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异度觉醒
　　本书作者:贫僧信道
　　本书简介:
　　“我生了一场病。”
　　在一切结束之后，他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
　　“什么病？”在他身旁并肩的人问他。
　　“一场很严重的病。”他回答。
　　“后来好了吗？”
　　“我希望是好了。”他看向对方的眼睛，回答得很认真：“我希望是。”
　　***
　　一场灾病，一夜席卷全球。
　　食用指南：
　　1.CP陈禾×陈生。内容如文名，大致就是各种觉醒。努力想写出不一样的东西。更多就先不透露了。
　　2.主角开局是个丧比。不是那种躺平丧，而是字里行间都会让你觉得：啊丧比就是这样的（努力比划）。请先做好心理预警。
　　3.本文内容纯属虚构。一切事件属于文字世界，为正道为稳定我和我造物以外的世界之书。我，只有一个我。


第1章 
　　（本文内容全属虚构，无任何真实内容。节奏贼慢，主角非逼王，主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以及，请务必打开作者有话说。）
　　——————————
　　【在赤月升起的第一日，我，觉醒了。】
　　——第一卷 ：觉醒 
　　***
　　“你总是，总是对我说。
　　描绘未来是些什么。
　　也不怕，别人笑你，没有活过。
　　这是生活，你只是生活中的堂吉诃德。
　　谁在乎呢。
　　谁又看得到什么……”
　　夜晚十点整，C市的一个小酒吧里，长发过眼的男歌手抱着吉他，坐在仅容一两个人的舞台中央，拨着琴弦，走着歌。
　　台下，寥寥的客人没什么目的地听着；吧台后的调酒师在和服务员调着情，前边的经理在和女顾客做同样的事……一派颓废中，一只手在这同样颓萎的歌声里，将酒杯越握越紧。
　　终于，当台上的歌词又一次循环到，“你只是生活中的堂吉柯德”时——
　　“啪！”的一声，吧台边的一个西装男砸烂了酒杯，在周围一瞬集中起来的惊异目光中，带着一副醉醺醺的面容，努力睁着一双醉眼，愤怒地指责台上：“他妈的唱的什么东西！嗝……妈的靡靡之音！……到酒吧来也他妈不知道唱点积极向上的！不躁起来……难听死了！不准唱了！唱你妈唱！”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偏偏倒倒地走过来，仿佛要来灭绝乐声的来源。
　　“……”在对方发出第一句抱怨后就已经立即停下了弹唱的陈禾：这日尼玛就有点过分了。
　　但表面上，面对台下像个丧尸一样来袭的男人，他只是闭紧了嘴巴，在经理后知后觉带过来扑人的人浪中，抱着自己的吉他默默后退，任由前额的长发挡住眼睛，在闹哄哄的酒吧里如鹌鹑一样安静。
　　直到一切结束，好不容易把酒钱哄回自己口袋的经理筋疲力尽地回到酒吧里，突如其来的事件早已使得那仅有的几个客人做鸟兽散，时间也过去半个小时了。
　　陈禾站在台子旁边乖乖挨训。
　　“……这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明知道人家客人下了班都是想来这儿放松一下，却老弹这么些丧得要死的歌。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个班当回事、还想不想上这个班啊？”
　　“对不起经理，”他低下头，声音歉意十足，“我今天没在状态。”
　　“你别老‘没在状态没在状态’，没在状态不是借口啊！你看我不也有没在状态的时候吗？但我哪一次影响工作了？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好高骛远，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工作！你看看这个城市里，还有哪个地方像我们这个酒吧一样，就只需要你坐那儿唱那么几个小时，就能赚上一两百块的？没有！你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全然忘却了自己平常找各种理由扣下的“零碎散钱”，经理对着陈禾就是一顿唾沫横飞，差不多发泄完了，才挥一挥手，不耐烦道：“算了，每次跟你们苦口婆心地说，你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了——你今天先下班吧，明天也先不用来了……”
　　陈禾这才抬起头，张口：“经理，我……”
　　“就这么说定了，之后有工作会再电话通知你的。”经理打断他的话，最后还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模样：“小伙子，自己回家反省反省吧。这也是一种成长。”
　　“……”陈禾被他的语气说得茫然了一瞬，还以为自己真的受了一个长辈的教。
　　直至经理矮胖的背影离开，一手抱着吉他的他才惊觉自己手里的手机还亮着——上面的节目排单清清楚楚，与他今晚的演奏没有差别。
　　“……”
　　陈禾看向吧台，平常和他要好的调酒师遇上他的目光，愣了愣，最终转头默默擦着酒杯；服务员们的眼神亦是躲躲闪闪，无人敢上前和他对话……朋友都转瞬不是朋友，就更不算同事了。
　　陈禾按了下弦，抿了抿嘴，没说什么，收回了目光。
　　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
　　十一点半，老旧小区的楼道上。
　　“诶，小禾啊，”老人机里面的电话声在楼层间回荡：“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啊？今天又有什么事吗？”
　　他背着吉他，疲惫地跨上被暗红月光笼罩的楼梯，低声：“没，就是加了点班。”
　　“哦哟，你们学校那么忙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大惊小怪：“这都晚上十一点了，连你们音乐老师都还要跟着加班啊？”
　　“……嗯，最近学校要排练节目。”
　　“啊？什么节目啊？上电视的那种吗？你也要出镜吗？要是排好了给不给奖金、给不给升职啊？”
　　“……不知道。”他用钥匙打开门，在意识到对面因他的语气出现异常沉默后，又忙补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排练，不清楚会怎么发展。”
　　“哦，哦。那好吧。”另一头认可了他的说法，然后道：“那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休息吧……”
　　他听出了里面的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问：“还是待会儿吧。你打电话什么事？”
　　“哦，那什么……还不是你妹妹那点事嘛！”对面谈兴立即重起，滔滔不绝：“你妹妹最近不是要放假了嘛？她们学校老师啊，就推荐她们去一个什么夏令营。你知道的，你妹妹成绩一向不好，我想着呢，这个暑假能给她补补课，挺好的；而且这个夏令营啊，她们全班同学都去，她不去，怪不好的，多伤孩子自尊啊……”
　　他打开窗子，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在挤占了室内三分之二空间的单人床上，喝了一口，等对方说完，才问：“要多少钱？”
　　“哦，也不是很多——一万五。”
　　“……”他看着自己支*宝页面上的全部总资产，3421的数字，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点钱你不至于拿不出来吧？”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对面逐渐转变了腔调，“这可是你妹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姑姑我，跟你最亲的人了。你一个月也是大几千，不至于这么舍不得吧？想你当年刚上高中，你爸妈就去世了。那可是重点高中啊，你的成绩又不是很好，那还不是你姑姑我咬着牙，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供你上完了三年学？后来的大学也是——虽说你大学是不怎么需要钱了，可你每次回来，你姑姑对你有哪样不周到啊？哦，你现在有出息了，就连一万块钱都舍不得啊？陈禾，姑姑跟你说，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一句又一句的数落连珠炮般地砸过来，长发青年弓着背，脸越埋越低，几乎要埋入膝盖中间。
　　最后，在完全没听清对面说什么的情况下，他哑着嗓音疲倦应下：“知道了。我明天会想想办法的。”
　　“诶！那姑姑就明天再打给你啦……”
　　“不用。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陈禾拒绝了她的“热情”，顿了顿，勉强抬了下头，问：“我爷爷呢？”
　　“啊，他啊，他早睡了。人老了嘛，觉多。”对面轻描淡写地带过，语气轻快：“没有别的事了吧？没有的话姑姑就挂了啊！你自己早点休息……——嘟嘟。”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挂断的忙音。然而长发青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在听见两道“滴滴”声响后，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光：
　　［小陈，明天该交房租咯？老规矩，还是你大柳姐明晚来门口收现金，如果有事不在的话，提前在微信或者支*宝转一下帐哈。谢谢了（抱拳）。——房东6月21日下午12：00］
　　“……”就像紧绷的弦被人从中扯断，又像是压低到极致的弦音骤然转入喑哑。
　　在看到这条信息的这一瞬间，即使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但陈禾依旧很难用语言描述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又或者，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点生病了——而且就像、就像那种重感冒：耳朵里装满的一墙之隔外怎么也停不下来的情侣声音被换成了意义不明的嗡鸣和呓语；眼前的手机变模糊了，四处都是根本找不到起始的无意义线条；大脑里所有的逻辑和思考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搅乱了，变成了一片浆糊。
　　他吸吸鼻子，依稀听到了自己鼻子抽动的声音……啊，他迷迷糊糊地恍然，原来还真是生病了啊。
　　生病了真好啊……看不到自己脸色在不到一秒时间里，骤然便从正常的惨白烧成通红的恐怖变化的陈禾思绪混沌，遵循着身体的求生本能躺到了床上，完全被烧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的脑子稀里糊涂地想着：生病了，就暂时可以不用想太多了。
　　就可以暂时放下一切了。
　　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被毛细血管里高速流动的血液烧得透红的手掌摊开，被无尽混乱呓语诱惑着的长发青年睁闭着眼睛，仅仅只是几个刹那，就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挣扎与沉浮——怎么也数不清的理由和意志在说服着他：放弃吧，干脆就这样直接放掉这一切，也放过自己，还自己一个轻松与自由，回到那最开始的时候……
　　他也总是近乎要被说服了。
　　可是……
　　在那朦朦胧胧的境地里，却总有那么一丝说不上来是什么的白光，在他每一次即将放弃的那一刻，从无穷无尽的符号和呓语中浮上来，瞬间就吸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这样反复斗争了描述不清的时间后，白光越来越清晰，而另一方，则终归是在对比竞争中越来越微小的情况下，如忽然汹涌起来那般，又毫无缘由地逐渐退却下去了……
　　红得透血的指尖抖动了一下，出租屋里的长发青年对自己刚刚经历了生死难关毫不知情。只是在赤红月光冷冷的注视下，握着一只半透明的小手，带着对方一起翻了个身，一身汗水打湿了被套。
　　明天还有太多的账单等着他填。


第2章 
　　第二天早上——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娃娃。
　　无论是谁来，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它身上穿着墨绿的小西装，打着红领结，虽然总体也不过巴掌大，但五官细节都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就是人类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玩偶大师，雕刻水平大概也就不过如此了。
　　假如它是被放在橱窗里、或者电视里任意一个一闪而逝的展台上，那么，即使是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陈禾，也愿意认可它的任何令人匪夷所思的天文价格；但当它的出现，是在他凌乱的、占了出租屋三分之二面积的廉价床头……啊不，床尾的话。
　　这他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鬼故事了。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坐在床头，与床尾那微笑弧度始终不变的娃娃面对面的陈禾瞪着眼睛，怀疑自己是被感冒烧坏了脑子。
　　要不然，就是他还在做梦。
　　陈禾打了个喷嚏，感受着自己手脚的绵软无力，又看了一眼旁边不紧不慢，多跳了一秒的时间，肯定了自己的前一种猜测。
　　反正，总不会是真的。
　　这年头，就连做个梦都得符合什么佛洛伊德基本法，梦里出现的任何东西，都得跟生活本身有一定的联系，更别提现实了：他现实里哪来的闲钱搞来个这种东西？而对他这个小偷来了都只能哭着走的出租屋来说，什么剧情大片的栽赃嫁祸就更不可能了……呃，等等，倒也不是不可能。
　　被高烧烧钝了的脑子后知后觉地运转起来，陈禾恍然惊觉，自己好像是挺符合那种三流烂片里的三秒炮灰形象的——没有钱，没有固定工作，和周围邻居也不熟悉，还远离家乡亲人小伙伴……卧槽，这么一想，还真是一个被不知道几线的反派扣锅替死的好形象啊！
　　陈禾震惊了。陈禾严肃了。陈禾拧眉思考了。陈禾思考无果……待机躺平摆烂了。
　　随他妈便吧。连抬手都感觉费劲的陈禾一擤鼻涕，拿纸一撸，随意地扔进篓子里，面无表情满怀恶意地想：至少他人为给加害者制造了一个不舒服的作案环境，只要对方不嫌恶心就继续陷害他。请随意。
　　对面眼看着他在一分钟之内，连续换了好几个表情和情绪的娃娃微笑着，安静地坐在床尾，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真是一个最普通的娃娃一样。
　　但面对这么个凭空出现的东西，陈禾到底不能如对着周围的寻常事物一样自在随意。因此他难得一见地放弃了全世界男同胞早上起床的例行日活，侧了一下身体，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柜上……刷手机。
　　这也不是我想要刷的。打开手机页面，他搂着被子为自己开脱：这不是生病了吗？生病的人想要休息一下很正常。而且，今天也没工作了，肯定打开APP找找新工作啊。
　　想是这么想，但一打开手机，他就已经诚实地点进了短视频区，大脑预期是享受一下古代皇帝佳丽三千的选妃快乐——然而今天的浏览器却注定要让他物理远离这种低级快乐。
　　“惊！A省/C省/Z省……一夜之间遍布流感人群，今年夏天或有反常气候？！”
　　“小心！‘夏至’不是‘夏至’，只是春天的终结！”
　　“流感来袭，专家称，‘或与昨夜红月有关’。”
　　……
　　屏幕上的相关消息铺天盖地地蜂拥而来，浏览器像是铁了心要让他一个月薪三千的去跟月薪三万的人一起操同样的心，除了寥寥几条搞笑视频以外，全都是“流感”相关的事情。又恰逢陈禾自己似乎也是真的患上了流感，他只能可有可无地随便点开了一篇营销号的文章，了解了一下事情始末。
　　不过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①——在大致扫完一整篇夹杂着大量广告的营销文后，陈禾得到的关键信息是这样的：昨晚，很多地方的人都普遍得流感了。有人猜是天气原因，也有人猜昨晚的月亮颜色影响，或者是其它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还没定论，有记者和相关部门在调查。
　　等于说，他点了这篇文章，其实也跟没点差不多。全部内容都还不如各种标题上的信息加起来多。
　　又浪费了人生中的宝贵30秒。他骂了一句“辣鸡营销号”，准备退出去，但就是那么打眼一扫的功夫——
　　“这什么？”他看到文章下方的推荐视频里的模糊小点，皱了皱眉头，改变了主意。
　　他点开视频，里面的内容放大，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女记者，正在本地街头的菜市场采访一个同样戴着口罩，一看就没精打采的买菜的壮汉。
　　而吸引陈禾视线的，既不是两个人的面容，也不是两个人的谈话，而是两个人的一个头上，一个肩上，挂着的，“娃娃”。
　　如果，那是“娃娃”的话……他死死凝视着那以诡异姿势抓牢在女人头发上，和用吸盘附在壮汉肩头的东西，还有两人身后的背景人群中，和人类数目相同的、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点，最终，缓缓抬起头，看向床尾。
　　坐在床边置物架上的娃娃晃着腿，冲他咧着嘴笑。
　　……
　　陈禾早已经过了能够吓得哭着冲进谁的怀里喊妈妈的年纪。
　　但这一刻，他还是必须要说，他确实被“这东西”给吓到了。
　　而且，当恐怖片里的常见素材化为现实，又能有几个人真的不会惊慌失措？
　　反正陈禾不是那一拨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倒也不是那种被吓一吓，就直接呆在原地连思考都不会了的另一拨——他是那种居于中间，不出挑，但也不特别吊车尾的，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因此，在他确认了眼前的事情的的确确并非虚幻后，他的第一反应，既不是冷静观察，也不是惊声尖叫，而是……
　　“咔嚓。”
　　确定用照相机固定了对方的外表后，他以平生最快的手速将图片发给了高中毕业后唯一的死党，又紧跟着发送了一句“你见过这玩意儿吗？”后，才迅速裹紧小被子，用视死如归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基本生存态度：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找个借口开启借钱话题。
　　贫穷的底线不容侵犯。
　　“……”似乎是感到极度的无语，西装娃娃笑也不笑了，腿也不晃了，嘴角抽搐——陈禾还来不及惊奇于自己居然能从一张玩偶（？）的脸上看出“抽搐”这种细节，就听到对方竟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还说的是……
　　“陈禾，你有病吧？”
　　“……？”被一口字正腔圆，语气熟稔的小细腔骂得猝不及防，陈禾都给懵住了，差点当场反射出一句标准回骂。
　　然而没待他反应过来，对面却已跟放机关枪似的，直接哒哒哒哒地开始了——
　　小小的西装娃娃凌空跃起，轻巧地换坐为站，叉着腰，瞪着一双小小的黑豆眼，声音细声细气却又盛气凌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有什么能力吗？你知道拥有了我，你能干成多大的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这样的伟大存在站在你面前，你不但不纳头就拜求我给你一条生路，带你发财；你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去跟一只小小的蚂蚁借钱，丢了伟大存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场的面子！你这是践踏我的尊严！践踏我们俩的尊严！”
　　它说得非常严肃，就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要不是它只有三寸高，并且背景是一个窄小的出租屋，而面对的演说对象还是自己这样一个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人间铁废物，陈禾差一点儿都要信了。
　　当然了，他也不敢笑出来——何况假如对着你一个真人说话的，却是一个表情动作都活灵活现、几乎无任何人为操纵迹象的玩偶，相信你也不会有太多幽默心思的。
　　就……挺诡异的。
　　而且，最令他迷茫的是。
　　他用被子裹紧自己全luo的身体，吸了吸鼻涕，疑惑：“我有什么尊严？”
　　“……”草瞬间就生了出来。
　　“……这不重要！”毫无防备地被他噎了下，西装娃娃也险些没绷住表情，不过幸亏它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好歹是端住了，小手一挥脱离了这个话题，干脆小下巴一扬，直入主题：“总之，我可是个很伟大的存在！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对我纳头就拜，求我接纳你，帮你解决困境，带你拯救世界！”
　　陈禾：“……”这弱智台词当他他妈还是中二少年呢？
　　滚蛋。
　　但他嘴上却不敢这么直白地拒绝。
　　“嗯……”他状似思考，顾左右而言他：“要不，你还是先给我讲讲，你究竟是什么吧？”
　　“那你可听好了！”
　　总算涉及到核心，西装娃娃终于抖擞起了全副精神——这一瞬间，它身上竟然真的发出了一点光。
　　而它的声音，也由空气振动传播的方式，变为了直达脑海，在大脑中盘旋回环；那声音说不上是粗或是细，也辨不出是男还是女，它和那些已被大脑所刻意遗忘的疯狂呓语似是系出同源，却又堪堪能够让人理解——
　　它说：
　　【我是地星的眷属。】
　　【我是光明的朋友。】
　　【是金星的继承者。】
　　【是冥王星的敌裔。】
　　【我可以是旧世界的守护者，也可以是新规则的创始人。我在光明中诞生，在黑暗中沉睡，在宇宙中归于无穷。】
　　【我是最初，也是最后。我是命运，也是选择。我是这个宇宙的唯一却又永无穷尽的——】
　　【真实之眼。】


第3章 
　　“我是地星的眷属。是光明的朋友。是金星的继承者。是冥王星的敌裔。”
　　“我可以是旧世界的守护者，也可以是新规则的创始人。我在光明中诞生，在黑暗中沉睡，在宇宙中归于无穷。”
　　“我是最初，也是最后。我是命运，也是选择。我是这个宇宙的唯一却又永无穷尽的——”
　　“真实之眼。”
　　真实……之眼。
　　尽管有被对方忽然就直接响在自己大脑里的声音和那一长串的头衔震动到，但陈禾在心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还是没忍住，诚恳发问：“对不起，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
　　“……我就是你觉醒的异能啦笨蛋！”西装娃娃暴躁了，嘀嘀咕咕地抱怨：“为什么我的觉醒者会是你这么一个迟钝的家伙啊！这都猜不出来！”
　　“……”你特么也没给我透露过什么线索啊。
　　陈禾默然，不过也没说出什么多余的话，而是继续发问道：“觉醒？什么觉醒？”
　　“就是你昨晚觉醒了我啊~哦，应该还有你看到的那个视频里的那些人也是。”
　　“也是什么？也是觉醒？”
　　“对啊，你不是看到他们身上的那些东西了吗？它们大概也和我一样，是那些人觉醒的能力。”
　　“……我什么时候觉醒的？怎么觉醒的？为什么会觉醒？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晚啊。而且，你怎么和为什么觉醒的我怎么会知道？”西装娃娃撇了撇嘴，“我只是你的觉醒产物。反正我一诞生就在你身边，就只知道我是你的异能咯。”
　　“……”陈禾无语了，“那你还让我‘纳头就拜’？你这是还想Pua你自己的主人？”天底下还他妈能有这么坑的异能？
　　他简直匪夷所思。
　　“……什么Pua不Pua的，我才没有！”骤然被戳破了这一层真实的西装娃娃小脸一红，坚决不承认自己和对方一见面，就想奠定以自己为主要地位的念头，梗着脖子心虚地道：“这是、这是我们异能物和主人之间的特殊礼节！”
　　“没错，就是这样！”它找到这个借口，立刻就说服了自己，并且为了加强声势，毫不客气地昂着脑袋吹嘘自己：“而且，我很厉害的！我们厉害的异能物和觉醒者之间的关系都是这样的！”
　　……你他妈骗鬼呢？
　　一眼就看出它在撒谎的陈禾面无表情，睇着这还坚持着梗着脖颈儿不低下的小东西，沉吟了下，裹着被子，说道：“那这样吧，我提几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都是‘能’，我就马上对你‘纳头就拜’。”
　　西装娃娃一口应下：“好！”
　　“第一个问题，”陈禾说，“你能透视银行保险柜的密码吗？”
　　西装娃娃低了一点脖子：“……不能。”
　　“第二个问题，你能帮我获得教师编制、公务员证书吗？”
　　西装娃娃又低了一点脖子：“……也不能。”
　　“第三个问题，你能让我作曲能力突飞猛进、直接登上华语乐坛顶峰吗？”
　　西装娃娃的脖子几乎要低到胸前：“……更不能。”
　　“好了，我问完了。”陈禾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调道：“你可以发言了。”
　　“……”西装娃娃嗫嚅了几下，不服气地道：“‘真实之眼’的能力是‘目之所见，即为真实’，帮助你看到事物最真实的本来面目。这几个问题都不属于我的能力范畴，我申请换一批问题！”
　　陈禾从善如流：“你想换什么问题？”
　　“比如、比如……”同样才诞生不久的西装娃娃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现：“比如，你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些‘娃娃’！”它那时候察觉到他动用能力了！
　　然而陈禾反倒逆推出了另一个问题：“也就是说，我不求你也能看到那些东西咯？”
　　“……那不一样！”西装娃娃瞪着眼反驳他：“在没有我帮助的情况下，‘真实’只保证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你能够理解的事物的本来面目；而有我帮助的情况下，你才能够从宇宙和各个其它角度去看见事物的本质！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是没办法使用全部能力的！”
　　“噢。”陈禾问：“那除了‘看见’，你还能做什么呢？”
　　“……”西装娃娃哑然了。
　　“我、我现在才诞生不久，当然也不知道！但是，就像视频一样，以后遇到的话，就肯定会知道啦！”西装娃娃理不直气也壮地挺直腰杆，昂头看他：“只要你和我一起努力变强升级，能力肯定会越来越强、能做的越来越多的啦！”
　　“总之，我们建立良好的关系很重要！所以，你只是这么完成一下一个特殊礼节，也、也是没什么的吧？”
　　不知不觉间，西装娃娃的要求已然从强势的“纳头就拜”变成了弱气的“完成特殊礼节”。主从顺序颠倒。
　　“况且、况且，你也看到了吧？”西装娃娃说：“那么多觉醒者和异能物——这个世界发生变化了！”
　　“哦。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该联合起来，努力变强保护自己啊！”
　　“怎么变强呢？”
　　“呃……”西装娃娃卡壳了。
　　“而且，变强了又怎么样？”陈禾冷淡地道：“变强了，我就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工作，不需要钱了吗？”
　　“……”
　　“变强了，我就不需要再给我家里人打钱了吗？我不需要再供妹妹上学了吗？我不需要再进入借了钱又再还钱、又再去借钱的循环了吗？”
　　“……”
　　“我能够马上就获得一份好工作吗？我可以现在就停止向我的朋友开口了吗？我可以立刻就放下一切，只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了吗？”
　　陈禾对着被问得几乎张不开口的西装娃娃，“看来是不能。”
　　“那‘变强’有什么用呢？”他冷漠地审视着巴掌大的西装娃娃：“你，又有什么用呢？”
　　“……”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又像是直接被锥子扎在了心尖的那一点上，西装娃娃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陈禾此时却没再管它了。
　　“你们总是说要努力、要奋斗，”他靠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虚空的某点上，眼神却是不聚焦的，像是看着一群不存在的人，“要充实自己，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拘泥于方寸大小的地方……可我们该怎么努力？”
　　“每天上班十几个小时，下班的时间除了吃饭，连睡觉都不够。你们要我们学习，可却从没有给过我们免费的时间。你们每天说这里变化了、那里变化了、这里有机会、那里有机会，可我们身边从来没有变化——每次工资涨了的时候，就代表物价涨了；老板愿意给钱的时候，就说明工时增加了；满世界都是高薪的幌子，进去了签的却全是保底协议的工资，还美其名曰说是‘在为我们打算’。”
　　“我高中毕业，到今年26岁，期间换了十几份工作，努力了无数次。努力的确很有用——我看到我的好几个老板都换上了新车。但对我来说，这有用吗？”
　　“我看不出来。”
　　“这世界变了，可‘强’和‘弱’的规则还是没变。有钱有能力就是强，没钱没能力就是弱。这世界变了，”他收回目光，看着立在置物架上的西装娃娃，“可除了多了你这样一双只能看见、却什么也改变不了的眼睛，我还是什么也没有，还是得去‘努力’。”
　　“你说，你有什么用？”
　　手机里的对话微信头像发来一条“？？怎么发一张空白图片来？说吧，又要借多少钱”，陈禾却头一次没有秒回，而是裹着被子，望着对面的西装娃娃，神情厌怠。
　　阳光照进这个屋子，却混杂在灰尘中，总是朦胧，总是照不亮全部的地方。
　　而长发遮眼的青年就坐在那个照不亮的区域里，身上都是阴影。
　　然而良久。
　　“不是这样的。”西装娃娃忽然开口，声音很细，很轻，“不是这样的。”
　　它用那样的声音很轻地反驳他：“你16岁出来工作，到现在26岁，经历了十几份工作。你在第一份收银工作里，学会了扫码和记账；在第二份服务工作里，学会了待人接物和为人处世；在第三份汽修工作里，学会了修理和认真；在第四份厨师学徒工作里……工作以来的十年里，你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止养活了自己，还帮你的姑姑一家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帮你妹妹承担了所有的学费，承担了你爷爷吃药的所有费用。直到最近一年，你还还清了所有债务，终于能开始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陈禾，你的努力，从没有辜负你。”
　　“努力是有用的。”
　　“而即使只是一双眼睛，也是有用的。”真实之眼睁开，置物架上的西装娃娃深黑的眼珠盯住他：“你看到了吧？”
　　看到——
　　“惊！办公室白领早上上班时突然长出翅膀，掀翻办公室？！”
　　“C市清河居民楼楼顶忽降局域巨型冰雹！消防部门提醒居民注意安全，称正在调查具体原因！”
　　“X国首都出现首例xx脑瘫患者自愈情况！其父亲称是自己异能？！”
　　……
　　浏览器的悬浮窗接连不断地跳动着，一个又一个的营销号标题不断被推送出来，陈禾看到第一个标题附带的小图上，女人的脸上附着着一张乌黑的鱼类面孔；第二个小图上，下冰雹的那片天空连接着居民楼第三层最左边的一个窗户；第三个视频里，紧紧跟在父亲身后的病愈男子根本就是一个形容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类人生物，拙劣地模仿着人类的言行举止。
　　直面它们的人却全都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只在为自己眼中的所见而感到迷惑和震惊。
　　“……”
　　“看，”真实之眼对着他，很轻地对他说：“眼睛是有用的。”


第4章 
　　眼睛是有用的。
　　很快，陈禾就在网上找到了当地政|府发布的职位招聘：
　　“通知：根据工作需要，近日C市警|察特殊调查部门将面向全社会，多批次招聘多名以下特殊技术人员：
　　1.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事物的；
　　2.拥有异于常人的力气或其它特殊能力的；
　　3.具有较高的特异分析能力的；
　　……
　　以上特殊技术者，学历年龄不限，均可通过官方电话、邮箱或传真方式将简历发送到特殊调查部，报名时间不限，本启事长期有效。”
　　也许是怕引起恐慌，启事上暂时将“异能”都形容得相当委婉，只用了“特殊”去代替。但在这样特殊的时间点上，对于陈禾这样已经与自己的异能物沟通过的觉醒者来说，已然是明示得相当明显了。
　　按理说，陈禾应当为自己这么快就看到了一个工作机会而高兴；可是，他这一时却很难提起心气来。
　　“说是‘学历不限’，但或多或少应该还是有歧视的吧？”他坐在床上，看着手机网页下方的官网邮箱，喃喃自语：“说不准到时候还是系统一扫到学历，就直接过滤了……”
　　“那就打电话！”西装娃娃在旁边跳动着，撑着他的手臂，踮着脚对着他的手机指指点点，一副很老道的样子，“电话里的人一般很难拒绝别人的要求，说话也不会那么难听，至少我们能得到一个公平面试的机会！”
　　“但是……”间歇性社交废物陈禾沉默着，表达了自己充满抗拒的意向。
　　西装娃娃看到他的神色，思索了一下，便迅速道：“那就还是先投简历吧！反正报名时间不限，今天先投简历！如果直到今天晚上都还没电话的话，就明天打电话！”
　　“好。”
　　陈禾立刻接受了这个建议，打开邮箱，就将自己在文件夹里置灰已久的简历发了过去。然后，就松了一口大气。
　　他立马就要重新躺回床上继续躺尸。
　　“……”西装娃娃瞪着眼睛，跳起来使劲拍打他的大腿：“不行！不可以这样！”
　　“就算不先去主动了解些什么信息，但是假如今天下午就有人通知你去面试的话，至少你今天就得把作息调整过来！不然就算找到工作，说不定也会因为精神不济而被淘汰的！”
　　松了弦的陈禾正要说些丧气话：“那就……”
　　“那就还不了债了！你忘了你刚刚才又向你朋友借了一万多块钱吗？！”
　　“……我觉得我确实可以先起来吃个早饭。”
　　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陈禾抱着被子，对西装娃娃严肃道：“麻烦转一下身，给我一点换衣服的私人空间。”
　　“……嘁，”西装娃娃上下扫了他一眼，撇撇嘴，“当谁没见过似的……”
　　“这他妈不是见没见过的问题吧？”陈禾黑线，“而且，你不是刚诞生吗？应该的确没见过吧？”
　　“我……”西装娃娃想反驳，但似乎又想到什么，到底还是没反驳出来，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还算听话地转身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禾总觉得它这个突如其来的“听话”大有意义。但他目前一点也不想去探究。
　　工作还钱才是正经事！
　　*
　　与此同时。
　　“白队，新一批简历整理好了。”
　　C市特殊调查局内，正处于自成立以来，最忙却又最有效率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红月和觉醒给全世界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C市也不例外。从昨天晚上12点后开始，本市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十几桩足以见报的奇异案件被摆上了当局案头。市政局连夜与警察部门沟通，双方在今早5点钟一同抽调出了当前最优秀的人才——而且是丝毫不含水分的那种组建出了这个向来只谣传于网络上的，崭新的部门。
　　并且，由于事情紧急，其它部门也前所未有地齐心协力帮助运转，公立系统大开方便之门，特殊调查局的所有案件都被放到了最优先级。
　　这也就使得即使一个小小的简历收集，也做到了最高效。因为在查看了数起本市和全世界其它各个地方见报的公共案件和系统内部的秘密文件，做出数据对比后，调查部只用了2个小时就大致理出了“这一次的觉醒不分体质、不分性别、更不论贫富老幼”的全范围规律，所以人事部直接每隔一个小时就将简历分一个批次，直接全部呈到部门老大的面前拿给对方筛选——特殊时候，即使是过往犯罪记录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应急为先。而且，大家都默认会这么快就通过邮件投简历的，素质通常都不会离谱到哪里去。
　　陈禾就刚好卡在早上八点的这一批，被呈了上来。
　　而他的简历也着实让筛选人员重点留了一下意。
　　“嗯，我知道了。我们部门还是没有人觉醒吗？”白队接过文件夹，坐在办公桌前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副手，努力不让自己被疼痛击倒昏睡过去——自从昨晚集体发烧以来，他的头疼就没有停止过，一直是冒着病痛在处理各项事物。
　　如果是小说或者电视剧，那他应该怎么都是在觉醒期了。偏偏他疼了这么久，就是没有任何觉醒的迹象。
　　看不到自己脑袋旁边，一轮想要拼命往自己头颅里面挤的生物的白令很无奈，他只是不断揉着被挤那一边的穴位，等待副手的回答。
　　“是的。”同样看不见自己耳朵上卷缠着一只赤红近黑生物的副手无奈地抱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的简历都来了这么多了，而且隔壁公安部门好像都有一个，偏偏就是我们特殊调查部，一个觉醒的都没有。可如果要说是筛选的话，我听他们说就是国外的FBI也……”
　　白令扫了他一眼，副手住了嘴。
　　“这一批有看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吗？”白队按着太阳穴低下头翻动简历，速度很快，但每一页信息都如同印记一般被飞速录在他的大脑里。
　　“有。”副手答道：“还真有一个，我把它放在最下面了。”
　　白队停住翻阅，抽出自己刚好读到的那一页，“这个？”
　　“对，就是这个。”副手看到陈禾的简历，皱眉：“这个人是高中生学历就不说了。但大家都是刚觉醒，来投的人形容自己的能力，一般都是‘力大无穷’、‘过目不忘’、‘多长了一双手’之类的，很少、到现在为止，除了他，根本没有人会用像‘真实之眼’这样的具体名字来命名自己的异能。这种名字简直就像……”
　　他在白令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完：“就像，一个为了好玩的大龄中二病取出来，来愚弄政府部门的似的。”
　　“……”
　　“你知识面还挺广阔。”沉默了一下，白令不咸不淡地说他。
　　“嘿，谢谢。”副队还不好意思地笑了，挠挠头，“好歹我也是个90后嘛。”
　　“90后你还以学历取人？”白令却骤然冷下了面孔，对着他冷冷道：“这是信息爆炸的时代，每个拥有和以前一样学历的人，都并不能代表他们本身真正的能力水平。二局局长当年就是中专生出身，你这话放到他面前试试？”
　　“……”副手低下头，讪讪。
　　“万一对方真的是有那样一双眼睛呢？毕竟就连‘反重力’都有了。”白令抽出其中一张写着“反重力，可使物体漂浮”的简历，目光很深：“这已经是一个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了。”
　　“通知他们去打电话吧。”白令一槌定音，视线在电脑上的“办公室白领案”和“居民楼异常冰雹”上停留着，“尤其是这个‘反重力’还有类似‘真实之眼’这样的眼睛方面的异能，一定要都重点观察。”
　　“是！”


第5章 
　　“这还真他妈出鬼了啊……”
　　十分钟后，老式居民楼下的街道前，陈禾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目瞪口呆……
　　虽然说早先确实已经在视频里看到过了，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个一夜之间就变异了的真实世界时，他还是不可抑制地震惊了：路过的着物理防晒黑纱的女人，背后趴着一个满是触角的绿色生物；五金店的老板，手上长着一根吸管似的物体；临近卖菜的大姐，一边和顾客说着话，一边不断地挠着自己的手臂——那里吸附着一只手掌大的，像是吸血虫似的东西，既恐怖，又恶心……来去的每个人身上都拖带着一个至少有巴掌大的异能物，但每个人却又都似是完全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只能被动地去接受自己某些已经表现得特别明显的异常。
　　比如除了卖菜的大姐外，小区旁边便利店里的小妹，也一直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而她的头上，正趴着一只浑身黏糊糊的，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生物，那东西有很多嘴巴，一直在拿牙齿啃食她的头皮。
　　“呕……”太多与常理相悖、让人难以接受的真实骤然涌现出来，陈禾忍不住地想要呕吐，但又因为还没吃早饭，最终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浑身发冷地站在大街上，几乎是继续不敢往前走了——一条只能算清冷的街道尚且如此，要是进了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他还能有命活？
　　他不知道。
　　他又想要退回小区里面了，但飞在他前方的西装娃娃坚持拽住了他：“总是要生活下去的。就算你今天不看，明天也要看。何不如趁着今天精神不算很好，直接一起看了呢？”
　　“……但真的太恶心了。”陈禾皱着脸，极其艰难地挪开定在便利店小妹头发上的目光，重复道：“太恶心了。”
　　“恶心也没办法。就算你今天不吃早饭，你还能这样饿一天吗？”西装娃娃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家里确然没有存粮的陈禾默然了，只得接受了这句实话。
　　通往早餐店的路上，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了更多的围绕在自己觉醒者身边的异能物。不过见多了以后，他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怕了。
　　至少，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是，这些只是跟在自己觉醒者身上的异能物，大部分暂时似乎都并没有什么类似新闻里那样，能够改变天气、改变或伤害他人的能力。
　　如果不是会动而且有些是独立在觉醒者之外的话，它们仅仅像是寄居在自己的觉醒者身上的某种多出来的某种器官，只会对觉醒者本身产生作用而已……尽管寄居的方式诡异且扭曲了一点。
　　而它们的觉醒者，即便本身已经受到了影响，但无一例外的，都看不见自己的异能物。
　　至少陈禾目前看到的都是这样。
　　“我还是不明白，”目光从一个头顶上生长着一颗像是仙人掌般的生物的女人身上收回来，陈禾道：“觉醒异能就算了，为什么还非得附带一个异能物呢？”
　　“不知道。”坐在他肩上的西装娃娃答完，推测：“不过器官的话，通常都是要承担功能的。比如，我大概就帮你承担了某种功能？”
　　“哪种？”
　　“……”西装娃娃恼他，“我只是真实之眼，又不是全知全能，我怎么知道！”
　　好吧。陈禾闭嘴。避过早餐店老板娘脸上扒拉着的一坨墨绿色的生物，在对方奇怪的目光中扫了码，拿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他吃着早餐往回走，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你那一堆头衔是怎么来的？”他想起那些什么“地星眷属”、“金星继承者”之类的称号，投过去狐疑的目光。
　　“你那是什么眼神！”西装娃娃炸了，踢他的肩膀，“我可没有乱编骗人！”
　　“就像你天生就知道吃饭睡觉，我们异能物当然也有自己的本能！”西装娃娃说：“比如，我的本能就是除了异能之外，还天生就知道自己需要吸收什么，远离或者摧毁什么，才能长大、变强。”
　　“而我的称号就是‘启示’——‘地星的眷属’、‘光明的朋友’、‘金星的继承者’，代表我可以吸收这些类型的力量因子；‘冥王星的敌裔’，代表属于冥王星的力量因子对我来说是无益且有害的，需要警惕。”
　　“那什么是力量因子呢？”
　　西装娃娃：“……不知道。”
　　陈禾：“……”
　　一人一物大眼对小眼，双双沉默。
　　最后，西装娃娃先开口了，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好吧，我承认，我暂时确实还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异能。”
　　“但是，你看，”它一昂脑袋，振振有词：“还有这么多人都以为自己只是普通感冒，根本不知道自己觉醒了呢！而我们两个至少还能够沟通，让你在知情度上先行了一大步啊！”
　　手拿着豆浆，刚点开浏览器最新推送的#七旬老汉后院白菜一夜长大，主人称是经自己异能指点#标题的陈禾：“……是吗？”
　　“你应该放下手机，真的。”西装娃娃真诚建议，“不攀比的人生幸福感会提升很多。”
　　陈禾：“呵呵。”
　　西装娃娃不服气，一人一物还待继续斗嘴，陈禾的手机屏幕上却亮起了一个绿色的来电显示；两者对视一眼，陈禾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是陈先生吗？”那边道，“我们是C市特殊调查部的。”
　　……
　　“特殊调查部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到！”
　　市中心写字楼楼顶，消防队的队长头疼地望着上方长出双翅、在天空中不断掀起飓风的女人，看了眼楼顶的一片狼藉：“人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就不止是新闻了，迟早演变成需要公报的全市重点事件！”
　　“他们已经在帮忙疏散群众了。但是目前本市成员还是没有出现能够帮得上忙的异能，所以还在准备直升机。”队员汇报完，讪讪：“而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已经见报了吧……”
　　“现在就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队长焦头烂额，“那直升机什么时候到？！”
　　“这个很快。”队员说：“两分钟前通知的，大概再有二十分钟就会过来了——毕竟今天C市不止这一起案件。”
　　“……我真恨自己没能也长一双翅膀！”
　　“那谁知道呢。”肩上趴着一只蝴蝶状生物的队员说着，握着□□，环视周围：“不过要我看，这人对环境的破坏虽然挺大，但是对人却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紧急的事件吧？”
　　“那也是前所未有。在公共场合造成轰动，对市民造成了巨大影响。”
　　“……那倒也是。”队员同意了这个观点，随即又迷惑：“不过，您说她既不伤人，又没有其它行动，干什么一直停在上面光扇风呢？她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脚边站了一只看不见的蓝色警犬的队长抬起头望向被小型飓风遮挡的天空，喃喃：“谁又能看得到呢……”


第6章 
　　陈禾局促地坐在偌大的会客室里。
　　C市警察局里，会客室外人来人往，都是一副忙碌景象；而会客室内，可容十二人的会议桌，只坐着他和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气氛很尴尬。
　　因为在国家单位，两个人都不好在这里玩手机，所以大约过了整整五分钟后，戴眼镜的男生终于鼓起勇气，磕磕绊绊的，先开口了：“呃，兄弟，你、你也是来面试的吗？”
　　“……啊。”陈禾比他更不自在地答。
　　【你们就像被父母硬按在相亲角的两个相亲对象。】不好跟他口头交流的西装娃娃坐在他肩膀上，嘲笑他：【一个比一个更想逃回家找妈妈。】
　　【滚。】陈禾终于也掌握了在大脑中像它传递信息的方法，就是集中注意力只表达那一句话。
　　“哦，我也是。”眼镜男生说了一句标准的尬聊废话，不过，一旦开了头以后，两个人接下去的聊天就顺畅多了：“我是今早投的简历，刚刚接到的电话。因为昨天刚好有事，跟领导请了假，所以很快就来了。你呢？”
　　“我……”是无业游民。陈禾心里只冒出了这句话，但嘴上却斟酌着，答：“我是自由职业，比较灵活。”
　　“哦。”眼镜男生表示知道了。然后，两个人就没话了。
　　室内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
　　“我、我还从没到过这么严肃的地方，面试呢。”眼镜男生再度鼓起勇气，道：“你呢？”
　　“我也没有。”陈禾说。
　　“啊……”眼镜男生默，再次积蓄了一会儿，才又继续：“我是个程序猿，刚毕业2年，是因为工作强度太大，才在发现自己觉醒后，想换个职业的。你呢？”
　　当然是因为根本没有工作。陈禾默默想完，答：“我是职业收入不稳定，所以想换。”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卖唱。陈禾想了想，答：“搞音乐的。”
　　“哇，那真厉害。”眼镜男生吸气感慨，“搞音乐能把自己养活很不容易的。我小时候也想搞音乐，但我爸妈不准，说是我养不活自己。所以我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就选了个养得活自己的计算机。”
　　陈禾总算等到了个能说句实话的话题，真诚地道：“你爸妈是对的。”
　　“哈哈，你们都这么说。”眼镜男生笑了下，随即又转为苦笑：“但可惜他们不知道，这工作对于我来说，最多也只能停留在‘养活自己’的程度上。不然早些年，他们还不如让我选农业大学回家种地呢，至少压力没这么大。”
　　“你看我这头发，”说着，他主动掀起自己专门留长的头发中央，露出那块头皮的真容，“这地中海……”
　　“我这才24岁呢。”他将头发盖回去，羡慕地看着陈禾浓密的过耳长发，“你们搞音乐真挺好的。真的。”
　　“也没有那么好……”看完对方的头发真相，陈禾也实在不好违心地说，“搞音乐没有一点好”的了，只好委婉地说出苦处：“像我，因为老板和单子的要求都不稳定，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第二天的工作有没有着落，下个月的房租又往哪里去找。作息呢，又一般都是昼夜颠倒的，和其他朋友根本都不是一个频道，玩不到一起。”
　　“搞这么几年，别说出头了，债务是越来越多，朋友倒是越来越少。晚上回家，连个说几句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是啊。”眼镜男生被引起了共鸣，感慨地叹气，“谁又不是呢？我们白天从早八点上到晚八点，时不时还要996、007，下了班根本不想和人说话；周末呢，又能有完整的一天都是好的，而这一天却又通常都是在床上过。而且上了班，连寒暑假都没有，新年都要加班。一年到头，根本没个盼头，痔疮都忙出来了。”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今早起床一发觉自己觉醒，就直接想要换工作呢？”
　　“哎，”眼镜男生说完，问陈禾：“我的异能是‘反重力’，你是什么异能啊？”
　　“‘反重力’？”
　　“就是能直接控制某一个物体的重力，让它暂时消失。”眼镜男生挠挠头，“我自己试验出来的效果目前是这样。”
　　陈禾看着他手臂上缠绕着的，一动不动的巴掌大黑色“泥团”，问他：“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觉醒的？”
　　“啊，这个嘛……”眼镜男生原本已经放松了的神态骤然变得复杂难言起来，脸上泛起了不明显的红晕，手下意识地想往自己的臀部放，却又克制地收了回来，言辞含糊道：“这个……那个，我最近不是刚好生了一个小病吗？今早却发现，在我有意识控制的情况下，这个病好像不会怎么影响到我了。然后又看到手机上推送的那些‘异能’头条，最后就发现了。”
　　“你看不到……”陈禾正想继续问他关于他异能物的事情，门外却走来了一个人，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打扰一下，”身姿挺拔的女警敲了两下门，冲他们两个点了下头：“请跟我来。”
　　……
　　对陈禾来说，即使是警局，在觉醒之后，和昨天的印象也是两个世界。
　　在他的印象里，警局应该是抓打架斗殴、违规酒驾这一类的常态事件比较多；但今天的警局，却大多都只在忙着一类事：打电话、换衣服、直接出警——再加上话语里动不动就出现的“调动直升机”、“出动xx部门”这种高频句子，这简直就像大型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那种大场面。
　　当然，再混合上每个人身上都以不同的方式携带的异能物，这就更像了；唯一破坏这种氛围的，只有他自己，和他身边，与他一样弱气的程序猿。
　　但他们两个也影响不了什么大环境。
　　“……你们也看到了，因为现在很忙，人手实在不足，所以在让人正式跟你们介绍我们的职位和部门情况之前呢，我们还需要你们先直接一起去一个案发现场，可以的话，运用你们的能力帮我们解决一些问题。”女警带着他们换了防刺服，一路穿过了好几条走廊，最后竟打开一扇门，来到了一个空地上停着的直升机下面，回头对他们说：“放心，就算最后你们面试不成功，或者不想再应聘这个职位，我们也会把这次援助当做你们个人的一次志愿援助，记入你们的档案里，并给予你们相应的任务补贴的——这个任务内容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危险性不高，所以暂定补贴大约只有2000元左右。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愧是国家部门，好直白啊……两个宅男同时心想，然后又同时愉快地松了一口气：不用通过言语交流的直接性能力面试，这真是太好了！
　　“没有了没有了。”两人双双摇头，比起弹一夜吉他/做一整天班才几百，一次任务就2000，还要什么自行车！
　　“但同样因为情况不明，我们也不能保证这个任务绝对不会出现超乎常规的危险。”女警又提前敲警钟：“因此我们只能保证在任务过程中，如果你们遇到危险，我们的警方会尽力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如果你们在任务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甚至死亡的话，会给予相应的赔偿。但其它的，我们就没有办法给出承诺了，你们明白吗？”
　　“明白。”基本好几年没遇到主动要求买保险的老板的陈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程序员犹豫了一下，又想到什么，才咬了咬牙，点点头：“明白。”
　　陈禾看到在他思考的时候，他手臂上的“黑泥”动了动——那是一幅很诡异的场景。那明明就只是一滩“泥”，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任何其它五官，偏偏它就是自己主动蠕动了那么一下。
　　那一下给陈禾带来的精神伤害简直是不可逆的。幸好他先前听从了真实之眼的建议，去街上练了练承受能力，否则，他简直要当场骂一句街出来：那可就有的是乐子了。
　　不过饶是如此，陈禾的脸色还是不可抑制地变白了一些；西装娃娃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在脑子里出声让他继续早点习惯。
　　“那就这样吧。”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色小花的女警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其它的上了直升机再说。”
　　“走吧。”


第7章 
　　“这件案子的最早发生时间是早上七点。”
　　“当事人唐晓月，今年25岁，是C市长安企业的一名实习编辑，主要工作内容是新媒体文案。家里的近亲包括一双父母，一个弟弟。平常生活规律，无不良嗜好。性格温和，在同事中很受好评。”
　　直升机上，换上了驾驶员服的女警一边开着飞机，一边告知两人案子的基本情况：
　　“但就在今天早上，大家刚刚进入办公室里不久，唐晓月却忽然长出了异于常人的翅膀。并且，根据她同事的说法，‘性情大变’，翅膀能扇动飓风，把整个办公室的设施都给毁坏了；然后破开窗户，飞上了天空，把顶楼也给毁得很彻底。现在一直飞在天空上没有下来。虽然暂时还没有造成更大的危害，但是，想必你们既然都觉醒了，今早也应该看到关于她的新闻了吧？”
　　“啊，是这个。”坐在后座的程序员没有掩饰自己的恍然，随即又道：“听说过，不过，那个报道上没说的这么详细。”
　　和他同一排的陈禾也点点头。但又想到她在开飞机，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换成了一句，“我也是。”
　　“嗯。”女警说，“这件事的影响很大，但鉴于暂时没有出现伤人事件，所以预估危险度不高，才会被我们分派来给你们‘面试练手’。”
　　“而在你们正式进行任务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你们各自的异能。”
　　“吴晓生，现年24岁，现工作于X大厂下的一家软件开发公司，是一名网络架构员。你的简历上，写你的异能是‘反重力’，具体是‘在短时间内，能够使某种物体的重力直接消失’，对吗？”
　　“啊，对。”程序员——吴晓生点头。
　　“那‘某种物体’的具体范围包括什么呢？而重力消失后，这个物体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就……”吴晓生挠了挠手臂，又抓耳挠腮地组织了下语言，才形容道：“其实说‘某种’应该不准确吧？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某样。比如一个茶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之类的。然后，如果重力消失的话，它们会变成保持在原地不动，或者是平移、向上的状态。反正，就没有向下的力了。”
　　“也就是说，必须是某样具体的事物对吗？”
　　“对。”
　　“那直升机呢？”女警问：“就我们现在乘坐的这一架？”
　　“呃，我试试。”
　　吴晓生说着，就真的尝试了起来——陈禾看到他手臂上的那一滩黑泥陡然剧烈地蠕动了起来，其中一部分甚至与他的皮肤融为了一体……
　　在陈禾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吴晓生说了一句，“好了”，一直在注意着飞行数据的女警和陈禾就都注意到，直升机飞行所需的动力一下子就减小了很多，飞机仿佛处在一条笔直的地面航道上，飞行得非常丝滑，一下子蹿远了不少。
　　“倒是个很实用的技能。”女警冷静的夸奖让吴晓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她随后又问：“那除了‘反重’，可不可以‘增重’呢？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接触的是一个会飞的嫌疑人，我们需要控制住她。”
　　“这……这我倒没试过。”吴晓生张了张嘴，“我现在试试。”
　　说着，他憋了起来——黑泥又开始蠕动，而且比刚才蠕动得更激烈，它们几乎要直接全部钻到他的皮肤底下了……可惜，直升机并没有出现新的变化。
　　“不行。”吴晓生沮丧地说。
　　“嗯，那也没关系。至少你在这一截路程上，已经帮我们省了不少油费了。”
　　女警安慰了他一句，接着开始转问陈禾：“你呢？你的简历上是‘真实之眼’，但没有介绍更具体的情况。‘真实之眼’是什么？什么又是‘真实’呢？”
　　“……”陈禾和肩上的西装娃娃看着挡风窗户上，从她先前的民警制服，自动变换到现在的防刺服前襟的红花的投影，“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说。”
　　……
　　“可算他妈的来了！”
　　远远看到天上越来越近的小黑点，消防队长与脚下的蓝色警犬一同龇牙，“说好的二十分钟，这都快半个小时了！”
　　肩上趴着蝴蝶的队员无语：“队长，你这也太严苛了……”
　　“再不严苛点这一片的天气都要给她扇改变了！”消防队长抬头望向头顶一丝云气也无的干燥天空，“也不知道她一个普通女孩儿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而且飞那么高还不缺氧，这不科学！”
　　“人长出翅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科学’了。”队员劝他：“您看开点吧。”
　　队长不满瞪他：“小沈，我觉得你今天真的很没工作激情！”
　　“谁能在刚生了一场病的时候还像平时那么有激情啊。”沈沉无奈，吸着鼻子，和蝴蝶一起懒洋洋的，小声嘀咕：“并且相反，我觉得您今天是过于有激情了——这附近的民众都疏散完了，楼上也都只剩了我们两个消防部的，这都看了快一个小时了，您居然还能这么兴奋……也真是奇葩。”
　　“你懂什么？！”肖队长虎目一睁，巴掌大的蓝色警犬同样一脸肃然，警惕地看向顶楼四面一直严阵以待的其他部门的同事，挺胸抬头：“就是有其它部门的人，我们才必须表现得比平时更加专业。不然，怎么能体现出我们消防部的精气神来？！这点道理都不懂！”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沈沉无可奈何地应和，然后为了逃避教训，又连忙在自家队长再次开口之前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您快看！直升机已经过来了——他们正在贴近飓风！”
　　“诶？！”肖队长连忙抬起头，皱紧眉：“怎么回事？！”
　　“地面没有通知他们先不要直接靠近飓风源吗？！这会引起当事人暴动的！”
　　……
　　“你确定你真的能看到你所说的那些‘异能物’？”驾驶着直升机的女警侧头问他。
　　“我确定。”
　　“那那个女孩子的异能物是什么？”
　　“是鱼。”
　　琥珀与黑色交融的眼睛里映出半空之中，由无数常人看不见的水汽汇聚而成的巨大阴影，陈禾告诉她：“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鱼。”
　　“再不快点行动的话，她就真的会完全变成一条鱼了。”
　　“一条会吸干空气中所有水分的鱼。”


