《白月光被渣攻始乱终弃后》作者:桃胥   文案:   【注意看下方排雷,感谢支持。】   黑红顶流江挽跟在燕铭身边的第七年, 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结婚的时候,燕铭在众目睽睽下将钻戒戴到了另一个人的无名指上。   他被抛弃了。   江挽当年闹到自杀的地步也没求得燕铭放过他,现在却突然被踹开,全平台的通稿满天飞,不仅春明市那些权贵们开始动作,就连曾经畏惧过他、被他得罪过的对家都纷纷摩拳擦掌,排队等着——   接他的盘。   江挽太漂亮了,漂亮到只用呼吸就能勾起人心底最阴暗的爱意。   他还在燕铭身边的时候就被群狼环伺,有人想毁了他然后得到他,也有人想徐徐图之得到他的青睐,一次性砸几千万只为得到他的联系方式。他的保姆车被人偷偷装窃听器,被人故意追尾只为了和他说一句话……   他收到过不堪入目的私信,看到过要将他做成私人玩偶的微博,也拆出过遗照和被使用过的私密物品,还被人翻过垃圾桶,企图翻出他使用过的贴身物品私藏。   更疯狂的是,还有人建群分享接近他的攻略,然后前赴后继地靠近他、分享他。   江挽:……   好多脏东西。   ——   和燕铭结束后,江挽给自己精挑细选了个小男朋友。   小男朋友比他小两岁,嘴很甜,不仅喜欢叫他哥哥,还很行,有他在身边脏东西也不敢靠近他,江挽对此很满意。   只是有几个问题:   1.男朋友叫燕炽,是燕铭的儿子;   2.燕炽是双重人格,他的两个人格似乎都不是正常人,他们对他的想法比那些脏东西还要脏。他看到的东西,都是燕炽想让他看到的;   3.两个人格会争宠,还会在他们亲热的时候攀比证明更得他偏爱,他每次端水都好累好累。   【主人格绿茶弟弟副人格疯批】双重人格攻德表范攻VS黑红顶流臭脾气小辣椒万人迷而自知受   半架空,无任何现实影射,请勿代入现实,不可换头,感谢。   【请新来的老婆仔细阅读排雷:换攻,生子,受不洁。受是绝对的主角中心,一切剧情围绕他开展,渣攻部分古早狗血强制,渣攻不洁(受控仔细阅读这条排雷)。攻上位前受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还有一个长期固定的床伴,阶段性1v1,攻洁,且为了上位舔得很努力(但没有介入受的感情),不建议偏攻及攻控阅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万人迷 多重人格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挽 ┃ 配角:燕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老婆?现在是我的咯~   立意:要开心,要快乐。 第1章   华兰奖颁奖当天,江挽盛装出席。他不是当天最大的腕,但大部分媒体都是冲他来的。   燕铭前段时间被拍到和某个男团成员成双入对,燕铭方没有回应,那个小爱豆回应得含糊其辞,于是这些媒体就像闻到了肉香的鬣狗,很快就盯上了江挽,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毕竟江挽是燕铭情人这件事不是秘密。   江挽今年二十八,二十一岁那年就被迫跟了比他大十七岁的燕铭,现在这个小爱豆比他还小。   这很难评。   但是即使这些媒体饥渴难耐想从江挽嘴里挖出点什么,江挽站在他们面前,也没人真敢问出那些话。   因为江挽在圈内出了名的臭脾气,说不定他上一秒还在和你言笑晏晏,下一秒他话筒就到你头上了。   颁奖一结束,江挽带着经纪人和助理回了保姆车,奖杯被随意丢在角落。   一个分蛋糕奖而已。   经纪人红姐在他耳边叮嘱他别忘了接下来的行程,助理小陶在刷网上的舆论,只有江挽心不在焉。   “今天晚上要去燕总那儿吗?”红姐问他。   江挽没有任何犹豫:“不去。”   红姐便让司机把车开回江挽的住处。   “那个小爱豆和你长得有点像。”她冷不丁说。   准确来说,像十八岁的江挽。   “老变态就喜欢这款。”江挽掀了掀嘴唇,像是一个笑,“三十五的时候喜欢十八的,四十五了还喜欢。”   红姐顿时有些语塞。   燕铭是燕氏集团的老总。燕氏集团背景不简单,除了江挽,没有人敢这样不假辞色称呼燕铭。   但谁都知道江挽是留在燕铭时间最长的情人,其他人从来不会超过三个月,他却已经留了七年,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心里早就把江挽当成了正经的燕太太。   保姆车匀速行驶,过了会车屁股突然传来“砰——”的一声,车上的人猛地往前飞,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红姐沉默了两秒,心里明白怎么回事,象征性问司机:“怎么回事?”   “追尾了。”司机小林是燕铭派过来的人,此时正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我下去看看。”   江挽瞥过去,追尾的是一辆大G,里面很快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他掠过了下车的小林,径直往他们这辆车的方向走。   江挽兴致缺缺收回眼神,很快,他手边的车窗被敲响,年轻男人弯着腰,热切渴望的眼神似乎要洞穿防窥膜。   “又是?”红姐都习惯了,但还是问了句。   “嗯。”江挽没抬眼,无所谓说,“你处理了吧。”   车身贴了防窥膜,按理说没人知道江挽会坐在这边,这个男人却直接就冲江挽过来了。   这次追尾和以前很多次一样都不是什么意外,都是江挽那些追求者为了被他目光注视故意弄出来的动静。   红姐有些时候是真的想报警。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江挽已经是燕总的人了,身边还有这么多狂热的追求者。   红姐叹了口气,认命解开安全带下车和这位年轻男人交流。   但对方完全无视了她,热切痴迷的目光仿佛穿透防窥膜饮鸩止渴地贴在江挽脸上,像个毫不掩饰的痴汉。   江挽习以为常戴上耳机,刷今晚颁奖典礼的评论。   【我天,挽挽今晚造型封神了。】   【挽挽的手好漂亮,手指粉粉的,好香。】   【好想看它抓床单。】   【好好好好好,色色的。】   【挽挽老婆实在美丽,可惜有个缺点,就是没死老公。】   【想看死了老公的小寡妇……】   【燕总:?】   江挽看得满意,弯起嘴唇用小号给死老公的那条评论点了赞。   红姐处理这种情况越来越得心应手,很快就带着小陶和小林回来,小林开车将大G和那位眸光越来越晦涩注视着他们的年轻男人远远甩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这辆保姆车,年轻男人才低头,手机上某个隐秘的聊天群很快冒出一连串奚落:【看来有人失败了。】   【早就说过这个办法已经不行了,挽挽不会再上当。】   【蠢货。】   【图片.JPG】   【挽挽今晚落下的水。】   【一人一口。】   【谁跟你们一人一口,这老子一个人的。】   【这傻逼吃独食,把他踢了。】   【操|你妈。】   【有这内讧的劲还不如想想怎么弄死姓燕的,把挽挽老婆抢过来。】   【江挽湿身广告视频.MP4】   【被姓燕的砍掉的视频。】   【好色啊。】   【肉肉粉粉的。】   【挽挽都被弄熟透了……】   【妈的,姓燕的好大的福气。凭什么?!!!】   保姆车停在江挽名下的那套房子楼下,江挽没让小陶跟下来,自己拎着奖杯上楼。   这套房子是套两百平的大平层,是燕铭强行买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但江挽更愿意将它称作——嫖资。   江挽将奖杯随手丢在玄关,刚弯下腰准备换鞋,突然听到客厅有动静,动作一顿,慢悠悠换上拖鞋,转过玄关,果然看见燕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燕铭穿着家居服,用iPad看财经新闻,听见动静朝他看过来:“过来。”   燕铭不年轻了,但他保养得当,再加上经常健身,他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只是他的眼角依旧有岁月淌过的细纹。   他容貌成熟出众,身材高大英挺,又衣冠楚楚,周身沉淀着几十年浸淫在权力中心的威严和魄力,是个无懈可击的熟男,很能诱骗年少无知的少男少女。   “怎么过来了。”江挽神色淡了下去,不太待见燕铭。   “回家。”燕铭淡淡回答。   “这么多家,不够叔叔回?”江挽提了提唇角,很快就落了下去。他从燕铭身边经过,却被捉住了手腕拽倒,刚好倒在燕铭腿上。   燕铭扶着他的腰,强硬钳着他的颌尖迫他转过来看着他,眼底平静,打量他一会:“生气了?”   “才没有。”江挽搂着他的脖颈弯了弯美丽多情的眼睛,他的心情不会为燕铭有几个情人波动,“除非叔叔死了,我可能会为叔叔伤心两分钟。”   燕铭收紧掐着他颌尖的手,凝视着江挽的眼神晦暗。   燕总手腕强硬,威严不容挑衅,换了个人可能就被他的眼神吓得六神无主开始求饶,可江挽从来就不怕他。   就像他本来十八岁就该被送上燕铭的床,却被他硬拖到了二十一岁。甚至,给江挽破处的人都不是他。   七年前,在被送上燕铭床的前夕,江挽去酒吧厮混一夜,第二天天亮才带了一身陌生男人的气息出现在燕铭面前,明明不舒服,笑容却得意又灿烂。   那个时候无依无靠的江挽都敢挑衅他,更枉论现已经学会恃宠而骄的他。   “叔叔今晚还是去找别人吧。”江挽叹息,“叔叔这么多情人,万一有什么病……叔叔年纪大了不怕死,可我还年轻。”   “挽挽。”燕铭捏住他的下巴,英挺眉宇蒙络着一层阴翳,似笑非笑看着他,“有病的可不是叔叔。”   他嘴唇蹭着江挽漂亮干净的面颊,气息扎着他的脸,细细密密地亲他。   江挽死死抿着唇角,垂着眼皮看他,老男人上了年纪,力气却不小,他废了点力气才用力撇开头,却被打横抱起来往卧室走。   他被扔在床上,立马翻身往外爬想逃,被燕铭捉住脚踝用力拖回来,纤细的脚踝立即被捏出几枚指印。   江挽挣脱不开,气喘吁吁骂他:“老畜生!”   燕铭对他的骂声充耳不闻。   他刚开始还骂骂咧咧,很快就抽抽噎噎,字不成句,神志不清。   其实江挽现在对燕铭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主要是因为卧室再也没有可以让他往燕铭头上抡的东西。   但结束的时候燕铭落了满身的抓伤和咬痕。   江挽披上衣服起床吃避孕药,发丝凌乱贴着潮热靡艳的面颊,嘴唇也比刚才红润饱满。   老畜生弄他从来不做任何避孕措施。   江挽将药片塞进嘴里,就着温水吞服,慢慢笑了下。   老畜生还是对七年前的事心怀芥蒂。   ——七年前的那次一夜情,他故意没有避孕,怀上过一个野种。   老畜生快气疯了。   虽然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燕铭从后面搂住江挽,在他单薄汗湿的肩胛轻吻,叹息似地说:“挽挽什么时候给叔叔生个孩子?”   江挽想起老畜生当年气急败坏的模样就高兴,因此难得乖顺靠在他怀里,指尖都犯着懒劲儿:“想得美。”   “叔叔不年轻了。”燕铭环着他的腰啄吻他的后颈,轻叹,“以后燕家会交给我们的儿子,让他替叔叔护着你。”   “不是有个现成的吗?”江挽无所谓说,“把燕家交给他一样的,叔叔死了,他也会代替叔叔护着我。”   江挽知道燕铭有个儿子,只比他小两岁。   但他不知道名字,也从来没见过。   他只知道对方是生母算计了燕铭才会降生,再加上他的母亲有家族遗传精神病史,所以燕铭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子,在他被查出人格分裂之后,燕铭就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关着。   “还是说……”江挽不会同情他,因为他平等地厌恶燕家的所有人。   他此时靠在燕铭怀里,笑得很恶意:“叔叔在担心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到时候是该叫你爸爸,还是叫你儿子爸爸?” 第2章   张特助提着早餐和小陶在同一楼层相遇,两人对视了又很快转开视线,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张特助是燕铭的首席私助,日常板着脸冷面无私,严格来说小陶也是他亲自找来照顾江挽的,但小陶还是有些怕他,因此刻意落后了半步等他开门。   江挽和燕铭都还没起床。   张特助识相地没去打扰他们,将燕家私厨准备的早餐取出来在餐桌上摆好,小陶乖乖去磨咖啡,一时之间偌大的客厅里只能听见碗碟碰撞餐桌和咖啡机运作的动静。   没多久,房间里突然传来江挽的声音:“张特助。”   张特助推门而入,见江挽衣衫不整靠在床头,燕铭站在床边穿衣服,健美的上身布满了暧昧的抓痕。   江挽听见他进来,没睁眼,埋在枕头上恹恹说:“去给你老板打领带。”   他昨晚说的那句话让老男人折腾了他大半夜,他被弄得现在还不太舒服。   按理说燕铭这个年纪的男人性|功|能已经开始衰退了,但他依旧弄了江挽大半宿,所以江挽怀疑他吃了伟|哥,昏睡前还气恨恨骂他老黄瓜刷绿漆不要脸。   现在嗓子还有些疼。   张特助闻言看了眼燕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算难看,心知燕总更想江挽给他打领带,于是明智地没应下来,只说:“早餐已经备好了,江先生,您要起来吃吗?”   “嗯。”   江挽懒洋洋应了声,他今天还有行程。   “出去。”燕铭淡漠地说,宽大温热的手掌摸了把江挽的侧脸,被一把打开,又捉住他的手,亲吻他腕内侧的荆棘纹身。   江挽排斥地缩回手,埋在枕头中沙哑地闷声骂:“别碰我!”   张特助知趣地退了出去,关上门之前看见燕铭敞着衬衫俯身将江挽从床上抱起来,顿了一下。   燕铭的衬衫有些皱,显然刚从衣柜里拿出来没有熨过,裸露出来的地方还都是血痕,头发没有打理微显凌乱,领带也胡乱搭在脖颈上。   这幅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刚从江挽这里离开。   这都是燕铭在其他情人那里不会有的待遇,那些小情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从脚尖到头发丝伺候好了燕铭,只有江挽不仅不稀罕伺候燕铭,反而还得燕铭伺候他。   江挽被勾出湿红的肉舌被迫和燕铭深吻,溢着水光的眼睛瞥向门口,猝不及防和狭窄门缝里的张特助对上了视线。   以稠艳外貌出圈的大明星,被人亲到眼尾流丹。   紧接着,细微的关门声响起。   江挽忍耐着别开脸,皱着眉推开燕铭,擦干净唇边的水迹,撑着床缓了会儿,随意披了件衣服出去了。   小陶看见他出来,连忙从沙发上起身:“江哥早。”   餐桌上除了燕家私厨做的早餐,还有小陶特意为他准备的冰咖啡。   “今天什么安排?”江挽问。   小陶已经将他的行程和红姐的嘱托倒背如流:“今天九点要飞淮江,有支广告拍摄。红姐说这次广告商是沈氏,以后可能会长期合作,所以到时候沈总也会到场。”   沈氏是做香水品牌的,这次拍的这支广告也是香水广告。   现在是早上六点,江挽简单填了点肚子就带着小陶走了,燕铭出来的时候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面不改色坐下来用江挽剩下来的早餐。   他们很快也出了门,和江挽他们前后脚到了机场。   目的地都是淮江,却不是同一趟航班。   江挽的航班提前降落,他在小陶和小林的护送下安全和接机的粉丝告别。   他的粉丝都很热情,都带着小礼物和信。   但自从江挽亲手拆出一张遗照和一只使用过的避孕套之后,燕铭和红姐就不准他再乱收粉丝送的礼物。   粉丝虽然失望,但也表示理解。   ——江挽这几年越来越招惹心理变态的人喜欢,他就算是站在那里,只用呼吸,也有人前仆后继地爱上他。   更有甚者,曾经在社交平台上公开告白——【好想和挽挽冰恋。】   【一具艳尸。】   江挽原来的司机不是小林,发生这样的事后,燕铭就将小林派了过来,既给他当保镖和司机,就连他的助理小陶也曾经学过一些跆拳道。   广告商那边派车来接江挽,是一辆低调的宾利。   红姐亲自审了剧本,没问题才接了这个合作,广告商看在燕铭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分临时大幅度改剧本。   下午拍摄的间隙,江挽窝在软椅休息,手机蓦地弹出来一条八卦推送:【爆!替身上位?江挽或成下堂妻:燕氏总裁再度幽会小江挽!】   江挽:“……”   什么晦气东西。   江挽嘀咕着划掉这条推送,突然感觉头顶压过来一片阴影,抬起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到了他身边。   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神色淡淡,却有副极好的皮囊,眉高鹰目,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他似乎发现了江挽在看他,视线落下来,在江挽脸上逡巡一圈,才微微颔首示意。   他身后还跟着一些人,看上去都有些紧张。   在这个地方还这个阵仗,只能是小陶给他说过的沈总沈知砚。   江挽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见他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也只是点了下头,很快低下头去。   小陶揣着手机回来,在江挽耳边咬耳朵:“张特助说燕总来淮江市了。”   “哦。”江挽想起刚才看见的推送,问小陶,“小江挽是谁?”   他知道燕铭这个老畜生最近去糟蹋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孩,但不记得名字。   小陶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说:“就是那个被拍到和燕总去酒店的男团成员,叫莫斐。”   “他选秀出道的时候就因为和江哥你长得有点像,所以一直被那些营销号叫小江挽,吸走了一波原本是你的粉丝。”   小陶犹豫了两秒,才迟疑说:“红姐本来不想让他蹭热度,所以想买通稿把这个称号摁死,但是……”   但是他们刚有动作,张特助那边就说这个莫斐是燕总最近要捧的人,红姐不得不住了手。   以前这莫斐不火,这个称号也就没舞到江挽面前,现在他已经正大光明出现在燕铭身边,这个称号自然也没有遮掩的意义了。   小陶话没说完,但江挽听明白了,燕铭现在在利用他的热度来养他的小情人。   他二十四岁才正式出道成名,燕铭在他身上砸了十几个亿将他捧到现在这个位置,现在似乎该变现了。   燕铭以前从来没有为了哪个情人动他的利益。   江挽摩挲着右手腕内侧的纹身,没注意到沈知砚的余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隐隐可以窥见一丝狂热。   沈知砚的目光落在了他没息屏的手机上,看见他和燕铭的聊天框,神色微动。   ——ATM。   这是江挽给燕铭的备注,十分清楚明了。   不知名群聊,突然有新消息弹出来:【ATM。】   【挽挽给老畜生的备注。】   【好好好,就知道挽挽不爱那个老畜生。】   【不知道挽挽介不介意多一个年轻多金的ATM。】   【更正一下,是多五个。】 第3章   休息时间结束,江挽将手机交给小陶,起身时肩膀不小心撞到了沈知砚。沈知砚纹丝不动,他却倒退了半步,摸着肩歉意说:“抱歉,沈总。”   沈知砚似乎在处理工作,对着手机眉心微蹙,听到江挽道歉也只是冷淡点头:“嗯。”   小陶跟在江挽身后,离远了才小声嘀咕:“沈总真和传言中一样高冷。”   江挽偏头,瞥见沈知砚微微侧着头低声和下属说着什么。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觉看过来,视线和江挽交汇。   江挽礼貌地微微笑了一下,转回了头,抬脚走向导演,背影落在沈知砚的眼底仿佛摇曳生姿。   沈知砚喉结微动,低下眼:【他笑了。】   【好稀奇?】   【对我。】   【?????你他妈赶紧把眼睛抠了。】   【他好可爱。】   【我操。】   【沈知砚你他妈今天晚上最好睁一只眼睛睡觉。】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沈总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严苛,之前影后和他们合作时NG三四次,运气不好刚好被沈知砚撞见,不仅推荐影后的负责人被训斥了一顿,连影后也直接被换下了。   沈氏在业内是龙头企业,在国内屹立了上百年,是国内唯一的顶奢香水品牌。   没有人愿意得罪沈氏,就连影后也只能忍气吞声赔笑脸。   三金影后也才拿到品牌挚友的title,江挽才出道四年就有望和沈氏长期合作,甚至有可能拿到品牌大使,甚至代言人的头衔,小陶不禁替他江哥紧张。   正式开拍后,沈知砚站在监视器后看着江挽,神色很淡。   几台监视器都怼着江挽,沈知砚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像审视,又似乎在评判他的专业能力。   沈氏请的摄影团队很专业,江挽上午已经和他们磨合过,这次拍摄一条就过。   接下来只需要补拍一些细节部分。   小陶松了口气,又小心觑着沈知砚,见他依旧神色淡淡不动于色,刚松的那口气又缓缓提了起来。   他江哥的体质太玄乎了,他当年刚出道喜欢他和不喜欢他的人就是两个极端,现在肯定更疯。   沈氏肯定会综合考虑,但沈总这个表情似乎不太妙,都没什么表情。   小陶心里惴惴。   拍摄结束的时候实际已经下午五点,痴迷于抠细节的导演终于松口说了结束。   小陶连忙拧开水递给江挽:“江哥。”   江挽接过水润了润嗓子,身上都是香水过于馥郁的香甜,将水瓶还给小陶:“怎么样?”   “棒。”小陶耍宝地竖起大拇指,拧好瓶盖丢进帆布袋,又掏出手机交给江挽。   江挽接过手机敲了下他的额头。   他知道沈知砚一下午都站在监视器后看着他,正要询问沈知砚什么反应,就见小陶双眼发直盯着他身后。   他转过头,看见沈知砚带着一帮人从他身后过来。   沈知砚身后那帮人见江挽回头,纷纷对他露出笑容,又不敢在沈知砚面前太过放肆,偷偷对他挤眉弄眼。   江挽没忍住弯了弯唇角,才看着沈知砚说:“沈总。”   沈知砚冷淡“嗯”了声,他身后的秘书赶紧将手里的礼盒交给江挽:“辛苦了,这是我们沈总前段时间亲自调出来的新品。”   沈氏是香水起家,每一任大家长都会调香,他们调出来的香水一直有市无价。   江挽以前没和沈氏合作过,没有交情,现在沈知砚的秘书将他调的香水送给江挽,聪明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要后续不出问题,江挽的title基本已经稳了。   “谢谢沈总。”江挽说,亲自拎着礼盒的细绳,细白的手指被粗糙的绳子压出淡淡的红痕。   礼盒没多少重量,但江挽还是习惯用左手拿着。   他现在不太喜欢用右手拎东西。   沈知砚快速掠了眼他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指尖刚碰到手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小陶去旁边接了个电话回来,凑在他耳边说:“江哥,张特助在门口。”   江挽闻言偏头看向门口,果然看见张特助站在那里。   与早上见到的形象不同,张特助鼻梁上挂着一副银丝细框眼镜,冷静的目光穿过人群与江挽对视,慢慢点了下头。   “咦?那不是燕总的助理吗?”摄影棚里有人认出了张特助,意识到江挽和燕总的关系,反应过来,“原来燕总也来淮江了。”   有人艳羡:“燕总是来接江挽下班的吧?”   “啊,快别说了,你赶紧去看一眼热搜,我都替你尴尬……”   几个小时前燕铭就被拍到和莫斐约会,现在不用猜也知道在热搜上挂着。   这些人议论的声音很小,又隔得远,江挽也当做没听见,神色不变和沈氏的人告别。   众人目送他跟着张特助离开,冷不丁冒出一句:“今天这么看,江挽的脾气也不臭啊?”   这句话刚落,就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今天的摄影团队是同沈氏长期合作的广告公司派过来的团队,导演是个抠细节狂魔,就算一条过了但还是抓着江挽抠了一下午细节。   他们自己的工作人员都烦了,江挽也没有黑脸,更别说像传言中那样抡马扎打人。   沈知砚食指抵着手机的金属框,脸蓦地黑沉似水。   【把挽挽的微信交出来。】   【怎么不说话,是没加到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砸了几千万连挽挽的微信都加不到吧?】   【还有谁不知道高冷人设是追不到挽挽老婆的吗?】   【沈知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收了我的香水。】   【好友分享歌曲:《香水有毒》。】   【……】   【……】   【怎么不笑了?】   【操沈知砚你他妈是真贱。】   江挽和张特助离开前,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眼沈知砚。   沈知砚若有所觉抬起头。   江挽冲他笑了下,很快敛下眼睫,走了。   张特助开了辆宾利过来接江挽,小林在副驾驶,小陶和江挽坐在后面。   车开出了停车库,江挽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也看见了在雨幕中等待着他的站姐。   站姐们知道他的行程,即使下着雨也依旧扛着相机没离开。   江挽让张特助找了个地方停车,让小陶去买几把伞和几杯热奶茶给这些站姐,让她们先回酒店。   这些站姐大多都跟了江挽许久,小陶也眼熟她们,很快就打着伞下了车。   关门声响起,张特助才瞥了眼后视镜:“江先生不问问燕总?”   “还用问吗?”江挽似笑非笑拖着音调,“燕总忙着陪小情人,只能派你来接我。哦——燕总是觉得两个人不好玩找我去3|p,还是嫌那孩子太嫩不好|操要我去调教调教?”   他牙尖地掀了掀唇:“你晚上给你老板多准备两杯虎鞭酒,免得他死床上吓到那孩子。”   “燕总没有这个意思。”张特助无奈扶了扶镜框,他不近视,镜片也没有度数,眼镜只是一个装饰,“下雨了,他担心您,所以派我来接您。”   江挽弯了弯眼角,眼底没多少笑意:“哦,那他人呢?”   “……”   “莫斐只是和您十八岁的时候长得太像。”张特助半晌说,“燕总心中始终只有您。”   张特助大学刚毕业就跟在燕铭身边做助理,江挽十八岁的时候他才刚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所以他也见过江挽十八岁的时候长什么样。   于是江挽短暂回忆了一会儿他十八岁到底是什么模样。   愚蠢,天真,乖巧,任人搓扁揉圆。脸比现在嫩,手腕上也没有纹身,对燕铭还有短暂的倾慕。   ——燕铭那个时候也才三十五岁,正是散发男性成熟魅力的时候,再加上他们第一次见的确算得上愉快、燕铭也总是有意无意偏爱他,所以江挽确实倾慕过他。   他承认。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但这点倾慕早就在他当年发现燕铭不仅身边从来没断过情人,还有个仅仅比他小两岁的儿子之后、以及后面几年的相处中消耗殆尽了。   江挽很快就拒绝回忆当年的自己,因为真的很蠢。   他偏头看向车外。   小陶正将伞和奶茶分给站姐们,和她们说了些什么,那些站姐就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这辆车没贴防窥膜,站姐们很轻易就看见了他,纷纷惊喜睁大眼,手忙脚乱边拍他边对着他比心。   江挽很快牵起唇角,隔着车窗笑着朝她们晃手打招呼。   小陶还记得他江哥还没吃饭,送完东西就赶紧回了车上,张特助送他们去订好的饭店吃饭。   一行人填饱肚子就回了酒店。   张特助大概是得到了燕总要把他送回房间的命令,一直没离开。   他们刚到酒店大厅,一滩不明液体迎面冲江挽泼上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将江挽挡在身后。   液体溅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音。   “林诚抓住他!”小陶吓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见他们脚边光滑的地板都被酸蚀出坑坑洼洼的洞,冷汗直接渗透后背:竟然是硫酸!   小林已经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肇事者的肩膀反扭过来死死压在地上,扭头看向小陶:“报警!”   “嘻嘻嘻嘻嘻,毁容了吗?挽挽,毁容就是我的了。”男人咬着指甲神经质地说,“都怪挽挽,挽挽好漂亮,那么多人喜欢你。”   “挽挽,你明明说过喜欢我,你为什么又不理我?为什么这么心高气傲?”他费力扬着脖颈看向被挡在后面的江挽,“我为你发了疯,挽挽,你要奖励我。”   “挽挽?挽挽,你出来看看我。”   江挽全副武装,长袖长裤,脸上除了墨镜和口罩之外还戴了一顶鸭舌帽,硫酸被泼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张特助也伸手替他挡了一下,他现在毫发无损。   他似乎很冷静。   因为他经常遇到这种事。   但张特助低垂视线,很快就看见了他垂在身侧细微发着抖的手指。   他蓦地想起刚才江挽受到惊吓后下意识抓住他手腕的动作,手腕有些微妙地开始发紧,发烫。   下流。 第4章   被压在地上的男人衣冠楚楚,眼神却像极了一个疯子,眼球布满血丝,像要捅死所有挡在江挽面前的人。   他狂热地示爱:“挽挽,那些人都只喜欢你的皮囊,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你出来让我看一眼。”   小陶已经报了警,如果不是注意到已经有人举着手机在拍他们,担心会对江挽造成不好的影响,他就要冲上去踹死这个死变态。   但他还是忍不住上头骂道:“你神经病啊!你这么喜欢你怎么不去死?!呸!”   张特助依旧低垂着视线,眼神停留在江挽轻抖的手指,接着看见他蓦地攥紧了手指。   江挽这几年除了在燕铭面前从来没受过气,采访时翻过脸、拍戏时打过人,有时候恼了连燕铭都敢打,闹到现在圈内圈外都知道他的臭脾气,没人再敢惹他。   小陶特别了解他江哥,骂完变态就转过头认真对他江哥说:“江哥,你现在过去打他就是奖励他。”   江挽立即松开攥紧的手指。   “……”   警察还没来,酒店大堂有些混乱,有人拍了视频发在网上,这个男人神经质的话语和小陶的骂声也被录了进去。   刚开始没有多少人发现这个视频,直到有粉丝认出了紧紧护在江挽面前的小陶,热度突然上涨。   在解码的几分钟后,这人立即编辑加上了#江挽被男粉丝泼硫酸#的词条。   这个词条的热度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最后直接飚上了热搜。   事发突然,小陶既要保护江挽现在的形象不会被人拍到,又要和酒店经理交流怎么处理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来不得关注网上的动态。   幸好还有张特助帮忙。   张特助冷静地让小林把这个变态绑起来,又亲自在他嘴里塞了东西,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酒店经理。   酒店经理一听说发生了这种事就急匆匆带着保安过来了,这会儿也满头大汗,止不住对他们道歉,再三保证会严肃处理这件事。   但张特助递给酒店经理一张名片,彬彬有礼道:“我要求调一下贵方的监控。”   名片上写着燕氏总裁首席助理几个字,酒店经理脸色微变,但还是带了他们一行人去看了监控。   江挽没去休息室,也跟着去了。   路上小陶担心他口罩上也不小心溅上了硫酸,将他的口罩和帽子都换下来,小心装进了帆布袋。   ——之前有发生过有人翻从江挽家里扔出来的垃圾、然后在网上大肆宣扬的事,现在江挽和他身边的人都不会随意在有监控的地方扔掉江挽用过的东西。   小陶是他的贴身助理,比任何人都重视这个细节。   江挽重新戴上口罩。   硫酸泼过来的时候他的确被吓了一跳,但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些阴暗扭曲的古怪爱意,手抖也不全是因为惊吓和恐惧,还有想打人的冲动。   现在渐渐缓过来了,他的手也已经不再颤抖。   江挽冷静看了眼热搜,直接给红姐打了个电话。   红姐留在春明市谈一档综艺,接到江挽的电话才看到热搜,差点心脏骤停,快速说:“我重新给你订一家酒店,你马上带小陶和小林过去。”   第一个发微博的那个人带了酒店的定位,现在正挂在热门上,只要点进去就能看见他的微博。   在他添加词条的时候江挽的粉丝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纷纷在评论区强烈要求他删除定位,但是这个人完全无视了她们的评论。   工作室虽然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处理这件事,但江挽本身就代表了“流量”这一词,关注度本来就高,再加上他昨天还拿了奖,热度只会更高,因此这个热搜即使还没到前十阅读量就已经高得惊人。   所以江挽绝对不可以再在这家酒店住下去了。   一个变态就罢了,就怕江挽这个体质引过去更多的变态。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当时出于安全考量,小陶给江挽订的酒店是一家会员制酒店,每年的会员费不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拦住这些人。   “好。”江挽简短地说。   他们刚好到了负一楼的监控室,江挽挂了电话,走上前看保安部部长调出的大堂监控。   监控上显示这个人从下午一点就出现在大堂,并且一直在走动。   他在沙发区坐立难安死死盯着门口,时不时站起来走到门口摸着鼓鼓囊囊的衣袋,神经质地反复搓着脸和头皮,嘴里念念叨叨。   明显诡异的行迹,竟然一直到事发都没人发现。   酒店经理和保安部部长很难看,他们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江挽是顶流艺人,影响力不容小觑,这件事如果被传出去,到时候不仅他们会受到处罚,连酒店名声也会被严重损害。   酒店经理歉疚地看向江挽,企图先得到当事人的谅解:“江先生,我们……”   “有什么话去和我的律师说。”江挽开口说,嗓音闷在口罩后,能听出其中的厌烦和冷意。   小陶冷飕飕补充说:“我们每年交这么多钱可不是来被泼硫酸的。”   酒店经理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本还想说什么,江挽抬起手阻止了他,冷冷淡淡带着小陶出去了,留下张特助和他们交流。   他们前脚刚跨出门,红姐的消息后脚就进来了:【和平公馆,18楼。】   【只有工作室声明没办法说服粉丝,你到酒店后发几张自拍。】   【好。】   江挽关掉手机,压了几个小时的火气找不到发泄口,太阳穴隐隐作疼。   和平公馆是全国连锁的会员制酒店,一年会员费三千万,门槛很高,一般人没法买到他们的会员。   就连红姐也没办法给他订和平公馆的房间,这件事只有燕铭能做到。   燕铭知道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经纪人会告诉他也无可厚非。   在口罩和墨镜的遮掩下,江挽沉着漂亮的脸。   小陶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能察觉得到他现在不太愉快,却只以为他是被那个变态男和酒店的气到了,压根没往燕铭那边想:“江哥,我现在去重新订个酒店。”   “不用了。”江挽没忍住话中的尖刺,冷笑着说,“老畜生在别人床上还想着你哥我,忙活什么。”   小陶一秒唯唯诺诺:“……”   老板的老公,他可不敢说什么。   他们到大堂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将那个变态铐上了警车,很快江挽一行人也被带回了公安局做笔录。   他们离开酒店的时候见到不少刷到那条定位微博来酒店的粉丝,警车经过的时候,他们还偏头往警车内看。   江挽在呼啸的警笛声中捏了捏覆在鼻梁上的口罩,愈发挡严实了他的脸。   他的粉丝中隐藏着许多狂热的变态。   这件事江挽是受害者,他只用做个笔录就可以离开,那个变态在审讯室要求见江挽一面,没人同意。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雨势渐渐停了,变成了毛毛雨。   江挽再大的火气也没法对着除了当事人以外的人发,渐渐被冷风吹灭了。   小陶打着伞送他上了车,依旧是张特助开的车,把他们送回了和平公馆。   车上没有人说话,没人讨论那个变态的下场。   那个变态明显精神状态有问题,但如果燕总插手,对方开不出来精神证明,到时候就算他没对江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会进去。   他们都知道燕铭在淮江,江挽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和委屈,按照以往他现在已经来警局门口接江挽了,但他今天没有来。   没有来,有可能在陪莫斐。   莫斐只是长得像以前的江挽而已,会比江挽还重要吗?   狭窄的车厢内几人心思各异,小陶小心翼翼觑了眼江挽。   江挽昨天被折腾得没睡好,今天又忙了一天,晚上还遇到这种事,现在疲惫地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浅眠,呼吸很轻。   他的妆也没来得及卸,再轻薄的妆到了现在贴在脸上也很难受。   小陶怕弄醒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用另一只手调暗了手机亮度开始看网上的舆论。   他原本开了个专属于江挽助理的账号,发的都是和江挽有关的动态,用来时不时给江挽粉丝发福利,但自从江挽遇到的变态越来越多后,他的账号就停更了。   他现在只专注于小号,什么都刷。   他先去看了眼和江挽有关的热搜,现在已经被顶到了第一。   工作室已经发了江挽安全无恙的声明,并承诺会向酒店和那个男人追责,给江挽和粉丝们一个交代。   实时里都是粉丝心疼江挽的微博,这条微博下粉丝们却全在日工作室,认为工作室太轻忽了江挽会遇到的危险,强烈要求工作室给江挽加保镖保护他。   小陶叹了口气,从词条退出来,在推荐里瞄到了一条微博:【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ww了。这个时候ww才十八岁,我天呢,这样的ww谁不喜欢。】   配图里是一张从高处拍摄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了,背景像是春明市的一家疗养院。眉眼还很青涩的江挽跪在一个老人轮椅边,将头轻轻靠着她的腿上,孺慕地看着她。   老人一头银丝,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发髻,肩上披着柔软的披肩,侧对着镜头,怜爱地伸出手抚摸他鬓角的碎发。   这张照片拍摄得太好,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旁人也能看出这两个人能溺死人的温柔。   任谁见了也会对这样的江挽一见钟情。   ——这张照片被人倾注了爱意,里面的江挽绝不会让人生出任何阴暗恶心的欲望。   它经过了岁月的冲蚀,穿过岁月的长河告诉看见它的所有人,江挽值得被人捧在手心,值得这个世界上最纯粹干净的爱。   这是谁的视角?小陶心里刚闪过这个疑惑,就听见江挽困恹恹的声音近在咫尺响起:“拍得不错。”   “你醒了,江哥?”小陶下意识说。   “嗯。”江挽困倦点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尾挤出一点泪光,小声抱怨,“不舒服。”   小陶闻言退出了微博,查了查导航,只有一小段绿色道路:“快到了。”   江挽便没再说话,揉着被压得滚烫通红的耳朵点亮了手机,看见乐时渝给他发过来的微信:【没事吧?】   乐时渝是男团Xenon的队长和C位,和江挽同一年出道,又前后脚大火,在某个节目中认识后关系就一直不错。   Xenon这段时间刚出了新专辑,要打歌和开签售会,还要准备演唱会,乐时渝也忙得不可开交,估计是看到热搜之后就来找他了。   江挽边打哈欠边回他:【嗯。】   乐时渝秒回:【这么冷淡?拉黑了,记得常联系。】   乐时渝冲浪达人,全身都是梗,结果公司给他立的人设是高冷帅哥。江挽想笑:【刚从警察局出来,快到酒店了。】   乐时渝又和他聊了两句,只问了他现场情况,没提同样在淮江的燕铭。   快到和平公馆的时候乐时渝才说:【莫斐是Rad1ance的。】   江挽没听说过这个男团的名字,问:【对家?】   乐时渝:【林萧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   Xenon是国内最火的男团,不是选秀出道的那种限定男团,当年算得上横空出世,后来几年的男团都无法复刻他们当年的盛况。   两人都没心思聊这个,很快就揭了过去。   车已经驶进了和平公馆的范围,保安核对了他们的身份和房号才放他们进去,咬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几辆车被拦了下来。   车停在酒店前,门童上前帮他们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弯着腰把他们迎下来,从张特助那里接过钥匙去泊车。   燕铭提前打过招呼,江挽被侍者带到18楼,他接过房卡,让小陶和小林先进去,才勾着口罩耳朵取下口罩看向张特助,目光停留在他被硫酸腐蚀出一个大洞的西装袖口。   那个男人泼的是浓硫酸,之前在酒店大堂的时候张特助伸手帮他挡了挡,他的衣袖被溅上了一滴。   幸好他还戴着腕表,表带保护了皮肤。   这滴如果溅到了江挽的脸上……   江挽还有良心,虽然因为燕铭顺带迁怒了张特助,但还是将到嘴的逐客令咽下去,委婉说:“要送吗?”   “不麻烦江先生了。”张特助微微颔首,公事公办道,“江先生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挽关上了门。   和平公馆临江而立,江景房,一层楼只有一个套间。厨房的冰箱填满了昂贵的食材,吧台上有高档的红酒。   江挽在房间的落地窗边坐下,安静看了会儿漂亮的江景,想起红姐嘱托过他的话,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才找角度拍了几张照片,选了三张发出去。   @江挽:V~   【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中的他是完全素颜,肌肤瓷白清透,没有一丝瑕疵,放大后还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卸了妆,脸蛋也没有十八岁那年的青涩和单纯,这几年跟在燕铭身边,他的狐狸眼彻底活起来,定格的照片中眼尾一股媚态,看着镜头的眼神都仿佛带着小钩子。   转赞评以惊人的速度增加,江挽没有退出微博,挑了几条评论回复。   【文案是什么意思呀挽挽?】   @江挽:【●v●~】   【呜呜呜呜挽挽没事太好了!挽挽老婆真的好漂亮!PS:挽挽看见这张照片了吗?真的是你吗?[图片链接]】   江挽点开图片,正好是他刚从小陶手机上看到的照片,顿了顿,先点了保存,才回:【真的。】   【哇!照片上是谁啊,可以问吗挽挽?】   @江挽:【奶奶。】   【挽挽好乖哦,一问一答,妈妈亲亲乖宝宝!】   这条江挽没回,他退出了微博,点开相册中刚保存下来的照片,放大。   老人侧对着镜头,始终只能看见她的半张侧脸。   和平公馆很注意隐私,落地窗是单向玻璃,所以江挽很放心躺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中,看着老人慈和的侧脸,慢慢闭上了眼。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口忽然响起急促的“滴滴”声,紧接着细微的脚步声渐渐向江挽的房间靠近。   对方显然知道江挽在哪个房间。   他动作轻,没闹醒江挽。   他站在小沙发边捡起手机,解开指纹锁,看见老人的照片跃出来,皱了下眉,退出相册,点开微信列表,熟练地将“ATM”的备注改成了“老公”,然后俯身将江挽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房间没开大灯,只开了昏暗的壁灯和床头灯。   “挽挽。”燕铭食指抵着江挽的侧脸,生着薄茧的虎口缓缓摩挲他的颌尖,坐在床边凝视了会儿江挽。   江挽一无所觉。   大概是睡前被人反复提及十八岁,又或者是那张照片唤醒了记忆,江挽破天荒梦到了他的十八岁。   荒诞的梦境。   燕铭没在江挽床边坐多久,刚起身要走,忽然听见江挽低低地啜泣:“你不喜欢我……你骗我……”   燕铭身形微顿,微微侧身,余光瞥见江挽陷在柔软的床中,睡颜很难过,淡淡的泪痕挂在眼尾。   江挽这两年很少说喜欢,但他十八岁的时候总是轻易将喜欢挂在嘴边,天真得可爱。   直到他发现他受到了欺骗,想从他身边逃走。   那个时候江挽还不够理智,冲动找到燕铭决裂,却反而被关起来无法离开。   但他聪明,装了三个月的听话,终于骗过了燕铭和所有看守他的人,从书房偷走了车钥匙,在一个雨夜,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逃跑了。   可惜他还没开出两公里,照顾他的佣人就发现他不见了,立马报告给了燕铭。   燕铭亲自开车去抓人,如同发了疯,油门几乎踩到底,不惜一切代价截停了江挽的车。   两辆车都几乎报废,江挽在眩晕间被燕铭从驾驶位上抓下来,大雨瞬间浇在了他的身上。   三十五岁的燕铭手腕强硬,锋芒毕露,除了那个疯女人敢偷偷扎破避孕套生下他的孩子,没有人敢不服从他。他自认为他已经尤其偏宠江挽,不明白江挽为什么会想要逃跑。   他再喜欢江挽,江挽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情人而已。   所以江挽被无情地拖拽下来,雨水呛进鼻腔,车祸的后遗症让他没办法站稳,就被燕铭毫不怜惜的一巴掌抽得摔在地上,清脆的巴掌声甩在他的脸上几乎盖过了轰鸣的雨声。   “太不听话了,挽挽。”燕铭居高临下俯视着狼狈摔在泥水中的江挽,“叔叔对你很失望。”   江挽漂亮的眼睛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半张脸难看地红肿起来。   他就像现在这样,在燕铭面前万分伤心地低低啜泣:“你不喜欢我……你骗我……” 第5章   梦里大雨如注,这场雨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江挽仿佛被这一巴掌抽醒,眼睫快速抖动,很快就睁开了眼,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雨声和巴掌声。   他盯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光晕,安静缓了会儿,才终于迟钝发现自己已经没在小沙发上了。   房间里没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他身边的床也没有其他人睡过的痕迹,但燕总权势滔天,即使是在和平公馆,他也能直接进来把他抱到床上。   江挽心中了然,探了探眼尾已经干掉的泪痕,眨了眨眼,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又重重吸了口气,感觉鼻子也有些堵,但不算难受,只是有点狼狈,也有点不堪。   他内心躁火,烦躁地捂着眼睛沉沉吐出一口气,心中积攒着郁气。   过了会儿他突然拿起手机,输入指纹自动解锁,看见界面已经变成了桌面,顿了顿,熟练点开微信把老畜生的备注改回去,然后才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差不多只睡了四个半小时。   明天还有行程。   江挽强行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出睡觉前看到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严格意义上他应该叫她外婆,但老人家只有他妈妈一个孩子,又亲自将他抚养长大,叫外婆太生分,所以他一直都叫的奶奶。   老人出身书香门第,本就是温柔娴淑的性子,又青年丧夫,中年丧女,所以格外疼惜爱护这个唯一的小外孙。   但也因此,当初江挽被燕铭那样欺负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只是疑问和茫然。   既疑问喜欢的人为什么要骗他,又茫然喜欢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他。   他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挨了打也不知道可以还手。   愚蠢,软弱,和现在的江挽判若两人。   至于这张照片,江挽可以确定他从来没见过它,也完全想不起来这个角度站着的会是谁。   ——十年前,老人身体不太好,腿脚也不方便,他刚考上大学,不放心老人独自在家,所以劝她住进了这家疗养院,时不时去看她,顺便帮忙做做义工。   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燕铭。   但是其他细节在他刻意的遗忘下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江挽闷闷地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慢慢睡了过去。梦境虽然依旧纷乱,但也没再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八点钟的时候小陶来敲门,敲门声刚响起江挽就睁开了眼,但很快又慢慢闭上了,没睡醒。   “江哥,”小陶在门外叫他,“你醒了吗?”   “嗯。”江挽往被子里埋得更深,闷闷应了声,声音也软绵绵的,“醒了。”   “那我叫早餐上来了。”小陶知道他会赖会床,叮嘱道,“你快点起来哦,江哥,待会我们要去博衡录节目。”   博衡离淮江不远,有一档生活慢综在那里录制,江挽是这期的飞行嘉宾。   江挽闭着眼“嗯”了声:“知道了。”   小陶得到了回应,从房门口离开了。   江挽眯了会回笼觉才懒洋洋爬起床,收拾好自己出去的时候早餐刚好送上来。   酒店的服务员轻手轻脚将早餐一一放在餐桌上,小陶在一旁打电话,绷着身体,唇角也微微紧张地压着,显而易见有些紧张。   等挂了电话,小陶整个人才松弛下来。   他看见江挽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估计还顾忌着有陌生人在场。   等服务员离开后,他才说:“江哥,张特助刚才说待会他会换辆车来接我们。”   昨晚闹成这样,他们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都还有粉丝跟着,他们的车牌号说不定已经被分享出去了。   为了保障江挽的安全,他们今天不能再用昨天那辆车了。   小陶能想到的事,张特助当然能想到。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小陶去处理,但是有张特助在,他就只能交给张特助去办。   张特助是燕铭的私人助理,服务的对象不是江挽而是燕铭,他会事无保留地将他的所有事告诉燕铭,所以比起小陶,燕铭更放心张特助。   张特助才是燕铭手底下最忠诚的狗。   江挽眼底划过淡淡的讥嘲,两根手指无意识扣着右手手腕慢慢摩挲。   半个小时后,张特助拎着一只手提袋敲响了门。   小林给他开的门。   张特助朝小林轻轻点头,掠过他,将手提袋递到江挽面前,公事公办说:“江先生,这是燕总让我为您准备的东西。”   江挽接过来,指腹不小心擦过张特助的手指。   张特助手腕微顿,垂下了手。   江挽没急着打开手提袋,看着他的衣袖慢条斯理问:“你昨晚的那件西装,让燕总报销了吗?”   “报销了。”张特助冷淡地说,说完一顿,又补充,“多谢江先生关心。”   “那就好。”江挽淡淡笑了下,弯着脖颈打开手提袋,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肌肤雪腻。   张特助面无表情看了眼,就很快冷冰冰垂了下去。   江挽取出手提袋里的鸭舌帽和口罩,轻轻笑了下,才戴上遮住脸,看向张特助,淡淡的嗓音闷在后面:“走吧。”   小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一手推着一只出来,肩上还挎着一只布袋装江挽的东西。   他分了只行李箱给小林,站在江挽身后。   张特助微微侧身让开路。   江挽戴上墨镜率先出了门,电梯边的工作人员帮忙刷了电梯。   张特助开来的车就停在一楼,不仅换了个车型,车身也贴了防窥膜,比昨天那辆私密。   上了车,江挽就取下了脸上遮挡的东西。   昨晚他们进来的那个门有几个人蹲着,有车出去他们就伸长脖子看,开进来的车没引起他们的兴趣。   张特助来的时候是走的那个门,现在开车从另一个门离开,路上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小陶一直绷着神经留意着窗外,直到离开了和平公馆的范围,他才放下了心刷微博。   昨天晚上的那个词条还在热搜上挂着,虽然有黑粉在里面浑水摸鱼,但很快就被江挽的粉丝刷下去了,成功引起一波路人的怜爱。   小陶刷了一会,突然微微变了脸色。   江挽刚好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问他:“怎么了?”   “官方通报出来了。”小陶将手机递给江挽,皱着眉低声说,“那个变态有精神证明,能证明他是精神病。” 第6章   蓝底白字,的确是淮江警方发的警情通报。   粉丝们都知道他在淮江,早早就在等官方的警情通报。   所以在淮江警方发出来的下一秒,这个通报就被粉丝们带着词条转发了。   江挽遭受了这么恶劣的行为,竟然就只用“精神病”三个字就打发了,粉丝们差点被气哭。   “我还以为燕总会送他进去呢。”小陶没忍住说。   他昨天还信誓旦旦说就算没对江挽造成实际性的伤害燕总会把他送进去,现在有些脸疼。   江挽将手机还给他,淡淡说:“燕总日理万机。”   “可是,明明以前都是这样的,而且昨天他还陪莫斐,还上热搜。”小陶替他抱不平,又心虚瞥了眼正在开车的张特助,不敢大声不满,只得小声嘀咕,“燕总怎么突然……”   江挽往耳朵里塞了耳机,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他好像从来不在意燕总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   小陶无奈看着江挽,他跟了他江哥这么久,很少听江哥主动提起过这些。   昨天那个莫斐也都是因为他听说了“小江挽”的外号才打听的,之前莫斐和燕总被拍到闹上热搜,他也从来没关心过。   就连燕总本人,他都很少提起,江哥从来不主动,反倒像是燕总一直在倒贴。   小陶看出江挽现在心情不好,识趣地闭上了嘴,没再提这些事。   工作室那边一直在盯热搜的风向,一有不对劲就会压热搜。   小陶刷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退出去看了会儿首页,心底始终惴惴。   那个变态不会跟着他们去博衡吧?   后援会虽然不向外公布江挽的行程,但他已经官宣要加入《HELLO,木屋》这档生活慢综,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他们今天要去博衡录节目。   更何况《HELLO,木屋》的主题是“慢生活”,录制地点一直都是固定的。   小陶有些坐立难安,给红姐发消息把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又决定待会去和导演组协商多加几个保镖,不能让变态再靠近江挽。   博衡离淮江两个小时的车程,张特助把江挽送到录制地点。   路上导演组已经联系过江挽了,所以江挽一下车,就立即有人上来给他戴上麦,还有人检查他的行李箱。   接下来小陶和小林就不能跟着,只能让江挽自己推着行李箱走向录制的木屋。   江挽刚走到木屋就在门前撞到了一个人,对方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一下亮起来,小狗一样:“挽……!江老师来了?!”   顾逐之“噌”地站起身,热情接过江挽的行李箱,伸出右手,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挽:“我是顾逐之,江老师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小顾。我可以叫你挽挽吗?”   最后一句话顾逐之问得小心翼翼。   这档生活慢综有四个常驻嘉宾,每期三个飞行嘉宾,共录制三天两夜。   江挽很少关注圈内人,尤其是新人,所以来录制的前两天红姐就将常驻和飞行嘉宾的资料发给了他,以防万一。   他面前的这个顾逐之就是四个常驻之一,之前是男模,后来转型进了娱乐圈,前不久才摘下影帝桂冠,是圈内炙手可热的新星。   但是显然有些过于热情了。   江挽心里下意识竖起了防备。   他不冷不热垂着视线盯着顾逐之伸在他面前的手,良久才伸出右手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手,在被回握住之前就飞快撤了回去,态度有些疏离,颔首:“顾老师。”   他在这上面吃过苦头,所以他一向对陌生男人这样。   因为他不确定对方衣冠楚楚的皮下到底是不是又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变态。   尤其是顾逐之这样。   年轻,高大,热情。   顾逐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累了吧?你先进来休息。”   江挽想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行李箱,但顾逐之拎着就跑了,热情得过分:“我帮你。”   江挽只能先进屋。   其他几个常驻都坐在屋内矮凳上择菜,见到他就站起来:“哟,江挽来了,你是第一个来。”   常驻是三男一女。   围着围裙的是已经从业主持人一行几十年的蔺辰,他身边抓着一把青菜的是他多年的搭档骆文。   这两个人经常一起主持节目,和江挽很熟。   当时邀请江挽的生活慢综不止《HELLO,木屋》这一档,江挽会选择它就是因为他们。   江挽和他们打完招呼,才将目光投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异性。   对方是前两年某个很火的女团成员,江挽有点眼熟,隐约记得红姐给他的资料上写着的名字是覃舒。   覃舒显然也做过功课,大大方方主动打招呼:“江老师好,我是覃舒。”   江挽遇到的变态基本都是男人,加上家里女性长辈和他那些可爱粉丝们的影响,他对女性的戒备心不高。   他朝覃舒露出淡淡的笑:“你好。”   “来吧江老师,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蔺辰说着乐了,“小顾这孩子,光拎着行李箱就进来了,也不管管他江老师。”   骆文和覃舒坐下来继续择菜。   蔺辰刚说完,骆文就抬起头,促狭搭腔道:“小顾高兴着呢,他偶像终于来了,这两天天天把‘挽挽挽挽’挂在嘴边,小狗似的,可烦。”   几个常驻也在一起拍过好几季了,说话比较随意。   江挽知道骆文故意这么说是想提高他对顾逐之的好感,闻言只是笑了笑,礼貌跟着应了句,情绪却没什么波动。   他不喜欢太热情的男人。   蔺辰将他带到房间门口,笑着说:“缺什么你告诉我,我叫节目组帮忙准备——违规物品可不行。你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觉,午饭待会儿才开始。睡觉可以把镜头关了。”   他的行李箱被顾逐之放在角落。   江挽看了眼周围,很快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谢谢蔺老师了。”   “谢什么。”蔺辰想拍他的肩,但又顿住,叹了口气,“应该我谢谢你才是。”   上期的飞行嘉宾有人被爆出丑闻,导致《HELLO,木屋》的收视率暴跌。   江挽前段时间忙得连轴转,所以才想让红姐帮他接一档慢综当做休息。   当时江挽的经纪人红姐正好在跟他们和另一档节目谈,这件事爆出后差点直接敲定了另一档。   是蔺辰亲自去找了江挽,江挽才开口定了他们这个综艺。   官宣江挽的时候,官博的数据比以往几期都高。   “好好休息吧。”蔺辰说,“吃饭了叫你,其他嘉宾应该下午才来。”   江挽扶着门框,客气应了声:“好,麻烦了。”   蔺辰摆摆手走了,但帮忙放行李箱的顾逐之还站在门口。   江挽看他,他就红着耳根,眼神微亮,小声说:“可以加微信吗?挽挽,我不打扰你。”   江挽默然,“有事可以在群里说。”   在常驻嘉宾和飞行嘉宾的临时群里有江挽的工作微信,偶尔是他本人在管。   “好吧。”顾逐之脸上又露出刚才那个让人心碎的神情,“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挽挽。”   江挽不近人情关上了门。   顾逐之在门口站了会儿,忽然抬起被江挽短暂碰过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凑到鼻端前嗅闻,表情渐渐痴迷,鼻息不稳。   江挽手指间仿佛都沉着淡淡的冷香。   像他这个人,冷淡疏离,却致命迷人。   顾逐之耳根通红,滚烫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墙,脸颊绯红。   喜欢。   喜欢喜欢。   手机开始震动:【人没抓到。】   【被人送去精神病院了。】   【春明三院。】   【燕铭干的?】   【啧。】   【老东西这么快。】   【图片】   照片中江挽在一辆车中坐在燕铭怀里,嘴唇被亲得靡红,半眯着眼,手指绵软抓着燕铭的衣领,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   【都被亲成这样了吗?挽挽。好□。】   【我老婆,赏你们看看。】   【贱不贱?】   【图片】   【挽挽喝水只用透明杯子。】   【为什么?】   【挽挽。】   【手好软。】   【香香软软。】   【挽挽挽挽挽挽。】   【惩罚挽挽□□□□。】   【吗的什么骚词被屏蔽了。】   【操你妈别在群里发|情。】   【嫉妒?我闻一下香香的挽挽就够了,你们能闻到吗?】   【@顾逐之 好友分享歌曲:《香水有毒》。】   【………………操|你妈沈知砚,老子要把你送给挽挽的香水摔成四分五裂五马分尸!!】   【春明三院。】   引用回复:【这不是老畜生那便宜儿子待的地方吗?】   春明三院,全名春明市第三精神病院。   名字听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精神病院,但据说前身是一百年前就存在专门收容精神病人的一所监狱,现在改名后简称“春明三院”。   春明三院建在偏远的郊外,依旧带了些监狱的性质,一些犯过重罪的精神病人就关押在里面,和普通精神病人隔开。   普通精神病人危险系数不高,偶尔能一起放风。   杜石野被送进精神病院时,正好是普通病人放风的时候。   穿着蓝色病号服的病人都各自在庭院分散着,只有少数几个聚在一起,杜石野进去,只引起了最近几个病人的侧目。   病人们刚吃过药,情绪还算稳定,见到他只咧嘴一笑,看上去有些傻:“新朋友!”   “好耶!来新朋友了!”   “杜石野?”杜石野正专心看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询问。   他转过身,下意识抬起头,才看清了叫住他的人长什么模样。   男人身高目测超过了一米九,眉高眼深,鼻梁挺括,容貌俊美得锋芒毕露,鼻梁上却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削弱了那股锋利,显得有些斯文。   他的唇左下侧有一枚浅色小痣,唇角弧度看上去似笑非笑。   他身上披着白大褂,内衬是一件干净平整的白衬衫,工作牌插在胸前口袋,前面还别着钢笔,左手揣在白大褂里,右手拿着病历本。   右手指甲修剪整齐,中指指腹侧方也有一颗浅色的小痣,手指修长干净。   是一个医生。   杜石野直勾勾盯着他胸前的工作牌,试图窥见布料遮掩下的名字。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态度温和,低声说,“我叫燕炽。”   “当然,你没听说过我。”燕炽语速慢条斯理,“但被你泼硫酸的那个人,是我的……小妈。”   他慢慢低下眼看着杜石野,笑吟吟地问:“他,是不是很漂亮?” 第7章   听到江挽的名字,杜石野原本平静的眼中一下迸发出狂热和恶欲:“是的,他很漂亮。”   “他被吓坏了,一直在发抖。好可爱。”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扯越大,神情陷入陶醉:“好想吃了他,和他在一起。”   一个精神病说的“想吃了他”,可能是字面意思。   燕炽唇角弧度不变,只是眉弓轻压,取下别在胸前的钢笔,低头在病历本上飞快写着什么。   他似乎是个左撇子,左手写字动作很流畅,没有任何滞涩。   燕炽很快停下笔,重新在胸前口袋别好,经过杜石野时扬起病历本不轻不重拍了下他的肩:“跟上。”   他是一个体贴负责的医生,会给他的病人做出最好的安排。   病历本打在杜石野的肩上响起轻轻“啪”的一声,周围的病人都转过头来,表情各异,无声无息盯着他们。   燕炽扬起病历本压在肩上,镜片后眼睛微转,眼神轻掠过去,他们就听话转了回去。   为了防止杜石野逃跑,他身后还寸步不离跟着两个端着麻|醉|枪的精神病院警卫。在他们的驱使下,杜石野跟着燕炽到了一间病房前。   这所精神病院的病房一共有两扇门,一扇是普通的门,更里面那扇是一个结实的铁门,燕炽用钥匙打开两扇门带杜石野进去。   房间不宽,只有一张病床。   杜石野正要进去,突然听见对门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以及铁链被拖拽的窸窣。   “中午好,燕……医生。”他的对门传来一个男孩怯懦迟缓的声音。   燕炽闻声转头。   对面的那间病房和杜石野的病房一模一样两扇门,外面那扇门已经被打开,男孩站在铁门后,好奇探究地看着他们。   男孩四肢修长强壮,两只脚踝上都挂着一条粗壮的铁链,身材高大,样貌却有些丑陋:宽眉间距,耳朵的位置也比普通人低,烧伤的疤痕爬满了右脸,但身高应该超过了一米八,说话却异常慢。   “中午好,208。”燕炽微微一笑,抬手压着杜石野的肩,轻声介绍,“这是新来的209。”   208眼神探向杜石野,眼珠兴奋转动:“你、你好,209!我是208,今年十四岁!很高兴见到你!”   “你是燕医生送进来的吧?”208喋喋不休,眼珠在燕炽和杜石野之间逡巡,最后停在燕炽脸上,带着些许不正常的狂热,“燕医生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   杜石野表情厌恶,眼神在他丑陋的右脸上停留片刻,突然扶着墙呕吐:“挽挽呕——挽挽不能变这么丑!好丑,好恶心!我错了挽挽,挽挽呕——”   208:“……”   208脸色蓦地阴沉。   “臭婊子,贱人!”他嘴里发出咆哮,眼神骇人,门内响起铁链被绷直的刺啦声,他愤怒抓着铁门,尖锐大叫,“209,我要撕烂你!把你的舌头拔下来!杂种!”   “哐当”一声,警卫用麻|醉|枪撞了下外面的那扇门,冷冰冰说:“安静点。”   208阴毒愤怒地瞪着他,粗壮的手指勒着生锈的铁门,骨头嘎吱作响。   警卫关上了他的门,另一个警卫将杜石野推进去,关上了两扇门。燕炽转身离开,两个警卫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   燕炽缓步到了医生休息室,警卫没跟着进去。   休息室里还有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电脑后,听见燕炽进来的动静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燕炽将病历本随手放在办公桌上,脱下白大褂挂好,解开领带和衬衫袖扣,露出最里面的蓝色布料。   过了会儿,突然有人从休息室外探进来一颗头,兴奋说:“我看见201回来了!他结束了吗?该我了该我了!201,该我扮医生了!快点!”   “我要当一朵白色的蘑菇!”   “好玩好玩!”   医生翻阅着病历本,闻言抬头温和道:“去玩吧。”   这个病患没动燕炽换下来的白大褂,取下挂在门边的另一件白大褂,在警卫的监视下喜滋滋走了,医生才看向办公桌对面、已经恢复了蓝色病号服的燕炽。   燕炽漫不经心斜倚着软椅,右手抵着下颌,微微弯起薄唇,温声说:“怎么了,温医生?”   这是主人格。   温景瑞心里有了思量。   这个人的主人格表面看起来比副人格纯良,任谁见了都以为这是一朵纯白的小白花,可实际上——   温景瑞平静地将病历本放在桌上。   病历本上写满了燕炽冷静刚劲、力透纸背的字体: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全是刚才写下来的新鲜字迹。   ——实际上是一条黑心肠的毒蛇。   他虚伪、表里不一,善于伪装。他会在动手前释放毒液麻痹猎物,诱使猎物放下警惕,然后才会慢吞吞露出毒牙,游刃有余,一招致命。   他明明早就可以逃出这里,却依旧蛰伏十年暗度陈仓,从来没踏出去半步,而这些被写在病历本上的东西,也是他故意抛出来的烟雾弹。   没有人可以窥见燕炽的主人格到底在想什么,反倒是他的副人格简单易懂。   温景瑞面不改色将一只手机推到燕炽面前。   春明三院的病人不能使用手机,燕炽的病房被燕铭的人密切监管,只有这个医生休息室对他而言是安全的。   因为燕家人向来聪明,尤其是燕炽。   燕炽不仅从母亲那里遗传了精神病,还从父亲那里继承到了燕家人聪明的头脑,据说他在被送进春明三院前就已经自行修完了春明大学的本科课程,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   显而易见,他是一个天才。如果不是一直被困囿在这里,他在他擅长领域的造诣将会无法估量。   燕铭显然也知道,所以一直派人监视着燕炽。   但是。   手机被推到面前,燕炽却始终保持着单手掌下颌的动作,漫不经意弯着唇,唇下侧的那粒浅色小痣平添几分病态。   但是,他还很年轻。   而他的父亲,却已经开始老了。   ——   房间里有两个机位。   江挽用厚布盖住,又从行李箱的夹层拿出几个干扰器放在房间角落,才揭开机位的厚布,却没去床上休息,直接离开了房间。   走廊也有机位,江挽这几年对各种镜头很敏锐,在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江挽出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在一起处理食材,顾逐之和大家说着话,脸还有些红。   顾逐之率先发现他出去,“噌”一下站起来,把其他人都吓一跳:“挽挽!你怎么出来了?你想干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骆文立马笑着调侃:“看吧,小狗尾巴要摇起来了。”   蔺辰和覃舒也都轻快笑了起来。   江挽盯了眼顾逐之,婉言拒绝了他,出门洗干净手,回来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刚坐下,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水杯。   江挽顺着这只水杯看上去,看见顾逐之那张帅气微红的脸。   顾逐之期待地看着他:“喝点水吧,挽挽。”   江挽很警惕,他从来不喝不熟悉的人递过来的水,因为没人知道里面有没有被加东西。   “别拒绝我,挽挽。”顾逐之低声央求。   水杯是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盛的水体干净清透,料想顾逐之就算图谋不轨,也不会大胆到在录节目的时候就给他加东西。   “谢谢。”江挽眼睛微转,飞快思忖,这次没拒绝,接过水杯浅浅抿了口就放在手边,没尝到怪味才吞咽了下去,却再也没动过这杯水。   顾逐之痴迷注视着江挽因为吞咽水液而滚动的漂亮喉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睛始终隐晦看着江挽,耳朵微红。   他和江挽中间坐着蔺辰,过了会儿,蔺辰和骆文起身去了厨房一起准备午饭,留下江挽三个人继续处理食材。   没多久,覃舒也被叫了出去,会客厅只剩下了江挽和顾逐之。   顾逐之偷偷看着江挽掐嫩豆芽的手指,搜肠刮肚和江挽说话:“挽挽会做饭吗?”   “不会。”江挽说着抬头,却见顾逐之不知不觉已经挪到了蔺辰的位置。   顾逐之身上属于成年男性的气息热腾腾压过来。   早上压下去的那股烦躁重新腾升,江挽不适地皱起眉,微微颤着手腕掐紧了手中的嫩豆芽,豆芽在他手里险些掐出了汁。   顾逐之乱瞟的眼神落在江挽绷紧的雪白下颌以及似婉转流丹的微翘眼尾,蓦地想起在群里看见的照片。   顾逐之眼神一下变得热切,冲动地探向江挽的额头,将私欲藏在关心中:“你怎么了,挽挽?”   他手心的温度滚烫。   江挽沉着眉心,条件反射抬起手用力打开他的手,指尖上的水珠甩在了顾逐之脸上。   他微微睁大眼睛,一双狐狸眼被他睁得圆溜溜的,堪称瞪着顾逐之,声音又低又急:“别碰我!”   他生起气来也格外漂亮,顾逐之脸上挂着水珠,被迷得五迷三道,头脑发晕:“对不起,挽挽,我担心你。”   ——顾逐之整个人看上去都要烧起来了。   江挽心中拉响警铃。   顾逐之对他有心思。   难怪一见面就这么热情。   客厅到处都是机位,几乎没有死角,就算顾逐之内心藏着什么想法,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那个老畜生不会允许有人碰他。   想到这儿,江挽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恶意。   老畜生只准自己出轨,管他却管这么严,凭什么?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报复燕铭的疯狂念头。   二十一岁那年的那场蓄意报复,险些让他丢了半条命,那个时候是燕铭对他最感兴趣的时候。   他将他关起来,用药,用巴掌,用铁链,用笼子,用暗无天日的房间摧毁他,折断他的羽翼,勒令他屈服。   燕铭能容忍他的恃宠而骄,不会容许他和别的男人拉扯不清,即使他自己在别人的床上。   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报复燕铭只会自讨苦吃。   江挽心底冷笑,周围所有的动静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心里烦躁积郁,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他知道原因。   二十来岁的顾逐之经常被粉丝称作“行走的荷尔蒙”,江挽闭了闭眼,心跳很快,掐着指尖焦躁不安,在失态之前站起来往房间走。   顾逐之身上的气息在故意勾引他,他身上有病,再不走,他就要在镜头前做出不得体的表情和行为了。   顾逐之跟着站起来:“挽挽,你去哪儿?”   江挽咬着舌尖,面容勉强沉静,说:“吃药。”   顾逐之想说什么,被江挽打断:“顾老师不要跟上来。”   江挽快步回了房间,没来得及遮住镜头,从行李箱夹层掏出了药瓶。   药瓶的标签已经撕掉了,这段就算被播出去,也没人会认出来他在吃什么药。   江挽难受喘息着捂着绯红滚烫的脸,干嚼着药片,舌根涩苦,差点吐出来。   顾逐之还是跟上来了,端着一杯温水出现在门口,抬手敲门:“挽挽,你刚才没接水……”   他见江挽半跪在地上,抬脚走近:“挽挽,你要水吗?”   江挽抬起眼,脸彻底红得滴血,他眉宇间有些暴躁,但还是伸手接过顾逐之递过来的水:“谢谢。”   他将苦涩的药片吞下去后,将水杯还给他,低声说,“我不太舒服,想休息。麻烦顾老师帮我说一声。”   “好。”顾逐之手指微动,指腹感受着玻璃杯的残温,“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毕竟来上节目的艺人咖位都不算小,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节目组有随行的医生,但江挽摇了摇头拒绝了。   顾逐之恋恋不舍看着江挽,攥着水杯离开。   他走出了一段距离,在摄像头的死角停下来,偷偷弯下脖颈,唇瓣战栗着缓缓贴上了微微湿濡的地方。   那里被江挽含过,他舌根尝到一点微苦。   像在和江挽接吻。   “挽挽……”   变态。   江挽面色平静站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顾逐之的动作,微微敛下浓卷眼睫,悄无声息关上了门。   早就应该知道的,刻意接近他的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不知是吃药后的心理安慰还是渐渐上来的药效,江挽心底的澎湃渐渐褪了下去,苦涩却依旧缠在舌根。   他额头抵着门,身上依旧发着汗,脸色红润,心底的难受却只多不少。   燕铭说得对,他没病,有病的是他。   病名难以启齿。   病症不算厉害,但也绝对不轻。   他明明已经尽力在克服了,但如果因为这种病闹出更加难堪的局面……   江挽闭了闭眼,没在门口停留多久,在浴室待了许久才回床上睡了一觉。   他一觉睡到了下午,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负面情绪已经被压了下去,其他两个嘉宾也都已经到场。   “江老师醒了?”覃舒第一个发现他出来,“你现在饿吗?”   覃舒一说话,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看向江挽,包括两个飞行嘉宾。   “有点。”江挽说,看向两个飞行嘉宾,不动声色回忆着红姐给他的资料。   两个飞行嘉宾是这段时间某个热播剧的男女主。   女主曲明乐是星二代,算是圈内的新起之秀,借这部剧开始在圈内崭露头角,男主裴鹤却已经在圈内混了十年,四年前大火后突然过气,沉寂了几年后靠这部剧东山再起。   江挽不认识曲明乐,却对裴鹤有点印象。   裴鹤几年前和他是对家,也是传出他臭脾气、在剧组耍大牌用马扎打人的另一个当事人,估计他现在头上还有当时留下的疤痕。   当年那部剧播出后他们的咖位不分伯仲,现在裴鹤已经被他甩出了八百条街。   红姐从江挽出道就在带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却依旧同意他接这档综艺,就是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没必要再将这种咖位的败家放在眼里。   在看见江挽后,裴鹤就直勾勾盯着他,眼神比起愤恨和嫉妒,更多的却是骇人的阴沉,看起来似乎还在记仇当时被江挽砸的那一下。   江挽突然冲他咧了咧唇角,是一个很坏的笑,和当年他动手砸裴鹤前的那个笑一模一样。   裴鹤微愣,他身边的曲明乐却已经主动起身和江挽打招呼:“江老师好,我是曲明乐,你可以叫我小曲或者明乐。”   曲明乐长得小家碧玉,像可爱的邻家妹妹。   红姐给江挽的资料上写着粉丝对她的昵称,她很喜欢听别人这么叫她。江挽回忆了片刻,说:“明乐妹妹。”   曲明乐果然很惊喜:“哇,江老师竟然也知道我这个称呼!”   江挽笑了笑,才重新看向裴鹤:“裴老师,好久不见。”   裴鹤迎上他的视线,眼神有些炙热:“挽挽……”   不等他说完,顾逐之就殷勤端了份凉面凑到江挽面前,有意无意打断裴鹤:“现在离晚饭还早,挽挽饿了将就这个垫垫,我刚去调的料汁。”   他说着瞥了眼江挽胡乱别在领口的麦,又凑过去整理:“你的麦没别好,挽挽,我来帮你。”   “我就说小顾刚才怎么不见了。”蔺辰小声对骆文说,其他人没听见,声音却被领口的麦收录了进去。   好好的生活类慢综都快被顾逐之上成恋综了。   这句话没被说出口,但蔺辰和骆文相互对视一眼,看懂了彼此的意思,却不见忧虑。   他们都知道江挽背后的那个人是燕铭,如果燕铭吃醋想封杀顾逐之,即使他们想保也保不住顾逐之。   但顾逐之刚从男模转行就拿到了好资源,短时间内就摘下了影帝桂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也有后台。   江挽避开顾逐之即将碰到他领口的手,自己取下麦重新别好:“不用麻烦顾老师。”   顾逐之紧紧盯着他捉着麦的手指:“不麻烦,挽挽。不要总是拒绝我,求你。”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只有江挽和他听见了。江挽微微抬起眼,刚好撞见顾逐之紧盯着他的眼神。   顾逐之眼神愈加殷切:“挽挽,不要拒绝我,好吗?”   “……”江挽整理好领口,没说话,也没接顾逐之递过来的东西,擦过他的肩离开,低声:“变态,不准靠近我。”   他和变态没什么好说的。   顾逐之却微微睁大眼,盯着他的眼神愈发炽热,明明是拒绝和骂人的话,被江挽说出来却像在和他撒娇。   好可爱。   江挽没留意顾逐之,也没理会裴鹤时不时投来的眼神,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确实饿了,吃了些水果才舒服了点,后面的晚宴他也帮忙打了下手。   顾逐之一直想找他说话,却总是被叫去做事。   没了顾逐之缠着,江挽蹲在常驻嘉宾们一起打理的菜园子前,正认真盯着大葱和蒜苗思考哪种是蔺辰想要的葱时,身边突然蹲下了一个人。   “好久不见,挽挽。”裴鹤低笑着说,“这些年,我很想你。”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被雪藏了这么多年还会接到这部剧吗,挽挽?”   江挽不太愿意理他,眼睛始终盯着大葱,半晌才“哦”了一声,索性大葱和蒜苗都拔了几根,拎着走了。   裴鹤阴沉沉看着他的背影。   江挽知道裴鹤正盯着他,没回头。   他和裴鹤只合作过一次。   那个时候他想进娱乐圈,燕铭为他砸钱投了部大制作双男主宫廷权谋剧,他带资进组空降一番男主。   那个位置从一开始就是留给江挽的,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这部剧是燕总拿来讨江挽欢心的东西,他们都是陪玩。   裴鹤当时是剧组里最火的演员。   他不满江挽的排场,也不敢骂燕铭,只敢在围读剧本的时候对江挽阴阳怪气他靠卖屁股上位。   江挽当年脾气大到连燕铭都被他送进医院好几次。   所以裴鹤一说完,江挽就抡起马扎给他的头开了个洞。   裴鹤当场被送进医院,燕铭亲自带人来剧组给江挽撑腰,同时雷厉风行动手将这件事压下去。   后来虽然也传出了他在剧组打人的风声,却一直没有实际证据流出去,不知道内情的人都把它当成谣言。   当年裴鹤没被燕铭封杀,但他公司听说他得罪燕铭后就将他雪藏了,他因此沉寂了好几年,直到靠这部剧重新翻身。   江挽对他如何翻身的过程没有什么兴趣,洗干净大葱和蒜苗送到蔺辰面前,面对他疑惑的目光理不直气也壮地挺直了腰。   蔺辰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敲了下他的额头就让他去一边待着,让覃舒再去拔了点蒜苗,和骆文商量用这些蒜苗临时加了个菜。   江挽以前和奶奶一起生活也没进过厨房,后来被燕铭强行关在身边也没碰过这些,现在被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被嫌弃,只好去找他们养的小奶狗玩儿。   《HELLO,木屋》这一季刚开机不久,这只小奶狗也是刚养的,还没长大,被洗得干干净净,胖嘟嘟的一团雪白,脖子上还系着一朵漂亮的蝴蝶结。   小奶狗很亲人,叼着江挽的手指吭吭唧唧磨奶乎乎的小牙。   江挽把它抱起来玩儿了一会儿,头顶突然传来顾逐之阴魂不散的声音:“挽挽。”   顾逐之将一块骨头形状的磨牙棒递到他面前,捂着麦,已经盖住离他们最近那个机位的镜头,才殷殷切切盯着江挽,眼神像极了被江挽捧在手上的小狗。   江挽想走,却被抓住了手腕。   “你中午的时候看见了,是不是?”顾逐之轻声说,“我喜欢你,挽挽,从一开始见到你就好喜欢,我只是没忍住。”   “那个老男人见异思迁,对你不忠,”他说,“他老了,眼角都有皱纹了,你还这么年轻,挽挽,你考虑考虑我。”   “我比他年轻。”   “他和那么多人上过床,那么脏,他配不上你,挽挽。”   “我比他干净。”   就差没明着说他还是个处男了。   江挽听着沉默。   “挽挽。”   “他还不珍惜你。”顾逐之叩住他的右手,心疼摩挲他手腕内侧被荆棘纹身覆盖住的丑陋疤痕,“那个莫斐只是个拙劣的冒牌货,他永远、永远都比不上你。”   他近似哀求,哀求江挽的垂怜:“你利用我,报复他也可以。我心甘情愿,只要你肯看看我。”   “挽挽。”   前两天燕铭还和莫斐一起上了热搜,顾逐之当然也会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江挽缄默了两秒,抽回手,没给他答案,只是看了眼其他几个机位。   那几个机位的镜头依旧兢兢业业在工作。   顾逐之发觉江挽的目光落在那里,低声解释:“他们听不见,《HELLO,木屋》最大的赞助商是我哥。”   他哥说怎么剪就怎么剪。   小狗闻到了磨牙棒的香味,馋得在江挽手上扑腾着嗷呜嗷呜叫,顾逐之将磨牙棒递到他面前让他叼着,才在江挽的目光中说:“我哥是顾司沉。”   顾司沉,顾家现任当家人。   如果将上流社会变比作一个金字塔,燕家是金字塔塔尖,那顾家一定就是金字塔的第二个梯队。   燕家是燕铭的一言堂,区区一个顾家不仅威胁不了燕铭,反而会被燕铭碾碎。   江挽权衡利弊,将小狗放下来,起身要走。   顾逐之却可怜巴巴地说:“不报复也可以,我愿意给你做小,挽挽。他有那么多情人,你多几个也不多。”   “………………”   几个?   江挽回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没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丢下一句“神经病”,走得比刚才还快。   明显是拒绝和顾逐之纠缠的意思。   【群语音通话中。】   【蠢货。】   【顾司沉赶紧把你这个蠢弟弟抓回来,谁他妈要和那个老畜生一起分享挽挽?】   【也不嫌有老人味儿。】   【妈的,顾逐之舔成这样我们其他人该怎么舔?】   【以后你做小,我们做大。】   【挽挽骂人也好软。】   【我心软软的挽挽老婆。】   【想被挽挽老婆用力掐着脖子警告不准靠近他。】   【太色了。】   【好想看挽挽老婆。】   【挽挽老婆房间的摄像头被干扰器弄失灵了。】   【@顾逐之 下次记得打视频。】   【群语音通话已结束。】   顾逐之:【去你妈的,还挑上了?爱听不听。滚。】   【呵。】   接下来的三天两夜,裴鹤当着镜头没再找江挽说什么,顾逐之告白失败后还爱粘着他,怎么也赶不走,后面其他人找不到顾逐之就一定会来找他。   江挽:“……”   他带的药足够他撑过录制的这三天两夜,但他心底的烦躁渐渐有些压不住。   他没表露出来,手臂却被他自己弄出了痕迹。   最后一天快结束,曲明乐发现了他手臂上的抓痕,好奇问他:“江哥,你这里怎么了?”   江挽一顿:“被蚊子咬了。”   “有蚊子吗?”曲明乐眨眨眼睛,“好像是哦。”   覃舒将花露水递过来:“快夏天了,这里蚊子多,我昨天还拍死了一只大蚊子。”   曲明乐注意力被覃舒吸引走,江挽默不作声抹着花露水,将花露水还给覃舒。   他们录制的时间快结束了,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外面,现在只需要拍一拍谈心和分别的镜头。   裴鹤看着江挽的眼神依旧阴沉沉的,他似乎想说什么,直到拖到最后,他才江挽耳边轻飘飘落下一句:“江挽,我等你掉下来的那天。”   他说得很快,似乎很笃定江挽会有那么一天。   江挽面不改色拿起了桌上的一只玻璃瓶,冷静地看着他:“哦。”   裴鹤唇角得意的弧度一僵,似乎很怕江挽真的给他再开一次瓢,立马蹿出了两米,直到走到了安全距离才放慢了脚步,体面地和导演组道别。   江挽状似遗憾丢开手里的东西,却不经意对上了顾逐之盯着他不舍的眼神。   顾逐之见他看过来立即振奋:“挽挽,我送你?”   “送送吧,我们也送送。”   江挽还没说话,就听骆文笑呵呵说,“咱们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打开电视就看见了。”蔺辰开玩笑说,接过江挽的行李箱,“走吧江老师,我们送送你。”   覃舒不在场,她这两天和曲明乐相见恨晚,两个小姐妹有悄悄话要说。   一行人将江挽送到车前,小陶接过蔺辰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打算等他们说完话再出去。   江挽和他们道别,车窗渐渐升上去,隔离了其他人的视线。   小陶从另一边上车,见江挽正低头从药瓶里分出两颗药片倒进嘴里,连忙拧开矿泉水递给他,看着他咽下药片之后才说:“睡会儿吧江哥,到淮江还要两个小时呢。”   博衡没有机场,他们要去淮江才能飞春明,这辆来接江挽的车和司机都是张特助临时从燕氏在淮江分公司调过来的。   “燕总之前本来说要来接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来了。”小陶憋了一肚子话要说,最后却只憋出了这么一段,“真奇怪。”   以前江挽就算在剧组拍戏,燕总也会经常飞去探班,所以外面才有流言传江挽才是真正的燕太太。   江挽这两天没怎么关注外界的消息,正在处理私人微信的新消息,闻言只是瞥了眼消息列表。   “ATM”这个备注已经被压到了最下面。   江挽没有停顿,直接点进了最上面乐时渝的聊天框,“嗯”了声回应小陶。   乐时渝有些话痨,几天给他发了几百来条,江挽耐心点到最上面逐条往下看。   乐时渝能单机从演唱会唠到天涯海北,中间突然发了十几张图片,狂骂:【贱人!!!!!】   【燕铭怎么突然就眼瞎了看上了这种货色!!还敢舞你面前?!!!我撕烂他的嘴!!!】   江挽点开图片,愣了下神。   这些图片都是同一个人,样貌和他有七八分相似,其中某张的那个角度看上去几乎和他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就会有人以为这就是他。   江挽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那个被叫做“小江挽”的莫斐,的确和他很像。   莫斐穿着江挽第一次在娱乐圈的镜头前亮相的那套服装,大大方方面对着镜头。   ——江挽第一次在娱乐圈亮相时穿的是那部宫廷权谋剧里的戏服,他演的太子。   太子是被折断羽翼豢养的笼中鸟,穷其一生想要逃离牢笼,在剧中的结局很悲壮。   那段时间江挽也刚重新获得自由,他第一次演戏就拿到了这个角色,非常能和太子共情,入戏很深,以至于杀青好久他都没能出戏,最后还是燕铭请了心理医生,他才成功出戏。   燕铭当时将这套戏服买下来送给他当作纪念,但后来那部剧播完之后他却很少再将这套戏服拿出来,现在应该在他的衣帽间里放着。   他都快忘了当时他穿着这套衣服是什么模样了。   江挽微微有些出神,无意识划到了下一张图片。   是莫斐接受采访的截图。   莫斐笑意吟吟盯着镜头说:“江挽前辈饰演的太子的确很美,但我不觉得我是东施效颦,毕竟我资历不深嘛,大家都知道我今年才出道,当然比不过江挽前辈。不过,有人喜欢,所以我就想给他看看。”   “如果有冒犯江挽老师的地方,那真的对不起。”   莫斐双手合十,微微睁大眼看着镜头:“江挽老师如果觉得不行,那就联系我删除这组照片。嗯……不过私下欣赏应该可以吧?”   这样一看,莫斐和他又不太像了。江挽看着莫斐的眼睛心想,莫斐是杏眼,不是他这样的狐狸眼。   莫斐可以睁得圆溜溜的惹人怜惜,但他即使是十八岁在奶奶身边的时候,他也不会做出这种表情。   江挽退出图片,看了眼时间。   乐时渝发给他的时间是在他去录《HELLO,木屋》的第二天。   他还没说话就被扣了一顶帽子,话里话外还被莫斐暗暗讽刺老了,乐时渝气得跳脚,当天晚上录节目的时候就穿了他刚出道时穿的那套衣服。   但那套衣服对现在的他而言有装嫩的嫌疑。   当主持人问他为什么穿套衣服时,乐时渝想借此嘲讽莫斐就是东施效颦,却苦于不能崩公司给他立的高冷帅哥人设,半天憋出一句特别正经的话:“一直做自己是我出道的初心。”   这句话虽然乍一看和莫斐没什么关系,但圈内的人和他们的粉丝都知道他俩关系好,难免会将他这句话和莫名其妙一直蹭江挽热度的莫斐联系起来,于是三家粉丝一通混战。   乐时渝欣赏完莫斐粉丝被他俩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之后,喜滋滋找到江挽:【睡觉睡到一半也要垂死病中惊坐起:爽!!!!!!】   【贱人!!!!贱死了!!!!!!!!哈哈哈哈哈爽死了!!!】   【就这??还敢说自己是“小江挽”??】   江挽没忍住露出一点笑意,小陶偷偷看着他,发现江挽没有因为燕总没来接他伤心才转过头去。   乐时渝发给他的就这么一件大事,江挽花了十分钟将所有堆积在一起的消息看完,然后挑重点挨个回复了他。   最后才回了莫斐那段:【老畜生可能喜欢看。】   乐时渝秒回:【燕总怎么让这么一个人舞你脸上了?】   【你俩掰了?不至于吧,这个莫斐顶多算一个替身。】   【我看他也不像你,这个莫斐一看就do过脸吧。】   乐时渝安慰他:【算了,燕总可能失心疯了,你就当他有病。】   乐时渝倒是不担心莫斐敢当面欺负江挽,他和江挽认识这么久,亲眼看见过江挽在燕铭面前是什么模样。   江挽回:【老畜生不会喜欢一味顺从的江挽。】   乐时渝发过来一串问号。   但江挽没有解释。   两个小时后,他们的车抵达机场,悄无声息飞回了春明。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小林在停车场找到江挽的保姆车,结清了停车费用之后来接江挽和小陶。   江挽到家的时候困得几乎睁不开眼,他倒头就睡,过了两个小时,他突然醒了过来。   他将脸埋在枕中,脖颈线条绷直,细细嗅着上面残留的气息,呼吸渐渐急促,腻白的耳根红晕攀爬而上。   他二十一岁那年不知死活挑衅燕铭,燕铭气得够呛,给他喂过药,以至于他现在有些离不开他。   不严重,但也不算轻。   这几年都在吃药,他体内已经有了抗药性,而他和燕铭前段时间快半个月没见。   他的身体里有一头饕餮。   江挽闭着眼,脸很红,汗水濡湿了睫根。   燕铭不在,可能在莫斐的床上。   江挽不想给他打电话。 第8章   这头饕餮贪得无厌,让他的生理、心理都在渴望,江挽叼着手指闭着眼睛,呼吸沉重,眼睫彻底被汗水濡湿。   他不由庆幸现在已经录制结束,否则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在镜头前露出丑陋的痴态,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离不开男人的婊|子。   江挽无法想象他在镜头前露出那副模样,但他知道,那将会是隐匿在他粉丝中那些变态的狂欢,而他会得到比之前更过分、更肮脏的意淫。   太恶心了。   江挽厌弃地想,眉心越来越紧,脸上挂着潮热的汗珠,很快,他心底厌弃的情绪变成了对燕铭的憎恶。   他迟迟没有得到满足,肌肤仿佛被万蚁啃噬。   他无法控制,脆弱不堪。   神智险些被摧毁。   燕铭就是在这种时候进来的。   江挽睡觉会留壁灯,燕铭就着昏暗的灯光弯腰将江挽抱起来,细细亲吻他的睫根,眼眸深沉,低声说:“挽挽,叔叔回来了。”   江挽喉咙发出小猫似地唔哝,哆嗦着手臂抱住燕铭的脖颈,亲昵焦渴地地蹭着他:“叔叔——”   江挽一直记恨燕铭不肯放过他,这么多年来鲜少主动,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不受控被迫主动。   燕铭愉悦接受了他的主动,抚着他的雪腮低头亲吻:“今天好乖。”   亲吻催化了饕餮的贪婪,江挽彻底陷入神志不清,喉咙舒服地“嗯”了声,无法分辨他在说什么。   江挽厌恶燕铭,如果不是因为有瘾,他不会愿意和燕铭上床,但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意一直待在燕铭身边。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彻底离开燕铭,所以利用工作离开他,甚至拍戏一拍就是几个月,他摆烂似地什么都不在乎,惹得每次都是燕铭去找他。   所以燕铭比江挽本人还清楚他忍耐的极限在哪里。   燕铭很会调|情,情意绵绵亲着江挽,鼻息湿热融在一起。   江挽出了一身汗,喉咙一直无意识发出舒服的细微呼噜。   过了许久,他终于在失去神智之后清醒了过来,看见本应该在莫斐那里的燕铭出现在他床上,脸依旧是红的,但眼色已经冷了下去:“叔叔。”   他没有问燕铭怎么不去陪莫斐反而是来了他这里,因为那听上去实在是太像在争风吃醋了。他直接伸出手问:“这次的体检报告呢?”   燕铭低头看着他姣好绯红的脸。   他还没缓过来,就要开始找他闹了。   燕铭餍足后心情还算不错,纵容地看着他,既没动,也没说话。   “叔叔要是和别人上了床,就得交给我一份近期体检报告,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的。”江挽平静注视着燕铭,却依旧牙尖嘴利,说:“叔叔是忘了,还是见到那么像我的莫斐就突然阳痿了?”   他十八岁的时候燕铭就想把他带上床,可惜他不听话,不肯顺从燕铭,现在刚好出现了另一个听话的“江挽”,燕铭没道理不碰他。   江挽太了解燕铭的畜生了。   老男人现在这个年纪还如狼似虎,就算莫斐只有十七岁,他也下得去手。   “莫斐还小。”燕铭英挺眉宇低垂,淡淡说,“没跟过人。”   意思是还很干净   江挽凝视了会儿燕铭,突然撇开头笑了,轻轻“哦”了一声,高兴说:“原来叔叔还没明白。”   他自顾自高兴了会儿才转回眼,眼尾还带着情|事后的余韵,淡淡笑着说:“我是嫌叔叔脏啊。”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燕铭的体检报告,谁不知道燕铭惜命,也爱惜名声,绝不可能让自己栽在这上面,所以他的情人虽然多,但绝对是没病的。   他就是嫌燕铭脏。   燕铭压着眉弓,捏着江挽的颌尖,眼眸沉沉,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江挽仰起头,见他这模样,忽地笑了。   燕铭生气了。   看燕铭生气他就高兴,最好燕铭能被他气死,那他能当场笑得晕过去。   江挽眼神转溜,燕铭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掐着他的下颌低下头亲他,目的不纯。   但江挽刚被喂饱,这会正薄情寡义,齿尖咬着肉红唇肉,厌憎地瞪着他,说:“别碰我,老东西。”   他嘟囔着从床上爬起来,正要下床,却被抓住了手腕仰倒在燕铭身上。   燕铭的吻落下来,江挽被扼住了脖颈被迫承受。   “发泄完了,高兴吗,挽挽?”燕铭爱抚似地抚摸他脆弱纤细的脖颈,嗓音低沉,无端透着股寒意,“现在该叔叔了。”   江挽眼皮一跳,心脏微沉。   燕铭糙粝的指腹缓缓摩挲着他的脖颈,指腹温热,却仿佛一块寒冰:“喜欢顾二?”   “比我干净,想给你做小?”   他似笑非笑俯身凝着江挽,缓缓收紧放在他脖颈上的那只手:“是不是心动了,挽挽?”   他捏着江挽的脖颈,一点一点剥夺了江挽的空气。   江挽渐渐感受到了窒息。   他在窒息中想到了顾二是谁。   顾家老二,顾逐之。   ——燕铭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顾逐之和他明明已经关掉了麦和镜头,为什么还会被燕铭知道?   除非他身上有东西。   江挽脸色因为缺氧迅速涨红,他不得不抬起左手掰着燕铭的手,张开唇用力喘息,却被燕铭趁机拖出舌头亵玩。   他想缩回去,却被掐住了舌尖。   燕铭如那个雨夜般居高临下,冷鸷地凝视着江挽,壁灯昏暗的光晕从上而下投射,在他身上镀了层冰冷的光晕。   他轻而易举地捏着江挽的脖颈,眸光阴冷得骇人:“挽挽,告诉叔叔,你心动了吗?”   仿佛只要江挽点头,他就会掐死他。   江挽耳边嗡鸣,指尖用力挤进燕铭的虎口几乎泛起白,才终于得到了一丝新鲜空气。   他大口喘息,憋着一股劲,终于掰开了燕铭的手指,空气迅速涌入喉管,让他猝不及防咳嗽了两声。   江挽舌尖被掐得痛到发麻,恨恨骂道:“他比你年轻,比你干净,我为什么不心动?你能和莫斐上床,我和顾逐之说句话你就要掐死我,呸!我告诉你老东西,等你走了我他妈就去找他偷情,你死了我就和他在你遗像前和墓碑上做!”   江挽雪白的脖颈上已经烙下了鲜红的指印,他沉着脸爬起来骑在燕铭身上反手想打他,却被燕铭一把捉住了手反摁在身后动弹不得。   但他另一只手早就有了防备,迅速离开了燕铭的掌控,眼疾手快从床头柜上掏出一把水果刀。   江挽眼中充斥着恨意和厌恶,还有一丝得意:“眼熟吗,老东西?”   燕铭脸色猛地一沉。   江挽最不听话的那两年发起疯来的时候六亲不认,什么都不怕,连燕铭都管不住他。   那两年他想发疯就发疯,从来不憋在心里内耗自己,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怪他发疯,他们只会指责那些惹他的人——“你说你好端端的惹他干嘛?”   也就是这两年他脾气好了些。   所以他之前不是没拿刀捅过燕铭。   燕铭当场就被送进了ICU,现在腹部还有一道刀疤。   只是后来江挽家里所有的厨具和刀具都被锁进了保险箱,只有小陶和保姆阿姨的指纹才能打开。   他的家里能够被他搬动的东西也被没收了,还时不时有人来检查他的房间,以至于他好不容易才将这把刀藏起来。   江挽笑容得意,难得没有故意针对燕铭的尖酸刻薄,但他很快就收起了笑容,抽出被捏在燕铭手心的手腕,想从他身上下去。   燕铭阴沉沉地凝视着江挽,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牵引着他的手往下,用力摁在胸膛。   心脏在江挽的掌心健康有劲地跳动。   “干什么?”江挽不悦皱起眉,说得急了,喉音有些沙哑,想抽回手,但他的右手没办法用力,“放开。”   “这里,是心脏。”燕铭压着他的手让他无法抽离,从他的指缝中接过那把刀,调整好位置重新塞到江挽手中,刀锋划破皮肤,豆大的血珠骇人地渗出来,“挽挽不要捅歪了。”   刀尖一寸寸没进燕铭的胸口,江挽一瞬不瞬盯着燕铭,胸前起伏得越来越厉害。   他咬着牙关,和燕铭较劲似地对视,不肯率先松手。   燕铭死了,燕家不会放过他。   他会被抓起来陪葬。   但是——   那又怎么样?   江挽垂视着右手腕,一股浓浓的厌世情绪涌上心头。   他的右手腕有道丑陋的疤痕,是他曾经尝试自杀失败留下来的痕迹。   那个时候奶奶突然出事,燕铭骗他、逼他,把他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他是真的想死,所以割腕的时候力大到险些将整只手切下来,以至于过了这么久他的右手还是没办法用力。   江挽尝试捏了捏五指,却发现依旧没办法握紧,垂着头叹了口气,再抬眼的时候有些开心地抿唇笑了下,说:“好吧,那叔叔就去死吧。”   他不再抵抗燕铭的力道,刀尖就彻底没入燕铭的胸膛,只剩下刀柄还在外面。   江挽颤抖着手松开刀柄,起身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在燕铭身边躺下来,乖乖等着警察来抓他。 第9章   【图片】   【分享定位】   【老畜生被捅了,挽挽真的要变成小寡妇了。有人还在睡觉有人已经在路上了哈哈哈哈这次挽挽老婆我先亲,芜湖~】   ——   凌晨四点,燕铭被送进了燕家名下的医院。   燕家家主胸口被捅了一刀,送过来的时候刀还鲜血淋漓插在胸口,接待的人不敢怠慢,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就赶紧通知了院方高层和医院的名医专家,等燕铭到医院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准备好拔刀。   手术室外亮着刺目的红灯。   燕铭的保镖门神般守在江挽,江挽被绑着双手坐在走廊的长椅,恹恹垂着头盯着沾满血的手,眼尾耷拉,压着唇角,模样看上去不太高兴。   他已经做好了捅死燕铭被抓回去陪葬的准备,但燕铭命硬,那一刀卡在了肋骨,没真正捅到他的心脏,他不仅没死,还能亲自用领带绑死了他的手把他一起带到医院,害得他这么晚了还不能睡觉。   现在都快天亮了。   烦死了。   江挽白忙活了一场,心情很差,沉着漂亮的脸打哈欠。   但他和燕铭之间的博弈,是燕铭输了。   江挽想起他松开手时燕铭瞬间变得阴骇难看的脸,又高兴起来。   燕铭明明祸害了他十年,现在竟然还敢引导他捅他心脏,那个时候他应该没想过他真的恨他恨到让他去死。   ——燕铭可能不会真的掐死他,但是他是真的想让燕铭死。   活该。   江挽幸灾乐祸地想,原本耷拉的唇角终于微微扬了起来。   他出来得匆忙,只穿了件薄薄的真丝睡衣,身上也没有任何能挡住脸的东西,其他等在手术室前的年轻男人都或明或暗用余光打量着他的脸。   江挽这张脸太出名,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广告、公交车车身的广告、手机店门前摆放着的易拉宝、医院对面大厦张贴的珠宝广告,以及医院食堂播放的电视剧和综艺都有他。   他的知名度让他无处不在。   每个来往医院的人都能看见他,所以就算不清楚他和燕铭关系的人也认识这张脸。   江挽深夜出现在这里,延伸至睡衣领口的脖颈清丽,却有一圈被人施暴后艶丽刺目的痕迹,黑色碎发掩饰下的侧脸雪腻漂亮,嘴唇被亲吻到滚烫微肿,上翘的眼尾流露着几分被人精心养熟透的靡态。   他的睫根似乎还残留着可疑的泥泞,脸侧黏着几根头发,布料遮挡不住的地方却布满了暧昧的痕迹,浑身都是男人的气息,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得以窥见一星半点过于激烈的亲昵。   手术室前安静无声,这些男人下流的打量算不上隐蔽。   江挽被绑着手,被独自留在手术室外,像被留在了狼窝。   他们可以靠近他,触碰他。   但江挽是燕铭的情人。   燕铭不会死,他的保镖对江挽严防死守,没有人想知道动了江挽之后的后果是什么。   所以这些男人只敢藏在角落偷偷窥视,不敢靠近半步。   张特助到的时候刚好看见江挽弯起来的唇角,眼神微微闪烁,等走近了才轻声说:“江先生。”   江挽闻言抬起头,看见张特助,心情很好地朝他弯起眼睛:“张特助。”   他抬起被绑在一起的双手,脖颈上那圈被燕铭掐出来的掌印随着他说话微微颤动,他笑眼弯弯:“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解开?”   张特助即使是凌晨被通知加班也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戴着那副无度数的银丝眼镜,十分体面,他垂下眼,看见江挽被紧紧绑在一起的双手。   江挽手上还沾着燕铭的血,被一条墨蓝色领带捆绑在一起,皓白雪腻的手腕被领带粗糙的布料磨得通红。   不久之后,这些痕迹就会变成缠在江挽双腕上的淤痕。   张特助认出这条领带几个小时前还系在燕铭衬衣领口,视线在江挽手腕被磨出来的红痕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挪到江挽脸上。   江挽嘴唇很红,下颌和脖颈的连接处烙着一枚鲜红的吻痕。   张特助克制收回眼神,说:“抱歉。”   燕总亲自绑的,他不能擅自帮江挽取下来。   “好吧。”江挽失望垂下眼,过了会儿才重新抬起眼看向张特助,说,“那你去帮我买避孕药,我现在要吃。”   手术室前太安静了,以至于每个人都能听见了这句话,引得那些男人因为张特助到来特意避开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他们的视线在江挽身上转了一圈,又了然。   江挽这幅模样,再不吃药是一定会怀上的。   ——他们都知道江挽能怀孕,江挽的身份证上性别的边上有个特殊标识,代表他体内还有一套生|殖器官,这在国内并不罕见。   国内有针对他们这个群体研发的避孕药,技术更迭到现在副作用已经被缩到了最小。   张特助很快说:“好。”   这里就是医院,拿避孕药很方便,不一会儿,张特助就回来了,顺便还接了杯温水。   张特助是燕铭的得力助手,燕铭不在的时候他就得帮忙照顾好他的情人。   江挽手脏,让张特助帮忙拆开避孕药,白色小药片躺在他的手心,江挽主动低下头,在他的手心将那枚药片含进嘴里,又就着他的手叼住了纸杯喝水,咕咚咕咚地吞咽。   温热的鼻息扑在张特助握着纸杯的那几根手指上,他的食指都仿佛碰到了柔软滚烫的唇瓣,张特助喉间微微绷紧,腮帮微鼓,不动声色地垂眼。   等药片被吞下去,江挽才抬起头:“谢谢。”   “应该的,江先生。”张特助低声说,收紧手指,将空纸杯揉成一团捏在掌心,“燕总的家人马上就会过来,您要先去休息吗?”   燕家是大家族,燕家老宅是国内最大的庄园别墅,燕家的直系和个别亲近的旁系都住在那里,离市区比较远。   燕铭是燕家现在的当家人,就算与燕家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他出了事燕家人也必须赶到现场,更别说现在燕铭胸口被捅了一刀性命危在旦夕,燕家人现在估计已经带着律师在赶来的路上了。   “不用了。”江挽慢吞吞倚住冰冷的长椅,瞥了眼张特助的手。   那只被他嘴唇碰过的纸杯依旧被捏在他的掌心,江挽掀起眼皮看了眼张特助,又很快垂下来。   “燕总的心脏位置天生偏右。”张特助笔挺站在他身边,收紧了捏着纸杯的五指,面上却冷淡又体贴地安慰江挽说,“江先生不用太过担心。”   死了才好。   江挽不可置否弯了弯嘴唇,恶毒的话语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他吞咽喉咙,感受到些微刺痛。   他摸了摸喉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和燕铭发生了点争执,他这幅模样甚至还会有人猜出来,甚至笃定就是他捅的燕铭,而张特助在明知道他和燕铭那些过往的前提下,不仅不为了他老板把他抓起来,还反过来安慰他。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江挽若有所思垂下眼,打了个哈欠,盯着染血的指尖昏昏欲睡。   他本来就很累,晚上还被折腾了这么久,现在他应该在床上休息,而不是应该在这里受折磨。   医院的中央空调一直在运作中,江挽身上的睡衣很薄,他冷得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肩上落下一件西装外套。   他抬头,看见只穿着单薄衬衣的张特助直起了身。   西装还带着张特助的体温,江挽拢着西装的衣襟,掀起眼皮看了会儿张特助,突然说:“肩膀借我靠一下,张特助。”   张特助沉默地踟蹰两秒,在江挽身边坐下,坐姿笔挺僵硬。   守着江挽的几个保镖沉默寡言,似乎并不阻止,他们知道张特助是燕铭的心腹,他不可能会背叛燕铭。   江挽靠着张特助的肩,冷不丁问:“张特助,你喜欢莫斐吗?”   “莫先生是燕总的人。”张特助公事公办地说,没有掺杂任何情感。   他坐得很端正,没有任何涟漪的心思,仿佛只是一个借江挽靠一靠肩膀的工具人,他这副模样就算燕铭醒了调监控也挑不出任何差错。   但他说话的震动却不可避免地蹭到了江挽的耳骨。   “哦……”江挽耳骨微麻,顿了顿,低声问,“那,莫斐长得真的很像我吗?”   张特助已经同时接触过他和莫斐。   这个问题江挽前两天就已经从张特助这里听到了答案,但他此时又问了一遍,幽幽道:“我想听你说。”   “不太像。”张特助顿了许久才回答,“莫先生不像您。”   他也见过十八岁的江挽。   十八岁的江挽还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模样,被奶奶养成了天真的性子。他是柔韧的蒲苇,而不是甘愿依附别人的莬丝花。   莫斐不像他。   没有人能像那样的江挽。   他不可替代。   张特助喉结微滚,恭恭敬敬垂下眼,即使肩膀被江挽呼吸拂得发麻也眼观鼻,鼻观心。   江挽弯了弯唇角,没再问下去,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个环境下他睡得不深,过了没多久,电梯口传来一阵嘈杂,闹得他微微蹙起了眉。   嘈杂声很快停止,不一会,他感觉有人在碰他的手。   江挽不动声色睁开眼,见一个男人正半蹲半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手,似乎想帮他解开领带。   “手都变色了,好可怜。”男人疼惜地说,又低声,“好色.情。”   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估计刚从床上赶来,穿着家居服,短发也乱蓬蓬地翘着,英俊深邃的脸有几分燕家人的风范。   江挽认识他。   燕旭。   燕铭的外甥,在燕家的地位不低。   燕旭的母亲是燕铭的姐姐,父亲入赘,在燕家没多少发言权,燕旭随母姓。   江挽不喜欢和燕家人打交道,他之所以会认识燕旭,是因为他之前有几次被燕铭带回燕家老宅后在老宅迷路,燕旭总会恰到适宜出现帮他指路。   他知道燕旭深深迷恋着他,因为他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里毫不掩饰浓烈爱意。   但江挽厌恶着燕家的所有人。   张特助是燕铭的下属,他不能给他解开双手,但其他燕家人可以。   所以江挽没吭声,只是悄无声息地观察着燕旭。   燕旭没发现他已经醒了。   “燕旭。”不远处有人叫着燕旭,低声说,“你别闹醒他。”   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但江挽没抬眼。   燕旭没搭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垂着头,小心解开江挽手上的领带,指腹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手背,最后轻轻捏住了江挽缠着勒痕的双手。   他一直低垂着头,江挽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很快,江挽感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手背。   啪嗒,啪嗒。   江挽皱起眉,刚要挣开燕旭,对方就抬起了头,鼻子前挂着两条鲜红的粗血痕。   ——燕旭流鼻血了。   江挽:“……”   这里乌泱泱一大群人,燕旭当着他们的面几乎要跪在江挽脚尖前,还就因为摸了他的手,流了鼻血。   非常的,没出息。   江挽一时失语。   燕旭看见江挽已经睁开眼盯着他,眼底迸发炙热的火焰,俊美的脸上浮现兴奋的红晕,顾不得擦掉鼻血:“挽挽,我弄醒你了吗?对不起。你手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领带被解开,手上的胀意慢慢消褪,江挽的手腕已经麻木,感受不到疼痛,但捆绑留下来的痕迹却触目惊心。   “谢谢。”江挽直起身,揉着酸麻的手腕说,又瞥了眼他鼻子前的血痕,微微启了启唇,又很快闭上,眼尾微垂蜿蜒。   “不用谢。”燕旭捧着他的手,迷恋地仰头看着他。   江挽挣开他的手站起身,披着西装去了洗手间,两个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燕旭一瞬不瞬目送他进去,才抬手碰了碰流出来的鼻血,皱起眉随手擦在手上的领带,冷下脸将领带给身后的助理:“拿去烧了。”   燕铭的脏东西。   助理心惊肉跳地看了眼张特助和剩下的几个保镖,见他们都没有表态,才心惊胆战捧着领带走了。   江挽细心将指缝里的血都洗干净之后才出了洗手间,在几个保镖的监视下重新坐回了长椅。   他刚坐下,燕旭就紧挨着他坐下来,递给他一张银灰手帕。   江挽不想接:“不用。”   燕旭遗憾收回去,盯着江挽脖颈上的掐痕良久,才说:“这件事和你无关,没有人会找你麻烦。”   “他如果死了,他的遗产只会是你的。”   他轻声说:“挽挽,我会帮你。”   江挽冷淡颔首,态度客气疏离:“谢谢。”   他和燕铭没有领证,就算燕铭死了他的遗产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他也不想要。   燕家人都已经到了,浩浩荡荡候在手术室前。   他们的眼神都停在江挽身上,心思各异。   江挽冷冷淡淡垂着眼揉着手腕,感觉到他们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炙热目光也没抬头。   这场手术直到天亮后才结束,燕铭被推进了ICU,没多久,他病危被送进ICU的新闻开始在各平台扩散。   江挽和燕铭一起出现在医院,他也不可避免出现在新闻中,他凌晨四点被绑住手带到医院的照片被放在版面。   两人外界关注的程度都不低,舆论发酵得很快。   但燕氏集团的公关早有准备,在被爆出新闻的第一时间就公开回应燕总无生命危险,之后再也没回应过。   燕铭进了ICU还要观察,江挽没耐心再等,去医院给燕铭准备的病房睡觉。   这家私人医院在燕家名下,有专门准备给燕铭的病房,每天有人打扫整理,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燕铭急病却用不了病房的突发情况。   这间病房从来不对外开放,但江挽现在想去休息,院方不会阻拦他。   江挽跟着护士进了电梯,在几个保镖的护送下,披着西装的背影款款,落在众人的眼中却仿佛摇曳生姿。   众人目送电梯合上门上升,片刻,不知是谁低声骂了句:“薄情寡义的婊|子。”   燕旭眉宇阴沉,偏头看过去。   说话的人是一个燕家旁系,对方灼灼盯着江挽消失的方向,却不是厌恶和唾弃,而是一种迷恋到了极致的兴奋。   没有人呵斥他。   因为他们都清楚。   江挽跟在燕铭身边这么久,燕铭对他的宠爱他们都看在眼里,但现在燕铭危在旦夕这么久,他却一句话也没问候过燕铭的情况,还已经等得厌烦,只顾着自己能不能睡觉。   这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下床后就翻脸无情的婊|子。   他需要的不是金主,而是——狗。   燕铭放不下身段去做他的狗,但他们都愿意做他的狗。   燕家名下的这家私人医院向来以医术和病房服务闻名,医院给燕铭准备的病房也是医院最豪华的一间,占了一整个楼层。   带路的小护士离开之后,江挽才终于松开手指,掌心已经被他自己掐出了好几个血痕。   江挽抿紧了唇,将房间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休息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小陶将他的手机送过来。   综艺结束,红姐去淮江和沈氏谈合同,燕铭也还没醒,保镖守着江挽不让他离开,江挽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段时间。他才被折腾了一晚上,拿到手机和红姐联系上之后就睡下了。   圈内消息稍微灵活点的在燕铭进ICU被爆出去之前就已经得了消息,在江挽睡觉的时候就来了医院,但都没能见到燕铭或者江挽。   燕家人拦着他们不让见。   除了莫斐。   莫斐在来之前特意给张特助打了电话,央求张特助带他进来去看燕铭。   他的存在对燕铭的意义有些特殊,张特助没法拒绝他,亲自去医院门口接他。   燕铭还没有脱离危险,燕家人都没从ICU前离开,所以当张特助带着莫斐出现的时候,燕家人都注意到了莫斐的脸。   他们虽然没见过莫斐,但他们都知道燕铭最近的新宠是一个和江挽长得很像的小明星。   众人冷淡打量的目光落在莫斐身上,莫斐下意识想往张特助身后缩,但又很快止住动作。   他的眼睛飞快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看见江挽,素颜白净的脸上立即扬起一个大方温柔的笑:“你们好,我是——”   但他面前的燕家人不吃这套,面色冷淡:“赶出去。”   莫斐笑容一僵,顿时面露无措,求助地看向张特助。   他的确有几分像从前的江挽,不像刻意模仿出来的,倒像是浑然天成的相似,只是还是难以掩饰想要讨好的功利心思。   燕家人不是都靠燕铭养着的,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随便从指缝漏点资源都能让他们这种小鱼小虾争得头破血流。   “我只是想来看看燕总。”莫斐很快噙着泪委屈得楚楚可怜说,“燕叔叔昨天从我那里离开之后就进了医院,我不放心来看看他而已。”   他对燕铭的称呼刚出口,就让燕家人看着他的眼神微变。   燕铭有很多任情人,但除了江挽,没人叫他叔叔。   以前燕铭有个新宠叫了燕铭一声叔叔,当天就被打发了,后来叔叔这个称呼就被默认专属于江挽,那些情人不敢乱叫。   张特助神色不变,众人就知道这是燕铭特许给莫斐的。   有人突然不明意味地笑了声。   “挽挽昨晚累了,才刚睡下。”燕旭余光没分给莫斐,说,“别让脏东西再来碍他的眼。张特助,你是燕总的助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张特助轻轻颔首,转向莫斐:“走吧,莫先生。”   莫斐不甘道:“可我还没见到燕叔叔,叔叔还不知道我来。”   张特助神色不变:“燕总还没醒,莫先生可以等燕总转到普通病房了再来。”   莫斐咬了咬唇,不情不愿戴上口罩和帽子跟着张特助离开,在进电梯之前突然说:“江挽前辈还在医院吗?”   张特助微微一顿,偏头看着他:“是。”   莫斐知道他问下去也不会再得到回复,于是闭紧了嘴,乖乖上车离开。   张特助返回ICU前,视线和燕旭一触即分。   【老东西死了吗?烟花和鞭炮已经准备好了。】   引用回复:【没死,别来了。】   【浪费时间。】   ——   江挽睡到傍晚才醒。   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离开医院,所以上午的时候就让小陶顺便送了两套衣服过来,他在床上躺了十分钟才去浴室洗澡。   张特助中午的时候在手机上询问他是否需要午饭,他没回,张特助没送午饭过来。   江挽一天没吃饭,在洗澡之前就给张特助发消息,让他随便送点吃的上来。   张特助速度很快,江挽刚从浴室出来,他就将晚饭送到病房中,顺带送上来的还有几盒活血化瘀的膏药。   江挽手腕和脖颈的红痕已经开始变得淤紫,洗澡时被热水碰到还漫开丝丝疼痛。   张特助将晚饭摆在床上的小餐桌上,江挽盘膝坐在床上拆开药盒,在右手腕上挤了白色膏体,两指并拢,用指腹将药膏推开,慢慢擦拭着淤青的地方。   药膏的苦味萦绕在鼻端,江挽无言擦干净指尖,见张特助还站在他面前,一顿:“燕铭氧气管被拔了?”   “没有。”张特助说。   江挽看着他。   张特助却没说话,转身进了浴室,用热水打湿毛巾,在江挽的视线中迟疑小心地握住他的左手,将热毛巾缠在他的手腕。   江挽右手捏着筷子,被碰了左手,蓦地咬紧颌关,却没有挣扎。片刻,他很轻地笑了下。   张特助抬起眼,看见了江挽弯起的眼睛。   “燕铭死了吗?”江挽意味深长问他。   张特助一顿。   江挽唇畔弧度似笑非笑,将披在肩上的西装还给他:“还没死哦。”   只要燕铭还没死,他就还是他的情人,除非燕铭主动厌弃他,否则,他不会容忍别人碰他。   就像顾逐之。   他在顾逐之面前只是表现出了几分犹豫,燕铭就差点掐死他。   张特助面上看不出其他情绪,收回手:“您可以用热毛巾敷脖子和右手。”   江挽可有可无地“嗯”了声:“谢谢。”   张特助似乎只是留下来帮他敷左手,在做完这件事后就离开了江挽的房间,去ICU门前守着燕铭。   江挽被强行留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没主动去看过燕铭,一直窝在床上刷微博打游戏,直到燕铭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几天后亲自来隔壁房间逮他。   门突然被推开,江挽下意识抬起眼,看见燕铭面容苍白扶着门,英挺眉宇蒙络着一层阴翳,站在门口平静盯着江挽,语调似乎含着淡淡的笑:“过来,挽挽。”   “别让叔叔动手。”   江挽视线在他赤.裸绑着绷带的胸肌上停留了片刻,漂亮的狐狸眼转了两圈,思忖了片刻,放下手机走到燕铭面前,抬手想戳他的伤口,却被一把抓住了手。   他抬起另一只手,同样被捉住,燕铭手大,一只手就能握住他两只手腕,手劲也不比那天晚上掐他脖子的时候小。   江挽两只手腕被压在一起捉在燕铭手中,不慌不忙掀起眼睫,弯着眼睛说:“叔叔命好硬啊。”   燕铭轻笑,眼眸却深寒,仿佛能把他看透。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病房外都是保镖,反正也逃不掉,江挽任由燕铭将他拖到他的房间,被压着坐在病床边的沙发。   江挽终于能抽回手,默不作声揉着发疼的手腕,他的手腕还沉着前两天被绑出来的淤痕,像两枚为他量身定制的手镯。   燕铭握住江挽的手腕帮他揉,淡淡问:“这两天为什么不过来?”   江挽弯唇:“当然是怕忍不住拔叔叔氧气管。”   他说的是实话,他被惹急了是真的干得出来。   燕铭苍白的眉宇露出点疲惫的笑意,摸了摸江挽的侧脸,叹息似地吻他的唇:“挽挽。”   江挽被钳住了下颌,无法避开,被迫承受他的亲吻,脸颊很快红了起来。   他知道燕铭是不打算追究那天晚上的事了。   燕铭从醒过来之后就禁止所有人来看江挽,这两天除了张特助,他没有见过其他人,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来看燕铭。   江挽眼睫轻颤,想推开燕铭,又被握住了指尖。   燕铭掐着他的下颌,拇指用力擦过他的唇角:“这两天受得了吗?”   江挽唇角立即泄出一丝急喘,呼吸也变得有些粗沉。   他知道燕铭为什么这么问他。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那天晚上在外人面前隐忍偷偷掐出来的血痕。   江挽被渴了这么久,那天晚上只能算是暂时解渴,如果不是后来燕铭突然掐他脖子,他不会生气到拿出那把刀把燕铭送进医院。   他们会直到第二天傍晚,或者第三天才离开床,他的家里会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到处都会是他们留下来的痕迹。   江挽耳根充血,隐忍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潮湿,厌恶撇开燕铭的手,说:“叔叔还是歇歇吧,别死在我身上。”   燕铭面容喜怒不明,不再亲他。   不久之后是燕家一位长辈的寿宴,往年燕铭都会带江挽回去,今年也不会例外,燕铭让张特助安排他提前出院,到时候直接回燕家老宅,江挽也会跟着回去。   但在回燕家老宅前,江挽知道了燕铭无限期停了他的工作。   这件事连红姐都不知道,燕铭直接让张特助介入停掉江挽手上的工作,违约金赔出去几千万。   江挽手上有好几个不错的代言和综艺资源,对方都很看好和江挽的合作,燕总强硬要解约,他们敢怒不敢言。   但江挽这边的代言和综艺资源刚掉,没两天就落到了莫斐的头上。   莫斐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在团内的人气也不是top,如果没有背后的人,就算努力十年也拿不到江挽会接到的代言和综艺。   他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些事江挽并不知道,还是乐时渝来说他才知道这件事。   “如果不是他不会演戏,估计你手上那个剧本也送他手上了。”乐时渝和江挽打视频,压低声音说,“我原本是想把这些代言和综艺抢了,就算送人也不给那个莫斐,结果他们说这件事背后是燕总,没办法抢。”   江挽听着没说话。   乐时渝原本还想问燕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了眼江挽的脸色,便将这句话咽了回去,转而说:“不过你粉丝嘴还挺厉害的。”   江挽的资源本来好好的,突然无缘无故掉了,还直接掉到了莫斐头上,江挽粉丝原本就和莫斐的粉丝积怨已久,所以那几个官宣莫斐的官博就沦陷了。   乐时渝半天没等到江挽的回应,问:“挽挽,你在听吗?”   “嗯。”江挽平静说,“先挂了。”   乐时渝点头。   视频挂断之后,江挽给红姐打了个电话,直接问:“我的代言还剩什么?”   江挽出道时的确是燕铭给他砸钱买的资源,他现在的这些资源都是红姐或者他亲自去谈的。   红姐语气有些沉重:“沈氏香水的代言。”   “沈总指明只要你,不换人。”   沈家和顾家是一个梯队,沈知砚不松口,燕铭也没办法强行要求换人。   红姐说:“有个好消息,原本我们和沈氏谈的是系列代言,沈总听说你资源掉了之后,直接给你升了全线代言,等你有空再去淮江拍一支广告。”   江挽想起那天离开前回头看见的那个沈知砚,眼睫微垂,问:“还有吗?”   “暂时没了。”红姐叹了口气,“我听《HELLO,木屋》那边说你这一期可能播不了。挽挽,你和燕总闹矛盾了吗?”   燕氏集团的舆论压得很好,连红姐都不知道燕铭出事那天是什么情况。   “算是吧。”江挽说,“让工作室的人都先休息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他们也辛苦了。”   红姐说了声“好”,又说:“我听说莫斐那边——燕总住院这段时间没让他去医院看他,他不高兴,所以燕总顺手将这些资源送给了他。”   “真会做人情。”江挽没忍住讥讽地笑了声,和红姐挂了电话,给小陶发消息,让他这段时间先不用过来了。   发完消息,江挽才放下手机,心中一股闷火。   他一直忍着,直到下午张特助开车来接他和燕铭去燕家老宅。   他路上闷声不响,等到了燕家老宅之后,他熟门熟路从园丁的住处找到大铁锤,去车库砸了燕铭几辆车。   他认识燕铭的车,专挑贵的和限量版的砸,砸完就从另一条路离开了,燕家老宅太大,如果他故意想躲,没人找得到他。   佣人将车库的情况告诉燕铭,燕铭只让人把那几辆被砸坏的车送去维修。   江挽知道燕铭一时半会没空来找他,砸完车堵在心中的那口郁气终于散了,神清气爽回了房间,窝在阳台的藤椅中看手机。   他的微博账号暂时交给了工作室的人,他用小号刷微博,刚好看到热搜池里有一个他的词条。   这个词条是他的粉丝和莫斐粉丝撕起来的热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   江挽退出微博,去工作微信看了眼《HELLO,木屋》的工作群,群里在聊其他的事,没人提及下一期可能播不了这件事。   江挽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片刻,还是退了出来。   上期飞行嘉宾塌房,让《HELLO,木屋》收视率下降,蔺辰才拉下脸来找他帮忙,没想到下期因为他可能播不了。   他感觉有点对不起蔺辰。   但现在还没定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江挽定定盯着天空出神。   他和顾逐之只是交谈了两句。   燕铭说一不二,独断专横,没有人奈何得了他,他逃离不出苦海,他深陷其中,没人救得了他。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缠在心头,江挽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这个房间是燕家老宅最好的房间,风景和朝向都很好,江挽看了许久才回过神,眨眨酸胀的眼睛,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开始打游戏。   他玩了几把欢乐斗地主,把欢乐豆输光之后登陆小陶的账号,眼眨不眨又输光了小陶的欢乐豆,才慢悠悠作罢。   小陶过了会儿顶着满脑子问号来找他:【江哥,你是不是又玩我账号了?我好不容易攒到的一百万,你又输光了!!】   江挽转了一万块钱红包给他。   小陶秒回:【一百万够用吗江哥?不够下次我攒两百万。哐哐磕头.gif】   江挽笑了笑,退出和他的聊天框,再登陆微博时,看见他的一个词条爆了。   不是他一个小时前看到的那个词条,而是空降的另一个。   #江挽学历造假#,空降热搜,爆了。   江挽唇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了下去。   他的工作微信已经开始叮叮当当响起来。   红姐刚在群里宣布了带薪休假的消息,群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条热搜砸得头晕眼花,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红姐组织开了视频会议安排工作。   江挽点进这条热搜。   热门第一条挂着一个营销号的微博:【投稿:bot好!江挽粉丝和莫斐粉丝撕逼嘲笑莫斐学历低,高柱实在看不下去了。江挽和高柱是高中同学,江挽资料上写他是某知名舞蹈学院的学生,嘿嘿,高柱也是这个舞蹈学院的学生,还是和他官方资料写的同专业,但那年新生没有江挽。下面上自证。】   【图片】【图片】   某知名舞蹈学院。   春明舞蹈学院,全国最顶尖的舞蹈学院。   江挽不自觉收紧了捏着手机的那只手,唇色越来越苍白,死死盯着手机。   这条微博的评论区没有他的粉丝,都是他的黑粉。   他吸引来的粉丝有多爱他,他的黑粉就有多恨他,他们将江挽视为血海深仇的仇人,他们恨不得彻底将江挽踩进泥里,永远也爬不起来:【笑死,江挽从来没跳过舞,怎么好意思吹他的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上一个学历造假的好像被封杀了。】   【坐等江挽被封杀。】   【江挽果然就是靠燕爹才有现在这个地位吧?现在燕爹有了更喜欢的新欢,还不得一脚把他踹开?】   【莫斐好歹还是个大学生呢。】   【说不定他真考上了,但是为了卖给燕总连大学都不去上了。】   【努力这么多年,不如嫁入豪门变成凤凰一步登天。】   【这种被玩了这么久被抛弃的以后只能被……】   越往下滑,评论区的脏言秽语就越多。   小陶的微信弹出来:【那个热搜热门第一条微博皮下是你黑粉,以前就发过你的黑通稿,他现在在删你粉丝的评论,江哥你不要去看。】   江挽回:【嗯。】   小陶:【红姐说这件事背后有人在推,还要费时间查是谁。】   江挽:【好。】   江挽退出这条微博,刷了会儿广场。   这个词条下的微博刷新得很快,他的粉丝和黑粉几乎对半开,中间有时候还夹着几个路人吃瓜的评论。   江挽沉着脸刷了会儿,闭了闭眼,直接切到了相册,翻到了那天保存下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依旧慈和,趴在她膝上的少年还对未来充满期望,并没有经历后面的岁月和流言蜚语。   他为什么没去上大学?他当初明明是为了去上大学才将奶奶送去的疗养院。   奶奶住进了疗养院,他却因故退学了。   因为他不想再和燕铭在一起,惹怒了他,燕铭强硬给他办了退学,将他关了起来。后来他重新获得自由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六年没有接触舞蹈,肢体已经僵硬,就算燕铭松口让他回学校,他却再也没办法回去跳舞。   所以他选择了进娱乐圈演戏。   他的梦想不是当大明星,而是进国家级古典舞艺术团。   他想跳舞,想成为古典舞艺术团的首席。   现在,就连江挽自己都快忘记他曾经会跳舞。   江挽摩挲着这张照片,突然很想找到拍摄这张照片的人,他想问问他,他还有没有拍其他照片。   【查到了。】   【那个营销号是莫斐公司养的,不知道有没有莫斐授意。】   【我们会尽快澄清。】   红姐的消息弹出来,江挽飞快看完,回:【怎么查到的?】   红姐无奈:【问了张特助。】   红姐:【张特助最近在负责莫斐的事。】   难怪会以知道内情的口吻发出来,连评论区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知情味。   江挽正想着,红姐又发来一条消息:【你找时间和燕总好好聊聊吧。】   当年的事红姐只知道他因故退学,并不知道更多的内情,江挽回了个“好”,刚发泄的郁气又重新跑回来堵在心口。   片刻,他起身,打算再去车库砸燕铭几辆车。   但他才刚转身,就发现燕铭不知何时回了房间。   燕铭的房间很大,江挽在阳台没听到动静。   燕铭感受到了江挽的视线,转过身看向他,胸口处的绷带渗出了血,连他的衬衣都渗透了。   但江挽没过去,背对着天光神色不明注视着他,许久才问:“莫斐买我黑热搜的事,你知道吗?”   燕铭慢条斯理解开衬衣的纽扣:“什么时候?”   “现在。”   燕铭动作微顿,却没回答江挽的问题,而是说:“过来。”   江挽在原地站了两秒才过去。   燕铭的伤口有些崩开,江挽忍耐着脾气帮他换下绷带,换药之后重新绑了新绷带,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没去上大学?”   “叔叔,”江挽掀起眼皮,灼灼盯着燕铭,“是你告诉他的吗?”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他视那段记忆为耻辱,从来不会主动说出来,而张特助虽然也知道,但他有职业道德,不会随意将老板和情人的私事告诉其他人。   燕铭风轻云淡:“他想知道。”   “他买你的黑热搜。”燕铭似乎想起来什么,微微笑了笑,纵容说,“他还小,喜欢吃醋,这副模样和你当初一模一样,你让让他。”   江挽盯着他。   ——他突然想起来四年前他刚进娱乐圈的时候,裴鹤被他砸破了脑袋,燕铭带人来剧组给他撑腰,对所有人说:“小孩不懂事,你们都让让他。”   他一句话就让当时的剧组不敢吭声,后来剧组的所有人都不敢慢待和轻视他。   那个时候燕铭将他护在身后,现在他用同样的话把另一个人护在身后。   江挽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他站起身,用力按了把燕铭胸口上的伤口,伤口被他按得崩裂,鲜血渗出刚绑好的绷带,濡湿了他的手心。   伤口被重重按了一下的疼痛,就连燕铭也闷哼了一声。   “老畜生。”江挽冷笑着说,脸上又浮现出讥嘲,“浪费我时间。”   他在燕铭的衬衣上擦干净手上的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他径直去了车库。   车库里有人,正在运走被他砸坏的那几辆车,见他黑着脸怒气冲冲过来,吓得不敢动。   张特助在车库盯着工人,燕旭在看被江挽砸坏的车。   两人看着江挽重新从地上拿起大铁锤,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都没阻止,旁观江挽把燕铭剩下几辆最贵的车都砸了。   江挽砸完车出完气就走了。   张特助示意工人把那几辆车一起带走,燕旭痴迷地盯着江挽的背影。   【好辣的挽挽。】   【好善良的挽挽。】   【好可爱的挽挽。】   【?】   【?】   【?】   【年轻多金是你我最好的嫁妆。】   ——   与此同时,春明三院。   温景瑞将泡好的茶放在办公桌上,对站在窗边的燕炽说:“怎么样?”   细微的“咔嚓”声响起,燕炽托着长焦镜头,调出照片,拇指摩挲相机的黑色边角:“将就。”   燕炽回到办公桌前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   搪瓷杯是春明三院的特色,杯身还镀着精神病院的全名,这么多年一直没被淘汰。   “鱼要上钩了。”燕炽低声说,漆黑的眼瞳掩在镜片后,显得有些诡谲。   “恭喜。”温景瑞说。   燕炽弯了弯唇角,唇侧的那粒小痣代表的病态越来越深,他将目光放在办公桌上唯一的照片上。   照片是偷拍角度,眉眼青涩的漂亮少年温柔笑着蹲在老人面前,替老人整理着膝上的小毛毯。   温景瑞的视线不动声色顺着燕炽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认出了这个少年是谁。   ——江挽。   燕炽父亲的情人。 第10章   热搜发酵得很快,工作室还没发声明,那条热搜下又多出了许多爆料和“证据”:   网友们扒出江挽十年前在雨夜飙车,险些酿成一场车祸的监控;又有人去询问恰好是春明舞蹈学院的同学/朋友/亲戚,证明了这条热搜的真实性。   江挽网上的恶评越来越多,好像什么人都能来踩他一脚,他的粉丝帮他说话,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黑词条下其中两条微博尤其瞩目:【难怪江挽这段时间掉了这么多资源,他们这是都在明哲保身吧?】   【很好奇,前段时间有人说他和燕爹好事将近,现在燕爹真的还会和他领证吗?】   前段时间传出过燕铭出入珠宝店亲自挑钻戒的风声,有人捕风捉影猜测江挽不日就会真正嫁入豪门,虽然没多久这个声音就消失了,但不妨碍看见的人都相信。   毕竟燕铭护了江挽这么久,也经常带他出入豪门宴会,现在只要一提到燕铭的情人,大家率先想到的就是江挽。   江挽能跟在燕铭身边这么久,燕铭不可能对他没有感情。   之前甚至还传出过燕氏的公关团队除了会关注燕氏的舆论动向,还会单独监控江挽网评的内幕,所以会传出这样的流言也不是没有依据。   所以当这个热搜空降的时候,不少人都以为燕铭会立马压下来。   消息灵敏点的,甚至已经知道这个热搜是燕铭最近的新宠争风吃醋搞出来的动静。   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但那些人都被燕铭亲自料理了,没让他们跳到江挽面前。   江挽这个正主还待在燕铭身边,莫斐再受宠也只是个替身,和燕铭以前那些情人没什么不同。   但出乎所有人所料的是,这个热搜挂了许久,燕氏的公关团队也没有任何动作,莫斐也安然无恙。   于是有些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开始变得微妙。   这些人比一般人拥有更敏锐的嗅觉,他们在这个细节中嗅到了一丝前兆。   网上闹得沸沸腾腾,火越烧越旺,上流社会的圈子内暗流涌动,有人蠢蠢欲动。   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燕铭和江挽身上,没有人在意莫斐。   红姐在被挖到江挽工作室前带出了好几个三金影后和影帝,都是咬牙挺过全网黑时期的顶流,所以即使没有燕总的帮忙,她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做出应对措施。   但在工作室发声明之前,燕铭的人却突然接管了江挽工作室的账号,没有人能登上去。   江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燕家老宅花园的一个角落。   这个时候天擦黑,他心里堵得慌,不想回去见到燕铭那张脸,所以偷偷躲在这里散心。   这里有一个秋千,江挽坐在上面,放空思绪看着淡墨静谧夜色中明亮的弯月,什么都没想。   直到他接到工作室的消息。   ——然后发现,除了工作室的微博,他的微博也登不上去了。   江挽平静地看着登陆失败的提醒界面。   在所有人眼里他出道有燕铭保驾护航星途才这么顺风顺水,其中当然也包括燕铭。   所以燕铭没收了他的账号,让他哑口无言面对所有人的质问。   是提醒,也是警告和教训。   因为他在顾逐之提出那个请求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瞬的犹豫。   “燕总让我们都休息一段时间。”红姐的嗓音很沙哑,是长时间说话的后遗症,她的嗓音中带着些许疲惫,欲言又止,“挽挽,你和燕总,你们……”   “按他说的做。”江挽淡淡打断她,收紧扶着秋千绳的手指,浅浅吸了口气,“不用管了。”   工作室表面上是属于他,但实际掌有话语权的却是燕铭,他才是真正的老板,他说没收账号不准澄清就没人敢忤逆他。   包括江挽。   红姐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出来江挽和燕铭这次的矛盾很深。   按理说她不应该插手这件事,但江挽是她亲自带出来的,她不忍心看江挽的星途就此陨落,不禁忧心忡忡,委婉劝道:“行。但是挽挽,我得提醒你,如果没有燕总,你以后想再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江挽抬头安静看了会儿天上的月,才随意轻轻应了声:“嗯。”   他没等红姐再继续说话,挂了电话,右手指骨轻轻顶着手机的金属边框。   江挽沉静垂下眼盯着手指,手指缓缓加上了力道,但即便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浑身冒汗,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身体开始发起抖,他的手指也只能虚虚抵着边框发颤。   春明舞蹈学院对学生的要求严苛到了手指尖,他自杀的时候没给自己留余地,亲手断了他重新跳舞的可能性。   这是江挽被抢救回来后就知道的事,所以他从来没在任何镜头面前提过他会跳古典舞。   江挽呼吸紊乱,松开手指,拇指蹭到电源键,指纹自动解锁了手机,他正要重新关上手机,余光却瞥见微博又一个词条爆了。   又是他的。   #江挽 SHEN·籁全线代言人#   ——沈氏香水在这个风尖浪口直接官宣了江挽是他们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全线代言人。   沈氏香水这么多年首次官宣代言人,还是全线代言人,不管是江挽今晚的热度,还是沈氏香水本身的热度,都值得爆热搜。   江挽掉的那几个资源,和沈氏香水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可以说,沈氏香水一个资源的价值完全抵得了江挽掉的那些所有资源的价值。   沈氏香水的公关掺入进来,江挽原本一边倒的风评终于有了翻身的迹象。   江挽看着沈氏香水官宣他的微博,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的边框,若有所思。   “江先生。”   身后突然传来佣人的声音,江挽神色一淡,偏头,燕家老宅的男佣正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   花园里漂亮的路灯已经亮起,男佣站在最近那盏路灯下说:“家主请您去用晚餐。”   江挽眉眼冷淡,起身跟男佣走了。   这个地方离燕家老宅的餐厅不远,但江挽还是废了点时间才到餐厅。   餐厅里有很多人,或坐或站,挡住了餐桌。   家主难得回老宅一次,不管关系是否亲近,住在老宅的燕家人都得陪家主用餐,因此燕家老宅餐厅里是长形餐桌。   燕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餐厅里还是很安静,几乎听不见说话声,只能听见佣人摆放餐具时不小心弄出的细微清脆的声音。   男佣引着江挽进来,餐桌前的人敏锐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扭过头,看见他从昏暗暧昧的夜色下走进明亮的餐厅,面孔依旧漂亮艳丽,狐狸眼尾蜿蜒销魂,柔弱白腻的手腕却拎着一样沉重的东西。   ——一把大斧子。   众人联想到现在正在网上发生的事,又想到江挽的暴脾气,纷纷倒吸了口气,给他让开一条路。   燕铭坐在首位,重新换了绷带,穿上衬衣,除了依旧苍白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端倪,他面孔英挺威严,眼尾压着细纹,不喜不怒隔着长形餐桌望着江挽手中的斧头。   他手边的位置空着,人人都知道是留给江挽的,他不发话将江挽手中的东西夺下来,就没人敢去抢江挽手里的斧子,只能眼睁睁目送江挽走向他。   江挽眼神微敛,一言不发,径直走向燕铭。   “挽挽。”   他经过时有人忍不住低声叫他,隐忍又热切,“好久不见。”   好想你。   下面似乎还有这么一句话,但却没有被说出口。   刚才的那句话无法辨出是谁的音色,好像没人说话,又好像人人都在说。   江挽不疾不徐停在燕铭面前,扬起手中的斧子用力劈在燕铭面前的餐桌,冷冰冰骂了句:“老东西。”   燕家老宅的餐桌不是他一斧头就能劈断的,他也没打算真的劈断餐桌,江挽微微一弯唇,眼尾秾艳,轻声说:“你吃个jb。”   江挽前十八年从来没碰过脏话,现在这句话是他骂过的最脏的话。但是这个粗鲁的词语从他嘴里吐出来,落到旁人耳里,却不太像骂人。   江挽松开斧柄,走了。   佣人上前收拾。   燕铭被江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面上不见恼怒,他像早料到江挽会发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侧头吩咐管家:“叫厨房单独做点清淡菜系送给挽挽降降火。”   管家习以为常点头:“是。”   江挽离开餐厅,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挽挽。”   江挽虽然跟着燕铭回来燕家老宅很多次,但他在燕家老宅没名分,从三岁小孩到七十岁长辈都可以这么叫他。   他转过头,是追上来的燕旭。   “挽挽。”燕旭低声叫着江挽,将一张干净的银灰手帕递过去,“擦擦手。”   银灰手帕还残留着燕旭体温的余热,显然刚从燕旭贴身的衣袋里拿出来。   ——前两天他将这张手帕递到江挽面前,被拒绝了。   此时他又锲而不舍递到江挽面前,淡雅的男士香水从手帕上传来,江挽盯了他一眼,抬手接过来。   他从花园过来,还拎了这么重的东西,掌心和指根都沁出了些许细汗。   江挽用燕旭的手帕仔细擦干净掌心和指根,才将手帕扔回燕旭的怀里,说:“谢谢。”   “不用谢,挽挽。”燕旭低声说,痴愣地接着手帕,眼神垂落,耳根微红。   他隐忍地攥紧手帕,似乎闻到了若有若无从上面飘出来的、独属于江挽的冷香,被香得五迷三道。   直到江挽擦过他的肩离开,他还依旧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江挽的背影。   他红着耳根将手帕凑到鼻端前,视若珍宝地阖上眼轻嗅,终于在男士香水的味道里嗅到了江挽身上的冷香。   鼻血汹涌,银灰手帕晕开一团深色。   “……”   走廊尽头,江挽面无表情转回头,脸色冷沉。   恶心。 第11章   燕家老宅房间这么多,佣人随时都在打扫,但江挽在燕家没有单独的房间,他回燕家一直都是和燕铭住在一起。   他离开餐厅之后没回燕铭的房间,随意进了个空房间。   大概是为了维护自家唯一的全线代言人,沈氏集团的公关速度很快,虽然新词条才出现半个小时左右,微博的评论开始逆转。   首先是金v出来解释:【#江挽 SHEN·籁全线代言人#科普一下,沈爸爸找明星推广之挑剔,连根正苗红的林影后都没拿到长期合作的title。沈爸爸竟然在这个时候官宣江挽……有点意思。】   在金v的解释出来后,两个词条下的微博刷新的速度变得更快,有人微博刚发出来就立即被湮没,不见踪影:【那些说和挽挽解约是为了紧急避险的脸疼不疼?】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SHEN·籁筛查合作艺人恨不得把艺人祖上八代都查个遍吧?】   【#江挽学历造假#词条刚出现半小时就爆了,水军下得这么快?】   【不是路人,纯粉丝,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挂热门第一条的那个博主皮下是莫斐公司养的吧?莫斐好不容易舔到几个好饼,被我们质疑几句就急不可耐买热搜黑正主,你急了?[惊讶],sorry我们姜丝很多,你忍忍。】   莫斐当初出道就是凭这张脸蹭了江挽的热度,出道后还在有意无意在这方面营销“小江挽”的名号蹭江挽,除了江挽粉丝膈应生气,还有路人被他的营销惹得逆反,纷纷缺德地将他称作江挽的仿制赝品,将江挽称作正主。   【yysy,那个监控模糊到妈不认,你们是怎么认出那是江挽的?】   【深柜?我劝你们别太爱了。】   【聊天记录都能当真料了……你们是信聊天记录还是信我是春明市市长?热知识,挽挽从来没有宣扬过他是春明舞蹈学院的学生,工作室也一直很保护素人时期的挽挽,我们资深姜丝考古都没考出来,黑粉嘴里所谓的“官方”资料是人人都可以编辑的百度百科。】   【我说你们姜丝能不能别给糊比眼神,这几天都给他抬了几次咖了,只有湖笔才会靠撕逼抬咖还有人不知道吗?】   【都有人脉?我也有。如果我说江挽的微博和工作室官博都被燕爹没收,燕爹不允许江挽反驳打莫斐的脸,马上踹掉江挽定9999朵玫瑰花求婚莫斐,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   【牛。】   【牛中牛。】   【我宣布你的瓜最骚。】   ……   这些发言一半是沈氏集团买的水军,另一半是在莫斐公司买的水军的打压下终于可以冒头的江挽粉丝。   以及,浑水摸鱼的工作室成员。   工作室的福利好,江挽也没亏待过工作室的人,所以整个工作室都没人想看莫斐压江挽一头。燕铭只是老板,就算他是这些人的爹妈,谁还不会做点对爹妈阴奉阳违的事了?   所以虽然没法再登陆工作室的微博,但负责和江挽粉丝后援会对接的工作人员还是和几个大粉沟通了,顺便切小号在热搜下浑水摸鱼。   江挽这几年确实很少有素人时期的照片和视频流出来,他和身边的人也对出道前的经历缄口不提,因此粉丝澄清起来很容易。   再加上工作人员披上小号浑水摸鱼放半真半假的料,这个黑热搜慢慢有洗白成正面热搜的趋势,顺便还能提前宣传一波和沈氏香水的合作。   江挽圈内能称得上好友的只有一个乐时渝,乐时渝在看见热搜时就想发微博帮他说话,但他制止了。   乐时渝的家庭也只能算得上普普通通,只有他是圈内人,形单影吊在圈内奋斗,如果因为他得罪了燕铭,他的星途可能也会因此中断。   但除了被他阻止的乐时渝,陆陆续续有其他圈内人出来帮江挽说话。   不得不说,有了沈氏集团的公关和他们的声援,压在江挽心上的石头确实减轻了许久,让他得以喘息。   他已经放弃了跳舞进娱乐圈,现在好不容易终于混到了这个地位,他不想再放弃了。   他也不想向燕铭低头服软。   有人聚在阴私角落窃窃碎语:【好可惜。】   【莫斐和他的粉丝好废物。】   【还以为这次能把他拉下来。】   【好想碰到他。】   【尸体也行。】   【我的。】   他们有的全程冷眼旁观,有的加入江挽黑粉的队列拼命踩他,最后都只能遗憾聚在一起失意扼腕,窥视觊觎的视线始终瘆人地聚在江挽身上。   但是就在黑热搜即将洗白成功、他们即将失望之际,之前被打压下去的声音突然重新冒出来迅速反扑,一度重新将江挽粉丝的声音彻底埋没。   势头甚至比刚爆出来时更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人插手了。   这个人,只能是从一开始就在冷眼旁观的燕铭。   ——燕铭想借此教训他,就不会让沈氏集团帮他公关,也不会允许那些艺人帮他说话。   江挽心上那块沉重的石头又沉甸甸压了回来。   有人放出更清晰的监控录像,视频中眉眼青涩的江挽穿着单薄的睡衣死抿着浅色唇角,面容冷丽,握着方向盘的白皙手背绷起黛色青筋,右手腕的皮肤光滑,没有丑陋的纹身和疤痕。   他将油门踩到底,点进这段监控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滂沱暴雨砸在车顶的爆裂拍打声和发动机的轰鸣。   视频末尾“砰”一声巨响,接着视频戛然而止,直接黑了屏。   被剪辑后的视频没有留下江挽被燕铭抓下车教训的画面,只能让人猜到这个声音是出了车祸。   至于学历造假,江挽的确考上了那所舞蹈学院,有真正的学院老师帮他证明:“江挽同学很优秀,是那年的第一名。当年新雪古典艺术团来过学校考察,其实有艺术团的老师看中他,想让他试试,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腿伤退学了。”   “退学前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上课。”   新雪古典艺术团是国家级艺术团,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都没成功,也是江挽最想进的一个艺术团。   “燕总来帮他退的学,听说是腿摔断了,落下了后遗症,跳不了舞了。”老师最后语焉不详说,“有没有怀孕?这个问题,这关于他的隐私,不能说。”   这两句话让人能发挥的空间实在太大了。   不仅能直接锤实江挽是为了爬床才退的学,还直接连累了那些帮他说话的人。   一时间,那些帮他发声的微博下都被沦陷了。   佣人来敲门的时候江挽刚看完这个采访视频,脸色很难看,掐着掌心打开门,冷淡地注视着佣人推过来的餐车,没让他进来。   这个佣人是之前引他去餐厅的那个男佣,他能找到他在这个房间,江挽对此并不意外。   燕家这么大,到处都是监控,他们只要查监控就能知道他在哪儿,更何况他身上可能还有燕铭放的东西。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在哪里,也没有试图去找,因为他不一定能找到。但是,他猜这个东西一定有窃听的功能。   “江先生。”男佣目不转睛,关切地看着江挽的脸,见江挽脸色不好,轻声说,“家主特意让厨房重新为您做了晚餐。”   江挽眼神下掠,揭开餐盖,目光停留在清淡素雅的菜色上,没控制脾气:“狗都不吃,滚。”   他将餐盖摔回去,发出刺耳难听的哐当声,跟着,他关上了房间的门,门内立即响起反锁的动静。   男佣温驯垂下眼,拣起被胡乱摔在餐车上的餐盖,掌心捂着被碰过的地方,许久才重新放好,推着餐车离开。   经过拐角处,他动作隐晦,取下隐秘贴在餐车上的针孔摄像头捏在掌心。   【失败了。】   【挽挽好警惕。】   【下次给他牛奶,把□□□在里面,他应该尝不出来吧。】   【挽挽不会喝。】   【让姓燕的送。】   【嘻嘻嘻嘻给他绿帽。】   【乖挽挽。】   燕铭在背后推动,网上的舆论甚嚣尘上。   就在江挽放下手机去给佣人开门的短短几分钟之内,沈家旁支手下的高端会所突然被爆出涉嫌招|嫖卖|淫开银趴,虽然很快就被沈家压下去,没砸出多大水花,但还是被不少人看见了。   江挽从小陶那儿看到了截图。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这是来自燕铭的警告。   警告沈知砚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下次被爆出来的可能就不是旁支,而是沈家的直系,整个沈氏集团。   像沈家这些豪门,包括被燕铭捏在掌心中的燕家,多的是见不得光的阴私,但是没有活人能捏住燕家的把柄。   他杀鸡儆猴,那些帮他说话的圈内人也不敢再冒头。   江挽心口沉闷,静静垂下眸,给红姐发消息,让她告诉那些人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燕铭不在乎他的名声,他也不打算去求燕铭,但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做完这件事,他就抛开这些糟心事,直接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心里有事,他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反复梦到十八岁那年被燕铭抓回去关在小黑屋里的场景。   他那天逃跑失败,燕铭抓他回去,当着所有佣人的面打断了他的腿,他的脖颈也被套上了一条纯金打造的链子,他再也没办法逃走,也没办法再去看奶奶。   燕铭不让他求救,他没有手机,也没法联系上奶奶。   老人一直没见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去学校找他,得到了他已经退学的消息,去报警,被警察客客气气送出来,警察却没认真找他。   因为他们都知道燕铭新得了一个不听话的情人,正在驯服他的野性。   这些都是燕铭将监控调给他看他才知道的,老人腿脚不好,只能扶着轮椅慢吞吞挪。   燕铭说:“挽挽,你乖点,叔叔就带你去见她。”   梦境混乱古怪,江挽还梦到了新雪古典艺术团的老师听见他退学时皱起的眉,从小教他的老师紧皱的眉心和失望的眼睛,以及他小时候被老师摁着练软功时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的汗珠和眼泪。   “疼吗?想放弃吗?”老师在他头顶问他,“挽挽,放弃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做到的事。”   “疼。”他痛得牙齿都在打颤,稚嫩的声音已经接近抽泣,咬着牙关说,“不放弃。”   老师应该是很欣慰的,但还是循循善诱:“练功好疼,坚持好难。”   他反复回答:“不难,不放弃,要坚持。”   他野心勃勃,他不仅要练,还要练到最好。   他选择了走这条路,谁也不能让他放弃,包括他自己。   江挽像被魇住了,反复梦到这些场景,严严实实裹在身上的被子鬼压床般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来气,发丝也被热汗打湿凌乱贴着耳际和侧脸。   直到他被饿醒。   噩梦。   江挽喘着气,掀开身上的被子,饥肠辘辘下床,他拂了下鬓角,湿黏的汗水濡湿了指尖。他下床时用手撑了下床,深色的床单就留下淡淡的湿痕。   江挽没留意,正要打开反锁的门,动作一顿。   门没有被反锁。   有人打开过他的门。   江挽警惕转头看向房间。   房间内壁灯静谧散发着昏暗暧昧的灯光,没有任何人入侵的痕迹。   这个房间不像燕铭那个堪比中产家庭一套房的房间大,但也不算小,江挽思索了片刻,手掌微微用力拧开门锁出去了。   没人会大胆到在燕铭眼皮子底下混进他的房间骚扰他,所以进来的是燕铭,他有这里所有房间的钥匙。   江挽轻轻动了动唇角,关上门穿过走廊,打算去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燕家老宅是仿的U帝国中世纪建筑,每个房间都有起床铃,拉一下就会有人送夜宵上来,但江挽不喜欢用。现在是晚上十点,他才睡两个小时,冷丽的脸上还带着睡出来的红晕。   没走两步,就看见之前被他拒之门外的那个男佣推着餐车迎面走来。   “江先生。”高大的男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温声问,“您饿了吗?”   男佣说:“家主说您醒过来会饿,让厨房一直准备着您的夜宵。”   男佣的目光转移得很快,但江挽原本落在餐车上的目光还是转到了他的脸上。   江挽盯了会男佣的脸,突然说:“你有点脸生。”   “我刚来,江先生。”男佣依言回答,“燕家的佣人工资很高,我很缺钱。”   江挽点了点头,没再应声,转身回了房间。   男佣跟在他身后,停稳餐车后揭开餐盖,轻手轻脚将江挽的夜宵放在房间的小餐桌上。   江挽睡觉前虽然嫌弃过厨房准备的那几道菜清淡到狗都不吃,现在完全换了菜色,但燕家私厨知道他是艺人,晚上不能吃热量太高的东西,所以还是很清淡。   但燕家私厨的厨艺高超到就算是一盘草他也能炒出国宴的水平,江挽没再为难厨师,也没和自己过不去。   男佣最后将一杯牛奶轻轻放在他面前。   江挽微微蹙眉:“牛奶拿走。”   他收到过的私信和“粉丝”手写给他的信中孜孜不倦提到想让他喝加了料的牛奶,所以江挽从来没碰过陌生人送来的牛奶。   “家主让我看着您喝下。”男佣说,“他说您睡不好。”   江挽眉心皱得越来越紧,始终没碰这杯牛奶,最后他当着男佣的面将这杯牛奶倒进了洗手池,随后将空杯子还给男佣,让他带回去。   他不信任这个新来的男佣。   男佣什么都没说,推着餐车出了房间。   门合上,男佣温和压抑的眼眸终于泄出一丝痴态。   餐车的声音渐行渐远,他抠掉藏在餐桌把手的针孔摄像头捏在手心,脚步变得有些急热。   【视频】   这段视频中江挽正在吃夜宵,突然抬了下眼,似乎在看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男佣:“怎么还不走?”   男佣彬彬有礼回答:“等您用完夜宵。”   【嘴巴好可爱。】   【红红的。】   【手真的好漂亮,好香,舔舔。】   【这个视角好像在……】   【一定流眼泪吧,好可怜的挽挽。】   【会被弄得脏脏的。】   江挽很快端起牛奶消失在镜头中。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空杯子,他站在镜头前,镜头就只能拍到他的腿。   【这个视角,好糟糕……】   【好可惜,牛奶被倒了。】   【牛奶里真的有东西吗?】   【嗯。】   【下次放粥里,挽挽小口小口吃进肚子里,好可爱。记得拍,嘻嘻。】   【小心点,别被姓燕的老东西抓到赶出去。】   【老东西暂时不会管。】   【?】   江挽重新反锁了房门,当做不知道燕铭已经来过了。房间里有钟表,所以他醒过来之后就没碰过手机,也不知道网上现在发展成什么模样。   他又回到床上睡觉,这次他睡得模模糊糊,依稀做了会梦,没多久就被人摸醒了。   江挽吓了一跳,心跳速度加快,瞬间清醒,睁开眼,在壁灯昏暗的光晕中看见燕铭坐在他的床边。   两人沉默地相互对视了两秒。   “醒了?”燕铭摸了摸他又被汗湿的鬓角和额头,在幽暗的灯光下低眉顺眼,低言细语,“做噩梦了?”   江挽抬手拂开他的手,但全身都睡得软绵,只能低声呵斥:“别乱碰。”   燕铭执起他的右手凑到唇边仔细亲吻,叹了声,说:“挽挽,你认个错,叔叔就收手。”   “做梦吧,老畜生。”江挽想抽回手却无能为力,讥讽一弯唇,唇畔都仿佛流淌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甜美毒液,“顾逐之就是比你年轻干净,我才二十八岁,会犹豫,这有什么错?”   “叔叔,”他笑容中的讥讽越来越浓,“我只是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而已。”   “你喜欢年轻干净的,我也喜欢。”   燕铭闻言平静垂下眼,他被江挽激了这么多次,总不会次次都变现出失态。上次变了脸色,也只是因为江挽掏出了那把刀。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挽挽。”他淡声说,听不出威胁,像是只是在阐述事实,又像在下最后的通牒,“我给你的东西,同样可以给别人,挽挽,你最好乖乖的。”   江挽说:“所以呢?”   “挽挽不要,自然有的是人要。”燕铭亲昵疼惜地抚摸他的侧脸,怜爱叹息,“叔叔不年轻了,不能再陪挽挽折腾了。挽挽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来找叔叔。”   他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疲态,即使已经到了四十来岁的年纪,也没人敢说他已经不年轻了。   江挽却已经听他说过好几次,刚要厌恶偏过头不搭话,心里却突然想:老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有些迟疑不定,直接问出声:“什么意思?”   燕铭磋磨了他十年,他从最开始的反抗到现在的认命,再也没想过燕铭会放过他,他以为他会一辈子都会被拘在燕铭身边。   直到死亡。   但他不敢先燕铭死。   因为那次江挽自杀后被救回来,燕铭白天正常守着他,晚上却反复在他耳边病态耳语——   “我死了你会爱上别人,挽挽,你死了就不能爱上别人了。”   “挽挽,你的尸体也是我的。”   “你死了,把你做成充气娃娃,我就在你奶奶面前和你上床,如果她死了,我们就在她的灵堂。”   “你这么漂亮,我玩腻了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你的嘴,你的身体,都会变成男人的□□。”   燕铭会抱着他,翻出相册里存下来的人偶照片给他看,低喃:“喜欢这种款式吗,挽挽?”   江挽被每天晚上萦绕在耳边的痴魔病语吓得浑身发抖,因为他知道燕铭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会这么做,所以他不敢再死。   除非燕铭死在他前面,他才敢放心去死。   现在,燕铭的意思是要放他离开。   江挽掐着掌心,不敢表露出情绪,直勾勾盯着燕铭。   然而,燕铭却没有直接给他答案,在江挽的注视中起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江挽撑着坐起来,将隐隐兴奋起来的雀跃心跳压下去,重新冷静下来想:他不听话,莫斐是比他更听话的替代品,但燕铭不可能会放他离开。   燕铭肯定又在想什么办法磋磨他,逼他认错。   江挽已经看透了燕铭的本性,很快恹恹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断断续续睡到了第二天天亮,直到饭点才磨磨蹭蹭出门,手机压在枕头底下。   早餐没必要像昨天晚上那样聚在餐厅吃,老宅这么大,也不止一个厨房,燕家人都零零散散和亲近的家人聚在各自的小客厅用早餐。   江挽出门时又恰好撞见昨晚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佣。   男佣手里没有推餐车,目光依旧在江挽脸上停留片刻,毕恭毕敬打招呼:“江先生。”   江挽轻轻点了下头,和他擦肩而过,正要下楼,突然敏锐察觉身后传来一道不容忽视的灼热视线,回头,刚好撞见男佣盯着他的幽深眼神。   这样的眼神和那些变态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让江挽感觉很不舒服。他唇角微微往下压,转回头,很快下了楼。   “江先生,早安。”路过的佣人热情朝江挽打招呼。   江挽微微颔首,问:“燕管家呢?”   “燕管家在厨房。”   江挽道了谢,直接去厨房找燕管家。   燕管家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个笑,很快和私厨结束了谈话,客客气气说:“江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新来的那个男佣,我不喜欢。”江挽问,“可以辞退他吗?”   以前也有变态伪装成老宅的佣人骚扰江挽,幸好江挽感官敏锐,在他没动手的时候就把他揪出来让管家辞退了。   一个佣人而已,被主人看不顺眼辞退不是稀奇的大事,燕管家从来都是照办。   但这次燕管家却为难说:“江先生是说林钧?他是家主亲自雇回来的人。江先生如果想辞退他,需要先去找家主。”   家主雇回来的人,和老宅寻常的佣人不一样,管家也不能随意辞退他。   江挽得到了回答,没有为难管家,离开了厨房。他不想去找燕铭,打算碰到他之后再顺道提一句,吃过早饭之后想随意找了个角落待着。   然后想起来手机不在身上。   江挽只得回房间取手机,这次上去的时候倒没遇见那个叫林钧的男佣。   手机被压在枕头下,白色的呼吸灯一直闪烁。   江挽拇指蹭过指纹锁点亮屏幕,才发现红姐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他私人微信加的人不多,但所有人都给他发了消息。   每个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总结就是——经过昨晚的丑闻,他手上的代言全部单方面宣布和他解约,并且解约原因在他身上,他将面临巨额的违约金。   在看见这些消息的瞬间,江挽终于明白了燕铭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   燕铭给他的东西,他也同样可以拿走给别人,他不稀罕的,有的是人挤破了脑袋想要,所以他不想要,就都别要了。   因为这都是燕铭给他的。   当初他和红姐去谈这些合约的时候,这些品牌方虽然也看中了他本身的能力,但多多少少也是在忌惮他背后燕铭的权势。   现在燕铭一句话就让它们全掉了,所有人都知道燕铭即将厌弃他,要替身上位了。   江挽几乎想象得到,关于他死皮赖脸赖在燕铭身边十年终于要被一脚踹开的黑通稿已经急不可耐了。   而离它们井喷式出现在网上,只差燕铭真正当着大众的面踹开他。   然后那些只敢藏匿在阴暗处的变态恶欲就会黏腻又恶心地缠上他,企图将他拖进泥里,和他们一起烂在泥里。   只要一想到会是那样的结局,江挽就一阵反胃。   他不能倒下。   他手上有存款,付完那些违约金不是问题,但他手上真的只剩下SHEN·籁这一个资源,要想不靠燕铭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光只有这一个资源不够。   但是现在的形势看起来,燕铭显然不仅要停掉他的工作,还要封杀他,所以以后他要想只靠自己谈合约可能什么都谈不到。   所有人都得向权势低头。   江挽捏紧手机,在落地窗前坐下,挑了重要的人回复了,余光忽然瞥到下面有动静,下意识探出视线,刚好看见一辆车牌春A8开头的黑色豪车停在老宅正门。   燕管家弯腰打开后座的门,上面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年。   