第8章 
　　五十分钟前——
　　“已经联系上她的家人了吗？”
　　案件立项后，由于警力不足，特殊调查部分拨出来的成员与其他部门抽调的人手汇合。作为经验丰富的消防部小队长，肖队长立即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一领队。
　　他带领成员一起进入长安企业所在的置地大厦，询问报警的企业管理人员。
　　“联系了联系了！”长安企业的市场总监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连连点头，“她爸爸说有工作，待会儿会来；她妈妈正在赶来的路上……差不多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人还在楼顶吗？”
　　“在的在的！”长安总监将他们引入电梯，道：“就是这人自从刚刚长出翅膀后，脾气是真的不对劲。您说她长翅膀把我们办公室给毁了也就算了，连玻璃也给冲破了……现在人在顶楼，把顶楼也弄得是一片狼藉。让我们熟人下脚都不好下脚，这才联系你们警方，要麻烦你们警察同志了。”
　　“她为什么要上顶楼？”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长安总监说，“不过，顶楼有个天台。我们公司有些员工午休的时候，会上去吹吹风。”
　　“现在不是离午休还早吗？”
　　“是啊！所以我们也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嘛。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也找人问了，可她就是不说话也不下来，还把顶楼弄得一团乱。跟中了邪一样。唉……”说着说着，长安总监的表情逐渐讳莫如深起来：“警察同志，您说她不会真……？毕竟，这人，怎么会长出翅膀来呢？还是那么大一双！”
　　“具体情况还待核实。”作为警察的肖队长头一次没立即用唯物世界观将话说死，他带头走出电梯，“而且，她不是还没有伤人吗？”
　　“那是那是。”长安总监讪笑，跟上了一群警察的脚步。
　　而此时顶楼也的确如长安总监所说，非常乱——天台上面供人休憩的桌椅都翻倒了一片，垃圾桶里的垃圾落了满地。但更乱的，还是一群围在顶楼上乌泱泱的人头。
　　长出翅膀的当事人唐晓月就站在楼顶的边缘，面对着众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桩普通的跳楼事件的主角。然而她确实又生着一对正常人不会长的黑色双翼，还是会飞的那种。
　　消防员和民警们看着这群又是拿手机拍照又是互相议论指点的大厦员工，纷纷皱眉。肖队长更是直接开口发话：“麻烦让一让，警察办案。”
　　听到警察发话，人群立马哄一下散开；却又因看热闹的天性依然聚在楼顶上，没一个人肯主动下楼的，都是受到驱赶后才离开。
　　肖队长走上前，隔着一地的垃圾，喊出女生的名字：“唐晓月！”
　　“你好！”他说：“我是一名警察——看这身制服，你现在还认得出来吗？”
　　唐晓月站在楼顶边缘上，不说话也不点头。
　　“我们是接到报案，来询问一些你的具体情况的。”肖队长说，“你放心，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只是因为你的这种情况比较罕见，所以才专门来问一问，我们是不会对你做什么、更不会伤害你的。”
　　“请你相信我们！”
　　唐晓月站在那里，人没有动，但翅膀动了一下。
　　肖队长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即再接再励：“我们还联系上了你的家人，他们马上就会过来。询问全程都会在你的亲人的陪伴下进行，不会有任何危险！”
　　唐晓月的面孔抬起来了一点，似乎是背对着光的原因，显得有点黑。不过她的脚步还是没有动。
　　“队长，”这时候，队员沈沉上前一步告诉他：“唐晓月的妈妈来了。”
　　肖队长转过头，果然见长安总监已经将一名五六十岁的妇女领了上来。对方脸上布满心慌和着急，还隐约带着一丝愤怒，一见到唐晓月的身影就想扑过去——幸好肖队长眼疾手快，先拦住了她。
　　“警、警察同志？”被拦下的妇女不知所措，茫然看他。
　　脚下的蓝色警犬鼻子微动。肖队长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伸手拦住对方，他只是本能觉得，两者就这样马上相撞在一起，会发生危险，所以才伸了手。不过工作多年，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目前这种情况，他也觉得还是保险一点的好：看妇女这副表情就知道，对方情急下说出的话很有可能并不利于局势。
　　于是他迅速找到话题：“唐妈妈，你知道现在应该先说什么吧？”
　　“我知道我知道！”唐妈妈赶紧点头，急急道：“警察同志您放心！我马上就教训她，带她回去，不让她给你们警察找麻烦！这个死女子，一天到晚净不让人省心！我……”
　　“不，不是这个。”毫不意外地听见了百分之七八十的家长都会说出的同样的话，肖队长好悬没有当场扶额，他马上打断了对方，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纠正其观点道：“今天这件事可能本身也不是晓月她主观上的错误，并不是她的本意；而且为市民解决麻烦也是我们身为人民警察的职责，不能说是‘麻烦’。您千里迢迢赶来很辛苦，但是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必然也很慌、很难受，您应该做的不是责备她、怨怪她，而应该先安慰她，让她觉得您是理解她的，才能更好地解决这件事。您明白吗？”
　　“明、明白！”在消防员制服和他严肃的脸色下，唐妈妈愣愣点头，随即又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现在应该说什么？”
　　“您就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就好了。”肖队长说，“至少让孩子知道您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哦哦。”唐妈妈转过头，看向那边一直未动的唐晓月，可能是见到一向听话的女儿呆站在那儿的样子，心里确然生了几分心痛，情真意切地道：“晓月！妈妈过来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妈妈刚到厂里就接到电话，马上就赶过来了！”唐妈妈抹泪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哦？那里那么危险！妈都来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这理直气壮。
　　也就是亲妈了。在场警察包括民众统一心想着，但默契地都没有张嘴。
　　“你这是干啥子哦！”唐妈妈抹着泪，“你是要弄死我吗？”
　　“你从小到大都是家里面最听话的，不像你弟弟调皮捣蛋，净给我讨麻烦！妈妈今早刚接到电话，心都要跳出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嘛？你出了啥子事呢？你有啥子事吗，给妈妈说嘛！不要一天到晚憋在心里头。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头难受得很！”
　　肖队长看到唐晓月的脚步终于动了动——虽说还是没直接过来，但行为好歹是有变化了。
　　而且，女孩脸上还流下了两行泪水。
　　这是极大的进展。肖队长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而唐妈妈已然完全沉浸进了情绪之中：“你怎么不说话？你过来给妈妈说句话啊！你这个娃娃，从小到大都是，啥子都是憋在自己心里，从来不给妈妈说你想要什么，要干啥子。你不说话，我们怎么晓得你想的是什么哦？平常我和你爸爸上班忙，你弟弟呢，性格又讨嫌，淘气得很，一天都要人管到。你每天上学上班回家，有啥子事情，总是不说，总是憋到。你憋到呢，我们也总是没时间、忘了问，就总是没这个机会。”
　　“但是呢，我们都是注意到你的情况的。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啊？是哪来不好嘛？你过来，跟妈妈好好生生说一说嘛，不要就站在那里，不开腔啊！”
　　难为她居然还能拐回主题来。肖队长一边听着，一边继续往前走——他刚才就趁着唐妈妈讲话的时间，一直在朝着唐晓月靠近；而对方听着自己妈妈的话，看到了他的举动，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只是在不断地流着泪。而越靠近，他就越发现，唐晓月身上的黑，好像并不是因太阳光线造成的，而更像是自己自带的。
　　但好事者最初发在网上的那张图片，对方却似乎并不是这个肤色。
　　并且，离对方越近，他就越觉得，周围似乎好像变得更热了……
　　肖队长心里留意着这些细节，却没有察觉到自己今天实在是好得出奇的工作状态：往常接近当事人（跳楼等）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很难再专门分出心神去听另一个安抚者说些什么的；而今天，他不仅一心两用，能一边观察当事人，一边分析对方的表情，居然还能在同步听另一人说话的时候，去分析另一人的心理情况。这在往常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只是这种奇怪的现象，却只能等他脱离了这个任务之后，才有时间好好再回顾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当事人，和一个安抚者，这两个人的状态和举止，才是他最关注的。
　　唐晓月的妈妈还在不断地说着一些试图让唐晓月主动走回去的话，而被劝说的唐晓月也是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动摇和脆弱的神情；两个人的情绪和行为都很符合他的预判，肖队长也按照计划逐渐地接近到了唐晓月，但就在他真正将要向对方伸手的那一刻——
　　“呜呜呜对不起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他见一直流着眼泪的唐晓月突然眼神顿住，张开嘴巴这么碎碎念了起来；同时一种“危险”的预感骤然腾升而起，他下意识地生顿住步伐差点跌倒，就看到一直安分的黑色翅膀扇动，一股干燥的飓风陡然扑面而来！
　　“——啊！”
　　在满天台的垃圾和人群混合着碰撞尖叫的声音中，从头到尾都没回过头的肖队长滚到地上，始终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个环节不对？为什么对方会突然就暴动了？
　　还是说，只要接近对方，对方的能力就会暴动了？
　　……
　　“事情就是这样。”
　　地面上，肖队长拿着对讲机，神情紧张地盯着天空中一直不断尝试贴近移动飓风源的直升机：“所以你们不要先贸然靠近了！还是先和她沟通好再说！”
　　而天空中的直升机里，驾驶飞机的女警听完，忽然问陈禾：“你怎么看？”
　　“……啊？”只是和吴晓生一起旁听的陈禾没料到会被提问，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抓着裤子磕绊了一下说：“不、不是已经沟通过了吗？”
　　对讲机那头的肖队长：“……”
　　“听见了吗？”而女警还真的把他的话当成了正经回答，回过头，对着通话频道煞有介事：“沟通过了。”
　　“……喂！这就不、不是那么回事啊！”通话那头的肖队长垂死挣扎。
　　然而女警没理他的持续劝谏，自顾道：“沟通无效，所以只能先动用武力制服了。”
　　她冷静地盯着看不清中心的飓风源，操纵着飞机，对吴晓生说：“要先麻烦你了。”
　　“请帮忙暂时撤掉重力，我们要往飓风中心进发了。”


第9章 
　　“请暂时帮忙撤掉重力，我们要向飓风中心进发了。”
　　面试官有要求，吴晓生立马手忙脚乱地将命令执行了下去：失去了重力的直升机保留了平面移动的能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飓风源”冲了过去；而习惯了对方绕着圈子，一直以相对稳定的速度进行躲避的飓风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个正着！
　　然而还没等吴晓生喜上眉梢，就和女警他们一起发现了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在与庞大的飓风来了一次完全非弹性碰撞后，直升机却并没有如女警计划的一般精准地抓住飓风源，而仅仅只是进入了飓风范围——到处都是弥漫的白雾，完全分辨不清方向那种。
　　“……致幻？”
　　陈禾听到前方的女警低低自语，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对“飓风源”的能力进行猜测，但他此时却着实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比起另外两个人看到的白雾，他眼中的世界要可怕得多——他看到他们明明是从光明大亮的大夏天进来的，结果进来以后，周围却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阴冷与黑暗；黑色的雾席卷着，咆哮着，从他们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侵入了直升机中……在滚烫的燥热中，陈禾意识到，他们这是进入了他先前看到的，那条“鱼”的内部、或者说，是那条“鱼”吸收的水汽临时组成的躯体内部。
　　而雪上加霜的是，随着黑雾的侵袭，直升机的机油和各个组件的水分被卷走，内部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飞行速度明显变慢，行动卡顿，活像从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人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年人……若非女警预见性地让吴晓生撤掉了重力，他们怕是此刻早已经因为飞机动力减小，直接从半空中掉下去摔成十八瓣了。
　　直升机里变得灼热又干燥。陈禾他们的嘴唇都迅速干起了皮，全身的排汗系统也马上运作起来，让防刺服下的内衣全都湿了个遍。
　　而唯一的好消息，就只有幸好他们是在直升机里面，闭紧了窗；否则要是单是人进来，现在可能都直接变成三具干尸了。
　　女警这时才真正心中一凛，对着眼前的白雾，趁着在启动备用电力系统的情况下，水平方向的速度还勉强能够维持，操纵着驾驶方向，询问起了陈禾的意见：“她人在哪？”
　　“她在……”陈禾看着面前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明白他们这可能是进了“鱼”的内部了，只能借着直升机里面亮起的一星灯光努力在黑暗里找寻，最后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立即用手指出：“她在那！下面一点大概三四米处的位置！”
　　女警马上令吴晓生控制重力下沉了一些，并且打开了直升机上的某个设备试图贴身接近唐晓月本人——然而就像他们此前在还算清晰的飓风外都做不到一样，完全看不清周围的飓风里面这样做就更难了。
　　当直升机来到下方，就连飞机内部的另两个人都感觉到确实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陈禾却又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融合着黑鱼模样的黢黑面孔陡然升腾，贴着机身远去了。
　　“……”陈禾也只能重新做出指引：“在上面！往上面五米的地方！”
　　由于吴晓生的异能只能控制重力，女警不得不启动了备用的电能进行上升。直升机上升的艰难程度就连两个不懂驾驶的乘客都明显得到了共感。
　　可惜就在第二次临将接近之时，女人又迅速远去了。
　　……简直就像猫耍老鼠一样。
　　陈禾只能又一次改变指引。但尽管如此，一边是直升机本身的机械和动力出现问题，难以负荷关于上升的任务；一边是对方似乎也能听到他指引的声音和看到直升机慢一步的动作，位置调整得很快，就这样绕了快三分钟，女警调出的那个设备都还是没有碰到女人哪怕一个衣角。
　　坐在颠簸不断的直升机里，陈禾一面给出新的指示词，一面问真实之眼：【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接近她吗？】
　　【你的异能是眼睛，又不是改变自然。】
　　【但是老是这样慢上一步，就算飞机散架我们也追不上她啊。而且……】陈禾看着那一次又一次被接近后，和黑鱼融合得越来越深的人类面孔，皱眉：【你之前说的那个好像是真的，她好像真的在往变成一条鱼发展了。】
　　【什么叫‘好像’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好不好！你能不能相信你自己的异能！虽然我确实不是全知，但是你之前在报道上看过她的图片，又在现场看了一遍，越来越像鱼不是很明显吗？我那是合理推测，就像你现在所做的一样！】
　　【那怎么办？照你推测的，要是她真的变成一条鱼了，会吸干所有水分。到时候我们还能活吗？】
　　【唔……好像，好像，我确实有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就是需要你配合。】
　　【怎么配合？】
　　【你看我的眼睛。】西装娃娃拍拍他的肩，陈禾下意识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我来向你真正开放你的能力。】
　　……
　　【你看我的眼睛，】瞳孔里的漆色抵入他的眼中，【我来向你，开放你真正的能力——】
　　最后一句清晰的话音落下后，在某种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链接中，陈禾骤然感到自己头脑中多了一些什么：随着无形联系的延生，有什么东西像爆炸一样，一下子被强硬地塞进了他的脑子、躯干、四肢、心脏……密密麻麻完全不应当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不属于“原先”的那个世界的事物，硬挤入了他的身体内部。
　　陈禾想呕吐，想骂人，想尖叫。他眩晕着，一时被这海量的信息和力量给击中了，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他听到——
　　［为什么还追不上啊好累才第一天就这么累都不想干了］
　　［为什么忽然没指示了奇怪是抓到了吗怎么看不见］
　　［呜呜呜我不想死噗哩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死啊噗哩呜呜呜呜噗哩］
　　［天上到底怎么回事啊汪汪离那么近一直追来撵去公费开飞机很好玩吗汪汪汪］
　　［哈欠扑棱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真的好慢好慢好慢好想摸鱼啊扑棱］
　　……
　　还有无数根本无法用人类语言去描述和解释的内容，或远或近，或轻或重，都夹杂着，蜂拥着直接往他的大脑里涌来。这本该是用“耳朵”听的内容，却直接地出现在了他大脑的视神经中，他“看见”了，却又无法理清，无法理解，甚至为此感到难受，而他视网膜上的图案已然变成了无数线条或色彩组成的凌乱内容。这画面似曾相识，而他却恨不能没有看见。
　　这一瞬间，他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之前和真实之眼聊过的，为什么人类觉醒时，还必须自带一个异能物，异能物又究竟是什么器官，承载着哪种功能的问题——它们身上的力量天生就不与人类匹配，甚至本来不该属于这个世界，可却偏偏又实实在在地与人类结合了……所以异能物出现，替人类承受了这股力量，延续了人类的生命，并如同心脏之于血液中转一样，承担了力量的运输与储存。
　　但他又很清楚地了解到了，假如人类真的和异能物完全融合了，也许并不会是一件好事。
　　‘吵死了。干脆吃掉吧。好想吃掉啊。’
　　肩膀上空空荡荡，身上的防刺服依稀显现着领结，眼眶发红、瞳孔却泛着纯黑的琥珀色眼睛不受控制地冷冷盯着正前方：与鱼面融合了一大半的一直在流泪的女人面孔，对方身上混杂着蓝光的绿光部分看起来是那么吸引人，那么让人馋涎欲滴；转过头来问自己“怎么了”的女人前襟夹在黄色和蓝色中的金色花也是……这一刻，“陈禾”再清楚不过地看到了这些先前的“表面世界”的“内在”；并且也终于明白了，真实之眼所说过的，所谓“本能”。
　　——就像人天性就知道吃饭和睡觉是必需品，那些令“他”觉得“馋涎欲滴”的“光芒”，也是此刻的“他”会本能渴望的必需品。
　　“他”非常、非常想掠走那些“光”；而巧合的是，那些“光芒”的主人、或者说觉醒者，此刻都对自己的所拥有的一无所知，即使他真的只是悄悄窃走一些甚至窃走全部，对方也许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因为，那本来就只是一个独立于他们本身的器官。
　　没了这个器官，他们也许会疯、也许会死、也许会出现任何一种悲惨的结局……但在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器官的存在之前，他们对这件并不连接自己肉|体的“事物”不会有任何的感同身受。就如同一个丢失了记忆的人，并不会为记忆本身感到悲伤一样。
　　当然，对面那条半融合在自己进行闪避的觉醒者身上，对着他尖啸，试图突破某种屏障的“鱼”并不属于这个范畴；但它因过度的吞噬，而膨胀溢散出来的雾气，却显然并不会具有太多灵活性……即使，对方也是这么看他的。
　　好香。前所未有的饥饿感涌入掠食者的大脑中央，疯狂地敲击着他本就被暴虐和黑暗充满的神经，“他”转动眼睛，看向自己的座位前方：“鱼”暂时不行，但只是一朵花的话……
　　【——陈禾、陈禾……陈禾！】
　　幸好，在他彻底失控之前，那道不够响亮，却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的声音到底唤回了他的理智：融合的状态使得他在与真实之眼共享视角和能力的同时，也无法在主观上屏蔽对方的意念。
　　“……”陈禾的意识艰难地从无尽的本不应属于自己的攻击和吞噬念头里挣扎出来，心音虚弱：【？】
　　【帮忙！】它焦急地重复：【帮忙！】
　　【……、……！】陡然想起自己的初衷，他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使劲摇了摇头，晃开满脑子的杂念，才跟着对方的指引，看向自己的身侧——
　　在他身旁，旁人看不见的空间里，无数条依稀成着结的“金色细线”从他的后背延伸了出来，他抓住其中一条，使劲抽了出来，一行行无法书写的文字瞬间在他脑中炸裂：
　　【初级能力一：视觉联结。】
　　【能力说明：五分钟之内，可暂时将视觉选择性分享给五米范围内的1-5人，供其使用。】
　　【能力描述：和我一起打破世界观吧~世界之外的世界欢迎你~(▽｀)ノ】
　　缠绕着青白二色的金线乍然链入范围内的所有人，在女警和吴晓生猛然大开了眼界、变得震惊的目光中，陈禾咬着牙，探出窗，冲着外面喊：“唐晓月！”
　　“再不停下，你是真的想死吗？！”


第10章 
　　“唐晓月！再不停下，你是真的想死吗？！”
　　正扇动着翅膀意图急速后退的唐晓月听到这句话，动作陡然变得滞涩起来。她在离防弹窗三米远的地方，被鱼脸覆盖的面孔上泪水停滞，眼睛对着他，模样有些呆愣。
　　然而她的心声可没有外在表现得这么安静：［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想死噗哩不我不想死呜呜呜但是我不得不噗哩呜呜呜］
　　“……”忍受着头痛和黑雾带来的干燥，在直升机内部另两人亦同时看过来的视线中，陈禾咬了咬牙，提示她：“你先看看你自己！”
　　“……”
　　自从长出翅膀以后，就再也没看自己一眼的唐晓月愣了愣，下意识低下头——她看到自己luo露出来的锁骨上，有黑色的鱼鳞在若隐若现；手臂和手掌上也是这样，而且还连着近乎是黢黑的皮肤；皮肤隐隐有干裂的迹象，这让她想起她这一个多小时以来，心里感受到的不间断的，难以忍受的干渴……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夏日高空的后遗症。
　　［这是什么噗哩这是噗哩什么噗哩我真的噗哩要死了噗哩不我不想死噗哩为什么噗哩为什么噗哩噗哩］
　　眼看着对面的女生在对自己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后，眼睛越瞪越大，几乎张成了鱼眼，而且两颊原先似是摆设的腮都阖动了起来。
　　发觉到空气变得越发燥热的另外两人都瞬间意识到陈禾是刺激到了对方；而还能听到这样越发狂躁的心声的陈禾本人对此更是反应迅速，马上想办法阻止对方继续深想下去：“你看到了吗？”
　　在疼痛的逼迫下，他的大脑前所未有地快速运转起来，将自己得到的所有线索汇聚融合并进行了极速的分析和推导：对方因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而情绪崩溃，说明自身此前并不知道这种变化；情绪崩溃后，对方的异变更深，说明两者应该是有某种关系在的；再加上断续心声里夹杂的许多“噗哩”声，说明对方情绪越崩溃或者异变越深，自身的逻辑思维就会离人类越远……可能就像他刚才一样。还有，她“想死”和“不想死”的矛盾想法究竟因何而来？她就是因为单纯地抱着这种想法，所以才会在这几十分钟里越陷越深吗？
　　“你看到了，”他沉声说：“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但这并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你其实不想死，对吗？”
　　他的遣词里用上了对方心里最关键的一个词组，成功吸引了唐晓月的注意力。后者听到这句话，果然停顿下来，脸上的腮也安静了不少。
　　“你不想死。”陈禾点出她最重要的心声，引开她对自己外貌的过分注意，“你在这里徘徊了这么久，但始终没有收起翅膀，说明你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了百了。可你又一直在这里盘旋不下，一直任由自己异变下去，说明是有什么事情促使你必须这样做，不做不行。你是有苦衷的。但再大的苦衷，都并不应该是你轻视自己生命的理由。你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你好不容易从出生、到上学、到工作，爬了无数的坡，过了无数的坎，才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格。你一定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的，对不对？”
　　覆盖在人类面孔上的鱼鳞翕动停滞下来，下方的人眼中生出怔愣，随即里面再度盈出泪光……
　　［我不想死呜呜呜不想死噗哩呜呜呜］
　　有用！听到她嘈杂心音里“噗哩”的减少，陈禾心头一振，再接再励：“你看，今天的天多蓝，真是个好天气。你早上起床出发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才不是呜呜呜他真的是专业的吗呜呜呜怎么连个正题都不知道噗哩］
　　“……”陈禾嘴角抽了抽，绷住情绪：“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去听一首歌，看一朵花，看一本书，一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吧？早上的时候，去喝一杯豆浆，吃一根油条；中午的时候，吃一顿午饭，和同事一起抱怨一下老板和生活；晚上的时候，下班回家，和朋友聊聊天，多好。累了的话，就到天台上去吹吹风……”
　　讲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肖队长告诉过他们的，“当事人一开始是在天台上徘徊”和“员工一般会在中午上天台”的事情，隐约有些恍然……而唐晓月的心声也没有反驳他。
　　“……这是一个很好的天气。”陈禾这样说，“很平凡的一天。虽然你长出了一双翅膀，但是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你看，就连我们警察想要飞上天空，都必须依靠直升机；而你现在只要想，就可以飞去任何一个地方。多好的天气，你刚好能出去旅旅游了。”
　　“才、噗，才不是。”唐晓月终于忍不住，在女警和吴晓生压抑着惊讶的目光中，磕磕绊绊地开口反驳了他，带着哭腔道：“今天是最忙的星期二，你、噗，以为老板会，放你假吗？”
　　“……那你晚上下班了总可以吧？”
　　“下什么班。”唐晓月怨气十足，脸上的鱼鳞都浮动了起来，“加班都是往十一点加，到家一整天都过了。还哪来的时间让你飞？”
　　“……”失策了，没想到居然是个007。一直在酒吧工作昼伏夜出的陈禾闭了嘴，决定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那你朋友和家人呢？”
　　“……”
　　“你妈妈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记得事前了解的资料的陈禾说：“能让一个几十年连一次病假都没请过的老员工专门请了事假赶过来，一定是因为很重要的事。”
　　“在厂里上班，每个月只要请一个小时的假，当月的全勤就没有了。你对她，真的很重要。”
　　［……］唐晓月的眼中冒出泪水，又连忙擦掉，哽咽着硬起声音道：“你们让她，以后好好过。”
　　“……”为什么又回去了？！陈禾见她一副居然反而又坚定了信念的表情，顿感头大，眼里的黑色都深了不少；幸好一直旁听的女警已然摸出了点脉络，接过话题：“但一旦你死了，你让她怎么好好过？”
　　“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女警说：“失去你，你让她怎么好好活？”
　　“一切都会过去的。”唐晓月表面平静，脸上的黑色鱼鳞却不断涌动，“何况，他们还有我弟弟。”
　　“可你弟弟现在还小，而且，平常并不是很听话。”女警说：“你真的放心把年迈的父母交给他吗？”
　　“……”唐晓月张了张嘴，流下泪，惨笑着反问：“可是，我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本毕业生。在这个城市里，我拿着两三千块钱的工资，一个月的房租八百。吃饭、交通一共就可以花去我工资的一半。我每天上下班十三个小时，除了睡觉没有任何娱乐，可我还是无法负担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的生活。”
　　“我不能在过节的时候给我妈买一束花，不能在我爸生日的时候去请他吃一顿饭，不能在我弟弟上学的时候帮他交一次辅导费……就算再这样过个几十年，也永远不可能像他们希望的一样在这里结婚、买房，除了让我自己勉强苟活着，我的人生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能去进厂。因为我是一个大学生，厂工家庭出生的大学生，我不能让我爸妈被笑话，笑话说，‘厂工生出来的还是厂工’。我不能脱产学习。因为我爸妈还要养老，我弟弟的学费很贵，我没有资格停止工作。可我也确实没有本事啊——我的专业就是新媒体，除了会写广告文案，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在学校只学会了写文章，而我文章写得还不怎么样。我没有力气，没有头脑，也没有什么眼力见。我什么都不是。”
　　“我到现在，上下班还需要我爸妈天天操心；我控制不了情绪，经常把工作情绪带回家里，弄得一家人都不开心；我辅导不了我弟弟的功课，因为我本身就学艺不精；我上班总是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什么都做不好。我就是个废物，是一个有害垃圾。我是很喜欢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并不喜欢我。”
　　“你说，我活着有什么用？”唐晓月流着泪，鱼鳞堆叠间的眼睛在笑：“就是为了给别人带去麻烦吗？”
　　“……”女警和吴晓生都沉默了，不知道该再如何开口劝说；然而陈禾听到这，反而冷静了下来。
　　琥珀色瞳孔中间杂的黑色闪动，他大脑里的声音动容地响起：【她……】
　　【说吧，如果她真的完全崩溃变异，】他打断对方的话，道：【我们能有几成胜算？】
　　【……】真实之眼噎住，几乎是立刻试图对他进行劝说：【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不冲动有用吗？】陈禾反问它，脑中闪过了无数的片段，但心音却只是淡淡：【她听不进去的。】
　　——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对他人没有价值，对社会没有贡献。这样的人，就算死一千个、一万个，也是无所谓的吧。
　　——我们这种人啊，承受不了一点点的压力……其实对我们来说，死亡，反而也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价值感缺失”是现代年轻人在强压环境下常见的疾病之一，病症可大可小。小时只是偶感失落，大时会感到悲伤、沮丧，甚至短暂丧失求生欲|念。〕
　　【但她不想死。】陈禾对它说，【我“看”到了。】
　　【她和我不一样。】


第11章 
　　【她和我不一样。】
　　【她并不想死。】
　　由于“视觉联结”的能力是对视觉进行“选择性开放”，且“金线”极细，蕴含的力量也少，因此，另外三人除了看到像陈禾在与真实之眼融合前所看到的世界外，是并没有同步到更细致的内在穿透力和“读心”能力的。
　　无论是唐晓月混杂在无数杂音里的“心声”，还是陈禾与真实之眼的交谈，都只有做出交流的觉醒者和异能物自己知道而已。
　　【……】它沉默了下，最后诚实地说：【单纯说一对一的胜算的话，那肯定是完全没有的。】
　　【但是——我们并不只有一个人。】
　　‘我们并不只有一个人。’陈禾眼神一动，目光从旁边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状态、维持反重异能的吴晓生身上，扫到前方始终目标明确、试图接近唐晓月的女警，心里有了计较。
　　而与此同时，在终于完整地做了一通情绪抒发后，唐晓月也果然如陈禾所料的，反是真正下定了决心。
　　“谢谢你们。”祛除了心底的杂音，女孩儿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泪水从腮边滑落，“临死前还能遇到你们这样的好人，我真的很……”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陈禾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头，“我读书少，不晓得该不该用这句话。”
　　“……”唐晓月顿住动作，表情有些迷茫，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即使是价值感长期缺失的人，做出重大决定前，也必然会有一个具体的诱因。通常情况下，引导一个人向后续可能会与自己有交集的人吐露自己真正的难处并不容易；但只要抓住了关键，让本来就处于极端情绪下的对方破防崩溃，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辣鸡打工人里的低情商星人+天天破防的丧比.禾对此再了解不过，在大脑中急速抽取了之前的所有片段进行了综合分析，话音平稳：“但是，你说你没有钱、不能辅导弟弟作业、没有时间、买不起房……这都不是你只在今天才遇见的事。”
　　“在今天之前，你已经无数次地遇见了这些情况；甚至在更小的时候，你还遇见过比这些更糟糕的情况。可你偏偏选择在今天——在你刚进入社会不久，终于可以为他们减轻负担的情况下，选择去死。”没有回应吴晓生悄悄拉住他衣袖的动作，在女警微小回望过来的视线中，隔着防弹玻璃，带着黑的琥珀色眼睛盯住她僵住的脸：“你有想过，你父母会因此而遭遇到多大的挫折吗？”
　　［……］唐晓月张了张嘴，但无论是真实声音还是心音，都变成了静止状态，卡顿住，说不出话。
　　周围原本越来越张扬的黑雾也短暂地停滞了下来。女警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眼神立即发生了变化；吴晓生亦是发现了这一点，拉扯的动作停住，手指捏着他的袖子。
　　“你知不知道，”结合对方之前在大段抒情时透露的信息，陈禾灵敏地押住了其中的漏洞，赌|博|式地进行发散：“等你死了，你们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会指着你父母说是他们教育失败，教出了一个完全不懂知恩图报的女儿？”
　　“……”唐晓月的脸色一变，面颊上的鱼鳞隐隐约约。
　　陈禾知道自己赌对了，乘胜追击：“你知不知道，等你死了，”他说：“你的父母会一辈子都生活在别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下，被人嘲笑，‘果然是底层出来的，就是个人下人，没有享福的命’？”
　　“……”唐晓月嘴唇开始抿紧，黑雾不自主地翻腾。
　　“你知不知道，等你死了，你的家庭会永远都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他将她之前的语句联系起来，轻声说：“你的父母会真的反思他们的教育是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从而丧失教育你弟弟的能力。到时候……你说你不想被说‘厂工生出来的还是厂工’；但你一旦做了这个决定，这句话不是更容易就会成为现实吗？”
　　“……”鱼脸的女人握紧拳，眉目间出现了情不自禁的动摇。
　　然而陈禾却话风一转，说：“所以其实。”
　　“你根本不是因为自己拖累了他们而痛苦。”他的音调不高，残酷的字句却清晰异常：“而是只是想推卸责任，想要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并且之后的几十年，都在失去你的痛苦中，忏悔自己的无能吧？”
　　“不……！”骤然被扭曲了本意，唐晓月下意识就想要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噗哩。”
　　但她并非那种遇事冷静的人。因此情绪越急，理智就不由地越偏紊乱了一些——就连真实的声音里，都忍不住带了一个属于“鱼”的尾音。
　　“那是怎样？”陈禾抽出被吴晓生抓着的右边袖子，在无声地加剧了翻滚程度的黑雾包围下，目光不动，不动声色地在敲了下自己前方的椅背，“不管你怎么想，站在你父母的视角，事实就是如此吧？”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去确认女警是否明白了他的暗示，故意表现出一副轻蔑的语气：“而站在外人的角度，我们也的确只会觉得，你的父母确实可怜又活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教不好，真是没本事。厂工的见识果然……”
　　“——不！不是这样的！”唐晓月彻底被激怒了，脸上的鱼鳞骤然斑驳，双眼暴突，鱼脸若隐若现，愤怒地嘶叫：“他们的教育方式没有问题噗哩！就算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但照样把我养育出来了！你们不配这么说他们！你们不配！！！”
　　“是吗？可是你怎么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懂啊？噢，我知道了，”陈禾昂昂下巴，装作没有注意到因离黑雾中心越近，鼻尖沁出得越多的汗水，“‘仓廪实而知礼节’。你的无能父母……”
　　“你住口！”漫天的黑雾张牙舞爪，唐晓月暴突的鱼眼里一片通红，“不是，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一点都不无能！跟他们无关！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只是不忍心拖累他们，才决定要去死的噗哩！”唐晓月红着眼，终于完全崩溃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工作能力差，所以才总是完不成前辈给的任务；是我自己承受能力太差，所以才会突然发疯把办公室弄得一团糟；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所以才只能用死亡逃避麻烦……”
　　她捂着脸，鳞片却从手背上冒出来：“我不能让他们才刚刚好一些就又陷入负债的漩涡噗哩……我不能让我弟弟没有书读噗哩……我不能让他们找上他们，他们拒绝不了的噗哩……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噗哩！”
　　在情绪全线崩溃的情况下，她的神智已然现出了些混乱的情状，似乎完全没留意、或者说已经没有精力去再在意直升机的靠近；而那滚烫的黑雾也在觉醒者失控的情况下，陡然从仅仅只是拘束的翻腾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席卷姿态，几乎卷干吸尽空气里的每一丝水分。
　　而在越来越多不同于人声的“噗哩”声中，距离防弹窗一米的女人弓着腰，身上已遍布鱼鳞，被手掌遮挡住的鱼眼简直要鼓出指缝……眼看手掌之后，那张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扭曲鱼脸就要突破最后那层障碍，降临到真实的人间——
　　“——砰！”一道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弹射声中，一张银白的网兀然弹出，猛地将她罩住并抓了起来！
　　“噗哩……！”正在全力融合，却猝不及防被网住的“唐晓月”尖啸了一声，抬起头就想调动黑雾对直升机里的三人下手；然而却惊怒地发现自己被挡住了：从通风口进入直升机内部的黑雾刚一逼近，先前从长发青年身上延伸出的“无害”金线便迅速铺开挡在了三人身前；虽说力量不值一提，而且还在被黑雾不断吞噬，但却顽强地挡住了黑雾的入侵，艰难却牢固。
　　而就在“她”愤怒升级，立即想要加大输出的时候，抓住“她”的网枪前方忽然喷出了一股白色的气体——“她”的大脑瞬间控制不住地开始昏沉，气力减小：是麻|醉用品！
　　［三个人的用量也不够吗……］而就在唐晓月为此而又惊又怒时，另一个带着若有所思的心音突然混进来；原本苦苦支撑的陈禾眉心一跳，就见前方本来就烟云雾罩的防弹窗外马上变成了一片“白雾”的海洋——麻醉气体太多，非物质的黑都被物质的白“混”变色了！
　　“……”喂这真的不会死人吗！？
　　即使是受益者，陈禾和吴晓生也立马忍不住心惊肉跳起来，觉得身上被烫出来的汗一下子都湿进了心里：幸好这次剂量的加大效果十分明显，唐晓月一下就从“犹可挣扎”变成了“一息尚存”的状态，黑雾也从不可一世逐渐变成了不甘却无力的左突右触；而攻守异势，金线也趁机从勉力抵挡变为了灵活进攻……丝丝缕缕地钻进黑雾里，很快，黑色的雾气变浅变淡，褪出蓝中夹绿的本色，被网住的“唐晓月”也越来越弱，甚至连背后的翅膀也虚幻起来。
　　最后，随着围绕着“唐晓月”的雾气的完全消散，其本人也总算支持不住地闭上了眼——觉醒者自主意识的丧失，使尚未完全突破障碍的鱼面也只能无奈地消失了……那双同样由雾气组成的翅膀停止了扇动，本身就没有滞空能力的网带着网中人一起从他们眼前快速坠落消失，重重地挂到了直升机的下方，将失重的直升机都坠得摇了一摇；还是吴晓生手臂上的“黑泥”又动弹了一下，不大的直升机才重新稳定下来。
　　“呼、呼……”劫后余生的后座菜鸟双人组喘着粗气，汗流不止，但也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前座的女警也流了汗，但作为在刚才的危机时刻都还能有余力思考“量不够大”的狠人，表现倒没他们这么夸张。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
　　“6213！6213！”一道暴躁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你想死是不是？！当着几千人的面对一个普通民众使用那么多麻|醉气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


第12章 
　　半小时后，C市特殊调查局。
　　“姓名？”
　　“唐晓月。”
　　“年龄？”
　　“25岁。”
　　“职业？”
　　“C市长安企业实习编辑。”
　　……
　　“最早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不对的时间和地点是？”
　　“今早6点——大概6点半左右吧，在公司。当时感觉自己头很昏，像是感冒突然加重了。”
　　“‘突然加重’？意思是之前就感冒了？”
　　“对。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有点昏，搜了一下好像是流感，也就没有在意。”
　　“‘搜了一下’？没有进行及时就医或者吃药吗？”
　　“我看x度上说，‘是药三分毒’，年轻人长期吃药对身体不好，所以一般都是等自愈……但没想到这次的感冒这么厉害，居然超出了x度的搜索范围。”
　　“……、……”
　　饶是刑讯经验最为丰富的精英警员，在听到这个答案时，仍然忍不住抽了下嘴角；而并排坐在他旁边的三个人里的眼镜男没憋住，低着头，发出了漏气一样的“嗤嗤”声，被正中间的女警给了一拐子*。
　　“……那后来呢？”没等唐晓月开始尴尬，做笔录的警员便又重新开始提问了：“后来就直接长出翅膀了吗？”
　　“……好像是。”
　　警员抬起头：“为什么是‘好像’？”
　　“因为……后面的事情，我都记得没太清了。”
　　“……”警员停住登记的动作，看向她，指向自己旁边：“他们三个，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他们我当然记得！”面对对面三人同时集过来的视线，唐晓月连忙点头，然后解释：“我还记得先前天台上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大哥想要拉住我呢——我的意思是，关于之后的，我到底什么时候长出了翅膀，又是什么时候飞离了办公室之类的……我都并没有太大印象。”
　　“在被这位警官喊停下之前，”她的目光投向坐在女警左边的陈禾，摇头说：“除了感觉忽然能飞了，我都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没有纠正她的称呼，肩膀上翠绿小蛇竖起独眼的警员盯着她：“你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了公司楼层，进入天台、又在半空中盘旋的这一整个时间段里，自己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又造成了什么后果了？”
　　看不见自己实际上被同一个人的三只眼睛同时盯住，而只感觉对方的注视压迫感超乎寻常的唐晓月情不自禁地绷紧了呼吸，面露挣扎：“我……”
　　锁骨上的黑色鱼影在一阵艰难扭曲后，终究还是逐渐静止下来；她低下脑袋，小声：“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
　　“我记得，自从离开办公室后，我的脑子里就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个声音一直在叫着‘渴’、‘渴’……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太阳升起来，而我在户外，又离天空那么近，热出来的；但后来，随着我在天空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就越来越发现，那个声音所说的‘渴’，也许，并不是我以为的，身体上的那种‘渴’……而是——”
　　“灵魂上的？”
　　“不，不能说是灵魂……呃不对，应该也能算是灵魂？”唐晓月迅速否定了警员提供的说法，但又因一时找不到具体形容而否定了自己，在警员越蹙越紧的眉头中，纠结着，努力试图比划：“它就是、就是那种……”
　　“——食欲？”
　　“啊对！就是食欲！毫无来由的食欲！”唐晓月眼睛一亮，一拍手，惊喜地看向出声的长发青年，脱口而出：“小哥哥你喻真可*！不愧是能一眼看穿我的男人*！”
　　背后的金线链接着在场另外整整三个人的眼睛，因强忍着食欲和呕吐欲，嘴巴干起了皮，且眼前线条凌乱、耳边嘶声嘈杂的陈禾看着自己眼中，几乎全是由“儿童涂鸦”和“凌乱音符”组成的吵闹“简笔画”：“……”你不提这个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的。
　　【她在说什么虎狼之词。】真实之眼在他脑子里哔哔赖赖：【这么中二的台词，她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闭嘴。】即使自身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但听到它口出这样的狂言，陈禾还是硬忍了头疼，集中精神嘲它：【不是你画大饼的时候了？】
　　【我怎么就是画大饼呢？】真实之眼振振有词：【你看，经历了之前和那条鱼的对抗，我们这不就是变强了么——虽然因为你现在要使用能力，我们还在融合状态，你的肉眼看不到我的具体变化；但是，从问讯开始到现在，我们的‘视觉联结’至少都已经坚持有十分钟了吧？能力升级得很明显好吗？】
　　【呵。】
　　陈禾冷笑，专门转动自己的眼睛“看”向三道延伸出去的“金线”里扭曲地裹挟着的新信息流：
　　【初级能力二：视觉联结。】
　　【能力说明：十五分钟之内，可暂时将视觉选择性分享给五米范围内的1-5人，供其使用。】
　　【能力描述：和我一起打破世界观吧——啊对不起～这点时间还不够人家打破世界观的呢QAQ～】
　　【……别这样。】真实之眼真心实意地劝他：【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互相伤害呢？】
　　【难道受伤害的不是只有你吗？】陈禾反问。
　　【……算你狠。】
　　“……你所谓的‘食欲’，具体是指什么意思？”在问讯之前就与陈禾有过沟通，同样很清楚对方此刻正受着怎样的煎熬的警员全当没听到她后面的那句话，将她引回正题：“就是单纯的想吃、或者说，喝水这种想法吗？”
　　“嗯！”唐晓月点头，复又皱了皱眉：“但……”
　　“说是‘渴’，可在好像真的喝到了水以后，那个声音和那种欲.望也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缓解；所以，我就只能下意识地想要更多的水，一直到……”唐晓月觑向三人组，“他们过来。”
　　“……可我没明白，”警员抬头看向她，“光是为了吸收水的话，你飞那么高干什么？这么大的太阳，不更应该往地势低或者偏僻的地方去吗？”
　　“……”巴掌大的黑鱼浮凸出来，在干瘦的锁骨上艰难而又激烈地摆着尾，唐晓月张着嘴，几度开合，最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因为我当时……”
　　“……不想活了。”


第13章 
　　“我出生在A省W市下辖的ā小镇c村，那是一个偏僻的小乡村。”
　　“在十八岁考上大学之前，我从没坐过火车，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那个镇：那个镇也很小，从主干道的街头到街尾，都不超过5千米，十分钟可以跑两个来回。”
　　“我是我们家、不，整个村子里，考出的第一个本科生——噗，对不起，这样说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自恋？”
　　话刚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捂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忙摆手解释：“这不是说我很厉害的意思。而是在我们乡下小镇，能好好上学的小孩子本来就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在中学甚至是小学毕业就和爸妈一起出门打工了；而我因为从小就脑子不太好，又长得瘦瘦巴巴的，我爸妈怕我出去被人骗，才让我多读了几年书。再加上运气好，碰上了快要退休的老教师愿意教，才碰巧卡着分数线门槛，勉强进了个公办二本。”
　　“因为家里从没出过大学生，爸妈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填志愿，所以我的志愿是请我当时的老师帮我填的，填了一个‘新媒体’……”
　　提到这个让自己受尽苦楚的专业，她不由地苦笑了一声，但回过神，又忙向他们辩解：“别误会，我不是说这个专业不好的意思，也没有想要怨我的老师——当时他是问过我的意思的，问我将来想要干什么……”
　　“是我自己那个时候没见过世面，年轻不懂事，狂妄。我跟他说……我说，‘我长得这么瘦，又这么小，脑子也不灵光，其他科成绩都不好，就只有几笔作文还勉强能过得去……所以，我就去当个作家——当个像鲁迅那样的作家就行。’”
　　“听听，多好笑，‘当个那样的作家就行’。”她为此忍俊不禁着，“不过就是在语文课本上看了人家几篇课文，听老师讲了一星半点儿的应试资料，开口就把自己往当代最伟大的文学家位置上摆……真是狂得没边了。”
　　“关键是，我老师还真的当真了——他说，”她回忆着久远记忆里，镌刻在回忆画面里的话，笑容有些平淡：“‘那就去新媒体专业吧……我们小镇出身的，想发表文章，汉语言估计还得自己找门路；新媒体不一样。现在是网络时代了，人人都能在网上说几句话，只要文章写得好，能被人看到，总能慢慢成为一代大文学家的。’”
　　“噗……”她忽然笑出声，“可惜他到底是老一辈的人，不知道现在流量也得买才能有。不然，他肯定不会让我填这个专业的。”
　　“……唉，不过往事已矣，多说无益。”她微微笑了下：“还是说回我真正不想活的原因吧。”
　　“高中毕业以后，这样夜郎自大的我考进了大学，终于第一次被我爸妈带着一起坐起了火车，从W市到C市……我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路上的风景——我头一次见到可以点亮满城的路灯，头一次见到铁路上的铁网，更是头一次见到不会把人抖晕的交通工具……我真的很震撼。”
　　“到了大学，我就更震惊了：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那么大的学校；而且学校里居然还不止只有教室、操场和食堂，还能有林荫场、小吃街和大教室；学校里的女生穿的裙子天天不重样，从来没人穿别人不要的旧裙子……我沉迷在这样陌生又新奇的世界里，但同时，我又很害怕。”
　　“我很害怕——我明明穿着我爸妈给我买的新衣服，可我却根本不敢跟走到那群女孩子中间去；因为我一旦走进去，大家就都会发现我站在她们里面，完全就跟一群白天鹅里的丑小鸭一样：不会化妆、皮肤黑、个子矮、普通话不标准、低情商没眼色……”
　　“并且，就连我爸妈也怕，甚至他们比我还怕——他们明明那么期待跟我一起去看一次大学是什么样子的；但真正到了那里，他们却只是一帮我把行李放好，当天就直接走了，连说好的逛都没去逛……我知道为什么。”她笑笑：“因为别的家长都是开着车进的校门；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是在车站外面顶着大太阳晒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的校车。而且整个车子上，只有我一个学生带了两个家长。”
　　“正式上了大学之后，爸妈在外面打工，天高皇帝远，也没有老师再天天在耳边念着‘读书’、‘读书’……其实我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堕落的，但当我要毕业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在大学前做的那些：考证、考级、去演讲、去竞赛……的那些规划，竟然一样也没完成。”
　　“整整四年，除了刚进校门的时候翻过的学生手册，我竟然什么都没学到——就连毕业论文，都是临时水出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个什么东西。”
　　“这样的我出来，怎么可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呢？又凭什么找到一份好工作呢？”她太清醒地自问着，自讽一笑：“而且我想，如果像我这样的人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的话，那也确实有点搞笑了吧。”
　　“所以，在校招上，我就是一个来回晃荡的影子，没有公司愿意要我；等校招结束了，甚至毕业证也拿了，我就又到社会上到处晃荡：今天到这家公司做几天，被赶出来；明天到那家公司做几天，又被赶出来……这样来来回回晃了3年多，错过了应届生年限，错过了考编考公——到今年，我终于第一次、第一次被我现在这家公司接纳了，还是个真正和我本专业相关的。”
　　“虽然工作内容只是天天发营销号软广。”她摸摸鼻子，有点讪讪：“但是好歹是个正经工作……只要过了3个月实习期，就能领到4千一个月的工资——我以为，我能坚持得到的。”
　　“但是……”
　　锁骨上的黑鱼浮凸，她抱住头，脸上露出纠集着痛苦、懊恼、憎恨……的扭曲神情：“……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我做不到在12个小时里写18篇8000字的文章；我做不到在办公室里坐一整天，一个字也不能和别人交流；我做不到像其他同事那么有效率，能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还能帮前辈或者组长写东西；我也做不到其他同事那么圆滑，能说好话让前辈少派点任务……我明明每天都上班早、下班晚，我在家里待的时间已经那么少了，可我还是每天都忍不住跟我爸妈他们发脾气。”
　　“我明知道他们也都已经那么累了，每天都在为我弟弟升学的事情着急，可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总是跟他们吵、跟他们吵……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我这样的人要活着啊？为什么要我这样的人活着啊？”
　　“甚至即便这样，我居然也还敢在上班的时候走神——我看到了那扇窗户，我想出去看一看……”
　　“我发誓，”她抬起头，泪流满面：“我真的只是想出去看一看，我真的、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要、想要造成任何破坏的意思。”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她哭着说：“求求你们，能不能帮我告诉我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真的一点儿意识都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毁坏了那么多电脑，那么多设备……十几万！就算让我去坐牢，我都赔不起的。”
　　“如果你们没有办法——”
　　她恳求着说：
　　“就干脆让我去死，好不好？”


第14章 
　　——“如果你们没有办法。”
　　“就干脆让我去死，好不好？”
　　女孩儿带着哭音的话语落在寂静的办公大厅里，本该忙碌来往的特警精英们，此刻却都仿佛突然就被某种强大的异能力定格了一样：每一个人手上的动作都静止了……就连空气都窒息着，没有一点儿声音。
　　过了很久——“滴，您有新的警情请查收。滴，您有新的警情请查收……”警情播报的声音响彻大厅，宛如一道解除咒语，终于打破了这太过诡异的静默。
　　“……”纸张交错的沙沙声动，脚步声极为缓慢地混在其中，做记录的警员嘴唇颤抖着张合了好几次，才堪堪举拳将其抵住，“……咳。”
　　“那个……”强压住声音的颤动，警员抖动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毫无意义的空格键，“嗯……你这个情况呢，我们知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绷紧声音：“嗯……告诉你老板，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是故意的呢，是不可能的——你之前的笔录就在那儿，而且别说文件了，就是视频，我们这儿都录着呢。”
　　“……”唐晓月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却又绝望无比的神情，巴掌大的黑色小鱼安静地躺在她的锁骨上，一动不动。
　　而周围的警员则面露不忍，甚至有人向前迈了一步，意图说情。
　　“……但是。”
　　然而在人真正走过来之前，警员却再度开口，转过话风：“我们这里呢，现在正好有一份，报酬……暂时应该还算不错的工作。”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联结时间终了，看不见自己肩上的翠绿小蛇已躲到肩章下面，面容年轻的警员不自在地正了正警帽，在对面女孩子全副集中的注视中，耳根染上浓浓红晕，抿了抿唇：“就，可能没办法让你，直接、直接一下子变成、变成当代鲁迅吧……”
　　“不过……做担保，申请一下国贷，暂且抵债的话，应该，勉强也，也还行吧。”
　　“……”黑色的鱼儿欢快地吐起了泡泡；唐晓月棕色的眼睛睁大，被他身后明亮的灯晕……注入了光。
　　……
　　〔我见过很多、很多种疾病的样子。〕
　　〔‘贫穷’是其中最常见，最不值一提的病症……因为它满大街都是，所有人都想求到关于这种病的药。〕
　　〔但偏偏，这种病的药却是最贵的。世上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负担得起。〕
　　〔包括我自己。〕


第15章 
　　【真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真实之眼赞叹着，跟陈禾发出感慨：【真好。是不是？】
　　与它融合了二十多分钟，眼前世界早就变成了雪花点的陈禾：【……】
　　【……我只想知道，】他冷漠地道：【如果我这个觉醒者瞎了，你这个异能物还到底能不能有什么用处。】
　　面对来自自身主体威吓的真实之眼：【……】可恶！小说/动画/电视里都是骗人的！说好的有异能的人都会把自己的异能视若珍宝、好好供养走上人生巅峰的剧本呢？！为什么它自己的觉醒者还会用自己来威胁自己的异能啊！
　　【因为人家别的异能都是不会在自己已经精疲力尽的觉醒者脑子里哔啵个没完的。】陈禾怼完它，随即言简意赅：【现在、马上，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真实之眼：【……】哼！
　　——觉醒者的绝对意志运转起来，琥珀色眼睛里的黑色很快由占据了一半瞳孔、到逐渐缩小、变为针尖……最后直接消失，长发下的人类眼睛终于恢复了往常模样。
　　瞳孔本能地扩缩一下后，陈禾重新迎回了半熟悉的世界：雪花点调回正常频道，没有了各种“线条”，人还是人，但异能物也还是异能物，并没有因为融合状态解除、或者说，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关上后，发生什么诸如一下子回到昨天那样寻常的、只有人类的普通画面。
　　“……”他叹了口气：看来想要摆脱这个弱智异能物，是真的不行了。
　　“……你说什么！？”重新坐回他左肩，但力量还没撤离彻底的西装娃娃清楚地听到了他的想法，瞬间炸毛，气到连颅内连麦都忘记了，直接站起来就扒着他的耳朵开骂：“难道我没有帮你吗？！我好歹也是你的异能物啊！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吧！”
　　陈禾：“……”啊，好像说坏话确实应该等人走完了再说的。
　　由于偌大的办公大厅里，除了此时并没有处于异能开启的唐晓月，和不具备视觉系异能的吴晓生，其他人基本上都看不见、也听不到真实之眼的存在，为了不妨碍别人办案，刚消耗了好一番精力的陈禾也懒得专门集中注意力骂它，只是斜起眼睛，往它的方向觑——
　　精致的西装娃娃身形、大小都没有变，很方便他进行蔑视；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五官和衣物细节，似乎都微妙地变得，更加“生活化”、亦或说，“真实”了一些，变得更像……一个“真人”了。
　　“……”陈禾内心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丝怪异之情，皱眉，想说些什么。
　　然而此时。
　　“……那我这边就结束了，你就跟王哥去登记一下吧——是他现在在负责异能者招聘的情况。”坐在他前方的警员敲下最后一个按键，完成了属于当事人的笔录，对唐晓月这样嘱咐了一句；旁边刚好拿着一沓资料路过的老警员便直接拍了下她的肩膀：“走吧。”
　　早已经重新忙到飞起的特殊调查部一看就效率惊人，唐晓月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起了身，跟做笔录的警员道了声谢，然后又跟他身后并排的陈禾三人做了个感激的手势，便跟在王哥后面匆匆地走了。
　　跟着，手边也再没有其他人的警员回过头，一双老刑侦人的眼睛与翠绿的小蛇独眼同时斜看向他们仨……
　　“前来吧。”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正前方的位置，语气幽幽。
　　“……”
　　……
　　“知道为什么，按说明明立了功，却把你们单独留下来，留到现在吗？”
　　两分钟后，面对着以女警为中心，吴晓生在左、陈禾在右的格局并成一排，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三棵大头菜，警员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抬起眼皮，慢悠悠地问。
　　“……”陈禾与吴晓生两个菜狗面面相觑，接着，小心翼翼地瞅向中间的女警……
　　“知道。”果然大佬女警也不负他们所望，表情冷静地说出了自己早已想明白的原因：“因为我在进行救援的时候，当着几千人的面，在没有请示上级的情况下，违规使用了过量的麻.醉用品——但在你们降下处罚前，我必须申明的是，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他们两个新人无关。希望上级在做决定的时候，能够考虑到这一点。我的责任，我自己担。”
　　“……”卧槽。真是个狠人。
　　陈禾和吴晓生心里不约而同地被这个想法刷了屏，并且不由自主地因对方的举动生出了一丝敬畏和感激之情：这年头，这格局，这种敢于教上司做事的勇气和主动背锅的精神，是真的不多了……该说不愧是国家队的吗？
　　而陈禾看到她襟前的红花，只觉得那花瓣的颜色都更加鲜艳了一点。
　　“……呵，”然而对面的警员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是手一抖，水杯里的水撒了几滴出来，直接都气笑了：“‘你自己担’？”
　　“你担得起吗你？！”将水杯重重地放到办公桌上，警员指着她的鼻子便开骂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把你留在这儿，就是为了什么，‘被几千个人看到，发到网上，对部门名誉有损’……这种狗屁倒灶的新闻热点；是为了找一个背锅侠，把这件事情揽下来，然后好压什么热搜，不让群众开口啊？”
　　“……”女警没说话，但抿着嘴，表情表达的态度很明显。
　　“我xx……！”警员出口就险些飚了一句脏话，但好悬在最后关头及时刹住，可话拐了个弯，语气里的怒火却丝毫不减：“易星！易警官！——我记得，你是今天早上，主动申请从空军部门，调动到我们特殊调查部来的吧？没有人求着你来吧？！”
　　“你今早来之前，在我们部门的宣誓口，信誓旦旦地说，‘要为了人民而服务’、‘人民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你永远会为了保护人民而战’——你听听，‘保护’。‘保护’这两个字，是你自己、你自己亲口说的——”
　　“可才过了三个小时都没有！”警员看着她，怒意勃发：“三个小时！在面对一个从未有过犯罪记录、也没有实质伤害到任何人、只是长出了一双翅膀的普通民众，你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上去就直接使用了完全超出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的麻.醉剂量！”
　　“你就没有哪怕一丢丢地想过，万一她承受不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她当时的承受能力，哪怕只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你面对的会是什么局面？”警员瞪着她，肩上的独眼蛇亦是笔直，最后在女警的僵硬中，毫不留情地吐露出那句话：“那就是鲨人——鲨、人！鲨人是要赔命的！”
　　“……”
　　背后的冷汗刷的流下，不但女警，包括陈禾和吴晓生，并排的三个人即刻都麻了；此时才终于回想起了，先前看似微小的举动里，实则隐藏着怎样巨大的危险……
　　“还有你，”警员转过视线，瞪向陈禾，同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自己回去看看你们那个录像，你是去协助救援的吗？！你那个话、你那个激烈的言辞！你就也没想，万一她要真的一下子被说得想不开、或者易星不靠谱没接住，你就会直接换一个方式吃公家饭了吗？！”
　　“那么高的地方！”
　　“是我一个训练有素的大男人去，我都害怕！”警员真心实意地询问他们：“你们当时行动的时候，有想到过这一点的吗？”
　　“……”