少年眼神亮晶晶地打量着庄园,肉眼可见地雀跃,脸也激动得红润。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飞快调整神情,按捺下来兴奋,矜持地跟在管家身后,在佣人们惊诧的目光走进别墅。   他们不认识这个少年,但仅凭这张和江挽长得七八分相似的脸,他们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莫斐。   莫斐竟然被带回了老宅。   江挽在落地窗处撑着下颌,很快就了无兴趣地收回视线。   但楼下已经有人发现了他坐在落地窗前,幽深视线勾过来。   江挽扫了眼。   是燕旭。   昨晚燕旭闻他擦过手的手帕激动到流鼻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江挽皱了皱眉,正要抬手拉拢落地窗的遮光帘,蓦地一顿,忽然想起被打断的念头。   他手里只有SHEN·籁的代言,沈知砚坚持用他不解约,沈家对燕家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如果——沈家和顾家一起呢?   燕铭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同时奈何得了顾、沈两家。   江挽蓦地想起顾逐之的那句——多几个情人。   “……”   多几个情人不可能,但选中其中一个倒不是不行。   燕旭依旧站在原地,江挽又看了眼他,敛下神思,最终还是拉上了窗帘。   燕家长辈的寿宴在两天后,就在燕家老宅,佣人们提前开始忙碌起来。   莫斐住进了燕家老宅,这两天都睡在燕铭的房间,占据了江挽的位置。   反倒是江挽,一直歇在客房。   江挽想过离开,但从这里去门口太远,需要接驳车,庄园的佣人们都得了燕铭的命令,没有接驳车接他,门口的护卫也不让他离开庄园。   他不得不在燕家老宅留下来。   那天晚上过后,他也没再去找过燕铭。庄园很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需要见面,他们可能几个月半年也见不到一面。   而那个直觉让他不舒服的男佣林钧,这两天也突然不见了踪影,听其他佣人说是被临时调到了别的地方帮忙。   江挽一直待在房间没怎么出来,莫斐倒经常大剌剌穿着燕铭的衬衫出现在佣人面前,笑眯眯让佣人给他倒水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别墅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总是撞到佣人。佣人手中有时候是热水,他光洁白皙的手背被烫得通红;有时候是一盆刚擦过地板的脏水,他撞了个满怀,脏水泼了他一身;有一次还是一壶刚烧开的开水,差点泼在他脸上,吓得他当场尖叫。   他去花园,有时候也会撞到园丁乱放的修剪花草树枝的园艺剪刀,差点磕破了脚指头。   可偏偏佣人都是一副无辜样,挑不出一丝错,也看不出任何要针对他的意思,燕铭总在书房,他不敢去打扰,只能去找管家,但管家也只是不痛不痒训斥。   其他燕家人对莫斐的态度不冷不热,他大概猜到他在这里不太受欢迎,后来就识趣不再出去了。   直到晚宴当天上午,他在衣帽间外遇到了燕旭。   莫斐还记得当时在医院让张特助把他赶出去的人就是他,正要避开,对方却叫住他,冷冷淡淡塞给他一个黑盒子就走了。   莫斐疑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做工精致、镶着数十颗碎钻的手链。都是很值钱的粉钻,成色看上去非常不错。   下午的时候,造型师来给燕铭做造型。   燕铭身边的那个少年穿着打扮和江挽相似,造型师习惯性张嘴想叫燕铭身边的人“江先生”,却在发现对方并非江挽时及时停下来,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莫先生。”   “你好。”莫斐乖巧站在燕铭身后,笑着说,“你以前是怎么给江挽前辈做的造型,也可以像那样给我做。”   最后一句他说着转头去看燕铭,可怜兮兮小声问:“可以吗?叔叔。”   “嗯。”燕铭喉间不咸不淡滚出一个单音。   莫斐欢天喜地转头看向造型师。   “好的。”造型师笑着点头,心里却嘀咕了句——这莫斐叫江挽前辈,到底是以娱乐圈后辈的身份,还是以燕铭上下任情人的身份?   不管是哪种身份,江挽都是他的前辈,而且还都是栽树给后人乘凉的前人。   只不过现在他两边好像都要退下来了。造型师想起这两天网上乱糟糟的一团,在心里可惜地摇了摇头。   江挽工作室的人就像集体失踪了似的,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都没有出面澄清,都有人开始刷让江挽退圈的词条了。   但他心里嘀咕归嘀咕,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规规矩矩给莫斐做造型。   莫斐的西装礼服是某奢侈品牌的新季高定,颜色很配燕铭身上的那套铅灰色西装。   “叔叔,我来帮你系领带。”莫斐做好了造型,绕开造型师,抢在他之前接过了燕铭手中的领带,亲昵地踮起脚。   造型师笑了笑,没和他计较这种小事。   他又不是燕铭的情人,巴不得少做点事。   但是。   造型师想起以前在这里见到的江挽和燕铭,一向都是燕铭给江挽系领带,江挽从来不动手。而且他不仅从来没碰过燕铭的领带,还会因为燕铭帮他打领带的速度太慢表现出不耐烦。   莫斐和江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性子,燕铭真的会将莫斐当成江挽的替身吗?   造型师百思不得其解。   莫斐抬手替燕铭打好领带间露出系在腕间的手链,白腻肤色在粉钻的衬托下十分好看。   造型师多看了两眼,却不是因为他的手,而是因为这些碎钻和他身上的这套高定看上去不太相配。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万一这条手链是燕总送的呢?   另一边,江挽刚换好衣服,从一直闲置在一旁的礼品袋里取出一瓶香水。   香水是他去淮江拍广告那天沈氏集团送给他的沈知砚亲手调制的那瓶香水,瓶身中的香水呈玫瑰色,江挽只喷了一点,只有凑得很近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江挽自己闻得久了,反而从淡香中闻到一种熟透的靡香。   他将香水放回去,房门就被敲响。   门外是燕旭。   燕旭手里捧着只盒子,见他开了门,先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香水味,才殷切叫了声:“挽挽。”   江挽看着他:“怎么了?”   “这个送你。”燕旭低声说,将盒子塞到江挽手中。   盒子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里面却是一对镶着粉钻的袖扣和一枚同样镶着硕大粉钻的漂亮胸针。   “前两天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让人做成了袖扣和胸针,剩下的碎钻做了一条手链,但手链的钻太小了,不太配你,所以——”燕旭说着一顿,又认真说,“挽挽,你试试。”   奢侈品牌的人都会捧高踩低,高定礼服都送去给了莫斐,但江挽身上的这套同样也是高定。他到底在圈内混到了顶流的位置,不像莫斐,他就算不依靠燕铭也能拿到高定。   至于珠宝配饰。   江挽敛下眼,取出袖扣戴在袖口,又将胸针在胸口别好,才抬头:“谢谢。”   “很好看。”燕旭眼神在江挽胸前和双腕上逡巡,悄悄磨了磨齿关,他垂下眼睫,藏起眼底的掠夺和痴意,低声说,“果然很配你。”   江挽弯了弯唇,笑意很快消失。   晚宴很盛大,在燕家老宅特设的宴会厅。   宴会厅金碧辉煌,每一寸地板都仿佛铺着金光,门口铺了红毯,十几个受邀而来的报社记者在红毯边拍照。   江挽抵达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个记者在东张西望,估摸着是在找他。   最近事太多,江挽不想麻烦,没走红毯,从另一个门低调进去了,在角落的沙发坐下来。   刚坐下,头顶就传来一道耳熟的男性嗓音:“挽挽。”   江挽抬起头,是顾逐之。   这段时间江挽被停了工作,顾逐之虽然同样也不太好过,但背后好歹还有个顾家,也不算太难过,他看见江挽还是和之前录制综艺时一样热情,只是笑容下藏着些许忐忑:“好久不见……挽挽。”   顾逐之生在顾家,从小耳濡目染这些阴私手段,所以在他和江挽都被燕铭同时打压的时候就想到了燕铭可能知道了他对江挽说过的话,意识到是他连累了江挽。   江挽被燕铭藏在燕家老宅,也不上微博和工作微信,顾逐之没有他的私人微信,联系不上他,也不能来燕家老宅找他。   所以今天晚上他一直关注着宴会厅门口,观察江挽有没有来。   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见到面,他却有些忐忑,担心江挽生他的气,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委屈巴巴蹲在江挽脚边:“对不起,挽挽,你生气了吗?”   江挽想起燕铭放在他身上的窃听器,垂眼思索了片刻,“嗯”了声:“好久不见,顾老师。”   “挽挽叫我好生疏。”顾逐之小声抱怨了句,但他的眼神很快落在江挽别在胸前的胸针,眼神沉了沉,瞳仁蒙上一层漆黑的霾。   他认得这枚胸针,他还见过。   在那个群里。   燕旭炫耀过。   炫耀挽挽用他的手帕擦手,炫耀挽挽接受了他的礼物,还当着他的面佩戴上了。   顾逐之几不可闻憎恶地磨了磨牙,但对上江挽看过来的视线,瞬间就变回了平时的神色,瞳仁也恢复成了无辜的浅褐色。   “我们那期综艺能播。”顾逐之说,“我们顾家不是他燕家一言堂。”   江挽冷淡点头:“好。”   顾逐之一直没起来,丝毫不在意身上的高定西装。   他没说话了,只是看着江挽。   江挽这两天没上网,只记得当时帮他说话的人当中就有顾逐之,不知道顾逐之这两天被骂成什么样了。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拿出了手机,当着顾逐之的面搜索他的名字。   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顾逐之,你超爱。】   江挽:“?”   这条微博的配图是许多条微博拼接在一起的图片。   【@顾逐之:不准骂他!你们不准骂他!他还小,只是犯了这个年纪该犯的错而已!】   【@顾逐之:[转发]小狗怎么了?小狗没乱骂人!我就是江挽的狗!//顾逐之疯了吧?他人设崩了!!我热情单纯的大帅哥呢!!他现在怎么这么像江挽养的狗?!他俩不是才一起录过一期《HELLO,木屋》吗?怎么说一句江挽他就乱咬人!!】   ……   【@顾逐之:天空一声炸响,本汪自带音响,巡逻!】   这上面的每一条都和江挽有关,拼接的图片还不是只有两三张,差两张就能凑齐九宫格了,肉眼可见江挽断网的这两天顾逐之在网上疯狂发疯。   而评论区的这些人也从一开始骂顾逐之到最后的统一:【顾逐之,你真的超爱。】   【顾逐之,不要为爱做三,你哥会打死你。】   顾逐之特意回复了这条:【谢谢提醒,但不被爱的老男人才是小三。】   现在微博连顾逐之名字后都被关联上了三个词条:#顾逐之,你超爱#;#顾逐之,我就是江挽的狗#;#顾逐之,不被爱的老男人才是小三#   “不被爱的老男人才是小三”这条回复得非常早,就在江挽被爆出雨夜飙车和学历造假的当天晚上。   难怪燕铭那么生气,原来是有人在拱火。   江挽沉默了两秒,退出了微博。他看了眼燕铭和莫斐并肩站在一起的背影,有人举着香槟言笑晏晏上前恭维。   细细碎碎的言语传到他的耳朵:“燕总看来真的不要江挽了。”   “他们和传言中说的一样掰了,马上就要公开了吧。”   “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嘘——小点声。”   他们没发现江挽就坐在这个角落。江挽充耳不闻这些话语,看着顾逐之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眼睫微垂,片刻后,他突然撑着沙发抬起右脚,轻轻踩在顾逐之的膝盖上,垂下的眼尾缱绻蜿蜒。   膝盖上的力道不重,但顾逐之的耳根瞬间充血似地红了,他瞬间察觉到了江挽的变化——他不再抵触他了。   很难说,他蹲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这个。   不远处就是陆陆续续到达宴会厅的宾客,宴会厅没有大声喧哗的声音,但始终有嘈杂的人声。   侍者偶尔会从他们身边经过,燕铭和莫斐并肩背对着这个方向和宾客们谈笑风生。   今晚莫斐穿着打扮太像以前站在燕铭身边的江挽,有人晃了晃神才认出他不是江挽,也有人好奇地找了圈江挽的身影,但都没自讨没趣在燕总和他的新宠面前提起他。   说起来,当初燕铭带江挽出席这种场合也是在江挽跟在他身边的第六个年头,江挽要进娱乐圈,燕铭带他出来认认人。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见过江挽,只知道燕铭有个被金屋藏娇的情人。   现在燕铭又以这种方式把莫斐带出来,明显是在宣告莫斐的地位,和江挽被他抛弃的潜台词。   ——所有人都知道江挽和他没有关系了。   这些人晦暗不明的目光都聚集在燕铭和他的新宠身上,各怀心思,因此没人注意江挽在这个角落干什么。   皮鞋微微加重力道踩着顾逐之的膝盖,江挽轻轻咬着点唇肉,一双冷丽迫人的狐狸眼看着顾逐之。   他动作很突然,也始终没说话。   顾逐之顺着他的力,从原本半蹲的姿势变成了半跪,面红耳热,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闻到了从江挽笔直西装裤管传来的淡淡香水味,克制地伸手想握住江挽的脚踝,却被一下收回了脚,没碰到一点皮肤。   他遗憾地、祈求地看着江挽,眸光幽深沉浮:“挽挽?”   与顾逐之比起来,江挽面容沉静,看不出任何异样,身上的西装也只有坐在沙发上的褶皱,他慢慢转过头看了眼燕铭的背影。   顾逐之听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顾老师,”江挽转回头对他低声说,“以后我们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有机会。”顾逐之立即说,“挽挽,他不捧你,我们顾家捧你,挽挽……可以吗?”   江挽垂下眼眸,似乎在考虑。   “可以加你的微信吗?”顾逐之见他不说话,有些遗憾,但脸上还带着刚才兴奋的红晕,眼眸微亮,殷切地说,“工作微信联系不上你,挽挽。我会捧你,但不会逼你,挽挽,可以吗?”   他这模样看上去不像是要捧人的,倒像是追着人求人被他捧的。   江挽一直没动作,就在顾逐之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时,他拿起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调出私人微信的二维码放在顾逐之面前:“好啊。”   顾逐之眼睛一下比刚才还亮,亢奋地低声说:“谢谢挽挽!”   “叮——”的一声扫码成功,顾逐之迫不及待点了添加好友,随后在江挽点通过的瞬间截图意气风发发在群里。   站在宴会厅角落的几个男人手机同时一震,他们面不改色从助理那里拿过手机,在看清群消息之后脸色都微微一沉。   顾逐之:【挽挽老婆穿皮鞋踩我,好□□□□□。M属性大爆发!】   【他加我微信,还同意我捧他。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好爱他。】 第12章   几人目光隐晦瞥向江挽和顾逐之在的那个角落,从江挽出现在宴会厅的时候,他们都和顾逐之一样,余光一直注意着他。   他们都想到江挽身边去,但他们不像顾逐之已经扔下家族的重担随心所欲跑去了娱乐圈,他们在出现在宴会厅的刹那就被交际缠身,无法脱身去找江挽。   几人面沉似水盯着手机,几乎要将手机盯出一个洞。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江挽依旧在那个角落。他瞥到了顾逐之的动作,眼神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两秒。   他粗略扫一眼顾逐之发截图的那个群聊,只看见几个不同头像,没看见群名称,但他敏锐感觉到了什么。   那个群聊不太对劲。   江挽若有所思敛着眼睫。   他还在想那个群聊,顾逐之抬起眼看他,低声说:“我很开心,挽挽。”   江挽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他一眼,轻轻对他“嗯”了一声。   顾逐之喉结微滚,试探地得寸进尺:“可以继续刚才的事吗?挽挽。”   他还保持着刚才被江挽踩得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渴盼、热切地望着江挽:“刚才,我很喜欢。”   “……”   江挽垂眼凝着他,唇角微动,还没说话,突然抬眸看向顾逐之身后。   顾逐之跟着看过去。宴会即将正式开始,但宴会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正迎面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江先生。”保镖在顾逐之身旁站定,仿佛并没有察觉顾逐之此时的姿势,彬彬有礼对江挽说,“请跟我来。”   江挽神色微淡,认出这个保镖是经常跟在燕铭身边的保镖之一。   顾逐之冷下脸问,半跪在地上,气势却足:“你要带他去哪儿?”   “这是燕先生的命令。”保镖语调平稳,没有压低声音,他过来的时候不算低调,已经有不少人看向这个角落,眼神微妙地注视着他们。   保镖冷硬道:“受邀赴宴的每位客人都需要出示请柬,除非是宾客携带的男伴,江先生没有请柬,也不是任何宾客的男伴。出于安全考虑,江先生需要跟我离开。”   他是跟在燕铭身边的保镖,他的意思就是燕铭的意思。   这么久以来所有人都已经默认江挽来参加燕家主办的宴会是不需要请柬的,他通常被默认是被燕炽带来的男伴,现在保镖的话一出,注视着这个角落的人们神情开始变得惊异,还带着一点喜色,纷纷压着上扬的唇角,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挽。   ——保镖的话坐实了他们的猜测,燕铭真的抛弃了江挽。   但江挽本人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他的神色始终淡淡。在燕铭告诉他会收回给他的一切时,他就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幕。他在所有人的凝视中站起身,跟着保镖离开了。   顾逐之没有阻止保镖带走江挽,只是眼底依旧盘亘着狂热,神色却莫名。   挽挽被老畜生抛弃了。顾逐之坐在江挽坐过的位置,鼻尖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江挽身上的男香,手掌珍惜地摩挲着还残存着江挽体温的真皮沙发,内心窃喜,唇角的弧度几乎压不下去。   他注视着江挽的身影,愉悦又恶劣地想,燕老畜生最好再狠心一些,挽挽被伤透了心,就该认清谁才是真正爱他,对他好的人。   他们将会替代燕铭的位置。   而那个时候的燕铭——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分,不是吗?   江挽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进来的时候很低调,离开的时候却被特意带着穿过鼎沸的人群离开。   他路过时的轻风带起一阵淡淡的男香,原本举着香槟杯攀谈的众人被牵动心神,不约而同停下话语,犹如被勾了魂,怔怔目送他离开。   人群寂静,传来似有若无地低喃,像压抑不住想要伸手抓住江挽,却徒劳:“挽挽。”   “好香。”   “你看看我。”   这些目光如有实质,话语清晰传入耳中。江挽没有回头,神色沉静,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直到他纤细美好的身影彻底消失,人群才恍然回过神。   江挽没有请柬被燕铭派人请出去的消息慢半拍传遍整个宴会厅,人们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隐晦地落在燕铭和他的新情人身上。   他们觊觎江挽,有燕铭守在身边,他们只能养个小替身解解馋,却从来不敢带他们到明面上来。   他们不敢在燕铭面前耀武扬威,也不敢让江挽发现他们在找替身。   ——但谁知道燕铭竟然为了一个替身做到这种地步。   江挽真的被抛弃了。   从此以后,他们可以再也不用对着江挽和燕铭的吻照□□,也不用再养他的替身,因为他们也有机会可以获得江挽的欢心和垂怜。   人们的目光不经意撞在一起,宴会厅内的气氛难以言说,暗流涌动。   莫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注意到了被带出去的江挽,脸上的笑意越深,挺直了背。   “这位就是莫先生?”有人挽着女伴举着香槟杯靠近,轻轻和燕铭碰杯,含笑说,“燕总艳福不浅。”   莫斐眼神微微闪烁,认出这个人就是圈内据说拍不出好剧就得回去继承百亿家产的名导于澈,下意识紧了紧挽着燕铭的手臂,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撒娇地小声说:“叔叔……”   燕铭握住他作乱的手指,随即搂着莫斐的腰,俊美面容淡淡,唇角习惯性微垂,显露些许威严,他和于导攀谈。   他没有正式介绍莫斐,只是让莫斐陪在他身边,纵容莫斐和他举止亲昵,甚至无情派人赶走了江挽,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边一眼,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孩子对演戏有点兴趣。”燕铭垂着眼淡淡地笑,“还要托于导多关照关照。”   燕铭开了金口,于导哪敢拒绝,于是顺势笑着夸了莫斐几句:“应该的。”   莫斐羞赧抬起手,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手链,粉钻在灯光下散发着漂亮璀璨的光。   宴会即将开始,原本守在红毯的记者都被请进了宴会厅,只有一两个记者还留在原地处理设备,没有及时进去。   江挽出去的时候刚好撞见他们,几人愣了愣,随即立即抓起相机怼着江挽,争先恐后问:“江先生,宴会马上开始,请问您为什么出来了?您要离开吗?为什么?”   “请问是有什么隐情吗?”   “江先生,燕总和莫斐在一起是吗?”   “请问外界传言你被燕总抛弃是真的吗?还是说,燕总将你和莫斐留在身边是想享齐人之福吗?”   他们不能跨过迎宾栏,只能在安全绳外提问,江挽被大炮怼着拍了好几张照片,在闪光灯闪烁的强光中微微侧过脸,没回答记者的问题。   从被爆出负面热搜之后他就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外界有传言说他一定就在燕家老宅,可以说今天受邀来燕家老宅拍照的所有记者身上都有拍到江挽最新状态的任务。   眼看着他们拍完了所有来赴宴的宾客也没有看见江挽,心里难免焦急。   这会儿好不容易看见江挽出来,恨不得都冲过来逼问。   但所幸被派来送江挽离开的这个保镖人高马大,一身匪气,腰间还别着东西,无言震慑着这几个记者,没让他们真的冲上来。   在保镖的护送下,江挽安全离开了宴会厅的范围。   宴会厅和燕家人居住的地方隔得有些远,中间的花园仿佛是一道明确的分界线,将宴会厅的热闹和这边的冷清隔开。   这个时候燕家人和佣人都已经在宴会厅待客,这边只有冷寂空荡的灯光。   江挽穿过中庭回了房间,保镖尽职尽责地看着他关上门才离开。   关上门的刹那,江挽一直微微紧绷的颌关终于松懈下来,原本沉静的面容也变得有些轻快。   燕铭会将他赶出宴会厅,他并不觉得意外,也并不觉得难堪,因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燕家人,他甚至前所未有地感觉轻松。   更何况,他原本参加宴会的目标就是为了见顾逐之或者沈知砚一面。   他知道这两个人都喜欢他。   从顾逐之的言语中可以窥探出他哥顾司沉也喜欢他。   还有燕旭。   江挽敛着眼,不自觉轻轻弯着唇,摘下胸针和袖扣放回礼盒,将礼服换下来放好,进了浴室洗澡,出来后身上就只有淡淡的沐浴露味儿,之前特意喷在腕间的香水被洗得干干净净。   他的头发没擦干,发丝湿漉漉的,水珠从发尾坠落,迅速洇入睡衣布料消失不见。   落地窗前有张矮桌和两个柔软的坐垫,江挽将微润的毛巾随意搭在椅背上,盘腿在落地窗前坐下,打开手机。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顾逐之的聊天界面,江挽正要退出去,脑中却飞快掠过刚才在顾逐之手机上看见的那个奇怪的群聊,动作微顿。   那个群聊不简单,江挽从来不怀疑他的直觉,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但还需要证实。   他却并不着急去验证。   他退了出去,刚好看见乐时渝微博小号的推送。   前两天乐时渝的经纪人担心他乱说话崩人设,没收了他的微博,所以他只能苦哈哈用微博小号在网上冲浪,混在江挽粉丝里骂人。   乐时渝的微博小号和江挽的微博小号还是互关好友。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啊对对对像,都像,都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更妙的是头发都长在头顶上。】   【盲,都盲,盲点好。】   ……   【无好奇,纯恶意,莫粉怎么不去舔沈爸爸的饼?怎么,是不想吗?[吃惊]】   江挽习以为常下滑通知栏叉掉这些推送,下一秒乐时渝的微信弹出来:【Xenon过两天开演唱会,来吗?】   【我们到时候会直播。燕总没收你账号让你没办法澄清,我和他们商量过了,你来我们演唱会直接在直播的时候澄清。】   乐时渝前两天就问过他的打算,知道他不会就此退出娱乐圈,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帮他。   Xenon的其他几个成员也挺喜欢江挽,但江挽和他们的交际不多,关系一般。   江挽抒了口气,没答应。   但他的拒绝显然在乐时渝意料之中:【行。】   这两天都在准备演唱会,Xenon的经纪人没有给他们接什么活动,乐时渝晚上很清闲,他消息灵通,想起江挽现在应该在参加晚宴而不是在和他聊天,于是问他。   江挽想起刚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些记者,知道可能等不到晚宴结束就会流出他被赶出燕家晚宴的消息,于是没瞒着乐时渝,坦白说:【我没请柬,被赶出来了。】   乐时渝:【我操?】   【不是吧,燕总来真的?】   【贱人!!!!!】   【老男人又老又花心,算了挽宝,你想个办法溜出来,我给你点十八个男模。】   乐时渝来劲了:【我在春明市,发个定位,开车来接你。】   江挽:【……】   乐时渝:【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挽宝。】   今天燕家老宅保镖注意的重点在庄园大门和宴会厅,一个半小时后,江挽全副武装从房间出来,避开保镖,坐上了乐时渝的车。   ——乐时渝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拿到了请柬混进燕家老宅。   乐时渝一言不发地戴着墨镜和口罩,骨感修长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中庭前,气质冷感。   他不说话的时候很符合公司给他立的高冷人设。   但车窗落下,乐时渝取下墨镜,桃花眼微弯,看向江挽吹了个欢快的口哨,声音闷在口罩后,闷声闷气,模糊不清,但闷不住兴高采烈:“挽宝!!!”   这个称呼不知道乐时渝又是从江挽哪个粉丝那里学来的,他嫌弃口罩挡着声音,索性扯下口罩垫在下巴,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却欢快得像只哈士奇:“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乐时渝当初就是靠着这么出众的一张脸才在公司一百多名新生爱豆中脱颖而出被公司主推,气质冷然,天然就是一个高冷美人。可惜本人不是高冷的性格,说话太崩形象,所以才会被公司勒令在外面保持高冷人设当个哑巴新娘。   他声音不大,江挽拉开车门坐上车,才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好冷淡的挽宝。”乐时渝眨了眨桃花眼,食指勾着口罩扯上去。   江挽扶着线条流畅优美的下颌,心情不错地笑了笑,在门卫检查的时候就去了后座,成功和乐时渝混了出去,将燕家老宅远远甩在身后。   乐时渝说要带江挽去点男模就真的带江挽去了,但其实点男模是假的,他们都是艺人,尤其乐时渝还是爱豆,有洁身自好的自觉。但见面是真的,他带江挽去了本市一家比较小众的酒吧。   酒吧老板是个富二代,开这家酒吧的目的也不是赚钱,所以酒吧人不多,管理也算不错,中间的台子上有驻唱。   乐时渝轻车熟路带江挽去了角落的卡座,点了两杯酒。   他们这个位置有东西挡着,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再加上灯光昏暗暧昧,就算离得近也不一定认出他们的脸,所以乐时渝很快摘了口罩,抿了口酒。   江挽从进了这家酒吧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他坐的位置比乐时渝更隐蔽,他很快也卸下了伪装,端起酒杯尝了口甜丝丝的酒。   他很少来酒吧,他上一次来酒吧……   江挽下颌一顿,想起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家酒吧眼熟了。   他上一次来酒吧,就是在装乖重新取得了燕铭的信任从小黑屋出来之后。   燕铭看上他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想和他上床,但江挽被关起来的那几年燕铭一直没动他,因为他不愿意。   燕铭那个时候做尽了所有强迫他的事,偏偏还要在这方面获取他的心甘情愿,所以也愿意为了他维持虚伪的绅士表象。   除了江挽没有自由以外,燕炽的行为被他称为“追求”。意思就是,如果江挽没点头,他们就还只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那两年的确是这样。   但拖的时间越久,燕铭的耐心就越差。   江挽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在燕铭耐心彻底耗尽的前夕,他用这个条件换来了短暂的自由。   然后——他就跑到一家酒吧,鲁莽地和一个陌生男人上了床。   他这么做单纯是为了报复燕铭,所以他没必要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当然也不记得那家酒吧的位置和名字。   直到现在再次走进这家酒吧,他才迟钝地想起来。   江挽面色不改,很快将那个掠过脑海的一夜情对象抛到脑后,回过神察觉对面的乐时渝在偷偷瞥他:“?”   他问:“怎么了吗?”   灯光昏暗,乐时渝压着笑意:“没什么。”   江挽正要追问,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试探的嗓音:“江先生?”   是张特助的声音。   江挽偏过头,果然在暧昧的光色下看见好几天不见的张特助。   张特助穿着休闲,一向用发胶捯饬得干净利落的头发也柔顺地垂在额前,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您怎么在这儿?”张特助问。   江挽表情淡下去,轻轻“嗯”了声。   “认识?”乐时渝很少见到张特助,没听出他是谁,再加上灯光昏暗,他没看清张特助的脸,于是问:“这么巧,要一起吗?”   张特助看向江挽,询问:“可以吗,江先生?”   燕铭就算休息也会处理公司重要的事务,但他很少在燕家老宅住,重要的文件都不在这边。张特助身为燕铭的首席助理,按理说这段时间会时常出入燕家老宅,但他这两天没在燕家老宅看到张特助。   不知道是被发现擅自亲近他之后挨了罚,还是放了假。   江挽将酒杯送到唇边,垂着眼思索良久,才又“嗯”了声:“可以。”   张特助在江挽身边坐下。   他是知道今晚燕家老宅有宴会的,但他识趣地没问江挽为什么不在参加宴会,反而会出现在这里。他招来侍者点了杯酒。   张特助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在杂乱的气息中终于又嗅到了熟悉的冷香。   “我刚看到你名字又挂热搜上了。”乐时渝和江挽继续刚才的对话,捏着酒杯无奈说,“我就表现得一丁点苗头,你怎么这么敏觉啊挽宝?”   江挽问他:“什么热搜?”   乐时渝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江挽料到今晚会有热搜,但现在上的这个热搜却和他料想中的不是同一个。   和他料想得一样的是,那几个拍他的记者为了抢占流量,没等到宴会结束就将他离开宴会的照片发了出去,但与此同时还有莫斐在宴会中被众星拱月的照片,然而热搜词条的关注点却明显有些偏了。   他们上的这个热搜词条竟然是珠宝的对比。   热门有粉丝总结了这个热搜的前因后果:最开始是莫斐在宴会前发的自拍不小心露了腕上的粉钻手链,有懂行的出来吹捧这条手链是最近才开采出来的粉钻做出来的饰品之一。   莫粉顺着杆子往上爬,得意洋洋,明里暗里踩江挽。   江挽粉丝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有莫粉不小心带了江挽的大名,被巡逻广场的江粉发现,很快又打起来。   直到宴会上的照片流出来,有人扒出来江挽的胸针和袖扣都镶嵌着硕大粉钻,莫斐手链镶嵌上的碎钻和它们比起来只能算边角料。   江挽粉丝多,本来就把莫斐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现在更是利用这个痛点让他们无法翻身。但他们的重点都歪了,江挽在开宴前就被请离开的事反倒被压下去了,也难怪乐时渝刚才越看越高兴。   江挽把手机还给他,靠着卡座的软枕,探手取起酒杯,手背却不小心蹭到了张特助。   张特助从坐下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喝着酒,存在感降到几乎没有,他放下酒杯时手背被蹭上一片细腻的温热,呼吸微滞。   他始终克制,没说话,缓缓咬紧了下颌,轻轻侧了侧头,在光怪陆离的光线中看见了江挽模糊不清的剪影。   “你还回去吗?”乐时渝突然问。   江挽好不容易从燕家老宅混出来,似笑非笑抚了抚下唇,转向张特助,低声说:“不知道。”   乐时渝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起身去了洗手间。江挽始终撑着下颌歪着头看着张特助,暧昧不清的灯光下,没人能看清他的眼睛。但只要他愿意,他的眼睛会变得含情脉脉,柔美多情。   “江先生。”张特助喉结微滚,没忍住低声叫他,鼻尖仿佛充斥着江挽唇齿间醉人的酒香。   “张特助。”江挽在鼓噪的音乐中说,“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挑的这个位置很隐蔽,他的身形几乎被完全挡住,外面应该看不见他的脸才是,而且这里这么吵闹,其他人不一定能听见他的声音,江挽自己也不能保证离开后会准确无误找回来。   那么在没人特意引导的情况下,张特助怎么会知道他就在这里?   张特助面色坦荡,说:“我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江先生。”   江挽在低暗的光线中仔细盯了会儿张特助,没发现他神色中的异常,于是很快别开了眼睛。   “燕总他——”   张特助刚开口,就听见江挽笑吟吟柔声说:“哦,你又想把我抓回去吗?”   张特助蓦地顿下来。   他终于想起江挽二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踏进酒吧厮混,是他奉燕铭的命令将江挽从凌乱的房间带回燕铭面前。   那个时候才是他跟在燕铭身边做事的第三年,他还没站稳脚跟,所以急切想得到燕铭的信任往上爬。   他还记得江挽那天浑身都是陌生男人的东西,泥泞得可怕,被他抓回面色阴冷的燕铭身边,却敢笑得得意又灿烂:“怎么办?叔叔,我也和别人做了。”   他轻言细语,“叔叔要么打死挽挽,要么就捏着鼻子认了吧。”   “叔叔想好要和挽挽在一起了吗?”   江挽双唇含着杯壁,掌着下颌,唇角愉悦上扬,显然也想起来那段往事。   即使后来他被变本加厉关起来,日复一日地被灌药、被养出杏瘾,他也能被这段记忆中气得跳脚却还是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的燕铭逗得乐不可支。   他在燕铭身边的这十年,张特助不是主谋也不是从犯,他是个被利益驱使的帮凶。   张特助沉默了两秒才说:“江先生,您误会我了。”   燕铭身边有莫斐陪着,他没想送江挽回去,而且——他看着江挽,轻声说:“这段时间我在休假。”   工作狂在休假。   江挽眼神闪烁,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随手放下酒杯。   张特助目光在他的酒杯上停留了片刻。   偏僻的角落安静了一会儿。   乐时渝迟迟没有回来,江挽拾起丢在卡座的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低头时余光瞥见张特助手机亮了亮。   张特助扫了眼,脸色不变,将屏幕反扣在桌上。   江挽收回余光,看见顾逐之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顾逐之:【挽挽,好想你。我可以来找你吗?】   顾逐之:【图片】   图片上是顾逐之被江挽踩出来鞋底印记的膝盖,褐色灰尘烙在黑色西装裤管上格外显眼。   顾逐之:【不要不理我,挽挽。】   江挽没回,看完就退出来了。   乐时渝没回消息,但过了会儿就回来了,解释说:“刚遇到个朋友耽搁了会,他这个月都在这里驻唱。”   乐时渝以前也在酒吧驻唱过,后来才被星探挖掘,这会儿遇到以前的朋友在这里驻唱,不禁有些心动。   但他上台容易引起骚动,再加上江挽也在,到时候被认出来就危险了,毕竟前不久还有人因爱生恨给江挽泼过硫酸,只得老老实实回来。   他们泡了会儿酒吧闲聊,不久之后,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骚动。   江挽原本坐在这个角落,并没有注意到这阵骚乱,直到这阵骚动的源头停在他们面前:“江先生。”   “燕总让我们来接您回去。”   江挽微顿,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酒吧内多了十几个来接他回去的保镖。   这些保镖个个面容冷肃,穿得都像□□,吓得他们周围的客人都不敢说话,偷偷看着保镖们眼前的人,都在好奇到底是谁阵仗这么大,要这么多人来抓。   好在他们并看不见江挽的脸,只能看见一只圈着酒杯修长漂亮的手。   对于这些保镖的出现,江挽不算意外,他平静戴上口罩,和乐时渝告别,却撞见张特助盯着他的目光。他很快别开眼,瞥了眼桌上的酒杯,跟着保镖出去了。   乐时渝目送江挽离开,没注意到张特助将江挽留下来的半杯酒捏在了掌心。   乐时渝和张特助不熟,甚至到现在也没看清他的模样。但他心里有分寸,没当着一个不熟的人面骂人落下把柄。   他觉得没意思:“那我也先走了。”   “……嗯。”张特助低声应,垂着头喝酒。   人太多,保镖尽职尽责地拥护着江挽,没让那些围观的人碰到他的衣角。   江挽重新回到燕家老宅。   宴会还没结束,这边的别墅依旧冷清,他刚从嘈杂热闹的地方出来,还有些不太适应别墅的寂静,于是他嗅了嗅身上的酒味,没多重,但他还是又去洗了个澡。   出来后又去嚯嚯光了小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欢乐豆,给小陶发了红包。   小陶拿了红包之后对他五体投地哐哐磕头,立即双手奉上了他另一个私藏起来的账号。   后来江挽还和他开了把联机游戏,还去工作室开的线上狼人杀房间转了圈。   ——这段时间工作室的人没事做,都闲得长毛了。   江挽旁观了两把就退了出去,睡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挽刚睡熟,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江挽没听见。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很快响起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高大粗犷的男人出现在房门口,热切地看向床上的鼓包。   江挽背对着门睡着,胳膊搭在薄被上,乌发微润凌乱,露出一截雪腻优美的天鹅颈。   男人端着一杯水,胸前的纽扣藏着一枚针孔摄像头,耳里佩戴着一枚入耳式耳机,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床,听着耳机里的激动痴迷的说话声。   “靠近点。”   “再靠近点。”   “挽挽在睡觉。”   “好乖,斯哈斯哈,好想□。”   “燕总真大方,我再也不骂他了。”   “竟然雇人吓挽挽。”   “嘻嘻嘻,真恶劣。”   “嗯……”   “我操,谁他妈在打□□啊,恶不恶心?谁他妈要听你打□□?”   “吵死了,闭嘴。”   “想□在他脸上。”   “用他手机拍张照。”   “会吓哭吧,手机里突然多了张自己熟睡的照片。”   “被吓哭了也好瑟瑟。”   “会发抖吗?”   “在?看看□。”   男人皱了皱眉,取下耳机,缓缓弯下腰欺近江挽。   如果江挽现在醒过来,他会立马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他想让管家辞退,却被告知是被家主亲自雇佣回来的那个男佣,林钧。   他想伸手触摸江挽,却担心扰醒他。   林钧克制地收回手,直起腰,目光停留在江挽放在床头的那杯水。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江挽睡觉前会接一杯水放在床头。   他将手中的这杯水替换了床头的水杯后,隐晦地将针孔摄像头贴在最容易拍到整张床的位置,和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离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直到远离了江挽的房间,他才重新戴上耳机:“为什么要换水?”   “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是什么?”   “用来助兴的药。”他说,调出监控,截了几张图,找到一个微博小号发了过去。   没多久,监控中的人醒了。   江挽被手机的震动震醒,先端起床头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通知。   有个新注册的微博小号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图片。   江挽的微博小号只有小陶和乐时渝知道,他不经常发微博,也不评论点赞,将它伪装成一个僵尸号,因此他从来没收到陌生人的私信。   但他打开私信,看清这几张图片之后就变了脸色。   这几张都是他房间内的监控截图,图片上还有时间。   ——他的房间里被人装了监控。   用户722365862839:【挽挽。】   江挽心跳快了一拍,冷静地深吸口气,在拉黑这个账号之前想起一个人:【林钧。】   用户722365862839没有回复,但江挽知道他猜对了。   能在他房间装监控的只有燕家老宅的佣人,但燕家老宅的佣人都是筛查过后,对他没有那些想法的人,他这段时间只感觉出林钧不对劲。   过了会,用户722365862839发来一张群聊的截图和几个视频。   用户722365862839:【挽挽好聪明。】   【他们都喜欢你。】   视频的封面污秽不堪,是不同人对着他照片的……   群聊的截图里都是对他恶意的□□。   江挽没理他,根据那两张监控截图的角度,开始找那枚被藏在他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   用户722365862839:【挽挽,燕铭不要你了。】   【他选择了莫斐。】   【挽挽,燕铭保护你,这些人才不敢碰你。只要燕铭抛弃你,他们就会不要命想亲你,摸你,□你。你会被他们□死。】   【视频】   【好想□□,挽挽。等会我来找你好不好?】   江挽终于摸到了被藏在床头的针孔摄像头,用力踩碎,冲进了厕所,回来看见放在床头的水杯,微顿,将剩下的水倒进了下水道。   然后才回这个账号:【燕铭让你来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背后是燕铭在推动。   因为燕铭向来不会容忍他身边出现这些变态,而这个变态出现在他身边太容易,时间也太巧合。   他说的话,也和江挽以前收到的那些变态的私信不太一样,很像在刻意强调燕铭对他的保护。   用户722365862839:【是。挽挽好聪明。】   江挽:【林钧,你故意的。】   故意露馅给他看,暴露燕铭雇变态吓唬他的不良居心。   林钧唇畔划过一抹诡笑,低喃:“都说了挽挽好聪明。” 第13章   林钧背叛了燕铭, 是因为他看见了他和江挽之间的裂痕,想让江挽进一步厌弃他,主动失去燕家的庇护, 他们才会有机会靠近。   江挽虽然厌恶燕铭, 但同样不喜欢变态,他很快想明白了这件事,没等林钧回复直接拉黑了他。   他担心房间里还有遗漏的摄像头,心里膈应,再也无法继续在这个房间住下去,于是打算重新找个房间。   但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 腹部突然蹿起一股熟悉的热意。   江挽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在他被抓起来灌药的那段日子, 他每天都能体验到这样的感受。   江挽迅速想到了那杯刚被他倒掉的水, 他醒过来后不知道房间里来过人,以为那还是他放在床头的那杯水, 所以毫无设防地喝过一小口。   这段时间他没有和燕铭做过什么, 以至于他现在他就只喝了一小口,药效就立即发作。他不得不扶着门,才狼狈地没有倒在地上。   他趁还有理智的时候就飞快反锁上了门。   门被锁上的刹那, 他终于支撑不住, 跪倒在门口地毯, 抓着门把手的那只手用力绷紧,雪白手背绷起黛色青筋。   ——   “燕总?”   燕铭耳边响起询问。   他偏头,见是顾司沉,眼神微沉。   香槟杯相碰响起细微的清脆声, 顾司沉瞥了眼站在燕铭身边的莫斐,温柔含笑:“燕总好艳福。”   莫斐依赖地靠着燕铭, 挽着他的手臂,朝顾司沉笑了笑,试探地探出香槟杯想和他碰杯:“顾总好。”   顾司沉眼神下掠,在莫斐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而看向燕铭。   莫斐的香槟杯尴尬地僵住,而后委委屈屈收回手,挠了挠燕铭的掌心。   燕铭眉心微皱,正要说话,蓦地一个保镖低调地从小门进来,在燕铭耳边耳语了几句。   莫斐看了看那个保镖,刚想撒娇,抱在怀里的手臂就被抽走,紧接着他就看见燕铭将他抛在原地,和那个保镖离开了。   燕铭原本就是这场宴会关注的重心,很多人都偷偷觑着他们,打算抽时间来找燕铭攀谈。   莫斐作为他这场的男伴,同样享受到了这份殊荣。   但燕铭和保镖离开时根本没在意他,他被当众甩开手,被单独留在原地,感觉尴尬又丢脸。   莫斐下意识环顾了一圈,看见有人和同伴交头接耳,目光停留在他腕间的手链。   他仿佛在这些细细碎语中听见了“乡巴佬”,“不识货”的词语,讽刺他将别人不要的货色捡来当成宝贝,刺耳得他险些维持不住温柔漂亮的表情,手指差点当场捏碎脆弱的香槟杯。   他抬起眼,嫉恨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下午亲手将这条手链交到他手中的燕旭脸上。   燕旭正与顾逐之和沈知砚站在一起,似乎察觉他的目光,偏过头看向他,笑着冲他抬了抬酒杯。   而顾司沉正走向他们。   这些人都是江挽的狗!莫斐咬紧牙,垂下了眼,故作从容地放下香槟,往燕铭离开的方向跟上去了。   他的离开在宴会厅掀起小小的波澜,但他没法再得意。   莫斐有种直觉,燕铭是为了江挽才会这么匆忙离开。   但等他出去的时候,燕铭和保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花园。   “挽挽回你微信了吗?”燕旭收回在莫斐身上浪费的眼神,咬牙切齿地对顾逐之说,“你他妈最好把挽挽的微信交出来,当初我们建群的时候可不是让你吃独食的。”   “挽挽会生气。”顾逐之淡淡地说,面容冷漠地捂紧手机,“他不会同意我把他的微信号随意交给别人。”   燕旭说了一晚上,现在已经唇干舌燥,他递给沈知砚和顾司沉一个眼神。   沈知砚和顾司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他的嘴,一人钳住顾逐之一边肩膀将他暴力架出宴会厅,在花园的路灯下抠出顾逐之紧紧捏在手心的手机,险些掰断他的手指。   顾逐之在他们四人当中年纪最小,轻易就被气得跳脚:“当初沈知砚砸了几千万也没要到挽挽微信,我要了这么久才加上微信,还要捧挽挽,你们凭什么白嫖?!哥!!你助纣为虐!!!”   他笃定:“你加!你们加挽挽也不会通过!”   燕旭掰着他的脸扶正扫了人脸识别,将江挽的微信推到群里,然后把手机丢给他:“滚蛋。”   沈知砚和顾司沉松开顾逐之,飞快点开江挽的名片添加微信。   顾逐之冷着脸整理凌乱的衣服,在路灯旁的长椅上坐下。   “当初说好是共享挽挽老婆。”顾司沉提醒弟弟。   顾逐之整理着衣服没吭声。   共享?他在心里冷笑,又幸灾乐祸他们没靠近过江挽才会保持这样的天真,心说:等他们自己单独接近过江挽之后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他们只会像他这样,只想独占江挽。   三人都发送了好友申请,没等到江挽通过,他们群里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四人手机同时一震。   群主:【视频】   是他们曾在热搜上看到的江挽雨夜飙车的那个视频,但多了几分钟时长。   这几分钟时长中,他们看见江挽的车被后面的那辆车猛地撞击截停,燕铭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将江挽从车上扯下来用力甩了一巴掌,随后被粗暴地拽起来塞进后面那辆车,朝原来的路疾驰而去。   视频中燕铭说的那些话清晰可闻:“太不听话了,挽挽。叔叔对你很失望。”   “为什么要逃呢?”燕铭说,“你那么乖,所以叔叔没有说过挽挽如果要跑就会把挽挽腿打断关起来。叔叔太惯着你了,挽挽。从现在起,挽挽可以不用再跳舞了。”   江挽在雨幕中瑟瑟发抖。   ——这个视频只要一发出去,江挽这段时间背负在身上的恶名就可以彻底洗脱。   这个视频完全可以证明他不是为了想嫁入豪门才从学校退学,也没有酿成任何车祸,这场车祸中的肇事者不是他,他是受害者。   视频播放完后屏幕中间自动出现一个三角符号,四人抬起头,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图。   ——   在发现被江挽拉黑后,林钧还是在江挽房间门口徘徊。   他知道江挽的警惕性很高,所以猜出他今晚在发现被装了摄像头之后就不会在这个房间里休息。他也知道自己弄回来的药性有多烈。   他看见江挽喝了一口被替换后的水,心里盘算着时间,想等着江挽出来。   就算不能动他,但如果能碰一碰他,也是好的。   但很快,他听见了门内反锁的声音。   “……”林钧眼神微沉,他手里没有钥匙。   他手机的微信群里还有人不停在发消息,催促他赶紧拍两张江挽药效发作后的照片解解馋。   林钧心里烦躁:【滚。】   他无意识捏着指骨,正对着江挽的房门凝神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时,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   他条件反射转过头,看见原本应该在宴会中的燕铭被几个保镖簇拥着从电梯出来。   林钧下意识站直身体,心脏跳得很快:“家主。”   燕铭眉心微凝:“出去。”   “是。”林钧立即点头,立即离开了。   他走出了一段距离,忽然回过头,看见燕铭从保镖手中取过钥匙,亲自打开了门。   电梯很快又“叮——”了一声,这次出来的人是莫斐。   他险些撞到了莫斐。   莫斐心情本就不太愉快,皱眉:“你走路不看路?”   林钧抬起眼,飞快扫了眼莫斐的脸,眸中情绪莫名,嗓音有些冷漠:“抱歉,莫先生。”   “快滚。”莫斐低声骂他,随即看向前面的燕铭。   燕铭已经打开了门,将钥匙抛给身后的保镖。   反锁的门锁被转动的时候江挽正抵着门低低喘|息,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他很热,肌肤浮起淡淡的粉,手臂裸露出来的地方已经被他抓出淡淡的痕迹。   许久之后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人在开门。   他担心是那个被燕铭雇回来的变态,绵软无力地抵着门,薄弱的意志艰难地抵抗对方进来。   江挽勉强提起精神,用力咬着舌尖,几乎将舌尖咬得糜烂。   这个时候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任何疼痛都会和药性殊途同归。   “挽挽。”   门缝上依稀传来燕铭的声音。   江挽怔怔抬起脸,看见燕铭出现在头顶。   在看见燕铭的瞬间,他的大脑却清明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焦红的面孔上已经挂满了眼泪,理智也即将被摧毁,他泪眼莹莹、失焦地仰着脸仰视着燕铭:“叔叔……”   很可爱,也很漂亮。   燕铭冷淡的眼眸终于微微软化,他没有硬让人推开门,伸手抚了抚江挽滚烫的脸颊,低声哄慰:“开门让叔叔进去,挽挽。”   “你离不开叔叔。”燕铭愉快地、低低地说。   江挽咬着牙关,覆着莹亮泪膜的眼睛透过狭窄的门缝看着他。他忍着喉咙的焦渴,殷红的唇角流露一抹冰冷的弧度:“叔叔太高看自己了。”   他想起这件事是燕铭在背后授意就犯恶心,用尽全身力气抵着门,难受地间歇了一会:“叔叔毕竟是老了,还是去找莫斐吧,他一定,”他脑袋昏昏沉沉,却十分恶意地说,“不会嫌弃叔叔又脏又老。”   他吞咽着舌根分泌的唾液:“而且叔叔刚才不是告诉了他们,我们已经结束了吗?”   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服软。   燕铭眼中浅淡的柔情散去,他直起身,冰冷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江挽,随机抽出钥匙抛给保镖,“哐”的一声,房门被彻底合上。   跟上来的莫斐只来得及看见燕铭阴沉着脸往楼上走,原本有些愤恨的眼神转变成得意,盯了眼紧闭的房门,柔情蜜意地快步跟上了燕铭。   房门前重新恢复了冷清,合拢的门将细碎的喘息关在了身后。   林钧低着头离开别墅时依旧心不在焉想着江挽,他边翻看着群成员发在群里的监控截图,穿过花园时却突然撞到了一个年轻男人。   对方鬼魅般出现在他的必经之道,他直直撞了上去。   他人高马大,莽力撞上去向来都是将对方撞出去。   然而这次不但这个人脚底没有挪动半分,他却被撞得一个趔趄,手臂发麻,不仅手机掉在地上,耳机也摔在地上,滚到了这人的脚下,“咔嚓”一声后被踩得稀碎。   虽然是这人突兀地出现在这条路挡着他,但燕家老宅来往的人非富即贵,而林钧只是被雇来的男佣,所以他即使下意识不悦皱起眉,却也不敢冲撞到他的人发火。   只能忍气吞声,低眉顺眼道歉,弯下腰想捡手机:“抱歉。”   然而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手工定制皮鞋和一只被高定西装裹覆的结实手臂,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着对方手腕上随着他的动作露出的某高奢品牌今年限量发售的手表。   他的手机屏幕还没熄灭,对方比他更快捡走了他的手机。   于是林钧直起腰,伸手去接自己的手机:“谢谢您,先生。”   对方却没有将手机还给他,而是饶有兴致地翻阅着那个群聊的聊天记录:“‘好想□他。’”   “‘为什么不□在他脸上?’”   “‘挽挽刚才离镜头好近,可以颜□了。’”   林钧动作一滞,意识到对方在读那个群聊的记录,恼怒地抬起头看向这个没礼貌、突兀出现在燕家老宅的人:“先生,请——”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身高已经算得上很高了,但这个人比他还高一些,他平视的视线也只能落在对方唇下侧的那粒病态的浅色小痣。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人长得很像他的雇主。   他见过所有住在燕家老宅的燕家人,但就连血缘关系最紧密的燕薇、燕旭,也没有他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长得这么像燕铭。   燕薇是燕铭的亲姐姐,燕旭是他的亲外甥。   如果不是从来没听说过燕铭有孩子,他几乎快怀疑这个人就是他雇主失散多年的儿子。   “……‘可惜被发现了。’”燕炽淡淡含着笑,慢条斯理说完这句话,无框镜片后的眼睛才温和地注视着林钧,柔声说,“怎么不说了?”   林钧无缘由地从心底感觉一阵森寒,他抑制住打哆嗦的身体,毕恭毕敬地低声说:“这是我的手机,先生,请将它还给我。”   他以为这个人不会这么轻易将手机还给他,然后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对方就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是这里的佣人?”燕炽问。   林钧收起手机说:“是的,先生。”   “哦。”燕炽轻轻点头,“我父亲知道吗?”   林钧听见他的称呼,右眼皮突然很快地跳了跳:“什么?”   燕炽态度始终温和,笑吟吟地说:“我的父亲,他知道你在他的房间——或者说,江挽的房间里装摄像头吗?”   林钧大着胆子抬起眼看着燕炽,对方虽然戴着眼镜,但他却莫名不太敢和他对视。他终于问出了口:“请问您是?”   “燕炽。”燕炽温和地弯了弯唇。   林钧没听过他的名字,盯着他的唇畔,谨慎地开口,“那您——”   “我的父亲好像不太会管教你们。”燕炽淡淡笑着打断他。   林钧眼皮跳得越来越快,连着心跳,仿佛要从喉咙跳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产生了一种动物与生俱来对危险的可怕直觉。   燕炽依旧温和笑着,林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抓住了肩膀。   他想反抗,却瞬间被压制在地上。   “家主没有——”   林钧艰难地侧过头,发现燕炽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温和的神色,露出冷戾骇人的本相。   “没有什么?”   燕炽说,居高临下俯视他,皮鞋用力踩在他的脸上,完全压着唇角,眼睛格外黑沉,眼镜的镜片在光线下反射着冷然的光。   皮鞋鞋底微微用力碾了碾林钧的脸,鞋尖踩进林钧喋喋不休的嘴里,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   花园内血腥味渐浓。   燕炽抬脚跨过林钧,手工皮鞋鞋底踩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园小道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林钧的手机躺在地上,正好显示着120急救电话被挂断的界面。原本戴在燕炽腕上的手表沾满了血迹躺在林钧脸旁,表盘完好无损。   燕炽十四岁以前来过几次燕家老宅,他显然还记得怎么走,轻车熟路穿过了花园,乘电梯上了楼。   没人知道他已经出来了。   燕炽脸上的冷戾散去,弯起唇角,熟门熟路找到了江挽的房间。   他停在房门前,听见里面传来细碎暧昧的动静。   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燕炽站在门口,微微咬紧下颌。他几乎瞬间就知道了那个肮脏的贱人对江挽做了什么,忍住胸腔翻滚的情绪,将意图争抢身体掌控权的副人格用力压了下去。   “废物。”   他听见副人格在耳边讥嘲,他幸灾乐祸:“里面只有他,直接踹门进去帮他,或者拿把刀冲到楼上捅死那个老东西,不会?要我教你?”   “你怎么不要我教你把尿?”   “你这么想从那里出来,是因为你想亲眼看见他被老东西欺负吗?”   副人格:“啧啧啧。”   “会吓到他。”燕炽闭了闭眼,在心中低喃,后背泛出冷汗。   不管是直接破门而入,还是去捅死老东西,都会吓到他。   他不应该看见这些脏东西。   他值得最好的、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   臆想中副人格的嗤笑迟迟没有传来,对方和他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我同意。”   燕炽依旧温文儒雅地弯着唇角,眼眸却沉沉,指背不小心沾染的血液在静谧中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   在这幅情境下,他想起了七年前他和江挽的相遇。   他在他怀里哭得那么可怜。   他哭泣时有豆大晶莹的眼泪惑人地砸在他的脸颊,诱使他抬手拭去那粒眼泪,然后将手指凑到唇边,着迷地卷走上面的水迹,直到他尝到他眼泪的咸湿。 第14章   一个人, 药性退得很艰难。直到后半夜,江挽才勉强清醒,从行李箱翻出了药瓶, 配合着药效勉强将药性压了下去。   他艰难躺在床上, 完全脱了力,昏昏欲睡睁着潮湿眼眸,被热汗和眼泪濡湿的发丝凌乱贴在他靡艳流丹的眼尾,他的眼神微微涣散,无神地看了会天花板,眨了下眼睛, 很快近似昏迷地睡了过去。   他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醒来的时候只有壁灯昏暗澄黄的光静谧地从头顶洒落下来, 天光被厚厚的遮光窗帘遮住。房间内的气息难以言说, 不太好闻。   江挽舌根还有干嚼过镇定药片后的苦涩,他镇定自若, 没将房间的这股气味放在心上, 反而认真思索他是不是一觉睡到了晚上,拿起手机看了时间。   微信显示了好几条陌生人发来的好友申请,江挽正要忽略, 却注意到了他们附带发过来的信息。   这三条申请验证的消息都带着有微信主人的名字:沈知砚, 顾司沉, 以及……燕旭。   江挽点开他们的申请,在最下面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字:对方通过“顾逐之”分享的名片添加。   在看见这行字的刹那,江挽脑中顿时浮现出他在顾逐之手机上看到的群聊截图,思索了片刻, 点了几下屏幕,才放下手机下床吃药。   他身体对抑制□□的药有了抗药性, 他担心药性反扑,为了防止在外人面前露出丑态,他多吃了一些。   房间内没有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将干涩的药片吞进了喉咙,才走进浴室,洗干净身上的泥泞。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佣人敲门,挽条件反射想起林钧,盯着房门,没去开门。   外面很快就传来熟悉佣人轻轻的询问声:“江先生,您醒了吗?”   江挽这才打开门,让佣人进来。   最前面的那个佣人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她身后的几个佣人有条不紊进来拉开窗帘、收拾狼藉的床。   海鲜粥是燕家私厨特意给江挽煲的,他没醒,就一直用文火煨着。   江挽在落地窗前的小餐桌前坐下,佣人将海鲜粥放在他面前,随后把餐盘抱在身前,轻声说:“江先生,家主说您用完餐就可以走了。”   江挽捏着粥勺的手指一顿,有些疑惑地抬眸看向佣人:“去哪儿?”   佣人从江挽第一次来燕家老宅的时候就在这里伺候了,虽然不常见到江挽,但内心深处依旧喜爱着他,闻言神情表现出些许不落忍,低声说:“江先生如果有空的话,就去网上看看吧。”   “知道了。”江挽垂下眼,注视着粥碗里腾腾飘出来的白雾。   他没急着拿手机探究她是什么意思,他被折腾一晚上,这么久没吃东西,胃袋里空得难受,安安静静用完了海鲜粥,胃里暖暖呼呼,让佣人撤走碗碟之后才想起拿出手机上网查发生了什么。   他下拉通知栏,正准备清除积攒在一块儿的推送和通知时,就知道了原因。   各个app都在推送同一个新闻。   ——燕市集团总裁携带新宠莫斐出入珠宝店挑选钻戒,两人之间含情脉脉,不容第三者插足。   ——据说是为了昨晚不小心把莫斐丢在宴会上道歉。   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   江挽面无表情点了清除,平静站起身。他在燕家老宅的东西不多,没几分钟就收拾好离开了房间。   佣人们显然已经都知道了这件事,见江挽带着行李出来,都不约而同目送着江挽离开。   “挽挽。”   江挽刚准备进电梯,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想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江挽微微皱眉,敏锐避开他的手,警惕转头,看见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一个年轻男孩。   是燕家的一个旁支。   年纪不大,约莫十八岁出头,江挽和他不太熟,不记得他名字,对他有印象纯粹是因为他每次到燕家老宅,这个人就经常出现在他面前。   江挽别开眼,离这个人远了一些。   “我帮你。”男孩小声说,眼睛很亮,估计是刚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现在还喘得厉害。他再次伸手想从江挽手中接过行李,指腹有意无意贴着江挽的手背。   在摸到江挽的手的刹那,男孩的呼吸有些微的变调。   ——在今天之前,这个人不敢这么随意接近他。   江挽收紧手指,眼神一冷,唇角和眼尾堪称冷艳:“滚。”   “……挽挽?”男孩迷恋盯着他的唇角低声叫他。   江挽不予理会,进了电梯,见他还想跟上来,指骨抵着冰冷的行李箱把手,眼神愈发冷,掠了眼电梯壁上的报警键。   报警键连通楼下的保镖值班室,只要按下就会有保镖上来。   “我只想来见见你,挽挽。”就在江挽以为他会缠上去准备抡晕他的时候,男孩扶着电梯门,没有遗憾,只有激动和亢奋,他将江挽拦在电梯里,说,“有家主在,你以后再也不能继续待在娱乐圈了。”   燕铭厌弃江挽之后,没有人敢触燕铭的霉头用他。   这个道理没有人不知道。   江挽一言不发。   男孩继续兴奋地说:“但如果挽挽以后想做什么,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也可以帮到挽挽。”   “挽挽想要钱,我有很多钱。”他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眼神却愈发露骨贪婪:“只要挽挽像陪家主那样陪我。”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他做了?”   男孩眼神大剌剌在江挽布满斑驳红痕的脖颈处逡巡。   “他不怜惜你。”   恶心。   江挽脖子上的痕迹都是他自己抓出来的,他干脆利落按下电梯的紧急报警键,通知保镖上来。   男孩见状没再拦着电梯门,胸有成竹地看着江挽,松开了手,重申:“挽挽一定会来找我的,对吗?”   电梯门当着他的面缓缓合上。   江挽下了楼,送他离开的车一直停在那里,他从中庭出来,司机就下了车,亲自给他开了车门。   “江先生,是回秫香别馆吗?”司机问,飞快掠了眼后视镜。   秫香别馆是他经常住的地方,江挽淡淡应了声:“嗯。”   江挽给小陶发了条消息,让他开车来秫香别馆。   小陶秒回了一个ok的emoji。   车到达秫香别馆的时候接近六点,天已经开始黑了。   秫香别馆住的人非富即贵,因此门禁很严,狗仔很难混进来,但江挽还是在头上包裹了头巾,将脸围得严严实实才下车,去地下室找到小陶的车,打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当初为了方便照顾江挽,红姐特意安排小陶住在秫香别馆附近,工作室会报销他的房租。   小陶原本等了他江哥许久也没见到人,便放低了椅背缩着打游戏,江挽上车的时候还把他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调好座位,将车驶出地下室,才问:“去哪儿啊,江哥?”   江挽给了他一个地址。   小陶顺手导了航,才和江挽说起今天的事:“对了江哥,林哥被调走了。”   司机小林本来就是燕铭的人,现在燕铭踹开他,小林自然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可能会被调去当莫斐的司机。   江挽撑着下颌,心中没多少意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我们工作室的账号和你的微博账号也都还回来了。”小陶踟蹰了两秒,才吞吞吐吐道,“我今天听红姐说,圈内有点风声,就是,莫斐可能也要开工作室了。”   莫斐只是一个男团的小爱豆,人气既不突出也不垫底,只是最近和江挽粉丝撕过几次之后多了点死忠,怎么也没资格开工作室。   但他就是要开了。   因为他背后有燕铭。   只要用心打听打听江挽当初的工作室是怎么成立的,就会知道燕铭现在像当初养江挽一样养着莫斐。   ——江挽当初出道没有签公司,直接成立了现在这个工作室,让整个工作室只围绕他运营。   他工作室的人都是从其他地方挖过来的。   江挽直接问:“有人来工作室挖人?”   “对。”小陶没想到被他一言戳破,尴尬说,“就是他们过来挖人,听说开出比咱们工作室还优厚的条件,然后不可避免,就有人心动了……”   小陶激昂慷慨:“不过江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背叛你过去,那多贱啊?简直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白眼狼!”   莫斐的工作室和他们是迟早会撕起来的,他们不会允许一个糊逼仗着长得像江挽就肆意蹭他们的热度,只要江挽还在内娱一天,他就是莫斐起飞的拦路虎,莫斐方和燕铭不会同意。   对于小陶的表态,江挽却只说:“哦。”   小陶小心翼翼觑着江挽。   但这辆车是他自己贷款买的代步车,没贴防窥膜,所以江挽上车之后就没取下头巾和墨镜,他没办法看见他江哥的脸色。   “他们想走就走吧。”江挽低下头登陆自己的微博账号,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说,“不用强求他们留下来。”   小陶眼圈有些红,闷闷地“嗯”了声。   江挽成功登上微博,新消息瞬间涌进来,挤得手机卡顿,他退出APP重新进去,清除了所有未读消息,APP的运作才流畅了一些。   但很快,他的粉丝发现他时隔这么久终于上线,又开始不停给他发私信。他们期待江挽会发微博,但江挽清除了消息之后就下线了。   半个小时后,小陶将车停在一个老式小区门口。   江挽下车,让小陶开车回去。   小陶第一次来这里,不放心看了眼小区的环境,担忧说:“这里安全吗江哥?”   “嗯。”江挽说。   这里的环境实在和秫香别馆天差地别,小陶临走前又看了眼小区,说:“那江哥,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送过来。”   江挽点了点头,目送小陶开车离开,才点开手机上的门禁锁。门禁“滴——”的一声,随着响起一道亲切甜美的女声:“欢迎回家。”   门禁开了,江挽推着行李箱进去。   他不会住在秫香别馆的那套房子。   因为他不相信燕铭。   燕铭今天很奇怪,他明明不会那么好心放他离开,却让人把他送出了燕家老宅,他如果继续住在那里,很有可能还会被燕铭雇的变态入室恐吓。   只有这里,他曾经和奶奶住过的地方,才能给予他一丝安全感。   最主要是,燕铭不知道这里。   这里的这套房子曾经被卖出去过,后来又被江挽托人几经转手,好不容易才买回来,落户在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名下。   江挽加快了脚步走向家,脚步不禁有些松快——   “咔嚓”。   江挽敏锐地皱眉,下意识拢了拢头巾,意识到没露出脸之后才转过头,看见一个高大颀长的年轻男人正托着一只装着长焦镜头的相机拍他。   “抱歉。”年轻男人发现他的眼神,移开相机,露出一张异常俊美的脸。   他歉意地笑了笑,温文儒雅地托了托无框眼镜,镜片后眼睛温和,凝视着江挽,说:“我冒犯到您了吗?” 第15章   江挽看清了年轻男人的脸。   硬朗深邃的眉弓和双目, 挺括优越的鼻梁,以及可以谈得上有些薄情寡义的薄唇……那种锋芒毕露的俊美,很像燕铭。   有那么一瞬间, 江挽几乎幻视年轻了十岁的燕铭站在他面前。   ——那个衣冠楚楚、伪装成一个成熟体贴, 合格的年长恋人,一步一步诱骗他的燕铭。   不知是否是受到了这个影响,江挽先入为主,这个人脸上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落在他眼中也只是浮于表面的虚假表象。   他仿佛看见了这个人虚假面具后掩藏的不轨心思。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从来没有在燕家见过这个人,对方的视线也只是恰到好处落在他身上, 点到即止,绝对说不上冒犯。   但江挽墨镜后的眼睛还是浮现出警惕之色, 头巾后的嘴唇微抿, 冷冷看着他皱着眉思索了会儿,突然说:“你是燕铭的儿子?”   他没在燕家见过这个人, 对方又和燕铭长得这么像, 说明和燕铭有血缘关系,并且还不浅,但和燕铭的关系不亲近。   年轻, 和燕铭有血缘关系但不亲近, 只这三条, 江挽就锁定了燕铭那个被他关在精神病院的儿子。   江挽刚说完,就看见对方眼中划过一抹不似作伪的惊诧和冷凝,弯着的唇角微顿。   毕竟当一个正常人听到让他在精神病院蹉跎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的名字时都不会平静以待,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真真切切的精神病患者。   “您认识我父亲?”燕炽垂下眼摆弄相机, 唇角弧度微压,即使语气依旧温文尔雅, 但明显冷了几分,“抱歉,刚才冒犯了。”   江挽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片刻,燕炽抬头道:“我已经删掉了您的照片。如果您不放心,可以亲自来检查。”   江挽“嗯”了声,伸手接过了他的相机,明摆着不放心。   燕炽没有解释他拍照的意图,但江挽接过相机,往前翻了两张,都只是些小区的风景照,照片上显示的时间都无一不在证明在他来之前这个人就在这里拍照。   是他乱入了他的镜头。   江挽正要把相机还给他,拇指却不小心又按了下按钮,墨镜镜片上倒映出一张截然不同的照片。   一张从高处往下拍的照片,镜头内空无一人,只有左侧入镜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绿荫草地,石子小路,树荫下两张长椅,以及被掩在树后的白墙。   有些眼熟,但显然不是这个小区。   江挽下意识先扫了眼拍摄时间:2013/6/9,14:33。   江挽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不小心窥探到了燕炽的隐私,及时止住视线,匆匆退回上一张照片,抬眼见燕炽也看着他手里的相机,抿了抿唇,说了声“抱歉”,将相机还给了他。   燕炽接过相机,冷淡地微颔首,走向小区内。他身高腿长,很快借着绿化的遮掩消失在江挽视野中。   他相机里最新的照片都是才在这个小区里拍的,除此之外就是十年前的照片,说明他才从精神病院出来。   听说燕铭将他看管得很严,那他应该也不知道他是谁。   江挽心中松了口气,将头巾裹得更严实,心中警惕弱了几分,朝记忆中的路走去。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回来过这里。但他在这个小区住了十八年,曾经走过无数次回家这条路,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家。   这些年小区也在不断翻新,不仅更换了更智能便捷的门禁,扩大了绿化面积,还新修了便民的露天游泳池和健身器材。   一切都很簇新,但他回家那条路还是没变。   江挽打开门禁,穿过楼下大堂,抵达电梯前。   两部电梯都在一楼,但其中一部已经在运行中,窄小的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很快从“1”跳成了“2”。   江挽进了另一台电梯,按下了13楼。   电梯缓缓运作,稳稳停在13楼。   江挽出来时下意识瞥了眼另一部电梯,同样也停在13楼,顿了顿,在楼道里转了个弯,却只看见他对门的邻居关上门。   没看到人,但他家对面那户一直都有人住,奶奶在时和邻居的关系都不错,连带着江挽和他们关系也不错,但是——   江挽不喜欢这些房子里的男主人。   他们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恶心。   尤其是当他们撞见他在练舞时,练功服贴身轻薄,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就反复在他的腰臀间逡巡。   江挽低头输入指纹和密码,门内发出“滴”的一声。   然而当江挽打开门时,他却突然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来,迟迟没进去。   过了许久,在背后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时,江挽才恍然回神,迈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江挽低头,取下墨镜和头巾放在行李上一同留在玄关,然后轻轻穿过玄关,走进熟悉的客厅,目光匆忙扫视了一圈熟悉的、和小时候的记忆别无二致的布置,停在被端端正正摆在客厅的遗照。   黑白遗照上的老人注视着站在她身前的小外孙笑得慈祥温柔。   江挽这些天一直紧绷的身体和神经突兀地松懈下来,后知后觉一阵浓浓的乏累涌上心头。   他对这套房子的感情很深。   不仅是因为这套房子寄托着他从小到大的回忆——从被抱在奶奶怀里的牙牙学语时期到后来因为不停长个,晚上腿疼到睡不着,被奶奶发现后天天给他订鲜牛奶的青少年时期,还是因为这里有他的奶奶。   他的奶奶待人平和,温柔了一辈子,却用瘦弱坚毅的身体将她的小外孙护在身后,从来没有让他受过委屈,她从始至终希望的都是她的小外孙能安心追梦。   可惜江挽没能如她的愿。   江挽走得更近,垂下眼注视着老人,手伸向遗照,遗照却沉得他不得不绷紧了手指,用两只手才捧起了老人的遗照,白腻指腹蹭过遗照的玻璃相框,蹭到了厚厚的灰尘。   “奶奶,”江挽眨了眨眼睛,眨掉眼中的水雾,眼尾却有些红,拂开老人脸上遍布的灰尘,轻声说,“我回来了。”   尽管他竭力想抑制眼泪,但泪水还是垂下来掉在遗照上,在厚重的灰尘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坑。   奶奶当年去世,他求了燕铭许久才见了她最后一面,没让老人走得太遗憾。   后来燕铭虽然帮他下葬了奶奶却没告知他墓地在哪儿,还想切断他和以前的联系,想让他抓住的依靠只能是他,所以这套房子被卖得很匆忙,几乎是低价贱卖出去。   幸运的是买走这套房子的主人很快就出了国,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收拾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东西,一直让屋里保持着被卖出去之前的样子,直到江挽托人联系他将它买回来。   但他以前存着奶奶照片的那个手机被燕铭没收,现在的手机里只有一张照片,还是江挽前不久才在粉丝那里保存下来的、没有奶奶正面的那一张。   江挽轻轻舒了口气,红着眼睛放下奶奶的遗照。遗照却仿佛水洗了一遍,老人一成不变地透过干净的玻璃相框注视着他。   许久没回来,家里断了水电气,江挽废了一会才恢复了水电,又在网上下单了生活用品送过来,擦干净奶奶的遗照,将它端端正正摆放好,才看向紧闭的三个房间,莫名有些腿软。   他提起一口气,迈步走向那三个房间。   原本有四个房间,但其中一个房间给了他,一个是奶奶的房间,剩下的两个房间被奶奶花钱请人打通,给江挽改造成了一间练舞室。   练舞室的墙上还贴着江挽小时候在舞蹈培训班拍下的照片——   他五岁时第一次被老师摁着练软功时崩溃到哇哇大哭,下一张被按着练软功却咬着牙硬撑,眼睫上挂着豆大的眼泪。   他在老师手下练功,奶奶心疼地站在家长区给他拍照,却没有因为溺爱上前阻止,只在结束后抱着抽噎着抹眼泪的江挽回家,亲他软软的小脸:“我们宝宝好棒啊。”   “妈妈在天上会为你骄傲的。”   “奶奶呢?”江挽看着照片,记忆的阀门突然溃防,耳边仿佛响起了他抽抽搭搭的稚嫩的回答,“奶奶也会骄傲吗?”   “当然会。”奶奶说。   小江挽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亲,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甜丝丝地说:“那宝宝会努力让奶奶和妈妈更骄傲的。嗯……还有爷爷!”   “哎哟,”奶奶笑着捏他的小鼻子,“这是谁家的宝宝呀,怎么这么乖?”   小江挽被夸得羞羞答答:“是奶奶家的。”   除了这两张照片,还有一些其他时段的照片,但一无例外都是他在练功时拍下的。   但除了练习室,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过他的舞蹈。   因为他很小就知道有人看他的眼神不正常。   不管是同龄的男孩,还是比他大许多、已经成年的男性,看他的眼神比起喜欢,更像是迷恋。   江挽挨着看完了照片,目光留恋,许久才离开了练舞室,推开隔壁的房间。   这是奶奶的房间。江挽轻车熟路打开衣柜,在衣柜里看见两张遗照。遗照上的两个人都很年轻,是他的爷爷,和他的妈妈。   他从来没见过爷爷和妈妈,但他经常看见奶奶擦拭这两张遗照,从来没有让它们落灰,但现在它们也像奶奶的遗照一样落满了灰尘。江挽把它们抱在怀里出去,最后才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还保持着他离开去读大学时的模样:他的小床还铺着他最喜欢的那套床上用品,书桌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笔也规规矩矩挨着书本,并不杂乱。   春明舞蹈学院在本市,当时他以为他只离开一段时间,随时都可以回来,所以只是简单收拾。   但现在显然住不了人了。   江挽没请保洁阿姨上门打扫,等在网上买的生活用品送来之后,他就自己收拾了房子,勉强收拾出可以住人的模样。   但床上的东西放了这么多年,显然没办法在用,无奈之下他只能叫小陶送套过来。   小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顺便还给江挽带了夜宵,进客厅就看见三张遗照。   小陶从来没有在江挽面前听他提起过家人,此时见到了这三张遗照和他江哥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心里门儿清,趁江挽吃夜宵的时候就去铺床,然后把垃圾带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江挽去洗了澡,才有空看手机。   他下午的时候通过了那三个人的微信。   他点开微信,果然看见那三个人发过来的微信。   沈知砚:【江先生何时来淮江?】   顾司沉:【江先生,我是顾司沉。】   燕旭:【挽挽,你走了吗?你为什么不带走我送你的东西?我可以给你送过来吗?挽挽。】   还有顾逐之的消息:【挽挽,你的香水好香。】   【你不理我,是生气了吗?聂导手里有个双男主大IP,男一很适合你,是一番。】   【我想和你一起接,可以吗?】   【我是二番。】   【挽挽。】   【你怎么不说话?】   【狗狗的心也是肉做的啊.JPG】   江挽眼睛还有些红,心很累,不想应付这些人,只退出来,又翻出他趴在奶奶膝上的那张照片。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会,目光突然停留在他们身后的那棵树上,脑中想起他不小心在燕铭儿子的相机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他终于意识到他看见那张照片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因为那张照片和他手里的这张不仅背景一模一样,连拍摄的高度和角度也相差不了多少。   那这张照片……是他拍的吗?   江挽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 第16章   万一是, 他是不是还拍了更多他和奶奶的照片?   江挽的心脏因为这个猜测而兴奋地跳个不停。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其他照片,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又很快躺了回去。   他和燕铭的儿子只有一面之缘,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能贸然去找他。   江挽想了想,翻到了张特助的微信,点了进去。   张特助跟在燕铭身边这么多年,是燕铭的心腹,不可能不知道他儿子的事。江挽直白问:【燕铭那个儿子十年前在哪儿?】   张特助几乎秒回:【春明中心疗养院。】   ——他的回复简明明了,也没有任何窥探江挽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和以往的每次被江挽询问后回复的风格一模一样。   春明中心疗养院就是江挽奶奶十年前住的那家疗养院,江挽有时也会在那里做义工, 但他没见过这个人。   江挽正回忆着这件事, 突然瞥见他的屏幕上方不停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过了会,他就收到了张特助发过来的消息:【江先生。我能见您吗?】   这句话很突兀。   江挽被转移了注意力, 盯着这句话, 眨了眨有些涩疼的眼睛。   他印象中的张特助一向矜持礼貌,待人处事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人,但自从燕铭住院以后, 他的冰冷和矜持好像在一点一点瓦解。   为什么?江挽敛下眼, 食指指腹蹭了蹭手机金属边框。   那个时候燕铭虽然被他捅了一刀, 但并不会死。   以燕氏和燕铭的地位,如果张特助背叛了燕铭……张特助跟在燕铭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不少燕氏内部秘辛,燕铭想摁死他可能自己也会伤筋动骨, 但张特助也不会讨到多少好处,以后想出人头地并不容易。   但是——江挽摸着滚烫的眼尾心想, 这又关他什么事?是他为了得到他的青睐,不惜赌上自己的前途。   看他们打起来,还不如去看狗咬狗精彩。江挽冷漠无情地想,弯起了漂亮微红的狐狸眼。   张特助的消息仍旧在继续:【我知道您想离开燕总。】   他的称呼依旧恭谦,但发过来的内容却十分大胆:【我可以帮您,只要您可以——】   只要什么?江挽读懂了这句话,只是看着,没有回他。   张特助心知江挽只会在有事的时候才会理他,自顾自发:【我知道您在看,江先生。】   张特助:【燕总会向莫先生求婚,但他还是不会放您走。他很在乎您。】   张特助:【江先生的酒,很好喝。】   上次江挽被燕铭派过来的保镖从酒吧抓回去的时候,留下半杯没喝完的酒,都进了张特助的肚子。   但江挽并不意外:【你喝了?】   【真恶心。】   对于他有些恶劣的话语,张特助并不在意,反而有些沉迷:【江先生在夸奖我吗?】   江挽故意没回复这句话:【燕铭那个儿子叫什么?】   他刻意转开话题,但张特助依旧有问必答:【燕炽。】   江挽:【把他微信给我。】   张特助:【抱歉,我也没有。】   江挽皱眉,冷冷淡淡回:【真的?】   张特助:【嗯。】   江挽:【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能帮我解决,你还能帮我什么?】   【你比不上顾逐之。】   顾逐之至少还有个顾家,可以给他喂资源,张特助背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而且到时候他和燕铭撕破脸皮,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张特助回复得很冷静:【您错了,江先生。】   【您想要燕炽少爷的微信,我可以帮你查。但如果没有我,就算顾家和沈家联合起来也无法扳倒燕总。】他将自己的优势明掰给江挽看:【我不是在威胁您,我是在求您利用我。】   江挽眼神微微闪烁,他没有直接答应张特助,反而突然问:【顾逐之和顾司沉,沈知砚,燕旭,他们是不是有群?】   他才在顾逐之手机上看到群聊,其他三个人就通过顾逐之推荐的名片来加他,他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想起来。   更何况——他想起他和顾逐之在录《HELLO,木屋》的时候就曾经告诉他,他哥也很喜欢他,“多几个情人”。   张特助回:【抱歉,我不知道。】   不等江挽回复,他又回:【我会去查。】   【挽挽。】   他已经完全不掩饰了。   江挽没回他,摁灭了屏幕,躺在床上,右手搭在脸上,微微眯着眼从指缝间看着头顶的灯。   他以前并不怕黑,家里的房间只有头顶的灯,此时房间通亮,刺得眼睛不太舒服。但他也没想着关掉,因为如果房间里没光,他睡不好。   江挽思索了一会儿张特助态度的变化,思绪最后飘到下午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他既然在小区内拍照,说明他有门禁,很有可能就住在这个小区。   他只想知道他那里还有没有他想要的照片,并不好奇他为什么会从精神病院出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区。   他总有机会再见到他。   更何况,张特助会把他的微信交给他。   江挽闭着眼安静躺着,呼吸渐渐匀称。   他终于回到熟悉安心的环境,像终于回到了母亲的子宫,疲累的身体和神经都仿佛泡在温暖舒服的羊水中,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地反复拍着肩抚慰哄睡。   他神智很快模糊,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混混沌沌盯着屋顶,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下床洗漱,洗漱途中看见红姐发过来的消息。   红姐:【明天去淮江。】   红姐:【你的行程我已经让人透露给后援会,到时候我们会买热搜。】   江挽这场风波后首次在公众面前露面,就算他们不想上热搜也有人帮他们上,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   江挽没什么意见,回了个“好”。   “你好好休息。”红姐发语音说,“互联网没有记忆,你死忠粉多,《HELLO,木屋》也马上要播了,到时候让你粉丝多宣传,总会把那件事压下去。等沈氏这支广告发出去我再帮你谈一档综艺。”   “不过……”红姐欲言又止,“小陶有给你说过吗?莫斐那边在挖人。虽然现在有人只是心动,还没准备要过去,估计都在观望你这次还能不能起来。”   “但你工作室说到底还是燕总做主,到时候可能……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挽挽。”   他工作室的员工至今还没人被成功挖走还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但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他如果这次真的被按死起不来,这些人看不到前途,就算没人来挖,他们也还是会走。   而且他工作室是燕铭在做主,到时候有可能会直接被解散,或者,直接将人调到莫斐工作室去。   红姐先将这些事告诉江挽,就只是让他有心理准备。   江挽心里清楚,说:“知道了,谢谢红姐。”   他淡淡道:“我不会翻不了身,”   红姐回了个“OK”的表情,但下一秒江挽的回应让她眼前一黑:“但是——”   “我七年前的确怀过孕。”   那个舞蹈学院的老师语焉不详说不知道他有没有怀孕,如果再爆出一个他真的怀过孕,即使时间对不上,被人引导后也会变成他想父凭子贵嫁入豪门而放弃读书。   “????”红姐险些崩溃:“那孩子呢??孩子的父亲是谁?”   “没生下来。”江挽风轻云淡地说,又有些愉快,“我也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反正不是燕铭那个老东西。”   那个晚上那么黑,他没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他身上还有燕铭放的窃听器,知道燕铭现在有可能正听着他的话,因此顿了顿,故意说:“可能是顾逐之,也可能是沈知砚,还有可能是张特助……哦,也有可能是他儿子的。”   他语气中时完全隐藏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反正不是那老东西的。他和我上了那么多次床,我也没怀上过他的种。”   红姐:“……”   “你之前怎么不说?”   “燕家来往的人多,容易被人听见。”江挽说。   “好吧。”红姐叹了口气说,算是认了这件事,“我会让他们多注意注意,只要他们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怀孕流产,这件事问题就不大。”   江挽说:“证据都在燕铭手上。”   意思是只要这件事被爆出去,就一定和燕铭有关。   提到燕铭,红姐也不好说。她看不懂江挽和燕铭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能逼江挽放下身段和莫斐争风吃醋把燕铭的心抢回来。   她到底对处理全网黑这种事有经验,很快就将工作安排了下去,但现在工作室人心有些散,她没告诉他们江挽怀过孕这件事,只是让他们多加注意。   江挽有一天时间休息,他没出门,一直坐在客厅,面前放着他三个亲人的遗照陪着他。   十年前的电视早已经被淘汰,再加上已经十年没人打开过,江挽捣鼓了半个小时也没成功打开。   他愣愣地在地板上坐了会儿,才讪讪摸了摸耳朵,不得不放弃,站起身,捧着三个亲人的遗照,认认真真都擦拭了一遍,端端正正摆好。   外卖的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   他没开门,让外卖员将外卖放在门口,然后才站起身,光着脚走向玄关,依旧拿起放在玄关的口罩和墨镜戴好,再裹上头巾,才谨慎地打开门。   在他打开门的刹那,对面的门也被打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挽抬起眼,就看见燕炽手中依旧托着那只沉甸甸的相机,出现在他的对门。 第17章   江挽没想到燕炽会住在他的对门, 一时有些诧异,怔愣了片刻。   他记得对面以前住的是一家三口。   燕炽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挽着两只衣袖, 单反的黑色肩带随意缠在他裸|露出来的结实干练的右小臂, 头发也只是胡乱抓了几下,打扮得很有些学生气,不太像燕铭了。   他看见江挽似乎也有些意外,镜片后眼神微动,落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随后隐忍又冒犯地从他包裹严实的头部打量到他的肩颈处。   但江挽没错过他开门时看见他时瞬间皱起, 却又在下意识瞥了眼他的门牌号后松缓下来的眉。   走廊内一片安静。   太巧了。   燕炽打量他的眼神也很奇异。   不像那些人看见他时令人作呕的狂热和色|欲,没有温文尔雅, 也没有昨天在楼下遇见时发现他认识燕铭时的厌恶和反感, 只有让人捉摸不透的犹疑和探究。   他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没变,也没主动开口, 但他的表情和眼神看上去都很干净。他似乎有事要出门, 现在不知为何停在了他们门口。   江挽昨天第一次见到他时心中徒然升起的警惕这次没再出现,他取下挂在门把手的外卖放在门口的杂物柜,主动开口叫住燕炽, 原本玲琅嗓音被闷在头巾和口罩后显得格外沉闷:“燕先生。”   燕炽好像从昨天知道江挽认识燕铭之后就单独对他剥离了温和的情绪, 但听见江挽叫他, 他还是低醇地“嗯”了声。   “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江挽问。   他看见燕炽似乎微微收紧了托着单反的那只手,回答他时有些心不在焉:“嗯。”   燕炽垂落的眼神落在江挽赤着的双脚上,几不可见一顿,补充说:“有空。”   江挽没有意识到他不应该在陌生人面前随意露出他的脚。因为他的脚和他这个人一样生得过于漂亮, 白腻脚弓和雾粉的脚趾轻易就能勾起男人心底变态肮脏的恶念。   ——即使不是脚控。   燕炽敛着过于深黑的眼眸,掩去惊涛骇浪的深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挽虽然已经对燕炽稍微降下了戒心,但也不会贸然让燕炽进他的家,或者去燕炽的家里。   他回去换了身衣服,穿好了鞋,才重新打开门。   燕炽的目光飞快扫了眼江挽已经穿好鞋的双脚,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目光依旧在江挽保护得过于好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才微微点头,率先走向电梯。   一路无话。   江挽挑了个私密性比较高的咖啡厅,随意点了杯冰美式,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才看向燕炽。   燕炽的相机放在他的手边,原本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黑色肩带垂落在桌边。江挽掠了眼相机,他对这个东西没什么研究,看不出这是什么款式,只知道它看起来没有用了十年的那种陈旧感。   看上去很新,但SD卡里有十年前的照片。   江挽目光从相机转移到燕炽脸上,看他点咖啡。   燕炽捧着菜单,他从下楼时就若有所思,皱着眉心看了会菜单,跟着点了个冰美式,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抬眼看向江挽。   咖啡上来之后,江挽才取下头巾和口罩放在手边,脸上单戴着墨镜。   这个角落没多少人注意,江挽鼻梁上架着的墨镜也几乎遮住他半张脸,他主动开口说:“燕先生,我可以再看看您拍的照片吗?”   燕炽执起咖啡送到唇边,薄唇被涩苦的咖啡润湿,在咖啡的遮掩下隐晦瞥着江挽的唇部,又很快收回,问:“为什么?”   江挽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推到他面前:“这张照片是您拍的吗?”   燕炽垂下眼,在江挽没来得及收回的白生生的手指上流连了两秒,才掠了眼屏幕上的照片,唇角弧度微微有些深。他抬眸看向江挽,微微压着唇角:“是。”   江挽蜷起手指,心跳渐渐变得紧张:“那你还有没有拍到其他的……照片?我可以出钱买。”   “抱歉,我不同意。”燕炽将手机推还回去,看着他冷淡说,“照片上的人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分享或者交易他的照片。他是我喜欢的人。”   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倾注爱意拍出这么用心美好的照片,拍出一个值得被捧在手心、值得世界上最纯粹干净的爱意的江挽。   江挽一言不发垂眼盯着手机上的照片。从青少年时期起,他就见过很多其他人拍他的照片。它们几乎都被掺杂了私心和恶意,即使再寻常的表情和动作,最后的成片都会像艳|照。   即使只是普通的压腿劈叉,都会让人浮想联翩。   他不喜欢那些照片。   如果没有燕铭让工作室保护他的素人时期,那些照片都会在他进入娱乐圈后流出来,变成那些隐匿在他粉丝中的变态中伤意|淫他的利剑。   燕炽认识他,江挽低头饮了口咖啡,没有主动暴露他就是江挽。他这些年听多了喜欢,被所谓的喜欢挤压得几乎连灵魂也喘不过气,所以他乍一听见燕炽喜欢他时内心没多少波动。   冰美式的滋味熟悉地在口腔内蔓开,江挽突然听见燕炽说:“你认识他吗?”   江挽说:“什么?”   “我的父亲,”燕炽说着停顿下来,唇畔浮现一抹刻薄的嘲讽,他似乎冷笑了一声,“我的父亲抢了我喜欢的人,你既然认识我父亲,那你认识他吗?”   江挽问:“什么意思?”   “你手机里的这张照片是我唯一洗出来放在房间的照片。”燕炽目光停留在江挽肘边地手机上,说,“很可惜,被我父亲发现了。”   “他抢了他儿子喜欢的人。他这种人是不是很禽兽?”他冷笑着说,“如果不是他,照片上的这个人会是我的初恋。”   燕炽的情绪和刚才不太一样,江挽直视着他的脸,发现他脸上的温和和疏离完全褪去,眉宇间满是森冷的戾气,原本纯良的大学生模样打扮也变得像个疯子。   燕炽过于黑沉的眼眸隔着镜片凝视着江挽,虽然没说话,但江挽眼皮却跳了下。   ——他想起之前他听说过燕炽的母亲有遗传家族病史,燕炽会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直接原因就是他有人格分裂症。   但很快,燕炽脸色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眉宇间的戾气骤然消失。燕炽敛着眼微微抿唇,温声说:“对不起,江——”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般,立即闭上了嘴,脸色微微煞白。   江挽听见了自己的姓,看着燕炽平静说:“你认出我了。”   “……嗯。”燕炽许久才回答,听上去有些心虚。   江挽没多少意外,他在拿出那张照片的时候就想着会被认出来,但他依旧没取下墨镜。他没懂燕炽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作没认出他:“你和昨天不太一样。”   昨天他见到的那个燕炽温文尔雅,唇角含笑,也许能看出几分真诚,但更多的是表演的成分。江挽虽然没有上过专业的表演大学,但这些年他都在演戏,还特意上过不少表演课打磨演技,一眼看得出来。   “昨天下午……我没认出你。”燕炽低声说,将相机推到江挽面前,“刚才才认出来。”   江挽浅褐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昨天才从春明三院出来,春明三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燕炽,“我才知道我父亲……他对你不好。”   因为他出来后发现他父亲抢了他喜欢的人之后还对他不好,所以才假装没认出江挽,在他面前告状,顺便悄悄挑拨离间。   但显然——因为副人格突然出现,他失败了。   江挽接过相机翻看照片。   燕炽的相机里除了他昨天看到的那些照片,没有新增的照片。   他很快翻到了昨天看到的那张十年前的照片,速度停下来,按着按钮的指尖在微微发着颤。江挽不动声色压着手腕的轻颤,按下按钮,看见了他和奶奶的照片。   照片有不少,甚至有好几张都是连拍。燕炽不止拍了江挽和奶奶,还拍了江挽做义工时和其他人的照片。   这些照片的风格和他手里的照片一样。江挽看了一会儿,把相机还给燕炽,主动亮出了微信好友的二维码说:“现在可以把它们发给我吗?”   “可以。”燕炽说,添加了江挽的微信,低声说,“我都发给你,哥哥。”   “?”江挽看着燕炽,在疑惑燕炽为什么要这么叫他。   他在听了燕炽说的“被燕铭抢了喜欢的人”的这些话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因为他不相信燕家人,包括这个被燕铭关在精神病院十年的儿子。   他也不打算一直留着燕炽的联系方式。   ——他同意燕旭加他还一直没删,那是因为至少燕旭在燕家还有话语权,而燕炽被关在精神病院这么久,早就已经远离了燕家的权力中心。   以燕铭的打算,他不会将燕家交给燕炽。江挽近乎冷漠无情地想,燕炽除了能将这些照片发给他以外,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拿到照片后就把他删了。   燕炽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疑问:“哥哥,你——想要我叫你小妈吗?”   “……”江挽戴好口罩和头巾,站起身,语气官方又客气:“谢谢你,燕先生。能拿到这些照片,我很高兴。”   燕炽抬头望着他,抢在江挽离开前说:“哥哥,把照片发给你之后,我可以去当你的站哥吗?”   江挽微顿。   他不想要一个男人来当他的站哥,但他还想要那些照片,不能当面拒绝。   所以他当做没听见这句话,很快结账离开了。   燕炽脸上的表情完全沉寂下去,他沉静地掌着下颌,注视着江挽的身影从咖啡厅透明的玻璃墙外离开。   “怎么办,我老婆好像不相信你。”副人格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他低语,“你信不信,你把照片发过去,他就会把你删了。”   “挽挽是我的。”燕炽弯着唇角,淡淡地说,“他不会喜欢一个疯子。”   “刚才,吓到他了。”   副人格悠悠说:“哦,你就是嫉妒七年前我和老婆做的次数比你多。”   “你说如果老婆那天晚上过后怀上了,他怀的是谁的崽?”   “好像是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燕炽眼神一沉,唇角的弧度凝滞,他听见了下颌紧绷的咯吱声。   “生气了?”他一生气,副人格就高兴,“哟哟哟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抢不过别人生气了?”   “……”   “不说话?”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咖啡厅的角落突然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   江挽回家的时候,他点的外卖还有余温。   肚子里那点冰美式很快就被消化,江挽正打算拆开外卖,微信的提示音响起。他边拆外卖边打开手机,又是顾逐之发过来的微信。   顾逐之:【莫斐在看聂导的剧本。】   【我让我经纪人把剧本发给你经纪人了。】   【我找了聂导。他不会让莫斐进组。】   【挽挽,你会奖励我吗?】   【会吗?】   【挽挽。】   【小狗可怜看着你.jpg】   江挽拆包装袋的手指一顿。   才短短一天,顾逐之的白色聊天气泡就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屏幕,甚至还要再多滑动几下才能看见江挽的绿色气泡。   只有一条绿色,可怜兮兮嵌在白色气泡中。   但即使是这样顾逐之热情也不减,依旧时不时发过来几条,每一次都带着一句【挽挽,你理理我。】。   江挽终于点开输入框,简短地回他:【想要什么?】   聊天框静了两秒,接着顾逐之疯了一般发过来的消息,微信提示音震得江挽手麻。他不得不换成左手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一条接着一条跳出来的消息:【天空一声炸响,本汪自带音响!】   【挽挽,我爱你,我喜欢你。】   【你终于回我了!我兴奋到上蹿下跳左蹦右窜!】   【你是被我感动了吗?挽挽,我好感动。】   【狗狗打滚.gif】×N   ……   江挽:“……”   他冷淡地将手机丢到一边,等手机的提示音终于停下来,过了许久才重新拿起来。   顾逐之最后一条消息发得小心翼翼:【挽挽,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江挽没有回这条,直接发了张照片过去。   照片上是一只穿着白色短袜的脚。脚弓和脚趾都裹着一层薄薄的雪白布料,纤细脚腕没入袜颈,只有一小截裸.露出来,白生生的,好像比袜子还要白。   顾逐之安静了好一会。   过了会。   提示音终于响起。   顾逐之:【香的。】   【这只袜子。】   【可以作为我的奖励吗?】 第18章   江挽和顾逐之都清楚, 这只袜子落到顾逐之手里,会变成他慾望的温床和摇篮。   所以顾逐之没有得到想要的奖励。   顾逐之虽然遗憾,但还是乖乖没有得寸进尺, 如获珍宝般收下这张照片。   他这次牢记上次吃的教训, 没将这张照片分享出去。   下午的时候,江挽终于收到了燕炽发过来的压缩文件。压缩文件都有好几个G,江挽接收成功后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卡了好几十秒。   这些照片都是原图画质,江挽在燕炽相机上看到的那些照片只在其中占了小部分,所以他每张都仔细看了。   奶奶在他高三那年腿脚不好, 他担心奶奶不适应疗养院的生活,所以提前将她送到疗养院, 他几乎每天都要去疗养院。燕炽似乎每天都在拍他, 哪怕他只是安静站在庭院的绿荫下仰头看着树冠。   燕炽每张都拍得格外用心。   他站在盛夏的烈日下,仿佛在发着光。   江挽垂着睫羽, 眼眸微动, 看着照片中他乖乖坐在奶奶身边,蹲在轮椅边帮奶奶按腿,奶奶低头织着围巾, 斑驳的阳光从树荫漏下来落在他们头顶和肩膀, 一派其乐融融;下一张他不知道说了什么讨嫌的话, 惹得奶奶嗔怪地抽出棒针敲他的头,他抿着笑缩着肩膀立正挨打。   江挽其实已经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他两指放大了照片,清楚看见奶奶佯装嗔怪实际纵容的神情,脸上不自觉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他记得奶奶住进疗养院后的半个月他就认识了来疗养院的燕铭。他们认识后, 燕铭便经常来疗养院,偶尔陪他照顾奶奶, 但更多的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但这些照片上没有燕铭出现过的痕迹。   江挽沉浸在这些照片里,燕铭只是从他的脑海掠过,雁过无痕。   他看得很慢,几乎将照片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直到快天黑时才终于意犹未尽翻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最后这张照片的背景不是在疗养院,照片上也只有他。他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背着书包走在路上,脖颈上围着一条浅色柔软的围巾。   他的脸太张扬,所以他习惯性将围巾扯上来一点,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青涩招人的眉眼。围巾垂着两端,挡住校服胸口的校名徽章。   他两只手揣在衣服兜里,低垂着眼,即使被臃肿校服裹覆也能看出他轻盈柔美、引人遐思的形体。   这是张从正面偷拍的照片。   江挽眼神中的欢欣微滞,唇角微微下压。他认得出这条路是他回家的那条路,因为照片上他的右手边有一排光秃秃的垂丝海棠,是他回家的必经路,也是他过去十八年看惯了的景色。   可惜不知道在哪一年,这些垂丝海棠就被铲了。   ——他原本以为燕炽是在疗养院才认识的他。   江挽抿着唇角退出来,回到燕炽的聊天框,很客气地和他道了谢。   然后,就把他删掉了。   完全对这张照片熟视无睹。   在他家门的对面,燕炽对着屏幕上鲜红刺目的红色感叹号和“jiang开启了朋友验证”,俊美眉眼被暗沉的天色蒙络上一层阴翳:“……”   副人格:“嗤。”   “我老婆的警惕性好高。”   ——   第二天红姐亲自和他们去淮江。   司机虽然已经被燕铭调回去,但保姆车是工作室的,安全性也比普通的车要高,所以小陶还是开保姆车来接江挽。   保姆车没进小区,停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江挽昨天在平台上预定了家政阿姨彻底打扫家里,尤其是练舞室里那面落满灰尘的镜子,离开前就将家里能暴露他信息的东西都收起来锁进了保险柜。   家政阿姨在他离开前就来了家里。   站姐们和拿到内部消息的粉丝们都早早在淮江市等江挽。江挽下飞机之后弄松了头巾,取下了口罩,露出了精致的下巴和嫣红的嘴唇,脖颈上的那些痕迹被捂得很严实。   粉丝们看见他都很激动,有几个女孩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啊啊啊啊挽挽!!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不要不开心!挽挽!”   “你要快乐!”   江挽转过头,抬手和她们招手,示意他都听见了。   这些接机的粉丝当众有不少狂热男粉,喊得撕心裂肺,差点将女粉的声音有盖了过去:“挽挽!”   男粉中的变态太多,以至于江挽对男粉的态度有些冷淡,他朝他们弯了弯唇,然后迅速扭回了脸,红姐和小陶将他护在中间,没让粉丝的手碰到他。   不少粉丝的手里都拿着几封信,本来没寄希望能送出去,但以往很少收粉丝的信的江挽这次却突然接过了她们的信,在她们的愣神中上了沈氏派过来接他的保姆车。   前后有隔板,小陶将粉丝的信揣进背包,乖乖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红姐陪江挽坐在后面。在车驶离之前,江挽忽然莫名其妙转过头,透过车窗看见了站在粉丝当中的燕炽。   燕炽低调地戴着黑色口罩,穿着打扮和昨天见面时一模一样,白衣黑裤,胳膊缠着单反相机的背带。大概是挡住了成熟的脸,看上去比昨天还更学生气,像个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   他低头摆弄着单反,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些蔫头巴脑,垂头丧气。   燕炽竟然真的来给他当站哥了。   江挽皱了皱眉,很快转回了眼神。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来接他的不止只有一个司机,还有沈氏的总裁沈知砚,以及另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气场不凡的高大男人。   ——顾司沉。   他们坐在对面看着他。   江挽转回头时刚好撞见这两人的眼神,目光在顾司沉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撇开。   “江先生。”顾司沉主动开口,嗓音比顾逐之更低沉悦耳,伸出右手:“我是顾司沉。”   江挽垂着视线盯着他的手几秒,伸手碰了碰他的手,正要收回,却被轻轻握住了手掌。   正常的社交礼仪,对方的动作也算不上逾越,握住他的力道不重,很快就松开了他的手。   顾司沉眼神微灼,手心滚热,唇畔含笑,喉结滑动:“幸会。”   “嗯……”江挽看了几秒自己的手,勉为其难似地动了动唇角,“幸会。”   他蜷了蜷素白的手指,被握过的地方仿佛被烙上了脏东西,让他心里有些烦躁。他正要自暴自弃挪开目光,视野中又伸进来一只修长干净的手。   “?”江挽抬起眼,看见沈知砚冷冷淡淡的眼眸:“江先生。”   沈知砚顿了顿:“合作愉快。”   “……”江挽微不可查地压了压唇角,还是和沈知砚握了手,主动贴住了沈知砚的手掌:“合作愉快。”   他掀起唇,狐狸眼熠熠:“沈总。”   顾司沉敏锐察觉出江挽对待他和沈知砚微妙的不同,凝视着他们交握的手,旋即目光落在江挽的脸上。   江挽撞见他的目光,淡淡移开,将头巾裹好,掩住了口鼻,动作间带起一股香风,不浓,但也不算淡,刚好可以让对面的人闻见。   沈知砚眼眸中浮现淡淡的笑意:“江先生很喜欢这款香水?”   江挽身上喷的香水是上次沈知砚让秘书送给江挽的、他亲自调制的香水,冷香型,几乎可以说是为江挽量身定做的,市场上无货,只有亲自调制出它的主人才能闻出来。   江挽没说喜不喜欢,反而不咸不淡说,“是沈先生上次送的。”   他说完不动声色睨了眼沈知砚。上次送的,这次就用了,来见沈知砚很合适,反正他不在意用什么香水。   沈知砚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但眉眼细枝末节的变化却展示着他此时的舒心。他身旁的顾司沉显然想起了上次沈知砚分享到群里的《香水有毒》,想起那几句扎心的歌词,脸色有些难看。   他抬手重重捏了捏一跳一跳的眉心,心说——顾逐之怎么没真把这瓶香水砸了?   和他们握过的手过敏似的不舒服,胳膊上不断涌起小疙瘩,江挽一直忍受到下车,问小陶要了两张湿纸巾,去了洗手间,冷着脸反复擦了几遍被触碰过的皮肤。   直到皮肤都泛起了红,他心里才终于舒服了些。他丢开湿纸巾,又搓了两遍手才出去。   这次拍摄广告的还是上一次合作的团队,江挽很快找到了感觉,拍摄得很顺利。   在他们拍摄广告的时候,江挽的站姐已经把他的上班图修好放在了网上。   江挽终于露面,除了自带粉丝基础的大站子,连一些原本关注度不高的小站子也很快吸引到了大量江挽粉丝,转赞评飙升。   其中还包括一个新开的站子。   其实说不上是站子,但也不是新开的账号。它的名字和那些量贩月球、初恋西柚和春日日志[1]的站子名不同,它只有一串默认的用户id。   @用户092737926897:【2013.6.13——2023.6.2,江挽。】   他发了好几张照片,第一张是空荡荡的庭院,剩下的都是江挽今天的机场图。   有人偶然发现了这个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才引来了大量的关注。   红姐在和工作室的人开会,让他们实时检测网评。   江挽中途休息的时候刚好撞见小陶在刷这条微博,见他皱着眉将空庭院的照片和江挽伏在老人膝盖上的那张反复对比,甚至没发现他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看什么?”江挽瞥了眼小陶的手机,突然开口。   “你看这两张背景像不像?”小陶吓了一跳,抬眼发现是他江哥,于是把手机凑到他面前,嘀嘀咕咕说:“江哥,你说这个站子不会是私生吧?”   他说,“但这什么也没暴.露啊?而且这照片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扒出来的?”   江挽认出这张照片就是他在燕炽相机里看见的那张,很快明白站子是谁燕炽开的。   他接过小陶的手机,看着剩下的几张照片,忽然想起他在机场看见的燕炽低眉顺眼把弄着相机的模样。   燕炽大概从昨天发完照片就被他翻脸无情删好友的这件事中察觉到他态度的端倪,所以并没有纠缠他。他就住在江挽的对门,在机场又低调隐藏在粉丝中,如果不是江挽突然回头,他甚至不会发现燕炽也来了淮江。   ——连江挽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转头。 第19章   这个燕炽, 虽然长了张招他反感的脸,但好歹比那几个男人识相。   江挽敛着眼睑,将手机还给小陶。   不远处, 助理拎了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回来交到沈知砚手里。   沈知砚取出一杯冰咖啡, 插好吸管,正要走向江挽,却看见顾司沉从对面走来,手里同样拿着一杯冰咖啡。   一模一样的包装。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触即分,同时落在江挽身上。   小陶在心里嘀咕了会儿, 依旧怀疑这个站子是私生,但他没证据, 只能将这点怀疑压下, 剥出装在手提袋里的冰咖啡,正要将吸管插进冰咖啡递给他江哥, 他江哥面前就出现了两杯冰咖啡, 还都已经插好了吸管。   小陶:“???”   小陶茫然地顺着这两杯咖啡看去,看见竟然是沈知砚和顾司沉,一左一右站在江挽身边。   两人齐刷刷看着他。   小陶:“………………”什么意思?两位上市公司的老总来抢他一个小助理的工作吗?   小陶差点裂开, 都要条件反射以为这两个人也是诡计多端接近他江哥的变态了, 幸好及时反应过来, 将看见变态就会抬手怒骂“呔!变态!”的习惯性冲动咽回了喉咙。   两个金主爸爸被他当成变态,小陶有些心虚,头皮发麻地看了眼江挽,然后低下头, 畏畏缩缩想收回手。   但江挽却接过了他手里的咖啡,含住了吸管吸了口咖啡, 才看向沈知砚和顾司沉,说了句“抱歉”,掀起唇轻声说:“沈总,顾总,我好像喝不了三杯。”   沈知砚和顾司沉的目光同时落在被江挽含过的那根吸管上。   江挽为了上镜化了淡妆,唇上抹了唇釉。那根纸质吸管管嘴微微湿润,管身还沾着江挽唇上的唇釉,依稀还能辨认出江挽唇瓣的纹路。   一个唇印的残次品。   “抱歉。”顾司沉最先开口,他艰难从吸管上转开视线,“是我考虑不周。”   沈知砚落后了一步 ,顿了顿,才轻淡说:“江先生好好休息。”   造型师和化妆师都碍于他们在没过来,等他们离开之后,她们才赶紧围过来检查江挽的造型和妆容。   化妆师和造型师都是女性,江挽将喝了一小半的咖啡递到小陶手中,唇釉有些花了,化妆师仰着头认真给他抹唇釉,柔声说:“小心别吃掉了,挽挽。”   江挽“嗯”了声,乖乖闭着眼睛让她们捣鼓造型和妆容。   小陶在一旁端着那杯被江挽喝过的咖啡唏嘘,哪怕是金主爸爸,他江哥也丝毫没放下警惕。   ——他江哥不接不熟悉的人递过来的饮品,尤其是像咖啡这种,就算被掺了东西也看不出来的、也喝不出来的。   顾司沉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在小陶手里的咖啡上短暂停留,才微微侧过脸,低声说:“挽挽太警惕了。”   他们查过江挽以前的事。江挽不会用不透明的杯子喝水,因为不透明的杯子太容易被人做手脚。   沈知砚喉中滚出一个低沉的“嗯”,低垂着眼神凝着被冰咖啡凝结的水雾打湿的手指,淡淡道:“挽挽只信他的助理。”   那个助理从江挽出道后不久就跟着他,比起刚认识不久的他们,江挽会更偏向那个助理。有那个助理在,他们谁都不会讨到好处。   他们对江挽而言,都一样。   两人都心知肚明。   两杯咖啡都被扔进了垃圾筐。   他们目光又都忍不住转回了江挽身上。   化妆师和造型师都还围着江挽帮他处理微乱的造型和妆面,江挽在他们的包围中扬着细白的脖颈,他们讨论的那个小助理拿着手帕仔细帮江挽擦着脖颈上煽情的水痕。   ——是刚才在拍摄广告的途中溅上的。   有化妆师和造型师挡着,小助理的动作不太方便,江挽很快接过手帕,自己擦着锁骨边的汗,和其他人说话时,雪腻脖颈轻颤,小巧的喉结不住滑动。   片刻,大概是两人的视线太过灼人,江挽眼眸微转,迎上了他们的眼神。江挽很快低下眸,擦干净脖颈上的水,将手帕递给小陶,让他把咖啡递过来。   小陶接过碰过江挽脖颈和锁骨的手帕,叠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大帆布包里,听见江挽叫他,就捏着咖啡吸管凑到江挽唇边,没有察觉沈知砚和顾逐之的目光都在他手上。   那两人的目光隐忍又平静:“……”   嫉妒。   沈知砚和顾司沉始终留在摄影棚,两位西装笔挺,精英模样,和摄影棚里众人的形象格格不入。   刚开始还有人碍于他们在有些畏手畏脚,后来见他们不会插手摄影棚里的事,也都放开了手脚。   一连忙到下午两点才吃午饭。   沈氏集团的盒饭都出了名的丰盛。众人饥肠辘辘,都只拿了盒饭,只有江挽面前是某五星级酒店送过来的的豪华外卖。   沈氏集团的员工早在江挽网上名声直线下滑的时候,沈知砚点名只要江挽做SHEN·籁的全线代言人这件事中,看出了沈知砚对江挽非一般的态度。   这会看见江挽面前精心制作的菜品,就知道是他们沈总在正大光明给江挽开小灶。   江挽在小陶耳边说了几句话,小陶赶紧扒了几口饭吃完离开了摄影棚。在他离开后,江挽才看向一脸凝重的红姐,一针见血:“网上情况不好?”   “嗯。”红姐眉心紧皱不展,“还好。”   按理说江挽这两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首次露面有人嘲很正常。江挽黑粉多,以前上热搜也有黑粉在里面浑水摸鱼。   但现在多得不太正常。   除了他们手下的那几个营销号,其他所有的营销号几乎都在恶意引导,俨然要发展成全网黑的趋势。   莫斐的团队不可能没下场。   红姐现在想到莫斐就能接连想起燕铭,一时间有些发愁。她倒不是担心莫斐的团队的小动作,她只担心燕总被莫斐吹枕头风要封杀江挽,到时候江挽的事业举步维艰。   江挽忙了一上午没关注网上的事,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养成看手机的习惯,直到午饭结束后才看了眼微博。   他的热搜还挂在首位,热度居高不下,词条下的新微博滚动得很快,还没看两个字就眼花缭乱滚出了下一条,大概率充满了恶意。   江挽平静看了会儿舆论就关上了手机,过了会看见小陶办完事回来。   小陶回来的同时还带了好几个穿着统一T恤的男女,手里都提着饮品和甜点,齐刷刷放在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围过来。   小陶热情招呼他们过来拿,然后才将单独拎在手上的饮品递给江挽。   “我给晚颂姐她们也送了一份。”小陶说,晚颂姐是江挽最大的站子皮下,站子名叫春日晚颂,江挽的粉丝都叫她晚颂姐。   江挽点了点头,见小陶欲言又止,说:“怎么了?”   “我刚看到你好像多了个……站哥?”小陶挠了挠头,“他不会就是那个只有一串数字id的站子吧——那叫站子吗?名字都没改。我靠他怎么混进来的?他怎么知道我们来淮江了?他不会真的是私生吧?”   江挽敛下眼睫,知道他在说燕炽。   燕炽不是他唯一的站哥,但那些站哥的目的多半不纯,多少沾了些变态,评论区的言论也常污秽不堪,江挽也从来不会看向站哥的镜头。但即使是这样,那些站哥依旧穷追不舍,和站姐们一起追他的行程。   受这些影响,江挽的站姐们不待见这些站哥。   ——之前江挽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他时他就孤零零站在一旁摆弄相机,而站姐们都扎堆站在另一边。   工作室显然不会告诉那些站哥他的行程,站姐们也不会透露,这次来机场的男粉都是临时得到消息的淮江本地人。小陶又记熟了每个跟江挽行程的站哥和站姐的面孔,他一见到燕炽就认出来他是新来的。   小陶已经彻底在心里将这个新来的站哥划分进危险的分类。   但是——   小陶沉思,资深站哥们都没得到消息,这个新来的是怎么得到的?   江挽对小陶的猜测不置一词,把那杯饮品让给他,休息了半个小时又开始拍摄。   一直到晚上七点半才结束,沈知砚的助理来通知沈总在某五星级酒店订了包厢,邀请所有人过去吃饭,尤其重点邀请了江挽和他的经纪人以及助理。   这种聚餐少不了要喝酒,江挽以前很少出席这样的聚餐,但他这次没拒绝,坐上了沈氏集团安排的车,和众人一同前往目的地。   他们忙上忙下的工作人员拢共有好几十人,沈知砚订了两个包厢。   小职员们都识相地去了另一个包厢,留下公司高层和广告团队的核心成员,以及江挽和他的经纪人红姐,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包厢里的顾司沉。   江挽离顾司沉和沈知砚坐得最近,手机随手放在桌上,忽然震了一下。他睨了眼,小陶的微信消息出现在锁屏上:【卧槽,江哥,你看!】   【图片】   江挽在酒席的劝酒声中拿着手机悄悄往后靠,解开了手机,看清了小陶发过来的图片是什么。   小陶偷拍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身高挺拔的男人,臂弯勾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年轻男孩。   江挽眼神掠过男人勉强称得上英俊的脸,重点落在了年轻男孩的脸上。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但这个男孩和他长得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眼尾蜿蜒上翘,柔媚多情,几乎和他的狐狸眼生得一模一样。若只看眉眼,这个人比莫斐还要像他。   莫斐的眼睛是他最大的缺陷,但这个人的眼睛眼波流转间却太过风尘,利欲过于流露表面。   “时尚单品。”   身边突然传来顾司沉低沉磁性的嗓音,江挽侧过脸,看见顾司沉凝视着他的双眼。   顾司沉和他的距离不远不近。   “抱歉,看到了你的隐私。”顾司沉含笑说,随后幽深的眼神重新落在被江挽放大的那张脸上。但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江挽依旧放在屏幕上的两根手指,“他的眼睛和你的最像。”   江挽松开缩放的手指,刚将手机放在桌上,就听见顾司沉继续说:“他也是你的替身。”   “为什么,顾先生?”江挽狐狸眼微转,看向顾司沉,终于和顾司沉说了今天除打招呼以外的第二句话,“为什么要说他是时尚单品?”   “因为他们都喜欢你。”顾司沉看着江挽的眼睛,轻声说,“养你的替身已经是上流社会的时尚单品。”   他们都想得到你,将你纳在身下,你不是知道吗?   挽挽。 第20章   江挽听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两秒, 睫根轻颤,片刻“哦”了一声,便没再看顾司沉。   顾司沉眼里有他熟悉的东西, 他曾经在无数个男人的眼里看见过, 他不喜欢。江挽浅浅抿了口橙汁。他和顾司沉说话的姿势说不上亲密,但他抬起眼,依旧撞见了其他几道闪躲的视线。   江挽没去追究那几道视线是谁。   红姐在和沈知砚说话,江挽眼神转过去的时候,却撞见对方不动声色盯着他的目光。   与前几次相比,沈知砚看他的眼神赤|裸了许多。   江挽弯了弯唇角, 垂下了眼帘。   酒桌的劝酒文化在哪里都有,但没人敢来劝沈知砚和顾司沉的酒。江挽坐在他们中间, 幸免于难, 一直没碰过酒。   过了会,江挽又和顾司沉对视了眼, 抓起手机便离开了包厢。   酒店的隔音做得很好, 关上门就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整条走廊只有明亮的灯光,挂在墙上的油画艺术品在静谧地泛着熠熠的光。   江挽眯着眼看了眼墙上的油画艺术品, 听见身后包厢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手工皮鞋踩在酒店走廊猩红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没转头。   但他能感受有人在靠近, 因为他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他记得顾司沉似乎喝了点酒。   江挽款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身后那个人始终跟着他。   酒店的洗手间做得宽敞,卫生做得干净,没有异味, 角落还放着香薰。   江挽到了洗手间只是敛着眉洗手,双手放在水龙头下, 在哗哗的水声中仔细冲洗着手指,直到他听见顾司沉低沉的声音,像克制不住般:“挽挽。”   ——江挽临走前只是平淡地随意看了他一眼,顾司沉却被勾了出来。   江挽从水龙头下收回手,葱白手指往下滴着水,在洗手台上落下旖旎煽情的水痕,微微侧眼,并没有奇怪他会出现在这里,说:“顾先生怎么知道,那个人眼睛和我最像?”   “因为见过,”顾司沉冷峻锋利的眉眼似乎烙在江挽清澈的浅色眼底,又似乎如镜花水月,什么都没落下,他抓不住。他说:“很多。”   江挽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   “逐之告诉你了吗?”顾司沉身上的酒香飘得更近,他伸出手,似乎想捧住江挽沾满水珠的双手。   江挽手腕很白,只有右腕内侧荆棘纹身这一抹格格不入的异色。他说:“什么?”   “我们兄弟俩都很喜欢你。”顾司沉俯身凝望着江挽的眼睛,眼珠里燃着炽热的光。   他掏出贴身携带的柔软手帕,试探性地握住江挽的手腕,见他没躲开,才敢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仔仔细细、认真地擦干净江挽手上的水珠。   手帕上沉着江挽手指间清雅的淡香。   顾司沉没再说下去,将微润的手帕叠好,却没松开江挽的手腕。   因为喜欢,所以见过无数和江挽长得像的人,反复对比谁与江挽哪个部位长得最像。   江挽蜷起尾指,掀起浓密纤长的睫羽,清透双眸看着顾司沉,轻声说:“是吗?所以呢?”   顾司沉掌心攥着那张手帕,低声说:“想让你成为我们共同的妻子。”   燕铭选择了莫斐,江挽现在是单身,上流社会的人都已经知道,谁都想对他下手。江挽目光微凝,唇角微动,露出一抹冷笑的弧度,又很快隐去,声音低得像情人间的呢喃:“真够变态的。”   却没抽回手。   顾司沉才是顾家的家主,顾逐之能帮他拿到聂导的男一,顾司沉就能将他推到大满贯视帝的地位。   前提是没有燕铭的阻挠。   在江挽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顾司沉呼吸明显变得不太正常起来,目光沉着黏稠黑沉的迷恋。   他低下头,一个亲昵的、过于亲密的称呼险些要从他的唇齿间挤出来,钻进江挽的耳朵。但这个称谓在从口腔逃脱之前就重新被咽了回去,目光中却还有暂时无法收敛起来的病态依赖。   顾司沉盯着江挽冷漠无情的红润嘴唇,几乎要朝他跪下,顶礼膜拜。他不像顾逐之情绪那么流于表面,他即使已经拜倒在江挽的鞋前,他也能表现出镇定。   江挽却已经厌烦地抽回了手,正要离开。   却又听顾司沉说:“你在为了今天的热搜发愁。”   江挽一顿。   “我可以帮你。”顾司沉低声说,“可以吗?”   “燕铭已经在让人着手准备他向莫斐求婚的钻戒和场地。”顾司沉,“他让人用‘阿非利加之星’做了枚求婚钻戒。”   “阿非利加之星”是两年前阿非利加南部开采出来的一枚钻石,据说是现世开采出来的纯度最高、最大的钻石,一经面世就引起狂潮,被炒到了天价,被一名匿名富商拍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估计在燕铭向莫斐求婚之前,无人知晓拍走它的富商就是燕铭。   江挽平静地想,那老变态拍下“阿非利加之星”后说钻石太大做成钻戒会累手,所以要用它给他做一顶皇冠。   现在这枚“阿非利加之星”变成了燕铭给莫斐的订婚钻戒,他们以后的婚礼将会奢华铺张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江挽略微费神想了会这个“阿非利加之星”,收敛起乱跑的思绪,看着面前的顾司沉。   这颗“阿非利加之星”在两年前被拍卖后就从来没出现过,以顾司沉的脑子,不可能不明白当初拍下这颗钻石的就是燕铭。   燕铭没有收藏钻石的爱好,也不可能会为了哄其他情人劳心劳力拍下它,只有可能是为了送给江挽。   ——江挽总是很容易生气,没有燕铭其他情人那么好哄,就算在镜头面前也不太愿意给燕铭脸,前些年的小报总会时不时刊登一张江挽一脸硬气梗着脖子被黑着脸的燕铭扭着双手塞上车的照片。   现在顾司沉担心他会拒绝他的帮忙,所以在提醒他马上就要和燕铭彻底结束,当初为他精心准备的东西也轻易易主,燕铭不再是他的靠山。   他只能选择依靠他们,找他们帮忙。   “顾先生。”江挽垂着眼帘,拇指和食指圈着右手腕,指腹摩挲着内侧凹凸不平的纹身,“你在威胁我。”   他知道这也是燕铭的目的。   燕铭想让他看见他被抛弃后,会得到变态数不清的威胁和垂涎——兄弟共妻只是最普通的一种,更多更恶心的是想让他变成男人的□□,就像他曾经在那些骚扰的短信里看见过的无数意|淫那样——然后再像条狗一样去求他,回到他身边。   “……我只是想让你同意我帮忙,挽挽。”顾司沉低声说,“抱歉。”   “你可以惩罚我。”   江挽无言看着他和顾逐之有些相似的脸。顾逐之光靠被他踩膝盖就能获得快||感,他哥也不太像是个正常人。   都是如出一辙的变态。   “顾先生。”他轻声说,“我不会和一个人在厕所调情。我没有那么下贱,也没有那么急不可耐。”   “你说你要帮我,但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你很奇怪。”   江挽说完,很快疏离客气地点了点头,离开了。   顾逐之在答应捧他就立即帮他牵上了聂导的线,没让莫斐染指他的角色;沈知砚将SHEN·籁的全线代言人捧到他面前,至今没提过要求。江挽正愁怎么解决今天的热搜,就遇上了送上门的顾司沉。   他已经给过了顾司沉甜头。   ——共妻?   真恶心。   江挽脸色微冷,没有回包厢,给红姐和沈知砚发了条消息,就直接去了订的房间休息。   他没吃多少,沈知砚大概注意到了,很快回了条消息:【饿了告诉我。】   江挽在电梯里瞥了眼,没回。   出了电梯,他正要回房间洗手,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隔壁房间,两指间夹着一片房卡,站在门前看着手机。   对方身高腿长,身形挺拔,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身上挎着江挽曾经见过的长焦相机。   江挽几乎立刻就认出了他。   燕炽。   江挽皱了皱眉,不明白燕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被顾司沉碰过的双手和双腕大概是出于心理原因正古怪地发着痒,因此他不打算理会燕炽。   但对方听到脚步声,很快转过头,看见他,眼睛微亮:“哥——”   但江挽低着头,没看他。   燕炽识趣地闭上了嘴,似乎失望地偏过了头,继续研究他的手机。   但显然他见到江挽后便有些出神,直到手机屏幕暗下,他才迟钝地眨了下眼,重新按亮手机。   江挽经过他的时候刚好瞄了眼。   ——“酒店的房间门怎么打开?”   随后他看见燕炽当着他的面用房卡胡乱蹭了几下门锁,没打开。   “……”   江挽正要收回目光。   燕炽却敏锐发现了他的眼神,微妙地顿了顿,才忏愧地低声说:“我很少接触这些,哥哥。我不笨。”   他不被父亲喜欢,所以连学校也没去,在家里接受家庭教师的教学,后来一直被养在疗养院,后来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所以没有机会接触这些。   但燕炽还没解释,江挽就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关他什么事?   随后他伸手探出房卡,在门禁上刷了一下,“滴”了一声,门开了。   江挽面无表情地进了门。   一副从来没见过燕炽,不认识他的模样。   燕炽:“……” 第21章   在江挽房门被合上的刹那, 燕炽耳畔又响起了副人格的嘲笑:“笑死。”   “废物。”   燕炽刷开房门,将房卡插进门口凹槽。   口罩被随意取下。   他低下头,棒球帽的帽檐遮住头顶灯光, 切割出一条光明与黑暗的明晰分界线, 拓出晦暗不明的阴翳。他的脸庞几乎都没在阴翳中,只有寡情的嘴唇和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裸.露在光线下。   他穿过玄关,拧开酒店放在床头的矿泉水,面无表情灌下。   只要他心情没有波动,副人格就无法夺过身体的掌控权,不得不老老实实待着, 打打嘴炮。   ——主人格和副人格两看相厌。不仅主人格会严防死守不交出身体的掌控权,换做是副人格, 他也不会轻易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   那老东西把他丢进精神病院的这些年也不是白费功夫。   副人格冷眼瞧着, 突然嗤了声:“衣冠禽兽的伪君子。”   睡觉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个时候最容易夺回掌控权。   副人格高调宣告要篡位:“你这几天睡觉最好别睡得太死。”   但是主人格始终心静如水, 冷冷淡淡解开领扣:“狗叫?”   副人格忍无可忍, 登时暴躁如雷:“我操.你爹狗杂种!我告诉你我他妈忍你很久了!我总有一天要弄死你!”   在他骂出“操.你爹”的时候,燕炽凉凉道:“请。”   副人格:“……”   片刻,燕炽皱起眉:“算了。别用我的身体干恶心事。”   他嗓音中带着想些微凉淡的讽意:“脏。”   副人格:“…………”   虽然他只是口嗨, 但是他突然有种预感, 主人格这个小贱人肯定会找机会在挽挽老婆面前告他的黑状。   贱人!!!!   ——   这家酒店安全性高, 但上次惊魂的经历让小陶心有余悸,到了晚上才临时定的房间,他和小陶互换了房卡。   警惕使然,他检查了房间是否有摄像头和监听设备, 最后还扣上了房门的防盗链。   做完这一切,江挽才一刻不能忍耐进了浴室洗手, 顺便洗了个澡。   他裹着雪白的浴袍,在浴室的镜子前擦头发,动作间露出右手被用力搓洗过后,横陈的红痕。   左手同样也有,却淡得几乎不可见。   过了几分钟,他兀地失去耐心,随手将毛巾丢在一旁架子上,顶着半湿不干的头发出了浴室。   一股烦躁无由来地涌上心底,但还算能忍。   他的症状好像加重了。江挽心想,这才是他离开燕铭的第三天。   ——是那个变态给他下的药。   当初他被燕铭从那个房间放出来,情药和过分频繁的房事几乎摧毁了他的神智,险些完全变成□□的奴隶。   治疗他的医生曾经反复叮嘱过燕铭不能再让他碰那个药,他的□瘾也在经历几年的治疗后减轻了不少。   那个男佣拿不到这么烈的药。江挽面无表情咽下药粒。   燕铭这么笃定没有他,他不会和那些让他作呕的变态上床,才会不顾医生的叮嘱给他下药。   江挽晃了晃药瓶,听见零落的几声响动。   这段时间他摄入量很大,药也不多了。他的药都是燕铭的私人医生开的,他拿到手的时候瓶身就没有标签,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他没有熟识的医生,也不能冒着被那些变态发现他有性瘾的风险贸然将药瓶交出去让顾逐之帮忙。   但他迟早需要找人帮忙。   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找谁,但一定不是燕铭。   江挽垂着眼,垂搭着唇角,烦躁地将药瓶丢床上,脖颈湿润润的水痕蜿蜒。   他暂时将这件事压到了脑后,找到吹风机吹干头发上床。   上午的词条还挂在热搜上,位置不前不后。   不到一个小时,顾司沉动作没那么快,江挽没点进去给自己添堵,退出热搜,切换大号,发了三张照片。   一张是小陶白天在拍摄现场拍的照片。   ——江挽身上的薄衬衣在反复NG后彻底湿透,肉色若隐若现,不得不披上宽大的白毛巾遮住身体。   他用纸巾擦着脖颈上的水迹,濡湿的发尾贴着后颈和耳根,站在导演身边认真听他抠细节。   察觉到偷拍的镜头,抬眼看过来,发现是小陶,于是弯起唇角笑了下,同样被淋湿的眉眼登时变得活色生香。   另外两张,一张是江挽在飞机上的怼脸自拍,一张是来酒店之前在车上随手拍下来的夜景。   江挽只发了这三张照片,没有配文案。   在他上线的时候他的粉丝就已经蹲在他的微博不停刷新,因此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跳出了99+的消息提醒。   【啊啊啊啊第一!挽宝终于发微博了!想你!提问!挽宝是在拍SHEN·籁的宣传片吗?】   【我超我宝湿身照,还有怼脸自拍,吸溜,我啃,我啃啃啃啃啃!】   【啊啊啊啊有什么是我们SVIP不能看的?!老婆不要见外,把毛巾掀开给我看看!![可怜]】   【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   【什么东西焦了?原来是我烧起来了。】   【姨妈两星期没来,终于从鼻孔里出来了,谢谢美女,好人一生平安。】   【有人说月球上的坑是陨石砸出来的,其实不然,是我在看完你的照片之后在远离月球384000公里的地球上凭我的一己之力冲出来的。】[1]   【一进评论区就被苦茶子绊倒了,我就知道你们抢我老婆!贱人!!!】   ……   江挽这张照片发出去,原本隐隐有下降趋势的热搜又开始往上爬。   粉丝们的评论刷得很快,将黑粉的发言压在下面不让它们冒出来脏了他的眼睛。   SHEN·籁的官博很快转发了江挽微博下的第一条热评:【[兔子]//啊啊啊啊第一!……挽宝是在拍SHEN·籁的宣传片吗?】   江挽微博发出去十分钟,已经有新词条已经在热搜池预热了。   #江挽好伟大的一张脸#;以及上午就该上,却被黑粉和水军带偏重点的:#江挽 SHEN1·籁合作#   最后一个词条的热门挂着一条调侃的微博:【沈爸爸他真的好爱。所以江挽是真的没问题吧?】   配图是江挽刚发出来两分钟就被沈氏香水官博转发的那条微博。   SHEN·籁被牵扯进来,这两个词条都会有沈氏集团的公关帮忙,上午的旧词条虽然还挂在热搜,但情况比上午好了许多。   江挽一直没下线。   即使他的粉丝在努力不让他看见黑粉的发言,但他还是看见了他们在他微博下面和私信里纠缠,质问他为什么不回应前段时间的争议。   江挽切号前扫了眼私信,刚好看到最新一条:【湿得不成样子了。是刚被抹布吗?你□□□是不是还在□□?好想看看。】   虽然下一秒就被压了下去,但江挽还是皱起了眉,却没拉黑这个账号,直接切到了小号。   ——拉黑的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向他们传达他已经看见他们私信这个讯息,被他拉黑就会变成这些人用来攀比的筹码。   这是被他总结出来的。   很恶心。   《HELLO,木屋》的工作群在这个时候弹了出来:【各位老师晚上好~咱们这期明晚七点半就播出了,请各位老师配合一下咱们宣发哦!比心!】   群里陆陆续续有人回了她。   顾逐之没在群里出现,但一直在骚扰江挽:【挽挽。我哥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哥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挽挽,自拍好漂亮。我可以设置成锁屏吗?】   【你不理我,是不是默认了?】   【GU向你推荐了聂】   江挽嫌顾逐之吵,两个微信都将他的消息提醒设成了免打扰,直到这会在消息列表看见他推送的名片才点进去。   顾逐之推送的名片上显示的是聂导的名字。江挽扫了眼,然后才慢吞吞点开可爱暹罗猫的表情包:【小豆泥来了.gif】   【小豆泥星星眼.gif】   【挽挽,自拍好漂亮。我可以设置成锁屏吗?】   引用回复:【嗯。】   前面发了几十上百条都没被回复,刚把聂导名片推过去就得到了回复。   顾逐之:【……】   顾逐之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寂了两秒。   江挽把好友验证发过去,退出来,聊天框顶部的“GU”已经变成了“豆泥”,头像也跟着变成了小豆泥星星眼的表情包。   两秒后,聊天框顶部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大概是担心江挽拿到聂导微信之后又翻脸不理人,顾逐之的消息很快跳出来:【可以不答应我哥吗,挽挽?】   【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   【我想只有我当你的小狗。】   【灰色运动裤,健身房对镜自拍】   【“行走的荷尔蒙”点评截图】   下一秒,这两张图片都被欲盖弥彰地撤回:【发错了。你看见了?】   江挽:“……”   江挽没有回他,正要退出去。   顾逐之:【聂导说下个月进组训练。】   江挽秒回:【好的。】   顾逐之:【……】   顾逐之:【萨摩耶伤心低头.gif】   江挽这次真的没再回他。   他搜了《HELLO,木屋》的上期节目来看,正看到一半,燕铭的电话跳出来,占了整个屏幕。   江挽眉心微压,刚准备挂掉,手指微顿,落在了另一个地方。   电话通了。   江挽没有主动开口。   “想好了吗,挽挽?”   燕铭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处理比平时更磁冷,雍容和威严从电话那头透过来,密不透风缠住江挽的耳根,扼住他的喉咙。   他的头顶仿佛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铡刀,最后会不会落下来,燕铭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江挽敛着睫羽,举着手机,很久没出声,电话两头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两边都是沉默。   “叔叔。”许久,江挽终于开口,脸上难得没有平时面对燕铭时尖锐的讥讽,“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对我不好,你知道,所以你想通过他弥补我,又想利用他逼我向你服软。”   “十八岁的挽挽的确会在听到你要和别人结婚的时候就不顾一切回去找你,因为他真的喜欢你。”   他浅浅叹了口气:“但挽挽现在二十八了。”   “叔叔也四十五了,不应该比我还天真。” 第22章   你的爱是垃圾, 你也是。   江挽最后说:“我也没有收集垃圾的爱好。”   “既然我和叔叔已经结束,那叔叔最好像死人一样安静才好。”   “……”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江挽似乎听见了燕铭比平时更沉重的呼吸声。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还被骂成垃圾, 生气了。   江挽眨了眨眼睛, 原本堵在心口的烦躁和郁气都随着他意识到燕铭生气消失了,他无辜地继续说:“叔叔去问问莫斐,说不定他有兴趣收集垃圾。”   电话被挂了,燕铭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被挂断的电话界面很快变成原本的综艺画面。   江挽心情还不错,看完了一期节目,还有心情看剧本。   这部剧是改编的某文学网站的双男主小说《金枝》, 在此之前,这部小说经出了动画和漫画, 在书粉圈内反馈虽然还不错, 但一直以来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从剧本到选角被原本的书粉抵制才是常态。   之前甚至出现过书粉抵制的情绪太过,导演不得不另外选人的情况, 但选角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为了防止书粉情绪过激, 大多数剧组都会选择在透露选角之前先放出小道消息他们在接触谁,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搅混了水之后再官宣。   这是剧组常用到的手段, 但聂导行事风格向来狂, 不仅没透露主要的选角, 连只出场一分钟的龙套都签了保密协议。   但聂导有狂的资本。   于澈算是圈内顶级名导,但聂导的腕比他还大。   聂导全名聂桓文,拍戏追求精益求精,作品虽然不多, 却部部都是精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现象级爆款。   他比于澈更早出名, 在正式拍出首部现象级爆款剧前就拍摄过不少获得国内外奖项的作品,曾经被某主流媒体称作“导演鬼才”。   按理说这样的大导演不缺投资,很难容忍有人靠走关系进他的剧组。   ——聂桓文每部剧在播放后连龙套都跟着升咖,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眼红想带资进组,但不仅被聂桓文当场拒绝,还在某档节目中被他毒舌地批得狗血淋头。   虽然聂桓文没透露这个人是谁,但还是有知情人在节目后爆出了名字,导致对方被路人嘲得至今没抬起头。   但他这次却反常地直接同意了江挽走后门进组,连象征性的试镜也没让他参加,在加上好友之前就让顾逐之通知他准备一个月后进组。   如果是顾司沉,说不定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但显然顾逐之做不到。   江挽心里有些奇怪,他从小见过太多的善意和恶意,因此习惯性留了个心眼。   这次是大制作,播出之后他的咖位还能再升一升。   江挽研究剧本的时候红姐给他发了条微信,他从剧本下抽出手机。   红姐估计看见他发的微博了:【剧本带了吗?在评论区发张照片。】   过了会补充:【粉丝群也行。】   他这段时间资源全掉了,虽然后援会及时引导稳定了粉圈,但如果一直没动静也会跑粉。   江挽听话在粉丝群发了张剧本的模糊照,在粉丝们激动的消息中挑了条问他是不是在看剧本的回复:【●v●~】   【妈呀挽挽真的好喜欢用这个颜文字●v●!!】   【可爱。】   【好像只盯着我卖萌的小猫咪呜呜呜呜呜呜。】   【导演是谁导演是谁?挽挽可千万不要是那个谁啊啊!】   这是江挽的粉丝群,但说不定有多少人在卧底窥屏,粉丝也自觉没有说出这个人是谁,但都心知肚明说的是某个专拍烂片的导演,圈内外都叫他“烂片之王”。   事业粉最关注的问题还是:【挽挽是男主吗?】   江挽从出道后除了友情客串,接到的剧本都是一番;即使是和电视圈有壁的电影圈,江挽的头衔也是特别主演或者特别出演。   以至于他的粉丝被养刁了胃口,接受不了他给别人作配。   江挽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回复这条,挑了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回复了。至于那个问题,粉丝们得不到他的回复,自然会到工作室的微博下面问。   没聊两分钟,江挽房间的门被敲响。   没人知道这个房间住的是他,江挽切回小号,才问小陶:【有人找你?】   小陶很快回:【是沈总。他刚才问我你在哪个房间,但我说的是我房间号。你现在在我房间里吗江哥?】   外面人多眼杂,小陶不可能没脑子告诉沈知砚他真正的房间号。   他和小陶的房间隔得很远,几乎隔了半条走廊。   沈知砚敲了两下门就安静了下去,但江挽知道他没离开,下床穿上拖鞋去开门。   只打开了一条缝。   沈知砚面容沉静,发型依旧打理得一丝不苟,深色领带垂在身前,西装却绅士地搭在臂弯,手里提着一只纸袋子。   见江挽的脸出现在门缝后,他神色才略略缓和,绅士地微微垂着眼,淡声说:“江挽。”   “沈先生。”江挽将门缝拉开得大一点,抬眸看着沈知砚,那张漂亮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脸上神色寡淡,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沈知砚低声说,却没有仔细解释,而是将手里的东西交到江挽手中,不动声色闻着江挽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气,“我看你刚才没吃多少,将就这些垫垫。”   比起江挽抬眸看他,他更喜欢江挽垂眼看他。   江挽垂下眼时,漂亮艶丽的脸有种让人顶礼膜拜的神性。   江挽从来都是高傲的,他不适合抬头看人,更适合低下头赏赐。   沈知砚眼神克制地在江挽脸上晃了一圈,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我想如果提前告诉你,你可能不会同意我给你送上来。”   纸袋子沉甸甸的,不小心蹭到江挽的手背,还微微有些滚烫。   江挽警惕盯着沈知砚几秒,才接过它,神色松缓了些许:“谢谢。”   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那句话。   沈知砚轻轻颔首:“做个好梦。”   “你也是。”江挽客气疏离。   他正要关上门,却又听见沈知砚说:“赫斯顿顶楼。你会来吗?”   江挽冷静地看着他。   赫斯顿是春明市最大的销金窟,被誉为“娱乐天堂”,无数人涌入为它上头发疯,一掷千金,据说赫斯顿一晚上的流水就已经能抵得上一个富豪家庭两辈子才能积攒下来的财富。   有人在那里一夜变成暴发户,也有人在一念间从天堂堕入地狱。   ——听说它背后的老板和和平公馆的老板有点关系。但赫斯顿的老板和和平公馆的老板向来神秘,谁也没见过他们。   赫斯顿位于春明市最繁华地带,据说从顶楼可以看见整个春明的夜景,站在赫斯顿顶楼,就像站在整个春明上流社会之巅,最容易让人迷失在纸醉金迷的奢靡中。   而赫斯顿的顶楼,有一个巨大的泳池。赫斯顿的顶楼不会对财力一般的人开放,但以沈家的财力,想去赫斯顿顶楼很容易。   江挽没有给沈知砚准确的回答。   他关上了门,打开纸袋子,果然看见了一张赫斯顿顶楼的邀请函。他盯着邀请函看了两分钟,才伸手将它拿出来,随后将沈知砚送上来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邀请函的日期是2023.6.6,下周二,三天后。   ——   江挽的几个词条第二天天亮才下热搜,上午,江挽回春明市。   他睡得还算不错,但他回去的时候比来时低调,悄悄上了飞机。   沈氏集团出手阔绰,连随行助理来回的机票都是头等舱,小陶心中对被他误认为是变态的沈知砚的罪恶感又加深了一分。   他看了眼江挽和红姐的方向。   红姐戴着耳机,在看平板。   头等舱人不多,江挽还是习惯性带着口罩和眼罩,避开其他人的窥伺。他动手调整了口罩和耳机,又将手埋进毛茸茸的毯子里。   聂桓文直到江挽下了飞机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对方没和他废话,让他抽空和经纪人去找他谈合同和保密协议。   红姐没耽搁,在回去的第二天就和江挽去找了聂桓文,她眼神毒辣,将不利于江挽的条件都剔除了之后才敲定合同,只等江挽下个月进组。   聂桓文这两天在为最后的选角收尾,邋里邋遢,全程都戴着口罩和墨镜,在江挽签完合同之后就立即去了试镜现场。   签完合同,红姐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下了一点,还能宽慰江挽:“你四年没休息,刚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段时间。”   江挽捏着口罩往上拎了拎,默不作声地偏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路景。   红姐开车把江挽送到小区。   江挽下车,刷开楼下的门禁,上了电梯。   休息一段时间。   ——他是个艺人,在这段时间休息,最容易消耗自己的热度。   艺人没有热度是原罪。   即使就算他的粉丝在他休息后变得不活跃了,他的那些黑粉和那些变态也会乐此不疲给他送来热度。   但他不喜欢。   他要资源,所以他会去赫斯顿。   他进组之后是封闭式拍戏,他的□瘾让他必须找一个长期床伴度过那段时间,否则他不能以最好的状态去拍戏,甚至还会在所有人面前丑态百出。   江挽出了电梯,心里的烦躁比前天更甚。   他的拇指刚碰上门口的指纹锁,就听见电梯又“叮——”的响了一声。   脚步声靠近,江挽下意识提了提口罩,刚加快按密码的速度,就听见一道明显雀跃的声音:“哥哥。”   江挽动作一顿,偏过头看着从走廊阴影处走出来的燕炽。   这还是江挽从淮江回来之后第一次碰见他。   燕炽仿佛并不记得那天晚上被他无视的事,弯着唇角,削弱了唇侧那粒小痣带来的阴郁和病态,低声说:“真好。又遇见你了。”   江挽看着他和燕铭极为相似的脸顿了顿,才回过头,飞快按着密码,在密码锁“滴滴”的声音中突兀地说:“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燕炽似乎没想到江挽会和他说话,愣了愣,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亮起来:“因为……”   “每个说喜欢我的男人都是想……”江挽低着头按下最后一位密码,嗓音闷在口罩后,将最后两个字闷在后面几乎不可闻,笃定地说:“你也是。”   他转过头:“你是处吗?” 第23章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   燕炽明显愣了愣, 然后微微红着耳垂,咋舌似地说:“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门“滴”的响了一声。   江挽其实问完就后悔了, 他在说完之后就意识到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受到了影响。   燕炽和燕铭长得太像了。   以至于他刚才看见燕炽那张脸, 就情不自禁想到燕铭,想利用他报复燕铭。   就像他曾经和燕铭说过的那样。   反正燕铭知道他儿子喜欢他,不是吗?   他儿子比他年轻,干净,看上去在床上的体力也比他好。   江挽心底的烦躁兀地腾升,呼吸几乎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他咬着颌关,囫囵说了句“抱歉”, 转过脸, 打开门进去了。   面前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   燕炽被扔在走廊后,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房门。   ……   “喂。”副人格疑问:“你对我老婆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他凭什么问你是不是处?”   燕炽没说话。   “狗杂种。”副人格不耐烦说, “聋了?老子在和你说话。”   燕炽转身打开对面的门, 蓦地弯了弯唇线:“蠢货。”   副人格敏锐察觉主人格此时心情微妙地上扬,连被骂了也没跳脚,狐疑地沉寂了下去。   直到门外传来关门的动静, 江挽才动了动微微僵硬的身体, 取下脸上的口罩挂在玄关, 换上拖鞋走向客厅。   奶奶的遗照依旧放在客厅的电视前,慈和温柔的视线注视着江挽。   江挽在看见她时脚步微顿,微微抿起唇,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急匆匆回了房间。   赫斯顿的邀请函写的时间是晚上六点。   被拍到出入赫斯顿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江挽没打算打车。他借了小陶的代步车, 但他自从右手受伤之后就很少开过车。   他叫了张特助来送他。   张特助依旧是一副精英模样,江挽让他开车送他去赫斯顿,他并不知道江挽为什么要去赫斯顿,但还是听话坐上了驾驶位,只是眼神明显失去了克制,炽热不已:“挽挽。”   江挽坐在副驾驶,轻轻“嗯”了声,没有回应张特助眼底的炙热,低头扣上安全带,才看向张特助:“走吧。”   张特助的眼神落在江挽的安全带上,略微遗憾。   车驶出了小区。   车内一阵沉默。张特助看了两眼后视镜,喉结轻滚,主动开口说:“挽挽,为什么要去赫斯顿?”   “有事。”江挽冷淡说。   张特助低声说:“挽挽不太想理我。”   “嗯。”江挽心里烦,衣服下的锁骨和手臂都是他晚上隐忍时无意识抓出来的红痕,雪白纤细的脖颈处隐隐可以窥见一些色情的端倪。   他偏头看着窗外,片刻,又轻声说:“我和顾逐之的综艺还没播,他就知道我和顾逐之的聊天内容。”   “我身上有东西。”他问:“那老变态,把东西放我哪儿了?”   那老东西没那么放心放他走,那老东西的人上次那么容易找到他,也是因为他身上有他放的东西。   但他没找到。   张特助是燕铭的私助,很多他和燕铭的事他都经了手,江挽笃定他会知道。   果然,张特助沉默了两秒,才说:“在你后颈。”   江挽问:“是什么?”   “窃听器。”张特助说,“皮下植入,但只能维持三个月,需要定时更换。”   三个月更换一次窃听器,由于位置隐秘,创口小,连江挽自己都没发现。   江挽摸了摸后颈,在皮下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物,却很快放下了手。   “有奖励吗?”张特助突然低低地说。   江挽偏头看向他。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挽挽,”张特助喉结微滚,“挽挽要给我好处。”   “……”江挽漠然看了他一眼,转回眼,有些讥讽地轻轻弯了弯唇,“下车之后。”   张特助轻声说:“好。我很期待。”   赫斯顿在春明市最繁华的CBD,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   大概是小陶的代步车太寒碜,和奢华的赫斯顿格格不入,几个门童在看见张特助将车停在门口后,很快百般聊赖地移开眼,当做没看见。   两秒后,一辆高调张扬的红色敞篷超跑停在他们旁边,两三个门童立即殷勤地迎了上去。   “谢谢你呀。”莫斐浸了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刚好在副驾驶边,江挽听着略微耳熟,微微侧过脸,在墨镜遮挡的暗沉视野中看见莫斐,视线最后停留在那辆超跑。   M品牌某年发售的某系列限量版超跑中,唯一发售的一辆红色超跑受欢迎程度在其中独占鳌头。超跑狂热爱好者们将它称为“风韵少妇”并为之疯狂,以至于它发售时的盛况至今没能被打破。   莫斐意气风发将钥匙和小费丢给门童,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江挽。   抢到钥匙和小费的门童喜滋滋地去停车,剩下的几个门童扼腕不已。   “那辆超跑我记得燕总买下来取悦江挽了。”其中一个门童看着莫斐穿过旋转门走进金碧辉煌的赫斯顿,“刚才那个不是他吧?”   “我记得那个江挽,让人看一眼就——”   那个江挽,已经熟透了,一瞥一笑,举手投足间都仿佛散发着成熟透的靡香。即使再正常的表情,从他那张姣好的脸上做出来,也会勾起男人最下流的妄念。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他的脸,喜欢他才是最正常的。   也难怪燕总这么多年也没有腻过。如果没有燕总,他的星途说不定会被数不清的人拦截,逼迫他不得不爬上他们的床,才能换得坦荡前途。   门童话点到为止,但他的同事们显然都明白了未尽之意。   刚才那个人,比不上江挽的万分之一。   只不过燕总送给江挽的车,他竟然也能动……   “我艹!”   一串钥匙突然砸在门童的后脑勺,门童当即吃痛叫了一声,愤怒转头,看见那辆被他们看不起的廉价又寒酸的代步车上的人已经下来,冷冷淡淡说:“捡起来。”   江挽的脸被口罩和墨镜挡着,门童没认出他就是他们刚才下流意.淫的当事人,他愤怒瞪着江挽,正要说话,却看见张特助从驾驶位上下来。   燕铭没少出入过赫斯顿,连带着他的私人助理也在门童面前刷了个脸熟。   门童认出了张特助,将到嘴的骂声咽了回去,忍气吞声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钥匙,乖乖去泊车。   剩下的几个门童识趣地离开了这里。   张特助跟着江挽一起进了赫斯顿,很快就有礼仪小姐领着他们去顶楼。   去顶楼需要邀请函,张特助无法进去。   “挽挽。”张特助低声说,他显然也清楚顶楼有什么,“顶楼约你的人是谁?”   礼仪小姐走在前方,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沈知砚。”江挽说,“也许还有顾逐之和顾司沉。”   张特助眼眸微沉,扶了扶镜框,声音微沉:“挽挽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有群,不怕被他们——”   张特助握住了他的手腕,拽得江挽一个趔趄,停下来。   江挽心里越发烦躁,抽回手,眼神冰冷看着他:“你好像管得太多了,张特助。”   “……抱歉。”张特助松开他的手腕,“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江挽冷冷淡淡地圈着被张特助握过的手腕,刚使唤完他就想把他踹开,很是无情,“你现在可以走了。”   张特助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看着他。江挽答应给他的奖励还没有兑现。   江挽被他看了会,才想起答应过他下车之后就给他好处,摘下口罩,恶劣又随意地挂在指尖,轻飘飘从指尖跌落。   赫斯顿的走廊纤尘不染,但在口罩彻底掉在地上之前,张特助伸手、弯腰接住了它。   等他再抬起头时,江挽已经跟着礼仪小姐离开。   张特助指尖攥着口罩,冷静白皙的脸上蓦地涌起淡淡的血色,喉结滚动得厉害。   他注视着跟着他的背影,良久,难以克制地将它攥在手心,仿佛还能闻到残留在上面、独属于江挽的冷香。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微微湿润,是江挽呼吸时蒙在上面的水雾。   张特助耳根通红。   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奖励。   江挽厌恶地收回目光。   他将邀请函交给顶楼的门童,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上了顶楼。   但礼仪小姐只是将他带到门口就离开了。   赫斯顿顶楼的布置奢靡到了顶点。这里以往是太子党们最喜欢开趴的地方。太子党们开趴少不了作陪的男男女女,又有泳池,因此顶楼一向嘈杂淫.靡。然而今天除了悠扬的音乐,听不见莺莺燕燕的人声。   江挽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几乎占据整个天台的巨大的游泳池顿了两秒才走进去,终于听见了从游泳池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不止一个人。   都是很熟悉的声音。   江挽静静听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暖烘烘的体温。江挽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人站在了身后,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烫起来,呼吸很快变得浑浊起来。   “你真的来了,挽挽。”顾逐之欣喜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还以为姓沈的骗我。”   江挽回过头,看见顾逐之那张俊美喜悦的脸。   顾逐之的声音不算低,游泳池那边很快响起了出水的哗啦声:“挽挽!”   是燕旭的声音。   江挽没理会,视线落在顾逐之手中的两瓶红酒,以及,对方只穿了一条泳裤的健硕身材上。 第24章   【三天后, 赫斯顿顶楼,晚上六点。】   【挽挽会来。】   【这不是老东西打算求婚的地点吗?】   【我懂了。真够缺德的。】   【我要舔死他!!】   ——   顾逐之能被称为“行走的荷尔蒙”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身高腿长,肌肉匀称, 健康的小麦肤色和结实的八块腹肌, 攥着两瓶红酒的手臂蜿蜒攀着几根粗隆的青筋,以及……   江挽耳垂愈发充血似地红,他憎恶为了逼他回去不顾后果给他下药的燕铭,顺带厌恶起了他自己现在这幅因为极度渴念而看见这样的顾逐之就腿软的模样。   他艰难地从顾逐之身上抬起眼,却撞见了顾逐之有些恐怖□□的眼神。   顾逐之面红耳赤,嗓音粗哑:“挽挽, 你在看哪里?”   江挽别开眼,没说话。   顾逐之眼神有些飘忽, 但很快又落在江挽清丽的侧脸和旖旎艶丽的耳垂, 痴狂地说:“挽挽,你耳朵好红。”   江挽片刻“嗯”了声。   顾逐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想和江挽贴得更近。   但燕旭很快从游泳池那边过来, 他同样只穿了一条泳裤,身材不输于顾逐之,肤色却比顾逐之更白。   