第16章 
　　“那么高的地方，我一个大男人都害怕。你们当时采取行动的时候，有想到过这一点的吗？”
　　“……”面对警员真心实意的提问，三个排排坐的大白菜都愣住了——傻了；就连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便时不时开启碎嘴子模式的真实之眼都一下子停嘴了。
　　“……看来是没有了。”见到三人如出一辙的反应，警员深吸了口气，吐出来，笑了，气的：“真行。”
　　他指住中间唯一身为正式警察的女警，抽了两三次气，最后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形容，只能重复了一遍：“真行。”
　　“……我错了。”女警果断低头，愧丧地垮下肩膀，襟前的红花都萎靡了一点：“是我的错……”
　　目标一已然“伏法”，警员立即看向目标二；被三只眼睛盯住的自认为“单纯的志愿者”陈禾：“……”他也要的吗？
　　“……对不起。”想到自己的冒险举动又想到那2000的志愿补贴，陈禾最后也还是道了歉——倒也不是心不甘情不愿，主要就是他的计划里真没这一环。
　　他就是只想来试着干一票，能挣钱就挣钱，不能挣钱就回去街头卖唱的；没想过一个志愿者还得跟着挨批评。
　　看到同行的两个人都先后道了歉，一脸懵逼的吴晓生也下意识跟着开了口：“对不起……？”
　　“你道什么道？！”警员瞪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从头到尾有错吗就乱承认？！”
　　吴晓生：“……”啊不是，这年头，道个歉都能有不对吗？
　　而且，明明是三个人的事情，怎么偏偏就他没有了姓名？
　　……
　　“这个吴晓生，之前是个程序员？”同一时间，隔着多道走廊的部长办公室里，主位上的白令看着监控里，满眼蒙圈的眼镜男生，询问坐在长桌首席，挥动着纸笔的副手。
　　“是。”副手停下笔，回答他，并补充：“而且是个‘老’程序员——一毕业就进的大厂，做了两年了。”
　　“那看不出来啊，小伙子集体荣誉感还挺强的。”坐在另一边首席上，手边同样放着纸笔，头顶着一株三叶草的教导员抱着一个保温杯，乐呵呵的，“真不像是那种只会埋头在电脑前的小孩儿。”
　　“现代年轻人的通病嘛——其实不一定是真的不会社交，只是被高科技消磨了社交能力。”副手笑着赞同了教导员的话，耳边的赤黑蜥蜴懒洋洋地耷拉着尾巴，“这种人只要遇到正确的环境，肯定是能慢慢打开自我的；要是再碰到几个贵人的话，前途不可限量也说不定。”
　　“后生可畏啊。”教导员感慨了一句，也不知是对着谁。
　　未满四十便已坐在最上首的白令没有说话；年轻的副手就更是笑而不语了。下首的其他人互相交流了个眼色，都没吭声；就只有一个声音先躁了出来——
　　“就是异能力有点太缺乏攻击性了。”刚从消防部被调进新部门的肖队长评价道，皱着眉头：“这身板又弱，后续不加强训练的话，到时候去了案发现场，要是碰到什么突发状况，怕是扛不住啊……”
　　旁边硬是没来得及拉住他的沈沉痛苦扶额，手背上的蝴蝶咸鱼瘫：“……”队长，这一波、这一波啊，属实是领导夹菜你转桌了。
　　“嗤。”刚好和他坐在对面的另一名警察立刻出言嘲讽：“我说肖队，咱们这办公室里到现在都还没出一个真正觉醒了异能的人呢。这种评价，恐怕还没什么资格吧？”
　　“那你那意思，我评价冰箱好坏还得自己去制一回冷吗？”然而，看不见自己脚边蹲了一只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的蓝色警犬的肖队长反唇便讥了他一句，说得对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接着，他又示意大家看监控里的陈禾：“而且，这小孩儿不是也说了吗？”
　　“‘大家都有异能物，都是觉醒者’——只是有些人看不见，而且暂时又没有契机展现出能力而已。”
　　“他说你就信啊？”被当众落了面子，对面警察忍不住梗起脖子，喉咙口的“蜈蚣”一曲一伸：“那记录仪里，就只看得到他说了几句话，后面都是易星上去解决的！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啊？！”
　　“诶宋城元，你是前几天工地跑多了抬杠抬上瘾了是吗？”肖队长嘲他，“人家易星和那个姓吴的小伙子，还有唐晓月，人家都证明了，小童看起来也差不多知道了；咋的？你是云上网比人家现场知道得还清楚啊？你是不觉醒了什么隔空看物的异能啊？给我们见识见识呗？”
　　前C市民警标兵宋城元被噎得哽住：“……”妈的，这个肖柳河怎么比工地里那些守钢筋的大妈还能怼？嘴巴里是长了个瓢吗？
　　“诶，诶，都别吵，别吵嘛。”头顶的三叶草摇动，教导员抱着保温杯，笑眯眯地打圆场：“这不就只是对两个小朋友的面试吗。大家都有自己的纸笔，合理讨论嘛，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肖队和宋城元对视一眼，互相都冷哼了一声，不过也没再说话。
　　“关于对易星的处罚，”这个时候，白令才又重新开口，没再掩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要提出的吗？”
　　“这能有什么意见。”肖队长这回是真正认真起来，脸一板道：“就按规定处理啊！反正警告记过总得占一头，还得公示——那么多群众人都看着呢。都当了三年的警察了，还能把事情办成这样，也不知道当年怎么从警校毕的业。”
　　再次没能拉住他的沈沉：“……”
　　年轻的前消防员.现特殊调查部成员瞅到教导员变僵硬了的笑，这回是真的想当场和自己手上的蝴蝶一起咸鱼瘫了：
　　#论有一个刚进新部门就把全部成员都得罪了一遍的冤种上司是什么体验#
　　#谢邀，就是真的很想死#
　　“咳，”同样注意到四周明里暗里朝自己投来的视线，被头一天上岗，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劣徒所牵连，而陷入了难得的尴尬的教导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了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都没意见，全凭大家决定——不过我个人倾向的话，呃，毕竟孩子还年轻；以前呢，又是空军部的，没怎么接触到这一类、这么靠近普通人的事情。就，还是给她个机会吧？”
　　又征询一圈后，没有人提出异议；白令也就给女警易星定下了“警告一次”的处罚。
　　接着，众人的视线终于又全部汇聚到了视频靠右位置——那个总是垂着头，长发过眼、表情阴郁，浑身死气沉沉、好似随时都会从某栋大楼顶上，往下跳一跳的瘦高青年身上。
　　“……”毋庸置疑，无论是从这样的外表、还是从其过往的经历来说，不管是让任何人来判断，这样一个人，都是全天下，最不适合警察行业的人物之一。
　　“他的外表和动作都很散漫，这样的人容易不服从纪律。”最先开口的还是肖队长，他是拧着眉头说的——那头过眼的长发是真的太碍他眼了；要是他手下的队员，他早就亲自拿着剪刀冲上去给他剪了。
　　“发型着装也不合时宜，”宋城元难得与自己的对头意见一致，给出评价：“情商低。处理事情不够圆滑，很极端。”
　　“学历也是目前所有简历里的最下限。”副手对上白令的视线，连忙解释：“——虽然我们不以学历取人。但是……我们也得承认，学历有时候确实能决定一些最基本的素养。”
　　“逻辑思维不够严密，遇事考虑不周全，”教导员说，“容易情绪化和冲动。”
　　“主动性和思想觉悟低。没有集体荣誉感。不愿意承担责任。心防太重，性格太独……”
　　“……”
　　……零零散散的理由一个又一个地累积起来，整个办公室里几乎都充满了对这个陌生青年的批评之声；好几个人都在对吴晓生的“10”分打分下，给印着“陈禾”两个字一栏的后面打了“1”、“2”、“0”……全场几乎无一超过数字“5”的高分。
　　在近乎是所有人都给出了自己的分数后，白令沉默着，按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太阳穴……
　　“……”最后，在全场十几个人的集体注视下，白令睁开了眼睛，并不清楚旁边有个硬想往自己脑袋里挤的白色事物在发着光……在或期待、或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结果的目光中，他开了口，眼睛黑沉：“但是……只有他有那样一双眼睛。”
　　“一双能看见变化的眼睛。”
　　……
　　“……综上，此次任务你们虽然有功，但是也有过。”
　　“易星就算了，这是我们内部的事务，之后会出公告；至于你——”
　　戴着微型耳返的童警官点了点面前的纸张，听着耳返里传来的声音，看向陈禾：“因为主要还是主面试官的问题，所以，志愿补贴和记档这些都和吴晓生一样，可以保留下来。但，你和他不同的是，这一次任务的完成，并不能算作是你面试的成功。”
　　“你可以选择再进行一次面试；或者，和我们签订一份志愿者合同，以后再参与其它任务，都只以志愿者身份从旁协助。”
　　“你可以选。”


第17章 
　　“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再进行一次面试；或者和我们签订一份志愿者合同，以后再参与其它任务，都只以志愿者身份从旁协助。”
　　“你可以选。”
　　“……”在女警和吴晓生都小心翼翼的窥探中，陈禾沉默了下，问：“志愿者合同……和面试成功后的合同，有什么区别吗？”
　　“一般面试成功后的合同，我们会采用现行制度下，增添了特殊补贴的辅警实习合同。”童警官向他和吴晓生介绍：“因为你们以前毕竟从没经过正式的警察训练，也没有经过相关的笔试和公考。所以在这方面，就算是异能力面试成功了，我们也没办法说，让你们上来就直接成为正式的警察；否则，这也是对你们和群众生命的一种不负责任。但辅警合同的话，由于我们是紧急部门，权限比较大，还是可以做一定的主的。”
　　“这种合同是全职性的。一旦签订，就代表你们同意了在参与特殊任务的同时，也要遵循一般辅警必须遵守的相关规定，并参与相应的日常训练和技能培训。如果后续有想要加入正式警察队伍的想法的话，可以通过参加相关考试，快速进入正式岗位。”
　　“这份合同的基本待遇是，一般辅警的月薪、十三薪、五险一金、年终奖，和纳税后的任务补贴。日常提供临时住房或者租房补贴，以及食堂餐卡。综合来讲，月薪应该不会低于普通的正式警察的，能够保障基本的生活要求。”
　　联系着自己在到来之前就已经于网上了解过的信息，吴晓生在心里快速计算着这些基础加在一起会大概是怎样的数额，在增补了如此次案件会进账的补贴后……在算完后，顾及到陈禾在旁边的情绪，他克制地、强忍着激动地，用颤抖的手动作很小地推了下眼镜；陈禾则默然着，没说话。
　　“志愿者合同呢，则是我们特殊调查部提供的一种专属合同。”童警官继续道：“就是为了针对一些没能通过面试，但又确实觉醒了异能力的普通群众。”
　　“这份合同的要求呢，相比特殊调查部的辅警合同，就要宽松一些——既不要求全职，也不要求随时待命和坐班。唯二的需求内容是，在调查部因专项事件向乙方寻求必要协助时，后者不可拒绝，但会在志愿补贴之外，增加一份相应补贴5％的额外补偿；二则是，志愿者可以在调查部之后将着手搭建的定向平台上，根据自己的能力和自身情况，接取一些力所能及的任务，协同调查部进行办案。案子结束后，会得到正常的志愿补贴。”
　　“但，相比第一种，这份合同除了规定内的志愿补贴外，既不保障基本底薪和社保，也不包食宿。最多只会再提供一份涉及人身安全的意外保险。”
　　“坦白地讲，两种合同都还是很公平的，也都有机会。”童警官看向他，说：“要怎么选，选哪一份，就看你自己了。”
　　“……”陈禾静默着，眼睛被遮在长发之下，挡住了其探查自己情绪的目光。
　　*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肖队长看不懂，眉头皱得死紧：“就他那个债务水平，用脚趾头也应该直接就选第二次面试吧？”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教导员笑呵呵地安抚他，“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那个时候只想着追求稳定不一样，都各有各的想法，也不能强求。”
　　“什么‘各有想法’，我看，就是单纯的没有勇气和冲劲儿。”宋城元冷嗤：“你看他，就连一个实际上不过就是道口头批评的责任都不敢担，怎么可能还敢加入真的需要对别人生命负责的警察队伍啊？”
　　“对啊。”其他人也不禁同意他的观点，彼此间轻微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确实没什么担当……”
　　“思想上有问题的话，进来也容易带坏风气……”
　　“最重要的是，个人能力上确实有瑕疵，怕是进来以后，连个报告都不会写，拉低办案效率……”
　　……
　　“没关系。”他人看不见的西装娃娃站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努力地环抱住他的脖子，坚定又认真地说：“没关系的。”
　　“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重新去打工也好，街头流浪也好，就算是去路边捡垃圾，我都会和你一起。一直在一起。”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想的，我都支持。”
　　“因为你很棒，你真的很棒。”它对他说：“你觉醒了我这样聒噪的异能，还没有每时每刻都想鲨死我，你真的已经很棒了。”
　　“……”陈禾深吸了一口气，阴郁着表情：【你就是真的找不到我的一点优点夸了，是吗？】
　　“……”它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算了。】
　　【反正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原本的确在激烈地犹豫着自己是否能把握住第二次机会，且假如真的过了，又能否胜任这份正式职业里所包含的内容和责任的陈禾被它这么一气，气得脑仁都发疼以后，反而冷静了下来；而且，这坑爹异能说得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大不了就是回大路上捡矿泉水瓶嘛，他也不是没捡过！
　　思想通畅了，心中一时生出万丈豪情的陈禾直接抬起头，鼓足了自己毕生的勇气，看向童警官：“请问——”
　　“如果可以的话，能先签一份志愿者合同试一下岗，要是后续适应了，再选择进行面试转职吗？”


第18章 
　　“陈禾。”
　　“26岁。202x年6月22日觉醒。觉醒异能物为‘真实之眼’，外表为精致的西装娃娃形象，基础能力是‘看穿真实’；融合能力（可能非唯一）是‘视觉联结’。”
　　“‘视觉联结’的级别为初级，初级后还有细分升级；目前处于等级二，顶点未知。当前能力描述为‘可在十五分钟之内，将真实视觉选择性开放给五米内的1-5人。’能力表现是‘以力量金线链接他人视角，进行视野分享。’能力评级暂定为a-常规级，用途较为广泛。”
　　“另外，‘力量金线’附有一定攻击性，可以通过抽取、吸收对手异能物内部相应类型的力量因子而获得相关能量，压制对手。”
　　“本人工作经历繁杂，生活技能多，能够适应大部分工作和出差环境，对任务派发限制无特殊要求。”
　　特殊调查部档案室里，随着问答叙述和键盘敲击声响，一排又一排的楷体字在简介表格上显示出来；在整页表格基本全部完成后，记档案的警员敲下空格键，从电脑后探出头，询问坐在两米外的长发青年：“还有什么遗漏或要补充的吗？”
　　“……”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特长的陈禾双手搭在膝上，摇摇头：“没有了。”
　　“那好。”按下表格下方的【提交】键，录档的警员退出此刻还略显简陋的“特殊人才志愿系统”，打开标着“特殊能力信息搜集报告”的文件夹，新建好名为“C市特殊志愿者01-陈禾”的表格后，朝他一点头：“可以开始了。”
　　“……”直对着房间里显眼的黢黑摄像头，陈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紧张，开了口：“我是C市01号特殊志愿者陈禾，在我发言之前，我承诺，我以下所有言论，绝对出自我的真心，和我最真实的所见所闻。绝不欺瞒民众、欺瞒祖国，永远忠诚于和我一样的人民……”
　　“第一条，在202x年6月22日晨8点，我觉醒了异能。”
　　“第二条，我的异能物名为‘真实之眼’，异能力暂时有‘视觉联结’，‘金线攻击’。”
　　“第三条，在202x年6月22日晨，我通过‘真实之眼’发现，在我目前所接触到的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异能和异能物。”
　　“第四条，在我的视野中，每个异能物的形态都各有不同，姿态各异。在暂行经验上，普通人的异能物是多种多样的，基本没有太多规律可言；而人民警察的异能物，则更多倾向于动物和植物类型，外表较为常规。”
　　“第五条，现实生活中，除了少数异能物能在觉醒者未真正觉醒、或者意识到其存在的情况下，对自己的觉醒者造成少许物理影响外，其它异能物并不会对觉醒者、更不会对他人造成任何物理伤害；但在情绪情感上，部分、或者全体异能物都与自己的觉醒者有一定联系，觉醒者的状态可以单方面影响到异能物的情绪和形态，而异能物也保有相同倾向。”
　　“第六条，在大部分情况下，未觉醒的觉醒者和自己的异能物空间维度是不重叠的。觉醒者本身或者其他人不会影响到异能物所占的物理空间；异能物也不会影响到人类所占的物理空间。但异能物与异能物之间可以相互察觉，具有维度共享的倾向。”
　　“第七条，在真正觉醒之后，异能者也分别具有两种状态。第一种，是‘未融合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觉醒者和异能物之间分别为独立个体，彼此联系较弱，觉醒者和异能物能力都不特别强大，思维不实时相通，互相影响弱；第二种，是‘融合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觉醒者和异能物共享同具身体，双方外表都有与对方融合的倾向——例如，异能物形象为‘鱼’的觉醒者在与自己的异能物融合后，外表逐渐发生了明显改变，生出了鱼翅、鱼鳞；而‘鱼’异能物也与之对等，逐渐具有了人的特征。同时，双方联系加强，能力得到极大提升，甚至产生质变。”
　　“第八条，在‘未融合状态’下，已觉醒的异能者在情感和外表上与其他未觉醒者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觉醒者和异能物双方之间的物理影响可能有增多；而在‘融合状态’下，觉醒者会明显受到来自异能物包括在物理、情绪、情感上的多方面影响，容易出现暴躁、易怒、绝望……多种负面情绪，且伴随强烈食欲，状态极不稳定。严重时，甚至会影响到觉醒者本身的理智和精神，做出违背觉醒者融合前本性或本意的攻击举动。”
　　录档警员停下来，打开旁边另一台电脑里的视频，拖动进度条，让他看墙上的投影仪：“就像这样？”
　　——定格处是一个在海水中，挥动着多条触手，却长着一张人类扭曲面孔的“怪物”与特警搏斗的画面。
　　陈禾看着那张布满了沟壑的，痛苦的老人面孔，犹豫了下，点点头：“对。”
　　“这个已经解决了，现在人在医院。”敏锐地看出他的情绪波动，警员向他简短解释了下，让他不用特意遮掩：“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不会因为‘被找了麻烦’而记仇的。”
　　“……”被看出心里想法的陈禾抿了下嘴，没说话。
　　“你似乎对我们警察有一些误解。”警员看了看他，点了他一句，但很快便关掉投影仪，回到了正题：“第九条，继续？”
　　“……第九条，异能物有‘生存’与‘变强大’的本能。在这种本能驱动下，它们会有意识地想要获取周围能够使自己变强的特定力量因子。融合状态下，这种本能对觉醒者也会造成极大影响。”
　　“我所知的力量因子有，地星、光明、金星与冥王星等；它们对应的颜色分别为，绿色（青色）、白色、金色与未知——冥王星的力量因子似乎与其他力量因子不相容，甚至有敌对关系，会互相摧毁吞噬。但我目前还没有发现、或者说，没辨别和理解到。”
　　“因为融合后，周围的其他颜色也很多；但由于与‘我’无关，我也就暂时没办法分辨出来。”
　　“看来，你的能力还需要升级啊。”警员敲下键盘，看他一眼，开了个玩笑。
　　他看不见的陈禾旁边安安静静的西装娃娃真实之眼就：“……”躺枪？
　　“那还有呢？没有了吗？”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声音，还准备继续往下打的警员停住手，看他。
　　“没有了。”陈禾摇头。
　　“……”警员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沉吟了下，最后还是直接问：“你对‘真正觉醒’这件事情，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比如，你自己到底是怎么觉醒的；还有，你到现在也亲身经历了，加上你自己在内的两宗觉醒事件了，你对那个，能真正让异能者觉醒的‘觉醒契机’，就没有一点儿自己的见解吗？”
　　“……其实，”陈禾默了默，在真实之眼聒噪的鼓（激）励（怒）下，选择向他坦白：“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觉醒的。”
　　“……”
　　他太过于诚恳的态度，让警员无语当场。
　　……
　　［“我就是在家里睡了个觉，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它在我的床尾巴上了。”
　　“老实说，真的挺像个鬼故事开头的——就是那种，无名炮灰被鬼搞死，然后主角出场，查明真相进行连续追凶的那种。”
　　“当然，我感冒了；但是，今天早上，全世界都在感冒，而且，全世界也确实都觉醒了，我绝对不是什么特例。”
　　“你要问我‘契机’的话，我觉得，如果单从唐晓月身上来看，可能是跟某种情绪有点关系；可是，我也认为——我个人认为啊——不可能，那些觉醒的人，在觉醒之前，都和她是一个情绪吧？就算是我，恐怕也不太符合这个条件。”
　　“我的视觉联结，是可以让别人，也短暂地看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异能物。但是，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就算看到了，那两位警官也并没有真正觉醒的意思，就连吴晓生也没什么变化。”
　　“我想……比起问我这种……说不定，你们办了那么多案子的真警察，可能会知道得更多一些也说不准。”
　　“当然，如果连你们也总结不出规律的话；我觉得，或许、我是说或许啊——这个‘契机’，就是只能够自己探索、探究出来的。”
　　“而现在这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随时因为某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契机，而获得真正的觉醒……毕竟，就像生死一样，觉醒这种事，总不可能还分个三六九等吧？”］
　　“……”看着监控里长发青年一脸“开摆”的表情，肖队长立刻皱起了眉，张口：“这种人，就该把他扔进队里练一练……在这儿都没规没矩的，成什么样子！”
　　“少来。我们这儿不是垃圾场，可不是什么都收。”宋城元凉凉地戳破他的心思：“他的家庭条件是不太好；可不加选择地收了他一个，按照以后‘觉醒者可能源源不断地出现’这一点，之后再有越来越多的其他觉醒者，比他更可怜，我们部门怎么自处？国家又怎么自处？难道还全都收了吗？你给钱？还是其他只是缺了个契机、但什么错都没有的其他纳税人给钱啊？”
　　“给他一个做志愿者的机会已经不错了——搁在昨天，就他这样能把三岁小孩儿丧哭的脸，做志愿者都不够格。”宋城元斜睨监控里的长发青年，不咸不淡：“再说了，也是他自己选的。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替人家瞎操什么心。”
　　“我那是……！”脚边的蓝色猎犬已经竖起了飞机耳；肖队长涨红着脸不肯承认，嘴硬：“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跟他可怜有什么关系！”
　　“哼。”对他再了解不过的老对头也是老搭档宋城元嗤了一声，下意识就想继续怼他；然而主位上的部门老大却在此时发了话。
　　“你们怎么看？”白令紧紧捏着笔，压抑着自己头部的生理疼痛，问两边，特殊调查部目前所有的最高决策层：“‘契机需要自己发现，但也不分贫穷老幼，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对这个总结，你们怎么看？”
　　“……”肖队长、宋城元和其他人都沉默了下来；良久，才有整理了一早上各种资料的副手先缓缓张开了口：“……我认为，他说的，不一定就有道理。”
　　“但……很贴近目前的真实情况。”
　　副手摊开面试单旁边，厚厚一摞的簇新案件资料，在其他人也跟着打开复印件的动作中，严肃表示：“这是我们目前已经整理出来的卷宗。”
　　“外国和其他省市的案例暂且不论，在我们本市今早发生的七十多宗（还在持续上涨）的案件，发生的地点、觉醒的当事人，都是不论身份，性格、生活环境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共同特点的。在已经安全解决、没有伤害到当事人的十几起案件里，这些当事人基本都是没有什么‘觉醒契机’的概念的。”
　　“他们在做笔录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当时只是出现了某个想法’；或者，像陈禾这样，‘自己也不清楚弄不明白’的。”
　　“而易星和童蒙也说，他们在被动‘视觉联结’时，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异能物：一个是花，一个是蛇；吴晓生同样如此——可他们也的确没有因此而得到改变。”
　　“这说明，只是‘看到’，确然就是不一定能对‘真正的觉醒’产生多少帮助的；想要觉醒，还是得自己探索……或者像这种运气好，一觉醒来，自己就觉醒了的。”
　　“我们必须为此而做出更多、更快的准备——只是在官网上发布招聘，恐怕已经远远不够了。”副手说。
　　“……”众人默然了一会儿，头顶的三叶草舒展着，教导员捧着保温杯，声音很慢：“你的意思是，想要马上加大力度，面向全社会进行招聘？”
　　“……是的。”副手说完，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认为刻不容缓。”
　　“但这就相当于直接向全社会公布‘异能’的存在了。”宋城元看着年轻的副手，提出：“既然觉醒是不分人物性别、没有门槛的，那么，万一、哦不，是这道发布，一定会提醒更多的人——包括一些犯罪分子和潜在的犯罪分子。要是他们反而因为这个无意中觉醒了异能，我们该怎么办呢？”
　　“并且你不要忘了，”他提醒说：“从昨晚到现在，在所有部门中，我们特殊调查部的人，觉醒率一直是最低的……我不是说，什么涉及权利或者地位的问题。”
　　“我只是想说，在看了那么多起案宗后，你觉得，我们赤手空拳的，跟那些异能者真正搏斗起来，胜算到底能有多大？”
　　“……”副手开合了两下嘴唇，嘴巴微微收拢。
　　“还有。”宋城元转头看了一眼监控画面上的陈禾，又看回他，淡淡：“——这个‘意外’我就不说了，我们说回正常大众。”
　　“虽然现在是小王在负责这件事，可今天早上的前几批简历你也接手了。到现在为止，那些投了简历的人，究竟来了几个？你心里面应该也有数吧？——反正据我所知，这一上午了，真正主动来的，也就这家伙，和那个吴晓生两个人。我说句不好听的，两个人也就是都刚好穷得叮当响，来这儿碰运气、讨饭的。”
　　“能自己迅速找到官网这种信息渠道，并且及时进行职位投递的人都尚且如此；你又怎么能保证，你在向全社会发布了之后，那些本来就没那么相信政.府.部门，又真正觉醒了异能的人，就愿意来挣这‘仨瓜俩枣’呢？”
　　“两千块钱是很多。”他笑了笑，但笑意没达眼底：“可对于那些真的缺钱、而且缺了一大笔钱、根本填不满的人；和那些，从来就不会缺钱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来吗？又有必要来吗？”
　　“世界上有多少个‘唐晓月’？还有多少个比她更‘唐晓月’的‘唐晓月’？”
　　“我想，你未必就不比我清楚吧？”
　　……
　　“呼……”满是碎冰的路面上，戴着三级头盔、穿着特警服全副武装的唐晓月站在一群同样全副武装的特警里，望着从居民楼顶空，不断砸下来的冰雹，朝着手掌使劲呼气，对身旁的女警小声说：“这里好冷啊姐姐……”
　　“那再给你加件衣服？”女警易星皱眉，转头就要跟旁边的同事打商量去把衣服换给她。
　　“不用了不用了！”唐晓月哭笑不得，连忙拦住她：“你刚都给我换了一件了！再换，你自己穿什么呀！再说，我要是真的冷到不行了，现在还能说话吗？！我就是抱怨两句而已！”
　　“哦。”易星应了一声，回过头，和周围的同事一起继续看向最前面——吴晓生正在利用异能，控制一个得知了救援消息，从自己房间里冲动往下跳的居民安全落地。
　　“等他结束了，”易星眼看着前方，不熟练的，干巴巴地安慰她：“你把冰雹清理了，就可以回家了。”
　　“他们会直接把钱打到你账户上的。”


第19章 
　　冰雹密集，碎冰满地的居民楼前。
　　易星直视着前方，干巴巴地安慰C市有史以来的2号特殊志愿者：“等他结束了，你把冰雹清理了，就可以回家了。他们会直接把钱打到你账户上的。”
　　“……噗。”唐晓月转头，看到这位连开直升机都不怕的女警安慰群众的基础技能不到家、连句安慰的话都说得这么直白，还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易星侧头看她，表情有点僵硬还带点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笑。
　　“呼……”唐晓月对着掌心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剔透的棕色眼睛看着她，笑眯眯的：“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家庭条件不好，又老是留不住工作的‘小姑娘’，就一定是心理很脆弱、然后又一点责任感没有，光想着做那种能拿很多钱，只办一点事，就直接下班了、过一天算一天的那种人啊？”
　　“……”易星表情僵住，下意识想为自己解释：“没有、我不……”
　　“你想得没错。”然而唐晓月却打断了她，嘻嘻一笑：“我就是这种小姑娘。”
　　易星：“……”
　　“‘钱多事少离家近。’”唐晓月朝她眨眨眼睛，皱皱鼻子，撇嘴：“我就不信了，哪个现代人不这么想啊？难道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人那么热爱自己的工作；热爱到哪怕没有了钱，都还愿意无偿工作的呀？”
　　“又不是什么大冤种。”
　　刚好热爱开飞机，并且还愿意无偿开飞机的易星：“……”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啊我不是说你们这种！”后知后觉地看到她发僵的脸色，唐晓月暗叫一声后悔，连忙为自己找补：“我是说，你们这种为人民服务的，当然不算在这之内了！——我是说，像我们这种，社会上的普通打工人。”
　　“你想啊，”唐晓月跟她算账，“我们天天辛辛苦苦地上班，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公司，晚上呢狗都回家了我们还没回家，结果一个月呢，也就挣那么两三千、三四千块钱，就这还是算上了全勤的。可那些老板呢，早上，八九点钟吃个早茶，十点、十一点钟来公司指点江山一下；下午呢就不说了，就他们在自己办公室吹空调吃西瓜，我们在格子间里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全靠护腰垫撑；等到晚上十点十一点，这群容光焕发的人还要来跟已经累得和死狗一样的你画大饼，说什么‘年轻就是资本’、‘要为了美好的明天而努力’、‘鼓励加班’！……笑死，我们的年轻，其实根本就是为了他们的美好明天吧？如果真的有那么样的‘美好明天’，他们为什么不自己采取一下像我们这样的作息呢？他们不是最鼓励‘奋斗’的吗？倒是拿出点干劲来啊！”
　　“要不是不得已，我才不愿意为了这群人受那么多的累。”唐晓月说，不屑一顾：“凭什么啊？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偏他们就高贵些？”
　　“只要我躺得够平、摸鱼够狠，就没有人能压榨我！”唐晓月发狠地说了这一句，然后摸摸鼻子，小声：“所以，这也就是我之所以被踢出前几家公司的原因。”
　　周围看救援没出问题，都忍不住一起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一群特警：“……”妹妹，你这属实是有点活该了啊妹妹。
　　“……咳，我的意思是，”唐晓月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随即正色，“其实，你还是可以相信我的工作能力的。”
　　“虽然12小时18篇8000字对我确实有难度；但是在那个老板搞‘优化’前，12小时12篇8000字我还是可以的，就连12小时16篇我都勉强能够一够——我现在想了下，先前崩溃，完全是那个老板太不做人了！”唐晓月情不自禁地抱怨了一句，说完自己马上一愣，看向他们：“呃，等等，这样直接在你们面前说前老板是不是有点不好？显得我人品很差的样子？”
　　特警们：“……”你才知道啊？
　　“老妹儿啊，”一个特警忍俊不禁：“我看你害有点儿幽默基因在身上的，你说你咋不去往相声方面发展捏？”
　　“嗨！我倒是想啊！这不没门路吗！”唐晓月嘻嘻笑：“又不是人人都能有机会说相声当明星。你看人家现在那些当明星的，要不就是长得好看，要不就是师出名门，有几个真正的普通人啊？再说了，就算我的牙一咬真跑去那什么*店混，当个小龙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就我这个家庭，我妈还不拎着刀直接给我结果了？”
　　“倒也是呢。”另一个个子高高、特战服露出来的皮肤有点白的特警跟着感慨：“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听说明星特别挣钱，天天想着去当明星一夜暴富；幸好我二姨妈是个老师，脑子特别清醒，直接让我爸妈给了我一顿抽，说，那明星也是我当得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
　　“就是说呢！”唐晓月感叹着：“有段时间——哦也不是，就是前段时间，我就觉得啊，人呢，有时候也确实该‘认命’。看清楚自己什么条件，再往前冲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卷就行了呗……结果。”
　　她臊眉耷眼地讪讪：“哼，没卷得过。”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噗哈哈哈哈……”一群负责救援的特警都没忍住，被她逗得直接喷了出来；就连旁边其实并不怎么理解这种生活的易星，都不由地跟着笑了出来。
　　“所以啊，虽说，我也是个外行，不晓得人家那些知名的人物，背后也未必就好过到了哪去，”唐晓月看着前方，将居民安全地接引到地面上的吴晓生的背影，声音很轻地说：“但我还是觉得，像我们这些普通的人啊……”
　　“可能，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真的，一点儿贡献，也不想为别人、为这个国家做的吧。”
　　……
　　“……但是，”特殊调查部总办公室内，良久后，副手终于重新开口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已经开始。”
　　“就算我们不公布，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时刻，都还是会不断地出现新的觉醒者、新的案件。”
　　“我当然无法笃定地说，那些犯罪分子会怎么想、又会因此而出现怎样的觉醒和异能；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少数的极端者，更多的，还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他们不应该在因为不知情，而少了防范的情况下，就一无所知地陷入那些本身就危机重重的觉醒、或者，被他人的觉醒所伤害。”
　　“是。也许，现在确实有很多人，会因为害怕、焦虑、猜疑……这些负面情绪，即使已经觉醒了异能，也不敢直接来到我们面前，上来就直说，‘想为国家效力’。”
　　“但是，比起假如不公布以后，被那些到处遏制、却怎么也遏制不住的案件，和让那些已然经历了觉醒、却没有在事先得到应有的知情度的民众来将这个局面揭开，让我们的政.府陷于被动，公信力下降，让我们国家陷入本不必要的危机……我想，还是提前公布，让我们的政府，比人民先行一步，更好一些吧？”
　　“而作为一个不能说一个国家、但至少是一个省市的‘首脑’，假如我们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如何能够取信于民、让人民对我们交付信任呢？”
　　“同样的道理，”他抬起眼，看向众人，认真而严肃：“如果作为一个人民政府，我们都不能相信我们自己的人民的话，我们还能相信谁呢？”
　　“……”
　　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一片沉默……最后，渐渐的，十几道目光都或快、或慢地，全部集中到了主位上。
　　主位上，年未满四十的白令紧紧地按压着太阳穴，嘴唇紧抿。
　　……
　　“这就是，目前我们还没能解决的大约六十几桩案件。”另一边，将U盘插.入电脑，童警官打开因体积过大而缓冲时间极长的案件文档，点开里面的图片，略让了一下座位，拍拍自己身边的长发青年的肩：“辛苦了。”
　　“……”陈禾强忍住了自己想要闪避的动作，僵硬地将眼神放到了电脑照片上，许久。
　　“……没事。”
　　长发青年才直勾勾盯着图片，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第20章 
　　【C市龙虎村26号民事案件1（A001）案情基本描述：202x年6月22晨1点，71岁村民王xx半夜忽然惊醒，起身进入自家后院自留地，利用‘天降异能’一夜催熟地里所有白菜……】
　　“异能物外形是‘水瓢’。”特殊调查部档案调取室内，陈禾看着文件下方传递过来的实时照片，在并排的童警官做出的键盘敲打声中，描述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异能力发动时与手掌部分有部分连接，推测主人应处于‘半融合’状态——清楚自己拥有异能，与异能物有一定精神交流，但除了使用基础异能外，双方无法进行更加清晰有效的对话。”
　　【C市长河区刘家巷117号民事案件2（A002）案情基本描述：202x年6月22日晨3点，54岁无职业者杜xx在街边长椅上熟睡时，身上忽然长出薄毯并且摆脱不掉……】
　　“异能物外形是‘有眼睛的黑色毯子’。异能物本身包裹着觉醒者，但两者并未处于融合状态，断定双方此刻无交流。”
　　【C市卫红区市二医院民事案件9（A009）案情基本描述：202x年6月22晨5点，41岁主治医师孟xx在进行手术时，口中突然弹射出红色圆形不明物体对病人发起攻击……】
　　“异能物外形是‘顶端挂满了红色果实的草本植物’。照片中异能未发动，异能物长在当事人喉间，断定双方此刻无交流。”
　　童警官：“‘草本植物’具体是指什么？”
　　陈禾：“……不认识。”
　　童：“……继续。”
　　【C市中心区234号青样酒吧民事案件15……】
　　……
　　一桩又一桩的案件和与之相应的案件实时照片经过两台电脑前两个人的判断和描述，又经由专门的系统网络传输到各个来源端前去。此时此刻——
　　“龙虎村26号A001案情组已收到。龙虎村26号A001案情组已收到。感谢特殊调查部的信息来源，我们将及时进行协助处理和汇报，请注意保持联络，多谢。”按掉接收器里的通话，农家小院后的干练女警扫向身后的队员，言简意赅：“民事性质不变，但需要保持警惕，开始行动。”
　　……
　　“C市长河区区域分部已收到。C市长河区区域分部已收到。谢谢你们的信息来源，之后我们将申请把此案移交给贵部。中途请不要断联，谢谢。”放下话筒，警局里面孔平凡的民警看向坐在对面，被“黑色的毯子”包裹着，本身却一脸崩溃的流浪汉，安抚：“放心，我们的特殊部门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很快就会来进行处理的。”
　　……
　　“C市卫红区区域分部已收到。C市卫红区区域分部已收到。感谢特殊调查部的信息来源，我们将及时进行协助处理和汇报，请注意保持联络，谢谢。”另一分局里，眉目深刻的中年警察按断座机的免提键，朝对面在家属陪同下，神情同样崩溃却外表无恙的女医生严肃点头：“麻烦了，请跟我们来做个登记吧。”
　　……
　　……
　　无数相似或相类的情形在C市各处警局或各个根本说不上名字的角落里发生着；很快，积压的案件便一桩跟着一桩地消减了下去……耳听并眼见着一件又一件的好消息传来，所有或接到回执电话、或真正参与了其中但先前却没能解决的特殊调查部成员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感到了自早上部门成立以来的久违的轻松。
　　“虽说还没有全部理完，”办公室里，站在负责主系统汇报的核心电脑前，副手观察着网络系统里实时变化着的数据，终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回头对旁边的白令振奋道：“但找到症结，也马上就减轻了很大一部分压力了。”
　　“嗯。”白令抱着臂，点点头，然后问：“那那些涉及到更多人的案件呢——比如‘居民楼冰雹’的事情？”
　　“这个……”副手皱起了眉；旁边的教导员见状，抚着保温杯插言：“这个，不是易星又带着新来的那两个小同志一起去参加救援了吗。”
　　“那个小吴有反重力，小唐呢，又能控水。我想嘛，就是一场变化了的水组成的冰雹而已，他们应该能解决的。”他温和地说：“况且，那个小陈之前不就说，他先那会儿在新闻上看过这个报道吗？就是那个第三层楼住户的那个问题，那个异能把自然天气局域地改变了一下。他们去参加救援前，都已经知道了，我也特意跟那边嘱咐过，而且那边负责救援的，原先也都是特警。他们不会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白令压着太阳穴，侧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这位因德高望重、经验丰富而被特请入部的老人家：“他们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把现场的即时照片传过来了？”
　　“……”教导员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掩饰性地抚了下保温杯：“这……”
　　“——队长！他们把图片传回来了！”正在这时，副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及时止住了两个人继续往下的、带着轻微对峙意味的交流。
　　白令看了眼紧握着保温杯的老人，收回了目光；头顶看不见的瑟瑟卷着叶子的三叶草的教导员抱着保温杯，脸上保持着八风不动的微笑，内心则暗自舒气：幸好这个倒霉徒弟到底还是记得点自己的教训的……
　　……
　　“好了。”阴翳的居民楼前，易星收起手机，对旁边蓄势待发的特警同事们冷静点头：“现在可以进去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易队你这么遵守流程的时候啊。”她身后的一个特警队员忍不住出言调侃：“以后怕不是都见不着马教导员跳脚的时候咯？”
　　“说什么呢？”另一名队员端着枪忍着笑，“‘程序正义很重要’！我们易队这样闻名C市的小队长，能不知道吗？”
　　确实因为今早受了处分此刻才突然谨慎起来的易星表面面无表情内心僵硬：“……”请问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吗？
　　“噗……行了！”察觉到她的僵硬，特警队长在喷出来之前，硬是憋住了笑，回头整肃道：“肃静！行动开始了——唐小妹！”
　　站在队伍末尾的女孩子笑意盈盈地站出来：“到！”
　　“你利用水异能，把往下落的冰雹暂时控制住，维持到我们进去；吴晓生，你留在外面观察情况，随时注意有没有楼内居民或者我们的成员求助，及时做出应对。明白了吗？！”
　　“是！”／“收到！”


第21章 
　　由于冰雹案是发生在C市中央区，又是归属在“自然类”异能里，因此，虽说看上去气势惊人，但包括易星在内，参与此次案件的全部特警总共也就十一个人，先前拉起封锁、现在进入封锁警戒线、进到居民楼里的动静都不是特别大。
　　不过对于民众来说，这一波就算很稳了。
　　在最后一个队员完全进入居民楼前，众人甚至都还听到楼上有居民因突停的冰雹而大呼小叫、直喊着要发*音的声音；但当最后一名队员带着好笑的心情走进居民楼后——
　　咦？
　　刺骨的寒冷兀地袭上四肢，包括特警队长在内，所有成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回头，发现可能是唐晓月见他们都已经进来了，停止了异能控制，冰雹又重新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整个楼道里阴森森的，看着很不敞亮。
　　有队员直接就试了下楼道灯的开关，发现不知道是这灯白天就不供电还是电路出了问题，不亮。
　　而且，可能是冰雹砸下的声音太大……先前热热闹闹的其他杂音忽然就消散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又仿佛，他们是一下子就被隔绝到了另一个空间一样。
　　“……”因为心理预期就是和异能打交道，所以一行经验丰富的特警神经立即绷了起来，没有对这种情况予之小视；而是集体默契地停下了脚步迅速三两组队背靠在了一起，一同看向了走在最前面的特警队长，等待指示。
　　特警队长苟日新亦是第一时间就做了个“警戒”的手势，然后端着枪，皱起眉，和队友们一道环顾四周：
　　集中着两三辆违规自行车的楼梯间杂物堆积，但巴掌大个地方，一眼扫去，没什么异常；身后无遮挡、只比他们平均身高高半个头的居民楼大门同样如此；那么就只剩下头顶的楼梯与楼道……
　　众人仰起头，发现没有出现有人在窥视的情况，还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们发现了另外的，更叫人悚然的情况——
　　“这个楼梯……”
　　在长达一分钟的观察后，有队员望着头顶，那来回折叠的楼道与楼梯，忍不住将自己的迷惑小声地、茫然地说了出来：
　　“我怎么看着，感觉好像，没有（尽）头的啊……？”
　　……
　　同一时间，C市特殊调查部。
　　“C市大蚬子街庞家村29号院民事案件58……”
　　档案室里，眼珠里照出的图片反馈到大脑中枢神经时已显得有些模糊，陈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旁边在他桌上放下一杯水，伸手的童警官对他道：“眼睛累了？歇一下吧？”
　　陈禾接过水，也没矫情：“谢谢。”
　　“喏——再分你两个包子，”童警官递给他两个包子，“我才想起来，你中午好像也没吃饭？不好意思啊，这个任务急，是我们没考虑周到。”
　　“没事。”客套敏感星人陈禾对着这套问候浑身不自在，尤其还是一直处于被对方背后的独眼绿蛇直剌剌观察的情况下；接了包子，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便随口找了个话题，问：“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你问哪方面？”童蒙嚼着包子，坐下来，咕咽着说：“只涉及民事的那些呢，经你一看啊，做个登记，然后填些表格，也就差不离算是都解决了，后续还有问题，就让他们自己再报警，随时找警察；但是涉及刑事的呢——就是伤到人、或者对其他人造成很大影响的那些，那肯定就不是只需要经过我们这一环，就能搞定的事儿。少说啊，也弄整个六七八九个小时吧。”
　　“……要这么长？”小老百姓陈禾有些吃惊。
　　“那可不是呢？你说调动部门、解决问题，本身就是个说不准时间的东西；再加上后续要做笔录、判案情、登记、然后有些还要走程序做起诉、量刑……有的磨呢。”他喝了一口水，把喉咙口里的包子咽下去，道：“而且就这，都还是我们部门需要在里面插手调和，精简了流程的情况下才能出得来的效率。”
　　“那既然走流程这么麻烦……”陈禾没明白，迟疑着问：“为什么不能特殊事件，特殊对待呢？”
　　“噗。”然而童警官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笑了，看他：“老弟？在你的眼里，你是觉得，这‘觉醒’事件本身，已经不够特殊了是吗？还在‘特殊’里面找‘特殊’？”
　　确实只经过了几个小时，就已然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眼前世界已当做常态的陈禾和与他状态一样的真实之眼：“……”哦，是哦，好像“觉醒”还不是一个大众概念来的？
　　童警官笑了笑，咬了口包子，道：“说实话，我们也觉得，流程这个东西吧，有时候确实挺烦的。但是呢，我不知道你们体制外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程序正义才是真的正义。’”
　　“你看着这些流程烦，但你细想吧，它既然规定了存在，就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就像这个笔录、这个我们现在出警全部要用的执法记录仪，其实，它们在执法体系最早建立起来的时候，那还真不一定有；但现在为什么我们又要求执法的时候必须用呢？因为不管你是作为执法者还是被执法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是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按没按要求、或者行为举动是不是正确、没有出格的。现在都是网络时代了，信息很繁杂，大家不可能再像以前古代那样，光凭一张嘴就相信一个人，并且这本身也是不可信的：谁能说一个长得一脸正气的人，说着几句正义的话，那他这个人就是真的正义啊？谁能说得准啊？这都是不确定的事儿。”
　　“所以啊，就像你们普通公民一样，我们在执法的时候，遇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第一要务都是先用执法记录仪保存证据，以待后面的事件发展；而不是光凭着一身鲁莽，上去就是干——那样的话，我们警察本身都不够和人打官司的。”
　　“或者又再说回你比较熟悉的，像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个任务。”童警官放下水，指指电脑，笑：“你先前是不是很疑惑，有些案子里，为什么会出现不止一个时期的现场照片？”
　　“……啊。”陈禾承认了自己之前对此确实存在的不解。
　　“这是因为，我们部门有规定是，‘每组警察在正式行动前，都必须对当时当刻的现场做出报备，而非仅仅仰赖于早期的经验。’这个规定，一么还是为了保留证据；二么，也是为了保护警察的人身安全。”
　　“在我们多年积累的办案经验中，事实告诉我们，警情总是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出现变化的。”童警官拧上杯盖，点击桌面，肩上的绿蛇竖起独瞳：“无论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只要它里面含有嫌疑人、当事人、围观群众这些人物、和事件发生，所依赖的客观地点，那么，它就是动态的、随时可变的。而一旦这些变化出现了任意一个危险因素，第一个直面这种危险的，往往就是我们警察本身。”
　　“……”陈禾抿紧了嘴，看向骤然发出声响的系统页面顶端，飞件打头的名称——
　　［滴滴。【C市中央区清河街86号1栋302室案.最新现场照片.202x.6.22.12：43.jpg】已传输，收到请回答］


第22章 
　　……C市中央区清河街，有点眼熟？
　　看到这封文件的第一眼，陈禾的眼皮就跳了下，过度使用的大脑一时没想起来这是哪里；直到同样也听到了声音的童警官扒过来，诧异：“诶？这不是易星他们刚跟去处理的那件案子吗？怎么现在才把照片发过来啊？”
　　易星……啊！是“冰雹案”！骤然想起了自己此前好像还跟三个人说了早上看过这个的相关新闻的，陈禾跟他解释：“这个……是他们走之前，问过我的；我也看了这个新闻，就是三楼的一个住户相关，没有别的什么的。”
　　“那也只代表之前，不代表现在啊……这清河街多近，就跟咱们隔了两三千米，这么久才发。”童警官嘀咕了两句，然后看了一眼他，又直接道：“算了，点开看看吧——他们没规矩，咱们也总得过一遍流程。”
　　“……嗯。”听出他推锅的好意，陈禾也没反驳，而是顺从地点开了图片……下一秒，便皱起了眉。
　　“您确定，”琥珀色眼瞳扫视着阴翳天空下，密不透风的居民楼，“这是他们正式行动前、已经对现场做出了一定清理的照片吗？”
　　“那当然啊！”童警官将头凑来，眼睛映着只是因处在冰雹间，而显得阴雨潮湿了一些的朴素小楼，笃定开口：“没有正式行动前，他们也不会想起拍照片这种可有可无的流程啊……”
　　“那，”琥珀中间带黑的眼瞳转向他，金色的细线将视觉连接，脖颈下若隐若现着领结的长发青年指着那满布在居民楼上密密麻麻、均匀厚重的“白霜”，问出的话与后者被链接了视觉后的惊骇话语同声：“这会是什么？”／“这是什么？！”
　　*
　　“这个楼梯，我怎么看着，感觉好像，没有（尽）头的啊……？”
　　队员的话音刚落，特警队长严厉的指令立即紧随其后：“全体低头！不要往头上看！”——然而饶是如此，他的话依旧慢了一拍：眨眼之间，那个说话的士兵便活生生地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包括其周围另外两个和他看得一样入神的队友。
　　“！”几个队友连忙就要从他们消失的那个位置想将人捞回来：但一伸手，全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捞着。
　　与此同时，渐渐的，还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其中一个消失的士兵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其实，没这么早到，也好……咱们今天早上五点就起了床，到现在还一下都没歇过。哈欠……还真是有点累呢。不如，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也不错，不是吗……？”
　　“……”特警队长下意识地皱眉想要呵止，同时剩下的特警也立马自觉地给耳朵加上了耳塞——可那声音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完全就是响在大脑里。
　　“是啊。”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附和着，语调带着与平常的严明纪律完全不同的松散：“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大中午的，午饭都没吃呢，谁想上班啊。”
　　“可不是呢……”
　　“对哈……”
　　“就是……”
　　楼道里的附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是谁起的头，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接话。只是等大家意识到时，周围到处都变成了这样的声音。特警队长端着枪想要对准来源，却始终无法找到源头；更雪上加霜的是，还真有几名队员在听到这些话后，忍不住恍惚一下——跟着下一瞬，人就“没”了。
　　眨眼之间，整个一楼楼道的十几个人就变成了只剩两三个人在场；其中还包括了非特警成员的易星。
　　“……”特警队长与唯一和自己背靠着背的易星在白雾缭绕的寒冷楼道里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现在的情况，”僵持良久，在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落单的队员也“消失”之后，思及自己的队长职责，特警队长苟队长还是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你怎么看？”
　　易星看了一眼周围现在满布的白雾，默默回看他：“……”
　　“……那咱俩现在应该是，”苟队长斟酌着，“整个队伍唯二还留在现场的人了？”
　　“说不好。”易星终于出了声，没有直接认同他的说法，但也承认了其可能性，接着又道：“反正，我觉得，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苟队长极快速地扫了眼那完全脱离了科学范畴的楼梯，提出：“向上走？”
　　“……不如先试着联络一下外界。”易星给出不同意见，示意了一下两个人分别别在腰间的通讯器——虽说没什么特殊异能加成，但好歹在参加工作之前都是经过高强度测试的。在一般情况下，即使是在两千米深处的地底，这种通讯器都是能传递出信号的。
　　不知是不是受到周围诡异环境的影响，经她这一提醒，苟队长也才想起来自家携带的通讯器的特殊之处；于是立马掏出黑砖头样的通讯器试了下，然后。
　　“不行。”他把通讯器面朝易星，摇头，“没信号。试下你的。”
　　“……”襟前红花努力伸展的易星看着他举在自己面前漆黑一片的黑砖头，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依他的言，也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接着发现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上次使用了这个通讯器，居然没把上面沾的油点子擦干净，感官上瞬间生出了一股恼怒，想要将其擦去；然而——
　　浓重的土黄色光晕自舒展的红花花瓣尖散发出来，照亮了先前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雾气。在两个同样拿着根本就没亮起来过的砖头机的专业警察背对着背、眼对着眼地发现自己就站在一圈倒得横七竖八的队友的致命尴尬中，“白雾”露出真容：
　　一粒粒地满布在每一阶楼梯的冰霜，显现了獠牙。
　　*
　　“这清河街离我们这儿不远，只需要走几步路就到了；而且真出事了，他们外面放哨的肯定比我们更急，早打电话来了。”更衣室里，童警官指点陈禾把扣错的搭扣，“也不需要那么急。”
　　陈禾把搭扣正好，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旁边的帘子被猛地一掀，一个警员焦急的脸和光一起探了进来：“童队！快！咱们动作得快点了！清河街那边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情况一下变紧急了！”
　　“……”对上室内唯一一个志愿者默默看过来的视线，童蒙抽了下嘴角，直接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狠骂：“我这张破嘴！”
　　陈禾：“……”
　　“全体都有！速度加快！”对面的警察蓦地敛容，肃然起来看向更衣室里的所有人：“我们的战友在等着我们！”
　　“是！”


第23章 
　　十分钟后，童警官带着陈禾他们赶到了现场，询问迎上来的两个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里面不太清楚。”吴晓生向童警官递来已经黑下去的通讯器，呼着白气，答：“五分钟前结束了通话，之后他们说，因为其他队友暂时都喊不醒，准备上楼去察看一下——结果，外面就变成这样了。”
　　他跺一跺脚，带着唐晓月一起扭头看向伫立在冰雹之后，冰霜已然可见、甚至有着明显向外蔓延趋势的居民楼，打着抖，眼往上看三楼一扇和其他窗户一样、被完全冰封了的开口，皱着脸：“不瞒您说，我现在都觉得，这简直不像是一个普通上班族能搞出来的异能了……会不会那房间里的不是原住户，而是其他人啊？”
　　“怎么说？”童警官接过通讯器，指挥其他警员重新将警戒线拉严，驱散四面不知什么时候又聚过来了的围观群众，请唐晓月发动异能遏制住冰雹，让其中一队警员进入楼底开始搭铁梯，问他。
　　吴晓生道：“行动之前，我们和苟队长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看了那个三楼住户的履历的——这个住户是一个名叫郭志鹏的单身男人，今年28岁，老家在农村，职业就是一个正常的上班族。我们做过调查，确实，从家庭条件来看，他的原生家庭是不太好，婚姻状况也是单身；但他的身份却是附近一家大型奢侈品连锁店的销冠，和同事相处也很和睦，向来是个‘领头羊’，是个典型的‘卷王’，前一天他同事说他心情还很好，根本没有什么异常；而且直到行动开始，他家和公司都没出什么大事，也没听说和周围人有什么纠纷之类的，看起来很正常。怎么就能突然情绪崩溃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冰雹不算，封上霜了呢？”
　　“并且，你说他封楼就封楼吧，他居然连自己的窗户都封；再加上，这异能竟然还包括催眠，范围也太广了。”吴晓生回看了眼三楼，紧皱眉头，低声：“我个人怀疑，里面可能发生了什么凶杀案，凶手是想毁尸灭迹来的。”
　　“……？”
　　“您想啊，”见他愿意听自己说，吴晓生立即指了下即便被霜雪覆盖、亦掩饰不住残破的老楼，瞄了瞄那些被驱走的老弱背影：“我们事先调查过，这个清河街86号小区，是我们C市中央区人员构成最复杂的一个小区之一——第一，因为城市规划问题，虽然是坐落在中央区，但是这整条街都没有规模特别大的公司，很生活化，老人特别多；第二，因为生活化，它的交通也就特别发达，也是能吸引到像郭志鹏这样有能力的白领愿意租到这儿的原因。可同样的，他觉得这里方便，其他职业的人也一样会觉得这里方便。我们之前看数据的时候，这栋楼里的无业游民可不算少。”
　　“虽说没有明显的摩擦，但这楼上楼下的，一个是每天都一副精英打扮的大公司销冠；另一个是邋里邋遢游手好闲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混子……”吴晓生推下眼镜，做出合理推测：“这不发生矛盾，是很难的吧？”
　　“……”站在童警官背后的陈禾整理雨衣袖子的动作只顿了顿，便就又在他人听不见的西装娃娃的叉腰大骂声中，眼皮也没抬一下地继续了下去。
　　但指挥好几个警员把铁梯架稳，总算腾过手来的童警官很快推翻了这种假设：“这不太可能。”
　　“这儿离我们局和派出所就两三步路，就是文盲每天也能看见我们穿警服的天天在旁边进进出出。”童警官直白问他：“你是犯罪分子你愿意在这儿安家吗？”
　　“……”吴晓生哑口无言。
　　“还有什么其他的猜想吗？”童警官又问他，“还有易星的异能，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尝试了，说可能是‘清醒头脑、帮助冷静’这一种控制情绪类的。”吴晓生这回先回答了后面的问题，然后才摇头：“那如果不是凶杀的话……我就有点想不出来了。”
　　“其实我觉得，”同样趁着铁梯架稳的空隙，一直旁听，顶着半边鱼鳞面颊、扭曲着表情的唐晓月凑过来，涕泗交加地提出意见：“也有可能，他就是像我早上那样——虽然只是一个念头，但是后面‘融合’了，就控制不住了，不是自己本来想的……”
　　［——在“融合状态”下，觉醒者会明显受到来自异能物包括在物理、情绪、情感上的多方面影响，容易出现暴躁、易怒、绝望……多种负面情绪，且伴随强烈食欲，状态极不稳定。严重时，甚至会影响到觉醒者本身的理智和精神，做出违背觉醒者融合前本性或本意的攻击举动。］
　　经她（主要是表情）的提醒，在场的人才都蓦地记起自己或真正经历、或说出、或听到的还不熟悉的那一条发现；童警官更是直接转过头，看向了正在专心跟雨衣作斗争的陈禾：“你看呢？”
　　和他一起才来到现场不久的陈禾：“……”我看什么看？我一个高中毕业能比你们专业的还牛比？
　　【不要妄自菲薄嘛。】被先前童警官的果断否决态度所取悦，已经平静下来的西装娃娃拍拍他的肩，安慰他：【毕竟又是一笔2000块钱的入账，我们还是应该尽量显得有用一点比较好。】
　　【……】
　　言之有理。陈禾的态度立马端正起来，想了下，道：“我也觉得有可能。”
　　他看着唐晓月控制不住的表情，回想起自己在十分钟前也才为了用视觉联结经历过的一番痛苦，说：“那罪根本就不是人受的。”
　　但他又突然忍不住皱了下眉：“就是……”
　　“‘就是’什么？”童警官问他。
　　“……没什么。”没能捉住自己脑中刚才那一瞬间，猛一下子就闪了一遍的画面，陈禾眉心跳了跳，最终还是摇了头，重复了一遍：“没什么。”
　　“……”童警官动了一下眉毛，多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坚持追问；而是问起了旁边一个一直在拨号的警员：“还是打不通吗？”
　　“对。”警员抬起头，将十几个未接电话的页面展现给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被冰封到了边边角角的大楼：“这种情况，也很难打通吧？——何况老苟他们之前肯定也试了，没用。估计这个当事人就是你们说的那种情况，被‘融合’的那些杂乱情绪给冲击到了，神志不清。”
　　“那他父母……”
　　“他父母我们先前联系过。”吴晓生插话：“但两老年纪很大了，又都是住在农村，离C市至少有两三天的车程，赶不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含糊了一下，就没再打扰他们。”
　　“嗯。”打电话的警员跟着点头，表示是这么个情况。
　　“那也就是说，这大致就是和其他案子一样的常规觉醒事件，还是以觉醒者的情绪为先；只是可能是出现了‘完全融合’，使得这位觉醒者的异能要繁杂了一些。”童警官看向已经架好的铁梯，和楼檐底下拿着工具蓄势待发的几名警员，下了决定，一边点开通讯器一边向冰雹内道：“我们现在联系易星他们，看他们现在在楼内是什么情况，易星的异能又能不能利用起来；外面的兄弟们准备好爬梯破冰，随时注意安全，配合好里面同事的工作，务必做到人员零伤亡！”
　　“是！”
　　……
　　“……是，是情绪类，就是和‘冷静’有关；现在正打算破门，有机会会直接制服，使用异能帮助镇定，看有没有用。”
　　而稍后接到通讯，在居民楼里努力了整整五六分钟，终于从满地打滑的一楼，站在了凝结着重重冰霜、连门把手都已经被结实冻上的302防盗门前的易星和苟队长打着寒噤，上下牙齿打着磕巴，尽量精简地确认了自己这边的情况；跟着，又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门上已经被他们共同凿出的一个小窟窿，僵冷的脸上一同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就是，门里面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
　　“里面好像，在吵架？”


第24章 
　　——［里面好像，在吵架？］
　　听到通讯器里传来的话，童警官与陈禾等人均是一愣，下意识想：难道还真给吴晓生说中了？真是凶杀、哦不，有争执的案件？
　　“吵什么呢？”只有边上的唐晓月为了转移自己对痛苦情绪的注意力，几乎是在遵从着本能问。
　　［好像是，］通讯器那边的易星和苟队长大概在努力地凑近那个不大的冰洞，声音模模糊糊：［什么‘起床’……‘不起床’……‘起床’……‘休息’……什么的。］
　　［这洞太小了，听不太清。反正挺激烈的——你们从外面凿冰的声音能不能小点？］
　　外面爬在铁梯子上，拼命想把窗口多凿开一点好救人的警员队友们：“……”都怪我们太卖力咯？
　　［哎不是！］易星他们也发现了这句话的歧义，忙修正自己的话道：［就是不知道你们外面正在凿的能不能也听到或者听出来，吵架的，似乎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一个人？
　　连“起床”和“不起床”这种奇葩的争议话题都还没来得笑，众人便又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面面相觑。然后童警官迟疑着回头，问陈禾和唐晓月：“你们‘融合’的时候，也这样？”
　　“呃，”唐晓月“噗哩”了一声：“不会吧？我的异能物……”
　　她看了眼包裹着自己的黑鱼，迷茫：“好像，不会说人话诶。”
　　“……”压力给到陈禾身上，长发青年看了眼肩上一下乖乖巧巧的西装娃娃，沉默了一下，道：“我的异能物倒是会说话也会和我吵架。”
　　“但它没有跟我用过同一个声音。”
　　“没有用过、但不代表不能用……吧？”童警官皱着眉头，看了眼脸上鱼鳞直冒的唐晓月，正准备给易星他们下达新的指示，通讯器里却突然传来放大了一倍的话音：
　　［完了！他们在里面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我们得赶紧进去！童队你们也快点！］
　　“！”
　　童警官和陈禾他们一震，就听到不远的居民楼上忽然传来“轰”的一道声音——
　　……
　　“砰——！”
　　结满了白霜的防盗门被重重地轰倒在地，将同样地板上同样板结的霜块砸出碎冰；终于忍不住出动了重武器的易星与苟队长扫视了一周不足十平米的小客厅，对视了一眼，便持着枪，一同走进了小房子里敞着门的那间唯一的卧室……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幅此生都不会忘怀的场景：
　　与唐晓月被黑鱼附身、和陈禾‘融合状态’下，还保持着基础人形的模样不同，他们眼前的这个躺在床上的这坨——对，是“坨”，甚至不能用“个”——这坨东西，至少在外表上来说，已经完全不能、也不应当被算进“人”的范畴里了：乳白色的胶质状黏揉在一起，冒着寒气的扁平躯体仿佛包裹着什么，在一鼓一鼓地动，与床板接合得严丝合缝；白色躯体上方，有一双眼睛和一张嘴，五官的位置隐约还能看出“人类”的轮廓，可若硬要说那是个“人”，就根本是强人所难了。
　　与此同时，这张嘴还在不停地发出语意似两人、但语声为一人的“骂战”：
　　“起床！”
　　“不起！”
　　“就要起床！”
　　“就不起！”
　　“要上班！”
　　“不上！休息！想上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
　　胶体和人一点儿都不像，但一张嘴巴里互相争吵的内容却再日常、甚至搞笑不过。这诡异又好笑的一幕让易星和苟队长都差点没绷住，又想吐又想笑；但下一秒，那胶体上看过来的眼睛和周围陡然深重的寒意一下子又把他们拉回了现实——对了，他们是来解决这个局面的，不是来做其他事情的。
　　‘融合后的觉醒者意志不稳定，其实最主要还是情绪问题。’
　　想起童警官他们之前探讨出的这个结论，这次没再带麻醉用品、但身具了异能的易星和苟队长互看了一眼，又都看了眼那一直在发出凿音、但到现在都还没什么进展的窗口，直接展开了行动：迅速摆脱掉想要袭上身体的白霜，两人一个飞扑压制住想要挣扎的胶体、一个飞速启用异能‘冷静’冷却下胶体的情绪……两人的合作前所未有的默契，也确实取得了成功！
　　眼看着胶体在土黄色光晕的作用下，逐渐半闭了眼睛，“起床”和“不起”等自相矛盾的话语也减为了“不起”“休息”，两个警员的眼睛里都放出了光；但就在下一秒——
　　深寒的温度不升反降，两双人眼映出那张总算如他们所愿地闭上了、却又弯出了诡异弧度的嘴巴，和那双胶体上唯一的黑色，让两人的笑意在通讯器“滴滴”的叫声中僵在了半途：
　　……是，哪里，出了问题？
　　……
　　“啊！我想起来了！”
　　半分钟前，被问完话、又被楼上巨大的动静惊到，屏了一会儿呼吸的陈禾忽然惊恍出声，引来了身边所有人的注意。
　　“想起什么了？”童警官问。
　　“您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档案室，看到的第二个案子吗？”由于是非常紧急的信息，陈禾也顾不上社恐了，直接对他道：“就是那个，‘流浪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有了张毯子，但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个。”
　　“……是长河区刘家巷那个？”记性良好的童警官很快从记忆里翻找出了相关的记录，问他：“记得。怎么了？”
　　“在那个案子里，那个流浪汉没有和自己的异能物‘融合’，但是他的异能物照样影响到了现实！”陈禾语速极快地道：“这说明，异能物使用能力，并不一定就是会以觉醒者的个人意志为中心的！”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的确有过这种情况。”
　　“如果觉醒者本身没有任何作案动机、更不可能伤害自己的话；异能物在前者方面却未必。”
　　“假如是这种情况的话，”陈禾脑中闪过流浪汉那张脸上崩溃的表情和对方身上始终不能融入的“毯子”，急声：“如果真的控制了觉醒者的情绪，可能会适得其反，让异能物为所欲为也不一定！”
　　“！！！”


第25章 
　　“假如是觉醒者没有主动控制异能的念头，异能物却因为某种目的有，而中间又过了某个点的话，如果真的控制了觉醒者的情绪，可能会适得其反，让异能物为所欲为也不一定！”
　　“！！！”
　　陈禾的话让在场的人俱是震惊，随即童警官立即反应过来，马上就要重新拨通易星他们那边的通讯——然而加密号拨出去，收回的提示却从之前的流畅无比一下变成了“无人接听”。
　　“……！”虽然这并不算完全验证了陈禾的说法，但是也直接印核了大家的危险预警，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沉了下去；童警官更是立马看向了凿冰小分队观察他们的进度：发现都凿了两三分钟了，居然毫无进度！
　　“童队，”负责凿冰的小分队队长恰好也终于确认了情况不对，带着愁的疑惑声音从联络器传过来：“这霜是我们一边在凿，它一边在长啊……而且现在越长越快了，这怎么搞？”
　　“……”童警官握紧了通讯器，正拧着眉，下意识扫向周边拉警戒线的前消防队队员……
　　而一直旁观的陈禾却愣了愣，第一个把眼神投向了前侧方、吴晓生注意到后，亦是想到关键，跟着看向了自己身旁——同样陪着干着急、却猛一下又被两双眼睛盯住的还在涕泗横流的唐晓月：“……”
　　最后加上再因对气氛敏感而抬头的童警官的目光，“……”
　　“……我，噗哩，”六道甚至更多的视线从周围汇聚过来，半边脸上已经全是鱼鳞的唐晓月哽咽着吐出一个泡泡，僵硬地看了眼凝满整栋大楼的厚重寒霜，回头，小心翼翼：“那我、我试试？”
　　“……只用那一扇窗户就好了！”仍习惯于借助正常力量的童警官终于回过神来，诚恳地请求她：“拜托了！”
　　“我、我尽量……”唐晓月压力很大，看向了那一扇窗户上转瞬间就明显又比其他玻璃外厚实了太多的严霜，硬着头皮，伸展开了黑色的翅膀：
　　无羽的翅膀扇动着，无形的黑色水雾范围立即延伸，卷起了除不断下降的冰雹之外，那一粒粒攀缘在普通玻璃窗上的六棱冰花……在唐晓月脸上的鱼鳞显见得越来越多、几乎蔓延到耳根时，那扇被深埋在冰霜下的窗户与窗框处，终于在“覆盖”——“被卷起”——“加厚覆盖”——“重重卷起”……的这种反复对抗里，被撬动了一丝缝隙……然而还没等童警官他们露出喜色——
　　“滋啦滋啦滋啦……！”下一秒，被激怒了的冰霜重重地关上了窗，并且用冰直接把墙体与窗户天衣无缝地焊了起来、还挑衅地发出了极其刺耳的霜冻声！
　　包括先前作为对抗主力的唐晓月在内，眼看着现在要不是铁梯还能指路，干脆连窗户位置都分辨不出来了的众人均：“……”这异能者、啊不，异能物，脾气还挺大。
　　“……”唐晓月精疲力尽地收了那丝一点儿好处没占到、还倒赔了不少气力的异能，流着眼泪，垮下肩膀看回众人：“我好像不太行。”
　　“……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童警官从已与整栋楼浑然一体的窗户位置收回目光，安慰了她一句，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焦躁：毕竟全封闭快五六分钟过去了，按照常理来说，再这样最多几分钟，连同易星他们在内，居民楼内身处在这种极温和无氧环境下的居民和他们的队友恐怕就要顶不住了……
　　这样想着，他反而逐渐沉静下来，表面冷静地对那些早也准备了常规器材、正一齐对上他目光的前消防部同事点点头：“准备开始行动……”从外部直接进行灼烧的话，会不会对老式居民楼的建材结构造成破坏且不提；即便是单论时长——
　　不论是接到命令的人、还是发出命令的人、甚至是旁观者，这一刻，都沉下了一颗心……
　　【……我确实没有办法透视。】看着前方有序地扛起武器却又步履沉重的消防队伍，西装娃娃再次回答了长发青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断提出的问题，摇了摇头：【我只是真实之眼，而不是全知。你知道的，我甚至连透银行密码都做不到。】
　　【那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陈禾同样看着前面的那些身影，喃喃：【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们不是还有技能吗？你不是还能通过金线变强升技能吗？我们的技能……等等。】
　　“‘金线’？”他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瞳中现出黑色，领结从领口浮现，拿起手掌中，自身周随意抽取出的一根金线：“金、线……？”
　　——［另外，“力量金线”附有一定攻击性，可以通过抽取、吸收对手异能物内部相应类型的力量因子而获得相关能量，压制对手。］
　　“……”他一边注视着在自己手中，完全“柔软无害”的金线，一边眼球疯狂跳动着，偏偏脑海中向来聒噪的声音偏偏也难得地和他一同沉默了；而无所不在的饥饿感也仿佛完全通晓了他／它的念头，极度适时地悉数涌了上来，浸入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于是。
　　在觉醒者和异能物双双有意识放松了“节制”的情况下，“他”抬起头，看着那些再度疯狂涌入到眼前、耳畔的混乱呓语与无尽标识，准确分辨出了那隐藏、不，分明就是大喇喇穿梭在那雪亮白霜上的浓厚“食物”气息；在充满了黑暗与摧毁的暴虐情绪中，“他”无视了眼前的其他一切事物，只紧盯住了那“食物”中央，最微弱的那一道心音——
　　“呵。”长发下的琥珀黑色眼珠转动，“他”手抓一把无目的的、游离的金线，咧开了嘴，舌尖舔下嘴角，发出了一声轻笑，“好饿……”
　　又用鼻子深吸了下，笑得更深：
　　“好香。”
　　……
　　“滋啦滋啦滋啦……”
　　硬是用强大的异能挡住了那同样暴脾气的黑雾攻击，将那些烦人的声音都隔绝在了冰霜之外，黏连在床板上的乳白胶体总算发出了完全异于人类的，泛着得意的独特笑声——之所以判定为“笑声”，是因为靠着易星的异能，此刻还勉强没被冻住、但却也不能再对这诡异胶体做出更多压制行为的易星和苟队长两人，从对方弯成了一条线的嘴巴弧度上看出来的。
　　而“得意”呢，则是从对方绝对应当被归属于“反派”的行径中提取出来的。因缺氧程度进一步加深而动作越发僵硬的易星与苟队长对上那双邪肆的黑色眼睛，内心既有异能赋予的极端冷静，又有抑制不住的冲天怒气。
　　然而他们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似乎触到了这可恶胶体的什么点，又或者是在解决了外患之后的闲情；对方转动着眼珠，将恶意的目光投注到了易星散发着土黄光晕的襟前：
　　在现场两个警察怒到极致的眼神中，那弹腻的胶体汇合了周围的冰霜，粘成了一条临时的触手，眼看着就要碰上那朵连花瓣尖都炸开的人类不可见的红花——
　　“扑簌、扑簌、扑簌……”
　　极其细小琐碎的声音传进易星和苟队长僵冷的耳道里，在触手猛然停下的动作里，两个人挣扎着，脑袋极力扭转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幅度，就见刚才那被完全封闭了的、与墙嵌成了一体的冰霜被一条很细、很细的金线从一个细缝处，很耐心地一点、一点地“融化”掉了……
　　而在胶体察觉到后恼怒并立刻就要挥舞触手对其进行驱赶和冰封的预备动作中，细长而没有实际形体的金线快速而狡猾地绕过了它的攻击，直奔了它的那双眼睛——
　　与此同时，同样不知什么时候被链上了两条金线的易星和苟队长就与那个胶体下陷入安静的精神一起看见：
　　“起，床，啦！”长发的青年在楼底下用手圈成喇叭，琥珀黑的眼睛望着上方，轻声却有力地喊出了一句令所有“打工人”、“卷王”、“奋斗逼”都会忍不住为之脊背骤凉的话：“再不起床，你年终奖就要没啦！”
　　……然后，易星和苟队长便惊讶、甚至惊恐地看到，先前那被他们用异能好不容易才平稳下去的胶体本身，迅速地重新蠕动了起来；在那上方的胶体气愤、仇恨又破碎的表情变化中，下方竟是依稀出现了一张人脸的轮廓！而那张轮廓里，最先全部显现的嘴巴里发出的就是几道嘶哑而断续的呐喊：
　　“我……要……起……床！”
　　即使被胶体本身和它身上的淡白色光芒拼命阻拦着，那张人脸与其躯体依旧在奋力地向上突破……
　　“放……我……起……床！”
　　在可以“融化”冰霜的金线帮助下，人脸连带着躯体与四肢，使劲地折腾，让自己的轮廓从胶体下方一点点凸现……
　　“我……要……去……上……班！”
　　终于，通过源源不断缠绕上来的金线和自身不懈的共同努力，那浮凸人体的一只手的手指终于抓破了一点胶体的“皮”，突破了胶体的全封闭式封锁：
　　“我……要……年……终……奖！！！”
　　“——我、恨、奋、斗、逼！！！”
　　伴随着觉醒者联手外界力量对自己的全面反击，已然被两股力量绞斗得支离破碎的胶体异能物发出了一声愤怒不亚于自家觉醒者的尖叫声。
　　随即在易星和苟队长震撼的目光中：“砰！”的一声，整个房间甚至整栋大楼的冰霜与冰雹齐碎！那先前耀武扬威的胶体也被从床上怒坐起来的身影撕毁得四分五裂，烟消云散！


第26章 
　　“哗啦啦——”
　　只听完那没头没脑的一句“年终奖快要没了”将将结束，几息时间之内，尺厚的冰霜和上方一直阴聚不散的云层便从内部急剧颤动了起来……跟着，在前一秒还不明所以的众人的惊呼声中，被明明是在视野中突然出现、却又在直觉上存在已久的无数“金色细线”趁机全部搅裂、瓦解：白色的霜或转化为水、或是直接蒸腾，刹那间，便从顶空中轰然而下，直变瓢泼暴雨！
　　而受助拨开阴云的艳阳从雨间洒下光来，就是一场天然的太阳雨！
　　“……”在如豆的雨点中，刚刚还在准备开始作战的众人怔怔地看着眼前仅从瞬息就由霜冻数尺变为依稀只是寻常阴湿的居民楼，心中震颤。
　　与此同时，那几乎是爬满了墙壁的简直快要实体化了的“金线”在霜化为水后，还在向前延伸，在向着唐晓月用黑雾抗着的那一部分冰雹延伸；所有人都以为，它们是想要“除恶务尽”，要连那雾里的冰雹也一同“融化”，只有——
　　【……陈禾、陈禾！】带着厉色的声音在不断回响且加大音量的情况下，“他”嘴角挂着的笑意骤然僵住，瞳孔中的琥珀色部分重重跳动了一下后……陈禾沉浸在“饱腹”中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总算在金线真正触碰上那条愤怒惊恐的黑鱼之前、与其包裹着的唐晓月在涕泗横流下、惊疑不定的眼神的那一秒，及时刹住了金线“无可抵挡”的侵袭势头，硬生生将其停在了黑鱼轮廓的一毫米之外！
　　“……？”连带着唐晓月本人在内，围观群众均是因此而愣了一秒，随即齐齐回头，看向那金线的源头——那个只在说完一句话后，就看似干站着、实际操纵了一切的长发青年。
　　“……”陈禾手握着金线，以为他们是要兴师问罪，努力调试着自己的表情，“呃……”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自己刚刚那一看就极富攻击性的行为。
　　然而——
　　“卧槽，牛逼啊……”不知谁第一个用夹着轻微崇拜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紧接着，一群穿着特殊作战服的人，纷纷或小心翼翼、或暗藏激动、或目露惊叹地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地注视着他，开始脱口了差不多的话：
　　“酷……”
　　“艹太牛了，这就是异能吗……”
　　“太强了我天……”
　　“……”
　　“大、大佬！”其中一个有点二的、还端着消防枪的特殊调查部成员甚至直愣愣地盯着他问了句：“你这一手是故意这样来搞压轴的吗？”
　　“……”我算哪门子的大佬？陈禾都懵了，没想到他们的关注点居然不在自己先前的“金线不友好延伸”上，大脑宕机之下，一点儿没加思索地答：“不是啊……是我之前没想到，我异能还能这样用。”
　　“……那、那你一想到，”队员倒抽了口气，侧了下身，让出除了表面还在滴水、看起来差不多已经恢复如常的居民楼门，对着他瞪大眼，结结巴巴：“就、就两分钟没到就，就把这件事解决了？”
　　“不是……”陈禾想解释这是因为里面的那个异能物外强中干、并没有和觉醒者融合，所以才被自己捡了便宜；但没人听他的——所有人在听到他不是刻意隐藏实力、而是自然发挥，但真的消弭了危机之后，都陷入了狂欢。
　　“沃日真的厉害！”“好强！”“这兄弟……！”一群全副武装、拥有着正式编的警察语无伦次着，头盔下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瞅着他闪闪发亮：看上去，要不是还有着“必须保持队形”和“身上还肩负着任务”的约束和责任在，他们简直想要冲上来拥抱他了！
　　——因为这是确确实实的几十条人命！而且里面还包括他们的队友和兄弟姐妹！
　　“肃静！都给我安静！做好本职工作！”关键时刻，还是离陈禾最近也同样最先激动的童警官先回过了神来，控制住了队伍的情绪。
　　接着，他本人如鹰的双眼与肩上的不可见翠蛇独眼齐力一扫，下了指令，让众多警察的注意力从不知所措的陈禾身上收了回来：“检查设备，注意安全，立即入楼进行搜索救援！”
　　“是！”众人也终于回过神，稍稍冷静了下来，在洪亮的听令声响毕后，训练有素地脚步声立即响起——其他细节都无关紧要，救援行动才是真正刻不容缓的正事！
　　眼见着一大堆人都把目光移开去忙着救人了，刚被数十道视线集中“攻击”的陈禾才总算松了一大口气：即使的确曾经以驻唱歌手为生，但这么多这么有力量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一起，他还真的是……压力挺大的。
　　尤其……他转过头，对上从刚刚起，就一直令自己如芒在背的那道最有力的目光——那双浸泡在眼泪里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瞳仁比黑夜里亮起来的火炬、不，是一百瓦的灯泡还要亮。
　　陈禾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以为她是要和融合在她身上的那条鼓大眼睛的黑鱼一起愤怒地骂自己先前险些失智的举动了，正准备张口道歉；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陈哥！”在陈禾逐渐的毛骨悚然中，扇着背后翅膀、半边脸还顶着鱼鳞和鼻涕眼泪的唐晓月看着他，语气兴奋到不行：“从今以后，我就叫你‘哥’了！”
　　“你刚真的太帅了！”她的眼睛发着光，模仿他手拉住金线的样子，盯着他手里的金线，跃跃欲试：“好帅！”
　　很清楚此前那临时刹住的金线不是奔着她抗住的冰雹、而奔着她鱼异能物里面地星因子的部分去；且现在都还没把金线收回来，导致她的大黑鱼异能身周鳞片一直炸着的陈禾：“……”就，您真的是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的是吗？
　　而还没等他沉默完，旁边的吴晓生竟然也加入了进来，推着眼镜一脸的羡慕和憧憬：“就是啊！真的贼帅！——特别是那句‘起床啦！再不起床年终奖就要没了！’那是用来唤醒里面的那个觉醒者的意识的对吗？！你是怎么想到的？！也太神了吧？直接一下子就把人叫醒了？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也对，‘起床’和‘不起床’，‘卷王’……其实提示得很明显嘛。不过之前的第二个可能也是……”
　　这一个的注意力放在他最开始那句让所有人都没摸得着头脑的喊声上，并且在没有视觉联结的情况下，仿佛亲见一般地准确推出了当时的情况；就这样，还一直敲着秃顶的那块头皮说自己“笨”……
　　【恐怖如斯。】与他感官相连的真实之眼在他大脑里吸着气，并且由衷地生出一股自怨自艾的惆怅：【原来我除了缩短推理时间以外，是真的没有什么用……】
　　【其实也还是有点用的。】陈禾难得安慰了它一句，说：【至少你现在还不出去，我就离瞎和疯又近了一步。】
　　同样满眼的“食物”、“非食物”、一堆凌乱线条的真实之眼：【……οηλιξκη陈禾你这个没有感情的狗男人！】
　　听着脑海里的真实之眼重新又“元气满满”地炸起了毛，花着眼的陈禾面对着眼前两个即将自己用脑补把自己转化成脑残粉的马赛克，在“从此以后到哪都会对着两个脑残队友”和“大家就还是正常同事”的两个选项中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实事求是：“不是的。”
　　对上包括在一旁既在指挥又忍不住注意他们三个行为的童警官在内的三双眼睛，陈禾干脆解释道：“能想到第二个可能性，是因为我前面刚好和童警官看过了那些案子的照片。如果你们看过，相信会比我更早想起来也说不定；金线的攻击性是我的异能自带的原始技能；至于‘推理’‘起床’和‘不起床’什么的，就没有这种说法了。”
　　“我就是靠异能开挂。”他淡淡的，在童警官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第一次汇报时刻意隐瞒了的“秘密”：“我的异能里，还有‘听取心音’的附属技能。”
　　“我只是个，恰好说不定还真的觉醒了一个厉害异能的、一无是处的普通人。”
　　“……”
　　他站在那里，长发过眼，说得很认真，自我认知十分清醒。唐晓月和吴晓生都愣在了原地；而童警官则在听到了差不多已有了然、却意料之外，以为怎么也不可能从对方口中主动说出来的话后，微微挑了挑眉，说出了自先前危机爆发到解决后的第一句专门对他们三人的话：“好了。”
　　“都把装备带好了吧？”他在三人的视线中点了下头，弓着身勒紧了雨靴带子，朝陈禾一扬首示意金线，笑：“大圣，可以先收了神通*，跟我们一起进去救人了。”
　　“……”三人彼此相视了一眼，最后都敬礼回应：“是！”
　　……
　　【C市特殊志愿者01-陈禾*
　　标记：待观察（重点）
　　志愿任务一：长安大厦黑鱼案；综合评分：4分（10分满分，6分及格）
　　志愿任务二：照片鉴定；综合评分：6分
　　志愿任务三：清河街小区乳胶案；综合评分：8分（扣除两分诚信分）
　　……
　　当前综合案例评分：6分（已及格，可录入特殊调查部正式备选人才系统）】
　　——————
　　我知道有人不看作者有话说，但本章作话有重要内容，请务必打开！


第27章 
　　一个小时后,C市特殊调查局单独问询室。
　　“请坐。”
　　童警官领着易星、陈禾、吴晓生在面向电脑一端的办公桌前坐下，易星负责做笔录，陈禾和吴晓生一个作为工具人、一个作为实习生在侧旁观,自己坐在主位上，朝对面因刚从床上起来不久、就生平第一次来到了问询室而有些忐忑不安的上班族伸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坐到对面的单独皮椅上了。
　　“……啊，好。”发型有些凌乱、但一身西装和头脸都还算整洁的瘦小男人有点慌乱地坐了下来，由于身.下和背后挨到了切实可靠的东西，终于稍微镇定了一点儿；不过,出于礼貌，他又很快直起了背，没有真的一直挨在椅背上,然后很快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童警官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回了他一句礼貌用语，然后问询便正式开始了——
　　“郭志鹏,28岁,婚姻状况单身，目前在XX（品牌名）C市中央区分店做销售，工作时长已达三年,连任两年销冠,今年是第三年。”普通人眼不可见的翠蛇独眼与警察的眼睛同时看向他,确认：“这是你吧？”
　　“……”无形的压迫落到身上,郭志鹏有意识地调节了一下坐姿——下巴处贴着的白色乳胶也跟着游移了一下——缓解了压力，才点头：“是。”
　　“你是今天早上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异常的？”
　　“最早的时候，应该是今早6点左右。那时候天已经亮了一会儿,我朦朦胧胧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感冒；然后我设的闹钟就响了：闹钟一响,我想的肯定就是‘该起床了’呀，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这么一想，就坏了菜了——外面明明之前还是艳阳高照的，突然一下就开始轰隆隆的，直接砸起冰雹来了……那个阵势，真的是太吓人了！我赶紧就跟我公司挪了下年假，毕竟，比起工作，还是我命要紧嘛。”
　　“你一开始不知道这场冰雹是跟你有关系的吗？”
　　“那我之前又没开天眼，我哪知道啊？！”郭志鹏连忙撇清关系，为自己叫屈：“这老天爷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居然能影响呢？我还以为是今天天气特殊，城市气流循环对撞出了什么问题，就该下这场冰雹；或者是你们这种政府部门有什么特殊计划，专门降的冰雹呢！”
　　“……你想象力很丰富。”
　　“……诶，谢谢。”郭志鹏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大腿，继续道：“反正，我后来还是看的新闻，才发现原来不是全城都降冰雹，而是只有我们小区降冰雹。”
　　“你也没有产生任何联想吗？”
　　“……这我能产生什么联想？”郭志鹏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难道联想，就因为我一个人感冒，所以我们小区的天气还专门为我变化了吗？我哪来那么大能量——呃。”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后续的发展，忙上下左右地紧急打量了自己一遍，看不见自己下巴的他确定没看到任何类似乳胶的事物后，才严肃地举起了一只手，道：“我发誓警察同志，我当时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我不知道我还真有那么大‘能量’！后来发生的一切都绝对不是我的主观意识想要发生的！”
　　“……知道了。”童警官点点头，跳过了这个话题，接着问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中午了——就是你们来的那会儿，我记得还有人在发……”
　　“——等一下。”童警官忍不住打断了他接下去的“抖*”两个字，皱着眉：“怎么会突然就到中午了？你后来都没有再想要‘起床’吗？而且我们后来在行动之前，还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可全都是‘无人接听’……既然都能刷抖*，那你的手机当时还没有出问题吧？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这个……”郭志鹏被他突如其来的紧逼给吓得下意识往椅背上靠了靠，稳了稳神，才战战兢兢地道：“因、因为，我、我、我早上给公司打完了电话就、就想，反正，我今天也不上、上班了嘛，就，刚好也差不多一个多月都、都没休息过了，今天就在床上睡一整天好了，除了闹铃那声以外，就都没再想着‘起床’；然后，因为我、我是销售，我客户多嘛，我就不止一个手机。我昨、昨晚带到卧室里的，就只有我的私人手机，然后我的私人手机是有‘屏蔽陌生号码’设置的，所以……”
　　“……也就是说，假如当时你的父母给你打电话的话，你就会接了？”童警官眉心急跳。
　　“对、对。”郭志鹏点头，跟着还急急慌慌地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支黑色的手机，摆到了桌子上，指着道：“就、就是这个，你们不信，你们就翻嘛；另两个手机都还在我家客厅里，就是……”他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恐怕都给冻坏了。”
　　“……”童警官简直无语，做笔录的易星和陈禾他们也是：都完全没想到差点令一群警察险些成群结队送了命的原因竟是这么小的一个细节，内心的表情都要比他更牙疼，只是都没表露出来。
　　问询双方都静默了好一会儿，童警官才收敛住了情绪，但还是为其中一点感到不可思议：“你从早上到中午，刷了一上午手机，可你的床周边都是很干净的，”他拧着眉，匪夷所思地盯住对面的瘦小上班族，“你这期间，就没想到要吃点什么东西、一点儿不饿的吗？”
　　“……那哪能不饿呀！”郭志鹏一拍大腿，随即又揉着腿赧然：“就是吧……”
　　“我平常呢，都是早上一早起来，去公司吃食堂；中午晚上也是。然后一般又不放假。家里呢，就也没备什么厨具，偶尔是不能在公司吃饭的时候，就在路边上或者叫个外卖对付一两顿得了。一个人懒得做饭。”
　　他说：“但今天早上呢，冰雹那么大，人家送外卖的也不肯进来啊；我也不可能下去。所以，我原来就想着干睡一天得了，等明天看冰雹自己停不停；之后是听到你们警察来了，要来进行救援，我才想着‘起床’的。”
　　“……那你还挺能熬的。”童警官用不很褒义的语气评价。
　　“嗨！一般吧！”郭志鹏全当他是在夸自己了，放松了下来，自得其乐地道：“其实这两年我都不算怎么能熬了；要说能熬，那还得是我前两年——那时候我还没在现在这个公司工作嘛，是一个房地产销售。我们那个前公司是不包吃住的，出去卖房子吧，一天都不一定找得到一个客户；那公司又不保底啊，那又没卖出房子、自己的房租水电还得交，口袋没钱的时候，就算在大太阳底下一跑一整天，那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挨着饿？这一饿就是一天一夜啊，最多就是第二天早上能在公司领传单的时候到饮水机那里混一杯水喝……现在这样，都是我老咯，扛不住那么样的饿法了；不然，就单睡这一天半天算什么？三天不吃不喝我也能给你睡得下去！”
　　他的身上总算出现了几分销售独有的风采，惹得易星和吴晓生他们都不由弯起了嘴角；陈禾没说话，童警官则看着他越抖越高快要接触到桌子边的腿，呵斥：“放下去！”
　　“哦、哦！”郭志鹏忙放下情不自禁的腿，重新正襟危坐。
　　“你还当夸你呢。”童警官瞪了他一眼，顺便也瞪了旁边的易星和吴晓生两眼，以手叩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接电话、也不起床的行为一开始给我们警方办案带来了多大的迷惑性？！后续又带来了多少的麻烦？！你都差点因为这个整出大案子了，之后跟你一起从居民楼抬了那么多人出来你没看到啊？还在这笑、你还笑得出来！严肃点！”
　　“……”郭志鹏不笑了，易星和吴晓生也瞬间平复了笑意，不敢笑了；但过了没一小会儿，郭志鹏又不得不小声为自己辩护：“可、可警察同志，这我当时也真的不知道，就这么两件小事，会、会跟外面那么大的事，扯上什么关系啊……这不能、不能怪到我头上吧？”
　　由于“异能物”的概念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童警官也不好直接跟他说“说不好还真得怪到他头上”，只得含糊但坚决地道：“那要是出了事硬要追究，也能定一个‘过失犯罪’*！就是刑法上没事，民法上赔钱——那一楼的人要一起赔，也够得你好受！”
　　“……”郭志鹏张了张嘴，这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蔫了；易星和吴晓生陈禾都面容绷紧了一些，暗暗瞧着童警官，但都没说话。
　　童警官看一眼老实下去的嫌疑人，又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对面的摄像头，收回目光，把气氛拉回正轨：“那后来呢？你为什么突然又想到要‘起床’了？”
　　“呃，这不是……”郭志鹏面上显出几分尴尬、羞赧，抓了抓裤子，“我刷到*音，看到你们警察要派人进来救援。我那个时候，光人一个在床上，身上什么都没有；我、我想，总不好意思，用这个面貌迎接救援吧？所以，我就想着，先起个床至少穿条裤子，结果没想到就——”
　　“我想‘起来’。”他说，下巴处的小片白色乳胶即使是在金线的压制下，也依旧挣动不停，“但我头脑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了一片很深的白雾，蒙蔽了我的视觉。我一开始还以为，可能是因为我在床上躺久了、或者饿久了，眼花了，出现了什么幻觉，或者得了什么绝症；但紧接着，我就发现，这并不是幻觉……之后的才是。”
　　“我在白雾里，感受到自己明显好像被什么困住了，四肢、大脑和身体全都动弹不得；关键是，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和耳朵里，都分别出现了一些画面和声音——这些画面声音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理解的东西：就是我平常早上或者中午午休起来，想要去上班，但不管怎样、每次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怎么也起不了床，甚至因此而错过了重要会议、重要决策、甚至领年终奖的画面！”
　　“随着那种禁锢的加深，这些画面和声音一直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它们吵得我脑子都快爆了！我当时马上就发现不对了！于是我拼命挣扎想要‘起床’，可我越是挣扎、我身上的禁锢也越来越强！并且虽然看不到、但是我感觉得到，那段时间，就连周围的温度都一下子降低了好多！”他的情绪因不好的回忆而激动，下巴上的没有五官的乳胶使劲蠕动着，看得在场另外四个链了真实视觉的人都由衷地生出了想要呕吐的欲.望，均是强忍着坐在板凳上；直到他说到：“……除了我真的挣脱出来之前，中间的有一段时间。”
　　他的脸上显出一点儿迷惑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小段时间里，我忽然就变得很冷静了、就很没有情绪——当然了，那些画面和声音都没有消失；但我那个时候，好像就是一下被人敲了一棍子砸了一下脑袋、或者是，被抽取了什么一样，明明抗争的念头还在、可就是突然就没有什么抗争的动力了。就像那种‘知道了自己被鬼压床，但心无波澜’那种一样……猛一下就镇定得很诡异。”
　　他一脸莫名其妙：“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现场四个警方代表有两个都用眼神默默觑向了旁边的易星，童警官也是花了一点精力才好悬没侧过头去；而受到瞩目的女警面无表情地敲着字，仿佛一台无情的打字机器，只有襟前连花瓣尖都耷拉下来的红花明确无疑地表露了她的情绪。
　　“咳。”童警官咳嗽了一声，喝了口水，回到正题：“不清楚的事情就先到这吧……那再之后呢？再之后，就是直接挣脱了吗？”
　　“对。”郭志鹏点头，同时犹豫地看向坐在最边缘的陈禾：“而、而且……”
　　“说。”
　　“而且，”见童警官和陈禾都没什么表示，他犹疑着，最后牙一咬，盯了眼陈禾，对着童警官快速说：“我、我在挣脱之前，明明还躺在床上，可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这位警官的脸——我看到他站在楼下，在对着我喊，说、说……”
　　“说你‘再不起床，你年终奖就要没了！’”吴晓生看不下去他拖拉的样子，直接推着眼镜帮他补充完毕。
　　“啊对！对对对！”有人替自己说出了这句羞耻的话，郭志鹏立即大喜过望，连连喊是；但喜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疑惑看向四人，迷茫：“不是这、这……你们都知道啊？”
　　“嗯……”被主审的童警官因擅自插|话而盯住，吴晓生瞬间讪讪地缩回脖子，重变回了宅男的畏畏缩缩样，小声小气：“恐怕不止我们……只要当时在现场的，应该都知道……”
　　“……”郭志鹏的脸绿了，两眼无神地喃喃：“我、我还以为，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幻觉来着……”
　　——感情不是幻觉是现实？这不是社死了吗？
　　问询室的人都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看到他本来就因匆忙没打理得多整齐的头发，因此而霎时全塌了下去，一张脸也变青、变白，最后从脖子跟红到了耳朵跟……就连童警官都心生不忍了，警告地看了一眼吴晓生后，回过头多说了一句：“当时我们都拉了警戒线的，听到那句话的，都是警察，基本没什么围观群众。”
　　“……呼！”郭志鹏立马缓过了气，红色从脸上退了下去，笑容满面：“那还幸好！只要以后不和他们见面就行了！”
　　警察嘛！和民众离得远；只要是良民，一般都和他们互相不认识的！他乐观地想。
　　四人瞅着他下巴上挪动的乳胶：“……”兄弟，你这个愿望，恐怕是很难实现的了啊……
　　然而郭志鹏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立了一个什么样的旗子*，还以为他们盯着自己，是因为难得见到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厚的脸皮，是以乐呵呵地解释道：“我们干销售的，其他什么都行，就是脸皮薄不行——但凡是脸皮薄了，在这一行根本干不下去！销售嘛，就是很多时候人家客户也知道你在说假话，你自己也知道你在说假话，但你还是要把这个假话圆下去；因为哪天圆不下去了，你也就干不下去了。所以，脸皮都比一般人要厚一点～”
　　“而我，”他笑嘻嘻地眨了眨眼，“我是销冠嘛，脸皮更是要尤其的厚！”
　　尽管已将近三十，可他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这样说话的时候，语调轻快又活泼，很拉好感；假如坐在问询室里的是唐晓月那种也喜欢嬉皮笑脸的，怕是早就又和他一起满嘴跑起火车来了。只是现下这里面的四个人都算是稳得住的，又有先前被童警官警告的一出，因此没人敢接他的下茬，吴晓生和易星都是把嘴角拉得紧紧的，生害怕被童警官肩上的那条翠蛇独眼盯住；陈禾坐在边缘上，眼前花着，没说话，也没笑。
　　果然，下一秒，童警官就又开始板着脸训人了，用笔使劲敲桌子：“干什么？！审讯呢！怎么又笑起来了？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给我严肃！”
　　“……哦。”郭志鹏立刻敛了笑容，收得极快，重端坐好，严肃得像是那笑从没出现过一样。
　　“……”童警官多盯了他一眼，拧好杯子，继续：“那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还有你当时，被困住的时候，是什么情绪啊。”童警官与肩上的翠蛇一起看向他，问：“比如，是焦躁、绝望、还是痛苦这种负面情绪之类的？”
　　“那焦躁肯定是有的。”郭志鹏老实回答，苦笑道：“你说，正常人面对那情况，谁来谁不躁啊？肯定都急啊！可至于‘绝望’‘痛苦’嘛……”
　　他面露纠结：“我个人觉得，还没到那程度吧？至少，我当时反正是能呼吸的……就是个‘鬼压床’而已，谁还会因为这个有那么强烈的情绪啊？”
　　“……”肩上普通人眼不可见的翠蛇独瞳竖起来，童警官停下笔，对着上班族毫不作伪的目光和一动没动的乳胶，和其他三人一样，都抬起了眼睛。
　　……
　　对郭志鹏的审讯完毕，并将其暂时打发到人事处做案情与异能登记，和等待医院的消息（86号小区居民的安全涉及到后续可能存在的处罚），问询室便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刚才负责问询的四个人。
　　而这一次，陈禾和易星都坐在了电脑背后；童警官还是坐在主审位置，严格来讲只真正看了一次真实审讯的吴晓生被赶鸭子上架，开启了自己作为半个辅警、生平第一次的做笔录生涯。
　　“不要紧张。”童警官看着两个并排着，都不由自主地有些紧绷的年轻人，对陈禾开了句玩笑：“这回不是拿你们的错；就是和你上午一样，单问你们几条讯息而已。”
　　“……”解除了融合状态的陈禾和他肩上的西装娃娃都松了一点肩膀；易星坐得端正笔直，只是前襟不再能为童警官他们所见的红花精神了许多。
　　“但是，对我接下来的问题，你们也必须都诚实回答。”戴着微型耳返的警察与自己的异能物一同眼盯向两人，开口：“那么下面，讯问开始——”
　　……
　　［“第一条。陈禾，请问，你在上午向警方透露的讯息发言中，是否有过欺骗、或者隐瞒？”
　　“……是。”
　　“那么是欺骗或隐瞒了什么？”
　　“……读心能力——我和我的异能物在融合状态下，有偶尔能够听清他人心音的能力。”
　　“只是‘偶尔’吗？”
　　“……是经常。大部分时候能够听到。”
　　“好。”
　　“第二条。陈禾，请问你现在还对警方有任何隐瞒吗？包括你的异能、或者你升级后的异能情况——我提醒你，如果你这一次再向警方进行谎报的话，我们不仅会扣除你的诚信分，还有可能会重新考虑你作为‘志愿者’接取任务的资格。”
　　“……在下午对郭志鹏的异能物进行力量抽取后，我的异能又升级了。”
　　“升级的情况是？”
　　“视觉链接的等级从二变成了五，可链接上限人数从5个增加到了10个，距离范围也从5米变成了15米，时长从15分钟变为了半个小时……算是飞跃吧。”
　　“‘算是’？”
　　“……因为它的简介终于从‘这点时间不够打破世界观’，变成了‘好吧，这种程度勉强可以打碎一点世界观’了。”
　　“……”
　　“……”
　　“……所以你还是不知道这个简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只有你有吗？”
　　“不知道……我知道我就不会让它存在了。”
　　“……也是。”
　　“第三条。陈禾，你对今天下午经历的郭志鹏案、和你此前作为线索的杜xx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特别的话……就是他们确实是我见过的，唯二两起没有和异能物融合，但异能物依然单独显现出了自己能力的案子。很神奇。”
　　“更深层次的呢？”
　　“……什么更深层次？”
　　“……比方，你觉得，他们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或是其他方面的思考？”
　　“……什么思考？这，不应该是你们警方的任务吗？我一个志愿者，还要负责这个吗？”
　　“……让你说你就说！”
　　“哦……那，不给钱？……好吧。那个杜xx的我不清楚；但，郭志鹏的话，他异能物当时显能的时候，他和自己的异能物，一直是处于争执的状态。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意见是相反的——一个想‘起床’，一个不想‘起床’，对立很明显；以及，他刚才还说，他没有受到来自异能物的负面情绪影响。我觉得，这可能会是两条关键线索。”
　　“嗯……还有呢？比如，如果‘意见相反’是一条关键线索的话，那不可能，每个觉醒者都时时刻刻和自己的异能物意见相同吧？你认为，这里面，影响到异能物会出现能力的关键点，又有可能是什么？”
　　“……我才直面过这一个案子？而且连杜xx的细节都一点不知道？”
　　“……咳。行吧。”
　　“第四条。易星，请问你今天下午觉醒的异能是什么？”
　　“根据下午的案件处理情况和当事人的反馈来看，异能力本身大概率属于‘破除幻觉、冷静头脑、清理负面情绪’这种情绪类，可以在约1-2米范围内改变被救援者的情绪，效果很明显，之后可以针对性地用于因情绪而失控的异能者；但无法直接对物质世界进行改变，作用距离也很小，实用性很局限。异能物外形是一朵约25平方厘米的红色花朵，花型现实世界最近似的对应品类应属独枝的君子兰，只是花色较为特别。”
　　“没有什么特殊简介吗？”
　　“可能有。但我和陈禾都看不到。”
　　“嗯。”
　　“第五条。易星，请问你觉醒后，有过与异能物‘融合’的经历吗？如果融合过的话，情绪是否发生改变了呢？”
　　“没有融合。但我发现在觉醒过后，当我在使用异能时，自身也会受到影响，变得非常冷静、头脑清醒；甚至会过于清醒，有摒弃正常情感的倾向。”
　　“嗯……”
　　……］
　　视频里，四个人的交互通过正中央的监视器将一条又一条的讯息传进主会议室，又经过长桌边每一个与会者副手的手，录入到了桌上的电脑系统里；与此同时，无数条来自其他现场、其他城市、其他国家的相关信息也汇聚在这些系统里，通过一道又一道的甄筛，又尽量把最核心的信息传递回整个会议室的正式与会者耳中、心里，作为判别依据，忙碌非常：
　　“……对，卫红街那个案子，直接联系第二大队他们，我现在不在……”肖队长对电话里做着拒绝，沈沉在旁敲着电脑。
　　“工地的事情你们还要继续跟进，不能跟他们拖；我们那片区的特殊案件近的话可以直接转到我这里……啊？现在就有一起？那好吧小刘你停停跟我记录一下……”宋城元招呼同事停住收讯做登记。
　　“你说跨省那件？那不是3月份的了吗？那个连环鲨人犯又出现了？好像还有了异能？！那他在我们省吗？！艹……”前刑警精英在队员旁边捂着额头咬牙切齿，痛苦面具。
　　……
　　“嗯，总之，我们省这边的案件情况已经差不多很明朗了。”白令冲着视频电话中的人点点头，平静：“截止到目前，我们已然解决了107起特殊案件；未解决的民事相关，还有36起，刑事和重案相关，15起往上。并且报案数量一直在同步增加，没有停过。”
　　“……公共事件也达到了50多起，其中见报或者被营销号疯传过的，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消息圈层本身的传递，恐怕是封锁不住了。”
　　“……网站在建，估计今晚能够建成分站；希望明天能和你们联网，之后会把特殊志愿者和辅警的信息都移到上面——但我们C市会保留对我们本省异能者的优先调动权。”
　　“……刚刚提到的‘非常特殊的异能者’？”白令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桌子中心，面不改色：“也不算吧。就是有个视觉系的异能，是能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配合其他方向的异能者一起提供了一些信息。但，我相信你们其他省应该也有吧？”
　　“……嗯，确实能看见一些当事人情绪上的变化，注意到事情的盲点，总之挺有用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边案子又来了，何枭叫我呢。”
　　“……”在下首兢兢业业汇总着信息系统的何副手头都没抬，挂在耳朵上的不可见赤黑蜥蜴郁闷地抱着自己的尾巴，朝还在拼命朝白令脑袋里挤的发光生物，嘶嘶喷火。
　　唯独教导员捧着保温杯，瞅着正中央的屏幕，笑：“还是有一些进步嘛……”
　　“进步什么呀？”肖队长刚好挂了电话忙中看了眼里面的长发青年，啧了一声：“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企图撒谎……缺练。”
　　边上手都快敲断了的沈沉手上的蝴蝶彻底摊开了翅膀摆烂：“……”队长！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啊队长！人家根本不是在跟你说同一个人啊！你要不还是回去救火吧求你了！
　　幸而教导员还是老作风，头顶的三叶草风平浪静，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宋城元正忙着登记分不出嘴……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其他人手边的事情才都差不离进入了尾声，会议室里除了键盘之外的嘈杂均陆陆续续地停了下来。
　　全部安静过后，与会者们集体看向上首，坐在主位的白令。
　　“时间到了。”白令眼神从正中央的屏幕上收回，也一一看回了他们，并扫过了长桌边其他连线屏幕里一张张熟悉的脸，淡淡：“我宣布，会前最后一次省内表决，现在开始。”