水珠从他身上滑落砸在地上。燕旭看见顾逐之和江挽此时的姿势, 眼神沉了沉, 快步上前, 拉着江挽的江挽,避开了顾逐之贴近的动作。   “挽挽。”燕旭估计在已经在泳池里游过两圈,头发湿漉漉的,像落水小狗被打湿的毛发, 可怜兮兮地滴着水。他冰凉的手指虚虚圈着江挽的手腕,感受到他的温热, 心头涌起一阵阵悸动,鼻尖发痒:“挽挽先跟我过来。”   江挽飞快抽出手腕,从他面前经过,走向泳池。   燕旭维持着侧身的姿势,痴迷地目送着江挽的背影。过了会才回过头,说不清道不明地和顾逐之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敌意。   燕旭视线在顾逐之下面一点,然后抬手比了个某国让某个男性群体破防的经典手势:小小的也很可爱。   顾逐之:“……”   两人相看两厌地错开了视线。   赫斯顿的泳池是透明泳池,但楼下的人并看不见楼上泳池里的人,楼上的人却轻易能看见楼下的人。江挽换了拖鞋,刚踏进泳池的范围,脚腕险些被一只湿淋淋的手握住。   他抬起脚,不轻不重踩住了这只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泳池,语气很淡:“顾先生,请你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顾司沉从泳池里站起来,水珠争先恐后从他身上滑落,他一米八五往上,站在泳池里,上身都在泳池以外。   顾家两兄弟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健硕身材,但顾司沉显然比弟弟身材更好,比弟弟更野性。   顾司沉被江挽踩着手背,心情却不错,眼神垂涎地注视着江挽莹润小巧的脚趾,说:“挽挽。下来吗?”   江挽看了他一眼,移开踩着他的脚,看向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的沈知砚。   沈知砚比其他三个人穿得保守了许多,在泳裤外面还裹了件白色浴袍,浴袍的腰带被松松垮垮系着。江挽走过去,在他身边的空椅坐下,沈知砚倒了杯红酒给他,动作间露出结实饱满的胸肌线条。   江挽接过了红酒,凑到鼻端前闻了闻,一股醇厚的酒香钻进鼻腔,有些上头。他被冲得有些晕,浅浅抿了口,舌尖尝到一点味道就放下了高脚杯。   顶楼除了他们四个人,没有其他人。   江挽敛着眼睫,看向沈知砚。   顾逐之在泳池边放下红酒,和燕旭一起重新下了水。他们下水的动静不小,沈知砚站起身,脱下身上的浴袍,也下了水。   只有江挽还在岸上。   这里离泳池一步之遥,他们伸手就能把江挽从岸上拖下去。   但他们没有。   显然,都在等江挽主动下水。   江挽被带进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白色T恤和黑色宽松长裤,就只有戴在脸上的墨镜,显然没有带泳裤。现在他早已取下了墨镜,只剩下身上的衣服。   但他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脱了衣服下水。江挽把手机放在躺椅,在泳池边坐下,挽起裤管,赤着双腿慢慢探入水中。   泳池的深度只到沈知砚几人小腹上方,顾司沉开了瓶红酒,倒在醒酒器里醒酒。   江挽坐在岸边,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都站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将他围在当中。   顾逐之眼馋地看着江挽泡在水下的腿:“挽挽为什么不下来?”   有人在偷偷摸他的小腿,江挽似笑非笑地偏头看向燕旭,小腿游鱼般从他的掌心挣出来,裤脚还是被打湿了。   燕旭十分没有出息地捂住了鼻子。   水声晃荡。   江挽唇角红艳,水下的脚踢了踢燕旭的膝盖,轻言细语搔着他们的心:“有烟吗?”   “你要抽烟吗,挽挽?”燕旭恋恋不舍地看着江挽的腿,“你要什么牌子?”   “什么都行。”江挽说。   “好。”燕旭说,很快上了岸。   顾逐之看着燕旭的背影,心里嘀咕了句:“这傻逼不会变态到每根烟都要先舔一舔吧?……不行。”   他“哗啦”一下上了岸,跟着燕旭的背影去了。   水中只剩下顾司沉和沈知砚。   但很快,顾逐之和燕旭就折返回来,将烟交到了江挽手里。   是一盒细长的女士烟。   江挽低眸,并不挑剔,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含在柔软水红的唇间,咬破烟嘴里的薄荷爆珠,微微仰头看向顾逐之和燕旭,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燕旭立即捧着火机凑过来,拇指抵着粗糙的砂轮打燃火机。他凑得极近,微弱的火苗幽暗地映在他和江挽的脸上。   这个距离,他仿佛闻到了从江挽脸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不太像他身上那股标志性的冷香,像某种昂贵护肤品的香味。   以及从他唇齿间流泻出来的淡淡薄荷清香。   江挽很快就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垂下眼睫,指间挑着细长的女士烟,润滑清凉的空气入肺,心间涌起的烦躁和焦虑终于被压了下去。   他在几位男士的注视中吞吐着香烟,烟圈袅袅,挡住他清丽姣好的眉眼,朦朦胧胧的漂亮。   他们出神看着江挽吐出烟圈时不经意微微嘟起的唇,以及若隐若现的红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又不约而同伸出手去,想接住从江挽指间落下来的烟灰。   顾逐之离得最近,先接住了还没完全失去温度的烟灰,他痴痴地捏在手心,烟灰被他手心残留的水珠打湿。   江挽偏过头看他。   “挽挽。”顾逐之说,“我能不能……”   “燕铭在楼下。”沈知砚终于开口,截断了顾逐之的话,嗓音听上去有些发紧。   江挽低下头,果然看见泳池底下人影重重,莫斐恰好就站在正下方,享受着不同人的吹捧。   “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吗,挽挽?”顾司沉握住江挽的小腿,微微用力。   燕旭取下了江挽夹在指间的香烟。   江挽原本撑着泳池的手顺势卸了力,掉入泳池,潜入池底,乌浓浓的发丝和宽松的上衣在水体中飘逸地浮动。   岸上的两个人也顺势下了水。   这个泳池对于成年男性来说并不深,江挽顺势潜到了池底,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了燕铭。   燕铭换了助理,江挽曾经见过,是张特助以前的下属。   现在张特助因为刻意接近他被降了职,以至于被以前的下属顶替了位置。   江挽耳边只剩下了水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他在水中眨了眨眼睛。   燕铭从助理手里接过一只红色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枚夸张的钻戒,在众目睽睽下戴到了莫斐的无名指上。莫斐感动仰慕地看着燕铭,抚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靠进了燕铭的怀中。   燕铭低着头看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们周围的闪光灯接踵而至。   ——燕铭向莫斐求婚了。   并且,这个消息会很快传到网上。   江挽感觉手被人轻轻碰了碰,偏过头,看见游在他身旁的顾逐之。   顾逐之朝他露出笑容,双唇在水中无言地张合:挽挽,我只喜欢你。   他的右手、腰,以及小腿都被人碰了碰,江挽没去看他们,游向最外面,破水而出。   水位在他的胸口,江挽扶着透明玻璃,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湿润的头发贴着耳际和后颈,白T恤被打湿紧紧贴着身体,露出一点肉色。   江挽扶着玻璃墙,看着一览无遗的夜景,很快感觉有人跟着破水而出,火热的胸膛试探地贴上来,“挽挽。”   顾逐之说:“你在看什么?”   顾逐之和他贴得很近,江挽眼睑轻轻跳了跳,没躲开。   顾逐之欣喜若狂地抖着手圈住了江挽纤细柔软的腰肢,彻底贴上来,在他耳边低喃地说:“挽挽。他们要结婚了。”   T恤被打湿后,再也无法隔绝任何触感。江挽甚至感觉到顾逐之硬朗的腹肌就贴在他的后腰。   “顾老师。”江挽微微偏过头,沾着水珠的唇瓣暧昧地擦过顾逐之的唇角,低声说,“我们有亲密戏吗?”   他在问他们的剧本。   但顾逐之呼吸还是变得浑浊了许多,眼神微暗:“有。”   江挽就着这个姿势,掀起眼皮看他,雪腻脸颊浮着薄薄的粉雾。   他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薄红的眼皮并未完全掀开,像是在意乱情迷中看情人。   他熟练地仰起美艳清丽的脸,狐狸眼上挑勾缠着顾逐之的眼神,T恤圆领歪斜,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腻白的脖颈,显露些许暧昧的痕迹。   他已经被燕铭调□到只用抬起姣好的面孔,就能引诱得任何男人丢掉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廉耻,变成一条只知道□望和□配的发□野狗。   ——江挽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样的情态。   顾逐之整个人都为之战栗了起来。   他不管不顾收紧圈着江挽腰身的手,冲动低下头,颤抖地碰到了江挽水红的软唇,舌尖尝到了江挽口腔里残留的薄荷清香。呼吸暧昧粗鲁地交融,他青涩地碰到了江挽的舌头,软到几乎令他发晕。   他呼吸不畅,险些要拜倒在江挽面前,亲吻他的脚尖。   “挽挽、挽挽……”   江挽选择了他。   挽挽竟然选择了他。   顾逐之粗鲁地吸吮江挽的唇瓣和舌头,眼冒金花,为他神魂颠倒。   江挽反手扶着他的脖颈,面孔冰雪消融,焦红动人。他眼皮微阖,看见他们身后其他三个人也从泳池里破水而出,紧紧盯着他和顾逐之接吻的唇舌。   他知道,只要顾逐之松开他,这几人就会把他抢过去。   江挽视线下垂,这里、这个姿势,他看不见下面的燕铭和莫斐。   燕铭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他就在上面和别人接吻。   ——意识到这点,江挽心里终于又涌起报复的快感。   顾逐之像狗一样舔着他的上颚。   江挽捧着他的脸,轻轻分开,顾逐之还难以控制地亲他。他在密密麻麻的亲吻中再也难以压制□瘾,失神地贴着顾逐之滚烫的脸颊:“……带我,去房间。”   封闭式拍戏,最适合被用来当床伴的,只有另一个主演。   顾逐之维持着艰难的清醒,看着他。江挽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被吃进两人的肚子里:“只要你。” 第25章   顾逐之看着江挽近在咫尺的脸, 被江挽焦红的双颊和旖旎情动的眼神香到迷糊。江挽已经从原本反抱着他脖颈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抱着他,他身上湿淋淋的,水珠汇集在他的手肘, 滴滴答答汇入泳池。   江挽答应来赫斯顿, 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允许顾逐之碰他,是已经默认他们和他发生点什么。   顾司沉三个人眼神像闻到了肉香的鬣狗可怖,他们原本见顾逐之始终没松开江挽,终于忍不住向江挽靠近,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燕旭的手已经快碰到江挽的腰了。   江挽依旧和顾逐之保持着过分亲昵的姿势,他和顾逐之对视, 顾逐之却像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完全丧失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定在原地。   直到江挽突然脱离他的怀抱沉入泳池中, 顾逐之才恍若惊醒般,又被勾了魂似地跟着沉了下去, 迷恋地追随着江挽的身影。他看着江挽在水中的身影, 周身仿佛会发光。   他们一前一后跟着消失在水面,其他三个人也跟着沉了下去,想抓住江挽。但泳池不小, 江挽像尾游鱼, 灵活又轻灵地从他们身边游走。   江挽从小学古典舞, 平时看不太出来,到了水中却完全暴露了他从小养起来的韵味。他轻盈盈浮在水中,摆臂间就游出了大段距离,宽松上衣飘逸浮动, 露出一截雪白软韧、让人垂涎的腰身。   顾逐之紧跟在他身后黏在他,江挽回过头, 看见其他三个人也跟在他身后。他们都手长腿长,几乎眨眼就游到了他身边。   挽挽。   江挽看见燕旭游过来,伸出手想抚他的脸颊,想亲他。他在水中别开脸,乌浓微长的发丝擦过燕旭的唇角。   却险些擦过了沈知砚的脸颊。   ——沈知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他另一边。   沈知砚却只是沉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顾司沉碰到了他的脚腕。江挽在被抓住脚踝之前抽回脚,脚踩在顾司沉的脸上,借力游了出去。他游走了,顾逐之一脚踹在燕旭身上,才跟着追上去。但燕旭很快反应过来,抓住了顾逐之,一拳砸向顾逐之的肚子。   泳池中的水晃荡得十分厉害,溅了不少出来。江挽已经上了岸,抓起沈知砚放在躺椅上的白色浴袍裹在身上,将手机和墨镜都抓起来。   顾逐之第一个从泳池里爬起来,燕旭跟着想出来,被顾逐之一脚踹了下去,砸在泳池里响起“噗通”一声。   燕旭:“……”   “我操。”燕旭转头看向顾司沉和沈知砚,不敢置信:“这狗东西真的吃独食????挽挽老婆是他一个人的吗他就吃独食!他上次还不肯把挽挽老婆微信交出来!”   燕旭刚才和顾逐之在水里打了一架,形容比顾司沉和沈知砚都狼狈。顾司沉微微皱了皱眉,偏头看向沈知砚。沈知砚是他们当中最为冷静的一个,他没有加入争抢。   顾司沉不说话,燕旭狐疑道,“你们两兄弟不会商量好了的吧?你们两兄弟吃肉,打算把我,沈知砚,还有群主,我们仨的桌子都给掀了?”   当初他们建这个群的目的就是为了共享江挽。江挽那么漂亮,被一个人独占实在是太可惜了。因此他们建群视奸江挽的动态,分享他们见到的江挽。   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终于接近江挽。这其中,他们的群主功不可没。   但他们谁也没见过群主。   顾司沉心情显然也不太好,睨了眼燕旭:“没有。”   ——   顾逐之拉着江挽的手腕,大步朝门外走去,经过江挽换下来的鞋时还弯腰一把将它捞在怀中。   赫斯顿作为春明市最大的销金窟,只会给贵宾提供可以休息的房间。顾逐之边拿起自己的浴袍披在身上边拉着江挽走向他偷偷定下的房间。   顾司沉他们原本定了房间,但顾逐之背着他们偷偷定了另一间房。本来是偷偷妄想,现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顾逐之手指激动地颤抖,好不容易才打开了房间门,没开灯。   “挽挽。”顾逐之在黑暗中吞咽着口水,握着江挽手腕的那只手越圈越紧。   江挽身上湿得一塌糊涂,连裹在身上的浴袍也被打湿。他和顾逐之有了肢体接触,感受到他浓烈的男性荷尔蒙,他感觉身体的瘾井喷式爆发。他很难受,唇齿间泄出些许轻吟,低声说:“亲我。”   “乖小狗。”   顾逐之本就粗粝的呼吸变得更加不堪。   黑暗中,他低下头。   亲昵绵密的接吻声终于又响起。   江挽几乎快丧失理智,瘾被抚慰的快..感让他后颈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战栗。他面颊滚烫,清楚感觉顾逐之微微粗粝的舌头舔着他的舌。   “挽挽、挽挽……”顾逐之痴魔的低喃充斥着狭窄的空间,“好喜欢你,让我做你的小狗……”   江挽急促呼吸,被带到了床上。浴袍被扔到了地上,他闭了闭眼,压着澎湃的心跳,牵着顾逐之的手碰到了后颈:“亲这里。”   顾逐之冰凉的鼻尖碰了碰,闻了又闻,才听话地舔吻那一小块地方。江挽弓着身,把脸埋在枕头中,耳根很红,他能感觉到顾逐之正跪在他身后,以及他不安分的手。   “挽挽,真的可以吗?”顾逐之细细密密的亲吻转移到江挽的耳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挽挽,你真的选择我了吗?”   江挽耳根潮热得厉害,扬起脖颈。顾逐之欣喜若狂地接受,吻得缠缠绵绵,掌心抚着他紧绷的细嫩脖颈,指腹不断摩挲他颈侧明显的黛色青筋。   连亲密交融的呼吸都是湿热的。   江挽稍稍别开脸,半阖着眼,含糊不清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低,但顾逐之听懂了:“好。”   江挽依旧保持着姿势没动,顾逐之下了床,刚打开手电筒要拿东西,房间里就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江挽吓了一跳,撑起了身。   顾逐之的手机掉落在一边,手电筒照着天花板,而他本人正生死不知躺在地上。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江挽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燕炽。   他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潜了进来,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潜伏了多久。   燕炽脸上现在的表情和江挽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他手里拎着打晕顾逐之的凶器,眼眸阴晦冷沉,冷冰冰垂眸盯着地上的顾逐之,唇角却挑着一抹恶劣讥诮的弧度。   这是一个顽劣到邪性的表情。   他做出这个表情,唇角那粒小痣的病态味儿愈加浓厚。   如果春明三院的温医生在场,他轻易能辨认出来,这不仅是一个燕炽的主人格绝不会露出来的表情,它还昭示着此时燕炽的副人格心情不太美妙。   ——燕炽的主人格有轻微的表演倾向,副人格却具有轻度反社会和自毁倾向。   他没有主人格那么会算计,头脑虽然简单,却过于霸道,当他占据主导地位时主人格会被迫陷入沉睡,无法共享他的记忆。   这个秘密除了燕炽本人,就只有温医生了解。连他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用说江挽。   燕炽笑意更深,眼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中倒映着诡谲的光,他偏头看着江挽,低喃似地说:“哥哥。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他可真是……”燕炽噗嗤笑了声,“蠢货,哈哈哈哈。”   他说话有些神经质,语气蓦地又冰冷阴鸷地沉下去:“狗杂种。”   如果不是主人格,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江挽和其他人接吻,还险些上床。   幸好发展到这种地步,主人格也无法保持心静如水,才让他有机可乘出来。燕炽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顾逐之,像在看一个死人。   ……好想,弄死他。   房间里依旧残留着浓烈的暧昧气息,江挽脸上的红润依旧没有褪去。   他看了眼地上的顾逐之,叩紧掌心,将翻腾的渴念压下去,冷静下床,手指却依旧哆嗦,探向顾逐之的脖颈,摸到稳健的脉搏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打了120,才冷淡看向燕炽:“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要和他做□。”燕炽答非所问,抬眼看着江挽,他不想吓到他,拼命压着眸底的杀意,“哥哥要找人做□,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江挽的瘾已经被彻底激发出来,咬着舌尖艰难地维持神智,湿润润的眼睛看着燕炽的脸。   “因为我是燕铭的儿子,还是因为我的脸?”燕炽软了声音说,他比江挽高了许多,语气却十分卑微,“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松开手里的灭火器,灭火器闷声砸在顾逐之身上,说:“我明明比他更早认识你,这对我不公平。”   “我如果长得不像他,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   江挽呼吸很喘,腿也软,坐到了床边,耳朵只能机械地听着燕炽说话,脑子很钝。他发丝湿润凌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眼睛也无法自拔地落在燕炽那个地方。   他兀地深吸了口气,又战栗着吐出来,隐隐可以听见细碎的哭腔。   好想。   江挽难受地捂着脸,睫羽被濡湿。片刻,他突然被牵住了右手,掌心被塞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他睁开眼,看见燕炽半跪在他面前,将一把刀塞在他的手里,冰冷白刃朝着他自己的脸。   刀刃锋利,几乎在碰到燕炽面孔的同时就渗出了血丝。   燕炽热切地、疯狂地仰着脸看他:“哥哥不喜欢,就来把它毁掉,好不好?”   江挽在见到他之后一直防备他、厌恶他都是因为他这张脸,他和燕铭长得太像了。   “哥哥毁掉它之后,能不能喜欢我?”燕炽面孔俊美而癫狂,他在江挽的注视中侧头轻吻刀尖,说:“求求哥哥喜欢我。” 第26章   江挽抿着唇, 无意识绞紧双腿轻轻颤抖,看着燕炽脸上溢出来的鲜血,眼神有些失焦, 理智快被渴欲熔断。   尖利的刀刃深深没入燕炽的脸, 抵住了面颌骨,他没有收力,江挽完全被他带着走,血腥味越来越浓。   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他的膝盖,洇入黑色布料。   燕炽的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青筋暴起, 俊美面容被划出一道狰狞恐怖的口子,源源不断的血液濡湿他的面孔, 顺着下颌滑到脖颈和锁骨, 没入上衣的布料。   他半张脸因为猩红的血和伤口显得格外可怕,另外半张脸依旧完美, 却因为疼痛而微微狰狞。然而他的眼睛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江挽, 眼神阴郁、疯狂、偏执,在执拗地祈求:哥哥,你看看我。   江挽的理智似乎终于被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唤醒, 眼睛依旧湿淋淋的, 像下了雨。   他右手本就用不上力, 此时更加绵软,挣不开燕炽压在他手背上的手。   他的眼睫飞快贴合又分离,注视片刻燕炽的脸,抬起左手抚了抚他干净却被汗珠打湿的左脸, 挺括的鼻梁和山根,指尖最后压着他的唇, 说话的声音很轻,呼吸却快要烫伤燕炽:“你是处吗?”   这个问题江挽在家门口的时候就问过一次。   那时候面对江挽的还是燕炽的主人格,主人格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会犹豫,副人格却能眼眨也不眨地撒谎。   “是。”燕炽说话像在亲吻江挽的指尖,喉音涩哑,“哥哥,我是。”   他轻轻吻了一下江挽的手指,轻声,“我全身心都只有哥哥。”   “哥哥以后能不能只有我?”   江挽定定看了他一眼,随后取下了他的眼镜。   这是一个默许的动作。   燕炽凝望着江挽的眼神中侵占欲几乎要化作实质。   他的眼镜也沾了血,弄脏了江挽干净的手指。江挽垂眸,指尖蹭到了框架上残留的燕炽脸颊的温度,微微收紧手指,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顾逐之,以及砸在他身上的灭火器。   江挽掀起眼皮,还没说话,就撞进了燕炽火热的眼神里。   燕炽从地上凌乱的衣服中找到了他的衣服,抱起他,走向另一个房间。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没有人理会。   他俯身,把江挽放在干净的床上。   江挽脸上蹭到了他锁骨处的血,被血弄脏。   那把刀被裹在江挽湿淋淋的衣服里,被一起扔在了床边。   江挽眼皮滚烫绯红,半阖着,看着身上的燕炽,左手捏着燕炽的眼镜,嘴唇还因为刚才的亲吻滚烫红肿,他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燕炽的耳根。   燕炽手臂压在他耳边,他微微仰着头,白腻下巴沾上的血被燕炽舔干净了。   粗糙的舌面让江挽眼皮轻轻颤了颤,眼睛有些失神,脸上全是红晕。   “哥哥。”燕炽兴奋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滚烫的吐息扑洒在耳根、脖颈,缠缠绵绵的吻印在江挽的侧颈和锁骨。   江挽身上熟透的靡香迅速绽放。燕炽梦寐以求般凑到江挽唇边,江挽却很熟练地仰起头将唇舌送到燕炽面前和他深吻,搭在他耳根后的手指下滑,摸到了他。   燕炽再难以抑制呼吸的战栗,在黑暗中紧紧凝视着江挽的脸。   江挽被他的血弄脏。即使没有开灯,他也知道江挽漂亮的脸上沾满了他的血和他的口水:“挽挽……”老婆。   房间里充斥着的水声,也许是他和江挽缠绵接吻时发出的,也许是其他的。床单像被水里捞出来一样,一角缠着江挽的小腿。   江挽已经全然不在意他挑好的床伴换了个人,只要这个人能帮他解瘾,他就能温顺又蛊人扶着他的脖颈,容许他剥掉他的外壳。   他知道他发出怎样的声音才最好听,也知道他怎么做能让男人为他神魂颠倒,和那些人对他的意.淫一模一样。   他就是这样的。   江挽埋在枕头中,耳根的烫意让他有些神志不清。   他眼眸紧闭,除了晃动之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包括隔壁顾逐之被他叫来的救护车带走的动静。   他的背上都是干涸的血液,都是燕炽刚才蹭上的。他无法分清燕炽是不是撒谎骗了他,但很快,他暂时解了焦渴,就感觉摇晃短暂地结束了。   他缓了缓,以为会继续,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撑起身。   黑暗中又响起了撕开包装的声音。   江挽艰难撑着清醒,说:“怎么了?”   “……”燕炽保持着沉默,已经看不出十分钟前他还敢把着江挽的手给自己毁容。   燕铭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阅人无数,江挽不太懂他们小处男,显然也忘了当时他在酒吧里找的那个小处男也是这样:“你是不是早——”   “没有。”燕炽听出他声音中的败兴,听上去有些恼怒,“我不是!”   他只是只经历过七年前那一次……而已。   江挽要起身,但被一把压了下去。他的理智只出现了两分钟,很快又被焦渴裹挟。   燕炽在他面前丢了脸,后面像疯了一般抓着他不肯撒手。   半梦半醒间,江挽感觉燕炽在亲他的脸,对方脸上的伤口依旧在往外渗血,濡湿了他的脸。   他疲累地睁了睁眼皮,想别开脸避开,却有些无力。   他躺在燕炽的臂弯,很快沉入梦乡。   燕炽静了许久,才偷偷点开手机,借着手机微亮的光凝视着江挽的眉眼。江挽脸上汗湿,都是他的血。   像标记。   燕炽垂着眼皮,眼底看不出情绪,却愉悦又疯狂地扯起了唇角。他脸上的伤口没经过任何处理,在他牵动脸部肌肉时传来尖锐的疼痛。   江挽并没有回应他会喜欢他。   但他和他做了。   他比主人格那个废物好多了。   ——主人格理性冷静,心思缜密,展露在江挽面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他都已经在心里演绎过无数遍,只为了能降低江挽的警惕靠近他。但如果这样能因此获得江挽的好感,他也会选择这么做。   可惜比他慢一步。   燕炽愉悦地低下头亲吻江挽饱满红润的嘴唇,眼神留恋痴迷地凝着他。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管过他脸上的伤口,不在意会不会留疤。   这是证明他比主人格更讨挽挽喜欢的标志。   他不会弄掉它。   燕炽又低下头亲着江挽,将他的舌头引出来,缠缠绵绵地吃。   挽挽。挽挽挽挽挽。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燕炽打开相机,亲密地搂紧江挽,拍了好几张照片。   ——主人格不能和他共享记忆,实在是太可惜了。   燕炽兴奋地哼着歌,他亢奋得睡不着,觊觎地看向江挽放在床头的手机,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敢碰。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他熟练地点进了微博巡逻了一圈热搜词条。   第一条是#顾逐之 昏迷#,他厌恶地皱眉,才终于想起他和主人格站在黑暗中听见的动静。   这只恶心的野狗勾引他的挽挽,和他的挽挽吻得难舍难分,他却只能站在阴暗的角落,伪装成普通的正常人接触江挽。   主人格即使算计到他的挽挽会因为□瘾找男人,却也因此嫉妒、暴怒,心情出现巨大波动,才让他抢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顾逐之。   这个名字在燕炽脑中过了一遍。   他完全不在意挽挽和他接过吻,这只是挽挽在和那个老东西结束后,选择他之前的意外。   但顾逐之刻意勾引,他该死。   燕炽眼神冷戾,目光下落,看见了第二条热搜:#燕铭求婚莫斐#   紧接着是:#替身上位#   #某江小说照入现实#   #莫斐#   #莫斐于澈新剧男主角#   #江挽#   #嫁入豪门失败案例#   #春明市烟花#   只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就占据了大半热搜。   有营销号带了所有词条,锐评自从莫斐出现后,江挽的事业就一再受挫;还有蹭热度的玄学博主笃定莫斐会因此成为新顶流,而江挽无法翻身,泯灭众人。   江挽这么多年无名无分跟在燕铭身边,再加上这段时间燕铭对莫斐明目张胆的偏爱,江挽粉丝不可能没有怨气,这些热搜上去之后,他们都在热搜里转发抽奖,庆祝江挽逃离苦海。   不断有人加码,短短一晚上,最高奖品的那一条微博转发已经过了十万。   燕炽转发了后援会的微博,加码两百万和一套秫香别馆的别墅,又熟练地找到反黑号,把所有缺漏的反黑微博都打了卡。   秫香别馆是全国闻名的富豪区,一套普通的平层普通人都可望不可即,有人自嘲努力两辈子才买得了秫香别馆的厕所,现在燕炽加码别墅,即使这个点人不多,也有不少人转发他的微博膜拜或者质疑。   燕炽正忙着打卡反黑,江挽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兀地亮了,他瞥过去,下一秒听见了来电铃声。   没等铃声把江挽吵醒,燕炽拿起来关掉声音,看见了备注。   ATM。   这个备注,只有一个人。   燕炽接通了电话,轻轻放在耳边。   他没说话。   良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燕铭的声音:“为什么不说话?”   “挽挽累了。”燕炽冷淡说。   燕铭嗓音微冷:“你是谁?”   燕炽弯起唇:“你猜啊。”   “老东西。”   “七年前,我就说过了。”燕炽终于欢愉地闷声笑出了声,他笑声很低,听上去有些病态,“我说,‘你可要把他看好了’。”   “‘爸爸’。” 第27章   江挽知道他去酒吧会落到什么下场, 所以在二十一岁之前他从来没去过酒吧。   他第一次去的那家酒吧的氛围很符合他对酒吧的刻板印象:灯红酒绿下几乎无法看清每个人的脸,嘈杂劲爆的摇滚乐让酒吧的氛围嗨到了极点,舞池里群魔乱舞, 还有人在众目睽睽下火辣地接吻。   江挽戴着口罩, 在吧台前坐下,问调酒师要了杯玛格丽特。   调酒师多看了他两眼,过了会将玛格丽特推到他面前,在歌曲切换的间隙笑着问:“第一次来?”   江挽轻轻“嗯”了声,眼神在落单的男人身上逡巡。他始终没有取下口罩,喝酒时也只是掀起小小的一角, 露出的部分却秀丽漂亮。   调酒师一直在吧台后看他。   中间的台子上似乎换了驻唱,劲爆的摇滚乐被悦耳轻柔的情歌替代。舞池里的人却没少多少, 他们都看着台上的驻唱朝他欢呼。   驻唱的漂亮青年抱着吉他众星拱月地坐在灯光下, 唱歌前面无表情有些冷感,唱情歌时却唇角上扬, 连歌声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他叫乐时渝。”调酒师见他看向驻唱, 主动说,“挺出名的。只有周三才会来驻唱。”   江挽抿了口鸡尾酒,目光转到吧台的另外两个男人身上。   朦胧的光线下, 两个男人一坐一站。   坐着的那个男人面前放着一盒香烟和打火机。他取出一根烟, 另一个人伸手接过烟盒, 取出另一根香烟,拿过前者的打火机点燃,然后凑过去用他唇上的香烟为他点火。   两人很快相携离去。   很明显的约|炮暗号,但江挽并不了解。他看向调酒师, 像个求贤若渴的学生:“那是什么意思?”   他在这方面像张白纸,调酒师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将打火机放在烟盒上,取出两根香烟露出烟嘴,把两样东西一起放在吧台:“上位者一般用烟。”   调酒师眼神在江挽脸上停顿,他抽出一根烟,“这是他对你感兴趣。”   然后抽出剩下的那根烟:“你拿过这一根,然后给他点火,就是表示接受。”   他把两根烟放回原位,再将它们推回烟盒,将烟盒立在吧台,每个动作间都有停顿,目光凝着江挽:“这是不感兴趣。”   “下位者喜欢用咖啡和糖包。”调酒师没将香烟和打火机推给江挽,也没有给他咖啡,只拿了一只空杯和勺子,搅拌,“将糖倒进咖啡,是对他感兴趣。”   “你喝下,是接受。”   他没有教江挽下位者该怎么拒绝,只说:“右手小指有戒指的是性从业者。”   江挽看了他一眼:“谢谢。”   调酒师将香烟和打火机恢复成最初的模样放在吧台,终于略显热切地看着江挽:“可以取下口罩吗?”   江挽单手撑着下颌,目光在露出两根烟嘴的烟盒上停顿,又在调酒师有些小帅的脸上停留。   燕铭外貌出众,身份矜贵,不是一个小小的调酒师能比得上的。   ——他是趁燕铭去国外开会偷偷跑出来的,但最晚明晚燕铭就会回来,而那个时候他就再也躲不过和他上床的命运。   但其实在今天以前,江挽从来没想过他会来酒吧约|炮。   他从小就和普通男孩不一样,太招同性喜欢,所以就连上学的时候都常常挡住自己的脸独来独往。奶奶最疼爱他,还在世的时候竭尽全力保护他,也教他要保护好自己,但从来没教过他来酒吧约|炮。   江挽手指捏紧酒杯,始终没说话。   调酒师耐心等待着他的反应。   江挽知道燕铭的人会很快发现他又偷偷跑出了别墅,一口气喝光了玛格丽特,又叫了杯深.水炸.弹。   调酒师欲言又止,但还是将深.水炸.弹推到他面前。   深.水炸.弹很烈,江挽浅抿了一口就被冲得有些晕,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他始终注视着调酒师面前的香烟,刚要伸出手,身边突然坐下来一个人。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在吧台,点了杯鸡尾酒。   调酒师不得不去给他调酒。   江挽微微偏了偏脸。   酒吧光线太昏暗,他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只看见一道朦胧的剪影。   对方似乎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从烟盒中取出了一根香烟。   这人臂间搭着西装,单穿着衬衣,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他将烟盒和打火机都推到江挽面前,声音低沉成熟:“可以吗?”   江挽垂视着香烟盒,半秒后取下口罩,抽出那根烟,和打火机一起递到唇前点火。   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燎出一小片明亮,映出江挽微红的脸颊,恹恹垂着的眼皮,以及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失焦的眼眸。   火光很快消失,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离得最近的人看清了那张惊心动魄的脸。   调酒师停下手中动作,眼神着迷,失态地看着江挽的剪影,正要说话,就看见他面前的那个男人倾身凑到江挽面前,点了火。   江挽扶着吧台站起身,却有些东倒西歪,被那个男人扶住了,夹在他指间的香烟掉落在吧台,被一只手捡起。   没有人在意这只手,也没有人在意这根碰过江挽嘴唇、烟嘴还微微濡湿的香烟。   这家酒吧也提供客房服务,江挽被他今晚的对象带到了酒吧楼上。   这个人话很少,手臂却滚烫。江挽在漆黑的门口扶着他的胳膊,被压在墙上吻着耳廓。片刻,对方想闻他脖颈和耳后的幽香,他条件反射想躲,又顿住,因此被按着闻了好一会。   “可以亲你吗?”他听见对方在黑暗中问。   江挽后背抵着墙,闭了闭眼,下一刻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可以。”   他心底扭曲地涌起报复的快感:“你可以弄得重一点。”   他的呼吸里还残留着酒香,男人将他笼在下面,他的呼吸无法散开,只能萦绕着他的脸庞,烘得他的脸颊愈发滚烫充血。   男人引着他的手,贴在他耳边耳语,烘着他的耳垂。他的耳垂也因此滚烫,被他衔在唇舌间。江挽摇头,攀着他的胳膊和他接吻,感觉到掌心下粗隆的肌肉。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对方迫进的那一瞬间,心理上的快意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他的肚皮被汗打湿,被一只同样汗湿的掌心爱不释手地抚摸把玩。   江挽没有问过这个人的名字,不知道他是谁,没留意他动作间难以掩饰的青涩,也无法得知他停顿的间隙是因为人格的争夺,更无从知晓他的两个人格正记着次数较劲。   他只知道对方折腾他很厉害,还像亲不够一般亲他,从他的嘴唇,到他的肩膀,右腕丑陋不堪的疤痕,小腿,脚趾,以及他的脚心。   后来江挽坐在他身.上,眼泪泫然欲泣悬在眼眶里,最终还是晃到了他脸上。   那颗眼泪犹如千斤重,他身下的人在被它砸中的瞬间就条件反射闭上眼,仿佛听见了它砸在他脸上的声音,轰鸣般震得他两耳发馈。   江挽细弱的哭声听上去很可怜,但他没有停下来。零星几粒汗珠从他额前的发尾晃下来,和眼泪混在一起掉落下去。   吧嗒。   张特助找来的时候那些动静才堪堪偃旗息鼓。   张特助办事向来得体,站在门口等他穿好衣服出来,既不越界窥探他的隐私,也不因为这件事看低了他。   ——他比谁都清楚他的老板有多在意江挽,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舍弃他。   江挽衣服很皱,即使腿软腰疼,很不舒服,他也站得笔直,没有回头看一眼床上的男人,平静地携着一股浓烈的麝香上了来接他的车。   他身上的味道很重,而且有了他的允许之后,昨天晚上那个人就像饿了许久的野狗般在他身上留下了又深又重的痕迹,让燕铭看见他的第一眼,原本就阴冷的脸色更加阴沉骇人。   江挽在看见他脸色的瞬间就笑了。   他笑得很得意,也很开心。   这是这么久以前他终于真正报复到燕铭的一次,以至于后来江挽连当晚的细节都忘掉了,也清楚记得燕铭这个时候难看的脸色。   但燕铭绝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所以张特助在带江挽回去之前就让带来的两个保镖守在门口,直到燕铭亲自带人过去。   江挽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男人是谁,但是燕铭和张特助,以及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知道。   燕炽。   他那个好儿子。   燕铭带人过去的时候,在那个充满糜烂气息的房间里找到了他那个十九岁的儿子。燕炽穿着皱巴巴的衬衣,胡乱扣着扣子,窝在那张不堪入目的床上,整个人都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他像是知道燕铭会来,在保镖破门而入时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他们后面面沉似水的燕铭,大剌剌裸.露的脖子上还有咬痕和抓痕。   燕铭没将燕炽当成他的儿子,燕炽显然也没把他当成父亲,扫了眼他恐怖的脸色,轻快笑出了声:“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抢了你儿子喜欢的人,不高兴吗?”   他看着燕铭,微微扬起唇角,讥讽地、缓缓说:“爸爸。”   “挽挽,现在是我的人。”燕铭脸色冷沉,嗓音优雅缓慢却不容置喙。   “是吗。”燕炽却不慌不忙地笑了下,“据我所知,爸爸似乎还没追到他,他还是单身,也不喜欢你。”   “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怎么现在被您这么一说,我们倒成了□□?”   燕铭眉宇阴翳,高傲、厌恶地看着燕炽,没有和他争辩这些无用的东西,他轻蔑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上不得台面。”   燕铭从来不会允许一个低贱的情人生下他的孩子,他的孩子理应从他的合法妻子肚子里诞生,而不是从情人肚子里爬出来。   不是没有情人绞尽脑汁想怀上他的孩子,但都没有成功,除了燕炽的母亲。   那个女人贪得无厌生下燕炽,又在死去之前用舆论逼还没坐稳家主之位的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儿子。   “我给你的自由还是太多了,燕炽。”燕铭没有靠近那张肮脏污秽的床,命令保镖,“把他带走。”   保镖想将燕炽从床上抓下来。   但燕炽只是冷淡看着他们,他的眼睛天然比普通人黑,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直勾勾盯着人时像要将人吸进去,再加上他与燕铭相似的面孔,依稀可以看见日后不输于他父亲的威严和魄力,保镖一时竟被威慑住了。   “真不要脸。”   燕炽吭哧笑了声,终于从床上下来。他十九岁,脸上还有些稚气,身高却已经完全是个成年人,站在燕铭面前,和他平视。   他平静地弯着唇线,眸底却冷戾,眼神阴晦不明地盯着燕铭,宣战般,挑衅地、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那你可要把他看好了。”   “爸、爸。” 第28章   同样的两句话, 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   和十九岁时相比,燕炽声音更加成熟浑厚,不变的是挑衅和讥讽, 多了几分得意。   燕铭从来没把他这个便宜儿子放在心上, 也七年没问候他的近况,显然一开始并没有听出来他的声音,直到他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七年时光过去,从他尘封的记忆深处强势地破土而出。   当年,他并没有把这句更像破罐子破摔掩饰无能的话语放在心上。   他站得足够高, 又站在高处多年,见多了这种人。   没有一个上位者会将随时可以被他碾死的蝼蚁放在眼里。尤其是——这还是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副人格。   此时此景, 与七年前高度重合。   燕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此时也只是呼吸微末地沉重了些许,暗含警告说:“他是你未来的母亲, 燕炽。”   燕炽又吭吭地笑了几声, 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颤抖着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对不起啊燕总, 这实在有点太好笑了, 没忍住,您多担待。哈哈哈。”燕炽手臂小心从江挽颈后取出来避免弄醒他,但他们身上的床也跟着他的身体颤个不停。   他大幅度弯着唇角,捂着眼睛, 说出的话连连被他自己的笑声打断,最后勉强压住笑声, 语气里残存着笑意,说:“我那个未来的母亲,不是莫斐吗?”   “你不是刚和他求婚吗,父亲?”   “作为你唯一的儿子,燕家唯一的继承人,我祝福你们。”   “当然,如果以后,我的‘母亲’看我碍眼了,觉得我不配姓燕了,您就告诉我。”燕炽轻快地说,“我马上改名叫周炽,跟我亲妈姓。”   “我儿子以后也跟着我姓周,绝不会——”他扬高音调,“跟您,和莫斐的儿子争财产。”   “你有什么儿子。”燕铭冷冰冰地说,“你儿子早就化成一滩恶心的血水了,燕炽。”   燕炽眉心一皱,唇角下落,正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燕铭漫不经心说:“换你的主人格来和我说话,蠢货。”   电话被撂了。   燕炽深皱着眉心,紧紧盯着手机,思索这老东西最后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和那个伪君子这么容易认出来吗?   凭什么骂他蠢货?   那老东西为什么说他的儿子已经化成血水了?   燕炽眉心一跳,就着屏幕微弱的光看向江挽。   江挽睡得很沉,没有被他们吵醒。但他似乎从潜意识里就不愿离枕边的人太近,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习惯性从面对面被搂在怀里的姿势调整成了疏离背对着枕边人的侧卧。   薄被压在他光.裸的腰间,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晕染出漂亮的白背和清瘦的肩胛,以及流畅曼妙的身体曲线。微长的黑发铺在枕上,他的身体随着呼吸静谧地起伏。   即使他已经很多年没再碰过古典舞,但十几年的底子依旧让他在睡梦中也保持着让人赏心悦目的仪态。   燕炽目光在他的腰上停留了许久,将那些疑问抛到了脑后,拥住了他,痴迷地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间,嗅到了从他漂亮皮肉下散发出来的、独特的迷人幽香。   他精神很亢奋,隐隐感觉主人格在挣扎着苏醒过来,主人格一旦醒过来,他就再也无法占据这个身体。   ……迟早要弄死他。   燕炽恋恋不舍地亲吻江挽的后颈和耳垂。   亲吻很轻,没惊扰江挽的清梦,他睡得很沉。   燕铭求婚莫斐成功的消息在网上发酵了一晚,热度持高不下,词条后面都跟着紫红色的“爆”,早睡的网友清晨起来打开微博的时候,看见热搜一溜儿的“爆”之后都懵了。   和江挽有关的热搜词条除了被燕铭和莫斐带上去的以外,还有两个和他粉丝有关的。   #江挽粉丝 秫香别馆#   #抽奖#   是凌晨时燕炽加码的那条微博,早上十点的时候转发量就过了二十万。   即使有人质疑这条微博的真实性,但还是耐不住这个诱惑。   ——那可是两百万和秫香别馆!   但就算这样,也还是有黑粉的嘲讽见缝插针:【江挽粉丝这么有钱,怎么不给他捐个饼?画一个也好啊,是不想吗?】   【出道四年,归来仍是素人,笑死。】   【江挽是谁?不知道,反正内娱以后只有莫斐。】   也有理性讨论的声音:【说真的,莫斐这次是被燕爹和江挽带飞的吧。出道之后就是小江挽来着,一路被江挽带飞。】   燕铭的婚姻状况向来深受网民的关注:【燕爹婚姻的热度都甩出莫斐八条街,而且莫斐不说营业能力和热度,就说脸,和江挽都根本不是一个level。】   【就算不是和江挽,也应该是个豪门少爷或者千金吧?莫斐……嗯。懂的都懂。】   【不懂。我是路人,拜托,还有谁不知道当初江挽出道可是以天赐神颜出圈的,难道都忘了当年有句话叫做“内娱的天塌了都有江挽的脸顶着”吗?江挽当年出道的盛况内娱还有第二人复刻吗?】   【别说,你真别说,赛道不同而已。】   【就算同赛道的也比不过啊,莫斐不仅比不上当年的江挽,连他那个组合出道都比不过当年的Xenon。】   莫斐粉丝出现在这些微博下:【讲个笑话,《路人》。】   【你们江粉的身份这么见不得光吗?】   【什么小江挽,以后有人得是小莫斐吧,笑死。】   【江粉还不去转发抽奖吗?】   【《那可是两百万和秫香别馆》】   【到时候可别拿不出来。】   总的来说,热搜下一片混乱,被殃及鱼池的Xenon也被迫加入了进来。   和江挽有点交情的圈内人都被求追不舍的娱记和狗仔抓住,被问他们此时是否知道江挽的现状,而江挽圈内唯一的好友乐时渝也逃不过被拦住的命运。   这些人的视频都被带了词条出现在微博,乐时渝的视频出现在第一个。   乐时渝在外地赶通告。   视频中,他全副武装,渔夫帽、墨镜和口罩将他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助理将他护在中间,小报记者和娱记们的话筒却几乎怼到了他的脸上。   乐时渝微博号从上次被经纪人没收之后就没拿回来过,他原本在经纪人的耳提面令和助理虎视眈眈的监督下低着头没吭声,但当他被问到他是否看好和祝福燕铭和莫斐时,他突然偏头看向镜头,扯下口罩,唇边溢出冷笑,说:“烂人配烂货,我为什么不祝福。”   视频中一片哗然,还有他助理猛吸一口冷气,差点撅过去的抽气声。   乐时渝在哗然和质问中真心诚意弯起嘴唇,面朝着镜头说:“恭喜你啊挽宝,终于脱离苦海了。”   “你终于,”他停顿了下,“摆脱了那个让你再也不能跳舞的老——”货。   助理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漏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冲娱记吼道:“他妈的别拍了!!!”   “保镖!!!你们他妈的是来吃屎的吗!!!!”   乐时渝十分倔强,还想把助理的手把最后的字说完,他的助理绝望地贴在他耳边声嘶力竭:“乐哥!哎哟祖宗!我的祖宗!够了!!!你和我都要失业了你知道吗!!!!”   乐时渝:“……”   视频的最后,乐时渝已经要被助理拖走了,突然有记者扯着嗓子犀利发问:“你是因为和江挽交好才这么恶意攻击同行的吗?江挽被燕总抛弃,他真的一点过错也没有吗?他是否是因为当年为了爬床退学怀孕流产伤到了底子,再也无法怀孕,所以才会——”   乐时渝猛地看向那个记者。   那个记者表情带着浓烈的恶意,他看不清乐时渝墨镜后的眼神,见他看过来,微微停顿了一秒,才继续说:“江挽出道爬了燕总的床,以后是否会为了得到更多的资源爬其他人的……”   混乱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乐时渝一言不发,却突然暴起夺过这个人手上的话筒,当成棒槌砸破了他的头。   视频在混乱中结束。   乐时渝公司还没来得及公关,他打人的消息就上了热搜,和江挽的几个词条并列在一起。   乐时渝微博大号没拿回来,但用小号发了条微博。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乐时渝打人# 挽宝之前怎么不告诉我直接和这些嘴贱的动手会这么爽?@江挽】   他这个号很快就被网友扒出来是乐时渝的小号。   他小号的画风像只肆意撒欢的哈士奇,和他平时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画风迥异,涌进他主页的粉丝和路人都看懵了。   江挽还不知道乐时渝小号被扒了,还差点连累了他自己的小号。   多亏他平时谨慎,不怎么和互关好友互动,像个僵尸粉。乐时渝也注意隐藏了艾特他的动态,关掉了关注列表。   热搜闹得沸沸扬扬,江挽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乐时渝的微博牵扯到了之前江挽和人动手的传闻,有人寻根摸底找到了他处女作的另一个主演裴鹤,歪打正着找到了苦主。   裴鹤什么都没说,闭口不谈当初的事。   但江挽微博私信里很快多了条:【你欠我一个人情,江挽。】   与此同时,在医院昏迷的顾逐之也清醒过来。   他昏迷的词条在这些词条的挤压下很快下了热搜,但在他清醒后不过半个小时,他又冲了上去。   @顾逐之:【喜大普奔!那个姓燕的终于眼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发]天空一声炸响,本汪自带音响。顾司沉本汪要上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顾逐之,不要为爱做三,你哥会打死你。】 第29章   顾逐之这句话仿佛暗示着什么。   托他的福, 半个小时后,顾司沉被采访的视频也出现在了词条下。   视频中,面对娱记的提问, 顾司沉从容冷静, 矜贵颔首:“是的。我目前的确有追求挽挽的想法。”   “为什么?您不介意他曾经跟过燕总吗?”   “据我们所知,江挽已经和燕总同床共枕十年。您完全不在意吗?”   “顾总,请您回答我。”   “为什么要介意?”顾司沉看向说话的那个娱记,微微勾起唇角,“我还要感谢燕总忍痛割爱。”   “没有他放手,我也没办法正大光明追求他, 他也无法回头看看我。”   有了顾司沉开头,热搜的重点逐渐开始歪了:   有人扒出了春明市几个权贵身边的小情人神似江挽, 还有人出来爆料他们身边认识的人就是靠整得像江挽做了这些人的情人;某圈内大佬的手机壳和江挽是情侣款, 壁纸是江挽粉丝画的卡通形象,节目中还暗戳戳向江挽表过好感;   还有人爆料某节目录制时投资方撤资, 节目险些无法录制, PD提议邀请江挽加盟,江挽和他们签合同的当天晚上,刚透露出风声, 投资方和赞助方便纷至沓来, 让节目起死回生。   虽然没有指明是哪档节目, 但很快就被解码是一档旅游综艺,而且现在这档节目还在拍摄,只是已经被送到了莫斐手上,拿去捧莫斐了。   之前力挺江挽的沈氏集团下面也涌入了大量吃瓜群众, 揪着官博问沈知砚是不是也对江挽有私情,所以才会这么挺他, 把全线代言人送给江挽当雪中送炭。   而这条评论得到了沈知砚的亲自回复:【是。】   江挽粉丝看得又爽又心惊胆战:【起猛了,一觉醒来看见好几个大佬对我们宝宝表白了。】   【都比ym年轻,谁爽了?】   【区区几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以为这虐文呢,没想到是个爽文。】   【我擦这是真能藏啊,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出来。快告诉我这些都是对家为了迷惑我们江粉战斗力编出来的!】   【他们知道我们做挽挽的粉丝会有这么爽吗?】   【那个加码两百万和秫香别馆的大款站哥又加码了。】   @用户092737926897:那老不死的东西把自己儿子关进春明三院,逼他喜欢的人做情人的时候想过还会被他儿子偷家吗?笑死。心情好,再加两百万,十分钟后开奖。   这个号凌晨出现在加码区的时候就被江挽的粉丝认出来是前两天刚来的站哥。   他微博首页除了前两天江挽的机场图,剩下的都是十年前的微博动态,没有丝毫大款的痕迹。   有粉丝以为他打肿脸充胖子,故意加假码来给江挽丢脸,所以刚开始都在私信里劝他删掉。   后来转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也不回复任何私信,于是粉丝劝删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对家的粉丝。   直到他这条微博出来。   有他前面那条微博,他的粉丝量涨得飞快,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被大量转发。   随后众多网友目睹博主的微博名变成了燕炽。   评论区一片问号:【?】   【燕炽是谁???】   【这……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不会说的是燕总吧……?】   【啊?啊??啊???燕总有儿子????燕总儿子喜欢的人是江挽?燕总抢了江挽?啊??????】   【春明三院是什么?】   【春明三院全名春明市第三精神病院,这样说就懂了吧?】   【我天。我问了我妈,燕总竟然真的有儿子!】   【是有。我记得是二十年前的新闻了吧,当时燕总的儿子才五岁,生母有家族遗传病,临死前把儿子送回了燕家。不过听说是当时燕家旁支的一个孩子被绑架了,所以燕铭就把儿子保护起来了,这么多年都没让他暴露在公众面前过。】   【妈呀,那他至少二十五了,比莫斐还大七岁。】   【和挽挽差不多了。】   【燕家人百度上都能查到,只有这个燕炽查不到。他应该就是燕总的那个儿子。】   【燕总抢了儿子喜欢的人,有,有情人终成小妈?】   【然后又被偷家。】   【……】   【沉默。】   【……我承认,我刚才骂他是对家派来的卧底的声音是大了点。】   【爸!!!!!!!!!!】   ——   江挽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过来的刹那,他还沉浸在混乱梦境的余韵中,还没睁开眼,他就察觉有人从身后牢牢抱着他。   对方没穿衣服,胸膛滚烫的体温贴着他光.裸的背徐徐传来,手臂也压在他腰间,脸埋在他颈窝,呼吸吹拂着他后颈的发丝。   江挽彻底醒了。   他第一反应是顾逐之,然后才想起是燕炽。   房间里都是浓烈的麝香气息,江挽身上的酸楚随着他睁眼渐渐苏醒,他用手肘顶开燕炽,坐起身,腰部的酸胀让他皱了皱眉。   倒不是特别疼,像已经被人提前按摩纾解过了。   燕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哥,你醒了?腰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按按?”   江挽转头看了他一眼。   燕炽和他盖同一张薄被,原本侧躺在他身后,此时也撑起了身,眼睛很亮,仰着头看江挽,像一只看见主人的小狗,身后仿佛有一条隐形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他脸上的伤口没有经过处理,还血糊糊的,看上去有些狰狞,黑眼圈也有些重,似乎是一晚没睡。   ……脏狗。   江挽心中划过这个念头,掀开薄被,捡起地上凌乱的浴袍,胡乱套好,进了浴室。   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他依稀记得他脸上被燕炽蹭上了血,但现在他脸上很干净,没有血,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液体,身体很清爽,燕炽应该帮他擦洗过。   他暂时纾解了□瘾,气色看上去比前两天好,肉眼可见被滋润过了,眼尾还残留着柔媚和缱绻。   江挽盯着自己眼角看了会。   他洗完澡,换上干净的浴袍,出浴室的时候看见他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此时正叠好放在软沙发上。   最上面的小块白色布料是他的内裤。   江挽摸了摸衣服,触感很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被洗过了。   房间里只有他和燕炽。   江挽放下衣服,看向床上的燕炽。   江挽醒过来之后没理燕炽,燕炽原本眼神阴沉沉的,从江挽出来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现在江挽猛地回头,他的眼神又惊人地亮起来:“哥哥?”   “你洗的?”江挽拿起最上面的内裤问他,原本清越的嗓音还残留着昨晚的低哑。   燕炽看了眼他手上的布料,眼神做贼心虚有些闪躲,显然想起来凌晨时他碰到的触感,说:“是。”   江挽没说什么,腿穿进内裤,提了上去,手没在浴袍下,又很快出来。   他解开浴袍带子,当着燕炽的面换上衣服,然后拾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叫了客房服务。   随后发现他的手机已经被人调成了静音,错过了红姐和小陶的电话。   红姐和小陶没打通电话,给他发了消息,他没看,坐在床边看网上的消息。   热搜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没想到乐时渝会为了他打人,还就算被没收了大号,不惜崩公司给他立的人设也要在小号声援他。   江挽看了两遍那个视频,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唇角,看见已经有人在说乐时渝今晚参加那档节目被临时换人的事。   换成了Rad1ance。   ——燕铭插手了。   乐时渝不应该掺和这件事。   江挽收紧手指。   他应该……   应该像他的经纪人耳提面令那样,对这件事袖手旁观,然后明哲保身。   他是公司的摇钱树,只要他不掺和这件事,即使被他波及,公司就会力保他。   但那样做,就不是乐时渝了。   江挽垂下眼,调出燕铭的电话号码,手指悬在上方,顿了许久,还是退了出来,点开了微信。   红姐消息言简意赅,重点说了两条:【燕总似乎有解散工作室的想法。】   【有几个人跳槽去了莫斐工作室。】   小陶倒没说什么丧气话,发来的几十条消息都只有一个核心思想:就算工作室现在、立刻原地解散,他死也要赖在江挽身边不走。   江挽先回了红姐:【好的。】   【你要走吗?】   他的文字很冷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不要因为我得罪了燕铭,红姐。】   然后给小陶发了个红包。   小陶秒回一页崩溃大哭的emoji:【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江哥!!!!!!!】   江挽:【知道。】   他风轻云淡:【工作室解散你有段时间没工作。】   小陶:【江哥,我不准你说丧气话!!!】   【而且我有工作啊,我下个月不是还要跟你进组吗?卧槽江哥你不会不要我吧?这种事什么的千万不要啊!】   【其他人有我用得顺手吗!!!】   【[大哭][大哭][大哭]】   小陶还在聊天框里哭唧唧,江挽正要回他,他叫的客房服务已经将他要的口罩送上来了。   房间里的气息还是很浓烈,地上还胡乱扔着几只使用过后的套子,江挽不适合露面,没等他转头看向燕炽,燕炽就主动去了门口把东西拿了回来。   他将口罩递给江挽,低声下气地说:“哥哥,你还是不想理我吗?”   “我是不是还很像他?”   “你要走了吗?”   他的语气和昨天晚上自毁容貌时一模一样。   江挽偏头看着他。 第30章   燕炽的眼神看上去仿佛江挽说他还像燕铭, 他马上就会在自己脸再来一刀。   江挽眼神微动,想起昨晚燕炽半跪在他面前说他对他不公平,祈求他眼神回顾时可怜又疯狂的模样。   ——他的确到现在都因为这张脸对燕炽有偏见。他的偏见, 并没有因为和燕炽上过床之后就消弭, 即使燕炽在他睡觉的时候帮他清理和按摩了身体。   他的父亲也会做这些,甚至被砸破了脑袋头破血流,他也会这么做。   江挽从来没将这些行为当成燕铭爱他的表现。   这是燕铭在床上舒服了,乐意施舍给床伴一些温柔和爱意而已。   更何况昨晚他被□瘾挟持,就算不是燕炽,他也能和其他人上床。   燕炽只有昨晚才是唯一的选择。   他依旧认为接下来在剧组的这段时间最好的床伴是顾逐之。   燕炽从小不讨燕铭喜爱, 燕家以后不会交到他手里,他看不到燕炽给他的价值。   他已经放弃了跳舞这条路, 不会再放弃演艺这条路。   他学跳舞的时候疼得眼泪和汗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疼得双腿无法站立,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不仅咬着牙坚持跳下去, 还野心勃勃想要跳得最好。现在他走上了演戏这条路,当然也要做到最好。   谁也不能让他放弃。   不管是燕铭,还是燕炽。   江挽敛下睫羽, 浓密眼睫遮住他眼底的冷漠, 他转回头, 拆开口罩,勾着细绳挂在耳廓,才拿起墨镜,说:“燕先生,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燕炽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顿了顿, 说:“哥哥,你说。”   “你真的喜欢我很久了吗?”江挽偏过头,“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没有听出我的声音,不认识我?”   “你故意把一张我高中的照片放在压缩包的最后,是在证明你真的喜欢了我十多年?”   “那么,就算你在精神病院与世隔绝,出来之后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个演员。”江挽看着他继续说,“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挡着脸。你那时说你没有认出我,你在说谎。”   “你还住我对门。很巧,对吗?”   燕炽:“………………”主人格做的事,和他副人格有什么关系?   “你是燕炽吗?”江挽最后盯着燕炽问。   燕炽一顿,喉结微动,慢慢笑了,终于说:“我当然是燕炽,哥哥。”   江挽深深看了他一眼,戴上墨镜,离开了房间。   燕炽看着他的背影,收紧颌关,腮帮微微鼓起。良久,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他才垂下眼,看着右掌被刀尖划出来的伤痕,蓦地用力按了上去,尖锐的疼痛瞬间从掌心蔓到整条手臂。   昨天晚上还答应他以后只有他。   被骗了。   好无情。   高兴得太早了。   燕炽面无表情,在自毁的痛楚中尝到了一丝快感和清醒,脑门的青筋一股股地跳动:“哥哥……”   他神经质般抠了一会掌心的伤口,蓦地想到什么,顿下来,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渐渐成形。   江挽提前叫了车,手机上显示对方已经到了上车点,他正要过去,面前却停了辆眼熟的代步车。   驾驶位的窗落下,露出颓靡的一张脸:“挽挽。”   江挽隔着墨镜,看了他几秒,轻声:“张特助。”   张特助依旧穿着昨天晚上那身衣服,只是脸色有些疲惫,眼中充满了血丝,看着江挽的眼神莫名有些阴鸷:“上车。”   他显然已经猜到江挽这一晚没离开赫斯顿是做了什么。   手机开始震动,是网约司机打过来的电话。江挽既没有接,也没有上张特助的车,平静地看着显而易见一晚上没睡的张特助,微微讥讽地说:“你是想和我殉情吗,张特助?”   张特助双手握着方向盘,最后还是下了车,叫了代驾。   江挽取消了网约车,和张特助坐在后座。   小陶的车没有隔板,江挽没说话,始终看着窗外。他的衣领微微歪斜,露出锁骨和脖颈处斑斑点点的红痕。   张特助的眼神始终在江挽脖颈处逡巡,目光最后落在江挽放在膝盖的莹白双手上。   昨天晚上顾逐之被紧急送进医院,顾司沉几人都跟着离开了赫斯顿。   只有江挽没有。   那几个人,似乎也在找他,但显然没找到。   他昨天晚上在和谁做□?   张特助死死看着那双手。   他曾经看见过这双手帮燕铭做过什么,只要一想到昨晚江挽可能对另一个男人做过同样的事,他就嫉妒得想发狂。   张特助的目光如有实质钉在江挽手上,江挽无法忽视,抬手拢了拢衣领,盖住一片暧昧绯色的皮肤。   手机震动,红姐终于回了江挽的消息:【都这样了,得不得罪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言下之意也是不走。   红姐是团队的另一个主心骨,只要她还在,团队就还能运行。   江挽眼底凝结的冷漠消融了一些:【好。】   红姐向来很尊重他的意见:【你想回应这件事吗?粉丝比较关心。】   燕铭求婚莫斐后,粉丝虽然嘴上说恭喜他终于脱离苦海,但还是担心他此时的状态。   毕竟江挽已经跟在燕铭身边这么久,就算燕铭只是条狗,他也该有感情了。   江挽说:【可以。】   于是红姐将团队反复推敲出来的两个文案都发给他参考。   但江挽都没用,他登上了微博大号,发了条新微博。   @江挽:我看见它了。自由。【图片】   配图是他很久以前在海岛上录节目时在空闲时间拍下的沙滩、大海和海鸥。沙滩上没有人,只有三三两两在海面上自由飞翔的海鸥,很祥静。   这张照片发出去,很快就有粉丝认出来这是江挽曾经发过的照片。但那次配的文案是:【很喜欢这里,想在这里定居。好像听见了灵魂的喘息。】   这座海岛很少有人来,就连节目组都只敢在上面拍摄一天,甚至不敢让艺人和节目组留在上面过夜,拍完素材就走了。   后来这个文案被黑粉截出去嘲讽矫情,江挽就删掉了这个微博。   现在他又将这张照片发了出来,配上这样的文案。   很快,之前那条微博的截图被翻出来,和这条新微博在营销号那里对比着出现。   即使江挽没有明确说他在回应燕铭求婚莫斐这件事,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它们联系起来,纷纷猜测江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由?为什么这么说,他在燕爹身边没有自由吗?】   【之前还说听见了灵魂的喘息。这……】   【燕总的儿子不是说他抢了他喜欢的人吗?难道最开始江挽就是被逼的?】   【拉倒吧,在燕总身边还没有自由。拜托,你出道这么顺利可是靠的是燕爹诶,没有他你能这么顺利吗?没有燕爹,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老总的床上。】   【楼上莫斐粉丝的恶意能不能别这么重?】   【有证据说江挽出道是靠燕铭的吗?当初他那张照片那么出圈,就算是圈外人也都惊叹过,那个时候他热度就已经很高了,《太子》播出后江挽就直接爆红成顶流了。他都顶流了,资源不来找他找谁?】   【嗯嗯嗯知道你是江挽粉丝了。你说的都对。】   【……】   网上因为这件事吵得厉害,江挽一直没下线,他的粉丝像打了鸡血,撸起袖子冲进黑粉堆里撕人。   就在他们吵得热闹的时候,不止为何也一直没动静的莫斐终于出现了。   @Rad1ance-莫斐:看见了,很喜欢。【图片】   配图是昨晚燕铭用来向他求婚的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大到令人发指。   昨晚就有小报报道过这颗钻石是阿非利加之星,当时已经被羡慕过一波了,现在莫斐亲自发出来,又引来一波艳羡和惊叹,都对燕铭出手竟然这么阔绰的叹为观止。   【这是在婊江挽吗?】   【笑死我了。】   【阿非利加之星从两年前出现过就杳无音讯了,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它,我死而无憾了。】   【两年前拍走阿非利加之星的神秘人竟然是燕爹,燕爹家底到底有多厚!】   【你看他儿子抽奖随随便便就是一套秫香别馆。】   【燕爹拍走阿非利加之星两年都没动静,不会是拿去讨江挽欢心,但江挽不要的吧。】   【你他妈什么意思?现在没有了知道来倒贴了?江挽粉丝别来替你正主做小三。别来犯贱。】   【热知识,燕爹之前最喜欢的是江挽,现在还能搜到他替江挽撑腰的名场面。燕爹不会无缘无故拍一颗钻石还放置两年不用。怎么,正主捡了江挽不要的东西当成宝贝,我说个实话你就破防了?】   ……   燕市集团。   保镖挡着小报记者和娱记不让他们近身,燕铭在集团高层的簇拥下上了车。   车挡着记者们的面驶走了。   新上任的特助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老板一眼,识相地将不重要的消息捺下来,打算之后再提。   “燕炽为什么会出来?”燕铭没睁眼,低声问。   褚特助说:“抱歉燕总,我会去查。”   燕铭微微皱眉:“多查查他在精神病院偷偷干了什么。”   精神病院有他的人,但还是让他跑出来了。他这个儿子太聪明,从十四岁之后就在刻意藏拙。他原本以为将他关进精神病院严加看守,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燕铭思索间,行驶中的车身突然被一辆从右侧岔路口冲出来的车猛烈撞击,“嘭”的一声巨响,褚特助的惊呼声同时响起:“燕总小心!”   褚特助及时将燕铭护在身下,同时天旋地转——   ——出车祸了! 第31章   “嘭——”   车祸发生得很突然。   那条路很偏, 一向很少有车过来。那辆小车突然冲出来,司机只来得及猛打方向盘,避开最猛烈的撞击。   但对方似乎就是冲着燕铭来的, 一次不够, 又猛踩油门冲上来,不要命般,一下比一下狠。   即使燕铭配备的车是防弹车,但也扛不住这么猛烈的撞击。   “快走!”褚特助厉声呵斥司机。   燕家的司机都是上岗前受过特训的保镖,飞快放下手刹,将油门踩到底, 找准时机冲了出去。   那辆车穷追不舍,死死咬在后面, 车头已经严重损毁, 疯了般在街道飞驰。   褚特助说:“甩开他。”   褚特助及时护住燕铭,燕铭看上去毫发无损, 只是一向打理得十分工整的发型微微有些凌乱, 显出几分狼狈。他手边的车门已经凹陷下去,差点卡住他的腿。   燕铭抬手制止褚特助的询问,拨出一通电话, 看不出正命悬一线的慌乱, 声音沉稳矜傲:“查一查燕炽现在在哪儿。”   听见这个名字, 褚特助心头一跳,立即装聋作哑,转头看向紧咬在车屁股后的那辆车。   他看见了司机。   不是燕炽。   是一个冷静得可怕的中年男人,陌生面孔, 眉宇凶狠,死死盯着他们的车, 眸光仿佛泛着冷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某件事势在必得。   ……是什么?   褚特助心间一凛。   他们之间的追逐很快引起了交警的注意,后面好几辆警车拉着警笛紧挨着那辆车警告,其他车和行人远远听见警笛就避开了。   那辆车很快被交警截停。   在那辆车被截停的刹那,燕铭这辆车也停下来,但谁知,在车停下来的同时,一辆重型机车从盲区别过来,精确无误地撞到了燕铭这边。   “嘭”的一声,车身被硬生生撞出去一段距离,就连机车上的人也从车身飞起来,又重重落下。   车门完全凹陷了下去,离得最近的燕铭直面了最直接的冲击,当场陷入了昏迷。   褚特助头晕脑胀,还没完全缓过来,看见昏死过去的燕铭,瞳孔紧缩:“燕总!”   机车的主人是一个身高腿长的青年,甩了甩昏胀的脑袋,取下头盔和手套放在身前,迫不及待往车窗内看了眼,见燕铭已经晕了过去,咬着下唇笑得莫名,唇侧的小痣明晃晃的病态,瞳孔兴奋放大。   他容貌锋芒毕露,脸上都是血,脸色却苍白得像只鬼,看上去有些疯态。   他看向褚特助,弯着嘴唇,礼貌地问:“死了吗?”   褚特助:“……”   他看着面前和老板长得十分相似的青年,目光在对方血淋淋的右脸上停留,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燕炽。   谁也没料到燕炽会突然从那边杀出来。但谁都看得出来燕炽是正常行驶,是他们的车突然停下来挡在他这条必经路上,造成了这场车祸。   交警已经往他们这里来了。褚特助来不及想为什么老板的儿子会这么巧出现,冷静打了120。   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已经被抓下车,他似乎看了眼燕炽的方向,又很快转回头去。   ——弄死燕铭,挽挽一定会高兴的。   燕炽又瞥了眼里面昏死的燕铭,耳边却突然炸起主人格冷静的声音:“蠢货,你做了什么?”   副人格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眼前忽然一黑,旋即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被主人格强势夺走了掌控权。   副人格狂骂:“我他妈!我操.你爹!!!”   燕炽——主人格飞快扫视了圈他现在的处境,脸颊一阵阵蔓开钝钝的疼痛,他抬手,摸到了血痂和微微湿濡,以及一条裂开的长口。   他看着指尖的血液和掌心明显被锋利刀刃割开的痕迹,眸色冷静。他的另一个人格有自毁倾向,他每次被迫陷入沉睡醒过来,身上都有副人格折腾出来的伤痕。   但他脸上的这道伤痕来由明显不一般。   ……应该和江挽有关。   江挽。   燕炽想起昨晚他突然失去意识前发现的那一幕,来不及和副人格算账,看着车祸现场和交警,冷静问:“你把那老东西弄死了?”   副人格冷嗤了声:“眼瞎吗?不会看?”   燕铭没死,只是晕过去了。救护车很快到达现场,司机和褚特助都下了车,将燕铭送上了救护车。褚特助跟上了救护车,燕炽身为车祸的另一个当事人,被交警留下来问了几句话。   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路人,所以被轻飘飘放过,上了救护车。   他脸上的伤看起来很吓人,需要处理。   另一个肇事者涉嫌谋杀未遂,被交警带走了。他被带走前,燕炽看了他一眼。   还算没那么蠢。   这个肇事者,因为某些原因需要进监狱去找人,之前被燕炽的人找到做了交易,一直留着当后手。   但凡副人格蠢到亲自动手,他现在就需要动手再把自己从精神病院里捞出来了。   ——他有精神病证明,不会被送进普通监狱,燕铭如果没死,就会想尽办法把他送进春明三院。   春明三院前身是收容精神病患的监狱,现在也专门关押春明市犯了罪的精神病人,没有那么容易捞出来。   那个时候,只有直接弄死燕铭,将这个可能掐死在襁褓。   但是,会很麻烦。   会打扰他追江挽。   燕炽眼底有些冷漠,很快被敛去。他习惯性抬手去扶架在鼻梁的眼镜,却扶了个空。   他皱了下眉。   救护车上,褚特助看着对面的燕炽,护士在帮燕炽简单处理脸上的伤口。   “伤口很深。”护士说,“可能需要缝针。”   燕炽温声道了声谢。   副人格在冷笑:“我老婆不在,你现在在装给谁看?”   燕炽不予理会,目光停留在担架上的燕铭身上,很快,他转到了褚特助脸上。   褚特助受了点轻伤,一直在观察他,此时猝不及防撞见他的眼神,不慌不忙露出一个笑:“燕少爷。”   燕炽不咸不淡看着他:“有话问我。”   “是。”褚特助坦坦荡荡说,“您出现的时机太凑巧,说实话,我很难不怀疑您。”   燕炽点头,没说话了。   褚特助:“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您是我父亲的助理。”燕炽低着头查看手机里副人格留下来的东西,温声说,“那您应该知道我有人格分裂。很抱歉,我的副人格向来愚蠢,我无法和他共享记忆,我一直读不懂他的行为逻辑。”   他看向褚特助,面孔彬彬有礼,歉疚温和:“所以,我知道的不比您多。”   副人格:“……”   之前处理这些事的人是张特助。燕炽的事是燕家的隐秘,只有张特助了解得多一些,但褚特助的确听说过老板的儿子以前一直在疗养院修养,后来才突然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现在这个燕炽,也的确和他刚看见的那个笑得精神不太正常的青年不太一样。   话说到这里,褚特助即使再想追问,也无法问下去了。   燕炽重新低着头,翻到了相册里的照片和视频。   照片都是“他”和江挽的合照。   江挽嘴唇被吸得红肿,微微启着唇,乖顺躺在“他”的臂弯睡着了,脸上都是被“他”蹭上的血迹,暧昧又挑衅。   他眉眼舒缓,是餍足后的神态,脖颈上还有很多斑斑点点的红痕,□□后的气息隔着屏幕扑面而来。   副人格故意拍了很多张。   “怎么了?不说话?嫉妒了?还是破防了?”副人格乐滋滋挑衅,“怎么办,我和老婆做了——很多——次——哟。”   燕炽额角青筋跳了跳,翻到下一个视频。   他眼皮一跳,下意识戴了耳机。   视频拍摄的环境很暗,隐隐可以听见水声。燕炽调亮了屏幕的光,看见镜头中一只手拿着一条白色的三角布料。   他认出这只手就是自己的手,几乎在认出的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这个三角布料是谁的。   燕炽用力抵着手机的金属框,指骨泛白,看着这只手捞起三角布料,随后镜头中露了下半张脸,他将三角布料凑到了鼻端,轻轻嗅闻。   耳畔仿佛传来对方细闻的呼哧声。   “老婆的□□是白色的。”燕炽听见他自己的声音,他看见镜头中的自己几乎将脸埋在了布料,声音含糊痴魔,仿佛已经神魂颠倒,“好香。”   他看见自己单手握住白色布料,做尽了龌龊事。   燕炽听见了自己后槽牙被用力擦过的声音,和着嫉妒的情绪直钻入天灵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副人格笑得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哟哟哟还磨牙,破防了?真的假的?”   “现在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燕炽瞥了眼时间,冷静地说,退出相册,打开微博,迅速浏览了一遍副人格发的微博,“你怎么不陪在挽挽身边,跑来这儿弄死燕铭。是不想陪他吗?”   副人格:“……”   “抱歉。”燕炽意味深长地弯起唇,“忘了是你太蠢,留不住挽挽。”   副人格被戳中痛脚:“我他妈迟早要弄死你。”   燕炽说:“把挽挽和你说过的话全都告诉我。”   副人格:“凭什么?”   燕炽不语。   片刻,副人格妥协,主动开口,将江挽和他说过的话和盘托出。   燕炽听完江挽问他的那几个问题后,终于愉悦弯起唇:“你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了。”   昨天晚上他性情大变,和他在江挽面前表现的性格迥异。   ——挽挽已经认出昨天晚上那个人不是他了。 第32章   代驾将车开进地下车库之后就离开了。   车上只剩下了张特助和江挽。   “挽挽。”张特助眼下乌黑, 声音疲惫沙哑,他似乎憋了一路,终于问江挽, “昨天晚上, 是谁。”   他去不了赫斯顿的顶楼,昨天晚上通宵守在赫斯顿楼下。他没发现那个和江挽共处一晚的人。   江挽原本准备下车,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张特助已经完全丧失了往日里的冷静,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重要吗?”江挽理了理口罩一角,片刻, 他又说,“还是说, 你想告诉燕铭?”   “挽挽。”张特助嗓音沉了沉, 说,“我不是燕铭的狗。”   江挽却淡淡说:“不是吗?”   这些名门世家身边总有一条忠心的狗, 而张特助就是燕铭手底下最忠诚、燕铭用得最顺手的一条狗。   他帮燕铭做过很多事, 亲手处理过不少燕家的腌臜阴私。曾经有人当着张特助和燕铭的面将他称作狗,他也能不改脸色,然后暗地下死手, 让对方褪了一层皮。但现在他却微微变了脸色。   在他没有恪尽职守和燕铭的情人保持距离的时候, 燕铭就察觉到了他的背叛, 已经物色到了合格的狗,立马要他踢出狗的行列,即将要撕破脸皮,而他还是被江挽当成燕铭的狗。   江挽下了车, 隔着车窗注视着张特助。   张特助很快从另一边下了车,眸色晦暗不明。   江挽锁了车门, 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张特助在身后晦声道:“他们手上有十年前你被燕铭抓回去的视频。”   “我查到了。”张特助看见江挽的背影僵住,才缓声说:“挽挽。”   江挽转过头。   显然意识到他逃走被燕铭抓回去的视频是哪段记忆。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挽挽。”张特助轻声说,“只要那个视频发出去,就可以证明你是被燕铭逼迫,你不是贪慕虚荣的那种人。挽挽,他们一直没把它发出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一直没把这个视频发出去,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网上的舆论暂时都对他有利,所以等到现在他们还在观望,等燕铭真正动手让他跌入谷底,他们就会把它发出去,然后都来做他的救世主。   接近他的男人的目的都不纯,江挽不算意外。   他已经习惯了。   墨镜和口罩很好地遮住了江挽的脸色,他向张特助微微点了下头,转回头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身后张特助眸光晦涩,但江挽没有再回过头。   他回到家,丢开墨镜和口罩,躺在沙发,将抱枕垫在腰下,酸疼的腰身才终于得到了缓解。   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江挽打开电视,随便放了一个节目,驱散了几乎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听着节目,静静躺了大概半个小时,才重新站起身,拿过奶奶的遗照。   小区再怎么翻新也难以掩饰这是个老小区的事实,居民楼都有二十几年的岁月。   江挽和奶奶的家装修也已经有十来年,现在总是掉灰,即使只有一晚上,奶奶的遗照上也落满了灰尘。   江挽仔细擦拭着奶奶的遗照。   即使早就知道这些人目的不纯,他没有完全不将张特助的话放在心上。   他想起那段记忆里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实在太可怜了。   那么可怜又天真地哭着控诉燕铭不喜欢他,不仅没换来暴怒中的燕铭半点怜惜,还被打断了腿,被关进小黑屋。   很难说,他那个时候有没有抱着燕铭在看见他这么伤心之后会怜惜他、真正喜欢上他的愚蠢想法,但在被打断腿之后就真的没有了。   那个视频也许的确可以还他的清白,所以顾司沉他们才会抱着用它来做他的救世主的想法。   但他也不会低估那些变态对他的恶意,这个视频曝光可能会让他们集体兴奋和高潮,让他们更夸张的意淫。   张特助提醒他,不过也是想让他和他们保持距离,然后趁虚而入,来接近他。   江挽垂着眼眸,将遗照的灰尘都擦拭干净,将它放回原处,像十年前趴在奶奶膝头上那样趴在电视柜上,呢喃了句“奶奶”。   他只有奶奶一个亲人,要是奶奶还在,他就不用这么孤立无援和烦恼了。但如果奶奶还在,她看见燕铭这么欺负他,可能会受不了。   江挽趴在奶奶的遗照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他生挨了一晚上,被折腾得险些丢了魂,直到现在还有后遗症。现在他又保持了两个小时盘膝趴在电视柜上的姿势,睁眼的刹那就被腰部的疼痛弄得眼前一黑。   江挽抽了口气,扶着腰躺沙发上去了,又把抱枕塞到腰下垫着。   然后给小陶发了条消息,让他来把车开回去。   小陶一直在网上冲浪,很快回:【下次我给你送饭的时候再来吧,反正我还是你助理,嘿嘿。】   小陶还是江挽的助理,还要负责他的一日三餐。   江挽是演员,为了上镜,他的一日三餐都是严格按照红姐给他请的营养师搭配的菜单执行的。他自己有时候会开小灶,所以红姐就让小陶盯着他。   于是江挽没再坚持。   小陶又嘿嘿笑着发过来两张截图。   江挽点开大图。   一张是热搜详情页,词条赫然写着:#莫斐克夫#;另一张是热门第一条微博:【小道消息,燕总刚出了车祸,听说是昏迷了,送进抢救室了。#莫斐克夫#   新进展:听说燕薇打电话把莫斐和他公司的老板训得狗血临头,莫斐已经删除了钻戒照片。   热知识:燕薇是燕总的亲姐姐,是燕氏集团的副总。劝你们莫斐粉丝的嘴巴都放干净点,不要惹了姐姐不高兴。不然受苦的还是你们正主。再提醒一句,像燕家这种家族的人都很迷信。】   评论区都是吃瓜网友的缺德发言,有人翻出了当年燕薇在燕氏集团的尾牙上笑着拉着江挽的手,亲自将水晶皇冠戴到他头上,携他一起面对记者的照片和视频:【当年薇总有多满意江挽这个弟媳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哈哈哈哈。】   【提前叠个甲,燕氏集团的尾牙除了员工就只有他们的家属能去,莫斐粉丝别来这里犯贱。】   【我记得这个水晶皇冠,当时是一个慈善拍卖,薇总拍下来的时候还被记者拍到了,然后薇总亲口说是要送给家人的。】   【我记得燕家其他人对江挽的评价好像都不错。】   【是的,你没记得,小破站还有人做过合集,[B站视频链接]】   【我是江挽粉丝,我先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的发言把跳脚的莫斐粉丝压到了下面。   小陶:【莫斐刚得意两分钟燕总就出事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江挽看着出现在截图中小陶和乐时渝两个人的微博小号id:“……”   他沉思了片刻,找到乐时渝的微信:【?】   乐时渝:【?】   江挽:【你老板还能喘气吗?】   乐时渝:【哈哈哈哈。】   乐时渝:【能啊,没被气死。放心吧啊宝。】   江挽:【节目被换人了?】   乐时渝满不在乎:【差不多吧。不过也无所谓,早看那个傻逼导演不顺眼了。之前当着我的面暗示新人潜规则,当我是死的。这次要不是我经纪人又给我接了,我宁愿在家抠脚也不去。】   乐时渝:【挽宝不用担心。】   乐时渝:【我有抱金大腿。】   似乎怕江挽误会,过了会他补充:【不是包养啊。纯亲情!】   乐时渝:【我心里有数呢。】   【不过上午我是真爽了。】   江挽微微放了心,敛着眼睫,认真说:【谢谢。】   乐时渝:【我小号底裤都要被扒干净了。朋友,说这些?】   那个叫做“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的微博被扒出时常在黑江挽的微博下冲锋陷阵,连他自己的黑粉和微博都没这么撕过。   江挽粉丝为此纷纷扼腕,对乐时渝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乐时渝:【不过我接下来会休息一段时间。你什么时候进组?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国玩玩儿?】   江挽犹豫了两秒。   乐时渝:【你考虑一下。挽宝,尊的很想和你一起去马尔代夫!】   江挽刚打了“好”字,就听见了敲门声。   他下意识看向玄关,拇指顿住。   他回了乐时渝,想了想,还是下了沙发,光着脚走向门口。   他没出声。   门外又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紧接着是燕炽平静的声音:“哥哥,是我。”   江挽一顿,没开门。   “昨天晚上,我——对不起。”燕炽低声下气说,“我撒谎骗了你。”   江挽没说话。   “那天,我知道是你。”燕炽说,“我想接近你,但你好像很讨厌我,所以……我才装出没认出你。”   “我一直都知道你住在这里。从十年前就知道。”   “我想和你谈恋爱。”   “不想看见你讨厌我,所以——”燕炽顿了顿,嗓音低落,“昨天晚上我没有管好他,吓到你了,对吗?”   “对不起。”   “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想和你慢慢来。”   “哥哥。”燕炽说,“能不能不讨厌我?”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我在春明三院的这几年,一直都在想你。”   “能不能和我说句话?”他可怜地、祈求地低声说,“我一定不会缠着你。” 第33章   江挽打开了门。   燕炽站在门口, 高大的身影黑压压的,几乎将走廊的光都堵住了。   他穿着紧身的机车服,臂间抱着机车头盔和手套, 他的眼镜早在昨晚的翻滚中被压得稀碎, 但此时他鼻梁上架着另一副无框眼镜,右脸覆着白纱布,明显已经去医院处理过昨晚的伤了。   燕炽人高马大,脸色却紧张,忐忑地看着江挽,像在等他的宣判。他的目光不经意擦过江挽布满暧昧情痕的脖颈, 眸色沉了沉。   但他很快收敛了眸色中的晦涩。   江挽平静地看着他:“他是谁?”   燕炽微愣,明白过来江挽在问什么, 低声说:“我的副人格。”   “昨天晚上, 他出来了。”   “他看见你和顾逐之接吻,就出来了。”燕炽唇角微抿, 歉疚地看着江挽, 涩声道,“他是不是逼你了?我没管住他,都是我的错。哥哥, 对不起。”   “我喜欢你, 但我认为真正的喜欢, 不应该只有性。”   副人格:“………………”   副人格简直气急败坏:“杂毛狗!你他妈是真贱!”   燕炽充耳不闻。   江挽似有若无地提了提唇角,身体靠着门框,微微掀着眼皮,明丽的狐狸眼好整以暇地看着燕炽, 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杏是爱情的调味剂,不是爱情的必需品。”说到这个字眼, 燕炽的耳根似乎有些红。   “燕炽。”江挽终于开口,嗓音柔媚沙哑,“你认为你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些,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吗?”   他这些年疲于应对不喜欢的杏,甚至现在杏已经成了他的负担。   因为这个,他在四年的演员生涯里不能离开燕铭太久,现在就连面对乐时渝的邀约,他都要谨慎考虑。   乐时渝是他这么多年在没有任何利益的前提下唯一真心交到的朋友,他还不知道他需要一个床伴,才能保证在和他的旅行中不会露出丑陋的渴态。   江挽厌恶杏,但是又离不开它。他看着燕炽,突然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房门。   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燕炽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猛地撞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紧接着,他呼吸颤抖,睁眼看见近在咫尺的江挽,面红耳赤地喘了口气,他想说话,却被扼在了咽喉。   他的喉结重重一滚。   和七年前相比,江挽的动作火辣又熟练,轻而易举就勾起了他的旖念,他身上的冷香钻入燕炽的鼻腔。   “真的不需要吗?”江挽微微讥讽,游刃有余,手臂被夹在他们身体之间,掌心柔软温凉。   燕炽的眼镜几乎被推到了额头,面颊滚烫绯红,他看着江挽的眼睛一闪而过浓重的迷恋,搂着江挽腰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哥哥。”燕炽低声说,“你这样,不公平。没有你这样的。”   “它喜欢你,就算只闻到你的味道,也会……你别……”   “你和你父亲一样,”江挽抬起手亮在他面前,冰冷地打断他,“虚伪。”   他推开了燕炽。不同于燕炽,他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很冷淡,嫌恶地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湿黏,打开门,“出去。”   燕炽的脸色从绯红转变为煞白。   “我和他不一样。”燕炽站在他面前,脸上开始出现蜿蜒的水色,唇色苍白,言语也苍白,他说,“你不能因为我是燕铭的儿子,就把我和他归为一谈。他的恶果不应该我来承受。”   “我这么说,的确是想接近你,”泪珠从他的下颌滴落,他的眼眸彻底浸在一片水色中,他有些痛苦地说,“哥哥,你不要总把我拒之门外。求求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追到你?”   “不用了。”江挽眼底一片漠色,看见燕炽的眼泪,他没有丝毫动容。他瞥了眼燕炽脸上的纱布,淡声说,“你也不用伤害自己。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你弄晕了顾逐之,就算你划破了你的脸,我们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说话。”   江挽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燕炽久久站在门外。   门外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还能听见燕炽眼泪掉在地上的吧嗒声。   副人格幽幽说:“哟,真哭了?”   他笑嘻嘻:“都说了暖男排狗后面。哈哈哈哈哈。”   燕炽在紧闭的门外站了许久,直到江挽再也不会打开门,他才转身打开了对面的门。   在转身的刹那,他收起了脸上的痛苦和眼泪,意味不明扬了扬唇角,没搭理副人格的话。   副人格在他耳边叨叨了一会,见他不理他,厌弃地“啧”了声。   没多久,他看见主人格拨通了温景瑞的电话。他突然警醒,说:“狗杂种,你想干什么?”   燕炽将手机放在耳边,副人格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但很快就听见他风轻云淡说:“弄死你。”   他弯起唇:“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燕炽就够了。”   “………………我同意。”副人格古怪地笑了声,“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燕炽就够了。”   ——   江挽用洗手液洗了一遍手,又用湿纸巾擦拭了一遍,才重新拣起沙发上的手机,看见乐时渝在他消失的这十几分钟内发来了大段消息。   乐时渝:【考虑好了吗?】   【哈喽?人呢?挽宝?宝宝宝宝宝宝?】   【行,我懂了,被人忽视是我的命运我理解。】   【为什么一直不回我的信息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从刚才等到现在我的心已经凉透了我一直在我们的聊天页面徘徊但是你还是没有回我的的信息难道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不!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心疼过我吗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吗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真的对你很失望!】[1]   【挽宝啊挽宝你好狠的心!!】   ……   乐时渝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了这么多发疯文学,江挽及时出现,打断了他的发疯文学:【。】   乐时渝下一秒就把视频打过来了。   江挽没接,先去找了红姐,向她报备这件事。   红姐回得很快:【可以。国内这边你不用担心,你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记得带剧本。】   【燕总那边……这件事我们打算冷处理,你不用再回应了。等风波过去,你就直接进组。】   聂桓文的剧没有不火的,江挽作为男主角,翻身和升咖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这部剧明年才能播出,时间太晚了。   他只能允许自己休息这一个月。   江挽低眼回了个“好”,暂时将这件事压下,退出了红姐的聊天框,给乐时渝回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乐时渝接得很快,他那张上了舞台妆的漂亮脸蛋出现在狭窄的框框中,看他的背景应该是在某家酒店。乐时渝笑眼弯弯,问:“挽宝,你考虑好了吗?”   “我想好了,你不想去马尔代夫的话我们可以去巴厘岛。我都订了酒店。”   乐时渝还记得上次没能点的男模,喋喋不休:“我们点十八个男模。这次真点!妈的得庆祝一下你终于摆脱那个老男人。”   江挽很少谈论他和燕铭的事,乐时渝虽然在镜头前说恭喜他解放,其实还是和他粉丝一样,担心江挽会因此伤心。   江挽弯了弯狐狸眼:“好。”   “有生之年得亲个洋嘴打个洋炮,听说白人都很大。”乐时渝说嗨了,“你知道A国的那个谁吗?之前有人说他拍戏请裸替,就是因为太大了,尺度超标了导演必须得请裸替才能过审。”   江挽想了想:“好。”   乐时渝微妙地停顿一秒,然后说:“好什么?打洋炮?”   江挽说:“去巴厘岛。”   乐时渝立马说:“走,现在就走!”   他火速挂了视频电话。没过多久,他发过来两张今天晚上飞巴厘岛的机票,以及酒店的预订截图。   酒店的预订时间在前两天,看起来乐时渝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江挽简单收拾了行李,带上证件出了门,燕炽已经不在门口。   他出门不可避免地看了眼对面的门,很快垂下眼关上门。   巴厘岛当地时间23:31,江挽和乐时渝在酒店大堂会合。   乐时渝脸上的舞台妆还没卸。   他在网上订了两间房,但当天晚上他赖在了江挽的房间,躺在他怀里打游戏,然后拍了两张合照发在了微博。他的微博大号还是没拿回来,但他的微博小号粉丝数量已经飙到了百万以上。   这两张合照发出去就引来了大量关注。   乐时渝的助理和经纪人在评论区发出尖锐的爆鸣:【你去哪儿了????!!!!!!你人呢??不是去厕所了吗??!】   【乐哥你厕所和江哥家的厕所是连通的吗!!!我都要报警了!!】   江挽正在研究剧本,借着乐时渝的手看见了这两条评论,沉默了两秒:“你偷跑出来的?”   “嗯。”乐时渝笑嘻嘻翻了个身,躺在江挽的肚皮上,嘀咕,“反正老板说好了这两天给我放假。”   他耸了耸鼻尖,突然蹭了蹭江挽的肚皮,放下手机,将脸埋在他肚皮上,说:“挽宝,你喷香水了吗?”   “你香香的。” 第34章   乐时渝还要再闻, 却被江挽捂住了鼻子和嘴。   “好痒。”江挽平静地说,阻止了他继续像小狗一样在他肚皮上乱闻。   乐时渝笑嘻嘻,枕在江挽肚皮上, 翻出两个撒欢狂奔的哈士奇表情包回复了经纪人和助理, 没有暴露他和江挽的位置。   然后抬起身抽掉江挽手里的剧本,翻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躺在床上:“这么晚了,别看了啊挽宝。早点睡,明天我们还要去,那叫什么, 猎艳!”   他挽起睡衣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直线纹身:“二十厘米, 让男人直接原地现原形。”   乐时渝皮肤白, 这条直线烙在皮肤上格外显眼。   江挽从飞机落地到等和乐时渝会合的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剧本,这会被乐时渝抽走, 没要回来, 只好奇地戳了戳乐时渝小臂上的纹身:“真纹了?”   “贴的。”乐时渝沮丧说,“老板不准我纹。”   江挽手腕上的纹身是为了遮疤痕,他无缘无故纹一条二十厘米的直线, 实在是……   乐时渝唉声叹气, 突然又说:“我还有一张, 你要贴吗?”   江挽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看着江挽,然后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跳而起,从他的行李掏出了一张纹身贴,亮在江挽面前。   江挽表情看上去有些抗拒, 轻抿着唇角:“不要。”   乐时渝笑得不行,去拉他的手:“当贴着陪我玩儿嘛, 过两天就洗掉了。”   江挽拗不过他,垂着眼看他把纹身贴贴在他小臂上:“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顺手就带上了呗。”乐时渝盘腿坐在江挽身边,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腿上,低着头仔细把纹身贴撕下来,露出完美笔直的黑色线条纹身。   “好了。”乐时渝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打了个哈欠,“到时候没20cm的男人不敢来找你。他们看见你都自卑,哈哈哈哈哈。”   他飞机落地的时间太晚,现在已经快两点。   江挽研究了会儿纹身,又摸了摸,看见他打哈欠,便关了灯,躺下来:“先睡吧。”   乐时渝也跟着躺下来贴着他的肩,睡觉之前突然说:“春明市今天晚上又在放烟花。昨天就放了一晚上,还真是大手笔。”   “什么烟花?”江挽说。   乐时渝摸到枕头下的手机,找出一张图片,和他咬耳朵:“昨天晚上那老东西求婚之后春明市的烟花就没停下来。我刚好路过,拍了几张。”   江挽接过手机,不用放大图片,他就看到了在烟花绽放瞬间出现的几个字:“恭喜挽挽恢复单身。”   “谁放的?”江挽把手机还给乐时渝。   乐时渝乐得很,笑得喘不上气:“我哪儿知道,我知道了得给他们一人送一面锦旗。听说这些人昨天晚上换着地放,放完就跑,谁也没抓到,但昨天晚上热搜没上多久就下了,估计都没多少人看见。”   今天又来放,还是在燕铭出车祸之后,听说要放三天三夜。乐时渝心中嘀咕,也就是燕铭车祸没死,不然死了也要被这些人气活了。   那老东西以为江挽没了他就不能活,没想到江挽离了他比以前还受欢迎。乐时渝越想越觉得好笑。   江挽大概知道这些烟花是谁放的,但没告诉乐时渝,轻飘飘掠过了这个话题。   熬夜太伤皮肤,他们都没有熬夜的习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没一会,房间里就安静了下去。   江挽不喜欢别人搂着他睡觉,但是乐时渝睡着了很粘人,估计把他当成了他家里摆在床上的等人高抱枕,八爪鱼似地缠着他。江挽睡得迷迷糊糊,险些透不过气,枕着耳边乐时渝均匀的呼吸声彻底睡了过去。   乐时渝一晚上都赖在江挽床上,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江挽已经不在床上,浴室里传来淋浴的动静。   这么早洗澡。   乐时渝迷迷瞪瞪地想。   空调开了一整夜,他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又睡了一会儿,才懵懵懂懂从被子里拿出手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睨着手机,看见消息提示的时候一下睁大了双眼。   【我靠乐宝快别睡了啊啊啊啊啊!顾影帝来了!他关注你了!!】   顾影帝?   圈内就一个姓顾的影帝。   乐时渝睡意消失得很快。   顾逐之是男模转演员,又是顾家的二公子,有独立的工作室和专业团队服务,和乐时渝这种没有任何靠山,纯靠自己实力在娱乐圈内杀出一条血路才被公司重视的普通人没有任何交集。   顾逐之突然来关注他,他更多的是疑惑。   乐时渝点进微博,看见顾逐之在他昨天那条微博的评论区留了言。   @顾逐之:【麻烦乐老师看一下私信。】   下面一水儿的卧槽和艾特他的消息。   乐时渝点进他的私信,看见顾逐之在凌晨时分发过来的私信:【乐老师和挽挽在一起,方便透露你们在哪里吗?】   【我在追挽挽,他不回我的消息。】   乐时渝皱眉,又了然。   浴室的水声停了,江挽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整个人还冒着腾腾热气,脖颈上水色旖旎。   见乐时渝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于是撩起浴袍衣袖,露出完整无缺的纹身:“没洗掉。”   “不是。”乐时渝裹着被子翻起身,跪坐在床上,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将手机屏幕亮给他看,“顾逐之问我你在哪儿。”   昨天顾家兄弟的热搜那么热闹,乐时渝在节目被莫斐那个男团的人顶了之后就在保姆车上上网冲浪,目睹了全程。   江挽接过看了眼又还给他,从床柜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果然看见被他开了免打扰的顾逐之给他发了99+的消息。   最新一条还是几分钟前发来的。   顾逐之在看到乐时渝那条微博之后就来问过他,但昨天晚上江挽除了在和乐时渝会和前用手机和他联系过之后就再也没看过手机了。   00:51   【你在哪儿?挽挽?你在家吗?】   【你和乐时渝在一起吗?】   01:02:   【挽挽,我们还可以继续前天晚上的事吗?】   【你还会选择我吗?】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突然晕了。】   【是我不争气。】   【挽挽,你说句话。你是不是有其他狗了?[狗狗落泪.jpg]×N】   02:31   【挽挽,你为什么不理我。狗狗破防.jpg】   【挽挽,我比不上乐时渝吗?狗狗破防.jpg】   顾逐之等不到他的回应,只能去找乐时渝。   江挽在乐时渝探究和暧昧的眼神中回了顾逐之:【地图定位】   顾逐之秒回:【收到!!!!狗狗飞奔.jpg】   乐时渝的眼神还落在江挽布满暧昧痕迹的脖颈和颈窝,幽幽说:“所以,那个人是他?”   江挽摸了摸脖子,留下这些痕迹的主人下嘴不轻,现在碰到还有些刺痛:“不是。”   他抬起眼,脸上突然露出些许笑意,扬起唇角,笑吟吟地说:“是燕铭的儿子。”   乐时渝明显被江挽这句话惊到了。   他昨天晚上见到江挽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吻痕,他看这些痕迹的新鲜程度就猜出是这两天的事,昨天晚上江挽和他待在一起,就只能是前天。   前天晚上燕铭才和莫斐求婚,当天晚上江挽就和他儿子滚上床了。   乐时渝有些傻眼,又想起他昨天上网看见的巨额奖品,半晌呐呐:“……我操,牛逼。吾辈楷模啊挽宝。”   “燕铭他儿子,就是那个燕炽吧?他还在抽奖,四百万加一套秫香别馆的房子,听说还可以折现六千万……哦昨天晚上好像就开了,还抽到了莫斐的粉丝。他现在比他爹还火……哎哟我去。”   燕炽那个号也被扒了个底朝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江挽的反黑号下面坚持打卡了四年,从江挽出道起就一天不落,江挽的骨灰级死忠粉,现在网友都叫他“江挽那个被爹抢老婆的大冤种大款死忠站哥”。   他那条微博昨天晚上开奖,最大的奖品获得者竟然被查出来是莫斐的粉丝,那条抽奖微博当场作废,重新抽奖。   那个莫斐粉丝被同担和路人骂得销了号,转发区也被扒出来不少参与抽奖的莫斐粉丝,被骂了好久。   【有些莫斐粉丝当时说什么来着,让我们回去抽奖?还说燕少爷这个奖是假的?我天呢怎么还会有人觍着b脸来抽呢?脸疼吗?】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正主本人都没有六千万,羡慕哭了吧。】   莫斐粉丝有人得到了内部消息,自从莫斐被勒令删掉那条对标江挽的微博之后就夹起了尾巴做人,再加上他们不清楚燕炽和燕家的关系,被嘲讽成这样也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毕竟他们都心虚,而且正主以后还要在燕家做人小妈的,不敢得罪了燕炽。   乐时渝在上飞机前还在微博笑过一次。   他问江挽:“那我要告诉顾逐之你在哪儿吗?他和顾司沉是不是都在追你?这两人不会阋墙吧?”   “不用。”江挽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   乐时渝还不知道这兄弟俩的打算,江挽眼尾勾出一抹微微讥讽的弧度,说,“我告诉他了。” 第35章   乐时渝眼神没那么毒辣, 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不是按摩师。   他故意这么说挤兑江挽。   白男的花期很短,但那个白人男性明显正处于所有白人男性的花期,戴着墨镜, 依然可以看出长得很英俊。   他的身材比例也很好。很高, 体格健壮,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蓝白相间的沙滩裤,胸肌和腹肌线条硬朗,泛着迷人的色泽。   他面前的沙滩椅上躺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白人少年,男人用手心焐热按摩精油,手法看起来专业, 但接下来在少年的肩胛处推拿的动作却粗鲁得可怕。   少年立即惨叫了声,可怜地大声叫道:“Shit!丹尼斯, 你是想把我弄死吗?!”   丹尼斯拍他的头:“克里斯平, 对你舅舅尊重点!”   “你不尊重我,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嫌我缠着你!我要告诉妈妈!”少年愤怒起身, 躲开丹尼斯的手, 抱起冲浪板怒气冲冲跑向大海。   丹尼斯笑个不停,目送他离开,回过头, 却骤然撞到了江挽看过来的目光, 一愣。   不远处沙滩椅上的东方青年乌发雪肤, 漂亮绮丽的脸被墨镜遮住大半,却依旧能从瓷白优美的下颌和饱满肉.欲的红唇窥得一点让人神魂颠倒的瑰丽。   他穿着沙滩衬衣和沙滩裤,衬衣规规矩矩扣着衣扣,只有小臂和小腿裸露在他的视野中, 纤细得不盈一握。   他就只是趴在那里,距离这么远, 丹尼斯仿佛也能闻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到糜烂的靡香,被蛊得不自觉失神,深深为他着了迷。   “他在看你。”乐时渝继续和江挽咬耳朵,很快笑嘻嘻起身,取下墨镜放在沙滩椅上,抄起冲浪板,“我也去冲浪,待会见。”   乐时渝跑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对着江挽飞了一个吻,然后竖起大拇指,表示十分看好他:“挽宝。”   他认真说:“你是来放松的,心里不要有负担。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江挽和乐时渝。”   他说完就跑了,只留下江挽还趴在沙滩椅上。   ……估计他多找几个人乐时渝都只会觉得他牛逼。江挽叹了口气,又无奈笑了笑,还是从沙滩椅上坐起来,扶好墨镜,打算去海边走走。   但他还没有起身,丹尼斯已经走到他身边:“hey。”   江挽抬起脸,看着他。   丹尼斯鹰目高鼻,面部线条硬朗,正脸比侧脸更英俊。他看着江挽,眼中闪过浓重的迷恋和惊艳,取下墨镜,说:“可以认识你吗?”   “我是丹尼斯。”   江挽随口说:“加尔。”   “加尔。”丹尼斯蹲下身,白人不管男女,一向热情大胆,“你很漂亮,我想我已经深深迷恋上你了。”   江挽冷静地看着他:“你很唐突。”   “很抱歉。”丹尼斯半跪在他面前,说,“但这是实话。你有让人疯狂的资本,你的脸就是上帝最完美、最伟大的作品,你是所有人的缪斯。”   江挽听过比这更华丽夸张的话,燕铭当年还没暴露真实面目的时候甚至还为他写过诗夸他,他波澜不惊地看着丹尼斯:“谢谢。”   丹尼斯说:“你的同伴好像去找我外甥克里斯平了。你想冲浪吗?”   于是江挽看向海边,乐时渝果然已经和丹尼斯的外甥玩作一团。   这边海滩的浪不大,基本都是新手区,老手都乘快艇去了深海区。   乐时渝出来玩不敢出意外,很明显丹尼斯的外甥还是个新手。   眼看着浪要来了,两人都大叫了一声,匍匐在冲浪板上,顺着浪花飘流,找准机会站起来,即使浪不大也能搞到乐趣,隔老远也能听见他们的怪叫。   “或者说,”丹尼斯又说,将江挽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晃了晃手上的小瓶装按摩精油,“你想按摩吗?我会一点按摩。”   他手上的这瓶按摩精油香味很持久,刚才他给外甥按摩时沾在手上的精油还在散发着淡淡木质香。   江挽淡淡瞥了眼,拒绝了:“不用了。”   他对丹尼斯外甥的惨叫心有余悸。   丹尼斯显然也想起了刚才克里斯平的惨叫,耸肩,忍着笑说:“好吧。其实我真的学过按摩。”   江挽不置可否,取下墨镜放在沙滩椅,拿起冲浪板站起身,从丹尼斯面前经过,走向海边。   他其实不会冲浪。春明市不临海,他很少去海边,也没学过冲浪,因为冲浪会弄湿衣服,会引来很多或恶意或浓欲的凝视。   江挽回头看了眼丹尼斯,丹尼斯很快跟上去。   乐时渝一抹脸上的水,爽快地叫了一声,看见江挽和丹尼斯一前一后带着冲浪板过来,小流氓似地吹了个口哨。他趴在冲浪板上被海浪推到江挽身边,仗着外国友人听不懂中文,大胆发言:“怎么样,亲到洋嘴了吗?”   江挽拍了拍他的额头:“没有。”   “怎么还没有。”乐时渝嘀咕,“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是挺帅的?”   江挽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   乐时渝乖乖凑过去。   江挽的声音不高不低:“我只亲处男。”   “…………”乐时渝眼神立即瞥向周围:“那我重新给你找一个。”这个白男一看就不是处男。   丹尼斯咳了一声,插话道:“我是。”   他说的英文,乐时渝一顿,险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尴尬到社死,脚趾扣地,说:“啊,你能听懂啊?”   “我姐姐的女友是中国人,”丹尼斯说,“她和我姐姐讲中文。所以我能听懂,但说不好。”   他转而看向江挽,非常认真地说:“加尔,我没有过性经历,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过吻。我的家族在这方面管束非常严格。”   “对,没错。”克里斯平大声的嘲笑从他们身后传来,“丹尼斯·琼斯·加西亚·梅隆,还是一个三十岁的老处男!”   江挽:“……”   乐时渝:“……”   “该死的,克里斯平。”丹尼斯说,“这是成人频道,请你把耳朵闭上,你还没有十八岁。”   他并不以三十岁还是个处男为耻:“而且,三十岁也还很年轻。”   克里斯平翻了个白眼,嗤了声老男人,转身就游走了,去赶下一个浪头,努力学冲浪。   乐时渝递给江挽一个眼神,也走了。   浅海区只剩下江挽和丹尼斯。丹尼斯希冀地说:“所以,加尔,可以接吻吗?”   “暂时不可以。”江挽拒绝说。   “好的。我可以等你,加尔。”丹尼斯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绅士地没有纠缠。   巴厘岛和国内没有时差,在同一时刻,顾逐之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了春明市国际机场。   他将登机牌发到了那个群里。   连同发到群里的还有江挽发给他定位的截图,还很心机地码掉了具体地名,绝对不会给其他几个人也追过去的机会。   顾逐之喜滋滋炫耀:【去和挽挽约会了。】   【狗狗飞奔.jpg】   燕旭:【……】   【我就说你这小子想吃独食。】   燕旭还记得前天顾逐之为了独占江挽一脚把他踢回了泳池里,后来顾逐之晕倒,江挽不知所踪,他是最幸灾乐祸,笑得最大声的。   ——那天晚上水中的江挽美得如同美神降临,让人魂牵梦萦,他们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江挽。当天晚上的监控视频都被他们盘包浆了。   一天了,除了顾逐之,他们谁也没有联系上他。   燕旭嫉妒直泛酸:【@群主把他踢出去。】   顾逐之轻飘飘:【你破防了直说。】   燕旭:【呵呵。】   【破个屁。】   顾逐之:【你为什么不去找挽挽?是不想吗?】   燕旭:【呵呵,等着。】   燕旭没再出现,包括其他两个人。   顾司沉和沈知砚不会屏蔽这个群,顾逐之直觉不太对劲,眉心猛地一跳,卡在最后一秒撤回了两张照片。   上次他没忍住炫耀加上挽挽之后,这几个人抢过他的手机加到了挽挽,他比燕旭现在还破防。不知道为什么,顾逐之眼皮突然跳得很厉害。   果然,没多久,群里出现了两张眼熟的照片。   都是他几分钟前发在群里炫耀的。   不过不同的是,他码掉的地方都被去掉了马赛克,地名赫然出现在上面。   ——是他们神出鬼没的群主发的。   燕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二你是真蠢啊。】   【没想到吧,还能去掉马赛克。】   【挽挽原来在巴厘岛。】   【挽挽是不是要冲浪。】   【被水打湿的挽挽,色色的。】   【好好好好,马上订票。】   顾逐之:“………………”   他这个不长教训的手和脑子。   过了会,沈知砚和顾司沉也出现在群里。   沈知砚:【图片】   是“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的IP截图,赫然就是巴厘岛。   顾司沉也发了张图片,是乐时渝和江挽的航班截图。   顾司沉:【不查这些,是你们不想吗?@顾逐之 @燕旭】   燕旭把刚拿到的航班资料发在群里:【是你不想吗?@顾逐之】   顾逐之打字速度飙升,攻击力直接MAX:【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问挽挽,是不想吗?】   【挽挽叫我小狗,你们为什么没有,是不想吗?】   【我和挽挽下部戏有吻戏和床戏,你们为什么没有,是不想吗?】   【……】   没多久,除了在群里发了那张照片就一直没说过话的沈知砚突然发来一张街景照。   明显不是国内的街景,从照片的角落还能看见英文和印度尼西亚文。   【落地了。】   顾逐之:【……】   顾司沉:【……】   燕旭:【……】 第36章   江挽在海边学冲浪, 手机放在酒店,一直有消息进来。他第一次冲浪,不仅站不起来, 被呛了好几次水, 身上也早就湿淋淋的。   江挽突然就对冲浪十分感兴趣,丹尼斯一直陪着他玩到傍晚,在他沉下去的时候将他捞起来。   一次又一次,江挽始终沉静的心终于有了波动。   落日熔金。夕阳悬在海平面,余晖喷薄,给原本湛蓝的海面铺上一层璀璨耀眼的金红火光, 天空也被如血火光烧灼,几乎与海面融为一体。   很壮观, 也很浪漫的海上落日, 很多人专程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一次这样的海上落日。   “加尔,你现在开心吗?”最后一次海浪来临前, 丹尼斯贴在江挽耳边问。   丹尼斯的身体也被海水打湿, 他和江挽贴得很近,体温隔着薄薄的冰冷海水传递到江挽后背。   江挽弯着漂亮的狐狸眼,脸上湿漉漉的, 宛如冰雪消融。他闻言看了看丹尼斯, 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他和丹尼斯对视了片刻, 转回头说:“我一直很开心。”   “不不不。”丹尼斯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和刚才真的完全不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现在才是开心的。”   江挽顿了顿才说:“或许吧。”   海浪的推力将他推出去, 他已经有了经验,很快站上了冲浪板, 但只坚持了两秒就掉进了海里。   他总是会呛水,他跌下去的瞬间丹尼斯就在下面接住了他,让他避免了被呛水。   不远处的沙滩上,乐时渝和克里斯平坐在自己的冲浪板上看落日,时不时看看丹尼斯和江挽这边。   “你觉得他们这次要亲了吗?”乐时渝再一次问。   “你已经是第五十六次这么问我了,乐。”克里斯平盘着腿,膝盖上都粘着沙子,他有些崩溃地大声叫道,“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他们抱在一起你都会问!但他们每一次都没有亲上。上帝,这简直无聊透了!”   乐时渝深深赞同:“你说得对。”   克里斯平看了他一眼,白皙皮肤落日余晖映上金黄色的光。   “你们是做什么的?你们东方人都这么漂亮吗?”克里斯平突然快速问,他蔚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眼底似乎藏着微弱的落日余晖的金红。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海里的那两个人身上,又好像没有聚焦点。克里斯平小声呢喃着惊叹,“尤其是他。难怪丹尼斯这么为他着迷,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男人。”   “我也是。”乐时渝双手撑在身后的冲浪板,拖着懒洋洋的语调说,“我看见他的反应不比你好多少。”   “他那么漂亮,就好像天生就应该站在所有人目光汇集的地方。他走到哪儿,哪里应该是焦点。”乐时渝理所当然地说,“他天生就为聚光灯而生。谁不看他,好像就不应该存在在世上。爱他才是正常和理所应当的,不爱他反而是要疯了和罪过。”   这就是江挽的人格魅力。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挽挽。”   所以乐时渝在节目中看见江挽的第一眼就喜欢和他贴贴。   江挽对所有人的态度好像都一样,他脸上虽然有表情,表情的细枝末节间却能轻易观察出他的冷漠。   但江挽对他的态度却不一样。   乐时渝还记得江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时的表情——   “乐老师。”江挽对他露出浅浅的微笑,弯着漂亮的眼睛,说:“我以前听过你唱歌。很好听。”   乐时渝出道前在酒吧驻唱,被星探挖到现在的这个公司后学了唱跳,和后来苦练熬出来的六边形战士比起来,他刚出道的时候唱歌确实比跳舞好。   那个时候乐时渝在娱乐圈内也是一个实打实的新人,爆红后就有不少人故意用这件事阴阳怪气他,也被全网黑过一段时间,因此这个片段还被他们俩的黑粉故意截出去引战骂过,两人双双被黑粉和对方的粉丝挖了赛博祖坟。   但乐时渝知道江挽就只是单纯觉得他唱歌好听,没有别的意思。   录完节目后,乐时渝就和他加上了微信,然后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俩真心交了朋友,两方粉丝还时不时把这件事翻出来当做玩笑。   克里斯平怪异地看了乐时渝一眼,很快点头:“就是这种感觉。你说的没错。”   那边海里的江挽和丹尼斯很快分开,没有如乐时渝期盼那样亲上。   他们很快结伴往沙滩边走。   “吃晚饭吧。”克里斯平已经没有上午那么针对丹尼斯,“我好饿。”   他们萍水相逢的四个人一整天都待在一起,中午也只是随便吃了点,现在都饥肠辘辘。   江挽始终没脱下他的衬衫,现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透出一点肉色,引得不少人侧目。丹尼斯去了沙滩椅那边取了干燥的浴巾,绅士地裹在他肩上,遮住了那点肉色。   丹尼斯是美国人,有美国人的热情和大胆,爱情的火在他身上烧得很快,但他的身上又奇异地结合了英国老派绅士的风度。   他成熟、稳重,时刻留意着江挽的状态,刚相处一天,就能发现他心情的变化,江挽说不愿意,他也没有纠缠,只是默默守着他。   江挽浓密眼睫被濡湿成一簇一簇,还挂着晶莹水珠,他眨了眨眼,在那颗水珠掉下来之前,丹尼斯伸手勾走了他眼睫上的水珠。   江挽眼睫轻颤,没有拒绝他的动作。   乐时渝看见不远处的海滩烧烤,说:“吃烧烤吧。”   克里斯平饿得不行,第一个赞同。   江挽和丹尼斯没有反对。   海滩烧烤是这一片海滩的特色,已经快坐满了人。四人找到张空餐桌,就在餐桌边坐下。   虽然有丹尼斯接住他,但江挽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灌了许多海水,不是很饿,简单吃了点就停下了。   江挽的黑发湿润,还在滴水,他拢了拢披在肩上的浴巾。   丹尼斯也停下了动作,在他耳边说:“要去擦头发吗?”   江挽点头:“好。”   两人很快在克里斯平和乐时渝的注视中离席,肩并肩走向他们的沙滩椅。   乐时渝和克里斯平的目光追随者他们的背影,看见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丹尼斯突然蹲下,让江挽骑在他肩上,稳稳当当将他扛了起来。   丹尼斯体格比江挽大了一圈,细胳膊细腿的江挽骑在他肩上仿佛一个漂亮娇小的BJD娃娃。   乐时渝眼神逐渐意味深长和欣慰。   “乐。”克里斯平沮丧地说,“你说,我如果像丹尼斯那样强壮,我可以吻加尔吗?”   乐时渝侧眸,表情看上去很平静,毫不意外听见克里斯平这么说,他将鱿鱼塞到他嘴里,上下打量他一眼,促狭地说:“你还是未成年,小弟弟。”   克里斯平被踩中痛脚,又开始炸毛:“Shut up!不要小看我!”   克里斯平的大叫隐隐约约传到远处的两个人耳里。   丹尼斯的肩很宽,江挽不担心他会把自己摔了。但他第一次坐在男人的肩上,视觉被拉高了许多,看什么眼神都带着些好奇。   在咸湿海风的吹拂中,江挽感觉到了放纵和压抑在心底的疯狂。   “我重吗?”他回头看了眼他们身后的脚印,突然问。   他的两条小腿垂在丹尼斯胸前,被丹尼斯宽大滚烫的手掌握着,那一小块儿相贴的皮肤几乎要被他掌心的烫意烧灼。   “不。”丹尼斯踩在沙滩上的脚印深了一倍,他轻快地说,“事实上,加尔,你很轻。因为你太瘦了。”   江挽不置可否,晃了晃小腿。   丹尼斯缓缓收紧了手掌,突兀地,他侧过头,嘴唇小心地碰了碰江挽的腿。   江挽抓住了丹尼斯浓卷的头发,几乎扯得他头皮生疼:“丹尼斯。”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快被吹散在海风中:“我让你亲了吗?”   “抱歉,加尔。”丹尼斯有些虔诚地说,“你太诱人了,就算是神也难以抵抗你,而我只是个普通人。”   “好吧。”江挽轻笑了声,“原谅你了。”   丹尼斯也笑着说:“谢谢。”   两人之间陷入了片刻的无言。   快走到沙滩椅边时,丹尼斯道:“或许,你想尝试一下按摩吗?”   “我发誓,我的按摩技术绝对没有克里斯平反应的那么糟糕。”   “我如果不答应,”江挽说,“你是不是就不放我下来了?”   丹尼斯开玩笑说:“当然。”   “好吧。”江挽飞快笑了下,然后说,“我试试你的按摩。”   丹尼斯将他放在沙滩椅上,去取他的按摩精油。江挽重新踩在了柔软的沙滩,腻白脚背很快被残留着阳光余温的沙子掩埋。   他好似孩子心大发,垂着眼睫踩着沙子玩儿,直到丹尼斯带着那瓶按摩精油,出现在他垂下的视野中。   淡淡的香气从他手里的精油瓶里飘出来,却不是江挽上午时闻见的木质香,而是微甜的玫瑰香。   “抱歉。”丹尼斯解释说,“我认为这款精油可能更适合你。”   江挽无可所谓地颔首,依旧坐在沙滩椅上,抬眼注视着丹尼斯,脖颈修长,锁骨若隐若现藏在浴巾中。   “加尔。”丹尼斯说,“现在可能需要你脱衣服……当然,只用上衣。”   江挽看了他一眼,将披在肩上的浴巾扔在另一张沙滩椅上,露出被紧贴在身上的衬衣衬出的完美身体曲线。他解开衣扣,在丹尼斯火热的注视中将衬衣放在了浴巾上,不用丹尼斯提醒,就乖乖趴在了沙滩椅上,露出光洁雪白的肩背。   背上还有燕炽留下来的痕迹,斑斑点点,烙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很扎眼。   江挽双臂在身前交叠,头压在双臂上,偏头看着丹尼斯,漂亮眼尾上翘。   丹尼斯在看见他脱掉衣服的时候就站起身放倒了沙滩伞,挡住了其他人的窥伺。   江挽注视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丹尼斯坐在他身边,在手心倒了按摩精油,焐热后,轻轻压在了他的背部,触碰到了温热、富有弹性的柔软肌肤。   在他开始用力的刹那,丹尼斯清楚地感受到江挽敏感地轻颤了下,以及从他喉咙间溢出来的极其轻微的满足叹息。   丹尼斯蓝色眼眸微暗,将被捂得温热的精油涂抹在江挽的背部。   软腻肩肉,敏感轻颤如蝴蝶振翅的肩胛,曲线优美的腰肢,漂亮凹陷的美人沟,以及两枚可爱腰窝。   ——他的腰窝有两团青紫,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在这样私密的地方留下这样惹人遐思的痕迹,丹尼斯难以控制地开始猜测这个人和江挽的关系。   精油开始发热,丹尼斯的手法也出乎江挽意料的专业。   他推拿着江挽的背,精油滋润了他掌心和江挽后背皮肉之间的摩挲,他的手从江挽的后腰推到后颈。   原本干净光滑的皮肤在涂抹按摩精油后亮晶晶的十分性感。江挽轻轻拧着眉闭着眼睛,脸埋在手臂间,只露出小半张姣好红润的脸,像痛苦,又想舒服过了头,耳根充血。   被放倒的遮阳伞临时构建出来的半私密空间只能听到丹尼斯掌心滑过江挽背部的摩挲声,以及江挽不受控制的轻哼。   玫瑰精油开始挥发,馥郁香气充盈着两人的鼻腔。   丹尼斯刚开始还会像模像样的按摩,没过多久就只剩下暧昧的推拿。   刚开始还只是试探,江挽没有出声制止,后来调情的意味越来越重。   ——他们之前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要添加联系方式,都心照不宣地将这当成了短暂旅途的露水情缘。   当然,主要还是江挽看上去对添加好友毫无兴趣,丹尼斯不愿意惹他反感,只能不提。   丹尼斯的手再次划过江挽后腰的腰窝,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裤腰。   但他规规矩矩地没有动,只按照约定按摩江挽的后背。   江挽又轻轻哼了声,抬起眼皮睨着丹尼斯,面颊粉雾,蜿蜒的眼尾旖旎缱绻,十分动人。   “你有过男朋友。”丹尼斯注视着他腰窝的青紫,越界地提问。   “没有。”江挽嗓音染上不自觉的柔媚,低声说,“是金主。”   丹尼斯看了他一眼,漂亮的东方青年面颊绯红,唇瓣似乎也比刚才红,还泛着水光。他看见他对他弯起眼睛,说:“很意外吗?”   “不。”丹尼斯很快说,“你看起来,的确不像有男朋友。”   这样漂亮的青年,很难想象,他会安心落在某个人身边,只有金主,用权势,用金钱,用利益,用各种肮脏的手段威胁,才能将他绑在身边。   但他不需要金主。   他看上去更需要任他差使的狗。   他不应该被捆绑,被主导,他才应该做那个主导的上位者。   丹尼斯喉结滚动,看着江挽的脸,低声说:“你很讨厌他?”   “是的。”江挽愉快地说,眸中闪烁着某种难以言说、蛊惑人的光,像罂粟,“每次看见有人被虐杀的新闻,我都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丹尼斯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又十分痴迷:他果然是应该做主导者的蛇蝎美人。   “我们已经结束了。”江挽心情很好,“但他在我的身体里植入了窃听器。”   “你知道他把窃听器放在你身体的哪里吗,加尔?”丹尼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勾勾注视着他问。   江挽也看着他。   “我知道了,加尔。”丹尼斯压低了声音,手指循着江挽因清瘦格外明晰的脊柱缓缓摸上去,在他几分钟前摸到过的地方停下,“在这里,是吗?”   他说着,在玫瑰香气中低下了头。   江挽看着丹尼斯越靠越近,只垂下眼眸,像在温顺等待他的亲吻,神情蛊得厉害。   丹尼斯的鼻子碰到了他的鼻翼,目光和江挽纠缠在一起。他调情似地蹭了蹭江挽的鼻尖,嘴唇即将碰到他。   “我不介意,加尔。”丹尼斯痴痴地呢喃,“我不介意。即使你现在还有金主,或者男朋友。”   “你可以利用我报复他,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狗。”   “你应该高高在上。”   “加尔,请允许我亲吻你。”   江挽主动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和他一起摔在按摩椅上。按摩椅发出难以负担的嘎吱声,紧接着,江挽背部还没吸收干净的精油被胡乱蹭到了上面。   按摩椅都被他们的体温烫得发热。   “加尔。”丹尼斯仿佛得到恩赐般,珍惜又虔诚地低头吻他,蓝眼睛痴狂着魔,他整个人都在为碰到了江挽战栗,“加尔,我的缪斯。”   江挽半合着眼,唇舌不断被丹尼斯含住吸吮。   “你真的没有接过吻吗,丹尼斯?”江挽舌尖难以招架地发麻,被迫贴着丹尼斯滚烫的脸颊,刚说完话舌尖就被丹尼斯缠住。   “当然,我发誓。”丹尼斯哑声说,喉结不断吞咽,“我从来没有碰到过任何能像你这样让我心动的人。”   江挽软白的肚皮上也被抹上了精油,手指插在丹尼斯的发丝中,指尖抚摸他的头皮,拉扯他的头发。   他完全没有收敛力道,丹尼斯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神情完全没有变化。   ——在和江挽亲吻上的瞬间,丹尼斯的灵魂在战栗和喟叹。他甚至开始觉得他前三十年好像就是在为这一刻等待,他这三十年仿佛就是在为江挽保持贞洁,直到遇到他。   保持贞洁,就是触碰他的入场券。 第37章   倾倒的太阳伞遮住了沙滩椅上交叠的身影。   江挽双眸在热辣的亲吻和丹尼斯宽厚手掌煽情的抚摸中已经快要失神, 他的心脏轻飘飘,宛如在咸湿海风中漂浮的鸿羽。他面红耳赤,唇瓣水光潋滟, 红艳艳的, 鼻腔泄出一丝舒服的轻哼。   丹尼斯捧着他的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蓝眼睛中满是对他的迷恋。   江挽看着他的眼睛。   亲吻结束的时候,丹尼斯低着头啄吻他的脸颊。   江挽被弄得很痒,偏了偏头,丹尼斯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耳垂。   “你好漂亮, 加尔。”丹尼斯察觉到了他的抗拒,没再继续吻他, 微微有些粗粝的手掌抚过他雾粉的脖颈和锁骨, 察觉他的动情,抬起眼, 眼神比刚才吻他时还火热, 侵占欲十足。“你这里变成了粉色。”   江挽呼吸还有些不匀,他正过头,看着丹尼斯的眼睛, 片刻后说:“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丹尼斯。”   “像蓝宝石。”   丹尼斯蹭着他的鼻尖, 笑着和他调情:“没必要互相吹捧了,加尔。我说你很漂亮,是在说实话,我在深深为你着迷。”   江挽有些抱歉:“有很多人这么夸你吗?”所以听上去才像是吹捧。   “不。你是第一个。”   事实上, 那些人这么夸他,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丹尼斯说,“该道歉的是我,我误解了你。”   丹尼斯轻笑,又很快停下来,蓝眼睛很深情,直视着江挽的眼睛,在他滚烫的嘴唇上落下一吻:“如果你愿意,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会爱你,包括我。”   江挽笑了下,低声说:“你们爱我,好像不需要我愿意。”   “你说的对。”丹尼斯说,又开始亲吻他。   江挽抱着他的肩颈,身形几乎完全被丹尼斯遮住,只有两条细白的长腿和环在他肩颈的雪白胳膊露在外面。   他的沙滩裤裤腿被卷到了大腿上方,被丹尼斯的手掌抚摸。他的腿看起来瘦,摸起来却有肉感。   丹尼斯似乎很喜欢,手掌一直在那里流连。   他掌心的老茧摩挲得他的腿一直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们胸膛相贴,江挽嗅到了丹尼斯喷薄的男性荷尔蒙,也感觉到了他加速的强劲心跳。他半合着眼,又和丹尼斯接了会安静的吻。   过了会,丹尼斯贴着他的嘴唇问他:“还要按摩吗,还是需要换个地方?”   大海已经开始涨潮,但海滩边还是有很多游客,因此不管是按摩还是做什么,在这里都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不。”江挽摇头,感觉到了非同一般的烫意,示意丹尼斯从他身上起来。   丹尼斯的沙滩裤很宽松。他坦坦荡荡起身,拣起另一张沙滩椅上的衬衣,披在了江挽身上。   江挽穿好了衬衣,丹尼斯半跪在沙滩椅上帮他扣上衣扣。   江挽没有拒绝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丹尼斯,突兀地说:“I don't like sex,Dennis.”   他有杏瘾,但是厌恶杏,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不会主动去做这个。   和丹尼斯接吻确实挑起了他的冲动,但还没有到阈值临界点,他心理厌恶这种事,所以还能忍。但如果是两天后才遇到丹尼斯,他会在接吻后和他上床。   他没有向丹尼斯解释,但是丹尼斯没有停顿,只是看着他郑重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尊重你,加尔。”   丹尼斯帮他扣好了衣扣,又重新将那张浴巾披在他身上,将沙滩伞重新立好,习习海风终于吹拂到了这个角落。   玫瑰精油的香气被海风吹散,江挽坐在沙滩椅上,看着丹尼斯魁梧结实的肌肉,鼻腔被海风的咸湿充盈。   他眼眸微动,带着淡淡的嘲讽。   他竟然在一个只相处了一天的陌生人这里听到了尊重。   丹尼斯很快回来,没有选择坐在江挽身边,而是半跪在他面前,执起他的右手送到唇前,亲吻他的手背:“明天我们还会见面吗,加尔?”   江挽手腕丑陋的疤痕被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但丹尼斯什么都没问,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或许吧。”江挽说,他是临时起意来的巴厘岛,乐时渝也只定了机票和酒店,明天会去哪儿,他们也不知道。   他说了个酒店的名字。   丹尼斯又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我知道了。”   乐时渝和克里斯平迟迟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手机,江挽没办法联系到他,只能和丹尼斯一起在海边散步。   丹尼斯牵他的手,他没躲,感受到了他掌心和虎口的老茧。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干,再加上在海里泡了一天不太舒服,没多久丹尼斯就将他送回了酒店,在门口和他吻别。   “明天见,如果可以的话。”丹尼斯俊美的容颜挨得很近,他亲手替江挽戴上墨镜,说,“我会期待明天和你的见面。”   江挽和他分别,回了房间。   乐时渝在床上和别人打水友赛,听声音应该是他在一个电竞类综艺认识的电竞明星。   见他回来,乐时渝还往他身后看了看,见没人,就将到嘴边的“要不要我回自己房间”咽回了喉咙,关掉了麦,才说:“怎么了,丹尼斯不够大吗?”   所以连人都留不下。   乐时渝和克里斯平吃完饭就分开了,他的东西都放在江挽的房间里,他原本打算收拾了东西润去自己的房间,以防江挽带丹尼斯回来他来不及给他们腾地方。   “鼻子那么高,看起来就是大□□帅哥,还以为……”他嘀咕,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又问:“真的连20cm都没有吗?还是大树挂辣椒?”   江挽说:“不知道。”   “不知道?”乐时渝狐疑地看着他明显红肿的嘴唇。   “嗯。”江挽应了声,取下墨镜,进了浴室洗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乐时渝已经退出了水友赛,趴在床上看他在剧本上做的笔记,见他出来,就丢开了剧本,海豹似地拍着他旁边的空位:“挽宝快过来。”   江挽在他身边坐下,就听乐时渝问他:“你是不是在等顾逐之来?”   江挽拣起被他放在一边的剧本。   丹尼斯亲他亲得太用力,他的嘴唇现在还有些麻痹,舌头也在发麻,说话时唇角还带着些微刺痛,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端倪,淡淡地说:“没有。”   他只是在旅途中需要个床伴,所以给顾逐之发了定位,但如果顾逐之没来,那他的床伴也可以不是他。   也可以是丹尼斯。   如果丹尼斯这几天都愿意一直陪他的话。   他没有直接碰过丹尼斯的东西,但感受到过分量,应该不轻。江挽抚了抚还在源源不断发热的嘴唇,再定睛的时候,却看见乐时渝那张笑得暧昧的脸。   乐时渝故意揶揄他:“挽宝,你在回味和丹尼斯的吻吗?处男会接吻吗?”   江挽垂眸看着剧本,沉默了会:“嗯。”   乐时渝笑得不行:“那你明天还要不要和他一起?”   “可能。”江挽的回答很简洁。   “那我明天就去我自己房间了。”乐时渝想了想,“我明天还是自己找个伴玩儿吧。克里斯平说他和丹尼斯一起来的巴厘岛,明天他应该也是一个人。”   乐时渝性格好,和谁都玩得开,在国内被公司和镜头压抑了这么久,来了巴厘岛就忍不住释放天性,即使他和克里斯平相差十一岁,他也能和他玩成一团。   江挽眼神微顿,瞥了眼乐时渝,没说话。   他摸到了丹尼斯手上的老茧。   那种老茧,他在燕铭手上也摸到过。   丹尼斯和克里斯平不会轻易谈论他们的家世,这是陌生人该有的分寸,就连乐时渝也不会透露他们自己的职业。   他们不会去探究。   他们只是在旅途中萍水相逢,旅途结束后就是再也不可能再见面的陌生人,一切经历和体验都只会变成记忆,最后被遗忘在角落。   江挽继续看剧本。   乐时渝没再打扰他,趴在他身边上网冲浪,过了会,他耸了耸鼻尖,小狗似地闻到了江挽身上残留的玫瑰精油的香气:“你身上又香香的。玫瑰的香?”   “玫瑰精油。”江挽说。   乐时渝意味深长拖长音调:“哦——看来丹尼斯真的会按摩。可怜的克里斯平。”   江挽没忍住拍了拍他的头顶:“玩你的。”   乐时渝敷衍点头。   江挽看了两个小时的剧本,才略显疲惫地放下,找到了手机。   手机在酒店里放了一天,私人微信里被塞满了新消息。   他私人微信加的人并不多。   红姐和小陶知道他在巴厘岛旅游,没发消息打扰他,乐时渝和他在一起,那些新消息大部分都是顾逐之和燕旭发过来的,顾司沉和沈知砚发得不多。   顾逐之之前太吵,江挽只将他的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因此其他三个人聊天框后都带着红色数字。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燕家人给他发了消息。   江挽掠过了燕家人,点进了顾逐之的聊天框。   14:31   顾逐之:【挽挽,我落地了。】   【小狗起飞.jpg】   【狗狗飞奔!.jpg】   14:40   顾逐之:【你会来接我吗?】   【机场图】   15:30   顾逐之:【我开玩笑的。】   【你是不是在外面玩?我有没有打扰你?】   【你继续玩,不用管我,我自己来找你。】   【只要你不要忘了我。】   15:40   顾逐之:【挽挽,我好像在机场附近的车上看见你了。是你吗?你来接我了吗?】   【我马上回机场。】   【我下车了。】   15:45   【是我看错了。】   【挽挽,我好想你。你理理我。】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了,那几个人查到了乐时渝的ip地址,他们也跟来了巴厘岛。】   【挽挽一定不要给他们机会!狠狠踹他们!踹死!】   【算了挽挽,不要踹他们,他们大脑已经被j\\b控制,越踹他们越硬,挽挽无视他们就好了,不要奖励他们。】   15:49   顾逐之:【上车了。】   【你在哪个海滩?】   【我先去酒店。】   16:08   顾逐之:【下车了。】   【我以为可以看到你的回复。】   【我知道不是你故意不回我,是因为这条路还是不够长,才十五分钟。】   ……   每隔十分钟,顾逐之就发来十几条。   江挽看着最新的两条:【挽挽,你不回我的消息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是无声的,不然你不会给我地址让我过来找你,对吗?】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下一条无声弹出来:【爱你。】   乐时渝以为他在和丹尼斯聊天,从他身后伸过脑袋搭在他的颈窝,结果不小心看见了顾逐之的炸裂发言,沉默了两秒,感叹了句:“真舔啊。”   他说,“难怪他粉丝说他超爱。”   江挽看了他一眼,没管他偷看,退出去,点进了燕旭的聊天框。   18:31   燕旭:【机场图】   【顾逐之把你的地址卖给我了。对不起挽挽,我本来应该严词拒绝,但我实在太想见你了,你怪我吧。】   【我知道你想见的是顾逐之,抱歉,我会远远看你一眼就走。】   乐时渝:“……”   顾司沉的聊天框。   18:20   顾司沉:【机场图】   【抱歉,问顾逐之要了你的地址,是我问的他,你不用怪他。他有时候比较蠢。】   【不要不理我,好吗?】   【你要看我的诚意,我可以给你看。】   【你想看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做不到,我也会努力做到。】   乐时渝:“…………”   沈知砚的聊天框。   10:15   沈知砚:【图片】   这张图片是他在那个隐秘的小群里发过的查乐时渝微博小号ip地址的照片。   【抱歉,我让人查了你朋友的ip。我会让人给他补偿。】   【莫斐那个团不会有镜头。】   【我有点担心你。】   乐时渝:“………………………………”   江挽谁也没有回。   乐时渝趴在他颈窝幽幽说:“挽宝,你知道这四个人是什么吗?”   江挽侧过脸看他,问:“什么?”   乐时渝抱着他的腰在他身后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舔狗里的常青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几个人除了顾逐之在住院,其他人都是公司的老总,如果不提前安排很难有空,这几个人明显是推掉了那些工作也要跟过来,而且据乐时渝所知,顾逐之现在应该还在住院。   他们看起来也不是同一趟航班,春明市没有这么多飞巴厘岛的航班,这些人估计为了追到江挽这里来折腾了够呛。   乐时渝笑了会儿,突然警觉:“不对,挽宝。他们都查我ip地址了,不可能连我们酒店地址都查不出来吧?”   他从江挽身后伸出手点开顾逐之的聊天框:“顾逐之三点五十上车,四点零八下车,这条路十五分钟,和机场到我们酒店的时间一模一样。他们看起来好像是一伙的,顾逐之如果在我们酒店的话,其他人应该也在。”   “你想见他们吗?不想见的话你要不去找丹尼斯?”   分别的时候丹尼斯告诉了江挽他的酒店,但江挽看了眼乐时渝,说:“你知道丹尼斯的酒店?”   “我和克里斯平加了WhatsApp。”乐时渝说,“我现在给克里斯平说一声,让他叫丹尼斯来接你?”   江挽按下了电源键关掉手机,塞到枕头下面。他转过身,胳膊搭在乐时渝背上,闭着眼想了片刻:“不用。”   没什么需要避开的地方。   同一时间,丹尼斯的酒店外。   “你说什么?”顾逐之抓着丹尼斯的衣领,有些愤怒,“什么叫做你是处男所以就能亲他?”   他不解:“你在放什么狗屁?为挽挽洁身自好、保持贞洁不是做他的狗最基本的自觉吗?????这叫条件???????”   丹尼斯:“……”   他是被克里斯平叫出来的。   克里斯平在电话里幸灾乐祸地告诉他有人找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丹尼斯披着浴袍,随意趿着拖鞋出来,就在克里斯平身边看见四个男人,是和加尔一样的中国面孔。   克里斯平见他出来,同其中一个人说了句话。他始终幸灾乐祸,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丹尼斯看着他们,表情未变。   他并不认识这四个人,但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意识到了:他认识的中国人里除了他的手下和今天的加尔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这几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来找他,只有可能是因为加尔。   丹尼斯心里的猜测在顾逐之听完他的回复抓着他的衣领时得到了证实:他们果然认识加尔,即使对方是用“wanwan”称呼他。   他猜测,“wanwan”应该是加尔的中文名,这些人也许就是加尔的追求者。   “不好意思。”他被抓着衣领,举起双手,气定神闲地用蹩脚的中文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中文不好。” 第38章   “……”   顾逐之松开了他的衣领, 冷笑着说:“这不是你能和他接吻的理由。他是我们喜欢的人,我们都知道他喜欢干净。”   江挽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他喜欢干净,所以在其他人养江挽的替身的时候, 他们都在为了他保持洁身自好, 以期能获得他的目光。   他们都很干净。   然而他们努力了这么久也只有顾逐之才得到了江挽的一个吻,这个美国人凭什么认为只是这样就能获得江挽的青睐?   “是吗?那又如何?我们只是接吻,加尔说他没有男朋友。——该死,我的衣领是你的裤链吗?”丹尼斯抬手整理凌乱的衣领,“你们只是喜欢他而已。你们这样很让别人误会我插足了你们和加尔。”   “你们很失礼。”   “而且,加尔和谁接吻, 是他的自由。”丹尼斯说,“你们既然说喜欢他, 就应该尊重他。”   “我想, 这应该不用我提醒。”   “你以为我们会责怪他吗?”燕旭脸色阴沉,江挽被野狗亲了的事实比杀了他还难受, 眼神森寒, 说:“不,他那么漂亮,和谁接吻都理所当然。他没有错, 错的永远是勾引他的野狗。”   即使被叫成野狗, 丹尼斯也没生气, 摊手:“All right.”   “所以,你们找我的目的是?”他说,“我想今天我和加尔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在跟踪加尔吗?”   江挽和乐时渝下榻的酒店附近只有一个金巴兰海滩。   他没有回他们消息, 所以他们在下飞机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个海滩。   江挽没有发现他们, 他们却看见了他和丹尼斯亲昵地藏在放倒的沙滩伞后接吻。   那么火热缠绵,隔那么远,他们似乎都能听见江挽动情粉红的喘息。   丹尼斯这么问,他们就又想起了之前看见的一幕,顾逐之和燕旭脸色难看,嫉妒得心里直冒酸水。   顾司沉和沈知砚比他们稳重,脸上没有流露任何情绪。顾司沉开口:“我们谈谈。”   “NO.”丹尼斯说。   几人出身矜贵,从自出生起就被大把的人供着,除了在江挽面前心甘情愿忍气吞声以外,其他时候只要他们皱眉就会有人替他们动手,绝不会让他们脏了手,现在当然也做不出在异国他乡打架斗殴的事。   他们和丹尼斯不欢而散。   ——   江挽和乐时渝住的这家酒店的餐厅能看到日出,早上五点半,在日出前,江挽和乐时渝出现在了餐厅。   他们今天的安排是去库塔海滩。那里被誉为冲浪圣地,比他们昨天去的金巴兰更适合冲浪。   ——江挽对冲浪的兴趣正浓。   不去金巴兰海滩,今天有可能遇不上丹尼斯,但当江挽和乐时渝走进餐厅时,他们就看见丹尼斯和克里斯平坐在餐厅的窗边等他们。   不是酒店的住客也能预约这家餐厅的座位。   江挽转头看了眼乐时渝,乐时渝朝他挤眉弄眼,显然做了组织的叛徒,背着他和丹尼斯通了气。   “哇哦,”克里斯平没有和丹尼斯坐在一起,他坐在稍远的地方,撑着脸笑嘻嘻扬声说,“Third wheel!”   乐时渝:“……”   “‘Third wheel’在你们中国的说法是什么?”克里斯平边说边用谷歌翻译器,他的中文和丹尼斯一样蹩脚,“哦——‘电灯泡’是吗?哈哈哈哈,乐,快来我这里。”   乐时渝看了眼江挽,轻轻咳了声,抛下江挽,走向克里斯平。   太阳刚在海平面露出一点尖尖,江挽漂亮面孔被拢在柔和温暖的清晨阳光中,仿佛被镀上金光,他没有阻止乐时渝离开。   丹尼斯站起身,绅士地替他拉开椅子:“加尔?”   江挽没有拒绝。   “我太迫不及待想和你见面了,加尔。”丹尼斯低下头和他接了个短暂的吻。   他和江挽面对面坐着,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招来侍者,说:“所以我才让克里斯平问了乐你们的计划,请原谅我的唐突,也不要责怪乐。听乐说,你今天要继续学冲浪?”   江挽点完餐品将菜单还给侍者,看向他:“有什么问题吗,丹尼斯?”   “不,没什么问题。”丹尼斯笑着说,没有试图左右江挽的决定,“只是你得知道,现在去海里可能会很冷。你可以晚一点下水。——好吧,其实我想说,我今天还可以继续教你冲浪吗?”   江挽眨了眨眼睛:“当然。”   “谢谢。”丹尼斯执起了他放在桌上的手,珍重地亲吻他的手背。   侍者很快将他们的早餐送上来。   乐时渝和克里斯平不知道说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直到早餐结束,太阳完全挂在了天上,乐时渝和克里斯平才同江挽和丹尼斯说了他们的决定:他们决定和他们分开,不去库塔海滩看他们学冲浪,打算乘游轮出海潜游。   “不行。”丹尼斯对着克里斯平严肃说,“我答应了你妈妈,不能让你单独离开我的视线。”   “不是一个人。”克里斯平愤愤道,“我和乐一起。你想让我和乐当你们的电灯泡,我们还不想。”   丹尼斯依旧不松口。   克里斯平抓了抓头发,暴躁说:“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不。丹尼斯,我是在通知你,我今天一定要出海。”   他踹了脚旁边的桌子,恼怒地走开了。   丹尼斯头疼地看向乐时渝,郑重说:“乐,克里斯平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我会把你的克里斯平安全带回来,你也要把我的加尔全须全尾送回来。”乐时渝说,偷偷朝江挽眨了下眼睛,然后跟上了克里斯平。   “我们也走吗,加尔?”丹尼斯询问江挽。   江挽点头,站起身,和丹尼斯一道出了酒店。   克里斯平和乐时渝已经乘车去了码头,丹尼斯叫了车,准备和江挽去库塔海滩。   然而他们还没上车,江挽就被叫住了:“挽挽。”   江挽转头,看见了顾逐之。   顾逐之年轻体壮,被燕炽用灭火器砸了脑袋,才住一天院就从国内飞到巴厘岛,看不出丝毫大碍。   他穿着休闲花色衬衣和沙滩裤,身高腿长,看见江挽回头眼睛都亮了,疯狂摇尾巴:“挽挽,早上好。”   他看见扶着江挽肩膀的丹尼斯,目光不悦地在他的手上停顿了瞬,眼神微沉。   “还有我,挽挽。”燕旭比顾逐之慢了一步,“早上好。”   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燕旭身后还跟着沈知砚和顾司沉。   “挽挽。”顾司沉笑了下,眼神灼热得难以忽视,虽然换下了沉闷无趣的西装,但看得出来,他连头发丝都是精细打理过的。   沈知砚不争不抢地走在他们的最后,眼神内敛淡然:“江挽。”   四人的目光与丹尼斯在半空中相汇,又飞快分开,暗流涌动。   本地人司机原本想催促他们快走,见他们都人高马大,又缩了回去。   “你看到我们发的消息了吗,挽挽?”燕旭问得小心翼翼,却不敢问他为什么不回,他解释说,“昨天你没回我,我很担心,所以没走。”   燕旭看了眼丹尼斯,微微笑了下,眼中带着淡淡的示威:“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江挽站在他们中间,眼神很平静,平淡点了下头,在几人的凝视中率先上了车,丹尼斯坐在他身边   他没有拒绝他们跟上去,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剩下的几个男人只能再找一辆车,跟在他们的车后去了库塔海滩。   “我去租冲浪板,加尔,在这里等我。”下车后,丹尼斯低头亲吻江挽的脸颊,走向租赁冲浪板的摊位。   “你想学冲浪吗,挽挽?”顾逐之立即抬手去擦江挽被丹尼斯亲过的地方,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可怜,“我可以教你。”   江挽偏了偏头,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抹了下脸颊,刚启唇,顾逐之观察着他的脸色,担心被拒绝,见状忙说:“陪你们也可以。”   江挽微顿:“好。”   “挽挽要涂防晒吗?”燕旭殷勤说,“我带了防晒霜。”   江挽皮肤白,不容易被晒黑,但肤质敏感,不注意防晒就会被晒掉一层皮。   昨天是乐时渝在沙滩椅上帮他涂的防晒,今天乐时渝和克里斯平出海了。   沈知砚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租好了沙滩椅和太阳伞,丹尼斯也很快租了冲浪板回来。   江挽走向遮阳处。   阳光已经开始灼人,沙滩的温度也逐渐升高,但还不算烫脚。顾司沉将一杯冷饮放在江挽面前的桌上。   沙滩椅被放平,江挽手搭在胸口的扣子,他要脱衣服涂防晒霜。   刚解开一粒扣子,他的手微顿,掀起眼皮。   不出意外对上了几双眼睛。   这几人或站或坐,形成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小包围圈,江挽被圈在他们视线的中心,眼睛齐刷刷凝在他身上:   他的手指,脖颈,和半掩半藏在衣领的漂亮锁骨,以及重灾区——被裤腿卷到上方,不小心露出来的雪白肉感的腿。   男人们都没说话,眼神却在无声的催促,又像恨不得代替他解开扣子脱衣服。   几双手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帮江挽涂防晒霜,只要江挽脱了衣服,它们就会自动黏在他身上。   不止如此,它们还会捏着他的脚踝,试图分开他并拢的腿,细心将黏腻雪白的膏体涂满他的腿,不会放过任何遗漏的地方。   “怎么了,挽挽?”燕旭眼神火热,低声问,“怎么不脱了?”   “……”江挽面无表情将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好,放下手,拿过燕旭手里的防晒霜,在他们算盘落空,失望的眼神中简单涂抹了裸.露出来的皮肤,抱着冲浪板走向了大海。 第39章   江挽走得很突然, 防晒霜又被丢回了燕旭怀里,燕旭有些遗憾地收起了它。   只有丹尼斯跟在江挽身边。   顾逐之看了眼江挽和丹尼斯的背影。   他昨晚回去后想了一宿,也没想出江挽会让这个白男亲他的理由。   这个白男到底凭什么?顾逐之嫉妒得质壁分离, 心里直冒酸水, 他酸唧唧地想:当初他在《HELLO,木屋》录制时说他还是个处男,不仅大,还比燕铭干净的时候,挽挽都没让他摸过小手。   “这白男有我们好吗?”顾逐之尖酸刻薄得可怕,哪有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完美风度, “他们白男花期过后就是皱巴巴的黑咸菜,挽挽以后想起来不会觉得恶心吗?”   丹尼斯的出现, 让原本对顾逐之想吃独食不满的燕旭暂时放弃和他互掐, 一致对外。他也看着不远处并肩的身影,嫉妒得瞳孔疼, 怨妇似地:“现在挽挽很喜欢这个白男。”   “与其在这里讨论挽挽以后会不会觉得恶心, ”顾司沉凝望着江挽的背影,站起身,“不如现在就去把挽挽抢过来。”他低下眼, 看着坐在沙滩椅中不发一言的沈知砚, 轻笑道:“你认为呢, 沈总?”   沈知砚眼神沉静,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句话,而是轻声说:“挽挽需要放纵。”   江挽在燕铭身边压抑太久了。燕铭是约束他这么多年的,镶了金边, 价格不菲的牢笼,他得不到喘息, 所以会直接丢下了国内的烂摊子来到这里,和偶然认识的外国人发展一段露水情缘。   顾逐之和燕旭都看向了沈知砚。   安静了片刻。   “沈总果然大度。”燕旭阴阳怪气,懒洋洋的语调,“就你想做挽挽的正宫。”   沈知砚掀起眼皮,凉凉地看眼燕旭,微微勾起唇角。   他们虽然约定好了要共享江挽,但他的正宫,他们会各凭本事,竞争上岗。   ——   咸湿的海风拂来,丹尼斯接过了冲浪板。   “丹尼斯。”江挽突然开口,没有回头,嗓音听上去很平静,“你好像并不意外会见到他们。你们认识?”   从顾逐之他们出现后,江挽没有向丹尼斯介绍他们是谁,丹尼斯也没有好奇他们是谁。   “不,别误会,加尔,我们并不认识。”丹尼斯没有选择隐瞒,他很清楚江挽只是想和他拥有一场异国他乡的露水情缘。   丹尼斯敏锐察觉出了江挽沁在骨子里的冷淡,知道如果他说他认识这几个人,他就会立即和他断掉这场缘分:“只是昨晚他们不巧撞见我们在接吻,因此来找过我,仅此而已。”   巴厘岛这么大,他们没有过联系,还能撞见他们接吻,那实在是太不巧了。江挽偏头,看见丹尼斯认真的蓝眼睛,顿了顿,大概知道他们去找丹尼斯的目的是什么:“抱歉,他们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吗?”   “你没必要为了他们道歉,加尔,他们无法对我做什么。而且——”丹尼斯揽着他的肩大笑着说,“我没有说过吗,加尔?男人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这就是你的魅力。你这么可爱,这么漂亮,没有人不爱你,不为你神魂颠倒。”   “好吧,”丹尼斯又说,“其实不怕你嘲笑我,加尔,见到他们之后我就有了危机感,所以才会让克里斯平联系乐,这么早就来你的酒店餐厅等你。”   “我很担心你会被他们劫走,而我今天无法再见到你,以后也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你。”   丹尼斯体温滚烫,差点灼伤他。   江挽眼睫微垂。   和丹尼斯,其实是一段很理想的露水情缘。   库塔海滩很受欢迎,海边有不少人在热身准备下海,他们请的教练在旁边指导。   江挽在丹尼斯的指导下完成了热身,在海水终于不太凉的时候下了海。   丹尼斯温柔耐心,即使江挽忘记了昨天才学会的技巧,他又重新教了他一遍,直到他终于能像昨天那样站在冲浪板上,甚至超越了昨天在冲浪板上停留的时间。   他们在海里学冲浪,出乎意料的是,顾逐之、顾司沉、燕旭和沈知砚都没上前来打扰他们。   他们只是坐在遮阳伞下的折叠椅,四人坐成一排,看着江挽和丹尼斯这边,酸唧唧点评两句:“又让挽挽摔了,废物。”   “到底会不会教?”   “挽挽都要被晒伤了。”   ——他们还是认同了沈知砚的话,即使是已经和江挽说好了要去陪他们的顾逐之,也没贸然上去打扰江挽。怕他玩得不高兴,又怕他生气,降低对他们的印象分。   他们连江挽跟在那个老东西身边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   区区一个,白男,露水情缘,而已。   “把挽挽晒伤了还配当他的狗?”   燕旭:“抱抱抱,又抱!这白男是在故意揩油吧?”   顾逐之:“也就是挽挽会被他骗了。挽挽真的好善良,明明知道这个野狗居心不轨,还不忍心揭穿他让他尴尬。”   “呵呵。”   沈知砚面不改色拿起冰饮,他和顾司沉没有加入顾逐之和燕旭。   燕旭恨不得拿望远镜看:“挽挽老婆亲身上演□□。”对象却不是他们。   “早晚要套这个白男的麻袋。”他说,“……挽挽的也行。”   顾逐之却没说话,他点的冷饮外卖送到了,他拿起冷饮起身,在三人的注视中走向海边。   他们看见江挽被海浪推到了岸边,顾逐之刚好走近,将冷饮送到了江挽手里。   江挽就这么浑身湿淋淋地接过了顾逐之手里的冷饮喝了一口,然后还给他。   顾逐之拿着被江挽喝过的冷饮转过身,垂着眼皮注视了会儿杯子,突然抬起眼皮看向他们这边,见他们齐刷刷看着他和他手里的杯子,果断仰起头两口喝光了剩下的冷饮,一滴也没给他们剩。   将杯子倒过来:   ——空了。   和挽挽间接接吻了。   嘻嘻。   燕旭:“……”   燕旭气得站起来铲得细软的沙乱飞:“贱人!!!”   顾逐之乐滋滋回来,还没坐下,他的折叠椅就被燕旭一脚踹飞,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顾司沉:“……”   沈知砚:“……”   顾司沉看了眼弟弟,气定神闲地收回了视线。   顾逐之捡起自己的折叠椅,抖干净沙子,重新坐好,挑衅地说:“燕总,真急了?”   燕旭俊美的脸阴沉,盯着顾逐之,咬牙切齿地说:“顾二,你给我等着。”   燕旭在燕家权力不小,顾逐之虽然没在家里管事,但燕旭拿捏不了他。顾逐之敷衍点头:“我等着。”   燕旭脸色依旧阴沉,他随手招来一个本地模样的少年,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叠纸币,嘱咐了他两句话,少年就揣着钱离开了,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交给他一只望远镜。   剩下的钱被当成了少年的小费,燕旭又抽出几张美金给他,他才心满意足离开。   望远镜不算很好,但用来看清海里的江挽绰绰有余了。   他翘着腿,得意地瞥眼顾逐之。   顾逐之:“……”   燕旭调整着望远镜,终于看见了江挽的模样。   和他曾经见过的、现在预料中的一样,江挽身上的衣服湿漉漉贴在了他身上,清凉布料因湿透变得透明,难以避免地透出几分肉色。   他乌发雪肤,即使是在海中,他漂亮白净的脸、脖颈,以及双腿都被越来越毒辣的太阳晒得微微泛红。他被浪头打到海里,被丹尼斯捞起来,海水扑洒,微微张开汲取空气的水红唇瓣。   燕旭调整了下坐姿。   沈知砚眼神掠向他,看见他鼻子下流出了两管鲜红的血液:“……”   江挽学得很顺利。他累了,终于停下来休息。丹尼斯接过了他的冲浪板,熟练地在海浪上腾跃。但显然库塔海滩的海浪并不能满足他,因此他很快就索然无味地陪江挽休息。   江挽将有些扎眼的额发捋到了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丹尼斯很高,替他挡住了太阳,让他终于没那么晒。   “去沙滩上休息吗?”丹尼斯低眼瞧着他,“你脸晒红了,加尔。”   江挽脸被晒得发烫,在海里游了一圈才感觉脸颊上的烫意散了些。他从海水里冒出头,刚要和丹尼斯一起上岸,表情却微微一变。   ——他的右脚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   他身体一僵,几乎瞬间就往下沉。   “加尔!”丹尼斯关注着他,见状立即游到江挽身边搂着他的腰将他捞起来,“你怎么了?脚抽筋了吗?”   “咳……”江挽被呛了口水,腿部的痉挛和钻心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他不得不靠着丹尼斯的胸口,声音有些发虚,却很冷静,“我右腿抽筋了。”   他的脚抽筋得不凑巧,但所幸海水不深,丹尼斯也在附近,他没遇到什么危险。   丹尼斯单手搂着他的腰,将冲浪板推上岸,抱起他,小心将他放在干净的冲浪板上,见他的右腿肌肉还在痉挛,已经伸不直,小心翼翼握着他的脚腕,说:“放轻松,加尔。我现在要帮你按摩,可能会有些疼。”   他掌心很快火热,熨着江挽冰凉的脚心。丹尼斯的手法很专业,紧紧握着他的脚趾反向牵拉,又用压着他的膝盖,让他尽可能伸直。他很快又按着他的脚心。   江挽痛得呼吸都在颤抖,手心沾满冷汗,不得不抓着丹尼斯的手臂喘息。他控制不住地轻轻在他耳边呻·吟,带上了细弱的哭腔。他的唇色因疼痛而发白,又因为他咬着唇强忍着呻·吟更加红润。   他的指甲几乎快嵌进丹尼斯的肉里,丹尼斯脸色却未变分毫。他的按摩很快让江挽的腿部肌肉不再颤抖,但江挽却还在因为后遗症靠在他怀里战栗。   太痛了。   江挽冷汗如雨,眼睛湿润,眼尾浮着绯。   他专心忍着痛,丹尼斯的注意力也完全放在他身上,完全没注意不远处的骚动。   “暂时不要学了,加尔。”丹尼斯按着他的脚心说,“你需要休息。”   江挽学习冲浪的兴致太高了,一连两个小时没休息,脚才会抽筋。他没有反对丹尼斯的提议,但他脚心的余痛让他无法站起来,不得不借着丹尼斯力站起来。   他扶着丹尼斯的手臂,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丹尼斯正要抄起他的膝弯单手将他抱起来,顾逐之带着后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挽挽。”   江挽转过头,却看见原本应该干净坐在太阳伞下的几个人这会浑身都已经湿淋。   好像刚从海里爬起来。   连一向冷静的沈知砚也是如此。   “太好了,你没事。”燕旭抹了把脸,语气明显松了口气。   顾司沉见江挽扶着丹尼斯的脖子,明显是要公主抱的意思,微顿:“你怎么了,挽挽?”   沈知砚的目光落在江挽垫起的脚尖,几乎和顾司沉同时开口:“腿抽筋了?”   “嗯。”江挽看着他们,片刻,目光越过他们,看向明显比刚才更喧闹的人群,以及反常空出来的海域,问,“怎么了?”   “暗流。”顾逐之还在喘气,“有人遇到了暗流。”   燕旭原本在用望远镜看江挽,但江挽沉入海水里游了一圈,他就失去了江挽的踪迹。   丹尼斯倒一直站在海里,但——燕旭看他一眼就觉得恶心,因此在海面上寻找,直到看见暗流出现,人群惊惶上岸。   暗流出现的位置离江挽消失的地方很近,燕旭当即就丢下了望远镜跑了过来,顾逐之和顾司沉,沈知砚听他这么说,担心江挽的安危,也跟着过来。   直到他们听见没人被暗流卷走,才稍微放下心,找到了已经在沙滩上的江挽和丹尼斯。   “来得正好。”丹尼斯横抱起江挽,原本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江挽,现在他将冲浪板丢给了沈知砚几人,“我送加尔过去,你们把他的冲浪板带过来。”   江挽下意识搂紧了丹尼斯的脖颈,被抱着走了。   几人:“……”   “操。”   燕旭的脏话终于难以压制地爆出来,他身上的海水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但他还是弯腰捡起了冲浪板:“使唤上了?”   顾逐之慢了一步,紧紧盯着他手里的冲浪板:“你先把东西放下。”   燕旭冷笑:“做梦吧你,显眼包。”他刚放下估计这个狗东西就会捡起来找机会向挽挽邀功。   燕旭受够了这个显眼包,提着冲浪板就走了。   江挽被小心放到了沙滩椅上,被捧起右脚。他刚才一直踩在冲浪板上,脚心始终是干净的,丹尼斯问:“还疼吗?”   他诚实点头:“有点。”   丹尼斯便精心从他的脚心揉到小腿肚,动作不算轻,但确实能缓解脚心的隐痛。他的腿细,皮肤莹润,手感如温润的玉,丹尼斯轻松圈住他的小腿。他正替江挽揉着腿的时候,其他几个男人都回来了。   燕旭没在江挽面前表现出对丹尼斯的怨气和恶意,将冲浪板妥当地放在一旁,伸出手,皮笑肉不笑道:“累了吗?累了换我来。”   江挽的小腿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燕旭——燕旭第一次碰到江挽的腿,忽然间感觉鼻尖有点痒。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前,摸到了一点温热。   江挽:“……”还是和之前一样没出息。   江挽从他手里抽出了腿,没让血滴到他腿上。   顾司沉将纸巾递到燕旭面前,咳了一声:“擦一下。”   “涨涨出息吧你,燕旭。让开。”顾逐之嘲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挤开燕旭,对着丹尼斯挤出一丝笑,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在酒店前最激动抓着他衣领贴脸质问的模样,“我来替他换你。”   丹尼斯似笑非笑,看向江挽:“加尔?”   “他教你冲浪这么久,应该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顾逐之掀起眼皮看着江挽,压低声音,用中文说,“让我帮你按摩,好吗?”   江挽还没说话。   就见丹尼斯俯身吻了吻他的嘴唇,说:“他说得对。加尔,我该去休息一下。让这位——先生替我帮你按摩腿,好吗?”   “……”顾逐之脸都绿了。这白男不是说中文不好吗????   燕旭在那边捂着鼻子,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顾逐之之前好不容易有要上位的迹象,现在被江挽才刚认识一天的白男空降。故意争风吃醋在江挽面前装可怜,没想到被白男顺势踩在脚下。   丹尼斯将位置让了出来。   顾逐之心情阴沉,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他垂着头,将江挽的腿放在他的腿上,不轻不重按揉着他的脚心,问:“力度合适吗,挽挽?”   脚心偶尔蹿起的痛楚让江挽微微蹙眉,但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他轻轻“嗯”了声,并不在意谁帮他按摩腿,细弱地嘶着气。   “如果实在不舒服,今天就不要再下海了,挽挽。”顾司沉站在他们身旁,垂眸看着江挽,低声说,“太危险了。”他将冷饮递到江挽唇边,“而且,挽挽,你的脸是不是晒伤了?”   江挽肌肤敏感,晒了太阳会变红,过一会就恢复过来了,不至于晒伤,但他今天没好好涂防晒。江挽没有说话,也没有碰递到唇边的吸管,下一秒,他面前出现了一只防晒霜。   不是之前燕旭递过来的那支,是他经常用到的牌子。   托着防晒霜的这只手指骨干净,腕骨明晰,指甲修剪整洁,散发着似有若无的男香。和沈知砚曾经送过他的香水味道很相似。   江挽偏过头,看见了沈知砚。   沈家主擅长调香,身上带着香水味很正常。沈知砚眼眸沉静凝视着他,见他看过来,便微微弯起唇角:“我想你应该会需要它们。” 第40章   燕旭、顾逐之和顾司沉三人齐刷刷盯着沈知砚手里的东西, 心里同时润过两个字:贱人!   和他们三个人比起来,沈知砚今天的存在感一直不太强,但又总是恰到好处在江挽面前彰显他的存在:沙滩椅是他默不作声去租的, 也是他说江挽需要放纵, 及时阻止他们去打扰江挽和那个白男。   不搞那些徒劳无功、说不定还会惹江挽厌烦的手段,默默做一个贤内助:贤惠,善解人意,大度,不争风吃醋,站在只要江挽回头就一定能看见他的位置。   顾逐之三人在看见他拿出来的防晒霜时纷纷感觉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沈知砚这个心机狗上位的垫脚石。   ——贱人!   江挽没注意到他们四个人之间的眼神官司。他的确用得上这些, 他常用的牌子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关注他的都知道。他接过沈知砚递过来的防晒霜和顾司沉递到唇边的冰饮, 说:“谢谢。”   气温持续升高, 咸湿的海风卷起一阵热浪,冰饮杯壁挂满了水珠, 江挽早已干燥的指腹被濡湿, 湿漉漉的指尖蹭到了顾司沉的手指。   顾司沉很快从眼神官司里抽出身,含笑道:“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挽挽。”   他说着看向沈知砚, 却见沈知砚轻轻颔首, 坦然接受了江挽的道谢。顾司沉:“……”有种还是输了的感觉。   这个姓沈的卑鄙贱狗。   江挽将腿从顾逐之手里收回来。顾逐之保持着给他按摩的姿势, 低声疑惑:“挽挽?不疼了吗?”   江挽垂眸捏着自己的小腿,试着动了动脚趾,牵扯出些微刺痛,但还可以忍受:“差不多了, 不用麻烦顾老师。”   他的衣服早已经在越升越高的气温里烘干,乌浓发丝被海风吹拂着摇曳, 露出漂亮秾艳的五官,饱满红唇残留着一枚牙印,这是他刚才隐忍疼痛时留下来的。顾逐之看着他的脸,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顾老师”,江挽从认识后就一直这么叫他,即使是在打算和他上床的那天晚上也没改过口。   在被江挽选择前,顾逐之经常感觉他和江挽相隔犹如鸿沟,但他以为他被江挽选择之后可以和他亲密无间,尤其是昨天江挽还唯独只给了他定位让他追过来。这个称呼好像一下就把他打成了原型:他和他哥、燕旭,以及沈知砚没什么不同,江挽对他们的称呼都很生疏。   顾逐之心里微沉,但他什么都没说。   又是一阵海风吹拂,江挽微微眯起眼,将冰饮放在桌上,这次认真涂了防晒霜,在沙滩伞下休息了许久,直到腿部和脚心的抽痛完全缓过去,也没有再下海。   海里出现了暗流,即使没有人被卷走,不少游客也心有余悸,没到海里去,但还是有不少艺高人胆大的在海里。   江挽的游泳水平勉勉强强,再加上他这两年一直认为该死的不应该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所以没到海里去,在沙滩伞下戴着墨镜看着海边风景。   丹尼斯躺在桌子另一边的沙滩椅中,同样戴着墨镜。他原本被顾司沉和顾逐之两兄弟,以及燕旭有意无意挡着,但江挽戴上墨镜欣赏海景之后他们就坐回了自己的折叠椅中,将他露了出来。他大概看出来江挽不想再学冲浪,说:“加尔,想去潜游吗?”   江挽看着他:“潜游?”   昨晚乐时渝和他说过几个出名的潜游点,但江挽不会潜游,所以才选择了继续学冲浪。   “不用担心,”丹尼斯笑着说,他看出了江挽的顾虑,“潜游很简单。海里的那些小可爱们都非常漂亮,也非常友好,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可以去克里斯平和乐去的地方,”   乐时渝和克里斯平一大早就乘游轮出海潜游去了,临走之前倒是说过他们潜游的地方。   江挽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他要和丹尼斯去潜游,顾逐之几人借口不放心,同样跟着去了。   他们没去乐时渝和克里斯平去的潜游点,时间太晚,距离太远,他们选择了最近的一个小众潜游点。   只有江挽不会潜游,其他人虽然都会,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请了教练。没有人让江挽落单,免得遇上危险。   现在是旱季,这片海域的水况很不错,能见度很高,成片的海鱼和珊瑚都清晰可见。漂亮的鹿角珊瑚,水母浮游,有人类经过就受惊吓闪躲远离,魔鬼鱼和大海龟和人并肩浮游。江挽第一次潜游,新奇地微微睁圆了眼睛。   他第一次见。   好漂亮。   他在清透的海水中看向丹尼斯,发现丹尼斯也在看他。   ——的确如丹尼斯所说,他会喜欢。   江挽情不自禁伸出手想碰那些海鱼,却被离得最近的顾司沉握住了指尖。他偏过头,顾司沉冲他摇了摇头,提醒他不能碰这些鱼。   它们长得漂亮,身上却有剧毒,不能碰。   江挽敛下眸,抽出了手,正要用GoPro拍摄。燕旭却挤开顾逐之和丹尼斯,握住了他的右腕,带着他游出了一段距离,看见了海豚。   这片海域竟然真的有海豚。   而且不止一只,而是一个不小的海豚群。   这个野生海豚群意外地不怕人,看见人类不仅没受到惊吓,甚至还会主动上来和人类贴贴,它们游到江挽身边,亲昵地拱了拱他的身体,带着他一起游。   江挽不自觉欢喜弯着眼睛,回头看向燕旭,却见燕旭被蛊惑般看着他的笑靥,还不忘用GoPro拍他和海豚的合影。   其他几个人已经跟着游了上来,有几只海豚脱离了包围圈去和他们贴贴,但大多数都还停留在江挽身边。   教练见到这个海豚群显然也非常惊讶。这个潜游点比较小众,来潜游的游客不多,下海之前他介绍过能在这里遇到海豚群,但那也是运气极好的情况,且就算运气爆棚他们遇见的海豚群也没这么大。   但即使是难得遇见的海豚,顾逐之几人的目光都黏在江挽身上,沉迷地看着他和海豚互动。他们早就见过在水里轻灵漂亮得似水精灵的江挽,却依旧挪不开眼神——被围在海豚群中的江挽柔和了眉宇中的冷淡,含着喜悦的蜿蜒眼尾漂亮得惊人。   他很开心,显而易见的轻松,在海水里仿佛回到了最舒适的地方,清透眼瞳中没有丝毫阴霾,看向他们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温柔和喜悦的,不再有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他的身影莹莹,好像又在发光。   没有人不为这样的江挽痴迷。   江挽没潜太深,但在这片海域里待了许久,直到没了氧气才上了私人快艇。沈知砚在他之前上了快艇,发丝还在滴水,帮他脱下装备,将干燥的浴巾裹在他身上,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挽挽。”他低眸看着江挽,问,“玩得开心吗?”   江挽抬起眼眸,眼中还残留着喜悦,轻声说:“很开心。沈先生,谢谢你们今天陪我。”   沈知砚英俊硬朗的面孔和他挨得很近,他看着他的眼睛,很快克制地别开,既不冒犯也不唐突帮江挽擦着头发。   但江挽很快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毛巾。   丹尼斯从水里冒出了头,扶着快艇,被驾驶员拉了上去,解开装备扔在脚边,然后才笑着问:“如何,加尔?”   “我的确很喜欢。”江挽弯着唇,轻声说,“谢谢你,丹尼斯。我想我已经爱上潜游了。”   “喔——”丹尼斯毫不意外,“那太棒了。”   丹尼斯火热的眼神落在他的唇瓣,低下头,正要向江挽讨一个吻,却听见沈知砚冷静的声音:“海豚。”   江挽下意识偏头,看见了始终在他们附近流连的海豚群纷纷纵身越出海面,沈知砚正拿着GoPro拍。   其他三个男人也在这时上了快艇。   丹尼斯恰好错过开口讨吻的时机,耸肩:“……fine.”   “可惜没看见礁鲨。但竟然遇到了这么大的海豚群!”教练最后一个从海里爬上快艇,他在水下要看着顾客无法拍照,上了船之后就用手机拍摄这海豚群跃出海面的画面。海豚群一直跟在他们快艇边,他又询问燕旭能否将拍摄到的水下和人类贴贴的海豚群照片发给他,表示他可以购买,用来在潜店里展示。   燕旭没直接答应,也没擅自拒绝,而是看向江挽:“可以吗,挽挽?”   教练祈求地看向江挽,退而求其次说:“可以不用露脸的照片,背影也行。”   江挽顿了顿,眯起眼看向开始沉向海面的太阳,点了点头:“好。”   他答应了,燕旭才和教练添加了联系方式,勉勉强强将两张只有江挽背影的照片发给他。   他们刚好赶在落日前回到岸边,乘车返回酒店。乐时渝和克里斯平失联了快一天之后终于联系了江挽和丹尼斯,在ROCK BAR等着他们回来。   乐时渝去了海上,一直待在甲板或者海里,被赤道毒辣的太阳晒得黑了一圈。克里斯平显然已经告诉了他昨晚顾逐之几个人去酒店找到丹尼斯的事,所以当他看见江挽和丹尼斯身边的四个男人时脸上只惊讶了一瞬,又露出了了然。   “看来丹尼斯今天没有和加尔过上两人世界呢,乐。”克里斯平幸灾乐祸和乐时渝说,故意没压着声音,“那么早起床想和加尔约会,结果还是失败了~”   丹尼斯:“……”   丹尼斯:“闭嘴,克里斯平。你再说话我就踹你屁股了。”   克里斯平翻了个白眼。   “好饿。”乐时渝搂抱着江挽和他贴贴,摸了摸肚子,说,“先吃饭吧。”   众人简单吃了晚饭,没急着回酒店,都在ROCK BAR的露天吧台边看日落边喝酒。   这里的海上日落虽然比不上昨天江挽和乐时渝在海滩看见的海上日落,却同样壮观,在ROCK BAR边喝酒边欣赏日落的游客也不少,声音有些嘈杂。江挽喝了点酒,原本白皙的皮肤微微绯红,他的眉眼本就有几分疲色,喝了酒之后就恹恹地坐在一旁,在嘈杂的人声中倦得厉害,单手掌着下颌,瞧着人,狭长蜿蜒的眼尾愈发蛊人。   “加尔?”丹尼斯挨着他坐,低声问,“你醉了吗?”   “没有。”酒香从江挽的唇齿间溢出来,他知道自己没醉,虽然他不怎么碰过酒。他只是有些疲倦,不太想动弹。他的锁骨微微泛红,似乎透着暖香。   丹尼斯挨得很近,江挽弯着水红的唇,轻声说:“Dennis,would you like to have sex with me”他的眼神因为酒精看上去不太清醒,他说完微微停顿,补充说:“tonight.”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除了他和丹尼斯,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的话。   “当然。”丹尼斯摸了摸他的耳朵,同样轻声说,“但我希望你心里愿意,加尔。如果你只是为了感谢我今天让你开心而勉强自己,那就没必要了。感谢我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明天让我明天可以再见到你。”   江挽定定看着丹尼斯,试图从他眼里看见什么。很意外,丹尼斯的外表明明看上去不太像这样的。   他没有问过丹尼斯的年龄,但他的外甥昨天透露出他已经三十岁。年长,成熟,英俊,体贴,有年轻人的激情,爱情的火烧得又快又烈,又是一个合格的年长恋人。比当年燕铭伪装出来的那个虚假的年长恋人更合格。   但已经过去十年了。   他才认识丹尼斯不到两天,再也不会为了这样的表象动心。爱情虚伪又缥缈,他抓不住,还是不抓了。   江挽眼睫往下一搭,很快又掀起,弯了弯眼睛,说:“没有不愿意。”他还是更习惯男人接近他都是为了上他。比如燕铭。比如顾逐之。比如燕炽。   “真的吗,加尔?”丹尼斯蓝眼睛注视着他。   “当然。”江挽说,即使厌恶,他在性这一方面也并不忸怩。   “好吧。”丹尼斯说,“今晚去我的房间吗?——克里斯平大概还在青春期,不愿意和他舅舅住一起。”   江挽说:“好。”   “你们在说什么,挽挽?”顾逐之握住了江挽的手腕,指腹蹭了蹭他的腕内侧,强势插入他们。   江挽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酒杯,说:“没什么。”   顾逐之狐疑地看着他,又很恶意地看了眼丹尼斯,轻言细语和江挽说着话。   燕旭挨着顾逐之坐——这是他们俩明争暗抢顾逐之的位置之后的结果,他时不时插话顾逐之,被顾逐之毫不客气挤兑。   没过多久,江挽和丹尼斯一前一后离开了ROCK BAR。   “加尔。”丹尼斯咬着江挽的舌尖吻他,抚·摸他温润如玉的肌·肤,以及那对始终散发着暖香勾·引人的漂亮锁骨。   “……唔。”   江挽尝到了丹尼斯嘴里的酒香,耳根炽·热如火,面容红·润旖·旎,眼眸被逼出了水光。他搂着丹尼斯的脖颈,鼻尖蹭着他高挺的鼻翼,滚热的鼻息熔在一起。   温度飙升,暧·昧的吐息几乎让人窒息。江挽就在这样的窒息下感受到丹尼斯的探索,也清楚地看到了丹尼斯干净的证据。   也确定了乐时渝在某些方面并没有看走眼。   “美国人有蓝眼睛吗,丹尼斯?”江挽跪·着被··,好看的眉心因忍·耐轻轻皱起,在怪异而熟悉的动静中断断续续地问。   丹尼斯手掌流连在他充·血的脖颈,扶着他的下颌垂下头亲·吻他通红的唇角,“当然没有。我的外祖母是俄罗斯人,我妈妈遗传到了她的眼睛,而我也遗传到了妈妈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吗?”   “嗯……”   江挽闭着眼睛,声线不太平稳,“很漂亮。”   ·   春明市,燕家名下的私人医院。   莫斐低眉顺眼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处,隐蔽地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燕铭车祸后一直没醒,燕家人来过一波又一波,莫斐都守在ICU前。   ——他作为燕铭的未婚妻,如果不守在这里反倒要被燕家人冷眼相待了。   无名指上的钻戒在走廊的白炽灯下闪着光,莫斐打字时悄悄欣赏了许久。   他上一次来医院时,守在燕铭病房外的是江挽,现在这个人就换成他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燕铭都是同样面临生命危险,这些燕家人却都只是来看一眼,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和江挽一起守在病房外。尤其是燕铭的亲外甥,不仅连一次面都没露过,还推掉了公司的事,飞去了国外。   莫斐心中正奇怪。   手里的手机却突然被抽走。   这只手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莫斐慌乱了一瞬,抬起头,看见一张与燕铭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对方半张脸被他的手机挡住,以至于他只能看见他鼻梁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出几分温文尔雅。他眼皮一跳,想起这两天在网上很火的燕炽,和他喜欢江挽的传言,下意识调整出与江挽最相似的角度和微笑,想让他把手机还回来,软声说:“燕——”   “张、特、助。”燕炽含笑的声音从手机后传来,却让他心惊胆战,“‘燕总还没醒’‘程序我发给你了。’‘记得你的承诺’。”   莫斐脸色一白,看着跟着燕炽身后的两名高大的保镖,慌乱地厉声呵斥:“还给我——!”   “啊?好吧,抱歉。”燕炽顺从地将手机还给他,露出敷着白纱布的另外半张脸。他扶了扶眼镜,温声说,“冒昧问一句。莫先生,您发给张特助的‘程序’,是我父亲,用来监听挽挽的程序么?”   “你们,好像有什么交易?”   莫斐强装镇定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的纱布上一掠:“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那我换个说法。”   “莫先生,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能代替他上位。”燕炽弯着唇,不疾不徐,“冒昧来说,你只是一个只能用来打发时间、聊以对他思念的替代品。一个替代品,竟然想像童话小说里那样取代正主。这很可笑,对吗,莫先生?”   “你的脸,你的性格,都和当年的他相似。而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又怎么会长得这么像,连性格都相差不离。”   “——所以,张特助在帮你,对吗?”   “你们的目的,是让我父亲,抛弃他。然后——”   莫斐白着脸,惊恐地看着弯腰俯视着他的燕炽,对方眼镜镜片在白炽灯的映射下仿佛泛着冷光。   同一时间,巴厘岛,ROCK BAR.   “挽挽去哪儿了?”顾逐之突然说。   燕旭冷笑着说:“怎么,你还没断奶吗?还要挽挽给你喂奶?”   顾司沉:“那个白男也不见了。”   燕旭皱眉看向克里斯平。   “别看我。”克里斯平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也不知道。丹尼斯可没有跟我汇报他的行踪。乐,你知道吗?”   乐时渝突然被克里斯平牵扯进来,咬着酒杯杯壁眼皮一跳,想起之前他怂恿江挽打洋炮,慢吞吞抬起头,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哟亲。” 第41章   江挽和乐时渝在巴厘岛玩了五天, 他们后来去爬了火山,泡了温泉,去了天空之门, 也去荡了悬崖秋千, 凌晨时分起床去罗威纳追海豚,在落日时在印度洋上空跳滑翔伞,伴着落日俯瞰巴厘岛和印度洋。   江挽和丹尼斯只做了两次。   顾逐之四个人在江挽和丹尼斯第一次上床的那天晚上就意识到了,但他们只能无能狂怒,无法阻止江挽,还眼睁睁看着他和丹尼斯相处了整整三天。他们黑着脸杵在那儿, 乐时渝都不敢提还要给江挽点男模的事了。   第六天凌晨时分,丹尼斯和克里斯平将他们送到了机场。   除了克里斯平和乐时渝交换了WhatsApp, 直到上了飞机, 江挽和丹尼斯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也许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丹尼斯心里遗憾,却也明白如果不是这样, 江挽不会选择他。   在丹尼斯再也无法跟着的刹那, 顾逐之几人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候机的时候,江挽靠在乐时渝肩上,恹恹打了个哈欠。   乐时渝扶着他的脑袋, 在墨镜下看了他一眼, 随后帮他调整了口罩。江挽和丹尼斯消失了一下午, 乐时渝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偷偷笑着说:“马上登机了,待会睡啊挽宝。”   “好。”江挽声音懒洋洋,倦意浓浓, 还带着细微的嘶哑。   乐时渝在他耳边嘀咕:“挽宝,这洋炮是不是比那燕老东西滋味好?”   头等舱的候机室人不多, 江挽和乐时渝坐一块儿,那四个男人都坐在不远处,乐时渝声音低,他们听不见他和江挽的悄悄话。   “嗯……”江挽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   乐时渝笑个不停,抱着他笑成一团:“早说了。”   他感觉对面几道不同的视线隐晦扫过来,落在他的肩膀和抱着江挽的手上,看过去,看见那四个男人姿势、动作不同,眼神却整齐划一偷偷瞥过来,不满乐时渝和江挽这么亲密。   这几个人面对挽宝和丹尼斯的亲密脸都绿了,但在江挽面前还是屁都不敢放,也就只敢恐吓吓他了!乐时渝缩了缩脖子,更加抱紧了江挽。   江挽任他抱紧,犯了会困,选了几十张图拼成了长图,在登机前发了九宫格出去。   他丢下国内的烂摊子跟乐时渝来巴厘岛,是处于断网状态,乐时渝倒经常上网,但也没告诉他网上的风向。   五天过去,网上的热度已经不如爆出来的当天那么高,再加上三个当事人都没再回应这件事、燕家人和江挽的经纪人都对此避而不谈,每天娱乐圈的瓜层出不穷玩出了花样,网友们终于不再逮着江挽不放了。   但江挽发出去的微博还是将这潭刚恢复平静的水掀起了波澜。   【沙发!挽挽老婆出去旅游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给你拍的照片呀老婆?这是照片吗?这是神迹!】   评论说的是潜游时燕旭用GoPro拍出来的照片,阳光穿过江挽头顶清透水体,如一道降临的神柱将江挽拢在其中,他伸出手,海豚用吻部蹭着他的手心。黑发在水中漂浮,身影翩若惊鸿,他的神情是见到海中精灵的欣喜和慈悯。   犹如——【神明降临。】   【新粉!挽宝的脸真的太太太太太伟大了!】   【新粉+1!以前总看不出来挽宝学过古典舞!但是这张直接暴露功底了,那个范儿一下就出来了!】   【新粉?真的假的?这个时候还有新粉来吗?】   新粉回复:【真嘟qvq!我是才村通网看见老婆四年前的出圈神图啦!直接给我锤到坑底惹!】   【之前听说过他就是顶流,身边好多朋友都是他的颜粉,老是给我安利他,但是我有逆反心理,越安利越逆反,甚至还是路人黑。   而且他之前还和燕总在一起,真的很怕粉了他之后看到他恋爱脑为了燕总放弃事业!现在他终于和燕总掰了,笑死,谁懂,事业粉狂喜!大美人就要独美搞事业!】   【事业粉狂喜+1!】   江挽微博有不少视奸的,这些评论很快被截到了某个群体里:【江粉又在演了。】   【离了燕总还有事业呢,笑死,别做梦了。】   评论发出一张江挽粉丝群里的截图,是当时江挽发在粉丝群里的剧本照片:【谁说我们挽挽没有说事业?】   【这图都要盘包浆。】   【话说现在谁还敢让他当男主?燕总会看着他踩到他老婆头上去吗?】   【那圈内谁敢用他?连于澈于导都要听燕总的话吧。】   【大胆点,聂桓文。】   【?你这岂止是大胆点,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聂导手里的哪个不是现象级爆剧?江挽以前还有资格接他的剧,现在嘛,难,男二都难。】   【话说聂导手里有新剧吗?有些剧荒了。】   【有啊,《金枝》。】   【是这两年爆火的那本吗????这他妈是个大ip。】   【聂导的男二?你们胆子就这么小的?大胆点,聂桓文御用男主,一番。顾影帝给他作配。】   【你别说,你真别说,就看顾影帝迷恋他这股劲,他还真有可能心甘情愿去给他作配。】   【我是顾影帝粉丝就要哭着紫砂了。】   【踏马的谁知道顾影帝竟然是个恋爱脑。】   【大胆点,顾逐之0片酬白给,只要求聂桓文请江挽骑他头上。】   【大胆点,江挽这部剧后大满贯视帝。】   【都来?我也来。大胆点,江挽明年就在国家剧院演出。】   【大胆点,燕总遗产全给江挽。】   【????燕总只是昏迷了不是死了!】   这些评论也被截图传到了江挽大粉手里:【别画了别画了,比我们江粉还会画饼。吃不下了!】   【都说了只要有挽挽的脸在,爱他的人根本就不会缺。】   【真·小道消息,他们说的有部分是真的。】   【他们画饼就算了,自己人就别画饼了吧。而且聂桓文不是每部剧都神神秘秘的么?不到播出的时候谁知道选角。】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们关注的不是挽宝本人,而要关注他的桃花呢?他这些年明明也有实绩吧。】   很快有人回她:【新粉吧?】   【你还没意识到吗,姐妹?那是因为挽挽太漂亮了。太漂亮的人首先让人关注到的只会是他的脸和他的桃花,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不管这些关注是善意还是恶意,他们都很难从他的脸上挪开视线,关注他的能力。很无奈,但入了挽挽的坑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老粉们都习惯了:【即使这些人表面上怎么诋毁我们挽宝,其实背后都咬碎了牙怎么就挽宝长得这么牛逼,怎么能被挽宝触碰的人不是他们~】   【我现实中认识的一个黑粉,天天在网上骂挽宝,其实私底下迷恋挽宝至死,我听说他还给燕总下了降头,每次看见挽宝和燕总出现都恨不得魂穿燕总,把燕总当成他的皮套。】   【当你这么想这些黑粉的时候,他们就根本不会让你生气,反而还会暗爽。他们这么急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不到挽宝一个眼神~】   【你可能不知道他们私下还建了一个论坛,里面都是这种人,一边代入他身边的所有人凝视他,恶心意·淫他,恨不得长出十只手触碰他冒犯他,一边当他的黑粉。】   【我敢说,黑粉中这些人绝对占了50%以上,他们在阴沟里,巴不得挽宝跌下来和他们同流合污,不然他们怎么能触碰到挽宝呢?之前给挽宝泼硫酸的那个疯子就是一个极端的真实例子。】   新粉心有余悸:【挽宝真的好招变态。不过论坛名字叫什么?有点好奇。】   【别好奇,我担心你会被他们洗脑。妈的新粉最容易被洗脑了!我服了!】   【话说,之前给挽宝泼硫酸的疯子怎么样了?】   【啊,听说是被关春明三院了吧?】   【是的。我姐在那里上班。说实话那个疯子现在挺惨的,和一个超雄症做邻居。那个超雄症之前在家里差点把姐姐打死才被送到春明三院,那个疯子看了他一眼两只眼睛都差点被他挖了,现在只有一只眼睛了。】   【很奇怪,明明那个超雄症一直被关在病房,能让他拿到的东西都是被严格检查过的,不知道那天他手里怎么就有勺子了。】   【惨什么?依你说这个超雄症被关在房间他还差点被挖眼睛,说明这就是他自找的。他就是个疯子!反社会人格!恶人自有恶人磨而已。】   【别吵架。言归正传,反正新人不要去搜这个论坛,觊觎挽宝的人很多,想燕总死的人也有不少。其实说实话他两次住院,我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个变态黑粉给他下的降头终于起效了……】   【毕竟论坛上老是聚众给他下降头,诅咒什么的……总有一个灵验的吧!】   【好吧,其实灵验也挺好的。说不定他清醒之后还会为了莫斐对挽挽做什么呢,分手费也没有!还不如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死了把遗产都留给挽挽。】   【把遗产都留给挽挽什么的,我都不敢想有多爽。】   【你胆子太小了!让我来,老登,爆点金币!】 第42章   江挽上飞机之前联系了小陶和红姐, 让小陶来机场接他。这两天他都处于断联的状态,现在他终于要回国,小陶激动得热泪盈眶。   红姐只叮嘱了他几句, 这两天她忙着转移外界放在江挽身上的目光, 忙了几个通宵,甚至很不厚道爆了几个浑水摸鱼对家的狠料,但好在终于让他们偃旗息鼓。相比前两天,她的语气轻松了许多,最后说:“燕总还没醒。”   她说得很轻,像只是随口一提, 只是让江挽知道这件事,并不打算和他讨论。而江挽也不置一词。   上了飞机后他一觉睡到了飞机降落, 手机刚开机, 他就收到了小陶的消息。   小陶已经提前到了机场,在接机口等他, 还说他做了措施, 保证他的粉丝没办法认出他。   小陶作为经常出现在江挽身边的人,被江挽粉丝记住脸不奇怪,重要的是江挽行程保密, 他身边也没有保镖, 被发现了会发现骚动甚至更严重的踩踏事件, 小陶也只能低调行事。   江挽和乐时渝的措施只会比小陶还严。   他们行李不多,没办托运。乐时渝叛逆偷溜出来,回国之前就乖乖找经纪人和老板自首去了,他报备了回国时间, 他公司的老板亲自来抓他。乐时渝难得和江挽相聚这么久,恋恋不舍抱着江挽不肯撒手:“挽宝, 下次见。”   “下次见。”江挽闷在口罩和墨镜下的声音含着明显的笑意,他回抱乐时渝,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时渝。”   乐时渝二哈一样在他颈窝蹭来蹭去。   江挽没躲开他。   但才蹭了两下,乐时渝就被抓着后衣领和江挽分开了,他倒竖着眉看向始作俑者。   燕旭看见江挽脖颈处被那个白男留下来的痕迹,脸色发绿,但还是没敢在江挽面前发作,只淡淡说:“有人找你。”   乐时渝看向他身后,看见顶头上司铁青的脸,顿时大惊失色:“卧槽!挽宝!救命!我哥!   “过来!”他顶头上司厉声说,随后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燕旭和他身后帮江挽拎着行李的沈知砚,划过顾司沉和顾逐之两兄弟,最后停留在江挽被防护得严严实实的脸上,脸色些微缓和,朝他微微颔首,很快看向乐时渝,脸色再次变得铁青,“快点。”   乐时渝和江挽告别,不敢磨蹭走到了顶头上司身边,被捏着脖子抓,像被扼住命运的后颈肉的二哈崽子,乖乖被抓走。   江挽目送乐时渝和他顶头上司离开。顾逐之和江挽同样打扮,他没能成功抢到江挽的行李,这会儿眼疾手快抢在顾司沉和沈知砚前顶替了乐时渝的位置,“我送你回去吗,挽挽?”   江挽从乐时渝的背影中抽回神,拒绝了他的帮忙,“不用麻烦顾老师了,我的助理已经到了。”   “不麻烦。”顾逐之立马说。   “乐时渝的老板姓岑,是岑家的人。”顾司沉突然说。   岑家,春明市世家云集,岑家在其中算不得太起眼,但也是能拿到燕家宴会邀请函的。江挽想起之前乐时渝用请柬混进了燕家老宅带他去了酒吧,这次出来乐时渝还含含糊糊提起过他抱了根金大腿。   他若有所思看向顾司沉,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意思是继续。   顾司沉很享受被他目光注视,故意多停顿了两秒,在惹得江挽不耐烦移开视线之前才说:“岑家小儿子之前不小心被抱错,前不久才被找回来。”   岑家老二是乐时渝公司的老总,乐时渝是公司的顶梁柱,和公司利益密切,但公司背靠岑家,如果没了他公司照样可以培养一个新的顶梁柱,本质上还是打工人。刚才岑二对乐时渝的态度不像顶头上司和打工人这么简单。显然,乐时渝就是那个流落民间的岑小少爷了。   江挽:“……”难怪乐时渝说抱到了金大腿,还是亲情。   难怪能拿到燕家的请柬。   “江哥!”小陶远远瞧见他们,直到走近了才敢出声,“你的行李呢,江哥?我帮你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在江挽身边的四个男人身上扫了一圈,除了燕旭脖子上挂着一把望远镜,就只有沈知砚手里有行李。   这四个人都和他江哥呆在一起,小陶费解地皱了皱眉,眼中复杂情绪从惊讶变成震惊再变成惊恐最后变成对他江哥的倾佩:江哥,牛逼!   刚离开燕总就立马找到新人,还一找就找四个大帅哥甜蜜出游!而甩掉他江哥的眼瞎前任——燕总,至今还躺icu没醒呢。   报应啊报应。   江挽看了小陶一眼,让他去接他的行李。   沈知砚将行李交到小陶手里,小陶还有些兴奋凑到他江哥耳边说:“那你现在要和我回去,还是和沈总他们一起去——”   “回家。”江挽敲下了他的额头,回头向顾逐之几人点头示意,走向了停车场。   小陶“哦”了声,捂着额头,跟在他江哥身后,转头看见那四个人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方向——准确来说,是在看着江挽。他转回头,看了眼江挽的端丽翩鸿的身影,心里一阵暗爽,这两天憋了一肚子气,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他江哥长得牛逼,又有实力,不缺人喜欢,也不缺人捧。   让燕总带着那个狗屎莫斐去死吧!!   直到江挽和他的小助理消失在视野中,燕旭始终弯起的唇角落了下去。他冷淡地开口:“该谈谈了,各位。”   “尤其是你,”他冰冷看着顾逐之,“顾二。”   顾逐之想独占江挽的小心思就像司马昭之心。   “我想当初我们已经说好了,把那老东西弄死,或者让挽挽以为被那老东西抛弃的时候共享他。”燕旭说,“他那么好,为什么要独享?”   江挽那么好,独享就是暴殄天物。再加上燕铭独.裁□□,出行都有保镖护航,他们单拎出去奈何不了他,所以才会在群主的搭线下建了群。   但顾逐之开始食言了。   顾逐之这段时间的行为他们都看在眼里,顾司沉皱着眉,没说话。   沈知砚默然看着顾逐之,显然他们也是赞同燕旭的。   顾逐之闷着的嗓音似笑非笑从口罩后传来:“是啊。他那么好,为什么不独享?”   “你们为什么不想独享他?”顾逐之吭哧笑着低语,声音嘲讽,“是因为约定吗?不,是因为你们根本没碰过他。他的手那么软,嘴唇那么肉1欲,身上那么香,动·情时那么可怜那么可爱那么涩·情那么让人神魂颠倒,甚至只要一碰到他的唇,就会开始幻想他怀上我的孩子,我们共同抚育他长大时灵魂的战栗。你们根本不知道,所以才会大放厥词——”   他神清气爽:“但我知道。我凭什么要和你们共享?”   “你们都是商人,不知道过河拆桥怎么写吗?”   国际机场突然响起一道惊呼,顾逐之脸上被愤怒中的燕旭狠狠揍了一拳。   江挽能感受到身后的注视,从始至终没回头,也不知道在他上了车之后那四个人开始内讧,燕旭失去了风度,顾逐之眼镜被打掉,却始终没还过手,沈知砚冷眼旁观,在人群多起来之前离开了是非之地,只剩下顾司沉将盛怒中的燕旭和顾逐之分开。   ——即使面对那个白男,燕旭再生气也没有动手打人,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江挽和他只是露水情缘,不会长久,但顾逐之……不能忍。   春明市国际机场人来人往,很快有人认出了顾逐之和两个在网上风头正盛的年轻总裁,视频被发到了网上,引起热议。   等江挽到家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在热搜上挂着了。   小陶将行李放在玄关,他的车一直在江挽这里,他来拿钥匙开车的时候就顺便开了窗透气,因此屋里并不闷。他暧昧地指了指江挽的喉咙,揶揄说:“好激烈哦,江哥。”   江挽碰了碰被丹尼斯吸吮出来的地方,沉默地盯着他。丹尼斯热情似火,知道他要走,所以下嘴没什么轻重,现在碰到还隐隐作疼。   小陶知道他江哥有时候害羞或者被戳中了心思就喜欢一言不发盯着人看,跟他妹妹养的小猫似的。他促狭偷偷笑了下,没再逼他江哥了。   他江哥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估计要休息,小陶很有分寸,给江挽准备了早餐之后就离开了,打算中午或者晚上再来。   江挽送他出门,看见了对面紧闭的房门。   看不出对面有没有人,也无法探知这段时间对方有没有回来,毕竟那天的江挽无情无义,心比石头还硬,正常点的人就该知道远离他了。   小陶不知道他对门住着燕铭的儿子,很快离开了。   江挽关上门,脑子里又润过丹尼斯的话,顿了顿,离开了玄关。   他跪坐在奶奶的遗像前,沉默不语擦拭着遗像,仔细擦干净了,他才拿起妈妈和爷爷的遗像。   他只有三个亲人,两个亲人的面孔定格在年轻时期,只有奶奶满脸慈蔼的沟壑。他没有父亲。他不了解父母的过往,奶奶在世时对那个男人闭口不谈,对方一次没出现过,他不知道对方是生是死,但他从来都当他没有父亲。   “海边很好玩。”江挽擦干净三张亲人的遗像,将它们摆正,慢慢说,“遇到个会尊重我的人。是个外国人。”   “我在想,”他温柔注视着他们,“如果你们都在,他们是不是都会尊重我。”   遗像上的三位长辈笑得慈和,目光却仿佛也透着几分哀意。   “我有时候也在抱怨你们离开得太早。”江挽垂下目光,“留下我一个人,其实还是有点孤独的。”   所以他以前想过死,后来没死成功,就觉得该死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比如燕铭。   江挽叹了口气,趴在桌边,喉结微微滚动:“对不起。”   “不该埋怨你们。”   他们也不想留他一个人,当年爷爷意外去世前也不想留下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妈妈去世时也不想抛下才出生的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去世前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他。   接下来的时间,江挽就在家里专心打磨剧本,顺便打算把原著看完。   进组的时间早就已经确定好,过了两天,剧组的工作人员将主演和有名有姓的几个配角单独拉了一个群。   演员们互相也不知道和他们一起拍戏的人有哪些,群里都把昵称改成了自己的名字在寒暄。江挽扫了眼成员列表,看见了几个眼熟的名字,还有几个他没听过的名字,估计是新人。   他改了名字退出来,估计刚好有人刷新了群列表页面,在群里发了个【卧槽真的有江挽!】之后秒撤回了。   不少人看见了这句话,但群里老人个个都是人精,新人又都被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冒头,所以所有人都当没看见过,打着哈哈过去了。   陈风(邬啼)-顾逐之:【群红包】*10   陈风是《金枝》的男主攻的马甲,邬啼才是他的本名。它们后面跟的名字让群里安静了几秒,但红包秒没。   顾逐之前不久才上热搜,因为和燕旭打架。被媒体问到了之后还坦坦荡荡承认他们都在追江挽所以有了亿点小摩擦。   ——谁知道人都追到剧组来了。   过了会,才终于有人出来。   夏侯巡-董远:【哈哈哈顾老师,客气了,还带见面礼。】   夏侯巡-董远:【群红包】*10   邬黎-江挽:【群红包】*10   导演-聂桓文:【群红包】*10   群聊被红包刷屏,好久之后才能看气泡。有人抢红包抢得盆满钵满。   江挽在群里发了一轮红包,神隐了。顾逐之也跟着神隐,在私聊里找他。   顾逐之:【狗狗飞奔!.jpg】   顾逐之被燕旭打了脸之后这两天没吵着要见他,估计脸上有痕迹。   但江挽看了眼日期——   这是他们从巴厘岛回来之后的第三天。   江挽微蹙着眉心,无意识咬着下唇,咬出了深深的齿痕。他尝到了一丝痛楚,但也同时感受到了一丝快慰。   他就像有固定发·情·期,每隔短短的几天就渴·望男人的抚·慰。他知道他这个状态下没办法凝聚心神打磨剧本。   不耐和焦渴在眸中交替出现,江挽在微信好友列表斟酌,眼睛有些失焦。   顾逐之,顾司沉,燕旭,沈知砚。他们的微信都出现在最上面。   很想……江挽神思有些迟钝,埋着头,好像看见了从他鼻腔里滚出来的腾腾白雾。   顾逐之。   他早选好的床伴。   江挽咬紧颌关,点进他的聊天框:【开车来找我。】   对方很快回:【在哪儿?】   【狗狗飞奔!.jpg】   江挽把地址发给他,让他停进地下停车场:【车要私密。】   【好。】   【等我三十分钟,挽挽。】   江挽深吸了口气,将心底蹿起的焦火压了下去,去洗了个澡,在二十分钟后穿戴严整出了门。   天黑了,他不会让这些人到他的家里来。他直接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在停车位上看见一辆黑色越野。 第43章   黑色越野如一头黑豹蛰伏在灯光昏暗的停车场角落。车内没开灯, 只有外面透进来的微薄光线,隐隐绰绰照亮了顾逐之过于兴奋的面孔,脸上被燕旭揍出来的淤青只能看见淡淡的轮廓。   “挽挽。”顾逐之伸出手, 把江挽拉上了车, 眼睛很亮,像条向他热情摇尾巴的大金毛,他不知道江挽为什么这么晚会找他,但他一叫他,他就来了,“这么晚找我, 是有什么事吗?只要我能帮到你,我一定……”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江挽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挽挽!”顾逐之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扶住了他的腰, 磕磕巴巴说,“怎、怎么了?”   江挽理智被架在火上烤, 他迫切需要得到抚慰, 取下口罩和墨镜丢在副驾驶,在他耳边嗅了嗅,答非所问:“你喷香水了。”   顾逐之下意识说:“要来见你, 所以喷了香水。”   还有在车库里挑出来最炫酷的车型, 临出门前精心到头发丝儿, 像个求偶花孔雀的衣服和发型,以及刻意没遮住燕旭揍出来的青痕,每一处都有他藏的小心思。   江挽柔软指腹揉了揉他的耳根,双膝跪在顾逐之身旁, 微微垂着眼,启唇呼吸, 吐息扑在他脸上,暖刺刺的,却仿佛生疼。   顾逐之感受到了他呼吸的滚热和身体反常的体温,意识到了什么,喉结微滚,半合着眼凑近江挽的脸嗅闻,低声说,“你也身上也很香,挽挽。”   “我洗了澡。”江挽声音轻缓。   “为什么?”顾逐之微微抬起脸,眼睛虔炙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弱的光线彻底被江挽的身影挡住,他缩在江挽的阴影中,眼中爱意却在发光,“为什么要洗澡,挽挽?”   “你还是选择了我,是吗?我比那个白男好,对不对?挽挽,告诉我。”他祈求般说,“求你。”   江挽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嘴唇。抬起头,看着他被燕旭揍出来的痕迹,嘴唇很轻挨了一下。   “是。”他轻声说,“我选择了你。顾老师,你现在,不想吻我吗?”   同样的称呼,却不再让顾逐之感觉到距离的鸿沟。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称呼在挽挽眼里他会和其他人一样?!这明明就是挽挽给他的爱称!   顾逐之的江挽脑瞬间爆发,内心狂喜,甚至不用再劝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和江挽唇·舌·交·融,含着江挽温软的舌尖,眼底的爱意快要溺死人。   挽挽同意他亲他。   挽挽选择了他。   挽挽心里有他。   他再也不是顾逐之,从此以后,他是顾·被挽挽选择·挽挽动心对象·逐之,他死了都要把这个名字刻在他的墓志铭上。   座椅倏地被放平。   江挽热得快要窒息,丹尼斯留下的痕迹只剩下薄薄一层色1晕,顾逐之唇·舌流连,好像这样能洗清那个让他恶心的白男留下来的气息。他已经被调转了位置,扶着顾逐之的脑袋看着车顶,粉·晕几乎攀满了他的上身,柔软肚皮被抚·弄。   他眼眸失神,焦渴舔了舔唇瓣,留下旖旎的水光,内心比之前还急切。   车身摇晃。再也没有不速之客打晕顾逐之。   顾逐之侧首吻了吻江挽的脚踝,脑袋过于亢·奋,充·血发晕。   越野高大,贴了防窥膜,从外面很难看见里面的人。江挽绷着雪白脚弓,在摇摇晃晃的视野中眯着眼哼哼唧唧。   他好像又回到了巴厘岛的那片海,看见流光溢彩的礁鲨,海鱼,水母,珊瑚,以及海豚。   他回到那里,像回到了妈妈的羊水,回国后自动回他身上的重担兀地消弭。   好喜欢。   ——   苹果皮突然被削断了。燕炽拿着苹果,取下耳机,看向褚特助,将苹果递到他面前。   褚特助微微皱眉,没有接过苹果,他眼睛在那个削得几乎完美的苹果上一瞥,冷淡说:“我想,现在应该不是吃苹果的时候,燕少爷。”   “褚特助这么紧张我父亲,他似乎也没办法醒过来。”燕炽唇角含着笑意,并不介意他的拒绝和冷淡,将水果刀和苹果放在床头柜,“或许你去将莫先生找过来,让他像童话中那样给我父亲一个吻,说不定他还能醒过来。”   褚特助:“……”   燕铭受的伤并不重,他在几天前就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但他依旧没醒。   燕铭将燕炽关在精神病院这么多年,而他的副人格出院后就疯得害燕铭昏迷不醒,即使现在副人格陷入沉睡,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主人格有没有对燕铭怀恨在心。   所以在燕铭昏迷不醒期间,即使这里是燕家的医院,也还是有人担心燕炽进去后会大逆不道拔燕铭的氧气管,保镖日夜守在病房门口,没让他靠近燕铭。就连现在,他们也只是在燕铭病房隔壁谈话,门口依旧站着保镖。   而燕铭昏迷不醒,褚特助最怀疑的人仍旧是燕炽。   他有足够的动机。   即使他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只是空有头衔的燕少爷,无权无势,在燕家的话语权甚至还比不上在燕铭身边跟了十年的江挽。   他毕竟已经与世隔绝了七八年。   燕炽迎上褚特助狐疑的目光,笑得很温和,没有为自己辩解。片刻,说:“褚特助。你说,我脸上的疤能祛掉吗?”   褚特助目光在他左脸上的纱布上一扫:“燕少爷脸上的疤怎么来的?”   “挽挽不能接受这张脸,他发了疯。”燕炽说。   褚特助默了默,道:“现在祛疤技术很完善,燕少爷不用担心。”   “是吗?”燕炽欣然,“那就好。”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褚特助再次挑起话头:“燕总这几年遇到过很多次车祸和袭击。”   商人和世家之间,多少有胜之不武的手段,在国内可能还稍微收敛些,燕铭每次赴国外出差,需时时刻刻提防眉心瞄准的红点。   想弄死燕铭的人有很多,燕铭出行带保镖是常态,燕家的安保系统保护的核心也是他一个人,但这几年他带保镖的数量明显高于以往,堪比燕家内斗得最厉害的时候。   “噢。”燕炽微微拖长了语调,神色未变,依旧是含笑的模样。   褚特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褚特助希望看到我什么反应?”燕炽侧头看着他,抬手扶眼镜,露出一截苍白的腕骨,“失望,惊慌,还是紧张?”   “燕家人命硬,尤其是我父亲。”他轻笑,“能在这么多次暗杀中抽身,甚至还有空去见情人,时间上没有任何冲突。说实话,我很佩服他。”   褚特助不是燕铭身边的新人,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燕家人都命硬,因为命不硬的都死了。   燕家有钱,即使保镖不离身,也总是有艺高人胆大的绑匪绑走燕家人;亦或者燕家的对手绑走他们。   就连在外界眼里被“保护”得极好的燕炽,在七岁时也遇到过一次绑架。   ——褚特助还记得那时绑匪的电话打到了燕铭这里,要求千万美金。而燕铭却只是冷淡告诉绑匪:如果连这些杂鱼都解决不了,那燕炽就没资格做他的儿子,不如现在就死了,免得连累了燕家的名声。   褚特助并不知道当然年幼的燕炽听到绑匪转达这句话时是什么反应,但当年燕炽逃出来时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但——不是他的血。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那些绑匪被找到时只有自相残杀过后的尸首。   燕炽出现在燕铭面前,过于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的父亲,冷静得不像话。他的父亲居高临下看着他,眸中没有亲情,眼底的冷漠如出一辙。   那个时候褚特助就跟在燕铭身后,燕炽过于早慧的眼睛在他心里记了许久。   后来事实证明,燕炽的确是个天才,他才十四岁就修完了国内top1大学的课程,在经商方面展示了非同一般的天赋。如果不是被燕铭关在疗养院和精神病院,现在燕家不会只是燕铭的一言堂,甚至——可能连家主都已经换人。   可惜,再有天赋却没根基的天才也比不过已经掌权多年的上位者。在燕炽展示远超于当年燕铭的天赋时,他就引来了上位者——他的父亲的忌惮。而上位者会不顾一切拔除一切撼动他地位的隐患。   “褚特助不必对我这么提防。”燕炽洞悉了他的心思,温笑着说,“我这些年已经被父亲养废了,不是么?”   但如果褚特助相信他已经被养废的话,他就不会怀疑他这么久了。   “我还有事,抱歉,得失陪了。”燕炽颔首示意,在两名保镖的监视下走到门口突然顿住,微微偏回头,勾起唇角,浅色小痣将他的笑容弧度拓得意味深长,“我很好奇,以你们的手段,这几年对我父亲动手的人,他们的目的,你们是……真的没有查出来,或者,看出来么?”   燕炽声音中的笑意仿佛凝成实质:“再会,褚……特助。”   褚特助眼神微微闪烁。   即使他们没有动手查,以他们过人的观察力也能总结出来,燕铭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遇到危险,除了在一个人身边。   江挽。   燕铭只有在江挽身边时,那些人才会偃旗息鼓。   比起燕铭的命,他们好像更不愿意惊吓到江挽。 第44章   燕炽唇畔的笑意在踏出病房的刹那消失得一干二净。   保镖在病房门口止步, 他取出一枚隐藏在耳里的精巧耳机,指骨青白,指间传来细碎的咔嚓声——他直接捏碎了这枚价格不菲的耳机。   燕炽眉宇山雨欲来, 却又佯装出风平浪静, 唇角轻微抖动一下,两秒后才终于展出他标志性的微笑。   聒噪的副人格在温景瑞的催眠下暂时陷入了沉睡,他原本可以独占江挽——可惜,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顾逐之。   燕炽将车停在停车位。他的停车位和江挽家的停车位相隔很近,但车内的人显然没有发现他。他坐姿挺直,面无表情看着对面摇晃的车身。   江挽可以接受任何人, 唯独不会接受他。   打火机细微的“咔嚓”声一划而过,浓墨般的黑暗里亮起一点猩红火星。   车窗下落的嗡鸣声在地下车库中毫不起眼, 燕炽搭着车窗, 指间夹着烟。他不抽烟,抽烟多少会在嘴里和肺部留下痕迹, 无法彻底清理干净, 也不能触碰江挽。他只是垂着手,任由猩红火星逼近他的指根,烟灰落了满地。   燕炽沉静坐在黑暗中, 坐成了一尊僵硬的石雕。   他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只脚的轮廓。   雪白的、可爱的脚。它似乎绷着脚弓, 蜷紧了脚趾, 难耐,香汗淋漓。   地下车库始终黑暗寂静,偶尔走过几个人,也都远离这个角落。   顾逐之虚压着江挽, 扶着他的下颌温情吻他湿润的唇角:“今天是我最有意义的一天,挽挽。”   江挽身上汗涔涔, 连发丝都仿佛从水里过了一遍。他难以克制胸膛的起伏,身体疲倦发软,没有躲开顾逐之的吻,餍足地合着眼,接受了他的深吻。   “挽挽,”顾逐之在黑暗中蹭着他的鼻翼,小心翼翼询问,“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江挽闭着眼冷静了几分钟,呼吸都仿佛还是粉红色:“我们只是在上□,顾老师。”   甚至不是做□。   顾逐之眸光微暗,他明白了江挽的意思……他们只是火包·友,江挽只想和他做火包·友。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没有在一起,只是火包·友,他也很满足。他迟早要爬上去,正大光明站在江挽身边。   江挽被太超过的快//感冲得头晕,他躺着缓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下去,撑起身,拣起皱皱巴巴的衣服披在身上。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顾逐之将车窗降下一条缝,让浓稠气息透出去。他打开了顶灯,单膝跪在江挽身旁,高大的身躯因为车顶的限制蜷着,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他扯出纸巾去擦他脸上和头发,又擦拭干净他的□□,才帮他穿好衣服。   江挽避开他帮忙的手,自己穿好了衣服,找到副驾驶上的墨镜和口罩,穿戴好。   “你要走了吗,挽挽?”顾逐之盯着他,问,“下次,我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可以。”江挽动作微顿:“但要提前告诉我。”   “好。”顾逐之立即说。   江挽毫不留恋下了车。   送了一顿高质量火包的顾逐之的目光黏在他的背影。   江挽在外卖软件上叫了送避孕药的服务。下完单,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脚下的路,看见地上的烟灰和烟蒂时微微顿了顿,条件反射看向身旁的那辆小车。   小车的驾驶位开着车窗,里面黑洞洞的,在地下车库微弱的光下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凌晨的地下车库气温低得不像六月,冷得人发抖。这个人微压着唇角,优越的侧脸轮廓像冷冰冰的玉雕。   感觉到他停下来,对方微微侧过脸,沉默不语凝着他。   江挽身上还带着浓烈的气息,地下车库的冷风一吹,就将这股气息送到了他面前。他没说话,只是将一瓶没开封过的矿泉水递到江挽面前。   江挽目光轻掠而过,猜到他是谁,没接,走了。   似乎被折腾得太厉害,他走得不太快,但没回头,将燕炽和顾逐之都抛在了后面。   江挽回去洗了个澡之后出来,外卖员已经将他要的药品挂在了门把手。他取回来,检查了包装的完整之后才拆了一粒药出来,就着温水吞服了。   他这个时候已经累得完全睁不开眼皮,很快倒床上睡了。   ——   顾逐之注意到了江挽在那辆车前的停顿,也看见了车里的人递了瓶水出来,似乎并不关心江挽在他的车上做了什么,只关心他度过这样的一晚后会不会口渴。   顾逐之依稀记得在江挽上车之前那个位置并没有这辆车,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也无法确定它在那里停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好好好,又是一个折服在挽挽的脸和魅力下的舔狗。   顾逐之认同点头。   作为最有可能上位成功的第一舔狗——顾逐之自封——顾逐之心里一闪而过‘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轻舟已过万重山’等几个念头,一时春风拂面。但很快,他又反思皱起眉,想起他在巴厘岛时知道挽挽被那个白男睡了时的反应。   远远没有这个新来的狗这么淡定,至少不会眼睁睁看他们做这么久,也会在挽挽离开时缠着他装可怜。   顾逐之敌意盯着那只手,从这只手中看出了“哥哥才和他做完累了吧,辛苦你了。”值得他逐帧学习的舔,以及“哥哥一定口渴了吧,他好粗心,不像我,会心疼哥哥,因为我时时刻刻都把哥哥放在心里~”的挑衅。   舔,是真舔。   贱,也是真贱。   顾逐之边深刻反思边皱着眉瞪着那只手。   直到看见江挽没接这瓶水,连一句话也没多说,他心里暗爽,哼着歌开车离开了。   他到家时是凌晨四点半,他手机里某个隐秘的微信群跳了出来。   神出鬼没的群主没有将顾逐之踢出微信群,顾逐之也没有主动过退出。他学会了闷声发大财,这次没在群里炫耀。但当他的车驶进车库时,燕旭突然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是他开越野的照片。   燕旭:【好好好,又去和我老婆私会是吧?】   【顾二,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贱?】   顾逐之痴迷这款越野,十分爱惜,开车上路都心痛如刀绞,宁愿放在车库里吃灰也不愿意开它上路,曾经放言除了江挽,谁也不能让他动这辆车。   以至于现在他车一开出去就被抓包。   顾逐之得意瞥了眼后座旖旎的水痕,又格外神清气爽扫眼后视镜,在看见脸上的青痕时扯着唇疯狂笑,脸都快笑烂了。   温存时他故意在江挽面前卖惨,哄得江挽亲了他被燕旭揍过的地方好几口。   顾逐之:【有性生活了?这么晚不睡觉?】   燕旭:【……】   顾逐之:【你看我哥和沈知砚都睡了,你为什么不睡?是在因为挽挽对我的偏爱辗转反侧吗?】   【挽挽对我的偏爱让你嫉妒,我的成功更让你宫寒。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燕旭:【……】   【贱不贱?】   【都不管?行。】   【你以为就你能得到挽挽的偏爱吗,顾二?】   顾逐之挑了挑眉,抛开手机,没理燕旭这个傻逼。   但是等他洗完澡出来时他就后悔了。   因为——燕旭竟然抢先他们所有人一步,把那段视频发出去了。   那段江挽被燕铭撞车拖回车上的视频,只要一发出去,江挽的风评至少会扭转一大半。   前段时间燕炽在网上说燕铭抢走他喜欢的江挽,大部分人都只是将它当成纯豪门狗血恩怨来看,最多在感叹燕少爷多有钱的同时附带一句豪门真狗血,谁也没想到江挽是否愿意。但如果将这段视频发出去,情况会完全不同!   燕旭开了认证的微博,粉丝也有不少。他将这个视频发出去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几十上百条的评论和转发:【卧槽?????】   【燕总开车撞江挽?????!这就是之前那个江挽雨夜飙车的完整视频吗?他飙车是因为燕总在追他?】   【真的假的??!燕总是在强迫江挽吗?】   【起猛了,我还看了眼博主的名字?燕旭???是我想的那个燕旭吗??燕总的亲外甥??!你要造反了吗燕旭??!快说你被盗号了!】   【“为什么要逃呢?”“叔叔太惯着你了,挽挽。从现在起,挽挽可以不用跳舞了。”rnm所以我家挽挽不能跳舞是因为燕铭这个老登吗??!】   【恶心!】   但时间实在太晚了,微博活跃的群体都睡了,看到这条微博的人还是不多。   顾逐之脸色难看,几乎在看见这条微博的同时就把电话打给了燕旭:“你疯了?!”   “哟,还生气了。”燕旭阴阳怪气说,“怎么了,顾少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只许你这个大人去赢得挽挽的偏爱,不准我这个小民努努力?顾少爷,您说我要是再不努力,可能连汤都喝不上了,对吗?”   燕旭悠悠说:“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动了你以后上位的筹码?”   “藏得挺深啊,顾逐之。”他声音发冷,“如果不是拍到你这张照片,我们还不知道你今晚干什么去了。”   “哈哈,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是挽挽的固炮了。真不好意思。”顾逐之条件反射唇角上扬,然后才反应过来:“我没打算和你说这个。” 第45章   江挽是被小陶的空轰乱炸吵醒的。   小陶:【江哥!快看热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才早上十点, 江挽没睡多久,还在困倦中,眯了眯眼, 醒了会神才打开小陶说的热搜。   他和燕铭的名字挂在热搜第一个, 后面还跟着一个红到发紫的“爆”。   点进去是一个视频,WiFi下自动播放,如雷轰鸣的雨声和燕铭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来,震得江挽手腕发麻。   江挽眸中倦意微敛。   发出这个视频的是一个营销号,但显然不是首发。江挽点开热搜头像下面的导语:【今日凌晨四点四十五分,燕氏集团燕旭发出一段燕铭和江挽在雨夜争执的视频……】   燕旭?   江挽皱了皱眉。   大V的评论区和热搜实时已经炸了:【所以, 江挽从舞蹈学院退学,不是因为他想攀高枝, 是因为燕总不让吗?】   【叫什么燕总, 麻烦叫他老登。马勒戈壁这老比登还真舍得下手,挽挽的脸都肿了!】   【呜呜呜呜呜呜挽挽哭得好可怜, 脸红红的, 好心疼但真的好漂亮对不起冲一下对不起冲一下对不起冲一下。】   【你是人?】   【说实话江挽在圈内的形象一直都是又辣又强势的明艳大美人,看上去刀枪不入,结果也有这么弱势可怜的时候吗?】   【他不喜欢你, 我们喜欢你, 以后也会有很多人都会喜欢你, 他们都不会骗你,挽挽不要哭,他不值得。】   【我说前段时间那段视频怎么只有前半段,后面还直接黑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原来是想被我们发现真相截然相反吗?】   【我上次就说过了,江挽飙车的那段路很偏!平时!都没有!什么人!经过!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我特么是春明市本地人,你随便拎一个春明市本地人都知道,那段路是去流云公馆的,平时根本没人去。】   【流云公馆……是我想的那个吗?】   【什么?】   【就是一个私人别墅,特别特别豪华,坐落在山间的城堡,你能看见的山、树、水都是私人财产。主人不欢迎陌生人去打扰他们,所以根本没人去。原来江挽之前就住在那里面吗卧槽?】   【插一句题外话,老登确实有钱。】   【老登确实有钱。】   【抠得要死,和江挽分手没有分手费就算了,竟然还抠回去养新情人了。葛朗台都得揭棺而起拜他为师。】   【所以前段时间网传的江挽雨夜飙车=江挽逃跑=燕总开车追,逼他飙车,车祸=燕总撞江挽;江挽学历造假=逃跑失败燕总的惩罚。】   【笑死,谁知道是不是江挽想飞高枝结果发现豪门没那么简单呢。】   【放屁!把你的受害者有罪论给我吃回去,微博不是你家厕所,别在这里拉屎!】   【挽挽那个时候看上去是真的喜欢老登,被伤透了心才会逃跑,而且从他的话可以看出来是老登骗他喜欢他,他受到了欺骗,所以才会逃跑,怎么到你那里就变成了受害者有罪了呢?】   【你们都没注意到吗?江挽这个时候手上还没有纹身。外行人可能不了解,我勉强也算半个内行。就是说,表演类艺术生不能有纹身,尤其是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当然如果是在特别隐秘的地方可以当我没说。】   【江挽是以全国第一名进的春明舞蹈学院,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定,他在手腕上纹身,要么放弃了舞蹈,要么就是遮疤。   我翻了江挽上的综艺和参演的剧,这个纹身要么被粉底盖住了(但还是有很明显的疤痕增生),要么用特效挡住了。遮这个位置的疤,再加上这个视频,怎么说呢。】   【江挽自杀过。】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梦想被毁,还被骗身骗心,我以为已经没什么虐不了我了,结果我现在对着手机流泪,我的挽挽,他那么骄傲,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全国最好的学府,本应该意气风发,骄矜又自信的挽挽,被这个燕铭磋磨成这样……】   【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不是轻易被燕铭一巴掌扇到泥水里,被他糟践的情人!】   【难怪我有时候觉得他总是冷着脸不高兴,又觉得他只是单纯在摆烂。】   【谁高兴啊?和这样一个人绑在一起,还绑了这么多年……那个时候挽挽才刚考上大学,他才十八岁。】   【我这次是真信了燕铭抢了燕炽喜欢的人了……】   【啊啊啊虐死我了。】   【上次说江挽为了上位会不择手段的人脸疼吗?挽挽根本不可能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笑死如果他真的想上位,被绑在老登身边这么多年可能一个孩子都没有吗?他这次是真的脱离苦海了。】   【那么问题来了,上次造谣江挽学历造假、飙车车祸的人是?我不信能拿到这个视频,还能让春明舞蹈学院的老师出来含糊不清引导舆论方向的人和燕铭没有关系。上次一边倒的舆论已经足够让人怀疑了。】   【@燕旭我替燕少正名,这不是造反,这是大义灭亲。支持燕少爆更多料。】   【老登这么有钱,建议查一下。这是什么?税?查一下。这是什么?阴阳账本?查一下。这是什么?贿赂高官?查一下。这是什么?□□?查一下。这是什么?人命?查一下。】   【我说真的,大美人以后就专注事业吧。】   【受不了了,以前只是觉得燕铭情人多而已,想过他渣没想到这么渣。老登!!出来受死!!!!!】   ……   和前段时间全网黑的状态相比,现在全网都在心疼江挽,一个id叫“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的微博用户在热搜下极其活跃。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小登!出来受死!!】   【哈,老登都这样了,燕旭作为他的外甥能好到哪儿去?小登,你要真为了挽宝好就不应该把这段视频发出来,还是说燕旭把挽宝当成你篡位的垫脚石了?好脏的手段。】   江挽停顿了许久,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他点进了燕旭的微博,但他今天凌晨发的微博已经被删了。大概被燕家,或者燕薇教训了。   显然,燕氏集团的公关也已经下场了。   但这件事一是被燕铭的亲外甥捅出来,豪门狗血恩怨的噱头就让关注空前高涨,他爱他,他爱他,他却爱他,他逃他追的豪门狗血经典永相传,二是背后有几股势力在推动,即使燕氏集团一家独大,也很难这么多势力同时施压下完全占得上风。   燕铭还没醒,谁都知道以他车祸前的架势不会让江挽的星途好过,甚至有不少人都听说过他会解散江挽工作室,他现在不醒,他手底下的人哪怕是褚特助也不会擅作主张动江挽的星途。   比起没有自知之明的莫斐和不明真相的网友,以及环伺在江挽周围居心不良的群狼,他们最清楚燕铭以前有多爱护江挽,即使燕铭的确动过江挽,他们也根本不相信他会对江挽这么狠心。   燕铭太喜怒不形于色了。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只是燕铭和江挽玩爱情游戏的手段而已,而他们都是play的一环。   ——尤其是褚特助,他清楚看见燕铭向莫斐求婚的当晚,他低下头看莫斐,被小报称为“情浓意切”的一幕时,燕铭的脸色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   所以燕氏集团公关部人人头皮发麻,公关得小心翼翼,不能让网友肆意辱骂燕总,也不敢将脏水往江挽头上泼。   江挽看得出来燕氏集团在努力公关,若有所思看着燕旭的微博。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在燕铭醒之后彻底将他压入泥淖时才会发出这段视频,来做他的救世主。   是他判断错了吗?江挽敛着睫羽,这份怀疑只是在心中转了一圈。   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他们之间内讧了。   今天凌晨四点半,是他和顾逐之分开之后。他和顾逐之上了床,顾逐之回去被发现,于是燕旭心急将筹码抛出来,以博得他的偏爱,吗?   江挽眼睫轻颤,退出了燕旭的微博主页。   他又点进了那段视频。   他看见了大雨如注中稍显稚嫩的自己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燕铭,脸颊通红,眼睛聚满水光,低低啜泣,天真又愚蠢控诉燕铭没有给他想要的爱情。   他从始至终得到的都只有欺骗。   江挽面无表情看了两遍,第三遍时,他点了暂停,隔着屏幕点了点他自己的脸,牵了牵唇角,怜悯低声说:“你真可怜。”   全国人民都看到你为了得到燕铭的爱情哭得这么伤心的模样了,真可怜。江挽戳了两下,牵起的唇角缓缓落下。他在床上躺平,手机扔在枕边,响起沉闷的声响。他抬起手臂横压着鼻梁,挡住紧闭的双眼,终于轻轻抿起唇角。   想得到他的爱,为什么不来问他愿不愿意看见他这幅自尊被踩在地上任燕铭践踏的蠢样暴露在公众面前。   他明明,不愿意。   他宁愿背着黑名撑过这段全网黑的时间。   “好恶心。”江挽低声说,“都是施舍。” 第46章   手臂压迫着眼睛, 江挽唇色被抿得苍白,直到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没动,过了两分钟, 才拿起手机。   是张特助。   张特助:【挽挽。】   【你知道他居心叵测。对吗?】   江挽眼睛被压了几分钟, 眼前浮着黑斑,过了许久才消失,他平静问:【现在不是最好时机,他们内讧了。】   张特助沉默了两秒,却没有回答他:【挽挽,你应该清楚, 我会帮你,但你要拿东西和我换。】   【你和他们去巴厘岛了, 对吗?】   燕旭不是好东西, 张特助也不是一条老实的狗。江挽没再回复张特助。   小陶这段时间都奉红姐的命照顾江挽,每天都会来做饭。江挽在客厅给自己倒水喝的时候小陶刚好开门进来。   江挽终于不用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被网友追着骂, 小陶脸上一直保持着笑, 他看见江挽之后笑得更开心,中气十足:“哦哈哟江哥!”   江挽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小陶在门口换好鞋, 敏锐察觉他江哥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 笑容渐缓, 将买的菜放在餐桌,小心问:“江哥,你不开心吗?”   江挽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放下水杯,轻声说:“没有。”   “红姐之前给我说, 她手底下每个熬过这种时期的艺人以后都会‘飞升’,”所以她带出来的艺人现在都是圈内的神。小陶想了想斟酌说:“其实照这么说,全网黑更像是渡劫和淬炼。江哥,你不要太担心。”   黑粉肯定还是有的,毕竟江挽就是腥风血雨的体质,他刚出道到现在都没停歇过。但今天过后,那些恶意泼在他身上的脏水都化作子虚乌有,小陶是在真情实感替他开心。   小陶想得明白,江挽更想得明白,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做饭吧,我饿了。”   “好。”小陶藏起担忧,欢快说,“那你等等,我尽量快点。”   江挽提了提唇角,目送他进了厨房,才盘膝坐在地毯上。小陶偷偷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见他又捧着家人的遗照认真擦拭,心中微叹,缩了回去。   他们从来没有听江挽提起过以前的事,也没听他提起家人,直到前不久他才知道,他的家人都已经离世了,只剩下他孑然一身,燕总还这么对他。   小陶想着想着又开始恨起了燕铭。他江哥那么好,燕铭怎么舍得那么对他?他江哥出道四年,他也跟在江哥身边四年,他身边只有一个燕总,燕总的情人却成群。   真恶心,幸好他江哥不喜欢这个老东西。小陶和江挽同仇敌忾反胃地想,兀地想起了那个视频里的江挽,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   他江哥现在是不喜欢这个老东西,甚至是厌恶,但那个视频里明显看得出来他江哥是真的喜欢过他,还被骗了一片真心。   小陶用力掐着小青菜,浓浓的后悔涌上心头。   他江哥一直都是骄傲又有韧劲的大明星,他从来没低下过头,他不温顺,明艳、鲜活、张扬,鲜少露出狼狈的一面。但那个视频里的江哥,太狼狈了。所以他看见的江哥才会不开心。   我真是个傻逼。小陶悔恨万分,当时他只想到了他江哥终于能洗清污水,被狂喜冲昏了头,完全忽略了这个细节,还在江哥面前笑得这么开心。   他真该死啊!小陶眼泪汪汪掐着小青菜,几乎要拧出汁。   江挽擦干净遗照就拿起了茶几下的平板,去《金枝》的首发网站找到了原著,准备先看看原著。他的心摒弃网上的言论,很快沉浸在文字中。   《金枝》涉及了宫廷、复仇、修仙、禁忌之恋等众多元素,原著有一百五十万字,江挽饰演的这个角色也是名太子。   江挽只演过一次太子。这位太子是笼中鸟,最后落了个be结局。他依靠心理医生才成功从戏里出来,所以在此之后再也没有饰演过太子角色。   倒不是他刻意避开这类角色,是燕铭插手不让这类角色的本子递到他面前。   但太子的be结局和燕铭的限制反而让他成了一部分人心中的白月光,时不时还有粉丝在他的微博和工作室微博下让他再演一个太子,这次算是阴差阳错。   和那个被折断羽翼豢养起来的太子不同,《金枝》原著里的小太子邬黎是个明媚的小太阳,从出生后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被魔族灭国后踏上修仙途也被师门疼宠,和他第一次演的那个太子是截然相反的两个角色。   另一个主角陈风,亦或者叫邬啼,是小太子的玩伴,也是皇室给小太子养的伴读。小太子从出生起就做了太子,金枝玉叶,即使犯了错也不能处罚,所以就有了邬啼。   邬啼被小太子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尊他、爱他,心甘情愿当他最忠心的狗,被魔族灭国时护送小太子踏上登仙梯,自己代替小太子被魔族掳走,被激发了魔族血脉,险些屠尽了魔族,成了魔族新任魔尊。   作者给他的定位是“疯狗”。   “有主人的狗,只有主人能驯服。”   小陶做好了饭出来,弱弱叫了声:“江哥。”   江挽正看得入迷,被打断抬起头,看见他眼圈红了,放下平板问:“怎么了?”   小陶瘪着嘴眼睛尿尿,痛心说:“我对不起你,江哥。”   江哥因为那个视频开心不起来,他竟然还在江哥面前笑得那么大声,他简直不是人!小陶恨不得穿回几个小时前掐死在他和他江哥对话框里“哈哈哈哈”刷屏的自己。   江挽大概猜到他在钻什么牛角尖,弯了弯唇,嗓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搂着他的肩膀说:“好了,一起吃饭吧。”   小陶顿时发出烧水壶般的哭声:“呜呜呜呜呜——!!江哥!!!!!”   江挽夹了块肉塞他嘴里,小陶瞬间止住哭声,被烫得嘶哈嘶哈囫囵嚼了两下咽下去,狗腿拉开餐椅:“江哥!您快请坐。”   江挽敲了下他的额头,换了双筷子。   小陶自觉把那双筷子拿回去自己用了,开始叨逼叨:“乐哥的助理说乐哥刚才潜进岑总办公室把所有的财树都浇死了,还说岑总和燕旭是一丘之貉,他们这种公子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把财运转给他们对手公司,还把岑总和相亲对象的菜单换成了十道拍黄瓜,岑总气得满公司抓他。”   江挽想起很久以前乐时渝找他吐槽顶头上司太坑,要把他和合作对象的菜单换成十道拍黄瓜的事,微微笑了下。他几乎能想象出今天乐时渝为了他张牙舞爪,高冷帅哥的形象崩得稀碎的可爱模样   小陶一直在偷偷觑着他,见他终于展颜,心中松了口气,心说:他乐哥果然比那些狗男人都好使。友情比爱情更好嗑,再来点,多点来,他哄哄江哥!   小陶学乖了没在江挽面前提起那个视频惹他不开心,但网上的热度依旧持高不下。   除了心疼江挽和骂燕铭,以及几家粉丝混战之外,网友们也在讨论燕旭为什么会删掉这个视频。   【燕旭是被施压了吗?】   【毕竟他亲妈燕薇只是副总,公司还是燕总在做主吧。他大逆不道出来背刺自己舅舅,被亲妈制裁了?而且我听说燕氏集团的股票都开始受影响了,燕薇为了公司着想也得赏燕旭一个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为什么不是燕旭自己良心难安呢?好歹燕铭也是他舅舅。】   【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说燕旭是个恋爱脑了啊。为了江挽出来背刺燕铭,嘿嘿嘿。】   【如果我说他是为了上位,阁下该如何应对呢?】   【他舅下了还有他妈燕薇顶上,你当薇总是什么?拜托,她可是当代独立女性的模范诶。】   【谁说这个了?我说的是上江挽的位。谁不知道现在顾司沉、顾逐之和沈知砚都在追江挽。顾逐之是影帝,顾司沉和沈知砚都是家族公司的老总,只有燕旭不是。和这几个人比起来,他有点弱势,所以……】   【6。】   网上说法众说纷纭,但燕旭始终没有再回复过。   他早上和顾逐之话不投机半句多,顾逐之没说服他,还刺激他他已经成了江挽的固炮后,他打定了主意也要踹开其他两个人追求江挽上位。   他知道沈知砚和顾司沉发现他擅作主张把视频发了出去会来找他,但是在他们找上来之前,他被他亲妈的人抓住了。   燕旭:“……”   燕薇的手段和燕铭一脉相承,当年她和燕铭的博弈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出了差错,现在坐在家主位置上的人不一定是谁。   燕薇骨子里流着的是燕家人的血,冷漠,强势,狠戾,但她在丈夫和儿子面前甚至称得上温和。然而这次她脸色却极为冷淡,让人将燕旭押回老宅,命令保镖没收了他的手机。   “我记得我们和燕铭并不亲近。”燕旭被保镖压在强势的母亲面前,有些狼狈,却依旧梗着脖子,“您要阻止我吗,母亲?当年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强迫挽挽的时候您冷眼旁观,他在燕铭这里过得不好,您为什么不阻止他,要来阻止——”   他的话没说完,燕薇已经缓步走到他面前,扬手将他扇得闭上了嘴。   “啪”的一声脆响,华贵的大厅内一片死寂。   “他过得好不好是你能说了算吗,燕旭?我的孩子,有权力去追逐一切他喜欢的东西,所以你喜欢他,我从来没插过手。”   燕薇常年压着唇角,比燕铭还年长了几岁,面容积着威严:“但你以为燕铭真的昏迷了吗,燕旭?” 第47章   燕薇垂着风韵犹存的眼眸, 俯视着这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你以为,燕铭把他绑在身边十年,会这么轻易放手吗?”   “这些年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 只有在江挽那里他才能得到安宁。”她说, “他难道猜不到这些人的真实目的?”   “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的人被觊觎,即使他对这个人没有感情。你的翅膀硬到能和他抗衡了吗?”   燕旭终于从保镖的桎梏中挣扎出来,恶狠狠瞪了眼保镖,揉着腕骨。他的脸被扇红了,看着母亲,脸上依旧忿忿不平。   燕薇递给保镖一个眼神, 保镖识相退了出去。她微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 杏色流光的贵价长裙穿在她身上更加显得价格不菲, 她的眉眼艳美,长裙却更显端庄。她翘起了二郎腿, 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捏碎爆珠,才含在唇间。   燕薇比燕铭年长五岁,但燕家人优秀的基因和高昂的护肤品让时光在她的脸上停留。   燕旭都三十了还被母亲当着保镖的面给大耳刮子, 一时之间下不来台。但燕薇看了他一眼, 他还是像以往那样, 上前帮她点烟。   母亲这个角色在他生命中的重要程度远远高于父亲,他的教育全都经由母亲的手,父亲在他母亲面前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优等基因的提供者, 和免费JING子的贡献者。他隐隐能察觉母亲对他的温和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而对父亲却仅仅是因为他是她孩子的父亲, 而不是他是她的丈夫。   他的母亲是一个强势,且野心勃勃的人。   燕旭思索间想到了什么,看了眼燕薇。   “燕铭以前对挽挽不好,尤其是十年前。”燕薇缓缓说,烟雾笼罩她的眉眼,看不真切她的情绪,“把他关在流云公馆,囚禁,笼子,锁链,巴掌,流产,被磋磨这么多年也依旧没有臣服燕铭,他身上有股韧劲。”   提起江挽,她的语调微妙上扬了几分,似欣赏,似惋惜,“第一次在燕铭身边看见这孩子,我就很喜欢。”   燕旭问:“那您为什么……”   “莫斐是长得最像江挽的一个,燕铭对他好,任由他打压江挽,不仅是想逼江挽心甘情愿跟他,还不过是在弥补那几年对挽挽的愧疚。”燕薇没理会他,“等江挽回到他身边,他会亲自拔除你们这些在他昏迷期间蓄意靠近他的人。”   “燕旭,你有资本和他斗吗?”   “你以为,他不知道莫斐是怎么来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场戏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   燕旭猝然抬起眼,对上了母亲严厉的双眸,似乎已经判定他永远无法争过燕铭。他心脏被刺痛,心底蕴着怒气,片刻笃定说:“挽挽不会回到他身边。”   “他自私想弥补心里的愧疚,所以任由一个替身那么对挽挽,还想得到挽挽的爱。他凭什么?!挽挽会是我的,母亲。”他起身,“即使您不看好我,我也会把他追到手。”   “就凭那个视频么?!”燕薇厉声说,“就凭那个视频你就已经被踢出局了!燕旭,你蠢不蠢?!”   “你以为燕铭当年不会让人销毁监控和视频?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也没听懂吗?”她动怒道,“江挽被燕旭折磨十年也没低下头,现在还能找到他当众顶撞燕铭,在床上把燕铭砸进医院的新闻!”   “他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还有这么软弱向燕铭祈求爱情的模样吗?”燕薇恨铁不成钢,“燕旭,你已经彻底被踢出局了。”   “蠢货!”   燕旭脸色蓦地铁青得骇人。   他的手机已经被燕薇的保镖没收,没办法联系任何人。   燕薇招手,敛气屏息站在角落的保镖上前,微微鞠躬,毕恭毕敬道:“老板。”   “把少爷请回房间。”燕薇抬手,保镖心领神会伸出手,捧住了从她指间跌落的香烟。   保镖应了声“是”,客客气气将燕旭送回了房间。   这里是燕家大小姐一家住的地方,燕家大小姐当年虽然博弈失败,但在燕家的权利也不容小觑,燕家其他人不会过来。   燕薇在沙发上独自坐了会,终于听见手提包的震动。   她取出手机,来电显示一串陌生号码。接听,放在耳边,并未主动说话。   “老东西的人盯得紧。抱歉,久等了。”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男人含笑如徐徐春风的嗓音,“姑姑。”   ——   江挽和红姐通了电话,红姐及时安排好了工作室的工作,再加上燕铭没醒,莫斐那方不敢蹦跶,所以和他通话时她的语气里也听不出多担心。   红姐仔细看过那段视频,认真问他需不需要联系那个营销号删掉。   “已经传播出去了。”江挽声音轻淡,“营销号删了,还有更多人保存,删不干净就没必要了。”   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自尊被践踏的模样,但现在视频已经传播开,与其矫情,不如把这段视频利用起来。   红姐很快说:“好。”   他们聊了几分钟就挂了电话,江挽窝在床上继续看原著,小陶在沙发床上睡午觉。   其实工作室也没怎么引导网上的言论,只是在话题跑偏或者黑粉和对家粉丝企图将污水泼回来的时候冒出来把江挽摘出来,其他时候都任由它们发育。   主要是工作室的人暂时还在燕铭手底下吃饭,和燕氏集团的公关不敢擅自把脏水往江挽身上泼一样,动起手来束手束脚。   但隐藏在背后的推手不管这么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锅推燕铭身上,顺便夹带私货:【笑死,2023年还有人玩儿强取豪夺,年纪一大把,玩儿得还挺花,小心喜提一双银镯。】   【好惨啊我的挽挽老婆QAQ,那么小就遇人不淑,被骗身骗心,被欺负了这么多年终于远离了火坑,没想到渣男最后还要把屎盆子扣他身上。要不是这个视频被爆出来,不知道还要被无辜骂多久!】   【老登今年都四十五了,不会有老人味儿了吧。其实我挺看好顾逐之、顾司沉和沈知砚的,年轻,腰好,好像本钱都不错,挽挽老婆把他们都收了吧qwq。】   【都收三个了,那把燕旭和燕炽也收了。区区两根,不嫌多。】   【要这么多干嘛?累到我挽挽老婆了!我看顾逐之一个人就挺好的,兢兢业业在微博上给江挽当狗当了这么久。】   【nm这谁?夹带私货,忍不了一点,举报了。】   【那照我说还不如沈总。别忘了江挽现在是SHEN·籁唯一的全线代言人~其他两个人给了什么?哈,就凭顾逐之0片酬给江挽作配的饼?】   【就凭他超爱,能放下身段给挽挽当狗。】   【顾司沉好歹也是顾家家主~比弟弟好多了。】   【我爆料,我在顾氏集团的打工,嘿嘿嘿上次看见我们顾总抱了个等人高的人形抱枕,是江挽的!我们顾总,江挽激推哒!】   网上开始吵架,但顾逐之主动现身点赞那条说他兢兢业业在微博上给江挽当狗的评论。   网友:【……6.】   【#他真的超爱#】   江挽突然听见房间外的小陶突然发出一声爆笑,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却没再听见下一声笑。   于是江挽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看原著。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小陶每天都来给他做饭,顺便再带走垃圾,因此江挽极少出门,但顾逐之的车隔两天都会出现在地下停车场。   不远处的车位总是停着一辆车,但除了第一晚后,很少再能看出车上是否有人。   江挽不了解网上的事,但偶尔听小陶和红姐以及顾逐之说的几句,大概知道现在网上多是怜惜他才刚成年就被燕铭强取豪夺,燕铭身上被贴上“老畜生”和“老登”的标签,连前段时间他和莫斐的求婚也从祝福变成了“渣男贱男,什么锅配什么盖”,莫斐这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   进组前两天,红姐将两档综艺的资料发给了江挽。   江挽扫了眼,一个是一档旅行类综艺,上星,他是飞行嘉宾,三天两夜,固定嘉宾和拟邀请嘉宾名单列在后面;另一个是带了点恋综性质的冒险类网综,收视率比前一个高,他去就是固定嘉宾,但拟邀请名单保密。   共同点是都还没开始录制,还在计划中,大概明年才能录制。   “我让他们提取了你这段时间的关键词,网友都比较关心你的情感生活。”红姐笑了笑,“选了两个比较适合你的,你选一个。”   “刚好你去了剧组就是封闭式,你考虑一下,这两个都不着急。”红姐说,“实在不行,我再帮你看看。”   她没打算瞒着江挽:“这两档综艺的投资方都是顾总,听说顾总投资唯一的条件就是你能去。”   实际上两档综艺都不缺投资方,只是顾氏集团财大气粗,再加上江挽最近正面的热度高了一大截,导演也心动他的热度,于是和顾氏集团一拍即合,把邀请合同递红姐跟前了。   “我建议你选《一起冒险吧》,”红姐说的是那档冒险类综艺,开玩笑说,“《冒险吧》是固定嘉宾,你到时候拍完戏至少已经沉寂三四个月,它刚好可以给你预预热,作为你重新杀回内娱的开门红。”   江挽看着综艺的名字,突然轻轻笑了下,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讽。   讥讽他好像不能让那些人如愿,没有燕铭,他似乎也能在圈内混下去,也不会如那些藏在阴沟的老鼠的愿,走下“神坛”卑躬屈膝。   ——在燕旭来找他讨要好处之前,顾逐之成为他的固炮之后,顾司沉终于姗姗来迟证明他的诚意,给他喂资源了。   江挽垂视着封面彩色的节目logo。   他知道顾司沉想要什么,但给不给,决定权在他手上。 第48章   顾司沉把他投资的消息递到红姐这里, 显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好事不留名。   “挽挽?”见他出神,红姐叫他,“想好了吗?”   江挽回过神, 将薄薄的两个册子还给她, 很轻地“嗯”了声,说:“按你说的吧,红姐。”   红姐点了点头,将它们收好:“我会尽快去和他们谈合同,尽量在你进组之前就把合同签了。”   江挽说了声“好”。红姐收拾东西起身,临走前拍了拍他的头顶, 她把江挽当弟弟疼,没有探究他和燕铭的往事, 怜惜道:“会苦尽甘来的, 挽挽。”   江挽仰脸看着她,笑了笑:“谢谢红姐。”   红姐摆摆手, 拎着手提包风风火火离开了。她速度快, 对面也干脆,很快商定了合同寄过来。   两天后,红姐和小陶开车来接江挽进组。   业内传言拍聂桓文的戏要事先买好保险, 因为聂桓文很不喜欢, 甚至厌恶扣绿布, 所以在能拍外景的时候都会尽量拍外景,尤其像《金枝》这种明显是大制作的仙侠剧,能上威亚会尽量上威亚。   再加上会有高海拔地区的打斗戏,对演员的体力和身体素质要求高, 各门派的施法和见礼手势和动作都需要统一,因此在开拍之前演员们会有长达两个月的集训, 以免出现意外。   而后才是正式开拍。   顾逐之带着经纪人和助理在机场的贵宾候机室等江挽。以他的咖位和家世,即使再多带几个助理也没人说什么,但他和江挽一样,只带了一个助理。   半个小时后,江挽三人和他们会和。   江挽和顾逐之进组的行程只有几个大站子知道,见他们一前一后在机场现身,惊讶和猜测之余,碍于被提前通知了需要保密,所以都没在微博上说什么,仔细检查没另一个人的身影之后,才将行程图发出去。   刚发出去,江挽的右手纹身就被截出来放在了评论区:【天呐,真的好明显。】   江挽自杀过的传闻在网上传了半个月,已经和燕旭爆出来的那段视频上过几天热搜,他以往露过手腕的所有视频和照片都被截出来反复对比,但都没有现在这张这么明显。   以前不是没有人截出来这块纹身发现肌肤不平,也不是没有人没发现他很少用右手拿东西,但很少有人真正往自杀的方向猜测。   ——因为江挽看起来实在不像会自杀的,随口说出来,反而会被那些视奸的黑粉传出去,让江挽多一个黑点。   毕竟那个时候燕铭长相出众,履历优秀,家财万贯,在媒体面前对江挽忍让偏爱,江挽作为最有可能成为燕太太的人选,是和那些小情人争风吃醋到自杀?还是当了婊子立牌坊“不需要你的臭钱”的矫情?   粉丝不怕挨骂,但总要为江挽着想。直到现在燕旭爆出来燕铭对江挽并不好,他们才敢大胆说出来:【对挽挽老婆这么恶劣,剥夺燕铭当皮套的资格!】   【我现在是真的想让那些变态给他下的降头快点灵验了,西八!】   江挽粉丝的显微镜关注点都在他手腕的疤痕上,因此没有像顾逐之显微镜粉丝那么快发现他们其实在同一个机场。   顾逐之粉丝:【……】妈的顾逐之这货不会真的靠给江挽当狗上位了吧?   江挽真的是她们嫂子了?那她们真的叫了?顾逐之粉丝心情复杂,都倒贴成这样还没赢过另外几个人上位的话,那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别说黑粉,她们都能笑他十年。   于是——江挽微博的评论区突然冒出来一大波:【嫂子好!】   【感谢嫂子把我们小顾收了!】   时刻关注着江挽微博评论区,正在心疼江挽,狂骂燕铭的江挽粉丝:【?】   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又有另外蹲在江挽微博的粉丝一窝蜂冒出来:【收小顾不如收大顾。嫂子康康我们顾总!】   【放屁,要收收沈总。】   【燕旭×江挽,禁忌之恋YYDS!】   【嫂子嫂子看看我们燕炽,他暗恋你十年了呜呜呜。纯爱小狗十年苦涩暗恋,十六到二十六,如果不是老登横刀夺爱你们才是彼此的初恋,呜呜呜呜呜呜嫂子给个机会。】   江挽粉丝:【???】这些又是哪儿来的狗男人?!   ——   体能集训在高海拔的地区,结束后会直接拍在这里的剧情。   出乎意料,聂桓文亲自来机场接江挽和顾逐之。   和新闻里那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显得过分颓靡的长发聂导不一样,聂桓文显然在来机场之前拾掇过自己,头发贴着头皮剃得清清爽爽,胡茬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俊朗的长相。照旧戴着棒球帽,套着松松垮垮的老头衫和大裤衩,趿着人字拖就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口罩、墨镜和棒球帽的高大挺拔的男人,像保镖,没什么存在感。聂桓文不亲不热和两个经纪人寒暄后才和顾逐之握手,最后将目光落在江挽脸上,颔首,对他的态度和对顾逐之没什么不同:“江老师,久仰大名。”   “聂导。”江挽在口罩后弯了弯唇,伸手和聂桓文握了手,一触即分。   聂桓文没有介绍他身后那个的意思:“走吧,路上说。”   他们几个人都挡着脸,已经引起了不少人侧目,江挽和顾逐之没反对,只是走的时候聂桓文身后的那个保镖上前想接江挽和顾逐之的行李箱。   两位经纪人不会在剧组待多久,但江挽和顾逐之,还有他们的助理都要在剧组待到拍摄结束,带的东西都不少,助理和经纪人也拿不了,只能江挽和顾逐之帮忙分担。   江挽看了眼保镖,保镖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界限,见他看他只是轻轻颔首,没说话。   “他是我的保镖,声带前些年救我时被烟燎了,说不了话。”聂桓文轻飘飘说,“脸也毁了,怕吓到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东西给他。”   聂桓文前些年遇到火灾还上了热搜,江挽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见他手背还残留着被大火燎过的痕迹,手一松,将行李箱交给他:“谢谢。”   保镖无声点头,接过了他和顾逐之的行李,走在聂桓文身边。几人上了保姆车,保镖自觉去了驾驶位。中间有隔板,聂桓文从车载冰箱取出水递给赶路的几人。   训练营有人已经到了,都在寒暄。聂桓文用演员不用咖位,因此在主要角色中还有好几个新人,连经纪人都没有,又和已经在圈内有姓名的前辈有壁,自觉抱团坐在角落。   当聂桓文带着江挽和顾逐之出现时,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目光都聚在江挽和顾逐之身上。   ——这些眼神主要落在江挽脸上。   即使他还没有取下口罩和墨镜,但他们就已经认出来他了。隔着这么远,他们都仿佛能嗅到他身上的幽香。   场面寂静了一瞬。有人喉结轻轻滚动,如果不是他们在海选时脱颖而出,他们当中有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江挽。   不久,有人主动打破安静:“江老师,顾老师。”   顾逐之取下墨镜和口罩,在经纪人威胁的眼神下很有逼格颔首:“你们好。”完全看不出在网上追在江挽身后当狗的模样。   聂桓文带他们过来是让他们见面认人,江挽也卸下了脸上的伪装,只是颔首,没说话。   第一天不训练,众人见了面之后就散去熟悉环境去了。   集训不是聂桓文的特色,只要对剧本和观众负责的导演都会要求演员们参加集训,在场的老人也参加过不少次集训,因此表现得没有新人那么兴奋。只是聂桓文要求格外严格,除了实在没办法的老戏骨不用参加体能类训练以外,就连群演都逃不掉。   艺人和助理都住在集训营的宿舍,即使是主演也不例外。   集训从第二天开始,红姐给江挽安排了保姆车,在看过他们两天训练之后就离开了,两个月后正式开拍她会再次过来。   艺人们的助理反而最清闲,只用在艺人结束训练时帮忙递水擦汗。   江挽经常和顾逐之做,但不再允许顾逐之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也很少允许他在他房间过夜,但顾逐之喜欢黏着他,聪明的人早就已经看出点什么。   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白天将探究的目光落在江挽因训练而热汗淋漓的身上,晚上路过他的房间时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宿舍隔音很好,他们什么都听不到,反而会被江挽的助理瞪。   遗憾,但又期待。   遗憾听不见动静,又期待开拍之后的剧情。   ——剧组的所有人都看过原著,原著中,江挽饰演的小太子和顾逐之饰演的太子伴读有很多场亲密戏。   聂桓文看着宿舍走廊的监控,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轻轻敲了敲屏幕,笑了声,低声说:“他的体质,太怪了。”   站在他身后的保镖依旧戴着口罩和墨镜,裸露出来的部分是狰狞恐怖的烧伤,始终哑巴似地一言不发。 第49章   新人演员看见聂桓文带着保镖迎面走来, 有些闪躲,狭窄的走廊却避无可避,只好停下来打招呼:“聂导好。”   训练营禁烟, 聂桓文烟瘾犯了, 嘴里咬着根没点的烟干嚼过瘾,目光在新人演员脸上的淤青晃了晃,微微颔首,让他过去了。等他走后,才悠悠说:“都说了不要打脸。”   “……也就只有这张漂亮的脸有点用了。”身后的保镖没有回应,聂桓文侧头, “周灼。”   周灼轻轻颔首表示知道。   他们经过江挽紧闭的房间门。   几个主演的宿舍到底还是和其他小角色不一样,宿舍是套房, 艺人和助理住在一起。小陶和顾逐之的助理去了食堂吃夜宵还没回来, 顾逐之还在江挽的房间。   结实的门还隔着一道门,透不出一点动静。   “挽挽。”顾逐之枕在江挽颈窝, 鼻端萦绕着江挽身上那股好似能□□的幽香, 在属于江挽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他们都很喜欢你,白天, 他们都在看你。”   江挽额头抵着他的手背, 雪腻的肌1肤被薄薄的粉雾浸染, 玫瑰色的吐息扑在顾逐之的手背,水色潋滟的红唇流泻出宛如吟唱的几个字:“不要说话了,顾老师。”   ……   顾逐之在他们的助理回来之前回了房间。   江挽去洗了澡,去客厅倒水时听见小陶在外面说话, 但奇怪的是只有小陶一个人的声音,没有另一个人的回应。他微微侧着脸听了一会, 没听出什么,将水杯递到唇边,润了润干哑涩疼的喉咙。   过了会,小陶进来,见他裹着浴袍在客厅,回头看了眼门口,关上门,说:“周灼在门口。”   江挽问:“周灼?”   “就是跟在聂导身边的那个保镖大哥。”小陶说,“他说聂导让他来守门,不然总有人大晚上不睡觉在我们门口晃来晃去。”   江挽这才想起那个沉默跟在聂桓文身后毫无存在感的保镖,脑中掠过他手背上的烧伤,点了下头,没说话。   他知道这几天晚上有人在他的房门口停留,想要窥探到里面的动静,也知道白天练习吊威亚时似有若无落在他被勒紧的腰腹,以及轻薄衣衫被汗水打湿后紧贴在身上显出的身体曲线的热切目光。   每一个都让他恶心不已。   却无法逃避。   江挽慢慢吞咽着温水,直到感觉喉咙舒服了点,才放下水杯回了房间。他没拒绝聂桓文的好意,进去前让小陶搬张椅子给他。   周灼在门口守了一晚上,第二天江挽和小陶出门时看见他端端正正坐在门口。他依旧是口罩和墨镜的打扮,他说不了话,只是在看见江挽和小陶时站起身,沉默跟在他们身后。   虽然一个多月没上岗,但小陶的警惕心还是很高,尤其是他已经察觉到集训营不少人对江挽心怀不轨,格外仔细检查了门锁之后才放下心。   顾逐之和助理在等江挽,见周灼跟在他们身后,皱了下眉,才笑着问:“挽挽,聂导让他来保护你?”   周灼即使挡得这么严实,也无法完全挡住那些狰狞恐怖的伤疤,年轻完美的脸是他的底气,顾逐之显然不会担心江挽会看上这样的一个人。他担心聂桓文,这狗东西长了副好皮囊。最主要的是,他单身,能给江挽资源。   一个值得放在眼里的对手。   顾逐之敛着眼底的沉冷。   江挽没留意他眼底情绪的转变,轻轻“嗯”了声,去食堂吃了饭,快走到体能训练的地方,江挽才回头看了眼周灼,声音轻淡:“回去休息吧,周灼。”   周灼看着他没动,取出便利贴和笔,飞快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交到江挽手里:好,有事给我打电话:1350208063768.   江挽扫了眼,当着他的面把电话号码交给小陶存了。   小陶保存了电话号码,想了想又在微信搜了手机号,点了添加了好友,周灼很快通过了他的申请,然后才离开。   集训开着摄像机,到时候可能会剪一些片段作为花絮,这段时间即使是新人演员也适应了在镜头前训练。   “听说江老师之前学过跳舞。”基本的体能热身之后,江挽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穿戴威亚,听见有人和他说话,转过头,见是饰演男三的那个叫什么余栎的新人演员。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他不算热情,但对方并不介意。事实上他一直以来待人并不热切,甚至偏向冷漠,拒绝任何不熟悉的人靠近,但还是有不断有人愿意贴上来和他说话。   小太子和每个人都有打戏,聂桓文的戏很少用到替身,每个人都要来和江挽练打戏,今天轮到余栎。   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新人,虽然走狗屎运拿了男三的角色,但还没资格和江挽搭话,这是他第一次和江挽说上话。   他沉浸在江挽身上幽幽散发的成熟靡香,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漂亮清丽的脸和殷红的嘴唇,看着很狂热:“待会是我和你练对手戏,江老师。待会如果我冒犯到了你,还请江老师原谅。”   这个人一定和顾逐之做过了,身上的幽香都变成了糜烂到醉人的靡香。他迷醉地想,他是不是吃了药?——没有人会忍住不让他怀孕的。   江挽看了他一眼,蓦地展颜笑了笑,勾着蜿蜒眼尾,冷漠融化,过于美艳的面孔登时变得动人,“好。”   顾逐之看了江挽和余栎的方向一眼,江挽背对着他,他正好看见余栎直勾勾盯着江挽觊觎痴迷的眼神,眼神一沉。   这些天,他看见了太多这样的眼神,它们来自不同的人,但对象都是江挽。   都是对江挽抱着不轨心思的野狗。顾逐之恨恨磨了磨牙,心说:以前怎么没发现挽挽身边有这么多变态?难怪燕铭那老东西就算在国外开会也会不远万里飞回来探班,要是不时时看着他,这些狗就会胆敢染指他。   妈的。顾逐之死死盯着余栎看着江挽的龌龊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我是为了你才进的娱乐圈。”余栎还在说,“我从以前就很喜欢你,江老师。”   江挽低着头整理衣服,对余栎的话习以为常。他总是被群狼环伺。以前他经常感受到这种恶意下流的凝视,只是那时他们会掩饰,但他自从进了集训营之后就感受到了这些人不再加以掩饰的凝视。   他知道原因。   他身后最强大的靠山抛弃了他,那些原本被他震慑住的人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凝视他,靠近他,甚至有机会触碰他。   他们不忌惮顾逐之,所以陷入史无前例的狂欢。   这大概也是燕铭给他的威慑,当年如果没有他,他会像现在这样被不同的人肮脏凝视,甚至被——   这是迟到了这么多年的结果,江挽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工作人员替江挽绑好了威亚,动作和武术指导老师上来给他们讲解和示范打戏,江挽听得认真,余栎频频走神,余光落在他的侧脸。   “余老师。”指导老师警告地说了句,“认真听,不要走神,连累大家的进度。”   “抱歉,老师。”余栎歉意笑了笑,目光恋恋不舍从江挽脸上收回,“实在……没忍住。”江挽站在他身边,他的目光好像会不受他自己的控制,自动锁定他的脸。   指导老师又警告了他两句,示范了动作之后让他们学,分别给他们抠动作,直到双方都学得像模像样之后才让他们练对手戏。   余栎的目光登时落在江挽脸上,朝他伸出手:“来吧,江老师。”   江挽目光在他手上一点,没伸手,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武器”——一根木棍,正式开拍后会换成铁剑。估计正式开拍后的铁剑是真剑,重量不会很轻,但小太子是个左撇子,江挽用不上右手。   江挽把木棍从右手换成了左手,看着余栎又笑了下。   余栎被这个笑迷得神魂颠倒,然后——被江挽手里的这根木棍抽得嗷嗷叫。   江挽很有分寸,知道演员最重要的是他的脸,没抽他的脸免得耽搁以后的拍摄,但他的耳根和脖子,以及双手都是红痕。他的耳垂是重灾区。   江挽弯着狐狸眼,上扬的唇角看不出多少歉意,在镜头面前连借口都懒得找,干脆坐实了会被得罪了就会打人的传言,勾着红唇,轻声:“余老师,疼吗?”   余栎浑身颤抖,脸色涨红,以一种十分奇特的目光看着江挽。这个眼神绝对不是记恨和恼怒,反倒像是——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其他人,众人纷纷看过来,或笑或艳羡似地,看着余栎身上被抽出来的红痕和江挽手中的木棍,一时之间窃窃私语:“妈的,便宜这小子了。”   “挽挽干嘛奖励他?我操。”   “操,M属性大爆发!”   “前两天我都没这个福利,凭什么?凭什么!”   顾逐之脸都黑了,深吸了口气压下恨不得弄死这条野狗的冲动,撇下指导老师走到江挽身边,取过江挽手中的木棍,低声说:“挽挽,不要这样。”   “你的无视才是对他最痛苦的惩罚。”他说,“你这样,是在奖励他。”   江挽:“……” 第50章   “聂导。”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声。   镜头前发生这样的事其实是很恶劣的, 但在场的人都没有打算追究。   聂桓文叼着根烟从人群中出来,他一直在角落和几个老戏骨交流,扫了眼现场状况, 含含糊糊说:“换人。”   余栎闻言脸色稍变, 很快反应过来聂桓文说的是换个人练对手戏。   “换我。”顾逐之掂了掂从江挽那里接过来的木棍,皮笑肉不笑地提了提唇角,看着余栎淡声说,“我记得,我和小余也有对手戏。”   余栎被同剧组的同事客气称为“余老师”或者“小余老师”是因为他们看中了他这个角色的潜力,但不包括江挽和顾逐之。   江挽至今依旧叫顾逐之“顾老师”, 并不在乎这个称呼。但如果不是接了同一部戏,以余栎的身份和资历, 他连在顾逐之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余栎不敢拒绝顾逐之。   顾逐之出身顾家, 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都卷生卷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他涉猎过击剑领域, 因此余栎身上显眼的部位又多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没露出来的地方更甚,脸色不复之前的红润。   ——即使在剧情中的确有一段这样的打戏,但一般来说为了艺人的和睦和安全, 双方都不会真正下狠手。   小陶在江挽身边看戏:“这下他们都不敢再那样了。”   江挽喝完水将水杯还给他, 没说话。   这次过后, 他们的确不敢再这么做了。   因为余栎当天下午就消失在了集训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为什么:他冒犯了江挽。或者说,他的行为触怒了江挽身后的人,变成了那个人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那个人有可能是顾逐之, 有可能是顺水推舟的聂桓文,也有可能是江挽的那些绯闻对象。   他们不需要他的身份是谁, 也不需要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他们只用知道他们不能再肆意窥视江挽。   因此没有人主动询问余栎的去向,也没有人替他惋惜他的前程,只是个个开始在江挽面前收敛了许多。   他们行为收敛,晚上经过江挽的房间时也不再杵在门口偷听。   聂桓文对江挽的态度很奇怪:   资本奈何不了他,他不喜欢别人带资进组,却允许了江挽带资进组;他也很少在定下演员之后还换演员,这次却同意了换人。   顾逐之看聂桓文的眼神从刚开始的警惕到后面的狐疑,他始终不相信聂桓文对江挽没有想法。   ——毕竟刚开始聂桓文的邀约递到他面前,他顺势提出让江挽同时进组的要求时,就连他都以为聂桓文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甚至不会同意。   但聂桓文看起来的确不像想潜规则江挽。他很少和江挽独处,至少有他的保镖同时在场,谈论的话题也永远是剧本和角色,其他的一概不谈。   就连他的保镖周灼,也很少再出现在江挽面前,和他一起神出鬼没。   江挽感受不到他们的凝视,和他们的相处称得上愉快。   顾司沉和沈知砚要来探班,但聂桓文不允许集训期间探班。   所以两人人没来,只把私厨和新鲜食材用私人飞机空运过来,给全剧组的人都开了小灶,但沈知砚的私人飞机过来时还给剧组所有人都带了SHEN·籁新出的新系列香水和香氛礼盒。   礼盒在网上炒到了天价,剧组有人是某薯小有名气的po主,没忍住偷偷把礼盒po了上去,模糊了一些细节:【有人来探艺人班,带了做饭超好吃的私厨开小灶,好吃到我吞舌头啊啊啊啊,我也算是体验过有钱人生活的了!PS:大佬还送了全剧组SHEN·籁礼盒。】   关注她的用户都知道她是某个大剧组的工作人员:【全剧组?我靠这得多少钱啊?】   po主回复:【工作人员+主演和群演,少说要花费几十万吧~我们现在在内陆高原地区,食材都是私人飞机空运过来的~来探班的还是个绝世大帅哥,出手特别阔绰/捧脸】   【而且来探班的不止他,还有另一个大佬,都是私厨+食材空运+伴手礼配置,我们也算沾了这个艺人的光了。】   【我焯,我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哪个艺人啊姐姐?可以透露一点线索吗?/捧脸】   【姐姐的工作是需要保密的,不要问。】   po主回复:【只能透露TA长得特别美特别牛逼,说实话个人觉TA好像真人BJD娃娃~剧组的人全都非常喜欢TA~】   这件事悄无声息上了一次微博热搜,但这位工作人员保密工作做得好,网友没扒出来她在的剧组是什么,但容貌出色并且已经进组的演员都被审视了一圈,终于隐隐扒到了正主。   已经进组加长得特别美特别牛逼像bjd娃娃,还被所有人喜欢,伴手礼是SHEN·籁的新系列礼盒的线索。   网友基本锁定了一个人:【在我印象中我就只知道一个人长得特别牛逼。】   【巧了,我也是。】   【我们想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长得特别牛逼”在我这里是他的专属形容词。】   【都不说是吧?行,那我也不说。】   这些大部分都是路人的评论,反倒是被猜中的正主粉丝一声不吭,没出来认领。   其他暗戳戳想蹭的粉丝在看见SHEN·籁和这些猜测之后都歇了心思。   集训最后两天是剧本围读,结束后按照聂桓文的习惯低调开了机。   第一场戏是江挽和顾逐之的对手戏。   “《金枝》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小太子邬黎伴着祥瑞出生,对魔族来说是大补之物,十二岁那年魔族要求帝后交出邬黎,被拒绝后残暴灭了小太子的母国。   邬黎在伴读邬啼的保护下躲避魔族的追杀逃到登仙梯。在抵达登仙梯时,邬黎已因多日未进米水陷入昏迷。   然而,就在邬啼抱着昏迷的邬黎要上登仙梯时,邬啼却被登仙梯的结界阻挡在外。   魔族即将追杀至此,铁锈般难闻的骇人杀意几乎贴着后脑削断发丝。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邬啼想起了一个传言:登仙梯会将所有有魔族气息的人排斥在外。   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邬啼飞快取下邬黎从不离身的信物,互换衣服后将昏迷中的邬黎推进结界,跪在结界外请求仙门护佑邬黎。   仙门并未现身,但被推进结界的邬黎身影很快隐去踪迹。   “小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仙门成全。”邬啼叩拜,虔诚伏在地上,“太子殿下生性烂漫单纯,恐不能承受血海深仇,小子斗胆请仙门怜惜殿下,抹除殿下记忆,庇佑他能够正常长大。”   风带来了仙门的疑惑。   “他的仇与恨,小子一人背负足矣。”邬啼回道,片刻低喃,“他生在高楼,不应踏进泥淖。”   “他的仇,我替他报。”   “他只需要无忧无虑长大,永远平安喜乐。”   邬啼磕了头,起身戴好兜帽,毅然决然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邬黎被推入结界的瞬间,他身上的饥渴和困乏一扫而空,醒来看见邬啼穿着他的衣服走远,不顾还没完全痊愈的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想跟上去,却被结界阻挡。   他拍着结界着急大喊:“邬啼——你要去哪儿?”   邬啼似有所觉脚步一顿,回过头,与看不见的邬黎隔着结界相望。片刻,他毅然转过头远去,再也没回过头。   “cut!”聂桓文的声音传来,化妆师和造型师一拥而上,帮演员补妆整理造型。   聂桓文和执行导演回看了两遍刚才的片段,声音从喇叭传出来,“非常好,趁现在补拍眼神戏,机位、场记、演员速度就位。”   其他无关人员飞快撤离现场。   这场戏最重要的是邬黎和邬啼的眼神戏:邬啼为了保护邬黎选择独自面对实力悬殊的魔族时的毅然,听见邬黎声音时的犹豫不忍,最后重新回归的理智和坚毅,以及邬黎发现世上唯一一个和他、和故国有关系的人选择离去时的不可置信、失望、愤怒、悲伤和痛苦,但凡有一个人接不住对方的戏都会成为这段剧情的败笔。   顾逐之放弃了家业特意跑来娱乐圈,下了功夫打磨演技,没多久就拿了影帝,演技不可谓不好,江挽有空就会去上表演课,有时候还会带表演老师一起进组,同样演技精湛,因此这场戏过得很快。   但聂桓文在精益求精下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场反复拍了好几遍才满意让他们过。   顾逐之还需要补拍两个独行的镜头,被导演叫住讲戏。   小陶赶紧上前,把温度刚好的水递给江挽,扶着他去保姆车上休息。   江挽喝了水,躺在沙发床上闭着眼出戏。   小陶没打扰他,把薄毯披在他身上,而后拉起了帘子。   江挽小憩了会儿出了戏,听见保姆车外有动静,掀开薄毯和帘子看向窗外,看见燕旭被周灼拦在了保姆车外。   两个月过去,燕旭终于来见他了。   江挽眼神漠然,看了会燕旭,见剧组其他人都看过来,起身走向车门。   燕旭被拦着没法上保姆车,但也没和周灼争执,这会听见车内有动静,眼神一亮,要抬步上前,被周灼拦住,不耐烦推了他一把。   江挽刚走到车门前,周灼突然被燕旭推得趔趄一下,墨镜掉在车上,露出脸上大片狰狞的烧伤。   很严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皮肤。   江挽垂下眼睫,目光在周灼脸上扫过,周灼发现他站在门边,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想捡起被弄掉的墨镜。   墨镜刚好落在江挽脚边,在周灼捡到墨镜之前,他弯腰捡起他的墨镜递到他的手中,食指指腹不小心蹭过被火燎过后的手背,粗粝的烧伤刮过他的指腹,微微刺疼。   周灼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江挽会帮他捡墨镜,做了个感谢的手语,重新戴好墨镜,给燕旭让开了路。 第51章   “怎么了, 江哥?”小陶听到动静出来,看见燕旭和周灼站在保姆车外,惊诧道, “燕少爷, 你来探班吗?”   他下意识往导演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刚好结束拍戏的顾逐之拂开助理的手,眼神微沉,一瞬不瞬盯着他们的方向,背后仿佛有条龇牙咧嘴护食的狗,明晃晃都是对江挽的独占欲和对燕旭的敌意, 看起来要吃人。   这两个月小陶经常看见顾影帝对每个靠近他江哥的人露出这幅神情,他收回目光看向燕旭, 顾影帝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 燕旭却好像并未察觉,只痴痴看着他江哥。   好吧。小陶尴尬地挠了挠头, 一时之间觉得他应该在车底, 而不应该在车里。   “燕旭。”江挽声音轻淡,“跟我来。”   江挽说完走回了保姆车,燕旭跟着上了车, 小陶让开身, 想了想, 下了保姆车,和周灼站在一起。   车上只有江挽和燕旭,但没关车门。   江挽披着薄毯坐在沙发床,燕旭和他面对面坐下, 斟酌着问:“刚才那个人,是顾逐之给你的保镖吗, 挽挽?”   江挽说:“聂导的保镖。”   保姆车没关门,周灼大概担心有心怀不轨的人进来,所以守在车外。   “他为什么会在你保姆车附近?”江挽没解释,燕旭闻言皱眉不悦,“他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不,挽挽,他一定是对你图谋不轨。”   “那个丑狗。”他咬牙切齿,“挽挽,你要提高警惕,不能让这些狗男人接近你。你想要保镖,我可以送我的人过来保护你。”   江挽掀起眼皮看他,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燕旭的气势一下就弱了:“我没有质问你,也不是在教你做事,挽挽,你不要生气。”   江挽没接他的话:“你来找我,想要什么?”   “不,我没想要什么,挽挽。”燕旭紧张说,“两个月不见,我很想你,我想见你,还有,”他顿了顿,愧疚似地低声,“来找你道歉。”   江挽眼波微动,问:“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因为我做了错事,挽挽。”燕旭单膝跪在江挽脚边,仰着脸看他,眼底满是对江挽深深的迷恋,以及对江挽浓浓的愧疚,轻声说,“我不该嫉妒顾二得到了你的青睐,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就把那段视频放出去,不该迟到这么久才来和你道歉。挽挽,原谅我,好吗?”   江挽垂着眼眸看着燕旭的脸。   离开燕铭后,他好像经常用这个视角看他们。比起让他抬头,他们更愿意主动跪下来,让他俯视他们。   不知道是什么病态心理。   江挽神色平静,瞧了会燕旭。   燕旭目光落在江挽搭在腿上的双手,他伸手捧住江挽的右手贴着脸颊,喉结微滚,晦声说:“如果挽挽实在生气,可以打我出气。”   江挽的右手雪白细长,摸起来有男性的骨感,也有男性没有的柔软和柔腻。他没有挣开燕旭的掌控,也没有如他所愿动手打他,只是静静看着他。   “打我吧,挽挽。”燕旭说,“挽挽做什么都是对的。”   保姆车突然一沉,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秒之内出现在江挽和燕旭面前。   “燕、旭!”顾逐之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他一把从燕旭手里夺回江挽的手,被戴了绿帽似地暴跳如雷,“你他妈竟然跑过来勾引我老——勾引挽挽,你贱不贱?!你是不是还要强迫他打你?我告诉你,你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燕旭一改在江挽面前的卑懦,冷笑:“你也只是挽挽的炮友而已,滚。”   顾逐之眉心一跳,差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但江挽从他手里抽回手,瞬间将他的注意力拉到了他的身上。   “挽挽。”顾逐之一改对燕旭的愤怒,对着江挽柔声细语,“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打他,是在奖励他,都是诡计多端的贱狗。”   “男夹子。”燕旭眉目阴沉,看着顾逐之的眼神如刀,厌恶讥讽,“恶不恶心。”   顾逐之没分给他眼神,抽出消毒湿纸巾,专注帮江挽擦着碰过燕旭的那只手:“挽挽,记住了吗?”   江挽轻轻“嗯”了声,没收回手。   “我问你聂导,待会没你的戏,你好好休息。”顾逐之体贴说,直到觉得江挽手上没有燕旭身上的脏东西之后才停下擦拭,犹豫地盯着江挽的唇瓣看了几秒,对上江挽平静的眼睛,还是没有亲上去,说,“我和燕旭出去说话。”   除了在床上,江挽其他时候都不让他亲,界限划分得很清楚。   江挽不在意他们会聊什么,懒洋洋又“嗯”了声,目送他们一前一后下了车。过了会,他听见车窗被人敲响,转过头,看见了周灼。   外面看不见里面,江挽降下车窗,淡淡看着周灼:“有事?”   周灼摇了摇头,比划了几下。   江挽以前演过聋哑人的角色,特意去学过手语,能看懂周灼在说什么:他在问他,需不需要他去看看顾逐之和燕旭,因为他们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很不对劲。   江挽看了眼顾逐之和燕旭离开的背影:“不用管。”两个大少爷争风吃醋,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周灼点头,并不多话,离开了。   小陶似乎担心那两个人还会回来,因此一直没上车。江挽升起车窗,重新坐回去,找到了小陶帮他放在车上的手机,看见微信新消息的提示,点了进去。   他两天没看手机,消息攒到了一起。   江挽回了乐时渝,才看见张特助的微信头像。   两天前。   张特助:【燕铭醒了。】   【挽挽,你猜,他会来找你,还是找莫斐?】   【你想让他来找你吗?】   【我可以帮你,挽挽。】   一天前。   【我不介意你和其他人,挽挽。】   燕铭已经醒了两天了。   江挽神情没有波动。他摸了摸后颈,不无讥讽地想:他身上携带的窃听器三个月失效,这老东西醒得真及时。   他被燕铭亲手调□出来,便宜了那么多人。可惜他在拍戏,看不见这老东西收到他准备的惊喜时的脸色。江挽心情很好,狐狸眼微弯,想起燕铭看见他带了一身陌生男人气息回去时的表情,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当燕铭听见这些音频时比当年还难看的脸色。江挽躺在沙发床上双手捂着脸,越想越开心,抑制不住。   片刻,他终于止住笑,摸着后颈的窃听器,心说,该想办法取出来了。   他以前的私人医生都是燕铭的人,窃听器是他植入的,江挽并不信任他。燕家的保镖经过系统化训练,取出窃听器绰绰有余。这里的保镖只有一个周灼,但周灼不一定有他们的技术,也没有无菌环境。   江挽想了想,爬起来,重新降下车窗,往周灼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周灼和小陶站在不远处,小陶在和他说话,他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敏锐看过来。江挽趴在车窗,勾手叫他过来,勾着唇,艳美面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燕旭和顾逐之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我警告你别来勾引我老婆。”顾逐之低着头点燃消毒纸巾,“他已经是我的了。”   “说话别这么难听,顾二,你也只是个炮友而已。”燕旭冷笑,“你有什么资格不准我靠近他?他也是我老婆!”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顾逐之讥讽道,“某些人刚才求挽挽打他,挽挽都没碰他,贱得没皮没脸。”   “还‘挽挽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机关枪似地突突,“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燕铭的外甥吗?你是怎么好意思顶着和老东西长这么像的脸接近我老婆的?我老婆没当场吐出来都是因为他是个体面人。”   “被妈妈关了两个月禁闭的妈宝男别来沾边。”顾逐之嘲讽道,“狗都嫌晦气。”   燕旭脸色铁青看了他一会,突然脸色一缓,笑了声。   顾逐之皱眉,狐疑地看着燕旭:“笑什么?”   “你是在逼我揍你吗,顾逐之?”燕旭看穿了顾逐之的诡计,气定神闲插着兜,“好让你找挽挽卖惨,怪我打了你拖累你们的拍摄进度,顾逐之,你当我傻吗?”   “你以为我来找挽挽道歉,只是让他打我吗?”他说,“挽挽的经纪人应该在和我投资的节目和几个大品牌谈邀约了。”   “不多。”燕旭十分谦虚,“也就五六七八个,只要他愿意,这些都可以是他的,他要大满贯视帝,我就把它捧到他面前。而你顾二,能做到吗?”   “那又如何?”顾逐之阴沉沉看了他半分钟,想起什么,愉悦地笑了,“和挽挽最亲密的人是我,挽挽现在最喜欢的人也是我,而不是你。燕旭,你真的以为这些东西能送到挽挽手里,而不是被你舅舅送到莫斐那里?”   “挽挽以后可能会允许我哥和沈知砚碰他,但他永远不会答应你。”他的眼底闪烁着恶毒的流光,恶魔般低语,“和燕铭有血缘关系是你的原罪,你把那个视频发出去背刺了我哥和沈知砚,他们不会再帮你,你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睐。”   燕旭恶狠狠看着他,两道不善的眼神撞在一起,几乎迸溅出骇人的火花。   “妈宝男。”顾逐之咬牙切齿。   燕旭满脸厌恶:“男夹子。”   “恶心。”   “早晚剁了你那□巴。”   两人相看两厌,不欢而散。   ——江挽事业的春天要来了。   红姐对着节目,品牌和剧组的邀约心想。   她面前的这些邀约可以分成六大类:沈知砚,顾司沉,顾逐之,燕旭,某不知名人士喂的资源,以及自发邀约或某某艺人牵的线。   虽然前段时间闹得不好看,但以江挽的咖位不能随意接通告。红姐看得眼睛疼,精挑细选了几个画了重点,然后将名单都发给了江挽。   她手底下就江挽一个艺人,江挽早就把决定权交给了她,但她还是会发给江挽看看。但江挽回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对她的决定没什么异议,自己又选了几个标出来,红姐充分考虑之后会去帮他谈。   江挽最后说:【老东西醒了。】   红姐眉心微拧。   _   保镖在病房外守着,褚特助带着蓝色文件夹进了病房:“燕总。”   燕铭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肩上披着黑色西装,坐在单人沙发,面容微敛沉静,身体强健,没有久病初愈的苍白。他执起茶几上的浓茶饮了口,才接过文件夹,翻看片刻,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薇总见过燕炽?”   褚特助毕恭毕敬:“薇总并没有和少爷见面,只是——”   “说。”燕铭没抬头。   “我们的人跟丟了少爷。”褚特助说。   “废物。”燕铭问,“温景瑞那边什么动静?”   “少爷并未去找他。”   “挽挽身边?”   “江先生一直在拍戏,身边没有可疑的人。”褚特助一五一十说,片刻想起来之前莫斐拜托他的事,“莫先生想见您,燕总,要——”   “不用。”燕铭淡声说,文件夹丢在茶几上响起重重的声响,“把何牧那两档节目给他送过去。让他安分点。”   何牧的节目刚好在他交给燕铭的那个文件上,褚特助飞快看了眼文件夹,没说什么,颔首:“江先生那边,还需要施压吗?”   这两个月燕铭“昏迷不醒”,手底下的人不敢动江挽,但现在燕铭“醒了”。   “过了两个月快活日子,该收收心了。”燕铭捏了捏眉心,“顾家和沈家那边盯紧点,还有燕旭那小子——”   他眼底半阴半明,“在动手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至于那条吃了熊心豹子胆觊觎主人的狗,先不动。”   褚特助了然,临走前又道:“莫先生似乎私下和张骋有联系,燕总,需要查吗?”   燕铭扶着额,做了个出去的手势,褚特助颔首,快步出了病房。   燕铭保持着扶额的姿势良久,重新拣起茶几上的文件,看着上面的图文,神容沉静。   窃听器已经失效一个月,这上面是江挽的踪迹。他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他和几个人做过哎,频率,那些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都为他做了什么,都记录在这上面。   是他把江挽调□成这样,他不怪江挽。燕铭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目光落在“周灼”这个名字上。   片刻,他蓦地将文件夹掀在地上,茶几哐当一声,被踹翻。   过得太快活了,挽挽。   ——   周灼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有小型手术室的诊所,无菌条件勉勉强强。   江挽推迟了计划,等暂时不用拍他的戏份,聂桓文同意给他放两天假的当天晚上,和周灼一起去了那家诊所。   他挡着脸,诊所的主人没认出他,盯着周灼规范做完手术前准备,才微微放下心,把手术室交给他们,在外面等着。   江挽脱下了上衣,露出雪白软腻的皮肉。他垂头趴在手术床上,露出后颈的位置,后背曲线曼妙,雪腻肌肤在手术灯的照耀下莹莹。   他感受到周灼裹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按在后颈的部位,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也很容易摸到皮下米粒大小的硬物。   江挽闭着眼,感觉后颈微凉。   很安静。   微创手术,没出什么血,甚至不需要缝合。很快,江挽被扶起身,衬衫披在他肩上。他低下头,看见手术盘中那粒小小的窃听器。   金属外表还带着血迹,江挽新奇多看了两眼。   周灼:你想带走吗?   “嗯。”江挽慢慢扣好扣子。   医生给他拿了消炎药和纱布,嘱托如果有感染的迹象一定要来找他。周灼代替江挽应付了医生。   周灼开车和江挽回去,走到半路,江挽让周灼停车,看了眼被装在透明密封袋里的窃听器:“随便挖了坑,埋了吧。”   颈后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疼,他不想动:“砸碎了,挖深点。”   周灼拿着密封袋下车,江挽偏头看着他的动作,看见他将窃听器砸碎,才转回头,拿出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   跃动的界面上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江挽从来不存燕铭的手机号,但这几年他总是给他打电话,他不得不认熟了这串数字。   他接了。   “晚上好,叔叔。”江挽率先开口,弯了弯唇,声音难得甜丝丝,像裹了蜜糖的□□,轻声,“这么久没动静,我还以为叔叔已经死了。”   燕铭呼吸细微波动,很快恢复平静,嗓音冷淡低沉,“心玩野了,挽挽。”   “嗯。”江挽嗓音轻快,“没有叔叔,挽挽玩得很开心。”   “而且和其他人尝试过之后才发现,原来挽挽不是讨厌做□。”他感叹,“是和叔叔做,才会讨厌。”   江挽轻轻说:“叔叔,你真的老了。”   燕铭呼吸重了一瞬,过了两秒,才压抑着怒火开口:“你身边有个叫周灼的保镖。”   “燕炽的亲生母亲姓周。”他说,“你会爱上第二个我吗,挽挽?”   “不要让我可怜你,挽挽。” 第52章   江挽偏头看向周灼。他说要挖深一点埋窃听器, 周灼就一直在挖坑,挖到了一定深度,而后将米粒大小的窃听器倒进深坑里, 用碎土埋了, 再用力踩平。   “叔叔好像真的老糊涂了。”江挽看了会转回了头,眼神平静,直视着被车灯照亮的前方。   这片地方人烟稀少,只有绵延不绝的水泥路,车顶白光在江挽的睫根泊出一弯柔和,他轻笑了声:“我记得我从来没说我爱过叔叔, 而且,”   “叔叔都已经四十五了, 怎么动不动就和我们年轻人说爱不爱的。”江挽的狐狸眼亮莹莹, 恶意满满地弯了弯唇,口罩下漂亮的面孔美艳迷人, 他问:“插手年轻人的感情, 叔叔,你不觉得害臊吗?”   “挽挽。”电话那头的燕铭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别惹叔叔生气。”   江挽直接挂了电话。   车内一片寂静, 江挽低头把弄着手机, 右手肘撑在车窗, 两指抵着太阳穴,面色渐渐冷沉。   几分钟后,周灼埋完窃听器回来。夜晚开车,他没有戴墨镜, 只戴了口罩,车内后视镜倒映出他没被遮掩的上半张脸。   他的眉毛和发际线都被火舌燎过, 大概是伤到了毛囊,这两块地方都没再长毛发。   剧组落脚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挽目光扫过后视镜,很快收回目光,直视着前方。   周灼说不了话,江挽不爱说话,因此一路无话。他们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剧组的其他人都在自己房间。   到了光线充足的地方,周灼又戴上了墨镜,他把江挽送回房间,问:伤口疼吗?   以防万一,周灼还是给他缝了两针,现在药劲即将过去,江挽后颈部位的隐痛渐渐开始变得明显,但还算能忍受,诊所的医生也开了止痛药:“还好。”   他顿了顿,看着周灼被火燎过的额头:“今天谢谢了。”   周灼摇了摇头:不用谢。   江挽轻轻颔首,打开门进了房间。   他修养了两天,伤口没感染,没耽搁拍戏进度。   顾逐之不知道江挽这天晚上去做了什么,但他发现了他后颈的伤口,大概给聂桓文说了这件事,这段时间他的戏份都不多,等他的伤口长得差不多之后才渐渐多起来。   江挽拍戏不喜欢带手机,但直到这个取景点结束,燕铭都没再打电话过来。   ——大概是真的被上次那通电话刺痛了。   江挽对燕铭和外面的消息漠不关心,不代表剧组的其他人也不关心。   “燕总回到公司之后雷厉风行开了好几个人,薇总手中上亿的大项目也被拿走,小燕总也被停职了。”江挽戏份结束当天,小陶整合了近期所有的八卦,一股脑倒出来,“顾家和沈家这段时间有些小麻烦,顾总和沈总抽不开身。”   所以除了燕旭来探过班,顾司沉和沈知砚都没来。江挽弯着脖颈,让小陶帮他看看伤口愈合情况。   缝合的线已经开始自动脱落,小陶拍了张照片递给他江哥:“莫斐官宣了《你好,朋友》和《青春进行时》,还有于导的新剧,也是一部仙侠耽美,莫斐的角色也是一个太子,听说是燕氏集团出品。”   《你好,朋友》和《青春进行时》都是何牧的节目,前者是访谈类综艺,热播剧的主演一般而言都会上,后者是江挽选的那档《一起冒险吧》的竞品综艺。   江挽记得红姐发给他的名单上有何牧的这两档综艺,《你好,朋友》还被红姐标了出来,再加上于澈的新剧——他能肯定,莫斐,或者说莫斐身后的人在和他对标。   “对了。”小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犹豫豫说,“江哥,我看到他们说老登和莫斐的婚期定了,应该最近几天就会官宣。”   江挽没什么反应,看着伤口的照片,把手机还给小陶,见小陶忧虑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回了个“哦”。然后又想了片刻:“红姐说过我们在谈的邀约有影响吗?”   小陶:“……”   “红姐没说。”   江挽点头,理好衣领。   和他料想中的一样,燕铭醒过来之后就会清算沈家和顾家,还有他那个不听话的外甥,以及,张特助。   这些人没告诉他,每天晚上的聊天框都只是在关心他,就连他身边的顾逐之也没在他面前透露出一丝信息。江挽心里没多少波动,甚至算得上冷漠。   他只想好好把这部戏拍完,以及——如果顾逐之不能和他上床,他应该找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这个取景地取了半个多月,剧组赶时间把最后的一部分拍完,明天就会飞到下一个取景地。江挽看了眼在收拾设备的工作人员,目光落在周灼身上。   周灼被聂桓文指挥去帮忙搬设备,单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却遍布着凹凸不平瘢痕的小臂。   这段时间他除了被聂桓文指挥去打杂之外,剩下的时间经常跟在聂桓文身后,倒很少出现在江挽面前。   他也很少和小陶相处,似乎只忠心于聂桓文。   江挽手指敲着膝盖,看着周灼手臂上的瘢痕片刻,挪开了目光。   “挽挽。”顾逐之出现在保姆车旁,他的戏份昨天就结束了,今天是来陪江挽,他弯下腰,看着车内的江挽,柔声问,“现在回去吗?”   “嗯。”江挽点头。   于是顾逐之上了车。   小陶去开车。   保姆车悄无声息离开,周灼似有所觉朝它离开的方向看了眼,随即敛下眼睫,继续将设备搬回车上。   聂桓文在车上抽烟,驾驶位上很快上了个人。他瞥了眼,见是周灼,便捏了捏鼻梁,碾灭了烟头丢进烟灰缸:“回去了?”   周灼点头,启动了车。   “对了。”聂桓文轻飘飘说,“最近有人在查当年的事,我的云端被黑了。”   口罩微动,周灼似乎微微笑了下。   _   江挽没让顾逐之进门,顾逐之只能遗憾回了自己房间。   小陶停好车,刚进房间,突然一拍脑门,响亮的一声吸引了江挽的注意力。他说:“江哥,你让我找人查的东西查到了。”   他把私家侦探发给他的pdf文件翻出来递给江挽。   江挽扫了眼。   这个pdf上是聂桓文遭遇的那场火灾的细节,保镖周灼保护了雇主聂桓文,被消防员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虽然没人死亡,但这件事在当年还是闹得很大,再加上聂桓文的职业习惯,这些照片有的被爆了出去,有的从始至终都只存在在聂桓文的云端。   小陶加钱让私家侦探黑进了聂桓文的云端,才拿到了这些照片。   照片上的周灼身材和他们看见的这个周灼相似,脸虽然没有打码,但被严重烧伤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pdf没有周灼完好无损的脸。   江挽把手机还给了小陶,他从始至终都记得他和燕炽相处时他身上携带了窃听器,燕铭知道他们聊过什么,也知道他因为他的缘故厌恶燕炽。   当年燕铭也是蓄意接近他,所以他会反感做出和当年同样行为的燕炽。   燕炽,周灼。   ——燕炽的亲生母亲姓周,一个叫炽,一个叫灼,太巧了。   所以江挽让小陶去找私家侦探查这件事。   “那个人说没有ps的痕迹。”小陶看了眼pdf,在看见周灼那张严重烧伤的脸时深吸了口气,不太忍心,很快退出了文件,“我这段时间碰到了周灼手上的瘢痕,摸起来是真的。”   他不太理解他江哥为什么突然要查周灼身上的瘢痕:“怎么了吗,江哥?你觉得他不是周灼吗?”   “嗯。”江挽皱了皱眉,突然骂了句,“这老不死的东西。”   小陶:“?”   “没什么。”江挽起身走向浴室。   他稍稍打消了对周灼是燕炽的怀疑,但不多。   小陶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在外面的浴室洗了澡回了自己房间,想了想,重新点开了pdf,掠过这些照片看文字。   江挽从浴室出来,刚躺上床拿起剧本,床头柜边的手机叮叮响了几声。他没理会,直到快睡觉时才拿起手机看时间。   小陶的微信消息出现在顶部:【江哥,周灼似乎、好像、应该,嗯……】   小陶:【你自己看吧。】   小陶:【pdf截图】   被小陶截出来的地方是被他漏看的那部分,江挽掠过前面的专业名词,目光落在最后几个字:【疑似阳痿】。   江挽想起燕炽在家门口说的那段话。   ——性不是最重要的。 第53章   放在枕下的手机不停震动, 许久才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拿起放在耳边,手机屏幕的微光映亮他轻轻弯起的唇角和中指指腹那粒浅色小痣。   双方都一言不发。   许久,对面才终于败下阵, 主动开口:“燕炽。”   “是我。”燕炽语气微微含笑, “姑姑考虑好了?”   电话那头没有直接回答,女声漠然:“你手上有多少股份?”   燕铭不会让燕炽接手燕氏,也不会让他沾手股份,他心仪的继承人还没从江挽的肚子里生出来。   燕炽说:“15%。”   “燕炽。”燕薇在电话那头轻笑,“燕铭持股65%,剩下的20%零零总总在我和其他人手里。你认为, 就凭你这15%,就能让我扳倒他吗?”   “当年燕老爷子手里有52%的股份。”燕炽嗓音却不疾不徐, “燕铭就算拿到了剩下的48%, 他也坐不上现在这个位置,对吗, 薇总?”   燕老爷子的死是意外, 但燕薇听懂了燕炽的言下之意,却只是沉默。   “他爱江挽。”手机屏幕的光灭了,燕炽的脸彻底陷入黑暗,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轻柔声音仿若能蛊惑人心, “因为江挽没有触及他的利益,所以愿意和他玩这种爱情游戏。”   “他做事都有目的,这些目的的汇集点是他自己。”他说,“他把莫斐留在身边, 是因为他最像那个时候的江挽,他可以通过他弥补当年的遗憾, 也可以通过他刺激江挽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   “他被‘我’撞进医院,顺势装作昏迷不醒,放任那几个人纠缠江挽,让江挽看见自由的假象,让他以为他离开了他也会过得很好。”燕炽继续说,“然后,再‘醒过来’,毁灭他的希望,同时还能清算那些觊觎他的那几条狗。”   “控制的手段松弛有度,反复抹灭他的希望,直到他意识到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再也生不出逃离的心思。”   “但如果江挽的存在触及到他的地位和利益,他还会爱江挽吗?”燕炽轻笑,“燕家人无情无义,我的父亲,是其中的标杆。”   “或许他真的喜欢江挽。”他说,“但如果这些年江挽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燕薇保持了良久的沉默:“你想要他死?”   “燕总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燕炽声音意味深长,“我虽然是他的儿子,但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燕薇笑了声:“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燕家,以及——”燕炽微微停顿,含笑道,“赫斯顿和,和平公馆5%股份。”   “合作愉快,燕总。”   “——合作愉快。”   _   江挽和顾逐之第二天没和剧组其他人一趟航班,他们和聂桓文,以及几个剧组工作人员低调同行。   周灼跟在江挽和顾逐之身后,以防他们被粉丝认出来。   ——尤其是那些隐藏在江挽粉丝中的变态。   小陶推着行李箱落后江挽一步,看见周灼,登时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两个字,眼神闪躲。周灼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心虚,多看了他两眼。   于是小陶尴尬地快走了两步,紧紧跟上江挽。   这附近有个旅游胜地,再加上快放小长假,现在过来旅游的人不少,机场人来人往,还有不少人摆弄着专业拍摄装备。   江挽眼皮突然毫无征兆跳了跳,他气质出众,即使挡住了脸低调走在人堆里,也轻而易举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再加上他全副武装,看着就不太对劲,因此越来越多的目光聚在他身上。   “江挽?”突然有人说,“你是江挽吗?”   江挽脚步一顿,低下了头,没理会。周灼、顾逐之和几个工作人员下意识将他挡起来,阻挡了路人的视线。   谁料那个路人看见他们这样反而笃定了:“你就是江挽!”   这一声音量不低,其他原本还在观望的、摆弄专业设备的路人也骚动起来:“江挽?真的有江挽?!在哪儿呢?”   “卧槽那个人说的竟然是真的!江挽真的在这里!赚了!”   他们七嘴八舌:“这么多人,哪个是他?”   “那个推行李箱的,是不是他的助理?”   “那个被挡起来的!就是他!”   “江挽?”   “挽挽!”   “啊啊啊啊啊!太幸运了!”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顾逐之吗?他们真的在一起拍戏吗?!”   “他们要走了啊啊啊啊啊!快拍!”   机场一片骚乱,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开始朝江挽奔来,不明所以的路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也看热闹似地跟着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明星?哪个明星?出名吗?”   “江挽?我靠!顾逐之?我靠!”   “家人们谁懂啊,出来旅游一趟竟然偶遇江挽和顾逐之了!”   聂桓文只戴了鸭舌帽,又胡子拉碴,头发也长长了一些,和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形象不一样,路人并没有将他和娱乐圈联系起来。   再加上他原本就和江挽几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这些人反而没注意到他,跑着经过他,他双手插兜,优哉游哉穿过了人群。   剧还没拍完,新剧的两个主角暂时还没有官宣,他最好不要被拍到和两个主角同框,幸好这些粉丝完全顾不上他。   聂桓文回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包围圈”,吹了个口哨,拐去了贵宾休息室。   剧组的工作人员将江挽护在最里面,让粉丝都冷静一点。但粉丝根本不听他们的,包围圈在缩小,挤压中间的位置:“挽挽!是你吗挽挽?”   “可以给我签名吗?”   这些粉丝有男有女,但男粉的数量明显压倒性超过了女粉,他们完全忽略了顾逐之:“我们都是你的粉丝,你出来见见我们,让我们看看你。”   江挽站在包围圈的最中心,被夹在周灼和顾逐之之间,被挤压得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不得不扶着顾逐之的胸口,周灼的胳膊挡着他,防止他被挤到。   “我操啊!”小陶崩溃地爆了粗口,“谁他妈把行程泄露出去的?!”   甚至还有人开了直播,怼着江挽拍,很快引来了不少江挽的粉丝。   江挽粉丝看见江挽被迫缩在中间,在弹幕上又心疼又崩溃,暴怒:【我******!】   【不准挤他!!不准挤他!!!没看到他连站都站不了了吗!】   【挽挽不是在拍戏吗?!连站姐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谁泄露了他的行程!!!】   【你们是挽挽的粉丝吗??!没看见他已经这么难受了吗?!我求你们了,你们放过他吧!!换个人粉!!】   【不要拍了!】   【私生不是粉丝!!】   【助理声音都要喊哑了,你们做个人!】   机场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这边的骚乱,已经赶过来处理了,但效果不大。江挽垂着头站在中间,过了几分钟,突然抬起头,轻轻拍了拍小陶的肩。   顾逐之低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挽挽?”   小陶回头:“江哥?”   “拿支笔给我。”江挽没有卸下口罩和墨镜,雪白细长的手接过了快要递到他面前的签名本。   小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要签名吗?”   事情已经发生到这个地步,一味躲着不是办法。   江挽“嗯”了一声,在他接过签名本的刹那,原本紧紧盯着他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去。小陶掏出一支马克笔递给江挽,趁机扯着嗓子喊:“不要挤!”   江挽在签名本上签了名,看向它的主人,将签名本还给她。   小姑娘的头发和衣服都在推搡间变得凌乱,原本就亮的眼睛在接过签名本时变得更加亮晶晶,捧着签名本尖叫着说:“啊啊啊啊谢谢挽挽!挽挽你真好!”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场面就没刚才那么拥挤,变得稍微有秩序了一点。江挽终于能站稳,一个一个签过去,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都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周灼和小陶,以及顾逐之寸步不离地跟着江挽。   “挽挽。”一个男粉叫住他,紧张得额头冒汗,热切又渴望看着江挽,“我可以和你握一下手吗?”   他伸出手,眼神祈求般,紧紧盯着江挽的脸,却只看见墨镜和口罩,眼神下落,看着江挽捏着马克笔的右手,他签了太多名,手指被马克笔压得微微泛起了粉,漂亮得惊人。   男粉眼神晦涩,掌心湿·黏·乳·白。   江挽签名的手微顿,垂眼扫了眼他的手,收回了目光,继续签完了名,将照片还给另一个女粉。   他跳过了这位男粉,经过他时,对方却突然伸长手想摸他的手。   江挽下意识后退,险些身形不稳,站在他身后的周灼单手稳稳当当兜住了他,并快且重地抬脚踹向男粉的胸口——   人群中响起骚乱和惊呼。男粉躲避不及,被当胸踹飞,倒在身后人身上,捂着胸口闷咳:“咳……我操·你……”   周灼身高一米九,跟江挽一样打扮神秘,一言不发俯凝着男粉,等江挽站稳脚跟,松开了扶着他的手,安静站到了他的身后。   顾逐之在那名男粉伸手时就绷紧了身体,但被周灼抢了先。他缓缓松懈绷紧的身体,侧头瞥了眼周灼,在看见他脸上的烧伤时别开了目光。   小陶反应没他们快,现在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将江挽挡在身后,他喊了这么久,嗓子已经哑了,脖颈也绷起了青筋,愤怒道:“再对江哥动手动脚我就不客气了!”   人群吵吵嚷嚷,都是指责刚才那名男粉的声音:“挽挽本来就不喜欢和男粉接触,为什么硬要和他握手?”   “不会又是一个在手上涂了jingye的变态吧。”   更多的男粉狂热的目光落在这个人的手上。   有人小声说:“兄弟牛逼。”   那个男粉被踹得狠了,一直捂着胸口咳嗽,胸口看上去微微有些塌陷。有他的惨状在前,周灼还站在江挽身后,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再对江挽做什么。   机场的警方完全控制了现场,江挽签完名和他们道别已经是一个小时后,顺利离开了现场,直接去登机。   直到登了机,小陶一直紧绷的身板才松下来。   江挽让空姐送了杯热水过来,递给小陶,说:“辛苦了。”   小陶咕咚咕咚干完了整杯水,衣服在最开始的骚乱中被扯烂了,发型也凌乱,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这都不是事儿。太可怕了,谁把你行程泄露出去了?”   这些人的目的就是江挽,顾逐之站在他身后,这些人都没搭理过他。   顾影帝从出道起——不,从出生起,就没遇到过这种无人问津的情况。顾逐之摘了伪装,冷沉着脸打了个电话。   顾逐之的助理给了小陶一颗润喉糖,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颗,声音同样沙哑:“是剧组的人?”   托这些疯狂粉丝的福,剧组的人都升了头等舱,现在人手一颗润喉糖,跟打了场仗似的,都累得摊在座位上:“人不好抓。”   小陶上微博看了眼,这件事果然上了热搜,还上了好几个。   “我靠,这些傻逼。”小陶骂了句,“还他妈直播,这些缺热度吗?急需热度换阳寿是吧?”   江挽安静刷着微博。   那个对他动手动脚的男粉也被直播拍了进去,包括周灼踹他的画面。   广场上都是骂这个男粉的言论,还配了被放大的直播截图和以前热搜的截图,用来向路人佐证周灼踹他不是因为他想和他握手,而是因为——   江挽呼吸沉了沉,偏头看向周灼,周灼一个人坐在热闹外缘,侧头看着窗外。   “周灼。”江挽叫了他一声,他立即转回头看了过来。   江挽说:“过来。”   周灼起身,半跪在江挽面前。   “为什么要踹那个人?”江挽问。   周灼打手语:他的手不干净。   “是什么?”   周灼:抱歉,我不知道。   周灼:只是看上去很恶心。   ——他的粉丝放大直播画面截图,用来佐证他和周灼行为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路人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江挽不愿意和男粉握手,不是因为挽挽对粉丝态度不好,而是因为以前有男粉在手上涂了jingye想和他握手!!他已经有阴影了!这个人手上明显有东西,而且很像jingye!他才不会和他握手,他的保镖才会动手!!挽挽一直在跟剧组拍戏,连站姐都没有跟机,这些人是私生,已经对挽挽造成困扰了!】   今天的遭遇很像他在燕家老宅遇到的事。他不听话,要离开燕铭,燕铭就让他看没有他的庇护,那些变态会怎么肆无忌惮地骚扰他。   ——剧组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他是跟着导演走,他的行程被暴露,很有可能会被扒出来他就是聂桓文新剧的主演,所以剧组的人不会暴露他的行程。   燕铭想查到他在哪儿轻而易举。   江挽垂眼看着周灼的墨镜,似乎能穿过薄薄的墨色镜片,看见他漆沉的眼眸。 第54章   然而——那双眼睛藏得太深, 墨镜下什么都看不见。   江挽移开了目光,让周灼回去了。   “挽挽,我让人去查了, ”顾逐之打完电话, 握住江挽的手,宽慰他说,“下飞机后应该就有结果。”   顾逐之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肤色,和江挽有很大的色差。江挽手背被温热宽厚的掌心覆盖,他盯着顾逐之的手背看了眼,缩回了手, 登上微博,点进了燕炽的微博主页。   燕铭只手遮天, 他已经在以前的老房子留下生活痕迹, 这件事背后的人如果真的是燕铭,那么他的家也很有可能被变态找上门。   那是他和奶奶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他的世界里唯一一片净土, 不允许这些男人踏足的地方。   手指悬在私信上方,江挽垂着眼眸许久,才终于点了下去。   @江挽:【GalJiang, 加我。】   顾逐之在一旁狗狗祟祟觑着他的手机屏幕, 看见“燕炽”两个字, 皱了皱眉,没忍住问:“挽挽为什么要给他你的微信?”为什么要便宜他?他当时都求了那么多次才加到微信。   江挽关掉了手机,平静说:“有事。”   顾逐之心里怨念很重,但又担心惹他不高兴, 只好察言观色,忍不住直冒酸水:“有什么事是我不可以帮到你的吗?”   江挽没回答, 低眸看了眼顾逐之,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   除了上床,他很少主动对顾逐之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顾逐之眼底的阴霾顷刻散去,握住他还撤离的手指,帮他揉着酸痛粉润的手指。   头等舱不止剧组的人,所以江挽和顾逐之都没取下口罩和棒球帽,但他俩的互动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他们的座位靠前,这些人没注意到他们的正脸,负责头等舱的空姐很快提醒顾逐之回他的位置。   顾逐之飞快隔着口罩亲了下江挽的手指才起身,江挽不太愉快地轻轻皱起眉,用纸巾擦拭被亲吻过后的手指。   飞机起飞后,他连上WiFi,微博的推送很快跳出来。   燕炽回了他的私信:【好的,哥哥。】   江挽打开微信,果然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他点了通过,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周灼,对方坐得板正,没低头看手机。   燕炽暂时没有回复他,江挽登上了微博小号,他给燕炽发私信时看见他已经有了超话,他顺着点进去看了眼,看见燕炽头像下的“在线”绿色小图标。   江挽又瞥向周灼,退出了超话,划掉热搜和互关好友的推送,主动给燕炽发了条消息:【可以帮我个忙吗?】   除了最开始系统自带的打招呼,聊天框只有这么孤零零的一句话,之前的聊天记录都因为被他删过好友消失了。江挽琢磨了两秒,把从小陶那里存来的卖萌表情包发过去:【小豆泥星星眼.GIF】   表情包发过去没多久,聊天框顶部反复出现“输入中”的字样,良久:【哥哥,你说。】   燕炽反复删改,最后只克制发来一句含糊不清的:【好可爱。】   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没消失,过了许久,燕炽的气泡才终于弹出来:【我以为哥哥不会再理我了。】   【对不起。】   江挽手微顿,将编辑好的请求发给他:【能不能帮我注意一下我家门口的陌生人?】   燕炽回得很快:【好。】   过了会,他又问:【可以申请报酬吗,哥哥?】   江挽:【想要什么?】   似乎怕江挽后悔,燕炽回得比刚才还快,像是早就编辑好,就等着江挽问了:【哥哥这次能不能不删我微信?我没事不会打扰你。】   燕炽的社交账号就只有一个微博可怜兮兮单方面关注江挽状态,其他社交平台都没有江挽的账号。   江挽垂着眼眸,没犹豫:【好。】   燕炽:【谢谢哥哥。】   话题戛然而止。   解决完这件事,江挽微微放下心,他关掉手机,又偏头看向周灼,周灼双手放在膝盖,依旧坐得笔挺。   直到飞机降落,周灼都是这个姿势。   小陶担心这个机场也有疯狂的粉丝,下飞机前和江挽互换了衣服。他和江挽的身材差不多,把脸和头发遮起来,没人认得出他和江挽。   剧组另一个和顾逐之身高相似的工作人员和顾逐之换了衣服,装成了顾逐之。剧组的其他人和伪装起来的小陶和工作人员一起走,周灼已经暴露,他也得和他们一起。   等他们引开粉丝的注意,真正的江挽顾逐之才和无人关注的聂桓文出去,接他们的人在机场外随时开着车门接应他们。   直到头等舱的人都离开之后,众人才按计划先离开,江挽和聂桓文远远走在他们后面。   小陶等人先出去,果然遇到了蹲守在机场的粉丝。趁这些粉丝只注意到他的衣服,小陶拔腿狂奔,周灼和“顾逐之”两个高挑显眼的跟着他,粉丝们果然把小陶认成了江挽,在他们后面狂追,还不忘举着手机或者相机拍。   江挽三人低调离开了机场,先行上车离开。   小陶等人还是被追上了,就在此起彼伏的“挽挽”中,小陶气喘吁吁撑着膝盖,摘下了口罩和墨镜,露给粉丝们一个挑衅的笑:“哈,我可不是江哥。”   要不是怕被拍下来连累他江哥挨骂,他都想对他们竖中指!   “你不是挽挽?”粉丝们激昂慷慨,“那挽挽呢?!我们是来见挽挽,不是来见你这个冒牌货的!”   小陶摆烂摊手。   粉丝们愤怒看向他身后的“顾逐之”:“顾逐之呢?出来说话!”   “顾逐之”取下口罩和墨镜,无辜地看着他们。   “操!!”   “在那边!”人群后突然有人大声说,登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人群后方已经有人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于是原本围着小陶等人的粉丝又呼啦啦跟着他们跑。   这不是他们安排好的剧本。小陶皱了皱眉,骂了句脏话,以为江挽他们真的被发现了,正要跟着跑过去,却被周灼拦下了。   周灼将便利贴递给小陶:司机说他们已经离开了。   小陶松了口气,把便利贴揉成一团,赶紧和去取行李的其他人会和。   在人群后面大声说话和带头跑的是顾逐之安排的人,他们都是机场的路人,并不知道这些人在追谁,只用在后面喊一句就能拿到报酬,等他们知道是谁之后,小陶他们也早就离开了机场。   机场的追逐很快又上了热搜,江挽粉丝在网上嘲笑这些人被耍得团团转,江挽的工作室和粉丝后援会前后脚发了严肃声明,表明禁止粉丝跟江挽的未公开行程,工作室也在声明中表示这次将会找到泄露江挽行程的源头告上法庭,安抚正在愤怒中的粉丝。   小陶跑得肺疼,在车上刷着微博暗爽,比江挽他们晚了一个小时才到取景地的酒店。   同时,顾逐之的人也查到了泄露行程的人是谁:柳擒。   不是剧组的人,藏得很深,顾逐之的人废了不少功夫才把他挖出来,但没挖出来更深的东西。顾逐之不认识这个人,但江挽有印象。   柳擒是燕家安保团队的成员,曾经和江挽有过几面之缘,几个月前把江挽带出燕家的宴会厅送回房间的那个保镖。   江挽心底的猜测变成了石锤,他看着工作室的声明,唇角的弧度有些讥讽。他拒绝了顾逐之帮他按摩手部肌肉的提议,回了房间。   两分钟后,他发了一条微博。   @江挽:【燕总,体面一点。麻烦不要再用这种手段来骚扰我、威胁我。祝你和莫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燕铭 @燕氏集团官方微博】   燕铭没有微博账号,他的姓名已经被微博官方锁定。这条微博一出,不仅是粉丝,路人都傻了。   【啊?啊??啊???什么意思,今天这件事是燕总做的吗?】   【我操燕总故意把江挽的行程告诉私生?他不知道江挽很招变态吗?】   【他强迫挽挽待在他身边十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是挽宝第一次正面回应老登和莫斐结婚的事……他不会就是想听挽宝亲口祝他和莫斐百年好合吧?我吐了。】   【十年都没有感情吗?挽宝今天差点就又被变态……】   【“再用这种手段”,这个“再”字就用得很微妙。】   【前面说强取豪夺是真爱,好嗑的人出来走两步。】   【上次事情闹那么大都被燕氏集团压下去了,不知道这次会闹多久。】   【挽宝都已经专注事业这么久了,他刚醒就来搞事,好恶心,老东西,好恶心。他怎么没被车撞死?】   【能不能不要这么恶毒?好歹也是一条命,该死的又不是他,我看该死的是你们。】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冲了:【怎么了?戳你肺管子了?你正主不会是燕铭那老婆吧?怪不得,正主刚官宣就被扣上扫把星,难怪你急了。】   【还没进门正主就要守寡,她不急谁急。】   【打个补丁:还分不到遗产。】   【哈哈哈哈。】   【挽宝被老登高速截停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说他也是一条命呢?挽宝被逼得自杀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他该活着,该死的不是他,该死的另有其人呢?】   【……被刀死了,求求你别说了,自己人呜呜呜呜。】   有大V出来爆料:【小道消息,沈总和顾总曾经公开表示过在追求江挽,老登醒了之后就开始收拾沈家和顾家了。   还记得这个月顾氏集团生产的机器人芯片泄露隐私,以至股市大动荡吗?还记得SHEN·籁去年发行的香水被爆出含有的挥发性有机化合物超标可致癌,导致旧顾客流失,新系列香水价格大跳水吗?(插个题外话:前段时间上过热搜的某大佬探班下面现在全是让po主把收到的礼盒送去检测。)   但其实顾氏集团的机器人芯片和沈氏集团的香水一点问题也没有,都是这老登搞出来的。因为他们都对江挽表示过好感。   当然,你们以为顾影帝和燕旭就没受到影响吗?   燕旭已经被停职,薇总手里的项目被移交给燕总手下的人,至于顾影帝啊,掉了好几个不错的饼,最近不是渐渐有怀疑他影帝的称号来得太水的风声吗?】   评论区都看傻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前段时间还爆出沈总亲戚开的高端会所招·嫖开银·趴,还说沈总有参股,后来才爆出来沈总根本不知情。现在想想……特别耐人寻味哈。】   【楼上说的是江挽被爆出学历造假飙车的那段时间吧?我记得那段时间江挽被全网黑,只要帮他说话的人都会被追着骂,刚开始还有圈内好友冒头,后来都被骂得不敢了,所以当时只有沈氏集团敢帮他们代言人说话,然后就被爆出了这种事。】   【虚假的商战:拔你网线,开水浇你招财树,改你菜单:十道拍黄瓜!   真实的商战:专家抹黑,散布谣言,打舆论战。】   【沈氏和顾氏都是良心企业。】   【他妈的谁敢信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江挽。】   【他们一怒冲冠为蓝颜,我一怒冲冠……怒了一下。】   【?打住,我挽宝也是受害者。】   【挽宝只想安安静静演戏,如果他想借此营销的话不可能快半年都没正面回应过这些破事。】   【他连顾小狗的微博都没理过。】   【哈哈哈哈顾小狗膝盖痛了吧哈哈哈哈哈。】   【如果我拿出这张照片,阁下该如何应对呢。[图片链接]】   图片是在飞机上偷拍的,江挽在座位中完全被挡住,顾逐之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只露出半张俊美的脸,他迷恋地半跪在江挽面前,捧着他泛红的手指揉,两人动作间透露着亲密。   【?哪儿来的?飞机上?你是私生?】   【刚好买到一趟航班的头等舱而已,当时只是觉得半跪的那个人是个大帅哥,还觉得好嗑,没想到是顾逐之和江挽…………】   【顾小狗靠舔真的上位了。】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好,年轻小狗就是好。】   【我嘞个豆,这下谁还记得最开始喜欢挽挽被燕铭第一个收拾的燕炽?这可怜孩子,从小没了亲妈,长大了被亲爹抢了初恋,还被丢到了精神病院,出来后初恋被始乱终弃,后妈是个比他还小的、亲爹找的赝品初恋,初恋反而被迫害,没发疯创死全世界都是因为他有钢铁般的意志。】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在嘲笑他,我只是牙太热了,露出来晾晾而已。】   ……   顾逐之的人只查到了柳擒,江挽转头就把燕铭名字发出去,顾逐之用膝盖想也知道柳擒是燕铭的人。他直接转发了江挽的微博:【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   评论区一片热闹:【666顾小狗牛逼!】   大概谁也没想到江挽会直接把这件事捅到明面上来,但是除了正主,其他人都对此喜闻乐见。刚好又是小长假,热度格外高涨。   顾氏和沈氏前段时间受到的诬陷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被洗清,舆论一边倒,燕氏集团的公关部直到深夜还灯火通明,一片愁云。   他们的老板是燕铭,公关部为燕铭服务,即使私下不少人都认为燕铭已经有了未婚妻还去招惹前任的行为不好看,但还是有条不紊为他公关。   只是燕铭明显还对江挽有旧情,他们也不敢完全把脏水泼到江挽身上,于是把火气都洒在顾氏和沈氏身上,水军一波一波下,一家和两家公关部打。   除了公关部,燕氏集团最高层的会议室也是一片敞亮,冷凝的气氛凝聚在会议室的上空。   燕氏集团的股东基本都在会议室,燕铭作为集团最大的股东,却并不在场。长会议桌缺了个空位,燕薇坐在顺位第二张椅子,是在场的最大股东,其他股东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燕薇妆容干练精致,披着西装外套,红色甲面贴了碎钻,在白炽灯的灯光下反射着耀眼刺目的光。   现场的股东按坐位就能分出党派:燕薇对面的几个股东是坚定拥护燕铭一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她右手边的几个股东——这是她的人,这些人都在集团或者分公司掌握实权,剩下的除了个别中立,剩下的都是拿着股份吃分红的墙头草。   以及——燕炽。   燕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这些墙头草手里抠走了15%的股份,让这些墙头草股东代替他出席这次的股东大会。   实际上,这次的股东大会只是股东们用来宣泄对燕铭针对沈氏和顾氏不满罢了,因此连燕铭身边的褚轻舟也没现身。   燕薇目光掠过面容明显不满的股东。   除了对燕铭忠诚的狗,这些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曾经以为江挽只是燕铭身边的普通情人,悄悄对他示过好,被当众下过面子的。比起看见燕铭对江挽还旧情未了,他们更愿意看见江挽被彻底抛弃,他们才好碰到他。   她的保镖和助理站在她身后,燕薇拢着披在身上的西装起了身,裙摆流光摇曳,在众股东的注视中走向会议室大门。   在她离开之后不久,股东们也开始散了。   燕薇带着助理和保镖等电梯时,身旁突然出现一个男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有人愿意一味固守成规。”   是坐在她对面的股东,燕铭一派的人。他微微含笑,偏头看向燕薇:“您说是吗,薇总?”   燕薇弯了弯红唇。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燕薇带着助理和保镖先进了电梯,那名股东却一拍脑门:“您瞧我这脑子,东西忘会议室了。这样,薇总,您先走。”   “好。”燕薇轻轻颔首,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直到上了车,助理取下燕薇肩上的西装,保镖将U盘交给燕薇。燕薇拿过小小的U盘,仔细端倪了片刻,突然轻轻笑了笑:“燕炽。”   那15%的股份是他的诚意,现在这个U盘才是他的底牌。   ——燕炽竟然在他们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策反了燕铭的人。 第55章   微博叮叮咚咚, 江挽关掉了手机提示音,小陶和周灼一起回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江哥。”小陶来敲他的房间, 嗓子还是哑的, “周灼说,聂导告诉他你的房间可能也不太安全,所以让他这段时间都跟着你。聂导给你说了吗?”   江挽睁开眼,摸索到手机,果然看见聂桓文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消息,和小陶说的一模一样。同时他还看到其他几个人发过来的微信, 内容大同小异,都在征询他的意见, 想派保镖过来。   燕铭也喜欢给他派保镖, 然后他的行程再也没有隐私,但他现在的情况的确需要一个保镖。江挽权衡利弊, 接受了聂桓文的好意, 拒绝了其他人。   “江哥?”小陶的声音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没事。”江挽放下手机下了床,打开房门, 看见站在小陶身后的高大保镖, 眸色淡淡, “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你——”   周灼却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这家酒店套间的沙发可以放下来当沙发床:可以睡客厅。   小陶见状挠了挠头:“那什么,其实我房间有两张床。”   周灼却说:客厅才能更好保障安全。   的确。就算燕铭查到了江挽酒店房号透露出去, 那些变态进来也需要经过客厅,周灼守在客厅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江挽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他没说什么,小陶也没勉强周灼,于是周灼就在客厅住下了。   小陶跟着江挽进了他的房间,过了会出来,拿着手机问周灼:“你想吃什么吗?我叫他们送上来。”   周灼摇头。   “那我就随便点了?”小陶坐进了单人沙发,捣鼓了一会,想起他江哥的嘱托,给周灼转了串吉利数字。   周灼抬眼看向他,疑惑。   “江哥说,你们今天都辛苦了。”小陶头也不抬,又点进今天和他同行的几个工作人员,包括顾逐之的助理,都挨个转了8888。   这些人都没扭捏推脱,爽快收了,只有周灼没收。   小陶抬头:“怎么了?”   周灼低下头,小陶手机“叮”的一声,很快显示对方领了他的红包。   小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耸了耸肩,也回了房间。   片刻,周灼手机震动,小陶把江挽的名片推给他:【周灼,加一下江哥。】   是江挽的私人微信。周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从善如流点进了名片,发送了好友申请。江挽很快通过了他的申请。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直到酒店的服务员将他们的晚餐送到之后,江挽和小陶才从房间出来。周灼迟迟没去餐桌,小陶帮他江哥盛汤,见他没过来,和他江哥对视了一眼:“周灼?”   