第28章 
　　讯问结束后,陈禾和吴晓生两人在易星的带领下，走出了问询室。
　　“已经下午三点了……”站到不挡道的长椅边，易星看了眼走廊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回过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俩，都可以先下班了。”
　　“……啊？”原以为她带他们出来是又要闷头去接新任务的两人都冷不丁愣了一下；选择了辅警待遇的吴晓生更是直接懵逼地问：“不继续干活吗？我、我好像是全职吧？”
　　“……但你们都还没有正式签订合同啊？”易星这么说完一句,见他们没明白，便解释道：“今天让你们一点培训没接受地连续参与了两起案子，其实本身已经比较违规了，说出去都是会被其他分局骂的；但之前情况紧急,也管不了太多。可是目前局面大致缓过来了，肯定要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就得先让你们回去了。等明天你们过来正式签订了合同,还要把今天的工时和任务算进去,才能算正式入职。”
　　“……”被社会的铁拳毒打过不止一顿，已经形成“义务劳动”的条件反射的两个体制内菜鸡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四目相对,差点当场为这种以前从未亲眼见过的正规条例抱头痛哭。
　　易星的开口及时刹住了两个弱鸡险些上演的丢人行径。她匆匆翻了下手上的案宗，表露出了明显的想要走人的意思，对两人简洁道：“那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与她共事了两次任务的两人也差不多了解了一些她的秉性,不敢支支吾吾——怕她当真,都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明天早上来报道的话,要几点啊？”
　　“8点以后吧。不过其他时间你们要先来也可以，这几天人事处应该24小时都有人在。”
　　“辅警的话，明天签了合同就要加入训练了吗？”
　　“对。记得领工服和饭卡……他们负责合同的应该也会告诉你。”
　　“那志愿者明天的话,到哪里去接任务？”
　　“现在定向网站还没建好，但明早的话应该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会让你们下一个APP,指导你们自主接取。”
　　“翻照片那个任务，不用再继续了吗？”
　　“这个，得看他们明天怎么安排你；或者，你还愿不愿意继续接这个任务——这是个长期任务，估计不会每天都加钱。”
　　“哦……”
　　……
　　在又陆续了解完“今天已经完成了的任务明天定合同会统一结算”、“特殊辅警和志愿者都需要xx、xx和xx”等信息后，陈禾他们两个大男人总算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忙到飞起的各路警察投来的频繁视线中，放开了易星的袖子，让人顺利离开了；然后，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都有点尴尬：因为两人都不知道往走廊哪头才是往外走。
　　吴晓生等着陈禾迈步；而陈禾也等着他迈步。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先迈出去。
　　“呃……”两人就这么对看了长达三秒，吴晓生才摸了摸头发，想说点什么——结果被一道响亮而有朝气的声音打断了：
　　“诶！陈哥，老吴！”唐晓月领着一个人突然从走廊右边蹦了出来，欢快地道：“下班了吧？你们俩站这干什么呢？还不走在这儿抱窝*呢？”
　　“……”社恐福音！冷场天使！
　　吴晓生和陈禾心里都瞬间松了一口大气，同时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两人才看到她身后带的人是郭志鹏，陈禾有些诧异，主动道：“来的时候没注意，不知道往哪边走……你们俩这是？”
　　“啊！”唐晓月一拍脑袋，给他们解说：“我本来是来这边做结案登记，然后刚好遇到他的医院那些住户打来了电话，说都没什么大碍，也算是结束了，可以和我一起结案。我想我们俩好歹见过嘛，也算认识，所以干脆一起走……诶，这样说起来。”
　　她忽然想起，转过头，真诚发问：“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禾和吴晓生和真实之眼：“……”感情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就敢随便带人啊大姐？
　　“郭志鹏。”郭志鹏本人亦是哭笑不得，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嗨！好像当时过案子的时候是听过！但我对人名的记性有点差。”唐晓月挠挠头，嘻嘻笑，没太在意：“那咱们走吧！我知道路！我早上做登记也走过这儿！”
　　“好。”陈禾和吴晓生两个啥也不知道的自然无有不应，跟在了这位带路大姐的身后，凑成了三个男保镖的形式。
　　幸好今天特殊调查局里的人很多，甚至没穿警服聚团的人也很多，四个人才不至于很突兀……或者说，很不突兀：毕竟，过了这么几个小时，除了被警察亲自带进局子里的，在没看过今天这种热闹的好事亲戚的簇拥下进来做登记的异能者居然也为数不少了。
　　陈禾他们出门的时候，眼看着一大群人吆吆喝喝地围着一个趿拉着拖鞋，手上托着一个火球的小年轻大摇大摆地跨进了门口，四个人里三个都挺傻眼，其中一个甚至还有点羡慕——被警察领进来的他是真挺羡慕这种自己比本能更早知道了觉醒、光明正大进来的人的，至少不必在立志再不和警察相见的前提下，人都出了警局了，还得连续240个小时都要把警告手环带在身上方便报警。
　　只有早些时候已经单独去登过记的唐晓月对此并不意外：她还不知道异能遍地都是这回事呢。因此按照从前的各种小说／电视策略，异能者被优待才应当是最正常的事情。
　　“唉。”不过饶是如此，她为这一大群人让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惆怅：“这世道，是要乱起来了啊。”
　　“是啊……”知道得更多一些的吴晓生也同样感慨着，看着里面那些几乎脚不沾地的警察，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忙到屁股着火的样子。
　　陈禾一个志愿者、同时也是一个随时随地都是满眼异能物的普通丧比倒没那么多伤春悲秋：就是日子换一个过法，反正人总是要活的，怎么活不行？
　　他只是更注意旁边同样除了最开初的一点羡慕外，便无动于衷了的郭志鹏，难得多问了一句：“你明天要来签合同吗？”
　　“嗯？签什么合同？”郭志鹏没懂。
　　“辅警或者志愿者的合同。”陈禾告诉了他两者的意思，长发下的琥珀色眼睛盯着他，问：“你明天来吗？”
　　“哦，这个啊……”郭志鹏恍然，跟着笑了笑：“我登记异能的时候，他们跟我提过；但我推掉了，大概明天是不会特意再来了吧。”
　　“……诶？！”唐晓月和吴晓生均是惊讶地看向了他，张口：“可……”
　　“我知道这两份工作工资都很高。”郭志鹏笑笑，道：“可是，我自己现在的工作挣得也不少。虽然日子可能没有做警察或者志愿者这么有意义、不，也许有些时候，在你们看来是完全没有意义……但是，它总归还是安全的。”
　　“我爸妈年纪都大了。我听他们说了一下，那些志愿任务，一般都挺危险的，我没那个胆子去冒险。”他自嘲地道：“就当是我胆小吧。”
　　“但，我总不能让他们养了我一辈子，到头来却老无所依、没人送终。”
　　“……”唐晓月嘴巴张合了两下，有些怔然；吴晓生和陈禾也想说话，可想起早上就签订了的保密协议，又都闭上了嘴。
　　“……不说这个了。”郭志鹏洒然一笑，抛开了这个话题，笑道：“总之，今天还是要谢谢你们。不然的话要真一觉睡到明天，我说不定就真的要错过年终奖了。”
　　“哦对了还有，”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陈禾，眼神有些好奇：“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我总觉得，你似乎有些眼熟？”
　　“……”琥珀色的瞳孔映出眼前的矮个上班族西装革履、努力整洁的模样，长发青年上下眼帘碰了碰，低声：“没有吧。”
　　“我们应该不认识。”
　　……
　　下午不需要再赶着找工作，陈禾便没有再打车，而是选择了走路然后坐地铁回去。
　　地铁墙壁上还是照旧贴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广告，安检如常，人来人往……除了大家身边都多了一个异能物，其实乍看起来，世界也没发生多少变化。
　　只是还没到一般的下班高峰期，地铁里也没有多少人；陈禾一个年轻力壮的瘦高个走进多是老幼的车厢，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不过他向来丢人丢惯了，以前每天上下班背着一把吉他被人错认成明星网红又被当众说“不是”更丢脸，也不耽误他回家多喝一碗白开水。
　　是以他在走进去后，很自然地找了一个边上的位置坐了下去，往旁边一靠，便戴上了耳机——给他为他续命的“父亲”打电话。
　　“嘟——嘟——”电话在蜂鸣了两声后被迅速接起，跟着，那头传来年轻人迷迷糊糊的声音：“他妈的，你最好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他妈过一会儿就又要上班了，一天好不容易睡这么个囫囵觉……有屁快放。”
　　“爸爸。”陈禾果断交待了自己的目的：“我找到新工作了。新工作日结，估摸明天就能领到钱，能还你一点。”
　　“你他妈一天两三百块钱还来干屁啊……”电话那头无语，“挂了——”
　　“——不是。”陈禾纠正他，“这回的工作老板比较大方，可能明天能还你个四分之一吧。”他没有把看照片的任务算在里面，往保守了说。
　　“卧槽！”那边像是直接蹦了起来，传来了板凳摩擦地板的声音，紧跟着对方大约是换了一个地方——大概率是厕所，说话声音变小了，偷偷摸摸中又带着震惊：“你他妈真的去卖.身了？！还是去抢银行了？！你疯了吧？！陈禾我告诉你，咱这小老百姓可是真不能去干那违法的事，那被抓了是没人会来捞咱们的！我也捞不动你！你他妈可把脑子给我整清醒了……”
　　“……不是。”陈禾说：“是政.府工作。”
　　“……你他妈的还找了个在政.府工作的？！”然而那边更惊了，并狂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你们家祖上三代贫农！万一那货以后被抓了，你可能连牢底坐穿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陪着挨枪子儿！你以为那些大人物会在意你一个屁民的命啊？！你赶紧给我停手你听到没有……！”
　　“……我说了他妈的不是！”听他越说越离谱，陈禾终于没忍住脾气，打断了他，骂了回去：“就他妈一份干干净净的正经工作！不过内容我签了保密暂时不能说，你就当我是去给大会场搞歌舞表演的好了……怎么那么不相信人呢你？见不得老子好啊？”
　　“……哦……哦。”那边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有两三分相信了，接着就反应了过来，立即回骂：“卧槽什么叫‘见不得你好’啊？！你他妈的，你欠你爹这么多钱，你老子是全世界最想你好的好吗？！啊呸！也不是！也不能比你爹我还有钱，你爹我必须是最有钱的！……”
　　“……”听着那头的碎碎叨叨，陈禾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坐在他肩上的西装娃娃抱着他的脖子，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的下巴，一瞬不瞬。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的声音激动情绪才总算平复了下来，转为了猥.琐：“不过‘歌舞表演’……不会是那种歌舞表演吧？嘿嘿。”
　　“等老子有钱了，迟早要拿洗衣机把你那个脑子冲一冲。”陈禾也说了句双关，笑骂，没好气道：“就是正常弹吉他，别的什么也没有！你就当那些有钱人脑子抽了，有钱烧的吧！”
　　“有钱人脑子才不会抽，有钱人精着呢……”那头嘀嘀咕咕着，但也没再多说，而是道：“那你明天具体能还多少？”
　　“四千左右吧。”
　　“那你还完了还剩下多少呢？有钱吃饭吗？”那头顿了顿，问：“我记得，你这两天应该就要交房租了吧？”
　　“……啊。”陈禾看着手机计算机里等于号后的“221”，眼也不眨：“饭应该是够吃的。反正你别担心了，我这个‘歌舞表演’差不多还能稳定一段时间，多跑几个场子就出来了。”
　　“然后跑这些场子的时候每天喝白开水为生？”那头毫不犹豫地戳穿了他的春秋笔法，嗤笑：“陈禾，你他妈看看你那个胃，你当你还是十七、十八的小伙子啊？能靠仙气活着？”
　　“……”
　　“行了。你明天也先不用还了，等这个月或者下个月月底再说吧！”那头乐滋滋道：“到时候就当我领了两笔工资了，还是超出额度的那种。双倍快乐～”
　　“……那叔叔？”陈禾犹豫。
　　“……你管他的呢！”那头瞬间改了语气，变得冷漠而不耐：“他他妈的就算有了钱一天也就是知道去滥.赌。赌赌赌赌赌，哪天他死在牌桌子上就知道了！我管他去死！我他妈可不像你是个包子！哪怕你他妈拿着那个钱一天吃八顿，吃一顿扔一顿，他来找你你也不许理他！一分钱也别让他见到！听到没有？！”
　　“……那吃一顿扔一顿还是不至于的。”陈禾一本正经：“你那点钱也不够啊。”
　　“……去你妈的！我那只是夸张又不是写实！”那头笑着骂他：“你要是真敢吃一顿扔一顿，我立刻就到你家来掐死你，让你那个姑姑来挠死你！”
　　“牛比牛比，惹不起。”陈禾假意退让，啧了他两声，自侃：“不过我姑姑一般都是嘴上嘚啵，不敢动手的，可没胆子做掐人这种事……”
　　“滚蛋！”那头笑骂他，然后道：“还有别的事没？我们要上班了，我手底下那群混蛋起来了到处闲晃，待会儿我那个煞笔上司又要过来骂我……”
　　“等等。”陈禾叫住他，迟疑了一秒，还是说了出来：“我今天，看见我以前做销售时候的一个前同事了。”
　　“……销售？”那头迷茫：“什么销售啊？是服装还是汽车、房地产还是其他啥的啊？”
　　“最近的，房地产。”陈禾提醒他，“就我一年前辞了那个。”
　　“……啊，是那个煞笔活啊！”那头恍悟，随即不解：“但你不是都辞了吗？前同事怎么了？怎么，他们发现现在的新苦力不好带了，找你回去？”
　　“……怎么可能。苦力那么多又不差我一个。”陈禾说：“是在我刚入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离职了的一个前辈。”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还认识你吗？”
　　“……不认识。”陈禾承认了他的洞见，跟着说：“我就是……单方面对他印象挺深刻的。”
　　“？”
　　“我记得，他是当时带我入职的那个人。”陈禾看着地铁上变化的报站牌，声音平淡：“是他教的我，饿久了的时候，可以回公司混杯水喝，不会有人说。”
　　“他走的时候跟我说，钱已经攒够了，婚戒也买了，可以回老家买套房，跟女朋友结婚了。”
　　“然后我今天看到他，他是一家奢侈品公司的销冠，单身，没结婚。”
　　“我在想……你说他女朋友，去哪儿了呢？”
　　“……”那头沉默了许久……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吐息的气音过去后，低沉的声音嘲他：“就你他妈八卦。要你操心。你他妈把你自己操心好吧。”
　　“……”陈禾随着车身的停顿前倾了下，提了下嘴角：“也是。”
　　“……”
　　然而过了两秒，电话还是没挂；陈禾随着人流离开车厢，也没提……直到他彻底走出车厢，周围的人和异能物都陆续散去又聚拢，那头才又传来一道很低的话声——
　　“喂，”那头沙哑喊他：“陈禾。”
　　“嗯？”
　　“你还在弹吉他吗？”
　　“……”
　　长发青年站定在车站前，静默了许久许久；静到那一头都绷紧了呼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希望听到一个什么答案了……那边才传来了很轻的一句：
　　“弹啊。”
　　“弹。”陈禾重复了一遍，在西装娃娃的安静拥抱中，正着视线，注视着正对面的地铁墙上，那一把在昏冷的光线下，被花里胡哨的画面特效围得一点儿也不起眼了的卡通吉他，轻笑了一声：“你要开着免提，听我待会儿现场给你弹一首吗？”
　　“特许免费。”
　　“……”


第29章 
　　“你要开着免提,听我待会儿现场给你弹一首吗？特许免费。”
　　“……咳咳咳咳咳！”那头停了一下，传来一连串的呛咳，跟着来了一句带着哑的笑骂：“滚你妈的！这大白天的,谁要听你在那弹棉花啊？去去去！”
　　“什么叫‘弹棉花’？我那是搞艺术。”陈禾啧了一声，撇嘴：“跟你这种聋的传人说不清楚。”
　　“走你的吧！就你那两下还艺术！老子用脚都比你弹得好！”那头长长的“切”他,然后懒洋洋道：“行了，我真要上班了。你还有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我挂了？”
　　“有。”身后的列车开动，陈禾看了下左右两边，走到了一个靠近电梯的较为僻静的角落,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他：“你今天，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还有,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到底……”
　　“——停停停停停！”那头喊住了他继续往下，懒散却又正经：“没有。也不想。”
　　“你既然都签了保密了,也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地方工作,”那头语气严肃地警示他，“就得时刻注意着别什么都往外漏。”
　　“该我知道的，我能知道的,我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不该我知道的,你这样说了,回头他们一调录音,咱们两个谁也跑不了。我这一行虽然别的都不怎么样，但是消息是比你一个无业游民灵通多了；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少管你爹！”
　　“……行吧。”陈禾应了声,说了句：“那你最近多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得得得得得！我能有什么事找得上你啊？你还是……——卧槽！我那个煞笔上司过来了！不给你说了我要熄烟了啊！拜拜拜拜挂了啊！有什么事晚上再说！挂了！”
　　“嘟——”耳边长鸣一声后重归于静默，陈禾一看,手机屏幕上已显示出了红色的挂断信息，他弹了下舌，翻出音乐界面，随便点了一首歌开启播放，往电梯向上的一端走去：
　　“……你是我往来间的过客。
　　我也不算你的什么。
　　因为我只是一个堂吉诃德。
　　只有马和剑是我的生活。
　　……”
　　……
　　“老板，来一碗牛肉米线。”
　　走出地铁站，过了一个十字路口，陈禾就已经到达了离家不远的地方；难得口袋里总算是有了两个余钱，大夏天的，也就懒得一个人再回去开一次火了，干脆就找了上午买早餐的小饭馆，进门点了一碗米线，奢侈了一把。
　　然而等老板娘把碗端上来，他才发现，早上还干干净净的报价牌，此刻却在“价位”后都多粘了一张白纸条，重新写了价目，顿时有些惊讶：“你们这，涨价了？”
　　“是啊。”半边脸扒拉着一团墨绿的老板娘回头看了眼从“￥11”变成“￥12”的价格单，对着他苦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因为大家都感冒了，今早卖菜卖米这些小摊突然就少了许多，价格一下子涨了；我们这也是小本生意，要是不跟着涨，总不能等收租的来把我们自己逼死吧？就临时涨了一两块——放心，”她笑了笑，手在围腰上擦了擦，“要是之后菜价这些都下来了，我们肯定也会降回来的。”
　　“……”陈禾发了下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回碗里红油油的汤底，心想，恐怕是永远也降不下这一两块了。
　　他以后都只能吃十二块钱一碗的米线了。看着支*宝里一分没涨的余额，陈.真.穷比.禾悲从中来。
　　【要是真到这种地步，】从他肩膀上下来的西装娃娃趴在碗边，垂涎地看着碗里的米线，一点儿不上心地安慰他：【我们就可以回家和爷爷一起种地了～还可以养猪。也没人说闲话了～双赢！】
　　【……笑嘻了。滚。】
　　陈禾伸出筷子想把这碍事玩意儿夹到一边，结果发现筷子根本挨不着它，只能用手把挣扎个不停的它抓到旁边，然后在其叉着腰羡慕嫉妒恨的跳脚声中，满足地将一整碗米线炫了个干干净净。
　　把西装娃娃脸都气红了。
　　【我总觉得你更像人了。】直到走出店门，见坐回自己肩上的西装娃娃还是抱着手气鼓鼓的，吃饱了没事干的陈禾才看着它红色未褪的脸，若有所思地撩闲。
　　【关你什么事小气鬼！】西装娃娃朝他吐口水。
　　【你敢吐出来我就给你抹回去！】陈禾疾言厉色地威胁它。
　　【……陈禾你个狗！】
　　……
　　觉醒者和异能物一边走一边斗嘴，很快就回到了租房的小区。然后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正在和保安大爷下棋乘凉的房东大哥：既然碰都碰见了，房租自然是不能不交的。
　　二维码一扫，眼看着连水电带气费的“￥3200”一消下去，陈禾的心肝脾肺肾都一起揪着疼了一刹，肩上的真实之眼都是满脸的皱；然而面子上，他还是只是收起了手机，没让房东看到转账后退出去的页面，笑了笑：“谢谢路哥了，谢谢宽限那么久啊。”
　　“嗐！算什么宽限！也就是期限内。”收了钱的房东眉开眼笑，颤抖的一百八十斤后背上的绿头鸟显得娇小无比，对方挥挥手，不很在意：“再说了，人都有个有难处的时候嘛。你们都是出门在外，我也只是个寻常收租的，又干什么老是咄咄逼人呢？”
　　陈禾笑笑，又说了两句感谢，就准备上楼了；不防却被房东在背后叫住：“诶！小陈！”
　　“啊？”他扭过头。
　　“你有没有去超市囤菜啊？”房东关心地问他，“最近天气不好，今天到处都是感冒的人，我和你大柳姐都有点不舒服。听他们说，这是大流感，恐怕之后会有防疫，菜油米面盐这些都要涨价——尤其是盐！你买了吗？家里够不够？不够赶快去买啊！不然说不定就来不及啦。”
　　“……”陈禾对上他背后绿头鸟的三只黑豆眼，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抿了下嘴，笑了下：“买了。早上买的。”
　　“你们也多买点。”他看着对方眼睛，认真说：“有备无患。”
　　……
　　回到家。
　　“209……买两个土豆都嫌贵啊。”躺在床上，陈禾上刷着手机上多*买菜的页面，吐出一口浊气：“早知道就不吃那顿米线了……”
　　“有12块钱你也还是买不起五斤西红柿。”西装娃娃坐在他脸旁边，记仇地报复他不准自己挨碗的事。
　　“你信不信我今晚就自戳双目让你成个瞎子？”陈禾斜睨它。
　　“陈禾你不要脸！”西装娃娃骂他：“就知道以大欺小！”
　　“不然呢？”陈禾反问它，上下瞄它一眼，若有所指：“难道我还能让你以小欺大吗？”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西装娃娃站起来提着拳就往他脸上砸——可惜体型太小，打人简直就像挠痒痒，让陈禾直呼“用点力”；于是那雨点般的小拳头果然更用力了，砸得他忙碌了一天的筋骨很舒服……
　　两个你来我往地闹了一通，最后闹到累了，陈禾拿下了墙上的吉他，坐在床上在西装娃娃的捣乱下拨动琴弦，夕阳在方寸大的地方洒下了一点光芒，黄昏西沉……手机上圆形的黑色碟片动画随着跳动的时间自右向左转动着，当字和数跳到“晚上7：00”时，黑也转成了红——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新闻*播。】
　　纯音乐被陡然换成了人声，长发青年和西装娃娃都停下了拨弦的手，一齐看向了充当背景乐的手机屏幕。
　　【……今天是202x年6月22日，农历五月24，夏至后一天。今天的新闻*播主要内容有：C市某企业白领上班时突生翅膀，疑似异能觉醒；P省一普通民众觉醒磁力异能，能够吸铁万斤；X国首都出现首例特殊病例自愈，我国已计划派出专业医生团体与其进行交流……】
　　【……经过相关部门紧急分析，我国军.政部门均判定，此次流感仅为表象，实际是全民觉醒的先兆。】
　　【……这一场灾病。】
　　【其实代表着，全球觉醒。】


第30章 
　　【相关部门判断,本次觉醒最早的开始时间大致为6月21日晚12点，也是6月22日凌晨。
　　具体觉醒原因目前还未明朗。但有权威天体物理学专家彭xx通过天文馆留存影像推测，本次觉醒或与昨晚百年难遇的赤月有关。专家表示,昨晚的赤月与一般赤月似有不同。一般情况下，赤月的出现,通常只有两大原因：一是当月升月落，接近地球地平线时，地球大气对月光的折射增强，波长最长的红光会最先进入人眼；二则是在同一原理下,月亮发生了‘月全食’现象，人眼亦能接收到红光。*然而昨夜的赤月持续时间长，并非仅维持在升落时分；且昨夜月球运行轨迹正常,并未在全球任意纬度出现在全食位置,与这两种情况均不相符。专家分析，背后或与宇宙特殊电磁波相关,但尚未找出实据。因此本次赤月成因当前仍然成谜,天文学家还在观测中，后续可与本节目持续跟踪该项目进展。
　　据了解，本次觉醒的最早案例为T省的一名夜市摊贩。其觉醒时正在摆摊贩卖烧烤,然而在遇到城管时忽然多生了两条腿进行了卷摊逃离……截至目前,我国已有5897起正面觉醒案例,国外数据亦在同步攀升。包括鹰国、牛国、熊国……以及热洋洲在内,约有8493起觉醒已被统计在案。经数据对比分析，尽管很多异能者在觉醒时，或许会因对自己异能的缺乏了解,而对周围及环境造成一定的破坏，但大部分异能者的觉醒本意都并非是真的为了破坏。是以,观众朋友们在遇到自己或身边有人出现觉醒时，请大家务必不要惊慌——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而只是自己或身边的人突然多出了某一项特殊技能或一个器官而已。
　　当然，因本次觉醒不分人种、性别和年龄，大家在遇到异能觉醒时，为防误伤他人或者被他人误伤，请任何发现自己处于觉醒中的人，一定要找好空旷的觉醒场所，拨打报警电话，请相关部门帮忙辅助处理；而在遇到他人觉醒时，也请一定要在附近找好可靠的躲避物后，通过拍摄照片、或直接拨打警方电话等方式进行报警，以及时获得帮助和救援。
　　同时，为了增加观众朋友们对本次全球觉醒的了解，我国国*院于今天下午6：00正式发布了有关本次觉醒的一些注意事项，希望广大群众能够将其记牢，并在遭遇突发事件时，做出有效的应对。相关注意事项如下：
　　一、本次全球觉醒范围涵盖广，不分老幼，任何人都有异能觉醒可能。相关部门表示，若从本质上讲，本次觉醒可定义为‘全球觉醒’。每一个普通人都有机会在发现独属于自己的契机后，直接觉醒。因此在以后的时间里，觉醒现象将会越来越普遍，成为我们如出生、结婚、死亡等常态化生活中的一员。
　　二、本次觉醒为真实事件，并非小说电视等虚构情节。因此与常见的幻想情节不同的是，本次觉醒的异能者除了拥有了异能外，实际上还拥有了一种不可见的容纳异能的‘新器官’。相关部门将该种器官命名为‘异能物’……
　　……
　　八、在本次觉醒中，每个人的觉醒契机和异能方向都各不相同。当大家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任何包括但不限于白天见月、晚上见日等各种异象时，都请在惊奇之余，也要冷静思考，该现象会不会与自己有关。如发觉与自己有关、或察觉自己出现了如耳鸣、饥饿、口渴等异常情况，都请及时联系警方，我们会及时派出相关人员对您进行帮助。
　　九、在本次觉醒中，因为‘异能物’是一种还不能完全融入当前科学体系的全新‘器官’，所以原本作为普通人类的我们在觉醒异能后，也要随时警惕这种‘器官’与我们可能存在的‘不相容性’——根据已有案例，曾有觉醒者在无意识觉醒了异能的情况下，因与异能物产生了某种对立的念头，反倒受困于了自己的异能之中。因此，请大家如在某时刻陷入突如其来的困境时，也要注意随时保持思考，警惕自身……】
　　“原来是之前就无意识觉醒了啊……”扒在手机边上，想到先前的流浪汉裹被案，和郭志鹏的案子，西装娃娃这才歪歪头，恍然大悟，然后兴致勃勃地问陈禾：“诶你说，他之前觉醒，会不会就是想着不想起床啊？”
　　“八卦。”陈禾用盘坐的姿势从道德高地上鄙视它，“那叫‘赖床’，你个没文化的东西。”
　　“……老子迟早要跳起来把你膝盖给你打烂！”
　　异能物和自己的觉醒者又互相对骂了一会儿，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上，而此时的新闻*播已经进入了尾声，举国上下最为端庄的女主持人正在完成最后一句日常口播：
　　【……那么，今天的新闻*播就到此结束了。以及——】
　　【希望大家能够在这样突生巨变的环境下，】女主播口罩上方的眼睛郑重地看着镜头，声音沉肃：【时刻注意自身与家人的安全。保持镇定，不要慌张。】
　　【这将是数万年的人类历史上，一次来自自然的，前所未有、却又正常的生存考验；也将是我们人类与自己本身的道德、情感和法律意识的，一次极致对抗。】
　　“……”
　　陈禾与真实之眼停住动作，在骤然从外飘来的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同时转过脸，琥珀／纯黑双瞳映出了窗外那一片明晃晃的灼热火光——


第31章 
　　“救命啊——！着火啦——！着火啦——！救命啊——……！”
　　冲天的火光染红了整个傍晚,刺耳的警报混杂着鸣笛和呼救声响彻大街，全副武装的肖队长站在警戒线旁，一把按住在人群中四处奔走呼号甚至想要冲往线内的中年女人,暴躁的声音穿过空气呼吸机压抑地喷出：“大姐！你什么装备都没穿光人一个！在这儿裹什么乱？！走远点好不好！？”
　　“我男的*在屋头！”中年大姐流着泪，眼睛看着面前在大火里被不断毁坏的小区大楼,一手扯警戒线，一手使劲把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往下抓，跳着脚想往里挤：“我男的还在屋头啊！”
　　“……那你一个啥子训练都没受过的光人进来也没用啊！我们消防的人不是在这儿吗？！有我们就行了！你快走！”见她脸都被烟熏出了黑色来了，肖队长气得飙出了方言,一把推开她并挥手招人：“把她拉走！快点！”
　　消防队的队员应声将人架开，然而女人一边被架走一边还在踢脚绊手地大声哭喊：“那你们倒是快点啊！快点进去啊！你们一直在外头，他人在火里头啊！你们为啥子还不把火灭了快点进去啊……！”
　　如此场面在警戒线外到处都是,哀嚎与哭声不断；肖队长透过头盔上方的空隙看向上方一直在工作却连一点火星都没灭掉的消防工具,在不可见的蓝色警犬咬着尾巴的呜呜转圈中，怒声骂了一句：“我*他妈！狗.日的东西！”
　　“那个火异能的还没到吗？！”他转过头看向旁边一直在拨打电话的沈沉,愤怒地问。
　　“没有。”蝴蝶在手背上不停飞舞,背对着一群拼命把自己往防护层里罩准备真人冲进火场的前同事的沈沉同样汗流浃背，看着手机上最新来的信息，焦急又无奈地抬头：“他说他现在还在地铁上,加上走路可能还要半个小时。”
　　“……我*他大爷！”肖队长怒了：“他他妈的今天下午吆五喝六地来登记想要钱的时候啷哏不坐地铁？！现在坐？！他是想在路上捡屎吃吗？！”
　　沈沉：“……”
　　还没等沈沉开口提醒他当着人民群众要注意文明,对讲机里就又传来了一个负责灭火的消防小队长的哀声：“肖老板！你们的人啥子时候来哦！这火明显不对头！硬是点儿都浇不动啊！我这个消防龙头电都要用完了！”
　　“我不晓得不对头吗？！对头要我站到这儿？！老子不是在给你找人吗！”肖队长狠骂了回去,然后猛地转回头看向沈沉,红着眼：“——我记得，那个叫陈啥子禾的，是不是好像就住在这一片来着？”
　　“这个火一直不灭,那个放火的龟儿子肯定还在周围。”他猩红的一双眼侧照出熊熊的火光，与警犬警醒的眼睛一同扫视过四周拥挤哭嚎的人群,咬牙切齿：“把那个陈禾喊过来。就是救不了火，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老子要弄死他个龟孙！”
　　*
　　与此同时。
　　“好大的火啊……”陈禾和西装娃娃一个坐在床上、一个扒着窗口往外看，听着那隐隐的呼喊，两双颜色不同的眼睛里映出那带着冲天之势、却又跟自己这里隔了好几栋楼的火光，皆是好奇。
　　“是哪家人把房子炸了吗？”西装娃娃扒着窗子，感叹：“这个火也太凶了嘛。”
　　“炸了可能我们没听到响吗？”陈禾怼它：“不动脑壳想一下。”
　　“那就是电器咯？”看热闹的心态占据主要位置，西装娃娃也难得没有回怼，探头感受着那几乎已经通过空气传播过来的热量，啧啧：“这是多大功率的电器啊……而且这么大动静，消防都还没来吗？”
　　“鬼晓得。”陈禾看着那栋火中心的大楼，觉得事不关己，抱着吉他，漫不经心地拨了下弦：“市中心富人小区……人家消防肯定是在路上还没赶过来嘛。”
　　“也是……诶？”仍然看着大火的西装娃娃先是肯定，但在忽然看到远处一个黑点后，眼神一顿，皱着眉转头问他：“你看那儿架起那个，是不是消防用的那种大管子哦？”
　　“……？”陈禾停下拨弦，抬头看向窗外，发现那个黑点好像还真是和消防有关——还是处于工作中的、持续喷不知道是水还是干冰的那种消防管。
　　“……啥东西哦？”陈禾看不懂了，立即想要起身和真实之眼一起贴近窗口，想要把状况弄得更清楚一些；然而下一秒——
　　“嗡、嗡……”
　　突如其来的蜂鸣让觉醒者和异能物都停住了动作，看向了随着震动自主移动起来了的手机。
　　……
　　“肖哥，要是我今天没回得来，记得一定要帮我告诉我老婆我爱她。”
　　火光之前，终于紧急套完最后一重极限防护服的消防员抬起头，严密头盔后的笑眼弯了弯，年轻的声音从呼吸机里朦朦胧胧地扭曲着传递出来：“谢了哦。”
　　“……说什么丧气话！”肖队长重重一拍他的后背，眼眶通红：“你肯定回得来！”
　　“出来自己给她说！”


第32章 
　　“把这边也围起来！对！再把他们往外赶点！”
　　陈禾带着真实之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赶到时,火场消防声未歇，人声也沸；把自己堆防护服里谁都认不出谁的肖队长正领着一群同样因火势猖狂而裹得严密的沈沉他们辅助消防，在拿着一个喇叭声音很凶地往外赶人扩大警戒线：还是那道耳熟的粗犷音色极有辨识度,人群之外的陈禾才在好几个带喇叭的人里远远的准确找到了对方。
　　不过由于电话里交待的任务，他没有先直接急着冲进去,而是在外观望了一会儿：结果还真给他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个放火的人——
　　那人就站在拥挤哭嚎的人堆中央，手上一个巨大的烟斗状的火红异能物就连接着烧着了整栋大楼的大火；因为是侧对着站而且距离不算太远，陈禾很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虽然还沾着泪的模样，嘴巴却是在笑！而且是很明显的那种笑！
　　【艹！】和他处于融合状态的真实之眼当即暴跳如雷,骂骂咧咧：【走！上前去！怼他！干他！这狗.日的哈麻批*！】
　　【怼什么！】陈禾骂它，琥珀带黑的眼睛忌惮地盯着那个通体火红的、一看就与自己的力量因子完全不相符的异能物：【你没看到他异能物那么大属性还跟我们毫不相关？！你觉得我们两个上去算盘菜吗？！】
　　【……那怎么办？！】
　　【……我们来是干啥的？】
　　又骂了一句自己的异能物“不长脑壳”，陈禾谨慎地挪动步伐进入人群,将自己与那群正在维护秩序的特殊消防员的距离控制在了15米之内——异能升级的好处真正体现了出来,还是很实用的。
　　——然后，包括肖队长和沈沉在内的近十个特殊调查部的成员便在忽的精神一晃后,眼前骤然一亮：
　　……那是多么显眼且刺目的火光啊！此前被他们“视而不见”的事物乍然显现了出来,烧红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的眼：那个连接着烧毁了一整栋楼和楼里所有人的生命财产、甚至还要继续吞噬自己保护人民的同事的生命的人就站在那里，站在离他们只有十米不到的地方；那个人脸上映着火光，假惺惺的泪水都被蒸干了,笑容却还在；并且是满是猖狂和恶意,不带一丝怜悯的笑！
　　他站在人群中间,自以为、也确实隐藏得很好,可那笑却连一丁点儿遮掩也没有！笑得全是得意！
　　“……我他妈……！”有憋不住劲刚还在往外推人的成员当场就疯了，和真实之眼一样，立即就要冲出警戒线去真人快打——
　　肖队长及时将其一把拉住,在脚边“新出现”的蓝色小警犬的呜呜转圈中，用几乎要从喉咙里喀出血的声音拦住了对方：“……先保护好群众。”
　　“……！”该成员愤怒地回过头,但对上他和声音一样，猩红到要滴血的眼睛，又只能：“……”
　　“呜……！”
　　警戒线外还在吵闹哭嚷着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悲伤过度，所以出现了幻觉：他们好像看到面前在用十分严厉的措辞骂自己、凶狠地把自己往外推的那些警察照着背后火光的头盔下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都盈满了泪光，甚至还出现了像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要无助的哭声。
　　……
　　【这样下去不行！】
　　给特殊调查部发完信息后，黑色的眼睛同步着外界的视觉，真实之眼看着一群大约是便衣的人陆续隐蔽却又迅速地进入了人群，但还是秉持着只赶人、却不伤人原则地把那个纵火犯周围的人往周边驱走，对着那群同样基本没真正觉醒几个的便衣，焦急地道：【他们搞什么啊？！怎么全是一群没觉醒的？！这样就算待会儿把人赶走了！他们也没办法去对抗一个火异能啊！】
　　陈禾强迫自己冷静，捏着手指强硬地道：【他们早联系下午那个火异能了，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那到底什么时候来啊？！】真实之眼暴躁：【我们他妈的隔了那么好几栋楼跑着都来了！他是在路上被车撞死了吗？！】
　　【……】
　　【陈禾，这样不行。】真实之眼的声音沉静下来，琥珀色瞳孔中的黑晕疾速转动着：【我们得做点什么。我们一定得做点什么。】
　　【就算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也要去做——你很清楚这一点。就像我们看到了唐晓月一样。】
　　【因为‘你’看见了。】
　　【……】清楚地意识到它话里强调的“你”，听着耳边的哭喊和在火里不断垮塌的高楼，陈禾喘着气，被烟气熏得胸腔发疼。
　　可是，他带着黑的琥珀眼睛映着将高楼烧塌的熊熊火光和那连接着火光的纯粹邪意，疼痛却又无力地心想：我只有这样一双眼睛，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
　　“汪汪！汪汪汪汪汪！”
　　眼见着肖队长亲手将自己的同事按了回来，巴掌大的蓝色小警犬站在其脚边，叫得越发凄厉，和其他人还算安静的异能物一点儿都不同；自觉周边的同事都被吵到，肖队长红着眼，狠瞪了眼使劲叫唤的蓝色小狗，压低声音：“你就是我的异能物对吗？我知道你很急了！我也很急！可有什么用？！我虽然看得见你，看得见这一切，但这只是依靠别人的能力！”
　　“我没有觉醒！我们没有办法去帮他们！我们只能努力不给他们添乱！”肖队长眼里现出水光，咬着牙：“如果你不能帮忙的话，就别叫了行不行？！哪怕你把这个力气留下来能去咬那龟孙子两口呢！”
　　“……呜——汪——！】
　　——“咬”字出口的那一瞬，小狗的叫声陡然由外界转到了脑海，高大的人类警察面孔上蓦然隐约浮现出一张蓝色警犬的头颅，黑色的眼中闪现出蓝光。
　　……


第33章 
　　——哈哈哈哈哈哈！
　　身材干瘦的纵火犯站在人群中,虽然看不见自己手上作为连接的火红烟斗，但是眼见着那高大的大楼被那巨大的火势一寸一寸地舔食、吞噬，脸上的笑容便越发开心,越发扭曲：
　　烧吧！烧吧！烧了这一切！烧了这所有！……
　　受到这样暴烈残忍的情绪影响，其一开始是根本没怎么注意到自己周围不断涌现的新面孔的；直到发觉自己的身周空隙似乎实在有些大了,他才被风吹出了那么一两丝清醒，转头就看到身边的人好像都和自己隔了那么点距离；并且，这些人的余光，好像都有那么一两分放在自己身上……
　　……三十多岁、身为社会老油条的纵火犯意识到了不对,接着一点不算慢地想起了新闻*播里提到的“人人均可觉醒，遇到觉醒请找警察”，心里马上有了明悟。
　　“——他要跑！”一个便衣迅速看出了他脚步后退的意图,直接在耳麦里扬声传讯；一群不管是觉醒还是没觉醒的便衣立马用行动围了上去！一个异能是纯绿木藤的警察更是想都没想地触发了异能——
　　“……别过来！”不料这个纵火犯比他们想象中的反应更快更加狡诈,在眼看木藤往自己这边靠近后，竟然立刻一扬手就在围观群众的惊呼中将熊熊的烈火全部收了回来！一只手将炽热到几乎泛黑的火焰覆盖在了自己的全部要害之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团火对准了他们,把触及到自己的木藤烧了个正着，并厉声威胁：“谁敢过来！我就烧死谁！或者我拉你们更多人陪葬！”
　　“……！”被结结实实烧过了一段异能物的便衣脸上浮现出痛苦，幸好及时被同事扶住才没倒下；看到这种情况,另外两个觉醒了的便衣瞬间便按捺住了即将出手的异能,只和其他同事一起举着枪,警惕地盯住他手里的黑火。
　　“……”干瘦的男人看着团团围着自己的黑洞洞枪口……好像是想通了,又慢慢举起了手，做出投降的动作，流出眼泪,声音哀戚：“警察同志，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们就放过我吧！我刚才是被异能物蛊惑了！我家里还有一个瘫痪的爸,和一个在上幼儿园的小儿子，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四周的警察都盯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干瘦的男人举着手，面色哀哀：“是那个看不见的异能物影响到的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做这种事的！”
　　“如果……！”一个举着枪的队员不忍，当场就想告诉他减刑方法；然而却被便衣队长一下子拦住没说出来。
　　“如果，”便衣队长盯着他，时刻注意着他两只手上的黑火，接下话茬，“你真的不是有意的话，就不要只举着手；而应该抱头蹲下，把所有的火都熄了——假如你不清楚我们的执法流程的话，我现在告诉你，只要你做了这两件事，我们绝不会轻易开枪。”
　　“……”干瘦男人一双蚕豆大的小眼睛盯住他，里面的光闪了一下；然后，手上的火焰还真的慢慢熄了一点……但就在队员心里松下弦之前，三道凄厉的呵斥声伴随着骤然重盛的火光帮其拉紧了全身的防御——
　　“小心！”／“汪汪！小心！”／“躲开！”
　　……
　　哈哈哈！都去死吧！
　　干瘦的面孔在刹那间便重新炽盛的火光中露出狰狞的笑，原先被压缩的火焰转瞬化成火球滚向四周“无用”的便衣并在一瞬间用高温融化掉了周围集体袭来的子弹，猖狂地高声大笑：“等死吧你们！”
　　“……你妈！”所有的包括早有预料且发出了第一声呵斥的便衣队长的便衣警察们甚至都来不及说出最后一个“的”，便先训练有素地企图用最标准的滚地姿势躲过那个外表像球一样的火光——但他们都忘了，那毕竟不是真的“球”，而是由异能幻化而成的定向伤害！
　　就像之前只是烧着了那一栋大楼并且能够随时被其收回一样，这个火球也是会追着人烧的！而且是追着他们这群便衣烧！
　　“我日你大爷！”便衣队长口中爆粗，面对着马上就要和自己来个贴面礼的火球，第一反应就是想抬起自己一点防护没有的普通人手去挡——然而在他真的用手接触到那根本无法用人力抵挡的火光前，一道蓝色的影子猛地挡在了他的前面，一口咬住了面前的火球！
　　“！！？”便衣队长愣一抬头，就见眼前竟是一条戴着黑色项圈的蓝色大狗——大狗的外形酷似最适合做警犬的犬种之一昆明犬，然而皮毛却是蓝色的，同时有着比一般人还要高大的体型，这又把它和其他寻常警犬明显区分了出来。
　　最玄幻的是，这条大狗在咬住了火球，咔嚓咔嚓两三口把“火球”咬了个粉碎后，还回过了头，黑色眼睛看着他，口中吐出了人声：“没事吧？没事快走！”
　　“……”这声音，怎么还有点耳熟呢？怎么有点像，肖队的声音……？便衣队长恍恍惚惚，愣愣点头：“哦，哦……不过还有我队友他们！”
　　他开口就想请球对方再马上去帮自己队友一把，结果一转头却发现还是他反应比较迟了——一个留着过耳长发却又极高极瘦、绝不会被轻易认错性别的背影竟然比大狗还挡在更前面一些，手中的金线牢牢地将那个纵火犯与其火球围在了正中央！
　　但那黑色的火隐隐约约的夹杂在金线间，显然有在突破这突如其来的封锁的趋势；而那个瘦高背影背部的颤抖，也说明对方并非处于完全的优势！
　　“还不快滚！”和肖队长声音一模一样的蓝色大警犬骂他和周围那群还愣着的便衣：“他挡不了多久的！莫添乱！”
　　“哦……嗯！”便衣们迅速起身离开，一面收枪一面招呼远处的队友带出更强力的武器做准备……
　　“……汪汪！”一人高的蓝色警犬急速奔到高瘦的人影身边，扭头看了此时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长发青年一眼，喉咙里吐出声音：“也不是真的那么没用嘛……这么不垮个批脸，看起来还是有点精气神在。”
　　“……”因金线被灼烧而面目扭曲的陈禾扭过一张丑出新高度的脸，“……？？？”
　　“……咳！”蓝色大狗咳嗽一声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随后声音沉稳下来：“让开。我能对付他。”
　　“老子要把他脑壳给他龟儿咬下来扔到不可回收垃圾桶！”


第34章 
　　——“老子要把他龟儿脑壳给他咬下来扔到不可回收垃圾桶！”
　　肖队长放下这句狠话,就真的冲了上去；陈禾愣了一下，连忙放开部分金线的限制：然后就看到扑过去的蓝色警犬的毛茸大头正好与一团正惊喜于突破金线的浓缩黑火球“砰”地一声！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即便只是看着，陈禾在看到蓝毛和火焰相撞的瞬间也仿佛同样真的受到了那种与其他没放开限制的金线被灼烧的相似痛苦；他马上就想重新拉紧金线,然而同步察觉到金线举动的前方却立即传来一声被火浪扭曲了的气壮丹田的口齿不清吼声：“——唔需要！”
　　“……？”这是脸没被烧着？！陈禾忙抬头再仔细看：才发现还真没有——
　　在真正触碰到黑火的前一秒完美跃起并抬头，一口咬住了那带着汹汹之势火球的蓝色猎犬刚好正落下地在凶狠地“咔嚓咔嚓”嚼着那以正常燃烧绝不可能出现的黑色,除了被口中爆裂的少许火星溅到以外，其余毛发悉无损伤！
　　……这、这什么牌子的制动能力？陈禾都看傻了，没想到距离那么近都能躲开，没一点专业知识的他只能临时想出自己以前卖车时背过的推销词。
　　同样看傻了的还有暂时还处在金线包围之中、却已经觉得自己突破在望的纵火犯——干瘦的老油条原以为自己的压缩火焰本该是无敌的,却没想到对面竟然面对面给他来了个暴击：还真的有人、不，有狗有能够对付自己的异能！还是这种碾压式的直接嚼碎吞了！
　　“你……！”蚕豆大小的眼睛对上离自己越来越近、口中还嚼着半个火球的一人高巨大警犬的冷黑眼睛，纵火犯头一次真的慌了；想骂点什么,可因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条狗、还是这么大的狗,连骂都不知道骂什么，只好在骂了个“你！”字后慌忙后退,并且一边后退一边在身前续燃黑火,用方言色厉内荏：“你、你莫过来！”
　　他同时还下意识地将其余火焰浓缩在了自己的后背，刹那的高温让外面掌控金线的陈禾感到的无形痛苦立马又升了一个度——并且同步增加了对那部分金线力量的输出，努力不松懈其它金线的密度。
　　“……”觉到暂时没法把金线烧退,纵火犯更慌、更害怕、但也在被面前的警犬逼到背后真的即将贴近金线时,心态完全紊乱了起来——“啊啊啊啊！”
　　“……我让你莫过来啊！！！”蚕豆大的眼睛变红了,干瘦的男人崩溃地干脆直接收回了自己原本放在背后的浓缩黑火,然后在冷黑瞳孔一瞬的针缩中，黑火分散成数个基本没有躲避空间的火球网，全方位向其袭来！
　　“……日！”蓝色警犬下意识吐出了一个骂词然后在金线的配合下闪身疾速后退——结果果然被眼珠一转的干瘦男人逮住了这个机会,带着黑火从另一边临时空出的缝隙猛地蹿了出来并直奔人群而去！
　　“艹！”毕竟还是从未真实应对过这种犯罪现场的陈禾懊恼于自己操纵金线的速度没能跟上；然而还没等他重新对金线进行延伸，就听到前边从金线里退出来的蓝色警犬在立定后用足够紧绷却又一点都不虚的声音大呵了一声：“周郑斌——！”
　　刷——听似无形却又确实存在的声音陡然出现,陈禾抬眼一看，发现他们三个的四周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一看就训练有素的特殊警察！
　　【……艹？！】这种连在电视剧里都没见过夸张但细想又一点都不离谱的场景让和他融合着的真实之眼都忍不住扬起了声；陈禾更是愣了整整两秒后，在看到同样被震慑到、却终于连往那边跑都不知道的真正慌怕了的干瘦身影掌中又开始燃起了新的黑火才反应过来，一面迅速延出金线拦住那些骤然腾空的火球一面大声提醒：“小心！”
　　“放心！”外围全副武装的重机枪手里传来一道应声：“跑不了他的！”
　　【……便衣队长？！】扯着金线成网硬生生同时拦住了十几团火的陈禾闻声明悟了一下，接着就见之前退在一旁的蓝色警犬又腾地跃身而起，以连真实之眼都完全看不清的速度在硬是接下了数团火焰的情况下，猛生生一下子将那个心态崩了却还在不断试图放火想要拉人下水的干瘦人影扑在了爪下——
　　“汪！”凶狠的警犬叫声在蓝色爪子和身体将纵火犯用力压住使其连手脚都动弹不得的那一刻应势而出，凶躁却又强稳的人声从狗嘴里传出：“老子让你龟儿跑！跑！你老子当年是警校跑第一名的！你跟老子比！”
　　“跑死你个狗东西！”
　　……总算，抓住了！
　　……
　　“老子让你龟儿跑！跑死你个龟孙！老子当年再啷哏也是警校第一，还跑不赢你了！”
　　化身为蓝色警犬的肖队长将干瘦的纵火犯死死地按在了爪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以一点儿也不符合正常物理认知的动作用狗爪子掏出了一副手铐将其双手牢牢地反铐在了背后，并且以自己的异能快速扼住了其手掌的火球发势，终于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同时刻也总算用金线配合其他警察的异能拦下了数量没再继续增长的全部火球的陈禾亦是如此，重舒了一口气后才慢慢收回金线——延长有十多米的金线对于还是第一次这么用异能的他来说，还是挺难收的，总归挺长。
　　不过，对撞摧毁了自己拦截到的火球，陈禾对着收线时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没想到虽说刚才被烧着的时候觉得挺痛，异能好像居然也没损失多少。
　　【知道我让你升级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了吧？】真实之眼得意洋洋：【要不是我们上次升了级，这次绝对不可能只损失这么点能量。】
　　【……滚。那是你做的决定吗？不要脸的东西。】
　　【……陈禾你个狗男人！用完就扔！】
　　陈禾都不屑反驳它，但这一时间脑中隐约划过了点什么——
　　“你们凭啥子抓我？！有啥子资格抓我？！”突如其来的激烈嘶喊打断了他的思绪，陈禾抬眼看去，就见那个已经被两三个警察并肖队长集体按住了的干瘦纵火犯被压在地上，脸蹭在粗糙的青石板上，嘴里在发出叫喊，蚕豆大的眼睛里映着红色的警示灯光，笑得恻恻：“你们这群走狗！只会听富人话的走狗！”
　　“我明明是在做好事！”他脸贴着地，冷笑着：“有些人生下来，每天往死里做也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有些人生下来，啥子都不会，每天跟头猪一样，却可以住在这种房子里面，吃一碗倒一碗，还敢对我们这些人高声高气！”
　　“他们凭啥子？他们是啥子东西？他们是啥子玩意儿？！他们有啥子资格？！”他红着眼瞪着周围的警察，“就因为他们有个好爹吗？！”
　　“莫跟我说啥子应该不应该！老子今天就要让他们莫说爹、祖宗爬起来也救不了！”
　　“……”他狠戾的眼神让不仅陈禾，就连在场所有警察也是心里一震；而陈禾的震动却是与其他人都不同：他突然发现，那双红光下的蚕豆大眼睛颜色，竟然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那本该是一双看起来最柔和的琥珀色眼睛。
　　“……”琥珀带黑的眼珠使劲定了定，陈禾听着耳边因融合状态过久而逐步激烈起来的混乱呓语，为了转移注意力，想要从那双眼睛上移开目光——却不料忽然见到那原先已被肖队长异能压住了的手掌里竟又冒出了一丝火星……
　　“……小！”还没等陈禾下意识就要呐喊出后一个“心”字，却蓦地亲眼见到一根漆黑到一粒光都钻不进的羽毛从天而降——
　　轻飘飘地落到那一丝火星上。
　　使其完全寂灭。
　　……


第35章 
　　漆黑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那一丝火星上,无声、无形……就那么，直接让其寂灭了。
　　这按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但不知怎么，当陈禾在看到这一幕时,身上的汗毛在一瞬间全部直立了起来——不，又或者,他已经知道了是为什么。
　　‘危险——危险——危险——……’
　　本能——不论是作为觉醒者还是异能物的——在这一刹那，都在不断地提醒他要赶快要么彻底远离、要么彻底摧毁那根黑色的羽毛及其上方的来源；而他也看到，包括被压制在地的纵火犯在内，其他警察也好、更外围的群众也好,身边的异能物都在这一时间，就像发现宿命的天敌一样，甚至影响着自己的觉醒者,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到了同一个方向——也就是他的头顶、他的身后。
　　［我是地星的眷属。是光明的朋友。是金星的继承者……是冥王星的敌裔。］
　　［我的称号就是‘启示’——‘地星的眷属’、‘光明的朋友’、‘金星的继承者’,代表我可以吸收这些类型的力量因子……‘冥王星的敌裔’，代表属于冥王星的力量因子对我来说是无益且有害的,需要警惕。］
　　［冥王星的力量因子似乎与其他力量因子不相容,甚至有敌对关系，会互相摧毁吞噬……但我目前还没有发现、或者说，没辨别和理解到。］
　　……
　　陈禾的脊背上的汗毛耸立着,和其他人一样,僵硬地回过了头,他看到：那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羽鸟。它的身体有约一层楼那么高、一间十几平的房屋那么大；翅膀扇动起来,能带起空中无形的风，帮助它盘旋在半空之中；头顶有三只眼睛，趾爪上有很微小的银色闪光,但仅仅是这样抬头看，分辨不出是什么。
　　它的身上带着浓浓的羽毛烧焦的味道——很明显是从火场里飞出来的；而陈禾也终于抓住了刚才被纵火犯打断的一瞬闪光：下午的时候,虽然不知道郭志鹏的异能物在他们去之前，具体是做了什么，即使没有融合单打独斗，能力居然也那么强大，可以放倒一整栋楼的待觉醒者；但是他的异能在吞噬了郭志鹏异能物的大部分力量后，却是直接连跃了三级，到现在还能受益。
　　但按照“同种力量因子可以互相吸收”的原则来说，纵火犯在烧了眼前这样一栋满居着人的大楼后，这种极具攻击性的火异能再怎么也不应当仅仅只是能够让他感到疼痛、却不足以伤到实质的程度。
　　除非力量因子不遵循初中生都知道的“能量守恒定律*”；但从他自己之前的经历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纵火犯的火异能并没能吸收摧毁完这栋楼里的大部分力量因子；那剩下的力量因子，会都去哪儿了呢？
　　陈禾扭着头，看着头顶黑色的怪鸟，感受着身体里真实之眼从未有过的应激情绪，手心湿冷；而其他人尽管也有本能，但内部的警察却因为摸不准状况，硬生生将情绪压了下来没有轻举妄动；外部的群众碍于一排排的重机枪，也是有本能，但不敢轻易进来。
　　一时间，天上的黑鸟和下方的人群竟似乎隐隐呈现一种怪异的对峙之势：不过，这种平衡，很快就被怪鸟接下来的动作打破了——
　　一根根黑色的羽毛脱落而下，大部分直接飘落在了被按在地面的纵火犯身上；然后在被因接触到其他羽毛的腐蚀性疼痛而松了一点劲的警察的疼痛声中，黑色的羽毛以一种正常人看到都会觉得恶心的方式蠕动着聚合到了一起，在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洞的同时，也用无形的力量，将地上的纵火犯擒了起来……
　　“不、不、不……——！”清楚看到了先前挨着的青石板下场的纵火犯在被抓起时，惊恐地挣扎着；在手脚都被黑色物质困死了的情况下，甚至想转过头向刚才被他骂了的警察求助——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用木藤的异能警察只是将藤条伸出碰到那片黑色，就看见那根藤前变“空”了：都不是和之前的火团那样在相撞后被灼烧成为飞灰，而是力量直接从整个物质空间泯灭了、消失了……不存在了。
　　所有人都为之感到了悚然。
　　不过陈禾却在第二次遇到这种“寂灭”后总算看到了，那两股力量其实也并不是完全的“消失”——当然，这也可能是他融合太久了出现的幻觉：他见到那两个具体的事物在这一时刻化成了两个亘古不变的抽象符号，融入了他此前都以为毫无意义的许许多多凌乱涂鸦中。一个是木藤系觉醒者异能本质的绿色；一个是黑鸟本质的黑色……双方各自占据着自己的位置，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霎时间便被铭刻在了这片宇宙之中，成为了永久的定论。但陈禾现在还说不太上来。
　　他只是觉得真实之眼的情绪更激烈了一些；看到周围的警察因同事的受伤而握起了拳；天上原本一心直奔纵火犯的黑鸟由于力量的泯灭，也终把一星余光投注了他们的身上……
　　但此时此刻。
　　“……不不不、不、不要、不——！！！”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原本那个狡诈极恶的纵火犯侧映着四周灯光的蚕豆大眼睛里终于出现了极致的恐慌与绝望，可那张唯一能够大喊大叫的嘴巴很快被新落下来的“羽毛”给覆盖住了……那漆黑的物质一路覆盖过了他的耳朵、鼻子、耳孔、眼睛、头发，最后整个封顶；跟着，一人大小的黑团一直收缩、变短、变小……
　　骨头碎裂、血肉消融的声音传来，在场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弓起身，简直想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陈禾和周边的警察还好，有些普通民众甚至有直接晕死过去的；只有最新终于赶到现场刚过警戒线却被吓到吐的火异能者被一个双眼冒光的女人给一把拉住……
　　真是报应。所有人一边吐一边这样想，但没有一个人因为纵火犯一个人的死去而放下警戒：一方面是本能；另一方面，也是那只黑鸟在将半空中只剩一小团的黑色物质重纳回羽毛后，果不其然的，将死寂的眼神投向了他们。
　　【得弄死它——】被那三只眼睛盯住，真实之眼的声音难得带上了颤抖，然而语气极为坚定：【不弄死它，死的就是我们。】
　　……那恐怕它也是这样想的。带黑的琥珀色眼睛对着那铜铃大的三只眼，陈禾额边滑下豆大的汗珠脚掌轻抬，想：自己是离它最近的。一旦攻击开始的话，一定会……
　　“——小心！”
　　背后传来一声大喊，陈禾下意识就想抬手用异能格挡：结果没想到这只怪鸟却是一下子略过了他，直冲他后面去了！
　　“……？？！”刚还和它对视的陈禾没弄明白状况，一转头却发现它正在用羽毛追着蓝色警犬叨——或者说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其他人，化身为蓝色警犬的肖队长正在尽全力一个、不，一只狗和它的羽毛周旋！
　　其他也觉醒了的警察也都是反应了一两秒，才急忙激发异能辅助蓝色大警犬与其相抗：虽说通过先前的例子，大家已经知道了这可能是螳臂当车，但毕竟人数这么多——万一呢！
　　陈禾也在愣了一下后连忙放出金线帮助肖队长进行躲避——看到此前对抗真相的他知道得更多一些，不认为黑鸟在面对其他异能的时候就是真的全无损伤的……幻觉另谈！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的金线延伸触及到羽毛后，那只怪鸟的其中一只眼睛似乎瞪了他一眼；接着突然愤怒升级，黑色羽毛四散！
　　【……？？？！】真实之眼匪夷所思：【难道还有什么你招惹过的富婆也住在这栋楼里？！】
　　【……滚你妈的！我招惹过的富婆在这种时间能住在这儿吗？！那不都应该在酒吧夜店吗？！再说，你是我的异能物，凭什么就只说我、和你无关啊？！】
　　【……这种时候你想到我是你的异能物了？！】
　　【那不然呢？！】
　　陈禾一边怼得它无话可说用来缓解紧张，一边迅速向前疾跑控制着金线成网尽可能多地拦住更多羽毛——玩笑归玩笑，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的他和真实之眼其实都根本没时间去想这里面的逻辑；而且“感谢”纵火犯，他这次结网真的结得更快了！
　　“迦——”黑色的怪鸟发出凄厉的嘶哑叫声，羽毛弹射得更多：总有些细小的羽毛突破了金线细网飘落到了外界，然后被飘到的地方甚至是人身上，瞬间就会出现一个漆黑的腐蚀印记！
　　“嘶……！”如同之前金线被火灼烧会同步感到灼烧疼痛一样，这一次的金线被腐蚀泯灭，陈禾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楚：并且还因力量寂灭，由衷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刹那缺失了的痛苦。
　　连真实之眼嘴贱的声音都虚弱了下来，明显是力量受到了本质上的伤害。
　　其他根本无法通过有限的视觉联结看到本质变化的警察就更是如此了——尤其还不知道怎么外延力量只有单独个体的蓝色警犬肖队长，面对这种细琐的攻击，想要保护自己都有一定难度，更别说保护其他人了；在来自各种角度的羽毛袭击下，他／它只能是一直左支右绌，疲于奔命。
　　与此同时，子弹亦不管用：机枪射出的子弹在撞到黑鸟羽毛后，除了在最初的时候抵挡一下进势，后面就直接像普通金属被丢在王水里一样，彻底被腐蚀了，还连个泡都不冒！
　　更不用说各种可以说是毫无反击能力的普通未觉醒者、植物、还有诸多建筑物了！
　　“啊……”带着疼痛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极外围的群众都忍不住大呼小叫着又开始打报警电话：一开始就没赶到的火异能者选了这时进来，简直叫人想把他锤进地心！
　　“我日你妈你这时候来干啥？！”看到有几分眼熟的面孔直从警戒线外狂奔了进来，蓝色警犬狂怒，一边躲着黑羽毛一边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我！我也不想的啊……！”不料那个直往这边奔的小年轻却是带着一腔哭音，甚至脸上还全是泪；陈禾闻声抽空一转头，才发现狂奔过来的他的背后被接着一根绿色触角——触角的源头在警戒线外，是一个眼睛冒着诡异绿光的中年女人。
　　“……大柳姐？！”陈禾直接愣住，手上的金线都松了一下：黑色怪鸟趁隙将金网啄腐出一个洞，飞了出来，眼看就又要射一波致命羽毛——
　　“……路承伟！”尖细的女人声音骤然从终于奔到战场中心的小年轻口中传出，一下子刹住了黑鸟的全部动作。
　　“……路哥……？”听到在租房合同上见过好几次的名字，陈禾同样顿住了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头顶的黑鸟；同时，脑海中陡然闪现出了两三个小时前才见过的绿头三眼鸟、肥胖男子叫住自己时脸上的关切……
　　“迦……”嘶哑的叫声从鸟喙中传出，黑鸟停在半空中，三只眼睛却没有看发出声音的小年轻，而是直接看到了警戒线外的中年女人身上。
　　“你出来了是不是？”小年轻的声音跟着远处女人的口型而动，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你出来了是不是？我就晓得、我就晓得——大家都能觉醒，你肯定也觉醒了。他们不救你，但是说不定你自己就有异能了能从里面出来呢？”
　　“你这个人生下来就运气好。自己虽然一辈子没啥子本事，又耙又怂，但是你老汉儿有钱，又从来不害人、不伤人，从来都是行善积德……怎么可能那种人都觉醒了，你会没有觉醒呢？”
　　被异能控制的小年轻拉住黑鸟的趾爪，手掌被腐蚀成漆黑，在后者慌张的躲避中，死死拉住了其闪着银光的那一根趾头，满是泪水后的脸上笑着：“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们的结婚戒指。”他／她笑着：“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你自己出来了是不是？”他／她拉着拼命黑鸟往回抽又不敢推他的趾爪，流着泪，笑：“那你变回来吧——这套房子烧了也没事，大不了我们回去住那一套租出去的小房子。我也不嫌你没本事了，最多就是我每天把开店时间往后拖点点、不睡那么多美容觉了嘛。”
　　“你变回来吧，我们回去了。”
　　“……”黑色的鸟停在那里，三只漆黑的眼睛呆滞地停着，对着她的方向，却怎么也照不出她的影子，里面反着死寂的光，却没有泪。
　　一滴泪也没有。
　　周围的警察慢慢地重新恢复了过来，围着它；但它却静止着，任由“小年轻”拉着爪子，只呆呆地看着警戒线外的中年女人，没有任何要逃跑、也没有任何要反击的意思。
　　“你变回来啊……你变回来啊！”“小年轻”还在用快要腐蚀出指骨的手使劲摇着它的趾爪，哭着说：“你是不是不因为第一次觉醒，不晓得怎么变回来？！没关系，你、你问一下旁边这些警察啊！或、或者我给你问！”
　　“他”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转过头，对一旁的蓝色警犬努力堆起笑：“警察同志对不起哈！是我开先糊涂了，没识好人心！是我一个泼妇不懂事！遇到事只会乱骂人！我晓得你们都是好心人，这位大哥、大哥，我是刚刚看到你从人变成……呃，现在这样子的，你就帮忙指点一下我们嘛。”
　　“我们两口子都是没啥本事的普通人，又笨又没啥领悟力，就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请你们帮一下忙嘛！我给你们跪下都要得！”
　　“路承伟！”“他”还用力拉了一把呆滞的黑鸟，吼：“你也给我跪到！给警察大哥道歉！”
　　“……”黑鸟老老实实地被拉下半空到了地面，视线却只牢牢地盯着远处的中年女人，三只眼一片死寂；而肖队长他们忙制止住了“小年轻”下跪的动作，却也只能为难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不管是本能还是实际发生的事情来说，他们都应该立即对黑鸟这种危险源进行扼杀；可“小年轻”到来的后续，似乎又说明了这只黑鸟也并非真的如他们想象中那么“危险”。何况对于该怎样解决这种危险，他们也是暂时毫无头绪……
　　不。就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就被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蓦地笼罩住了全身，跟着一抬头，就发现黑鸟的一直死寂的鸟脸上竟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要说从一张普通鸟脸上看出表情是很难，但若是从一张可以熔化的脸——是的，就是“熔化”，是那种被无形力量熔了、即将重铸的脸……这样，就很简单了。
　　“迦……嗬……吁……”
　　伴随着不同的嘶哑声音，这张黑色的鸟脸在十几秒内竟变换出了十几张不同的面孔：通过外面群众的惊呼声，陈禾和肖队长他们都知道了，其中的少数几张人类面孔，就是住在面前这栋被烧毁了的大楼的居民。
　　然后，就在所有人在揪心之余，也不禁为此而重新升起了警戒时，那鸟脖尽头的黑色再次变为了三眼鸟的模样——但这一次，三眼鸟只是在用力看了一眼中年女人后，便用死寂的眼睛仔细而快速地扫过了周围已觉醒了的一圈人、或者说他们身上的异能物：红的、红的、白的、绿的、蓝的……最终，它的视线停留在了对“自己”影响最小、也在第二维度里最可有可无的金线上，继而艰难地扭回了头，用三只眼睛对准了陈禾。
　　“……”没有缘由的，陈禾在这一瞬间，竟然毫无障碍地理解了那双看不出一点内容的眼睛的意思。
　　他在闪了一下眼神后，马上就要收回还在半空中游移的金线：然而临将爆发的黑鸟比他还快，霎那间集齐全部羽毛直接冲入了金线中间——这回却不是对撞消失，而是硬是将自己挤进了金线内部，壮大了金线本身！
　　“艹！”明明看到的就只是一团能量，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为那能量里蕴含的某种无形之物而感到恐惧的陈禾看到金线壮大，不仅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只觉得害怕、厌恶——就像小孩子被强塞了一大口很营养、但一点也不喜欢的食物一样，简直是恶心到了喉咙管。
　　关键是还吐不出来！异能的强制冲刷让陈禾觉得自己连血肉筋骨都在发痛，但他却没资格叫疼——
　　随着黑色大鸟的冲入金线，头部消融、头身连接的部分消融、身体上的翅膀消融……最后，连身体下方的趾爪也彻底消融，银色的圆形金属终于从空中掉下，“叮”的一声，落在了被腐蚀得漆黑的青石板上。
　　脊椎连接着绿色触角的小年轻用luo露的指骨将其捡起，跟着在所有警察默然的注视下，和外围所有失去了亲人的人一起，于被警示灯照得通红一片的夜幕下，号啕大哭。
　　“……”


第36章 
　　“在本次中心大楼事件中,死亡21人，受伤5人。其中，15名死者为楼内居民,另外6位和受伤的5人是我方救援人员……”
　　“牺牲者唐靖、王强、靳涛、杜衡，都是已婚,我们已通知其家属对其进行遗物收敛，并已上报部门，发放相关抚恤和补偿；牺牲者李容、黄志军，未婚,我们也已经通知了他们的父母，来收敛其遗物。因为没有遗骸，具体的丧葬方式还在征询他们亲属的意见,看他们愿不愿意同意举行集体葬礼。至于伤者,我们也已经将其及时送往了医院，其中一个人还处在危险期,正在观察……”
　　“居民那边也还在做安抚……但目前效果还不大,恐怕只有等时间，去治愈一切伤痛了。”
　　一个小时后，肖队长坐在长桌下首,做完汇报工作后,情绪低沉；办公室里的气氛也静默着,长久没人说话。
　　“……”上首的白令放下手中的资料,抿着嘴，用手支着太阳穴旁边，抚了抚眉心,从鼻腔里轻喷出了一道长气，才克制住了心情,开口：“既然都……按流程差不多了，那就继续说回、说回大家对今晚所有事件的有关发现吧。”
　　“是。”肖队长亦深吸了一口气，敛起情绪，睁起带着红丝的眼，重拿起了报告：“在本次事件中，先有纵火者涂军在用火异能对中心大楼进行了毁坏后被我方控制住，但后来，突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怪鸟……”
　　“长河区也是。”一旁的前刑警精英说：“本来我们都抓住那个鲨人犯了，结果一个通体黑色的像果冻一样的东西忽然出现……之后我们复盘判断，那个‘果冻’大概率就是先前那个被杀了的糖果店老板的异能物。虽然他生前并没有觉醒，但是在意外被杀后，倒像是异能物‘自己’觉醒了——只不过，这种觉醒从生前的觉醒者作为主导，变为了由异能物做主导……”
　　“那只怪鸟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虽说没有正式打起来，但它对我们这些活人都有很强的敌意；并且，我们也不由自主地对它有很强的敌意。陈禾说，这是属于我们身上‘异能’力量本质的本能：‘冥王星力量因子’和其它力量都是敌人，天生就会互相摧毁彼此吞噬……”
　　“我们倒是打起来了。确实，它在突破我们防守把那个鲨人犯搞死以后，立刻就把矛头对准了我们，而我们也情不自禁地就想弄死它。最后打了一架：赢是赢了，很惨烈，那玩意儿比那个鲨人犯都还凶，能力居然具有腐蚀性，郑小他们现在还在医务室包扎呢……”
　　“我们也是。不过，我们这边的鸟最后是被一个觉醒了的女人栓住的——她就是楼里牺牲的其中一个居民的家属。而它最后变成了纯能量，冲进了陈禾那里……”
　　“咦？”刑警精英陆上觉惊讶地挑眉，看向他：“可我们这边的那个‘果冻’，是我们直接通过和它进行异能对撞，让双方都有能量抵消，用上了车轮战，才让它不复存在、完全消失了的啊？”
　　“还是那个陈禾，又隐瞒了什么另外的技能？”
　　“……应该，不至于吧？”肖队长脸上露出犹豫，“毕竟，在我们这儿，‘对撞摧毁’这种也是存在的：在事情解决之前，我们一个用藤异能的人想去把那个纵火犯拉下来，但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只是，那只鸟最后，进入了陈禾的异能而已……”
　　“但既然双方能够‘融合’的话，它为什么只选择了陈禾、而不是你们呢？”陆上觉不解。
　　“这……”肖队长也想不通，但又想到黑鸟在冲进陈禾的金线前，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圈人的仔细观察，还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倒觉得，这未必就和陈禾本身的意志有关；也可能是黑鸟自己，看中了他的什么特质……”
　　“你们说的是这个？”因今晚的案子都没遇到类似情况，一直闷不吭声、在翻着笔记本电脑的宋城元突然将屏幕反过来对着他们，指向视频中心被黑色能量冲刷的金色发光发卡、与“佩戴”着其的表情痛苦的小女孩，问他们。
　　“……对！”肖队长看到这与此前案件无比相似的一幕眼前一亮，下意识便夸了一句：“可以啊你宋城元！不愧是看监控出身的监控标兵！有你的啊！”
　　“哼！要你说！”宋城元冷嗤了一声，一点儿不买他这个老对头的帐。
　　肖队长：“你……！”
　　“这是什么案子？”陆上觉也来了兴趣，打断了他们即将开怼的氛围，凑近专注看着视频，顺口：“这大楼规划……这不是我们市的吧？哪儿找出来的？”
　　“是T省P市的。”上首副座传来声音，调查部副手何枭也调出了同个视频，并将其同步放大在了他们身后的大屏幕上，道：“也是半小时前发过来的——那边发生了一起高空抛物，下面路过的一个普通老太太当场去世了，之后就出现了这一幕。”
　　“那老太太，和这个女孩儿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何枭说，“两个人完全都不认识。那个女孩儿是被她妈妈带到这地方来剪头发的；老太太倒是住在这边。但双方基本从来没打过照面。老太太也无儿无女，更不可能是接什么孙子孙女的时候认识的了。”
　　“那这就……”陆上觉回到座位上，抱起臂，眉头皱了起来。
　　“之后怎么样了？”此时白令忽然出声，问：“就是黑色能量冲进这两个人的异能之后？”
　　“陈禾的金线明显变粗了。”肖队长说：“从表面上看，应该是‘壮大’——黑色的能量壮大了他的异能；不过，好像过程不太好受。”
　　“女孩儿现在都还在医院。”宋城元表示：“人没醒。看视频和后续都是‘发卡’明显变大了，可那边说人正高烧着，在重症病房挂呼吸机。”
　　“……”白令顿了下，和旁边从头到尾没说话的教导员一起看向肖队长。
　　“……我跟那小子分开的时候，看他，除了精神不太好，其他还、还行啊？”肖队长愣了一下，然后说：“要、要不，我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你还‘待会儿’？”宋城元嘲笑他：“再待会儿说不定尸体都凉了吧？”
　　肖队长难得没心回怼他，看着白令懵懵道：“那、那我去……？”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讨论，让小朋去就好了嘛。”教导员捧着保温杯笑眯眯地插进话，给自己边上的助手下了任务，跟着对他们道：“继续，继续。”
　　“……”这种事明明就根本不耽误什么吧？早上还不中不间的，现在听到人变强了，就马上抢着做好人来了。这老狐狸……埋头做笔记的副手沈沉和坐在肖长河对面的宋城元都在心里暗自腹诽了两句，明面上却均是八风不动，目不斜视。
　　处于风暴正中心的肖队长丁点没觉察，对教导员及时的帮助还挺感激，乐呵呵道：“那就谢谢教导员了！”
　　“小事，小事。”教导员面上的笑更真诚了些，倒也没有过分居功。
　　这傻子。宋城元暗朝对面翻了个白眼，心里冷哼。
　　“但总归，异能是变强了……”白令没有理会下方暗涌的潮流，思索着，喃喃：“‘摧毁’……‘吞噬’……”
　　“……只有这两个案例吗？”他突然转头，看向副手何枭：“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
　　“其他……”何枭停下动作思考了两秒，紧接着灵光一闪：“啊！好像还真的有一个！”
　　他敲开一个文档，将一个标着“Z省V市027”的视频放到了大屏幕上，点击播放——“你们看。”
　　他遥指住自己暂停的一幕画面，给其他人解说：“这里是一个山体滑坡现场。那边部门发过来的资料说，他们在进行救援的时候，也出现了黑色的不明能量物，而且，它后来在没打过其他人的情况下，也冲进了一个同事的异能——一头紫色的狮子里。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但是，”他按下快进，现出新的画面，指着道：“在这里可以明显看到，这个黑色能量物在撞入这头狮子后，却是大部分身体——我暂时把它叫做它的‘身体’——都消失了。”
　　“只有少部分进去后，让紫狮子变大了一些。”
　　“……”显然，黑色能量物对自己要进入的异能的确是有选择的；而且就目前来看，这种选择似乎还跟异能“颜色”有关。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有一个人陡的想起陈禾上午说过、而此时也已在新闻上正式播过的一条“定律”：“诶等等……那个‘力量因子’，是有颜色的，对不对？”
　　“……”众人一怔，一齐看向了说话人。
　　“呃，我记得，那个陈禾说，‘金星，是金色；地星，是绿色；太阳，是白色’。”说话人、宋城元的助手小刘提出：“那会不会，那种黑色异能物——或者说，冥王星异能物，就是根据这些颜色背后、代表的力量来进行选择的呢？”
　　“而且，陈禾之前也说过，‘冥王星和其它力量是敌对关系’。那，有没有可能，敌对与敌对之间，也分轻重呢？这样，轻的相互吞噬容易；重的则不容易。”
　　“……”众人面面相觑，白令在想了想后，认可了他的想法：“确实有这种可能。”
　　耶！小刘眼中流露出不可抑制的兴奋，引来他的直系上司宋城元的一瞥；不过还没等他的激动真的上头，白令便又自言自语着，提出了新的问题：“但是，这样来说，哪些又是轻的、哪些又是重的呢？同时除了金、绿、白三种颜色，其他颜色又分别代表着什么力量因子？又到底象征着什么意义？”
　　“而且，为什么有的黑色异能物选择了冲进别人的异能，另一些却选择了战斗到底呢？”
　　“……”小刘哑然了；而肖队长却举起手，直耿耿道：“后一个我倒是知道一点——陈禾看到的是，如果是‘对撞摧毁’的话，双方力量好像都会直接变成某种我们看不见的虚无的符号；而‘吞噬融合’，也不像其他力量的‘同类吸收’，还能留下些什么……至少看这三个例子，都能发现，这种黑色能量在主动被‘吞噬’之后，全都是什么都没留下来的。”
　　“而它们在一开始没崩溃的时候，都好像还有点属于‘人类’、或者说，觉醒者生前本身的意识。”
　　“按照‘他们和我们彼此本能就会有敌意’的说法来讲，大概，是他们那个时候，还不愿意完全与我们为敌；而更愿意，哪怕全部消失，也想给自己原本的同胞，留下些什么吧。”
　　“……”白令闭紧嘴，沉默了下来；其他人亦如是。
　　“反正，我是这样猜的。”肖队长低低这样说。
　　“……”白令捏着笔，揉了揉疼痛不止的太阳穴，最后说：“待定吧……还有其他的吗？不论是发现还是事情。没有的话，就先散会吧。”
　　众人互看着，一时竟都没话说；只有肖队长再次举起了手：“那个，我有——”
　　“那个志愿者评分表，”在部门老大并一干平级同事的注视下，肖队长大眉大眼地问：“能打满分吗？”
　　“……”
　　“或者，仪容仪表扣个0.01？”
　　“……散会！”
　　“……哦。”


第37章 
　　“……这就是你们的进出门禁卡。因为你们身份不同、个人的权限不同,所以最好不要混用。一定自己保管好自己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在人事处辅助将自己所负责的三个新人的任务结清后，易星把三张名字不同的门禁卡分别交给了三人,然后又打开手机捣鼓了一阵，给他们三个人分别发了三串邀请码,让他们根据提示，下载了一个名为“特殊调查部”的APP，解说：“从今天开始，不管你们是辅警还是志愿者合同,都可以在上面自主接取任务——但我们提前说好，一旦接下任务，后续不论如何,都必须参与解决；否则,上面是会直接根据这个扣信用点的。”
　　“个人信用点涉及到你们日常的交通、与他人进行一切经济往来的征信，因此务必要量力而行、慎重接取。”
　　“好！”她严肃的口吻让唐晓月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很紧张,声音绷紧就差敬了个礼；吴晓生“嗤”地笑了一下,被在场两名女性盯／瞪了一眼。
　　“那吴晓生跟我去领工服工号。”既然都留意到这个唯一的辅警了，易星也就直接点了他的名，跟着对唐晓月和陈禾道：“你们两个,先在这儿熟悉一下APP,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自己想要接取的任务,或者什么针对你们个人的信息提示。看完了以后,还有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打我电话直接找我；或者我们有需要，也会过来找你们。”
　　“好。”陈禾知道她说的“信息提示”是自己那个有关看照片的长期任务,与唐晓月一起点了点头；接着便看她带着吴晓生一直进了办公大厅的后面，留在原地的两个人才在喧闹的大厅里找了个不起眼的空位置,一道坐了下来。
　　“陈哥，你还没好啊？”坐在半个同事身边，唐晓月一边等繁忙的网络把APP安装好，一边好奇地看着陈禾明显有些惨白的脸色，和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眼：“我今早来得早，听他们说，你昨晚完成任务以后，不是异能变强了、精神还不错吗？后来他们高层打电话来问你，你不是也说没问题吗？”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陈禾也在等卡顿的老人机硬装APP，瞥她，面带菜色地郁郁：“说是那么说……人家领导都来问你了，你还能直说‘不怎么样’吗？当然是‘都还行’了。但实际上行不行，肯定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呃，不明白。”迄今为止，到底在工作中一生要强的唐晓月一时没弄懂，“那你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这孩子咋这么直呢？】坐在陈禾肩上，同样面有菜色、一脸萎靡，却不被她看见的西装娃娃叹气：【是真不会看人脸色啊。】
　　【你以为你就会啊？】
　　除了昨天，以前基本从没这么早起过的陈禾对着真实之眼就是一通输出，总算发完了自己的起床气，恢复了些许清醒；倒也没继续跟唐晓月交浅言深，而是在抹了一把脸后尽量让自己精神了一点，含糊了过去：“其实也还行吧。就是昨晚发了点低烧没睡着，今早起来以后也就没太大问题了。只是脸可能还有点不好看而已。”
　　——其实是发了一场高烧，后续睁了大半个小时的眼睛没睡着；再后来睡着了也一直连续不断地做噩梦……一整晚都没睡。
　　但人嘛。陈禾垂眼看着手机界面上终于安装完毕了的APP，漫不经心地打开：人向来是只会关心和自己有关的东西的……
　　“……”唐晓月旁观到他显见已经不是不好看、而是难看的脸色，也没再坚持问到底；转回了头，怕打扰他。
　　【明明大家看到的都是异能壮大了，】仿佛一点儿没注意她的动作，陈禾点开APP等着加载，情绪很淡：【现在说什么‘自己不舒服’，完全是无病呻吟嘛。】
　　【……】脸色蜡黄的西装娃娃抱紧了他的脖子，头贴紧他的脸颊，垂着眼睛，和他一起看转出来的界面。
　　与时下大部分的非官方APP不一样，特殊调查部的APP由于是任务刚需，而且是紧急搭建，因此整个界面都做得很简洁、朴素——换而言之，就是，“丑”。
　　一个大主页直接分成三部分：第一栏是“个人信息”，第二栏是“任务信息”，第三栏就是“官方联系方式”，其余啥也没有。
　　再点开个人信息一看，除了基本的姓名年龄身份证号……以外，就只比其他常规APP多了“个人已接取任务”、“个人已完成任务”和“个人消息”三项，“已完成”还包括了任务补贴是否已经到账，其外别无他物。扫完自己已经被结清帐的三个任务后，陈禾看到自己的“个人消息”栏确有个红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正是看照片相关：上面告诉他如果愿意接受这个长期任务的话，每天到岗2小时，可以包三餐餐补，一天90。
　　“……”90？陈禾愣了下，连忙退出APP用计算机算了下：30×90=2700；31×90=2790；29×90=……
　　“卧槽！”／【卧槽！】把一个月可能出现的所有天数算遍了之后，长发青年看着上面的一排数字，和真实之眼一起发出了惊呼，两双眼睛都瞬间放出了光，刹那间觉得自己精神抖擞、百病全消，回到APP就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接受】：这么稳定、还没有危险、还时间短的活到哪里去找？！绝对得牢牢抓住不能让它跑掉啊！
　　“陈哥，你这是突然遇上什么喜事了？”唐晓月被他的忽然出声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长发青年一脸“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兴奋模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这是彩票中奖了吗……”
　　陈禾没止住笑，正想答她：“那倒……”
　　“——凭啥子！”一道骤然变大的哭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两人看过去，就见一对头发花白、大概是夫妻的老人从办公厅靠里的一间办公室里退了出来，吸引了一整个大厅的注意力；被拉住一点袖子、挽着髻的老太太用力甩开了里面警察的手，指着房间里某个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到的位置，话音凄厉：“凭啥子你们都看了监控，是他起的坏心，害死了我孙女子！我们还要跟他和解？！你们这么做，有没得良心的啊？！你们有没得天良的啊！”
　　“……”陈禾和唐晓月都不由站了起来；西装娃娃更是抓着陈禾的衣领，使劲把脑袋往那边探。
　　“……我不同意！”听不清那边的警察说了什么，老太太用尖利的声音断掉了对方的话，厉声：“就是你们今天要把我们老两口子整死在这，我也不可能同意！”
　　“我死都不会同意！”
　　狠声放下这样一句话后，老太太断然转过了身，面朝向了他们这些在大厅里乌泱泱围观的人，满面是泪地看着他们，一下子跪了下来，在众人陡然变大的劝阻喧嚷声中，朝他们作揖：“求求大家、求求大家，求求你们来评评理啊！”
　　“我孙女子，今年才18岁。十岁的时候，爹就在工地出了事，人没得了，妈也走了。后头十一年，全是我和她爷爷领低保、六七十岁还出去做活路，一滴汗、一滴血、一口饭、一口水把她喂大的。”被身旁眼睛早已通红的老大爷和周围其他人掺住的老太太流着泪：“娃儿长这么大不容易，自己也晓得，从小就听话懂事、勤俭节约。小时候，从来不乱跑乱混，让我们老两口子担心；再大点点，就驾势（使劲）学习，说以后要带我们两个老东西住大房子；更大点呢，人家同学暑假都在屋头耍、做作业，她一个人背到我们，跑到小饭店头去给人家打工，晚上多黑才回来，还骗我们说是出去耍，被她爷爷打了一顿……”
　　“好不容易到了大学了，成年了，总算可以在学习过后，去找一份兼职了。”老太太眼里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生害怕迟到，跟人家定的八点，昨天晚上就设了一个六点的闹钟。但她昨天晚上又学习到了两三点……我和她爷爷也是不懂，看其实也离得不远，想她多睡一会儿，就悄悄把她闹钟调慢了一个小时。”
　　“结果，她醒了说怕太迟了，就打了一个出租车——这真的是她那么多年头一回打出租车啊！我要是说谎，我天打五雷轰！被天老爷劈死在这儿！”
　　两旁人急忙阻止她继续发这种毒誓，然后她回身指住一个全身包着绷带、杵着拐杖从里面出来的人，哭声凄厉：“但就是这个杀千刀的！”
　　“这个杀千刀的！他看到我孙女子坐出租车、又穿得好看了点，就以为我孙女子是个有钱人，专门带她绕路；没想到绕到一半，被我孙女子开的导航发觉了不对，我孙女子就想下车。结果他不干！他硬是要绕完！就跟我孙女子说，要么就到了再下车，要么就在她说话那儿马上下——他们说话那时候就在路中央啊！是三岔路口、随时都有车子过来的啊！”
　　“你啷哏敢？！”老太太流着泪用一双血眼瞪着他，扑过去，喊声哀厉：“你啷哏敢的啊！！！”
　　“……”陈禾唐晓月和围观群众一起看着老太太哭叫着被警察从那个一看就满身是伤的司机身上拉开，一时都没言语。
　　“是死者死后觉醒变异。”这时，易星领着吴晓生走了过来，眼看着那重新被带回办公室的三个人，轻声解释：“她孙女在下车被撞到后，异能物当场就发生了异变，让司机也受了很重的伤，等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他都快只剩一口气了；而且那个司机在途中也一直没有明说什么不坐就下车，只是带着绕弯子，后来被女孩儿问出火了，才说了一句‘要不然马上就下车’，结果没想到对方就和他争执了起来，最后吵到硬要下车了。本来乘客在路中间强制下车，双方就都有责任。这个司机家里也是贫困户。不接受调解的话，两方都只能不得安生。”
　　“……”陈禾和唐晓月均看向她，目带询问。
　　“……这里有一个任务，”易星对上前者长发下睁着的琥珀色眼睛：“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眼睛。”
　　“……”


第38章 
　　“……我们没有吵架。”
　　远远的,还在走道上的陈禾他们就听到了来自警情登记处的声音；陈禾一边走，一边注意着一路上，明显逶迤在路面上、却一直被周围来往的人“视若无睹”,踩来踩去的，开着发卷白花的青黄细藤,和肩膀上他人不可见的西装娃娃一起眼带着好奇和探究……
　　“……我们真的没有吵架。”女人无奈的声音细细地传过来：“我们关系好得很，向来相互理解相互尊重，怎么可能吵架呢？”
　　陈禾跟着易星他们，发现这条青黄的细藤正好一直延伸进了登记处,拐了个弯，在室内。
　　“……你们不要把我当成那种不讲理的人好不好？”女人携着苦笑的话音已经十分清晰：“你们看我这个样子，像是那种人吗？”
　　“她都二十多岁了,是从小一个补习班没上就考起了重本的娃儿；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天天只晓得‘黄金棒下出好人’、一点儿不顾娃儿意愿的人嘛？”
　　“……”陈禾在易星他们身后站定,琥珀色的眼睛和西装娃娃黑色的眼睛一同映出了坐在第一张办公桌前，身上缠满了细密的青黄藤条的中年女人身影,同时,睁合了一下眼。
　　……
　　“我都说了就是正常说话。”满身细藤的女人坐在座位上，脸上爬着苦的表情从细叶后隐约透出来：“就是晚上吃了饭，喊她早点休息,结果人就忽然不见了。哪里就是吵架了嘛？”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童队,”易星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人我带过来了。现在就直接去案发现场看一下吗？”
　　“……”青黄细藤涌动,被结着白花的藤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珠的棕色人眼转了过来，在与日光相映的冷炽灯光下，微弱而细致地照出了易星、陈禾与吴晓生三个人并立的影子。


第39章 
　　“我和我女儿关系很好。”
　　在陈禾和真实之眼眼中,被青黄细藤堆满了的矮小女人从特殊调查部出来，走在前面，一面给他们三个带路,一面介绍自己的情况：“我们家里面是单亲家庭。她爸和我在她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原因是他想要个男娃儿,我不愿意再生。”
　　“她从小就聪明、争气，从来和我一条心，很小就懂得体谅我一个人养她不容易，成绩从来都是班上的第一名。”
　　“她四年前考上的xxx大学（重本）,是机器人专业第一考进去的，还拿了奖学金——后来年年拿奖学金。今年毕的业。”
　　“毕了业找工作，说是她们这个专业本科不好找,她就想听她老师的话考研究生。但是我听到说,这个专业，不到博士生其实都不好找工作,她又不想留校,我就劝她去考个计算机，她也同意了。最近一直在为这个事情做准备。”
　　“昨天晚上她在房间里面写作业，我下班晚了点,回来给她煮饭,我们两个都有点儿疲惫,就没怎么说话交流；等我去洗碗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让她学习完了就早点睡。”青黄的细藤拖在路面上，前方的源头侧身朝他们抬了下手，无奈：“她没回答。我原以为是她睡着了；结果今早一看,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易星问：“有没有可能，是她出去做什么事了呢？”
　　“那她手机还在桌子上的嘛。”青黄细藤下看他们的眼睛带出苦笑：“现在年轻人,总不可能出门不拿手机嘛？”
　　易星陈禾吴晓生：“……”那也是。
　　“反正就是不晓得她到哪儿去了。”被青黄藤包裹的女人发着愁：“今天早上看到今x头条，我才猜是不是有可能，跟那里面的啥子‘觉醒’有关。我想，我反正住得离警察局也不远，就来报个案。然后他们就带我来你们那个部门了。”
　　“……您法律意识挺好的。”易星被她这个说法堵住，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吴晓生没憋住，“嗤”地笑了下；陈禾倒是绷住了，肩上的西装娃娃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哈哈大笑。
　　“哎，还行吧～”藤下的中年女人挺开心地回了他们一句，跟着继续领着他们七弯八拐地往自己家走——果然如她所言，她们家里警局并不远，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来，来，这边。”跟着，缠着藤的女人招呼他们，将易星和吴晓生下意识往大街对面安保严密的高档大楼上瞅的目光引回来，引到自己所站位置后只拦了一扇铁门的低矮平楼上，笑说：“这才是我们家小区。”
　　“……”也是。看着中年女人身上穿着的起了球的红色短袖衫，易星和吴晓生醒转了过来；都不怎么看得见她着装的陈禾和真实之眼心无波澜：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脚下，怕把拖在地上的细藤踩着了，让人绊跟头。
　　“我们家就在一栋。”中年女人领着他们走进小区，在小区门卫大爷摇着蒲扇的“诶？小赵，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的招呼下，用笑音回了一声，又在对方的关心下简单介绍了一下三人的身份，才进了大门，一边继续领着他们向前，一边跟他们说：“不过，我女儿是在家里面忽然不见了的，这些说着也不关碍。”
　　“——诶赵姐，今天星期三的嘛，你不上班吗？”他们正说着，忽然另一个卷发的中年女人背着包从他们要进的楼上下来了，碰到围着不可见细藤的女人，眼神好奇地在她身后跟着的他们三个身上转了一圈。
　　“家里面有点事，临时和同事调了班。”转头看到前面的人，赵姐笑着寒暄了两句，没有多说，更没有提及他们的身份，而是转问：“你这是现在才去上班吗？怕不得迟了点哦？”
　　“哦。”卷发的中年女人笑了，眼睛两边牵起褶子，“是我男的。他们厂头最近换了个领导，把他提起来当组长了；他说我原来工作离家这边远，我身体又不好，有点辛苦，让我到他们厂头去上班，他好照顾我。所以我今早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哦。”赵姐维持着笑，“好事啊！那你赶快去上班嘛。我屋头还有点事，就先不说了哈。”
　　说着就要带着陈禾他们跟她错过身去。
　　“诶……等下噻！”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扫了眼陈禾他们，又看了看赵姐左右，眼珠定下来问了一句：“你女子呢？咋今天没看到她哦？”
　　“屋头有事，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就在家里呢。”真被拉住了，赵姐看上去反而倒也没那么急了，被细藤遮着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大概是十分平和的笑，和和气气：“她不是刚本科毕业吗？你们也晓得，她是第一名进的她们那个专业；毕业了，她们老师就建议她去读研究生。就是她们原来那个机器人专业不好就业，我想她去跨专业考计算机，所以她就放弃了她们学校的保研资格。这些天一直是在家里面复习、学新课程，等九月开学了好报考……哦，你儿子也还在家里面吧？最近出去找工作了吗？这几年工作难找哦——大专的话，可能还是升个本科要好些哟？”
　　“……”卷发女人讪讪地笑，松开了赵姐的手，只留下一句“他正在找呢”，就匆匆地提着包走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哼。对着女人的背影，站在原地的赵姐虽然嘴上没说话，但是四肢和微微昂起的头都表明了她内里的心绪。
　　“……”陈禾跟真实之眼看着她身周一路蔫蔫、难得精神抖擞了一下的藤，闭口不言；只和稍抬了一点眉的易星和暗自瞠目的吴晓生一起不动声色。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进程。赵姐只在志得意满了一瞬后，便很快回过了神，重新带领他们进楼往上：“我们家住在顶楼……”
　　说是顶楼，其实也不过也就在第六层——在C市，老小区都又没有电梯，又怕成危房，因此也就变成了一致的低矮。
　　从楼道一侧打开门进去，正是个普通的两居室：临门就是厨卫，客厅很小，可以看到有两个房间。一间房在左，一间房在右。左边的是接着厨房和卫生间的，肉眼可见应当比较小；右边要稍大一些，但也没大到哪里去。
　　陈禾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女儿应该是住在左边的房间。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赵姐带他们路过了小而整洁的客厅后，却是来到了右手边的房间门口，一面打开一面对他们介绍：“这是我女儿的房间……她就是在这里面不见的。”
　　陈禾跟易星他们往里面看去：大约二十平的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一张大床；书桌上面有一个书柜，一眼看去全是书，并且是那种书脊上小字标注特别多、一看就让陈禾这种学渣后背汗毛直立的专业书；柜子旁边都是奖状奖杯，桌子上甚至还站着一个小机器人；对着门的地方开着两扇大窗，正对着东方，光线极好。
　　“……”就是被子有点点乱。
　　见陈禾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那张大床上乱成一团的被子上，赵姐脸上挂不住了，连忙过去边收拾边不好意思地跟他们解释：“今早上看到娃儿不见了，我心急，就没来得及帮她收拾……”
　　“……”陈禾他们都没有多做评价。就只有易星在大致扫了一眼之后，问了一句：“这个窗户……”
　　“哦，是我今早打开的。”赵姐看了一眼，叠着被子告诉他们：“她在家天天都是开空调，从来连点阳光都不见！都是只有我每天早上才会把窗子拉开。”
　　听着她带了点明显抱怨的语气，陈禾和吴晓生都：“……”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心静自然凉*”的恐惧。
　　“……”完全没这种经历的易星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她忙着整理被子，干脆转过了头，问陈禾：“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在赵姐也猛然看过来的目光中，明明没有融合，陈禾却总觉得眼前好像很花……但他使劲眨了下眼，确认在房间里看到的还是只有易星、吴晓生和赵姐以及他们的异能物，并没有其他东西，于是摇了头，“什么也没看到。”
　　“……”房内三人集过来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失望。
　　“那你现在……能用融合吗？”吴晓生觑着他苍白的脸色和两个黑眼圈，这么说了一句，又急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我……”陈禾顿了顿，想在西装娃娃大声的“对！”中说“自己还行、还能坚持”；却被同样也在观察他的易星直接打断了：“行了，不能的话，就先搜索一下房间再说吧，真什么也找不到再说。”
　　“……谢谢。”今天精神实在是不太好、不确定待会儿融合真的开启，能不能抵御住那些混乱食欲的陈禾对她诚恳地道了谢，也给了赵姐一个抱歉的眼神。
　　“没事。真找不到再说嘛。”幸好细藤满身的赵姐虽有些落寞，倒也大度，笑了笑，没多置喙什么。
　　“……”易星把头转了回去，本来是想马上给他们分配搜索任务的，但余光一扫，突然停住了——
　　“那个，”她突地出声，将包括赵姐在内的三道视线带回到了书桌上的小机器人身上，“那是树脂或者，什么胶吗？”
　　她指着机器人胸膛上那团半琥珀色的坚固东西问。


第40章 
　　“——那是树脂,或者，什么胶吗？”
　　易星的话把房间里另外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银色金属拼接成的小机器人站在书桌上，展着机械臂,除了左手像是还没装齐，露出了几根断裂长度不太整齐的电线,整个身体都很精细，以至于胸膛上的那一小块半透明的凝固特别显眼。
　　“这个……”赵姐也看到了，放下了被子，皱着眉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说：“树脂和胶恐怕不会吧？我记得这好像是她的毕业设计,前几天决定跨专业前她都还天天宝贝得很；这个东西据说又贵，她这几年寒暑假工的钱都投进去了，平时连给我看一眼都吝啬得很,怎么可能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去……哎呀？！”
　　角度问题,完全走近了的赵姐在看到了那团半透明物的同时，也才终于发现小机器人竟然缺了一只手,顿时惊讶：“这是啷哏的呢？！啷哏变成这个样子了哦？！”
　　“……”听到她的惊呼,易星也立即带着陈禾他们走近书桌，谨慎地看了眼小机器人，没马上就直接用手碰,问她：“您的意思是,这个机器人原先是完整的？”
　　“那当然噻！她毕业设计的嘛！”作为半个主人的赵姐心疼坏了,没等易星劝阻,伸手就将小机器人拿了起来，而就在缠着藤蔓的手指触及到那团透明事物的一瞬——
　　咔。
　　像是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从内部被打开一道缝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易星陈禾吴晓生都下意识将目光猛地投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一道细微的蓝光在青黄涌动中从机器人膛边的外壳缝隙亮起……接着只在瞬息之间,就将他们三人全部罩了进去！
　　易陈吴：“！！！”
　　……
　　——幽蓝的光芒骤然放大，黑色的缝隙同时张开，位于易星身后的陈禾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在眼睁睁看到前方的易星突然消失后，自己亦眼前一花，陡然便站到了一个陌生空间里面，还是前面没有了上司挡着那种！
　　“？？！”眼看着日常的明亮卧室一下子就被换成了铺天盖地的黑暗窄间，陈禾带着肩上的西装娃娃都在无意识闭了下眼适应了环境后，再一抬头看到忽然变成了满目挨挤的铁线的周围，人都傻了，和西装娃娃不约而同：“啥子东西哦？！”
　　啥子东西哦啥子东西啥子东……清楚的回音不断地循环传递回来，充分说明了这是一个绝不算小的空间。
　　“……”对着上面前面左面右面都密密麻麻的粗壮铁线，陈禾和真实之眼在这么喊完了一句后，都冷静了点；跟着竭力镇定下来，左右后都看了看，确定这里除了无处不在的铁线和自己外什么都没有以后，瞬间就更冷静了——这种环境，就是叫得再大声也没人来帮他收尸，那可不就叫也没用了吗？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叫什么啊……立在无数的铁线中间，失去目标、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目标的陈禾侧头看着贴着自己肩臂的竖直铁线，自觉没感觉到什么危险；不过他目光这么一向下，才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并非是像原先的地板一样是光秃秃的：像是寻常门把那么大的金属圆帽挨在他脚边，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中间多被细了、短了一点的铁线连接着；空白的地方很少，间或只有一两条窄道，还是很快就能看到头、又撞上了金属圆帽的那种。他自己就站在作为其中两个金属圆帽的连接的两根并排的细铁线上，两根铁线中间还有缝，更下面隐隐泛出银色。
　　“……”怪不得感觉有点硌脚呢。踩着平底板鞋的陈禾瞅着两根线间那一指宽的缝隙，忍不住在原地活动了下脚底板，但没敢动——他看了那些金属圆帽顶上好像都写着字，并且还有各有各的颜色，处在前后左右都是金属帽的铁线上，他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至于那些具体的字和颜色……
　　“耶斯……耨（nou）……哎诶福……”凭借着学渣多年幸存下来的良好视力，陈禾和西装娃娃在黑暗中勉强辨别出了橙色、金色和蓝色的圆帽上分别刻着的三大类标记——【YES】、【NO】和【IF】。
　　费力地认完三组字母后，陈禾在心里使劲感恩了自己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记不清脸了的英语老师一把，然后就……
　　“……‘yes’我知道是‘是’，‘no’我知道是‘不是’，”陈禾扭回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西装娃娃，睁着一双属于文盲的琥珀色眼睛，头一次真心实意地低声下气，“那个，‘哎诶福’是什么意思来着？”
　　作为他的异能物，知识储备量可能在异能物方向上比他多一点、但对人类知识实际绝对也不比他多多少的西装娃娃两眼蒙圈地回看：“……”
　　“……你个废物。”陈禾立即收了笑脸，鄙视它。
　　“……你个狗！”西装娃娃不甘示弱地骂他，叉腰：“而且，知道‘yes’是‘是’不就行了吗？！‘是’就是‘可以’！可以就是能行！既然都能行了，还非要去研究那个我们不懂的东西干啥？！”
　　“……沃日！”陈禾都被它理直气壮的文盲给惊呆了，接着又觉得：它说得好像，还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当然了！”西装娃娃一点儿不客气地接下了他流露的一丝赞同，还反过来踩了他一脚：“笨！”
　　“滚！”陈禾骂回去，跟着转头看回头脸旁边都整整齐齐暂时看不见尽头的铁线和脚前边密集的圆帽……观察了有一秒那么久——他又回过了头。
　　“……别看我。”西装娃娃警惕地一下死死抱紧了他的脖子，仰着头和他瞪眼，警告他：“你知道我受伤你也不可能不疼的。”
　　“……啧。”陈禾啧了一声，斜视它：“看你那怂样。”
　　“……”西装娃娃憋住了声硬是没嘲回去，丝毫不上当。
　　让异能物帮自己趟雷的想法是指望不上了，陈禾转回眼神，继续看铁线和圆帽：主要还是看脚下的圆帽，毕竟这三个分类一看就很重要；这地方这么诡异，不走是不可能的，而且一直怕不是要饿死在这里，但要是走错了一步，在这儿洗白*了也很有可能……可往哪儿走呢？该走去哪个方向呢？这三种圆帽又有哪一种是安全的呢？
　　陈禾不知道。他抬头又看回这里面到处都是的铁线，发现它们多是自自己背后在往前延伸的——这很好，说明了这些线的源头不是在他前面、就是在他后面；不过到底是在他前面还是后面，在这种无光的环境下，实在难以辨别。
　　只是，究根到底总还是要选一个方向走的……
　　所以这个YES……在反复犹豫地看了一眼那些夹杂在橙【YES】和金【NO】的蓝色【IF】后，最后，依旧分辨不出应该是往前还是往后的陈禾还是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一只脚试探地轻轻踩上了左边的橙色圆帽——
　　管它是往前还是往后，他先左右横跳一下总行吧？！


第41章 
　　“……嗷、嗷、嗷——！！！”
　　一串凄惨的嚎声在响彻了黑暗的空间后不断回荡,吴晓生拿出了自己毕生的反应力，跳着脚连眼镜都蹦掉了才猛地将自己放到橙色圆帽上的那只脚收回了原来的铁线上，好悬赶在了更多持续不断的电光到来之前没让自己直接被电熟。
　　“这十万伏特啊这是……！”看着从脚面以上的铁线上不甘地退却了回去的嗞着火花的电流,吴晓生毛骨悚然，然后在发觉眼镜掉势后急忙用先前被电麻的右手拐起胳膊肘接住掉了的本体——这要真掉下去,马上就又会砸到橙色圆帽上；他现在刚被电完，是完全不可能有体力能应付得了再一次的这种突击了！
　　谁能想到这周围看起来一点危险性没有的铁线原来全都是用来传导惩罚电流的呢！！！
　　“嗷……”无比艰难地用两只被电麻了的手重新蹭着把眼镜带正，吴晓生瞪着一齐朝着前方十几米远处渐渐消退回去的电流，又看了一眼自己被电黑的手掌,嘟囔：“这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伏了……”属于短时间电不死人但又绝不会让人好受的电流量。
　　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后，他才看回脚下密集的圆帽，皱眉：“那,‘YES’是不行了,‘NO’的话……”
　　恐怕也不太行。自被拉进来以后不过三秒钟，就立即从这种密集的接触式排布、来来回回的接线与窄道,和窄道跟接线下方的银白色猜出了这里很可能就是放大了的、机器人内部的集成电路板的原秃头码农吴晓生低头看着这种明显属于自己在前工作、甚至是目前时间段里,最熟悉的、最亲近的【YES】、【IF】、【NO】三个计算机人基础指令，非常……没有自信地做出了判断。
　　……毕竟有些程序猿写的程序，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吴晓生用发麻的手擦了下额头,惭愧：就连自己往常也是其中的一员。
　　更何况,这里说不准就不是会遵循常规计算机逻辑和物理定律的算法。吴晓生想到自己在易星、陈禾之后被强拉进来的过程：那真是不正常、不科学到极点了。
　　不过总的来说,依据一般的算法框架,除了这里暂时没有出现的【INPUT（输入）】和【OUTPUT（输出）】外，【YES】、【IF】、【NO】在计算机算法中，其实也都有其特定的含义。其中,【IF】指的是对某一种情况的具体判断条件，【YES】和【NO】是这种判断的附属通道：例如,【IF】里的内容是【吴xx今早吃了烧麦】，而假如在“输入”里投入的文字也是【吴xx今早吃了烧麦】，就会被投入【YES】通道；而假如输的是【吴xx今早吃了面条】，即与这个【IF】框里的内容不符，则被投入【NO】通道。但不管是【YES】还是【NO】，在【IF】没有启动的情况下，两者通常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也是吴晓生刚刚进来在反复斟酌之后，选择了先从【YES】下脚的原因。
　　……然后就被电了个爽。
　　想到这里，吴晓生看了眼自己两只此刻已经肿成猪蹄的手，脸扭曲了下，下意识又往右边小挪了点，远离那个橙色圆帽，但也不敢挨到右边的金色圆帽——从逻辑上来讲，未经过判断的【NO】应该是和【YES】对等的；既然踩【YES】会被电，那估计【NO】也差不多。
　　但如果真的要去试【IF】……
　　吴晓生盯着脚前面的蓝色圆帽，眉头皱得越发的紧：在一点前置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贸然去试一个内容不知的判断条件，这实在是……
　　唯一的好消息就只有，他推推眼镜，拨了拨自己地中海头发，望向刚才电流退去的方向，带着一种无奈的庆幸，叹了口气：他大概知道，这个“算法”的“INPUT（核心进口）”或者“OUTPUT（出口）”在哪个方向了。
　　……
　　“嘶……艹！”
　　强顶着被周围竖直电线万电齐击的痛苦，陈禾硬是咬着牙以踏着的那只脚做支撑，另一只脚迅速跨前一步到了前方的第二个铁线连接处，然后在后续电流欻过来前急速抽回了自己已然被电“黏”住了的那只脚，在被电得意识不清的边缘，险险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命！
　　“……陈禾！陈禾！你没事吧？！”西装娃娃抓着他衣领大呼小叫的声音传进他被电懵的听觉系统里，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你别死啦！我不想异变啊！我变黑会很丑的，就不好看了！”
　　“……你妈的，你再继续这么勒，我就真的要死了。”使劲摇了摇头，陈禾终于缓过了点神，随即便有气无力地骂了它一句，怼它：“还是你生怕我死得不够快啊？”
　　“……哦。”西装娃娃连忙抚平了他的衣领，觑着他满面的黑灰，问他：“那你现在还知道1+1等于几吗？”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到那个圆帽儿上去？”陈禾侧头冷睇它。
　　“……那还是不了不了。”知道他说的是刚过了的那个橙色圆帽，西装娃娃立即回归了正襟危坐的姿势，乖巧得不行，然后还十分狗腿地补了一句：“我觉得你这么全身黑头发炸起来其实也还挺好看的。”
　　“……嘴贱不死你。”瞬间听出了它的言外之意，陈禾黑着脸用肿起来的手把被电炸起来的头发给压了下去，接着看回满地的圆帽，视线在三种分类上一一扫过，眉头皱起。
　　西装娃娃也跟着他看三种圆帽，坐在他肩上问他：“接下来怎么办？还是停一会儿，踩着橙色向前吗？”
　　虽然过程是有点惨烈，但是经过了刚才陈禾被万电齐穿的那一下，他们好歹是通过那些电光与其流通过来的方向，也辨别出了那些电流的源头是在前方而非后方——当然，要说这样就能确定那是目的地，对他们的水平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在没有其它选项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往那边走了。
　　“你给我收尸吗？”陈禾骂它，让它看虽然被他们跨过了一个、但是在前面的方向上显见还隐藏着的无数个橙色圆帽：“没脑壳！”
　　“……那怎么办嘛？”西装娃娃左右看看，看到标着相反记号的金色圆帽，提出：“那‘yes’不行，‘no’咯？”
　　“不。”陈禾这次却没再听它的建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中间的蓝色圆帽，笃定地道：“走‘艾诶福’。”
　　“……为啥？”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长短不定就选B，学渣不要信自己’。”陈禾鄙夷看它：“不读书你就连这个都忘了哦？”
　　西装娃娃：“……”你他妈不也学渣得挺理直气壮的吗？
　　但它不敢说，怕被已然转回头盯住蓝色圆帽的陈禾抓住把柄，将自己扔上去亲自体验一下被电击的感觉；只能望着刚闪了一下、此时却因无光而再度陷入了黑暗的前方，暗暗替自己的觉醒者祈祷：
　　就是再来电也还是给这货留一口气吧！自己变成那种全身黑的异能物真的会很难看啊！！！
　　……
　　与此同时。
　　【IF（条件）1-性别女——判定通过——传送YES途径——YES途径已接收——传送至IF2-？？？】
　　重新置身在了小而整洁的客厅里，易星却很清楚地知道这里并不是真正那个属于外界的赵姐家——一是空间不对，她是在赵姐女儿的卧室里“消失”的；二是时间不对，她明明只用了一两分钟做了选择，可这个客厅已亮起了灯，窗子外面很黑，说明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虽说也不能排除机器人异能包括有模糊人时间概念的可能，但……
　　易星看着眼前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客厅小方桌前，往桌子上放菜，对自己一个大活人视若无睹的“赵姐”，眼珠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
　　“赵胜男，吃饭了！”放好了唯一一盆荤菜莴笋炒肉丝，赵姐冲右手的小白门喊了一句，里面便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哦！”
　　接着，轻微的脚步声响，易星转过头，就听“咔哒”一声，看见脱了漆的门柄开始往下旋转——