周灼踌躇了两秒,在餐桌边坐下,取下了墨镜,却没动口罩——他似乎对他的容貌有些自卑,从来没在江挽和小陶面前露出过全脸。   江挽捧着汤碗,垂着眼眸,小口小口吹凉碗沿的热汤:“让他们再送套餐具上来。”   “好。”小陶说,正要去拿手机,却被周灼阻止了。   周灼犹豫着打手语:不用麻烦。   他动作微顿,还是取下口罩,终于在他们面前露出完完整整的脸。   严重烧伤的脸只有一双眼睛还算完好,其它地方虽然已经没有pdf上刚被烧伤时的那些照片那么恐怖,但小陶给他盛汤的手难以察觉地一抖,有点被吓到了。他赶忙趁没被周灼发现移开视线,调整好表情和心态,将汤碗递给他。   周灼沉默接过。   江挽轻轻一瞥,脸上没什么波动,很快垂下眼,将碗里的汤喝完,简单吃了几筷子就起了身。   周灼坐立不安注视着他的背影,已经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嘴唇紧抿,在备忘录上打字问小陶:是不是吓到他了?   “没有。江哥吃得一直都很少,”小陶扫了眼解释,语气轻快,“今天机场发生了这种事,江哥心情不好,所以胃口不太好。”   江挽以前接过法医的角色,为了贴合角色,他硬逼自己连续半个月在吃饭的时候看高度腐烂的尸体的照片和视频,已经练到即使面对已经腐烂到爬满蛆虫的尸体照片,他也能面不改色吃完饭的地步,周灼影响不了他。   但小陶情商还没低到说出这种话。   过度的解释反而会适得其反,他没再解释。   周灼低着头安静吃饭,小陶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心说:戴着口罩和取下口罩的周灼是两个不同的性格。   戴着口罩的周灼冷静可靠,是保护人的角色,但取下口罩的周灼内心却更加敏感,对自己的容貌感到自卑,总是担心会吓到人。   ——和正常毁了容的人没什么不同。   所以江哥为什么觉得这个人不是周灼?小陶猜不透江挽的想法,将这个发现发给了他。   他的消息提醒弹出来的时候江挽扫了眼,继续用小号刷着微博。他主要在看和沈氏和顾氏相关的消息。   燕铭的手段不止这些,这些手段对顾氏和沈氏来说不痛不痒,顾氏和沈氏不会坐以待毙,这些谣言很快就会洗清——就像现在。   但燕铭手段狠辣,接下来收拾沈氏和顾氏,就会涉及贿·赂高官、偷税漏税和人命,让顾司沉和沈知砚翻不了身。   江挽敛着眼眸,浏览了许久沈、顾两家的新闻,薄情寡义地想,如果他们两家联手都无法在和燕铭的博弈中获胜,那么他是时候和沈、顾两家撇清关系了。   尤其是顾逐之。   他不会和他们共苦,也不会让他们牵连到他。   但顾家真的因此倒了,他们这部剧还能正常播出吗?江挽皱了皱眉,顾家如果涉及到税务和人命,就算没被广电禁播,剧播出后也会被全民抵制。   张特助这段时间也没有联系他,估计燕铭醒过来之后他也被清算,自身难保,难以和顾家合作。如果他们合作,说不定还能在这场博弈中占上风。   江挽指骨用力抵住了手机的金属边,心脏是风雨欲来的沉重。他心烦意乱闭上眼,已经看不进任何东西。   莫名其妙的,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   “张特助。”身旁停下一辆车,一道声音突然叫住了张特助,片刻,他意味深长,“哦不,应该说,张骋,张先生。”   张骋意外地有些狼狈。他转回头,看见顾司沉那张含笑的脸,随后,他的目光探向驾驶位——是沈知砚。   “聊聊?”顾司沉眼神示意,瞥了眼后座。   张骋踟蹰片刻,还是上了车。   “张先生可不好找。”顾司沉说。   张骋毫无感情弯了弯唇,皮笑肉不笑:“背叛了他的狗,想活下来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他手里有燕铭这些年的把柄。   他的父母早已经离世,他如今孤家寡人,不是不可以拼死将这些把柄全都发出去,和燕铭同归于尽。但是——谁想死?   燕铭死不足惜,但他还没有碰到江挽,还没和他上过床。江挽还那么心高气傲,即使他让莫斐模仿十八岁的他去勾引燕铭,让他被抛弃,即使他承诺给他当狗,他也不肯低头看看他。   他还没得到他的爱,他为什么要甘心去死?   顾司沉撑着下颌笑了笑,片刻说:“合作吗?”   张骋抬眼看着他,面色冷淡,无法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合作?”   “合作,然后共享挽挽。”顾司沉瞥了眼后视镜,“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张骋没想到他们会邀请他,他很快调整过来:“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共享他?”   “因为你别无选择。”顾司沉气定神闲地说,“没有我们,你甚至无法触碰到他。”   “……”   “更何况——”顾司沉撑着下颌,目光似笑非笑,“你不是已经查到,我们之间有群了吗?”   张骋沉默了两秒:“你们故意把群的消息透露给我?”   顾司沉但笑不语,然而笑容却不及眼底。   事实上,这是群主刚透露给他们的消息。顾司沉笑着沉思,他们的群主好像无所不知,他们之间拥有群的消息看起来似乎是他故意透露给的张骋,张骋现身的地点,也是他一起透露出来的。   顾司沉很快隐去深思,暂时将对群主身份的疑问和探究压下去。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们现在最紧要的目的是共同的,先把燕铭弄下去才最紧要。   沈知砚一直在留意车后的动静,他瞥了眼后视镜,在再次看见可疑车辆时开口道:“有尾巴。”   顾司沉看了眼后视镜,打了个电话,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保镖开始加速,和那辆可疑车辆并行。   沈知砚淡声提醒:“系好安全带。”   张骋冷沉着脸系好了安全带。   下一刻,沈知砚油门踩到底,车速瞬间飙升,低鸣着冲了出去,保镖配合他们,让他们几分钟就甩掉了小尾巴。   张骋半晌道:“拉我进群。”   顾司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将他拉入了群。   两个小时后,张骋对着原本应该放着U盘、现在却空荡荡的保险柜,面色铁青。   顾司沉和沈知砚站在他身后。顾司沉盯着空荡荡的保险柜,突然冷笑了声:“东西呢?”   ——很显然,他被偷家了。   与此同时,三人手机同时一响。群里突然出现一条新消息和系统提示:   群主:【惊不惊喜?】   【群主已解散该群】 第56章   【群主已解散该群】   群提示出来的瞬间, 几个人——连带着远在几十公里外的燕旭,脸一下黑沉下去,这个时候如果还没意识到他们所有人都被群主耍了的话, 他们就是白痴了。   他们中间, 真正会掀桌的人不是生出小心思的顾逐之,而是第一个提出共享江挽的群主!   顾司沉猛地踹翻了保险柜,再也不能维持优雅矜贵的体面和风度。   沈知砚脸色如凛冬,却没像顾司沉这样失态。他很快上了车,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最开始没人傻到信这个来路不明的群主。他们都查过他的身份,甚至怀疑过是燕铭钓鱼执法, 即使无法抵抗得到江挽的诱惑,却也始终对群主保持着警惕。   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掀桌。   这个时候——   张特助背叛燕铭, 手中的关键证据足以让燕铭身败名裂, 而燕铭强迫江挽的视频已经发出去,江挽也已经和燕铭断掉关系, 他们这个时候动手, 江挽会尽可能小的受到牵连。他们合作,才能损失最小,利益最大化。   然而。   顾司沉给司机打了电话, 跟着离开了现场。   张骋没有跟着沈知砚和顾司沉离开, 他是个聪明人, 即使不了解前因,他也在电光火石之间猜出了些许真相。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同盟。   张骋站在空荡荡的保险柜前深吸了口气,恼怒中带着讥讽。   他强行镇定下来,摘下眼镜擦着镜片, 忽然想到什么,擦拭的动作一顿:他查到他们之间有群的消息是那个神秘的群主故意透露给他, 那么那个视频,估计也是他早就算计好的,所以莫斐……   张骋开始疑神疑鬼,当时他找到还是素人的莫斐时,莫斐举手投足间隐隐就能窥见江挽当年的影子。他查过莫斐,莫斐的背景很干净。   干净到不会让任何人起疑心。   ——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察觉了一丝端倪。那个视频是他丢出来的圈套,莫斐何尝不是给他准备的陷阱。   这个人隐匿在他们所有人背后,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江挽已经被摘出来,他要动手,所以他们这些对他没用的棋子都会被踹开。   “……”   张骋用力按着镜片,几乎要将眼镜片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一枚小小的U盘出现在燕铭书房的办公桌上。   这枚U盘被封在信封,突然出现燕家老宅的信箱,转而被送到燕铭面前。   “是一个小孩把它放进了信箱。”褚特助站在书桌前,他去查了信封的来源,一五一十道,“八九岁,是一辆无牌照车送他过来。据他描述,司机是一名女性,二十来岁,声音听上去偏中性。”   燕铭刚沐浴完,穿着黑色浴袍,氤氲水珠顺着他的胸肌下滑。他把弄着这枚U盘,却迟迟没将它插进电脑。   良久,他说,“张骋那边什么情况。”   “沈总和顾总接走了他。”褚特助说,“我们的人跟丢了。”   燕铭把U盘掷在桌上。   褚特助顿了一顿,才拣起来插进了一台新电脑。意外的是,这个U盘里并没有病毒。   他迅速浏览了一遍,将电脑转到燕铭面前:“是张骋手里的东西。燕总,您看看。”   燕铭垂眼良久。   商人敏锐的嗅觉让他嗅到了危机即将来临时铁锈味的前兆。   ·   顾逐之是群被解散后表现得最冷静的一个,他当天晚上去了江挽的房间,凌晨才离开。他没在江挽面前表现出异样,但在其他三个人面前幸灾乐祸:【说了任何见过挽挽老婆的人都不可能会和别人共享他。】   【他那么好。】   沈知砚和顾司沉没理他,燕旭独自破防:【傻逼。】   【你明天就被老婆踹开。】   顾逐之:【我有老婆踹,你呢^O^】   燕旭:【……】   ——   网上热热闹闹,但《金枝》剧组还是要继续拍戏。   江挽第二天没有戏份,在酒店里背台词。他拉黑了燕铭的电话号码和微信,一整天没人打扰他。   小陶下午出门和长期合作的车行租了保姆车,又亲自盯了消毒,晚上才把车开回来。直到他回来,江挽才停下背台词。   燕炽发了一个视频过来。视频中刚开始光线有些昏暗,不多时,镜头前突然一亮,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出现在他家门口,手才刚碰到门把手,持着镜头的这个人就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拖进了房门,接着戛然而止。   江挽看完了视频,想了想,又把那个小豆泥星星眼的表情包发过去。   燕炽秒回:【可爱。】   江挽没回了。   燕炽那边反复输入了好几次,聊天框还是陷入沉寂。   他们这边没动静,关于这件事的讨论热度渐渐平息,反而是顾氏集团和沈氏集团一连几天都在风尖浪口上,隐隐有颓势。然而就在第三天,网上突然井喷式出现了一大波实名举报燕铭的视频和直播——   #劳波实名举报燕氏集团暴力拆迁#   #赵艳梅实名举报燕铭恶意收购丈夫公司致其惨死#   #xxx实名举报燕铭贿赂高官#   ……   #已有十三位受害者或家属实名举报燕铭#   #春明市官方回应称已对燕铭展开立案调查#   #莫斐助理恶意殴打记者#   这些词条像是蓄谋已久,出现得毫无征兆,打得燕氏集团的公关部措手不及,公关部部长满头冷汗。   这些实名举报的人中,即使只受过小学教育的那几个,说话都有条不紊,手持身份证和证据字字珠玑,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剑指燕铭。   燕氏集团连夜召开股东大会,然而,这次不仅燕铭没有现身,连燕薇也不再出现。   吃瓜网友或兴奋或愤怒:【知道这些有钱人会作恶多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恶。手上有多少条命?晚上不怕做噩梦吗?】   【难怪这些有钱人都这些信佛,原来是作了这么多孽。】   【恶意中断对手公司资金链,低价收购对手公司,导致对方原董事长跳楼。】   【我记得这件事!当年这家公司资金链断裂,拖欠了员工一年的工资,员工拉横幅让原董事长还他们血汗钱,结果逼得原董事长跳楼了。】   【我也记得,后来燕氏集团收购之后补发了这些员工的工资,还给愿意留下来的员工多发了一倍!当时好多人对燕氏集团死心塌地,结果真相竟然是这样?!】   【omg再联合最近的沈氏和顾氏……】   【幸好沈氏和顾氏不是那种任人揉搓的小公司。】   【不觉得他们说话都太有逻辑了吗?我不是在给燕铭说话,我非常非常反感这些行为,但是你们不觉得他们中间有些人才读过小学,说话就和那个董事长夫人一样有逻辑?董事长夫人可是高材生。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什么阴谋。】   这条由燕氏集团公关部发出来的质疑很快动摇了一部分人。   但还没等影响扩开,又有人开直播直接解释了这件事:“的确有人教我这么说,我很感激他们,如果没有他们的保护和帮助,我不会有勇气站在镜头面前。我发誓,我所说的内容无一字是扭曲事实、虚构陷害,我愿意为我的言行负法律责任!”   【信息量好大。】   【如果没有他们的保护,燕铭是不是还会杀人灭口?】   【我看这些事有些是在江挽和燕铭在一起期间发生的,江挽真的不知情吗?是不是知情不报?】   【???好事没我家挽宝,坏事就想到他了?放过他吧我求求你们了。】   【再次申明,挽宝也是受害者,这些年挽宝从来没给过老登好脸色。[视频链接]】   【翻了下主页,莫斐粉丝,你不藏干净一点吗?你猜你正主手里的资源哪儿来的?正主为了撇清关系都让助理打人了,笑死,赶紧去给你家蒸煮洗地去吧。】   ·   网上的料越来越多,不少激愤的网友已经人·肉过莫斐和燕铭。   但他们只人·肉出了莫斐现在的地址,无法找到燕铭现在在哪儿,于是不少人出现在燕氏集团楼下,要求燕铭出来正面回应。   除了燕氏集团,莫斐的酒店外也有人开着直播蹲守。   ——事情发生时他在剧组拍戏,这些人突然出现,把导演气得够呛,莫斐的助理为了保护他打了记者,被带去了警局。   莫斐被撵回了酒店,已经没了当初在江挽面前的耀武扬威,现在只有另一个助理和经纪人陪在他身边。他脸色发白,报过一次警,但是那些人拿捏着尺度,没有硬闯,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联系上燕总了吗?”经纪人脸色不太好,看着莫斐。他原本是Rad1ance的经纪人,莫斐不是C位,也没有背景,就算已经成功成团出道也不会有单独的经纪人,但莫斐命好,被燕铭看上,他就做了莫斐的经纪人。   莫斐摇了摇头,事实上这段时间他没怎么见到燕铭,现在燕铭不接他的电话,张特助和褚特助的电话也打不通,他完全联系不上他们。他指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勉强抓到了一丝安全感。   经纪人烦躁,他问:“你能联系薇总的助理吗?让她派人来接我们。”   燕家老宅有安保,现在去燕家老宅才最安全。但莫斐脸色发白,嗫嚅了许久才说:“薇总不太喜欢我。”   什么叫做不太喜欢他?经纪人皱着眉正想发火,却又在看见他手指上的求婚钻戒时硬生生忍了。再怎么说莫斐现在也是燕铭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果这个难关过去,莫斐在燕总面前告上一状,那他前途都毁了。   但他又敏锐嗅到了一丝大厦将倾的前兆。   “奇怪。”经纪人纳闷,“这么大的动作,燕总一点也没察觉吗?”   ——显然,燕铭察觉到了。   网上舆论发酵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热搜上就多了条:   #燕铭已于两日前坠海身亡#   这条热搜一出,举国哗然。官方还没证实燕铭到底有没有做这些事,受害者还没得到鸣冤和补偿,燕铭竟然就死了?   江挽知道这个消息时还在保姆车上休息,周灼和小陶在车里陪他。   “卧槽。”小陶看见这条热搜时不敢置信惊呼一声,“真的假的?燕总死了????!”   江挽目光微顿,从剧本上抬起眼看向小陶。 第57章   燕铭的确已经死了。官方的声明措辞严谨, 公布他们在海边发现的尸体正是燕铭本人,并非畏罪自杀,而是死于谋杀。   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时肢体被泡得发涨, 面部被海鱼啃噬得面目全非, 只能靠提取DNA证实身份,但他的双手双脚被麻绳绑缚,显然不是跳海自杀。   声明蓝底白字,真真切切。   出于尊重死者,官方并没有公布尸体的照片。   燕铭的死因疑点重重,再加上这两天蓄谋般爆出来的新闻, 公众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顾氏和沈氏,燕炽, 燕薇以及前段时间出来背刺过燕铭的燕旭。   这晚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集团的董事长和总裁突然死了, 内部一直处于恐慌之中,燕氏集团大厦顶楼会议室灯火通明, 股东和董事们聚齐, 终于等来了燕薇。   燕薇是目前最大的股份持有者,临危受命代理董事长和总裁,她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公关部发布声明, 表示燕氏集团会尽量配合官方调查, 暂时稳定了局面。   燕铭死得突然, 这时候的得利者和他有利益冲突的人都是谋害他的凶手,舆论对凶手的猜测层出不穷。燕薇离开集团大厦,被警方找上门问话。   同时被找上门的还有近期和燕氏集团有过冲突的沈知砚和顾司沉,警察找上他们的事很快被拍下来传到了网上, 很快都被他们的公关部压下去了。   几个小时后,警察离开了他们的住所。   ——显而易见, 他们都不是凶手。   在此期间,早在舆论爆发前就接到举报和证据的官方在燕铭爆出死亡的第二天就证实了那些出来披露燕铭罪行的受害者的真实性,被他贿赂过的高官被连夜拉下了马,公布了姓名,查获了巨额贿赂赃款。   虽然燕铭被扒出来的只是间接导致别人死亡,手上没有真正的人命,但依旧惹得网友愤怒。有人粗略估计燕铭如果还在世,至少会被判二十年。   即使他已经死了,网上也是一片骂声:【死得好,大快人心。】   【还抓什么凶手呀,这是在为人民除害!】   【燕氏集团快倒闭吧,服了。】   【热知识,持股50%就在董事会有一票否决权了,燕铭持股65%,而且关键是燕氏集团落到燕铭手中确实发展得比以前好,股东和董事会根本拿他没办法。没开玩笑,燕氏集团如果倒了,对我们很多人都没什么好处。】   【薇总以前和燕铭夺权失败,燕氏集团才会落到燕铭手中变成他的一言堂,明明薇总才是姐姐。】   【别叫薇总了!现在燕总只有一个,那就是燕薇!】   【燕薇很低调的,她做了不少慈善,捐的学校培养出了不少对国家有用的人才,还资助了山区的学生,之前还有学生考上国内top1大学之后专门写信感谢她。】   【说起做慈善,燕铭以前也做过慈善,光慈善项目都过亿了,是实打实的慈善家。】   【那能洗清他的罪名吗?不能!死去的人不能活过来,我也不信他手中真的没有人命。】   【我不觉得燕铭是这样的人,他死于谋杀,谁知道是不是栽赃陷害?毕竟已经死无对证。】   【笑死,你在怀疑官方吗?铁证如山,你还在怀疑什么?你觉得你很重要吗?】   这件事被彻底推向高·潮,燕铭前几十年积攒的好名声还是让不少人帮他说话,但到底还是骂他的居多。   上午,燕铭的律师发布了一则声明,表示燕铭早在几年前就立下了遗嘱。他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只提供了关键信息:【在燕铭先生与江挽先生分开时,我曾询问燕铭先生是否需要修改遗嘱,被燕铭先生拒绝……燕铭先生生前曾嘱托,江挽先生须得出席葬礼遗嘱才能正式生效,否则遗嘱将作废。】   登时,公众的目光都转向还在剧组专心拍戏的江挽。   忙着吵架的网友都懵了。为什么要江挽出席葬礼燕铭的遗嘱才能生效?江挽只是燕铭的一个旧情人,而且还是强迫来的,这让真正作为燕铭未婚妻的莫斐怎么办?   旧情人和新欢站在一起,新欢还长得像旧情人……这很微妙。   但当事人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在兢兢业业背台词、拍戏,直到他发现剧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比以往更狂热,他才看到燕铭律师发布的声明。   小陶小心觑着江挽,见他脸色不比昨天听见燕铭死了的时候好,没说话。   江挽敛着睫羽,他没卸妆,粉面桃腮,妆容娇憨,却微微皱起了眉。   燕铭很惜命,出行都有十几个保镖保护,现在他被谋杀孤零零死在了海里,死得太容易,江挽没有多少燕铭已经死了的实感,反而沉甸得更加厉害。   最关键的是——江挽赤着脚踩着沙发椅,蜷在椅中,捧着手机慢条斯理地想,最关键的是这几天爆出来的事多半是真的,燕铭活着难逃牢狱之灾,以他的性格和傲气,他不会坐以待毙去坐牢,也做不出潜逃,一辈子都被印在通缉令上这种事。   江挽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现在还没办法得到证实。   燕铭的死似乎变成一个悬案,他身边的人都被排查过一遍,始终没找到凶手。即使网络上群情激奋,但他的尸体还是在十日后被燕家人接回去举行葬礼。   无数人涌到江挽微博下询问他是否会出席燕铭的葬礼。   江挽粉丝认为他出不出席燕铭的葬礼都是他的自由,路人认为他出席就是他的罪过,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乐子人怂恿他别去,看看遗产作废后燕家人会怎样争燕铭的遗产,尤其是燕炽——他作为燕铭的第一继承人,会怎样做。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江挽身上,但江挽本人没做出任何回应。   江挽拉黑了所有燕家人的电话号码和微信,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电话和消息进来,他索性让小陶直接关了机,认真拍戏。   然而就在葬礼的前一天,江挽正在拍戏时,燕铭的律师还是带人找了过来。拍戏被迫中断,剧组的人窃窃私语,江挽被周灼和顾逐之护在身后,没被律师带过来的保镖带走。   “燕先生唯一的遗愿是您能到场,江先生。”律师面露疲惫,揉了揉眉心。他身后的保镖是燕铭生前留下来的保镖,看上去如果江挽不同意跟他们走,他们就会强制把他带回去。   ——死于谋杀,只有遗嘱,的确算是唯一的遗愿。   顾逐之冷笑了声,刚要说话,江挽就淡淡开了口:“他真的死了?”   律师有些意外他会这样问,但还是颔首:“是的。您是遗嘱是否能生效的关键,所以……”   江挽没等他说完,平静道:“我会去。”   律师顿了一顿:“好的,明天我来接您。”   “你该走了。”江挽说。   “好。”律师又颔首,带着保镖离开了剧组的拍摄现场。   聂桓文示意暂时休息,江挽走向伞下的折叠椅,小陶在矿泉水瓶里插了根吸管递给他。顾逐之蹲在他面前,轻声问:“挽挽,你真要去那个老——他的葬礼?”   江挽“嗯”了声,将矿泉水瓶还给小陶,垂眼看着顾逐之:“怎么了?”   从燕铭死讯被公布后,顾逐之这段时间过得神清气爽,扬眉吐气,他没有掩饰他对燕铭的厌恶:“晦气。”都死了还要来缠着挽挽,晦气!   但他们也对燕铭的死心有疑惑。顾家也接到了丧贴,他哥顾司沉会去燕铭的葬礼,顾逐之嫌晦气,原本并不打算出席。但现在江挽决定去,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跟着去。   江挽听到这两个字没什么反应,他看了眼毫无存在感站在他身后的周灼,没说话。   周灼和小陶陪着江挽第二天早上飞回了春明市,律师带来的保镖似乎担心他出尔反尔,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有这些保镖在,他们回春明市的动静算不上低调,很快有路人在机场拍了照片发在微博,通过细节扒出了江挽。   燕旭在机场出口,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江挽,眼睛微亮:“挽挽,你回来了。”   江挽轻轻颔首,上了车。燕旭和他身后的顾逐之对视了眼,相看两厌别开视线,替江挽关上门,还没绕到另一边上车就被顾逐之捷足先登。   顾逐之吹了个口哨,上车占了江挽手边的位置。   燕旭:“…………”妈的,这个贱骨头。   燕铭的遗体已经被火化,葬礼在燕家老宅举行,一行车队往燕家老宅的方向驶去。   今天是阴天,凉风习习。葬礼不公开,只邀请了亲近的亲朋好友到场,江挽到得晚。他是否出席代表遗嘱能否生效,因此他一到场,其他人就朝他看过来。   燕薇一席黑色长裙,面容素净,头上戴着黑纱,胸前佩了朵白花,她扫了眼江挽空荡荡的胸前,让人拿了朵白花过来,亲自给江挽戴上了。   “你能来,我很高兴。”她轻声说,“挽挽,这段时间让你委屈了。”   江挽对燕家人都怀有恶感,只对燕薇稍微好一点,但也并不多。他的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莫斐,可有可无地弯了下唇,疏离说:“谢谢。”   莫斐眼圈通红,是周围一圈唯一红了眼睛的。燕家人不搭理他,来往的佣人待他也疏离,他孤零零站在角落看着江挽,不知道在想什么。   “挽挽。”顾司沉走上前,不经意挡住了莫斐看向江挽的目光。   他穿着黑西装,胸前同样佩戴了一朵白花,他关切地看了眼江挽的脸,没看见伤心的情绪,才微微笑了下,“好久不见。”   江挽看了他一眼,顾氏集团这段时间的危机让他露出了些许疲态。良久他点了下头,带着周灼和小陶错过他,走向燕铭的骨灰盒和遗照。   他面无表情看了会燕铭的遗照,突然拍了照。   这个行为算得上不敬死者,但没人会阻止他。   和燕铭有血缘关系的除了燕炽,其他人都到了场。   送葬的时候没人敢让江挽捧骨灰盒。   ——毕竟江挽看上去会直接掀了他的骨灰盒。   众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江挽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下葬的时候江挽不远不近看着,除了周灼和小陶陪着他,顾逐之也站在他身边,时不时担忧瞥着他的脸色。   律师在燕铭的墓前宣读遗嘱:“……因此我决定,如若我和江挽已有婚姻,待我去世后,我名下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将由江挽继承;如若我与江挽未有婚姻,即将所有动产和不动产无偿赠予江挽。江挽获得我的遗产只有一个前提,即必须出席我的葬礼。江挽因本遗嘱获得的财产乃个人所有,如若江挽与他人恋爱或结婚,则视为自愿放弃……”   江挽听见顾逐之骂了句脏话,抬起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小陶和周灼已经在宣读遗嘱的时候被请离开了,他偏头问顾逐之:“怎么了?”   “遗嘱。”顾逐之脸色阴沉,和江挽说话时声音却柔和,他把遗嘱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燕铭把所有遗产都赠予了他,其他人没分到一分钱。他获得巨额遗产只有一个条件:不管他有没有和燕铭结婚,他都必须给他守寡。 第58章   简直荒谬。   这是众人听完遗嘱内容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但当他们觑着站在树荫下的江挽时,却又诡异地感觉到了合理。   江挽漂亮,二十八岁还像十八岁脸嫩, 已经被完全开发, 是十八岁远远比不上的美:皮肤雪白,嘴唇却红润饱满,眼尾翘着肉·欲的小勾,年轻绮丽的面容愈发的艳。无数人追逐在他身后追捧他,心甘情愿奉上自尊被他践踏的人只多不少。   不怪燕铭就算死了也惦记着让江挽给他守寡。   这很合理。众人心说,就算是他们, 他们也愿意将全部遗产留给他,让他给他们守一辈子的寡。   律师还在宣读遗产明细, 燕铭积攒了半辈子的身家都被详细列在这个清单上, 数量大到令人咋舌。   树荫下的江挽始终耷着眼皮听着,面容沉静, 看不出他的态度。   众人神态各异。他们当中有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燕铭遗产的三分之一, 江挽如果拿到了这笔遗产,他们恐怕再也不能得到他。   他会永远保持高傲,不再为了他们低下头。   律师宣读到最后嗓子已经微哑, 他合上文件, 抬眸看向众人, 问:“对于燕铭先生的遗嘱,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一时无话,纷纷看向燕薇。   燕薇是燕铭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她是在场最有资格反对遗嘱的人。   然而燕薇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对他们的目光恍若未觉。   于是他们又看向江挽。以及,和他站在一起的顾逐之。   宣读遗嘱时无关人员都被保镖请着离开了, 只留下亲朋好友和沈、顾两家在场。据律师所说,几天前燕铭口头转述,沈知砚和顾家两兄弟可以参加他的遗嘱宣读。   继承遗产的条件是在警告江挽,如果他选择他们,他就必须放弃唾手可得的遗产。   ——燕家人不可能不对他的遗产心动,也不可能放过终于彻底失去燕铭庇护的江挽,这么多双眼睛都会如背后灵般随时随地跟着他,盯着他,监督他是否与人恋爱、结婚生子,甚至可能会窃听他和男人上床,窥探他的私生活。   燕铭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燕旭和沈家、顾家的三个人也算不上什么好鸟,甚至还没有他富有。只要江挽选择接受遗产,他可以一跃成为国内福布斯榜首,跻身全球福布斯排行榜,他可以不再依赖其他人的权势。   四个人转瞬想明白了燕铭的用意。   江挽在燕铭身边浪费了十年青春和感情,这是他该得的,但他们四人没人会甘心和江挽止步于现在这一步,却又不敢真的去阻止江挽接受燕铭的遗产。   即使是顾逐之,就算恨得差点咬碎后槽牙,也没在这么多注视下和江挽表现出亲密。   他们内心不甘,却都沉默不语。   然而众人都关注着江挽的动态,知道顾逐之和他的绯闻。   他们都在等待第一个冒头的人。   直到莫斐鼓起勇气:“我……”   “我有异议。”江挽轻且淡的声音被凉风送到在场每一个的耳里,清越如黄莺。莫斐被打断了话,瞬间闭嘴,眼神闪烁地盯着他。   江挽说:“我拒绝接受他的遗产。”   律师似乎并没有想到江挽会拒绝:“江先生?”   “我不知道燕铭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一定会接受他的遗产。”江挽弯了弯嘴唇,冷冷淡淡,又薄情,“但说实话,我觉得很晦气。”   墓地沉默了一会,突然有人问道:“燕铭已经死了,你难道不伤心吗,江挽?他毕竟喜欢你这么多年。”   “死得好,早该死了,需要我放炮吗?”江挽微微偏头说。   众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客客气气朝律师颔了下首,转身从树荫下离开了。   顾逐之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欣喜若狂跟上了他,亦步亦趋:“挽挽,等我。”他的声音难掩兴奋,背影如一条摇尾巴的小狗。   顾司沉短促笑了声,在众人的目光中取下别在胸前的白花掷在燕铭的墓碑,愉悦地朝所有人示意:“抱歉,有事失陪了。”   沈知砚轻弯起唇角,看着江挽离开的背影,大步跟了上去。   燕旭却被保镖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三个人跟着江挽离开。   江挽放弃遗产,那么他的遗产将会交给第一顺位继承人燕炽,但放弃遗产需要书面形式,律师镇定收起了遗嘱。燕铭将遗嘱交给他,不会希望他的遗产落到其他人手中,在遗产真正被归属人继承之前,燕铭的保镖会一直保护他。   律师匆匆结束遗嘱宣读,带着保镖离开。   小陶和周灼在燕家墓地外等待着江挽,顾逐之跟在江挽身后,将车钥匙丢给小陶:“开车。”   几人上了车,车扬长而去。顾逐之根本压不下唇角:“挽挽,要回剧组吗?”   江挽“嗯”了声,低着头给红姐发消息,让红姐帮他约个遗嘱方面的律师。红姐没来参加葬礼,过了会才把律师的名片推给了他。江挽加了律师,让他帮忙拟定放弃继承遗产承诺书。   他将这件事委托给了律师,不会再过问这件事。   江挽侧眸看向窗外。   这边是燕家的私人墓地,很少有车来往。   他们的车后不远不近跟着几辆车,江挽看了片刻,刚要收回目光,忽然又来了几辆车,直接超了后面的车,和他们的车并行。   车窗落下,律师文质彬彬的面孔出现在江挽面前。江挽没开窗,但车窗不防窥视,律师朝他说了句话。   江挽正要别开眼,目光倏地一定。他没听见律师的声音,只读到了两个关键词的嘴型——奶奶,墓地。   奶奶的墓地。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再也不敢在燕铭面前表露出一丝在意、怕被他当成威胁他的把柄的,奶奶的墓地。   燕铭铁石心肠。他求过那么久也没告诉他她在哪儿,他找人查,却险些连累她的墓被挖开。所以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也不敢再提起,小心翼翼,怕燕铭对她做什么。   她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他不在身边,他怕她最后还要被他连累不得安息。   江挽像被钝刀一下一下割着心脏,尖锐地疼。他感觉眼眶变得微微湿热,深吸口气压下眼泪,落下车窗看向律师。   律师见他终于落下窗,微微一笑,声音被风声吹得七零八碎:“江先生,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燕铭了解他,他不可能会置奶奶的墓地于不顾,他被抓住了死穴。江挽绷紧颌关,许久,他低声说:“小陶,停车。”   “好,我找个地方停。”小陶说,没敢把车停在路中间,找了个适合停车的地方,把车停稳了之后才解开车门的锁。   他们的车一停,跟着他的一串车也都纷纷停下来。   江挽飞快拂去眼睫的湿意,冷着脸解了安全带下车,走到律师的车窗前。律师刚气定神闲笑着说了句“江先生”,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领,几乎要从车窗拽出去。   “是燕铭告诉你,可以用这种办法威胁我?”江挽面孔秾艳摄人,整只右手都因为过度用力发着抖,他眼尾发红,眼睛莹润,汪着水,眼神却异常凶狠,问:“他现在在哪儿?”   他的情绪不对劲,小陶见状没吭声,但下意识左顾右盼看着周围,见没人经过,也没看见摄像头和探头拍到江挽,松了口气。   车内的几个保镖瞥了眼律师,都没什么动作。律师无奈举起双手:“您先放开我,行吗?”   江挽的右手再也不能提重物,现在却提着律师的衣领,顾逐之正要上前帮忙,却见周灼伸手接过了律师的衣领。江挽只是拽起了律师,周灼险些将律师整个人从车里拔出来。顾逐之:“……”   律师:“……”   笔挺西装被拽出了褶子,律师微微有些恼怒,满脸通红:“江先生,请您先让您的保镖放开我的衣领。”   顾司沉和沈知砚一前一后下了车。顾司沉用眼神询问顾逐之发生了什么,顾逐之皱着眉摇头,担忧看着江挽,和他一直不停剧烈颤抖的右手腕。   “他不是我的保镖。”江挽冷冷冰冰说,“我命令不了他。”   “……”律师终于问燕铭的保镖:“你们就这么看着?”   接二连三的开门声和关门声响起,律师带来的保镖终于下了车,把他从周灼手里解救下来。   “江先生,如果您接受继承燕先生的遗产,我会带您去找老太太。”律师满脸怒容,抚平胸前的褶皱,却不敢真的对江挽做什么,他勉强平静,“老太太这么多年孤苦伶仃,您也该去接她回家了。”   “燕先生将遗产留给了你一个人,您拿到他的遗产,只有好处。”   “我同意。”江挽冷冷打断他,“然后呢?”   “燕先生留下来的财产比较多,您可能需要先跟我去办一下手续。”律师说,“办完了手续,我会带您去接老太太。”   他瞥向小陶和周灼:“他们,”他的目光又逐一落在沈知砚和顾司沉、顾逐之身上,“可能不太方便去。”   “好。”江挽说,“我跟你们走。”   他上了律师的车。   小陶听了一耳朵。他在遗嘱被宣读前就和周灼一起被请出了燕家的私人墓地,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但他从律师的话中摸到了真相。   不要,硬送。   是这个意思吗? 第59章   燕铭的律师姓曹, 估计有些强迫症,一直捋着胸口被拽出来的褶痕,勉勉强强捋成原样。   车上的保镖都是为了保证江挽能跟他们走接受燕铭的遗产, 他们真正保护和监视的对象是江挽, 江挽被威胁后会生气,他们不会阻止他出气。   曹律师丢了脸,却也没办法对江挽做什么,但他心态比较豁达,很快恢复了风度翩翩。   江挽让他的律师不用再拟放弃继承遗产的承诺书,右手还在发颤。他用左手拿着手机, 视线掠向前面的后视镜,在拐弯时看见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三辆车。   是顾逐之他们。   这条路是唯一一条回春明市城区的路, 他们不可避免地跟在了后面。但很快, 开车的保镖加快了车速,甩开了他们。   江挽低下眼, 握住了不停打颤的手腕。他试着握起手指。他的手腕不能用力, 之前还能握拳,只是无法用劲,现在手指有些绵软, 只能虚虚握起来。他揉着那条增生的疤痕。   直到到了曹律师的工作室, 面前放着厚厚一沓文件, 他的右手还在轻颤,无法在这些文件上签字。保镖用热水打湿了毛巾,裹住了了他的手腕给他热敷。   江挽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右手才终于勉强不再颤抖, 他在文件上签下字,没仔细看上面的文字。曹律师看了会, 突然问:“不看一下吗?”   没必要看。江挽文件签了一半,把笔一扔,才抬眸看向曹律师,微红眼尾似流丹:“剩下的,我要先看见奶奶的墓地。”   曹律师低着头检查他的签名是否有误,说:“不急。”   “我很急。”江挽说。   曹律师眉梢微挑,抬眸,目光在他眼尾一顿,和他僵持了片刻,蓦地一笑:“好。我现在带你去。”   江挽起身出了他的工作室,脸上只简单戴了个口罩。他去花店买了捧菊花和百合,亲自捧了一路。他的脸太张扬,即使戴了口罩也很快被认了出来。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回春明市参加燕铭葬礼的事,跟在他身边的保镖震慑着认出他的路人,路人怵他们,没敢上来问他手里的花是不是送给燕铭的,只能偷摸着拍了几张照片。   一行人护送江挽顺畅无阻上了车,车往郊区驶去。   江挽将花放在腿上,看着上面的水珠,微微失神,心脏的跳动却一声比一声响,手心微微出了点汗,指尖发冷。   车驶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归颐园公墓。   车停在公墓前,保镖下车替江挽打开了车门,江挽却依旧坐在车里,习习凉风钻进狭窄车厢,几乎把人冻得发抖。   江挽安静看了会“归颐园公墓”这五个字,直到眼睛泛酸,他才眨了眨眼睛。他忽然有些近乡情怯,微微收紧了捧着捧花的手,咽了咽喉咙,抱着花下了车。   归颐园公墓是最近几年才修建的公墓,在郊区的一座山上,寸土寸金,墓碑与墓碑之间并不拥挤,绿化做得不错,环境清幽。   曹律师和其他保镖都留在公墓门口,只有给江挽开门的保镖陪他进了公墓。   今天天气不太好,已经是午后,天空却阴沉,乌云黑压,保镖担心会下雨带了伞。他打头走在长阶上方,江挽跟着他拾阶而上。   终于,保镖带他走到一座墓碑前。   墓碑一尘不染,墓碑前放着新鲜的贡品和菊花,老人熟悉的面容在墓碑上笑得慈祥温柔。江挽喉咙微动,一声“奶奶”没有叫出声,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   他又吞了吞喉咙,压不住眼眶的热意。   “燕总让公墓的工作人员帮忙每天扫墓。”保镖低声说,“老夫人下葬时燕总找人看过,这里的风水最好。”   “出去。”江挽轻声说。   现在在墓园的人少,保镖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了。   眼泪滚出眼眶,江挽跪在老人的墓前,口罩被他的眼泪打得半湿。他将菊花和百合放在墓前,取下口罩,规规矩矩给老人磕了头才直起身,笔挺跪在她的墓前,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下颌滚落,泪痕蜿蜒。   “奶奶。”他安静了会,才微哑着开口,他努力压着声音中的颤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会接您回去和爷爷、妈妈团聚,我……”   他说着顿下来,咽下哽咽,豆大泪珠砸在老人碑前:“是挽挽不孝,这么久都没来看您。”   他知道奶奶生前在爷爷和妈妈的安息地定了一小块墓地,她总是说起百年后想和他们葬在一起,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但她每每说到这里,又格外疼惜不舍地抚摸着江挽的鬓发说,如果连她也走了,留下他孑然在世上,多可怜。   丈夫和女儿的早逝早已让她心力交瘁,但她放心不下江挽,所以要活得长一点,多陪陪他,至少要看见他谈恋爱,结婚生子。   但现在老人孤零零在公墓,左邻右舍都是陌生人。   江挽泪如雨下,喉咙涩疼,仿佛还能感受到老人指尖拂过鬓发时的温柔触感。   他没有见过爷爷和妈妈,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   如果他没有招惹燕铭……   大理石冰冷坚硬,硌得江挽膝盖生疼,但他始终没起身。他靠着冰凉的墓碑,好像回到了以前趴在奶奶膝盖。   他在公墓待了很久,直到天快黑,阴沉沉的天终于下起了雨,绵绵细雨洇入发丝和棉薄的衣服,江挽没动弹,保镖回来找他,将伞撑到了他的头顶。   雨越下越大。即使挡住了落下来的雨,但江挽跪的地方还是被汇集的雨水浸湿,膝盖泡在雨水里,凉风也变成了冷风。   菊花和百合挂满了水珠,小股小股的雨水从老人墓碑上蜿蜒而下。保镖垂眼看着江挽苍白秾艳的侧脸,开始劝江挽回去。   “江先生。”他低声劝道,“您知道老夫人在这里,可以下次来看她。您感冒了,老夫人在泉下也会担心。”   江挽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冷风裹挟的雨水打湿,他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被浸在一汪莹润的琥珀水中,吊着眼尾,眼圈浮着粉,嘴唇却是红的,格外柔弱、活色生香。   保镖想起他曾看见的——江挽就算只是呼吸,都能被那些人说是勾引——是真的。   江挽跪了太久,还是保镖扶了他一把才站起身。   膝盖火辣辣的疼。   江挽沉默地在墓前站了会,深深舒了口气,和奶奶道了别,慢慢走下山。   不知道是否是天气不好的缘故,今天天黑得格外早,墓园的太阳能路灯都自动亮了起来,下雨的哗哗声和冷风吹过树冠时的簌簌声将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掩盖。   江挽手脚冰凉,等膝盖的血活络过来之后加快了下山的速度,带着冷风和冰凉的雨水回到了车上。   曹律师识趣地没问他为什么在公墓里待了这么久,将剩下的文件交给他:“签了吧,江先生。”   江挽接过笔,车厢内只剩下他签名的沙沙声。   曹律师接过他签好的文件检查,直到确定完最后一个文件,他才对保镖说:“可以了。”   保镖颔首,锁好车门启动了车。车行驶了十分钟,副驾驶位的保镖忽然接起电话,简短应了几声,将手机交给了江挽:“江先生,请您接一下电话。”   江挽眼睛微微刺疼,他看了眼保镖手机上的备注,没动。但对方十分坚持,始终没有收回手。   通话界面的时长一分一秒跳动,江挽伸手点了挂断。   保镖只能收回手,没再将手机递过来。   江挽被留在春明市办手续的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最后一天甚至下起了暴雨。   办完手续的时间不早,保镖开车送他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江挽撑着下颌,看着雨幕和霓虹灯的光晕微微出神,许久,他才忽然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   街道冷冷清清,没有城市的光污染。   江挽看向保镖,没说话。   不多时,有人来敲他的车窗。   江挽偏头,看见了这段时间一直没现身的褚特助。   保镖解开了车门锁,褚特助打开车门,低声说:“下车吧,江先生。燕先生来接您了。”   江挽眼神微动,看向褚特助身后。   褚特助让开他的视线,露出被簇拥在伞下的燕铭。   燕铭穿着他偏爱的手工西装,容颜俊美矜贵,瞳色沉静。暴雨中,他是唯一一处无雨小岛。   雨声哗哗,他走近了。   “挽挽。”燕铭展颜微微一笑,嗓音淡淡,却是十足十的把握和不容置喙,“下来。”   江挽定定看了他片刻,蓦地笑了一下,眉眼鲜活。他无奈似地舒了口气:“叔叔。”   燕铭弯腰探出手,握住了江挽的手腕,将他从车上带下来。江挽刚下车就立即被严严实实护住了,没有淋到一滴雨。   他眉眼弯弯,一直在笑。   “挽挽在笑什么?”燕铭问。   “在笑叔叔啊。”江挽弯着唇,笑吟吟。   燕铭微微皱眉。   江挽却将手机放在他面前,赫然是报警电话的界面。   他轻轻叹气:“看来叔叔是真的想死在挽挽身上。” 第60章   江挽并不意外燕铭没死, 也不意外他会来找他。   燕铭命硬,且惜命,出行保镖如云,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谋杀死在海里。   从归颐园公墓出来时, 那通电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备注是老板,还能让燕铭的保镖毕恭毕敬把电话递给他的,只有一个燕铭。   雨水砸在伞面的噼啪声中,报警电话依旧在继续。   不管燕铭今天晚上来找江挽是想干什么,警方都会知道燕铭根本没死,他这些行为都是在躲牢狱之灾, 甚至在躲更重的罪名——他这些年做的事,可不止只有牢狱之灾这么简单。   燕铭在国外有私产敛财, 但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国内的产业。江挽很好奇能把燕铭逼到这种地步的人是谁。   燕铭额心的青筋似乎跳动了下, 从江挽手里拿过手机丢进不远处的水坑。手机进了水,很快自动挂断了电话。   他反扭着江挽的双手将人塞上车, 跟着上了车。   褚特助识趣去了副驾驶位, 后面的车厢只有江挽和燕铭。   江挽被燕铭迷晕了。   车扬长而去,他们出现的地方只剩下江挽的手机躺在肮脏的泥水里,被暴雨冲刷。   不久, 它上方的雨停了。一只干净的手不顾脏污从水坑里拾起它, 用干燥的手帕擦拭干净, 他按下电源键,然而手机在水坑里泡了这么久,已经彻底报废。   “老板。”撑伞的助理对前面的男人低声说,“他们往机场的方向去了。”   “别让人跑了。”   ——赫然是燕炽的声音。   “是。”   被沾上脏水的手帕被丢到了保镖怀里, 燕炽回到了车上,司机往那些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车身挡住了冰冷的秋雨和冷风, 燕薇坐在燕炽对面,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被他们忽略了二十多年的侄子。   燕铭当年迫于他们父亲和外界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将燕炽认回了燕家,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被所有人忽视的角落野蛮生长成一把捅向燕铭的刀。   咬人的狗不叫。   燕炽在精神病院里蛰伏了这么多年,没有惊动任何人,收集了这些年燕铭这么多年的犯罪证据,如一条耐心的毒蛇,盘在局外窥伺时机,只等待能给燕铭致命一击,让他彻底无法翻身的这一天。   他算好了每一步。   那个从张特助手里拿到的U盘是挑衅,也是他的宣战。   张特助背叛了燕铭,燕铭知道他手里有他的把柄,决不会任由他拿捏,证据早被他抢先一步销毁,那个U盘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用里面的东西搞燕铭说不定还会被他倒打一耙,后面再多计俩也会被轻易化解。   他将U盘直接摆到燕铭面前,什么也没说,燕铭却用商人敏锐的嗅觉嗅到了背后的危机——除了U盘里的这些,剩下的把柄和证据都在他手里,他敢把U盘直接给他,说明他早就胸有成竹,再同时放出上头准备查他的风声……   燕铭的选择也很果断,直接选择了假死离开。   假死前还做出被谋杀的模样倒打一耙,让舆论倾轧所有可疑人。这段时间一直没破案,世家面对的舆论压力都不轻。   而燕铭已经被“谋杀”,之后再爆出更多的料,也会变成他们仗着死无对证栽赃陷害,燕铭的人搅浑水,他们都会变成“杀人凶手”。   但燕铭会把遗产全部留给江挽,再回来找江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燕铭不会把他的身家留给算计他的人,也不会放过江挽,江挽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燕铭把身家流向国外的中介,把遗产都留给江挽,也能对外界表现他的爱重。   即使遗嘱并没有公开,但网上已经多了不少“小道消息”,掀起过几次轩然大波。江挽这段时间留在春明市办手续的照片也在网络上传播,佐证了这些“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燕铭的人趁机放出燕铭“生前”的善举,他的名声从压倒性的臭名远扬变成了现在的毁誉参半——虽然是做过坏事,但曾经也是个好人,有过,但也有功。   再加上此前燕铭的人混在其中爆出来的料将燕氏集团也拉下了水,燕薇如果不想燕氏集团在她手里没落,不得不被制衡,捏着鼻子让燕氏集团帮他洗白。   不管她选不选择和燕炽合作,燕炽动手时都会连累燕氏集团。燕薇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他们的人悄悄跟在江挽身后守株待兔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抓住了人。燕薇闭眼养了会神,蓦地感受到一道目光,睁开眼,撞进了燕炽的眼睛。   “挽挽报了警。”燕炽说。   燕薇眉心习惯性蹙起:“有把握吗?”   燕炽轻笑:“姑姑不相信我?”   燕薇勾了勾红唇,没说话。   燕铭养尊处优了四十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他去坐牢,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肉.体。   “我的人查到燕铭应该拿到了美国国籍。”燕薇突然说。   ——所以燕铭才会这么果断选择死遁。   燕炽看向她。   燕铭在美国的国籍和中国国籍是不同身份,他的私人飞机申请到了飞往美国的航线,今晚就会起飞。   陷入昏睡中的江挽被燕铭抱下了车,薄毛毯裹着江挽的身体,盖住了他那张瑰丽勾人的面容。   褚特助和保镖将燕铭和江挽簇拥在伞下,匆匆换了辆车。   半个小时前,机长披着雨衣在暴雨的轰鸣声中给他们打电话,今晚雨太大,飞机没办法起飞,只能等雨停。   江挽的手机被扔下,也检查过身上没有放追踪器。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临时弃车去往目的地。   他们的目的地依旧是机场。   ——只要雨一停,他们的飞机就会立即起飞。   飞机只要飞出国界,国内的警察再也不能奈何他们。   江挽的衣服和鞋都留在了原来的那辆车,身上只剩下一张薄毯。所幸薄毯足够大,能完全包裹住他,没泄出一缕春色。即使他现在醒过来,他也无法逃走。   不论是他作为艺人的身份,还是他吸引变态的体质,还是他的廉耻心,他都做不到就这么离开。   燕铭搂抱着薄毯中的江挽,脸色算不上阴沉。   他揭开盖在江挽脸上的薄毯,低着眼看着江挽静谧沉睡的漂亮面容,以及他那张只会气他的嘴。   沉睡中的江挽比醒着的时候乖多了。   ——燕铭脸上和脖颈处还有几道挠痕,是江挽被迷晕前挠出来的。   燕铭让昏睡中的江挽靠在他的脖颈,把玩他如玉的手指。江挽没有蓄指甲,却依旧会在他脸上挠出痕迹。   江挽跟他去了美国,没法再演戏。他喜欢跳舞,兴许可以拣起来。燕铭神色柔和了几分,食指拂过江挽的脸,宛如喟叹:“挽挽。”   替代品不及万分之一他的好。   江挽双眸紧闭,面容如雪堆出来似的,薄薄的眼皮还能看见黛青色的细小血管。因为靠着燕铭,软腮微微嘟起一点软白。   长了点肉。   看来他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燕铭正要低下头,车身忽然猛地一震。   隔板降下,燕铭面容沉静,问:“发生了什么?”   “有人追上来了。”褚特助冷静答道,他没敢乱看,“不是警方,可能是沈家或者顾家的人。”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能看见沈家和顾家的保镖藏在江挽身边转悠,今天他们找机会甩开了这些保镖,估计那两人已经察觉到了追上来。   “冲出去。”燕铭淡淡吩咐,“甩开他们,当心引来警察。”   话音刚落,警笛声遥遥传来。   燕铭没有理会,低头看江挽。   褚特助只能颔首,重新升起隔板。   暴雨没停,坐着保镖的那几辆车迅速拦截了追上来的车,成功让他们这辆车逃脱。   他们远远甩开这些追车,保镖却没有降低车速。   就在这时,他们后面的几个岔路口突然连续冲出好几辆黑车,紧咬在他们屁股后面不放。   他们已经快上机场高速,暴雨天气来往的车辆少,保镖几乎将油门踩到底在暴雨中疾驰——“哐!”   车身猛地一颤!   燕铭被沉睡中的江挽重重撞了一下下颌,眉心微皱,偏头看向车窗外,却又是“哐!”的一声。   “哐!”   “哐!”   接连几下撞击声。燕铭看上去却并不惊慌,固定好江挽,眼眸沉沉看着漆黑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他听见保镖骂了句脏话,将车速提到了极限,想要甩开戏耍般咬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   两辆车在暴雨中极限追逐,眼看着终于和后面的车拉出了距离,轮胎却突然“砰——”的一声,爆了。   车速飞快下降,保镖绷紧身体踩油门,却又听“砰”的一声炸响,他们又爆了一个轮胎。   后面的车紧咬上来,将他们的车团团围住。   保镖低骂了声,从储物格摸出了一把枪压在身侧。然而,对方人多势众,手中同样有枪,他的枪很快易了主。   其他保镖被另一拨人缠住,警方估计已经追上了他们。没有保镖支援,他们被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褚特助和保镖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揪下了车。   身侧的车窗被控制落下,风雨瞬间钻进了温暖的车厢。燕铭好整以暇低下头,将薄毯盖在江挽脸上,没让他沾上风雨。   “燕总。”陌生助理出现在窗口,“下来吧。”   即使落到别人手里,燕铭也没有任何失态。他抱着江挽下了车,身高腰直。   燕炽站在保镖撑起的伞下,英挺深邃的轮廓在暴雨中若隐若现。他看向被抱在燕铭怀中昏睡的江挽,快步过去想接过他,燕铭却没松手。   车灯下人影幢幢,父子俩相似的面孔第一次距离这么近。   “父亲老了,”燕炽弯了弯唇,“当心摔着他。”   他用了点力,把江挽接了过来。   警笛声由远及近。燕铭看着他脸上的刀疤,微微一笑,“他不会接受你。”   “是吗。”燕炽含笑,“我们还年轻,以后谁知道呢?父亲在监狱里也会关心我们年轻人的感情吗?”   他稳稳当当抱着江挽,正要转身,蓦地听见燕铭说:“挽挽怀过你的孩子。”   “可惜,死了。”   燕炽身形倏地一顿。   “它还那么小,还没在母体里成形,就不被允许生下来。”燕铭微微笑道,“怎么,你的副人格没有告诉你吗?” 第61章   燕铭的声音不算低。   燕炽僵着身体, 神容阴晦,无人能窥见他内心情绪的激荡,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然而片刻, 他却轻笑出声:“你是想激怒我, 然后让我带你逃狱吗,父亲?”   嫉妒。   不甘。   厌憎。   黑暗落在燕炽的眼底,拓出一片浓浓的阴翳,被镜片完全遮住:“挽挽年轻健康,两套生·殖·器官没有任何缺陷,他会怀孕, 不是很正常吗?”   “你以为,我是副人格那个蠢货?”他转过脸, 唇角始终保持上扬的弧度, 说话却:“换成他,他的确, 会, ”他微顿,强压着颌关的咔咔声,“他的确会如你所愿。”   副人格有反社会倾向, 他会在瞬间暴怒带走燕铭。   不管他对燕铭做什么、带去哪里, 只要燕铭没进监狱, 他都有机会离开。   燕炽语气轻松:“很可惜,他现在无法出来。”   “而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燕铭眸光晦然。   警笛声彻底近了。冰凉的手铐铐住了燕铭的双手,在暴雨中大声喊:“收队!”   ——   江挽醒的时候是在医院。   雪白的天花板和白炽灯的光晕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单人病房内安静得能听见点滴滴落的声音。   手背一片温热,他眨了眨眼睛, 偏头看见手背上正敷着张热毛巾。   洗手间的方向传来水流的哗啦声,病床边放着一张椅子,看上去有人一直陪着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手背上热毛巾的温度正渐渐流失,微微有些凉。   江挽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看见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唇角平直。   他上车后就被燕铭迷晕,对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毫无记忆。   细微的开门声响起,江挽应声看过去,却看见燕炽出现在卫生间的门口,手里还拿着已经一张叠好的嫩黄色毛巾。   燕炽低着眉关好门,抬眸撞见江挽的目光,顿了一顿,才抬脚走向他。   他启了启唇,看唇形是一个“哥哥”,但他并没有叫出口,只是沉默地垂着眼帘,换下已经凉下去的毛巾,将重新过过热水的毛巾裹住江挽正打着点滴的那只手。   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顾逐之马上就到。”终于,他低声说。   江挽安静看着他。   燕炽微微抬眸,动作间白炽灯的光被他的眼镜镜片折射了瞬。他克制地收回手,眼皮润着淡淡的红。   江挽移开目光,没问燕铭在哪儿,轻声问:“为什么叫他过来?”   “他是你男朋友。”燕炽浅浅弯了下唇,牵动脸上的疤,笑得有点勉强,“他比我更有资格照顾你,哥哥。”   顾逐之和他的绯闻一直在网上流传,江挽不置可否,没有否认燕炽嘴里的“男朋友”。   燕炽眼皮比刚才还红了一些。   江挽将目光挪向床柜,他被燕铭丢进水坑里的手机正静静躺在那里,同时还有另一只没有拆封的新手机。   和他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   燕炽见他的目光落在手机上:“哥哥的旧手机已经不能用了。我想哥哥醒了之后可能需要用手机,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了新手机。如果你不喜欢……”   “谢谢。”江挽声音很轻,“我会把钱转给你。”   燕炽声音一顿,似乎并没有想到江挽这次对他的态度会这么好。他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好、好的。”   江挽并不傻,他从病房里只有燕炽陪着他就看得出来是燕炽救了他。   即使他对燕炽本身有偏见,他也没办法对他态度恶劣。   更何况从前段时间燕炽的表现来看,燕炽在明知他极度厌恶他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出现在他面前。   病房内安静了几分钟,全副武装的顾逐之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挽挽。”   燕炽偏头看见他,懂事地向江挽道别,声音很轻:“他来了。哥哥,我走了。”   他在江挽的注视中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顾逐之的目光只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担忧转向江挽,边走向江挽边取下墨镜和口罩,在燕炽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挽挽,抱歉,我来晚了。”   来的人只有他一个人,燕炽没有通知其他人。   江挽看了眼点滴,已经快滴完了。   顾逐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去叫了护士过来拔针。   护士没再给江挽挂新的点滴,细心叮嘱他再休息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的护士都受过专业训练,她原本提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默默推车小推车离开了。   江挽整个输液过程都用用热毛巾敷着手,输完液手并不凉。   顾逐之指尖微微收紧攥住了还有余温的毛巾,眼眸微沉。   聂桓文脾气倔起来宁愿中途换主演也不愿意用不听他指挥的演员,如果不是他不想毁了江挽的剧,也不想错过和他合作的机会,他不会回去。   刚才在江挽床前献殷勤的人也应该是他。   江挽坐起了身,顾逐之赶忙回神,将枕头垫在他的腰后,让他能靠住。   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试了几次,的确没办法开机,才转而拿起了那只还没被拆开的手机。   新手机和他用习惯的旧手机型号和颜色都一模一样,江挽把手机卡插进新手机,登陆自己的账号同步数据。   他下了微博。   微博赫然挂着#燕铭落网#的热搜,他的名字也挂在热搜榜,热度都不低。   官方简洁明了地将事情经过放在了网上,还特别感谢了“热心市民江挽”。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微博还很热闹:【我擦,我看见我宝宝了。】   【起猛了,一觉醒来看见我宝称为热心市民了。】   【燕铭不是死了吗?】   【假死……我服了爸爸。】   【所以死的那个人是谁?】   【都变成骨灰了……还得挖出来,沉思,挖出来能找出来他是谁吗?】   【官方说要不是暴雨,他们都要坐私人飞机飞出国了。临走前还想着要带走江挽,真牛逼,就这么爱吗,燕总?】   【就这么爱吗,燕总?】   【就这么爱吗,燕总?】   【看见了吗?这就是恋爱脑的下场。】   ……   【这么小说的吗?我感觉我是个npc妈的。吃惊瞪眼看手机.jpg】   【笑死我了,竟然是江挽打电话举报了燕铭,笑死我了,看来他是真的对燕铭没有一点旧情。】   【都说了之前挽挽是被强迫的。】   【强制爱在挽包这里没有好下场。】   【老登假死后遗产全部留给了江挽,江挽原本不要,是他硬送,还把人强行留在春明市办手续。身家全都在江挽手上,只要带走江挽就可以把身家偷渡到国外,本来可以一举两得,结果被江挽反手举报,笑死。】   【现在燕铭也入狱了,好奇江挽会怎么处理这笔“遗产”。】   【我不允许你们没看过这张照片![图片链接]】   这张照片中燕炽正抱着薄毛毯中的江挽,江挽从头包裹到脚,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车灯寥落,燕炽抱着江挽逆着光,低头看他,暗色中神色温柔,眼圈却隐隐浮着淡淡的粉。   【卧槽。】   【你在为自己的父亲对他感到愧疚吗,燕炽?】   【kswl,纯爱小狗上大分!】   【呜呜呜呜老登没了!你们赶紧给我谈恋爱!!大谈特谈!一辈子锁死!】   【还不澄清?那我可就要开始造谣了!】   【嗑什么??挽挽都进医院了!】   【?u1s1,正牌男友已经杀去医院了。[顾逐之跑出残影机场图]】   【放屁,挽挽可没承认过顾逐之是男朋友。】   【我挽宝专心搞事业,谢谢。有空嗑cp还不如关注关注挽宝的新剧~~】   【那个,弱弱地说一句,难道没人注意燕炽脸上的疤吗?我天呢,毁容了啊!】   【沉思……难道燕炽对江挽表过白,江挽说你长得太像你爹我们不合适,所以燕炽一气之下把脸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你真相了。】   【我要开始造谣了.jpg】   【卧槽我突然意识到挽挽如果真的被带到了美国,那他不仅跳舞的梦想被燕铭毁了,他演戏的梦想也会被燕铭毁了……这老登真歹毒啊。】   【老登终于寄了,希望挽宝以后可以平安喜乐,星途顺遂~】   【忽然有种轻重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祝挽宝平平安安,不管是跳舞,还是演艺事业,我都希望挽宝可以在热爱的领域发光发亮!】   【希望宝宝可以开心一点。】   【宝宝,你彻底自由了~~】   江挽看了会微博才登陆了微信。   微信的聊天记录都被清除了。   江挽找到燕炽:【找时间和我去办手续。】   燕炽:【什么手续,哥哥?】   江挽:【他的遗产。】   遗产这两个字这个时候变得格外讽刺。   谁也不知道燕铭还能不能从监狱里出来。   江挽不想要他的东西。   燕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这些东西都是他该有的。   燕炽:【他补偿给你的,哥哥,你收下吧。】   江挽:【哪天?】   燕炽:【……明天可以吗?】   江挽:【嗯。】   江挽和燕炽敲定好了时间,抬起头,看见顾逐之正专注看着他。   “挽挽。”顾逐之试探地握住了江挽纤细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他腕内侧的嫩肉,“你想我吗?这几天,我很想你。”   江挽微顿,放开手机。   ……   江挽第二天才出院,燕炽来接他去办手续。   燕炽将燕铭的钱都留给了江挽,剩下的都依从江挽的意思转到了自己名下。   江挽期间飞回了剧组拍戏,将这个取景地的戏份拍完了之后才飞回来把剩下的手续办完,后来又将燕铭留给他的钱都匿名捐出去了。   由于数额过于庞大,这件事还上过一次热搜,但谁也没扒出来这位出手阔绰的匿名富豪是谁。   燕铭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之前在江挽家门前转悠的变态再也没出现过,江挽这次回去后在家门前装了监控,没再让燕炽帮忙。   他答应了燕炽,没删他的微信。   燕铭被判了无期,庭审前曾要求见江挽。   江挽拒绝了。   燕铭在狱里的日子不太好过,江挽在将钱匿名捐出去之前去看过他——仅仅只是告知他这笔钱的去向。   但燕铭没见他,只是让狱警告诉江挽这笔钱任他处置。 第62章   江挽大概知道燕铭为什么不肯见他。   燕铭在江挽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支配者, 现在一朝跌落云端进了监狱,精神被搓磨,又被挫了锐气, 因此只能靠不见面维护他在江挽面前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企图用不见面来维持他在江挽眼中昔日的形象。   江挽没有强求, 只是将那笔钱的去向告知他之后就离开了春明市的监狱。   他终于摆脱了燕铭,压在身上十年的压力徒然消失,他走出春明市监狱时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   不用再时不时担心随时会卷土重来的压迫和打压,他终于感觉到了轻松,沉重的灵魂久违地变得轻盈起来。   灵魂轻飘飘,他听见了它满足的喟叹。江挽不自觉弯着唇角, 眼珠在日光下变得琉璃剔透。   他仿佛能看见欣欣向荣的未来。   小陶在停车场等他,江挽拍了张晴朗天空才上车, 在微博上发了这张照片, 只配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他的粉丝火速赶来:【呜呜呜挽宝终于发微博了!】   【宝宝!要事事顺遂,天天开心!我们都很爱很爱你!】   江挽回她:【谢谢~】   【妈呀, 原来挽宝这么优秀, 跳舞跳得这么好!】   这条评论最开始并不起眼,但没过多久,几万人给她点赞让她上了热评:【+1+1!竟然现在才有人发出来!】   【我就说嘛, 春明舞蹈学院的录取第一名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身上连一个奖杯都没有。】   小陶倒车出了车位, 瞥见他手机上的微博界面,脸上也是笑盈盈的:“江哥,有营销号发了你早期参加比赛的视频。”   江挽疑惑了片刻,还是去搜了小陶说的那个营销号, 果然看见了他说的那个跳舞比赛的视频。   @圈内有人bot:【投稿:bot好,缟纻是明年艺考的古典舞艺术生, 心血来潮在成蹊杯官网扒往期获奖选手的舞蹈视频打算扒舞,结果发现2010年那届成蹊杯只有冠军的比赛视频缺失,于是抓耳挠腮了两天到处扒拉,终于在某论坛上翻到了当年冠军的名字——江挽。   我擦真的是江挽啊!你敢信?我不信,所以还花钱买了视频,看完就只有一个感受:妈的跳这么牛b!   江挽粉丝没考古到这个吗?妈的这都不吹?前段时间还让黑粉追着骂?直接糊他们脸上啊!   看这抬腕,看这转体,看这双飞燕,看这个范儿……他那个时候才十五岁,我妈是舞蹈学院的老师,刚给我妈看了他的视频,她说他比不少成熟舞者的范儿都要正!   江挽粉丝给我往死里吹好吗!】   营销号配了视频。   十三年前的视频画质很感人,背景音乐也剌耳朵,却依旧能看出十五岁少年优越灵动的身段以及漂亮青涩的脸蛋。   成蹊杯是全国规格最高的青少年舞蹈大赛,评委都是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艺术家,年仅十五岁的江挽却并没有露怯。   他的独舞表演几乎完美。   江挽看着这个视频,还能回想起当年在比赛舞台上完成这支舞的场景和心情。   他的舞蹈老师和奶奶都在台下看着他,他的舞蹈老师和他共同编了这支舞,他为了夺得冠军练舞练到几乎走火入魔,他有天赋却依旧练到体力透支,磨破了好几双鞋,以至于在舞台上呈现这支独舞时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符合他的预期。   视频中的少年骄傲,意气风发,翩若惊鸿。如他所期待般,他的确凭借这支舞摘得了桂冠。   然而——   江挽翻着评论区。   【我这个资深江挽粉是真的没看过这个视频。太美了,太美了!是神仙在跳舞!】   【妈呀好可爱,竟然还在偷偷笑!宝宝一定很满意自己的表演吧!可爱死了!才十五岁的小宝贝,好自信,好张扬,妈妈心都化了!看得出来挽宝真的很热爱跳舞。】   【自信,骄傲,还爱笑,原来挽宝也有这么意气风发的时候,如果没有燕铭他一定会一直这样意气风发下去的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怎么还要刀我的?眼睛尿尿了。】   【这个视频不是官摄吧?我记得当年视频都下架了。】   【?知情人?】   【算是知情人吧,毕竟当年事情闹得还蛮大的(燕铭都寄了我应该可以说了吧?)我和江挽是高中校友,江挽很小的时候就在学跳舞了,才几岁吧,但十五岁才参加比赛。   他的老师(据说是他奶奶请的一个很牛逼的大佬,听说人本来已经退隐了)担心他参加比赛太早会消磨他的灵气,所以一直到他十五岁才让他参加成蹊杯,然后就一举夺冠了,直接轰动了我们学校。   毕竟他长得漂亮,还学跳舞,在他拿到奖杯之前就有人说他是高傲的天鹅,其他人都是癞□□。他夺冠后好多人迷恋他,甚至有人为了他要跳楼自杀,他还差点被关小黑屋,被绑架说要和他一起殉情……   反正影响特别恶劣,还有官媒报道过(当然,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原因问监狱里的那谁吧),学校直接让他回去休息了一段时间,又联系了成蹊杯官方下架了所有关于他的视频,所以想找到官摄根本不可能,除非在成蹊杯的内部有人。】   【……挽挽高中的时候就这么受欢迎了吗?】   【这叫受欢迎吗?这叫吸引变态。他那个时候才高中啊都有人绑架他想和他殉情。】   【是燕铭抹去了当年的痕迹吗?】   【楼主都这样说了肯定是。难怪要保护江挽的素人时期,素人时期的江挽也很耀眼夺目,所有人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这句话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夸张,没想到是事实。】   【我作证楼主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是江挽的校友,笑死,之前发出去要么没人信要么直接被夹,憋死我了!人会在人生的不同时期反复爱上江挽!】   【我天,要是当年读的学校里面有人有权有势,那他…………】   【问题来了,这个视频不是官摄,那是谁拍的呢?】   【我有一个想法……燕炽暗恋了江挽十年之久,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也是当年这个时候?说实话江挽这么吸引变态还能平安长到十八岁是奇迹了。】   【我只关心一个问题,挽挽以后还会跳舞吗?】   这句话出现的频率很高,还成了一个热搜词条。   江挽没有回应。   “江哥,”小陶也有些唏嘘,他没想到这个视频会在燕铭入狱之后爆出来,他也很好奇,问,“你还会跳舞吗?”   江挽没有回答。他以前跳舞追求最好和完美,然而现在他的舞蹈已经有了瑕疵。   红灯,小陶踩下刹车,想了想说:“那你现在还喜欢跳舞吗?”他好像从来没看见过他江哥看过古典舞相关的东西。   江挽依旧没说话。   小陶偏头看了他一眼,挠了挠腮帮,低声说:“其实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江哥,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也可以把古典舞拣起来嘛,反正燕铭又管不了你了,他现在在监狱里自身难保呢……”   他看了江挽以前的舞蹈视频,又知道了之前发生过的事,以为江挽之前不能跳舞是因为燕铭的约束,“我来之前听顾影帝的助理说燕铭的腿瘸了……不知道被谁打的,估计是监狱里的老大……毕竟他就算在外面有多能呼风唤雨,进去了也是新人嘛,哈哈。”   江挽:“……”   燕铭多年沉淀的气场也能唬住监狱里的不少犯人,他被打断腿多半是外面有人授意。   或者——   他遇到了那些曾经纠缠过他被他亲自送进监狱的变态了。   小陶依旧在说:“粉丝们都希望你可以做喜欢的事情呢。”   江挽敛着睫羽,拇指指腹下意识摩挲着手腕的疤痕增生,微微抿起了唇角。   小陶不想惹他不高兴,很快就不说了。   网上沸沸扬扬,江挽没回应过那个词条。   接下来的时间顾家和沈家借燕铭入狱的话题洗清了之前的谣言,燕薇也雷厉风行坐稳了燕家家主的位置,从燕氏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和总裁成为了正式的董事长和总裁。   而作为燕薇和燕炽合作的条件之一,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燕旭被送到了国外,还被没收了护照,一时半会无法回国。   在燕氏集团的公关刻意引导下,公众的目光逐渐转向其他人和事。   燕铭锒铛入狱后,江挽的工作室也彻底归到了江挽名下,江挽成了工作室名副其实的老板。   但公众显然很关心他会怎么处理燕铭留给他的财产,因此燕氏集团以及燕铭名下几家公司的股东变更很快引起了眼尖网友的注意:除了江挽的工作室,这些公司的大股东都变成了燕炽。   公众发现这点的时候江挽已经低调飞回了剧组拍戏。   但在飞回剧组前,他去看了一次奶奶。   剧组这边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不能再耽搁拍摄进度,因此短时间内他无法将奶奶的墓迁到爷爷和妈妈的墓边。   小陶在公墓门口等他,江挽一个人在奶奶墓前和奶奶说话。   “上次有件事没告诉您。”他低声说,“我已经十年没跳过舞了,奶奶。”   “您走的时候问我,是不是不喜欢跳舞了。”江挽顿了顿,“他们也在问我还喜不喜欢。”   老人临终前已经知道了他从心仪的舞蹈学院退了学,走的时候握着他的手腕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跳舞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我们挽挽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抓紧他的手腕,她不知道江挽不是自愿退的学,但她浑浊的眼睛充满慈爱和怜惜,又分外不放心留下江挽一个人在世上,“奶奶以后不在了,挽挽也要放开手去做,奶奶会永远支持挽挽。”   ……   “我今年二十八岁,五岁时就开始学跳舞,学了十三年,古典舞占了我一半的人生。”江挽唇瓣嗫嚅了几下,终于轻声说,“我说不出不喜欢这种话。”   “但是……”   “我已经跳不出来了。”   那种仿佛为舞台而生的自信和张扬。   “奶奶,你会怪我吗?” 第63章   老人目光慈蔼看着墓碑前的江挽。   江挽得不到回答, 但又好像得到了答案。   “……我也十年没联系老师了。”江挽轻声说,“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理我。”   他在舞蹈培训班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奶奶因此下定决心请恩师单独教他。   他的恩师是曾经的国家舞蹈艺术团首席, 她的名字当时在国内如雷贯耳, 但可惜后来因积劳成病的腰伤无奈退下来。奶奶出身书香门第,虽然已经没落,但她依旧将已经退隐的恩师请出了山来教他。   恩师原本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好拒绝,但在看见他的天赋她就再无他言。她只收了江挽一个学生,江挽跟着她学习了十三年,后来他没脸再联系她。   “老师……应该也很失望。”江挽垂着眼唇角平直。   恩师的电话号码熟记于心, 手机亮了又暗下去,江挽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 始终没点下去。   怕听到失望的斥责, 也怕听到空号的冰冷提示音。   良久,他收起了手机, 在奶奶的墓前待到晚上才离开。   他连夜和小陶飞回了剧组, 周灼来机场接他们。   周灼是聂桓文的保镖,燕铭入狱,没有人泄露江挽的行程, 也没有变态来骚扰他, 因此周灼回了聂桓文身边。   向来小肚鸡肠的聂桓文对江挽出人意料的宽容, 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将他的戏份都往后挪了。   拍完了江挽的戏份,众人才飞去下一个取景地。   下一个取景地在深山,下了飞机后只能靠开车过去。荒山野岭没法住酒店, 剧组租了房车。   深山没什么信号,外面的人别说找, 根本联系不上他们。   一行人要在山里待半个多月,剧组的staff担心出意外,进山的时候请了两个当地人当向导,还带了两只金毛和拉布拉多,以及一只拿来给众人解闷的蠢二哈。   十一月,虫蛇都钻去冬眠了,山里没什么危险,就是太冷,似乎比外面更早入冬,好在小陶在进山前就提前准备了羽绒服和暖手袋。   在山里的日子很单调,除了拍戏、撸狗和看剧本就只能看看早就下载好的视频。   这天江挽下戏早,回房车换了衣服,打算去周围走走。   小陶和staff打了招呼,staff让他带上狗免得迷路。小陶经常去撸狗,几只大狗和他很熟,见到他疯狂摇尾巴,他挨个撸了毛才牵了只浅色金毛去找江挽。   江挽在等他,看了眼他手里的金毛。   金毛看见他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冲过去贴着他的腿热情地摇着屁股嘤嘤叫:“汪!”   “小西姐让我带上小鸡毛。”小陶晃了晃狗绳嘿嘿笑,“我把钱钱带过来了。”   这只叫做钱钱的漂亮大金毛以前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是几条大狗之中最聪明机灵的。   它最喜欢的人是江挽,扭头从小陶手里咬过自己的狗绳凑到江挽手边,湿润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要被他牵。   小陶:“……”   江挽笑了声,弯下腰接过狗绳时摸了摸金毛的狗头:“乖狗狗。”   钱钱蹲坐在地上,尾巴抽打得地上的落叶乱飞,兴奋不已:“汪汪汪!”   江挽揉了它一会才直起身:“走吧。”   小陶边叹气边无奈地捏了捏钱钱的狗耳朵,亏他还投喂了它这么多零食,结果每次见到他江哥都直接叛变。   钱钱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在最前面。   “这山还挺像我们老家那边的山的。”小陶说。   深秋深山老林的树掉光了树叶,林中小道铺着厚厚的脆皮落叶,踩上去发出萧瑟的沙沙声,钱钱边走边在地上嗅来嗅去,偶尔抬起腿在路边的树根撒尿标记。   小陶老家是北方的某个小山村,他和乐时渝一样是个没人和他搭话也能演一台戏的性格,喋喋不休:“我小时候夏天还能看见萤火虫,不知道这里能看见不。”   “萤火虫?”江挽突然说。   “嗯。现在我们那里很少见了。”小陶知道江挽出生在春明市,只能从课本上了解到萤火虫这种生物,说,“像山里这种人少的地方夏天应该还能看见。如果是夏天的时候在这里拍戏就好了,漫天萤火特别好看。”   江挽听着脚底的沙沙声,想象了片刻漫天萤火。   没有切身体会,无法代入。   他很快放弃了想象。   这座山很大,越往里走树木越密。小陶望了眼远处,又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色,说:“前面树太多了,天也快黑了,先回了吧,江哥?”   江挽点头,扯了扯绳子叫了声钱钱。   钱钱盯着前方“汪”了一声,然后扭头定定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去盯着前方叫,有些诡异。   小陶突然打了个激灵,看过的灵异恐怖小说和视频登时掠过心头,汗毛和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下意识往江挽身边靠了靠:“钱钱在看什么?”   钱钱已经低下头在地上嗅,狗绳绷直,尾巴也垂了下来。   “它闻到什么了。”江挽神色镇定,朝钱钱走去。   小陶怂唧唧地跟在他身后,在鬼和尸体之间选择了:“闻到什么?哈哈哈不会是尸——”体吧。   但他显然已经意识到深山老林找到尸体也不是什么好事,闭了嘴。   江挽回头看了他一眼:“在这儿等我?”   小陶被他吓死,抖着嗓子:“不吧江哥,我们一起。”   钱钱以前受过特训,一路贴着地面往前嗅。   小陶心里默念二十四字真言,当机立断选择了信仰马克思主义和唯物主义,他从江挽手里接过狗绳:“我走前面吧江哥。”   江挽将狗绳交给了他。   钱钱却不走了,在原地打转,过了片刻它用脸拱了拱地上的树叶,爪子刨出了一个坑。   它不知道刨出了什么,蹲坐在地上对着江挽和小陶叫了两声。   “你找到了什么?”小陶问,脚踢开树叶。   江挽蹲下身,看见了一截白骨和一小块儿被钱钱刨出来的蔚蓝色布料。   小陶跟着蹲下来,看见这两样东西猛地倒抽了口气,后脑勺直窜冷气,下意识拉着江挽站起来:“先走吧江哥,回去让人报警。”   这附近没有基站,他们的手机只能用来当手电筒,只能让人下山报警。   江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呼噜呼噜钱钱的狗头,带着它原路返回。   天色越来越暗,小陶魂都快被吓飞了,总感觉身后有东西,又不敢回头看,穿过树林的冷风他都觉得像脏东西贴在他耳根后面吹气,两条腿恨不得抡起火星跑路。   江挽见他实在怕,一直让他牵着钱钱。   他们走的地方有些远,一时半会没回到剧组的大本营。   过了十几分钟,他们前方突然传来沙沙声。   像快速行走,又像什么东西游过去的动静。钱钱激烈叫起来,又扭着屁股嘤嘤。   钱钱的叫声传到前方,沙沙声不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快,直到两道黑乎乎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江挽冷静地将手电筒的光柱打过去,却是剧组请的本地向导和周灼出现在他们面前。   周灼看见他们,打了个尖哨,拉布拉多从远处奔过来,和钱钱扑在一起。   钱钱爬起身抖抖毛,边撒娇地嘤嘤叫边往向导的身上扑。   见到他们,小陶悬起来的心落下去,咽了咽唾沫,才没有没出息抖着嗓子:“周灼?你们怎么来了?”   周灼的目光在江挽身上多停留了半秒:你们许久没回来,聂导有些担心。   小陶看不懂他的手语,看向本地向导。   这个本地向导约莫六十来岁,是个退休警察。他是钱钱的主人,应付着往他身上扑的钱钱,普通话虽然有些蹩脚但还算能听懂:“天快黑了你们还没回来,他很担心,所以就让我和他一起来找你们。”   小陶:“噢——周灼很担心?”   向导点头:“对对对,他担心你们迷路,其他人都还在拍戏嘛。”   周灼:“……”   周灼下意识看向江挽。   这里只有江挽能看懂他刚才的手语。   但江挽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几人往回走。   “你们去了哪儿?”向导和小陶搭话,“我看你们走的那个方向林子有点深。”   “就在前面。”小陶说,多了两个人他感觉好多了,尤其是周灼,人高马大,特别给人安全感,他的后颈也不再窜冷气。他将刚才钱钱刨出来的白骨和衣服告诉了向导。   “钱钱刨出了尸体?”向导有些惊讶,“噢,这得赶紧去报警。你们没破坏现场吧?”   “没有。”小陶摇头,“我们发现后就回来了。”   “那就好。”向导说,“我待会就下山。”   向导和两条狗走在最面前,小陶和江挽走在最中间,周灼垫在后面,他看着江挽的背影,又在引起江挽警觉时移开了目光。   他手指碰了碰羽绒服的衣袋。   但他刚将手插进衣袋碰到里面的东西,他们前方又传来几声狗叫和沙沙声,向导说:“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顾逐之和他的助理。   顾逐之显然刚下戏,衣服和妆容都还没换,他叫了声:“挽挽?”   向导让开身,露出身后的江挽。   顾逐之看见江挽后微微松了口气:“回去吧,挽挽。”   江挽带着小陶走到了顾逐之面前。   周灼站到了向导身后,看着顾逐之将热水袋塞到江挽手中,领着他一起离开。   放在羽绒服衣袋的热水袋忽然离奇地变得格外烫人起来。 第64章   这里已经离剧组的大本营不远, 按照原路返回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向导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带着钱钱和拉布拉多重新走上了他们回来的那条路。他以前是警察,会比江挽和小陶更有判断力判断那些白骨到底是不是人骨。   周灼悄无声息跟着向导一起回去了。向导看了他一眼, 解开了钱钱的狗绳让它和多多一起带路。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 向导才笑着问:“为什么不把热水袋给他?”他是亲眼看见这个保镖抢了导演刚充好电的热水袋过来的,把那个导演气得跳脚。   周灼不回答,他也没在意,毕竟周灼是个哑巴。   “他是大明星,我孙女挺喜欢他的。”向导摸着下巴说,“听说喜欢他的人不少, 刚才那个明星是他男朋友?”   “坏了,我孙女一直坚信他封心锁爱了。”   周灼颇为阴郁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越走越远, 顾逐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低声问江挽:“冷吗,挽挽?”   江挽捧着他递过来的热水袋, 冰凉的手指被热水袋熨热。他没转头, 抬脚走了:“不冷。”   四人回到了大本营。   剧组的staff发现他们回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发现少了两个人和两只狗, 问:“周灼和魏叔呢?”   魏叔就是那个和周灼一起去找他们的向导。   “他们有事。”小陶含糊说。   staff紧了紧衣服:“天都黑了, 山里怪冷的。”   她倒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 魏叔对这一片熟,钱钱和多多两条狗也都跟着。   江挽把顾逐之的热水袋还给他回了他那辆房车,但顾逐之捏着热水袋,厚着脸皮跟着进去了。   顾逐之没避着人, 剧组的人都已经对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   江挽和顾逐之不跟着剧组一起吃饭,小陶和顾逐之的助理小柯负责他们的晚饭。   魏叔和周灼晚饭前才回来, 魏叔没留下来吃晚饭,神情严肃地连夜下了山。但他却没去警察局,而是找到有信号的地方报了警,在路口等警察过来。   警察来得很快,将林中的那具已经化成白骨的尸体挖了出来,最开始发现它的江挽和小陶也被带回去例行问了话。   他们没什么嫌疑,配合警察问完话就回去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被江挽放在心上,十几天后众人拍完了戏,马不停蹄离开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取景地。在走到有信号的地方的瞬间,江挽手机差点震得从桌上掉下去。   江挽迅速浏览了最近圈内的消息。   莫斐作为燕铭真正求过婚的未婚妻受到了网友的抵制,他参加的综艺收视率断崖式下降,综艺和真人秀都不敢再请他,他当初从江挽这里捞走的资源也都掉了,原本已经录制过几期的综艺也连夜删他的镜头。   他的组合Rad1ance受到他的牵连掉了几个饼,原本坐享其成的队友粉丝把他撕上了热搜,原本差点就被江挽粉丝撕崩的粉圈被彻底打散,粉丝连夜跑路,所剩寥寥无几。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锐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小有名气的95生在某节目里公开表示对江挽有好感且对终于可以不再压抑对江挽的好感而感到轻松,他表示希望能和江挽合作,并在听到主持人“是不是做江挽男朋友”的调侃时纯情到满脸通红。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冷笑:【笑死,一觉醒来前男友前女友能坐满公交车的人竟然纯情脸红了?医生昨天不是让肾虚的你好好养养身体吗?】   SHEN·籁将代言人的海报挂在办公大楼,办公大楼的大屏反复播放代言人的广告,砸钱给江挽量身定做了一档节目,为下个月江挽的生日预热;   顾总不甘示弱点明顾氏集团研发的最新款机器人是为了送给江挽,还被拍到亲自远赴海外拍下M牌最新限量款手表,采访时明里暗里有挤兑和阴阳对手的意思。   两人隐隐传出因为追求江挽不和甚至针锋相对的传闻。   当问到如何看待顾逐之是江挽的绯闻男友时,两人纷纷:“假的。”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组织纪律:【好好好来我这儿领爱的号码牌排队。有暖男吗?暖男先排狗后面。】   每一桩都有乐时渝的身影。   公司尝试了无数次都没把他的小号盗走,乐时渝在前面浪,他的粉丝在后面追:【啊啊啊啊(尖锐爆鸣)(满地乱爬)哥求求你别说了!】   【我服了爸爸,你是我爹,爹我求求你你怎么比我网速还快别说了啊啊啊谁去把他网线掐了!!】   【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公司要给你立人设了爹。】   【二哈自由狂奔,主人崩溃狂追.jpg】   【@江挽 @春明风华娱乐有限公司 @岑渊 随便谁来管管他!】   江挽的艾特消息里掺杂了许多乐时渝粉丝。   江挽:“…………”   江挽过滤掉顾司沉和沈知砚这段时间搞出来的动静,找到乐时渝:【?】   乐时渝过了许久才回:【刚才在录节目。(叼玫瑰)(被挽宝舔狗绊倒)(狼狈起身)(帅气撩头发)怎么了宝?(气泡音)想我了吗宝?】   江挽:【………………】   乐时渝:【嘿嘿。】   江挽叹了口气,十分怜爱乐时渝和他的粉丝:【收敛一点宝宝。】   乐时渝:【1111111】   过了没多久,江挽刷出了一条新微博。   @乐时渝:【听宝宝的。[图片]】配图赫然就是江挽叫他宝宝让他安静点的聊天截图。   热评:【三分钟不到就迫不及待发出来炫耀了是吧?好啊你!】   评论基本都是哈哈哈。   江挽想了想切换了大号转发了这条微博,配了个小豆泥的表情包。   @江挽:【小豆泥贴贴.jpg】   在他微博发出去的刹那,他的手机震了两下,顾司沉和顾逐之的消息提示同时弹出来。   顾司沉:【有信号了?】   顾逐之:【挽挽,我也想听你叫宝宝。】   【小狗翻滚.gif】   【小狗贴贴.jpg】   沈知砚:【可以来探班吗?】   这四个人,只有燕旭没有反应。   其他人不清楚江挽怎么处理的燕铭给他的财产,但他们清楚。   他们还清楚现在没了燕铭的刻意打压,以江挽的名气和圈内外对他的痴迷程度,他只要勾勾手指就有前仆后继的人心甘情愿奉上资源。   江挽已经完全可以不依靠他们就能拿到不错的资源,随时都可以将他们踹开。   沈知砚表现得并不迫切,很客气问:【可以来看你吗?我会一个人来。】   江挽将封闭式拍戏的通知发给他,沈知砚恰到好处表现出了些许失望:【你生日的时候,我能来吗?】   江挽生日在十二月中旬,那个时候他还在剧组里拍戏,沈知砚就算来也不一定能见到他:【嗯。】   沈知砚进退有度,约定好之后就没再缠着江挽。   江挽突然歪了歪头。   沈知砚为什么会和顾司沉传出不和的传言,他们不是约定好要共享他吗?他们谈崩了?   江挽思索了片刻,他并不知道沈知砚和顾司沉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的沈知砚和顾司沉几乎要将春明市掘地三尺,却还是没有将那个戏耍了他们这么久的群主找出来。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燕炽,但燕炽和江挽的交集少得可怜,他还长得太像燕铭,两人都笃定江挽不会接受他。   ——群主掀桌,当初他们共享江挽的约定好像也成了笑话,没有人再愿意继续这个笑话自取其辱。   江挽只思索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红姐发现他从山里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简短说了最近手上接到的本子和节目邀约:“……有个缉毒片,我帮你留下来了,我待会发给你看看,但是……”   红姐顿了顿说:“我看开机的时候刚好是你杀青,徐导可能想后年的春节档或者国庆档上映。”   但是开机的时间和江挽接下来综艺录制的时间冲突了。   如果是普通的本子她不会留下来,偏偏是徐导的本子。   江挽敏锐捕捉到了“徐导”两个字,问:“是电影?”   “嗯。”红姐无奈又头疼德叹了口气,“徐导亲自邀约你做男二号。”   电视剧和混迹电影是两个不同的圈,拍电影的看不起拍电视剧的是常态,电视圈和电影圈泾渭分明,电视圈的艺人想跨到电影圈难度不低。徐振文在电影圈赫赫有名,经常拍缉毒片等这种根正苗红的电影,不怎么会启用电视圈的艺人。   虽然只是男二号。   红姐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受了前段时间那位缉毒警的影响,徐导虽然说亲自邀约,但到时候还是要去试镜。”   江挽边听电话边用ipad搜索了最近的缉毒警消息。   春明市的官方前段时间公布了一张缉毒警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警服笔挺,正气十足地朝着镜头敬礼。   江挽放大这张照片端详了片刻,终于明白为什么红姐会说徐导是受了这位缉毒警的影响。   这位已经殉职的缉毒警的容貌和他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江挽的目光落在他的名字上。   【谢重山】   官方用沉痛的语言将他的经历呈现在公众面前:【……1994年,谢警官只身潜入毒枭老窝卧底,谢警官卧底期间,对我国缉毒行动做出了重大贡献;1997年3月,谢警官被线人出卖,父母和妹妹一家被毒贩残忍杀害,谢警官却无法送他们最后一程……谢警官生前曾遭受非人对待……英雄殉职二十六年埋骨他乡,终于于2023年11月3日回家。让我们向英雄致敬。】 第65章   官方并没有透露这位谢警官有没有结婚, 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位谢警官已经在世上没有了亲人。   江挽看着照片上的谢警官眼神微动,过了许久才去扫了眼评论区。   公众在对待英雄的事上很严格,基本对娱乐圈的蹭热度行为零容忍。说他和这位谢警官的评论不多, 但无一不是被喷得面目全非。除此之外, 还有几条关于徐导的新片是以谢警官当年参与的缉毒行动为蓝本的评论也同样被一通冷嘲热讽。   “徐导的电影哪一部不是大咖云集?你那个角色以谢警官为原型,虽然只是男二号,但含金量不低。”红姐眼光很犀利,“估计徐导想用这部电影冲一冲电影节,以你的实力也拿个奖不是问题。”   江挽很少给别人作配,但他本人其实不太在意这个。他很冷静:“和综艺的录制时间冲突了。”   “可以推了。”红姐在打电话前就考虑了许久, 她是圈内的金牌经纪人,比任何人都清楚江挽的事业要想再上一层楼, 优质资源远远比用数量堆砌出来的资源有用, “我不建议你错过这个机会。”   “你是演员,不靠综艺吸粉。”她掰碎了分析, “当时我们急着签约《冒险吧》是因为担心燕铭会横插一脚, 现在……”她顿了顿,“徐导的这部电影比《冒险吧》更适合你。”   恋综性质的冒险综艺的价值远远比不上徐振文的电影。江挽看着被喷得体无完肤的评论,片刻说:“给我看看剧本。”   红姐挂了电话, 把剧本发了过来。   江挽看了, 以二十年前的缉毒行动为蓝本改编, 冲突和高潮跌宕起伏,也没有为了迎合市场乱加感情戏,的确是个好剧本,于是回:【好。】   至于红姐会怎么去和《冒险吧》的人怎么谈, 他并不怎么担心。   剧组一行人弃了房车,乘飞机飞往下一个取景地。他们再飞几个取景地就可以去影视城和摄影棚拍剩下的戏份, 估计还有几个月才会杀青。   这个取景地剧组的小演员们在父母的陪同下也跟着来了,这段时间下来小演员们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不少,没戏份的时候结伴聚在一起看哥哥姐姐和叔叔阿姨们演戏。   江挽没戏份的时候喜欢待在保姆车上看剧本,小演员们没注意到他在保姆车里,在车边说话,吵吵闹闹的,声音不低。他从剧本中抽离,偏头看向窗外看怎么回事。   饰演小太子的小演员有古典舞的底子,正被起哄着跳舞。小演员还梳着小太子的垂髫包包头,被朋友们追捧颇有些自得,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骄矜说:“我穿着戏服呢,跳不动,我教你们小五花吧。”   “小五花是什么?”有小演员问。   小太子的小演员做了个示范。   立即有人嘻嘻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不就是花手嘛!我会做,这样!”他摇着花手:“看我,这样!”   “才不是花手!”小太子的小演员生气说,“你怎么这么无知,把小五花和花手当成一种东西!我不教你们了!”   江挽低眼看着他,他记得这个小演员叫厍星辰。   “不教就不教,这么生气干嘛。”刚才那个说花手的小演员嘀咕,“不都是一样的嘛,还要分小五花和花手吗?”   “屁!”厍星辰脸色涨红,显然被气得不轻,他底子好,又上了妆,唇红齿白的,气得眼泪莹莹,马上就要掉小珍珠,梗着脖子执拗强调:“花手才不是小五花!你们不信、不信就去问江挽哥哥!”   听到江挽的名字,小演员们都僵了一瞬。   他们当然都知道江挽是谁。剧组里那个最漂亮的哥哥,还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漂亮,大咖,男主角,被所有人喜欢,虽然不爱笑,特别高冷,但他们都很喜欢他。   他们还是从厍星辰这里知道的江挽哥哥也会跳古典舞,但他们不想让江挽哥哥也觉得他们无知到把花手和小五花混为一谈。   太丢脸了。   有小演员看了眼身边的保姆车,发现竟然是江挽的保姆车,吓了一跳,尴尬地拉了拉小伙伴的衣袖。小伙伴面色通红,尴尬地憋出一句:“切。”   “这么认真干嘛?哈哈哈没意思,走了走了。”   小演员们结伴匆匆离开了,只有厍星辰梗着脖子还留在原地,脖颈都鼓起了青筋,还是气得不行,低着头不停抹小珍珠。   花手和小五花相似,但前者被打上了社会摇的标签,连带着后者也经常被误会,以至于不少专业舞者为之大动肝火。   厍星辰和他还算熟,江挽合上剧本,降下车窗淡淡叫了声:“星星。”   厍星辰听到有人叫他小名,抬头看见江挽,眼泪还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江挽哥哥?”   “上来。”江挽说。   厍星辰羞赧地擦干眼泪,上了保姆车,非常礼貌:“江挽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   江挽将手帕递给他让他自己擦眼泪,厍星辰偷偷闻了闻,鼻腔里充盈淡淡的冷香。   江挽哥哥的手帕都是香香的。   小孩才八·九岁,干净的眼眸亮晶晶,充满童真。   江挽弯了弯唇角,给了他一盒牛奶,用牛奶和手帕哄好了小孩。   厍星辰还是小太子的打扮,擦干了眼泪,将手帕叠好放在桌上,规规矩矩坐在江挽对面。   小孩没坏心思,但防不住这张手帕落到其他人手里。江挽将手帕收起来,轻声问:“你很喜欢古典舞?”   “嗯!”厍星辰用力点头,但下一秒,他明亮的眸子微微黯淡下去,小声说:“但爸爸和妈妈不让我学。”   江挽重新拿起了剧本,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页,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我演戏演得好,我应该选择演戏,但其实我更想跳舞,”厍星辰语气失落,他看着江挽手里的剧本,忽然问:“江挽哥哥,你也觉得演戏比跳舞好吗?”   江挽手指微顿。   “你演戏开心吗,江挽哥哥?”厍星辰趴在桌上问,他似乎并不期待得到江挽的回答,自顾自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开心。”   “舞蹈班的同学都在等我回去,唉。”小朋友苦恼,倒起苦水来小嘴叭叭个不停,“妈妈总是说我演完这部戏就可以跳舞,但是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没让我回去上课,我的软功都要退步了,到时候回去会被同学们笑话的。”   “妈妈不理解我,还让我向哥哥学习,但是我连字都认不完。”厍星辰有些伤心,他眼睛滴溜溜,看着坐在对面看着剧本安静听他说话的江挽,突然“啊!”了声,说:“江挽哥哥也会跳古典舞,那可不可以偷偷教教我?拜托拜托,我真的好想学!”   江挽停顿片刻,抬眸看着厍星辰,淡淡说:“我十年没跳了。”   厍星辰半知半解:“是因为很喜欢演戏吗?难怪哥哥可以演得这么好。好厉害!难怪妈妈要让我向你学习。”   八·九岁的小孩并不能理解大人之间发生的事,江挽原本不打算回答,但厍星辰一直看着他,他低下眼,过了会说:“算是吧。”   厍星辰抿了抿嘴唇,察觉到他的冷淡,小心翼翼说:“那哥哥现在后悔吗?”   江挽看着剧本上的方块字,写满了笔记的纸页被折起一只边角。厍星辰补充说:“对不起,江挽哥哥,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   “我回来了江哥!斯哈斯哈香死我了!”保姆车的车身却摇晃了两下,烤红薯霸道的香味伴随着小陶的声音传过来,他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看见车内的厍星辰“咦”了一声,“星星也在?”   厍星辰礼貌地说:“小陶哥哥好。   “哎哟,宝贝儿星星真有礼貌。”小陶笑眯眯说。   热气腾腾的烤红薯香气四溢,内瓤金黄流蜜,小陶把稍微大点的烤红薯掰开递给江挽,然后才将剩下的烤红薯掰开,分了一半给厍星辰,包装袋和小勺子也分给了他,自己手心被烫得发红,捏着耳垂边低头啃了口甜糯绵软的黄瓤:“吃,快吃,冬天就应该吃烤红薯!幸福!”   “谢谢哥哥。”厍星辰用小勺子秀气地挖着红薯,他抬起眼看江挽,比刚才还小心翼翼,“江挽哥哥,好甜!”   江挽只吃了一半,将另一半放在厍星辰和小陶面前,轻声说,“如果我说会后悔,你打算怎么做,星星?”   “我,”厍星辰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煞有介事道,“我现在就去跳楼,逼爸爸妈妈同意我继续学古典舞!”   江挽:“……”   小陶:“……”   小陶:“??????????”   小陶心爱的烤红薯都要掉了,被厍星辰吓得嘴里吐魂。   江挽抬手擦掉厍星辰嘴角边的残渣,冷静问:“谁教你的?”   “我同学说只要用这个方法就很管用的,”厍星辰鼓着腮帮吃着烤红薯,“嘿嘿。”   小陶简直要晕过去了,震声:“不可以用这种办法激爸爸妈妈!” 第66章   江挽将擦过厍星辰嘴角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平静问:“如果不管用,你打算怎么办?”   厍星辰被问得哑口无言,看了看江挽, 沉默地低下头戳着烤红薯。   “这个办法不好。”剧组有传言说就是因为厍星辰有古典舞的底子所以才会被选中来演江挽小时候, 小陶三言两语间猜到了他江哥和厍星辰之前在说什么,叹了口气,“太偏激了,你爸爸妈妈会伤心的。万一他们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怎么办?星星,你现在应该听说过狼来了这个故事吧?”   厍星辰小声说:“可是,我也很伤心啊, 我真的想跳舞。如果江挽哥哥可以答应教我,妈妈一定不会反对他。”   小陶呐呐, 看向江挽。   江挽却垂着眼帘剥着烤红薯焦香的外皮, 唇瓣被热气腾腾的红薯肉烫得红艳艳,看上去似乎铁了心不再碰和古典舞相关的东西。   厍星辰揉了揉眼睛, 吃完手中的烤红薯, 乖乖对江挽和小陶打了声招呼就下了车。小孩下车没什么动静,但过了没多久,车身晃了晃, 却是顾逐之中场休息来找江挽。   小陶三两口吃完烤红薯溜了。   顾逐之代替了小陶的位置, 见江挽手里的烤红薯只剩下一小截, 于是拿起桌上另一半烤红薯认真剥干净外皮递到江挽手中,又掏出贴身捂热的湿纸巾帮他擦干净剥过红薯皮的手指。   “待会有你的戏份。”顾逐之任劳任怨服务江挽,连他的指甲缝都擦干净了,又变戏法似地掏出几张暖宝宝:“外面冷, 贴上这个吧,挽挽?”   ——   厍星辰经过周灼时小大人似地唉声叹气。   他的妈妈楚女士将他招过去, 手伸进他的羽绒服里摸了摸暖宝宝,发现已经凉下来之后带他回车上换暖宝宝。他刚吃过烤红薯,身上还有味道,楚女士柔声问:“星星吃烤红薯了?”   “嗯。”厍星辰乖乖点头,不等楚女士皱眉,主动说,“是江挽哥哥给的。妈妈,烤红薯好甜。”   楚女士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戏后妈妈再给你买好不好?星星待会拍戏要好好表现,可以吗?争取一次过好不好?”   “星星以后可以多找江挽哥哥玩,哥哥和你是一样的。”   厍星辰的声音遥遥传来:“我真的不可以学古典舞了吗,妈妈?”   楚女士声音温柔,却道:“妈妈是辞掉了工作才可以来陪你拍戏,现在只有爸爸还在工作。爸爸妈妈都在为了你努力,星星,你想放弃让爸爸和妈妈失望吗?”   周灼将目光从他们母子的背影上收回,转而看了眼保姆车的方向。   顾逐之上了那辆保姆车,直到厍星辰的戏份开拍后他才和江挽一前一后下来,江挽捧着热水袋坐在折叠椅中看着厍星辰拍戏。   厍星辰演戏很有灵气,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屡屡出错,导演喊了好几次“cut!”,他的母亲楚女士站在场外紧紧皱着眉,唇角压出不悦的弧度。   小陶拎着保温杯站在江挽身后,看了会儿厍星辰演戏,又看了眼楚女士,和江挽小声嘀咕:“星星演技不错,今天这是不知道怎么了。”   江挽看着场内说:“他分心了。”   “刚才我们还是让他伤心了吧。”小陶说,“其实星星古典舞也跳得挺好,可惜了,不能两全。”   顾逐之坐在另一张折叠椅上,听见他们说话插话进来:“再过几年他也许能火。”   “但他不喜欢。”江挽轻声。   小陶说:“那有什么办法呢,他爸妈不同意他去学古典舞。”   江挽拿过他手里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浓卷纤长的眼睫垂落,遮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听说古典舞老师都挺惜才的。”小陶惋惜。   江挽拧紧保温杯,一言不发。   厍星辰状态不好,勉勉强强过了一条,导演没有勉强他继续,让他先下场休息,又叫了江挽过去。小陶跟着过去,快开拍了才捧着江挽的羽绒服外套回来,站在伞下看着江挽。   江挽入戏快,看他演戏是一种享受。   小陶正看得入迷,突然听见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训斥声:“星星,你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要好好表现吗?现在大家都在嘲笑你。你看江挽哥哥,就算没跳舞了演戏演得也很好。”   小陶转过头,看见楚女士在角落训斥厍星辰:“你再这样表现我就让你爸爸来看着你了。”   厍星辰低着头嗫嚅着回答:“妈妈对不起。”   “什么人啊。”小陶皱眉,看不惯楚女士剥夺小孩梦想还PUA的行为。   “可惜了。”剧组的staff听见他说话,没忍住和他小声说,“听说星星还参加过成蹊杯,拿过幼儿组的金奖。”   “这么厉害?”小陶倒吸一口冷气,“能拿金奖都不继续栽培,反而送过来演戏?”   “谁知道呢。”staff说,“大概是送去成蹊杯镀金,然后在剧组海选的时候可以脱颖而出吧。”staff见小陶面露不忍:“别管了,人家的家事,你别插手。”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会代表江挽,插手说不定会给江挽惹麻烦,小陶挠了挠头,还是没管。但江挽晚上下戏的时候和他回酒店,他还是忍不住说:“星星原来参加过成蹊杯,还拿过奖。”   “哦,他父母送他去参加成蹊杯是因为觉得可以镀金,海选的时候可以压过其他小朋友。”   江挽忍不住看了眼小陶:“想说什么?”   小陶眼神心虚地躲闪了两下,又笑嘻嘻回视:“江哥,你不觉得星星这样很可怜,很压抑吗?”他还是说出了口:“你要不教教他?”   “我不是老师。”江挽说。   “可你不是还喜欢古典舞吗?”小陶说,“上次我问你还喜不喜欢跳舞,你没说不喜欢。江哥,我了解你,你如果不喜欢的话你会直接说。”   他斩钉截铁地说:“江哥,你现在肯定还喜欢古典舞。”   江挽摩挲着腕上的疤痕,不语。   小陶低声说:“江哥,其实我不是硬要你帮帮星星的意思,我是你的助理,肯定是以你为先。我是觉得或许星星或许可以帮你解开心结。之前你在拍戏,我一直没说,也本来没想说这些话的,但我一看到今天的星星就想到了你,所以没忍住。”   “你不能跳舞,他也不能跳舞。”   小陶没想过就能立马说服他,他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见的关于他江哥舞蹈老师的传闻:“星星兴许缺个好老师帮他他就能继续跳舞,当然这个老师或许不是你,但是江哥,如果你老师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选择继续跳舞吗?”   他原本以为得不到江挽的回答,但他刚说完江挽就轻声说:“会。”如果他的老师在,他会选择继续。   不是或许,是一定。如果他的老师还愿意来见他,他不会让她失望。   江挽话音落下时,楼道交叉口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惊动他和小陶。   小陶看向江挽,江挽走在他前方,以他的角度,他能看见江挽抿紧的唇角。他若有所思,莫名有一种他终于摸到了他江哥心结的感觉。   但他连他江哥的老师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去找了。   ——但顾影帝肯定能找到!小陶登时豁然开朗,当天晚上就去找了顾逐之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顾影帝当场给他发了个大红包,让人去查。然而沈知砚和顾司沉的人都盯着他,在他的人开始行动的同时,其他两个人也有了动作。   江挽的老师祝荣华是二十多年前风靡全国的古典舞艺术家、舞蹈演员,她的影响力让她即使是现在在古典舞舞者面前被提起,她的名字也依旧如雷贯耳。   在她因腰伤遗憾退出艺术团时,春明舞蹈学院曾经向她伸出过好几次橄榄枝却屡屡被拒绝,江挽是她唯一的学生。   祝荣华和丈夫住在春明市老城区的一套老房子里。这些年他们的邻居都陆陆续续搬到了新城区,唯独他们依旧留在老城区。   当他们的房门被敲响,是祝荣华的丈夫来开的门,对方看见站在门口陌生的高大男人时微微愣了愣:“你好,你找谁?”   “我找祝荣华老师。”男人温文儒雅,“请问她在家吗?”   祝荣华披着披肩出现在丈夫身后。她已经年过五十,温柔美丽的脸上虽然已经有岁月流淌过的痕迹,但头发依旧乌黑,年轻时的古典舞功底让她一举一动都流淌着优雅。她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我就是祝荣华。”   男人温声称呼:“祝老师。”   江挽的老师只是个普通人,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找到,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逐之三人找到她的过程并不容易。几乎快要到江挽的生日,他们才终于找到了祝荣华的现住所。三人为表诚意还特意亲自来请祝老师,结果不仅没找到人,还在楼道里相遇。   在他们之前有人已经捷足先登,祝老师的住处人去楼空。   捷足先登的人十分嚣张留了纸条:【2023.12.3。废物。】   前面的日期显然是对方找到江挽老师的时间,现在是九号,他们晚了足足六天:“……” 第67章   这样嚣张的人, 除了那个恶劣耍了他们一顿的群主以外,三人不做他想。   只是他们至今为止竟然都没抓到他的一丝痕迹和马脚。   “祝老师现在退休在家,没道理我们这么晚才找过来。”顾逐之面无表情说。   一个人是意外, 两个人可以是巧合, 但他们三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找过来,那就是人为的了。毕竟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群了,从来没有通知过对方这件事。   那个该死的群主又在戏耍他们!   他一直在监视着他们,甚至就潜伏在他们身边看戏。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这点,那他们就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了。   沈知砚语气寒若冰霜:“与其在这里咬牙切齿,不如去查这段时间都有谁来过。”   “他既然在监视我们, 那他一定知道谁带祝老师去见挽挽,谁就可以得到他的青睐。”说到底, 他们都是为了讨江挽欢心对他摇尾的狗, 顾司沉沉声说,“他一定会出现在挽挽身边。”   顾逐之说:“最有可能, 他会在挽挽生日当天带老师去见他。”   沉默了片刻。   “当初, ”顾逐之打破了沉默,“这个贱狗建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贱狗甚至不需要顾家和沈家的助力就能扳倒燕铭,他敢肯定, 他建群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和他们合作, 然后共享江挽。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两人的疑惑。   建群不是为了共享, 是为了什么?是在看他们在群里舔挽挽的时候能产生快.感的绿帽癖,还是单纯的……炫耀?   ……如果是前者是有病,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是真他妈贱得离谱。   就在三人出现在祝荣华门外时, 祝荣华和她的丈夫已经乘上了飞往江挽取景地的航班,而此时, 他们身边并没有第三人的踪迹。   这时距离江挽生日还有三天。   自从上次想让江挽教他失败后,厍星辰虽然经常来找江挽,但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偶尔会问问他演技上的问题和剧本上不认识的字。   楚女士很欣慰,在保姆车不远处等候厍星辰回来。她的目光偶然间和周灼撞在一起,又飞快分开。   周灼几天前曾经离开过剧组,但除了聂桓文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但是当祝荣华和丈夫出现在剧组时,除了江挽和小陶,以及几个漏勺小演员,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到来,也猜到了他们是为了江挽的生日来,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下去。   因此祝荣华和丈夫低调围观了江挽拍了三天的戏。   江挽拍戏很少一条过。他虽然有一条过的资本,但在客观因素的影响下聂桓文总要抓住他反复多拍几条备用。   ——江挽并不是特例,剧组的每个人都会这样。   圈内人都清楚“一条过”有时候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圈外人可能不太清楚。   祝荣华和丈夫站在一棵不起眼的树后后,墨镜和头巾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身旁的staff正小声和他们解释这个问题。   冬天拍夏天的戏份有些遭罪,这几天虽然天气好,但温度一直都不高,江挽还有一场落水的戏份。   落水的这场戏被安排在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拍摄。   拍摄开始前造型师和化妆师在对江挽的妆容做最后的确定,聂桓文亲自给江挽讲戏。   小陶接过江挽脱下来的外套捧着刚在火炉上烤过的干净大毛巾在旁边等着,等聂桓文一喊“cut”就赶紧冲上去严严实实把江挽包裹起来。   江挽被一直泡在湖水里的工作人员捞起来。他脸上的妆容防水,因此看不出原本的脸色,但身强体壮的工作人员脸色都有些青白,江挽比不上他们的体格,脸色只会更难看。   冰冷的湖水打湿了戏服沉重地贴在他身上,湿淋淋的,一塌糊涂。即使小陶速度够快挡住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又有几个人围着他,他们却无法阻挡见缝插针穿过缝隙的冷风,江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好,这条可以。”聂桓文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江老师先去烤烤火,注意不要感冒了。”   一行人拥着江挽换了湿衣服去最近的电烤炉边烤火。   顾逐之被导演临时叫走,只能让他的助理小柯送姜糖水过来。   众人围着江挽,没注意到小柯的目光在祝荣华和她丈夫的方向看了眼。   祝荣华和其丈夫都看着江挽的方向,两人身边只有小柯眼熟的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别无他人。   众人的簇拥减少了冷风的肆虐,江挽捧着滚烫的姜糖水烤火,原本落水后渗透骨头缝的寒意被驱散出体外,终于缓过来不再发抖。   “聂导让人过来说了待会可能还要补拍镜头。”小陶捧着小柯送过来的姜糖水,江挽现在手上的姜糖水是他准备的,“江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即使咖位再大,不到必要情况聂导不允许请替身。——即使今天是江挽的生日,他也依旧没有特权。江挽灌了口姜糖水,睫羽还微微有些濡湿,他微微嘶哑“嗯”了声。   他双手冷得发痛,一直放在电烤炉上暖手。   刚缓和过来,造型师重新给江挽弄好造型,化妆师开始给他补妆。   在简单的休息之后,他又站在了镜头下。   小柯已经回到了顾逐之身边,将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他。顾逐之颔首,表示已经知晓。他看向祝荣华,对方的目光始终放在江挽身上。   “扑通”一声,江挽又毫不犹豫跌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反复拍了几次,聂桓文终于让这条戏过了,江挽被簇拥去换衣服窝在了开着暖气的保姆车。祝荣华的丈夫目送江挽回保姆车,保姆车的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泄不出一丝暖气,也没放进一缕冷风。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低声说。   认定了什么就会钻研到底做到最好。   以前跟着老师学跳舞,即使是一个细节也会抠很久,地板上都是他的汗水和眼泪,直到达到他心中完美的标准线。   ——刚开始的江挽还需要被老师循循善诱说出“不放弃”,后来的江挽即使汗水和眼泪流了一地也咬紧了牙关,绝不可能说出“放弃”之类的话。   他这样坚持了十三年。   他心里有股傲气,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他会轻易放弃舞蹈。   祝荣华不语。   江挽裹上了薄毯,热水袋也刚好烧热,小陶没法打热水让他泡脚驱散了寒气,所以只能江挽踩着热水袋暖脚。   小柯送来的姜糖水装在保温杯里还是滚烫的,江挽捧着保温杯,终于松缓下来。   他偏头看向窗外。   他从刚才就一直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他并没有找到人。   那道目光莫名让他有些心跳加速。江挽抿了抿唇,放下帘子,在保姆车温暖的空调下渐渐停下了颤抖。   后面他没什么戏份,聂桓文难得良心发现,让江挽先回酒店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他今天生日,剧组的人都沾光可以提前下班,晚上去酒店给他庆祝生日。   微博上从凌晨开始刷起了#江挽生日快乐#的词条。   各大营销号联动,不少圈内有名有姓的艺人、曾经有过合作的导演和综艺pd、三大视频app官方都卡点给江挽发了生日祝福;   春明市放了烟花,知名景点珍珠塔的大屏是江挽的生日祝福,春明市上空已经飞了好几波无人机给江挽生贺;   江挽工作室的门口堆满了各方送过来的礼物,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曾经有过合作的品牌方送过来的新品和趁机递过来的尾牙盛典邀请函、国内正炙手可热的古典舞艺术团的推荐名额,以及在某场拍卖会拍出了天价的明代某位大家的真迹等。   江挽的二十九岁生日,声势竟然比前几年还要夸张和浩大。   就好像——没有了燕铭在上头压着,这些人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江挽面前争先恐后出头。   乐时渝险些被淹没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祝福中,江挽挑了许久终于挑出了乐时渝的生日祝福,回复:【谢谢乐宝^v^~】   他一上线,评论就飞速上涨:【两只可爱宝宝贴贴!】   【真好啊,挽宝和乐宝从出道起就是好朋友了,一直都是顶流。】   江挽去微信找乐时渝。   乐时渝:【你的生日礼物给你邮工作室了。】   乐时渝是除了江挽的经纪人和助理以外唯一一个知道他现在住的地方的详细地址的,但这段时间江挽都不在家,乐时渝也被年底大大小小的活动缠身没法来探班,只能邮他的工作室。   乐时渝:【还有这个。】   【好友推送名片】   【你不是想把奶奶迁回爷爷和阿姨身边吗?这个大师还挺出名的。】   迁墓很讲究,不能随便迁。   江挽没时间去找大师,之前随口和乐时渝说了,乐时渝就帮他找了。   江挽:【谢谢乐宝。】   乐时渝:【^v^】   江挽发送了好友申请,随后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正疑惑小陶为什么不开车回酒店时,小陶却不在车上。   不久,车门被打开,小陶上半身从外面探进来,“江哥。”   他在江挽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说:“祝老师来了。” 第68章   祝老师?   江挽听见这个称呼时微微愣了愣, 却在看见小陶紧张却难掩欣喜和喜悦的神情时心脏漏了一拍,掌心渗出了冷汗,目光掠向小陶身后的两个人。   这两人都戴着墨镜和口罩, 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但江挽却在看见他们的刹那站起了身,头“哐咚”一下撞到了车顶。   听声音他被撞得不轻。小陶吓了一跳:“江哥小心!”   江挽心脏跳得很快,眼前因撞到车顶黑了一瞬,眼睛却始终看着其中身形较为纤细的那人。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喉咙并没有震动。   “老师”的称呼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祝荣华取下墨镜, 她的面容比江挽记忆中美丽的那张脸苍老了些许,却依旧温柔。她注视着江挽, 冲他笑了笑, 主动开口:“十年不见,挽挽, 最近过得还好吗?”   “……老师。”江挽声如蚊呐, 他垂下眼睫,下意识避开了祝荣华的视线,片刻, 他看向站在老师身旁的男人, 终于发出了声音, “陈老师。”   祝荣华的丈夫陈文石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以前在江挽就读的高中任教,但不是江挽班级的老师。他和祝荣华结婚三十年,早就将江挽当成他自己的学生。   陈文石“诶”了一声, 笑眯眯说:“好久不见,江挽。这些年你老师她经常看你演的电视剧和节目哦。”   ——老师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吗?江挽眨了眨眼睛, 眼圈微微红。   小陶看了眼剧组的演员和staff们看过来的视线,适时插话进来道:“这样,两位老师先上车吧,咱们车上聊。”   他早就暗戳戳安排好了:“我在饭店订了位置,现在过去刚好是饭点。”   江挽闻言看了他一眼,小陶嬉皮笑脸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样也好。”祝荣华和陈文石没让江挽下车,一前一后上了车。   小陶识趣去了驾驶位,把后面的位置让给了三人,启动了保姆车驶向饭店的方向,将剧组里那些频频投过来窥探的视线抛在了后面。   江挽保姆车上的座位是面对面的,中间还有一张桌子。   江挽坐在祝荣华和陈文石对面,心里这个时候已经将他们突然的到来和小陶前段时间的话联系起来。   很难说他是什么心情,但应该不是生气小陶的擅作主张。   反而有点像庆幸。   庆幸他心生胆怯时有人帮他做了这个决定。   老师是唯一联系那些尘封往事的枢纽,江挽却怕会像无数个噩梦里那样看见老师失望的眼神。但他还是抬起了眼。   江挽卷曲起手指,眸光微亮,喉音微微有些嘶哑:“老师……”他顿了顿,清了清喉咙,再开口时声音清亮,“这些年,两位老师还好吗?”   “我和你老师都好。”陈文石笑着说,“挽挽长高了许多,倒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再辛苦也不会抱怨放弃。   江挽温顺地弯了弯眼睛,眸光亮莹莹,目光触及祝荣华的眼神,指尖微微冰凉。   “我们来了三天看你拍戏。”祝荣华看出了江挽的紧张,温柔地笑了笑,“挽挽就算没有选择古典舞这条路,也依旧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亮呢。”   “老师很欣慰,但也有点遗憾。”   江挽知道她在遗憾什么,嘴唇微动,没说话。   “当年,我托我在春明舞蹈学校的朋友照看你,后来她说你突然失去消息,还托人办了退学。”祝荣华继续说,她秉性温柔,但在谈及古典舞时出人意料的严格,俨然是江挽记忆里的那个严师。   她严肃问:“是燕铭逼你?”   江挽没有否认,燕铭和他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即使老师不会上网也能从社会新闻推送中了解到:“是,我很抱歉,老师……”   他深吸了口气,和以往十三年跳错了舞蹈时一样,垂着眼低声认着错:“是我的错,请原谅我,老师。”   当年是他想要燕铭的爱情,即使后来及时清醒过来也再也来不及抽身,以至于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没什么可以辩解的。江挽无意识蜷着手指摩挲右腕的疤痕,片刻,他终于问出了口:“老师,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是。”祝荣华说。   陈文石知趣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当做他不存在。   “当年你在我面前说永远也不会放弃跳舞,谁也不能让你放弃,包括你自己。”祝荣华说,“挽挽,你现在是已经忘记你当年的话放弃了吗?”   “……没有。”江挽低低地说,“老师,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   即使他后来刻意回避回忆往事,但每次午夜梦回,他总能想起当年在老师面前说过的话。   那是独属于他青少年时期的轻狂和傲气。   祝荣华问:“那这十年,你都跳过舞吗?”   江挽坦诚道:“没有,老师,我十年没跳过舞了。”   “我跳不好了。”他说,将手腕放在桌上露出荆棘纹身下丑陋的疤痕。他的痛苦被血淋淋剖在他的老师面前,轻声道,“我的右手已经用不上劲,我的腿有后遗症,医生说它们不能劳累过度,我的韧带已经僵硬,老师,我跳不到‘最好’了。”   “我以前的梦想就是跳出最好的古典舞,成为老师这样的人。”他停下来,将泣音和哽咽完全咽回肚子,嗓音很平静,只是眼泪沾湿了他姣好的面孔,“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老师,您知道我,我真的很喜欢、很想做到最好。”   “老师知道。”祝荣华说,已经红了眼眶。   她就是因为腰伤才迫不得已选择放弃了最爱的古典舞,现在她唯一的学生也走上了她的老路,甚至还不如她。   她至少已经在这一行留下了浓彩重墨的一笔才遗憾退场,而她的学生明明天赋异禀,才刚开始踏上漫长的成名路却已经葬送了不可限量的前途。   难怪他出道了这么久始终对古典舞避而不谈,这是他的心结。跳到“最好”也几乎快成了他的心魔。   “挽挽啊……”祝荣华眼泪汹涌,握住江挽的手腕抚摸他腕上的那条刀疤,又擦掉他的眼泪,她从来都不忍责备他,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痛吗?”   “痛。”江挽说。   他眷恋地蹭了蹭老师温暖的掌心:“我已经没办法成为专业的舞者,但我还想跳舞,我想……我应该还有观众,我也许还可以跳给他们看。老师,您还愿意教我跳舞吗?”   他那些可爱的粉丝在期待他能继续跳舞,她们真心喜欢着他,他想跳给她们看看。他的老师,和他的粉丝,是他重新拣起古典舞的勇气。   “好。”祝荣华点头说,“老师教你。”   他们的交谈声并不低,陈文石和驾驶位的小陶都将他们的谈话内容。   陈文石偷偷红了眼眶。   他也是知道的。十八岁以前的江挽对未来翘首以盼,魂牵梦萦想进入心仪的舞蹈学院和舞蹈艺术团。他的天赋和坚韧的秉性让他只要努力这些就可以唾手可得,但现在这都成了他的奢望。   小陶趁红灯的时候仰头将眼泪逼了回去。他从来不知道他江哥憋在心里的痛苦,这是他第一次听见。   ——还好他去找了顾影帝帮忙找到了祝老师。   果然只有祝老师能帮忙解开他江哥的心结。   小陶直接一个猛男落泪。   他把他江哥和祝老师夫妻俩送去了饭店,本来想找机会溜掉不打扰他们叙旧,但他还是被祝荣华和陈文石留下来一起吃饭了。   剧组那边已经紧急回去布置给江挽庆祝生日的场地了。小陶偷偷和他们通气,又去找了顾影帝:【感谢顾老师,哥你就是我的恩人!!小弟没齿难忘哥的大恩大德!】   顾逐之:【……】   祝荣华和陈文石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请过来的。   小陶只找过顾逐之,以为是他:【还好顾老师把祝老师和陈老师请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我江哥心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顾逐之片刻之后才回:【挽挽以为是我?】   小陶:【现在还不知道。】   顾逐之:【好。】   小陶盯着这个【好】字抠了抠脑壳。   饭过三巡,小陶找借口出去和剧组的人联系。   “生日快乐,挽挽。”陈文石说,将妻子和他准备的礼物推到江挽面前。   “谢谢陈老师。”江挽弯了弯嘴唇,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眼圈依旧有些红。他在老师和陈文石的示意下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双普通的新舞鞋。   江挽将它捏在了手心,看向他们。   “你的朋友找到我们,说你想见见我,”祝荣华说,“我猜,你应该还是想跳舞。”   江挽指腹摩挲着舞鞋鞋底,问:“来找老师的人,是谁?”   陈文石笑了笑,却说:“他说,你可能不太愿意听见他的名字。”   ——那大概是燕炽。   江挽指腹抵着粗糙的鞋底,敛下了眼睫。   燕炽是有自知之明打算做好事不留名,还是想等他自己发现,以后再找机会索要报酬? 第69章   江挽暂时猜不中燕炽的心思, 但他此时并没有分太多的心思给他,将两位老师送给他的舞鞋收好。   两位老师并没有询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小陶也很快回来, 在江挽和两位老师吃完饭后开车将他们送回了酒店。   两位老师下榻的酒店和江挽的酒店是同一家。他们回去时已经接近天黑, 酒店前路灯自动亮起来照亮了街道。   祝荣华身材高挑,下了车搂着江挽的肩往酒店里走。   酒店门前停着一辆车,一道身影站在车门前,手里还捧着一大捧向日葵,口鼻呼出的白雾在路灯下清楚可见。他原本面朝着酒店大门,但听到江挽几个人走过来的动静微微偏过头, 露出优越英俊的面——是沈知砚。   沈知砚说一个人来就真的一个人来,连助理都没带。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扫了眼祝荣华夫妻的脸以及祝荣华压在江挽肩上的手, 缓步上前将一大捧向日葵送到江挽面前, 说:“挽挽,祝你生日快乐。”   向日葵向阳而生, 适合现在状态下的江挽, 它们的花瓣此时依旧娇艳欲滴,中间放着一张精致漂亮的手工贺卡。   祝荣华和陈文石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携手离开了。小陶在停车, 一时半会没办法过来, 江挽抬手接过了沈知砚送过来的向日葵。沈知砚早说过他会在今天来探班, 因此江挽现在不算意外,语气没有平时的冷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沈总。”   他的老师来找他,他现在很高兴, 因此连沈知砚也沾了光。沈知砚心知肚明,进退有度, 并没有表现出他认识江挽的老师,也没有询问他们是谁。他从车里取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交给江挽。   原本以沈总雄厚的资本高调送江挽一艘游轮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实上江挽名下曾经有燕铭送给价值几个亿的游轮,送他这种东西并不能博得他的欢心,甚至还可能会适得其反。   沈知砚心思缜密,并没有踩中江挽的雷区,所以他送给江挽的礼物是一款由他亲自调配的香水,以及前段时间传闻里他为江挽量身定做的那档节目的合约。   这档节目组的制片人和导演都是一流水平,合约的条款也几乎全部有利于江挽,开始录制的时间也以江挽的时间为准,江挽甚至还可以随时无理由毁约。   江挽随意翻了翻合约条款,在开拍时间那里多停顿了两秒。   红姐推掉了顾司沉投资的那档冒险综艺,不愿落人口舌,所以主动付了一笔违约金,即使后来顾司沉退了回来,她也坚持转了过去。沈知砚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因此交到他手里的这个合约里直接写的是可以无理由毁约。   “沈总这么大手笔。”江挽低着眉眼,面上看不出一个半小时前他还在自己老师面前哭过一次,只有墨镜后的眼尾勾着旖旎的红痕。他的声音轻盈,像极了蛊惑:“那么,沈总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像是披着鲜花和盛宴极致诱惑人心表象的陷阱。   “没有。”沈知砚微微展颜,低垂下眼,眸光在路灯下显得温柔,理性和克制深藏着对江挽的迷恋和爱意,“不想得到什么,这些只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曾经在小报记者的镜头面前说过想追江挽,只是他表现得比其他人更为含蓄,几乎让江挽察觉到他的追求,当时他和其他三个人追到巴厘岛时他的存在感最弱,但他又很聪明,没有完全淡出江挽的视线。   所以江挽就算恼怒他们想要共享他他也能及时撇开关系保全自己,也能在江挽同意和他们在一起时来分一杯羹。   而且不管怎样,他是第一个朝身陷黑料的江挽伸出援手的人。   江挽轻轻笑了笑。   燕铭已经倒台,现在的他即使不依靠他们也能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但是他也不得不考虑有没有男人为了得到他效仿燕铭,甚至效仿顾司沉和沈知砚等人共享他。   无权无势在这个圈里是原罪,他现在就像一头暴·露在外鲜嫩多汁却无法自保的小羔羊。   江挽思忖了片刻,收下了沈知砚送的花、香水和合约。   小陶停好了车过来,见沈知砚出现在酒店前只惊讶了瞬,安安静静跟在江挽身后帮他拿了礼物。   外面天冷,沈知砚却没留下来,东西送到了之后就离开了。   江挽抱着向日葵回了酒店,电梯刚打开,却响起礼花炮“嘭”的一声,紧接着是七嘴八舌的生日祝福:“挽挽生日快乐!”   “江挽生日快乐!”   “挽挽~happy birthday~”   江挽被礼炮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紧抱着向日葵的手闭上了眼,不偏不倚被礼花炮淋了一身。再睁开眼,见电梯是剧组staff和几个和他关系还行的同剧组演员。   以及面无表情站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的周灼,周灼手上还拿着一个已经用过的礼炮。他对上江挽的目光,口罩微微动了下,似乎在口罩后对江挽笑了笑。   他打了个手势:生日快乐。   负责通风报信的小陶笑嘻嘻将江挽推搡进电梯:“江哥生日快乐!现在寿星跟我们走吧。”   江挽顺着他的力道进了电梯,电梯载着他们升向七楼的宴会厅,他的口罩和墨镜在电梯里就交给了小陶保管。   电梯门开了,又是几声礼炮响,热热闹闹的生日祝福在电梯门被打开的瞬间就朝他涌过来,出人意料的,连祝荣华和陈文石都一人拿了一只礼炮筒笑吟吟看着他,顾逐之抱着一束白玫瑰站在他们身边,在馥郁的花香中无言地望着他。   祝荣华抱了抱江挽,拍着他的肩膀叹息:“挽挽都二十九岁了。”她和丈夫陈文石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早些年是把江挽当成他们的孩子在疼。   江挽回抱住她,靠在她的肩上,小声在她耳边叫了声“老师”。   “挽挽。”顾逐之站在江挽和祝荣华身侧瞥了眼他怀中的向日葵,轻声叫了他一声,“生日快乐。”   江挽的面容被向日葵衬得娇艳,但这一大捧向日葵几乎快占完了他的怀抱,没地方再接顾逐之的白玫瑰。顾逐之眸色微沉,一时之间不能确定到底又是谁捷足先登。   “江挽哥哥生日快乐。”厍星辰抱住了江挽的腿仰着头。   他过两天就要杀青,刚好赶上了江挽的生日。   江挽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星星。”   厍星辰笑得像只小狐狸,将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他手上,牵住了他的手。   众人拥着江挽去了宴会厅,很多人都在祝江挽生日快乐,小陶两只手拿不下所有礼物,周灼和小柯在帮他。   江挽和他们拍了张大合照,发了条微博。   @江挽:【29岁,和老师,和剧组的大家~[/小黄豆比耶]   礼物和祝福都收到了,谢谢你们】   他这次发了十八张照片,除了和剧组staff的合照,还有他们布置的宴会厅,他的自拍,以及单独和两位老师的合照。   距离江挽上次发自拍已经过了大半年,江挽粉丝欣喜若狂:【我靠挽宝终于发自拍了!我舔舔舔舔!prprprprpr!】   【这么漂亮的脸蛋是要被妈妈亲死的!】   【p18是剧组staff的合照吗?挽宝身边是导演?顾逐之好像也在……怎么除了挽挽和那个姐姐和哥哥(?)其他人脸都码掉了。】   【是在保密吧,话说这次谁知道挽挽去了哪个剧组?怎么一点也没有风声。】   【这两个人好像和宝宝很熟。】   【文案说是老师。老师?】   【我焯我好像知道这个姐姐是谁了……】   【谁啊?】   【似乎、好像、应该是祝荣华。】   【祝荣华是谁?】   江挽粉丝迷茫了一阵,许久终于有熟知祝荣华的人来解答:【真的是时代变了。祝荣华啊!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国家级艺术团的首席,《洛神赋》和《花仙》都是她编舞,特别牛逼的一个人,听说当年她退出艺术团之后春明舞蹈学院邀请她教学都被拒绝了。挽挽竟然是她的学生吗?】   【我想起来了!之前还有人挽挽的老师是一个退隐的特别牛逼的艺术家,当时谁都不敢往祝老师身上猜,就怕被黑子抓到嘲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祝老师!】   【百度了一下祝老师的年龄,竟然都五十多岁了,我还以为是一个姐姐……她的气质真的太好了。】   【挽挽和老师见面了!挽挽是不是要继续跳舞了?!】   江挽没有回复这些评论,他不喜欢在完成之前宣扬这件事。   周灼将他和小陶送回了房间,要离开时突然被江挽叫住:“周灼。”   周灼身影微顿,转身看向江挽,打着手势问:怎么了?   薄薄的镜片挡住了两人视线交汇。江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没有往常面对他的冷漠,轻声说:“谢谢。” 第70章   一股无言的气氛在走廊蔓延。   然而很快周灼摇头:不用谢, 江先生,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指的却是帮江挽把这些生日礼物送回来。   小陶正忙着把礼物收拾好,见他江哥只是和周灼说话也只是抬了下头, 没觉得哪里奇怪。   周灼的确帮了他们的忙——还有小柯, 没有他们俩帮忙,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将这些东西带回来。毕竟除了礼物,还有不少束花。   周灼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江挽微微笑了下,倒也没再和周灼解释什么,只是关上了门。   “江哥,这些花需要找个花瓶插起来吗?”小陶询问, 他面前放着的除了沈总送过来的向日葵,还有顺道被小柯一起送过来的顾影帝的白玫瑰。   除了这两束, 还有千里之外被工作缠身无法来现场的顾司沉订的香槟玫瑰, 以及远在海外的燕旭让人捎过来的粉玫瑰。   再加上剧组其他人送过来的花,房间内的花香又杂又过于浓郁, 香得呛鼻。这些花都很新鲜, 如果处理得当,还能多留两天。   小陶偷偷检查过,没在这些花里找到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才敢放心留下来。   但这么多花插完简直是灾难, 小陶提议说:“要不一捧抽两束?”前段时间他闲着没事去学过插花, 现在看见这么多还有些蠢蠢欲动。   江挽点头:“好。”   小陶兴冲冲问酒店要了几个花瓶回来搞插花。   江挽回了房间。   闹到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 明天一早他还有戏份,他现在就得抓紧时间睡觉,否则会影响明天的拍摄状态。   小陶还在客厅的茶几前认真捣鼓他的插花。不一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一震亮起了屏幕, 小陶瞥了眼,见是顾逐之, 便把手上的香槟玫瑰小心放好才拿起手机查看。   顾逐之:【他睡了?】   小陶心领神会问的是谁:【嗯嗯。】   顾逐之很快回:【你告诉他了是我帮忙找的祝老师?】   小陶:【还没有,怎么了顾老师?】   顾逐之:【他心情很好?】   小陶:【当然!/大笑/大笑/大笑】   他狂吹彩虹屁:【这都是顾老师你的功劳。】多的他一个字也没提,顿了顿:【放心吧顾老师!我不会和你抢功劳的!】   顾逐之:【……】   小陶盯着这一串省略号皱眉凝思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噢!还是说你想让我帮忙提醒一下江哥?】   顾逐之终于发来:【不用。】   小陶回了个ok的手势:【好的。】   陈文石还要给学生上课,第二天就回去了,祝荣华却一直都在剧组,江挽没有戏份的时候就会去找她。   这附近有一家不大的舞蹈工作室,不太景气,去的人不多,江挽让小陶出面交涉将它包了下来。工作室的人乐见其成,也信任他们,把钥匙交给他们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江挽就和老师在这里练软功。   他的软功退步了很多,只能一点点练回来,经常痛得满头大汗。他的右腿很久以前打过钢钉,刚开始时腿不受他控制地不停颤抖,似乎还残存着当年被燕铭硬生生打断时的痛楚,这点痛楚维持到了第二天,江挽在镜头前站着时他的腿都还在钻心的痛。   ——他的腿被精心养了许久才没落下坡脚的毛病,现在跳舞只能慢慢来。   祝荣华看着他的腿,没有了当年压着年幼的江挽练软功时的强硬,只剩下了心疼。   但江挽能忍,妆容遮住了他的脸色,拍戏时也没表现异样,台词也没出过错,聂桓文也就没干涉过。   他虽然下戏后依旧不爱接近剧组的其他人,但随着软功一点点进步,右腿的幻痛在渐渐消失,他眉眼间的郁气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原本昳丽的眉眼愈发生动明艳。   剧组的人就都知道了他在跟着老师练舞。   顾逐之是剧组中下戏后唯一和江挽走得近的人,江挽练软功的时候他如果没戏也会去陪着他,因此即使江挽没向祝荣华解释他们的关系,时间长了也被她看出了端倪。   她尊重江挽,什么也没说。   一来二去,顾逐之和她也渐渐熟络起来。   这天顾逐之不在,祝老师也不在,江挽压着一字马休息,小陶递给他水看着他压腿,想起这几天他江哥都没提起最大的功臣,顾影帝看起来也打算深藏功与名,于是突发奇想想帮帮他:“江哥,我俩觉得顾影帝其实人还挺热心肠的。”   江挽微微喘着气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将黏在鬓角的发丝拨开,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将保温杯还给他,说:“怎么了?”   “祝老师嘛。”小陶拧好保温杯的盖子说。   江挽拿着纸巾仰头擦着下颌和脖颈的汗水,身上的冷香似乎比平时还浓郁了几分,他闻言微微偏头,唇角还保持着轻淡的笑意:“顾老师和祝老师有关系?”   小陶嘿嘿一笑:“嗯……我之前在顾哥面前提过一次,他应该放在心上了,毕竟我也没办法帮忙找到咱老师嘛,就只能找他帮忙咯,他果然帮忙找到了祝老师。他挺好的——”   江挽顿了顿,将手里的纸巾递给他,开始压腿,声音听上去还是淡淡的:“不是他。”   “不是他?”小陶纳闷,“不是顾影帝找到的祝老师?”   江挽“嗯”了声。   小陶扣了扣脑壳:“但是我问他的时候他没否认。”   江挽动作一顿,没说话。   小陶百思不得其解,掏出手机:“我再问问他吧。”   “先别问。”江挽却阻止了他。   小陶听话放下了手机:“怎么了?”   江挽说话的声音带着微喘:“找到老师的那个人没联系我。”   小陶思绪乱飘:“顾影帝不会是想冒充他然后……吧?他——得了失心疯了?对了江哥,你已经知道找到祝老师的那个人是谁了?是顾总还是沈总?”   江挽说:“燕炽。”   小陶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会才想起来燕炽是谁。   ——那个传闻中被父亲抢了初恋、有情人终成小妈和继子的,燕炽。   燕炽还是江挽的站哥,但这段时间江挽的行踪成谜,他除了最开始在网上抽了几千万的房子和现金之后就没再出现刷过存在感,以至于连小陶都忘了还有他了。   小陶:“………………”你也在舔??原来你还在舔!   还舔得这么隐晦!   ——不过他江哥是怎么知道是他的?   江挽打断了他的思绪说:“不用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小陶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点头,突然有点替未来的顾影帝尴尬。   江挽的练功服都被打得湿透才躺在地上休息。他闭着眼微微启唇喘气,手臂挡住双眼,汗水打湿了鬓角。他躺了会,右腿突然痉挛了一下,他习以为常坐起身揉着右腿。   小陶见状忙放下手机过来帮他按摩腿。   宽松的白色练功服被撩起来,江挽肌肤雪腻,在白炽灯下笼着一层莹润的白光。   他祛除过疤痕,曾经动过手术的地方只有一点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那里曾经被划开打过钢钉。   小陶熟练地找到地方按着。   顾逐之很谨慎,甚至还让助理旁敲侧击问过祝荣华那天找到她们的人是谁。   那个人从那天之后再也没出现过,祝荣华也不太清楚,只说是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但顾逐之还是没有贸然在江挽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江挽也没有主动提及。   江挽生日后不久就结束了这个取景地的拍摄,又刚好到了年底,微博和其他平台之前都有活动邀请他们出席,但都被他们拒绝了。   跨年的时候他们都在剧组,就连春节那两天众人也都在剧组过的。   天气开始回暖后众人终于去了影视基地拍剩下的剧情。   江挽的基本功也在慢慢捡起来,祝荣华在知道他的打算之后忙着给他编舞。   她曾经是国内的天花板级古典舞舞蹈演员,编的舞最有名气、最经典的除了《洛神赋》和《水仙》这两支舞,还有《汉宫秋月》和《梦回唐朝》,都属于殿堂级舞蹈。但她显然不打算让江挽跳她已经编过的这些。   这些年她虽然退隐,但她只是不能走专业舞者这条路,实际上她一直没放弃过古典舞,水平一直在线,她放在家里的U盘也存着这些年她兴致大发编的舞蹈。   她让丈夫将U盘送过来,让江挽挑了几首,又琢磨着给他编舞。   就在她编舞期间,江挽终于结束了长达八个月的拍摄,杀青了。但他没有急着离开,等剧组完成拍摄后参加了杀青宴。   祝荣华没参加杀青宴,江挽只带了小陶去参加。杀青宴结束,江挽抱着剧组送的鲜花和他们合完影才离席。顾逐之手上抱着和江挽一样的鲜花,带着助理跟着他一起离开。   在顾逐之的示意下,小柯找借口带走了小陶,留下江挽和顾逐之独处。   他们做了八个月的炮友,但江挽没有说过这部戏结束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做炮友,或者——关系更近一步。顾逐之把江挽送到房间门口,终于开口说:“挽挽。”   江挽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底尘封的冰雪彻底融化,眸色莹亮多情,微微弯着唇看着顾逐之,狐狸眼似笑非笑,面孔生动:“怎么了?”   顾逐之的眼神迷恋地在他的脸上停留,轻声问:“杀青后,我们还可以继续保持现在这个关系吗?” 第71章   顾逐之看着江挽的眼神专注, 言语恳切,江挽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片刻他的脸,突然问:“是你帮我找到了祝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在顾逐之面前提起这件事。   顾逐之看上去微微有些吃惊, 但这点吃惊很快变成了淡淡的笑意。他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挽挽,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江挽始终笑吟吟,他漂亮的脸是那种掠夺人心的艳丽,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能让他愈发鲜眉亮眼,他用明快愉悦的语气说, “祝老师对我来说很重要。”   虽然老师的电话号码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更换,也没有搬家, 但他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就会一直和老师错过。   江挽抱着鲜花,面若桃李的面孔远胜于怀中娇艳欲滴的鲜花, 眼眸却如水般明丽透亮注视着顾逐之:“如果没有你帮忙, 我可能现在还没联系上老师。”   被这双眼睛看着的人仿佛正被他深爱着,顾逐之险些溺毙在这样一双眼睛里。   这段时间江挽一直是这副模样,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他, 所有男人被他这样看一眼都会立即缴械投降, 剖开胸膛掏出心脏, 向他展示最诚挚的爱意。   尤其是顾逐之,他已经见过江挽其他时候的情态,和他耳鬓厮磨过,也曾经感受过从他唇齿间溢出来的玫瑰色吐息, 他比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江挽。   顾逐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和江挽站得更近。他低下头凝望着江挽瑰丽的面孔, 在他眼眸里沉沦,低声说:“那么看见祝老师的份上,我们还可以继续维持这种关系吗?”他顿下来,继续轻声说:“如果我求你,你会同意吗,挽挽?”   近距离下看江挽的脸是一场视觉盛宴。   但比起顾逐之的沉湎,江挽却很清醒,他只是平淡寡恹地看了眼顾逐之,说:“出去之后我们都有工作。”   他们的咖位和粉丝体量注定了他们结束这部剧的拍摄后不会清闲多久。   江挽手上有一部电影,明天就会直接飞到试镜现场,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将这个角色收入囊中。除了这部电影,他手上还有几档待谈的综艺和访谈节目,无数优秀的剧本和广告代言已经递到了红姐手中,还有几个秀场活动和直播活动。   除了这些,他还要练舞,找风水先生挑日子给奶奶迁墓,未来的行程已经被排满。   而顾逐之是影帝,他的家世和咖位决定了他也同样会忙得脚不沾地。   江挽的杏YU很重,显然没办法再和顾逐之维持这样的关系,他们会分开,江挽会重新去找一个可以纾解他YU望的男人。   “这些都不重要。”顾逐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在慌乱惶恐和对未来那个男人的嫉妒中努力佯装出无所谓,眼神却沉沉,他说,“挽挽,我是为了你才进的娱乐圈,这些工作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只要我能跟在你身边,它们都可以推掉。挽挽,不要抛弃我,好吗?”   江挽抬着眸看了他一会。   顾逐之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喉咙,突然福至心灵:“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备胎。我不介意的,挽挽。”   “我不会和他争宠打扰你。”   顾逐之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江挽勾起唇戳了下他胸口:“顾老师,你粉丝该心塞骂我勾引你了。”   “不会,她们不敢骂你。”顾逐之捉住江挽纤白柔软的手,“看在祝老师的份上,答应我,好吗?”   江挽由他握着手,神情却在听见顾逐之最后一句话时淡了下去,把手收了回去:“进了这个圈就还是对你的粉丝负负责吧,顾老师还是不要辜负了她们的真心。”   顾逐之脸色红润,但江挽下一句话就让他白了脸色。   “顾老师也很聪明,从始至终都没有正面承认过你就是那个帮忙找到老师并把她带过来的人。”江挽淡淡说,“你态度很含糊,既想顶替那个人抢功劳,又想东窗事发的时候可以脱身,继续待在我身边——毕竟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就是你帮我找到的祝老师,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以为、误会你,对吗?”   顾逐之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挽挽,我……”   “就这样吧,顾老师先回去。”江挽淡声打断他说,“时间太晚了,我想休息。”   他刷开了房门,将顾逐之关在了门外。   他说了想休息,顾逐之没敢敲门,白着脸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终于离开。   顾逐之的确很聪明,他在此之前做了完全的准备:他让助理问过祝老师,也旁敲侧击过江挽的助理,得到的答案都是江挽并不知道那个帮他找到老师的人是谁。   祝老师出现在剧组的时候那个人也没有出现,连他们都查不到是谁,江挽表现得也并不像知道那个人,所以他蒙混过关的概率很大。   但是他没想到——江挽竟然知道那个人是谁。   顾逐之不停给江挽发消息:【挽挽,我错了,原谅我。】   【我不该冒充他领功劳。】   【我只是想和你继续这段关系,挽挽,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离开你。】   【挽挽,和我说说话,好吗?】   【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挽挽?】   【挽挽,你理理我,骂我也可以,只要你肯和我说话。】   【小狗落泪.jpg】   手机放在床头一直亮屏,江挽半个小时后才从浴室里出来,敛着眼看完顾逐之的消息,回他:【我要休息了,顾老师。】   【我们不用继续了,宣发期我会配合你和剧组的staff。】   他甚至没有说分手,因为他们只是炮友,用不上这两个字。   江挽:【顾老师以后有事联系我的经纪人和助理,或者我的工作微信。】   顾逐之下一条消息发出去时,聊天框里出现了一个红得刺目的感叹号,以及一串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江已开启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江挽把他删了。   删得干净利落,仿佛他们之间没有耳鬓厮磨八个月。   耳鬓厮磨时的亲密让顾逐之忘了江挽即使和燕铭纠缠了十年也会亲手断了他的后路把他送进监狱,他以为江挽会对他不一样,但实际上江挽对谁都这样无情。   挽挽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他只是撒了个小谎,想和他继续维持这段关系而已,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严格?顾逐之几乎快捏碎了手机,心脏痛得快要麻木。   他眸色阴沉。   “挽挽,”他捂着脸低喃,指缝中露出一只阴郁骇人的桃花眼,再也没有当初和江挽初见时的温顺和热情,“这是你逼我的。”   “我真的,不想让你恨我。”   江挽第二天一大早的航班飞春明市,出乎意料,顾逐之没出现。   祝荣华和江挽他们一起飞春明市。陈文石来机场接妻子,红姐也带了司机来机场接他们,又安排了粉丝接机,放了机场的路透图出去。   “给你奶奶迁墓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们。”祝荣华临走前说。   江挽还在世上的长辈就只剩下了两个老师,他眼神微动,笑着说:“好。”   祝荣华和陈文石与他们分道扬镳,司机将江挽送去徐振文新电影的试镜现场。   徐导新电影叫《磐石》,其他选角都已经结束了,只剩下了男二号。   这个角色在江挽之前就有不少实力派演员来试镜过,徐导还在犹豫没有最终定下来,估计想等江挽面试后再拍板。   保姆车上,红姐问:“剧本看了?”   江挽点头。   红姐也是随口一问,她放心江挽,知道他会提前为试镜做准备。她说:“待会结束后再去工作室一趟,你也去新人面前露露面。”   前段时间工作室有人跳槽去了莫斐那里,后来燕铭倒了,莫斐也没了什么水花,还被抵制雪藏,这些人想回来但红姐没同意,重新招了新人。   江挽这段时间一直在剧组拍戏没在工作室里露过面,这次回来也该去露个面。   和红姐一起来的司机也是新来的,叫石海,是个退役的军人,以后会和小陶一起跟着江挽。   红姐说:“然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嗯。”江挽点头,完全听从她的安排。   石海将车开到了《磐石》的试镜现场。   江挽在经纪人和助理的陪同下进入试镜现场。   今天是试镜的最后一天,但来试镜男二号的演员还有不少,坐镇现场的除了正副导演,制片人、编剧和顾问也都在。   江挽排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在外面等候。   外面等候的人神情不一,但都在为了接下来的试戏紧张。   来来往往的演员很多,原本等在外面的人都习惯了,江挽出现的时候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江挽?”有人突然看见了低调出现在现场的江挽惊呼出声,“挽挽也来试镜吗?”   按照以前他不会理这些人,但现在江挽微微挑了下唇角算是回应:“嗯。”   江挽已经许久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了,这次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管是气质还是漂亮的脸都似乎比上一次露面时更迷人,更耀眼夺目。   走廊里只有他在发光。   “我靠。”对方捂着心口失神,“太漂亮了,太牛逼了,近距离美颜暴击……”   小陶偷偷笑了声。   红姐习以为常找了个位置让江挽坐下。徐振文虽然邀请了他们,但她没打算去找他插队,免得让人发现传出江挽走后门的流言。江挽不是艳星,不需要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出名。   江挽的出现让这里出现了骚乱,不少人无法沉下心抱佛脚,都偷偷觑着江挽,举着手机想拍两张照片。   江挽敏锐发现了镜头,微微偏过头掀起眼皮看过去。小陶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他们的手机,开口提醒:“各位老师,不要拍照哦。”   但江挽的照片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了出去。   在江挽进去试戏的时候,他出现在《磐石》剧组的试镜现场的消息和照片已经在微博满天飞了。   【啊啊啊《磐石》,是徐振文导演吧?!】   【挽挽昨天才杀青今天就去试镜了,而且才刚出机场路透,意思就是他下飞机就直接过去了。他真的我哭死,太努力了啊挽挽。】   【我记得《磐石》的男主不是解峥吗?】   【笑死,我这边的消息是成临。】   【解铮粉丝和成临粉丝还在撕呢,谁知道现在又多了个江挽。emmm他们想和江粉撕吗?】   【江粉都是从江挽出道的腥风血雨厮杀到现在的特种兵,我记得她们还同时撕过四五家,对面粉丝体量都不低,有一家如果不是正主出来滑跪粉圈都要被撕崩了,选秀出来的爱豆粉丝都撕不过她们,所以我说这两家有点b数最好别惹她们……】   【怎么都在说男主,没人猜是男二吗?之前不是说男二的原型谢重山和江挽长得很像吗?】   【……我们江粉没说过。】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江挽可是从来没演过男二……当心被jsjj□□。相信我,你不想体验这个的。】   江挽粉丝还什么都没说:【……我这个姜丝姐姐怎么你了还《□□》?】   【《论姜丝被造谣的一生》】   【都是那几家先犯贱的好吗!姜丝姐姐不背锅!我们姜丝都很配合清朗行动的!】   【我觉得男主男二其实都无所谓啊……只要挽挽不委屈就行,我们姜丝还是很温柔很听话哒!】   路人:【是是是,只听江挽的话,会温柔地拧个头盖骨而已。】   【怎么感觉挽挽比之前更漂亮了?】   【楼上不是你的错觉,我也感觉挽挽比以前漂亮了好多。就是有种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的感觉,看他一眼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好夸张,但是真的,我作证。】   【其实是自信吧。我感觉挽挽的眼神比以前自信了好多,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感觉。挽挽和老师重聚也很开心吧?说不定还能在老师的陪伴下继续跳舞,嘿嘿。】   【有一说一,当挽挽的梦男真的好爽……漂亮老婆离开老男人之后事业和颜值都更上一层楼,嘿嘿嘿嘿嘿嘿,下辈子还要当挽挽的梦男,老婆,嘿嘿嘿我是你的狗!】   【???哪儿来的痴汉,乱棍打出去!】   江挽试镜的时间长,他的经纪人和助理都陪他进了现场。   他进去的时候原本兴致缺缺坐在中间席位看手机的徐振文坐直了身体:“哟?终于来了。”   江挽眼眸掠过前方的几人。除了红姐提到过的制片人和编剧等人,还有个眼熟的男人——男主解峥。   解峥模样周正,长得一脸正气,听说在入圈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特种兵,现在是演军旅题材的专业户,他会出演《磐石》的男主在江挽的意料之中。解峥坐得板直,一言不发坐在角落,目光却同样落在江挽身上。江挽挪开目光,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   徐振文倒也没打算继续和他寒暄,直接指了个片段让他演。   江挽入戏快,基本眨了下眼就入了戏。   他演完了一段还在出戏,徐振文摸了摸下巴,指了下解峥,笑着说:“解峥,你去和江老师搭一下戏?”   这是徐振文第一次让男主出来搭戏,众人的眼神看向他和解峥,解峥却只是点了下头,起身走向江挽。   演员们试镜的片段都大差不差,但徐振文却说了个没有任何演员演绎过的片段:“这样……就试‘飞鸟’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易世阳打掩护的那个片段吧。”   “飞鸟”是谢重山的代号。   staff在搭建临时的场景。   江挽按图索骥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片段,手里的剧本也翻到了对应的地方,飞快掠了两眼台词。   这个片段发生在毒贩“毒蛇”名下最大的赌场,男主易世阳秘密潜入这里却差点被毒贩发现真实身份,“飞鸟”冒险出头给他打掩护,把他保了下来。   “飞鸟”原本在毒贩的老巢隐藏得很深,这一次的掩护让他渐渐浮上水面,为以后的暴露埋下了伏笔。   staff已经搭好了场景。   江挽坐在了赌桌前思索了片刻,问staff要了只口红,厚厚涂在唇上画了个小丑的唇形,他将口红还给staff,拇指用力一擦,白皙的腮帮也落了一抹俗艳的红。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眉眼间已然流着邪佞。   他勾着红唇坐在唯一的光束下,红润饱满的唇瓣涂着艳俗的口红,俨然已经成了“飞鸟”——那个优秀的卧底,赌场的疯子二把手,被亲信触怒都会砍了他的手喂狗的Joker。   他在光束下慢条斯理地洗着拍,“吧嗒吧嗒”的洗牌声仿佛催命符。他没抬头,声音优雅奢靡,嘴唇上抹的口红却俗不可耐:“不想要粉还来这里,怎么——”他终于掀起了眼皮看向被他的手下压在地上的易世阳,笑容漂亮诡谲,“你是条子?”   江挽一下将在场的所有人拉入了电影中。   “我天。”有人小声说,“江老师的演技太牛了。”   “嘘——不要说话。”   演技差一点的接不住江挽的戏,但解峥也是实力派,不仅轻松接下了他的戏,还将压力还给了江挽。   在场的所有人都差点喘不过气,仿佛真的置身于那个诡谲危险的赌场,耳边似乎也响起了独属于赌场的欣喜若狂的喝彩和悔痛害怕的求饶。   他们身边站着的人也不再是同事,而是那些冷血可恨的毒贩,心脏都跳得很快。   试镜现场的角落里放着一台摄像机,正在兢兢业业记录下中间两人的演绎。徐振文皱着眉认真看着江挽和解峥的对手戏,这两人一来一往,现场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在场的人都开始汗流浃背。   终于,两人的对手戏以江挽举枪对准解峥的眉心结束。   “好!”徐振文松开眉心,率先鼓起掌,“江老师,不错。”   现场很快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江挽弯了下唇,脸上的邪佞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看着解峥:“还要谢谢解老师搭戏。”   “不用客气,江老师。”解峥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江老师很优秀。”   “江老师可以不用继续试戏了。”徐振文问其他人,“各位老师,怎么样?”   “好。”副导演竖起大拇指,“可以。”   制片人也笑:“江老师很好。”   徐振文看向坐在角落的顾问:“顾问老师呢?”   顾问老师眼睛一直盯着江挽,闻言点了下头。   “行吧。”徐振文负责拍板,“让其他人回去吧,谢重山一角定下来了。”   有staff负责出去通知其他候在门外的演员。   另一些staff恭喜江挽:“恭喜江老师。”   “江老师实至名归。”   小陶刚才完全看入迷了,现在还有些心惊胆战,但又很自豪,边将湿纸巾拆开递给江挽,边崇拜说:“江哥牛逼。”   江挽接过湿纸巾擦干净唇上的口红,但嘴唇依旧红润。   徐振文离开了座位走到江挽面前,颇为欣慰笑着说:“我就说江老师可以胜任这一角。”