第42章 
　　“艾诶福3,性别测试……？”
　　陈禾仰头，皱着眉看着黑暗空间里，浮现在自己面前的幽蓝方形框,低头环视了自己一下，匪夷所思地扭头,问西装娃娃：“我这个性别，很难判断吗？”
　　“应该……”西装娃娃也看了他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不是很难吧？”
　　“或者,是因为它没有眼睛？”
　　“……也是。”陈禾看回除了下方的两个【YES】和【NO】按钮以及上方的一系列文字，其它啥也没有的方形框，认同了它的观点；然后,才开始琢磨起了上面的具体文字内容：“这是要让我们做选择题吗？”
　　“谁知道……”西装娃娃也仰着脑袋,看着像题板一样的文字框，不太理解这些文字的意思：因为假如要说真的是选择题的话,上面除开第一行以外,根本就没有带问号的句子。
　　比如，第一行是这样——
　　【IF1-？？？——判定不通过——传送至NO途径——NO途径已接收——传送至IF3-性别测试】
　　而第二行开始，则是：
　　【……IF3规则1：你是一名机械／机器人专业的学生。
　　IF3规则2：你是一个科研项目的主导者。
　　IF3规则3：你没听说过稗子与禾苗。
　　IF3规则4……】
　　1……机械勉强还行（修过卖过汽车）、机器人专业会学些什么？在看完问题的一瞬,陈禾和西装娃娃想都想象不出来。
　　2,科研项目的主导者……说实在的,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齐浮现出了同一个想法：目前这小半辈子，好像就没见过活的能主持什么科研的人。
　　至于3里的稗子和禾苗……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常识吗？陈禾与西装娃娃不约而同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两种植物的外形：一个是稻田里常见的杂草，虽说跟生长期的禾苗长得特别像,但真要仔细分，还是肯定分得出来的,毕竟这是农民的基本功；另一个是成熟后会结穗、会长出稻谷的稻子幼苗，这都不认识，怕不是哪天饿死也活该吧？
　　见识有限的觉醒者和异能物这么想着，因看见了熟悉的事物，不由地终于对这个一看就很高科技的“题板”生出了两分好奇心，立刻就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他／它还不信了，这么十几条规则，难道还就真找不出一个能让他们按【YES】的问题？！
　　……
　　同一时间。
　　“……吃这个莴笋炒肉。”小方桌上，赵姐将两个分别盛着大约是剩菜和全绿色青菜的铁盆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一下，将装着莴笋炒肉丝的铁盆向扎马尾的女孩儿面前推，絮絮叨叨：“这两天肉突然都涨价了，我也就没去菜市场，在我们超市内部买了点碎米肉*。结果遇到他们管理层说有几包冻瘦肉再卖不出去就要处理了，我听到可惜得很，就用员工价买下来了。”
　　“都是精瘦肉，人家打包装的时候就挑了皮子的，没得一点肥肉，架势吃……”
　　“嗯。”穿着睡衣的女孩儿却只是拨拉了两下，没什么心情的样子，然后往她碗里夹了两筷，言简意赅：“你也吃。”
　　“嗯嗯嗯……你多吃点。”赵姐敷衍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的碗朝后拉了拉，观察她脸色：“今天作业不好做啊？”
　　“……答辩都答辩完了，再过几天都要领毕业证了，还有啥子作业？”赵胜男无语了一下，跟着又伸长手臂往她碗里夹了两筷子莴笋炒肉，面带无奈：“给你说了好多遍，不管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每天都需要摄入一定的蛋白质，不然没力气，做啥子都没得劲。而且这么多，我一个哪吃得完嘛？吃不完又留到下一顿，你又来收吗？”
　　“我收就我收噻。”赵姐乐呵呵的，调侃她：“你娇生惯养的，又不喜欢吃剩饭。”
　　“……这世界上就没得人喜欢吃剩饭！”赵胜男白了她一眼，趁机又给她夹了两筷子，随即迅速把自己的碗拉远不给她夹回来的机会，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振振有词：“再说了，我娇生惯养怪我吗？我从小长到这么大，总不可能是我自己把自己娇生惯养出来的噻？”
　　“……你还有理得很。”赵姐一脸无言。
　　“那是！”女孩儿得意洋洋，往嘴里刨了一口饭，趾高气昂地含混：“‘食唔（不）言，寝不语！’先吃饭！”
　　“……”赵姐对她没什么说的，带着笑端起了碗也开始吃饭。
　　易星站在两个对坐的人中间的小方桌旁，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异动，只能看着她们就这么吃，倒也没去别的地方搜索之类的——毕竟【IF2-？？？】展现给她的空间也就只有她目前的所站的位置这么大，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也就等于是异能或者异能主人明说了，‘让她看着就好了’。
　　幸好，一看就话很多的赵胜男不一会儿，就又开始说话了，她吃了一半，忽然指着自己刚动了一筷子的剩菜，皱眉：“这个菜有点咸哦？你又加盐了的啊？”
　　“哪在加。”赵姐吃着饭答她，“是回了二道锅了，盐自己就跑到菜里面去了，我哪可能又在剩菜里面加盐嘛——喊你自己学煮饭，连‘剩菜不加盐’这点基本常识都没得。你二天（以后）嫁出去了啷哏办哦？怕不是天天被你婆婆骂！”
　　“凭啥子就一定是我煮饭哦？我欠他们一家的吗？”赵胜男从碗里抬起头，不屑：“我以后要找，就要找一个他煮饭的！不然我又要生娃儿，又要赚钱，我还要给他煮饭，我怕不是苦没吃够我才嫁给他！又不是脑壳有病！大不了不结了！单身一辈子！”
　　“……结不结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赵姐苦口婆心，但也没在这个方向上纠缠太久，而是转换角度念叨她：“而且，你就算是以后不结婚，你自己也要学会煮饭噻？我总不可能跟你一辈子嘛？人都要是死的……”
　　“你死了我就跟你去死噻！”赵胜男笑嘻嘻。
　　“……说些批话！”赵姐骂她，瞪她：“跟你说正事呢你在这扯这些！”
　　“……那我又不是不会煮的嘛！”赵胜男嘴硬：“是你平常也不给我机会啊！每天我想起该要煮饭的时候，你都已经煮好了，都不给我一点发挥空间！”
　　“那我现在就给你发挥空间！”赵姐指着厨房骂她：“你马上就去给我炒盘菜出来唉，去噻！”
　　赵胜男和旁观的易星：“……”哦豁。
　　“……反正我就不煮！”赵胜男撅着嘴，耍赖，挥着筷子大言不惭：“等哪天你真的需要了看你女子再给你整一桌满汉全席！”
　　“一天就会在老子面前吹牛批给我画饼！”赵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骂她：“好生吃饭！”
　　“我就不！”赵胜男昂昂脖子抱着碗，跟着眼珠一转，又将头探上前来，一脸八卦：“诶，你最近跟广场那个毛叔叔……”
　　赵姐：“小娃儿莫管那些！”
　　“哎呀你就给我说一下嘛～……”
　　“手拿开！空调都没开热得很还贴过来！……”
　　“……”
　　母女俩你来我往地笑了许久，直到各自碗里的粥都只剩一小半了，笑累了的赵姐才渐渐收了表情，接着，抬着眼，觑着对面女儿犹带着两分笑的表情，大概是在完全确认了什么以后，才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一句话：“胜男……你真的，决定了啊？”
　　“决定了，要跨专业了啊？”
　　“……”
　　易星看到，在这两句话落地的那一刹，女孩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僵并消失了；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儿坐在裹着热浪的冷白炽灯光下，面无表情。
　　“……”
　　……
　　【……IF3规则16：你是一个有钱人（卡内储蓄超过五位数）。】
　　“……”在看到最后这一条规则的一瞬，吴晓生心态彻底崩了，心里泣血：这里是哪怕能让人按一个【YES】的正常条件框吗？！这怕不是专门来扎像自己这样的穷比的心的吧！
　　这个异能空间的主人是不是有病！
　　这要是外界正常的程序，他早就暴起盘出八百个病毒把这套系统攻击到死机了；但既然是在这种不科学的异能内部！
　　“……忍，字，头，上，一，把，刀！”看着顶端那行【IF1-？？？——判定不通过——传送至NO途径——NO途径已接收——传送至IF3……】的总纲，吴晓生盯着中间那段“NO——IF3”的文字表述，这么磨着牙安慰自己。
　　——既然【NO】是会跳过中间某个条件的话，那么按照一般的对等性原则来说，【YES】应当就是不跳条件的那个选项。通常情况下，不跳条件，所获得的信息都是要比跳条件多的。
　　……当然，这也只是正常逻辑。也不排除这一次的【NO】反而会通往其他渠道。
　　但……那这就是一套复杂程序了。一个异能而已，应该不会整这么高级吧？
　　吴晓生迟疑着，目光在橙色的【YES】和金色的【NO】上徘徊，迟迟无法做下决定。


第43章 
　　“……好了,搞定！”
　　左手重重拍到象征【NO】的金色按钮上面，陈禾看着开始发生变化的方形框，表面轻松。
　　而他肩上的西装娃娃则已经做好了被电的准备、半扭曲起了自己的表情,并忍不住问他：“你真不怕啊？”
　　“怕有什么用？”陈禾嘴角僵着笑，回答它：“就算怕,要是选错还不是要被电？”
　　“……那你他妈还果断选了个‘NO’？”
　　“因为本来就是‘不’和‘没有’啊。你能在这里面找出一个符合我们情况的规则吗？”陈禾让它看还没变化完全的框内文字，然后目视着面前逐渐从方框里粉碎出来的白光：“而且……”
　　“既然赵姐的异能是藤的话，那按照常理来讲，这个房子里的另外一个异能,再怎么也应该是属于赵姐女儿的了。”
　　“我不相信，”他注视着前方盛起照亮了自己面孔的白光，“赵姐的这个女儿,会对穷人有恶意。”
　　……
　　“……你真的,决定好要跨专业了啊？”
　　客厅里，听到方桌对面中年女人小心翼翼的这句问话,年轻的女孩儿没有了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赵胜男才拿着筷子，搅了下碗里剩下的粥，垂着眼,轻答了一声：“嗯。”
　　“……但你前几天不是还跟我说,想听老师的,继续读研读博吗？”
　　“……这两天想通了,不想读这个专业了。没意思。”赵胜男搅着筷子这么低声说完，才停住手，抬起头,对着赵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而且，你不是也听说机器人不好就业吗？计算机又好就业,工资又高，出来也没啥性别门槛，刚好噻。”
　　“但，我也都是听别个说嘛……”赵姐没能听出她已经潜藏了的言外之意，担忧地看着她：“还是要你自己喜欢才好……再说，你的学历比他们那些说的人都高，你自己也要有自己的主见噻。”
　　“而且……我听他们那些人说，正经考研还是多难的。”赵姐皱着眉，说出自己的见闻：“我听到说像我们有个管理的儿子，就考了一年没考上、考了一年没考上，加上今年都考了三年了，难得很。你既然能保研，能直接走就更好噻！”
　　“噗。”赵胜男被她逗得笑了出来，十分犀利且嫌弃地道：“那是他废物——要不然就是拿考研当挡箭牌拖延就业。正常人考研就只有那么多参考书，就是一天看五页，三年下来都可以把书和题翻烂了。怎么可能有人真的认真考三年都考不出一个‘合格’成绩呢？又不是智障。”
　　刚刚才被白光拉进来的陈禾和真实之眼猝不及防：“……？？？”
　　这回不给电击改暴击了？？还是会心一击的那种？
　　被拉到桌子斜对角位置的陈禾懵逼抬头，就刚好和站在说话两人桌子中间正席位上的易星对上了视线，跟着第一念头就是：这不公平——为什么她就能站在视野那么好、刚好能把两个人都看完的位置，而自己却只能站在这种死卡卡（角）头？
　　不过他刚尝试了一下张口打招呼，就发现自己没办法跟对方说话：他的声带在振动，可却传不出一点儿声音，就像周围缺了点儿什么一样。
　　注意到他动作的易星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用于传播声音的空气介质*被选择性抽取掉了；于是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用说话。
　　“……”好吧。被动成了个哑巴的陈禾虽然不懂她摇头的具体表达，但是看出了她的阻止之意，也就没有再强行出声。而是和肩上她不可见的西装娃娃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刚刚一点儿预兆没有、就给了自己会心一刀的，方桌核心位的两个人——
　　第一个和他距离近一些，背向着他、只露出了一点侧脸，但身体上、手颈上都缠绕着许多青黄细藤的女人都不用猜，肯定就是赵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此时身周的藤好像还不是那么多，至少没把头脸都包起来。这使他们才留意到客厅此时开着灯，外面是黑的，似乎和真实的时间不一样。
　　第二个和他距离远一些，面朝着他，是个扎马尾穿睡衣的年轻女孩儿，眉目凌厉，鼻梁高高的，脑门儿开阔，很秀气，一看就是那种会让陈禾在读书时候退避三舍、只敢供奉的聪明大学霸。而之前那串由年轻声音带出来的话，很明显就是对方说的。
　　“……”行吧。想到对方可能的身份和从赵姐那儿听过一耳朵的强横学历背景，陈禾和真实之眼又都迅速释然了，无奈地想：谁让人家是学霸呢？人家说这种话，不就是事实吗？
　　何况在人家眼里，说不定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智障”呢？
　　他注视着自赵姐身上蔓出、缠在女孩儿身上的少许细藤，没动声色。
　　“说些……！”然而听不到他们所想的“赵姐”却先一步开口了，筷子一放、很不高兴地皱眉：“你啷哏能这么说话呢？！照你这么说，你妈我不就是个‘智障’了？毕竟你现在马上再让我念26个英语字母我都认不得了，那我还不是生出了你这么个考重本的女子？”
　　“……那不一样！”赵胜男替她争辩：“你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没得钱读书，不得已出来打工，这么多年又一直没机会复习，慢慢才落下的！那些人是条件也不差，还是不会读书……”
　　“那人家可能也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啊！”赵姐教训她：“你看我们隔壁那个秦阿姨——我跟你说话，就只是我们两母女在这儿说，不要拿到外头去说哈！这是我们自己在这这么说——他们两口子，平常人都还是好，又有本事，就是年轻的时候对自己娃儿呢，不上心。你说那个秦狗儿，小时候跟你一个班，好聪明的娃儿！人家婆婆爷爷在的时候，领的奖状从来跟你一样多。你能说人家是天生笨吗？结果呢，他十一二岁婆婆爷爷死了，爸妈都不管他，天天下了班就在外头打麻将，他下了课就在外头跟那些混混混。你！要不是我当时管到你呢，你说不定都要去跟他混！”
　　“我才不会……！”赵胜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我从小就自觉！”
　　“那还不是我培养得好！”赵姐瞪她一眼，“你以为你那时候天天站到窗子边上看人家在外面耍我没看到啊？！”
　　被冷不丁捅出黑历史的赵胜男：“……”
　　“老子总是懒得跟你说嘛！”赵姐白她，继续：“……反正呢，就这么混哦，一晃就又这么十一二年了，今年才听到说，他只考了个大专。他妈今早跟我碰到，都不好意思得。”
　　“……啊？！”赵胜男瞪大眼，十分惊讶：“但我记得他六年级在外面耍，都还是我们学校前几名的嘛？”
　　“他婆婆爷爷以前打的基础噻。”赵姐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个人这个命啊……你都不认识人家，啷哏能轻易评价人家呢？你看那些有钱人家娃儿，看到有钱，但他周围的诱惑也多，也没得啥子一定需要他有啥子上进心的环境的。你跟人家不一样，人家跟你也不一样，有些时候是没法比的。”
　　“……但是有钱，总还是要比没钱好些吧？”赵胜男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握紧了筷子，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赵姐和易星陈禾都察觉出了其中紧绷的意味，将眼神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我们那个算法项目前天结束了。”她低着眼睛，看着碗里的粥，说：“我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就是我两年前跟你说过的，我在一节答疑课里提出的那个‘一元算法*’、被我老师采纳成为主课题的那个研究项目。我这两年都在这个项目里面，认识了很多师兄师姐，暑假工也是这个，后来一直没跟你说，是想等能成功的话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
　　“先前我老师说，因为课题是我提出来的，我在里面参与得也最多。要是论文发表了，会把我的名字放到论文一作——一作一般就是对论文贡献最大的一个人，意思是论文的第一作者。这个对我们这种现目前更注重理论的理科专业来说特别重要。”
　　“然后，前天晚上，我老师打电话来说，临时要在一作上添一个名字，可能还要把这个名字添在我前头。”
　　“……我从来没有在我们实验室听说过这个名字。”
　　“然后我老师就跟我说，收论文的机构那边更青睐男性，觉得女生的研究一般没太大深度，希望我们内部调整一下署名顺序，更好过稿一些；他自己手边呢，刚好又有一个项目需要投资，投资人那边说想让自己儿子来参与一下——说是他儿子本身也不差，高中开始就已经有很多奖项了，只是最近才回国，需要用一些国内的项目打开局面；而且人家科研经验更丰富……”
　　“……反正意思就是，人家挑到我的项目了，人家也很优秀，让我让位。”
　　“我两年的时间都用在这个项目上面……我科研经验没他丰富，是我的错吗？他在x国做实验的时候，我们学校最基础的中学实验灯泡烂了都没人换，这是我的错吗？”
　　女孩儿抬起头，在白炽灯下红着眼眶：“……凭啥子呢？就因为我家里穷、就因为我是个女娃儿吗？”
　　“妈妈……你说，”女孩儿在吴晓生跌进来的蹒跚中，声音颤抖：“为啥子既然有些专业不喜欢女生、不喜欢穷人。”
　　“他们为啥子不在招生的时候，直接写上‘不要穷人、不招女生’呢？！”


第44章 
　　——“妈妈,你说，为什么既然有些专业不喜欢女生、不喜欢穷人……他们为什么不在招生的时候，直接写上‘不要穷人、不招女生’呢？！”
　　白炽灯下,扎马尾的女孩儿坐在自己母亲的对面，红着眼眶问出了这句话；而接到这句质问的母亲浑身陡然一震,神情震动，眼神里带出一种茫然的混乱：“这……”
　　“……我、我不晓得……”中年女人不知所措着，被细藤缠绕的手微微颤抖、甚至连身上围绕的细藤本身都在颤动，慌张地看着她：“我不晓得这个事……是啥时候发生的哦？你、你之前啷哏没跟我说呢……”
　　“跟你说有啥子用？”赵胜男讽刺一笑：“你去又能改变啥子吗？”
　　——没有权、没有钱,这个本来就由一个贫穷的单亲母亲勉力支撑起来的家庭在这样的变故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被自己女儿毫不留情揭下了那层温情面纱的中年女人抖着手，根本无力招架；身上的细藤在两人看不见的情况下越蔓越多、越来越盛,先前只是缠在赵胜男手、脚上的少许藤蔓通过不断蔓延的攀爬,很快就爬满了对方包括腹部以下的全部地方；就在陈禾差点以为这就是事件爆发的燃点时——
　　“……但、但是，”中年女人重新开口了,带着一种艰难、却又坚毅的勇气,亦同步抑住了藤蔓的生长速度：“妈妈、妈妈可以帮你去告啊。”
　　“或、或者，告不行……”一身穿着整洁、却在遇上熟人时，一句窘迫也不愿意告知的要强女人握紧了双拳,说：“……妈妈到学校门口去拉横幅,骂他们也行！”
　　“就骂他们不要脸！骂他们欺负人！”
　　“……”赵胜男和陈禾易星吴晓生都默然了下来；正好斜对着赵姐正面的吴晓生闭了闭眼,别过了头,不忍心看。
　　过了好一会儿。
　　“……算了。”正面对着赵姐的赵胜男终究松开了筷子，眼眶红着，没能落下泪,重新展开了一个很淡的笑：“算了，妈妈。”
　　“都过去了。”她笑着说：“我已经决定要跨考了……反正,以后再不沾这个专业就是了。等三年以后再毕业了，也没得人再记得这个事了，计算机也不是不好。随便他们吧。”
　　“你也不要生气了。”她看到眼睛红红的母亲，反而反过来劝慰对方，带着笑按住对方的手：“其实没有什么的，真的……你女儿我这么有本事，干哪行不行？我行行都行！”
　　“失去了我这种天才，是他们的损失。”
　　“而且我妈妈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她抓着她的手，笑，很坚定地说：“我知道。”
　　“我妈妈从来不靠别人，一个人一手把我从五岁养到现在这么大，养成了个这么聪明、孝顺、又懂事的女子；这整个小区——不，这整个片区，只要认识你赵姐的人，哪个不说你有本事？佩服你赵姐这么有本事？”
　　“不论啥子时候，你一直是尽了最大能力给我最好的。”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两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我晓得。”
　　“……”被细藤蒙住了嘴的赵姐红着眼睛，流下了泪。
　　“计算机也很好。”她调皮地眨了下眼，坏笑：“而且，我以前为了不如你的意，我还专门没告诉你我们机器人专业的，计算机都是基本功。要跨专业，根本不需要多用心得。我要跨考，那完全就是分分钟的事。”
　　“……老子给你龟儿两坨（拳）！”赵姐带红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哈哈……！”
　　母女两嬉笑怒骂了一阵，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情；碗里的粥见底后，分工明确的两人一人进了厨房收拾碗筷，一人就要回自己房间继续复习。
　　见赵胜男起身回屋，陈禾易星他们互看了一眼，都有想要跟去看的想法，但由于之前碰到的障碍，都有点不敢动；唯独易星在试了一下手臂居然可以动弹了之后，果断便跟了进去。
　　“……”两个（半）男的在又对视了一下后，也连忙赶在赵胜男关门前先后挤了进去。
　　——二十平米的卧室一人住很大，但四个人一齐下脚，未免就挤了些；幸好赵胜男进了屋子后就先回到了书桌前，留出了给易星他们三个落脚的地方。
　　然后在仍旧以易星在最前、陈禾吴晓生并列后方左右的顺序的观察中，三个人都看见赵胜男在于书桌前站了一两秒后，开始从上方的书柜里翻找些什么：按照赵姐的说法，这个时间段差不多就该是赵胜男出事的时间段了；难道，对方就是在这个时候，遭遇了翻窗进来的歹人／在书柜里翻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遇见机器人意识觉醒发生暴动了？
　　陈禾他们看着那扇因没开空调而大大打开的窗户、一直随赵胜男的翻找响个不停的书柜，和书桌上此时还完好无缺的小机器人，各有想法；不过，他们在看到赵胜男接下来的动作，就都统统抛弃掉自己的猜测了——
　　赵胜男从书柜里翻出了一本又一本的厚厚的图册、或者说，图纸集子堆在了书桌上：懂行的吴晓生看见，那上面全都是一幅幅十分清晰、被主人保存得十分精细的电路图、程序图和一些大约是机器人内部的设计图。只这么单堆出来，整个书柜就已卸了三分之一的重量；跟着，她又从书桌底下拖出了一个他们之前没注意到的，可能平常是拿来清洁什么的铁盆，放到了窗边的位置；最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放在蚊香盒上方的打火机，抱了其中一沓图集过去……事情发展到这，三个人都已猜出她是要做些什么了。
　　“……”陈禾他们看到她是先从一本最旧的小集子烧起的——那本小册子已经很旧了，图页都是由很粗糙的白纸裁成的，上面是一些方形大脑袋的机器小人，像是最简陋的那种儿童简笔画，能看出神，但形很糟糕——打火机的火锯咬上泛黄的纸页时，烧出来的灰是轻飘飘的，落在铁盆里，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陈禾他们抬头，见到她的神色很平静，眼眶虽有一点红，但那红却又像先前的残留、或是只是被火熏出来的，没见一滴眼泪；而陈禾同时也注意到，一直缠绕在她身上的青黄细藤在感受到热度上升的那一刻，便又开始不安地攀缘了起来……
　　第二本是一册卡通封面的图纸，上面画了许多手牵手的大小机器人，更生动一些了……火星溅在纸面上，很快燎出了一个黑洞；细藤从手腕延伸，攀向女孩的手指……
　　第三本是一本厚的文件夹册，里面多是混杂了许多数理符号的笔记，一整本都是……在吴晓生满脸心疼的目光中，女孩留下了那个壳，将里面的纸都倾倒了进去，黑灰飞散在火盆上方，经久不散；细弱的藤缠在女孩的手指上，想将那根手指往后拉……
　　第四本是一叠厚厚的图集，图集中的电路图都很清晰精巧，易星皱着眉，眼看着其全被火舌舔了个干净……藤抓住女孩，从她的手腕开始朝后用劲……
　　第五本……
　　第六本……
　　第七本……
　　……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盆底的黑灰越来越厚，火势越来越大，自门缝蔓延进来的藤也越来越多，多到连原本什么也看不见的易星他们都发觉不对了——
　　当脸上隐隐现出窒息的女孩儿挣扎着，即将把最后一个机器人也丢入火盆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依稀的一句“胜男，作业做完就早点睡哦……”——“哐当。”
　　失去了一只手、昂贵而精致的小机器人带着微笑的表情被细藤慌乱地从火里扯出来，掉落在了地上；又被烧焦了一大片身体的细藤小心地放回了书桌上，又细致地用叶子为其擦拭掉了所有灰尘，才退回去、用仅剩的一大半藤和叶扑熄了一切还在熊熊的火，将火盆等，挪回了原处。
　　“……”


第45章 
　　“……就、就这样？”眼看着“突然”出现、将一切恢复了原样的细藤又从门缝里缓缓缩回去,吴晓生懵着表情，看看那个门缝，又看回原处：“这是什么……不,这是赵姐的异能吗？那就这样结束了——可，赵胜男呢？”
　　他环视着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空空荡荡的房间,一脸迷茫，“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她刚才，好像是窒息了吧？是那个藤干的吗？她人去哪儿了？”
　　易星同样不断扫视着赵胜男“消失”的地方,眉头紧皱。
　　“……”陈禾与自己肩上的西装娃娃也和他们看着同一个地方，但双眼看到的却并非是与他们一样的空白一片：他看到，自方才青黄细藤真正勒上赵胜男脖颈开始,就逐步从对方身周溢散出来的幽蓝数理符号沾染着几片细叶,飘散在地面之上，零零散散地连接着书桌上的小机器人；大体形象上,很明显就是一个人类的影子,却没有实体，并且一直没有动弹、更从未消失……只是从正常人类能看见，变为正常人类看不见罢了。
　　按道理,他此时就应该马上进入融合动用金线了；但昨晚熬夜的后遗症属实是有点重了——他刚一动起这个念头,轻微的疼痛就袭上了他的头脑,并且成功让西装娃娃和他扭曲出了一模一样的痛苦表情。
　　“……你怎、怎么了？”正在寻找赵胜男的吴晓生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不对,担忧地问；易星也回过头来看他。
　　“没事……”陈禾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暂时还没有动静的那些幽蓝符号，牙一咬,干脆放弃了融合的想法，准备跟他们口述自己所看见的一切过程：“赵胜男她……”
　　——咔嚓。
　　他话刚起了个头,还没说具体，就和吴晓生他们一起听到了一种很轻的声音；反应最快的易星第一个低下头，而他和吴晓生也先后做出了同一个动作，一齐看向了下方作为声源的白色地板：就见那“地板”自他们脚下，“欻”地裂开了一道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像撕纸一样地，直接撕开了……撕开的地方露出了漆黑一片的本来面目；而被撕开的原“地板”从被撕的那两个边缘开始，陆陆续续地在三双人眼里均溢散成了可见却不可触的幽蓝数据——或者说，整个“房间”的大半部分，都在这同一时间，以似慢实快的速度，迅速变成了一片金属圆帽遍地、铁线横穿的黑色空间。
　　……更直白点说，也就是他们在选择了【IF】键前的那个空间！
　　只是他们在整个黑色空间的位置，却不再是之前那种远离核心的铁线蔓延处了……三个人上下左右地打量，发现四周现在的铁线显然比先前更密、更集中了，而且依照这个密集度，最开始只在逻辑推理中存在／于电光中一闪而逝的所有铁线的源头，应该就在他们眼前！
　　三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于是一齐抬头，果然看到自己的正前方就是一台连着无数铁线、隐约现出银白色泽的巨大方形电源设备。
　　而且设备的正上方，正是经过向上平移后的、残余的没散完的小半部分“房间”，也是赵胜男“不见”的那一部分；接着，就在三人视线集中时，一道由幽蓝数据组成的人影逐渐在易星和吴晓生惊讶的目光中，逐渐显现了出来、且还在进行进一步还原！
　　“……这……！”吴晓生仰头，瞧着上方虽还没完全还原出来，但已经具象化了的那张双眼紧闭、失去意识的人脸，讶异非常：“……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了这样？！”
　　“是因为刚刚的‘窒息’吗？”易星眉头皱紧。
　　“应该是吧……”完全没看到一点儿过程的吴晓生犹豫地应；而不知道自己是被有意还是无意打断的陈禾则注意着从数据里返出来、再次附上了赵胜男颈侧的细叶，皱起了眉。
　　就在三人对着这一幕场景各生困惑时，雪白的“房间”、或者说，屏幕上，忽然“咔、咔、咔……”一卡一顿的，出现了三个鲜明的中文字和三根短线：
　　【请】
　　【救】
　　【救】
　　【---】
　　请救救……救救谁？救救“她”？！救救“赵胜男”？！
　　看到这句话，三个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聚集到了字幕后面，在昏迷中也仍然面露着疼痛表情的赵胜男，但又都非常快速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既然那么多画面都过了三个字也打了，没道理轮到最后一个字，一下就打不出来了；再说，如果是指赵胜男的话，既然他们都已经看到人了，现在就该也别亮屏幕了，直接给人放下来、再放他们出去，让他们赶紧把人带出去抢救不就好了？干嘛还需要他们一群明显不是专业医护人士的来“救”？
　　除非……它／他／她让救的另有其人。
　　三个人的脑中都立即下意识地浮现出了同一张面孔：一张本该出现在他们中间、而此刻却一点影子也不见的面孔。
　　“咦？！”三人一惊，陡然检查周围，确定了对方是真的不在……易星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救，是指救，赵姐？”
　　——然而屏幕上的【】内部动也不动，只展示着【请救救---】几个字和闭着眼的赵胜男，没有任何回应；与此同时，陈禾他们都发觉周围隐隐进入了一些光线，这使得整个环境都更亮了。
　　但三人加一个异能物却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毕竟……如果赵姐根本没有进来的话，需要他们救什么呢？又为什么需要他们救呢？
　　易星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最开始主动对他们敲字的屏幕还是没有应答。
　　“……有病吧？”吴晓生终于忍不住对着安静如鸡的屏幕骂出了这句话；陈禾却难得谨慎地闭紧了嘴巴，警惕地环视变亮的周围：他想不通既然这个异能既然需要他们救人，刚才又为什么打断他的话；而现在又为什么不回答他们的问题。
　　而且，他盯回屏幕上赵胜男的脖子，眉头不松：那几片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星虽看不到叶子，但在得到这样的结果后，也立马生出了和他前两个问题一样的疑惑；不过，就在她通过观察，却没能发现具体的光源，正准备转头问陈禾刚才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时——
　　“……诶？！”
　　“……”吴晓生的一声轻疑让心怀警戒的陈禾与易星都瞬间转过头看向了他；陈禾还以为他也总算看见了那些叶子，要先问出“那些叶子怎么回事”的话了。结果令吴晓生所迷惑的角度，却与他所想的全然不同——
　　“怎么了？”易星问吴晓生。
　　“你们看……”先前只是因烦躁乱看、却不意发现盲点的吴晓生盯着赵胜男终于完全具象化了的面孔，皱着眉，问他们：“……她的脸，是不是和我们刚才在‘回忆’里，看到的脸，一模一样啊？”
　　【废话。同一个人能不一模一样吗？】陈禾肩上的西装娃娃不耐烦；陈禾自己则皱紧了眉头，直觉没那么简单。
　　易星同样如此认为。但只在自己专业上相对精通的她仅仅是觉得有一点灵光，并不分明，于是立即追问：“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站在他们两个边缘的吴晓生回视他们，瞪大了眼，表情中带着一种微微的震动和恐惧：“刚刚我们看那段、那段‘记忆碎片’的时候，赵……”
　　半猜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可能就是赵胜男的异能，他看了眼旁边的屏幕正中，将“胜男”两个字吞了回去，替换成了：“——她的脸，是不是，一直、一直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都很‘清晰’来着？！”
　　他强调了“清晰”两个字，但易星还是没立刻解码出这种“自创谜语”的说话内容，陈禾这种什么都不精的混子就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吴晓生只好把这两个字换成了更繁琐但好懂一些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听说过，‘第三视角’吗？”
　　“就是——人在某段经历进行回忆或者回顾的时候，经常会把自己放在‘第三方’、也就是一种不参与当时事件发展，只作为观众的位置，去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做出回望。”
　　“但在正常的、主观的‘第三方’视角上，”吴晓生告诉他们：“人不论怎样，对自己的脸，都是不会有很清晰的记忆的……因为，除了专业的演员，人类最容易记不住的，就是自己的脸。”
　　“因此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很多人对记忆进行复盘时，他们自己的脸通常都会是一片空白。”
　　“通用事实也是如此。”
　　“可是……”吴晓生转过脸，看向了屏幕，然后，回头，盯着陈禾同样震动的琥珀色眼珠，语声颤抖：“除了现在，她、她自己的异能物，并不是一直位于她的对面的……对吧？”
　　陈禾知道他问的是谁：是赵胜男那些因隐藏得极好、最开始连他也没发现，但刚刚却因赵胜男处于危机而自己溢出来了的那些“数据”。
　　在回忆期间，“数据”前期都一直没有出现过，更不存在会脱离自己的觉醒者去到对面的情形。
　　于是他亦是震动着，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吴晓生瞳孔巨震，牙关打着颤，“此时此刻虽然不好说，但如果那段‘回忆’是真的话，在那一个时间段里，她自己的异能物是绝对没有处在她的对面，专门仔细观察她的长相的；那，那个真正辅助她，在这种片段里，准确‘描述’出了她的长相的人，会是谁呢？”
　　又只会是谁呢？
　　“……”陈禾看回那几片宛如嵌进了赵胜男脖颈的、生机勃勃的叶子，同一时间，也和另两个人各自回想到了更多的细节：“赵胜男”回忆里，最开初根本不属于她自己的摆菜片段；回忆的交谈中途，两个人谈到的那个“大专生”，和与他妈妈的偶遇——虽然牵强了点，但是“赵姐”所说的，“对方见到自己不好意思”的场景，确实是他们被拉进这里之前，刚发生不久的事；而现代邻居间平常碰面都少，假如说这场景居然在昨天也正好发生过，那也太碰巧了；以及为什么既然机器人都能把他们这些陌生人拉进来、却不早点把赵姐拉进来救女儿的原始成因……当然，这都不可能全然排除赵胜男自己的异能物的嫌疑，但从一般情况来说，她自己，是不可能“看”到她自己的。
　　并且，陈禾总算想起了那几片早就被纳入自己怀疑范围的叶子，最早究竟是出现在什么情境里——那好像正是先前赵胜男在彻底数据化前，细藤勒住对方脖颈、用几点绿嵌出了一线血红之时。
　　再加上自己在最初进入“回忆”的时候，看到的缠在赵胜男身上的少许细藤，与赵姐并不如现在一样繁多的细藤数量；和赵姐在受到女儿质问意识不稳时，细藤“毫无力量来源、对周围也毫无影响”的暴涨的情况……
　　——需要被救的，真的是“赵姐”吗？还是，是有“人”需要他们，让他们把谁，从……的手中，救下来？而且，对方会不会也是因为此刻依然身处在危险与困境之中，才会一时一个命令，一时动、又一时静呢？
　　“……簌……簌……”
　　就在三人都还在对着那三根短线重新陷入颠覆性的、使人心脏狂跳的思索时，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传进耳里；易星、陈禾、吴晓生他们皆慢了一拍地回过头，就见青黄的、开着发卷白花的细藤，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里，从各个角度涌入、攀爬进了这个漆黑的空间；同时，四周无数的“铁线”也发生了异变，由纯然的黑色，变为了橙、金、蓝、黄、青纠缠扭曲着的，粗壮“麻线”。青和黄上还纠着少却显眼的叶片，一看就和密密爬进来的细藤系出同源。
　　“……”吴晓生哆哆嗦嗦地抓住了中间女警的衣袖，脸色发白，抖着声音：“警、警察同志，我、我、我开始害、害怕了……”
　　被拽住的易星：“……”我就不怕吗？
　　“……”已经有人先一步把人左边的袖子拉了，陈禾没脸再去拉住人家右边的，只能同样发着抖，和肩上的西装娃娃对视了一眼，跟着，小心翼翼地询问易星：“那、那我们，要不……跑？”
　　易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吴晓生，最后，气定声沉，斩钉截铁：
　　“……跑！！！”


第46章 
　　“……跑！！！”
　　伴随着易星一声令下,三个人都下意识就想后退开跑——然而他们背对的就是巨大的电源核心，正好挡住了可以退后的去路；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连接着核心的原铁线也是一个巨大的阻碍,直接就限制住了他们更多的方向和选择。
　　更过分的是……
　　“卧槽槽槽槽！！！”吴晓生使劲地交替着左右脚蹦跳着，惊恐地看着下方原先无害的铁线分枝出带叶的光溜细藤意图缠住自己的鞋底,还要努力闪避从自己肩膀和周围也攀过来的其他分枝，心态崩了：“这他妈啥啊？！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还被他隔着一根铁线扯着一只袖子的易星好悬没被他拽倒，幸好底盘够稳稳住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两只脚都被分枝绞住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暇拔出来，只能尽力安抚住他，以保证自己能够尽可能地施展身手不被边上更多藤缠上：“不知道！应该和赵姐的异能有关！不过,你别再拉我袖子了！再拉我们两个都得被中间这几根缠住！”
　　“哦！”吴晓生还算听话地放开,然后在想要收回手时欲哭无泪：“……可我已经被缠上了！”
　　易星：“……你另一只手注意点！”
　　吴晓生：“……我这只手也没啦！”
　　易星陈禾甚至真实之眼：“……？？！”
　　“哦哦哦我是说我另一只手被这玩意儿淹没了！”被越来越细密的“铁线”阻隔了大半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回来，自身难保的指挥官易星瞬间焦头烂额；与她都还隔着一墙线的陈禾更是如此了。
　　尤其他还是个动作既不灵活,又没有任何训练基础的长手长脚瘦高个：铁线刚分枝不久,他就早已先另外两人一步被“盯”上了，只是他当时在跟吴晓生他们说话没注意到；以至于当吴晓生此刻才被完全缚住两只手时，他都没法说话,因为他的脖子都要被两旁的分枝像勒赵胜男那样勒起来了——
　　【这这这……！】早就跳下他肩膀,用力坠着几根伸过来的分枝想将其薅到旁边,却无力阻止更多青黄蔓生出来的西装娃娃吊着左边的藤条尖,蹬着两条小短腿地朝他看：【这没用啊！】
　　【……】清楚地察觉到右边分枝上稀疏的叶片抵上脖子的触感，想到刚刚的后方屏幕上赵胜男苍白的脸，陈禾望着四面八方与光线一起向里涌得越来越急促的真正细藤,又飞快瞥了眼身旁只看得见一点点脸了的女警，上下牙根一紧,做出了决定：【融合！】
　　【……】没有其它选择的情况下，西装娃娃也没再多犹豫：毕竟融合再怎么样，也总要比直接就这么被勒死在这里强吧？
　　干了！
　　觉醒者和异能物的意志力高度合一，西装娃娃十分干脆地丢下细藤分枝融入了自家觉醒者的身体，陈禾的瞳孔中霎时晕出黑色——与此同时，痛苦的表情亦随之覆盖上他的面孔，乃至其手握的金线都重重弹动了一下！
　　“艹……！”陈禾死死抓住手中的金线，感受着耳边和眼前比以往所有融合都要来得猛烈的嘈杂和凌乱，简直头晕眼花，觉得自己要当场炸掉；旁边已跟他隔了完整的一堵“墙”的易星和吴晓生依稀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焦急的两道模糊问话立即先后传了过来：“怎么了？”／“你怎么了？没事吧？！”
　　【……陈禾！陈禾！陈禾！】大脑里同样夹着虚弱的熟悉声音也不懈地紧跟着，到底及时地把他差点又要像第一次一样临将溃散的神智拉了回来；陈禾猛力地摇了摇头，拼命摇开那些五彩斑斓的干扰，扯着金线嘶声答另两人：“没事——！”
　　“——那你……！”嘴即将被封住的吴晓生死命伸着脖子还要继续问，就见正朝自己眼珠伸过来藤条分枝忽然卡在了半空：再眼熟不过的金线化为一张“细布”，无懈可击地挡在他的眼前；同一时间，他感到自己的手脚亦是略有松弛。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有金线反缠住了那些细藤，在发起反攻！
　　“……大佬！你外挂总算活回来了？！”吴晓生当即大喜过望，扭头看向自己一侧，就见易星和陈禾的脸果然重被自己映入了眼帘，而且他们三个间的铁线分枝都被控制住了；坏消息是，同样被他映入眼帘的，还有陈禾此时因痛苦而扭曲到极致的侧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人类的脸居然能抽搐成那个样子。
　　“呃……！”吴晓生卡壳了；处在中间还比他先一步获得了救援的易星则要比他镇定一些：再怎么说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是愣了一下就立马重新反应过来。
　　她上下前后都看了看，发现基本都是被三个人四周基本都被细密的金线包圆了；但作为金线主人的陈禾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明确表达了：他此刻的状态很不好。
　　更不用说，“这些藤有抽取人力气的能力。看来，赵胜男昏迷应该就和这点有关了。”既没看见藤和数据的所有前情，也没看见自己襟前红花萎靡的她握了握拳，极其肯定地确定了这一点，随即转过头，言简意赅地问陈禾：“你还能撑多久？”
　　“……不清楚。”勉强控制着金线还听着真实之眼同步哔哔的陈禾只觉自己眼球都要爆炸了，眼前全是一片花花绿绿，听到她的声音脑瓜子都嗡嗡的，几乎是神志不清地随口乱说：“两三分钟？”
　　“……两三分钟？！”经过易星提醒，才发觉自己刚才反抗不了那些分枝也有力气丧失的原因的吴晓生吃了一惊，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便不由愁眉苦脸起来：“两三分钟能干什么？”还不够他自己拿根上吊绳往铁线上套的呢！
　　“……”易星往下看了看，见那些金属圆帽还安静地待在正进行着激烈斗争的金线与分枝之间动也不动，顿了一秒，果断扭头看向身后，对着还保持着【请救救---】几个字和赵胜男形象的画面，冷静地问：“你把我们拉到这里来想让我们救人，总是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计划的吧？虽说我们现在还是不确定你到底是要我们救谁，但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就这样死在这里的话，这些藤只会更强大、更难以对付。我想，你既然费尽心思避开了赵姐、或者说，这些藤，想要我们救人，一定不希望眼看着它变得更强吧？就算再困难，可我们现在好歹也给你减轻了一点压力，你至少能腾得出空，至少给几个字、把这个句子补充完整吧？”
　　……诶？！吴晓生和陈禾也跟着她扭头，两个人也先后才想到确实是这个道理：其实按照目前的境况来说，假如机器人／数据一开始不把他们拉进来，赵姐和那些藤也找不到赵胜男在哪里，更不会遇到更多的危机；况且，如果真的那么紧急、一点胜算都没有了，对方之前还干嘛放那么长一段回忆来取信于他们，又或者，“耽误”他们的时间呢？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藤／赵姐的意志和“它”进行争斗的结果；但是，在赵胜男本身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对方居然能在不“黑化”的前提下，跟有着健康觉醒者的细藤抗衡这么久且给他们布局，也足以说明，“它”，是一个绝不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弱势的异能物。
　　甚说相反——“它”应当是一个很强大的异能物。
　　【……】就在陈禾他们陷入思索之时，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动静的屏幕终于动了——“卡、卡、卡”的三道机械声艰难地响毕，最前方的字幕由【请救救---】变成了：
　　【请救救】
　　【电源线】
　　……还真是只补句子其余一个不多啊。
　　而且。
　　“电源线？？！”三个人第一时间都怀疑自己看错。吴晓生叫出声，陈禾更是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在他们猜了这么久后，上面现出的竟然不是赵姐或者赵胜男的人名，而是什么和人名八竿子打不着的“电源线”呢？！
　　不过，“等一下！”这一回，吴晓生却突然灵光一闪最早转过了弯来，抬头看它周围密密麻麻的铁线接口，脱口：“你是不是、要没电了？！”
　　——咔、咔哒……
　　他话音刚落，让人印象深刻的开壳声陡然再次响起。幽蓝闪动，三个人都在感知到四方朝着金线冲撞而来的细藤于刹那带来的压力更大了的同时，也在第一时间，真切看到了周围阳光的恢复……
　　“……光……赵姐……房间……”吴晓生呆呆地看着前方易星对面，被细藤裹满了的“怪人”，和对方身后的斜对面，被细藤爬满的两扇大窗，结结巴巴：“我们、我们出来了？”
　　“……”易星也愣了愣，没想到会这么简单，下意识看向连关节都被所有人都可见的细藤缠住了的机器人，喃喃：“所以，你真的是缺电？”
　　机器人没有说话——这一次，身在融合状态的陈禾看得分明，附在上面的幽蓝数据流正与细藤搏斗着，全然没空理会他们；最重要的是……他拉紧了手中的金线防住从正面铺射过来的叶片密集的细藤，崩溃了：“……不是它缺不缺电我不知道，我感觉我快死了！这玩意儿在往我异能里面勒啊！”
　　“……”吴晓生和易星这才回过神，就见从“怪人”身上蔓出的细藤依然在和金线缠斗，而这次多了叶片和白花的细藤有些竟还在硬生生往金线里嵌——从他们的角度，那些细藤就是在试图绞断金线；而只有陈禾知道，这些细藤不仅是在绞、还是在试图入侵！
　　对！就是入侵！陈禾感到金线与细藤相缠的每一寸都令自己毛骨悚然，并且这回比上次的黑色能量带来的冲撞还要离谱——这些青黄细藤似乎因有部分和自己金线夹带的一些颜色相同，还想要直接攀附上自己的金线，进行反控制！
　　这导致原先在机器人空间里还算听话的金线都有些不服帖起来，使得陈禾的状态变得更差了；易星和吴晓生都陆续发现了这两点，前者在总结了句“寄生？！”之后，迅速抬眼看向只与自己隔了一步的但不断蔓延出藤蔓的“怪人”并动用了冷静能力，希图唤醒对方：“赵姐？！”
　　“……”处在重重细藤中的“赵姐”没应声，只是从藤蔓缝隙里朝她看了一眼——眼里全是眼白。
　　“……妈呀！！！”站在她背后的吴晓生差点被吓撅过去；陈禾反倒因此时眼前全是凌乱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而躲过了一劫，只是被他的惊声尖叫吓了一大跳，急问：“怎么了怎么了？”是哪根金线造反抓住他脚脖子了？
　　“……看来这里面又有我们还没有了解完全的情况。”冷静异能再度失效，被阻隔在金线后、好险没被扑过来的细藤触到眼睛的易星快速倒退一步与陈禾他们并排站住，才极力镇定下来，眼睛一扫就在金线和细藤的缝隙里看见了书桌上被细藤扑盖的电插座，可适配的电源线却找不到——
　　“好好好好像电源线在她床头柜那边！”此前在“回忆”里打眼扫过一次赵胜男卧室、也大概知道她在找什么的吴晓生连忙补充；易星从叶隙里看过去，果见床头柜上敞着一段带插头的白线！
　　“……可接下来怎么办？”吴晓生也往那边看，也从厚厚的遮挡物里看见了，心生着急：“那么远！”估计人一出去就得给藤缠上！
　　“……我试试。”在无数凌乱涂鸦中用尽全部心力才辨别出他们说的是什么的陈禾接话，然后便在两人的默许下拼劲调动出了几根金线，意图偷偷绕过细藤将电源线卷过来——岂料他的金线刚有动作，对应的细藤也随之蔓生而出，还比他更灵活、更有精神，咻地就缠了上来！
　　“……卧槽！这怎么整？！”从缝隙里看到这一幕的吴晓生瞪大眼代替他说出了心声；易星皱紧了眉，终于忍不住又往前迈了一步，扭头跟陈禾开口：“让开！”
　　“……？！”吴晓生不解，陈禾亦不很赞同：“可外面……”
　　“你还能挡几分钟？”易星犀利地点破了他的窘境，陈禾一下子就没话了，吴晓生更是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让开点保护好你们自己，顺便帮那台机器清理好插孔，免得待会儿还要用额外时间处理一次。”女警回过头，眼睛看向和自己近在咫尺、差不多也完全失去了自身意志反而被细藤掌控的“赵姐”，语声冷而沉定：“既然普通的火都能奏效的话，那么物理闪避也未必不能奏效——之前的事不也表明这一点了吗？”
　　……对诶！经她一点，两人才反应过来：是哈！这种藤在“回忆”里是怕火的；而且他们之前在刚遇到过时也试过，只要速度够快，还是可以躲避掉那些束缚的……只要够快！
　　何况确实该先帮机器人！
　　两人看向被数据附身的机器人，陈禾发现它身上的确已经快被细藤缠满了，于是立即挪移了部分金线去帮其和书桌上的插座进行撕扯；然后再一转头，就和吴晓生震惊地看到刚还静如劲松的易星猛然伸手，极其暴力地一把撕开了想要趁隙突入进来的细藤，接着在两人眼珠都还来不及转的时候便扯着几根藤条一步跨出了保护层，紧跟着一个旋身一个踢腿直接就冲着被细藤包裹的“赵姐”本人去了……卧槽！他们先怎么没想到呢？！擒贼先擒王啊！
　　两个人都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睁大了两双／两双半没见识的小眼睛，差点就以为那条腿直接会将“赵姐”拦腰踢进书柜里面的时候——“簌！”无数的细藤在同一时刻急速回收，集体挡在了“赵姐”的身前做出了一道完美格挡！而幸好易星腿收得够快！否则就直接被捆在对方身上了！而其收腿带出的疾风甚至擦过围观两人的脸！
　　“哇靠腿风……！”张嘴吃了一嘴空气的吴晓生惊呆：“这就是功夫吗？所以外国人说我们会功夫是真的不是说谎？！”
　　“只是我们还没摸到入学门槛……”陈禾跟着恍恍惚惚——不过已有过一次战斗经验的他只恍了这么一瞬，立马便醒转过来将金线密匝地补回了空白部分，赶在了细藤反扑之前牢牢地挡住了自己和吴晓生！
　　这下两个菜鸡就能更安心地近距离仰望真.大佬的神级操作了！
　　还不知道、或知道也不在意自己被当成了功夫巨星崇拜的大佬易星在旋收回腿后却并没有再度追击，而是趁着细藤还待防御的时候飞速后跨了两步贴近了卧室的床，伸手就要拿到电源线！
　　然而这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异变的细藤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直接凌空弹射过去就要将她的手缠在上面；幸而易星缩手极快，陈禾他们都只看到一道残影，那道白色就已经被攥在了站立的女警手里！
　　不过……“小心！”陈禾和吴晓生双双高叫着出声提醒——除了凌空以外，青黄细藤还十分狡猾地从下方延伸过去，一副要攀住她的腿脚进行缠绕的样子！
　　而无论是陈禾他们还是细藤都没料到，拿到电源线的易星干脆不躲了，直接抬脚就踩住了它的叶尖，跟着下盘一定，空着的那只手一转，一把便抓住了一大抱叶藤，在陈吴二人的惊呼声中，硬是将拥有着无数细藤的“赵姐”拉了一个趔趄！
　　“艹……”两个菜鸡都说不出别的话了，只能开着嘴呆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生的时候就被老天爷少点了点什么技能，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大了才见到这种非人的场面；而“非人”易星在快拳快脚地对付着从各个角度钻出的细藤的同时，还一直在有意识地往他们这边撤退——陈禾在愣完后醒过神，忙拉紧了因没了细藤干扰又重新变听话了的金线从旁辅助，总算顺利地将夺到电源线的易星接了回来！
　　同一时间，从刚才起就一直致力于帮助附身机器人的数据和电座插孔清理掉藤蔓的那部分金线也刚好完成了任务，陈禾和没忘旁观的吴晓生立马一齐朝冲回来露出询问眼神的易星点头：“可以！”
　　“……”易星丁点废话没有，跨一步进来就将好不容易拿到的电插头重按进了插座，将其与桌上勒痕满布的机器人连接了起来——
　　咔、咔……
　　这一次，同样是“咔咔”响动，但关节活动的器械运转声代替了外壳开关的声音，缺了一只手的银白小机器终于在三人惊喜的目光中，变换了站姿，由双腿打开，变成了双腿并直，最终，抬起头，机械构成的上下颌张合：
　　【咔……欢迎启用盘古系统1.0。】
　　【你们好。我是赵胜男的异能物，盘古1.0。】
　　【我是月亮的子嗣，水星的眷属，金星的朋友。】
　　【我没有代号，因为我就是所有代号本身。】
　　【我的不完整初级能力是——】它一动一顿地歪头，一双电子机械眼仰视他们，眼中的无尽数据流汇成人类理解极限内的蓝光：【‘在我的世界里，我即真理。’】