他向其他人推荐江挽,但这个题材特殊,江挽外形太过姝丽,有人不觉得他能胜任这一角,所以他才让江挽来试镜。   江挽说:“谢谢徐导信任。”   徐振文摆了下手:“电视圈和电影圈虽然有壁,但在我这儿还是演技至上。”   他解释起这部电影和前段时间谢重山遗骨的出现:“《磐石》是一年前就定下来的,谢警官的遗骨被发现,实在是太巧了,正好可以当成彩蛋交代交代。”   他叹了口气。   红姐和他聊了一会儿。   江挽突然说:“谢警官的遗骨在哪儿被发现的?”   “听说是麓山。”徐振文说。   麓山。   小陶“嘶”了一声:“这不我们上次那个取景地吗?不会是——”   不会是被他们发现的那具尸骨吧?   算算时间,好像真的能对上。   “不会是什么?”解峥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   江挽抬眸看了他一眼,和他对上了视线,他很快挪开眼神。警方模糊了发现谢重山尸骨的人,江挽没让小陶把这件事漏出去,淡声说:“小陶陪我去一趟厕所。”   “好。”小陶点了点头,跟着江挽离开了。   红姐留下来和徐导谈,谈完之后他们就该出发去江挽的工作室,工作室的staff都在等着。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江挽带着小陶出去的时候走廊还有几个艺人没走。他们见江挽出来,纷纷说:“恭喜你啊挽挽。”   江挽“嗯”了声,穿过他们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后面的说话声隐隐约约:“挽挽真的……好香。”   “迷死我了。”   “我感觉我快醉了。”   小陶:“…………”恶不恶心!   他转过头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   那几个人被小陶瞪了,原本刚抬起来准备跟上去的脚都讪讪压了下去,目送着江挽和小陶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   不多时,有保洁工推着垃圾车进了洗手间。   几人都没离开,想再见江挽一眼。然而直到保洁工推着垃圾车出来之后,江挽和他的助理都没出来。   又等了十分钟,江挽的经纪人红姐都和导演交谈完出来了,他们也没出来。   红姐见走廊没人,问在门口逗留的人:“你们看见江挽了吗?”   “在厕所。”有人回答。   红姐皱了下眉:“一直没出来?”   对方点点头。   红姐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给江挽打了个电话,没接。她转而给小陶打电话,也没接。   刚好解峥出来,见她还没走,主动问:“怎么了?”   “挽挽一直没出来,也没接电话。”红姐揉了揉额心,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但她到底不能进男士的洗手间,只能拜托解峥帮忙进去看看。   然而,解峥很快皱着眉拿着两只手机出来,身后却不见人。   红姐心脏一沉。   “江老师不在厕所。”解峥说,“他的助理晕倒了。”   ——江挽失踪了。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红姐接过他和小陶的手机,冷静问:“小陶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没有。”解峥说,“但得尽快送医院,我不确定他是被什么东西迷晕的。”   红姐点头,没有泄露这件事,给小陶叫了救护车,直接去找徐振文查监控。   江挽失踪不是小事,传出去会影响《磐石》剧组,徐振文当机立断封锁了消息,带红姐去查监控。   但是洗手间里没有装监控,他们只能看见唯一可疑人选是那个推着垃圾车的保洁工。   垃圾车看上去崭新,还套了好几个垃圾袋,进去的时候盖了盖子,出来的时候也同样盖着盖子,前后的对比没什么不同。   但他是唯一进入过洗手间的人,监控也只能追踪到他推着垃圾车离开了大楼。   “就是他。”徐振文敏锐说,“现在先报警。”   救护车来得很快,已经快到了,红姐报了警,在等警察来的时候先让司机石海陪小陶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她留在这里等警察。   但警察一时半会也一无所获。   ——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他们暂时无法追踪到他们。   江挽的手机也被提前留在了案发现场,无法定位他的位置。   +   江挽是被乙·醚迷晕的。   走廊的那几个艺人出言不逊,小陶没离他太远,就在洗手台那里等他。   那个清洁工动作迅速迷倒了小陶没发出一丁点声响,江挽转头刚看见他和地上的小陶时就同样被迷晕了。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他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嘴上贴了胶带,手脚都被绑在了身后,无法挣脱。   车在快速移动。   后备箱并不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它和车厢是连着的,因此不算闷。   但江挽背对着后座,只能听见他自己急促的声音。   坐在后座的男人显然也听见了他变快的呼吸声,微微侧过脸看向后备箱,欢快喜悦的目光落在江挽因为挣扎变得微微红润的脸上,欣喜说:“挽挽。”   “你醒了?”   是顾逐之的声音。   江挽艰难转过头,果然看见了顾逐之的脸,他无法说话,只能用水润的眼睛看着他。   “挽挽好无情,竟然要直接踹开我。”顾逐之探出手摸了摸江挽漂亮的眼尾,喃喃,“我就只是撒了个小谎而已,为什么好像我就十恶不赦了,挽挽?”   “燕铭那老东西唯一做对的一点就是在面对你时没有心软。因为你会比我们都要冷情狠心。”顾逐之笑了笑,“挽挽和我在一起,我带挽挽去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好不好?”   “……”江挽冰冷地看着他,没有挣扎。   他早就知道喜欢他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这些出身名门的少爷也都是一丘之貉,更何况顾逐之还曾经是那个共享群里的一员,所以现在不算意外和愤怒。   ——难怪他今天早上没有来纠缠他。   “真漂亮。”顾逐之低声叹,“挽挽委屈一会,等到了我就把你放出来。”   “我不会打断挽挽的腿,挽挽想跳舞就跳舞。”他说,“只要挽挽看着我,爱我。”   江挽闭上了眼,重新转了回去,不再搭理他。   顾逐之并不介意,他哼着歌,心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愉悦,过了会他低喃:“我哥和那个姓沈的肯定会想来分一杯羹,这样可不行。得想个办法杜绝他们。”   他的眼神飘向江挽:“挽挽如果死了,他们就会放弃……”   江挽闭着眼不予理会。手上的绳子绑得很紧,他右手完全用不上力,左手也没法挣扎开。   顾逐之不知道在絮絮叨叨什么,江挽正在专心挣扎手腕上的麻绳,手腕间红了一大块,几乎快被磨破皮。   他呼吸快了几分,急速行驶中的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关门声响起,不一会,江挽眼前忽然一亮,后备箱被打开。   顾逐之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出现在他面前,俊逸的眉眼被鸭舌帽檐下的阴影拓出几分阴沉。他拿着沾满乙·醚手帕重新捂住了江挽的口鼻。   顾逐之似乎已经想到了把他藏起来的方法。   “……”   江挽死死盯着他,没坚持几秒就晕了过去。 第72章   “挽挽睡一觉, 就好了。”   江挽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听到这么一句,但等他再次醒过来时,他依旧蜷缩在后备箱。   顾逐之应该是中途带他换了车, 这次的后备箱比上一辆车的后备箱空间稍微大一些, 他蜷着比刚才更舒服。   两次吸入乙·醚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终于显现,江挽头晕脑胀,面色苍白,开始头痛、想吐,但嘴上贴着胶带,他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   江挽蜷缩起来快速吞咽喉咙, 将强烈的反胃反应压了下去。他现在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也听不见外面是否有其他车辆经过, 只能感受到身下的这辆车依旧在快速行驶。   他闭了闭眼, 头痛欲裂。   红姐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他失踪了。江挽苍白着脸闭着眼睛想,衣服也被汗湿贴在身上。红姐应该会报警, 但是不知道警方是否能追踪到那个清洁工, 从而定位到他的位置。   他的手机好像也不在身上。江挽舒了口气,又将一股强烈的反胃欲·望压了下去。   顾家的势力虽然没有燕家大,但想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也轻轻松松, 除非顾司沉或者沈知砚插手。   但是, 沈知砚和顾司沉到底是会纵容顾逐之加入他, 还是会选择阻拦他……没有人知道。   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红姐让工作室的人注意网上的舆论导向之后也想到了顾家和沈家。   以他们两家的势力帮忙找江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段时间顾司沉和沈知砚为了给江挽喂资源还特意加了她的联系方式,红姐已经打算联系这两个人了。   但就在她联系他们之前, 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的石海打了电话给她汇报小陶的情况。   小陶醒了,医生检查出来他昏迷的原因是吸入了大量乙·醚。石海那边的背景音是小陶干呕的声音, 但很坚强,虚弱中又透着中气十足:“我没事红姐!江哥怎么样了?江哥有事吗?呕——”   红姐捏了捏鼻根对石海说:“让他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其他事。”   “好。”石海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红姐打算联系沈总和顾总,虽然她本意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江挽失踪的事,但现在事态紧急,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她的电话拨出去之前,解峥突然说:“或许可以让我朋友试试。”解峥作为第一个发现江挽失踪的人,也一直留在现场。   红姐偏头看向他:“解老师的朋友是?”   解峥说了个红姐耳熟的名字:“燕炽。”   上一次就是燕炽把江挽从燕铭手上救下来,红姐再三犹豫之下选择了燕炽。   十分钟后,周灼的脸出现在视频通话中。   周灼是个哑巴,只能打字和他们交流。   解峥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红姐曾去过《金枝》剧组见到过周灼,她没想到周灼竟然是燕炽的人。她并不清楚燕炽的势力是什么、他派周灼一直待在江挽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现在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拜托他尽量帮忙找到江挽。   但即使是有燕炽势力的加入,红姐还是十分担忧。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灼发给他们一句:【找到了。】   【是顾逐之。】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挽似乎又重新昏睡了过去,但他迷迷糊糊间依旧能听见身下车辆行驶时引擎的嗡嗡声和他自己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声。   一切声音都在渐渐远离。   乙·醚的后遗症让江挽变得嗜睡,就在他终于快忍不住彻底睡过去时,忽然意识到车停下了。   但许久没有人来打开他的后备箱。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江挽艰难撑起精神试图听清外面是什么动静却失败了,他现在很困,精神只清醒了两秒就想重新沉睡。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有可能是十几分钟,就在江挽重新睡过去之前,紧闭的后备箱终于被打开。   昏暗的后备箱被瞬间倾泻的天光铺满,高大的男人单手抬着后备箱,替江挽挡住了过于刺眼的日光。   江挽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睫被反胃逼出来的眼泪濡湿,但他的眼睛无法完全睁开,只能半合着眼皮用近乎无神湿润的眼睛看着来人,却已经认不出这个来救他的人是谁。   但他感觉对方伸手轻轻揭开了他唇上的胶布,解开了绑着他手脚的绳子,接着,他就被轻柔地抱出了后备箱。   “开车,去医院。”嘶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不太悦耳,甚至有些剌耳朵。江挽听着有些耳熟,却无法辨认。他靠着的胸膛和臂弯都因为对方说话在轻轻震动:“把消息透给顾总,让他来领人。”   “是。”   对方走得很快,但江挽却被抱得稳稳当当。江挽眯着眼睛逆着日光看着这人的脸,对方若有所觉低下头,但他却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睡了过去,纤长秾卷的眼睫盖出淡淡的扇形阴影。   等他再醒来,入目一片洁白。   手背温热。   江挽微微侧头,又看见了熟悉的吊针和覆在手背上的热毛巾。   以及——沉默寡言坐在他病床边的男人,周灼。   毫无疑问,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得十分轻易。   江挽眨了眨眼。   周灼戴着口罩和墨镜坐在病床边,身体挺直,正削着苹果。他的刀工很好,薄薄的苹果皮长长地缀着,病房里只剩下他削苹果的沙沙声。   吸入乙·醚的后遗症总算减弱了许多,江挽没有之前那么嗜睡,头也不太疼。他安静地看着周灼削苹果,没主动开口。   但周灼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撞见他的眼眸,愣了愣,沙沙声停了。他放下苹果和水果刀,打着手势说:你助理在隔壁病房,经纪人在和顾逐之的经纪人交流。   红姐应该知道了是顾逐之绑走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顾逐之和他的经纪人。江挽点了点头:“把床摇起来。”   周灼听话将病床摇起来,让江挽能够靠着。   江挽又说:“水。”   周灼去给他倒了杯热水,温度刚刚好,不凉也不烫嘴。他倒了满满一杯,江挽都喝了下去,将杯子还给周灼,才说:“是你找到的我?”   周灼没有隐瞒,点头。   他的掌心握着水杯,透明的杯壁似乎还残留着江挽手心的温度。   “谢谢。”江挽向他道谢,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周灼沉默着摇了摇头,没有窥探江挽和顾逐之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意思:等你的经纪人回来,我就走了。   江挽却说:“要不要跳槽到我这里,当我的保镖?”   周灼愣了愣。   “哦。”江挽看见双腕被麻绳磨破的地方都已经处理过了,脚腕也是一片清凉,说,“你之前救过聂导,聂导会舍得放人吗?”他开玩笑般说:“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周灼点了点头,又摇了两下头,意思是:可以。不会不放人。不用开双倍工资。   江挽盯了他的眼几秒,但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他无法看见他眼中的情绪。他挪开眼:“顾逐之怎么样了?”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被他绑走了?”   周灼如果再慢一点,他可能就不知道被顾逐之带去了哪里。   这两个问题,周灼低头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字:红姐联系我,说你失踪了。知道你行程的人应该不多,所以我猜是熟人作案。顾逐之被警察带走之后被顾总领走了。   他回忆起当他抱走江挽时顾逐之那如丧考妣、恨不得杀人的脸色,以及如丧家犬一般哀求他怀中的江挽“能不能不要不要我”,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江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也不会让他知道。   他也不会让顾逐之有再出现在江挽面前的可能。   周灼问:要把病床放下去吗?   江挽恹恹点了下头,顺着逐渐放下去的病床躺了下去。他还是不太舒服,现在又没了多少精神,闭上了眼睛打算再睡会。   红姐过了许久才回来,见他脸色苍白闭着眼,问周灼:“他醒过吗?”   周灼刚点头,江挽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周灼,周灼就起身去了门外。他关上了门,红姐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眼神,说:“哪里不舒服?”   “有点想睡觉。”江挽乖乖说。   红姐松了口气,又说:“顾逐之乙·醚中毒进了抢救室。”   “他被周灼送去了警察局,被顾总派人捞出来了。”红姐说,“他背后是顾家,可能没办法把他怎么样,但他回顾家途中出了车祸,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乙·醚中毒昏迷了。虽然没抓到人,但我猜是周灼。”   她停了下来看着江挽,江挽原本认真听着她说话,见状便说:“……哦。”   红姐:“周灼是燕炽的人。”   “嗯。”江挽点头,“我知道。”   红姐无奈:“你知道就好。”又问:“顾逐之为什么要绑走你?你们不是关系很好?”   红姐还不知道他和顾逐之是炮友,网上的那些绯闻她看他们还有一部合作的待播剧没处理,甚至和顾逐之的经纪人还推动过,提前炒一波热度。江挽平静“哦”了声:“我和他掰了。”   红姐:“?”   红姐:“你们真在谈?”   “没有。”江挽淡淡说,“炮友。”   红姐:“…………”   “王旭那个狗日的。”王旭就是顾逐之的经纪人,红姐难得爆了个粗口,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在骂那个王旭,还是在借王旭骂其他人,“我考虑了,让顾逐之工作室在你们这部剧播出之后再公开道歉,到时候顺便把cp粉提纯了。”   提前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会影响聂导的这部剧,江挽很看重它,说了声“好”,想了想问:“小陶呢?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小陶没事,刚才他过来看你,看你没醒就回去了,现在睡了。”红姐说,“医生说你们都再观察一晚,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于是江挽点了点头,又说:“我让周灼来跟我了。”   红姐顿了一下说:“只要燕少爷同意,这样也行。让石海也跟着你,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其实按你的咖位就不该只有一个助理,连司机和保镖都没有,你粉丝知道了估计又得来日工作室了。正好前段时间招了人,我也打算再给你安排一个助理跟你。”   江挽弯了弯唇,轻轻“嗯”了声,同意了,然后又让红姐把顾司沉递过来的资源推了,他生日时沈知砚送过来的合约也被他退了回去。   他不接他们的电话,也不回他们的消息,只是让人转述了他的话:顾逐之。   他就是因为顾逐之迁怒了他们,所以不想再接受他们的好意。因此不用他出手,这两个人也会替他收拾顾逐之。   《磐石》剧组要过两天才会开机,江挽想趁这两天找个合适的日子把奶奶的墓迁回爷爷和妈妈身边。   给奶奶迁墓的那天天气刚刚好,气温不冷不热,乐时渝介绍的风水大师收了钱当天来帮忙,祝荣华和陈文石陪着江挽。   奶奶终于了了遗愿和爷爷合葬,睡在了女儿身边。江挽重新请人做了奶奶的墓碑,上面的照片是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和爷爷墓碑上的照片看上去很相配。   江挽看着亲人们的墓碑有些怔忪。   他的亲人们都在这里长眠。   祝荣华搂着江挽的肩无声安慰。   大师离开了,墓园只剩了江挽和两位老师。过了没多久,祝荣华和陈文石也离开了墓园,去门口等江挽。   江挽看着和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女性,他的母亲,江静竹女士。   他的妈妈江静竹女士遗传到了爷爷奶奶的优点,然后又将这些优点遗传给了他。如果说江挽是那种张扬的美,他的妈妈就是那种文静娴淑的漂亮。   江静竹女士死在了产房,死于羊水栓塞。   江挽轻声说:“妈妈,我好久没来看您了。”   墓碑无法说话。   “我前段时间,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他叫谢重山,是一个缉毒警察。”江挽继续说,“我下一部电影就演他。”   “奶奶从来没谈起过我爸是谁,家里也没有关于他的东西。”他顿了顿,皱了下眉,“……算了。”   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   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陌生人,这件事并不惊奇。   “父亲”对他来说是只是一个名词,他跟着奶奶长大并不缺爱,对这个男人谈不上什么眷恋,也谈不上恨。有没有父亲对他而言都一样,他也不会乱认爹。   江挽很快不再提起这件事。   他明天就要进组,没在墓园里待多久,很快下了山去找两位老师。   江挽的基本功恢复得已经有以前的雏形,所以这次祝荣华不会再跟着江挽去剧组,她会在家里给江挽编舞,然后将视频发给他。   江挽进组前找医生开了药。和之前燕家私人医生开的药虽然没有副作用,但他已经有了抗药性,现在这个有副作用,但比它管用,他也不打算再找炮友。   他将药片装进了维生素的瓶子里,除了小陶和石海,周灼和另一个新来的助理也跟着他进了组。   小陶知道他以前就会吃维生素,因此看见他现在又开始吃,也只是随口提了句。   《磐石》的拍摄周期有四个月。江挽的戏份集中,不需要在剧组拍摄这么长,他拍完了他的戏份就可以离开了。   他的脚踝因为服用药片有些水肿,但并不影响《磐石》的拍摄。如果是《金枝》,他不会选择服用药片。   顾问老师在他拍摄期间保持着沉默,只有偶尔才会出声指点。   江挽听得认真。   终于有一天,顾问老师突然问他:“江老师是跟母亲姓?”   江挽的百度百科上就写着他跟母亲姓,这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点了点头:“是。”   顾问老师又说:“那你的父亲……”   江挽低着头给周灼发消息,闻言淡淡说:“我是单亲家庭。”他没有和别人讨论家庭情况的兴趣,很快收起手机,看见周灼拿着他想要的东西过来,于是向顾问老师告了别起身。   他和顾问的谈话中断。   周灼将他的维生素瓶子交给了他,又将温水递给他。   江挽服用了一段时间药片,前所未有地清心寡欲了这么久,但它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除了脚踝变得水肿,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这点变化只有江挽知道。   ——在那个医生给他开药时曾经反复强调过这种药的副作用,除了性·欲减退,还包括了会促进男性胸·脯的二次发育。   但它是这些药品中副作用最小的。江挽不会选择那些会影响他拍摄状态的药,只能选择它,也因此,他的胸在日渐一日的副作用中开始微微鼓了起来。   这点弧度藏在衣服下,除非江挽穿那些纤薄的衣服,否则不会有人发现它们。   江挽面不改色就着温水将药片咽进了喉咙,把药瓶和水杯都还给了周灼。   周灼微微垂下眼,药片的涩苦仿佛传递到他的鼻腔。 第73章   四月底还在倒春寒, 一场淋雨戏后,江挽病倒了。   江挽去年隆冬的时候拍落水戏也没事,这次却反倒没挺住。小陶还奇怪, 找医生来看过之后也只说是他最近抵抗力低弱, 淋了雨受了风寒。   于是徐振文给江挽放了几天假养病。   这边影视城蹲在医院的狗仔不少,江挽没住院,预约了家庭护理服务,让护士来酒店给他挂水。江挽体质这些年被调养得有些娇气,不怎么生病,但一生病就有些遭罪。护士来给他挂完了点滴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他手背上还有留置针。   江挽有些难受,挂完水后躺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眼底却有淡淡的青色, 偏偏皮肤又白,这点青就格外明显。他躺得浑身乏力, 出去的时候一脸虚弱。   小陶见他出来, 看着他眼底下的青黑惊奇道:“江哥,你黑眼圈怎么又重了?”他江哥睡眠质量一直很不错来着,黑眼圈这种东西也从来没出现在他脸上过。   “有些失眠。”江挽说话的鼻音有些重, 声音也轻飘飘的, 有气无力。他的脸色也白得可怕, 看上去比平时脆弱了不少。   小陶赶紧上前扶住他,生怕他突然站不稳倒了,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噢……那,江哥你怎么出来了?你想要什么吗?我给你拿。”   “躺累了, 出来走走。”江挽出了一身虚汗,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 没看见第三人。   小陶和周灼还是和在《金枝》剧组时一样和江挽住在一间套房,石海和新来的助理住在隔壁套间。小陶见状说:“周灼出去买粥了。”   医生嘱托过江挽这两天要吃清淡点养养,不要冲了药性。   江挽点了下头。   小陶又说:“他出去有一会了。你想吃什么吗江哥?我让他一起带回来。”   江挽没什么胃口:“没有。”   小陶说:“好吧。”   江挽没在客厅里坐多久周灼就拎着粥回来了,他见江挽在客厅,顿了一下,将还热气腾腾的粥摆在江挽面前。他买了不止一种粥,除了白粥以外,甜粥和咸粥都有,品种还挺齐全,但都很清淡。   周灼揭开打包盒的盖子,客厅里顿时粥香扑鼻,香得小陶直流口水:“我靠周灼,你上哪儿买的这么香?”   周灼不答,垂着眼,拆了只粥勺给江挽。   江挽右手还有留置针,但这些年也已经用习惯了左手,不用其他人帮忙。他吃不下什么,只喝了点白粥就放下了勺子,剩下的甜粥和咸粥都被小陶和周灼分了,多出来的送了两份到隔壁。   周灼买的粥即使是白粥也煮得软糯喷香,江挽被逼出了一点热汗,在客厅待了一会又开始犯懒,于是又回了房间睡觉。   他最近抵抗力低下和失眠有他服用抑制性·瘾的药的原因,打吊针这段期间他停了药,倒睡得稍微好了一些。江挽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敲了下房门,他翻了个身不想理会,不一会儿外面的人自己打开了门进来。   房间里有暖气,江挽鼻子呼吸不畅,只能张着嘴呼吸,对方干燥宽厚的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将他放在被子里的右手轻轻拿出来放在被子上,防止他睡觉时不小心压到留置针手疼。   做完这些,这人却没离开他的房间,而是摸到了他的小腿。   江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在床上躺着,再加上吃药后的后遗症,小腿微微水肿,刚才下床的时候还稍微有些刺痛,连带着骨头缝都微微酸痛。对方摸到他小腿的时候江挽稍微清醒了一会儿,偏头看见了周灼。   周灼手背被烧伤,只有掌心还算平整,但还是生着薄薄的老茧,刮得江挽细嫩的小腿皮肤生疼。他从周灼手掌中抽回小腿。   周灼抬头看向他。   “谁让你进来的?”江挽盯着他。   周灼做错了事般低着头,做低伏小:抱歉。   “小陶呢?”江挽问。   周灼打手语:去隔壁了。   江挽闷闷咳了一声,别开眼,声音微微嘶哑:“出去吧。”   周灼站起了身,听话带上门出去了。   江挽又咳了两声,盯着天花板走神,没一会又闭上眼,睡了。他这些年作息规律,很少这么睡过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一时之间还有些分不清是晚上还是早上。   他偏头,看见右手的留置针上又吊起了点滴,知道是护士来了。   是晚上。   江挽闷闷咳了两声,撑起身坐起来,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   剧组的成员们这个时候在微信工作群里祝江挽早日康复,江挽回复了他们,又婉拒了他们来探病的想法。   他翻了一会剧本。   《磐石》里谢重山的生平虽然有艺术创作的成分,但也大差不离。谢重山当年学的不是禁毒学,但还没从警察学院毕业就潜入了毒贩组织。他不是江挽和乐时渝这类可以怀孕的男性,电影里的谢重山在当卧底前也没有亲近的女性,现实中也许有,但是被刻意抹去了。   还有那个顾问老师莫名其妙问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顾问的眼神总是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和那些变态迷恋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只有探究。   谢重山和他真的有关系吗?   江挽开始重新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说谢重山真的和他有关系……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这些年他不出现,奶奶从来不提他,家里也没有他的蛛丝马迹也都有了解释。   但是他不能暴露谢重山和他有关系。   他感觉……有可能连谢重山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江挽掩唇闷闷咳嗽。   他直接翻到了电影里谢重山的结局——谢重山传递的情报对于警方最终对国内最大的毒贩组织打击行动重要且有效,但就在行动前夕,谢重山被线人反水出卖,家人被毒贩报复。   也因此,谢重山也暴露了。   现实中的谢重山被挖眼割舌、剜肉,被用尽了各种残忍的手段,视频被发到警方手里挑衅,最后被砍头抛尸荒野。电影不会拍出这么血腥的结局,所以在电影里他只是被打断手脚后一枪毙命,走得较为轻松,只是会在电影的末尾用文字写明谢重山真正的结局。   江挽心脏抽痛了一下,不是因为谢重山可能是他的父亲,而是因为他和这个角色的共情。他舒了口气,合上了剧本。   他来剧组的第一天就拍了谢重山的结局,这是电影里推向高潮的最后一个小高潮。他有种直觉,如果谢重山真的是他的父亲,且还被传出去,他可能也活不了。   “呀。”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醒了?”   江挽抬起头,看见护士站在门口,将剧本放在床头。   护士姓黄,进来看了看他的点滴,调整了滴下来的速度,说:“养病期间不要太劳心劳力哦。”   江挽点头:“好。”   黄护士又说:“但还是不要一直卧床休息,可以适当运动一下。你小腿肿了吗?肿的话可以让他们帮你按摩一下。”   江挽又乖乖点头。   黄护士欣慰出去了。   江挽想了想,给小陶发消息:【来我房间来一趟。】   小陶过了几分钟才回:【啊?我现在在外面呢江哥,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小陶:【我叫周灼进来吧?】   他刚发过来,周灼就敲响了房门。   江挽一顿,还是让他进来了。   周灼:小陶说你找我有事?   江挽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过来帮我按一下腿。”   周灼愣了愣,关上了门在江挽床边坐下,看了他一眼才握住了他的小腿。江挽穿着长裤的睡裤,周灼由于了片刻,还是没掀开他的裤管。   隔着薄薄的裤管,他没被周灼粗粝的掌心蹭到。   周灼一板一眼按摩着江挽的小腿,江挽看了眼他仿佛焊在脸上的墨镜,端起床柜的玻璃水杯。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江挽润了润微微涩疼的喉咙,才重新摸到手机,看见乐时渝给他发了消息。   他回乐时渝的消息,周灼却停下了按摩,给他发消息:【这两天你没吃维生素了?】   江挽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周灼低眉顺眼:【我可以帮你买到更好的。】   维生素可以提高免疫力,但江挽的免疫力最近下降了。江挽似笑非笑:“你闻不出来?那不是维生素。我骗他们的。”   周灼看着他。   “那是治疗性·瘾的。”江挽轻描淡写,声音微微嘶哑,唇角却淡淡的讥讽,他轻声,“我被燕铭养出了性·瘾,很奇怪吗,周灼?”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从容,苍白瑰丽的脸有种异于健康时的病态美,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所有视线汇集的焦点。   周灼微微收紧手指叩紧手机,在他视线中轻轻摇头,并不语。   江挽看了眼自己的腿,周灼就放下了手机继续帮他按摩。   江挽的病养了三天,挂了三天水,第四天的时候他就回去继续拍戏了。   他又恢复了吃药,所幸接下来都没再感冒,他顺利拍完了自己的戏份。   顾问老师临时客串了一个角色——谢重山的大学室友,出场加起来可能只有两分钟,和江挽演对手戏的时候也过得很快。   顾问老师大概察觉到了江挽反感的态度,那天之后就没和他提起过他的父亲。但江挽杀青的当天晚上他主动找到了江挽,他取出一根烟,烟嘴怼了怼烟盒,问:“介意吗?”   江挽说:“您随意。”   顾问老师显然有话要和江挽说,江挽的保镖和助理都识趣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顾问老师低头点烟,呼出浓白的烟,声音带着些许回忆:“江老师的演技很好。”   “原本我不放心有人来演他,才会答应来当《磐石》的顾问。”他说到这里笑了下,“其实徐振文想取他当原型的时候,我是反对得最激烈的。”   烟味开始他们之间扩散,江挽一直不喜欢烟味,此时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安静听着他说话。   顾问老师说:“江老师把他演活了……我有时候感觉,这小子好像真的站在我面前了。”他说着停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江挽的回答。   江挽笑了下说:“那我就当老师在夸我了。”   顾问老师也笑了笑:“是在夸你,你演技好,有些角度又和他像,有时候我还真恍惚。要不是这小子没女朋友,我都要怀疑——”他一顿,“我说过吗?我和谢重山是大学室友。”   江挽:“猜到了一点。”   这部电影涉及到了刚现实中的缉毒英雄,上面不会让剧组随意乱来,所以顾问老师是警方的人。   “你很聪明。”顾问老师又吸了口烟,满是惆怅般说,“他也很聪明。不然也不会瞒着我们偷偷退学去当卧底了。”   顾问老师微胖,有点地中海,但依稀能够看出当年年轻时候的帅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他是咱们宿舍的一枝花,当年咱们还拈着酸说他以后发福了就不行了,结果一人被他揍了一顿,说别咒他以后哄不了媳妇儿。啧啧啧,一个大老爷们,这么珍惜他的脸。”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却含着泪光:“如果……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估计还会为了哄老婆天天管理身材吧。”   “重山活着,今年也该五十了。”   顾问老师边说着边离开了。   江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荒凉。他顿了顿,突然追了上去:“顾问老师。”   顾问老师抬起手抹了下眼角才转头看着他,眼圈微红。   “请问。”江挽目光飞快掠了眼他的眼眶,问,“你知道江静竹吗?”   “江静竹?”顾问老师皱起眉思索了一会,“没听说过。”   果然只是巧合。于是江挽点了点头,说不上有没有失望:“打扰了,谢谢老师。”   他带着助理和保镖离开了。   他明天会飞春明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跟着老师练舞,准备接下来的舞蹈演出。   ——他打算开一场面向他粉丝的个人舞蹈演出。   红姐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在他的个人舞蹈演出之前,他不会再接通告。   祝荣华比红姐更了解个人舞蹈演出的阵容和规模,她会协助红姐安排好,江挽只需要安安静静练好他的舞。   但就在他即将离开影视基地的酒店时,顾问老师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   是周灼开的门,他询问了江挽的意见,江挽亲自出来将顾问老师领进了客厅。   小陶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客厅里只有周灼和江挽。   顾问老师先看了眼江挽套房的布局,见客厅里都放着干扰摄像头和窃听器的干扰器。他又看了眼周灼,周灼识趣地去了书房,他才终于开口:“你昨天问我那个问题,我回去后想了一宿,也联系了其他人,才终于想起来你说的江静竹是谁。”   江挽坐在沙发上微微收紧了手指。   “江静竹是当年我们隔壁学校文学系的系花,是当时出了名的才女。”顾问老师仔细回忆,他显得有些激动,“当年咱们学校不少学生喜欢她,追她的人有很多,包括富二代和文艺圈二代,他们搞出来的阵仗很夸张,当年一伙人还差点因为抢她做女朋友出了人命,但都没得到她的青睐。”   “除了谢重山。”他说,“但他们的交集好像也不多。”   “当年谢重山消失之后,江静竹也不知原因突然休学了。”顾问老师眯着眼打量江挽,“这么一看,你和江静竹也很像——不,比起重山,你更像江静竹。”   他语气笃定。   江挽手指一松,蓦地有一种巨石落地尘埃落定的感觉。   以前确实有人说他的母亲是才女,他的母亲和他一样受到了异于常人的追捧和喜欢,难怪他奶奶在世时看见他被这么多人偏执地喜欢没有任何奇怪。   百度百科上并没有写出江挽母亲的名字,顾问老师沉吟了片刻问:“你的母亲,是江静竹吗?”   江挽却没答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顾问老师却明白他在顾及什么,有些丧心病狂的毒贩会不计任何代价报复已逝缉毒警的后代。他站起身向江挽行了个标准的敬礼,严肃说:“我保证警方会对你的信息严格保密。”   江挽眼波微动,终于说:“我的母亲是江静竹。”   顾问老师问:“那她告诉过你你的父亲是谁吗?”   “从我出生起,我就没见过我的母亲,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江挽说,“我的家人也从来没提起过我的父亲。”   顾问老师心情有些复杂,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江挽和谢重山之间的关系,眼中却又浮起了泪光,他握住江挽的手拍了拍:“好孩子。”   这个他一直有猜测的年轻人真的是他故人的孩子,他在得知他父亲是谁的时候却同时知道了他父亲的死讯,甚至还刚演绎过他父亲死亡前的经历。   他这么优秀。   他忍不住为他心痛。   ——他们一直都以为谢重山没有后代了。   “你的爷爷和奶奶,还有姑姑的骨灰这些年都在烈士陵园的陈列室,你爸爸的骨灰和他们在一起。我们担心毒贩会挖出他们的骨灰报复,所以还没有送他们回故里安葬……你要将他们接回去吗?”顾问老师无意识攥紧了江挽的手,“你可以和你的家人去接他们。”   江挽淡淡笑了一下,说:“我的家人都已经过世了。”   顾问老师唇瓣抖动,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看着江挽的眼神愈发痛心。   “我会去接他们回家。”江挽又说,“需要什么手续,您可以告诉我吗,顾问老师?”   “你可以叫我韩叔。”韩冀说。   江挽改了口:“韩叔。”   “你要领走他们的骨灰,需要证明你和他们的亲缘关系。”韩冀说,“你要和重山做亲子鉴定。这样,到时候我会带你去警局,警局会想办法隐瞒你的身份。”   江挽点头:“好。”   小陶已经收拾好东西,见他们还在聊天,便没有出来,在房间里给江挽发了条消息,提醒他不要忘记了飞机起飞的时间。   江挽和韩冀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助理、保镖一起离开了。   他回到春明市后,等韩冀联系他去了警局,匿名和谢重山做了亲子鉴定,得到的结果是他和谢重山有99.99%可能是父子关系。   ——谢重山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件事瞒了很多人,连警局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江挽身边的人也只有他的老师知道。江挽将他素未谋面的亲人们接了回去,没有举行葬礼,低调将他们葬了,没有立碑。   他依旧只是个碰巧和角色原型长得有点像的演员而已。   两个月后,江挽和工作室的微博前后脚发了他个人舞蹈演出的官宣微博——   @江挽:【“开琼莲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金秋十月,请您来看我跳舞。#江挽个人舞蹈演出定档20241002#】 第74章   @江挽工作室:【10月2日8:30, 春明艺术中心大剧院,欢迎您的到来。#江挽个人舞蹈演出定档20241002#//@江挽:“开琼莲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零乱。”金秋十月, 请您来看我跳舞。#江挽个人舞蹈演出定档20241002#】   这两条微博一出来,江挽粉丝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江挽工作室在它和江挽的微博下评论了同样的一句话:【这是老板反馈粉丝喜欢的个人演出,2000张演出票仅面向粉丝群铁粉开放~先到先得~】   大部分粉丝第一反应就是尖叫:【啊啊啊啊!】   【我靠快来个人给我一巴掌!挽挽重新跳舞了,还要举办个人演出,这竟然是真的?!真的假的?假的真的?!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靠靠靠是真的!之前我们富婆大粉还预告说最近有个我们都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大家都在猜是挽挽会在节目中跳舞!我以为是在画饼还偷偷和朋友把她骂了一顿, 啊啊啊啊对不起富婆姐姐我误会你了!】   【仅面向粉丝群开放?!票价是多少?!我要开始攒钱了!!!】   @江挽工作室下场回复:【是0票价哦~】   【!!!!!!!】   江挽个人演出很快冲上了热搜,与此同时还有一个:#0票价#   【0票价……史无前例, 竟然是0票价!】   【江挽是真的很爱古典舞, 也肯定很爱他的粉丝吧!不然以他粉丝的体量就算开个世界巡演他的粉丝都会去看的,票价就算定天价也会有人买单, 那样他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结果就开这么一场,还是0票价。我都替江挽心疼钱,但最难得的是真心和情怀。】   【呜呜呜说实话我真的狠狠羡慕了, 我担之前每次开演唱会票价都贵贵嘟(吗的只敢小号吐槽)。】   【话说祝老师会不会出席?】   【江挽会跳他老师的经典剧目吗?《水仙》?《汉宫秋月》?还是说祝老师会重新给他编舞?】   【想什么呢, 祝老师多少年没出过山编舞了?之前郭首席想请她出山都没请出来, 要知道那可是国家歌舞剧院的首席啊!】   【你在说什么?江挽可是她唯一的学生啊!他和郭奕在祝荣华眼里的份量孰轻孰重?而且郭奕的灵气完全比不过江挽啊。】   【啊说起来江挽当年真的很有灵气,每个见过他跳舞的人都这么说,不知道他会不会参与编舞。】   【??我们小郭没惹你们江粉。】   【江粉兴奋到都要吸氧了,谁和你们吵架?不要乱给我们扣锅啊, 我们江粉不会背锅哒。】   【我关注的是只有2000张票……春明艺术中心大剧院只有两千座,只开一场, 这怎么抢?挽挽微博粉丝都八千万了,这怎么抢???】   【江挽以前跳舞的视频能发出来的都被发出来了,我刚去看了眼,我靠你们江粉平时吃这么好???竟然还藏着掖着,大胆!】   不管怎么说,江挽的个人舞蹈演出还是赚够了热度。江挽粉丝群里都是艾特工作室问演出票什么时候能开放的。   江挽发完微博就把它交给小陶打理,演出票他也让工作室留了几张,剩下的都交给了工作室处理。   这个时候距离他的个人演出还有三个月。对于他来说,重新找回十几岁时跳古典舞的感觉很容易,因为它一直在他身体里沉睡,直到被他重新唤醒。   江挽十五岁时终于等来了第一次正式比赛的舞台,快三十岁时他才终于真正意义上站上正式演出的舞台,但同样的是他会为了舞台不断地逼自己反复练习,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在他拍完《磐石》回来之前,红姐租下了工作室隔壁将其改造成了一间宽敞明亮的练舞室,提供江挽和伴舞们磨合练习舞剧。   这些伴舞都是红姐陪祝荣华去舞蹈学院选出的优秀舞蹈生,但在和伴舞们磨合之前,江挽在家里奶奶为他改造的练舞室里练习独舞和舞剧中他自己的部分。   他在家里的练习室练习了几个月,祝荣华在他家里住下指导他。   但祝荣华是跳古典舞的,陈文石这么多年没让她进过厨房,因此完全不会做饭,不幸的是江挽也只有奶奶还在世时打过下手,后来这么多年也没碰过厨房。所幸他的家离老城区和他的高中不远,陈文石下课之后就会过来给师徒二人做饭,偶尔他来不及,小陶就会过来。   司机石海和另一个助理放假在家,但随时待命。至于周灼,他住进了燕炽的房子里,以免江挽有什么事找不到人。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江挽的保镖。   江挽这段时间运动量大,小陶没按照红姐交给他的营养师搭配的菜单执行,而是按照陈文石安排的菜单执行。   江挽非但没胖,反而还瘦了一点,腰腹上薄薄的腹肌也越来越明显,有时候练舞时练功服衣摆上扬还能看见一截软韧纤细的腰身。   祝荣华的经典剧目是江挽从小就练得最熟的舞,甚至过了这么多年他都还有身体记忆,因此祝荣华在原本的基础上改编了群舞《汉宫秋月》,又新编了独舞《孔雀》、《花仙》、群舞《春之篇章》,以及舞剧《惊鸿》。   其中《惊鸿》耗费了祝荣华大量时间和心血,她担任总导演和编剧,以个人名义联系了国内顶尖作曲家曹雪荇,舞美、灯光、服装和伴舞都是她亲自把关。《惊鸿》的主角取自古代白话小说,名为段惊鸿。   段惊鸿的故事其实在国内并不出名,但这是祝荣华为江挽量身定制的、独一无二的舞剧,里面涉及到的伴舞高达百余人。   段惊鸿一生跌宕起伏,舞剧《惊鸿》表现了他的三个阶段:从被仆从簇拥、要星星不摘月亮的幼年时期;后来鲜衣怒马,却遇人不淑、被人磋磨的失意青少年时期;再到最后重新振作恢复意气风发的青壮年时期。   《惊鸿》的最后所有伴舞都会退场,舞台上只剩下江挽,江挽会重新再跳一遍所有独舞和只有他一人的群舞《春之篇章》。   在和这些伴舞磨合之前,江挽并不知道伴舞的选角都有谁,直到他第一次去和伴舞们磨合的时候,在练舞室里看见了幼年角色的选角——厍星辰。   厍星辰看见他很兴奋:“江挽哥哥!!”   他边喊边招手,顿时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他们看见江挽也很兴奋,纷纷和江挽打招呼:“哈喽挽挽!”   “我是你的粉丝!”   没抢到前排露面机会的人在后面举高手:“啊啊啊我也是我也是!挽挽我是你的粉丝!我是你的狗!!”   练舞室内众人纷纷看向那个另辟蹊径大胆发言的女孩子,顿时哄堂大笑:“我靠,这么大胆。这么牛逼。”   江挽也跟着笑了笑,摘下了口罩放进帆布包,又将帆布包交给小陶保管,看了眼自己的老师,说:“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练习的结果吗?”   众人齐声:“好!”   “哦对了。”江挽从小陶手里取出手机,“我拍点片段剪vlog。”   众人又七嘴八舌:“没问题。”   江挽垂眸揉了把厍星辰的头发,退到了角落把场地让给了他们,片刻后,《惊鸿》的音乐响起。   小演员们先上场,围绕的中心是厍星辰。厍星辰的舞很有灵气,江挽转头看了眼家长区——厍星辰的母亲楚女士就在那里看着,出乎意料的,她的眼睛里满是欣慰,完全不像厍星辰在他和小陶面前说的那样不让厍星辰跳舞。   江挽收回目光,掠了眼目不斜视站在他身边的周灼,什么都没说。   厍星辰的表现始终很好,江挽轻声问祝荣华,“老师觉得星星怎么样?”   祝荣华笑着说:“比你当年只差一点,但可以做到更好。”   她眼中洇着促狭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学生,江挽默了默,知道老师在打趣自己,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继续看。   小演员的部分结束后就是青少年时期的段惊鸿上场,暂时顶替江挽位置的是舞蹈助教。   江挽拍到了想要的片段,把手机交给小陶,让他拍一部分他入镜的片段。   演出票在九月初开票,两千张票几乎在开售的瞬间就告罄了,甚至不到半秒。江挽的vlog在正式演出前的两天发了出去。   他表演的剧目也在这个时候正式公开,宣传海报也同时放了出来。   【真的有《汉宫秋月》,还是新编?独舞《孔雀》《花仙》,还有群舞《春之篇章》,都是祝荣华老师亲自编舞。】   【《惊鸿》取自白话小说《段惊鸿》?好像没听说过。】   【善于百度。】   【我查到了,怎么感觉虐虐的……】   【真的只有两千张票吗挽挽老婆??我都没抢到!这些人太恐怖了,我晚上八点准时去抢,还是全家一起上阵都没抢到QAQ】   【可以直播吗老婆?付费也可以呜呜呜呜让我看看!】   【老婆的vlog已经被我舔包浆了!白白的腹肌嘿嘿嘿嘿嘿嘿】   【还好我有票,马上就能看见新鲜的老婆了~】   【啊啊啊啊你贱不贱??????!】   江挽留了张两张票给乐时渝和韩冀,演出当天,他们都出了席,他们的位置在最适合观看的中间位置,在祝荣华和陈文石身边。   即使只能入场两千人,但春明艺术中心大剧院外面还是密密麻麻来了很多人,尤其是江挽会出入的那个入口,人挤人守在外面,捧着花,从还没开场就翘首以盼。   所幸有保镖一直在组织,把江挽会走的通道给留了出来。   还有人一直举着手机直播,直播间差点被挤爆,礼物的特效不停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即使部分江挽粉丝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阻止这些过于激动和热情的粉丝刷礼物,网红和狗仔都赚了不少。   上午八点半,场内准时开了场。场内一直很喧闹,直到《汉宫秋月》的音乐声响起,伴舞从帷幕后鱼贯而出,场内才倏地安静了下来。   在江挽出现在台上的刹那,台下默契地响起了掌声。   江挽看重技巧,也不轻视情感的表达。他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在舞蹈表演上也是。他一出场,观众瞬间就被拉进了情绪中,台下的掌声渐渐停歇。   ——他的舞蹈几乎完美。   他沉浸在音乐和舞蹈中,神色悲愁哀伤,即使观众们没办法看见他的脸,也完全沉浸在他舞蹈的渲染力中。   “天呐。”有人小声呢喃,“我要哭了。”   “十年啊,挽挽,还跳得这么好……”   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台上群舞的主演身上。   明明《汉宫秋月》有六分钟,他们却觉得只有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以至于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挽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四面谢了幕下台。   没有主持人吗?   观众们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原创曲《孔雀》的音乐声响起。   江挽已经换了妆容和表演服,他做了发型,他的鬓边还贴了绿孔雀的翎羽,蜿蜒的眼尾瞄着亮闪的绿眼影,表演服很修身,身后还缀着绿孔雀的尾巴,神色也是倨傲的。   他一出来,场内就“哇——”了一声。   《孔雀》的音乐声欢快,于是观众们又看见了江挽脸上出现了熟悉的明丽的笑容,偶尔投向观众席的眼神也是骄傲的——俨然就是一只漂亮、不可一世的可爱小孔雀。   观众们都不自觉笑了起来。   场内不禁止拍照和录像,但不少人都看得入了迷,忘记拍照和录像了。   午八点半开场,十一点结束,每场舞蹈中间江挽只休息了十分钟,还包括换衣服和换妆,两只独舞和群舞时间都不算长,他们的重头戏在最后四十七分钟的舞剧《惊鸿》。   《惊鸿》是厍星辰开场,小孩并不露怯,完成得比每次练习室都要好,江挽七分钟之后才上场,和扮演段惊鸿丈夫的男演员“相知相爱”。   男演员托举他大跳、翻身转,从一开始的毫无默契到最后相视一笑,动作协调统一。   接着伴舞们上来,将红盖头盖在江挽头上,背景音乐也从缠绵悱恻变得喜庆。   周灼站在台下黑暗的角落看着台上的人,眸色暗沉,见不得光的占有欲潜滋暗长。   但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保镖一样,忠诚且兢兢业业地守卫着台上和台下的和谐和安全。   台上的表演已经推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高潮,原本喜庆的背景音乐在江挽和男演员“结婚”后急转直下,变得哀伤、痛苦、徘徊,直到推向最后的高潮——所有成年时期的舞蹈演员们上台哄劝、拉扯,江挽和男演员最终依旧走向决裂。   所有伴舞如潮水般退去,台上只剩下江挽。   最后的部分是江挽的独角戏。他挣扎、悔恨,最后终于醒悟,不再痛苦,重拾幼年和青少年时的勇气和骄傲,意气风发,刀枪不入。   舞剧的最后,以江挽一个大跳结束,戛然而止,却让人意犹未尽。   四十分钟的演出,尤其是最后爆发式表演,江挽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连手指尖都无法抬起来。   厅内安静了片刻,忽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这两个小时的任何一次掌声都要响,经久不衰。   江挽在掌声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向四方鞠躬——这次鞠躬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长。   掌声依旧不停。江挽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定定看向祝荣华的位置,眸光亮得惊人,像聚了眼泪。他无声动了动唇:老师。   观众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祝荣华,祝荣华忍着泪站起身向他鼓掌。   “老师说点什么吧。”有人突然大声说,“挽挽想听你夸夸他呢!”   台上的江挽眼神微动。   很快,话筒递到了祝荣华手上。和话筒一起递上来的,还有她丈夫陈文石提前给她准备的手帕。   祝荣华擦掉泪光,望着台上的江挽,说:“挽挽,你是奶奶和老师的骄傲。”   江挽朝她深深鞠躬。   “挽挽可以再跳一次《孔雀》吗!”观众席忽然有人大声起哄,“孔雀好可爱啊挽挽!可以返场吗?”   “返场!返场!”   “《孔雀》!!”   江挽起身,脸上挂着笑,比任何时候还要耀眼夺目:“好。”他终于和他的粉丝说了第一句话。   粉丝尖叫:“啊啊啊啊!!好期待!挽挽!!待会可以和你合影吗?!”   江挽依旧说:“好。”他下了台,换上了《孔雀》的表演服,再次出现在台上。   《孔雀》只有三分钟,江挽又跳了一遍。这次和第一次跳时完全不一样,他脸上挂着轻松喜悦的笑,比起刚才那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孔雀,这次的孔雀更加惹人喜爱,直到他跳完,台下的尖叫声都没停下来过。   江挽接过了小陶送上来的话筒,喘了一会才说:“我是江挽,谢谢你们来看我跳舞。我……很高兴。”   他又鞠躬,下面的粉丝都快被他搞哭了:“呜呜呜呜我们也很高兴!谢谢挽挽带给我们一场视觉盛宴!”   粉丝们心疼他跳了这么久的舞,没找他签名,只和江挽合照,才依依不舍地散了场。   江挽没卸妆,只在紧身的表演服外套了件外套就抱着粉丝们送的花离开剧院。   剧院外人山人海,见江挽出来就气势宏伟地响起了他的应援口号。   江挽朝他们招手,说:“谢谢。”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应援口号中。   他有些无奈。   周灼走在前面,红姐和小陶一左一右护着江挽,祝荣华夫妻和乐时渝走在一块儿。韩冀不便露面,低调跟着散场的粉丝们离开了。   剧院身经百战,在出口焊了两边铁围栏把粉丝和江挽分隔开,因此江挽离开的路还算顺利。   保姆车就停在围栏的另一端,江挽让祝荣华和陈文石先上车,又让乐时渝上车,站在车门口和粉丝们道别。   红姐和小陶,以及几个保镖都没上车,留在下面保护着江挽。   “挽挽接下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吗?”粉丝激动地问,“可以问一下你刚拍完的那部剧什么时候播吗?”   离得近了,他们才发现江挽还戴了绿色的美瞳。粉丝们纷纷打趣江挽:“哇,挽挽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哦。”   “挽挽今天的眼睛也好好看。”   “谢谢。”江挽一直弯着唇,他单手抱着花,外套的拉链没有拉到下巴,露出一截明晰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晃晃的胸口。他和粉丝们说着话没有注意,但周灼突然伸手帮他拉了拉衣领,帮忙挡住了。   他偏头看了眼周灼。   周灼却回避了他的视线,看向人群。   人群中有人在往前面挤,但没有人格外注意他,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想离江挽近一点。   江挽换了只手抱着花,和粉丝们道别打算上车,刚转过身,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住他:“江挽!”紧接着,人群中响起被吓到的惊呼。   “啊——!”   粉丝都快破音:“挽挽小心!”   江挽下意识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日光下森冷地亮了一下,一个男人猛地钻出来扑向他,面色癫狂扭曲:“老婆为什么要出来抛头露面?你竟然背叛我,婊子!”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但都条件反射般把江挽护在身后。周灼离这个疯狂的男人最近,挡在江挽面前,那把刀却捅进了他的小臂,不偏不倚,刚好捅到了他的大动脉,血瞬间飙了出来。   江挽的笑容还没消失,漂亮妆容却瞬间被喷上了温热的鲜血。他眼睫细微地颤了颤。   粉丝送的鲜花上面也溅上了血。   “啊啊啊啊啊啊!”   “肯定扎到大动脉了!这个疯子!!”   小陶的声音颤抖破音:“抓住他!江哥先上车!”   混乱间,江挽被推上了车,车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红姐稍微冷静的声音隔着玻璃响起:“帮周灼捂住,拿东西绑一下最好——谁有鞋带?不要再让他流血了。”   那个发疯的男人已经被制服,水果刀也被保镖抢了过来。   离得近的粉丝脸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珠,被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   祝荣华握住江挽因为惊吓和恐惧而发凉的手,她的手也在颤抖,却在无声安抚江挽。乐时渝知道江挽的粉丝群里有狂热分子,但没想到会这么狂热,他强行冷静下来帮江挽擦着脸上的血,江挽却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周灼的背影。   周灼被捅到了大动脉,却一声不吭,仿佛被捅到的人不是他。   因为他只是个哑巴。   他的嗓子被大火燎伤,再也说不了话。   江挽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抿紧了唇角。   有人报了警,警察及时赶过来带走了那个疯子,粉丝们也被疏散,江挽让小陶去安抚他们,而后让石海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紧急处理了周灼的伤口,由于处理及时得当,周灼没有太多血,但医生给他手术时还是从血库里调了血及时备用。   等周灼抢救完脱离危险,江挽才去看他。   周灼脸上只剩下了沾着血的口罩。   江挽让其他人都出去,他单独和周灼待在病房。他看着周灼脸上逼真的烧伤,眼神很深,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直到周灼睁开眼。   他看见病床边的江挽,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苹果。   他在学上次周灼坐在他病床边削苹果。但他不会像周灼那样削得又快又薄,苹果皮老是断,白净的果肉也被他削得坑坑洼洼,很不好看。   江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但他一直没抬头,直到磕磕绊绊终于削完了苹果,他才抬眸看向他。他一直没卸妆,依旧是那只骄傲的绿孔雀的装扮。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乐时渝帮他擦干净了,乐时渝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帮他补了妆。   江挽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周灼面前,问:“吃吗?”   周灼看了他一会才接过这个削完皮小了一半的苹果,咬了一口,脆响。   不太甜。   后劲有些酸。   周灼顿了下,面不改色将果然咽了下去。   “你救了我。”江挽抽出纸巾一根根擦着白净的手指,垂着眼帘,淡淡说,“但我觉得你会以此威胁我和你做··爱,或者和你在一起。”   周灼咀嚼的动作一顿。   “是我太偏激,”从遇到燕铭后,江挽就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任何男人。他掀起眼眸平静地看着他,“还是你本身就目的不纯?”   周灼垂眸,摇了摇头:我太丑,配不上你,我知道。   他微微一顿,继续在备忘录上打字:我阳痿。   他把手机转给江挽看。   “还要演吗?”江挽却只是扫了眼,依旧盯着他,轻飘飘说,“燕炽。”   周灼——燕炽沉默了良久,终于开了口:“……是我目的不纯,哥哥。”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带着长时间不曾开口的沙哑,“哥哥,不要生气。” 第75章   在燕铭提起燕炽母亲姓周的时候江挽就已经猜到了他就是周灼。上次周灼把他从顾逐之手上救下来的时候曾经开口说过话, 虽然那个时候江挽接近昏迷分辨不清音色,但这都不重要了。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如果燕炽还不承认, 那他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在江挽面前表明身份了。   因此燕炽没有再继续演下去。   江挽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重新抬眸看着燕炽, 鬓角边的绿孔雀翎羽熠熠生辉。但是他唇角一直微微下压,足以说明他现在不太愉快的心情。   燕炽现在这张脸只有那双眼睛是完好的,里面倒映着一个江挽,因此这双眼睛格外漂亮。   他还是没摘下口罩,在江挽的注视下有些狼狈地避开视线。   “我脾气很怪吗?”江挽慢慢地说,“在你眼里, 我经常生气?你很委屈?”   “没有,不委屈。”燕炽立马否认, 认真解释, “哥哥被他害成这样,我是他儿子, 哥哥怎么揣测我都是应该的。”   “哥哥说过不想看见我, 是我不听话,想出这样的方法隐姓埋名刻意接近哥哥,本身就是我的错。”他说, “我喜欢哥哥超过了喜欢自己, 我控制不住。”   他笑了一下:“我的喜欢好像对哥哥来说是负担。”   江挽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没错。”   燕炽喉结微顿, 眼神闪动了一下,似乎哑口无言,良久他低声说:“……我知道了。”   “感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江挽继续无情地说,“我不需要它。你喜欢我, 也许永远也不会得到我的回应。”   燕炽咬紧颌关,眼中似乎浮起点点水光, 但很快就被他眨掉了。   “你最后可能会和他们一样,怪我像个婊子,下床就翻脸无情。”即使是在说着侮辱自己的词语,江挽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会像顾逐之那样,听到和我断掉关系就会发疯。所以最好不要开始。”   “不,哥哥,你不是。”燕炽打断了他,“你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这不是你的错,它不应该变成攻击你的利剑。”因为他受过伤害,所以他高高竖起了心墙。   燕炽声音还微微喑哑,低不可闻:“我也……不是顾逐之。”   “你很会甜言蜜语。”江挽说。   燕炽笑了一下:“哥哥,我是真心的。”   “你找厍星辰和他妈妈在我面前演戏,目的是想让我说出想见老师的话?”江挽冷不丁打断他提起这件事,从厍星辰出现在他的练舞室后他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了。   “嗯。”燕炽没有否认,“楚女士很赞同厍星辰学习跳舞,是我想知道哥哥还想不想跳舞,才让他们演出来的。”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那段时间哥哥的粉丝都在问你还会不会跳舞。我以前见过哥哥跳舞,你很热爱它,我想,你不是那种随意放弃跳舞的人,如果不能继续跳舞,哥哥应该会很遗憾,所以——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江挽看着被他拿在手里的那颗苹果,它已经开始氧化,果肉微微泛起了黄色。   “谢谢。”他许久轻轻颔首,“你帮我找到老师,今天的事,还有那两次你从燕铭和顾逐之手里救下我,虽然,”   他说着一顿,“我还是会忍不住想你做这些事都是别有目的,但都谢谢了。”   燕炽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一句:“不用谢的,哥哥。”   “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江挽站起身往门外走。   燕炽很快叫住他:“我还可以继续陪在你身边吗,哥哥?”他顿了顿补充,几乎很卑微,轻声,“我可以继续不说话不露脸,不会惹你厌烦。”   这段时间他作为周灼待在他身边存在感的确很低弱,江挽有时候也会忘记他的存在。   “随便。”江挽说,打开了病房的门离开了,再也没回过头。   燕炽贪恋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压抑在眼底的情绪和爱意终于井喷式喷发。   他呢喃:“哥哥好无情……”   今天的热搜都是江挽,从早上八点半到现在,热搜都被江挽的名字包圆了:#江挽个人演出#;#新编汉宫秋月#;#江挽小孔雀#;#江挽美神降临#;#江挽视觉盛宴#;#惊鸿#;#江挽漂亮老婆#;#我是江挽,谢谢你们来看我跳舞#;#江挽表现力#;#生活和找回年少的梦想和情怀有冲突吗#;#江挽手#;#江挽乐时渝#;#祝荣华你是奶奶和老师的骄傲#;#江挽被疯狂男粉袭击#;#江挽保镖被捅#   【舔不过来了,舔不过来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锁骨都在发光,贴了亮闪是不是?我舔舔舔!我啃啃啃!】   【江挽是我老婆,你们不准舔!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骗骗哥们儿可以千万别把自己骗到了。】   【江挽的滞空感真的绝了,感觉他跳起来的瞬间都不受地心引力的限制了。】   【这男演员何德何能可以和挽挽搭档?不就是托举吗?我也会!老婆等着我垫上我十厘米的增高鞋垫就来!】   【啊啊啊啊看我挽挽老婆的小细腰!好白好软好细……还有腹肌!这是什么?腹肌?埋一下!这是什么?腹肌?埋一下!这是什么?腹肌?埋一下!】   【就我关注的地方很清奇吗?感觉挽宝跳《孔雀》的时候胸鼓鼓嘟[/对手指],感觉有小奶包[/对手指]是不是还贴乳贴了[/对手指]】   【我说进来怎么被绊倒了原来是你们的裤衩子掉了!出生!穿条裤子吧你!】   【我嘬嘬。】   【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   【救命啊怎么这么多变态啊!】   【妈粉点进来被吓得屁滚尿流。】   【挽挽跳《花仙》和《春之篇章》的时候好像两只小精灵哦。花仙懵懵懂懂的特别好欺负,《春之篇章》的春化身好有活力,他一出现死气沉沉的世界都整个亮起来了,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最后那一幕特别有繁花锦簇的感觉。】   【发给我路人朋友看,竟然比我这个粉丝还会夸】   【路人,不夸张,我一个只爱纸片人的刷到都被惊艳到了。他是神!!】   【《花仙》,神之降临。。。】   【路人来说一下见解,《惊鸿》其实就是在跳江挽自己吧,最后的独舞部分就算是我这个路人也看得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段惊鸿和江挽的经历挺像的,同样是年少时意气风发,到后面遇人不淑失意被迫“误入歧途”,再到最后经历了这么多重拾初心,在两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亮,都赢得了鲜花和掌声。】   【毫不夸张,我真的从头哭到尾,散场的时候差点脱水被姐妹抬出去。】   【老师说挽挽是奶奶和她的骄傲,但是奶奶今天没在现场,是……了吗?】   【真好啊挽挽。你还在跳舞,谢谢你没有放弃跳舞。】   【看热搜的时候我在想我当初的梦想是什么呢?好像已经在狗苟蝇营的生活中渐渐淡忘了。】   【除了老师挽挽就只邀请了乐时渝诶,还是一起走通道出来,挽宝和乐宝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了!】   【挽挽的右手……真的能看出来他的左手和右手不一样,看得出来挽挽真的很努力了,但是每次右手手势的完成程度还是都没有左手高。】   【我关心的是挽宝高强度跳了这么久,他的腿受得了吗?他的腿有伤啊。】   【马勒戈壁说到这个就想把老登挫骨扬灰,如果不是他挽宝怎么可能会这样!他应该在舞蹈领域发光发亮啊!十年了还跳得这么好这么有灵气,不能走专业的路真的太可惜了。】   【我他妈!我日!又是变态!!别说挽宝了就算是我隔着屏幕都吓死了,突然持刀冒出来,要不是保镖离得近,挽宝就危险了!】   【我操这个疯子说他太爱挽挽,挽挽出来跳舞就是背叛他,给他戴绿帽,所以要当着粉丝的面杀了他和他殉情。】   【又是一个把自己骗到的疯子……】   【虽然被消音了但这个变态骂得真的很脏,当时所有粉丝都被吓傻了没反应过来,但可以看出来挽挽的工作室真的很保护他,第一时间就把他护住了。】   【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了吧(苦笑),明显是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只能说除了我担,内娱谁身边的staff还有这种反应?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让挽挽经历这一切,这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在现场,我离那个疯子和保镖很近,挽挽的保镖保护他被捅到了动脉,我脸上全是血,如果当时不是人多我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了,毫不夸张我现在打字的手都还在抖,差一点!差一点挽挽就被捅到了!!】   【挽挽今天真的很高兴……他一直都在笑,我真的要哭死了,他怎么舍得伤害这样美好的挽挽。】   【挽挽脸上被溅上血的时候一下就愣住了,那个表情真的让人心疼,估计他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侮辱他,还在他这么开心的日子里想杀了他吧。工作室的声明和律师函发了一次又一次,这些疯子、变态能不能去死!】   小陶带着清理干净的花回来的时候,江挽还在看网上的评论,精致漂亮的侧脸显得有些沉默。   “江哥。”小陶看了会,闷声闷气地叫了声,“你的腿没事吧?”   江挽的腿其实没办法负荷这么高强度的练习和演出,到了后来他的腿每天都会痛,如果不是被他们发现,他都不会主动说。   他的膝盖也有淤青,都是在练舞室的过程中碰碰撞撞出来的。   但江挽的vlog里没有这些。   他不喜欢把这些给粉丝看,让粉丝们心疼。   听见小陶说话,江挽抬眸看了眼他,动了动腿,感受到细微的疼痛后面不改色退出了热搜,选了几张之前定妆时拍的照片打算发微博,但在点发送之前又顿下来,收好手机说:“没事。”   实际上他的腿从他跳完《春之篇章》的时候就开始隐隐作痛,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忍痛。   小陶却狐疑说:“真的?”   “走了。”江挽站起身,想起什么,“让小严留下来照顾周灼。”   小严就是那个新来的助理。小陶点头:“好。”   这件事闹得有点大,江挽来医院的时候还是被拍到了,好在他们这层楼是VIP病房,闲杂人等没办法上来。   江挽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保镖,从人少的门离开了住院楼上了车。   这辆车是石海刚去工作室开的新车,没有暴露在粉丝面前,尽大可能降低了暴露他住所的可能。江挽让石海直接进了地下车库,他乘电梯上了楼。   小陶把他送到门口之后才离开,进了电梯之后不太放心,给乐时渝发消息:【乐老师,帮忙注意一下江哥腿疼不疼。】   乐时渝和祝荣华夫妻已经先一步回了江挽这里,收到他的消息之后立即回:【好。】   江挽在玄关换鞋,习以为常微微垫起脚缓了缓腿骨细密钻心的疼痛。   乐时渝听到玄关的声音收起手机过来,接过他肩上的帆布包,眼神不动声色掠了眼他的腿,问:“周灼怎么样?”   “醒了,没生命危险。”江挽换好了鞋,注意到他放在他腿上的眼神,突然低声说,“乐宝,我腿疼。”   乐时渝心脏一下就软了,上前搀扶着他,无奈说:“你就忍了这么久,自己走回来的?你也太能忍了,难怪你助理会让我帮忙注意一下。”   江挽借势靠在他身上看了眼客厅的方向,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小声点,在祝荣华走近玄关的时候站直身体,把手臂从乐时渝的手中抽出来。   “回来了?”祝荣华说,“腿疼吗,挽挽?”   “不疼。”江挽说,转头看了眼乐时渝。乐时渝别开了头。   祝荣华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官司:“周灼情况怎么样?”   江挽把刚才才和乐时渝说了一遍的话又给祝荣华说了一遍:“我让小严守着他。”   “那就好。”祝荣华不是第一次直观江挽的火,但是是第一次直观那些男粉的疯,被吓得够呛,“那些粉丝,太疯了。”   如果可以,江挽是不太想让老师知道这件事的,免得以后她总是为他提心吊胆,但今天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几人看得出来江挽兴致没多高,以为他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因此先让他回房间休息,乐时渝跟着他回了房间。   江挽换上了轻便的睡衣靠着床头,腿搭在乐时渝膝盖上。他的腿没有以前白皙漂亮,上面都是这大半年以来积攒下来的累累伤痕。   江挽疼痛的地方还贴着膏药,被演出服挡住了,没被粉丝们看见。乐时渝撕掉旧膏药,熟练拆了只新的贴上去,味道不太好闻。   像乐时渝这种爱豆,跌打损伤都是常事,所以这种膏药是他推荐给江挽的,又让助理送了不少过来。暖呼呼的膏药暂时抚慰了疼痛,江挽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心终于恢复了平整。   乐时渝把他的裤管撸下来,今天的事他们旁观者都还有些心有余悸:“先睡一觉?”   江挽乖乖点点头,蜷起腿。   乐时渝眨眨眼。   两人对视了会。   江挽的小床能睡下两个人。   江挽让开一个位置,掀开被子。乐时渝爬上了床,笑嘻嘻挤了挤他和他贴贴:“挽宝有什么心事想和我说?快说来我听听。我开导开导你。”   “周灼。”江挽想了想说,“是燕炽。”   乐时渝:“?”   乐时渝:“他什么时候毁容了?”   “装的。”江挽说。   乐时渝默了默:“……6。”   他想起之前燕炽在网上搞出来的动静:“哦——他喜欢你。他装成周灼潜到你身边,居心叵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江挽说。   “我只是有些奇怪。”他一顿,“他救了我很多次,我应该感谢他,但每次我都觉得他是想和我上床。尤其是今天,他差点因为救我没了命。”   乐时渝看见了江挽眼睛里的困惑,等了一会没等到江挽下面的话,他敏锐察觉到他挽宝困惑的由头其实在于他自己的心理,而不是他对燕炽的态度,于是问:“所以挽宝,你在困惑你这样的心理对不对吗?”   江挽看着他。   “我其实觉得挺正常的。”乐时渝想了想说,“你想啊,燕铭那老登把你折磨成这样,小登替他接受这个恶果怎么了?谁让他们是一家人。”   他说:“而且挽宝你总是遇到这种人,警惕一点也很正常,一朝被蛇咬十年还怕井绳呢,你只是想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错的不是你,是那个老登和小登。”   “我这么说,挽宝能想明白吗?”   ——乐时渝大概就是那种就算江挽脚踏几只船都会认为他牛逼为他摇旗呐喊并发出“我挽宝有这几个男朋友不是他的极限,而是他身边优质男人的极限”坚定拥护江挽党派。   江挽良久点头:“嗯。” 第76章   江挽和乐时渝对视了一眼, 又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   乐时渝下意识问:“什么?”   “我想要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江挽轻声说,“我有些向往那种天然和我维系在一起的关系。”   很难说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念头。也许是他得知他还有亲人, 却同时得知他们死讯的时候, 也许是他孑然站在他们墓碑前的时候,每次站在那里,他仿佛能听见从他心脏的空洞穿过带起尖锐的呼啸。   他渴望亲情,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亲人,而他曾经感受到过纯粹的亲情,因此即使是对他那么好的老师和乐时渝, 他们也无法填补和替代他心里它位置的空缺。   “这很好啊挽宝。”乐时渝想也不想无条件支持江挽,“如果你不想要其他人, 那就去父留子。”   江挽“嗯”了声。   “如果你没有人选,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优秀的JING子移动库。”乐时渝笑嘻嘻搂抱着他的腰,蹭他的胸口。“放心, 保证好看干净……不过我想做你孩子的干爹。”   江挽却莫名闷哼了声。   乐时渝疑惑抬头:“你怎么了挽宝?”   江挽摆摆手, 雪腻的耳根微微有些红,他压了压唇角:“……没事。”   “哦……”乐时渝不明所以重新躺下去,“其实燕家的基因很不错, 我哥说燕炽当年十四岁就完成了春明大学的课程, 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乐时渝他哥是岑家的少爷, 他回去之后听他说了好多豪门的狗血和八卦,每次都会同步分享给江挽。燕炽是毋庸置疑的优秀供精者,但乐时渝知道江挽现在不太想和燕家牵扯上关系,因此只是提了一句, 后来没再提起过他。   他叽里咕噜掰扯:“对了,你看得上我哥吗?看得上的话我帮你把他迷晕送你床上, 你们俩的孩子应该会很可爱!就是我哥那个狗脾气,人死了都能被他气得崛地而起捅死他。”   “不过他好像之前和那谁,哪个女明星来着?传过绯闻。”   江挽耳根有些红,他悄无声息地揉着被乐时渝蹭过的胸口,他的胸·前这段时间鼓起来了小小的弧·度,现在被碰到有些敏··感。   乐时渝没留意到他的动作,还在说:“我还有个弟弟?体育生,倒是挺帅的,就是脑子不太行……不行,脑子不好的男人不能要,到时候我们宝宝遗传到了怎么办?”   “身边的人也不行,太近了容易被发现,如果他们来纠缠你怎么办?”乐时渝摸着下巴说,他选得比江挽还认真,“不过想生宝宝也不一定要上床嘛,我们去精子银行看看?咱们国内的精子库只能盲选,但国外的有些可以看见供精者的照片,到时候选个华裔的也可以?但我觉得在国内花钱直接找愿意的人买也许更靠谱一些。”   “不行,这违法了。”乐时渝喃喃,“这要是被扒出来那就完了,你我的星途一眼就望得到头了。”   江挽认真听他说话,很快放下了放在胸口的手,翻身平躺,若有所思:“……嗯。”   小陶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发微信问乐时渝他江哥的腿疼不疼,乐时渝在江挽的凝视下没告诉他,帮他瞒了过去,然后陪他睡了一觉。   红姐和警方交涉中,工作室也把官摄的照片修好分别给江挽和小陶都发了一份。小陶之前在医院看见过江挽编辑微博,因此没擅作主张登他的账号发微博。   江挽和乐时渝睡到了下午五点,两人一前一后从房间出去,看见只有陈文石在客厅。   陈文石今年在带高二,国庆假之前小测过,现在闲来无事戴着老花眼镜改试卷。他闻声从试卷中抬起头,见江挽关上门张望客厅,知道他在找他的老师,朝练舞室努努嘴:“你老师打坐呢。”   乐时渝睡得东倒西歪在江挽身上,顶着鸡窝头还没完全清醒,被陈文石逗得笑得打跌:“老师,您可真幽默。”   陈文石笑呵呵。   江挽把乐时渝放沙发上才去练舞室,果然在里面看见了祝荣华。   祝荣华在练瑜伽,听到开门的声音看过来,见江挽脑袋探进来叫她老师,笑了一下,朝他招招手:“过来。”   江挽关上门,在她身边坐下。祝荣华伸手摸他的右腿,他顺从地伸直了腿乖乖让老师摸。   “腿还疼吗?”祝荣华揉着他的腿问,掌心温厚。   江挽本来想说“不疼”,却在祝荣华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神中选择了坦诚:“现在不疼了。”   祝荣华不忍责怪他,惩罚性拍了拍他的腿,声音听起来挺响,但其实力道根本不重,她嗔怪道:“以后别这么能忍,当心留下后遗症。”   江挽听话点头,又问:“晚上您和陈老师跟我们去聚餐吗?”   聚餐是之前就说好的,演出结束吃庆功宴。即使白天遇到了疯子,江挽也不打算扫兴失约,因此石海和小陶已经在来接他的路上。幸好当时出于安全考虑,红姐安排的聚餐地点私密性和安全性较高,也没透露过江挽的名字,他去聚餐还是安全的。   “都是你们年轻人,我和你陈老师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祝荣华想起中午的事有些担忧,“小心一些,让你经纪人多安排几个保镖保护你。”   江挽说:“好。”   “你陈老师的学生下午的时候还来问他你的情况。”祝荣华说,“估计是你的小粉丝,他也只说了你在休息。”   江挽却低声说:“如果可以,陈老师还是不要和我牵扯上关系。”今天的事太疯狂,他在担心陈文石会受他牵连,被人骚扰。   祝荣华摸摸他的头,把他搂进怀中:“没事,挽挽,你能重拾梦想在粉丝面前跳舞,你陈老师又有一件可以在学生面前吹牛的事,不是很好吗?”   学校里谁不知道陈文石有个漂亮优雅,又有气质的妻子,现在又多了个优秀上进的学生,祝荣华多少有些促狭:“你陈老师就是个大漏勺。”   江挽笑了笑,眷恋地靠在老师怀里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这么多年她身上的香味从来没变过:“老师,我今天很开心。”   “老师知道。”祝荣华拍着他的肩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宝宝,完全不觉得她怀中的学生其实再过两个月就三十岁了,还当他是会在她怀里撒娇的十几岁的江挽,“挽挽今天的小孔雀也有很多人喜欢哦。”   这只神采飞扬的小孔雀其实是以十五岁的江挽为蓝本创造出来的,那是她的学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倾注了满腔的爱意和心血将它创造出来,如她所料般获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祝荣华别开脸,避开江挽的视线擦了擦眼角的热泪。   乐时渝这个时候来敲门:“挽宝,小陶到了。”   “去吧。”祝荣华松开江挽说,“注意安全。”   江挽应了声“好”,站起了身走向门口,他的手刚摸到门把手,突然又说:“老师。”   祝荣华说:“嗯?”   “如果,”江挽顿了顿,轻声说,“如果我想要个孩子,您会支持我吗?”   祝荣华即使从专业舞者退下来之后也还是为了保持身材没有生孩子,她的家人和丈夫都能理解和支持她。但江挽没有家人了,他想要朋友和老师的支持,回头期望地看着祝荣华:“老师,您能理解我吗?”   祝荣华毫不犹豫说:“当然,老师理解你,也会支持你。”   江挽眸光霎时变得很亮:“谢谢老师。”   他打开练舞室的门走了出去。   乐时渝陪着江挽去聚餐,但由于是私下的聚餐,因此他打扮得很随意。江挽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和两位老师告了别,和乐时渝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保镖比上午的时候多了不少,估计都是红姐安排过来的人。两个保镖跟着他们的车,剩下的都在后面的黑车,一行人将江挽安安全全送到聚餐的地方。   中午的事情发生后江挽没在群里说他还会来,所以他出现的时候众人都惊喜坏了:“哇啊啊啊老婆来了!”   这道声音格外响亮,众人哄笑着朝说话的人看去,原本大胆的女孩儿瞬间通红的脸:“嘿嘿。”   江挽心情很好地翘了翘唇角,转身露出了后面的乐时渝。   乐时渝笑眯眯朝众人招手:“哈喽啊各位。”   “啊是乐老师!”女孩儿们很激动,“我乐老婆也来了!”   “什么!你当着挽挽的面爬墙吗?”   “江挽哥哥。”厍星辰仗着身体小,灵活钻到前面笑嘻嘻抱着江挽的手,又叫了声江挽身后的小陶,“小陶哥哥。”   小陶应了声,江挽垂眸摸了摸厍星辰的小脑瓜,没说话。   厍星辰参与他的个人演出有很大可能是燕炽的功劳,但厍星辰能通过祝老师的选拔只能是他自己的优秀,燕炽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因此江挽并没有说什么。   “星星。”乐时渝蹲下身,他之前听江挽说起过这个小演员,问他,“认识我吗?”   “认识。”厍星辰乖乖点头,“你是乐时渝哥哥。”   乐时渝牵住他另一只小手:“乖星星。”   众人默契没有提起中午演出结束时发生的事,因此聚餐的气氛很愉快。   江挽被气氛渲染,笑眼弯弯留到了最后,抱着他们送的花和他们每个人都合了影,又把照片传给了工作室的staff修图。   临散场时有人感性地哭了:“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挽挽一定要优先考虑我啊呜呜呜!”   有人开了这个头,立即就有人响应:“还有我!”   “我我我!我也还想和挽挽一起跳舞。”   “如果有机会的话。”江挽笑着说,“你们到时候如果还愿意来,我会优先邀请你们。”   有人红着眼睛鼓起勇气上前抱了抱江挽,江挽笑着回抱她:“不要哭,王玉婷同学。”   王玉婷惊喜得又想哭又想笑:“挽挽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嗯。”江挽笑着点头,“期待可以和你再合作。”   王玉婷眼睛亮晶晶:“好!”   众人送江挽和乐时渝离开之后才散场。   江挽和乐时渝回到车上,工作室那边刚好把图修完返过来。   他连同之前拍下来的定妆照和摄影师拍的舞台照一起发了微博,简单交代了燕炽的情况,又给粉丝们报了平安。   粉丝们都在安慰他,夸他今天的演出有多成功,他的造型有多好看,还说法律一定会严惩今天破坏他演出的罪魁祸首。   实际上红姐那边已经把最新的情况同步给了他。   ——红姐坚持不和解,那个疯子的妻儿都不愿意出面,警方调停失败,只能上法院。   江挽简单回复了红姐后退回了聊天列表,看见沈知砚和顾司沉的聊天框后都有一个红色小点。   聊天列表只显示了最新的一条消息,他们估计知道江挽不怎么点开他们的聊天框,因此都尽量用一条消息简述。   沈知砚:【恭喜你。需要帮忙吗?】   顾司沉:【这么久了,挽挽还不理我吗?我帮你处理那个人,你……】   剩下的被折叠了。   乐时渝靠在他肩上瞥了眼,问:“你想选他们吗,挽宝?”   江挽关上手机,说:“不。”   他们和顾逐之是一路人,不一定能甩掉。   ——连带着最安分的沈知砚,他们和顾逐之一起被他排除在外面了。   他的个人演出他也拒绝了他们出席,也没接受他们送的花。   小陶坐在他们对面眨了眨眼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见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于是安静如鸡。   一个月后终于开庭,那个疯子要求江挽出面,否则拒不认罪,但江挽的律师拒绝了他的要求。而燕炽是切实的受害者,开庭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出现在了法庭上。   江挽没出面,只得到了结果:对方获刑五年,并被判赔偿燕炽数万元当成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但燕炽在看见对方无辜妻儿和年迈父母后选择不要赔偿费。   这件事的结果被有心人发了出去,包括江挽工作室负责了燕炽的所有费用,帮江挽赢得了路人的好感。   等燕炽再次出现在江挽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江挽的个人演出大成功,之后就有大大小小的活动都邀请了他,他挑了几个有知名度的时尚活动和盛典参加。参加盛典走红毯的时候江挽出场晚,被安排的单人红毯。   活动方提供的保姆车停在红毯尽头,燕炽打开车门,抬手挡着车顶护住江挽的头,江挽抬起头就看见了他。他这段时间没出现在江挽面前,现在出现得无声无息,江挽在记者的闪光灯中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很快挪开了目光。   采访的时候有记者问江挽:“生日快乐,江老师。马上就要跨年了,请问江老师今年有收到跨年晚会的邀请吗?”   “谢谢。”江挽温和地弯着唇,“今年的晚会我的确有收到邀请。”   ——江挽这几年都能收到跨年晚会和春晚的邀请,只是往年有燕铭的管束,去年他在剧组,因此他从来没出席过。只有今年卫视把晚会邀请递过来的时候,他和红姐商量之后就接下了。   “那请问江老师会再跳一次舞吗?”记者追问,“大家都很期待江老师可以再呈现一次小孔雀哦。”   “这个问题不太方便回答。”江挽说。   记者们都识趣地没再追问,选择了几个轻松的问题,又有主持人调节气氛,一时之间红毯上气氛还算快活。就在江挽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有记者问:“顾老师今年好像不是很活跃,请问江老师知道他的近况吗?我听说江老师和顾老师还合作过一部剧。”   江挽之前还和顾逐之传过绯闻。   众人纷纷看向那个大胆的记者。   这个问题不在他们提交上来的台本上,现在又是现场直播,主持人僵了瞬很快反应过来,正要帮江挽打哈哈过去,就见江挽微微蹙着眉重新抬起话筒。   江挽最近很少接受采访,有人忘记了他是什么脾气——那可是连记者都敢打的主啊,你怎么敢的!主持人见状眼皮一直跳,嘴比脑子动得快,瞬间抢过了话头:“这位老师,现在是江老师的个人采访哦,涉及其他人的问题不方便回答哦。”   江挽说了一个字,发现他手里的话筒突然没了声音,皱了下眉,这个时候主持人也帮他把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便没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离开了红毯。   红姐在台下扶着额:“你刚才想说什么?”刚才是她及时让工作人员掐了江挽的话筒,免得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捅破天。   江挽平静说:“只是想亲切问候一下他和顾逐之的关系。”   红姐:“……”   以他以往在记者们面前的性格,红姐想,“亲切问候一下记者和顾逐之的关系”可能最后会变成“你是顾逐之的狗吗”这种意思。   “聂导说今年春节你们的剧就能播。”红姐有些头痛,避开工作人员小声和江挽说,“顾逐之方会配合我们宣传,到时候剧播完了再撕也不迟。”   江挽点点头,被工作人员引进了盛典会场。   盛典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小陶和燕炽接江挽回保姆车。这次的车是他们自己的车,红姐早在上面等候。   石海开车把江挽送回家,原本小陶要把他送到家门口,但燕炽回来了,他就把这件事让给了燕炽。   燕炽安静无声地跟在江挽身后进了电梯,江挽没分给他眼神。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他们的那层楼,安静的走廊里只有江挽一个人的脚步声,江挽打开了房门,临进去之前偏头看了眼燕炽,想起乐时渝之前说过的燕炽的基因很优秀。   但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当着燕炽的面关上了门。   他没有阻止燕炽回来,但也没有给他任何希望。就像他在病床前和燕炽说的那样,与其最后变得像顾逐之,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开始。   燕炽站在门外,神色莫名。   门内,江挽收到了乐时渝发过来的文件:【这些都是愿意被你包养的男人,照片和体检报告都在里面,大多数都是比较清苦的男大学生,我看了眼,他们的脸都还是很不错。】   这些缺钱的人以后会羞于提起在落魄的时候被人包养过,而这些人也正是最容易被控制、被钱打发的群体。最主要的是,包养合法。到时候蒙住他们的眼睛,不会有人发现包养他们的人是江挽。   而乐时渝为了未来的干儿子或干女儿十分努力,打着“不知名富婆”的旗号在这个人群里筛选:笨的不要,丑的不要,身体弱的不要,人品低劣的不要,家里有犯罪记录的不要,有基因缺陷的不要,一项一项筛选掉了不少人。   江挽边换鞋边打开了文件,一一看了体检报告和照片。   体检报道都没问题,没有经过精修得照片也还行,偶尔还有个比较突出的小帅哥。但江挽兴致缺缺,他这些年的审美被养得很叼,这些人入不了他的法眼。   乐时渝迟迟没等到他的回复:【又没有看上的?】   江挽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掌心被热牛奶烫得绯红,垂下眸回他:【嗯。】   乐时渝叹口气,发语音:“宝宝,我懂你。”   江挽身边的追求者不说顾逐之和沈知砚这几个人,就说燕铭,如果他不是容貌特别出众,当年也不会把江挽骗到手。   而这些人优越的外表和优秀的基因都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择优后遗传下来的,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又怎么可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乐时渝的语音还在继续,出馊主意:“要不你在他们中间找个最听话的嫖他们一顿?”   江挽喝完了牛奶,冲干净牛奶杯后才按下语音键:“不用。你帮我找个人。”   乐时渝电话打过来:“找谁?”   江挽说:“燕铭的特助,张骋。”   “张骋?”乐时渝皱了下眉,想起来了,“张特助?”   “嗯。”江挽说,“他这段时间失踪了。”   张特助已经一年多没出现过了。   “我问问我哥。”乐时渝说,“你找他干什么?”   江挽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短暂来过他肚子的孩子,他简短地将当年的事给乐时渝说了一遍,虽然他想不起来这个孩子父亲的脸,但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或许是他未来孩子父亲的最佳人选。他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张特助知道。”   “如果合适,就他了。不合适的话再另选。”   乐时渝微微有些吃惊:“宝宝你嘴是真严啊。”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他想了想又说:“我让我哥去打听一下。”   江挽说了声“好”,两人挂了电话。但没过多久,乐时渝重新给他回了电话,说:“我哥说,张特助一年前就死了。” 第77章   张特助一年前就死了。   江挽蹙了下眉:“怎么死的?”   “我哥估计燕铭假死的时候从海里捞出来的那具尸体就是他。”乐时渝说, “但骨灰验不出DNA,所以也没办法确定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确是失踪了。他失踪前还在和沈知砚他们商量怎么扳倒燕铭, 所以……”   所以有可能是燕铭动的手。   江挽知道乐时渝说得八·九不离十, 以燕铭的性格,他不会容忍手底下的狗背叛反咬他,有很大可能会弄死他当成他离开的垫脚石。而如果张特助没死,他不会放弃来纠缠他。   现在张特助死了,死得突然又悄无声息,江挽没办法找到那天晚上的那个人。   “其实我感觉你说的那个酒吧有点耳熟, 我以前应该在那里驻唱过。”乐时渝转移话题说,“那我应该认识那个酒吧的老板。”   “但是挽宝,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就算你记得是哪天,老板也不一定拿得出当时的监控, 可能没办法找到他,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挽敛眸静了静,倒也没有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于是很快结束了和乐时渝的对话, 转而打开了红姐发给他的文档。   这个文档里也是一些男人的资料, 他打算要个宝宝, 没有道理要瞒着红姐,所以红姐也在帮他搜罗优质男人。   他想要个孩子,他身边的人都是支持的。   江挽兴致缺缺看了眼文档里的照片,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   他这段时间在调养身体备孕, 医生建议他停掉抑制性·瘾的药,但他停掉之后需要一个床伴, 甚至整个孕期都有可能需要他陪伴。   孕早期不适合性生活,医生说胎儿会分泌激素降低他的欲望保证它自己的安全,但孕后期有可能还是需要适当的性生活,这个时候他的反应甚至可能比没怀孕时还要激烈。   这些都是江挽没有告诉乐时渝的。   因为孩子的父亲和他的床伴可以不是一个人。   他不会让孩子的父亲发现它的存在。   现在孩子的父亲还没定下来,所以他的药也还没有停。   江挽又参加了一两次活动和品牌方的活动直播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央视跨年晚会最后的正式彩排,他的行程早就提前透露给了后援会,后援会组织了人在晚会前一天来提前占他们应援的位置。   乐时渝参加的也是央视的跨年晚会。他的经纪人这段时间给他接了档选秀节目的导师,他来参加彩排的时候还有些匆忙。   半路上他遇到江挽的车,让司机停车,在粉丝们的注视下上了江挽的车。车门一关,他就毫无形象地枕在了江挽的腿上撒娇:“挽宝,我好累。”   江挽纵容地笑了笑,指腹抵着他的太阳穴轻按。   “舒服吗?”江挽问他,“我刚学的。”   乐时渝舒服得哼哼唧唧:“好好好,好剪秋,再给本宫按按,用力点。”   燕炽在他们对面正襟危坐,瞥了眼乐时渝,没说话,继续盯着外面的动静。江挽加大了力度继续帮乐时渝按着太阳穴,抬眸看了眼燕炽。   即使在他面前明了身份,燕炽还是戴着口罩和墨镜。江挽看了他一会,在被他察觉之前就移开了目光,垂眸看着腿上的乐时渝。   他们俩的保姆车在粉丝们的注视中一前一后驶入了大门,有工作人员提前得到消息来接他们去彩排现场。   在正式彩排之前众人已经彩排过好几次,所以这个时候没出什么大问题,但江挽和乐时渝的节目靠后,彩排结束已经是深夜。   来蹲彩排的粉丝不多,大部分都要等明天正式晚会才会来。但他们现在还在外面等着,江挽也提前让小陶联系后援会给粉丝们送了热奶茶和暖宝宝贴,因此见他出来,粉丝们都扬高手向他示意手中的奶茶和暖宝宝。   江挽没有莽撞降下车窗,只是让石海开慢一点,隔着窗朝他们招招手,在粉丝群里给她们发了句“早点回去”。   回去的时候乐时渝没和他一辆车,两辆保姆车并行了一段距离,在一个分岔路口分道了。   小陶在副驾驶位,中间的隔板一直是升起的。   乐时渝又发了个文档过来,顺带一条语音:“你再看看这些人,说不定合你胃口呢?我用AI合了你们的宝宝,都很可爱,文件里我附带了宝宝的照片,你看看。”   江挽没关声音,因此乐时渝的话也被对面的燕炽听见了。   燕炽微微蜷起放在膝盖上手指,他的口罩动了动,他似乎想说话,却又碍于答应了江挽会一直装哑巴,于是抿起了唇角,垂下了眼皮。   车厢内安静了数秒,只剩下江挽回复乐时渝时敲击屏幕的细微哒哒声。   “为什么不说话?”江挽低着头,突然说。   后面的车厢内只有他和燕炽,其他的保镖都在另一辆车,他显然在和燕炽说话。   燕炽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终于低声说:“哥哥是想要孩子吗?”   他的声音微微嘶哑。   “嗯。”江挽回完乐时渝的消息抬起头,眸光似笑非笑,“我想要个孩子,但孩子父亲找不到合适人选。你帮我找找?”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燕炽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艰涩地开口:“……好。”   “我还需要一个听话的床伴。”江挽又说,“怀孕后我不能继续吃药。”   “好。”燕炽知道他会吃什么药,这次回答得比较顺畅,语气故作轻松,“哥哥喜欢什么类型?我可以帮哥哥找,也可以帮哥哥扫尾,哥哥不用担心他不听话。”   江挽平静地看着他。燕炽虽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但他脸上一直架着墨镜,江挽并看不到他的眼睛。   “即使我怀了其他人的孩子,和另一个人上床,你也不伤心,不离开吗?”江挽轻声说,“燕炽,你贱不贱?”   “……我没有不伤心。”燕炽却低声说,“我舍不得。”舍不得什么,他却没说。   江挽忽然探身,手指碰到了燕炽的墨镜。   燕炽下意识想别开脸,却又强行定在那里,任江挽摘掉了他的墨镜,露出隐忍通红的双眼。他的喉结滚了滚,却只是看着江挽不说话。   江挽重新坐了回去,手指间把玩着燕炽的墨镜。没了墨镜的遮掩,燕炽眼底浓浓的爱意险些将他淹没。   燕炽没有将墨镜要回去,视线下落,盯着他手指间的墨镜,问:“哥哥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人能像燕炽这么能舔。   即使深爱的人想和另一个人生孩子,还让他帮忙找度过孕期的情人,他也能泰然处之问他对他们有什么要求。   江挽却兴致缺缺地把墨镜丢回他怀里:“再说吧。”   他不再和燕炽说话,低下头回乐时渝的消息,余光却瞥见了燕炽有些痴迷地低下头,将经过他手的墨镜凑到鼻端痴汉地嗅了嗅,仿佛这样就能嗅到他手指间的沉香。   片刻,燕炽才重新将它架到了鼻梁上,手指将它扶正。   他的手背还贴着逼真的烧伤瘢痕,手指却骨感修长,明显和他的脸和手背不搭。   江挽收回了余光,微微拧着眉,闭上眼养神。   直到石海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车厢内都是安静的。   “江哥,”小陶敲了敲隔板,等它降下去之后才继续说,“明天早上九点还有一个采访,我来接你,不要忘了。明天要我给你带早餐吗?”   周灼回来之后都是他给他江哥做早餐,他有段时间没给他江哥带早餐了。   江挽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又说:“不用。”   燕炽已经下了车打开江挽这边的车门,地下车库格外阴冷,车内一直开着暖气,江挽刚下车的时候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燕炽脱下大衣披在他肩上,大衣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江挽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他的衣服,拢紧了大衣,抬脚走向电梯。   地下车库还有其他人在,保镖们浩浩荡荡跟着江挽挡住其他人探究的视线,簇拥着他走向电梯。   江挽不喜欢有人守在家门口,燕炽买下了同楼层的另一套房给保镖。   这套房子离江挽家有点距离,但胜在是在电梯到江挽家门口的必经路,所以保镖们在门口轮流站岗,因此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只有燕炽还跟着江挽。   江挽摘下肩上的大衣还给了燕炽,站在门口,却始终没打开门,燕炽也没有去开他自己的门,在门口陪着他。   江挽站了一会,偏头看向燕炽,问:“张特助知道的东西,你知道多少?”   燕炽只停顿了半秒:“差不多都知道。”   “那你应该知道当年我为了报复燕铭怀过一个野种。”江挽慢条斯理地说。   燕炽眼神暗沉,声音很低:“是,我知道。”   “我想要那个孩子的父亲。”江挽说,“如果他没被燕铭弄死还在世上的话,你能找到他吗?”   燕炽忽地看着江挽的脸,轻声问:“哥哥为什么想找他?”   “你不用知道。”江挽淡淡地说,实际上他只是想到了那个无辜的孩子而已,他并不在意它的父亲,如果它的父亲基因劣质,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会选择他的基因,“我只需要见到他和他的体检报告,你能做到吗?”   燕炽已经大概猜到了江挽想要做什么,心情却反而沉了下去。   他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在沉默了两秒后选择了主动坦白:“如果,我说当年那个在酒吧和哥哥上床的人是我,哥哥会相信吗?”   那个被叫做“野种”的孩子是他和江挽的血脉,但燕炽确定江挽和那个孩子没有感情,也并不知道江挽为什么突然想找他。   他大可以告诉江挽当年的那个人已经被燕铭弄死了,但他可以找到他生前在国外精子银行捐赠的精子。   但燕炽想,如果他选择这么做,那么等孩子生下来,江挽就会发现孩子和他的关系,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或许就是真的没可能了。   父凭子贵将会在江挽这里行不通。   因为他最讨厌谎言。   ——尤其是姓燕的编织的谎言。 第78章   燕炽的话说完, 江挽按密码锁的手就顿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燕炽,反应倒很平静:“你怎么证明。”   “当时你在吧台和调酒师说话。”燕炽说,“他在教你怎么约炮。”   “但他没有告诉你下位者怎么拒绝。”   江挽睫羽轻轻颤了颤, 没有说话。   “台上的驻唱是你现在最好的朋友乐时渝, 你看了他很久。”燕炽低声说,“我当时很嫉妒他……对不起,哥哥。”   “酒吧的楼上有提供一夜情的房间,我们的房间号是218。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哭,哭得很厉害,我哄不好你。”燕炽最后说, “我把那天的监控买下来了,如果哥哥想看, 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   “好。”江挽终于说, “现在就给我看。”   燕炽很快在手机上找到了那天的监控录像发给他,江挽当着他的面打开它。   监控视频下方显示的年份是2016年, 21岁的江挽坐在吧台前和调酒师说话, 对方拿出烟盒和咖啡教他约炮的暗示,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臂间搭着西装外套、单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人坐在了江挽身边。   他点了杯鸡尾酒, 于是调酒师无奈收起吧台上的东西给他调酒。   酒吧的光线虽然不亮, 但监控有夜视功能, 于是江挽看见了他的脸——正是燕炽。   那天晚上大概是因为酒吧的光线太暗,江挽又刚喝了杯深·水炸·弹,所以才没有认出这张和燕铭极度相似的脸,跟着他去了楼上的房间。   监控视频在两人进入房间时戛然而止。   江挽退出了视频, 微微抿起了嘴,偏头看向燕炽。   “哥哥?”燕炽轻声说, 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江挽垂睫。诚如乐时渝所说,燕炽是个优秀的供精者,但他的基因有个瑕疵——家族精神病遗传病史。   这个瑕疵足够江挽放弃他的基因另择他人。   “我从燕铭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是,你的母亲周女士临终前已经控制不了另一个人格的自残和虐待你的行为,所以她才会趁清醒的时候把你送到燕家,确定燕铭会抚养你之后才选择了自杀。”   “而你遗传了她的人格分裂。”江挽掀起眼睫冷静地说,“你的基因会遗传给下一代同样的问题,对吗?”   燕炽点头,又摇头说:“有遗传,但我和我妈的病发都有外界的诱因。”   江挽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妈,”燕炽喉结轻滚,顿了下才继续说,“她以前过得不是很好。”   “抱歉。”江挽理解地点头,“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燕炽却说,“我妈的情况很复杂。她小时候走失流落到孤儿院,那里的经历给她的童年留下了阴影。后来她被找回去,父母却在工作的厂里出了意外,留下了一笔赔偿金,所以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收养了她。”   “但这个远房亲戚有个儿子,又是为了赔偿金才收养她,本来就对她不好,后来在知道她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后变本加厉,想逼她病发独占这笔赔偿金。”   “我的祖父在我妈失踪后受刺激发病,但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我曾祖母生活在一个健康环境,没有发过病。”燕炽说得冷静,“至于我,我妈在我七岁生日前送到燕家,但我一直都有她发病的记忆,那段记忆说不上好。”   “而燕铭,一直让佣人在我每天的饭里下致使我病发的药剂。如果我不想饿死,就不能不吃下它。”   “所以还是会遗传。”江挽沉思后看着燕炽说,“你的基因有瑕疵。”   燕炽喉结微动,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嗯。”   他的基因不合格,江挽也不允许在明知道宝宝可能会有缺陷的情况下还生下它,这是对它的不负责。   江挽舒了口气,将燕炽踢出了备选的行列,低下头,在密码锁的滴滴声中冷漠地说:“那就另外帮我找个人吧。”   燕炽微微咬紧了颌关:“好。”   江挽关上门之前看了眼他:“谢谢。”   燕炽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不用谢,哥哥。”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这件事江挽没有瞒着乐时渝,乐时渝很快打电话过来,有些唏嘘:“有这么巧?竟然是他?”   乐时渝听完他的顾虑后说:“你的担心是正常的,到时候宝宝生下来你们都很痛苦。”他想了想,“那我帮你再留意留意吧,国内也不止他一个人的基因这么优秀,天才这么多,总可以捡到一个。”   燕炽是个天才,听说当他靠自学完成春明大学的本科教程之后,在春明大学任教的、在物理学领域颇有造诣的临渊教授还朝他伸出过橄榄枝,邀请他加入他的科研组,可惜被燕家拒绝了。   这件事不是秘密,网络上现在还能查到临渊教授对没能邀请到这个少年天才遗憾的采访,只是除了春明市上层圈子以外,很少人知道那个拒绝临渊邀请的少年天才是燕铭的儿子,燕炽。   如果不是有燕铭这个渣爹,燕炽在物理学领域的造诣将不可估量,可惜他在十四岁后就没再涉及这个专业领域的东西了,天赋被埋没,知道这件往事的人都说他被养废了。   但在国内要想找到和他同等水平的天才可能很难。   天才嘛,谁都喜欢,国家更喜欢,所以就算这个天才是穷苦家庭出身,只要被发现,国家就有专门的扶持手段,而那些有傲骨的天才也不可能愿意被人包养。   毕竟这个世界不是狗血小说。   这么想着,乐时渝又说:“说实话,燕炽的基因不遗传下去怪可惜的,如果是隐性的倒也好说。”   “隐性也有可能会有诱因导致病发。”江挽却很冷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出生。”   他停顿下来,又说了另一个顾虑:“燕炽一直在我身边,如果我生下了和他的宝宝,我担心他会来纠缠我们。”   “也是。就算是已经结婚的夫妻,在发现伴侣有家族精神病遗传病史的时候也会去精子库申请借精生子呢,咱们挑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要个没有缺陷的基因,还不想要宝宝的父亲来糟心吗?”乐时渝也只是惋惜而已,倒也没有要说服江挽的意思,“那就算了吧。”   现在时间太晚,明天一大早要去彩排,再加上乐时渝知道江挽这段时间在调养身体,两人很快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一早燕炽把准备好的早餐送过来,他还没有得到可以进入江挽家门的允许,因此没进门。江挽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吃了医生给他开的备孕的药片和口服液,接到小陶的电话之后才穿上厚外套出门。   燕炽等在门外,江挽看了他一眼,才走向电梯。   即使是知道了燕炽就是那个酒吧里的男人,他对燕炽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燕炽默不作声地微微垂着眼看着他的头顶和肩颈,确定江挽不会再要他的基因。   他长得像燕铭,很难确定他的孩子会不会像他,再加上家族精神病遗传病史,他的胜率太低了。   燕炽咬紧了牙关,绷紧了下颌线。   ——无所谓。   他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   江挽会是他的。   无所谓。   燕炽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默不作声地将它咽进了喉咙。   江挽在车上收到了老师发给他的微信,让他的节目结束就过去吃饭,他低头回了个“好”。红姐今天也在车上,会陪他参加今天上午的采访和今天晚上的晚会直播。   采访的主持人提前给红姐看了台本,因此录制得很顺利,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放出来,下午过后江挽一行人去了晚会后台。   江挽和搭档曲明乐都有单独的化妆间,曲明乐曾经和他参加过同一期《HELLO,木屋》,因此彼此还算熟悉。   曲明乐不再是当年那个才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的新起之秀,她在圈内也有了姓名,作为新生代流量小花站稳了脚跟。   她和江挽合唱一首欢乐喜庆的歌。   和江挽不一样,她不是第一次参加跨年晚会,业务水平很高,再加上两人之前就抽空磨合过,所以他们之前的彩排很顺利。   曲明乐捧着脸看着江挽的御用妆发老师给他做妆发,和他开玩笑:“我觉得你粉丝要失望了,江老师。”   江挽从化妆镜里看了她一眼,弯了下唇问:“为什么?”   “他们都很期待你的《孔雀》诶!”曲明乐语气有些夸张地说,“毕竟你的《孔雀》那么火,那段时间我的视频app都被它刷屏了,你来参加跨年晚会,他们都估计以为你会跳舞,等今天公布节目单的时候他们会很失望吧。”   如曲明乐所说,节目单公布的时候江挽的粉丝确实有些失望,但在播出之前都不太相信,直到他们真正看见江挽和曲明乐一起出场。   他们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在网上说什么扫兴的话。   节目结束后江挽就离开晚会现场,坐车去了老城区,这个时候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祝荣华住在老城区的老小区,外面实在太冷,再加上现在飘着雪粒,所以这个时候在小区里来往的人不是很多。   江挽怕回来太晚,所以走得匆忙,连妆发都没卸,站在楼下拢着围巾抬头,   陈文石和祝荣华以前的老邻居虽然都搬到了新城区,但春明市老城区的经济发展也不错,不少年轻租客住进了小区,所以每层楼都亮着灯。   江挽精准找到了老师的窗,对着暖融融的灯光笑了一下。   雪粒落在他纤长浓卷的眼睫上,他眨了下睫毛,抖掉了睫毛的雪粒。   他正要低下头上楼,祝荣华和陈文石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窗边。屋里开着暖气,他们穿得单薄,向下张望了一会,看见江挽在楼下,高兴地朝他招招手:“挽挽,这儿!快上来!”   江挽听见他们的声音重新抬起头,朝他们招了招手,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走。   红姐和小陶等人不便跟上来打扰他们,在两位老师探出身之前就已经开车离开了,只有燕炽陪江挽站在雪地里。   江挽走向单元楼,燕炽却没动。他之前保护了江挽,两位老师对他格外有好感,在楼上说:“周灼也在啊?挽挽,你把周灼也带上来吧。”   江挽闻言脚步一顿,没忤逆两位老师的话,招呼了声燕炽,说:“走吧。”   燕炽犹豫一秒才抬脚跟上他。   他们到的时候两位老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就说你现在就要过来了。”祝荣华关上门接过江挽脱下来的围巾和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又摸了摸他的手,发现不冷之后才笑着说,“饿了吧?赶紧洗手吃饭。今天晚上吃火锅,都是你陈老师一大早就去市场挑的新鲜食材,羊肉和牛肉都是挑的最嫩的部位。”   餐桌上已经架起了火锅,锅里这个时候恰好开了,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浓香四溢,和着屋子里的暖气,暖融融的,很温馨。   是家。   江挽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氛围,险些在祝老师面前落下泪:“……好。”   祝荣华疼惜地摸摸他的脑袋。   陈文石接过燕炽的大衣:“周灼也不要客气,来尝尝你陈老师的独家秘制锅底——咱们到家了就不用戴墨镜了。”   燕炽却看向了江挽。江挽脱掉了厚外套,单穿着一件柔软的白毛衣,被老师拉去洗手。他感受到了燕炽看着他后脑勺的视线,没管他。   于是燕炽取下了墨镜,露出狰狞的疤痕。   陈文石之前听小陶说起过周灼“脸被烧伤得很严重”,所以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让他把口罩也取了,带燕炽去洗手,然后四人都坐到了餐桌前。   陈文石乐呵呵拿着一瓶白酒:“都来点?”   祝荣华将鬓发别到耳后,笑着说:“你陈老师终于等到有人来陪他喝酒,今天高兴了一天。”   陈文石被妻子揭了短也不恼,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酒杯虽然不大,但酒的度数不低。   祝荣华看向江挽,他最近在备孕:“给挽挽少倒点。”   “知道,知道。”陈文石连连说。   “喝一点没关系。”江挽说,抿了口白酒,舌尖尝到了辛辣。他不太会喝酒,也从来没碰过纯度这么高的白酒,以至于脸上瞬间就染上了薄粉。   有点上头。   江挽不动声色放下酒杯,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颊。   祝荣华看着他乐得不行。   “挽挽不行。”陈文石摇头,看向燕炽,“小周能不能喝?”   燕炽点头,仰头干掉了那一小杯白酒,将酒杯放在桌上,眼神清明。   “哟,可以。”陈文石乐了,又给他倒了一杯。   “先吃点东西垫垫。”祝荣华倒了杯橙汁放在有些晕乎乎的江挽面前,“待会他们还要回去,别喝太多。——挽挽喝橙汁就行。”   明天就是元旦,但江挽有工作,所以还要回去。   陈文石笑着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他平时不喝酒,就今天高兴,祝荣华也没有阻拦他。   电视里还放着跨年晚会,主持人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环节:“十,九,八,……,一!元旦快乐!”烟花和炮竹声同时从窗外和电视里传出来。   江挽举起酒杯和他们干杯:“两位老师元旦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挽挽也新年快乐,元旦快乐。”祝荣华摸了摸他的头,“新的一年事业更上一层楼,生个漂亮健康的宝宝。”   “嗯。”江挽说,“一定。”   他最后还是陪着喝了两杯酒,走的时候已经晕乎得有些厉害。   两位老师挽留他歇一晚上,但江挽拒绝了,没让他们送,和燕炽一起离开了。   保镖们轮岗守在楼下等他们,见他们下来,将车开出来,下车打开车门。   车里一直开着暖气,驱散了外面的风雪寒冷。   小雪一直没停,江挽从楼道出来后被冷风一吹,白酒的后劲就上来了。他被护着上了车,有些难受地微微皱着眉,脱掉了外套和毛巾,闭着眼蜷在柔软的车椅中。   保镖看了眼燕炽,燕炽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副驾驶,他就默不作声地回了副驾驶位。   燕炽看了眼浅眠中的江挽,见他发丝微微凌乱,于是手指微蜷,到底还是没有贸然伸出手帮他理头发,只将毛毯盖在他身上,看着他的呼吸吹拂过毛毯柔软的细毛。   江挽这段时间的作息很健康,再加上喝了酒,车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睡了过去。他睡得很熟,车内暖气也足,加上他喝了点酒的缘故,他脸上轻薄的妆容遮不住滚烫的粉艳。   燕炽踯躅了半分钟,还是选择了绕到他那边,轻手轻脚地用毛毯裹住他,把他抱下了车。   江挽没醒,燕炽站在他家门前犹豫了许久,选择打开了他的家门,将江挽放到了床上,脱掉他的鞋,用毛巾擦干净他的脸,在他床边站了会,眼神克制地在他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很快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江挽被生物钟唤醒。   身上残留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和火锅的香味,江挽下意识蹙起眉,过了会发现他现在不在自己的房间,随后才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在车上睡着了。江挽怔了瞬,打量了眼房间的布局,见不太像主卧,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床边还贴心地放着一双新拖鞋。   江挽打开房间门,客厅里没人,但厨房传来做饭的动静。他不动声色走到厨房,看见燕炽围着围裙,挽着衣袖做饭。   大概因为江挽还没醒,燕炽脸上此时除了贴着烧伤的瘢痕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江挽靠着厨房的门看了会儿。   燕炽大概感受到身后有人,转过头,看见了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江挽,明显顿了一下。他动了下唇角,似乎想说话,却又没发出声音,只是朝他笑了一下。   “不解释一下吗?”江挽主动说。   “你睡着了,我看你睡得太熟,所以没吵醒你,就擅作主张把你带回来了。”得到了允许,燕炽才说,“抱歉,哥哥。但那个房间我从来没用过,床具都是新的,我也没有乱动手脚……”   “嗯。”江挽应了声,没让他继续解释下去,他看了眼燕炽手边的锅,那里飘出了莲子百合红豆粥喷香四溢的粥香,“我饿了。”   燕炽愣了一下,很快眼睛亮起来:“马上就好,哥哥再等两分钟。”   江挽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子洗漱。   等他换好衣服打开门,燕炽站在他家门口准备敲门。   见他出来,燕炽问:“哥哥想在哪里吃?”   “我手机还在你家。”江挽说着出来,关上门走向燕炽家敞开的门。   燕炽跟着他进门,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粥。   粥还滚烫,江挽敛着睫羽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吹凉粥。   燕炽去他睡过的客房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他手边,在他身边坐下,片刻说:“我帮哥哥找到了个人,他家族的基因很优秀。他和哥哥生出来的宝宝会很可爱,哥哥想看看吗?”   江挽手一顿,问:“是谁?”   “临照庭。”燕炽说,“是临渊的孙子,今年刚上大四。”   临渊,那个十四年过去已经是物理学领域泰斗、曾经对燕炽伸出过橄榄枝的教授。   “他五岁的时候我见过他。”燕炽低声说,“春明市的精子库有他的冻精。如果哥哥想要,我可以帮忙调出来。”   江挽没抬头,只是咽下了嘴里的粥说:“好。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可以。”燕炽说,“哥哥的床伴,可能还要等几天。”   白瓷的勺柄撞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江挽松开勺子,终于抬起头看向燕炽,目光冷静探究:“你甘心吗,燕炽?”   “甘心。”燕炽知道他在问什么,腮帮绷紧了瞬,但他又很快朝江挽露出一抹笑,“只要哥哥不赶我走,我可以为哥哥做任何事。”   江挽重新拿起勺子,吹凉粥,说:“不用给我找床伴了。”   燕炽下意识说:“为什么?”   江挽却没说话,喝完了剩下的粥,抽出餐桌上的纸巾擦干净嘴唇和手指,没等燕炽反应,纤长雪白的手指落在了——燕炽下意识捉住江挽的手,却还是慢了一拍,江挽已经摸到它了。   和上次被他碰到就兴奋的状态不同,这次它没有任何反应。   ——和燕炽说的一模一样,他阳痿了。   “哥哥。”燕炽耳根有些红,“怎么了?”   大概是上次的谈话刺激到他,以至于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真的把自己弄成了阳痿,企图以此来证明爱情不需要性。   江挽并不在意这件事,松开了燕炽:“把它治好。”   “治不好。”他掀起眼皮看向燕炽,翘着眼尾,唇色很红,“那就换人。”   “懂了吗?” 第79章   治好了, 就来当他的床伴;治不好,那就另外换人。燕炽不会听不出来江挽是什么意思,眼睛突然很亮, 控制不了唇角翘起来的弧度, 几乎欣喜若狂:“好。”   他顿了顿又保证说:“我会让哥哥满意的。”   江挽去洗了手,带上了落在燕炽家里的东西回去了,让乐时渝和红姐暂时不用继续帮他找人,没过几天,他抽空低调去了趟春明大学。   除了燕炽,他没带任何人。   车身贴了防窥膜, 江挽坐在副驾驶位偏头看着窗外。   在来春明大学之前的这段时间足够他了解临照庭。   临照庭虽然在高中就被保送进了国内的top1大学,但和从刚进大学就被预定了直博以及十六岁就开始攻读博士学位的堂兄表妹们相比, 他反而有些平庸。   临照庭不是不优秀, 而是被过于优秀兄弟姐妹们的光芒掩盖,他出色, 但不顶尖, 他这样的人在春明大学里一抓一大把,因此既可以保证江挽未来孩子头脑的聪慧,也能确保他不会站到太顶尖的位置威胁到江挽。   燕炽看得清楚, 其他人也看得明白,   但燕炽知道得更多, 临照庭在表现得不如其他兄弟姊妹之后,他和他的母亲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算是被临家割弃了,临照庭的父亲虽然没和他的母亲离婚,但婚姻也名存实亡。   临家的基因珍贵, 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和别人结婚,临照庭大概出于报复的目的自愿去捐了精, 因此春明市的精子银行里才会有他的冻精。   ——不得不说,燕炽的确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江挽选出了一个最合适的孩子父亲。   江挽在车内等了一会,终于看见了临照庭的身影。   临照庭浓眉高鼻,麦色皮肤,骨相却优越好看,他穿着单薄的10号红色球衣,腋下夹着篮球,裸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上的腱子肉线条十分漂亮迷人,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且经常运动,寒冷的冬天却依旧穿着单薄,一点也不畏寒。   他现在并非一个人,而是和几个男大学生说说笑笑、勾肩搭背一起出现在篮球场,笑容爽朗,眉宇中也没有压抑和郁气。   在他走进篮球场之后,江挽也收回了目光。   “走吧。”他说,重新翻开了燕炽给他的临照庭的资料。他没打算真正去见临照庭,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从精子库里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和父亲有任何瓜葛。   燕炽启动了车:“哥哥想好了?”   “嗯。”江挽应了声。   他确定了下来,将这件事告诉了红姐和乐时渝,并将申请递到了春明市的精子银行——春明市生殖专科医院。有燕炽的帮忙,他的申请很快被通过,在他和顾逐之主演的《金枝》播出之前,他去了精子银行。   在此之前,江挽就停了药。药效还能维持半个月,而就在这半个月内,胚胎在他身体里着床,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在确切的结果出来之前,《金枝》避开了和春晚抢收视率,终于在大年初三那天播出。《金枝》宣传了这么久,播出前一天买了热搜,而这个时候演员们纷纷出来转发剧方的宣传微博,演员们的热度再加上剧本身的热度,第一天的收视率和所有人预料中的一样,爆了。   剧组那边负责与江挽和顾逐之工作室对接的staff提前给他们打过招呼,因此两人的工作室宣传的时候还算配合,而作为《金枝》的主演,江挽和顾逐之的名字被推上了热搜。   之前有人用聂桓文新剧嘲讽过江挽,现在被江挽粉丝翻了出来,一起带上了热搜:【之前那谁谁说我挽是聂桓文新剧的主演竟然是真的,原来是真有人脉哈哈哈早知道就不骂她们了。】   有不知情的粉丝和路人问:【为什么要骂她们?】   江挽粉丝每个人都回复了,后来索性将解释的微博冲上了热门:【哈哈哈哈谁还不知道当时这些人是想嘲笑我挽宝吗?她们不相信挽宝没了那老登还能有事业哈哈哈哈哈!江挽没了ym,怎么可能还有事业!(口吐白沫)(面部狰狞)】   【好爽好爽好爽!】   之前剧组剪完了片江挽去配过音,因此剧里的小太子是他的原声,但他也只看见过他自己的片段,没看过完整的成片。所以播出的时候江挽打开了电视,拍了张照片发微博。   祝荣华和陈文石双方的父母都还健在,春节期间他们在双方父母之间奔波团聚,江挽没和他们一起,但他们在《金枝》播出的第一时间将全家守在电视前照片发了过来。   陈文石还偷拍了张祝荣华认真看剧的照片发在只有他们仨的微信群里:【/棒/棒/棒/玫瑰/玫瑰/玫瑰】   江挽回:【/玫瑰】   祝荣华过了许久才出现:【还有几天能出结果呢?@江挽】   两位老师都知道江挽已经去了精子银行做人工授精。   人工授精的成功率不高,但江挽年轻,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调理身体,成功率会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他现在已经停药超过了半个月,却依旧没什么感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是没有提前透露,只说:【初五去检查。】   祝荣华:【好。】   初五,也就是后天,江挽在燕炽的陪同下去了医院检查,得到了确切的结果——在他的期盼中,幸运终于眷顾了他,胚胎的小芽成功附着在了他的孕腔,他怀孕了。   它还太小,江挽的小腹还很平坦,还有薄薄的腹肌。   江挽无意识抚摸着小腹,即使他戴着墨镜和口罩,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喜悦和柔和。   他是真的很喜欢、很期待这个宝宝。   燕炽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认真听完了医生的叮嘱,才护着江挽离开了医院。江挽的身份和行踪都是绝对保密的,因此没有人发现他出现在过生殖专科医院。   江挽在查出怀孕后的第一时间就去了他逝去的家人们墓前,将复制的报告单烧给了他们。   乐时渝和红姐,以及两位老师在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来他家里看他,买了不少孕期的补品送过来,乐时渝甚至激动到买了许多可爱的小衣服。他十分感慨地抚摸着江挽的小腹:“好神奇啊,这里竟然真的有一个宝宝。”   “前三个月的工作可以暂时缓一缓。”红姐有家庭和孩子,在这方面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经验,“三个月后可以适当上上节目露面。”   “《金枝》火了,肯定免不了综艺和采访宣传,剧方那边也会让我们配合。”江挽却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他的粉丝这件事,但他也不会放弃事业,让粉丝对他失望,“我怀孕的事会透露出去,节目组不会太过分。”   事实上到了江挽这个咖位,除非他参加运动类和整蛊类综艺,其他综艺都不敢对他太过分。   “可以和我一起。”乐时渝笑眯眯说,手还摸着江挽的小腹,“我现在手上的这个选秀过一个多月就是三公,到时候会有邀请嘉宾,我给节目组说一声,挽宝可以来。之后我手上有一个常驻,挽宝来肯定没问题。有我在,谁也别想为难我小宝的妈妈。”   能被乐时渝选中的资源毋庸置疑是优质的。   乐时渝说完还嘀咕:“说起来咱们这几年也很少一起上过综艺吧?”   江挽毕竟是演员,乐时渝也是爱豆,一个一头扎进剧组,一个忙着出歌,开演唱会和上各种打歌舞台,国内外都飞,能一起上的综艺不多。   江挽点点头:“好。”   “但是还要以你自己的身体为重。”祝荣华说,却没阻止江挽。   陈文石赞同。   四人没打扰江挽太久,傍晚时就离开了。   小陶回了老家,没和他们一起过来。但他在得知这件事后就第一时间发了微信过来贺喜。他不放心江挽现在一个人住,提议说:【那我这段时间要不要就在你家住下了,江哥?】   一个人住对江挽现在来说的确不太方便,江挽也没有让燕炽踏进他家的打算,因此没拒绝他:【过完年再过来。】   小陶:【没问题。这段时间我跟我小姨学习一下孕期的食谱,嘿嘿嘿。】   小陶拍着胸脯保证:【我小姨以前就是干这行的,她在这方面特别有经验,我肯定也能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江挽笑了下,回了他一个小豆泥期待的表情包,翻到相册里报告单和他交给精子库的申请报告,以及各种检查单的照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等三个月的时候再告诉粉丝。   他肚子里的小孩儿很乖,安静地在他身体里发育成长,江挽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打算,但他前三个月的孕期很顺利,没有任何不适反应。   小陶住进了江挽家,变着法子给他做适合孕期的菜品,刚开始他还要和他小姨打视频,后来就都熟练了。   在这期间,江挽去了乐时渝说的那档选秀的三公做神秘嘉宾,他只用和几个导师坐在观众席上观看学员的节目,然后简单点评几句,还算轻松。   宝宝三个月的时候,《金枝》刚好播到了大结局收官,江挽虽然几乎没有和顾逐之同框出现过,不少人都嗅出了异样,但江挽和顾逐之的cp视频还是在各个平台的热度持续了三个多月的第一。   剧播完的半个月,江挽将他申请借精生子的申请单和怀孕、产检的报告单,以及他撩着衣摆对镜自拍三个月孕肚的照片一起发在了微博。   小陶虽然变着法子给他做饭,但江挽不是那种喜欢长肉的体质,他原本就腰细,小孩也太乖巧文静,照片里他三个月的孕肚只是小小的凸起,肚皮白白嫩嫩,还依稀可见腹肌的线条。 第80章   之前红姐担心江挽突然公布单身怀孕会让粉丝无法接受, 所以在去年江挽告诉她这个决定之后,她就让人有意无意散点消息出去铺垫,尤其是最近这两个月, 江挽怀孕的消息频繁出现在营销号那里, 还有营销号天天都在坚持发。   直到今天,粉丝们基本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就算有了这个前提,江挽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在微博掀起不小的风浪,热搜不可避免地爆了。   江挽在官宣的微博里给他的粉丝解释清楚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工作室和后援会以及大粉们及时相互引导风向,再加上有之前的铺垫, 大部分粉丝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虽然还有些粉丝没接受,还停留在艰难消化这个消息的阶段, 但她们在看见有营销号趁机抓住这个点在网上引导路人黑江挽和批皮粉趁机挑拨她们和江挽关系之后, 都和其他已经接受的粉丝一致对外地怼了回去:   【单身怀孕怎么了?哪条法律写了单身不准申请冻精?醒醒,现在都2025年了, 国家生育率已经很低了, 早就开放了单身可以申请冻精了好吗?】   【你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这就知道我们接受不了?笑死,我粉了他这么久, 我还能不理解他么?我溺爱溺爱他怎么你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资格来指指点点我了, 我不溺爱他难道要溺爱你吗?】   【我从挽挽出道起就在追他了, 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事实证明如果一个人经历过家人的关怀和温暖,那么谁也无法取代他心目中家人的位置。挽挽只是想要个家人而已,放过他吧。】   即使还有些难受,但她们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乐时渝第一时间出来力挺江挽:【我是我们小芽宝宝的干爹~】   小芽宝宝是江挽给宝宝取的乳名。   它现在也还只是个小芽。   不管怎么说, 最受到冲击的还是顾逐之和江挽的cp粉。   顾逐之和江挽在顾逐之公开给江挽当狗的时候就有了cp超话,热度最高的时候还冲到过top1的位置, 后来随着他们进了剧组没新的动态传出来,超话也沉寂了下去。   但随着春节期间剧播出,他们的超话又重新回到了top1,超话粉丝在短时间内突破了三百万。   cp粉们知道江挽和顾逐之已经很长时间没同过框,之前还有记者当着江挽的面提起顾逐之,江挽却对他避而不谈,所有她们不是没有嗅到be的前奏,但谁也没想到剧才播完半个月,江挽就直接宣布了怀孕,她们人都傻了。   然而即使江挽放出这么多借精生子的证明,还是有上头的cp粉坚持这件事是江挽和顾逐之不小心弄出人命之后故意做出的一场戏,但没过多久,顾逐之和他的工作室就打了这些cp粉的脸。   @顾逐之:【之前是我入戏太深蓄意绑架江老师,侵犯了江老师的人身自由和人身安全,是江老师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我答应了江老师会公开道歉,承认错误。   是我对不起江老师,我很自责,也很痛苦,不敢奢求江老师的原谅,但江老师,如果我改正补偿你,你能不能不要无视我?@江挽 @江挽工作室】   顾逐之的工作室随后转发了他这条微博。   顾逐之就差在最后摇尾乞怜江挽不要无视他了,两个人的唯粉和cp粉都被顾逐之的这番话都炸傻了:【啊?啊?什么绑架?】   【…………这骚操作,6,不知道怎么说了。明明之前那个姓燕的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反面教材,结果你还敢这么干,自己把路走窄了,怪谁?还敢求挽挽不要无视你?】   【难怪这段时间顾逐之没在网上给江挽当狗了,难怪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俩要be呢……】   【说起来顾总和沈总还有那小燕总燕少爷都没动静了,是被连坐了吧。毁我cp,我和你拼了!】   【遇到的男人都这臭德行,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挽挽要去精子库申请了。】   粉丝们吵得厉害,尤其是几家cp粉。   江挽没有回应这件事,他的工作室在忙着祝贺老板得偿所愿怀上了宝宝,也没有任何动静,直接坐实了江挽和他决裂的传闻。   他的微博下前排倒是一片岁月静好:【孕肚小小的一团,好可爱~我摸摸我摸摸!】   【支持宝宝】   在一众粉丝和江挽曾经合作过的艺人的恭喜中,沈知砚低调地评论了一句:【恭喜。】   但江挽谁都没回复。   总而言之,微博的舆论一直都有工作室把控,他官宣怀孕的事很顺利,倒很少有骂他的。   小陶端着煲好的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江哥在茶几前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微微低垂着脸,唇角含着淡淡的笑,狐狸眼里盈满了对宝宝的怜爱,昳丽蛊人的面容都变得柔和美好,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成熟韵味。   可以看得出,他有多期待这个宝宝。   他很珍惜粉丝,所以他不想瞒着这些真心喜欢他的粉丝生下他的宝宝。   小陶知道他现在没看微博了,将汤放在餐桌上,拿了只碗帮江挽盛汤:“江哥,吃饭了。”   江挽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的爱意还没消失,险些要将人溺毙,漂亮的容颜比之前更盛:“好。”   等江挽在餐桌边坐下,小陶才说:“医生说宝宝三个月后就可以试试做瑜伽了。”   江挽喝了口汤才说:“你问了?”   “不是我。”小陶说。   江挽掀起眼皮看着他。   “其实是周灼啦。”小陶在他的注视中没抗住,老老实实交代说,“他说你肯定会想着孕期的时候多锻炼,不然生宝宝的时候可能会遭罪,而且对宝宝也好,所以他就去问了医生,然后告诉我,让我告诉你一声。但其实我觉得江哥你肯定会去查的。”   “他还让我让你去看看拉玛泽呼吸法。我去查了下,拉玛泽呼吸法就是经典的助产方式,不过现在才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现在学习还早吧?”   小陶还不知道周灼就是燕炽,从他住进江挽家里之后,燕炽就没再给江挽做过一次饭,陪江挽去做孕检、进去见医生的人也是小陶。   除了必要时候,燕炽几乎见不到江挽。   “嗯。”江挽垂下眸,喝完了小陶煲的汤。   他这段时间食欲很不错,比怀孕前吃得还要多一些,但还是不太长肉。他放下碗筷,擦干净唇角,说:“晚上我去找周灼,有事给我打电话。”   和医生曾经告诉他的一模一样,宝宝三个月之后,他的瘾就再也无法压制,他体内因为孕期分泌的激素甚至会增强它。   这两天江挽已经感受到了。   所以他今天需要去找燕炽。   “啊?”小陶愣了愣,然后说,“好。”   江挽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回了房间,小陶盯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然后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   没多久,江挽就去了对面。   燕炽知道他要来,提前打开了门在门口等他,看见他,目光先在他微凸的小腹扫了眼:“哥哥。”   玄关的灯光晦暗,江挽跨进了他的家门。他穿着宽松的睡衣,挡住了小腹凸起的弧度,也挡住了燕炽的目光。   “治好了吗?”他轻声问。   “治好了。”燕炽也低声回答。   江挽偏头乜了他一眼,燕炽顿了顿,俯身将他抱起来,回了他的房间,将他轻轻放在床上。   江挽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感受到他身上隆起的腱子肉,呼吸微微有些不平。他被放在床上,蜷起了一条腿,看着燕炽。   燕炽喉结滚了滚,大概是担心吓萎江挽,他虽然没有恢复本来的模样,但脸上贴的瘢痕少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丑陋,露出了完美的骨相,很快,他在江挽的注视下耳根变得通红。   “上次那个人,是你另一个人格?”江挽看着他的耳根突然说。   上次那个燕炽,打晕了顾逐之,跪在他面前毁了自己的容,亲吻刀尖,乞求他的垂爱。   燕炽眼神一顿,眸色微深。他轻轻地“嗯”了声,微微俯下身:“他是个疯子。他吓到你了吗,哥哥?对不起,我替他道歉。我会努力控制他,不让他出来的。”   他好像很热,俯身下来的时候热浪仿佛迎面拍向江挽,江挽闭了下眼,感觉有些窒闷,脸色潮红滚热,锁骨处洇着薄薄的一层热汗,喉咙随意发出震动:“嗯。”   燕炽亲了下他红润的唇角。   江挽微微睁开眼,眼尾上挑,眸光似笑非笑:“要调情?”   “……不用。”燕炽垂下眼,手试探地虚虚覆在江挽的孕肚,“我可以摸摸它吗?”   “嗯。”江挽随口应了句,闭着眼说,“帮我把衣服脱了。”   燕炽照做。小陶变着法子给江挽补身体,江挽身体被补得太好,孕三个月的胸脯就比之前丰盈了许多。燕炽手顿了下,拿了只枕头垫在江挽背下。   “有点涨。”江挽没睁眼,合着眼睛轻声,“帮我通一下。” 第81章   “好。”燕炽说, 掌心却覆上了江挽的孕肚,他的掌心和江挽小腹微微凸起的那点圆弧严丝合缝,动作异常珍重呵护, 像是怕伤到睡在里面的脆弱宝贝。   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既让江挽无法看清他的脸,也不至于完全摸黑,江挽雪腻白皙的皮肤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宛如荧光流转,线条迷人。   燕炽小心翼翼碰着他的肚子,抬着眼克制地看着他说:“哥哥, 它好可爱。”   江挽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这段时间摸他肚皮的人很多, 乐时渝、老师、红姐、小陶, 但他们都隔着衣服,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碰到它。   宝宝还太小, 无法对外界的触碰产生反应, 即使被孕育它的母亲经常抚摸,它也还不能对他有回应,江挽等得很耐心。   燕炽摸着它, 他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视力被保护得很好, 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他也能清楚地看见燕炽不知何时微微红起来的眼眶。   大概是在为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惋惜。   燕炽掌心有薄茧, 粗粝地蹭得江挽皮肤有些疼。江挽终于伸手横在了燕炽和他的肚皮中间,声音平淡:“好了。”   他牵引着燕炽的手。   他现在才三个多月的孕期,受不了太激烈的运动,他没等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来找燕炽, 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没严重到失去理智。   江挽虚抱着燕炽的头,下意识曲起了一条腿, 防止被压到肚子。   燕炽却知道他的顾虑,只是虚虚笼在他身上,小心避开了他的肚皮。   江挽的脸色渐渐红润,咬着下唇,眼尾湿红,胸口的难受也逐渐转变成了另一种不可宣泄于口的隐秘感受。   他轻哼了两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燕炽。   “哥哥。”燕炽握住了他的手腕,放在唇边轻吻他腕内侧的荆棘纹身,“相信我。”   江挽抬手挡住眼眸,喉音有些沙哑,“嗯”了声。   燕炽将枕头垫在了他腰下。   孕期,燕炽的作用就只有抚慰,能享受到的人只有被抚慰的对象。   燕炽跪在枕头前,江挽抿着唇,鼻腔溢出滚热吐息,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和,眉心却微拧。他收腿挽紧了燕炽,圆滚滚的肚皮覆了一层薄汗。   燕炽俯在他身上,鼻尖蹭了蹭他的鼻翼,炽热的呼吸控制不住地扑在江挽唇畔,又讨好地蹭了下江挽柔软滚烫的脸颊,试探地轻吻他的唇,昏暗的灯光下眼睛隐忍。   江挽满目桃色,抬起汗涔涔的胳膊抱住他的脖子,没躲开他的吻,反而将熟透的红唇递了上去。   燕炽滞了滞,才带着些微的激动含住了他的唇舌,激烈地吻他。   他的吻技却透出些许生涩,不如江挽娴熟,因此这场吻很快变成了江挽主导。   江挽看着他的眼睛,缠绵勾住他的舌,将柔软的红舌主动送上去给他吃,教他怎么吻他才会让他更舒服。   热汗浸透他的鬓角,他的颈侧因为用力凸起了一条明晰漂亮的筋,秾香粉雾顺着修长雪腻的脖颈攀爬而上,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冷香逐渐变成让人醉生梦死的靡香。   燕炽着迷地捧着他的脸,被带着和他深吻。   “哥哥……”他面色很红,呼出热气,在接吻的空隙说,“喜欢你,我好爱你……”   冒着可爱又迷人小尖儿的两团圆弧被压成了椭圆。江挽“嗯”了声,喉结不断上下滑动,却不像在回应燕炽,更像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在这种亲密无间的时候他曾经听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告白。   他的鬓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燕炽眸色温柔,挑起他的发丝别在耳后,没有期待他的回应。   后面江挽背对着他,视野摇摇晃晃,逼得他不得不用手捧着肚子,闭着眼,微启着唇眉心紧拧,脸颊蹭着枕头蹭得发红,发丝也凌乱地贴着他的脸和脖颈,闷热不堪。   ……   燕炽带江挽去洗了澡,而后小心将他放回了干净的床上。江挽怀孕后本来就嗜睡,现在有些脱力地睁着眼,几乎快要昏睡过去,燕炽却迟迟没有离开,握住他的脚腕,帮他按摩脚心和小腿。   江挽许久没做,刚才有些受不了,腿有些抽筋。   “睡吧,哥哥。”燕炽见他还坚持睁着眼,轻声说,“我待会就走。”   江挽“嗯”了声,却依旧睁着眼看着燕炽,只是瞳孔有些涣散,眼皮不受控制地垂耷,困得东倒西歪。   于是燕炽不再劝他,安静帮他按摩完,又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支崭新的身体护肤品,在掌心焐热之后,他才抹在江挽圆滚滚的肚皮上。   他刚碰到他的肚皮,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江挽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后才睁开眼睛,强撑着精神看他,声音中有些警惕:“你在做什么?”   他现在没有允许燕炽碰他的肚子,所以燕炽刚一碰到它,他就立马惊醒了。   “只是防止长纹的护肤品。”燕炽将护肤霜递给他,轻声说,“是你用的那个牌子,对宝宝没有危害。哥哥,你刚洗了澡,我帮你抹。”   他是艺人,就算是不长纹的体质也会用这个东西预防。   江挽接过他递过来的护肤品看了眼,确定和他用的牌子一模一样之后才放下心,但他依旧没让燕炽继续下去:“不用帮我。我困了,想睡觉。”   燕炽低眉顺眼低声说:“好。”   他收起了刚拆开的护肤品,将一只枕头放在江挽腰后,让他有东西靠着,不会累着腰,然后毫无怨言地出去了。   江挽稍微清醒了点,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很快又收回来,目光落回他的肚子,犹豫之下,将还没推开的白色霜体抹匀。   这里是主卧,燕炽把主卧让给了他。卧房里被燕炽铺满了柔软的地毯,任何尖锐的尖角都被包着厚厚的泡沫纸和软布,床头灯也一直亮着,以防江挽晚上起来去厕所看不见被磕磕碰碰到哪里。   江挽抹匀了护肤霜,捧着肚子。   小芽宝宝乖乖地在他掌心中沉睡,它的心跳忠实地通过相连的脐带传递到他的心脏和耳膜。江挽神色柔和了许多,枕在小芽宝宝的心跳声中沉沉睡了过去。   后半夜,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客房。   他站在江挽的床边,面无表情地俯凝护着肚子侧躺的江挽。江挽眉眼舒展靠着软枕,睡颜恬静,呼吸放松匀静。他盯了会,冷鸷的眼神最后落在被他护在手心隆起的腹部。   他孕育了不属于他们的孩子,这么喜欢,这么珍重,在睡梦中都惦记着他心爱的小芽儿,捧着它,护着它。他死死盯着它,眼眶通红,死寂的客房里似乎响起了磨牙的“咯咯”声。   良久,房间里响起轻轻的一声:“老婆……”   扭曲,饱含痛苦。   “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   江挽第二天早上准时醒过来,被燕炽送了回去。   他一晚上没有回来,小陶也没问他去找燕炽干了什么,但他看见燕炽的脸时愣了愣,语气带了点不确定:“周灼,你的脸……好了?”   江挽闻言回头看了眼燕炽,他还是昨天晚上在床笫之间的模样。他看习惯了,但小陶没见过,还一直真情实感认为他毁容很严重。   燕炽低眸看了眼江挽,才点了下头。   一晚上能好这么多?小陶纳闷,挠破头都想不通,狐疑地关上门,转头看见了他江哥脖根处仿佛情难自抑烙下的通红吻痕,又愣了愣。   江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在餐桌前坐下。小陶已经做好了早饭,等他坐下,他给他盛粥,但八卦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往江挽脖根儿瞟。   江挽没躲开他的目光,淡定说:“说吧,想问什么?”   小陶“嘿嘿”笑了两声,说:“我在想江哥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觉醒了异能。”   江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然为什么周灼和你……上床,脸就变好了那么多?”小陶理所当然地说。   江挽手一顿,说:“少看点小说。”   小陶无辜地看着他,想了想说:“江哥,是周灼威胁你了吗?”不然他江哥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毁了容的保镖上床?之前追在他江哥身后的人哪一个拎出来不甩周灼八条街?   他又说:“当然,我绝对没有侮辱周灼的意思,也不是看不起他,就是吧我觉得,周灼多少有点配不上……”   “他是燕炽。”江挽敛着眉眼平静说。   后面的话直接卡在喉咙,小陶反应了一会儿:“?”   过了会儿他终于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燕少爷毁容了?啊,江哥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难怪你之前还让我查周灼是不是周灼,那个时候你就在怀疑了吗?”   江挽“嗯”了声。   小陶嘀咕:“那些证据做得也太真了,我真一直都以为周灼是周灼。他竟然这么早就认识聂导……话说他那个时候就在图谋这个了吗?”   毕竟当年这件事是上过新闻的,当时跟在聂桓文身边的保镖也的确为了保护他被严重烧伤,这些都是在网上能查到的,所以小陶才深信不疑,甚至还奇怪他江哥为什么要去查一件铁板钉钉的事。   他说得无意,江挽捏着勺子的那只手却顿了下,没说话,很快吃完了早饭,起身去洗漱间洗手。   洗手台上挂着一面镜子,水龙头瞬间喷出的热水打湿了他身前的布料,江挽直起身,目光先在脖颈处的那枚吻痕上顿了顿,随后下滑。   他撩高了衣摆。   燕炽昨天晚上的力道不是很大,因此他的皮肤上没有落下什么痕迹,那两枚小尖儿却比昨天大了点儿。   江挽捧了捧,皱了下眉。   跟条狗似的。 第82章   监控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二分, 燕炽看见监控中他走出了房间,进入了主卧,在里面待了十一分四十五秒才出来。   监控是在一年以前就装的, 燕炽装监控的目的是监控他自己夜里的异常, 用来观测副人格是否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出现,原本主卧里也有监控,但在江挽决定让他做床伴的时候他就提前拆掉了房间里的监控,以免后来被江挽发现惹他反感,因此他只能看见这一段。   燕炽眼尾抽跳了一下,沉着脸将进度条重新拖到十二分钟之前, 监控停在了他打开门出来的瞬间,他放大了录像, 看清了他的表情:阴鸷、冷厌, 是一副完全将他们两个人格区别开的神情。   而凌晨三点十二分,是他清醒时离开江挽房间的三个小时后, 他这个时候理应在沉睡。   他苏醒了, 然后去见了他。   燕炽面沉似水得出了这个结论。   温景瑞的催眠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有效,但这次副人格这个蠢货太安静,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副人格到底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大概是在他听见哥哥和他有过一个孩子, 心生震荡的时候, 副人格趁这个时候苏醒, 学聪明了,悄无声息地潜伏起来,不知道窥伺了多久。   他废了那么大的劲才让哥哥的态度开始软化,藏起肮脏阴暗的内心, 让他相信他不会嫉妒这个孩子,心甘情愿接受它, 绝不能毁在这个蠢货手里。   “你最好不要对哥哥和他的孩子做什么。”燕炽眼神冰冷,低喃着警告,“你伤害了它,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蠢货。”   然而副人格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   即使他的罪证已经明晃晃捏在了燕炽手里。   燕炽敛着眉目,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黢黑眼眸有些阴冷。   副人格始终没出现。   过了片刻,聂桓文的微信弹出来:【他在问了。】   ·   江挽对着镜子看了会,最后终于放下了衣摆,回房间休息了半个小时,才换了瑜伽服去了练舞室。   小陶哪敢放心让他一个人做瑜伽,也跟着进去了,他进去的时候江挽已经把瑜伽垫放地上了。   江挽在此之前就接触过瑜伽,怀孕后也经常看适合孕期的瑜伽视频,实践经验和理论知识都有。他在开始之前给聂桓文发了条微信,然后把手机交给小陶保管,跟着瑜伽视频热身。   小陶帮不了他什么,但一直要留意防止他出什么意外,所以把手机放在一边,看着江挽跟着视频里面的老师动作。   视频里的老师也是一个孕期中的男妈妈,肚子看上去也只有三四个月的样子。   江挽孕早期除了零星几个活动以外一直是在静养,又是第一次在孕期做,只跟着他做了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坐在瑜伽垫上休息了会儿,才被小陶扶着站起来。   “没问题吧,江哥?”小陶收起笔电和手机,看他江哥累得不行,于是搀扶着他到客厅的沙发,把笔电和手机都放在茶几上,又给他倒了杯水,询问,“宝宝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挽摇头,脸上桃色秾艳,接过水喝了口,抽出纸巾擦干净脖颈间的湿汗,才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在面前一晃自动面部解锁,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的界面,江挽看见在他的消息发过去五分钟后,聂桓文就回复了他。   江挽:【聂导,我能进《金枝》是因为顾逐之,还是因为燕炽?】   江挽接到这个剧本的时候就在疑惑。   大导演都是有自己的人脉和势力的,聂桓文不能容忍有人走后门进他的剧组,更别提直接免了试镜。   以顾司沉或者沈知砚的能力或许能做到这个地步,但他们不可能不会像顾逐之那样直接挑明来他面前邀功,而顾逐之不像顾司沉和沈知砚这样掌着家族实权,他做不到让聂桓文这样做,顶多能做到帮他牵线,把他推荐给聂桓文。   背后这个人隐藏得极深,甚至如果不仔细挖,谁都察觉不了他的存在,他完美地隐身了,直到现在剧播完,《金枝》也大火,他也没有出现。   如果不是小陶早饭时无意间提醒的那句话,江挽已经忘记了这个疑点。   面对他的询问,聂桓文没有隐瞒:【是燕炽。】   江挽直白问:【能否问一下您和燕炽是什么关系?】   聂桓文:【我的第一个成名作,是被他发现的。】   在他正式出道,获得国内外奖项前、其名不扬时期的第一个作品。   鬼才导演一开始也并非一往而利,他也曾陷入过生活的困顿和无人赏识,被人嗤笑和低看的窘迫,也有过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也曾经被逼得不得不在穷困潦倒的生活和魂牵梦萦的梦想中抉择,如果当时没有人伸与援手,他可能也会泯然众矣。   这些都是他不堪回首的黑暗时期。   天才,也需要伯乐。   聂桓文在访谈节目中谈及过他的这位伯乐,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伯乐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他,很有可能没有现在的大导演聂桓文。   江挽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但他从没想过去探究这个人是谁。   聂桓文:【当时他找到我,是看中了我的能力和才华,也是想给一个人铺路。】   【你或许也在好奇周灼的身份。当年我身边的确有个保镖为了保护我脸被烧伤,也姓周,但不叫周灼,当年新闻模糊了他的姓名,现在已经回去养老,燕炽钻了这个空子借了他的身份。】   【具体的情况,江老师可以去问问他,他也许一直在等你开口。】   江挽结束了和聂桓文的对话,却并没有立即找燕炽问清楚的意思。   小陶见他终于放下手机,这才说:“红姐说明天下午有个扫楼活动,前两天就宣传出去了,让我提醒一下你,别忘了。”   “本来他们是打算邀请顾老师一起,但是昨天我们闹出这么大的事,所以就只邀请了我们,下次再和其他人一起邀请顾老师。”   两个主演都公开闹掰了,硬凑在一起说不定闹出什么意外,再加上江挽现在怀着孕,谁也无法承担发生意外后造成的后果,因此主办方直接拍板,把他们分开邀请。   江挽不想见到顾逐之,这段时间也几乎没有和他同框出现,顾逐之在网上立正挨打,完全没有给自己辩护的意思,对主办方这个决定也没敢有什么意见,硬要和江挽见面。   扫楼的地方就在春明市,主办方原本已经做好了江挽迟到也体谅的心理准备,毕竟江挽现在怀着孕,有特权,要是他有什么事,他的粉丝都能把他们都扒下来一层皮。   因此他们在看见江挽提前到的时候还愣了下,随后才连忙让江挽坐下休息。   扫楼是直播,还没开始。   和江挽一起扫楼的还有剧组的其他演员,一个新人和一个咖位稍逊于江挽的老牌演员。   这次《金枝》大火,新人也借此开始在圈内扬名,比较缺德的网友戏称聂导的剧,狗都跟着升咖。   新人和老牌演员前后脚到,到的时候排场都不小。   两人看见江挽已经到了之后笑吟吟过来和他打招呼,目光在他身后的燕炽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在他身边落座。   扫楼现场有不少粉丝都是冲江挽来的,一直有人在叫江挽的名字,直到直播开始,声音才稍微降下了点。   江挽只贴身带了两个保镖,其他保镖都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以免出现什么意外。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衣服,遮住了肚子,看不出来有没有怀孕。   “直播马上开始了,三位老师给现场和直播间的粉丝打个招呼吧?”负责带领江挽三人cue流程的staff笑着将话筒递给他们。   江挽唇角淡淡笑着朝粉丝们招手。   “感觉江老师有了小宝宝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staff笑着说,“江老师一定很爱宝宝吧。”   江挽以前是那种一颦一笑间都仿佛带着攻击性的美,现在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是的。”江挽浅浅地笑,笑容漂亮得惊心动魄,他喜悦地、怜爱地轻声说,“我很爱它。”   燕炽在他身后垂下了眼帘。   江挽颈窝处的吻痕已经淡了下去,又用了遮瑕遮住,他全身上下都看不出和他有什么纠葛。   燕炽感觉内心深处副人格丑陋阴毒的嫉妒和不甘。   “废物。”副人格的心绪发疯似地在他内心深处翻涌,嘈杂,仿佛要将他也一起卷进去,“燕炽,你这个废物。”   然而事实上,副人格一片安静。   ——副人格的苏醒,似乎也唤醒了他心中的阴暗面。   “……”   燕炽闭了闭眼,耳膜仿佛被人用指甲用力地刮,钻心剧烈的疼痛牵动太阳穴的青筋直突突地跳,连同腮帮也被咬得死紧,口腔内腥甜的血腥味浓烈。   主人格之所以是主人格,两个人格能明显被区分开,是因为他比副人格那个蠢货能忍、更有理智。   燕炽松开了不自觉绷紧地牙关,舌尖抵了抵齿尖。   他低调站在江挽身后,没有人注意到他,连镜头也只是匆匆扫过。   江挽却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燕炽已经收起了丑陋的嫉妒,即使神经依旧在扭曲着震颤,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和江挽对视。   所幸现在是直播,江挽很快就转了回去。   流程是提前交给江挽和他经纪人过目的,staff按照定好的台本cue流程,偶尔会谈及到台本以外的内容,但也没敢说什么太刺激的话题,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剧和扫楼的内容上。   staff引导江挽三人和粉丝们互动了之后,就带他们乘电梯上楼。   扫楼过程还算顺利,但粉丝太热情,不止有江挽的粉丝,还有其他两人的粉丝,一开始几人还有些寸步难行。   燕炽护着江挽,保镖们也尽职尽责把粉丝拦在外面不让冲撞到江挽,staff一直在婉言劝粉丝体谅江挽的身体,江挽粉丝也在说,热情的粉丝才配合着众人,簇拥着江挽三人扫楼。   热播剧演员的粉丝都这样,但见惯了这种场面的staff这次冷汗都下来了,汗流浃背。   好在有理智的粉丝帮忙组织现场,后面都很顺利,终于到了最后的粉丝见面会。   粉丝们都体谅江挽现在的身体,所以流程过得快,没让江挽坐太久。   结束后众人把江挽送到了保姆车。   燕炽扶了把江挽,躬着身把他送到了车上,放平了第二排和第三排变成一张简易的床,让他能躺下来休息。   小陶原本要跟着他江哥上来,看见燕炽跟着,犹豫了瞬,去了副驾驶位,让石海开车。   红姐不放心江挽也跟着来了扫楼现场,她坐在第三排刷微博上的言论,看了眼燕炽,见他坐在江挽脚边,把江挽的腿放身上扶着小腿按摩,愣了下。   扫楼这么久,江挽腿部的确不太舒服,没从燕炽身上缩回来。两张座椅拼成的窄床将他牢牢护在里面,他侧躺过来,减轻了腰部的负重。   腿部在燕炽的按摩下加快了血液循环,终于得到放松。   江挽问红姐:“网上怎么样?”   “说你肚子被挡住了,都想看看小宝宝。”红姐把ipad拿给他,“评论都挺正面的,你这部剧圈了不少路人的好感,他们都在帮你说话。”   单身生子,有理有据,不是乱搞出来的孩子,有时候路人比粉丝还理解,加以引导之后还能成为一个圈粉的点。   只不过江挽不喜欢用这点营销而已。   红姐说:“你和顾逐之还有些cp粉在发刷屏,我让人压下去了。”   刚才扫楼的时候有读弹幕的环节,红姐提前给staff打过招呼,所以就算有他们的cp粉刷弹幕,staff都不动声色跳过了他们。   staff处理这种事处理得得心应手,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她跳过了cp粉的弹幕。   江挽刷了会微博上的舆论,把ipad还给红姐。   红姐探手摸了下他的肚子:“比之前大了些。”   “今天直接回去吗?”红姐收回手问,“下次产检是什么时候?”   “嗯。”江挽眉宇间有些疲倦,“累了,先回去休息。下周产检。”   红姐点头,将接下来的安排告诉他,小陶也在副驾驶位听着,到时候会提醒江挽。江挽这段时间安排的工作不多,过段时间会停下工作休息直到宝宝出生。   燕炽按摩的力道让江挽昏昏欲睡,江挽在车上小憩了会儿,直到到了小区才醒。他卸了妆发去床上睡了半个小时。   他醒的时候小陶在客厅玩儿欢乐斗地主,手边还放着刚切好的果盘,但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见他出来,终于打起了点精神:“江哥。”   “怎么了?”江挽问。   “也没什么,就是……我家好像出事了。”小陶挠了挠头,吞吞吐吐说,“我家不是有个果园吗?最近有人想买我家那块儿地,但我爸妈不肯。”   “我这些年跟在你身边赚了不少钱,想接他们来春明市他们不肯,”小陶越说越流利,“他们都是农民,觉得生在土地,死也应该在土地,特别坚持这件事,所以这些人来买果园,我爸妈肯定不愿意,然后就起了冲突。”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瞒着我和我姐,要不是我姐诈他们,他们还不说。刚才我姐说我爸被打进了医院,她和我姐夫已经在赶回去的路上了,所以……”   他和他姐都是农民出身的父母辛辛苦苦供出来的,家里出了这种事他放心不下,不可能不回去,但江挽这边他也不放心,毕竟这段时间都是他陪着他江哥,他的食谱和产检都是他在过手。   他江哥现在孤家寡人的,两位老师最近也有事去了外省,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回来。   他职业和体质的特殊性让他们没办法放心让陌生人进入他家。   “没事。”江挽却说,“你回去吧,把这件事解决完了再回来。”   小陶欲言又止:“那我让小严过来陪你?”   “不用。”江挽说,小严是后来的,不像小陶一开始就陪着他,和小陶的职责不一样,江挽没让她过手过他的私事,只工作的时候带上过她。   “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我有办法。”江挽说,他是个成年人,不至于任何事都需要依靠助理,每天的正餐他可以找信任的酒店,产检他也可以一个人带保镖去。   “那我明天再回去。”小陶妥协,想了想又提议,“要不我让燕少爷过来?我把你的食谱都给他,他应该会做。”   江挽眉梢微挑。   “燕少爷厨艺挺好的。”小陶说,他之前也尝到过燕炽给江挽煲的粥,好吃得他差点连舌头一起吞下去,“反正你们嗯,那啥是吧?又离得近,你还给他钱雇佣他当保镖,反正你也会带保镖去产检,让他过来照顾你一段时间,顺理成章嘛。”   他说完才问:“你说呢,江哥?”   燕炽跟在江挽身边这么久,从来没踏进过江挽家半步。   但这的确是很合适的解决方法。   燕炽也不会拒绝。   这段时间他也会去找燕炽接受他的抚慰。   江挽凝眉想了想,终于松了口:“嗯。”   “那我告诉他一声。”小陶说。   江挽没阻止他。   第二天小陶果然走了。   他走之后没多久,江挽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燕炽站在外面。   燕炽手里拎着新鲜的食材,黝黑的眼眸在看见他瞬间变得很亮,欣喜溢出言表。   “你助理说他这段时间不在,我可以来照顾你一段时间。”他翘着唇角,眼睛亮得惊人,“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第83章   燕炽站在门外, 背后的尾巴都快要甩成残影。   ——像极了一只闻到了肉骨头香气、两眼发亮的狗。   而且,有点蠢。   这股感觉出现得莫名其妙,燕炽除了格外舔了点以外, 平时表现得很内敛, 也并不蠢。   江挽目光在燕炽脸上顿了片刻,松开门把手,说:“进来吧。”   他看了眼燕炽的鞋:“自己找拖鞋换。”   燕炽将手上的东西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打开鞋柜,眼神在里面飞快逡巡了一圈。   鞋柜里琳琅满目放着江挽的鞋:软薄的舞鞋,保养得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 休闲的白色运动鞋,以及毛茸茸的拖鞋和夏季的凉拖鞋。   一米高的鞋柜里, 都是江挽的鞋。   鞋柜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还放了熏香。   江挽的脚生得小,鞋也小。燕炽在这些鞋中, 快速敏锐地找到了两个多月以前江挽出席乐时渝那档选秀节目三公舞台时穿的那双手工皮鞋。   意大利顶级私人订制手工皮鞋, 红色鞋底,有小跟,是江挽喜欢的风格。   他那个时候还没显怀, 穿了一套格外显身材的矜贵小西装, 坐在评委席时裤脚上扯, 露出一截被半透明黑袜密不透风包裹、不盈一握的可爱脚腕,他双腿交叠时露出的红色鞋底性感到让人想不顾一切跪在他面前,心甘情愿被他毫无尊严地踩在地上。   燕炽眼眸微暗,脑中那根神经却难以抑制地亢奋, 连带着手腕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燕炽。”江挽双手环胸靠着墙,看着突然烧起来的燕炽, 清越的嗓音似笑非笑,“叫你换鞋,你看我鞋柜干什么?”   “抱歉,哥哥。”燕炽从臆想中抽离,老老实实取了双拖鞋换好,这双鞋合他的脚,显然不是江挽的拖鞋,他拎起食材看向江挽。   和他正在臆想中穿着小西装和那双红鞋底手工皮鞋的江挽不一样,他面前的这个江挽穿着柔软居家的家居服,漂亮的眼睛带着些探究看着他。   他带过来的食材不少,拎起来时手臂鼓起了几条明显粗壮的青筋,他路过江挽,将食材放进冰箱,说:“你助理把食谱发给我了,哥哥,我会照顾好你的。”   江挽目光跟着他移动,轻轻“嗯”了声。   “还有下周的产检。”燕炽说,“我也会陪哥哥去的。”   江挽在沙发前坐下,片刻后问:“你是燕炽的副人格?”   燕炽整理冰箱的手一顿,眼睛更亮,身后那条无形的狗尾巴摇得更欢:“哥哥,你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嗯。”江挽风轻云淡,燕炽的副人格的风格和他的主人格太迥异,他很难认不出来。   “我就知道哥哥可以认出我。”燕炽低喃着说,随即弯起唇看着江挽,“哥哥放心,我会比他更会照顾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面对两个人格间的竞争较劲,江挽无所谓地点了下头。   “小陶说你一周会做三次瑜伽,第一次只做了半个小时,这次打算做四十五分钟。昨天哥哥休息了一天,今天该做了。”燕炽已经把小陶给他的时间安排表背了下来,“哥哥现在要去做瑜伽了吗?”   ……燕炽的副人格有点吵。   江挽眉心轻皱,“嗯”了声,起身回了房间,换了套瑜伽服。   瑜伽服不算紧身,但还是将他小腹的弧度都完全衬了出来。   燕炽的目光在它上面转了圈,不动声色地敛去,帮江挽准备好瑜伽垫和其他做瑜伽能用到的基础用品。   江挽还是跟着视频中的老师一起做动作,轻柔舒扬的音乐中只有老师偶尔引导讲解的声音。   燕炽安静守着江挽,没开口打扰他,只是略显阴沉的目光时不时停在江挽孕育着小芽的小腹。   “今天晚上,我会过来。”江挽背对着他说。   燕炽的副人格这段时间一直在潜伏,因此顺利听懂了江挽的话,阴沉瞬间从眼中散去:“好。”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江挽没再说过话,燕炽也老老实实陪他做了四十五分钟的瑜伽。孕期的瑜伽并不轻松,结束的时候江挽脸色桃艳,手脚都有些酸软。   燕炽犹豫了会儿,想上前帮忙抱起他去沙发,又在江挽的注视中定在原地,于是主动将手臂递到他面前:“扶着我吧,哥哥。”   江挽看了他一眼,才扶住了他的手臂。   红姐这两天除了给他安排的一档综艺节目的连麦环节以外没给他安排其他行程,因此江挽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家里,在客厅里看乐时渝前两个月参加的选秀节目打发时间。   燕炽还没到中午就提前钻进了厨房,兴奋地哼着歌,惹得江挽看了厨房好几眼。   等江挽起身回了房间,厨房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燕炽探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缩了回去。   “温医生。”他唇角微弯,边研究菜谱边给温景瑞打电话,低低地笑,“好久不见啊,温医生。猜猜我是谁?”   电话那头的温景瑞卡了好几秒,手机触碰眼镜镜框轻微的的动静响起之后,才传出他冷静的声音:“是你。”   “你想做什么?”   “你这样搞得我好像一个暴·徒,温医生,他听到之后就该误会了。”燕炽被他的反应取悦,压着愉悦的喉音,轻声说,“还好他听不见。不要误会,我也只是想来问候问候你而已,温医生,毕竟咱们好久都没说过话了。”   温景瑞不语。   “啊,你猜我在哪儿?”燕炽说。   温景瑞于是问:“你在哪儿?”   燕炽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哥哥家里?”   温景瑞听他们两个人格说过他这个好哥哥是谁:“……”   燕炽:“你怎么知道主人格至今没踏进过他家半步,而我可以给他做饭,今天晚上还能和他亲嘴?”   温景瑞:“………………”   温景瑞差点破口大骂燕炽有病。   燕炽切菜的“笃笃”声清楚地传到对面,温景瑞语气听上去有点奇怪:“你现在在做饭?”   “没想到吗?”燕炽含着笑说,“能给他做饭,我太高兴了,所以想和温医生你分享。你看,我想分享这件事,所以就想到了你,开心吗,温医生?”   温景瑞:“。”   不是很开心。   他宁愿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温景瑞知道他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温医生好像也有个爱人。”燕炽依旧含着笑,眼底却笼着一层淡淡的阴翳,眼尾压着阴冷的嘲讽,语气是和表情迥异的轻快,“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这种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心情。”   温景瑞心脏却猛地一沉,蓦地想起他第一次催眠燕炽的副人格沉睡时,只成功催眠了他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他的主人格被暴力镇压。   副人格抢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眼眸黑沉如寒潭般慑人,也是同样的一句:“我记得温医生有个爱人。”   “保持中立,不听他的话,不给他做事,是为你好。”他嗓音低冷,说出的威胁如同恶魔的低语,“否则,你最好能保证可以彻底杀了我。”   燕炽的主人格当时在沉睡,并不知晓这件事。但副人格做出什么事,只要主人格不想被严加看管或者进监狱,他就会想办法摆平副人格捅出来的烂摊子,他的智商远在聪明人之上。   但谁也无法拒绝主人格的要求,主人格看起来好说话,实则是条隐匿毒牙的毒蛇,谁也不知道主人格笑脸的背后是在谋划什么,他比缺点脑子的副人格更难缠。   燕炽两个人格都想弄死对方,但谁都弄不死对方,所以旁人最好不要牵扯进去。   温景瑞在很久以前就想清楚了这件事,但他两年前还是无奈选择了帮主人格催眠副人格沉睡。   “怎么不说话?”见他沉默,燕炽轻笑,“都说了只是和你分享一下心情而已,别表现得这么如临大敌。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有哥哥在,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他低声,“我可是要和他白头到老的。要是因为你们不能和他白头到老,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温景瑞一顿,知道他这会儿说的都是真话,问:“所以这次你被成功催眠了两年?”   燕炽将切好的菜放进菜篓里清洗,水声清晰地传到对面:“十分钟。”   “主人格那个傻逼,真以为我被催眠了这么久。”他想了想,幸灾乐祸地继续说,“‘暖男排狗后面’,没想到他还真把这句话听进去,舔着脸来给我老婆当狗。笑死,我看他舔了我老婆一年多都没舔到手,这么废物。”   温景瑞:“……”   “狗有时候也是会挣脱开主人手里的狗绳的。”燕炽冷不丁收敛起语气的笑意,听上去有些阴晴不定,“你说对吗,温医生?”   温景瑞从中听出了讳莫如深的警告。   江挽对厨房中的对话毫不知情,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燕炽还在哼歌,比之前还兴高采烈。   燕炽端出最后一道糖醋排骨放在餐桌,拉开椅子,看着江挽摇尾巴:“哥哥,快来坐。”   江挽一顿,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燕炽将筷子递给他。   桌上三菜一汤,一道糖醋排骨,一道鱼汤,一道豆腐酿肉,还有一道清炒小白菜。   鱼汤炖得乳白,燕炽盛了碗给江挽,又低声说:“尝尝?”   江挽在他眼神的催促中喝了口鱼汤,夹了块儿排骨和豆腐酿肉,在他的注视下吃了。   “怎么样?”燕炽有些紧张,“好吃吗,挽挽?”   “嗯。”江挽吹凉了鱼汤喝了口,终于没这么惜字如金,“好吃。”   燕炽的厨艺比小陶好。   以他和江挽目前的关系江挽不可能会违心夸他,只有真的好吃江挽才会这么说,燕炽松了口气。   他坐在离江挽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太远,也不太近,惹江挽反感。餐桌上无话,饭后燕炽主动将碗筷送去洗碗机。   下午的时间燕炽回去了,直到晚饭时间才过来。   晚饭后天已经快黑了,江挽在家里待了一天,终于在这个时候换了身衣服,打算出去散步。   附近新修了个公园,大概是没怎么宣传,在这里散步的人很少,但江挽经常过来。   江挽让燕炽陪着他,其他几个保镖都远远跟在后面。   晚饭吃得有点多,但江挽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吃多了,捧着比之前还圆了一圈的肚子,拉紧了口罩和渔夫帽,走得有些慢。   燕炽陪他走了半个小时,看见一条长椅,问:“哥哥,要休息会儿吗?”   江挽点头,在长椅上坐下。   小径不远处有个小广场,附近小区的老太太们都在这里跳广场舞,几个小孩儿在小广场跑来跑去,穿进老太太的广场舞方阵,得到了几句呵斥。   很有市井生活气息。   除了背景和人不同,这幅画面和十几年前没什么两样,晃眼一看,还会恍惚觉得这就是在十几年前。   江挽看了会儿,突然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下他的脚踝,低头,看见了一只狗头。   是一只浅色的小金毛,还是只小奶狗,脏兮兮地在地上爬,有气无力地呜呜嘤嘤,眼睛睁不开,看上去已经有点奄奄一息,只是不小心蹭到了江挽的裤腿。   它的后肢看起来不太对劲,有黑乎乎的血迹。   燕炽跟着低头,看见它皱了下眉,偏头看见江挽看了会儿就想将它拎起来,阻止了他:“别动,哥哥。”   江挽看着他,他软化了语气,轻声:“它身上脏,对宝宝不好,我来。”   于是江挽收回了刚要伸出去的手。   燕炽抓起了小奶狗放在掌心让江挽远远地看。   小奶狗太小了,才只有燕炽手大,流的血很快浸湿了燕炽的手心。江挽看着在他手上只剩下微弱呼吸的奶狗,目光停在它的后肢。   它的后肢软趴趴拖着,一直在流血,不太像正常的伤势,像是人为的。燕炽观察着江挽的脸色,忽然福至心灵提议:“把它送去宠物医院看看?”   再不送去,这只奶狗可能就要死了。   江挽点头:“好。”   公园不远处正好就有个宠物医院,出了公园后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宠物医院的医生将只剩下一口气的奶狗接走抢救,燕炽也去给碰过奶狗的手消了毒,才回到江挽身边。   “伤势重,失血过多,再晚来一会儿就不一定能救活了。”医生出来说,“后肢骨折程度不深,但脊椎神经可能出了问题,以后不一定能站起来。”   “你们是主人?”   “捡的。”燕炽说。   医生脸上露出了些怜悯和不忍:“那就是流浪狗。我们医院倒可以收留它一段时间,但如果找不到领养它的人,还是会安乐死。”   很多人喜欢狗,但很少有人愿意领养一条身体有残缺的狗,尤其是它还站不起来。   “先治。”江挽站在燕炽身后淡淡说,他没露脸,“治好了再说。”   医生听他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是谁,情况紧急之下也没再多想,得到了他们的话之后又返回了手术室。   奶狗的伤势得到了处理,生命暂时保住了,但还需要留在医院观察。燕炽阻止了江挽留微信的动作,代替他加了医生的微信,把奶狗全权交给了医院。   医院会把小奶狗伤势的变化和领养消息同步给他们。   江挽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没再去公园散步,出了医院之后就径直回了小区,在燕炽眼巴巴的眼神中停在门口,说:“去洗澡。”   燕炽欣喜若狂:“洗鸳鸯——”   “你一个人。”江挽无情打断他的幻想,输入指纹打开了门锁,“我会来找你。”   燕炽蔫巴巴:“好。”   江挽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他蔫了会儿,又恢复了精神亢奋,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似的,风风火火进了家门,“哐”的一声关上门。   没半秒中,关紧的门又鬼鬼祟祟打开了一条欣喜期待的缝。   半个小时后,江挽打开了燕炽给他留的门。   燕炽已经洗完了澡,在玄关徘徊,冷不丁看见江挽开门,整个人都僵住了,而后又巴巴地贴上来:“哥哥,”   他说着瞥见了江挽没扣好的衣扣,看见一片白晃晃还挂着水珠的胸膛,眼神登时有些飘忽,摸了下鼻子,没摸到血,才松了口气,问:“我可以亲你吗?”   江挽睨了他一眼,推开了次卧的门:“进来。”   燕炽欢欣雀跃地跟了进去。   他当然可以亲他,江挽不会在床上拒绝他这个请求。他半压着江挽急不可耐地亲他,手掌抚摸他的肚皮,却被用力抓住了虎口,不准摸。   从亲吻到后来的迫进,完全没给江挽缓冲的时间,江挽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一只手护住孕肚,另一只手抓紧了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和主人格全然不同的风格。   江挽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在赫斯顿顶楼的那天晚上,很快出了一身汗,呼吸都是滚热的,听见燕炽在他身后声线不稳,问他:“哥哥,我是不是更好?”   燕炽有些疯了,像被放出笼的狗,江挽抓他的痛变成了他的催化剂,疯狗似地咬着肉不放:“哥哥,快说,我是不是比他更厉害?”   江挽被挤压,险些要喘不过气。   愉悦一阵阵冲刷他的尾椎,他却不能不顾他肚子里的宝宝,有些受不了,骤然压紧了燕炽的手臂,扭身,“啪”的一声清脆,用力抽在燕炽脸上。   燕炽顿了顿,摸了下被抽痛的脸,舌尖顶了下腮帮,血腥味渐渐浓烈。   江挽胸膛红润,剧烈起伏,趁他愣神的功夫,抬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下了床。燕炽跌下床,发出“哐咚”一声巨响。   “不会忍就把他换回来。”江挽声音有些沙哑,随后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停顿,“……滚。” 第84章   燕炽色令智昏, 得到了江挽的允许就得意忘形,亢奋得像个没吃过肉的毛头小子没完没了,完全没顾忌江挽现在还怀着孕。   又或者说, 他巴不得江挽失去这个孩子。   但他怕江挽发现, 不敢做得太明显,猝然被江挽打了脸后被一脚踹下床,心里那点阴暗的私念也跟着被打散,没等江挽把“滚”字说完,就自己乖乖爬回来了。   “——我错了,哥哥。”燕炽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重新将江挽抱进怀里,低声下气认错, “我不和他争了, 不换他。”   江挽唇角红润,雪白的背脊湿涔涔, 背对着他卧着, 被他抱在怀里,双肩完全叩进他的肩膀中。   燕炽吃到了教训,不敢再得意忘形, 乖乖顺着江挽的心意做事, 热汗融为一起, 两人汗涔涔地宛如从水里捞出来。   江挽用力抓紧他的手腕,他就一根一根抠开他的手指,亲吻他因为打他通红充血的掌心,低声问:“哥哥手疼吗?我亲亲, 亲一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脸上还贴着烧伤的瘢痕, 皮肤不光滑,脸上还没什么肉,江挽用了那么大的力打他,那么响亮的一声,他眼前都黑了一瞬,尝到了齿间的铁锈味儿,江挽的手肯定也疼得不轻。   燕炽心疼地低着头,用湿热的鼻息和微微发麻的脸颊拱着江挽的掌心。   江挽唇瓣微微翕动,将他的手按在胸口,不允许他碰他孕育着小孩儿的肚皮。   于是他埋在江挽的颈窝,呼出的热烫吐息喷在他修长的脖颈,热得江挽感觉他仿佛在蒸拿房,喘不过气。   ……   江挽侧卧在主卧干净软和的床上合眼睡着了,水红的嘴唇被亲得微微肿胀,圆润白皙的肩头还泛着粉润。   燕炽只穿了一条睡裤,还没来得及穿上上衣,光着膀子蹲在江挽床边小心翼翼观察他,良久,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江挽的小腹。   江挽穿了睡衣,盖着薄被,将小腹的弧度藏在下面,燕炽什么都看到,但他还是盯着看了许久,终于倾身,安静无声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他没闭上眼,近距离看着江挽。   江挽皮肤状态很好,没有一丝瑕疵,昏暗的光线像给他自动套上了老式滤镜,孕期的他眼角眉梢都带着迷人勾人的那股劲,艳丽容颜成熟绽放,近距离的观看下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视觉盛宴。   燕炽不敢大口喘气,生怕呼吸声会惊醒他。他咽喉用力一滑,脸红到脖子根,没忍住又偷吻了下他的嘴唇。   “老婆。”他声音低如蚊呐,“我比他更爱你。”   他将全部的爱都交给了江挽,没给他自己留下哪怕一点,他从来没爱过他自己。   副人格眼神深沉偏执,轻声诉说对江挽的爱意:“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哥哥。如果不能爱你,我宁愿去死,哥哥,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永远记得我了?”   江挽眼皮紧闭,呼吸依旧匀静。   “就算得不到哥哥的爱,也想被哥哥永远记住。”燕炽看上去像一只随时都会被主人狠心抛弃的狗,呢喃,“哥哥,除了死,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永远记得我?”   “但如果我这么做,哥哥只会更讨厌我吧。”他静了静。   当年江挽十五岁,那么多人疯狂地向他求爱,自杀逼他都是他们玩剩下的,如果这样做江挽就真的会记住他们,那他需要记住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种低劣肮脏的手段不配拥有他。   燕炽说:“他有打动你吗?”   “他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为什么会喜欢你。”   江挽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燕炽站起身,背对着床,在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他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江挽,犹豫了片刻,又重新将它放回了抽屉,而后恍若无事地出了门。   在他关上门的刹那,江挽睁开了眼,眸底没有任何倦意。   从来没有人向他解释为什么会喜欢他。   江挽在昏暗的光线下眯起眼,片刻,他看向床脚的书桌。   书桌应该是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东西,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放了一只相机。抽屉的锁孔随意插着钥匙,敞着一条缝,表明房间的主人压根没想着给它上锁,无声无息地露着一点小心机,好像在勾引江挽去打开它。   只要打开它,他就可以知道燕炽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江挽凝眸看了会书桌的方向,过了会儿兴致缺缺重新闭上了眼,一夜无梦。   两个小时后,隔壁次卧进入深度睡眠的燕炽却忽然睁开了眼。他意识到了什么,飞快看了眼时间,见现在已经是第三天凌晨,脸色猛地阴沉下去。   “你对他做了什么?”燕炽齿缝中挤出这样一句话,声音沉得能挤出水。   “做··爱啊,还能做什么。”副人格这次没有装死,语调懒洋洋,笑吟吟说,“说起来,多亏了你会当舔狗。燕炽啊燕炽,没想到你比我还会舔。”   燕炽牙关剧烈摩擦,发出“咯吱”的动静。   “你知道老婆今天夸我做的菜好吃吗?”副人格继续说,“我看你做饭做了两年,叹为观止,啧啧啧。如果不是你,我还得不到老婆这句夸。”   “他晚上应该吃多了,肚皮都圆了好多。”   “他还让我舌吻,舌头好软。”   “……”   “哟,不会还有人没得到过老婆的夸奖吧?”副人格,“啧啧,不会吧,你不会还没得到老婆夸吧,不会吧?啧啧啧啧啧啧。”   “……”   “不说话?”副人格说,“破防了?”   燕炽瞳底微颤,额角青筋蹦跶了两下,舌尖顶了顶还有刺痛余韵的腮帮,忽然意味不明:“他打你了。”   副人格倏地安静。   “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你。”因为他除了在床上能用到他的时候,其他时候他都不会亲近他,燕炽说,“你在床上惹他生气了。”   “他还说了什么?”燕炽慢条斯理说,“让你‘滚’,然后换我回来?”   副人格:“……”   “不说话吗?”燕炽含笑着补刀,“被我猜中了,破防了?”   副人格被回旋镖:“……………………”   燕炽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把你们昨天经历了什么告诉我。”   “凭什么?”副人格终于说,“我有本事知道你和我老婆发生了什么,你没本事?”   燕炽懒得搭理他,调出了监控录像,检查手机的使用记录。   他提前做了预防,手机里有昨天他出行的路线,通过这个路线,燕炽看见他去了公园,还去了宠物医院。   燕炽打开微信,果然看见宠物医院的医生给他发了小奶狗的几张照片:【麻药过了,醒了。】   他还发了一个某短视频平台的账号链接过来:【这是我们医院的账号。我们打算等毛孩子的伤势好点之后再发领养信息,如果你们想留下它,可以提前告诉我们。】   三言两语,燕炽就弄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去了客厅,在玄关找到了小狗的检查报告。   脊椎和后腿受损的小狗,被江挽和副人格捡到送去了宠物医院,并且江挽没有透露想不想领养。   副人格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他,猜他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问:“抽屉的日记本,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让老婆发现?”   他知道那个日记本是燕炽故意留在抽屉里的,但江挽显然不是那种会随便乱动别人东西的人,想要他主动发现,不如让它直接烂在抽屉里发烂发臭,那样才可能会被他发现。   连副人格都知道的道理,主人格不可能不知道。   燕炽没答话,打开浏览器,看见里面的搜索记录:【孕期喝鲫鱼汤会涨奶吗?】   完全以公谋私给自己谋福利。燕炽面无异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顿在删除这条搜索记录上方,笑了一下,退出了浏览器。   副人格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直觉主人格现在正在冒坏水,狐疑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燕炽却没搭理他。   天亮后,江挽回去了。   燕炽站在主卧门口扫了眼原封不动的书桌抽屉——和他们预料的一样,他果然没动。   燕炽站了片刻,大步迈过去,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日记本黑色皮质封页上烫金的“diary”经过这么多年颜色已经变得暗沉,里面的纸张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泛黄陈旧。   ——这本日记完全记录了燕炽从幼年时期到青年时期的心理历程。   燕炽手腕微顿,还是翻开了它。   日记本的扉页写着娟秀的“周灼”,翻过扉页,却是整整齐齐、一笔一划写出来的稚嫩字体。   【2000.4.4 阴   生日,妈妈夸我聪明,送了我一个日记本和一本字典,还帮我写了名字。   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地下室,他们说这是这座城市一个潮湿阴暗的角落,就像我和妈妈。但妈妈说我的名字是一团火。   有些字不会写,幸好妈妈还送了我字典。】   【2000.6.2 阴   今天是另一个妈妈,她不喜欢我。   但妈妈对我很好。】   【2000.6.4 晴   妈妈看见了我身上的伤,其实已经不疼了,但我告诉她,她又哭了。   她说她爱我。】   燕炽四岁的笔迹,他虽然早熟聪慧,这个时候认识的字就已经不少,但有几个复杂的字还是看起来有些怪异,笔画顺序不太对,像是一比一对照着方块字照葫芦画瓢画下来,但这种字体很少出现。   燕炽又往后翻了十几页。   【2002.8.1 小雨   她进了医院,看起来不太好。】   【2002.8.2 小雨转晴   她问我喜不喜欢燕炽这个名字,又说“炽”和“灼”都是火,是一个意思。我说只要是她取的名字,我都喜欢。】   ……   【2002.8.15   她把我交给一个男人,她说他是我的父亲。   我知道他是燕家的大少爷,他看我们的眼神像看一堆垃圾,看起来对我避之不及,并不想当我的父亲。但她说他现在不能出现丑闻,所以她联系记者逼他认了我。   我知道她已经病得很严重,无法再抚养我,所以她走的时候我没叫她。   她也没有回头看我。】   【2002.8.20   她死了。】   【2002.8.21   我改了名,是她给我取的那个名字,燕炽。   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叫周灼,没有人在意。】   从这里之后,日记出现了长达一年的中断。   【2003.9.21   绑架。   绑匪想利用我从那个男人手里要钱,失败了。   他们想杀我,可惜。   随便挑拨几句就会自相残杀,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愚蠢的人活着,实在太不公平。   回去的时候父亲看上去好像很失望,但更多的是冷漠。   逃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奶奶。她以为我被欺负了,带我回家,要把她外孙以前的衣服给我换,我拒绝了。   我不应该和她走,所以我趁她去找干净衣服的时候离开了。   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和她外孙的合照,他很漂亮,笑得很可爱,奶奶带我回去的时候告诉我他比我大两岁,可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比我还小。我想,他这么好看,应该和她一样好。】   【2003.9.23   我又去找了那个奶奶,她牵着漂亮哥哥送他去跳舞。我悄悄跟着去了。   他跳舞的时候像只小天鹅,漂亮优雅,可爱。】   【2003.10.2   听说他一直是单独跟着老师学跳舞,这段时间他老师临时有事,所以他暂时在舞蹈班上课。我觉得他好像注意到了我。】   【没有注意。】   【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对每个人笑得都那么可爱漂亮,他很善良,会给流浪猫和流浪狗做小窝,他奶奶有时候也会陪他一起。他好会撒娇。】   【我总是听到了身体里另一个我的声音,我听见‘我’在说想接近他、靠近他,想和他交朋友,好嫉妒每一个可以和他说话的人。   它刚开始很虚弱,但这几天越来越清楚,我知道我遗传到了妈妈的精神病。他们在给我吃药,想让我变得和她一样。】   【父亲发现了我经常出去,我被他关起来。但我还是没忍住偷跑了出去看他。找到他的时候下雨了,他正举着伞给小区的流浪小狗小猫挪窝。我没忍住去帮他,他就对我笑,然后把伞送给了我。我们成了朋友,他告诉我他的名字,还说我可以叫他哥哥。   我没想到我们竟然可以成为朋友。   我告诉他,我叫周灼。】   ……   【父亲给我请了家教,我很久没见过他了。生日的时候姑姑送了我一个相机,我带了相机去找他,他还记得我。我给他拍了张照片,他不知道。】   这一页日记贴着一张照片。照片没有压胶,微微泛着黄,又因为被人经常抚摸,已经卷起了毛边,毛边有些发白稀碎。   燕炽手指拂过坐在垂丝海棠树下的漂亮小男孩,将照片的毛边展平。   照片上的漂亮小男孩是十岁的江挽,正抬头看着头顶的垂丝海棠,但看他照片上的穿着打扮,当时明显不是垂丝海棠的花期。   二十年过去,三十岁的江挽已经不记得当年的童年玩伴了。   更何况这个童年玩伴也不经常出现,那么多小朋友喜欢他,他不缺玩伴。   燕炽眼底漾起温柔的情愫,翻到了下一页。   【离上次见面过了二十五天,我终于忍不住又想去找他,但我不敢。   花园里前两天来了几只流浪猫,没被佣人发现,被我发现了。我想到他,所以有些喜欢,没有驱逐它们。父亲安排家庭教师很严格,课程繁重,上课的时候没忍住找借口去看它们,被家庭老师发现。   家庭老师向父亲告状,父亲的助理代他转达,让佣人当着我的面打死了它们。   父亲的助理告诉我,我是燕家未来的继承人,所以不应该对任何东西和人表现出喜欢的倾向。但我知道我不会是父亲的继承人,他只是想控制一个未来可能不听话,会影响到他的因素而已。   父亲给我请家教,是因为如果被人发现他没让我得到应有的教育,会有舆论诘责他而已。   他憎恶我。   当然,我也同样憎恶着他。】   【有些后悔没有告诉他我现在不叫周灼,但也幸好没告诉他我叫燕炽。哥哥对谁都没有防心,被别人发现他认识我就糟了。】   【偷偷去见他,拍照的时候忘记关声音,被发现了,我其实戴了帽子和口罩,他还是认出了我,但我走了。】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想见你我是燕炽。】   这一天的日记被大量涂黑,字迹也和前面的字迹截然不同。   这是副人格第一次完全出现,趁他熟睡时占据他的身体留下痕迹。   年幼的燕炽发现了这个陌生笔迹,立即划掉了它们。   这是他母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他唯一留在身边的东西,他没有撕掉副人格染指的那几页彻底毁尸灭迹。   燕炽合上了日记本,按了按鼻梁,将日记本重新放回去。   手机“嗡”地震动,是江挽发过来的消息:【我饿了。】   江挽回家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咸粥香,灶上用文火煨着粥,另一个灶上蒸着燕炽手工揉的包子和馒头,全自动炖盅里正炖着给他的燕窝,清炒时蔬还热气腾腾地用菜罩子罩着。   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却没人。   江挽揭开了粥的盖子,锅里咕咚咕咚地冒着小泡,热气扑脸。   没多久,家门口传来动静。   是燕炽过来了。   “哥哥,”燕炽面容沉静,“早上好。”   江挽打量了他两眼,认出他不是昨天那个副人格,眼神在他微微肿起的脸颊上掠过,让他进去:“早上好。”   “昨天——”燕炽搅拌着锅里的粥,关了火低声说,“之前说好了不把他放出来打扰你,是我食言了。他……有没有做什么让你反感的事?”   “你没记忆?”江挽随口问。   “嗯。”燕炽说,一句话直接撇开他和副人格的关系,表示自己的无辜,“他趁我睡觉的时候跑出来,我一直在沉睡,直到今天凌晨才醒。”   “如果他再惹你生气,你可以不用打他。”他轻声,“他是个心理变态,你打他,他会更高兴。”   江挽眸光微动。   “你可以打晕他,或者给他喝点酒。”燕炽唇角微不可见地轻轻一勾,“我就能回来了。”   “你知道的,哥哥,我是永远不会惹你生气的。”   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江挽若有所思,片刻后点头:“好。”   听了全过程的副人格:“…………”主人格这个畜生。 第85章   副人格能被精准拿捏的两点:一是不能碰酒, 只要沾一下,主导身体的人格就能瞬间切换成主人格;二是不能进入无意识睡眠状态,否则主人格就会苏醒过来抢过身体的主导权。   ——在赫斯顿和江挽再度春风的那天晚上, 副人格为了防止身体的控制权被主人格抢过去, 硬生生熬了一个通宵。   当然,那一晚上他也没干熬,忙了一整晚:手搓了江挽脱下来的脏衣服、通宵给江挽反黑在反黑站下面打卡、还在网上搞出了巨额抽奖,在一定程度上帮江挽出了圈。   第二点连主人格也没办法避开,他很少允许副人格出来,但他不能不睡觉, 所以只能经年累月锻炼自己控制只进入浅度睡眠,避免深度睡眠失去意识, 被副人格趁机逃出来捅出什么篓子。   至于第一点, 在燕炽十九岁进入春明三院之前,这条是没用的。   燕炽十九岁被送入精神病院之后认识了温景瑞, 让他给副人格催眠, 只要他碰到酒精,他就会瞬间失去身体的主导权;而副人格为了报复他,同样找到了温景瑞给他催眠, 当他占据主导时, 主人格将会完全进入沉睡, 无法共享他的记忆。   两个人格为此一个差点掐死温景瑞,一个差点让温景瑞死于“意外”,温景瑞夹在中间被他俩迫害得苦不堪言,这件事后躲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而他们脚脖子上也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电击脚镣。   总而言之,只要副人格占据主导, 主人格就会陷入被动,但现在他直接把切换人格的办法告诉了江挽,争取到了外援。   “真是个畜生。”副人格冷笑,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燕炽不予理会,唇角含笑,将清炒时蔬和包子馒头送去了餐桌,才盛了碗瘦肉粥,和江挽的燕窝一起送出去。   粥的火候刚好,入口软烂,包子皮薄馅大,馅儿是小陶走之前特意叮嘱过的酱肉,包子皮和馒头都发得暄软,清炒的时蔬是燕炽大清早去附近的市场刚买回来能掐出水的嫩青菜尖儿。   燕窝和花胶加入牛奶一起炖,口感吃起来和小陶花高价买回来的天然燕窝和进口花胶不一样,应该是燕炽自己带过来的。   江挽在燕炽欲言又止的注视下喝完了一小碗粥、两个成年人拳头大的酱肉包和一个馒头,吃了几筷子青菜,最后喝光了燕窝。   桌上剩下的食物都进了燕炽的肚子。   就在江挽要离开餐桌时,燕炽终于没忍住问道:“好吃吗,哥哥?”   “嗯。”江挽的唇被热食烫得微红,矜持地夸,“你的厨艺很好。”   “——嗤。”副人格在沉默了两年后终于又开始聒噪,“老婆是个体面人。”   燕炽唇角的笑容弧度不变,他懂得适可而止,并没有追问江挽他和副人格谁的厨艺更好,收拾了餐桌。   上午十点乐时渝的第四张个人专辑正式上线,江挽提前听过他的demo,蹲点发微博给他捧了场,下午的时候他有个现场电话连线的环节,十分钟结束。   之后过了没多久,乐时渝发来消息:【我现在在直播,算是粉丝福利。要来连线吗宝宝?我唱新歌给你和宝宝听。】   江挽以为他说的新歌是今天发售专辑里面的新歌,答应了。   于是乐时渝把邀请发了过来。   江挽给红姐打了个招呼报备这件事,刚要去找手机支架,燕炽就递了过来。   他不放心江挽一个人在家,所以没走,江挽看了他一眼,架好了手机,接受了乐时渝的邀请。   燕炽坐在摄像头拍不到的位置。   江挽进去的时候弹幕正刷得正欢,见他进来,弹幕卡了两秒,随后爆发:【我靠我靠,挽挽真的来了!】   【乐宝!你是我的神!】   【果然内娱只有乐宝才能召唤出挽宝啊啊啊!】   【是过了命的交情!】   【挽挽下午好!快让我们和小宝贝打声招呼!】   乐时渝抱着吉他,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笑嘻嘻:“都望眼欲穿了,就等你来了挽宝。”   江挽关掉了美颜参数,问:“什么新歌?”   “刚写的。”乐时渝没抬头,神神秘秘地说。   弹幕直接揭穿他:【刚才现场写的喔!刚录了遍demo就迫不及待邀请你上线了!】   乐时渝瞥了眼弹幕,抱着吉他无奈轻叹:“祖宗哎,你们都是漏勺吗?我要唱了。”   弹幕:【嘻嘻嘻嘻嘻。】   燕炽忽然起身,没带起多少动静,但江挽还是下意识往旁边扫了眼。   弹幕:【挽挽老婆在看什么,旁边有人吗?】   【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沙发和白墙,哈哈哈哈哈。】   【挽挽老婆还是这么谨慎呢。】   江挽在茶几前和乐时渝连线直播,没露出太多背景,他单手托腮看着乐时渝,弯着眼睛:“唱吧宝宝,我听着呢。”   乐时渝于是调整了下姿势,拨弄了琴弦,吉他发出清澈流畅的旋律,瞬间抓耳。   乐时渝在队里主担rap,他唱rap时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他平时说话时声音有些薄,唱rap时声线却浑厚,气息也完全能顶上去。   但他也很适合唱R&B,江挽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在唱这个风格的情歌,他在队里偶尔也会担这个趴。   乐时渝刚在直播里写的这首歌是一首清新的小情歌,是写给小芽宝宝的情歌,温柔倾诉的旋律,轻哼浅唱,唱出了对宝宝的期待和满满的爱意,很适合给小宝贝当摇篮曲。   只是一个demo,一分钟就唱完了,乐时渝低着头拨下最后一个音,终于抬眸,笑吟吟说:“我送给小芽宝宝的礼物,怎么样,好听吗,喜欢吗?”   “好听。”江挽点头轻声,“喜欢。”   “等我再打磨打磨。”乐时渝说,“到时候把它发给你,给你唱。”   面前突然不引人瞩目地放下了一个切好的果盘,江挽看了眼燕炽,继续和乐时渝说话:“好。”   弹幕都在感慨:【乐宝对挽宝好好。】   【当年乐宝被全网黑的时候只有挽宝帮他,交情真的很硬了。】   【圈内我唯一相信是真朋友的一对。】   【我记得乐宝当年被全网黑差点被雪藏,手里头的资源都是挽宝牵的线。】   【还带他上综艺和直播,还会帮忙挡黑评什么的。】   【挽宝真的很好很好,所以乐宝也对他很好很好。】   【真的应了‘患难时候见真情’这句话了。】   【话说刚才给挽宝递果盘的是谁?只有一个胳膊,好像是个男人。】   这条弹幕被乐时渝看见,他也张望了一下:“是保镖吧,周灼?”   “是周灼。”江挽说,“小陶这两天回家,周灼替他两天。”   【原来是周灼,我还以为是燕少爷呢……】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要造谣了啊。】   【我还说是沈总和顾总呢。】   【想啥呢,沈总和顾总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了都。】   【我朋友沈总总裁办的,跟着沈总全球飞,顾总也半斤八两,根本没时间去找挽挽TvT。】   【话说你们不好奇燕少爷为什么暗恋江挽这么多年吗?】   【燕少爷挽挽超话18级,每条反黑打卡微博下面都有他的影子……】   【我从知道他暗恋了江挽这么久就抓心挠肝的,给我说说怎么了!我恨!】   江挽目光掠过这些弹幕,又和乐时渝聊了半个小时才结束。他偏过头,看见燕炽的手机屏幕显示的直播画面里还有他的脸。   直播有延迟,江挽这边退出了,燕炽手机上还没有。   过了两秒,他消失,屏幕就只剩下了乐时渝。   燕炽退出直播,发现他目光的注视,顿了顿,温声说:“哥哥。”   他也看见了那些弹幕,低眉顺眼,看上去不抱任何希望,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他突然打直球提起这件事,江挽静静看了他一会,转回眼,取下支架上的手机,嘴里却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燕炽似乎没想到他会接下去,喉结滑动了一下,才说,“……其实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但你不记得了。”   江挽忽然想起了什么,指尖滞了滞。   “我发给你的那些照片,有一张你穿着高中校服的照片。”燕炽说,“我以为,哥哥看到那张照片会来问我。但是——”   但是这张照片非但没有引起江挽的疑问,反而让他对他生出了警惕和疑心。   “还有周灼这个名字,哥哥从聂桓文那里听见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燕炽轻声,“然后我就知道,哥哥彻底把我忘记了。”   “我的大脑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在你跟着聂导出现之前,我从来不认识一个叫周灼的人。”江挽反应很平静,并没有直接相信燕炽的话。   燕炽没有丝毫意外。   “你说我以前认识你。”江挽又偏过头凝着燕炽,启唇,“证据呢?”   “有,哥哥稍等。”燕炽起身,在江挽的目光中回了一趟家,而后拿着一个黑色牛皮日记本回来,交到江挽面前,“哥哥想知道的话,可以打开看看。”   江挽看了两秒被递到他面前的日记本才接过来。   日记本翻开时带起一股陈腐的味道,扉页的字迹有些年代,墨水已经有些晕开:周灼。   燕炽收到这个日记本的时候才四岁,日记却已经可以写得条理清晰了。   但这并不奇怪。   燕炽很聪明。   江挽在看见2003年9月21日那天的日记时,眸光终于有了变化。   七岁的燕炽遭遇了绑架,被父亲拒绝交赎金,差点被撕票,仅凭一己之力挑起绑匪内讧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奶奶。   对方还将他带回了家。   一个七岁的孩子,浑身是血,普通人谁都不会往绑架和杀人的方向想,只会以为他是不是受了欺负,然后替他处理伤口、送去医院。   是那个温柔善心的老太太能做出来的事。   江挽眼神柔和了一些,翻过这一页,继续看下去。   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太久,再加上后面被燕铭关在小黑屋,记忆有些受损,江挽已经不太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事,但有关于古典舞的事他又执拗地记得许多,燕炽的日记和他仅剩下的这些记忆微末地重合了一些。   他的老师祝荣华以前和朋友合资开了一家舞蹈工作室,但她从来不教学生,也不去工作室,后来在收了他之后她才开始去工作室,单独在一个练舞室里教他。   她有自己的教学方式和体系,就算她不在,她的朋友也不会随意指点她的学生,所以燕炽日记里写下的“暂时在舞蹈班上课”也只是他在老师朋友的监督下完成每天的练功而已。   除了这件事,日记上面的内容都很陌生,江挽没有任何印象。   他看得快,又翻过几页,终于看到了他十岁时第一次被燕炽偷拍下来的照片。   江挽抚平卷起的毛边,看着照片上稚嫩的自己,一股陌生的感觉冲上来,微微蹙起眉,他小时候竟然长这样吗?   江挽再往后翻,日记本上开始出现不同的字迹,刚开始还被涂抹,但后来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日记本的主人大概放弃了,开始任由它出现,并开始记录它。   【它又出现了。它在催促我去见他,我没理它,它好像很生气。昨天我第一次清醒观测到它占据我的身体,因此我无法阻止它去见他。   但它冒充我不太成功,哥哥似乎认出他不是我了。】   【它又去见了他。   这次它只敢躲在角落偷看他跳舞,我通过它的眼睛看到了他。(它躲在角落像一只下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肮脏低劣的老鼠,真恶心)   他跳得那么好,那么耀眼夺目、遥不可及。   我喜欢看他跳舞。   哥哥跳舞的时候像只小精灵,他一定会捧得金奖、摘得桂冠。我听很多人夸他是个舞蹈天才,我想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专业舞者。】   【它对他好像有种奇怪的执念。为什么?是因为它第一次苏醒的时候看见的人是他吗?雏鸟情节也会发生在人身上吗?这似乎侧面证明了它只是寄生在我身上的一个没有人性可言的畜生。】   【或许不是畜生,但一定是个蠢货。   它的脑子一定只长在了怎么偷溜出去见哥哥身上。昨天,我的家庭教师向父亲告状说我在智力方面有难言之隐。   ……奇耻大辱。   我和它的区别,就像人和草履虫。】   这一天的日记下方被人画了个极度嘲讽的表情:【呵呵,愚蠢的人类,去死吧,傻逼!】 第86章   【我终于总结出了它出现的规律, 只要我进入了深度睡眠,它就会趁机出现,然后想尽办法偷溜出去找他。父亲让佣人监视我, 好几次它都差点被发现。   父亲促成了它的出现, 如果被父亲知道它的存在,那么我的自由将会被彻底剥夺,疗养院,或者精神病院将是我的归宿。   可惜这个蠢货草履虫不懂,它只知道去找哥哥。   我想过制造意外弄死它,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在沉睡, 什么时候是清醒状态,不能确定它一定会被这个意外弄死, 反而有可能引起佣人的警觉, 只能作罢。】   【来来来弄死我。】   【原来12月12日是哥哥的生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头上戴着生日小皇冠, 但我甩掉监视我的保镖去见他的时候没有带礼物。   那只蠢货草履虫叫嚣着想出来, 吵得我头疼,但我没有理他。   我得到了他的第二张照片,这次是合照, 我想偷偷珍藏起来。】   江挽视线落在贴在这页日记的照片上。   照片上他戴着一只买生日蛋糕店赠送的小皇冠, 鼻尖还被抹了一点奶油, 笑着和另一个小男孩挤在一起看镜头,面前摆着一个蛋糕,背景是他家里的客厅。   小男孩的衣服看不出什么牌子,很低调, 但以江挽现在的眼光来看,他身上的每件衣服单拎出来都至少六位数。然而他的脸却被人简单粗暴地涂黑, 唯独小江挽对着镜头的甜笑干干净净。   ——显然是另一个人格干出来的事。   当年的燕炽明显觉得搭理这只草履虫都侮辱了他的智商。   时隔多年江挽终于看到了这张照片,燕炽才轻声说:“这是我们唯一一张合照,我还有完好无损的照片,哥哥想看吗?”   二零零几年的时候虽然大部分人都还在使用胶卷相机,但出身在燕家的燕薇还不屑于送燕炽这么一个不便捷的相机,所以他收到的是一台可以插SD卡的数码相机。   他手里还有这张照片就不足为奇了。   “嗯……”江挽随口应了句,翻过了这一页,下一页还能看见被印上的墨团。   后面的日记详细记录了他或者另一个人格每次去见他的心情和过程。   但按照当时燕家看管他的严格程度,不管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他们都很少能去看他,时间短的时候只有两个月,时间长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半年。   他们每次去见他,都带了相机。   都是单方面的见面。   【那个傻逼种马男派人查我相机,幸好我提前把SD卡藏起来,用备用的SD卡糊弄了过去。   不能让他发现哥哥,他太好看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下流,这个傻逼种马男也不枉多让。   好想把他们眼睛挖出来。】   【哥哥上了初中。   被他们学校的高年级学生尾随,他吓坏了。   我的相机毁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它死得其所。打算明天托姑姑再帮我买一个新相机,我的零花钱应该足够再买一台相机。   我偷偷去看他,他应该不知道帮他赶走那个变态的人是我。   我想保护他。】   【春明市中心疗养院。】   疗养院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燕炽的日记里。   江挽扫了眼这一天的时间:2009.5.12   燕炽十三岁。   【突然很想他,终于找到机会出去见他。   今天是周二,他还在学校上课,我在他学校门口等他放学。他出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还有他的同学,我过去的时候听见他在对他告白。   我很生气,也很嫉妒,既生气他一个智商低能儿、水池王八竟然敢喜欢他,又嫉妒他可以和他一个学校,可以每天见到他,以至于那个蠢货草履虫瞬间冲破了我的防线,当着他的面发了狂。   相机又毁了,他同学受的伤很严重,草履虫骂他的话很难听,他被吓到了。从他的视角来看也许他只是和同学好端端聊天,我却突然冲出去发狂揍人,而实际上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所以他很生气,勒令我不准再出现。   ……对不起,哥哥。】   这一页日记被人画了一个大叉,张狂地写着一句:【懦夫没有资格嫉妒。】   【这次是我去见他。他在练舞室练功,听说他会参加明年的成蹊杯。偷拍了一张照片,他发现了我,但没有出来。】   这一页又贴着一张照片:接近十五岁的江挽穿着轻薄的白色练功服,腿搭在镜子前的把杆,头发微湿,面色酡红。   这个时候江挽已经开始长开了,脸上的婴儿肥彻底褪去,身高如雨后春笋般拔高,身段柔韧,张扬招人的眉眼此时还很青涩稚嫩,却隐隐可以窥见完全长开后的瑰丽。   从这天起,每一页的日记都开始贴了一张照片,各种各样的,各种表情,有时候江挽会看镜头,有时候只是个侧脸。   这些照片相隔的时间都不短,还可以看见他在生长期里明显的变化。   江挽翻到了一张对着镜头笑的照片,心里那股他其实心知肚明对方偷拍,但一直在纵容的感觉终于被证实。   【2010.8.12   成蹊杯,决赛。我无法用贫瘠单薄的语言来描绘他跳舞时的惊艳,我仿佛看见了神迹。   他是舞蹈的天才,是女娲的宠儿,完美的外表和他表演的灵气让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他让所有人疯狂。所有人都这么夸他。   我看见他嘴角发自内心的欢欣和笑容,我知道他一定是这届金奖的得主。   人声鼎沸,我在台下哑然失语,相机差点从我手中掉落,我听见了心脏的狂跳。   它在叫嚣着喜欢他。   “爱”对我来说为之尚早。   但我想爱他。】   【视频被公布了,他学校里的人都发了疯,他肯定很害怕。二代里有人想用权势逼他、强迫他,被我拦住了。】   【他回学校上课了。   他开始远离所有人,包括我。我不能再拍他了,他现在会把我当成变态。   没让草履虫出来,我有预感他会发疯,哥哥会离我越来越远。】   【那个想强迫他的二代父亲为了讨好燕铭,把他的存在和我做的事告诉了他,他发现他了。   他在我的房间里找到了他的照片,他盯着他照片看的眼神很不对劲。   他才十六岁,不能被他毁了。我必须让他马上走。】   【我彻底与外界断联。   我身边只有一台相机,相机里都是他。   只有他陪着我。】   【逃不出去。   我被正式确诊人格分裂。   吃药。昏睡。想见他。】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老婆老婆老婆老婆我好想你。】   ……   “……”江挽看到这里,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后面还有很多没看完,但他合上了日记本。   从他生日时拍下那张合照之后,燕炽就不怎么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在尽量减少被燕铭的人发现他的风险。   但没想到拖了几年,只等到他把友情扭变成了爱情,没等到他彻底脱离燕铭的掌控,燕铭就发现了他。   ——原来他十六岁的时候燕铭就盯上他了。   江挽眸中闪过一抹对燕铭的憎恶,将日记本还给了燕炽。   他大概能猜到后面的事:燕炽被燕铭关在春明中心疗养院两年,没有任何自由可言。两年后他和奶奶出现在中心疗养院,被他拍下许多照片,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他父亲谈情。   也许是燕铭恶心的恶趣味。   燕炽已经在手机里找到了那张合照,递到了江挽面前,江挽终于看清了合照里他身边那个小男孩的脸。   燕炽小时候长得不太像燕铭,江挽猜他更像他的母亲周女士。照片里燕炽坐在他身边看镜头,唇角轻微上扬,眼睛里有微光。   江挽目光在这张脸上停了许久,包括他唇下侧的那粒浅色小痣,还是没在记忆中找到这张脸。他把手机还给燕炽,脸上看不出来有没有相信燕炽,盯着燕炽那张被烧伤瘢痕遮住的脸,最后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问:“为什么之前不说?”   “之前……”燕炽喉结微不可察上下滑动,“如果我说了,你不会相信我,还会怀疑我别有用心。我想,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江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以前太谨慎,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疑心所有靠近他的陌生人都是不怀好意,刺猬般竖着满身的尖刺,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所有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如果燕炽突然告诉他这些,他不会相信他任何一个字。   ——他对燕炽的态度尤其尖锐,任何正常人都会受不了他的态度离开。   但燕炽没有。   江挽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盘腿坐在茶几和沙发中间,后腰靠着沙发,下意识抚摸着微隆的小腹。   大概是有了宝宝,他脾气中的尖锐被磨平,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除了昨天晚上被燕炽的副人格惹怒了之外。   江挽敛着眼皮若有所思了片刻,撑着茶几站起身:“我累了。”他不想谈论这件事了。   “哥哥,”燕炽低低地叫了他一声,江挽身形一顿,燕炽听上去有些冲动,“我真的很爱你。”他说完微顿,稍微冷静下来,轻声:“我一直在等你回头。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江挽没有回头,两秒后才说:“我不想开始一段新感情。”   “没关系。”燕炽早有预料他会这么说,“我会等你。”   江挽轻轻点头,推开房间的门。他没有随便找借口离开,孕期嗜睡,现在也的确有些累了,想睡会。   但他刚关上门,又忽然想起房子被匆忙卖出去之前奶奶被仓促封存起来的遗物。   奶奶的遗物都放在她房间的密码箱里,前段时间他一直忙,这段时间房间一直有人住,因此他到现在也还没有动那些东西。   他记得老太太每年他生日都会给他拍照,洗出来和她早逝的两个亲人的照片放在一起。江挽踌躇了两秒,还是打开了门,当着燕炽的面进了主卧,在封存起来的遗物里找到了一个大相册,带回了房间。   相册里都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十八岁,老太太按照年龄的增长整理照片。   江挽很轻易就找到了想找的那张相片——他在燕炽日记本和他的手机相册里看见的那张合照。   两个小孩依偎在一起看镜头。   江挽目光沉寂,半晌,取出了这张相片,翻了过来。   相片的背后是老人写下来的:挽挽十一岁生日,和他新交的小朋友周灼。2005.12.12。   “……”   字迹陈旧,是老人的笔迹。   ——燕炽没有撒谎。   拿给他看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伪造的。   难怪他之前知道他和奶奶的家在哪里。江挽撑着额角,绷紧的唇角微微松缓,良久沉沉舒了口气,合上了相册。   他在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起床的时候燕炽已经在准备晚饭。   江挽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他的背影,突然说:“聂导说我那部剧是你搭的线。”   “是。”燕炽很快承认,“当时你需要资源,我正好认识聂桓文,把你推荐给了他。但你可以打破他的原则直接进组,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   “你作为他的伯乐,当然可以直接把我塞进剧组。”江挽却轻飘飘说,“你实话实说,我也不会责怪你。”他话头一转,“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是顾司沉和顾逐之搭的线。”   燕炽提了提唇角:“哥哥不会。”   他知道江挽很敏锐,聂桓文有人脉有后台,光凭顾逐之做不到这个地步,而顾司沉也没跳出来索要报酬,他迟早会猜到搭线的人另有其人。   江挽没有问他为什么当时不告诉他,没什么可以疑问的,原因和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他们以前认识一样,他会怀疑他别有居心,然后把他和顾司沉这些人打成一丘之貉。   “你认识聂桓文,是因为想给一个人铺路。”江挽又慢悠悠询问,“那个人是——”   “是你。”燕炽回答,“当年聂桓文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导演,我看中了他的能力,给他投资,才让他有机会走到现在这个地位。”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进演艺圈,但我想你以后也许会需要,所以就帮了他一把。”他说着顿了下,“我猜哥哥不会像金丝雀待在他身边。”   他认识的江挽秉性坚韧,不会甘心只待在燕铭身边等待他的宠爱。   聂桓文发表第一个成名作的时候江挽才二十一岁,离他进圈还有三年,而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进演艺圈,也许聂桓文根本对他没有什么用。   江挽认真看了眼燕炽,说:“谢谢。”   燕炽摇头,敛着眼底炽热的爱意:“都是我想做的,哥哥。”   江挽破天荒朝他微微笑了下。   副人格在他们说话后就一直保持着安静,这时忽然“嗤”了声,拈酸吃醋:“就知道油嘴滑舌骗我老婆,虚伪。”   过了两天,燕炽陪江挽去产检。   以前小陶在的时候都是他陪江挽进去听医嘱,这次进去的人换成了他。   江挽躺在床上,将衣服撩到了胸口,白嫩的肚皮上涂着一层耦合剂,B超探头压在他的腹部,他抬眸看着屏幕上胎儿的脸部轮廓。   “还只有手掌这么大呢。”医生挪动B超探头笑着说,“宝宝发育得很好哦,现在虽然还小,但已经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了,爸爸妈妈可以和它说说话,叫叫它的乳名,放放胎教音乐,它会很高兴的。”   他指了下屏幕,调侃道:“小宝贝在吮手指呢。”   燕炽低下眼看着江挽,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对那句“爸爸妈妈”有什么反应,目光挪回了屏幕。   “再过段时间,你们就可以感觉它的动作了。”医生说。   这个医生负责江挽整个孕期,江挽来产检,他一上午都为他空出时间了。   燕炽帮江挽擦干净肚皮上的耦合剂,扶着他起身。   B超是检查的最后一项,燕炽手里提着报告单,虚虚搂着江挽,护着他去停车场开车。   即使他们低调来产检,但不可避免的,江挽的照片还是被狗仔拍下来发到了网上。所幸他带的保镖都寸步不离,那些狗仔只能远远拍。   “回去吧。”江挽上了车。   两个保镖去了前驾驶,燕炽跟着江挽坐在了后面。   车行驶了一会儿,江挽忽然偏头,问:“今天有消息吗?”   之前他们在公园里捡到的那只小奶狗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但脊椎神经出了问题,想要重新站起来会耗费大量时间和金钱。   宠物医院在短视频平台和微博都有几十万的粉丝,小金毛的领养信息和其他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被一起发出去,几只健康的小动物都陆陆续续被领养,只有它和几只有残疾的小动物还一直无人问津。   燕炽看了眼宠物医院医生的微信:“没消息。哥哥想领养它吗?”   “我现在不适合,小芽出生后,我没时间陪它。”这是江挽理智考虑过后的回答,“它被其他人领养才会有站起来的可能。”   现在是它康复训练、重新站起来的黄金期,如果过了这个时期它还没站起来,神经彻底坏死,它一生后腿都只能拖着当累赘,或者没办法离开辅助工具。   “过了两个月,它没有人领养就会被安排安乐死。”燕炽却说。   江挽不太忍心抿起唇角,掌心贴着小腹。   “但我可以帮哥哥养。”燕炽紧接着说,“这样哥哥就不用担心了。”他不动声色溜了眼江挽放在小腹上的手,“这样的话,等小芽出生,它也能站起来陪小芽。”   江挽掀起眼皮看他。   副人格冷不丁冷笑,他自从那天得逞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法出来,现在烦躁得躺在路边的狗都要被他踢一脚:“你是想用这个方法绑住我老婆吧,心机狗,你要不要脸。”   燕炽充耳不闻,看出了江挽的犹豫和狐疑,弯唇轻声坦白:“其实是我想领养它,因为这样可以和你多一点联系,哥哥,你会同意吗?”   副人格:“…………” 第87章   燕炽突然坦诚, 眼睛里充满期冀,一瞬不瞬看着江挽,等待他的回应。   “想养就养。”江挽转过脸, 看着路边急速后退的景色淡淡说。   他直接表明了目的, 江挽也没有拒绝他,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燕炽察觉到江挽态度进一步的转变,敏锐觉出他的心防在渐渐卸下来,唇边笑意愈深:“好。”   江挽掌着下颌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副人格:“……”主人格这个狗到底给他老婆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燕炽联系了宠物医院的医生, 让他们撤回小金毛的领养信息。   小金毛的未来有了着落不用安乐死,医生也松了口气, 只等小金毛伤势好转后让燕炽领回家, 顺便给它来了针疫苗。   小陶处理完家事回来刚好过了一周,踩着他给江挽说的时间赶回来。他回来的几天后, 燕炽把小金毛接了回来。   小金毛伤势好了许多, 却只能可怜巴巴匍匐在地上爬,但明显比刚被捡到的时候活泼得多,半个月过去, 体型也大了一些。   它还没有打完疫苗, 只在出院的时候打了驱虫, 因此江挽没去看过它。   小陶倒是去看过,有些唏嘘:“太可怜了。哪个杀千刀的对这么小的狗都能下得去手,哎哟这小可怜还没鼻屎大呢……”   他说话的时候江挽站在家门口远远看着燕炽家里的那条小狗。   小金毛趴在玄关,将脑袋搭在两只前爪, 呜咽着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江挽,似乎想摇尾巴, 却有些无能为力,尾巴只是无力轻动了两下,扫到了燕炽的裤脚。燕炽蹲下身摸它的狗头,和它如出一辙抬着眼睛看着江挽。   江挽看了他们一会,转身进去了。   小陶给自己消了毒才敢跟着回他江哥这儿。   江挽经常去燕炽那儿,所以燕炽提前将空余的房间改造成了狗屋,向阳通风,还算宽敞,对现在的小金毛来说绰绰有余。   狗屋每天都有消毒,房间门口装了护栏,燕炽帮小狗做康复训练的时候江挽偶尔会站在门口看。   小金毛被接回来半个多月,壮了一些,再加上是幼犬,恢复能力强,骨折的后肢恢复得很好,燕炽前段时间帮它动后肢的时候它也不会疼得叫唤,现在已经能站起来拖着后肢跌跌撞撞跑了。   江挽扶着护栏看着小狗汪汪叫着踉踉跄跄跑向燕炽。   燕炽抱住了小狗,按摩它的后背。   “下次针灸是什么时候?”江挽问。   “约了下周。”燕炽说,这段时间他对小狗上心,带它去做针灸治疗,按摩和熏蒸的办法都用了,小狗也终于有了痊愈的迹象。   他用行动表明即使他是为了能和江挽多一些联系,他也没有只是把小狗当成一个工具。   小金毛累得张着嘴散热,江挽眸光柔和看着它乖乖抬着头被燕炽揉下巴,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手,舔他的手指,稚嫩清脆的:“汪!”   燕炽摸了把它的头,把它的头转向江挽,它又活泼的:“汪汪!”   小金毛这段时间一直被教育,懵懵懂懂知道它现在不能靠近江挽,所以乖乖地跟在燕炽身边。   江挽朝它笑了笑,声音都软了几分:“粥粥。”   粥粥是燕炽给小金毛取的名字。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小金毛仿佛得到了鼓励,尾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靠着燕炽的腿昂首挺胸:“汪汪汪!”   江挽目光堪称温柔,余光突然瞥到燕炽正安静无声地看着他,眼神微顿,没抬眼。   “哥哥。”燕炽却主动开口,“我听小陶说,你想买碧云馆的别墅?”   江挽敛着眼“嗯”了声,目光落在小金毛身上,漫不经心说:“这里私密度不高,对宝宝不安全。”   他不打算让宝宝曝光在公众面前,老小区来来往往的人多,陌生人招呼门亭的保安一声就能开门进来,所以他打算搬去安全系数和私密性都高的碧云馆。   碧云馆全国各地都有,只有春明市东城区碧云馆的别墅不对外出售。   “碧云馆在我名下。”燕炽微微笑了下,“哥哥想要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带你去看。”   江挽终于抬眸看向他。   碧云馆背后是国内一家近年内异军突起的房地产公司,其综合实力压过了国内其他老牌房地产公司,高居排行榜top。碧云馆在燕炽名下——燕炽就是这家房地产公司的大老板。   江挽眼神依旧平静,淡淡说:“你很闲。”这段时间放着好好的大老板不做,偏要追在他后面当保镖和保姆。   “绝对控股的大股东不一定担任董事长,百万年薪和千万分红也足够雇到一个优秀忠心的首席执行官为我做事,”燕炽说,“公司的董事会都是当年跟着我的老人,足够处理任何突发事件。”   江挽眼神在他脸上溜了一圈,微微颔首。   两天后,燕炽陪江挽去了碧云馆。   东城区的碧云馆入住的人不多,都是独栋带院落的别墅,很幽静,安保系统也很完善。   江挽看中的是一栋现代风独栋别墅,他站在三楼的露台,低头看着别墅后院的露天游泳池,小陶挎着布袋站在他身边跟着往下看。   游泳池里有水,池底干净清澈,院落也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看得出来物业管家为了美观,打扫了空置下来的别墅。   燕炽扶着护栏,看着江挽的侧脸,出声:“哥哥喜欢吗?”   “嗯。”江挽颔首,偏过头,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如果我想把它送给哥哥,哥哥会接受吗?”燕炽抢在他前面说,然后顿了顿,轻声,“我知道哥哥有钱,我只是想送给哥哥的宝宝当礼物。哥哥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可以直接拒绝我。”   “啊……”小陶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张了张嘴。   燕炽弯着唇瞥向他,他就立马明智地闭上了嘴,抬头看着天,当做没听见。   ……他感觉这燕少爷茶茶的。   江挽的确有钱,他名下燕铭这几年送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被他转手卖了出去,虽然跟着燕铭赠予的“遗产”一起捐出去了不少,但他片酬不低,手里的存款足够买下几栋碧云馆的别墅。   江挽和燕炽对视了一会儿,挪开眼神,片刻才轻轻颔首接受了他的好意,微叹了口气,轻声:“好。”   燕炽眼睛微亮。   小陶掐着自己大腿,莫名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副人格酸唧唧点评:“靠金钱堆出来的感情就像一片散沙,走两步就散了。你迟早要被我老婆甩。”   江挽和小陶已经在往楼下走了,燕炽走在最后,唇角的弧度不变,语气轻飘飘:“别破防,草履虫。”   在燕炽的青少年时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只会称呼副人格“草履虫”,副人格刚诞生,精神不太稳定,以至于他有段时间被主人格洗脑,坚定以为他就是草履虫——即使他从来没承认过。   直到他精神稳定,终于回过味来。   副人格当场就炸了:“我操|你爹!狗杂种你再骂?!”   燕炽唇角讥讽。   过户的合同第二天就拟好送到了江挽面前,房产证也飞快办下来送到他手中,江挽却没有立即搬进碧云馆,依旧住在老小区。   天气越来越热,江挽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就算穿着宽松的衣服也能看出来怀孕,于是停了所有工作在家休息。   江挽第一次感应到宝宝的动作已经是六月底,他和燕炽刚结束,微喘着侧躺休息,感觉到了小宝宝不安分的动作,刚好踢到了他的掌心。   江挽下意识“唔”了一声。   燕炽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有些紧张:“怎么了,哥哥?”   “它在动。”江挽的狐狸眼剔透漂亮,还覆着一层刚才被逼出来的泪膜,裹挟着欣喜,掀起眼皮亮莹莹地看着燕炽。   他从来没在燕炽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就好像……他完全对他卸下了心防,他肚子里的宝宝是他们的结晶一样。   燕炽在这样的眼神微顿,就着护着他肩颈的姿势低下头,江挽细长雪白的手捧着圆滚滚的肚皮,指骨还因为刚才过分用力堆砌着粉晕。   江挽也注视着自己的肚皮,终于,小芽又很给面子地动了一下。这次不仅江挽感受到,他还清楚地看见了它的动作。   江挽对宝宝的爱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燕炽仿佛听见了副人格嫉妒的心声,面上却提起了唇角,声音温和:“哥哥想好给宝宝取什么名字了吗?”   江挽掀起眼皮看他,上翘眼尾还有残留的媚意,眼中的欢欣险些将燕炽溺毙。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就在燕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说:“雪芽。”   他的语气中带着暖暖的笑意,连燕炽都沾了光:“江雪芽。”   一个很可爱的、充满爱意、被江挽千挑万选了许久的名字。   燕炽笑着低声说:“很好听的名字。”   江挽笑了笑,垂下了眼帘。   粥粥在接回来的时候第四个月终于打完了最后一针疫苗,也定期驱了虫,能近距离和江挽接触了。它这段时间的治疗和康复训练也已经有了成效,能稳稳站起来了,但跑太快还是会摔倒。   它才几个月大,活蹦乱跳的,燕炽给他做的狗窝已经无法满足它,将它放出来。它还喜欢磨牙,因此飞快学会了拆家。   但它到了江挽面前又变得乖乖地挨着他的腿昂首挺胸。   它很喜欢江挽,但燕炽不让它和江挽待太久,导致它一见到江挽就喜欢扭着屁股嘤嘤叫。   江挽的预产期在下个月,肚子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小了很多。但孕晚期,他的腿不可避免地水肿起来。   他的胸脯也比以前涨了许多。   大部分男性生完孩子后都无法分泌出足够提供婴儿每日营养的乳汁,但他从刚进入孕晚期,他身上就开始溢出乳香,大概是他天赋异禀,还有他孕期补得太过,激素也分泌过多,燕炽会帮他揉的缘故。   无奈之下,他只能每天挤出来。   但也会进燕炽的肚子。   在燕炽那里睡觉的时候,江挽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睁眼,还会看见燕炽没有离开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沉默着帮他按摩水肿的脚和小腿。   燕炽大部分时候都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睡裤,手臂上都是抓痕和咬痕,他一身结实肌肉,却并不夸张,帮江挽按摩时牵动肌肉,昏暗光线笼在他身上,肌肉的线条漂亮迷人,蕴满了力量,如一匹蛰伏狩猎的头狼。   之前做完他也会帮江挽按摩腿,以至于现在他按摩的手法越来越专业,江挽被他按摩过的小腿和脚第二天都会舒服很多。   孕期的最后一个月,众人都不放心江挽晚上一个人睡觉。   乐时渝一有空就会打电话过来,他看上去比江挽还要紧张;两位老师来看江挽比在他孕早期还要频繁,打算留下来陪他,小陶也准备在江挽房间打地铺——但江挽都拒绝了。   小陶还好说,他主要不想让两位老师知道他经常去找燕炽的事。   再加上他家里只有两张床,不管是睡沙发还是打地铺,或者和他们挤一起都不方便。   两位老师只好叮嘱他如果有事,一定要及时叫醒小陶和保镖。   燕炽帮忙物色了一个照顾产期恢复的知名团队时刻在碧云馆那边待命,医院这边也提前打好了招呼,小陶早早准备好了待产包,如果有问题就可以直接去医院。   九月底《磐石》首映礼,当天江挽去了现场,勒紧了肚子,把小芽藏了起来,他孕晚期只有脸上长了点奶膘,微微有些水肿的双腿藏进了裤管,不知情的人甚至看不出来他怀孕。   他许久没亮相,再加上外界都估算出他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娱记见缝插针想问他怀孕的事,但都没三两拨千斤拨回去了。   江挽在台上风轻云淡,小陶在台下看得心惊胆战,等结束之后赶紧带他回保姆车解开勒肚子的腰带。   所幸同剧组的演员都知道他的情况,没拦下他和他说话,都让他离开了。   “没事。”江挽抽掉腰带,揉了揉圆鼓鼓的肚皮。   小陶看他肚子都勒红了,心疼脸都白了:“祖宗哎……”   小芽宝宝活泼地给了它小陶叔叔反应。   江挽笑出声:“小雪芽迫不及待想当祖宗了。”   “我们宝宝是小祖宗。”小陶隔着肚皮摸摸小芽宝宝,夹着嗓子说话。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红姐问。   江挽摇摇头,他确实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炽坐在他面前,撇了眼他的肚子,脸色有些发白。   这段时间燕炽总会盯着他的肚子看,脸色都不太好。江挽看回去,燕炽眼神却闪躲开了,弄得江挽一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   《磐石》上映后江挽终于上了次网,电影有关他的话题下都在夸他的演技,之前质疑和喷他蹭缉毒英雄的那些评论也消失了。   工作室之前登他的微博发了宣传微博,江挽发了条日常微博,又挑了几条评论回复表示近况之后就退了。   出于安全起见,他还是在预产期的前一个月住进了医院。   乐时渝让经纪人空出江挽预产期前后的那半个月,打算来陪他。   在他来之前,医院发生了一件事——江挽的医院和病房被泄露,有人装作护士,险些溜进病房对江挽不利,守在门口的保镖意识到没见过他,及时将他拦下来,才没有酿成大错。   院方及时滑跪,但江挽还是转去了燕炽联系的医院。   燕炽陪江挽住在病房,越临近日期,他的脸色就愈发苍白难看。   终于,在乐时渝赶过来的前一天,江挽突然感觉腹部疼痛,招来了医生,被医生宣布即将提前生产时,燕炽白着脸吐了。   小陶原本紧张到手心冒冷汗,正拿着手机打电话通知祝荣华夫妻和乐时渝,还有红姐,见状:“?”   江挽侧躺着弓着身体忍痛,脸色白得像纸,但还算镇定,而小陶之前就预演过这个场景,所以处理起来也有条不紊,只有燕炽,反应比他们两人还大。   “燕少爷怎么了?”小陶赶紧朝医生使眼色,“快去看看。”   医生只是看了洗手间的方向一眼,了然:“没事,他太紧张了。”   小陶:“……”   “这种现象很正常。”医生笑着说,“如果准爸爸太紧张准妈妈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没事的,缓一缓就好了。”   小陶:“………………”可他不是准爸爸啊!   这个医生估计不上网。   洗手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小陶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江挽,帮他擦掉冷汗,心里嘀咕:燕少爷这也太爱了。   燕炽往脸上泼了把冷水,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倒影,苍白的眉宇间多了几分阴沉。   “没出息的傻逼。”燕炽对着镜子冷笑,冰凉的手指扶着洗手台,洗手台的温度都似乎高于他的体温。他幸灾乐祸:“哈!千防万防几个月,还不是我赢了?谁是草履虫?”   “是我陪老婆生宝宝。”   “没用的懦夫,”燕炽:“老婆现在、以后都是我的了!”   主人格已经被迫陷入了沉睡,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燕炽唇角挑起一抹极度讽刺的笑容,自信走出门:“哥——”   江挽鼻息颤抖,额头渗出冷汗,虚弱无力地睁眼看了他一眼,脸上毫无血色。   燕炽仿佛被人一下楔进紧窄窒息的皮套,头皮被扯得发紧,头顶的那根神经疯狂跳到几乎快炸裂——他唇角的弧度倏地压了下去,掌心冰冷,双腿发软,那股被强压下去紧张的反胃感顷刻卷土重来,冲得他头晕目眩。 第88章   燕炽在那边如坠冰窟, 肝胆俱裂,江挽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缓过了这一波疼痛。   红姐、乐时渝和祝荣华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即赶了过来, 陈文石年年带高三, 课多,也没办法离开学校,因此没跟祝荣华一起过来。   也是巧,祝荣华这两天原本也在医院陪江挽,但偏偏今天不在,江挽身边就只有一个小陶和燕炽, 她赶过来的时候刚好和其他两个人撞上了。   江挽还没进产房,正被小陶扶起来吃东西保存体力。   燕炽惨白着脸喂他, 看见他们仨进来也只是机械地转了下头, 手腕几不可见地发着颤。   乐时渝看见燕炽比他还没出息,突然就不紧张了。   ——燕炽的马甲四处漏风, 江挽身边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是谁了。   这层楼只有江挽住的这一间高级VIP病房, 设备和人力都只围绕着江挽一个人运作。江挽上午腹痛,打了无痛,快晚上的时候才被送进产房。   燕炽从江挽进了产房之后就沉默寡言, 在众人的侧目中又吐了两次, 头疼、腹疼得面无血色, 僵硬地同手同脚。   “我感觉他快倒了。”小陶和乐时渝咬耳朵。   乐时渝深有所感地点头,他从小陶这里了解到了前因后果:“别太爱了。”   两人都紧张,眼底深深藏着焦虑,坐立难安地在产房前的走廊。   手术的白炽灯光晃得江挽眯起了眼睛, 医生和助产护士在一旁和他说话,落在他耳里嘈杂一片。他剧烈喘息, 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挽挽。”奶奶慈爱的声音忽然穿过所有嘈杂,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江挽偏了下头,好像看见了老人那张熟悉的脸。   奶奶站在白光处,身旁似乎站着好多人,江挽却看不清他们的脸,他呢喃:“奶奶……”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有人高声说。   江挽挣扎中被几双手按了回去,他已经泪眼滂沱:“奶奶,我好想你……”   老人却始终只是微笑。   江挽已经认出了她身边都是她逝去的亲人,泪如雨下,嗫嚅着嘴唇盯着那个白光处,想要再听她叫他一声,周遭的声音却嘈杂得更厉害,有人快步走出了产房,过了会儿终于带了一个人回来。   “哥哥……”有人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将他被冰凉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头发撸到脑后,露出那张苍白的、因为痛楚用力微微扭曲的脸,冰冷哆嗦的嘴唇亲了下他汗湿的额角,强行压着不太稳的声线安抚着江挽,“哥哥,别怕,我陪着你。”   逝去的亲人渐渐幻灭,江挽被重新拉回人间,眼睛终于聚焦,眸中倒映着握着他的手半跪在他面前穿着隔离衣的燕炽。燕炽戴着口罩,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慌张和害怕。   见他终于恢复了点神智,燕炽勉强笑了一下,隔着口罩挨了下他的手背,他从江挽刚开始阵痛就心疼得红了眼眶,眼泪一直没掉下来,这会眼泪终于打湿了口罩:“哥哥,是我。”   “小芽宝宝马上就要出生了,”他哽咽了一声,“哥哥再坚持一下。”   江挽听见他的哽咽:“…………”   燕炽的主人格不会表现得这么没出息,这大概是他的副人格。   江挽微叹了口气,虽然没说话,却用力攥紧了燕炽的手,几乎要将他攥得骨裂。   他耳鸣得厉害,只能机械地配合着助产士的口令。他身体的疼痛仿佛真真切切地从他们相贴之处传递到燕炽身上,燕炽更用力地回握住他。   他提前学过拉玛泽呼吸法,因此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宝宝出来的时候江挽力竭得快昏睡过去,但婴儿的啼哭将他重新拉扯回来。   助产士检查了小婴儿,才将他放在江挽身边,笑着恭喜他:“恭喜你,宝宝是个六斤的男孩儿。”   江挽浑身湿透,好似睡在冰冷的汗水里,小雪芽靠近了他,哇哇的啼哭停了下来,小手攥成小拳头,依偎着孕育他的母亲。   他才刚出生,小脸儿还皱皱巴巴,浑身红通通,眼睛睁不开,头上还有胎脂。   江挽疲惫地低着眉,温柔地用手指蹭了下小婴儿嫩嫩的脸蛋,轻声说:“欢迎你,我的小雪芽。”   小雪芽不谙世事挨着他。   助产士含着笑看着他们。   然而,就在这时,产房里突然想起“咚”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一直看着摇摇欲坠的燕炽在坚持了一天后终于不负众望的,晕倒了。   众人:“……”   江挽和小婴儿一起被推出了产房,守在外面的几人一拥而上,在看见有两张床被推出来的时候几人都一头雾水。   “辛苦了。”祝荣华摸了摸江挽的脸疼惜说,“平安就好。”   陈文石已经从学校赶过来,看着闭着眼睛睡得一脸恬静的小婴儿,一脸喜色:“小宝贝乖乖睡觉呢。”   乐时渝悬在心口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下来,先看过江挽和小婴儿,才幸灾乐祸嘲笑道:“刚才不还厉害吗?怎么横着出来了?”   江挽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刚才你突然出现癔症,医生叫我们进去一个人陪产,”小陶解释说,“本来是祝老师进去的,但燕少爷差点把门拆了,只能换他进去。”   江挽:“……”   “先回病房吧。”红姐说。   一行人先让助产士把江挽推回了病房,江挽最后还是疲倦睡了一觉。   他休息,众人才把小婴儿带出了房间,在客厅团团围着他哄,轮流抱他。   燕炽也在江挽的病房,医生检查过他,他没什么事,醒了就好了。   房间门将外面的动静隔绝在外,燕炽突然坐起身,下床的哐哐动静让江挽皱了下眉。   燕炽站在他床边,见他双眼紧闭毫无知觉,冷汗直下,摸了下他苍白的脸和脖颈,触感温热,脉搏的跳动也很正常,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双腿发软跪在江挽床边,额头抵着他的床,低喃了句什么。   江挽睡得很熟,没有被他吵醒。   外面隐隐传来轻微的说话声,每个人都饱含爱意地逗弄小婴儿。   被燕炽抵住的那小块儿地方被无声打湿。   燕炽被副人格剥夺了陪产的过程,心脏残留的惶恐却让他浑身发软、控制不住的战栗。   “哥哥。”他依旧眩晕,低声说,“我错了。”   即使怀孕前期再轻松,孕晚期江挽也开始表现出不适:腿浮肿、无法长时间站立、胎动时几乎变形的肚子、晚上因为浮肿的腿睡不好……   从江挽进入孕晚期后的每一天,燕炽都处在一种极度的恐慌中。   他越是了解怀孕和生产的风险,他就越无法承受,越悔恨他在此之前竟然可以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地以为江挽会给他生孩子。   门突然被打开了,灯光倾泻,铺在燕炽身上。   “燕少爷,你醒了?”小陶站在门口,见他果然已经醒了,压着声音问,“想吃点什么吗?”江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他们也没怎么吃,现在正准备打电话订餐。   燕炽显然没什么胃口。但小陶往床上溜了眼,轻声劝道:“咱先让江哥休息会儿吧。”   于是燕炽站起了身,跟着小陶出去了。   乐时渝正僵硬地抱着小雪芽,护士正在纠正他的姿势,燕炽在他身边顿了顿,看了眼他怀里的小婴儿。小雪芽脸蛋胖嘟嘟,砸吧了两下嘴吸吮,舒舒服服睡在乐时渝的臂弯。   小婴儿刚出生就饿了,江挽在休息,众人没去吵醒他,兑了提前准备好的奶粉喂他,现在他浑身都是奶香味儿,一只小手还牢牢抓着祝荣华的一根手指,不哭也不闹,很好哄。   乐时渝忍不住说:“好乖的宝宝。”   众人都围着小宝宝打转,燕炽却一声不吭坐到了沙发,扶着额缓过一阵眩晕。   他看见这个小婴儿,就条件反射地想起了被迫陷入昏睡前最后一次见到的江挽,他苍白和忍痛的脸色仿佛扭曲成螺旋,将他吸进无尽的旋涡,那股恶心反胃的欲望似乎再一次攥住了他的咽喉。   燕炽揉着额角,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很快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江挽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中途医生来看过他两次,他也毫无察觉。他醒的时候宝宝正躺在他床边的婴儿床里乖乖睡觉。   “你醒了,江哥?”小陶轻声说,“饿了吗?渴吗?燕少爷刚做了鲫鱼汤,要不要喝点?”   “嗯。”江挽点了下头,声音有些虚软,“其他人呢?”   “在睡觉,估计现在都要起了。”昨天晚上众人轮流看着江挽,只是现在刚好轮到小陶在,他扶着江挽坐起来,打开保温桶,将熬得奶白的鲫鱼汤倒出来,想喂江挽喝汤,江挽却伸手接了过来。   鲫鱼汤还温热,江挽喝着汤,眼睛却看着婴儿床里的小雪芽。   “宝宝昨天到现在喝了四次奶。”小陶见状忙说,“宝宝很乖,一直没闹。”   江挽喝完了一碗汤,把空碗递给小陶,小陶把小雪芽抱起来放他身边。他刚放下,小雪芽就醒了,闻到了奶香,闻到了奶香,下意识张开嘴吸吮——是想喝奶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哈。”小陶笑嘻嘻带着空碗和保温桶出去了。   江挽耳根有些红,略显生涩地将胸脯凑到小婴儿嘴边,小婴儿吸吮过奶嘴,吃奶已经有些熟练了。   他还这么小,江挽一只手都能拖住他的背。   江挽低头看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出生还没有二十四小时,皮肤还是粉红,也没洗过澡,身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胎脂,江挽眼神温柔如水。   等小婴儿吃完,其他人才进来看他,众人都在他的病床边,燕炽却站得有些远,沉默无声,像雨夜的幽灵。   江挽抱着婴儿抬眼看他,他白着脸朝江挽弯起唇,嘴唇翕动,无声叫了声“哥哥”。   ……还在后遗症。   江挽无法判断他现在到底是哪个人格。   江挽在上一家医院待产的消息早就被传到了网上,这段时间网上一直有他产子的风声。   而乐时渝在小雪芽出生的当天晚上发表了给他写的那首歌,《小芽》。   这首歌在被命名之前就上过热搜,乐时渝和江挽的粉丝都知道这是写给江挽肚子里的宝宝的歌,听过demo,现在乐时渝一声不吭发布了正式版,连微博都只有一个跳转链接,没写任何一个多余的字,但粉丝们都纷纷猜测江挽可能已经产子。   但没有人回应。   直到过了两天,江挽在微博发布了一张他托着小雪芽小手的照片报平安。   @江挽:【欢迎你,我的小雪芽】   转赞评飞快上涨,恭喜江挽的评论都被立即顶到了最上面:【恭喜宝宝!!!!】   工作室闻讯赶来:【恭喜老板喜得贵子~】   陆陆续续有不少合作过的导演和艺人出现在评论和转发区,江挽都一一回了他们。   工作微信和私人微信都爆了消息,江挽把工作微信交给了小陶处理,自己只处理私人微信的消息。   他婉拒了所有想来看他的人,但有些人却无法推掉。   比如韩冀。韩冀从知道江挽怀孕之后就一直很高兴,江挽是在公开消息之前主动联系的他,因此没有拒绝他来看他。   韩冀抱着小雪芽,弹着舌头逗他。   “小芽。”韩冀红着眼眶轻声说,“我是韩爷爷。”   小雪芽已经能睁开眼了,圆溜溜的眼睛好奇似地盯着他。   小陶要扶着江挽下床活动,燕炽伸手拦住了他。小陶看了眼江挽,见他没阻止,便缩回了手,把位置让给了燕炽。   “哥哥。”燕炽搀住了江挽,轻声说,“我来帮你。”   江挽轻轻“嗯”了声,把着他的小臂。   燕炽手臂温热,稳稳地托着江挽。江挽这两天一直在下床活动,现在其他人在陪小芽,江挽便让燕炽拿来帽子和口罩,陪他下楼走走。   他们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小芽可爱吗?”江挽在等电梯的时候问。   燕炽喉咙动了动,“可爱。”   “他出生后,你好像还没看过他。”江挽轻声说,“你不喜欢他吗?”   “没有不喜欢。”燕炽弯了弯唇角,握着江挽手的掌心却被冷黏的冷汗打湿,他停顿了一秒,“他是你的孩子,哥哥,我不会不喜欢他。”   江挽半依偎着燕炽,掌心感受到他的冷意,只是静静看着他们在电梯门上的倒影。   他们这层楼的电梯是专用电梯,直达一楼。   电梯门打开,江挽拢了拢帽子和口罩,在燕炽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电梯,去花园里散步。   “那天陪产的人不是你。”江挽说。   燕炽喉结微滚,“嗯”了声:“是他。”   “原本我想陪哥哥。”他低声说,“但是被他抢先了,我……有点没出息,对不起。”   江挽现在已经知道他两个人格切换的方式,口罩后的唇角微勾,说:“你们都一样。”   一个在他还没进产房就因为心情起伏太大被副人格夺了身体,另一个在他生完小芽之后就当众哭着晕了过去,事迹传遍了整层楼。   燕炽微微一笑,低声拆副人格的台:“他现在还没醒。”   江挽鼻间滚出一缕笑。   护士站的护士和同事交接之后推着轮椅追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江挽走了一会儿就累了,护士赶紧把轮椅推上来,燕炽从她手里接过轮椅,扶着江挽坐下,护士小姐识趣地离开了。   十月底的天气转冷,即使出了太阳也不暖和,燕炽蹲下身整理江挽膝上的毯子,正要起身,江挽却按住了他的手,叹了口气:“燕炽。”   燕炽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着他。   这个角度,足够他看清江挽藏在帽檐下的眼睛。   “哥哥。”他眼神内敛温顺,和副人格迥异。   江挽看过燕炽的副人格听见医生说他出现癔症差点拆了产房的门的那段监控视频,燕炽宛如一头发疯的雄狮,如果不是医生及时换人,他当天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来。   他垂着视线凝着燕炽一会儿,终于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他脸上的瘢痕凹凸不平,为了防止江挽看见他就想起燕铭,他始终没有卸掉这些东西。   燕炽眼神微动,大胆地抬起手握住了江挽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   “我只会有小雪芽一个孩子。”江挽轻声说,没有抽回手。   燕炽微微收紧手,眼神认真深寂:“我结扎了,哥哥。”   江挽没意料到这件事,眼中流露了些许意外。   “就在小芽出生的那天。”燕炽说,“哥哥说得对,我的基因的确不太好。而且——”他对江挽生孩子这件事有了阴影。   他微顿,继续说:“如果哥哥愿意,我会一直把小芽当成我的亲生孩子。”   江挽认真看着他,没有问他以后会不会后悔,过了许久,他从燕炽掌心抽回手:“把你脸上的东西都去了吧。”   燕炽眼睛微亮:“哥哥?”   “我给你一次机会。”江挽轻言细语地说,“你不要让我失望,燕炽。” 第89章   江挽不是轻易就做了这个决定, 他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   燕铭留给他的阴影一直都在,但他不能带着这个阴影过完剩下的几十年,燕炽陪在他身边的这两年, 他一直在观察他。   燕炽也许真的和燕铭不一样, 是真心爱他。如果是这样,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也给他自己一个彻底摆脱燕铭的阴影,进入新生活的机会。   江挽看见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刹那,燕炽眼底迸发出的浓烈炽热的喜悦几乎要把他灼伤:“好。”   “哥哥。”燕炽知道要他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他忍耐不住许诺,“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爱你。”   江挽垂眉, 片刻重新抬起手,指腹触到了燕炽脸上的瘢痕, 摸索着将它撕了下来。   燕炽不躲不闪仰着头任他将假瘢痕撕下来, 皮肤在它们被撕下来之后飞快红了起来,他的脸却完完整整暴露在江挽眼前。   他脸上那道被副人格用刀划出来的疤痕也被他祛掉, 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如果不仔细看,已经无法看出来。江挽柔软的指腹蹭过这条疤痕。   “回去吧。”江挽说。   “好。”燕炽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推着江挽回病房。   他们回去的时候小芽宝宝又睡着了。   韩冀万分舍不得地站在婴儿床边, 满目慈爱地看着他, 见他们回来, 小声和他们打了招呼,而后落在燕炽脸上的目光忽然顿住。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想到燕炽出去一趟回来就露脸了,一时之间都对着他那张和燕铭极其相似的脸怔愣。   燕炽却没在意他们的视线, 扶着江挽回了病床休息。   众人在他俩之间打量了两个来回,大概猜出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都没问,但韩冀是在场唯一一个不知道燕炽是谁、燕炽和燕铭的关系的人。   还是小陶和他解释他才知道这件事,但这是江挽的个人感情生活,他也不好插手,只好转过去继续看小婴儿。   小陶把轮椅推到了外面的客厅放着,乐时渝削好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江挽手边:“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还好。”江挽摘下口罩和帽子,被燕炽接过去放起来。   韩冀在医院呆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江挽也没在医院住多久,出院后直接去了碧云馆。   碧云馆的别墅已经按照他的喜好重新装修了一遍,老房子的东西也在他住进医院之前就搬进来了,雇佣的专业护理团队、以及高级管家和几个住家保姆都已经在这里待命,江挽出院后他和小婴儿就能立即得到妥帖的照顾。   乐时渝推了半个月的行程之后还是没抗住他哥和经纪人的连番轰炸滚回去工作;有了更专业的团队,小陶终于不用再住在江挽家里照顾他,江挽给工作室发红包的时候格外给他多包了一个大红包作为他这段时间的辛苦费和补贴。   红姐和两位老师也回去了。   燕炽和粥粥住进了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在江挽的默许下,燕炽会来别墅给他做饭,以至于江挽雇的几个住家保姆在厨艺上根本没有任何发挥的机会。   燕炽过来的时候偶尔会带上粥粥。粥粥这段时间恢复得很好,体型又大了一些,它许久没见到江挽,见到他的时候很兴奋,想扑他,被燕炽拽了回去。   但小婴儿太脆弱娇嫩,燕炽很少带粥粥过来。   小雪芽母乳和奶粉混着喝,晚上江挽休息的时候保姆轮流照顾他,他也乖,吃饱了就睡,不会吵着要妈妈。   他满了一个月,江挽也休养了一个月。大概是身体负荷重的缘故,江挽休养的这一个月清心寡欲,没有任何想法,他这一个月都休养得很好。   小雪芽满月的时候江挽低调请了老师和几个亲近的朋友吃满月酒。   回去的路上,江挽抱着小雪芽,和燕炽在一辆车。   保姆和另外几个保镖一辆车。   这个时候的小雪芽已经完全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粉红,也长开了,脸上长了肉,肉嘟嘟的小脸蛋白白嫩嫩,被妈妈抱在怀里,小手抱着奶瓶,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盯着江挽看,突然对他笑了下。   他还只会笑,没办法笑出声,江挽注意到了他的笑容,低头亲亲他嫩嫩的脸蛋,又用鼻尖轻轻蹭他的小脸儿,嗅到了他身上的奶香:“小宝贝。”   小雪芽朝空中抓了抓小手。   江挽于是捉住他的小手亲了亲他的手心。   燕炽目睹了这个过程,终于轻声问:“可以让我抱抱他吗,哥哥?”   江挽闻言看了他一眼,眼底还残留着暖融融的笑意。   燕炽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小芽就脸色苍白,像难受至极,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就好像回到了他生产的那一天。因此从小芽出生后,江挽没让燕炽抱过他。   “会抱吗?”江挽问他,眼中的笑意没有褪去。   “会。”燕炽说,“之前学过。”   江挽低眉,指骨蹭了蹭小芽肉嘟嘟、嫩滑的小脸,把小芽交到了燕炽怀中。   燕炽小心将小芽托在怀里,小婴儿骨头软,在他怀里显得更娇小。而燕炽人高马大,抱婴儿的动作却十分娴熟标准,不像第一次抱小婴儿。   江挽相信了他之前学过。   ——大概还瞒着他们所有人去报过班。   燕炽低头,小雪芽在他怀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咬着奶嘴嘬奶,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抱他的陌生叔叔,粉嘟嘟的小嘴边有奶水溢出来。   燕炽伸手抹掉了他嘴边溢出来的奶水。   于是小雪芽大方地露了个笑给他。   小雪芽出生之后,燕炽从来没仔细看过他。现在他把他抱在怀里,忍耐着眩晕,仔细凝了他的小脸许久。   他长得像江挽,完美地继承了江挽漂亮的五官,现在小小的一团,雪团可爱。   在燕炽的凝视中,小雪芽吐出奶嘴“啵”的一声,古灵精怪地朝他吐了个大大的奶泡泡。   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着每一个抱他的人吐泡泡。江挽单手支颐,满目柔情地看着燕炽怀里的宝贝儿子,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婉的柔光。   “——小雪芽。”燕炽终于柔声开口,引得江挽目光从小雪芽身上挪开,落到他脸上,“我是,”他微顿,指腹蹭着小婴儿的下巴,笑了下,说,“我是叔叔。” 第90章   “叔叔”是现目前最适合燕炽和小雪芽的称呼, 至于以后会不会改变,还没有人知道。   小雪芽的回应是又吐了个泡泡,然后朝叔叔甜甜地笑。   他不喝奶了, 江挽探手擦掉他嘴边的奶水, 拿走了他的奶瓶,他也只是跟着转了转眼睛,没有闹着要回去。   燕炽指背小心蹭着小雪芽柔软的小脸,眩晕死死攥着他的胃,他脸色不太好,表情却如常。   婴儿刚出生, 江挽白天非必要不会让保姆接手小雪芽,所以刚才他一直抱着他。他看着燕炽的脸色, 问:“需要换我抱吗?”   “不用。”燕炽却说, “他很可爱,哥哥。”   江挽眉眼温柔如水看着他们, 喉间“嗯”了一声。   车驶入碧云馆, 在别墅前停下。   天快黑了,下着小雪,保镖举着黑伞护着江挽下车。   江挽转头看见另一个保镖举着伞护着燕炽从另一边下车, 燕炽似乎有些身形不稳, 下车时几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但瞬间被他稳住了。   小雪芽稳妥睡在他的臂弯打了个哈欠,燕炽低头,扯了扯小雪芽的襁褓,把他的小脸儿挡住避风, 抬头撞见江挽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笑了下:“哥哥。”   保镖将车驶进了车库, 江挽走到燕炽面前将母婴包递给他,把在他臂弯里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雪芽接了过来。燕炽拎着母婴包,接过保镖手中的伞护着他们父子,一道穿过中庭回了别墅。   十一月底的冰冷寒风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衣服就被驱散。直到进了别墅,被暖气包裹,江挽才揭开小雪芽脸上的布,边往里走。   保姆陈姨接过燕炽手里的母婴包,突然“呀”了一声:“您脸色好差,今天也要回去吗?”   燕炽还没说话,就听前方传来江挽的声音:“他不回去。”   燕炽抬起头看向他,脸色比雪还白。江挽抱着小雪芽站在不远处,回头看着他,淡笑道:“陈姨,接一下他的外套。”   “诶。”陈姨忙把母婴包挂在胳膊,“燕先生,把外套给我吧。”   燕炽脱下外套交给他,快步走到江挽身边,苍白的眉宇透着几分脆弱,江挽却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上楼。   现在还没到他休息的时间,保姆还不会来把小雪芽接走。   小婴儿在江挽臂弯里闭着眼睡觉,过了会儿又睁开了眼睛,憋着嘴吭吭唧唧,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醒啦宝宝?”江挽温言细语哄他,亲亲他的小脸,手伸进襁褓摸了摸他的尿不湿,然后回头看了眼燕炽。   燕炽低眉:“怎么了,哥哥?”   “学过换尿不湿吗?”江挽问。   燕炽点头,他猜到了江挽想让他做什么:“学过。”   江挽带小雪芽进了婴儿房,燕炽主动在他的小澡盆里放好了热水。江挽将小雪芽从襁褓中剥出来,才看向燕炽,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去拿张尿不湿来。”   尿不湿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燕炽出去取了一张尿不湿过来,江挽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换吧。”他的笑容明显了一些,似乎还带了点狡黠,“宝宝要哭了。”   燕炽迷恋地看了眼他的笑容,面不改色脱下小雪芽身上的尿不湿,在小澡盆里洗干净他的小屁股,用柔软的大毛巾将他包裹起来放在沙发,给他穿好新的纸尿裤。   小雪芽最开始含在眼中的那一泡眼泪还是没掉下来,燕炽给他换纸尿裤的时候他就吃着小手滴溜溜地看着他。   “小宝贝。”燕炽边生疏地哄小婴儿边裹好他的襁褓,“小乖宝。”   江挽抱起了小雪芽。小雪芽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眼馋地看着他的胸口,又开始吭叽吭叽。   燕炽扶着江挽站起身,江挽指尖轻轻点了点儿子软嘟嘟的小脸,说:“刚才才吃了奶,小馋猫。”   江挽抱着儿子回了房间。燕炽今天晚上会住下来,但江挽没让保姆收拾房间,明摆着是让燕炽和他睡一起了。   燕炽不是第一次进江挽的房间,也不是第一次留宿。   在江挽刚出院的那段时间,江挽夜里起床不太方便,燕炽那段时间经常留下来□□,每次江挽有什么动静他都会及时睁开眼。   但这是燕炽在江挽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之后第一次留下来。   江挽抱着儿子回了房间,燕炽让保姆进去收拾婴儿房。   江挽一天没喂小雪芽,撩起衣襟的时候乳香四溢,滴到了小雪芽脸上。小雪芽找到了迫不及待叼住,燕炽进房间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抹掉小雪芽脸上的奶水。   听到燕炽进来的动静,江挽抬了下眼,耳根微微红润,放下衣襟搭在小雪芽的脸上,将所有的画面都隐秘地藏起来。他托着小雪芽,小雪芽藏在衣襟后小猫儿似地吃奶。   一个月大的婴儿吸吮的力道不轻,江挽微微蹙起眉,掀起眼皮看向定定站在门口的燕炽。   “好神圣。”燕炽的大脑里猝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它喃喃,难掩痴迷,“老婆好像在发着圣光,是神迹。”   ——副人格在沉睡了一个月之后,终于苏醒了。   燕炽不动声色走向江挽:“哥哥。”   “你现在可以去洗澡。”江挽轻声说。   “洗澡?洗什么?什么澡?”副人格吃惊地说,声音中的虚弱褪了点,恢复了些中气,“狗日的,你他妈趁我不在的时候干了什么?”   “好。”燕炽面不改色颔首,“我去拿睡衣。”   副人格被刺激到嫉妒:“你在我老婆家还有睡衣???!”   江挽没在意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话,点了点头,垂下眸。   燕炽从衣柜里取了件睡衣,进了江挽卧室的洗漱间。   副人格没有沉睡时的记忆,因此并不知道他到底沉睡了多久,他通过主人格的眼睛看见了浴室的布局,并在经过洗手台上的镜子时惊鸿一瞥,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燕炽打开热水器,热水哗哗淋下来,他闭着眼将湿透的发丝撸向脑后,苍白的脸色被滚烫的热水蒸腾得红润起来。   眩晕仿佛被热水逼退。   “问你和老婆发生了什么,哑巴了?”副人格敏锐察觉到了主人格和江挽相处状态的变化,阴恻恻地说,“我老婆为什么对你这么和颜悦色?他房间的衣柜里为什么有你的睡衣?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燕炽却充耳不闻,抹掉了脸上的热水,关掉热水,压下沐浴乳的按压泵头。   副人格急躁地骂了他两句:“你聋了?”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不会因为是我陪老婆生宝宝,然后嫉妒了?破防了?”   “不至于吧,周灼。”副人格慢条斯理刺痛主人格,“虽然我亲了老婆、老婆当时一直拉着我的手,他那么疲惫,还低头看着宝宝,说‘欢迎你,我的小雪芽’,那么温柔神圣的画面都被你错过了,但你也不至于破防到这种地步吧?”   这些细节,没有人告诉过燕炽,他也的确错过了江挽在产房时的所有细节。燕炽手一顿,闭着眼弯起唇,笑容有些冰冷病态。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终于慢悠悠开口,“哥哥生完孩子的当天,我去结扎了。”   副人格:“?”   副人格:“…………”   “你他妈的。”副人格不满说,“结扎之前问过我意见了吗?”   “重要吗?”燕炽却轻飘飘说,“你不过是一只寄生在我身体里的寄生虫。”   “你的意见重要吗?”   副人格气得跳脚:“你****!”   燕炽在他聒噪的噪音中加深了唇角冷冰冰的笑意:“很生气?”   副人格:“你********!!”   燕炽的笑意更深。   浴室水声哗哗,江挽低眉揭开衣襟,看见儿子闭着眼衔着他睡颜恬静,睡梦中还时不时动动腮帮嘬一口奶。   他在车上吃过奶粉,只是江挽回家之后穿得单薄,被他闻到了香味,馋了,其实不太饿。   江挽小心托着他抽出来,眼疾手快将烫过之后的奶嘴塞进儿子嘴里。   他动作快,又熟练,于是察觉嘴里的东西被抽走之后刚准备张嘴哇哇哭的小雪芽立马就被安抚好了,啧啧嘬着奶嘴睡觉。   “小哭鬼。”江挽亲了他一口,又揉了揉胸口,按下房间连接一楼保姆间的按铃。   没过多久,保姆敲了两下门,无声无息开门进来,将小雪芽从江挽怀中接走了。   江挽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肢体,起身,去了外面的浴室洗澡。   等他再回来,燕炽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吹风机。江挽的头发还在滴水,于是坐到了他面前。   “小雪芽被保姆带回婴儿房了。”江挽眉低眼慢,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在吹风机的呼呼声中说。   “刚才我去看过了。”燕炽挑起湿润发丝按摩着江挽的头皮,手指偶尔擦过江挽光·裸的耳根和后颈,“小宝睡着了。”   吹风机的呼呼声和燕炽按摩的力道让江挽有些昏昏欲睡,他散漫地看着燕炽在镜子里的倒影,见他脸色红润,说:“缓过来了?”   燕炽似乎有些不理解江挽在说什么:“哥哥?”   “你看见小芽,就会不舒服。”江挽轻轻说,“为什么?”   燕炽沉默了两秒,坦诚说:“是后遗症。”   江挽微微扬起眉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看见小芽,就会想起你生他的那天。”燕炽继续说,“那天,我很害怕,害怕你太痛,恐惧会因此失去你,所以我每次看见他,都好像回到了那天。”他说着微微笑了下,像是安抚江挽,“我会努力克服它的,哥哥。”   “我不会让它——”   “我不会死。”江挽淡声打断他,“就算我生小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医院会优先选择救我。”他抬起右手,向燕炽展示手腕上的荆棘纹身,“好不容易摆脱燕铭,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死。”   “……我知道。”燕炽捉住了江挽的手腕,拇指轻轻磨砂那条瘢痕,低下头,凑到唇边吻了吻,“我会尽快走出来的,哥哥。”   江挽的头发被吹得半干,但他没让燕炽帮他吹下去。他偏过头,在燕炽低头吻他手腕的时候主动亲了下他的唇角。   这是江挽第一次主动在床以外的地方亲他。   燕炽愣了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一脸的想追上去继续和他接吻,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眼睛亮得惊人:“哥哥。”   江挽被他握住的右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捧着他的脸,鼻息带笑,近距离扑在他脸上:“怎么了?”   “我……”燕炽喉结控制不住地滑动。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燕炽?”江挽问他。   燕炽面色潮红,不太像从浴室里带出来的被热水蒸出来的红润,更像激动出来的,江挽还能感受到他脸颊的滚烫,他看着他的眼神也快被蛊惑到迷离:“我们,”   他打了个顿。   江挽之前说给他一次机会,这个机会可以是男朋友,也可以是追他的机会。   江挽今天只请了关系密切的几个人吃小雪芽的满月酒,在场的人除了燕炽都和江挽关系匪浅,江挽虽然没有正式向他们介绍他是谁,但所有人都会默认他是江挽的男朋友。   男朋友,就意味着他可以肆意和江挽接吻、上床,可以再也不用对他好也要小心翼翼询问他的意见,以免惹他生气。   ——就算他们不会默认他是他的男朋友,至少也应该是关系暧昧的男性朋友,这也已经赢了其他人一大截,燕炽也会满足。   那股眩晕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脑海,燕炽舔了下忽然有些干燥的唇缝,喉结微颤,试探地、大胆地说,“我是哥哥的男朋友。”   在说出口的刹那,他听见了副人格愤怒的震颤。   江挽仰头奖励了他一个吻。   吹风机彻底停下来,被随意放在梳妆台,梳妆台的镜子里倒映着燕炽难·耐地、焦·渴地吻着江挽,江挽雪白脖颈都涌上了血色,是漂亮的粉。   江挽被抱了起来。   但他叩住了燕炽的手。   “我不会做什么,哥哥。”燕炽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哥哥身体还没养好。”   江挽环抱住他的脖颈,轻轻叹了口气:“好。”   燕炽最后还是帮他吹干了头发才将他抱上床,他表现得有些黏人,从身后环抱着江挽,亲吻他的侧颈:“哥哥……”   江挽牵着他的手放在没被小雪芽吃过的地方,看着燕炽,眼睛里像覆着一层琥珀色的水膜,轻声:“小雪芽没吃完。”   小婴儿没吃完,他不太舒服。而且如果不弄出来,明天早上又会像今天晚上这样滴小婴儿脸上了。   燕炽坏心眼地按了两下,被江挽似嗔似怒地瞪了眼才老老实实帮他。他是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和小婴儿不一样,江挽抱着他的脑袋,房间里渐渐只能听见他的鼻息。   燕炽被压着,入目都是如丝绸般光滑的雪白,只有眼前那一点红。它们之前还没这么红,后来被他和小婴儿吃多了,就变成这样。   燕炽的呼吸扑到他身上,激起一阵刺刺麻麻,江挽舔了下嘴唇,感受到了久违的瘾。   最后燕炽带着奶香和江挽接吻。   江挽微微有些恼怒,但避不开他的唇舌,只能接了这个吻。   “你不听话了。”他断断续续地说。   “抱歉,哥哥。”   副人格气到质壁分离,苍蝇般在他耳边聒噪个不停。   燕炽从他的聒噪中艰难听着江挽说话,但他依旧无法听清江挽说的话,只是暧昧低喃,却误打误撞回答了江挽。   他食指抵着江挽的下颌,梏着他不让别开,含着他的舌尖含含糊糊地说:“抱歉,我忍不住了。就今天,就今天一晚,求求哥哥……”   副人格冷笑:“…………你是人吗连我老婆都骗?是你老婆吗你就敢亲?你没断奶吗还要吃我老婆的奶?!撒嘴!把我老婆放开!!”   江挽眼尾潮红,被燕炽亲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小雪芽的口粮也被他吃得空空如也,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搂着他的腰身没压着他,只有滚热的呼吸亲密交融。   “他好像很生气,一直在吵,我听不见你说话。”燕炽抵着江挽的额轻声说。   江挽压着呼吸喘气,睁开眼看着燕炽:“你的副人格?”   “是。”燕炽说。   副人格有种不祥的预感,讪讪闭了嘴。   ——他感觉主人格要开始在江挽面前告黑状背刺他了。   “他之前一直在沉睡,我没办法和他商量。”燕炽耳边终于清净,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唇下侧的那粒小痣加深了他脸部的病态,但江挽离得近,无法看见他的脸,“我在浴室告诉了他我结扎的事,他很不高兴。”   “但我只是在看见哥哥生孩子的时候很害怕,不想让哥哥因为我不优秀的基因再体验这样的痛苦,想体谅哥哥,也想让哥哥看到我的决心而已,”他伤心般轻声,“但他发火了。”   副人格:“?”   副人格:“你贱不贱?”   “我和哥哥接吻,他也很生气。”燕炽牵着江挽的手碰了碰他的额角,“吵得我头疼,也听不见哥哥说话。”   江挽眼眸中覆着一层水膜,还在喘匀呼吸,没说话。   “我知道哥哥可以轻易分辨出我们。所以如果,”燕炽吻了吻江挽的指尖,祈求般说,“如果明天醒过来这具身体里的人变成了他,口不择言对哥哥说了什么,让哥哥生了气,哥哥能不能不要迁怒我?”   副人格:“………………你这个死绿茶。” 第91章   大概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指尖传来燕炽嘴唇滚热的触感, 江挽弯了弯水润的红唇,说:“好。”   副人格安静如鸡:“………………”死绿茶蛊惑他老婆。   “总有一天我要在老婆面前撕了你这张绿茶皮。”副人格咬牙切齿。   江挽不习惯被抱着睡觉,除了被八爪鱼化身的乐时渝缠上来恨不得在他身上打死结以外, 其他人很少能抱着他睡觉, 燕炽和他继续安静接了会吻,终于放开了他。   房间里留着昏暗的壁灯,江挽很快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燕炽却在他睡着之后睁开了眼,翻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江挽平躺着睡着了,昏暗光线自上而下笼在他身体上, 被渡上一层柔光,侧脸美得神圣。   “你是准备熬一晚上吗。”副人格冷笑着说, 语气中压着恼火和浓浓的讥讽, “这么怕被我抢了身体,在老婆面前戳穿你?”   燕炽没搭理他。   副人格大概也觉得无趣, 很快也不再说话。   房间内恢复寂静, 燕炽的大脑却十分活跃,江挽和他在一起的这件事不停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让他毫无睡意, 只剩下了亢奋。   “哥哥, 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燕炽的声音被完全掩在江挽浅浅的呼吸声下, “是不是对我也有一点好感?”   江挽不是那种不喜欢还会将就的人,他会同意和他在一起,这就代表他对他也有感觉。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燕炽就兴奋到战栗。   他等江挽爱上他的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从他喜欢江挽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先爱上他、也比任何人都爱得久。   他会努力让江挽真正爱上他。   燕炽沉迷地看着江挽的侧脸, 一夜未眠。   早上六点,江挽准时醒来,燕炽却已经不在他身边。   燕炽在这里留宿的第二天早上都会去做早饭,江挽习以为常进了洗漱间,刷牙的时候才发现唇角破了点皮。   不是很严重。   江挽没放在心上,很快下了楼。   小雪芽这个点已经醒了,被保姆阿姨抱在怀里,仿佛能感应到似地转过头,看着从楼梯下来的江挽笑。   这个抱小雪芽的保姆阿姨姓冯,跟着他看过来,心都化了:“哎哟,我们小雪芽还什么都看不到呢,这就知道妈妈下来啦?”   小雪芽很爱笑,露出粉粉嫩嫩的牙龈。   江挽把小家伙接过来,闻到他身上的奶香,知道他这个点已经吃过一次奶了,又熟练地摸了摸他的小屁股,纸尿裤还是干燥轻便的。   “燕先生呢?”他抱着小雪芽问。   “燕先生在厨房。”冯阿姨果然说,眼尖地发现了江挽嘴角的破皮,连个顿也没打,笑着说,“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了。”   别墅的厨房和餐厅是一体的,是开放式厨房,只是江挽现在站的位置被楼梯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厨房。   江挽发现了冯阿姨在他唇角停顿的眼神,倒也不担心她说出去。   ——他是公众人物,再加上他的情况尤其特殊,家里的几个用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进来的,再加上他们都签了保密条款,没有人会把他的事漏出去,除非他们想不开。   江挽抱着小雪芽逗了他一会儿,把他交给了冯阿姨带,然后去了厨房。   燕炽围着围裙,刚做好了早餐,见他过来,便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七点半,江挽换了衣服去楼上的健身房,他休养的这一个月都在静养,以至于胖了点,肚子有一圈软肉,他打算在复出前减下去。   工作室前段时间签了新人,红姐亲自在带,以后江挽会转成半幕后,平衡家庭和工作。小雪芽需要他的陪伴,江挽不希望小雪芽以后只亲近保姆而疏远他。   江挽现在只能适量锻炼,但他正式复出至少也要等三个月以后,身体完全恢复,所以并不着急减下来。   保姆会收拾厨房和餐厅,燕炽陪着他去了健身房。   江挽在跑步机上慢走,燕炽在另一台跑步机上跑步。   “我上午约了心理医生。”燕炽突然说,声音还算平稳。   昨天晚上他们才说到这个问题,燕炽今天就安排了心理医生。江挽不算意外,颔首,将跑步机停下来,准备去做瑜伽。   他刚开始恢复锻炼,慢走十分钟和二十分钟的瑜伽足够他的运动量了,之后可以慢慢加上去。   ——原本只有二十分钟的瑜伽,然后出去散步,但这段时间外面太冷,江挽便把散步换成了慢走。   燕炽在跑步机上欲言又止地看了江挽一眼,似乎想要讨一个吻,江挽恰好抬头撞见他渴望又克制的眼神。   江挽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演过感情戏,于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朝燕炽勾了勾手指。   燕炽乖乖被勾过去,作为听话的奖励,他如愿得到了一个吻。   “去吧。”江挽的吻蜻蜓点水,推了他一把,继而低下头,敛着眉在电子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了提前找的瑜伽视频。   燕炽知足地舔了舔微微湿润的唇瓣,说:“我陪你做完瑜伽再走。”   “不用。”江挽却说,顿了顿,“回来的时候把粥粥带过来。”   燕炽说:“好。”   虽然这么答应了,他还是等江挽做完了瑜伽才离开。   他离开了一上午。   温景瑞被副人格迫害到听到他想要心理医生就连滚带爬、落荒而逃到国外,去某国战线给士兵做公益援助去了,燕炽的人也没办法把他请回来,因此负责给燕炽做心理辅导的人就变成了他的前同事。   “哟。”副人格优哉游哉地吹了个口哨,说,“这不那谁谁吗?”   那谁谁就是春明三院前精神科主任,因某不知名原因从春明三院离职。该前精神科主任看着春明三院著了名的疯子:“……”   “我转行了。”他想起了从前在春明三院被燕炽迫害的日子,如果不是他逃得早,现在他就是温景瑞这个角色,如果他没离职,温景瑞到现在可能还只是个副主任。   前精神科主任、现某知名心理咨询工作室头牌心理咨询师宋俊杰哆哆嗦强调:“我转行了!我这里是心理咨询——”   宋俊杰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燕炽勾起了唇角,牵动了唇下侧的那粒小痣,吓得他后背直嗖嗖冒冷汗。   “别害怕,宋医生。”燕炽温文儒雅地、和气地说,“我就是来找你做心理辅导的。”   “我的心理出了问题。”   宋俊杰当年亲眼目睹他给温景瑞制造“意外”,现在还能想起当时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主人格将食指抵在弯起的唇前,眼神冰冷警告他如果敢漏出去一个字,下一个被轮到的人就是他的恐怖模样,他现在不会信他一个字。   他腿抖如筛糠,撞得办公桌哐哐响,心里知道没办法把这尊瘟神送走,又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他奇迹地冷静了下来,问:“你什么问题?”   他和温景瑞一样,在大学修读专业时就辅修了心理专业,早早就拿到了心理咨询师证书。   宋俊杰冷静地帮燕炽做完心理辅导、把他送走之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尊瘟神还真是来做心理辅导的。   “……”宋俊杰回想起刚才的咨询内容,奇道:“谁把这瘟神收服了……还一见到他生的孩子就想起那天的阴影……他还能有阴影?”   当年春明三院那么多精神病患者都被他搞出阴影了,听说在他离职后的这几年这些病人还唯这瘟神是瞻,谁能让这神经病有阴影?   “赶着要结束,是因为要回去给他男朋友做饭?这显眼包……这杀千刀的玩意儿竟然还会做饭——真的不会偷偷下毒?”   宋俊杰回想起燕炽刚才说的话打了个寒颤,旋即又怒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缺德玩意把我的咨询室告诉这个神经病了?!”   他在国内百思不得其解。   远在国外某医院的缺德玩意打了两个喷嚏,得到了士兵疑惑的眼神。士兵问他:“温医生,您感冒了吗?”   “没有。”温景瑞面不改色道,心里却猜到是宋俊杰在骂他。   温景瑞在心里画了个十字:死道友不死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燕炽离开宋俊杰咨询室,一脸平静地开车回了碧云馆。   江挽在一楼客厅用铃铛逗小雪芽,见他回来,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身后扫了眼——没有粥粥。   “哥哥,我有点事瞒了你。”燕炽溜了眼躺在他臂弯里的小雪芽。   小雪芽圆溜溜的眼睛还跟着妈妈用来逗他的小铃铛转,江挽低头又晃了晃铃铛逗他,在悦耳的铃铛声中说:“什么事?”   燕炽立即说:“我其实是个死绿茶。”   江挽:“……” 第92章   他语气中携带的个人情绪太浓烈, 以至于江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你是副人格?”   燕炽在主人格做心理辅导情绪出现剧烈波动的时候趁虚而入,那个心理咨询师也没有发现两个人格的切换。   “……”燕炽,“哥哥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江挽转回头“嗯”了声, 委婉说:“很明显。”蠢得很明显。   “但我说的是真的, 哥哥。”燕炽不知道江挽没说出来的那两个字,意图在他面前拆穿主人格的真面目,磨牙,切齿,“他就是个死绿茶。”   “我没有因为他去做了结扎就生气。”他搅尽脑汁解释,“我知道哥哥担心宝宝会遗传到我的精神病, 所以不喜欢我的基因,所以他去做了结扎我没有生气, 是他说我是寄生虫我才生气的。”   “不止是他, 我也会体谅哥哥生宝宝的辛苦,害怕哥哥会因为生宝宝……离开我。”   “昨天晚上, 我只是嫉妒他可以亲你。”   燕炽还有些愤愤, 但还是选择了屈服:“我下次不吵他了。”   江挽轻轻笑了下,放下铃铛。   燕炽:“哥哥?”   小雪芽最近学会了吃手,没有逗他的铃铛, 他又开始吃起了手。江挽把他的小手从嘴里弄出来, 擦干净他手上的口水, 说:“会抱婴儿吗?”   燕炽愣住,看着他腿上的小雪芽,喉咙不自觉滚了滚,张了两下嘴, 最后才略有些挫败地承认:“只有理论知识。”   之前主人格报班学怎么照顾婴儿的时候他没办法出来,只能旁听理论知识, 没办法亲自上手实践。   ——主人格在几乎全是孕妇的育婴培训班里太过突出,以至于培训班的孕妇和老师都夸他虽然面丑,但是是个知道疼老婆的好男人。   不管好赖,主人格照单全收。   但副人格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江挽,他不会给帮主人格刷半点好感度。   江挽把小婴儿放到了他怀中,小婴儿小小软软的身体碰到手臂,燕炽身体立竿见影变得僵硬,抱着小婴儿像抱着烫手山芋,说话都有点无措:“哥、哥哥,我……”   他才这么小一点,轻如鸿毛,燕炽感觉他稍微用点力就能伤到他。   燕炽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崩溃。   “怎么了,我看你的主人格昨天就抱得很好。”江挽撑着下颌说,唇角微微扬起,“你不可以吗?”   燕炽咽了咽唾沫:“我我可以。”   冯阿姨和陈姨两个育儿保姆看着燕炽如临大敌抱着小婴儿的模样偷笑。   燕炽艰难回忆理论知识,一只手环过小婴儿,让他的小脑袋托在肘弯,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小屁股,整个人看上去僵硬得一尊像刚复活的石雕,关节仿佛都在咔咔响。   燕炽的手臂肌肉都绷紧了,硬得如铁石,江挽托着小雪芽柔嫩的颈椎和小脑袋,免得硌得他不舒服弄哭他。小雪芽全然不知,见妈妈的脸出现,在燕炽的臂弯中开心吃着小手。   江挽把他小手拿出来,让陈姨把他的安抚奶嘴拿过来塞嘴里,然后握着燕炽僵硬的手臂揉了几下,说:“放松。”   燕炽深吸了口气,配合江挽的动作放松下来,江挽抽了手,让小婴儿完完全全睡在了他怀中。   小雪芽吃着安抚奶嘴,大大的眼睛直溜溜看着燕炽。燕炽大脑一片空白,怕吓到这个娇嫩的小东西,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但小雪芽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瘪了瘪嘴。   燕炽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一股熟悉的、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还没等他找救兵,小雪芽就张嘴“哇哇”哭起来,安抚奶嘴都掉了出来。   燕炽心脏被小雪芽嘹亮的哭声激得突突跳:“…………”   他手忙脚乱接住了安抚奶嘴,冷汗直下、汗流浃背地看向江挽,下意识道歉说:“对、对不起哥哥,我、他——”   “把奶嘴给陈阿姨。”江挽冷静说,“他刚吃过奶,你摸摸他的尿不湿。”   陈阿姨忙把奶嘴拿走。   燕炽满头大汗地去摸小雪芽的尿不湿:“是热的。”   冯阿姨已经在小雪芽的小澡盆里接了热水,另一个保姆阿姨带了张新的尿不湿同她一起过来。冯阿姨想接过小雪芽,却被燕炽制止了。   “他帮小雪芽换过尿不湿吗?”燕炽问。   江挽眼角带笑瞥他一眼:“换过。”   “我会学。”燕炽低声,“哥哥,我会学得比他更好。”   茶几上铺了厚厚一层软毯,冯阿姨几个保姆站在茶几边指导燕炽给小雪芽换尿不湿,还要给他洗干净小屁股才能换新的。   燕炽学得认真。   小雪芽已经不哭了,泪眼汪汪地躺在柔软的毯子里吃着江挽让陈姨重新拿的安抚奶嘴,燕炽擦干净他小屁股上的水,在保姆的指导下生疏地给他换上尿不湿。   江挽支着颐看着燕炽的侧脸,事实上有专门的育儿保姆,小雪芽的吃喝拉撒都有她们照顾,他和燕炽完全没必要亲自给小雪芽换尿片。   但江挽并没有提醒燕炽。   燕炽重新抱起小雪芽,这次他的动作放松了一些,如释重负看着江挽,再一次说:“我会学得更好的,哥哥。”   江挽微微扬起唇:“好。”   燕炽已经完全忘了要在江挽面前拆穿主人格真面目这件事,垂眼看着他怀中的小家伙,突然感觉一阵不真实。   “上一次我看见他,他还刚从你肚子里出来。”燕炽忽然说,“他比现在还小,身上都是你的血,又瘦,又皱巴,却把你折腾得那么痛苦。”   他看完这小家伙的下一秒就“哐叽”砸在地上晕过去了,错过了江挽休养的这一个月,以至于让主人格独自面对江挽,得到他的好感,他昨天发现的时候嫉妒得都快要疯了。   嫉妒迅速啃噬他的心脏,他和主人格如果不是共生在一具躯壳里,他们都会弄死对方才会善罢甘休。燕炽严防死守藏起了眼底的丑态,抬眸看向江挽。   “哥哥,是我在产房陪你。”他眼睛里有泪光,轻声说,“我听见他们出来说你产生了癔症,我很害怕是……”他喉结微滚,“哥哥,我的痛苦不比他少。”   “哥哥是只选择他,不要我吗?”   在燕炽说话时,几个保姆就很有眼色地悄无声息离开了客厅回保姆间。   江挽从燕炽怀中接过小雪芽放进沙发边的婴儿床,他现在还太小,不能总是被人抱在手上。   见他不说话,燕炽心里有些绝望,泪眼酝酿着阴沉骇人的墨色,看着江挽弯着的脖颈。   “他说你是个疯子。”江挽没有回头,淡声说,“如果我说是,你是也想把我囚禁起来,还是也给我下药、毁了我的事业,让我只能依赖你?”   他轻笑了一声:“毕竟,他也没有你的记忆,无法阻止你做什么。”   “不可能!”燕炽否认,眼底的阴沉飞快散去,“这些是主人格告诉你的?我没有那个种马男的劣质基因,这是他的诬陷,我有理智!”   他飞快给自己辩解:“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他和我水火不容,说这种话误导你就是想独占你,他就是个死绿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厌恶这种事还明知故犯。”   他顶多会亲自料理掉所有觊觎哥哥的男人而已,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卑劣、恶心的龌龊事?   江挽转过头,燕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舍得伤害你……”   “他没这样说。”江挽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打断他,“是我说的。”   燕炽到嘴的话溜了一圈,圆滑地变成了:“没让哥哥足够了解我,是我的错。”   江挽眼尾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燕炽闭了嘴。   “我答应给你们一次机会,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你在产房的表现。”江挽继续说,“我在那个时候看见了,你们也许真的和他们不一样。”   燕炽的眼睛在江挽说出第一句话时就惊人地亮了起来,背后的尾巴又疯狂朝江挽甩成了螺旋桨,直接了当的一声:“老婆!”   叫得非常熟练,明显已经背地里排练了无数次了。   江挽:“……”   两秒后,他可有可无地轻轻“嗯”了声。   燕炽欢天喜地进了厨房,厨房里保姆用文火炖着高汤。   江挽的护理团队前两天就已经功成身退,她们和主人格一起整理出来的食谱就放在流理台,燕炽只需要按照食谱安排江挽的午饭。   他溜了眼食谱。   小雪芽睡熟了,江挽拿掉了他的安抚奶嘴,发消息让保姆阿姨过来看着他,他穿上外套出去了。   粥粥躺在小院子里晒太阳,远远嗅到他的气味,站起身往江挽过来的方向看,边扭屁股边嘤嘤撒娇。   负责照顾它的林管家跟着转头,刚好看见了江挽从绿径过来,眼疾手快按住粥粥给它套上了绳子:“江先生。”   这段时间粥粥不能经常和燕炽在一起,因此燕炽雇了林管家特意照顾它,特意叮嘱过不能让它扑江挽。   江挽“嗯”了声:“我来接粥粥。”   粥粥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冲上来了,却被背上的绳子束缚。   这条路只有他和燕炽两家,不会有人过来。江挽蹲下身解开粥粥的狗绳,被它扑进怀里嗷呜嗷呜撒娇,脸也被舔了两下。   早上的时候燕炽通知过林管家会过来接粥粥过去,因此粥粥被好好清理了一遍,毛发还散着浓郁的香气。   “好了。”江挽语气无奈带笑,推开它,对林管家点了下头,带着粥粥走了。   粥粥很兴奋,连蹦带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扭头来看江挽。它的后肢被燕炽护理得很好,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了。   它刚度过尴尬期,燕炽把它养得油光锃亮,现在是一条健康漂亮的小金毛。   江挽打算等小雪芽长大一点之后再接触它,因此让冯阿姨提前把小雪芽带回了婴儿房,一楼和庭院都是粥粥撒野的地盘。但小狗黏他,亦步亦趋跟在他脚跟后面,黏糊劲使得燕炽多看了它两眼。   “死绿茶养的狗也是舔狗。”燕炽咬牙切齿。   下午,江挽和红姐开了视频。   小雪芽快满月的时候网上就一直有消息称江挽要复出,因此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邀约递到工作室,单拎出来都很有份量。   江挽和红姐挑来挑去只挑了个合适的本子,剩下的资源能喂的都喂给了工作室的几个新人,新人吃不下的只能拒了。   几个新人都有潜力,有一个已经在网上小有名气,红姐打算在江挽挑出来的本子里挑个讨喜的角色给他。   新人的演技在正常水平,不会拖后腿,他们想塞人进去,导演那边也肯定会给面子,但江挽没让红姐透名字给导演,让新人直接去试镜。   试不上,江挽不会带他进组。   燕炽在一旁安安分分听他们说话,过了会,他出去打了个电话。   小雪芽的满月酒红姐也在,但以她毒辣的眼光,她在燕炽卸下脸上伪装的时候就能看出他们之间不对劲了。见他离开,红姐才问:“你打算公开你和燕少爷的关系吗?”   “目前没打算。”江挽说。   “你自己考虑吧,如果想公开,我这边慢慢给粉丝铺垫。”红姐叹了口气,又说,“挽挽,其实我感觉燕少爷不会轻易放手,你要考虑好,当心……”   她欲言又止。   但江挽知道她的意思——当心又遇到一个燕铭。   一个燕铭就让江挽耗了将近十年,再来一个燕铭,不知道又是几个十年。   “我知道。”江挽沉默了两秒轻叹,说,“我想试试。”   试试他是不是只能遇到像顾逐之、燕铭这样的人,试试他是不是真的能遇到真心待他、尊重他的人。   只是试错成本太高,所以他耗费了许久才终于下了这个决定。   红姐想起他的经历,也沉默了两秒钟:“好。”   江挽结束了和红姐的视频通话,趴在他脚边的粥粥见状叼着飞盘一跃而起,前肢搭在江挽腿上,无辜的狗狗眼看着他,尾巴在后面甩来甩去。   江挽揉了把它的狗头,拿过飞盘起身,粥粥汪汪叫着跟在他身后去了庭院。   燕炽刚好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见江挽出来,便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哥哥。”   江挽点头:“好。”   燕炽却没走。   江挽把飞盘掷出去才看向他。   “他今天上午出去的时候老婆给了他一个吻。”燕炽看着他柔软红润的嘴唇,大胆地说,“我也想要。”   江挽:“……”两个人格争风吃醋。   燕炽的大胆让他得到了一个吻,心满意足地开车走了。   粥粥叼着飞盘欢快跑回来蹲在江挽面前,尾巴打在地上刷刷响,江挽取过它嘴里的飞盘。   他陪粥粥玩了半个小时的飞盘,粥粥就乖乖叼着它心爱的小飞盘,先他一步回了别墅。   江挽让管家廖青松给他拍了两张和粥粥玩飞盘的照片和一段视频一起发在了微博,而后换了身,收拾干净之后才去婴儿房看儿子。   守在婴儿房的保姆阿姨是三个住家阿姨中最安静寡言的敖阿姨,见他进来,称呼了他一声“先生”。江挽问了她几句小雪芽,然后让她出去了。   小雪芽醒着,睁着眼睛看婴儿床上方的挂件电动玩具。玩具开着音乐旋转模式,小雪芽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安抚奶嘴也没吃手。   江挽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柔声说:“小雪芽,饿了吗?”   小雪芽有更感兴趣的东西,不理他,专心看着自己的小玩具转。   江挽知道他饿了就会哭,在婴儿床的沙发边坐下,在儿子的陪伴下看了会儿本子,又刷了会微博,看了会他刚发出去的那条微博的评论,给小雪芽喂了两次奶,哄他入睡,在婴儿房待到晚上燕炽回来的时候。他回来晚,刚好赶上晚饭点。   三个保姆阿姨和廖管家有单独的小厨房和餐厅,因此餐厅里只有燕炽和江挽两人。   燕炽给江挽盛了一碗热汤,汤还滚烫,他放在江挽手边等它放凉,问:“哥哥什么时候进组?”   “不急。”江挽托着腮,“要年后了。怎么了?”   小雪芽三个月后他才会进组,但现在已经十一月底,再过三个月就是春节,江挽打算陪小雪芽过完第一个春节再进组,因此特意选的不着急开机的本子。   燕炽却说:“哥哥想过要治好性瘾吗?”   江挽眼神微动,但没说话。   燕炽:“如果哥哥想进剧组拍戏,就会像之前那样,要么吃药,要么有个床伴。”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医生。”他继续说,“他能治好你的性瘾。”   “只要治好了它,哥哥就自由了。不用再被它约束和支配,哥哥可以随时做主什么时候做,和——”燕炽顿了顿,“和谁做。”   如果治好了它,他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就算在危险的孕期也需要一个固定床伴来度过固定难忍的情||潮。   “比起看着哥哥被它束缚。”燕炽认真看着江挽说,“我更希望哥哥能自由,主动选择我,而不是被迫选择。”   江挽看他的眼神终于变了。 第93章   “我的性瘾是用药养出来的, 不容易治。”江挽眼神变了一瞬,又冷静下来。   他身份敏感,但他不是没去医院找过医生, 然而无一例外, 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所以他只能选择有副作用的药抑制,或者床伴。   “不容易治,不代表治不好。”燕炽握住了他的手,恳切地说,“哥哥, 试试吧。”   江挽沉默了两秒,旋即微微吐了口浊气:“好。”   “我明天就让他来见你。”燕炽立即说。   江挽点头。   “但是——”燕炽的话拐了个弯, “明天就可能不是我了, 哥哥。他昨天为了提防我出来,一整晚没睡。”这具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他就算想学主人格熬一个通宵也有心无力, 为了不猝死,他今晚必须休息。   “明天就是他陪着哥哥了,哥哥不要忘了我。”燕炽说。   江挽搅着碗里的热汤, 在散发的氤氲热气中“嗯”了声, 又补充说:“好。”   粥粥在江挽这里也有自己的狗窝, 江挽和燕炽上楼的时候它正叼着自己的小枕头蹲坐在楼梯口,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想跟上去。   它被燕炽教得好,没得到允许不会主动到楼上去。   “不行。”江挽蹲下身和它讲道理, “等弟弟再长大一点再上去好吗,粥宝?”   粥粥嘤嘤撒娇。   燕炽酸唧唧站在江挽身边瞪着小金毛, 心说他对狗都比对他温柔,他刚才都没这么对他说话。   还粥宝。   死绿茶真养了条好狗。   燕炽心念电转间,江挽忽然抬起眸,他瞬间切换成笑脸:“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江挽说,捧着粥粥的脸亲了亲它的鼻子,站起了身,和他一起上了楼。   粥粥失望地叼着小枕头呜咽,江挽听到它的呜咽回头看了它一眼,心软地朝它招手:“上来吧。”明天再让保姆阿姨消一下毒。   粥粥一下兴奋,“吧嗒吧嗒”两下跳上了楼梯。   “他带粥粥去绝育了吗?”燕炽冷不丁喃喃说,“应该还没。”   江挽闻言看他一眼,又若有所思看向粥粥,这条小公狗还被蒙在鼓里吭哧吭哧爬楼。   它应该八个月了,是时候该做绝育了。江挽唇角不自觉扬起了淡淡的笑,燕炽瞥到了他的笑,眼神突然就挪不开了。   他心情很好。   燕炽喉结微微滑动,悄悄伸手,试探地牵住了江挽的指尖。   江挽微顿,但也没抽出手。   于是燕炽胆子大了点,牵住了他整只手,温热的体温渐渐交融。   婴儿房关着门,里面有保姆阿姨守着,粥粥叼着枕头在走廊转悠了一会儿,在婴儿房门前嗅了嗅,然后朝江挽的气味最浓烈的房间跑去,蹲坐在房间门前等他们来开门。   燕炽有心想走慢一点,但从他们牵手的地方到房间门口只有一小段距离,平时用不了一分钟,走得再慢也不过短短两分钟。   他掌心的体温渐渐滚烫,好像还出了一点汗。   江挽偏头看了眼他的侧脸,见他耳根充血,眨了眨眼睛。他在很多时候都感受过男人滚烫的掌心,要么是动了情的,要么是用来禁锢他、强迫他听话、屈从的,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纯情牵过手。   这样的体验是头一次。燕炽没敢握得太紧,江挽蜷了蜷手指,指尖就擦过了他的掌心,燕炽的耳根红得滴血。   江挽看着他的耳根,忽然又挠了下他的掌心。燕炽收拢手指,将他的手彻底包裹起来,力道重了一些,让江挽没办法再作乱。   江挽有些遗憾,被他牵着手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粥粥先窜了进去。它有点兴奋,在房间里嗅来嗅去,想要寻找一个满意的地方当它的临时小窝。   进了房间,燕炽还没放开江挽的手。   江挽的声音带了点笑意:“舍不得放开了?”   燕炽喉结微颤,低不可闻地“嗯”了声,牵着江挽坐到了床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他的手。   他把玩着江挽的手。   江挽手指葱白细嫩,指尖润着健康漂亮的粉,曾经他的粉丝截屏他的手发在微博,转发量超过了一百万,迄今为止还在增长。   牵手的手势从单方面的包裹变成了交握,燕炽抬起头仰视着江挽,眼底情绪炽热难耐:“第一次和哥哥以这种身份牵手,所以有点舍不得。”   江挽被拉得走近一点,站在他□□,低着头看着燕炽,空闲的那只手抚摸他侧脸的那条浅浅的疤痕,听不出什么语气,低语:“你比你主人格还会得寸进尺。”   “因为哥哥今天晚上心情很好。”燕炽却说,“我让哥哥高兴了,哥哥才会默许我可以得寸进尺。”   “他是不是还没牵过你的手?”   “这也要比。”江挽指尖从他的疤痕抚摸到他的唇角,轻笑,“和我这么牵过手的只有你。这个答案,你开心吗?”   燕炽眼睛很亮,唇角下意识追着江挽的指腹蹭:“开心。”   他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指腹,江挽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收回手。   燕炽大胆地伸出手臂揽住江挽的腰,将他搂得越贴越紧,直到他的呼吸完全可以隔着衣服喷洒到他的皮肤上。别墅的恒温系统一刻不歇地运作,江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燕炽的呼吸和他横在他腰后的手臂烫得他有些耳热。   “可以坐我腿上吗,老婆?”燕炽问,眼神渴望。   粥粥终于选择榻榻米躺下,脑袋搭在自己的小枕头上,抬着眼看着这两个人。   江挽顺了他的意,坐到了他的腿上,垂着头看他,这样的距离让燕炽只要微微仰头就可以吻到他的嘴唇。   交握的那只手还是在交握,没有松开,只是压到了江挽的腰部。   燕炽仰起脖颈想亲江挽,江挽却故意避开了他的吻,燕炽喉尖滚动:“哥哥。”   “你们两个人格怎么用名字区分?”江挽问他。   燕炽焦渴的眼神落在近在咫尺的红唇,再一次仰头,却又一次被躲开,微微收紧了压在江挽腰后的那只手,脸色更加红润,略显急躁地说:“他是周灼和燕炽,我是纯粹的燕炽……哥哥,不要躲我。” 第94章   副人格的诞生是在燕炽成为燕炽之后, 因此他的身份认同只有一个“燕炽”,但主人格除了是“燕炽”,还是“周灼”。   江挽这次没躲开, 敛着眸垂视燕炽, 看见他在他的唇角印上滚热。   燕炽恍若顶礼膜拜,定定亲吻他的唇,咽喉艰难吞咽,呼吸愈发灼烫燎人,过了半晌,他终于从江挽的嘴唇上抬起痴迷的眼神, 自下而上地看着垂视他的江挽。   只是嘴唇相碰,规规矩矩的, 没有任何其他小动作, 燕炽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江挽。   “汪!”粥粥突然吠了一声,却没得到屋里两个人的注意。   粥粥呜咽了声, 脑袋蔫巴巴搭回了小枕头。   燕炽不自觉收紧和江挽交握的那只手, 面孔焦红,江挽的嘴唇刚分开,他又迫不及待地黏了上去, 鼻尖蹭着江挽的鼻根, 压迫。   交融滚热的呼吸让两人的耳根都充血滚烫。   唇瓣简单的相碰仿佛让燕炽上了瘾, 单纯的啄吻江挽的唇瓣,将他的嘴唇亲得更加红润动人。   “好了。”江挽舔了下唇瓣,嘴唇被他亲得微微发麻,轻轻推了他一把, 抽出交握汗湿的手,轻声说, “我要去洗澡了。”   燕炽恋恋不舍松开了箍着他腰的手臂。   两人终于分开,粥粥雀跃地“汪”了一声,跳下榻榻米亦步亦趋跟在江挽脚后,跟在江挽身后的燕炽瞪了它一眼。   然后一人一狗被关在了浴室门外。   水声很快响起,粥粥从蹲坐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地上,尾巴甩来甩去,燕炽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它的爪子,它“嗷”的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燕炽,吠了声:“汪。”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江挽的询问传出来:“粥粥怎么了?”   “没什么。”燕炽瞥了金毛完好无损的爪子一眼。   粥粥绕着他走了两圈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蹲在他身前似乎有点疑惑。   燕炽不搭理它,于是它又折返回去守在浴室门口,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冷艳高贵地转了回去。   燕炽拿着东西去了隔壁浴室,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江挽从浴室出来,粥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江挽停下来,它也跟着停下来,被燕炽踩过的爪子蜷在半空。   江挽小心托起它的脚掌:“粥粥爪子怎么了?”   粥粥呜咽一声,很有灵性地看了眼燕炽。这一眼包含了委屈和害怕。   燕炽:“?”   燕炽莫名感觉有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再三思索了片刻,确定他刚才只是轻轻踩了这条金毛一脚、并且感觉到脚底有东西就立即抬起了脚。   粥粥低着头,爪子疼,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江挽碰了下它的爪子,它就轻轻呜了一声,瞥着燕炽,江挽跟着看向他。   ……这死绿茶养的绿茶狗。   “我刚才不小心踩到它了,但它刚才还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燕炽微僵着脸替自己辩解,并且不忘抹黑主人格的形象,“粥粥只是一条可爱无知的金毛,肯定是死绿茶教的它。哥哥,你看他一天都教了它些什么?”   粥粥把脑袋埋在江挽腿上呜咽撒娇。   江挽摸着它的脑袋没说话,想抱它去榻榻米,但它八个月,伙食开得太好,现在已经很大只了,江挽想抱起他还有点有心无力,只能让燕炽把它抱过去。   但燕炽把它抱起来,它就灵活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前爪着地,然后一瘸一拐走到江挽面前,蹭着他的小腿呜咽。   江挽目睹了全过程,看着它抬起的左前爪。   ——刚才它瘸的是右前爪。   大概是被江挽看得久了,粥粥缓缓放下了左前爪,抬起了右前爪。   燕炽小声说:“我感觉它对我有意见。”   虽然是他把粥粥送去医院,但主人格才是把它接回家、治疗它、陪它做复健的那个主人。   现在在他身体里占主导地位的人格不是主人格,外表和气味虽然没有任何改变,但粥粥今天显然更亲近江挽,对自己这个主人爱答不理。   但平时它虽然也黏江挽,但不会不亲近燕炽。   “犬类能感觉得到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江挽撸着粥粥的狗头说,燕炽的副人格显然不是很喜欢粥粥,所以粥粥才不会亲近他,“它能分清你们。”   燕炽被拆穿不喜欢这条金毛的事,下意识观察江挽的脸色,但没看出什么变化。   江挽带着粥粥回了榻榻米,才看向燕炽,掠了眼他下眼睑彻夜熬出来的青色,说:“早点休息。”   他回头叮嘱跃跃欲试的粥粥:“还有你。”   粥粥咧着嘴散热,甩着尾巴:“汪。”   卧室的灯很快被关掉了。   燕炽躺在江挽身边,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混着沐浴露香气的湿热水汽。他睁开眼,看在近在咫尺的江挽。江挽睡觉的时候喜欢平躺,双手叠在腹前,合着眼呼吸匀静,看不出来有没有睡着。   江挽不喜欢被抱着睡觉。   燕炽看了他一会,退而求其次,在被子里试探伸出手,偷偷捉住了他的左手扣在掌心,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连续几十个小时没休息的疲倦迅速裹挟他的意识陷入沉睡。   江挽睁开眼,偏头看着燕炽疲倦的眉眼,被握在他掌心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睡梦中的燕炽下意识把他的手指握得更紧,不让他抽出去,江挽眼神微动,最后还是任由他牵着。   身体的疲累让燕炽一整夜没苏醒。   但第二天六点,燕炽却准时睁开了眼睛。   眼底残留的睡意在看见江挽触手可及的睡颜时消散,身体的感官迟钝地回笼,终于感觉到了和江挽相握的手。   一整晚,江挽都没挣开他。   燕炽有些动容,心脏却在意识到昨天陪江挽睡觉的人不是他的时候沉了下去。   江挽牵的人不是他。   燕炽的心脏迅速被嫉妒侵噬糜烂,眉尾怪异地抽搐了下,但这点异常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汪。”   粥粥的叫声从床边传来,燕炽回头,看见它精神抖擞地蹲坐在床边,朝他摇尾巴。   燕炽伸手,它就凑过来乖乖舔舐他的手背。   “啧。”副人格说,“竟然真的能分出来。”   燕炽回头看眼熟睡中的江挽,轻手轻脚掀开被子,送粥粥下了楼,给它用牛奶泡了狗粮,趁它埋头干饭的时候撸了它几把。   “你真教了条好狗。”副人格讥讽地说,“一脉相承的死绿茶。”   燕炽轻笑,眼神却深沉如寒潭:“但哥哥喜欢。”   副人格似乎噎了一下,因为他无法反驳——昨天他已经那么说了,江挽也没有对主人的绿茶表示出任何反感和厌恶。   “那又怎样。”他过了会说,“死绿茶,你再绿茶老婆也没有相信你的挑拨离间。”   他得意地说:“你知道我昨天和老婆做什么了吗?他让我牵手,还牵了一整晚。你刚才是不是感觉到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婆说我是第一次这么牵他手的人,死绿茶,原来你还没牵过他的手。”   “啧啧啧。”   “昨天晚上老婆坐我腿上亲我。”副人格,“嘴都被老婆亲麻了。”   “你知道老婆为什么会让我牵手,还会坐我身上亲我吗?因为我告诉他,我已经帮他找到可以治他性瘾的医生了。”他说,“我要他自由。”   “我要他能顺着他的本心选择我,而不是被xingyu控制。”   副人格轻飘飘扳回了一局:“死绿茶,老婆更喜欢的人是我。”   燕炽眉目阴沉。   燕铭用性瘾牵制江挽,让江挽无法离开他太久,即使第二天的事再重要,如果犯了瘾,江挽也不得不去求他。   现在燕铭已经进了监狱生不如死,江挽却还是被他留下来的性瘾折磨,他已经不胜其烦。   他渴望自由。   他和他这段关系的伊始就是因为他的性瘾,副人格却没选择用它牵制他,终于真正触到了他的内心。   “班磊。”副人格说了个名字,“他九点钟就会过来帮老婆治性瘾,记得让他进来。”   “哦对了,老婆说他答应试一试,是因为我陪产的表现。你看看你,死绿茶,你拿什么赢我?”他讥嘲,“就靠绿茶吗?”   燕炽唇角的笑纹冰冷无温,并没有被副人格短短几句话刺得失去理智。因为他知道副人格这个蠢货的话里多少有春秋笔法,所以他始终保持着理性——   如果没有他前面那两年的铺垫,单靠副人格这个蠢货草履虫短短几个小时的表现根本无法打动江挽,在江挽眼中,他们是一个人。   他不会被一只草履虫刺激得失去理智,在他面前露出难看的一面。燕炽慢条斯理地清洗着碰过粥粥的手。   现在还不到江挽生物钟的起床时间,但燕炽离开的时候他醒了,半梦半醒间揉着发麻的胳膊,手腕却忽然被人捉住了,江挽睁了睁眼,看见燕炽坐在床边。   “睡吧。”燕炽温声说,“我帮你揉揉。”   江挽困意浓浓地“嗯”了声,眼睛一闭,又睡了半个小时的回笼觉。   等他再睁眼时,燕炽已经不在房间了,他的手也放在被窝里。   江挽收拾了出去,先去婴儿房看了眼。   现在在婴儿房的是冯阿姨,江挽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给小雪芽换衣服,见他进来,便称呼他:“先生。”   “怎么了?”江挽问,扫了眼桌上放着的奶瓶和换下来的脏衣服,拿起冯阿姨放在婴儿床的小衣服。   冯阿姨心领神会把位置让出来,如实说:“喝奶呛到了,吐了次奶。”   不是什么大事,小家伙没哭闹,见江挽过来还开心地朝他吐泡泡。   江挽心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给他换好干净的衣服,摸了下奶瓶的温度。   奶瓶里还有小半瓶奶,温度也还适宜,但他还是让冯阿姨带着它和脏衣服出去了。   冯阿姨带上了门,江挽把小家伙抱起来坐进了躺椅,直到燕炽来婴儿房,他才把儿子放回婴儿床。   “我让林管家把粥粥接回去了。”燕炽温和地看着他,“班医生九点就过来。”   昨晚燕炽的副人格没说医生的名字,江挽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班医生就是副人格说的那个医生,于是点了下头。   他多看了眼燕炽,蓦地想起副人格昨天晚上让他不要忘了他的模样,冷不丁问:“他现在醒着吗?”   燕炽唇角的笑纹一顿:“哥哥说的是?”   “你的副人格。”江挽说。   “醒着。”燕炽低声说,“哥哥想和他说话吗?我可以把身体让给他。”   江挽眼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你真的愿意?”   “愿意。”燕炽笑得有点勉强,“他好像比我会讨哥哥高兴,只要哥哥想,我可以让给他。”他轻声,“他现在也很想出来见哥哥。”   这模样是挺绿茶的。江挽看了他两眼,终于说:“不用换。”   “明天让他出来见我就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敖琴和冯金凤两个阿姨在清理一楼的狗毛,冬天春明市难得一见的太阳从大门斜射进来。   江挽说:“今天把小雪芽带下来见见太阳。”   两位阿姨连忙答应了。   九点钟,班磊准时到了碧云馆,被燕炽的人接进来。   班磊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二十七八的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呆板无趣的黑框眼镜,话不多,简短扼要地询问了江挽几个问题,简单了解了他的情况,抽了他一管血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加了江挽的微信,并再三保证能治好江挽的性瘾:“你的性瘾不是在心理上,而是在于生理,只要能找到你曾经吃过什么药对症下药,在你工作之前就能治好它。”   “但你刚生过孩子,你的身体完全恢复生孩子之前的状态之后才能开始接受治疗。”   江挽的身体完全恢复要四十二天,现在他已经休养了三十多天,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但问题是他之前吃的药已经被新陈代谢掉,验血不一定能验出来,而他也并不知道燕铭给他喂了什么药。   燕炽轻轻握住了江挽的手保证:“我会把它找出来。”   江挽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说:“好。”   小雪芽出生的第四十二天,江挽去医院复查身体,顺便带小雪芽做全身体检。   小家伙发育得很好,一切指标都正常,江挽恢复的情况也不错,没有了前段时间的虚弱,可以一步步恢复正常生活。   而就在班磊和江挽见面到江挽复查身体的短短十天内,燕炽派人查到了当年燕铭给江挽喂的药是什么——他抓到了燕铭的私人医生。   这个私人医生神出鬼没,行踪成谜,燕铭还没入狱的时候只有他能找到这个私人医生,他锒铛入狱之后他的私人医生都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直到燕炽的人抓到他,采用了一点手段问出了当年他给燕铭的药——没让江挽知道这件事。   总之,班磊在江挽身体指标恢复正常之后就打算给他治疗。   而在他治疗下,江挽在生完小雪芽之后一次也没犯过性瘾,因为他进入了另一个极端:性冷淡。   小雪芽的口粮也跟着变少了,原本只有江挽不方便亲自喂他的时候他才会吃奶粉,但自从江挽接受治疗之后,他吃奶粉的次数就增加了。   小家伙吃不到奶,不乐意了,吮不出来就抱着哇哇哭,哭得恨不得捅破天,哭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哭进了医院。   这是他出生后第一次哭这么大动静,闹出了兵荒马乱。   江挽有些手忙无措抱着他,对着他哭红的小脸红了眼眶。   小雪芽出生后太乖了,还有三个保姆帮忙,以至于他以为他也可以像奶奶独自把他抚养长大这样轻松养大小雪芽。   “我来,哥哥。”燕炽从他怀里抱过小婴儿,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   敖阿姨已经冲好了牛奶粉放在母婴包,燕炽摸了下温度,润了润小婴儿的嘴,让他尝了一点味道,才将奶嘴放进他的嘴里。   但小婴儿吃了几口之后发现了是个赝品,把奶嘴顶出来,哭着吐了一次奶。   燕炽耐心熟练拍着他的背没让他呛奶。   小雪芽才一个多月,经历了恨不得哭得天崩地裂的阵仗之后,现在哭得像只落水的小猫儿,有气无力的可怜模样,江挽眼中的那滴泪还是掉了下来。   “不是你的错,哥哥。”燕炽轻声安抚他,“小雪芽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要自责。”   江挽泪眼莹莹看着他,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小雪芽被送到了医院的时候哭得浑身通红,医生检查过后没什么大问题,终于安静睡着了。   但江挽心疼他,再也舍不得他哭,也担心他哭出个好歹,只能先让班磊先暂停治疗,调理好身体之后,小家伙的口粮也跟着回来,心满意足地趴在江挽胸口。   “太娇气了,小雪芽。”江挽发愁微叹,用指腹轻轻戳了戳趴在他胸口的宝贝儿子的小脸儿,还心有余悸,“小作精。你是不是小作精?”   小雪芽才两个月大,闭着薄薄的眼皮,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幸福回来了,大吃特吃,吃得啧啧作响。 第95章   小雪芽抓着江挽的食指睡得小脸绯红, 看着有些醉奶。   江挽任他抓着指尖,抬头看向对面的燕炽。   燕炽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臂弯里的小雪芽,他突然抬头, 让燕炽毫无准备被抓了个正着, 眼中晦暗的情绪也还没来得及收敛。   现在的燕炽是副人格,他没有主人格那么能装,即使情绪再负面阴暗也会替难得慌乱的江挽一丝不苟地照顾好小婴儿,然后只字不提。   他没法完美掩饰他对小雪芽的不满和责怪——如果不是他,江挽也不会选择中止治疗,他会早一点恢复自由。   而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下面, 是他对小雪芽可以轻易左右江挽选择的嫉妒。   但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表明,这些情绪只能在角落偷偷阴暗地变得扭曲。   江挽太喜欢他的孩子了, 把所有热忱真切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 因为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燕炽没有自信江挽会在他和他的孩子中偏向他。   现在他被江挽抓到了这些晦涩不堪的情绪, 燕炽也只能徒劳地动了动嘴唇, 试图解释:“老婆,我……”   没等他辩解,江挽低下了眼。   燕炽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直到完全消失。   小婴儿抓着手指的力道渐渐松卸, 江挽抽回手, 将小雪芽放回摇篮。   “他才出生两个月,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懂。”他说出的话却让燕炽始料未及,他弯着眼睫凝了会熟睡中的小雪芽才看向燕炽,眼神还有些温柔, “不要怪他。”   燕炽恍然间有些错觉他的温柔也有他的份。   江挽继续说:“我年后才会进组,现在时间还很宽裕。”   ——但至少他变了很多, 以前的那个江挽绝不会容忍他这样看他的孩子。   “好。”燕炽喉结滚了滚,低声说,“我知道了,哥哥。”   过了会,他又说:“你的生日,可以单独和我过吗?”   江挽的生日就在几天后,时间很近了,但今年的生日江挽原本打算不庆祝,他的生日同样是江静竹女士的忌日,他原本只打算将小雪芽带去她的墓前见她。   小雪芽太小,出生后还没带去过墓园让他们看看。   然而此时燕炽的眼睛亮晶晶,像粥粥每次想和江挽玩飞盘时可怜又期待的狗狗眼,看起来很诚挚。   江挽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最后纵容地笑了笑,说:“好啊。”   他答应了。   “老婆。”燕炽眼神顷刻灼热得几乎快要烧起来,全身血液都仿佛沸腾,喉结不受控制地颤动,他牵着江挽的手保证,“我一定会抢过那个死绿茶,来和老婆见面。”   江挽弯弯唇,又说:“好。”   燕炽难以自已地搂住了他的腰,弯下脖颈,试探地蹭了蹭江挽的唇角,见他没躲开,才吻上去。   江挽环住了他的脖颈,在婴儿房安静地和他接了个吻。   “老婆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死绿茶要和我过生日?”良久,燕炽贴着江挽的面孔轻喘着说,“他没有我的记忆,你不告诉他,他不会知道这件事。”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连眼睫都要挨在一起,燕炽低声乞求:“前两次都是他陪你,我也想陪你过生日。老婆,能不能答应我?”   江挽也答应了:“好。”   几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中间燕炽的主人格出现过两天。   主人格同样重视江挽的生日,他显然并不知道副人格已经抢先一步下手预约到了江挽的时间,但这两天副人格卧薪尝胆决定一鸣惊人气死主人格,太过安静反而让主人格产生了疑心。   主人格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表示。   没多少人知道江挽生日就是江静竹女士忌日的事,到了江挽生日的当天凌晨,生日祝福铺天盖地,粉丝们特意蹲在零点给他送祝福。   江挽难得没睡觉。   燕炽这段时间在接受心理治疗,他见到小雪芽的反应越来越小,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抱着小雪芽从婴儿房回房间,小雪芽“咯咯”的笑声吸引了江挽的注意。   江挽先逗了逗小雪芽,逗得他又“咯咯”笑了一会,他才抬头看向燕炽。   小雪芽还被燕炽抱在怀里,燕炽的眼神却一直落在他身上,此时目光相撞,他眼中浓烈的爱意都仿佛要溢出来将江挽溺毙。   似乎怕惊扰了他和小雪芽之间的温情,燕炽轻声说:“生日快乐,哥哥。”   江挽唇角的笑意未散,主动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嘴唇:“谢谢。”   小雪芽被放在了两人中间。   他出生后只有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睡在江挽身边,到了家之后就一直睡在婴儿房,这是他第一次睡在妈妈身边。   但他不是第一次来妈妈的房间,所以只是抓着燕炽的手指好奇看着他们。   燕炽任小雪芽抓着他的手,低声问:“哥哥是不是已经和他商量好了明天和他一起庆祝生日。”   江挽趴在枕头上,指尖也被小雪芽抓着,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蹭了蹭他肉嘟嘟的小脸,闻言看向燕炽:“你猜到了?”   “他这两天太安静了,手机里也没有他给你过生日的安排和记录,这很反常。”燕炽“嗯”了声顿了顿,“他现在没动静,应该睡下了。”   一直在暗地里窥伺打算伺机而动的副人格:“……”这诡计多端的死绿茶开始套他老婆的话了。   贱人!!!   江挽轻轻笑了笑:“瞒不过你。”   “哥哥是更喜欢他吗?”燕炽冷不丁问,眼神有些失落,敛下眸,声音近似呢喃,“——这是我们在一起后你第一次生日,我也安排好了惊喜、订好了餐厅想给你庆祝。”   他抬起眼睛,善解人意地说:“明明可以妥善安排,我也可以只占哥哥中午的时间,晚上哥哥就可以和他独处了。这样也不行吗?”   副人格:“………………”这死绿茶又在蛊惑他老婆。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出声。   “我答应他了。”江挽弯着眼角,有些遗憾地拒绝他说,“只能明天再陪你。”   燕炽看上去强忍失落,声音低哑:“好。”   “那哥哥喜欢我吗?”燕炽忽然又说。   这个问题让江挽倏地一静,唇角的笑弧也跟着一顿,他垂下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凝了会小雪芽,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然而不谙世事的小雪芽在妈妈的注视中打了个小哈欠,抓着燕炽和江挽的手指,小手和小脚也跟着扑腾了两下。   “或许吧。”江挽最后说。   他承认:“我现在对你是有些好感。”   “如果你是想要我立马就回馈你很浓烈的感情,那我暂时还没办法做到。”他抬起头看向燕炽,“如果,你等不了,那么我们——”   “——我等得了。”燕炽打断他,没让他说出后面的话,“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爱上我。”   江挽笑了笑:“好。”   江挽第二天还有安排,因此他没有熬太晚。他睡着了,小雪芽也乖乖挨着他睡觉,小脸儿睡得粉扑扑,和妈妈漂亮的脸贴在一起。   燕炽撑着头看着他们相似的面孔,眼神柔和似水。   小婴儿觉短,没两个小时就醒了。   江挽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小雪芽吭叽吭叽的哭声睁了下眼,睡意朦胧间看见燕炽抱着小雪芽给他喂奶,来回走动哄他不再哭泣。   燕炽发现他睁了眼,安抚他说:“小雪芽饿了,一会儿就好,哥哥先睡吧,我来哄他。”   大概是心里知道他的确能照顾好小雪芽,江挽很快又沉沉睡过去,连燕炽什么时候哄好了小雪芽放在他身边、小雪芽一晚上闹过几次也不知道。   小雪芽安静睡在江挽身边,燕炽最后看了眼江挽,关掉了电影票的购票页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哥哥,好偏心。”   副人格差点笑死。   第二天一大早,江挽睁开眼,就看见燕炽躺在他对面亮着眼睛看着他。在他睁眼的刹那,燕炽背后的尾巴也疯狂摇起来:“老婆早。”   “老婆生日快乐。”   “燕炽。”江挽轻声说,嗓音中带着晨间特有的沙哑。   “是我。”燕炽凑过来吻了下他的嘴角,“我今天都安排好了,老婆。”   江挽“嗯”了声,见原本应该躺着小雪芽的位置空荡荡,问:“小雪芽呢?”   “刚才被保姆抱走喂奶了。”燕炽说,“老婆现在要起床吗?”   江挽于是点了下头,被燕炽拉着下了床,一通收拾,进了衣帽间。江挽穿得不太随意,但也没穿得太正式,临出门前去婴儿房看了眼小雪芽。   管家和保姆阿姨们看出了他们今天要出门约会,笑眯眯把他们送出了别墅。   燕炽亲自开车带江挽去目的地。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约会?”江挽坐在副驾驶单手支颐,余光瞥着飞快后掠的街景。车内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柔软的暖色系高领毛衣。   燕炽瞥着路口街况,煞有介事地说:“看电影。”   江挽偏头看他一眼,但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燕炽心情很好,始终翘着唇角。   昨天晚上主人格反复确认、最后遗憾放弃的电影是最近才刚上的爱情片,他今天一大早就在网上订好了票。   想跟他老婆看爱情片,也要看他老婆答不答应。   燕炽把车停在车库,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江挽做好了伪装,穿上羽绒服才下车。   车库有些冷,江挽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几乎盖住了整张脸,视线也被挡住了,被燕炽拉着手带着走。   他们来的时间刚好,电影刚要开场。   江挽趁他取票的时候看了眼这部爱情片的宣传海报,主演估计是新人或者十八线,他没什么印象,但他看到了一句从微博上截下来的宣传语:“看完了很感动,哭得稀里哗啦,男朋友没哭,最后也哭了,被我打的。”   江挽:“……”   他的目光落在导演和原著作者的名字,以及最下面的一行小字,定了定。   身边来了一对小情侣,江挽下意识拢了拢帽子,情侣中的女孩看了他一眼,估计没认出来,又转了回去。   燕炽抱着一桶爆米花回来,与这对小情侣擦肩而过,兴高采烈叫江挽:“老婆,走吧。”   他太过兴奋,声音不低,以至于刚才那女孩儿又转回来看了眼,笑着和男友耳语了两句。   江挽无声叹息,幸好帽子完完全全挡住了他的脸。他伸出了一只手,让燕炽牵着他,他们没注意到女孩儿偷偷拍了张他们的背影。   这部爱情片的上座率不低,燕炽带着江挽找到了座位。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刚才那对小情侣在他们前面坐下。   影院的灯很快黑了下去。   燕炽和江挽的座位偏后,但后面没什么人。   江挽取下墨镜,调整了羽绒服的帽子,依旧戴着口罩。   “老婆。”燕炽靠近江挽,轻声说,“我是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他活了二十九年,有二十年没有自由。   电影跃动的光浮在江挽脸上,他偏头看向燕炽,想了想说:“我也没有这样来看过,这也是我第一次。”   江挽的手就放在扶手,燕炽轻轻覆住了他的手背逐渐收紧,将它裹在手心。   这部爱情片的剧情、演员的演技都可圈可点,当电影播到两位男主因为家庭压力被迫分手时影院里响起了零落的抽泣声,江挽偏了下头,见燕炽微微蹙着眉盯着荧幕,似乎有些疑惑这个剧情的发展,但看起来又似乎有些理解。   毕竟爱情片中间都是有波折的,电影难免会有催泪的地方,这个发展很合理。   江挽忍着笑,想起他刚才在宣传海报上看到的那行小字——2025催泪之最,温馨提示各位观众备好纸巾。   燕炽看得不太专心,江挽刚偏过头他就察觉到了,转过头,小声:“老婆,怎么了?”   江挽弯着眼睛摇头,没说话。   燕炽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电影接近两个小时散场,头顶的灯亮起,江挽拉起了帽檐,等人都离开之后才和燕炽站起身。   燕炽从电影的结局之后就没说话了——这部爱情片的结局一生一死,生死相隔,黄泉路上不复相见。燕炽振聋发聩的沉默中带着些崩溃。   主人格不可能会挑这么一部电影在他老婆生日的时候看;   而且他网上看到的推荐也是“爱情至死不渝。还在担心男/女朋友不爱你了吗?他/她还没有对你表白吗?强烈推荐新上的爱情片,爱情的催化剂,看过的小情侣都说好”。   所以他才会放心订票。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江挽见他偷偷翻来覆去检查电影的名字,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燕炽崩溃又疑惑看过去:“老婆?”   “这部电影有原著小说,作者是若竹梨香,”江挽染着笑的声音闷在口罩后,说,“她笔下的主角都不会有好下场,她的缺德粉丝喜欢把路人骗进去,大部分路人现在看见是她的粉丝都会反着她们的意思理解。你在网上看到她们的推荐了?”   燕炽:“…………”   他现在十分确定他被主人格这个死绿茶、贱人给耍了,故意当着他的面挑这么一部电影出来,还假装遗憾放弃订票。   “我不是故意要带你来看这种电影的。”燕炽压抑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江挽听上去心情很好,并没有被这一部悲剧的电影影响,他见燕炽一副被他说中的崩溃模样,忍笑转移话题:“等会儿我们去哪儿?”   燕炽出师不利,有些挫败,但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带江挽去吃了个午饭,然后开车带江挽去了郊区的一家温泉酒店。   温泉酒店已经被燕炽包了场,今天来泡温泉的只有他们两人。   即使有保姆照顾小雪芽,但过去两个月江挽也依旧没什么自由,待在小雪芽身边,刚好江挽身体恢复,燕炽才决定带他来泡温泉。   服务员把他们要的东西都送过来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燕炽打开精油倒在手心,焐热之后才按上了江挽的背。   温泉水雾温热氤氲,燕炽的手更加滚烫。   江挽洗过了澡,趴在温泉边,向他展露雪白流畅的背部,在他沾满精油的手触上去的瞬间,那对薄薄的肩胛如蝶翼般轻颤了瞬。   “放松,老婆。”燕炽在他身后说,“我帮你按按。”   江挽喉咙间挤出了个“嗯”,头侧着压在交叠的双臂上,雪白的皮肤被温泉的水汽蒸得红润艳丽,他侧着脸看着燕炽,蜿蜒的眼尾无意识地勾着人。   他没说话,只是感觉干渴地舔了下饱满的唇,红唇上泛起了一点水色。片刻,他伸手拿起了矮桌上的冰镇葡萄汁,里面还有没化完的冰块。   葡萄汁的杯壁攀爬了一片冷雾,江挽的手指被冷雾濡湿,指尖更加粉红。他仰起头,布满绯红的脖颈上下滑动,“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似乎尤其响。   燕炽眼神仿佛黏在他的脖颈,按摩的力道减弱。   “老婆。”他喉咙干哑,渐渐俯下头亲吻江挽的唇角,尝到了一点葡萄汁的甜味,“……我也渴。”   明明为了防止猝不及防被切换人格,燕炽特意点的不含酒精的饮品,但他舔走江挽唇角的葡萄汁后,却又感觉微醺。   江挽嘴里衔了一块儿冰块,微微偏了下头,搂住燕炽的脖颈,启唇让他吻得更深,唇舌将冰块推到了他的口腔。 第96章   冰块儿还残留着江挽嘴里的甜味, 两条舌头被它冰得似乎更红。   燕炽卷着它缠着江挽的舌,一来一回间,冰块越来越小, 直到完全化成了水, 被吃进了两人的肚子。   温泉房间温度本就偏高,相接的鼻息让江挽热得快要喘不过气,他偏了下头,避开了燕炽的鼻息,面色滚烫的绯红。   燕炽依旧干渴,滚了滚喉结, 伸臂取过一杯冰水,一口灌掉了一大半, 杯壁都沾满了他手心的精油, 他的掌心也沾上了冰冷的水雾。   等他再帮江挽按摩时,刚碰到雪白的皮·肉, 江挽就被猝不及防的冰凉指尖冻了个哆嗦。   “冷。”江挽低低地说。   “抱歉。”燕炽连忙重新焐热手, 帮江挽按摩。   他力道重,江挽不自觉呻·吟了两声。   “这个力道舒服吗,老婆?”燕炽问。   精油开始挥发, 后背燕炽按摩过、涂满精油的地方发热, 江挽在湿润的空气中嗅到了馥郁的香气, 脑袋被熏得昏昏涨涨,状态更像微醺:“舒服。”   燕炽的按摩从肩颈滑到了后背的美人沟,他的拇指指腹卡进沟壑,缓缓按摩。   江挽被他按摩得有些昏昏欲睡, 合着眼,鼻腔里时不时哼几声, 直到燕炽的手停在一个很危险的分界线。   燕炽没有继续按摩下去。   江挽原本雪白漂亮的背已经被他按摩得一片通红,背部的肌肤覆着一层薄薄莹润的精油。但他已经趴在温泉池边睡着了,燕炽没有弄醒他,拿过一张浴巾盖在他身上,免得他着凉。   燕炽悄无声息地下了水,趴在温泉边看着江挽熟睡的容颜,江挽面朝着温泉池,睡颜恬静。   燕炽近距离看了许久江挽纤长浓卷的眼睫和光滑无暇的漂亮面容,喉咙悄无声息地吞咽了口唾沫,不知不觉间越凑越近,最后在他的睫羽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我好爱他。   燕炽心里难掩激动地想,好想让他也爱我。   我好渴望他的爱。   在眼睫被吻上的刹那,浅眠中的江挽惊醒般颤了颤眼睫,缓缓睁开了眼。   眼皮上的温热飞快退开,江挽眼睛飞快聚焦,看见了从他面前撤离的燕炽。   “老婆。”燕炽笑着说,“下来泡温泉吗?”   江挽懒洋洋“嗯”了声:“我睡了多久?”   燕炽随意看了眼温泉池边的手机:“半个小时。”   江挽掀开身上的浴巾,还没起身,就被燕炽展臂一揽,“噗通”跌入了温泉中,被燕炽接了个满怀。   温泉池边的水果和果汁都是冰镇的,在寒冷的冬天边泡温泉边吃这些冰镇的食品别有风味。   江挽和燕炽接了个吻,推开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安静泡温泉。   按摩过后再泡温泉会更享受,江挽面色一直是酡红的,嘴唇也因为刚才的接吻变得红润。   两人泡得毛孔舒张,昏昏欲睡,最后回了酒店的房间,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酒店掐着点把燕炽放在他们这儿的高定西装送来他们的房间。   江挽询问地看向燕炽。   “晚上的餐厅要求正式穿着。”燕炽让侍者出去,取下稍小的一件衬衣和西装裤递给江挽,低声解释。   ——晚上还有约会。   江挽于是接过了两件衣服,脱下酒店提供的真丝睡衣换上衬衣和西装裤,随后转身看向纹丝不动看着他的燕炽,微微挑起了眉尾。   燕炽这才反应过来,飞快换好了衣服,随后拿起一条领带,渴望央求的眼神看向江挽:“老婆。”   江挽目光在燕炽手上的领带停了停,又落回了他的脸上。   他从来没帮人打过领带,包括在剧里,并且出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没有出演过有人·妻属性的角色。   在这方面,他向来是被伺候的那一个。   燕炽的语气中带了点恳求和期冀:“老婆今天可以帮我打领带吗?”   燕炽的两个人格风格迥异,他的主人格即使是在给他当保镖、穿黑西装的那段时间偶尔也能看出绅士风度,副人格却像个穿着西装的暴·徒。   江挽走到燕炽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领带。   燕炽微微低下头看着他,像只热情的大狗:“老婆。”   江挽应了声,垂着眼皮看着燕炽的领口。他只会打最经典的四手结,反着方向打领带的动作有些生疏,细白手指被暗色的领带衬得更加雪白。   “我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老婆会给我打领带。”燕炽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虽然没法立即回馈燕炽那么浓烈的爱意,但恋爱是双方的事,他不会只让燕炽一个人主动。江挽把打好的领结轻轻推到燕炽喉结下刚好系紧,拍了拍他的胸口,掀起眸看着他,眼底笑意明显:“真的?”   “真的。”燕炽说,难以控制地搂着他纤细的腰身。他今天黏黏糊糊,和江挽接了无数个吻,现在又想和他接吻。   江挽双手抵在他胸口和他接了会吻,然后推开他,取下了衣架上剩下的那条领带。   燕炽从他手里接过领带替他打领带。   动作太熟练,以至于江挽看了他一眼。   “我以前看过哥哥出席颁奖典礼穿着西装的视频,想过给哥哥打领带,所以偷偷练过。”不等他问,燕炽就主动解释,“哥哥放心,这些年我都很守男德。”   最后那句话成功让江挽眼底的笑意更深,奖励似地说了句:“乖。”   两人穿好了西装,江挽在西装外穿了件羽绒服保暖,和燕炽一道离开了温泉酒店。   到燕炽订的餐厅时是晚上六点。   燕炽订的餐厅是一家位于春明市中心最高建筑顶楼的法式餐厅,为了防止有人认出江挽打扰他们约会,燕炽同样包了场,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有侍者和厨师都围绕着他们两人运作。   他们在落地窗边最好的位置,能轻易将城市夜景收入眼中,不远处就是赫斯顿,江挽的座位上还放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上面放着一张浅金色的贺卡。   香槟玫瑰的清香在江挽刚走近这个范围就钻进了他的鼻腔,香味浓郁。   浅金色贺卡上是手写的祝福:“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落款,但江挽知道是燕炽写的,他的爱意不在这张贺卡里,而在这捧香槟玫瑰——“我只钟情你”,“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江挽把贺卡放回了花束中,将花放在了一旁,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菜单点好了菜品,侍者便将场地都留给了他们。   在他们离开之后,江挽的手机突然亮起来,他扫了眼,是一条最新的娱乐新闻推送,没什么营养。   江挽正要收回目光,下一条新推送跟着弹出来:【独家新闻!男顶流疑似产子后首现身,与男友爱意满满手牵手约会,难舍难分像连体婴。】 第97章   餐厅里流淌着悠扬舒缓的轻音乐, 娱乐新闻推送显示的app是微博黄色的图标。   男顶流,产子,男友, 约会, 每个字都似乎在指向江挽。   ——有可能是刚才被拍到了。   “老婆。”燕炽见他一直看着手机,疑惑问,“怎么了?”   江挽把截图发给红姐,将手机倒扣过来,不欲理会这条推送:“没什么。”   这条推送的指示性很强,对方似乎没打算要以此勒索他们。   但不管是勒索还是直接爆料搞事, 工作室处理起来都有经验,现在是他和燕炽的约会, 他不打算扫兴。   侍者传了前菜, 随后依照燕炽提前的吩咐站得有些远候着,餐厅除了轻音乐就只有江挽和燕炽轻轻的说话声。侍者在撤下几次空盘之后, 终于传了主菜。   燕炽不能碰酒, 太浓烈的酒味也可能会导致他切换成主人格,因此他们都只点了杯简单的水。   手机调了震动,嗡嗡的震动声在餐厅里有些明显, 江挽轻轻喝了口水, 瞥了它一眼。   燕炽阴晦地看了眼他的手机, 低声问:“有人找你吗,老婆?”   “可能是红姐。”江挽说,手机的震动连成一片,他翻过手机, 却看见红姐打过来的电话。   他现在在休息,红姐没紧急的事不会给他打电话。   江挽在燕炽的注视中接了电话, 红姐的声音略显急切:“你们是不是在赫斯顿旁边的那家法式餐厅?”   她说出了他们餐厅的名字,语速飞快:“那条娱乐新闻说的就是你和燕少爷,我们找他谈过,但对方不接受我们开的条件,我们谈崩了。   “你们的行踪和车牌号都被他直接爆出来了,现在估计已经有私生找过来了,你们最好换车,马上离开这里!”   江挽神色微变。   他表情一有变化,燕炽就立即问:“怎么了?”   “我们得走了。”江挽飞快和红姐说了句话就挂了电话,他告诉燕炽,“我的行踪被爆了,私生要找过来了。”   燕炽微微蹙眉,立即将他的外套披在江挽肩上,带着他起身,江挽临走前却忽然抱起了那捧香槟玫瑰。   前面可能会有人堵拦,地下车库也不能再去,侍者领着两人走了员工电梯,直达一楼。   江挽外套显眼,不能再穿。燕炽牵着江挽的手,另一条手臂上搭着他的外套,他打了个电话让人送辆车过来接应,对方应得很快。   电梯一层层下降,冷风从缝隙灌进来,燕炽只穿了西装,握着江挽的掌心却依旧滚热。   江挽出于某种防患于未然的习惯还带了一顶鸭舌帽,但他很快又取下了鸭舌帽和墨镜放进了外套口袋,只留了一个口罩。   他们谁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但如果那些粉丝已经找过来,一定会先注意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这个时候的低调反而是一种高调。   电梯停在一楼,燕炽挡在江挽面前先走出电梯。   这个电梯只供法式餐厅的员工使用,其他人无法使用它,因此这个电梯附近只有零落的几个人。   有人蹲在不远处,视线到处打量,明显是在找人。   燕炽长得高,还是吸引了几道目光,他从牵着江挽变成了环抱他肩膀的姿势,替江挽吸引了大部分视线。   他刚要正大光明地带江挽离开了这些人的视线,有人忽然说:“我操,这帅哥怎么长得这么像那老登?”   “燕少爷?”   “可燕旭也妹长这样啊。”   燕炽之前在网络上高调抽奖,但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因此他们认不出来他是谁。   不远处,一辆银色的车缓缓驶出赫斯顿,在几人的背后停下。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对着他们打开了车门。   燕炽微微收紧了握着江挽肩膀的手。   江挽不动声色低下头,压着声音说:“走。”   燕炽“嗯”了声,刚准备加快脚步带江挽去那辆车。   对面的几人终于把目光放在被他抱在怀中的江挽以及他怀中的香槟玫瑰,他们一下把江挽认出来,大声叫道:“过来!江挽在这儿!”   这一声让其他“路人”一下精准地看过来:“江挽!”   “你在和谁约会?”   骚动传播得很快,再加上这群人大概都是互相商量过的私生,因此街角很快跑过来不少人,顺便还带动了毫不知情的路人。   燕炽和江挽在骚乱出现的刹那就迅速动了起来。   有眼尖的人发觉他们朝着那辆敞开的车,急忙吼道:“车!车!!他们要上车走了!”   在他的提醒下,其他人也终于看到了那辆不知何时停在路边的车,有人索性直接拦在了车前,直接挡住了车离开的路径。   司机见状连忙打了个手势。   燕炽当机立断牵着江挽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狂热的粉丝却举着手机穷追不舍。   有人歇斯底里尖叫着质问:“挽挽,你为什么要谈恋爱?!你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   江挽被燕炽拉着跑得快,耳边刮过猎猎风声,他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那些狂热粉追逐不休,愤怒的、尖锐的质问从后面传来。   幸好他们原本就有距离优势,很快甩了这些私生一大截。   一辆黑色大切诺基在路口急停,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燕炽先扶着江挽上车,而后快速跟上去摔上车门,司机一脚踩下油门甩开慢一步追上来的狂热私生扬长而去。   等彻底将他们甩在身后之后,副驾驶位的许东才回过身转向燕炽和江挽:“燕先生,江先生。现在去哪儿?”   燕炽没搭理他,先抱着还在喘息的江挽关心:“老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东眼神微动,飞快看了眼外套明显有些不合身的江挽,在被燕炽发觉之前毕恭毕敬地挪开了眼神。   燕炽帮江挽取下口罩让他能呼吸得更畅快,江挽握着他的手腕摇了下头,示意他没事。   燕炽这才看向许东,嗓音中带着些寒意:“注意看看有没有跟车,先甩开。”   许东颔首:“是。”   江挽放下香槟玫瑰,那张浅金色的贺卡还夹在里面。车内暖气十足,他很快就感觉到了热,脱下了燕炽的外套。   他记得许东——赫斯顿的总经理。   赫斯顿的总经理亲自来接他们。   江挽看向燕炽,燕炽还牵着他的手没放开。   燕炽发现了他看他的目光,立即积极问:“怎么了,老婆?”   江挽问:“你和许总……”   “我是他老板。”燕炽立即坦白从宽,“和平公馆的老板也是我。”   江挽看见许东抬起眼皮扫了眼后视镜,对方撞见他的目光,笑了笑:“江先生可以叫我小许。”   江挽弯了下唇角,没接这个话茬。   司机这个时候提醒他们后面跟着小尾巴,许东顺势转开视线:“尽快甩掉他们。”   司机闷声应了句:“好。”   江挽和神秘男子约会的事已经上了热搜,后面还跟了一个紫红色的爆。   爆出这件事的那个人是属于江挽偏激那一类的狂热粉,原本他发现了江挽和燕炽太过亲密,只是警告江挽,措辞还算温和,只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工作室联系他谈条件,他却认为工作室是在羞辱他对江挽的爱,一怒之下把他们的所有照片、行踪和车牌号完全爆了出来,包括他们去的那家温泉酒店和法国餐厅的包场信息。   他这一系列操作让工作室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红姐亲自坐镇,在他爆出来的时候就在着手控评和降热搜。   然而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现在是周五的晚上,在线的人数非常多,这条热搜的热度暴涨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江挽和燕炽被拍到的照片也都被打满了水印:【你为什么要谈恋爱?挽挽,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你为什么永远都看不见我?】   这句话碎碎念般铺满了所有照片,字里行间是扭曲恐怖的爱意。   有理智的路人认出他发出来的照片中有不少都是停车场这种严禁粉丝和站姐跟拍的场地:【我天啊这不就是私生粉吗?地下车库是艺人的私人空间吧,我担要是遇到这么一个私生粉,我真的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撕了他。】   【这个水印看得我头皮发麻……】   但这边热搜还没被撤下来,江挽那边的事又上了热搜。   江挽被追着跑的视频挂在热门,江挽粉丝看完后直接炸毛:【我草泥马你们放过他吧,他身体才刚好,你们真的爱他吗?】   【不!准!追!他!】   【我说了一百遍了!他今天生日!!!!!!和谁吃饭!都是他的!自由!干嘛要这么窥探他的私生活啊?!】   【挽挽都挡成那样了怎么还认得出来?而且这样他看不到路啊!被牵一下手引路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成约会了?】   也有路人看热搜不嫌事大:【你们看一下江挽抱的花是什么,嘿嘿。】   【那个牵着江挽的帅哥和燕铭那老登长得好像……不会是燕炽吧?】   【看电影,泡温泉,还一起去法式餐厅吃饭,送的花还是香槟玫瑰,啧啧啧。】   【吗的这帅哥腿这么长,跑这么快,一张清晰的图都没有,截下来的全是残影,看不清楚一点。生怕被认出来是吧?】   【我有病我先说,其实我觉得挺浪漫的,鲜花+恋人+追逐战,后面全是觊觎江挽的变态,有种末日恋爱大逃亡的感觉(?】   微博几乎已经笃定和江挽待在一起的男人是燕炽。   燕炽微微沉着脸打电话,江挽也接到了红姐的电话。   “如果还不打算公开的话,我现在就让他们发声明。”红姐冷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她已经知道江挽他们甩开了那些狂热粉。   江挽看了眼临走之前他下意识抱起来的香槟玫瑰,略微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让我再想想。”   半个月前他的答案还是不公开,谁也没料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即使他不公开,不管后续如何,他和燕炽的绯闻都会满天飞。   红姐和江挽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碧云馆不可能会有陌生人进来,至于他为什么会跟上我们,我会安排他们去查,然后给老婆一个交代。”燕炽也挂了电话,他握紧了江挽的手安抚,阴沉的脸色微微缓和。   江挽偏头看过来,燕炽就顿了下,低声解释:“喜欢你的人很多,我和他虽然都很想得到名分,但我绝不会做出这种自导自演的事,老婆,你要相信我。”   “热搜的事,我也已经安排人去压了。”   “你不想公开,我们就不公开。”燕炽认真说,“谁也逼不了你,我保证。”   江挽“嗯”了声,旋即抿了下唇,偏头看向燕炽,略有些抱歉地开口:“我们的约会——”是他的原因,导致他们的约会被毁了。   “——下次再补上,可以吗?”然而不等他说完,燕炽就迫不及待开口,然后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今天的约会不算完整,老婆可以下次给我补上吗?”   江挽弯起了唇,回握住他的手,答应说:“好。” 第98章   燕炽提出解决的方法简单粗暴——所有平台直接降热度、炸词条, 限流,坚持声明他们只是朋友。   但他的人在开始动手前和江挽的工作室对接,被红姐毫不留情面地否了这个方案。   红姐比谁都有经验, 再加上她是江挽的经纪人, 无论江挽有没有谈恋爱、在和谁恋爱,她都会永远只站在江挽的角度替他考虑,帮他争取最大的利益。   以前她就经常这么做,现在她当然也会这样。   只不过以前是燕铭,而现在是燕炽而已。   她看得更加长远,在视频通话里冷静分析:“这么做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舆论是没办法完全控制的,暴·力·镇·压只能控制得了一时, 之后会有无数路人逆反。除非你们以后永远不公开, 否则你们公开的时候这些人都会变成你们的黑粉。”   燕炽并非圈内人,到时候影响最大的就是江挽。   江挽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燕炽说的压热搜是什么意思。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 夜空晴朗, 没有下雪的迹象,他们的车正驶向碧云馆。车内的两个人都很平静,已经完全看不出半个小时前他们才刚逃出私生粉的围堵。   工作室现在还没给回应, 粉丝已经起承转工作室, 不少粉丝都跑到工作室的微博评论区和私信里给工作室施压了。   红姐虽然对此习以为常, 但也知道他们现在必须得出一个声明澄清江挽和燕炽的关系安抚粉丝:“我们可以澄清你们只是朋友,但我更偏向——燕少爷正在追求你。”   这个说法能解释江挽和燕炽今天被拍到的所有照片。   红姐打了个顿,继续分析:“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说你们只是朋友, 粉丝和路人可能不会买账,燕少爷在追求你的说法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 以后你们想公开也顺理成章,不会有路人嘲。”   “只不过我们需要燕少爷配合。”   这种做法,可能只对江挽有利。   江挽生了小雪芽,网上会以此为嘲点对准燕炽。   红姐不想强迫燕炽,以免他以后会对江挽不满,只是剖析了利弊摆在他们面前给他们选择:“燕少爷,挽挽,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不公开,但可以在另一种形式上和江挽的名字关联在一起,江挽也有随时可以进退的余地。   燕炽眼神微动,掌心依旧覆在江挽的手背上,听到红姐的询问首先看了眼江挽,强压着嘴角,轻咳了声:“我没有意见。”   他几乎全然没有考虑过网友可能会对准他的嘲点,又补充说:“只要老婆同意,我会配合。”   ——他说过,只要江挽不想公开,就没有人可以逼他,只要江挽不愿意在公众面前和他搭上关系,那么也同样没有人可以逼他。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江挽是否自愿。   红姐明显停顿了下:“挽挽?”   “可以。”江挽看了眼燕炽,红姐说的这个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没有意见,发声明吧。”   “好。”红姐行事风格不拖泥带水,商量好了之后就直接挂了视频。   过了会,她发了责声明过来:【你和燕少爷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直接发了。到时候让燕少爷到微博配合我们转一下微博。】   声明的措辞简洁,三言两语解释了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并在末尾着重警告了私生和狗仔,向他们和粉丝们承诺会尽快将法院的传单送到他们手里。   江挽把手机递给燕炽,燕炽接过来装模作样溜了眼,实际上根本没仔细看,说:“发吧。”   五分钟后,江挽的工作室发出了这则声明,又过了两分钟,燕炽登上微博,转发了这则声明:【没有约会,是我在追求他。】   这则声明和燕炽的微博一被发出去就立即被粉丝和路人疯狂转发。   两人的cpf在爆料出来的时候已经狂欢过一次,现在本人出来,cpf又开始了新一波的狂欢,原本死气沉沉的超话恢复活跃,超话排名开始上涨。   江挽的后援会也迅速更新了控评语录,粉丝们有条不紊反黑。   工作室之前就有直接发法院传票告黑粉和私生的记录,所以这个声明一出来,粉丝们激昂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下去,变成了扬眉吐气按着打私生。   九点半,在声明发出的十五分钟后,江挽和燕炽乘坐的车停在碧云馆的别墅前。   廖管家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出来迎接他们,他是拿到过证书的高级管家,此时穿着燕尾服,双手戴着白手套,打开车门,彬彬有礼弯着腰:“先生,燕先生,欢迎回家。”   燕炽先下了车,弯腰伸手扶江挽,廖管家有眼力见地没凑上去。   江挽抱着香槟玫瑰出来,燕炽才看向廖管家,问:“晚餐备好了吗?”   法国大餐虽然浪漫,然而他们主菜才刚上就离开了,两人都没填饱肚子,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幸好燕炽在通知他的人处理热搜的同时还没忘通知碧云馆准备晚餐。   廖管家跟在他们身后答道:“厨房已经备好,两位先生可以直接用餐。”   燕炽牵着江挽穿过中庭,走向别墅大门。   别墅内,冯阿姨正在用拨浪鼓逗小雪芽,其他两个阿姨在厨房忙碌。   粥粥戴着止咬器蔫巴巴卧在角落望着小雪芽的方向。   它前两天被燕炽趁主人格沉睡的时候带去做了绝育,这两天都有些没精打采。江挽也在这两天让小雪芽开始短暂和它接触,因此小雪芽在楼下的时候止咬器就取代了它的伊丽莎白圈。   江挽和燕炽还没走进别墅,粥粥就动了动耳朵,耸着鼻尖,抬起头精准地看向门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嘤嘤撒娇。   然而,它在看见和江挽一起走进门的燕炽的刹那就龇起了牙,喉咙间滚出了一阵威胁恐吓的低吼。   ——明显还记仇这个和他主人长相、气息都一模一样,但却带他去做绝育的罪魁祸首。   燕炽见状嗤笑了声,幸灾乐祸:“狗太监。”   粥粥的低吼更大声。   江挽从燕炽的掌心抽出手,放下香槟玫瑰,揉了揉粥粥的脑袋,轻言细语:“安静点。”   粥粥一秒变乖,呜呜咽咽往他怀里钻,蹭着他,江挽的高定西装都被蹭上了狗毛。   燕炽握了下空荡荡的手,瞪着它。   粥粥嘤嘤着一股脑往江挽怀里拱,它已经不是个小宝宝了,江挽不得不扶着茶几半跪在地毯上。   冯阿姨在一旁给他汇报小雪芽今天的情况:“小雪芽今天很乖。”   小雪芽白天的时候不愿意喝奶粉,所以江挽提前给他冻了几份母乳,今天果然没闹。   江挽摸了狗就没去摸小雪芽,用拨浪鼓逗了他一会,很快起了身把香槟玫瑰交给冯阿姨:“待会找两个花瓶,把它们插起来送去我房间。”   冯阿姨应了声好。   管家和保姆不关注网上的事,也没多嘴雇主为什么出去约会还会回来吃饭,有条不紊安排好两位雇主的晚餐之后就将餐厅留给了两人。   但江挽没吃多少就放了筷子上楼。   小雪芽被哄着又睡着了,江挽就没去婴儿房,直接进了房间的浴室,出来的时候燕炽已经上来了。   “老婆。”燕炽叫了他一声。   江挽擦着头发从他身边经过:“去洗澡。”   燕炽乖乖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残留着江挽沐浴过后蒸腾的热气,他的鼻腔很快盈满了湿润幽香的空气。   淋浴的水声响起,江挽边擦头发边刷着微博等燕炽出来。   在燕炽的人和工作室的配合下,微博上的舆论基本控制住了,那个狗仔后来发过两次疯,都被直接按死。   【笑死,还说为什么江挽不看他呢,看看燕少爷,再看看你,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选谁好吗。】   【挽挽是单身,燕少爷正大光明的追求,这个私生的行为就像那种得不到也要毁掉的变态,别发疯了,越发疯越像阴沟里的爬虫,恶心。】   【我担挽挽之后就见过无数个这样心理扭曲的变态了,等着被告得苦茶子都不剩吧!!】   其他平台这些声音也渐渐冒了出来。   【江挽生日,燕少爷在追他,今天请他吃个饭合情合理,结果谁知道冒出来一个毫无底线的狗仔,简直是无妄之灾。】   【一起躲私生围堵的时候燕炽一直护着江挽呢,手都没放下过,上车也是让江挽先上……我是磕药鸡,我嗑一口,嘿嘿。】   微信有不少好友来打探这件事的真假,江挽谁也没回,放了手机吹头发。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下来,又过了几分钟,燕炽才带着一身水汽出来。   江挽等他吹完头发才朝门口走去,见燕炽没跟上来,于是回头:“跟我来。”   燕炽疑惑:“老婆?”   江挽却没解答他的疑惑,带他去了二楼最避阳的房间,打开门,里面赫然摆放着他那些已经逝世的亲人的遗照。他取了几炷香径直走到江静竹女士的遗像前,点燃了香,转向燕炽。   遗像上的年轻女性有一张和江挽十分相似的脸,燕炽看了眼江女士的遗像,又看着江挽,带着些隐秘的期待和欣喜若狂开口:“老婆,你带我来……”   “我妈生下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江挽打断他说,“我晚上出生,她当天晚上就走了。”   燕炽眼中的欣喜压了下去,听江挽继续说:   “小时候,我有一年不愿意过生日,奶奶就说,我妈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如果让她知道我因为是她的忌日就不过生日了,她会很伤心。”   “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公开我们的关系。”江挽说着看向他,“但我可以带你来见见她。”   没有人以这种关系见过他的母亲。   江挽分了一半香递到燕炽面前,眼神有些温柔:“她很心软,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包容我们。”   燕炽愣愣接过他递过来的香,脑中那根筋这个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就搭对了,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听出了他言语之下藏起来的忧虑。   ——江挽对他们这段关系的未来没有信心。 第99章   即使江挽答应和他在一起, 和他约会,同他做完所有亲密的事,他也还是没有信心他们会走得长远。   那么多人爱他, 却也同时伤害他, 他吃了苦,长了教训,所以他不会安于现状,放弃警戒沉湎他给的爱,也这样他才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同时保护他自己不受到伤害,这样他才可以随时体面地抽身离去。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   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候都变得无比苍白, 燕炽喉结快速滚动两下,能做的却只有攥紧了手中的三炷立香, 指腹被压上了三道红痕。   江挽看见了他眼中的心疼和隐忍的浅淡泪光, 没说话,只是很轻地弯了下唇, 转回去, 双手执起立香。   他们来祭拜江静竹女士的遗像,穿得不是特别庄重,但也不是很随意。江挽带着燕炽对着江静竹女士的遗像拜了三次, 然后将立香插在了香炉。   黑白遗照上年轻的江静竹女士的笑容依旧, 温柔地隔着时空注视着他们。   在这样的注视下, 燕炽心情却愈发沉重,他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但比刚才肉眼可见地蔫了不少。   “江阿姨。”他依旧撑起了笑,将立香插进面前的香炉, 对着江静竹女士的遗像自我介绍,态度恭谨, “我是挽挽的男朋友,燕炽。他以前见过您,我和您是第一次见面。”   “我爱挽挽。”燕炽郑重地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好好爱他。”   江挽这个时候侧目看向他,他的侧脸却严肃又认真,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看了眼他,安抚地扬起唇角,却没说话。   他知道江挽肯定有话要和他母亲说,于是在给江静竹女士上完香后就离开了这个房间,留江挽一个人在这里。   谢重山的遗照放在江静竹女士的遗照旁,等燕炽出去后,江挽给他也上了炷香。   江静竹女士生下他的时候才二十岁,他不知道她和谢重山之间的感情纠葛,也无法知晓在谢重山失踪后,她是以什么心情决定生下他。   知道这些往事的人都相继离世了,江挽也不打算再去探究。   “挽挽今年三十一岁了,妈妈。”他在江静竹女士面前习惯性带上了有撒娇性质的自称,他重新给她介绍燕炽,“刚才给您上香的那个人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他说着停顿下来,注视着安静燃烧的立香之上冉冉升起的烟,过了会终于看着江静竹女士的遗像轻轻叹了口气,旋即微微笑着说:“也许以后会有机会,我可以带他来您的墓前看您。”   “还有——”他又说,这次有些轻快,弯起的唇角一直没落下去,“今天的约会,其实我很高兴。”   ……   燕炽站在门口没离开,别墅的隔音做得很好,他听不见江挽在里面说了什么。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燕炽在听见门被打开的瞬间就收敛起眸中的情绪,调整好情绪看着江挽:“老婆,你好了?”   江挽“嗯”了声,眼中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扫过燕炽微红的眼圈,带头朝房间的方向走。   燕炽跟在他身后回了房间,在他关上了房门后,江挽停下来,折回身站在他面前,指尖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抚过他微微泛着红晕的眼圈,问:“不开心?”   “没有。”燕炽握住了他的手腕老实承认,“只是有点心疼老婆,还有点后悔。”   江挽任他握住手,眸光微动,知道他看出来了他的忧虑,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带了淡淡的笑意:“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没有逃出来带你私奔。”燕炽对他坦诚,“如果当年我带你私奔,也许你就不会遇到后面的事,被他们伤害。”也许他现在在心仪的艺术团里冉冉发光。   然而事实是,当年的江挽不可能会抛下疼爱他的奶奶和恩师跟他走。   江挽却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问:“我只会跳舞,不会赚钱。我答应和你私奔,你打算怎么养我、保护我?”   只要他出去露面,觊觎他的人就不会少,燕炽无权无势,照样无法保护他。   “老婆只需要专心跳舞,我会负责赚钱。”燕炽却抱着他的腰认真说,“我可以日夜不休打三份工养老婆。”   “……合法的,低投入高风险高收益的工作有不少,而且以主人格的脑子,我们不会一直无权无势,我和他都会保护好你。”   温景瑞给副人格的评价一直都是“一个具有反社会倾向的疯子”,但他实际上除了那次在赫斯顿有点失控以外,他从来没在江挽面前发过疯。   有人不怕疯子,但会怕不要命的疯子,只有死人才不会觊觎他最心爱的挽挽。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合法,什么不合法,也不在乎手上干不干净。   但江挽会在意。   他在江挽面前是可控的。   燕炽敛着心中的阴暗,没让它们流泻出来让他察觉。   江挽没忍住弯了弯眼睫,手腕挣脱了他的手,拍了下他的胸肌,说他:“油腔滑调。”   燕炽却搂着他的腰没放他离开。   江挽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言语上的安抚,燕炽在江静竹女士的遗像前已经说过一遍承诺了,再说一次,就显得太贫瘠苍白。   他自知单凭说话比不过主人格那个死绿茶,无法说出花来哄江挽开心,于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提刚才在江静竹女士的遗照前的事。   他们的约会被破坏了,还有最后一个环节。两人在门口抱了一会,燕炽终于低下脸,想要含住江挽那双甜蜜饱满的嘴唇。   他的呼吸喷洒到江挽脸颊,每次堪堪要被吻上的时候江挽就躲开了他的吻。   燕炽亲不上,扣着他的后腰,哀求似地笑了下,鼻尖缠绵地蹭着江挽的鼻梁:“老婆,今天要结束了……”   江挽环着他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额心相抵,唇角逸出轻笑,终于大发慈悲没有再吊着他,让他顺利含住了他的唇深吻。   舌1尖的交11缠从轻勾描绘到水声靡靡,燕炽手臂难以克制地隔着薄薄的布料压在江挽的后腰,力大到几乎要将他揉进骨髓,臂间高于常人的体温也存在感极强地烙着江挽的后腰。   江挽被缠绵逼得面红耳热,快要呼吸不过来,不着痕迹睁开眼,却与燕炽幽深赤·裸的目光交汇。   燕炽眼底的那簇火幽暗不明,有暧1昧的情1愫在暗中涌动,几乎让人窒息。   江挽面孔变得愈发绮丽漂亮,想要再闭上眼,燕炽却在摸了下他的耳垂之后突然一把抄起他的腿弯,抱着他往床边走,他又下意识扶着他的脖颈睁开了眼。   他身体恢复后暂时没办法治好杏瘾,因此他床边的抽屉里放着Jissbon——燕炽才刚做完结扎,三个月内还需要用到它。   燕炽单膝跪在江挽腰侧,单手拉开抽屉取出那盒还没拆封的Jissbon,另一手滑进了江挽的衣摆,掌心的薄茧擦过柔软白皙的肚皮,带起了一阵战栗。   江挽衬衣的扣子被蹭了两粒,微微凌乱,露出这段时间长了点肉的雪腻。   “他做了蛋糕。”燕炽在江挽耳边近似呢喃,布料的摩擦声都仿佛能压过他的喁喁私语,“怎么办老婆,来不及吃了。”   “嗯……”江挽喉间滚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他的目光擦过燕炽的额,看着摇晃的天花板,热汗润湿了他的鬓角。   燕炽的吻落在下颌,手指也抚着他的喉结,江挽耳尖更热,喉咙在燕炽的指腹下动了动:“那就,不吃了。”   “都听老婆的。”燕炽得逞地勾了下唇。   他和江挽耳鬓厮磨,两人的汗水都交融到了一起,一塌糊涂。   接下来的记忆江挽有些混乱。   ——燕炽一改白天里的话痨和做低伏小,异常的强势和沉默,江挽并不介意这种程度的强势,只是感觉很累。   昏暗的光线和凌乱交杂的呼吸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江挽被网在其中,无法逃离。   江挽被搞到最后终于受不了扇了燕炽一巴掌,力道却软绵绵的,跟只小猫爪子似的,燕炽脸上都没留下什么痕迹,燕炽还颇为遗憾地执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挽眼角含着泪,终于被放过,瞬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燕炽撑在他身侧沉着眉宇凝着他,半晌,终于大胆伸出手将他拥入怀中。   “老婆。”他亲了亲江挽汗涔涔的肩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嗅闻,在令人神魂颠倒的轻言细语,“我爱你。老婆,你要信我。”   ……   房间内还有弥久不散的一股咸腥和麝香。   江挽被折腾得太累,天亮后一直在睡,燕炽却准时睁开了眼,感受到怀里明显不着寸缕的温软和匀静的呼吸时顿了顿,眸光微沉。   这是江挽第一次睡在他怀里,还睡得这么熟。   燕炽垂眸注视了会江挽沉睡中的侧脸,却感觉一股浓浓的疲倦感重新裹挟着他的身体,意图再次将他拖入睡梦中。   燕炽把江挽抱得更紧,闻着他发丝间的幽香重新睡了过去。   两位雇主难得睡懒觉,保姆没来吵他们,所幸冰箱里还有江挽昨天晚上让燕炽送下去的新鲜母乳,小雪芽也没闹着要妈妈。   中午十一点,江挽和燕炽终于前后脚醒了。   江挽醒了会神才后知后觉过来他正被燕炽抱在怀中,两人温热的体温正毫无隔阂融在一起。   “哥哥。”燕炽在他身后开口,轻声说,“你醒了?”   江挽嗓子有些干哑,“嗯”了声,燕炽就撑起身,将一杯温度适宜的水递到他唇边,于是江挽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火燎似的嗓子终于缓了过来。   “累吗?”燕炽探手捡起床边的睡袍,却将两只松松垮垮的薄膜乳胶带到了地上,液体溅到了地板上。   “惊喜吗,死绿茶?”副人格嘲讽的嗤笑骤然响起,“谁让你耍小心机,害我在老婆面前丢脸。”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带江挽去看一部生死两隔的悲剧爱情片。   燕炽不理会他,压着唇角,目光飞快掠了眼地板上散乱丢弃的薄膜乳胶,低喃:“一,二,三,四,五。竟然有五次吗……”   江挽听到他的喁喁私语,转过头:“你在说什么,燕炽?”   燕炽立刻停止了低语。   他嫌恶地松开了抓着的睡袍,裸着下了床,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新的睡袍裹在身上,语调温和:“我只是在想,哥哥昨天和他做了什么。”   他又从衣柜中取出了江挽的睡衣,重新走回床边:“哥哥昨天好像很高兴,不然也不会和他这么尽兴……”尽兴到连这些东西都没收拾。   燕炽扫了眼地板上的东西,低落地笑了下:“我待会就来收拾。”   故意留下这些东西炫耀和刺激他的副人格:“…………”感觉这死绿茶又在抹黑他。   江挽面色还有些红润,接过睡衣穿上,一言不发地听着燕炽说话。   “我还没和哥哥约过会,哥哥可以把你们昨天的约会告诉我吗?”燕炽又轻声说,“哥哥知道,我没有你们约会的记忆,但我很羡慕他。”   “昨天晚上我的行程被爆了出去,现在网上都可以搜到。”江挽声音有点沙哑,“你想听什么?”   燕炽握着他的手,哀求般低声说:“可我想听你说。”   江挽注视了他片刻,终于简略地告诉他他们昨天的约会流程。   他说得不详细,但他和燕炽被私生追赶的视频还挂在微博热门没被删除,燕炽看完了这几个视频退出来,那些私生嘈杂绝望的质问瞬间停止。   片刻,他轻轻笑出了声。   副人格瞬间警惕:“死绿茶,你要干什么?”   江挽眼神也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昨天是我,我会怎么办。”燕炽笑着解答他的疑问,“如果是我,我大概会让他们调直升机过来。”   副人格:“…………”这死绿茶又开始了。   “那家法式餐厅经常接待贵宾,楼顶足够调一架直升机。”燕炽放了手机,“从楼顶走,私生无法上来,可以直接避开他们。不和他们接触,哥哥就不会在身体刚恢复的时候被追着跑,最后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他唇角的笑容弧度加深:“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知道当时和哥哥在一起的人是谁。”   “如果他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你们出去约会的时候应该让人随时盯着你们后面有没有小尾巴,发生了这种事他也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然后不打草惊蛇,查到这个人的位置,将所有爆料都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沉溺在和哥哥的约会中。”   “如果已经被爆出去,最开始爆出去的那张照片中哥哥没有露脸,这个时候也还有机会弥补。”   “说到底,还是他太蠢,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燕炽最后说,“这场爆料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哥哥。”   副人格:“……………………真他妈显着你了,死绿茶。” 第100章   燕炽就差没明着说他比副人格聪明, 如果昨天是他和江挽约会,他会处理得比副人格更好了。   明晃晃的争宠,江挽有些无奈, 又有点想笑, 心说:燕炽的副人格现在大概又在某个角落跳着脚骂死绿茶挑拨离间了。   两个人格相互争风吃醋,像两只争宠的小狗。江挽没忍住摸了摸燕炽的脸颊,却还是帮副人格说了话:“他尽力挽救了。”   说完,他掌心的温度很快离去,燕炽目送江挽下床进了洗漱间。   ——他对副人格表现出了偏爱。   燕炽始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眸底情绪莫名。   “死绿茶。”副人格难得没有以此刺激他, 而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姿态,“老婆不相信我们有未来。”   燕炽沉默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副人格没等到他的回应, 终于后知后觉:“你早就知道了?”   “只有你这个蠢货看不出来。”燕炽冷冷淡淡。   “哈?就你聪明绝顶。”副人格瞬间恼羞成怒, “是,我没你聪明, 但老婆会偏爱我。刚才你挑拨离间成功了吗?”   燕炽眼底出现一丝波动, 眸底飞快掠过一抹晦意。   副人格炫耀:“笑死,刚才老婆没告诉你,昨天我带他去看你坑我的那个狗屁悲情片, 老婆可一点都没生我的气。”   “哦对了, ”他又愉悦补充, “你给老婆做的蛋糕,他一口、都没吃。”他故意咬重了发音,“我说,来不及了, 老婆就说那就不吃了。”   “看起来,老婆好像更喜欢我。”   “啧啧啧啧啧啧啧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昨天清晨主人格在哄好了小雪芽之后还抽空去给江挽做了个生日蛋糕放在冰箱, 可惜昨天一整天陪着他老婆的人都是他,晚上他们回来吃饭的时候他也故意没让保姆把他做的蛋糕拿上来,直到他们意乱情迷的时候才故意提起。   ——作为主人格坑他带他老婆去看悲剧爱情片的报复。   现在主人格不可能会给他老婆吃过了夜的蛋糕。   两个人格明争暗斗,但说到底都只有一具身体,也不能惹恼了江挽,就只能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给对方使使小绊子。   燕炽面无表情,站起了身——   江挽出来的时候燕炽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了,换气系统也已经打开,房间里的石楠花气味淡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粥粥蹲在楼梯口,看见两人下来就摇起了尾巴:“汪。”   它偏着脑袋略带敌意和试探地观察着燕炽,嘴角疯狂抖动,牙将龇不龇。   “粥粥。”燕炽淡声叫它。   副人格这段时间只会叫它“狗太监”和“阉狗”,叫它名字的只有它喜欢的主人,粥粥瞬间雀跃的:“汪!”   它看起来比前两天精神好了一些,可能是刀口终于没那么疼,于是暂时从被割蛋的抑郁中走出来了。   江挽给它拿了零食,带它去沙发边玩。   燕炽站在楼梯口,陈阿姨这个时候过来,问他怎么处理昨天的蛋糕:“燕先生,昨天的蛋糕要扔掉吗?”   燕炽看了眼在沙发上喂粥粥吃零食的背影,低声说:“扔了吧。”   陈阿姨“诶”了声,正要离开,江挽却忽然转过头,摸着粥粥的头笑吟吟说:“我记得你昨天做了蛋糕,待会让陈姨把它拿出来吃了吧。”   陈阿姨顿时为难地看向燕炽。   江挽问:“怎么了?”   燕炽扬了下手示意陈阿姨先离开,走到江挽身边坐下,说:“蛋糕是昨天的,哥哥别吃它了。”   “你没让她们放冰箱吗?”江挽靠着沙发扶手,撑着脸颊,眸中带笑。   燕炽说:“放了。”   江挽又问:“不是给我做的?”   “是。”燕炽回答。   江挽又说:“那我为什么不能吃?”   “它已经过了夜了,哥哥。”燕炽无奈说,“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可以重新做一个。”   “可我就想吃它,因为它是你给我做的生日蛋糕。”江挽轻飘飘地说,“这样说的话,你也不打算给我吃吗,燕炽?”   因为是做他给他的生日蛋糕,所以才会想吃它。   于是江挽看见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从刚才他帮副人格说了句话之后眼神就一直黯淡的燕炽眸光终于微微亮了起来。   燕炽喉结滚动了两下,最后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的手从后面揽过江挽,搭在沙发扶手,珍重地吻了下江挽始终含着笑的唇角:“谢谢哥哥还记得我。”   江挽带着笑意“嗯”了声。   他们在客厅,没亲昵多久就分开了。   燕炽亲自去了厨房。   蛋糕一直放在冰箱,没有人动过,燕炽将它拿出来,陈阿姨去找了蜡烛。   江挽在客厅哄粥粥翻肚皮给他看它的刀口,见今天保姆还没给它上药,又去拿了药给它上药。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江挽等给粥粥上完药之后才拿起它。   是红姐发过来的微信:【《金枝》申报了明年的华鹰奖。】   华鹰奖这两天开放申报,与它六月份声势浩大的颁奖典礼相比,它的申报开始得无声无息,除了圈内人几乎没人关注。   而《金枝》会参加申报在江挽的意料之中,聂导的剧没有哪部没拿过奖,《金枝》自然也不会例外。   ——江挽上一个拿的奖还是华兰奖,虽然都带了“华”,但华鹰奖和分蛋糕的华兰奖不同,华鹰奖是国内三大电视剧奖之一。   而在此之前,江挽担演主角的电视剧都拿到过这三大电视剧奖的奖项,他受到燕铭和他情人身份的影响,只有最佳男主角的提名,次次陪跑。   华鹰奖是三大电视剧奖中最权威的奖项,这次他或许可以借此拿到华鹰的视帝。   江挽思绪转得飞快。   红姐又弹了条消息出来:【我看聂导的意思是想拿个大满贯,这次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也可以拿个奖。】   他不一定能拿大满贯,但他有拿奖的实力,只是因为燕铭才一直没拿到。   ——之前有一年江挽险些拿到三大奖项之一的视帝,却因为惹怒了燕铭而遗憾与它失之交臂。   恰好那一年的视后也闹出了问题,不少人闹着说有内幕,险些让这个奖项陷入一次公关危机。   红姐没给他太大压力:【心里有个底就好,也不用太在意能不能拿到。】   江挽回:【好。】   他想了想,又问:【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红姐:【都控制下来了,没什么事。对了,我刚想找你,你方便的话让燕少爷发条微博,随便说点什么,只要能表明他在追你就行。】   江挽答应了。   燕炽正好过来叫他,于是他就站起身,被他牵进了餐厅。   保姆阿姨们已经去了小餐厅,餐桌上放着燕炽做的生日蛋糕,已经插好了蜡烛。   燕炽关上了餐厅的窗和门,餐厅里的光线如黑夜般暗下去,偌大空间里的光源只剩下了蛋糕的烛光。   燕炽拉开餐椅,按着江挽的双肩让他坐下,说:“许个愿吧,哥哥。”   江挽自从十八岁后就再也没像现在这样坐在蛋糕前许愿。   温暖橘黄的烛光映亮燕炽的脸,江挽转眸看向他,燕炽目光柔软温和,注视着他:“哥哥,怎么了?”   江挽一言不发地转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许愿。   烛光下他的面容更加昳丽动人,燕炽始终注视着他,眼中浓烈的爱意几乎快要决堤。   半分钟后,江挽重新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过了十几秒,餐厅重新亮起来,江挽拿起餐刀切蛋糕,燕炽却拿出了一只锦盒。   是一串清雅润心的羊脂玉手串。   手串油脂光泽温润细腻,在灯光下有粉雾感。[1]   燕炽取出手串,亲自戴在江挽的右手,手串刚好严丝合缝扣在他的手腕。燕炽抬起眼,微微笑着说:“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   江挽盯着手腕上的手串,他不懂玉,看不出来手串的玉是什么,但从它的润泽和温润滋泽的手感来说,是极好的玉。   没有顶级钻石,豪车,房子和造价上亿的游艇,因为燕铭已经送过很多次,江挽不喜欢他,自然也会不喜欢高昂奢侈的礼物。   ——江挽曾经也拥有不少这些东西,游艇也有不止一艘,但它们都在他离开燕铭之后毫不留恋地出了手,一个也没留下。   他见过,所以不稀罕,所以燕炽如果高调送他这些东西有可能会让他认为他和那些觊觎他的人一样,不仅不能讨他欢心,反而会消耗他好不容易对他生出的好感。   燕炽很聪明,他避开了这些东西,只送了一串低调的手串。   江挽摸着手串,蜿蜒的眼尾染上真情意切的笑意:“谢谢。”   两秒后,他轻声补充:“我很喜欢。”   他没有取下手串,切了块蛋糕放在燕炽面前。   燕炽亲自打的奶油,甜度和口感都符合他的口味。   江挽吃了口绵密松软的奶油,感受到奶油的甜在味蕾炸开。 第101章   太甜了。   江挽心说, 燕炽的目光却在他沾了奶油的唇角顿了下,没忍住伸手替他抹掉了那点奶油。   蛋糕已经在冰箱里放了一天一夜,已经没了刚做出来时的香气四溢, 入口还有点冰。   江挽需要控糖, 分了一些蛋糕给几个保姆阿姨和管家,他没吃多少,但直到离开餐桌,他的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奶油的甜香。   他把红姐的话转告给了燕炽,燕炽很快发了条微博。   他这些年为了追江挽的物料混迹于微博,江挽超话18级, 深谙微博和炒cp之道,没有说得很详细, 隐晦的微博cpf和路人自己就会抠细节。   太明显反而显得太刻意。   昨天的事红姐那边报了警, 春明市的警方行动很快,当晚就行拘了爆江挽行程的狗仔和私生中的几个出头鸟发了通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几个人只会被关两天就会出来, 惩罚不会太重, 但江挽工作室请到的律师却是蒋颍。   ——准确来说,是蒋颍主动联系的他们。   蒋颍之前曾经是一位国际巨星的御用律师,经他代理的案件无一不是胜诉的。   他最出名的战绩, 是在六年前刚成为这位国际巨星漆行舟的御用律师时帮其在与前公司的诉讼中逆风翻盘, 从四面楚歌的被动地位反过来将前公司告得倾家荡产。   当时他还初出茅庐, 但此后一战成名。   这件事当年登过报也上过头条,甚至至今还有流言说蒋颍在这次胜诉后就赢得了漆行舟的青睐,并在两年后与其隐婚。   这个传言并没有得到过双方的证实,但从此之后蒋颍就全权负责了漆行舟的所有案件, 包括这种被私生曝光私人行程的小案件。   值得一提的是,漆行舟告私生从不会因为对方临时的悔改而心慈手软, 而蒋颍遵从他的意愿,在法庭上从不手软,每次都将私生告得险些倾家荡产。   几次之后漆行舟的私生粉终于害怕,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做他的私生。   以前江挽粉丝私下里还偷偷想过以燕铭宠爱江挽的程度,也许他会把蒋颍挖过来帮江挽告私生。   燕铭没动作,他们甚至偷偷怂恿工作室去打听蒋颍能不能接私活。   ——但他们从来不在明面上说,因为蒋颍是漆行舟的私人律师,说出去反而会变成江挽的嘲点。   粉丝们为了维护江挽,一言一行都变得小心翼翼。   然而事实是燕铭没有动过挖蒋颍的念头,他的律师团队不缺蒋颍这样的人才,蒋颍也从不接私活,而江挽的私生之所以这么猖狂有一部分原因是燕铭的纵容。   现在蒋颍却主动联系了工作室。   工作室颇有些惊讶,红姐亲自和蒋颍洽谈。   洽谈结束后,蒋颍转发了工作室昨晚发出的声明。   @蒋颍:【即日起,我将担任江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将竭尽我所能,确保江先生的权益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江挽工作室:分享图片】   蒋颍的微博是新申请的,原本还有人以为他是假冒的,但他的微博已经挂上了认证,主页还有一条置顶微博,表示他日前已与漆行舟和平解约,不再担任他的首席律师。   漆行舟目前已是隐退状态,因此解约也没必要宣扬,他的粉丝虽说心里不舒服,但碍于两方是和平解约,也没说什么。   蒋颍的名字对一些私生来说就已经有很强的威慑力,江挽粉丝不禁狂喜:【妈妈问我为什么对着手机哭,呜呜呜呜呜,我的挽挽终于可以摆脱这些可恶的私生了!!】   【希望蒋律可以担任我宝律师团的首席律师!】   【工作室离开那老登之后真的越来越好了,以前我都不敢想蒋律会来代理挽挽的案件。】   【有种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感觉。告,都给我往死里告,这次就是给私生粉杀鸡儆猴的机会!】   工作室知道为什么蒋颍会主动联系他们——虽然蒋颍并没有明确说明,但他们都知道是因为燕炽。   江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燕炽正在他身边,而燕炽也并没有瞒着他,直接承认他和这件事有关系。   “他和聂桓文一样,都是我之前给哥哥准备的人脉。”燕炽剥了一个砂糖橘给江挽,解释说,“2019年漆行舟和前公司签了对赌协议陷入纠纷,面临牢狱之灾,而蒋颍刚毕业,面临他父亲公司破产后欠下的巨额债务。”   “蒋颍很有能力,他的母亲是律师,他从小就耳濡目染。是我给他们搭的线。”   2019年蒋颍成为漆行舟的私人律师成名,而这年江挽刚出道。   “漆行舟是我给他准备的磨刀石。”燕炽说,“去年他们婚姻破裂,和平解约,蒋颍就随时待命。”   所以不用他亲自去找,蒋颍看见江挽工作室发出来的声明之后就会主动联系他们上岗。   “燕铭在的时候我曾经让他的团队来接触你的工作室,都被他的人挡回去了。”燕炽最后低声,“去年我担心哥哥知道是我在搭线不会接受,不是我故意压到现在才让他来。”   江挽“嗯”了声,用手抓摇铃吸引小雪芽的注意,就着燕炽的手吃砂糖橘,湿红的舌尖不小心擦过燕炽的食指。   他看了眼燕炽,就被他贴上来交换了个黏糊的吻。   粥粥趴在他们面前眼馋盯着他们,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江挽接完吻发现它馋嘴的模样,于是对燕炽说:“你给它剥一个。”   燕炽任劳任怨又剥了个砂糖橘给粥粥,粥粥一口造了,无底洞似的,还是眼馋地看着他们。   “碧云地产成立十周年庆典的酒会。”燕炽又说,“我可以用和哥哥约会的机会换哥哥陪我出席吗?”   碧云地产成立十周年的酒会必定商界巨鳄云集,媒体也会受邀到场,声势浩大。而燕炽身为一手创立碧云地产的创立人、现碧云地产的绝对持股人,注定不能缺席这次酒会。   江挽问:“什么时候?”   “20号。”燕炽说,“下周六。”   “可以。”江挽回答。   这周他和燕炽的副人格约会,下周陪主人格参加酒会,对两个人格来说都公平。反正现在网上已经有了他们的绯闻,下周陪燕炽出席庆典也没有什么顾忌的。   他又说:“我的礼服——”   “我会帮你准备。”燕炽立马说。   江挽点头。   在他答应燕炽出席酒会的半个小时后,燕炽的人将那个狗仔前段时间的行踪发了过来。   ——这个狗仔为了蹲江挽,特意来了碧云馆面试安保,面试成功后,他经常在别墅附近打转,如果不是燕炽在别墅附近安排了保镖,他可能已经悄无声息潜进了别墅,威胁到江挽和小雪芽。   燕炽让人把这份资料交给了蒋颍,它将作为证据出现在法庭上。   而这段时间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发现他异常的管理人员和保镖都在两天内换了一批。   接下来的一周内,高定的负责人把燕炽一个月前就定下的衣服送到碧云馆给江挽过目,并为他量了尺寸做最后的修改。   燕炽明显早就有这个准备。   酒会当天,造型师提前来给两人做了造型,离开了。   保镖和司机已经在外面候着,两人却还在衣帽间换衣服。   江挽穿着白衬衫坐在后面的沙发看杂志,瞄了眼燕炽搭在椅背的领带,又看向同样穿好了衬衫的燕炽。   燕炽身上的衬衫似乎有点紧,他动作时背部健硕的肌肉隆起,衬衫似乎变得有些薄透,男性荷尔蒙如孔雀开屏般在江挽面前展示。   他拿起了领带,转身看向江挽。   燕炽鼻梁上架着他们初遇时佩戴的那副无边框眼镜,窄镜片,不同于副人格西装暴徒的风格,他看起来很理性绅士。   “哥哥给他打过领带。”他轻声询问,“可以也帮我打吗?”   江挽眼底染上轻微的促狭笑意,放下杂志,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领带,低着头说:“我只会打四手结。”   他手指灵活翻过领带,打领带的手法却并非四手结,他轻言细语补充:“但这两天我新学了一种打领带的方法。”   “哥哥?”燕炽有些意外。   江挽打完了领带抚平他的衣领,又顺手拍了拍他手感极好的胸肌,掀起似笑非笑的眼尾:“怕你觉得不公平。”   燕炽揽着他的腰,唇角多了几分温文儒雅的笑意:“哥哥很了解我。”   江挽取过领带送到燕炽面前,燕炽从容接过,同样熟练地帮江挽打好了领带,又将西装外套披在江挽身上,等他穿好后取过锦盒里的佩饰替他戴上。   两人装扮好之后下了楼,保姆带着小雪芽在楼下客厅。   江挽抱过小雪芽,亲了他一口才把他还给保姆抱着,和燕炽一起离开。   保姆在身后握着小雪芽胖嘟嘟的小手朝他们挥挥手:“小雪芽给妈妈和叔叔再见。”   小雪芽咯咯地笑。   碧云地产的庆典酒会在一家六星级酒店包场,门前铺了红毯,燕炽先下了车,牵出了江挽。   “燕先生。”有人带着助理快步上前叫住了燕炽,却是碧云地产的CEO贺翎,他看见燕炽身边的江挽,“江先生。”   江挽疏离地微微一笑,询问般看向燕炽。   贺翎哪敢等燕炽介绍,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燕先生的助理,贺翎。您可以叫我小贺。”   “前助理。”燕炽笑着向江挽补充,“现在是首席执行官。”   他们动作亲昵,贺翎并不意外,等他们说完话之后,他才插话道:“一起进去吗,燕先生?”   事实上他带着助理提前许久抵达,一直在等燕炽。   当年燕炽创立碧云地产时为防止被燕铭发现打压,从没有公开露过面,只在背后做决策,贺翎是他故意放出来忽悠燕铭的幌子和挡箭牌,也是转达并督促执行他决策的首席助理。   这些年碧云地产发展越来越好,董事和员工规模扩大,燕炽卸任董事和总裁之后退出了碧云地产的权力中心,只有当年跟着他白手起家的老人还认识他,来参加宴会难免会被不认识他的蠢货冲撞。   贺翎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不容撼动,但他依旧十分清楚他现在能爬到这种地位是受了谁的提携,因此在燕炽面前一直以助理自称,自然也不会允许发生这种场面。   所以他才会带着助理一直候在这里。   他主动提出一起,燕炽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贺翎自觉慢了燕炽和江挽几步。   碧云地产的CEO助理一般跟在燕炽身后,即使再不长眼的蠢货也知道不能随意冲撞了燕炽。   ——事实上,能受邀参加这次宴会的人多数都不是蠢货,他们不至于连碧云地产的绝对持股人是谁都没了解过。   但之前燕炽太神秘,很少有人将正在网上和江挽传绯闻的燕炽和碧云地产的绝对持股人联系起来。   直到此时,燕炽携着江挽出现,众人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捋清了两者的关系,媒体的镜头也转向了两人狂拍。   燕炽和江挽刚入场,很快就有人拿着香槟过来:“燕总,久仰大名。”   燕炽给江挽取了杯香槟,姿态亲昵地和他说了句话,才微微笑着看向说话的那个人,香槟微微倾斜,镜片微微反光:“您是?”   对方立即上道和他碰了下杯,杯口靠下,姿态放得很谦卑:“鄙姓钱。”他说了个碧云地产合作商的名字。   这位钱总和燕炽说这话,眼睛却无法控制般扫向江挽。许久不见,江挽生过孩子后似乎更加姝丽,明艳动人。   他的目光有些下流,惹得江挽略微不适地蹙起了眉。   “死绿茶。”耳旁副人格冷笑道,“你要是有种,现在就去把他眼睛抠了。”   燕炽唇畔的笑意深了两分,却徒然让人觉得森寒。   贺翎察言观色,给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位钱总打发走了。   江挽暂时离开了燕炽身边,贺翎看准时机问:“燕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和碧云的合作什么时候到期?”燕炽面上依旧含笑,看向贺翎。   “下个月。”贺翎道,“不过最近他们的对手公司在托关系想找我们合作。”   “嗯。”燕炽颔首,“换了吧。”   世上多的有比简单粗暴的肉·体疼痛更让人悔痛的方法,碧云地产失去一个随时可以被顶替的合作商不会有什么损伤,但对于对方来说,失去碧云地产的合作可能会伤筋动骨。   江挽已经朝他们走回来,贺翎飞快应了声,不再提及这件事。   江挽擒着香槟杯的手指在金碧辉煌的灯光下泛着玉石般的润泽,酒会上不少人目光都追随着他,却碍于他身边的燕炽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位燕先生年纪轻轻就能将碧云地产做到如此大的规模,他的手段丝毫不逊于他的父亲,甚至,更厉害。   在场的所有人又知道江挽和燕炽父亲有过一段,江挽从来都对燕铭不假辞色,此时却与燕炽姿态亲昵,而燕炽还只是对外宣称他们只是追求关系,众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不禁变得暧昧起来。   在江挽不注意的时候,燕炽在香槟里加了点料,摇匀,在江挽转回来看向他时一饮而尽。   副人格:“…………”   副人格:“?”   这死绿茶又在做什么。   一波接一波的应酬都被贺翎挡了回去,到了跳舞的时间,宴会厅里响起了音乐。   江挽被燕炽牵到了中心,当着所有人的面,燕炽将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微微低下脸,几乎要蹭上江挽的鼻尖。   媒体的镜头对着他们狂拍。   在镜头和众人的侧目下,江挽有些无奈捏了捏燕炽,示意他收敛一点。   “哥哥,我后悔了。”燕炽却低声说,鼻息和说话时的吐息仿佛都要拂到江挽脸上,还携着香槟的酒香,“他们都在看你。”   “你是醋王吗?”江挽同样压着声音说。   “是。”燕炽承认了,“哥哥对那只草履虫好我会吃醋,这些人这样看着你我也会吃醋,哥哥说得对,我就是醋王。”   江挽唇畔带笑:“好吧。”   “刚才有人在我的酒里下药。”燕炽又说,“但我喝了。”   “什么药?”江挽敛眉,“你知道,又为什么要喝?”   “是助兴的药。”燕炽观察着他的脸色说,“因为哥哥上次和他约完会就和他做了五次,我很吃醋,很嫉妒,我也想和哥哥做五次。”   江挽:“……”   他仔细看着燕炽的脸,果不其然看见他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一些,鼻息也比刚才滚烫了一点。   “你生气了吗?”燕炽问。   江挽想了想:“没有。”   “那如果,”燕炽得寸进尺地试探他的底线,“如果我说,酒里助兴的药是我下的,你会生气吗?”   江挽:“………………”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哥哥可能会拒绝我做五次的请求。”燕炽低声细语解释,“但如果瞒着你是我故意下的药的话,以后被你发现,你会很生气,我们也许还会冷战、产生隔阂。”   “我不想和哥哥这样,所以——”燕炽体内的药效终于上来了,说话都仿佛带着白腾腾的热气,“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给我叫医生。”   他呼吸滚烫,语气听上去可怜兮兮:“哥哥会像偏爱他那样,也来偏爱我吗?”   副人格终于搞清楚他刚才给自己下药的目的是什么了:“…………你一天不对我老婆茶是会死吗,死绿茶?” 第102章   因为担心他以后发现了会生气, 所以现在就坦白,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但江挽抿着唇,一语不发。   “哥哥?”燕炽声音忐忑, 却贴得极近, 滚热的呼吸燥得江挽也面红耳热起来,“你生气了吗?”   “会很累。”江挽轻声说,脸色红润,他的声音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如果不是燕炽贴得近,就会错过他近似崩溃的话, “上次做了那么久,我好累。”   燕炽的体力比他经历的任何一个床伴都要优秀, 上次他和副人格, 最后已经到了精神和肉·体双双崩溃,任他摆布的地步。   如果不是他晕死过去, 也许远远不止五次。   燕炽就像一头关在笼子里多年禁欲濒临发情期的凶兽, 绝不能轻易放他出来,否则受苦受累的只有他。   “对不起。”燕炽默了两秒悄声道歉,以为是江挽的拒绝, “承认我不如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我不该自私用这种办法逼你……哥哥给我叫医生吧。”   语气听上去比刚才还可怜。   副人格:“…………”这话明明是在承认不如他, 为什么他听起来这么不得劲呢。   这死绿茶。   江挽和他视线短暂交汇,最后心软微叹:“我没有拒绝你。”   燕炽黯然神伤的眼眸瞬间焕然。   “现在离开没事吗?”江挽又说。   “没事。”燕炽压着渴切低声,“媒体已经拍到了照片,不用继续留下来。”   他远离了碧云地产的权力中心, 只需要亮相即可,剩下的都有碧云地产的其他掌权人坐镇。   于是一分钟后, 两人离开了酒会。   他们本想低调离开,可奈何江挽太引人瞩目,还是被拍到了携手离去的背影。   “他走了。”   宴会厅内,有人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遗憾低叹,“……我以为他那么高傲,不会走下神坛爱上任何凡人。”   他太高傲了,所以所有人都想折断他的傲骨,把他拽下神坛,看他跌入泥淖的狼狈模样。   “好想得到他。”一分钟也好。   碧云地产给每个宾客都准备了客房,但为了防止被拍到酒店照片,江挽和燕炽离开了酒店。   燕炽给他自己下的药似乎很烈,离开的时候还勉强撑着神智,上了车就开始神志不清,一股脑埋在江挽颈窝,抱着他不肯撒手,滚烫的掌心隔着布料熨得江挽的体温也急速升温。   江挽挣脱不了,只能坐在他身上被他抱着,锁骨被他脸上的眼镜框架撞上,轻哼了一声。   司机目不斜视问:“江先生,现在去哪儿?”   “回碧云馆。”江挽说,颈窝被燕炽灼热的呼吸扎得酥麻麻,燕炽身上的酒香和求偶的荷尔蒙混得一塌糊涂,在加上车内暖气,他身体被烘得微微发热。   刚从外面携进车厢的寒冷已然融化,原本冰凉的眼镜也被他们的体温同化。   自动隔板被控制着升了上去。   “我好热,哥哥……”燕炽脸贴着江挽温软的肌肤,下意识往江挽衣服里钻,想找到更凉快的地方。   但江挽身上已经没有凉快的地方了,他只好嗅闻江挽的脖颈、颈窝和锁骨,江挽没喝太多酒,身上的酒味很淡,更多的是他身上的香:“哥哥身上好香。”   燕炽的理性和绅士都伴随着理智全失,眼镜撞在江挽颈窝发出不算小的动静,江挽喉尖滑动,搂着他的脑袋压在胸口,不让他再乱钻。   西装被他拱得凌乱,江挽摸了下耳根,滚烫。他低斥:“不准。”   车高速行驶,很快上了环城高速。   燕炽勒紧了江挽的腰,江挽领带散乱,衣襟也开了几粒扣子,露出一片雪腻温软。   燕炽在摸他的背,粗粝手指顺着他凹陷漂亮的脊沟一寸寸上滑,摸到了清癯的脊骨。   “去我那里。”江挽听见燕炽在他耳边说话的呼哧声,近到仿佛贴着他的耳膜,燕炽终于找回了将近分崩离析的理智,“好吗?”   现在这个点回去,保姆和管家都没睡,保姆、管家、粥粥,还有小雪芽都在一楼客厅。   江挽发热的大脑飞快分析利弊,最后“嗯”了声,答应了。   燕炽埋在他胸口,微微抬起脸,不可自拔、情迷看着他,江挽压着不稳的呼吸低下头,燕炽无法抵抗诱惑仰脸想吻他,喉结滑动:“帮我把眼镜取下来,哥哥。”   江挽取下他的眼镜捏在手心,任他吻上来,放纵他撬开他的唇缝,殷11红湿11腻舌尖却在被他碰住、打算含住的瞬间缩了回去。   不给他吃。   同样的把戏,在两个人格的身上得到了同样的效果。   燕炽咽着干渴的喉咙,试了几次都被他缩了回去,迟迟吃不到他的舌头,被他钓得哀哀地求:“不要躲,哥哥……”   江挽鼻腔溢出又轻又淡的笑声,被他叩住了下巴,如愿以偿含住了舌头。   车很快停在燕炽的别墅前,司机有眼力见,停下车之后就溜了。   别墅内一片漆黑,显然燕炽早就把唯一的管家打发走了。   江挽就着跨坐在燕炽身上的姿势被抱下了车,别墅装的全智能家具,燕炽的指纹刚解开锁,别墅内的所有灯就自动亮起来。   燕炽的眼镜被遗落在车上,皮11带被解开时响起“叮当”的声音,砸在地板,“咚”的一声。   江挽被放下来抵在门口,边和燕炽接11吻边解他的扣子,衣服随意散落一地,直到楼梯口。   但燕炽的领带还挂在他脖颈上,末端扫过江挽,又被他捏在手心。   窒息和愉悦,神经末端持续的酥11麻,急速分泌的多巴胺,让人头皮发麻。燕炽胆大妄为,然后得偿所愿。   但他玩不过江挽的花样。   江挽原本只是想消耗他的精力,没想到适得其反,第二天天亮时两人都落了一身痕迹。   尤其是燕炽,脖颈上还有一圈昨晚被江挽攥紧领带时落下的淤痕。   ——“我曾经以为我再也得不到哥哥的回应。”江挽昏睡前燕炽和他浓情蜜意地耳鬓厮磨,听见他在他耳边喟叹,“原来得到哥哥的回应是这样的。”   江挽曾经面对所有人都如同一潭死水,好像石头砸进去也无法让他泛起任何波澜。   唯独回应了他。   燕炽喉结耸动:“哥哥,我爱你。”   江挽就在他的剖白中沉沉睡了过去。   江挽的端水让一晚上都没找到机会趁虚而入的副人格酸不溜几:“——老婆好偏心。”都没和他玩过这些花样。   燕炽给江挽做了三明治,任劳任怨帮他按摩酸疼的手腕,他的耳垂上还有一枚被江挽濒临崩溃时烙上去的咬痕。   江挽享受着他的服务,面无表情咬着三明治,眉宇间却有些恹恹,手指时不时在架在面前的平板上点两下。   平板正停留在热搜界面,他们果不其然又上了热搜。   #一眼万年cp现身碧云地产酒会#   #你告诉我这叫做没谈?#   #燕炽碧云地产创始人绝对持股人#   #乐时渝 叫我后妈#   #燕炽今天上位了吗#   “一眼万年”是燕炽和江挽的cp名,这五个热搜都和他们有关。   江挽点进了热搜,他们昨天晚上举止亲昵的照片和跳舞的视频都流传了出来。   【隔着屏幕都感觉得到xql黏黏糊糊的那股劲儿,噫!还说没谈,谁信?!一眼万年cpszd!】   【好吧,碧云地产的创始人,和绝对持股人,好吧,燕炽,是你牛逼,我勉勉强强准你尚我挽挽公主。】   【跳舞的时候感觉都要接吻了,这没谈?这没谈?这没谈?你告诉我,这叫做没谈??】   【我老婆的脸还是这么牛逼,my 唧唧 is on fire!】   【我老婆要变成别人的老婆了,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老婆,以后咱们相见就是ntr了,呜呜呜呜老婆你会想我吗老婆(沉默)(狂笑)(用力舔舐手机屏幕)(砸桌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哭喊)(跪在地上)(嚎叫)】[1]   【笑死我了楼上这仨货都被炸号了哈哈哈哈,燕总的嫉妒心,online!】   【这就变成燕总了,笑死,没想到江挽最后还是会和一个燕总扯上关系。】   【只要挽挽喜欢,我无所谓,只要他不会像那些人伤害他,不然我真的会和他拼命。】   【燕炽暗恋了挽宝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希望他不会忘记他的初心,永远会对挽宝好。】   【还有小雪芽。】   【@乐时渝 小丈母娘怎么看?】   @乐时渝回复:【叫我后妈/微笑】   乐时渝的这条热搜下全是一片哈哈哈他发出来的死亡微笑。   江挽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抽回手,退出微博,点进微信时莫名有些心虚,果然看见了乐时渝几个小时前发过来的消息:【你们到底是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   时间在他在微博回复之前。   昨晚弄得太晚,发了大水,今天醒得晚,没让保姆过来,两人自己收拾干净别墅,没顾上看微信。   江挽心虚地踌躇了两秒,发了个小猫打滚撒娇的动图:【嗯。】   他去了沙发,燕炽跟着过去,敛着眼安静抬起他的腿。江挽昨天晚上腿又抽了筋,现在腿酸,见燕炽帮他按摩,没收腿。   过一会他们还要回他那边,小雪芽这么久没见到他,没奶吃,该哭了。   燕炽陪江挽出席小雪芽的满月酒的时候乐时渝也在,那个时候他就能感觉出他们关系不一般,但江挽一直没正式将燕炽介绍给他。   事实上,除了红姐主动问起这件事,其他人他都没怎么说。   “要和乐时渝吃饭吗?”江挽问燕炽。   乐时渝是江挽唯一最好的朋友,燕炽动作微顿,眸底泛起喜悦的波纹:“好。”   他又说:“时间你们定。”   江挽:【跨年的时候有空来我家吃饭吗?】   乐时渝秒回:【有空,放心,没空我也弹射来。】   乐时渝年年都参加跨年晚会,江挽和他约好了时间,定了下来,和燕炽回了别墅,把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妈妈差点委屈掉眼泪的小雪芽接过来哄。   小雪芽喝奶的时候还抽抽塔塔地含着泪,一直攥着妈妈的衣角不放。   他已经有两个月,长大了一些,力气也比之前要大一点,除非他主动撒手,其他人还不能用蛮力抽出来他手里的东西。   小雪芽这样的幸福日子到跨年后就要渐渐没了,江挽怜爱依着他攥着他的衣角黏在他怀里,喂完奶之后也依旧抱着他。   燕炽的公关团队实时监控网上的动态,酒会上的照片和视频被爆出去,即使加上他们提前离开的照片,也没在网上掀起什么大波浪,网友们很快就被其他瓜转移了注意。   就这么风平浪静过了十一天。   期间燕炽切换了几次人格。   燕炽的副人格在换回来之后就把他准备的生日礼物给了江挽。   是一张新雪古典艺术团世界巡演的票,座位在最佳观赏的黄金位,装在一只精致的礼盒里,就这么交到了江挽手上。   新雪古典艺术团——江挽年少时最想进、也曾经有机会进的一个艺术团。   他们的巡演在下个月,起始站就在本市。   江挽收到这张票的时候有些怔忪,他很少提起新雪古典艺术团,上次这个名字和他关联在一起还是因为他被造谣学历造假,春明舞蹈学院的一位老师受了贿赂,或者燕铭的胁迫出来做假证,短暂地把他的名字和艺术团列在一起。   以至于这个词条下要么是嘲讽,要么是粉丝的惋惜。   江挽不太喜欢看见这些。   “老婆可能不记得了。”燕炽见他对着票出神,解释说,“以前你曾经告诉我们,就算你没有进新雪古典艺术团,你也想去看一次他们的巡演。”   江挽的记忆似乎有了些许波动,但稍纵即逝:“有吗?”应该吧,但他全忘了。   “老婆要去看吗?”燕炽问。   江挽合上礼盒,心情微微上扬:“嗯。”他想去看看。   “那老婆,”燕炽期待问,“可以也陪我玩那些play吗?”   “老婆从来没和我玩过这些,好偏心。”   江挽:“……”   江挽端水已经端得筋疲力竭,现在突然意识到不管怎么端水两个人格都不会满足,闻言起身就走。   燕炽在他身后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老婆?????!”   到了元旦这几天,江挽给保姆和管家放了假,带着小雪芽和燕炽,牵着粥粥去了老师家。   两位老师见到小雪芽十分欢喜,在江挽和燕炽进屋的时候就接过了小团子,对着他红扑扑的小脸爱不释手。   粥粥之前见过两位老师,还记得他们的气味,扭着屁股往他们身上扑,陈文石只好抱着它。   祝荣华抱着小雪芽打趣粥粥。   江挽今年年底没有工作,比去年来得早,两位老师还在准备晚饭。   燕炽的副人格是第一次踏入两位老师的家,在来之前就做过攻略,所以脱了大衣、取下围巾挂在门口衣帽架,换了拖鞋,就自觉去厨房穿上了围裙。   他是客人,陈文石原本要让他去客厅坐着,却被抱着小雪芽的祝荣华使了个眼色,怼回去了。   带他一起来见老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江挽低着眉换拖鞋,片刻后主动道:“老师,他是我男朋友。”   “好。”祝荣华摸了摸他的头,“挽挽有个伴陪着也好。”   “他介意小雪芽吗?”陈文石却问。   “他说不介意。”江挽说。   “不介意就好。”陈文石摸着粥粥的狗头,连连点头,“不介意就好。”   两位老师没有孩子,因此格外稀罕江挽生的小雪芽。   江挽把小雪芽交给他们,也进了厨房。   燕炽却将他推出来:“老婆好好陪老师,我一个人可以。”   他老婆的手被养得没有一点茧子,要是让那个死绿茶知道他让他老婆打了下手,又得在他老婆面前茶他。   在江挽离开厨房之前,燕炽又看了眼客厅的方向,在江挽的嘴上偷了个香,又喜滋滋开始做饭,哼着歌剁蒜剁得哐哐响。   江挽擦了下唇,回了客厅陪两位老师。   祝荣华和陈文石在沙发边逗小雪芽,小雪芽十分新奇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四周的环境,粥粥脑袋搭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等江挽坐下来,它就争宠般往江挽怀里钻。   屋内暖气十足,江挽碰了碰粥粥的鼻尖,湿漉漉的,于是拆开带过来的零食喂它。   “挽挽啊。”陈文石突然状似随意问,“今年春节要跟老师一起回家吗?”   以前春节江挽有奶奶,现在奶奶走了,只留下江挽孤零零过年,两位老师其实很乐意带江挽回家过年,只是前两年江挽要么在剧组没时间要么身体不方便,今年终于有机会提出来。   “我和你祝老师看着你长大,我们呢,也没有孩子,也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孩子。”陈文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回去过一次热闹的年?”   “他们也会欢迎你。”   两位老师之前在小雪芽的满月宴后就上网查了一下燕炽,基本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燕炽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来。”   江挽纤长乌秾的眼睫忽然轻颤。   粥粥粗糙的舌头舔过他掌心的触感乍然变得格外明显。   过一次热闹的年。   和燕家那种用虚情假意和利益交换堆出热闹表象的年不同,老师的家里是平凡、传统、年味浓浓,真正热闹的年,是他向往的、也是他从来没体会到过的年。   “不过不用勉强。”陈文石看他迟迟没有回答,以为这个提议还是有点唐突了,于是又补充说。   “没有勉强。”江挽却看向陈文石,眼睛微亮,写满了期待,“老师,我想和你们回去过年。”   陈文石“哈哈”大笑出声,满面春风揽着他的肩:“好,好,咱们一起回家过年。”   祝荣华满脸笑容看着他们:“你陈老师几个月前就在念叨这件事,以后总算可以不用惦念了。”   “你祝老师就是嘴硬。”陈文石被妻子拆台也还是笑着,反过来拆她的台,“这件事最开始可是你祝老师提出来的。”   “去年我们回老家过年,春节当天你祝老师大半夜突然‘哎哟’一声,”陈文石摇头晃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怎么了,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你祝老师说,‘要是挽挽也在咱们家过年就好了。这孩子平时身边那么多人,过年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回家团圆,就他,’”陈文石说着眼中有泪光,“‘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想要个孩子,也还没影,想团圆还要去郊区的清颂墓园’。”   “‘大过年的,谁还会去墓园。’”   “好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祝荣华踢了陈文石一脚,声音却也有些哽咽。   看着他长大的人只剩下了两位老师,他们是真的在心疼他。江挽鼻尖泛酸,将泪光逼了回去,没让他们发现,露了个笑出来:“已经过去了,老师。”   “是这么说,终于过去了。”陈文石说。   小雪芽突然“啊”了一声,将两位老师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江挽顺势岔开了话题,陪两位老师说了会话,又喂了粥粥几块零食,然后去厨房洗手。   厨房里的油烟机在无声运作,炒菜香气四溢。   燕炽围着和花边围裙,在炒菜的间隙又黏上来偷了个香,见他眼圈有点红,于是边哐哐炒菜边叹气说,“我后悔了,老婆。”   “老婆刚才出去又在摸那条阉狗。”他把脸伸过去,不要脸地和狗争宠,“老婆也该摸摸我。”   主人格句句不离哥哥,副人格句句不离老婆。江挽还没擦手上的水珠,顺手摸了下他的脸,无奈说:“你是狗吗,要和狗争宠,燕炽?”   燕炽立即摇着尾巴“汪”了一声,哄他开心:“老婆说得对,我就是老婆的小狗。” 第103章   燕炽脸上还有刚才被江挽故意蹭上去的水珠。   “老师邀请我们去他们家过年。”江挽擦干手才去擦他脸上的水珠, 问,“你想去吗?”   燕炽揣摩他的语义:“去。”   江挽笑靥轻盈,说:“好。”   于是燕炽就知道他说对了。   江挽在厨房陪着燕炽, 他提前知道了两位老师要做什么菜, 想在两位老师面前表现,铆足了劲下厨,超常发挥。   他们俩在厨房,两位老师就没来打扰他们。   四人在一起吃了跨年饭,陈文石高兴,原本想喝点小酒, 但听说燕炽闻不了酒香之后就放弃了,开了罐可乐。   “挽挽以前太苦了。”吃饭吃到一半, 陈文石沉吟了半晌, 终于还是对燕炽说,“我和你们祝老师不插手你们以前的那些事, 只要挽挽乐意、开心。你要好好对他, 燕炽。”   两位老师都不愿意提起那些事惹江挽伤心,所以他们那些事被一句话带过了。   江挽看向两位老师,祝荣华安抚拍拍他的手。   “您放心, ”燕炽神容郑重, “我会对挽挽好。”   “希望你永远都能记住这句承诺。”祝荣华说, “挽挽还有我们,他不是一个人。”   燕炽神色认真:“我会用行动向您和陈老师证明。”   饭桌上的气氛并没有被这个插曲影响。   饭后,燕炽主动收拾桌子,但陈文石和祝荣华让他去歇着。   厨房已经被燕炽收拾干净了, 厨房也有江挽去年给添的洗碗机,两位老师只用把碗筷放进去。   四人看了晚会, 然后都回了房间睡觉。   保姆和管家都在放假,没人照顾他们,江挽在老师家里也有房间,祝荣华和陈文石收拾了房间打算留他们小住几天,睡觉的时候小雪芽也被他们接去带了。   小雪芽晚上喝奶会闹,江挽不放心去看过一次,两位老师却让他去休息:“咱们小雪芽乖着呢,你去睡,我们带着就行。”   “好。”江挽应了声,却没走,而是问,“老师,你们还记得周灼吗?”   “周灼?”祝荣华说,她知道燕炽就是当时跟在江挽身边的那个毁容的保镖,“你说燕炽?”   江挽提起的心轻轻放下,过了这么多年,连他都不记得当年的玩伴,更何况两位老师,他不算意外,和两位老师道了晚安,带上门离开了。   客卧是老师特意换的两米双人床,燕炽已经洗了澡在床上等他:“老婆,快来睡我。”   被套散发着洗衣粉淡淡的香味,还有晒过太阳后的干净气息,江挽上了床,被燕炽抱在了怀里。   从江挽第一次在他怀里醒过来之后,燕炽的两个人格都喜欢缠着他睡觉,久而久之江挽习惯了被他抱着睡。   燕炽低头含住他的嘴唇,尝到了他舌尖牙膏残留的薄荷味。   江挽往后仰了仰,和燕炽的嘴唇分开,燕炽还念念不舍啄吻着他的唇。   “好了。”江挽低声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只锦盒,抵在了燕炽胸膛。   燕炽被坚硬的盒子硌到也不放弃吻他,捉住他的手,摸到盒子,才微微放开他,问:“老婆,这是什么?”   “跨年礼物。”江挽终于推开他喘气。   燕炽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条某奢牌的宝蓝斜纹领带,他眼神一下变得火热:“老婆终于要和我玩领带窒息p——”   “不玩。”江挽面无表情打断他,“睡觉。”   “老婆。”燕炽身后那条无形的狗尾巴登时蔫巴巴垂了下去,“那他有吗?”   江挽知道‘他’是谁:“他没有。”   燕炽的尾巴一下翘了起来。   江挽关了灯。   在老师家,除了盖着被子纯睡觉以外,什么出格的事都做不了。   第二天约好了要和乐时渝吃饭,燕炽睁眼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主人格,低头和怀里的江挽接了个早安吻才起床。   出门的时候江挽带了一只礼品袋,两位老师知道他们要请乐时渝吃饭,让他们放心把小雪芽留在家里出门。   燕炽定的一家私密度高的会员制中式餐厅,他们先到,被侍者引着穿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进了一家包厢。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全副武装的乐时渝才被同一个侍者引进来。   侍者退出了包厢。   乐时渝脱了外套挂在门口衣帽架,目光在江挽红润的嘴唇上顿了顿,然后才看向江挽身边的燕炽,摘了帽子和口罩,奔向江挽和他贴贴,惯例想问江挽想没想他:“挽宝——”   江挽抢先道:“想了。”   “怎么都学会抢答了。”乐时渝嘟哝。   “燕炽,我男朋友。”江挽给他们互相作正式的介绍,“乐时渝,是我最好的朋友。”   燕炽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眼底微微波动:“你好。”   乐时渝皮笑肉不笑看向燕炽,故意称呼他:“燕总好。”   他和燕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上次在小雪芽的满月宴的时候,他对燕炽的态度还算和颜悦色,这次却横眉竖眼。   连副人格都听出了他语气里对燕炽的意见,副人格幸灾乐祸说:“哟,后妈到了。”   “乐先生是哥哥的朋友,叫我燕炽就好。”燕炽微微笑着说,“我在碧云地产没有担任任何头衔,‘燕总’这个称呼对我恐怕不合适,我只是哥哥的男朋友。”   “不是就好。”乐时渝也笑,眼底却没多少笑意,“还好不是‘燕总’,不然我都不敢让挽宝和你谈恋爱。”   虽然乐时渝之前口嗨让江挽去搞燕铭的儿子,但现在两人真谈了,他反而不放心。   ——主要是他之前的口嗨都是让江挽一夜情,最好嫖完就踹,没让他俩谈起来。   现在江挽和他在一起,乐时渝担心燕炽会遗传到燕铭的恶习,仗着江挽背后没人撑腰就对江挽不好,又让江挽伤心,因此他和燕炽说话时言语间都是隐隐的针对和警告。   燕炽始终淡淡噙着笑,接下了乐时渝所有刺向他的不善。   江挽坐在两人中间,却并不打算掺和进去,让侍者传了菜。   侍者来敲了门,传了冷盘,没发出一点声音,而后又轻手轻脚退出了包厢。   “我妈可喜欢你了,挽宝。”乐时渝笑吟吟询问江挽的意见,“今年和我回岑家过年吧?咱俩什么交情,”他咬重音,“我爸妈也是你爸妈,都不是外人。”   江挽之前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明白他是故意在燕炽面前提。   这句话的重点在岑家,岑家在春明市的影响力也不低。   江挽领情,但还是说:“昨天我答应了老师,今年要和他们回老家过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正月十五。”乐时渝立即接道,“元宵节,我们等你来,不准拒绝。”   “好。”江挽弯着眼尾,答应了。   乐时渝没提要不要带燕炽一起,燕炽就安静挑着一块鱼肉的刺,挑干净之后,将鱼肉放在江挽面前的餐碟,没有插入他们。   很识相。   副人格冷眼看着,见主人格不敢像对他那样对乐时渝,有些讥讽。   ——虽然他心知肚明,如果换成他,在这样的情境下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惹江挽这个最好的朋友。   燕炽的鱼刺挑得干净,江挽习以为常沾了酱料送到了嘴里。   乐时渝看着他俩的相处状态,倒没有没情商到一顿饭都在针对燕炽,达到了目的之后态度就和缓了许多。   一顿饭倒也吃得宾主皆欢。   “我下午还要飞南江,有个综艺。”乐时渝看了眼时间,“车已经来了,宝宝咱们元宵节见。”   “好。”江挽说。   乐时渝匆匆走了。   等他离开,江挽才淡淡笑着问:“介意时渝不信你会对我好吗?”   “不介意。”燕炽温暖的掌心覆着他的手背,“不能让哥哥身边的人相信我会对你好,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会努力让他们相信。”   江挽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又说:“昨天晚上老师邀请我们回家过年。”   “包括我吗?”燕炽问。   “包括你。”江挽说,拿过手边的礼品袋递给他。   燕炽认出来是他出门就带上的那只礼品袋:“哥哥送我的?”   “嗯。”江挽说,“打开看看。”   江挽送给他的是一对温和内敛、考究精致的玉石袖扣,质地和他送给江挽的手串一模一样,都是羊脂玉。   ——江挽托人鉴定了他手串的玉石,特意找到的这么一对羊脂玉袖扣。   “谢谢哥哥。”燕炽收起袖扣,说,“我也很喜欢。”   “…………”副人格牙都要咬碎了。   他以为昨晚江挽说的主人格没有是指没有礼物,结果指的是他没有领带,得到的是一对玉石袖扣。   两人很快也离开了餐厅,在老师家住了两天,等保姆和管家回来之后才回了碧云馆。   回到碧云馆的当天,副人格就冒了出来,缠着想和江挽玩那些play,江挽最后被缠得用送他的那条领带绑了他。   勉勉强强把副人格心里那碗没端平的水给端平了。   跨完年没多久就到了江挽和班磊约好的日子,这次他提前有了准备,没让班磊一上来就用太猛的药,给小雪芽留了缓冲了时间。   等小雪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喝奶粉。   江挽的□□在一点点淡下去。   新雪古典艺术团巡演当天,江挽和燕炽去了剧院看了。票在池座最好的区域,江挽和燕炽都戴了口罩和帽子,全程没有被人认出来。   新雪古典艺术团这些年出了不少经典剧目,名声大噪,巡演当天来了不少粉丝。   艺术团的首席很年轻,在网上小有名气,之前还有几档上星综艺节目邀请他参加,因此来看巡演的人有不少都是他的粉丝。   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位首席实至名归:他的表现很抓眼,即使是在群舞,他也能脱颖而出告诉所有人,他就是首席、主舞。   江挽看得很认真,情绪被台上的表演调动,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燕炽却时不时分心瞥着他,但直到结束也没有打扰他。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江挽和所有人一起拍照,而后跟着人流一起离开剧院。   外面吹着寒冷的北风,飘着雪粒,像江挽和燕炽这样打扮的人不少,因此他们并没有让多少人侧目。   “演出很棒。”上了车后江挽脱下手套,才淡笑着说,“谢谢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想来看新雪艺术团的表演。”   “以前我从没来剧院看过任何古典舞演出。”他又轻声说,“因为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些意难平。”   新雪古典艺术团不会缺了他就会空置首席,但他明明有机会进入艺术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流失,永远和梦想错过。   他到底是人,就算表现得再平静,心里也还是会意难平,捂住耳朵和眼睛是减少意难平和悔恨最好的方式。   “但老婆在演艺领域做得也很厉害。”燕炽说。   副人格没有主人格那么能说会道,他嘴笨,江挽不在意地笑了下,“嗯”了声:“回家吧。”   在回碧云馆的路上,江挽在微博上发了张票根的照片,坦然承认:【和年少时梦想的相遇。】   他的影响力大,相当于帮艺术团宣传了一次巡演,艺术团官博的负责人看到了热搜转发了这条微博。   江挽和新雪古典艺术团在这一次短暂交汇,又各自奔赴前程。   2月15,江挽和燕炽带着小雪芽,跟着两位老师回了陈文石的老家。   陈文石不是春明市本市的人,但他的老家离春明市也不远,就在春明市郊区一座山山脚下的小乡村。   陈家人知道江挽会来提前等在路口,他们的车刚出现就放了鞭炮。   城市里不让放爆竹,这对小雪芽来说还是头一回体验。江挽抱着小雪芽,祝荣华搭了把手捂住他的小耳朵,没让放鞭炮的声音吓到他。   粥粥到了陌生的地方,警惕盯着前面那些陌生人,喉咙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陈家有小孩,江挽担心它吓到他们,下车的时候提前给它戴上了嘴套。   陈文石家里修了小洋房,燕炽在室外停车场停了车,打开江挽这边的车门,护着他出来,没急着拿出后备箱里他和江挽给所有人准备的见面礼。   为首的老人和陈文石有些相像,长银发梳理得很整齐,用皮筋绑着,精神矍铄,气质文雅。   陈文石给燕炽指了一路的路,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才下车,搀扶着老人,笑着给他介绍江挽:“爸,这是挽挽,他小时候你见过,他抱的是他的孩子小雪芽。”   江挽乖巧叫了声:“爷爷好。”   “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陈老先生应了声,他有三个孩子,也有孙辈,但还是被这么优秀一个孩子叫得喜不胜收,将两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塞到江挽手上,“这是给你和小雪芽的见面礼。”   小雪芽趴在妈妈肩上懵懵懂懂地吐泡泡,江挽没有推拒陈老先生的心意,说:“谢谢爷爷。”   陈文石又向陈老先生介绍江挽身边的燕炽,“这位是挽挽的男朋友,叫燕炽,我们叫他小燕。”   陈老先生同样塞了个红包给燕炽,和江挽手中的红包一样厚:“都是好孩子。”   “谢谢爷爷。”燕炽态度和善,同样收下了红包。   “这两位是你们陈老师的大哥陈将明和大嫂陆珹。”祝荣华给江挽和燕炽介绍其他人,“你可以叫他们陈叔和陆叔,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叫他们大伯和大伯母。”   这两种不同的称谓,代表的含义不同。   江挽眼神微动,没急着叫人,而是看向祝荣华和陈文石:“老师?”   “这两位是你们陈老师的妹妹陈凤书和妹夫赵严华,”祝荣华又说,“如果愿意,可以叫他们姑姑和姑爹。”   ——大伯和大伯母江挽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们的意思,但祝荣华这句话一出,两位老师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燕炽没有开口,偏头看向江挽,静静等着他先说话。   江挽却垂下眼睫,突兀地想起跨年那天陈文石说把他当成亲生孩子的话,喉咙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知道,如果他不愿意,两位老师都不会怪他,因为他们知道“亲人”这两个字在他心里的份量有多重。   “先进去说吧,外面冷。”陈老先生说,“家里有暖气,别把孩子们冻着了。”   小雪芽最小,还有十几天才四个月,不经冻,一行人便往家门走,没有人催促江挽。   燕炽接过了江挽怀里的小雪芽抱着,小雪芽趴在他肩上打了个可爱的哈欠。   “挽挽。”陈凤书身边二十来岁模样的女孩儿俏皮开口,“其实我是你和乐宝的粉丝。”   刚才祝荣华没介绍到她,江挽询问的目光看向老师。   陈凤书宠溺地拍了拍女孩的后脑勺,替祝荣华说:“这是我女儿赵端玉,今年才二十,比你小。”   赵端玉古灵精怪地吐了下舌头,鼓起勇气大胆上前挽住了江挽的胳膊,带着他到沙发边坐下。   陈将明倒了杯热水递给江挽,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陈家的人,身上的气质是同陈老先生和陈文石一脉相承的温和儒雅:“坐了这么久的车,喝点水歇会吧。”   江挽接过水杯,掌心很快被热水烫得微微红润,他顿了下,最后笑着道谢:“谢谢大伯。” 第104章   客厅的暖意驱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 厅内安静了瞬,江挽清楚感觉到了挽着他手臂的女孩因为见到他激动微颤的手。   他改了口,陈将明愣了下, 然后赶紧应:“诶, 不用谢。”   说着,他掏了个红包交到江挽手中,看向抱着小雪芽的燕炽。   于是燕炽跟着江挽叫了声:“大伯。”   陈将明笑着应了,也掏了个红包给他。   钱不多,陈家人都知道江挽和燕炽不缺钱,但这都是他们的心意。江挽挨个叫了人, 手里很快就拿满了红包,燕炽和他一样, 收下了陈家人的心意。   他们也准备了见面红包给陈家的小孩。   小朋友们被教得极好, 很有教养,不吵不闹, 嘴很甜, 揣着红包和粥粥玩。   客厅内其乐融融,祝荣华和陈文石满脸笑容。   燕炽低声在江挽耳边说了句话,将小雪芽交给他, 起身去了外面的车库, 粥粥似乎有些社恐, 夹着尾巴亦步亦趋跟在他脚后。   陈文石见状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挽挽和小燕买的东西还没卸下来呢。”   说完,他也跟着出去了,其他人也忙跟着一起。   江挽要把小雪芽交给祝荣华去帮忙, 祝荣华却按着他的肩没让他起身,莞尔道:“让他们去吧, 你歇着。”   客厅里只有他们俩和赵端玉,祝荣华坐了会,也去了外面。   赵端玉从刚才就一直欲言又止,这会终于逮着机会问她最关心的问题:“挽挽,你和燕少爷真的在一起啦?”   陈文石和祝荣华结婚多年,陈文石尊重祝荣华的意愿丁克,所以赵端玉知道他们的意思,但还没纠正对他和燕炽的称呼。   江挽莞尔颔首,两位老师已经给陈家人介绍了他和燕炽的关系,现在没有必要再撒谎:“希望你能帮我们保密。”   “当然!”赵端玉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   她停顿了一秒,眼中隐隐有泪光,哽咽着低声说:“真正爱你的粉丝其实都愿意看到你过得开心、幸福,她们不会怪你的。”   江挽笑着“嗯”了声,抽了张纸巾给她:“我知道。”   赵端玉终于还是没崩住:“呜呜呜呜呜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好了。”江挽声音低柔,“你要抱抱我的小雪芽吗?”   “可以吗?!”赵端玉惊喜,立即不哭了。   小雪芽只有出生时被江挽托着小手的照片,他刚才又一直被燕炽抱着,赵端玉不太敢和燕炽说话,因此她到现在还没仔细看过小雪芽。   江挽把小雪芽轻轻放在她怀里。   小雪芽被养得唇红齿白惹人喜爱,黑曜石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陌生女孩,高兴“啊”了一嗓子。   赵端玉抱着娇小玲珑的小雪芽,喜爱地看个不停:“我天啊,挽挽,他好可爱。”   “叫什么挽挽,要叫哥哥。”陈凤书回了客厅,带回来的寒意很快消融,她暖了手才去摸小雪芽软滑如丝的小脸,“小雪芽长得真像挽挽。”   其他陈家人也陆陆续续跟在她身后回来,围着小雪芽逗他:“咱们家最小的小朋友就是小雪芽了。”   江挽望着被他们围在其中的小雪芽,眉眼间盈满了宠爱。   他和燕炽一个月前就在准备见面礼了,都是提前按照祝荣华和陈文石告诉的陈家人的喜好准备的,燕炽将它们分给了陈家人,连看门的狗都有一份礼物。   除此以外,还有他们准备的年货。   “啊!”赵端玉眼眶还红着,人却已经兴奋起来,“挽——哥!小雪芽是不是应该叫我姨妈?”   “是。”江挽眼底拂动淡淡的笑意,“小雪芽是该叫你姨妈。”   “我靠!!”赵端玉靠在她的母亲陈凤书身上激动得脸红,“我靠!我以前都不敢想!”   祝荣华坐到了沙发扶手,揽着江挽的肩膀,江挽感觉到她的温暖,抬头看了她一眼。   一行人是在下午的时候到的,第二天才是大年三十,但陈家人还是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给江挽和燕炽接风洗尘。   陈家人几乎全员动员,连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都被派了活,哒哒哒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去小型暖棚里的小菜圃摘嫩青菜。   只有上了年纪的陈老先生,还在襁褓里吃奶的小雪芽,不会做饭的祝荣华和江挽,以及会做饭但被勒令不准进厨房的燕炽闲着。   陈老先生已经将近八十高龄,身子骨还很硬朗,抱着小雪芽,在燕炽的陪同下到处走去了。   客厅的电视里正播着热播剧,祝荣华和江挽却都没看电视,聊着天。   “是不是很突然?”祝荣华笑着问。   江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笑,老实承认:“是有点。”   “我和你陈老师这段时间一直想找机会给你说,我们认你当干儿子。”祝荣华柔声道,“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找一个合适的日子询问你的意见,今天的事是我和你陈老师做得不太妥当——”   “——因为您和陈老师知道我其实会答应。”江挽却说,“您和陈老师都很了解我。”   就像他了解两位老师,如果他当时不愿意改口,两位老师不会责怪他一样,两位老师也了解他,知道他愿意认他们做干爸干妈。   “您和陈老师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江挽又说,“你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二的长辈了。”   祝荣华目光柔和。   “老师,”江挽倾身轻轻抱住她,“谢谢您。”   “傻挽挽。”祝荣华搂着他,摸他的脑袋,“以后我和你陈老师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永远都有家,我们就是你的避风港。”   “受了委屈,挽挽也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帮你出气。”她说,“如果你想,你也可以一直叫我们老师,我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称呼都不重要。”   “谢谢老师。”江挽喉结微滚,近乎艰涩地说,“谢谢妈妈。”   “诶。”祝荣华应声,“挽挽乖。”   记忆里的母亲永远只有一张不会动的黑白照,也许他刚出生时母亲也曾经这么温柔哄过他,江挽几乎快要落下泪来:“妈妈……”   他叫一声,祝荣华就应一声,像拍小雪芽那样温柔拍着他的背哄他。   会客厅离厨房有点距离,刚才还一直时不时有人来客厅,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人来打扰他们了。   陈老先生抱着已经熟睡的小雪芽站在客厅门后,燕炽拿着奶瓶,奶瓶里只有底部薄薄的一层奶,他站在陈老先生身旁静静看着客厅里。   片刻,陈老先生笑了笑,回头无声看了眼燕炽,二人悄无声息离开了门口。   小雪芽在陈老先生的怀里睡得咂吧着小嘴,陈老先生和燕炽乘电梯去了二楼的玻璃暖房。   “老二和老二媳妇一直没生孩子。”陈老先生说,“但好在三个孩子关系融洽,即使他们没孩子,其他两个人的孩子也会顾着他们一些。我并不太担心这些,但他们的母亲到底放不下心,走的时候还在担心以后他们有人先走了,剩下的那个人孤苦伶仃。”   陈老先生的妻子早些年就已经因故去世了。   “现在他们有了挽挽这孩子,他也该安心了。”陈老先生温雅笑着说,“挽挽是个好孩子,我从他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他很乖,也会很孝顺,只是太苦了。”   “真心换真心。”燕炽不置可否,嘴边微微展露着笑意,“祝老师和陈老师都是好人,我和挽挽也会真心待他们。”   “以后有你们,”和我。但燕炽并没有说出这两个字,他垂下眼帘看着熟睡中的小雪芽,“和小雪芽,他不会继续苦下去。”   陈老先生笑了笑。   他看得出来这位燕先生并不在意陈文石夫妻和江挽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尊重江挽,不会插手江挽的任何决定。   二人在玻璃暖房内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燕炽将小雪芽送到了陈家人给他和江挽准备的房间里的摇篮里睡觉,和陈老先生一起回了客厅。   江挽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解开了粥粥的嘴套喂它吃零食,见他们手中没有小雪芽,询问的眼神投向燕炽。   燕炽在他身边坐下,低声解释:“睡着了。”   江挽轻轻颔首。   晚饭的时候,所有陈家的人都知道江挽已经认了祝荣华当干妈,席上江挽和燕炽还一起敬了祝荣华和陈文石酒。   一顿饭吃得喜气洋洋。   “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陆珹说,“可以办个认亲仪式,过段时间再请亲朋好友吃个认亲宴。”   到时候祝荣华娘家那边也会来人,认亲宴越热闹越表示陈家对江挽的看重,但江挽还是婉拒了,提议他们简单吃个饭就行。   陈家人坚持,但还是拗不过江挽。   席上江挽喝的酒有些多,饭后不久就被送回了房间休息。   小雪芽还在床边的摇篮里握着小拳头酣睡,江挽担心熏到他去洗了个澡,燕炽不用再下去陪陈家人,在房间里陪着江挽,以防他洗澡的时候摔倒。   江挽洗完澡上床,合着眼躺在燕炽怀里,娇丽的脸被酒精熏得桃艳,燕炽低眼瞧着他,食指划过他微微滚烫的脸颊,眼中温意更甚。   江挽酒量不好,今天还喝了这么多,在肉眼可见的高兴。   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气完全取代了酒味,燕炽喉结滑动,指腹蹭过他的唇角。   江挽微微睁开了眼,启唇轻轻咬住了燕炽的指尖,眼神却朦胧。   班磊建议这段时间最好都不要上床,两人谨遵医嘱,一次也没发生。   “怎么了,哥哥?”燕炽轻言细语问,嗓音低醇。   “困。”江挽说话时柔嫩软舌擦过他的指尖,声音软得像撒娇。   燕炽收回了手,低声说:“睡吧。”   江挽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燕炽却依旧温情蜜意地凝着他。   江挽对他们这段关系没有信心,但这并不代表需要他做什么,也不需要什么大风大浪,给他足够的爱、信任、忠诚、尊重和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从始至终,他需要的只是这些。 第105章   第二天一大早, 江挽是被陈家的热闹吵醒的。   他和燕炽在睡觉,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准确来说,没人来打扰他。   小雪芽昨晚在他刚睡着的时候就醒了, 燕炽在他要哭的时候就哄他, 没吵醒江挽,等天亮陈家有了动静,他才小雪芽送出去给祝荣华,休息了几个小时。   他一整晚睡得断断续续,没怎么睡好,因此江挽醒的时候他还没醒。   江挽看了眼摇篮, 见小雪芽不在,猜到是燕炽把他送去给祝荣华他们看着了, 于是轻手轻脚下了床, 进了洗漱间。   大概是因为他们还在休息,所以二楼没人, 很安静。   江挽收拾好去了一楼, 陈家人大部分都在一楼,穿得十分喜庆。   一楼其乐融融,音响里放着欢庆迎新春的歌, 江挽下去的时候刚好放到乐时渝去年过年期间solo专辑里的贺岁曲。   粥粥稍微适应了, 没昨天那么自闭, 趴在地上让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玩它的耳朵。   陈老先生面前摆着一沓楹联纸,手边放着江挽和燕炽昨天送他的文房四宝,看起来是要写春联。   赵端玉爱不释手抱着小雪芽笑着和陆云琼说话,抱孩子的动作比昨天规范了许多, 估计偷偷请教过其他人。   和陆云琼样貌有五分相似的清秀青年在给陈老先生磨墨,江挽认出这是陈将明和陆珹的第三个儿子陈觉。   ——陈将明和陆珹生了一对龙凤胎, 陆云琼和陆云霄,然后就是小儿子陈觉,江挽记得很清楚。   陆云琼是陈家孙辈中最长的。   陈觉第一个发现他,冲他露了个笑出来,问:“哥你醒了?睡得好吗?”   陆云琼循声看过来:“怎么样,你和小燕在这里睡得习惯吗?”   赵端玉问:“挽挽饿了吗?厨房里有包好的云吞,饿了的话我给你煮一碗先吃。”   小雪芽也凑热闹“啊”了一嗓子,像是在欢迎妈妈。江挽目光转向他,温柔浅笑着一一回答了:“习惯,睡得挺好。不用。”   “会磨墨吗?”陈老先生说,“我刚要写春联,挽挽来帮我磨墨?”   正在磨墨的苦力闻言放下墨条,开玩笑吃味道:“好吧,看来爷爷有更喜欢的孙子了。”   陈老先生将毛笔反过来敲了下他的额头,笑骂说:“臭小子,往年让你磨墨还不愿意,让你江哥替一次怎么了?”   赵端玉幸灾乐祸:“姥爷,我三哥这是吃我江哥的醋了。”   江挽但笑不语,挽起袖子站在陈觉的位置拣起墨条磨墨,淡雅隽永的墨香从他指尖逸出来,让他手指也染上了淡淡的墨香。   大年三十要大扫除,虽然陈家人为了迎接江挽和燕炽大扫除过,但明天不能动扫帚,他们还是准备今天再打扫打扫。   陈将明、陈文石和赵严华带着陆云霄去了祖坟祭祖,剩下的几个长辈大扫除,余下的小辈在客厅看陈老先生写春联等着贴,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   江挽磨好了墨,放下墨条。   陈老先生写春联不喜欢加金粉,压好镇纸,让毛笔吸饱了墨汁,沉思了片刻,下笔时却如云流水,熟练写出了一副春联。   江挽看得认真,和陈觉一起将写好的春联摊在其他地方晾晾。   陈老先生没用他和燕炽送的墨条,用的是专门写春联的速干墨,不用晾多久字迹就已经干了,陈老先生还顺手写了几张福字让小辈们一起拿去贴。   江挽被带去贴春联,贴完了上下联垫着脚贴横批,陈觉和赵端玉兄妹俩帮忙看着位置正不正。   “左边低一点。”赵端玉指挥道,她出来的时候就把小雪芽交给了陆云琼,“哎呀挽挽,左边太低啦,再上去一点。”   江挽认真按照赵端玉的指挥调整横批的角度。   陈觉手里拿着浆糊和几张福字,手臂上搭着一副春联,倒没怎么说话。   身后突然有人靠近,赵端玉“呀”了一声,江挽下意识转头,来人却已经倾身从后面搂着他,从他手中接过横批贴好。   他身上似乎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瞬间裹住了江挽。   是燕炽。   刚才江挽专心贴横批,没注意到他从另一个门出来了。   “怎么现在就起了?”江挽轻声问他。   “嗯。”燕炽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埋在他颈窝亲昵蹭蹭,嗓音低哑,“哥哥起来了。”   赵端玉捂着嘴笑,给了燕炽几张福字,然后拉着陈觉一起去另一个门贴春联去了。   燕炽又去拿了一份浆糊,关上门贴福字。门一关上,他就飞快低下头啄吻江挽的唇角。   两人黏黏糊糊,偷瞄的赵端玉一下红着脸,赶紧转开了视线指挥陈觉贴春联。   燕炽只吻了一下就见好就收,和江挽贴好了福字,又去拿了福春联去院门贴。   远处传来偶尔会传来放鞭炮的动静,大概是祭祖的那些人。外面气温太低,江挽和燕炽没耽搁太久,贴好春联就回了屋。   所有人都已经起了床,一楼的音响被陈老先生调大音量,愈发热闹了。   赵端玉和陈觉兄妹俩比江挽和燕炽先回来,被派去贴二楼的春联和窗花。   小雪芽在摇篮里乖乖待着,陆云霄六岁的儿子在逗他。陆云琼边看着他们边贴一楼的窗花,手边还放着几十个红色喜庆的小灯笼。   见他们回来,陆云琼问:“院子的春联也贴好了?”   “贴好了。”江挽拿了张窗花。   这些窗花都是陈凤书和祝荣华剪的,妯娌俩每年都会剪窗花,剪得又快又好。   “祭祖的人也该回来了。”陆云琼看了眼时间说,“你们俩贴,我去煮云吞。”   “我和燕炽去。”江挽打了个顿说,“姐。”   陆云琼没有坚持:“好。”   江挽和燕炽去了厨房。   陈家习惯用柴火灶,再加上过年,厨房边的杂物间已经摞满了劈好的柴。   灶上用小火煨着高汤,陈家十几口人,燕炽用柴火灶煮了云吞,江挽什么也没让干,只能看着他忙来忙去。   等煮好了云吞,祭祖的人也回来了,在院子里放了几响鞭炮。   上午十点,众人都做完了第一阶段的活,风风火火解决了早饭,又开始和面的和面,剁饺子馅的剁饺子馅,准备午饭的准备午饭。   晚上的年夜饭才是重头戏,但午饭众人准备得也并不含糊,午饭后几乎不停歇,又开始准备年夜饭上耗时的硬菜。   下午,众人围在圆桌边包饺子。   只有江挽不会,燕炽坐在他身边,低声和他说话,单独教他包饺子。   陆云霄拿着相机给众人拍照,没有刻意让人看镜头,但江挽对镜头很敏感,精准看过去,又很快敛回来,将饺子皮捏出漂亮的褶皱,递给燕炽。   江挽包的饺子白白胖胖,燕炽熟练帮他捏紧饺子皮,以免下锅的时候被冲散变成一锅面片汤。   陈家调了三种不同的馅料,包了足够十几口人好几天的量,馅料一点不剩。   陈家十几口人聚在一起,如江挽预想的那般热闹和年味十足,他一开始就被他们拉入了这段热闹中。   包完饺子小朋友们都被带去洗澡,连粥粥和陈家看门的黑狗都被抓去洗了一顿。   江挽和燕炽来的前一天黑狗就被连夜搓了一顿,今天又被洗,狗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但粥粥喜欢洗澡,洗完澡比之前还活蹦乱跳,这里蹭蹭那里嗅嗅,又凑到黑狗脑袋边嗅来嗅去,被不耐烦呲了一顿,委委屈屈跑回燕炽腿后寻求庇护。   江挽抱着小雪芽上楼给他洗澡,它也跟着上去了。   小雪芽换了身喜气的衣服,模样越发唇红齿白,娇痴可爱。江挽亲了亲他的小手心,把他交给燕炽抱着,去洗澡换了身衣服。   等燕炽也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年夜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晚上六点,众人终于都坐到了圆桌边。   陈将明先举杯敬陈老先生,剩下的人长幼有序挨个给老人敬酒说讨喜话,祝福老人长寿健康,最后众人举杯再一次欢迎江挽和燕炽的到来:“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   赵端玉单独敬了江挽:“祝我们挽挽从今以后幸福平安、事事顺遂,小雪芽健康长大,事业更上一层楼,真心爱你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完全站在粉丝的立场祝福,江挽和她碰了下杯,莞尔道:“谢谢。”   赵端玉不争气红了眼眶:“挽挽你真好。”   “哎哟。”陆云琼三姐弟打趣她道,“大过年的,我们的小妹妹不能哭,要在偶像面前丢脸了。”   “我这是高兴!”赵端玉在他们的打趣下反而憋不住泪,干脆大大方方抽出纸巾擦眼泪,说,“以前你们就爱取笑我,现在我偶像来了你们还这样,讨厌!”   “哈哈哈哈哈哈。”   席上气氛快活,江挽唇角也不自觉扬着淡淡的弧度,被燕炽握住了手,偏过头,眼眸莹亮欢悦。   他在开心。   燕炽没说话,也没松开他的手,一直握着,似乎能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   年夜饭吃得比较久,众人赶在春晚开播前齐心协力收拾了餐桌。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远处的天空不停有烟花爆开,时不时映亮天空,年轻人放窜天猴的动静也不时划破安静的夜色。   村子隐没在夜色下隐隐热闹,但它真正热闹起来的时候是零点,现在还只是前奏。   陈家的烟花原本打算零点的时候再放,但耐不住年幼孩子们的撒娇先放了两桶,江挽上楼穿了件外套出去看他们放烟花。   赵端玉拿了一把仙女棒出来,假公济私分了一大半给江挽,然后才用剩下的和小朋友们分。   屋檐下有灯光,江挽站在光线暗的地方点了根仙女棒,剩下的燕炽帮他拿着。   仙女棒“噼噼啪啪”的燃烧,一簇簇火花绚丽绽放,明明灭灭的光线映在他脸上,惊心动魄的美。   他眼底的欣喜渐浓,却忽然掀起眼皮看向燕炽,燃烧中的仙女棒变成了他眼底两颗明亮的星星。   燕炽的眼神却没放在他手中的仙女棒上,始终都只是看着他。   陈文石和祝荣华抱着小雪芽看烟花,逗得他高兴地“啊”了几声,烟花飞上天炸开,赵端玉陪小朋友们玩仙女棒的笑声遥遥传来,陈觉点燃的窜天猴也“咻”的一声窜到天上,引起小朋友的惊叹:“哇!小舅舅好棒!!我也要玩!”   明明是喧闹,却忽然间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江挽垂眸从燕炽手中抽了根仙女棒蹭着他手里的这根点燃,递给他:“以前过年公园门口有很多卖这种仙女棒的商贩,你玩过吗?”   “没有。”燕炽在仙女棒燃烧的噼噼啪啪声中低声说,“很漂亮。”   仙女棒的火花不够亮,只够照亮他们两人之间的一小片空间。   燕炽从小被严格管束,没碰过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常见又便宜的东西很正常,江挽笑了笑:“是很漂亮。我也很久没玩过了。”   手中的仙女棒终于燃到最后湮灭了,江挽重新抽出了两根点燃。   天上飘起了雪粒,燕炽帮他整理了围巾挡风,一起安静放完了所有的仙女棒。   燕炽低着头,冰凉的鼻尖蹭到了江挽的围巾,似有若无隔着围巾吻了下他的唇角。   等他们回过神时,院子里已经安静了下去,其他人都哄着放仙女棒和窜天猴过了把瘾的小朋友们进了屋,都默契没打扰他们。   燕炽握着江挽冰凉的手指,牵着他回去了。   “哟,回来了。”陆云琼打趣说,“我还说再不回来,就让小玉来叫你们呢。”   江挽坦然莞然颔首,和燕炽找了个位置坐下。   春晚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外面飘着的雪越来越大,放烟火的噪音不停歇,屋内暖气十足。陈家人都没有家人团圆时看手机的习惯,都在认真看春晚聊天,准备一起守夜。   零点,春晚的主持人倒计时结束,村内瞬间热闹了起来,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和烟花声交织响起,陈家人也跟着放了烟花和鞭炮迎新。   第二天还有安排,熬过了零点,众人也都收拾着睡下了,但噼里啪啦的动静持续到凌晨两点,远处还时不时传来鞭炮的动静。   有些吵,是和城市里完全不同的新奇体验。   江挽在小雪芽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才让他安安分分睡了,等他上了床,燕炽才说:“新年快乐,哥哥。”   “新年快乐。”江挽说,和他接了个安静的吻。   外面的爆竹响了一晚上,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大早吵闹得更过分,江挽和燕炽收拾好出了房间。   赵端玉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女在二楼的客厅,见他们出来,立即说:“新年快乐,挽挽,燕哥。”   “新年快乐。”江挽回道。   赵端玉提着小朋友的学步带,小朋友拖着她吧嗒吧嗒跑到江挽面前,抱着他的腿撒娇:“多多!”   “是叔叔。”赵端玉纠正她,“不是哥哥。”   小朋友脆生生:“多多!”   赵端玉无奈:“小屁孩。”   小朋友只会说简单的两个字,还不会说太复杂的句子,江挽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将红包递给她:“新年快乐,小宝贝。”   小朋友抱着红包:“多多!”   “她说谢谢。”赵端玉解释说,抱起小侄女说,“下楼吧,他们在等我们。”   三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春明的传统是大年初一小辈们会给最年长的长辈磕头拜年,他们下去的时候陈老先生正坐在沙发,茶几已经被挪开了,众人都聚在一楼的客厅。   见他们下来,便从陈将明和陆珹开始,长幼有序给陈老先生磕头,陈老先生给他们一一发红包。   江挽和燕炽也给陈老先生磕了头,拿到了红包。   下午是江挽拜祝荣华和陈文石做干爹干妈的仪式,仪式比较简单,中午的时候祝荣华的娘家也来了人,没来多少,来的都是和祝荣华血缘亲近的。   在他们的见证下,江挽给祝荣华和陈文石磕了头,正式认了他们做干爹干妈。   这次人多,陈家的两个餐厅都启用了,燕炽打电话叫了做家宴的厨师过来,众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便饭才散。   江挽和燕炽在陈家住了一周才离开,走之前赵端玉万分不舍,还是赵严华说:“都加微信了,可以微信聊。”   这才没让赵端玉的眼泪掉下来。   后面一段时间江挽和燕炽也跟着祝荣华老两口去祝家住了几天才回碧云馆。   正月十五当天,乐时渝如约来接江挽去岑家过元宵,没让燕炽陪同。   乐时渝的亲生母亲岑夫人如他所说般欢迎江挽,见晚餐后时间太晚还留江挽住下。   “不用让人收拾了,妈。”乐时渝一把捂住江挽拒绝的嘴,说,“挽宝和我一起睡就行了。”   岑夫人见他们动作亲昵,纵溺道:“这样也好。”   江挽被母子俩一人一句留下来了,有些无奈,却也没走。   乐时渝的房间是一个套房,他洗澡的时候江挽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岑夫人。   江挽将她让进来,说:“时渝在洗澡,您——”   “我是来找你的,小挽。”岑夫人神态温柔,询问,“有空和我聊聊吗?”   江挽在岑夫人留他住下来时就料到她有话要和他说,因此很快道:“好。”他关上了门,陪岑夫人散步。   “时渝这孩子前两年才被找回来,”岑夫人说起以前的事,“没有我们的庇护,他之前受了不少苦,连他二哥都不管他,只有你帮他。”   “我和他哥查出他被全网黑的那段时间患过抑郁症,他在日记里说如果没有你,他可能挺不过那段时间。”   在江挽的印象中乐时渝一直都是一只乐观健气的二哈崽子,他从没听乐时渝提起过他得过抑郁症。   他藏得这么深。   江挽回忆着这几年以来乐时渝对他的好,微微吐出了口浊气——原来是以真心换真心。   “阿姨。”他启了下唇。   “小挽,你是个好孩子。”岑夫人打断他的话,“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你。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不说倾家荡产,但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庇护你也是能做到的。不要拒绝,好吗?”   江挽沉思了片刻,没有拒绝:“好。”   两人又聊了会才分开,乐时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挽已经回来了,在床上看剧本。   工作室的新人用行动证明江挽和红姐没有看走眼,通过了剧组的试镜,过不了多久江挽就会带他一起进组。   江挽没提和岑夫人的对话,乐时渝雀跃上了床,抱着他的腰撒娇说:“我妈很喜欢你,我没骗你吧宝宝?”   “以后那个姓燕的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们帮你撑腰。”   乐时渝这模样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得过抑郁症。   “好。”江挽手放在他背上,弯起了眉。 第106章   江挽没在乐时渝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半个月后他的性瘾被完全治好,又过了两天,他带着新人进了组。   只有司机、助理和几个保镖跟着他, 没有燕炽。   ——家里虽然有保姆, 但小雪芽明显更亲近江挽和燕炽。   江挽第一次要离开小雪芽这么久,担心他和燕炽两个小雪芽最亲近的人都离开了,小雪芽会闹得更厉害。   燕炽看出他的顾虑,知道他舍不得小雪芽,于是主动提出留在碧云馆照顾小雪芽,等晚上江挽下戏和他们开视频。   小雪芽五个月, 已经长了几颗嫩嫩的小乳牙,也能短暂坐一会。   但他依旧听不懂家长们在说什么, 看见江挽离开的时候以为妈妈会像以前那样短暂离开就回来, 坐在燕炽的手臂上十分可爱朝江挽笑,“啊”“啊”地和妈妈说再见。   当天晚上江挽和他开视频, 小雪芽很高兴, 趴在桌上用小手拍拍屏幕。   江挽哄了他一会儿,小雪芽被手中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坐在镜头前自顾自玩玩具, 江挽便和燕炽说话。   粥粥咧着嘴老老实实趴在燕炽身后的榻榻米, 时不时对着镜头叫一声。   小雪芽和粥粥相处习惯了, 听到狗叫也跟着咯咯笑。   燕炽知道江挽想小雪芽,所以每天都等江挽下戏后准时带着小雪芽和他开视频。江挽每天晚上都能见到他,也算有了慰藉。   副人格虽然更愿意形影不离跟着江挽,但他也知道不能抛下主人格对江挽许下的照顾小雪芽的承诺不管。   剧组人多眼杂, 江挽不可能会让小雪芽有一丝暴露在公众面前的可能,他绝不能带小雪芽去长住, 所以他只能乖乖在碧云馆当奶爸。   再加上主人格在知道江挽对他们未来的顾虑后却没什么行动,副人格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也回过味了。   燕炽走了这么久才终于能站在他面前,但江挽经历了这么多后身心俱疲,太轰轰烈烈的爱情已经不再适合他,他现在更适合一段细水长流的感情。   给他爱和陪伴,直到他终于愿意回头,有足够的信心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向永恒。   副人格想通之后,老老实实在家奶小雪芽。   所幸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当一个优秀的奶爸,哄起小雪芽来得心应手。   就这么平静过了大概一周,小雪芽终于后知后觉晚上只能在屏幕里看见妈妈,无法感受到妈妈身上舒服的香和温暖的怀抱,在镜头前闹过几次,被燕炽及时抱出镜头安抚了。   小雪芽哭累了就睡了,但当最后一次燕炽哄睡了小雪芽回来,看见了江挽心疼的眼神,微顿,叹了口气,试探问:“老婆,你想我吗?”   刚才小雪芽在两人都没聊这些事,因此燕炽现在才有机会问,江挽眼中对小雪芽的心疼未消,却还是“嗯”了声,莞尔。   “我也好想你,老婆。”燕炽眼睛微亮,“老婆想见我和小雪芽吗?”   他不说他想见他,将问题抛给了江挽。江挽眼神波动,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想。”   果不其然,燕炽接着说:“那我带小雪芽来探老婆的班。”   “好。”江挽看见了他眼底的期冀,没让它落空,弯起唇,“我让小陶来接你。”   得到了江挽的允许,燕炽当天晚上就买了机票,第二天天刚亮就和小雪芽落地了。   小雪芽习惯了在他燕叔叔臂弯里睡觉,一路上睡得很熟,偶尔睡醒了睁开眼也不哭不闹。   燕炽没告诉江挽他们落地的具体时间,只单独联系了小陶来接他。   这次江挽进组没有瞒着粉丝和各路媒体,因此这段时间剧组附近都有狗仔和站姐守着,燕炽来得早,车直接到酒店的停车场,没被这些人发现。   小陶接过燕炽的行李箱,惊奇地看了眼燕炽身前奇怪的鼓起,却什么都没说,刷电梯卡带他上楼。   江挽刚醒,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了跟在小陶身后进门的燕炽,愣了愣,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双手,最后停在他鼓鼓囊囊的身前,眨了下眼睛。   现在才早春,燕炽穿了件较厚的风衣,扣子没扣,只是虚虚拢在一起系着衣带,藏了东西,所以鼓鼓囊囊的。   见江挽的目光落在身前,燕炽如同献宝般敞开了衣服,露出在里面熟睡的小雪芽:“老婆,你看。”   早上的风还很冷,小雪芽被严严实实藏在衣服后,不仅没见到一点冷风,反倒攥着可爱的小拳头,趴在燕炽身上睡得小脸儿粉扑扑。   燕炽高大挺拔,衣服里却绑着婴儿背带藏了个小婴儿,得意地低声说:“这样他们拍不到小雪芽了,老婆。”   江挽眼神一下就软了,笑意秾丽:“嗯。”   他带燕炽进了房间,小陶把行李箱送进他的房间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江挽解开婴儿背带抱起小雪芽的时候弄醒了小雪芽,小婴儿吭叽吭叽哭了两声。   他被闹醒之后就会小猫儿似地吭吭叽叽,没一会就自己好了,但这次他感应到了妈妈的气息,睁开眼看见妈妈熟悉的面庞,一发不可收拾。   肉眼可见这段时间被委屈坏了。   江挽无奈亲亲他的小脸,温柔耐心地哄:“宝宝乖,妈妈在。”   小雪芽抓紧了他的衣角不放,哭得可委屈。   江挽心疼他,眼圈微微泛红,抬眸,却见燕炽坐在床边看着他哄小雪芽,眼神似乎有些低落,于是弯下腰,亲了下他的脸,唇边扬着淡淡的笑意:“等下再来哄你。”   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燕炽眼底的失落一扫而空,神采奕奕地看着江挽,拆下身上的婴儿背带,从行李箱中取出奶瓶和小雪芽的奶粉,熟练地按比例兑了满满一瓶奶,递到江挽手中。   小雪芽闻到了奶香,急不可耐地张嘴含住了奶嘴,大口大口吸吮,眼角含着泪,但总算是不哭了。   江挽指尖点了点他稚嫩的额头,宠溺地低声说:“小馋猫。”   小雪芽顾不得理他。   “早上还要去拍戏吗?”燕炽问。   “只有上午一场戏推不掉,下午和明后两天的戏都可以推。”江挽说,“你和小雪芽在酒店等我。”   江挽说着顿下来,迎着燕炽的目光,又心软说:“如果你想跟着去,让小陶在酒店帮忙看着小雪芽。”   小陶之前来看过小雪芽,很会哄他开心,他帮忙看一上午小雪芽江挽能放心。   燕炽如果现身剧组的拍摄现场很有可能会被狗仔或代拍拍到,粉丝们都会知道他来探班的事。   他有些心动,却略微遗憾道:“宝宝这么久看不见我会哭,小陶可能哄不好,他现在有些认人,还是我陪他吧,老婆忙完之后来陪我们就好。”   他说的是实话,这两天小雪芽反应过来妈妈不在,所以现在格外留意燕炽,生怕他也离开。   江挽知道这件事,又心疼地摸了下小雪芽的小脸儿,眼神柔和,主动俯首亲了下燕炽的唇,说:“我很快就回来。”   燕炽目光恋恋不舍在江挽唇畔流连,却碍于他怀里的小雪芽没继续下去。   江挽喂小雪芽吃完了奶才走。   小雪芽有些缠人,就算燕炽用他最爱的玩具逗他他也看着江挽,偏偏又说不了话,眼神可怜巴巴的,江挽费了点功夫才成功离开。   所幸他还太小,不太能记事,再加上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让过一会被燕炽吸引了注意就忘记了哭和找妈妈。   保姆车在地下车库,到地下车库的电梯里有其他人,小陶一路憋着话。   直到出了电梯,他才和江挽感叹:“江哥,燕先生现在越来越有奶爸的模样了。”他忍着笑小声补充,“身上都是宝宝的奶香。”   江挽戴着口罩走在他前面,漂亮的狐狸眼微弯。 第107章   江挽上午拍戏时状态好, 导演也提前知道这两天有人来探班,因此拍完他的戏份之后就干脆利落放他下戏了。   江挽没卸妆就往酒店赶,背影透着些许急切。   燕炽现在哄小雪芽很有一手, 他回去的时候小雪芽果然乖乖扶着沙发靠背练习坐姿, 没有哭。   但开门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小雪芽的注意,扭头朝玄关看,没两秒就看见了妈妈,“啊”了声,朝门口伸出小手着急抓了抓空气:“啊!”   小陶跟在江挽身后进门,听到小雪芽的声音心都要化了:“哎哟, 我们小雪芽真可爱。”   燕炽亲了亲小雪芽的小手,一把抱起他走向玄关:“老婆这么早就下戏了?”   江挽的声音闷在口罩后:“上午状态比较好。”   小陶听见燕炽称呼江挽在他们身后偷笑, 闻言探出头帮江挽说:“因为江哥心里惦记着燕先生和小雪芽, 所以今天状态特别好,急着赶回来陪你们。”   燕炽求证地看向江挽, 江挽便很轻地“嗯”了声, 摘下了口罩。   小雪芽在燕炽怀里急切扑向他,五个月的小婴儿挣扎的力气不小,但燕炽稳稳抱着小雪芽, 扶着他的脖子以免他扭伤。小雪芽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出他的怀抱, 急得哇哇哭, 江挽急忙从燕炽手里接过他,又把口罩交给燕炽。   燕炽微微垂眼看着面前抱着孩子的江挽,搂住了江挽的肩。   ——他们一家三口往沙发边走,有那么一瞬间, 小陶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   “怎么突然感觉我多余了?”小陶嘀咕,除了他以外其他两人都没听见他的嘀咕。   小雪芽坐在妈妈手臂上, 牢牢抱着他的脖子委屈掉眼泪,像在控诉妈妈又离开了他这么久。   江挽又心疼又愧疚,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哄他,被燕炽揽着往沙发边走。他想亲亲小雪芽,却奈何还没卸妆,只能捏捏他的小耳朵,隔着手背亲他的脸蛋,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停下来。   但小雪芽还是抽抽搭搭抱着妈妈的脖子不肯撒手。他格外黏妈妈,燕炽没办法再从江挽手里接过他,只要被燕炽碰到,小雪芽就会哇哇大哭。   无奈之下,江挽只能让燕炽别动他,递给他一个眼神,先带小雪芽回房间。   “小雪芽好爱江哥。”小陶见小雪芽黏江挽的这股黏糊劲,不禁对燕炽感慨道,“感觉他会走路以后,江哥后面会多一个小跟屁虫,哒哒哒跟着跑。”   燕炽闻言轻轻弯了弯唇,低声应了个“嗯”,也跟着回了江挽的房间。   照小雪芽黏江挽的这股劲,今天之内他都没办法和江挽独处。但还有明天和后天,总有一天是属于他的。   房间内,小雪芽没抱着江挽的脖子了,而是攥着他的衣角。江挽陪他躺在床上用玩具逗他,见燕炽进来,掀了下眼皮,眼尾蜿蜒曳着喜悦。   燕炽也上了床,接过了江挽手中的玩具,刚晃了两下,小雪芽就“哇”的哭出了声。   江挽只好将玩具拿回来,小雪芽瞬间不哭了。   “现在只稀罕妈妈了是吗,小猪?”燕炽气笑了,戳了下小雪芽软软的小肚皮:“小没良心的。”   江挽撑着下颌看着他们,唇边洋溢着笑意,心情看上去依旧很好,眼睛亮莹莹,眼神温软凝着他:“为什么要叫他小猪?”   燕炽和他对上了视线,喉结上下滚了滚,才轻声道:“因为他很可爱。”   “小雪芽最近长胖了。”江挽放下玩具,拍着小婴儿的小胸膛逗得他咯咯笑,“这段时间你把他养得很好,他也很喜欢你。”   燕炽感觉到指尖被攥紧,低头果然看见小雪芽攥着他的指尖,另一只小手却攥着江挽的拇指,欢乐捣腾着两条胖胖的小短腿。   江挽点了点他的鼻尖,笑盈盈叫他:“宝宝,你是小猪。”   小雪芽听着妈妈温柔如水的嗓音开心笑出声,像是应和,江挽眼中的笑意加深,抬眸却看见燕炽凝着他的黑沉目光。   “——老婆。”燕炽终于开口,“我好想亲你。”   他们见面后就只是接了个简单的吻,燕炽舔了下唇,眼神黏在江挽饱满的红唇上撕不开,“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忍不住了。”   燕炽说完观察着江挽的脸色,捂住了小雪芽的脸,探身吻了下江挽的唇角。   江挽依旧笑盈盈,只是撑着下颌的那只手变成了撑着床,有些迟疑:“小雪芽……”   “我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看不见。只要我俩都在,他不会哭。”燕炽低声道,扶住了江挽的下颌,“老婆,让我亲一会儿。很快就好。”   江挽便轻轻应了声,和燕炽接了会吻。   小雪芽果不其然没哭没闹,他的小脸还没燕炽手大,以为妈妈和叔叔在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很开心地蹬着腿。   但到底顾忌他在,接吻的动静放得很轻,江挽让燕炽亲了会就抵开了他,化妆师给他涂了淡色的口红,和燕炽接完吻后他口红都花了。   燕炽捏掉了江挽嘴边的水迹,唇边也有凌乱的口红印。他还远远不满足,眼底蕴着黑浓的雾。   “老婆,你去卸妆。”他声音透着些低哑,“我看着小雪芽。”   江挽应了声,从小雪芽手中抽出衣角,去了卧室自带的洗漱间卸妆。   燕炽在小雪芽找不到妈妈放声大哭之前抱着他跟着进来,耐心哄着他,他眼中含着的眼泪硬生生没掉下来,扭着身体要让妈妈抱。   江挽没让儿子等太久,卸完妆之后飞快擦了脸接过他,在他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下。燕炽也凑过来,同样得到了一个脸颊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洗漱间,小陶刚好来敲门,告诉他们酒店已经把他们点的菜送上来了。   江挽答应了声,很快和燕炽出了房间。   小雪芽一直黏着妈妈,江挽吃饭的时候也不肯撒手,燕炽和小陶想帮忙抱一会他让江挽好好吃个饭也没办法。   小雪芽这段时间难得能见到他,所以江挽格外纵容儿子。他简单吃了个饭就放了筷子,抱着儿子去给他冲奶粉,但很快被跟过来的燕炽接过了奶瓶。   ——燕炽的行李箱只有两套他自己的换洗衣服,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小雪芽的衣服、奶粉和玩具,以及他的安抚小毯子。   燕炽在江挽的注视下熟练地冲奶粉、试温度,然后递到小雪芽面前。   小雪芽却紧抿着粉嫩嫩的小嘴,不肯张嘴,江挽便拿过了奶瓶送到他嘴边,他才肯喝奶。   “我们小猪宝宝这么聪明了。”江挽扶着他的奶瓶柔声说,又看向燕炽,“你去吃饭吧,我带他回房间。”   “我吃好了,老婆。”燕炽却说,“一起回吧。”   江挽点了下头,抱着小雪芽回了房间。   小雪芽舒舒服服赖在妈妈怀里喝奶,眼睛却一直盯着妈妈,生怕他又突然消失。   他喝完了奶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吵着要了自己的安抚小毯子,但手始终都紧紧攥着江挽的衣角。   江挽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拍嗝一边哄他睡觉,直到他陷入熟睡,手不自觉松下来,江挽才抽出了衣角,把他放在床上。   燕炽从衣柜里取了件衣服,江挽接过来,在小雪芽醒之前眼疾手快把衣角塞进他手心,将衣服盖在他身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小雪芽手里有了东西,险而又险没醒。   江挽抱了儿子这么久,燕炽拉着他坐到沙发前,帮他揉着酸软的胳膊。   “老婆走了这么久,小雪芽有了阴影。”沙发离床有点距离,但燕炽依旧放轻声音,“等他再长大一点,习惯了就好。”   “好。”江挽应了声,换了条胳膊让燕炽揉。   燕炽揉着揉着又凑上来亲他,这次他亲得有些用力,江挽不知不觉间跨坐到了他腿上。   “小雪芽一般会午睡两个小时。”燕炽叼着他的唇舌含糊说,询问他的意见,“可以吗,老婆?”   “——去浴室。”江挽轻声,很快被燕炽一把抱起来,走进了浴室。   他度过了XING冷淡的那段时间,重新获得了对XINGAI的自由,许久没见面,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难以忍耐。   两个小时,足够他们搞一次了。   江挽一直被吻着,绯色面容愈发瑰丽,直到被放在洗漱台,才在接吻的间隙中突然轻轻笑了下。   “怎么了?”燕炽问,珍重地吻了下他的唇角。   “小陶说得对,你身上真的有小雪芽的奶香。”江挽轻声说,“你现在是一名合格的奶爸了吗?”   “大概。”燕炽喉结滑动,“老婆同意我当小雪芽的爸爸,那我就是。”   他第一次在江挽面前说出这个称呼,毕竟他还只是江挽的男朋友,不能被小雪芽叫爸爸。他牵着江挽的手放在胸口,颇有些忐忑看着他,试探询问:“老婆会让我当他的爸爸吗?”   但江挽面色酡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情绪,却也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吻他。   燕炽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不算失望——只要他长年累月陪在江挽身边,总有一天江挽会同意他做小雪芽的爸爸。   小雪芽醒来之后会黏江挽,整整两个小时,江挽和燕炽都在浴室,门阻隔了浴室内过于暧·昧·火·热的气息和动静。   两个小时后,江挽洗了澡出来,浴室的热水声依旧哗哗作响。   他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很快穿好,衣服挡住了遍布吻痕的身体,裸·露的地方只有半枚燕炽情难自抑时留下来的吻痕。   江挽在小雪芽身边躺下,将儿子又香又软的身体搂入怀中,埋在他身上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都是小婴儿好闻的奶香。   江挽眼底溢出淡淡的笑意,找到手机拍了张小雪芽白白嫩嫩的小脚丫,配了文发了微博。   @江挽:【小猪睡觉。】   他突然发了微博,前排都是捧场赞叹宝宝可爱的评论。   但没过多久,一条评论被顶到了前排:【咦?这是挽宝的右手吗?挽挽把纹身洗掉了吗?】   照片中江挽露了一只手,刚好是戴着羊脂玉手串的右手,没有纹身,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肤,眼尖的粉丝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挽挽是不是也祛疤了?之前的疤痕没有这么小吧,不然挽宝也不可能会纹身呜呜呜呜。】   【我刚才放大看了挽宝的手腕,只有一条很淡的疤痕!】   粉丝们的关注都在江挽洗掉了纹身身上,反而没注意到羊脂玉手串。   江挽很快回复了第一条:【洗掉了●v●】 第108章   纹身是江挽进组前去洗掉的, 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燕炽,但对方在他洗掉的当天就发现了, 等过了恢复期, 江挽才去祛了割腕的疤痕。   现在纹身和疤痕都被清洗干净,燕铭留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   大概是粉丝和偶像之间的默契,粉丝们大概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目的,纷纷在下面祝福他:【太好啦,挽挽以后就彻底摆脱过去,彻底走进新生活了!恭喜挽宝!】   【小宝宝好可爱, 挽宝也好可爱●v●。】   【话说今天挽挽不是还在剧组吗,小雪芽怎么也在?是以前的照片?】   【是有人探班吧, 你们没看到站姐发的微博吗?站姐们说挽宝今天很着急下班哈哈哈哈哈哈。】   【好奇是谁来探班。我先押一个燕炽, 高举一眼万年cp大旗!都公开追求、一起参加酒会,那再来探班不过分吧?嘿嘿嘿嘿嘿。】   很快有人提出:【如果能带小雪芽来探班了, 就已经不是追求了吧?】   粉丝们渐渐歪楼, 江挽没再出现在评论区,放了手机将小雪芽搂进了怀中,合了眼。   没多久, 江挽面前的床垫塌陷下去, 燕炽一把搂了上来, 抱住了他和小雪芽。   江挽睁了下眼,看见怀中的小雪芽在睡梦中做着吮吸奶嘴的动作,似乎做梦都还在吃奶。   影视城酒店的窗帘隔光效果好,完全拉拢之后透不过一缕光, 只有头顶的壁灯散着幽幽的暗光。   江挽闭了眼,搂着儿子香香软软的身体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 被他和燕炽挤在中间的小雪芽正咿咿呀呀仰着头用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高兴咧嘴露出几颗嫩嫩小小的乳牙,轻轻拍拍妈妈的脸:“啊!”   江挽抓住他的小手亲了亲他:“小猪宝宝。”   小雪芽煞有介事地:“嗯!”   小雪芽很高兴一觉睡醒妈妈还在,一直处于比较兴奋的状态,但他现在还只会这几个简单的音节,江挽眼眸带笑,抬眸看向和他面对面睡着的燕炽,目光在他眼底淡淡的青黑顿了顿。   连夜赶飞机,小雪芽能睡,燕炽却不能放心睡,算是熬了个通宵。   江挽将他搭在他腰间的手臂放下去,轻手轻脚抱起小雪芽准备下床,打算让他多睡会。   但江挽刚放下他的手臂,燕炽就条件反射睁开了眼,看见面前的江挽时似乎愣了愣:“哥哥?”   他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最后落在江挽和他怀里的小雪芽身上,眼底的睡意快速消散。   “再睡会。”江挽看出了他是主人格,轻声说,“他今天来探班,没怎么睡。”   小雪芽附和:“嗯!”   燕炽的确感受到了精神和肉·体的困倦,重新将江挽和小雪芽拥入怀中道:“哥哥再陪我睡会。”   江挽便没起床。   小雪芽窝在他怀里自己玩了会,玩累了也睡了过去。   两大一小挤在一起睡了一下午,直到小雪芽感觉不舒服,吭吭叽叽哭出声,燕炽和江挽才一前一后睁开眼   房间内太安静,以至于小婴儿的哭声显得格外刺耳。   燕炽熟稔抱起小雪芽进洗漱间换尿布,江挽也跟着下了床,倚在门框看燕炽忙活。   燕炽只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精壮的上半身赤·裸,背部和颈侧都有被他抓出来的痕迹,头发睡得凌乱翘起,给小婴儿换尿布的动作娴熟又认真。   “小宝好乖。”燕炽哄小雪芽的技术高超,三两下就逗得小雪芽停止了哭泣,他侧头看了眼江挽,柔声说,“看,妈妈在看我们小宝呢。待会去找妈妈好不好?小宝是不是想妈妈了?”   小雪芽:“嗯!”其实还什么都听不懂。   江挽弯了弯眼睛,燕炽把小雪芽交到他怀中,俯身亲了下小雪芽的脸蛋,又面不改色在江挽脸上亲了口。   “他来探班几天,哥哥?”燕炽问。   “三天。”江挽说,抱着小雪芽先离开了。   “下次哥哥能不能让我来探班?”燕炽又说。   江挽忍俊不禁侧回脸:“这不一样吗?”   “嗯。”燕炽低声说,“因为下次不想再我一睁眼看见哥哥,还要思考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笑了下,继续说,“睁眼就能看见远在千里之外的哥哥,的确有些惊喜。”   来探他的班仿佛是什么殊荣,这点小事两个人格也要争一争。   “好。”江挽莞尔,“下次换你来探班。”   小雪芽趴在他颈窝,煞有介事赞同妈妈:“嗯!”   江挽捏捏他圆嘟嘟的小脸:“小猪。”   小雪芽和燕炽一共来探班三天,小雪芽从刚开始特别黏江挽、江挽一撒手就会哭的状态到后面也能让燕炽和小陶帮忙抱一会,但有他在,这三天江挽都陪燕炽留在酒店。   等小雪芽被哄着入睡后,江挽才有空陪不同人格的燕炽去酒店的包厢单独吃饭。   就这么过了三天,第三天晚上,燕炽在小雪芽睡着之后才出发去机场,否则他在清醒的时候离开妈妈,又得闹一回。   小雪芽耳朵里被江挽塞了棉花,以免他被路上的声音吵醒,江挽和小陶送燕炽去机场,直到飞春明市的航班起飞,两人才离开机场。   燕炽探班的消息没有被刻意压下去,但等燕炽带小雪芽离开之后网上才有“小道消息”流传出去。   双方都没有回应。   小雪芽见不到妈妈肯定会闹一回,因此落地之后燕炽没有给江挽发任何语音,只简单发微信告诉他他们已经安全落地,没有影响江挽拍戏的状态。   小雪芽回去后伤心了一段时间,好在他还是个五个多月的小婴儿,忘性大,看不见妈妈就不会闹。晚上下戏的时候江挽和燕炽开视频,燕炽没让小雪芽看见手机里的妈妈,但江挽能看见他。   江挽就这么和燕炽打了一段时间的视频,直到他回春明市参加华鹰的颁奖典礼。 第109章   华鹰的颁奖典礼照旧定在今年六月六日, 和往年一模一样,主办方提前几天在电视台和各个网络平台上预热,让这届华鹰奖备受关注。   然而颁奖典礼当天才算是真正的万众瞩目。   预热后网上一直有营销号在传江挽拿到视帝提名的消息, 但华鹰奖的提名在六月六日上午才正式释出, 《金枝》剧组赫然在列,而作为男主之一的江挽的确获得了最佳男主角和最受欢迎男演员两项提名。   江挽往年也入围过这两个奖项,因此他的粉丝对于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   ——因为不仅是江挽想拿视帝,他的粉丝们也希望他这次能拿到它。   这次已经没有人插手了,江挽的演技即使是路人也是认可的,拿奖是实至名归。   但到底江挽之前陪跑过太多次, 粉丝们强行降低自己的期待,以免到时候会太失望。   剧组那边知道江挽要回春明市参加华鹰奖的颁奖典礼, 特意给他多放了两天假, 让他能多点时间回去看看儿子。   六月五日下午三点,江挽的车停在碧云馆的别墅前。   这个时候小雪芽正坐在地毯上和已经长成大狗的粥粥玩, 三个保姆守着他们。   粥粥温驯趴在地上任小主人蹂·躏, 敏锐听到院门外有车驶近的动静,转过头看向大敞的门口,尾巴习惯性摇起来, 轻轻叫了声。   小雪芽严肃指着它的尾巴:“嗯!”   粥粥很喜欢和爱护这个小主人, 尾巴摇得更欢, 十分捧场,和他一唱一和:“汪!”   燕炽亲自去门口接江挽,从管家手里接过了黑伞接江挽下车,替他遮住有些晒的太阳, 低头和他交换了个亲吻,主动道:“小宝在和粥粥玩儿。”   “好。”江挽轻轻弯了下唇, 和燕炽并肩进了别墅。   粥粥耳朵动了动,突然看见许久不见的主人,愣了愣,接着兴奋从地上弹射而起扑向江挽:“汪!嘤!”   江挽被它扑得闷哼了声,被燕炽扶着才稳住身形,笑着揉着粥粥的狗头说:“你是不是又偷偷长胖了,小狗?”   粥粥呼哧呼哧甩尾巴:“汪!”   小狗突然起身把小雪芽吓了一跳,坐在地毯上懵了一秒,眼神追着粥粥认出了江挽,见小狗已经跑到妈妈身边了,着急在地上爬,想爬到妈妈身边去,边爬边咿咿呀呀:“嗯!嗯!”   “哎哟小宝贝儿。”冯阿姨赶紧抱起小雪芽,带他走向江挽,“我们小宝看见妈妈了是不是?”   小雪芽心急指着江挽,满脸通红,肉眼可见地急:“嗯!嗯!ma……ma……”   他七个多月,第一次叫妈妈,含糊不清,连离得最近的冯阿姨都没反应过来,但远在几米之外的江挽和燕炽却敏锐抬眸看向他。   江挽有些讶然,问燕炽:“刚才小雪芽在叫我?”   “是。”燕炽回答江挽,肯定了他的疑问,上前几步从保姆手中接过小雪芽,哄他,“小宝再叫一声给妈妈听。”   小雪芽张着双臂扑腾着要让妈妈抱:“妈妈。”   这次清晰了许多,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陈阿姨跟在冯阿姨身后,惊喜“呀”了声:“小雪芽都会叫妈妈了?这才七个多月呢!小雪芽长大后肯定很聪明。”   江挽第一次听见儿子叫他,抱过小雪芽亲亲他,笑靥轻盈,温柔哄他再叫两声:“宝宝再叫两声妈妈听,好不好?”   小雪芽却抱着他的脖子,听不懂他说话,对妈妈经久的思念让小婴儿很快委屈巴巴哭了鼻子,死死扒着妈妈不撒手。   江挽无奈,只好抱着他去沙发上坐着,轻言细语哄他。   小雪芽第一次会叫妈妈,保姆阿姨们也很高兴。   她们都是从小雪芽刚出生不久就来了碧云馆照顾他,都真心把他当小辈,喜气洋洋说:“燕先生这么久以来一直给小雪芽看先生的照片教他叫妈妈,这么久小雪芽硬是一声没叫,结果谁能想到他一看见真正的妈妈就叫了。”   江挽家里没这么多规矩,都没有约束几个保姆阿姨和管家的言行,他将这些话收入耳中,眉眼带着淡淡的笑,看向燕炽。   燕炽并没有揽功,低声解释:“小宝很聪明。”   于是江挽微微一笑,轻轻靠着燕炽肩上,感受到暖热的体温从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他的肌肤。   燕炽的肩宽厚结实,或许偶尔也可以试着靠一靠。   “我拿到了华鹰奖主办方的邀请函。”燕炽说,“哥哥希望我去吗?”   江挽轻轻“嗯”了声。   小雪芽:“嗯!”   煞有介事的回答让燕炽和江挽相视笑了。   华鹰的红毯安排在下午五点,大咖云集,江挽被排在靠后的位置出场。   江挽和燕炽的位置没被安排在一起,燕炽在最前方的嘉宾席。   华鹰的颁奖现场星光璀璨,现场直播的镜头偶尔扫过江挽时,江挽一改之前在华兰上的臭脸,整个过程脸上都带着鲜活的笑,容光焕发。   直播的弹幕刷得飞快:【挽宝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发现了,离开那老登之后挽宝笑容都变多了。】   【好久没看到臭脸小猫了,还有点怀念。】   【可别。】   【《金枝》剧组这次稳了。】   【估计江挽这次视帝也没跑了。】   【大胆点,双料视帝。】   【我靠,我怎么好像看见燕炽了。】   弹幕里牛鬼蛇神,谁也不知道对方粉籍,互相给对方画饼,沉不住气的粉丝已经撕起来了。   每次华鹰奖都会引起一波粉丝大战,各路艺人的工作室都在盯着弹幕引导风向。   就在弹幕吵吵嚷嚷间,最佳电视剧奖已经公布,果不其然是《金枝》,众望所归。   《金枝》剧组上台领奖后中间穿插了节目,下一个奖项就是最佳男主角,颁奖嘉宾是两个往届的视帝和三个一线艺人。   屏幕上先公布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一共有五个人,出了江挽,都是有实力的一线艺人和实力派,五人的脸同时被镜头投射到大屏上。   华鹰奖会在公布得主之前会随机整蛊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脸定格在大屏幕上是不是就代表他就是最终的得主,但凡反应不得当都会变成嘲点。   很狗,但不可否认的是,很有噱头。   江挽看着大屏上顾逐之的脸,顾逐之大胆赤·裸的目光似乎遥遥穿过屏幕落在他身上,他唇角的弧度不变。   ——《金枝》两个男主,他能获得提名,顾逐之当然也能。   但他已经许久没听说过顾逐之和其他人的消息了,如果不是这届华鹰,他早已把这几个人抛在了脑后。   弹幕也注意到了顾逐之,刷得飞快:【顾影帝这眼神真的超爱。】   【明明咖位差不多,还是同一个剧组的,主办方都没把他们安排坐在一起。】   【姓顾的做了这么恶心的事还敢出面??不是业内传言他被某大佬封杀了吗?】   【说来也奇怪,燕家倒了之后,沈家和顾家没过多久也换人了,啧啧啧,细思极恐。】   “在本片中,他以精湛的演技演绎了角色的一生……”颁奖嘉宾开始宣读颁奖词,但这套说辞放在五个人中任何一人身上都很合理,“第36届华鹰奖最佳男主角最终得主是——”   嘉宾身后大屏的五张脸开始疯狂闪烁,背景音乐也变得格外紧张。   最终,其余四人的脸被华鹰的logo挡住,只有江挽还留在大屏,被独自放大,遮住了其他四人。   颁奖嘉宾喜气洋洋宣布:“恭喜——”   江挽心底微沉,稍稍舒了口气,不算失望,却又突然听颁奖嘉宾道:“恭喜江挽!”   江挽微愣。   弹幕已经刷疯了:【啊啊啊啊快来人掐我一把!真的是江挽!】   【华鹰这次竟然做人了,我刚才看到只有挽宝的时候心脏都骤停了。】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颁奖嘉宾催促江挽上台领奖。   “江挽反复锤炼演技,在《金枝》中塑造了一个深入人心的小太子,将自身融入角色,精湛的演技令人叹为观止……”   江挽在颁奖嘉宾说的颁奖词中一步步走上了台,由颁奖嘉宾给他颁了金杯和证书。他接过话筒,荣誉的金光仿佛披在他身上,面容鲜活明艳。   “说点什么吧,小江?”颁奖嘉宾笑吟吟说,他是往届大满贯视帝的得主,实力派演员,是在场大部分艺人的前辈。   江挽举起了话筒,目光却落在了第一排燕炽身上。   在这个间隙,他脑中突然飞快掠过一副画面——成蹊杯的比赛现场,他酣畅淋漓地在台上跳舞,一个少年举着相机在台下拍他,眼中满是对他的沉迷和向往。   但现在不容他多想,电光火石之间,江挽将话筒放在了面前,从容不迫地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谢辞:“陪跑了这么多次,说实话,这次我的确也有些忐忑。”   江挽笑了笑:“但也多亏了那几次陪跑,否则我也不能沉下心来专心磨练演技。”   “我要感谢的人有很多,感谢爸爸妈妈给我生命,感谢奶奶将我抚养成人,给我不输于任何人的爱。   “感谢我的老师,也就是我现在的爸爸妈妈,还有我最好的朋友乐时渝,他们都愿意成为我的臂膀和港湾,我的家人,”他微微停顿,“感谢我的粉丝一路以来对我的支持和理解。即使我跌入人生低谷,这些人也从来没有离开我,一起陪我走到现在。”   “还有一个人。”江挽轻轻一笑,目光又投向燕炽,“我希望以后,他也能陪我一直走下去。”   他没有点名这个人是谁,但弹幕已经猜得大差不离了:【靠靠靠说的是燕炽吧!】   【嗑死我了!嗑药鸡嗑生嗑死,今晚死得其所!】   台下的燕炽面容微动,镜头也很懂地扫向他,以及他怀中的那捧白玉兰。   “最后。”台上的江挽含笑道,“我的宝宝昨天会叫妈妈了,我很开心。”   会场的人扬起善意的笑,弹幕里也纷纷祝福他。   颁奖嘉宾又和江挽聊了两句,正要让江挽下台,台下的燕炽却忽然站起了身,抱着怀中的白玉兰走上台,在全网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江挽。   “恭喜哥哥得愿以偿。”燕炽低声说,将白玉兰送到他面前。   江挽定定看了他一会,浅笑着接过了这捧花:“谢谢。”   弹幕里嗑疯了:【白玉兰的花语是忠贞不渝的爱情,我单纯而热烈地爱着你,啊啊啊啊。】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我抓心挠肝啊啊啊啊!】   江挽和燕炽一前一后下了台,回座位收到了不少祝贺,他照单全收。   等宣布最受欢迎男演员的时候江挽又上了台,捧回了今晚第二个金杯——双料视帝!   【啊啊啊啊真的是双料视帝!我就问刚才给我们画饼的那些人脸疼吗哈哈哈哈哈哈!】   华鹰奖鲜少诞生双料视帝,江挽站上台没多久,双料视帝的词条就已经飙上了热搜。   一时之间,恭贺四面八方而来,江挽放在小陶那里的手机震得他身体发麻,连忙关掉了他手机的震动。   江挽能预知到结束后有多少采访等着他,因此颁奖典礼一结束,他在被记者和其他人找到之前和燕炽上了保姆车,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谁也没能逮到他。   红姐和小陶留下来帮江挽应付这些人,他们留了辆车和几个保镖等他们。   载着江挽的车驶向碧云馆,因此他并不知道在他走后没多久,顾逐之被燕炽雇的保镖强行押进了车朝反方向驶去。   副人格在燕炽耳边悻悻:“你今天抢了我身体不算,白玉兰是我想送的,结果你去送了,我送什么?死绿茶,你贱不贱?”   “白玉兰很适合哥哥。”燕炽说,江挽以为他在和他说话,看向他,却又听见他继续说:“你想送给哥哥,下次也可以送,我不会生气。”   他一反常态,在回答副人格。   副人格:“…………”他怎么又感觉到了一股绿茶味。   江挽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哥哥。”燕炽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他说,白玉兰是他想送给哥哥的花,被我抢先了,但我只是觉得白玉兰很适合哥哥而已。”   副人格:“呸,死绿茶。”   两个人格明掐暗斗,完全没有和平相处的时候,江挽习以为常弯了弯唇,说:“再送一次我也不会介意。”   江挽蓦地想起之前在领奖台上脑中回想的那一幕,又说:“我参加成蹊杯的比赛视频是你拍的?”   他突然提起了这件事,燕炽承认颔首:“是我,哥哥想起来了?”   “想起了一点。”江挽说,“刚才那一幕很眼熟。”   “哥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燕炽宽慰地笑了下,不算失望,牵起江挽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低声承诺,“我——”他一顿,“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我和那只蠢货草履虫都会陪哥哥一直走下去,和哥哥一起陪小雪芽长大。我爱你,已经爱了很久了,哥哥。”   他在回答江挽之前在台上的那句话,还不忘继续踩一脚副人格。   “好。”江挽心脏微微加快了半拍,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他的确也喜欢燕炽,却没有回以他任何与喜欢和爱有关的字眼,只是郑重地说,“不要松开我的手,燕炽。”   足够的爱和陪伴才能让江挽相信他们的真心。   副人格还在跳脚:“操!凭什么是你对我老婆承诺!要不是你把我牙刷在白酒里泡了一晚上,现在给老婆承诺的人就该是我,贱人!!!!!!!!!”   燕炽却已经和江挽十指紧扣,在副人格聒噪的背景音中轻声承诺,却同样郑重:“好。”   “我们永远都不会松开哥哥的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