第47章 
　　“你们好。”小机器人仰头看着他们,说：“我是赵胜男的异能物，盘古1.0。我是月亮的子嗣，水星的眷属,金星的朋友。我没有代号，因为我就是所有代号本身。我的不完整初级能力是——”
　　“‘在我的世界里,我即真理。’”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反应。易星和吴晓生都是头一回见到真的会自己说话的独立异能物，有点稀奇,且前者还有点习惯性的警惕；陈禾和真实之眼则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和真实之眼一样，将自己的称号甚至名字介绍得清清楚楚的异能物，也很奇异,不过还称不上奇怪：人饿了就知道要吃东西,那么能够开口的异能物，会知道自己表达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
　　唯一值得注意的,陈禾想,如果不是自己给自己命名的话，就只有对方“自带”的技能名称了……
　　“呃……”最后，还是没想那么多的吴晓生先发现他们停顿得有点久了,下意识推推眼镜补救：“……‘我即真理’？什么意思？就是那种,类似玄幻小说的那种,‘出口成真、言出法随’吗？”
　　陈禾易星：“……”这真是老玄幻人了。
　　“……‘言出法随’？”小机器人歪着银白的脑袋,眼中的数据流高速流动：“最早出自清代林则徐《奉旨前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传牌稿》，意为‘法令一经发布，就要严格执行’；后有*……现多被仙x剧误用为‘言语一出口,相应法术也将其内容随之实现’。”
　　“根据你的前半句语义，”它眼中冒着幽幽的蓝光,用带着儿童卡通音的机械声诚恳地问：“请问，你们是在对它进行误用吗？”
　　陈禾易星吴晓生：“……”救命！突然就感受到了小时候被语文老师抽查语病的恐惧！
　　直面它质疑的吴晓生更是连头皮都僵住了，耳朵根红了个透；然而当着陈禾易星他们的面，他还不好否认事实，只能推着自己的眼镜尴尬地回应：“哈哈……是、是啊。”
　　陈禾易星真实之眼：“……”莫名就一起尴尬起来了。
　　陈禾甚至觉得连手掌间接触的金线都有点发麻。
　　然而数据流附身的小机器人对这种尴尬的氛围一点没感觉，很自然地卡顿着摇了摇头，纠正他们：“不是哦。我的能力不需要通过固定的言语。”
　　“我的能力只需要——”
　　陈禾眼中的流动幽蓝汇聚，银白的小机器人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张开掌心：三个人加一个异能物就震惊地看到，那片手掌里骤然生出了缩小了的一根青黄细藤和一根金线；被生发出的两者快速变粗并弹射而出，猝然便迎上了他们身后刚好趁陈禾意识不备、缠着金线进来的一根真正的青黄细藤，并极其迅速地反缠绕上了对方，以连吴晓生都能看清的速度，开始不断与其互相入|侵！
　　“……卧槽！”此前亲眼看过陈禾的金线与细藤斗争过程的易星和吴晓生均大惊失色，后者在连忙侧过头后直接脱口：“能力复制？！”
　　“……应该是。”同时掌控着有原藤和金线一半那么粗的同类品的小机器人歪着头，认同了他的定义，并补充：“‘只要来过我的世界，我所见，即为我所有。’”
　　“……”吴晓生倒抽着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小说里，这种“神级能力”根本就是主角标配；但谁能想到，这个能力会在他们昨天才知道“觉醒”这个概念的情况下，今天就出现在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身上？！
　　这不科学！
　　何况这还是在对方的觉醒者状态不好、没法配合的情况下，只能使用一半的能力……太逆天了！易星也想到了这一点，大脑立马急速运转起来；而陈禾这一回则是三人中唯一的那个啥也没时间想的冤种。
　　被机器人发现了防御漏洞的他只来得及瞟了一眼被金蓝橙截住了的细藤，便马上集中精力拉紧了手中金线，结果却在抬头时一不小心看到了金线外的情形，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沃日！什么东西？！”
　　“……？！”他的语气太过震撼，小机器人与易星和吴晓生都立刻受到吸引，不由都朝着他眼看的那个缝隙跟着看了过去——
　　就在他们说话的一两分钟内，不知道是不是毕竟是升过好几级的金线太难攻破，和部分力量被“机器人”击败的原因，外界的藤蔓可能在意识到失去了原先入侵、或者说寄生所得的力量来源后，就开始了疯狂的收束延伸：原本爬满了赵姐身体的细藤大幅度地减少了自身的数量，而用来增加了细藤的长度。这样一来，专门用来攻击陈禾他们的细藤数目就少了，这也是陈禾刚才潜意识松懈下来了的原因；而本先最多只能从书桌伸到窗台那么远的细藤则极大程度地伸展了出去，伸到了陈禾他们都能看到的窗台外面去了。
　　那些集中地朝着窗子外面爬出去的细藤密密麻麻地排布在窗台上，在不停地延伸；而作为源头的“赵姐”则依旧站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面朝着他们，还是眼底全白，但表情却越来越痛苦，口中发出轻微的“嗬、嗬”声，像是被什么胁迫了一样！
　　“……她这是……？”吴晓生看得没头没脑，对这一幕只感觉到害怕；易星却看着那些蔓出去的细藤，眉头皱了起来，直接问陈禾：“她……不对，那些藤在干什么？”
　　“它们在……”这也才仔细观察的陈禾皱眉盯着那些又自窗台的青黄细藤内部，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回“赵姐”身体的“五颜六色”，“……吸收……吸收？！”
　　“……靠！”他辩识出这一点，包括吴晓生在内，昨天才处理过“冰雹围楼”案件的三个人对着那些蔓出去的藤，瞬间都反应了过来；易星向他确认关键：“它们在吸收这栋楼里的其他能量？！”
　　“……是！”陈禾在又使劲辨认了一次后肯定了她的话；三个人齐齐看回赵姐，立马全体紧张了起来——昨天那件事里的那些居民精神状态可都是很不好的！事件影响很恶劣！决不能任其发展！
　　况且，赵姐的表情真的不对！明显比郭志鹏受异能物控制还要深！
　　这里面绝对出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问题！
　　三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易星迅速做出决定，转头对陈禾说了句：“你先用金线继续牵制住这边，我过去把那些窗台上的扯回来！”
　　说完就在他和吴晓生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拉开了站在金线最前方的他，然后撕开和树根细藤搏斗的金线便直接冲了出去——击、避、踢、掼、打等一系列连贯动作后，她擒着一大把细藤到了窗台，两个菜鸟才把她最初的那句话给印进脑子里！
　　“……”陈禾连忙忍着头疼再度补好缺，吴晓生抽着气直呼“大佬威武！”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是呼早了——
　　易星甫一触上窗台上那些并排的“细”藤便发觉了不对：和被她擒住的这部分细藤不同，这些一眼就可以看到已经延伸到了楼下去的藤虽然在外形上不显，但是韧度和强度都比她手上这些什么都没吸收的东西提高了太多，连上面长着的发卷白花和叶子都十分坚硬；一摸之下，叶片和花尖都竟近乎如刀，放上去都割手，更别说要把它按着扯下来了！
　　“……大佬怎么了？”没什么事的近视吴晓生最先发现了在乱舞的藤蔓中背对着他们的那道坚实背影的轻微停顿；昏着眼的陈禾听他的话看过去，就见易星的手马上就要挨到那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的叶片边缘……脑中有画面一闪而逝的他悚然，一下精神了，急忙阻止：“别——！”
　　“不要！”
　　——与他同声的是身后从刚才他们看见了赵姐不对之后就一直没再作声的小机器人；它的声音虽小，陈禾的声音却大，及时打断了易星要硬碰上去的动作！
　　“……？！”被打断的易星一边猛地闪避开旁边偷袭的细藤从缝隙里看过来，吴晓生也是，被看的陈禾则猛地回头看向小机器人，张开口：“赵胜男她……？！”
　　“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样。”说出过“我所见，即为我所有”的小机器人、或说，盘古1.0已然对他的异能有所了解，点头，自己伸手按了个身上的什么键，自主调大了声音：“赵士红的异能外形是藤，实际能力是‘寄生’。她的‘寄生’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经由缠绕，直接获得他人或者异能物身上的力量，因为这种力量吸取很缓慢也很少，平常对被寄生者的影响其实不大；第二种则是在接触到血液后，直接寄生到血液主人的身上，进行力量吸取，抽取力度很大，吸取力量很多。这一种，就是赵胜男之所以陷入昏迷的原因。”
　　“我都可以模仿，但我并不知道核心原理——尤其是第二种，我不敢用。原因你们也看到了……很明显，它会影响到觉醒者自身的神智。”
　　“……”原来赵姐叫赵士红。以及……抽取力度大……力量吸取很多……陈禾他们都觉得抓住了什么，但又不约而同地否认：郭志鹏的异能物力量吸收也很多，按照当时的时间划分来说，抽取力度也应当很大。可他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变。
　　还有那个纵火犯也是。陈禾眼扫过与金线互相缠绕的渐渐夹了越来越多杂色的青黄细藤，刹那间感觉自己立刻就要想明白什么，但就是想不清楚——饶是有真实之眼在脑海中的不间断呼喊，处于长时间融合状态的他大脑已经负荷到了极限，反应极其迟缓了。
　　吴晓生不清楚他的情况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看他又变白了一点的脸色，也知道让他现在再分出神去用金线帮易星是一件很难的事了；他看了一眼外面忙到顶多听一听但根本顾不上跟他们说更多话的易星，推了推眼镜，鼓起勇气俯视它：“你现在才说……那、那你能帮什么忙吗？你也看到了吧？我们现在可、可能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盘古1.0：“……”
　　吴晓生：“……”
　　盘古1.0：“……-.-”
　　吴晓生：“……0.0”
　　一四眼宅男一机器人对视数秒，就连头昏眼花的陈禾和线外的易星都忍不住看过来和扔来一句“给部里打电话！”时，吴晓生才张开了嘴，瞪起眼，不可思议：“……你不是，你不是都是‘能力复制者’吗？你不是刚才都还、都还那么牛吗？！而且，你没办法的话，你出来说话干什么？！”
　　“……没办法也不能说话吗？没有这条法律吧？何况，你们知道了不是总比不知道好吗？”盘古1.0理直气壮地反问，然后略有心虚：“况且……我才摆脱藤没多久，虚弱是当然的了。”
　　“……所以，刚刚那两根线就是你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再也不能再来一次了？”
　　“也不是……”盘古1.0转过机械脑袋，示意他们看自己背后的充电线：“这条线只有这么长，而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算复刻能力，最多也就只能伸长到你们看见的位置。如果真的必须要能够起到作用的话……”
　　言尽在此，被抬起来的一双明明没有任何文字、但就是充满了无辜之感的机械眼盯住的两个连八百米都需要分八十次跑的菜鸡废宅：“……”


第48章 
　　……要不还是打电话吧？
　　两个被机械眼盯住的菜鸡不约而同地想：也不是他们怕——就主要是吧,比起他们，特殊调查部里的专业人士明显更多，身手更好,处理事情也要比他们更加有办法；要是来得快的话，让易星先回来,他们三个等救援也行……除了，在这期间，赵姐的异能物可能会爬满整个楼，牵连到一栋甚至整个小区的人以外。
　　“……”
　　吴晓生看向陈禾：“要不……”
　　“……你觉得,要是我异能能起作用的话，”陈禾面对着他，向他展示自己白得像鬼一样还不断流汗的脸,“我会是这种样子吗？”
　　吴晓生：“但你不是也有力量抽取……”
　　陈禾都没力气说话了,示意他自己看；吴晓生侧头往旁边的“防御笼”仔细一看，沉默了：金线和青黄藤虽然是彼此缠绕,但是青黄藤却是一副巴不得能往金线里钻的驾势——联系到盘古1.0所说的“寄生”,陈禾一直不敢动用同调抽取的原因也显而易见了。
　　陈禾努力判断了一下自身情况，告诉他自己的极限：“我现在能做到的最多就是维持住这个‘笼子’。”
　　……也就是说，虽说哪哪儿都很不靠谱,但在他们在场的四个里,这个连充电线都离不了的破机器人还真可能是能够最快地解决赵姐问题的货：毕竟它的能力模拟假如用到核心上的话,应该可以反入侵、或说,寄生到那些藤上。
　　只要他们离“赵姐”再近一点；或者，“赵姐”离他们……再近一点。
　　两个菜鸡看向线叶缝隙里，翻着白眼不断抽搐、但始终作为细藤中心,看上去就十分凶残的“赵姐”，都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然而易星此时已被有过一次经验又越来越强的细藤密密地挡在了窗台那边,根本没时间顾及他们。
　　“……也就两步路，你们磨蹭什么呢？！”最后，还是本质无实体、只是暂时附身在机器人身上的盘古1.0叫得最凶，见他们迟迟不动，直接喊他们：“上啊！只要把她拉过来一点就行了！”
　　“……”你妈的要上的又不是你！还不兴人做个心理准备吗？！吴晓生和陈禾一齐在心里骂了回去；但后者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维系防御的，就是要伸手拉也轮不上自己好像……
　　被压力压住的吴晓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突然增加为双份的注视下，炸着头皮，忽略来自陈禾的目光，回头对机器人试图垂死挣扎：“……不，你不是，已经充了那么久的电了吗？就不能我把你抱过去、你克服一下吗？”
　　“你确定要我克服？”小机器人活动手按下了自己身上的某个键，背后亮起了光，身上的划痕特别显眼。
　　吴晓生和陈禾：“……”算你狠。
　　“……加油。”被选定了的四眼宅男看住的陈禾点了点头，顶着眼前的半花半白，控制着金线给他撕开了一只手那么大的空白，安慰他：“只要你速度快一点，很快的。”
　　“我会帮你的。”如果还有力气的话。他／“他”听着脑海中越来越弱的呼唤声想。
　　听不到他心声的吴晓生在自己认定的“大佬”的反复保证下总算放了几分心，最终，在看到易星那边的细藤已经越堆越高的情况下，还是在确认了一句“那说好了哦……”后，鼓足了勇气，上前了一步——
　　“呀啊啊啊啊啊！”
　　耳边骤然飙高简直要冲破房屋的叫声让精神上几乎陷入半昏状态的陈禾陡然一个激灵醒神“卧槽！”了一声，然后就和身后原本等着看菜鸡犹豫的盘古1.0一起瞪大了眼睛见到身旁原先鹌鹑样的四眼宅男如一只兔子一样尖叫着蹦、不，蹿了出去！而对方身手虽无易星的矫健和利落，身法却灵活得让陈禾和盘古1.0都只觉生平仅见！只见左蹿右蹿几道残影，飘逸着露出地中海的身影就在近乎躲过了所有额外藤条突袭的情况下，顺利到达了“赵姐”身边！
　　尽管不排除距离近和一直在关注他们谈话的易星突然发力对一部分细藤进行了牵制的原因，但就算是这样，这样的闪避成功率对一个废宅来说也太过可怕了！
　　“……所以搞了半天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废柴……？”看到吴晓生居然还在躲过了一根核心细藤以后拉住了“赵姐”的手臂，陈禾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心灵伤害，忍不住怀疑人生——不过下一秒，吴晓生高了八个度的带着崩溃的尖叫声立马就把他的怀疑驱散了：“啊啊啊啊大佬快快快啊她怎么手上也能长藤啊这根藤要往我手里钻了啊！！！”
　　“……你倒是往回走啊！”陈禾看着四眼宅男涕泗横流的样子不由也跟着喊了出来，然后立刻死皱紧眉抽调了一部分金线出来奔袭过去帮他把那些藤挡住——他跨一两步倒没事，盘古1.0却还在书桌上，是不能离开充电线的！
　　“……！”盘古1.0看到前方人类惨白的脸色，也不由往书桌边界走了两步，把背后的充电线都绷直了，声调调高：“只需要再走一步半就好！”
　　再有一步半就能进入它的延伸范围了！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啊啊啊啊……！”手边的核心藤被金线竭力隔开，吴晓生飙着泪拽住了“赵姐”不断挣扎的手臂，看都不敢看被拽的中年女人一眼——也幸亏他没看，不然“赵姐”那狰狞地试图和自己生发的狂乱青黄藤一起咬上他耳朵、却被金线和边上易星牵扯住了的面孔一定早把他吓疯了——拉着对方的手臂就进行了三次简直是出自本能的灵活闪避，拼着命地两步将人拽到了陈禾他们面前！
　　将窗台上那些并排的藤都跟着齐齐拽过来了！
　　……这家伙力气是有多大？刚亲眼看到易星那么牛逼都只是将赵姐本身拽了一个趔趄的陈禾和盘古1.0心里几乎同时这么想；接着，陈禾便迅速让了一步等他拽着那只手半栽进来，而已经站到书桌边沿的盘古1.0则立即从掌心发出一根几乎和“赵姐”靠窗那边的核心藤一样粗的“细藤”射了过去，正中咆哮着的“赵姐”额头中央！
　　“……成了！”
　　眼见着“赵姐”翻白的眼珠一下顿住，眼泪都顾不得擦便扭身过来看的吴晓生和早已同样边打边靠过来的易星都在这瞬间目露喜悦！可紧跟着，他们就听到了身边／前方传来重重的“咚”的一声！
　　“！！！”
　　三个脑袋一下齐看住一个方向——
　　一直控制着金线和细藤相抗的长发青年，终于倒了！


第49章 
　　“快！快快！快抬进来！”
　　十分钟后,接到警情的特殊调查部警员连着相应的救护车紧急赶到了现场，在对整个小区进行了一通搜寻后，迅速分派了几名警员去对接了赵姐楼下受影响的几个居民、让易星对接暂时还不能分开的赵姐和赵胜男,并让吴晓生对接昏倒的陈禾，分批进入了多辆救护车和临时救护车里。
　　“大夫！大佬、不是,我朋友没事吧？！”在前几辆救护车相继启动后，终是陪同着爬上了末尾车辆的吴晓生一进车厢，还不待前面的护士和两名担架员将陈禾放下，就急急地问起了让在一边的医生。
　　“我还没看怎么晓得咯？！诶你让开点！莫挡到人家放人！”随车的老医生挥开他,不耐：“他都是放在最后一批上了，能有啥子事？你们电话里不也说的疲劳过度吗？！”
　　“……”也是。
　　听到老医生粗暴但十分稳定人心的回答，吴晓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陈禾在人群匆匆中疲惫着烧红了的脸：这一下,这件案子总算是要全部解决了……
　　……
　　“……所以她是没事了吧？”
　　同一时间，最前面的专业救护车上,易星看着安静躺在过道急救台上的赵胜男,也问起了刚收起各项检测仪器的医生。
　　“对。”医生点头：“她应该是没事了。不过……”
　　他欲言又止地引导着易星一起扭头看向旁边的急救床，就见两道吵闹声你来我往地连番入耳——
　　“再按紧点！对——按住！你倒是按住啊！”背对着他们护士拿着针头着急地朝一名留下来的担架员吼：“你按她手掌啊！唉不是就一个手掌掌都按不住，你一个大男人有点用没有啊？！”
　　“她力气这么大谁轻易就按得住啊？！刚才不都五六个警察才把她弄上车的吗？！你自己来！”使了老劲想压住虽被五花大绑住、额心也接着盘古1.0连线,却仍双眼眼白过多力气极大的赵姐手掌的担架员也气急了,尽管没直接撂挑子,但也是一边还在继续竭力把赵姐手压平,一边也火冒了三丈高，并粗声粗气地回骂：“你那个破针老子也会打！我没用你就来起点作用！”
　　“……我来！”易星眉头皱紧，看不下去了,拨开医生和两个互骂起来的人便上前到了座椅担架边，接着只见她也没怎么动作,不过是在中年女人的手肘部位点了两下，便将其五根有力的手指死死摁在了自己的手掌下面，并跟着对护士示意：“打！”
　　“……哦、哦！”护士愣了两秒那么久才回过神点点头，忙过来将针头顺利地扎进了赵姐不用橡皮管勒就已清晰的血管；而在注射完药物后，三个人又眼睁睁看到这位便衣女警不知用了什么技巧，就用两根橡皮管就把赵姐的两双手都死栓在了座椅上，连手指尖都动弹不得了。
　　易星拉紧橡皮管，转头对他们简单道：“行了，这下打针抽血输液都可以了。来吧。”
　　医生护士担架员只觉自己连血管也被拉紧：“……”这辈子都不敢违法犯罪了。
　　“其实抽血输液倒也不用啦……”静默了有三四秒钟那么久，担架员和打完了针的护士都不敢动，只有作为主场人物的医生大着胆子走过来，开了腔，告诉她：“她、她现在就只用镇定而已。”
　　“……可她好像在发高烧吧？”易星扭头，看着赵姐烫红的脸，不理解。
　　“是啊。”医生说：“可她这个烧太严重了，原因又不明。就算要输液，除了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我们也不敢贸然就上别的急救药物啊。”
　　“还是得等到医院更进一步的检查了再说。”医生为难地说。
　　“……”易星皱了皱眉，看回躺在车厢担架上旁边吊着输液瓶的赵胜男：“那她为什么可以？”
　　医生：“她又不一样咯。她是你们打电话之前就已经说明了一些前情的，情况基本上没什么特别不清楚的地方。但这个赵姐是突然这样，连你们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是什么状况，而且她还伴随正常发烧都没有的症状，我们又怎么敢轻易下手？”
　　“……”易星看向赵姐在被盘古1.0用复刻的藤连接完，稍有减弱、但始终持续不断的抽搐动作，看向他们背后的仪器，皱着眉：“但这里再怎么也是急救器材差不多最全的地方，你们总不能一直看着她这样吧？”
　　“小邵在找冰块帮她物理降温咯。”医生示意她看边上护士已经在进行的动作，然后冲她摇摇头：“剩下就是等——她抽搐抽得这么厉害，水都不能喂的，要防呛。”
　　“……”看着两边均意识全失的急救台与担架，女警低头对上同样处于两者中间、充电线连着救护车紧急电源的小机器人电子眼，眉头紧拧不松。
　　……
　　“那、那……”由于被训斥过一道，这回的吴晓生一直等到两个担架员都下车了，车门关上，车子启动，老医生都坐到急救台边，开始摸陈禾的额头后，才小心翼翼地抓着旁边的厢壁上前了一步，开口：“那大夫，我朋友他、他没事吧？”
　　“是不是就是疲劳过度啊？”
　　“……”蓄着一把花白长须的老医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态度看上去倒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恶劣了，甚至称得上平和，说：“不了（liao）［不止］。”
　　“……啊？！”吴晓生傻了，看躺着的陈禾，语无伦次：“可、可他刚才就是因为疲劳过度倒下的啊……”
　　“那只是诱因。”刚翻过陈禾眼皮、并迫使其露出了舌尖的老医生将陈禾的嘴合上，脸转给他看，语气不是很好：“你看这眼皮底下这个黑眼圈圈，跟个熊猫一样。这怕是至少有两天觉没睡好了，肾虚得很！”
　　吴晓生：“……”
　　“还有这个手杆棒棒……”老医生捏起陈禾放在旁边的手，痛心疾首：“轻得很！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在搞啥子哟！减肥减得命都不要了！”
　　“……”那是他，不是我。吴晓生心虚地捂住了自己腹部凸出来的小肚子，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然而老医生还没停，并且扣上了陈禾手腕，继续喋喋：“还有这个脉，这么……——咦？！”
　　陡然停住的话头让吴晓生马上抬起了头：“怎么了？”
　　“这个脉……”老医生摸着昏迷的陈禾脉搏，看向陈禾烫红的脸，皱起眉：“不对啊……”
　　“它怎么既不是慢也不是快，而是乱的？”
　　“……哈？！”
　　*
　　与此同时……
　　陈禾——陈禾——陈禾……
　　明晰而空灵的不间断呼喊传入耳间，陈禾闭着眼睛，大脑混混沌沌，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了一个很吵闹很嘈杂的地方；但一时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是回到了一个最应该静谧的所在……他想醒，应该醒，但却没有力气醒。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他真的很想睡一觉……
　　可，“……陈禾，陈禾，陈禾……”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令人揪心的颤抖：“……你快醒醒吧，你再不醒，我就要坚持不住了……”
　　“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它们又要来了……”
　　“我好害怕……”
　　“……”耳听着那熟悉声音里越来越重的衰弱意味，原本疲惫非常的陈禾心里下意识地逐渐绷紧，并且越来越紧绷……终于在过了像是很久又像是一瞬的时间里，他用尽了力气，抖动着睫毛，才总算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两颗胡豆大的黑亮豆豆正凑在他眼前，和他脸对着脸，一瞬不瞬。
　　“……、……、……？！！”迟钝着醒过来的陈禾被吓了一跳，要不是身体实在没力气，差点就要当场来个鲤鱼打挺把这玩意儿用一个头球顶飞；不过虽说鲤鱼挺没打成，但他抬手一巴掌扇过去把这两黑点扇翻还是做到了的——于是他就收获了一声再耳熟不过的哀嚎和怒声痛骂：
　　“啊——！陈禾！你个狗！”
　　“……”诶？！陈禾眼皮一跳，侧过脸定睛一看，果然就见被他扇翻在一旁的那两颗亮豆豆就长在一个异常熟悉的小小轮廓上：只是对方此时头着地、脸朝着他，呈倒栽葱状，姿势和往常有所不同而已。
　　对上那两只倒立的，酷似黑胡豆的愤怒黑亮眼珠，陈禾：“……”哦，完了，又把它得罪了。
　　果不其然，在四目相对、确认他认出了自己后，对方立即原地打了个滚坐正了，面向着他，一脸怨气地一屁股坐在了被他扇出去的那个地方，抱着手臂，闷不吭声地用两颗黑眼珠忿忿看他。
　　“……咳，”陈禾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这周围太黑，有点看错，还以为是个大蚊子呢。”
　　他用手掌撑着下方黑暗爬坐起来，眼望着四周的漆黑，为表歉意，难得主动搭起台阶：“这是哪？这么黑……是赵胜男异能又失控了？”
　　“蚊子能有我这么大的眼睛？能有我这么好看？！”然而西装娃娃却不买他的账，不依不饶地用眼睛剜他，指责他：“你就是故意的！你公报私仇你！”
　　陈禾：“……”
　　“对对对，我就是公报私仇怎么样？”沉默了一秒，长发青年直接摆烂，和它对坐着坐正，居高临下地睥睨它，明言威胁：“你是不是想在这儿待一辈子了？”
　　“想在这儿待一辈子你就憋着一直别告诉我。我坐得住。”
　　“……陈禾你个大狗比！明明是你扇错了人！你这个狗人！你还不道歉！”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点小作，但是明明受了委屈还要被他压迫的西装娃娃受不了了，仰头看着他，愤怒地骂了出来，一双豆豆眼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那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嘛。谁让你凑那么近啊？这里这么黑，你眼睛又那么亮，就是有点吓人啊……”陈禾下意识嘟囔着为自己争辩了一下，但看到它一副眼泪越飙越多的样子，立马讪讪投降：“好吧好吧……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我还不是为了叫醒你！”西装娃娃吸吸鼻子，三两下擦干净眼泪，瞪他：“你知不知道你继续睡下去有多危险啊？！”
　　“啊？”陈禾摸不着头脑，“可是赵姐不是已经被那个盘古牵制住了吗？还有易警官他们在，还能有什么危险啊？”
　　他可是很清楚地记得之前的场景，确认了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才放心昏过去的。
　　“和他们都没关系！是你！是我们！是我们自己！”西装娃娃跳起来，激动地跟他比划：“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啊？！刚才有一群、一群追着我——”
　　——【……】
　　它还没说完，说不清具体字节的声音陡然响起将它的话音打断，无形的紧绷之感一下子降临并笼罩住了整个黑色的空间。在毫无缘由但就是存在的知觉指引下，陈禾与西装娃娃一齐转过头，就看到黑暗的四面八方里，蓦地亮起了一、二、三……十多二十双比黑暗更黑的巨大深色眼睛。
　　共同整齐而僵冷地死盯在他们一个虚弱的觉醒者和巴掌大异能物意识体身上。
　　“……一群，什么？”
　　“……它们。就是它们。”
　　……
　　“这个脉太乱了……”救护车车厢里，老医生半闭着眼，蹙眉，指压着紧闭双眼的长发青年的脉搏：“这怎么时快时慢、时虚时洪的？”
　　“……是不是这车有点颠簸不好把？！”扶边站着的吴晓生看到他的表情，慌乱地提出猜想。
　　“……”老医生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你在啥子车上？”
　　“……救、救护车？”
　　“那你看看你左边那些东西动了吗？”
　　“呃……”
　　吴晓生看向自己的左手边车厢，就见一排排的连柜仪器在车厢里静静地排列着，连一两道响声都很难听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时失智：他们这就在市中心来往，又不会走什么小道新道，怎么可能有什么颠簸？！
　　他瞬间红透了耳根，不好意思再张口了。
　　而旁边一直静立，就没怎么说过话的随车护士却在忽然此时开腔了，提出：“那会不会是做噩梦了呢？”
　　“毕竟做噩梦的话，也是有可能气息变乱、脉搏乱跳的。”
　　“那也只是一下子噻，怎么可能这么久还在乱呢？”一直搭着陈禾脉搏的老医生眉头紧紧皱着，否定了他的猜想，转过头，又翻了翻陈禾的眼皮，露出白色的眼珠——视角处在陈禾脸正上方的吴晓生内心咯噔一声：这个白眼！
　　“算了不管了！”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实在摸不准脉的老医生却先一步暴躁地站起了身，让出了位子，指挥边上的护士：“管他啥子病，先把他脱了，翻过来，我给他做一套推拿散下热！”
　　老医生看向长发青年烫红的脸颊，指着：“他这个温度太高了！再不散都要把各家烧成烤猪儿了！”
　　“……”


第50章 
　　老医生：“他身上这个温度太高了！再不散都要把自己烧成烤猪儿了！”
　　旁听的吴晓生和护士看着被他指住的陈禾烧得通红的脸：“……”这比喻也太直观了……
　　但两人都不敢说什么。护士、或者说,学徒，更是在听到指令后，立即上前将陈禾的衣服扒下来并将人稳稳地由面朝上翻成了背朝上——吴晓生见到其娴熟的手法,终于发现了自始自终围绕在这个救护车里的违和之处。
　　“……诶？！”他反应过来，看了看左边的动都没被动过医疗仪器,又回头往右环顾：“这、这就直接推拿吗？！不、不应该是先打一针退烧药吗？！”
　　“那是西医的手段！我是个中医！”挽起袖子的老医生见他茫然的表情，恍悟了：“哦！我晓得了——你从刚刚一直就在抖梦脚（发懵）嗦？你看我看病方法就晓得了，明显是他们急救队的西医不够了，我是被临时喊来救急的中医,不会打针撒！”
　　吴晓生：“……啊？！”
　　……
　　同一时间。
　　“……还有多久才能到医院？”易星在急救台和担架中间坐了一会儿后，又站起来，因救护车里器械结构复杂,不好使用电子产品,只好问唯一带了专门的表的护士时间。
　　“啊、啊？”边上看护赵姐的护士手忙脚乱拿起自己襟前的表看了一眼，然后尴尬地抬起头,对她道：“呃……这才过了两分钟。从出发点到医院,我们最少也要开十分钟的吧？”
　　“……”易星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唯一透了点外界光亮进来的前后车厢隔窗，皱着眉,望着模糊的窗外,想问他们附近有没有近道：“那……”
　　“——啊哟卧槽卧槽卧槽！！！”
　　粗犷的骂娘声将她的想法骤然截断,易星猛一回头,就见原本分守在赵胜男身边身强体壮的担架员像兔子一样一蹦三尺高，连带着旁边的医生和护士都被吓得脸色煞白……她顺着三人的视线望去，就见急救台上先前安静输液的赵胜男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而那双眼睛是一双看不到黑眼仁的白眼！
　　“！！！”易星下意识就要往前压住那个似是下一秒就会马上与其母一样开始抽搐的年轻女生——然而就在她临将动作的前一秒，在急救台与担架之间连着救护车充电线的小机器人却忽然开口了：“别！别动她！”
　　“……？！”易星顿住脚步扭头看它,但才经历过赵姐事件的她立即心生警惕：之前赵姐暴走的时候也是自己无意识，但异能物意识很清醒；这家伙该不会也……她目光里流露出了自己的态度。
　　“……我暂时还没事！”看出她怀疑的盘古1.0电子眼闪着蓝光，咔咔地张开机械颌吐出解释：“是藤——是我模仿的寄生藤传递过来的问题！在赵胜男失败之前，我都不会出事。”
　　“寄生藤？”易星和医生他们都看向了自它掌心、连接着赵姐额心的那根藤，才发现其不知什么时候，青黄间竟夹杂了几缕杂色，很明显是出了点什么问题。
　　易星皱眉：“这是……”
　　“这就是赵士红、也是赵胜男出岔子的原因。”小机器人张口：“你还记得……”
　　“哐哐哐！”来自车头与车厢间间隔的窗口砸响的声音打断了它的话，易星他们抬头看去，就见前座副驾驶里的担架员举着一台显示着小字信息的手机在很用力地喊他们：
　　“——易队！你们警察、警察那边来的消息！”
　　“……？！”
　　*
　　与此同时。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极致的黑暗环境里，在被越逼越近的深黑巨眼几乎是挤压式地围住、并且开始受到明确的冲撞攻击的陈禾汗如雨下地一把推开第一个冲过来的大眼睛，吼着问早就连骨气都不要了地抱在他脖子上的西装娃娃：“怎么连融合都不行？！”
　　“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西装娃娃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抖得老高：“它们是我在你完全昏迷的时候发现的。它们一直想吃了你，我就只能一直带着你跑；但你太重了，我总是跑不远，总是很快就被它们追上……”
　　“……”勉强用一个肘击挡开一个眼睛下方的巨口的陈禾动作一顿，脸滴着汗，疑惑低头看它：“啊？你？带我？你能拉动我？”
　　“……都说了这里是精神世界了！不遵循外面的物理规律的！而且！”西装娃娃的抖动倏然静止，仰头和他对视，一双黑眼睛幽幽盯住他，字字泣血：“陈禾，你没有心。”
　　问完才用琥珀色眼睛发现它身上西装和领结都有些凌乱甚至破烂的陈禾：“……”
　　“……咳。”陈禾干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抬头看向四周被推后的巨眼们，自语：“原来不遵循物理定律，难怪会这么容易被我一个废柴轻松推到后面了呢……”
　　“不过，”他流着汗，看着自己的双手，疑问陡生：“精神世界，又遵循什么定律呢？”
　　*
　　“……哎哟你看这个汗，”外界，最末一辆救护车上，老医生一边按着长发青年身上的穴位，一边啧啧感叹：“这个身体虚得哟……这是几百年都没运动过了哦，汗水颗颗落。”
　　同为男性的学徒和吴晓生：“……”这就有点……冒犯到个人隐私了噻。
　　“这、这……大夫，”最后，还是作为陪护的吴晓生担忧心切，看着陈禾紧闭着的眼，和冒着汗蒸气的脑门，硬着头皮问：“他这个脸上，红好像都不那么明显了……他是不是，要好了啊？”
　　“好啥子？”老医生化掌为拳，摁上陈禾后背，自己也汗水不停地不耐烦答他：“他这就是暂时散了热。但是身体里面的气息还是乱的。气息乱，心神不定。只有稳住神，人意志才能定下来，气息变顺，身体也才能真正变好。我等会儿还要给他把穴位打通一遍，看他那个脉还会不会有那么日怪（奇怪）！”
　　眼看着他一拳撵下去，就直接将昏迷的陈禾整个按弹起来的吴晓生和学徒屁股一紧：“……”……这力道，怕是天老爷来了都日不成怪了吧？
　　在这样“简单粗暴”但效果明显的治疗下，一直没等到异变的吴晓生也忍不住乐观了起来：他想到刚刚那个白眼，觉得那可能就是陈禾睡着了，做噩梦偶然翻出的眼白；要不然，世上哪会有刚好那么巧、那么相似的特殊事件呢？
　　这大概率就是个普通的事故吧！
　　他这样想。
　　……
　　“……原来，那并不是一个什么带着善意的普通事故馈赠；而是这样。”
　　最前端的救护车车厢里，看完了担架员手机信息的易星眼神震动；盘古1.0和医生等人不解：“怎么了？”
　　“……”易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过头，念出了手机上面不可能再被撤回去的信息：“‘T省的一个小女孩儿在昨天受到一股黑色力量的冲击后发了高烧；今早醒来以后，整个人的性格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甚至很多小习惯都变得和许多老年人高度一致——而那股力量的最初来源，就是一个因高空抛物而去世的老太太。’”
　　她回过头，在医生和护士等一头雾水的目光中，看向盘古1.0，问：“你要说的，也和这类似吧？”
　　“……对。”尽管颜色不对，但小机器人在短暂分析后，很快便判断出了这件事的性质和赵姐与赵胜男她们的遭遇应当是一样的，点动银白的机械头颅，认可了她的猜想，并更为直接地给出了总结：
　　“虽说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就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而言，我认为，‘当觉醒者在短时间内大量获得了某种不属于自己类型的力量后，在没有消化完全之前，很有可能会丧失理智、并受到那些力量里，他人残余意志的操控。’”
　　“而假如那些意志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的的话，应该就会更混乱。”小机器人看向额心连着寄生藤意识不清的赵姐，说：“就像此刻的她。”
　　然后它又说：“其实我之前，在赵士红的寄生藤因为吸收了赵胜男的大量力量、渐渐开始异变的时候就有猜想，但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因此始终不敢确定。可刚刚我通过寄生藤吸收到了赵士红那里明显不‘属于’她本人的力量类型，也看到了赵胜男的反应……我自己认为，这下，我们可以肯定了。”
　　“……”易星侧头看着担架上翻着白眼浑身抽搐、但勉强还能受控的赵胜男，和急救床上逐渐舒缓下来的赵姐，在稍微用了一秒钟平复了一下情绪后，立刻扭回头趴到窗口上，表情凝重：“快！赶快给吴晓生他们那一辆车打电话！同时回信息给特殊调查部，让他们赶紧派更多人来！”
　　事情，要麻烦了！


第51章 
　　……事情,要麻烦了！
　　同一时刻，在和大眼睛们越打越快、越打越频繁的过程中，陈禾和西装娃娃也终于在越来越多的近距离接触里,逐渐认出了这些大眼睛背后的真实面孔，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们相信,只要是经历了昨晚那场火灾、并在现场看到了事件始末的任何一个人，都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火灾现场，由多个受害者纠集而成的那只怪鸟，和那只鸟后来变换出的那十几张惨绝人寰的黑色面孔；然而他们此时对战的,却正是这十几张面孔，一个不落！
　　只是这一回，它们俯冲过来时的僵冷巨眼里却已没有了任何正常的人类情愫,只有狰狞、凶恶,和对生毫不遮掩的贪婪！
　　“路哥……”一个失神，便不意被从手上啃去了一块血肉的陈禾在一拳打飞一个也龇牙咧嘴要趁机冲过来的黑色头颅,拧眉看着正对面僵着眼睛紧盯自己大口咀嚼的肥胖面孔,不能置信：“怎么会……”
　　“……你别怎么会了！这就是已经会了！”西装娃娃抱着他的脖子，心疼又肉疼地看着他手臂上滴血的伤口，尖声提醒他：“它们已经不是人了！已经死了！你没看出来吗？！它们甚至连人话都不会说！连人的意识都没有！它们只想要杀了你,吃了你！这么明显的事实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吧？！大哥！你别在这时候犹豫好不好？！这人命关天、你不要命我还想要命呢！你当个人好不好？！”
　　还只是愣了下神结果就被它这么贴耳一顿嗞的陈禾：“……要你他妈话多！”
　　不过他在重新出拳对准那张再度扑过来的黑色胖脸前,到底还是犹豫了一秒：“但他昨晚分明还能听懂大柳姐说话……”选人的时候应该也还有意识……
　　“那也是昨晚了！而且你还没看出来吗？！”与他心音相通的西装娃娃勒紧了他的脖子,黑色眼睛带着他的视线在那些满布着恶意的凶恶面孔上一一扫过,细声尖利：“它们在昨晚选择你的时候，就没有安好心！”
　　……
　　“……对，那已经不是人了。”最前列的救护车上,连接着前座担架员手机的车厢特殊扩音器里传来声音：“它们在死亡后，选择进入人体的那一刻,就是有着强烈目的性的。”
　　“它们想的不是‘馈赠’。”
　　“而是‘复活’。”
　　“而且经过目前的所有相关案例搜集后，我们发现，‘金色’——也许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金色，而是本质上的金色，或者说，金星的能量，是最容易被它们找上的。”
　　“根据从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那里得来的消息，‘金星’这种力量，在它们所说的一个‘第二唯维度’的空间里，是最弱、最容易被黑色能量吞噬消失的。因此，它们在做选择的时候，才会选中具有金星能量的人。”
　　“同理的，还有紫色和粉色两种能量。其余的力量类型在它们相撞时，都只会相互抵消和毁灭，基本不可能相容。”
　　“不过，好像是因为精神和身体本身的不匹配，即使它们吞噬了原主人的精神、占据了他们的身体，也会很快变得体弱多病起来。而且看样子，大部分都会命不久矣。”
　　“……”面对着隔着一扇窗，只能看到模糊的人脸的手机显示屏，易星他们想到那个小女孩儿、陈禾，眉皱了起来。
　　“而像你们这边所描述的这个陈禾的这种情况，”视频里的警察眉头亦不松：“这种案例太特殊了。进入他力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多个人的意识。迄今为止，我们这边和你们那边都没有发现第二例。所以，我也不能断言他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他对外界最危险的时候，就是他在自己身体里，双方意识进行冲突的时候。这时候容易发生异能暴动。”那边的警察抬抬自己包扎成棒槌的手，无奈笑笑：“剩下的等他或者另一方熬过来，也就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了。”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能帮他做的吗？”C市特殊调查部的第三方连线帮易星他们问出了这句话。
　　“或许，能时刻看看他渴不渴、累不累？”才亲身熬过意识冲击的Z省警察躺在病床上挠挠头，为难：“毕竟那是意识战场，我们这些外人能怎么帮啊？你们那边目前似乎也只有个镇定系的，还是无差别，这应该也不管用吧？”
　　易星：“……”
　　……
　　同一时间。
　　“拿水来！”在学徒的帮助下，老医生一把按住蓦地开始翻起白眼使劲挣扎的陈禾身体，冲从刚才接完了易星电话起就开始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吴晓生吼。
　　“哦哦哦！”吴晓生连忙冲往左边的医疗设备，但冲到一半脚下一顿，扭头，突然想起：“水在哪儿啊？！”
　　“……你过来帮我按人！”老医生对他说了一句，然后指挥自己边上的学徒：“你！去接水！”
　　“啊？”吴晓生指住自己鼻子，气弱：“我我我、我不行吧？他现在力气那么大，我怎么按得住……”
　　“你他妈少废话！赶紧过来按人！过来下力气就对了！”老医生满是暴躁地问他：“还是你想直接让他死？！”
　　“！不不不不！”听到“死”这么严重的字眼的吴晓生立刻不敢拖延了，赶过来接替了学徒的工作两只手压住陈禾，看到那双翻出眼白的眼睛，马上“啊呀！”一声吓得闭紧了眼并害怕地喃喃：“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好吓人好吓人……”
　　感觉到他一上手自己骤然轻松了许多的老医生：“……”有病？
　　老医生狐疑又无语地看了这个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的废宅四眼一眼，但注意力很快又重新被受到压制后更用力挣扎的“陈禾”所吸引，死按住其扑腾的手，问学徒：“水还没接来？！”
　　“来了来了来了！”到底是受过正经急救培训的护士，学徒很快端来了一杯生理盐水，然后在老医生的辅助下给陈禾一点点灌了下去——由于是背朝上又是在挣扎状态，没人担心会不小心把人呛死。
　　听到水声，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才睁开眼睛的吴晓生看着陈禾的确有所好转的脸色，然后感受着其也翻着白眼更大了的挣扎力度，苦着脸：“大、大夫，他这，他这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
　　“我啷哏晓得？！虽然你们刚会儿在电话里头说的那些啥子‘能量’啥子‘类型’我还没弄懂，但是在我们中医里面，他这就属于是发癫了！神经发癫，哪个外人都救不了！”
　　“反正我是尽了自己的力、把他外头的脉给他打通了！”老医生看着被两人死按住了的长发青年紧紧闭着的眼，言辞犀利：“再有，就只看他个人、自己脑壳头，想不想得通了！”


第52章 
　　精神世界。
　　“……而且你还没看出来吗？！它们在昨晚选择你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安好心！”
　　尖利的声音刺入耳膜，陈禾手一抖，差点又被咬一口,“不至于吧？！”
　　将再次冲过来的肥胖大黑脑袋捶远了一些，他扭回头,跟西装娃娃争辩：“它昨晚看人的时候明显还认得我……”
　　“你脑壳有包哦？！”西装娃娃犀利地戳出现实：“如果这是好东西，昨晚上那么多人，大柳姐也在、这里面有人的亲戚也在，他们专找你,把这些好东西灌给你——你是不是把你自己想得运气太好了？”
　　“你觉得你能有这种运气？？”
　　一出生就是穷比、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穷比的陈.穷比.禾：“……”也是哦。有点道理啊。
　　他被短暂地说服了一下，但很快又在打飞左边一个死人头后动作一停：“可——不对！”
　　他提出新的疑问：“金线不是确实壮大了吗？”
　　“那是单纯的能量加法噻！而且你是不是又忘了，”西装娃娃仰脸露出自己眼下昨晚遗留的黑眼圈,盯着他的眼神显出狐疑：“我昨天第一次跟你见面就说过了,我是‘冥王星的敌裔’，冥王星的力量因子对我们是有害的……你忘了对不对？”
　　“呃……”陈禾心虚地撞飞右边扑过来的大脑袋,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过分,努力用相应的理论分析试图带偏它：“所以说，金星之所以和冥王星是敌人，就是因为这些冥王星的力量老是会找上具有金星力量的我们,逮着金星薅？”
　　“但为什么呢？”他说着说着便不禁真的不解起来,自我提问：“难道是金星好欺负吗？”
　　西装娃娃：“……”
　　“……不是吧？”半天没听到预期中来自西装娃娃的反驳,陈禾一顿,低头看它，震惊：“……卧槽真的？！”
　　“……反、反正，”西装娃娃挂在他的脖子上,眼珠左右游移：“在、在我能掌握的三种力量里，是有‘金星最不强势’这、这种反馈啦……”
　　“但、但是！”不等陈禾发表什么歧视性言论,它又仰头，先一步给自己分辨：“只是‘不强势’，也没有定论什么强和弱吧——毕竟，它们想薅我们，我们也能薅它们啊！”
　　“……”陈禾顺着它指向性的视线看向周围被自己捶开的黑色大脑袋：在经历多次被捶后，这些长着巨眼的大脑袋明显也受了些伤，虽然冲势不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它们的个头好像一直都在有所减小……再加上今天从最早开始就没有出现过的怪鸟身体。
　　如果不碰撞消失的话，外来力量本身也是可以被自己逐渐消解融合的……陈禾也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他看着那置于十几个黑脑袋里熟悉的肥胖面孔；四周本该完全属于他的黑色始终静谧着，一动不动，没有发起任何攻击。
　　“……”西装娃娃抱着他的脖子，和他侧脸贴着侧脸，黑色的眼睛同样看着那些面孔，没有再提什么会带来他反驳的话，只是跟他说：“不论怎样，你总不能，让它们吞噬了你，它们来占据这个身体吧？——十几个人……那只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而且……还有爷爷呢？”
　　“……”
　　“爷爷还要我们送终的……何况，”在喧嚣的黑暗中，西装娃娃引回他的目光，讪讪提醒他：“昨天那一万五我们一分都还没还呢。”
　　“……要是死在这儿，那财迷会来刨坟，把我们压棺材的钱都找出去平账的吧？”
　　那样就死了都要当穷鬼啦……
　　一下子就听懂了它潜台词的陈禾：“……”
　　他沉默片刻，觉醒者和异能物的周遭黑暗骤然浓郁起来，长出了爪牙！
　　*
　　“……挣扎变小了！”外界，吴晓生压着“陈禾”，感受到手下的阻力，露出喜色，扭头问老医生：“这是不是要好了啊？！”
　　“好啥子好！”老医生让他看“陈禾”眼睛：“这眼儿珠子都还没翻过来得！”
　　……对诶！看到白眼依旧的吴晓生喜悦总算稍稍冷却了一下，恢复了警惕，并且还突然想到：“不过他这变好的速度有点快啊，而且异能也没有怎么爆发……为什么之前赵姐就没这么快呢？”
　　“……？”
　　……
　　“因为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同一时间，另一辆救护车上，同被问到这个问题的Z省警察指出：“既然连最初觉醒异能，大家都需要再生长出一个‘异能物’才能容纳自身突然多出来的力量；那么，面对自己在毫无准备下，莫名其妙就出现的外来力量，人只会更排斥，并且本能远离。”
　　“像我们这种，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有外来力量进入自己身体的还好，至少有个心理准备。”他说，“但按你们的说法，那个赵姐在吸收外来力量前，自身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这导致她本身就没有自己会受到冲击的心理预期；以致于她在碰到外来意识的时候，就会跟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被从天而降的板砖拍了一下，根本毫无抵抗能力的情况差不多。”
　　“二则是，其实在意识战场里的时候，如果不出意外，那些意识体很多都还保留着生前的长相。如果接收力量的是像我们这种生前完全彼此陌生的人，那我们心理障碍会很小；可如果是像赵姐、陈禾这种，外来力量的原意识里包括了亲人、和平常的一些熟人的，那要是完全不费周折，才是不正常的——尤其是赵姐，她之前的处境一定比我们和陈禾更为艰难。”
　　“……”易星他们看向担架上，被复刻的青黄细藤吸走多余力量，眼睛逐渐恢复正常的赵姐，心内叹息。
　　“那陈禾呢？被十几个意识体冲击的陈禾，真的就一点儿帮助他的方法也没有了吗？”连线的C市特殊调查部那边传来声音，易星听出来，是白队的副手何队。
　　“这个我觉得外人是真帮不上忙……”被反复问这个问题的Z省警察都没奈何了，苦笑，正要再劝慰他们一遍，但似是又忽然想到什么，临时转了口风：“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记得你们刚才好像说，”Z省警察从病床上坐起身，看向易星她们这边，扬起了眉头：“赵姐那个藤在异能暴动的时候，有着‘超出她本人的智慧和敏锐，简直比一个真正的正常人类还要聪明’的话吧？”
　　“……对于这一点，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点什么吗？”
　　“……你是说，”连线那头说出了他未尽的话：“在承受不住的情况下，赵姐是把赵胜男的力量和意识，排斥到了她自己的异能物、那些寄生藤里面？”
　　“有很大可能。”Z省警察坐直了身体，对他们道：“从目前的数据来看，被入侵后很快就发生异能暴动的，都是从没和自己的异能物进行过融合的异能者。根据你们的说法，这个陈禾是可以和自己的异能物融合的、并且，他在昏倒之前，就是处于融合状态中——而且到现在为止，他的异能都还没有发生暴动……包括昨天晚上刚刚接收到那股力量，也没有即刻就出现暴动。”
　　“而他和赵姐一样，从昨晚到今早，都压根没有预计到会有暴动这么一回事。”
　　“……那么，在昨晚到今早的这段时间内，到底是谁，帮他承受了在他熟睡或者意识虚弱时，那些外来力量绝不可能有一刻停止的攻击呢？”
　　*
　　“啊啊啊啊陈禾你个傻子躲这边啊躲这边啊！干嘛用那只手去挡！你那只手受伤了的好吗！你是要免费做慈善割肉喂鹰吗？！”
　　尖细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黑暗空间，陈禾一边控制着黑暗爪牙撕咬那个趁隙突过来的癫狂黑脑袋，一边骂回去：“我他妈手伤早好了好吗？！你也不看看它们‘喂肉’这架势——他妈的一个个跟疯了一样，他妈的正常看到我爆种不应该退避三舍保存有生力量吗？！为什么它们反而冲得越来越猛了啊？！”
　　“都跟你说了它们早不是人了！它们就只想着要吃了你！分食你！”抱着他脖子的娃娃身上西装破烂，在他耳边几乎是嘶吼着出声：“这一点！你昨晚看了那么久！还没有意识到吗？！”
　　“……”陈禾颤着眼珠看着那些即使被无数次撕咬，但仍始终前仆后继、与昨晚“噩梦”里，对拼了命拖拽着自己的小小黑点紧追不舍、狂撕烂咬的黑色身影终于完全重叠起来了的黑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控制着黑色爪牙一口咬下一个黑脑袋，愤怒地朝它吼回去：“我他妈意识到了又怎么样？！问题是我他妈现在很痛啊！它们这样一秒都不停地扑！我他妈真的要被喂饭喂死了！”
　　“……”西装娃娃看着他因黑暗爪牙撕咬下来的力量太多、短时间内又必须消化掉而已经胀脱眶了的眼球，和他浑身上下连手指尖都胀变出的紫色，皱紧了眉。
　　“他妈的真的很痛……！”陈禾拧眉，弓着腰，捂着眼，哑声自语着，身上皮肤开出裂口。
　　“！！！”听到爆裂声，眼看到长发青年的侧脸裂出血痕的西装娃娃陡然睁大了眼，黑色眼珠震动！
　　*
　　“但假如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只要觉醒者承受不了，就可以把压力推给异能物的话，”何枭在连线中提出疑问：“那为什么在实际中，这样的案例却那么少呢？”
　　“这……”视频里的Z省警察皱起眉，答不上来了。
　　然而易星则亦在停了一下后，蓦地转头看向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充电的小机器人——赵胜男的异能物盘古1.0，直接开口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赵胜男？”
　　“……什么叫‘我不帮’啊？”盘古1.0一愣之后，随即无语：“我怎么可能不帮自己的觉醒者？根本就是我没法帮好吗！”
　　“……？”
　　“你们也知道，我们异能物本质就是一个‘器官’。”盘古1.0无奈地告诉她们：“虽说负责的异能部分看上去都很惊天动地，但这改变不了我们就是一个器官的事实。”
　　“如果我们去越俎代庖地吸收力量，那我们就必然会变大、或者说，有所成长。可与此同时，要是觉醒者本身没有跟着‘长大’，那我们对于自己的觉醒者而言，就变成了一个体型过大的‘器官’。”
　　“你们见过一个长着比自己整个人都还大的心脏的人，能顺利地、好好地活下来的吗？就连赵士红，她的寄生藤在昨晚支撑了一夜让她无事发生之后，最后不也还是崩溃了、想让她自己承担，导致了她异能暴动吗？”
　　“……”易星和随车医生等都纵起了眉头，无法言语。
　　“……”幽蓝的数据流摄进他们的表情，在静默一秒后，机械口又开：“除非……”
　　“除非什么？”易星急问。
　　“除非，他们刚好达到了一种平衡。”小机器人眼中数据流淌：“一种精神上的平衡。”
　　“但这是……很难很难的。”
　　“因为觉醒者和异能物，本来就是两个维度。”
　　“彼此对吸收力量的利用率，完全不同。”


第53章 
　　觉醒者和异能物,对于力量的吸收和利用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精神世界里，眼看着自己在陈禾惊讶的目光中越长越大,甚至很快就在黑暗中要长到看不清陈禾的地步了，西装娃娃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并生出了由衷的慌张和惶恐……
　　……不，不行！不能这样！
　　它勒令住自己的近乎疯狂的长势，着急地命令自己：冷、冷静！想想自己前两次是怎么做的！
　　对了！前两次！
　　它想起吸收唐晓月的黑雾和郭志鹏白霜的那两次，巨大的黑色眼珠跳动,蓦地镇定下来了：对，前两次……
　　*
　　“……什么？你是说，他之前就抽取过两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而且本身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外界的首辆救护车里,盘古1.0大惊失色——虽然要从一个机器人脸上看出“大惊失色”这个表情实在是不容易，但是配合它自己给自己调高的声调和夸张张开的上下颌,着实是让人想看不明白也不行——“他既没有长翅膀也没有变乳胶,就那么过去了？！”
　　“对。”易星点了头，但点到一半又一顿：“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之前抽取的,好像都是和他能够相容的同类型力量。”易星思考着说：“不知道这一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影响就太大了！”小机器人松了一口大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两次也是冥王星呢——同类型力量那就好理解了！同类之间本来就可以互相融合，就算他吸收了，外在表现也不过就是身体力量变得更强了点！”
　　“再加上他吸收得本来也不多,估计你们这种暴力警察更是会完全看不出他这种废宅弱鸡的变化了！”
　　易星：“……”
　　“不过有之前的力量打底，”小机器人若有所思：“相信这一回,他们也不会有我想象中那么艰难了……”
　　……
　　不久后——
　　“……翻了翻了！”最末一辆车上，旁观的学徒忽然惊喜出声，让老医生和吴晓生看那双正常眼仁慢慢回归的眼睛：“眼珠子也翻过来了！”
　　“……！”探头看到这一幕的老医生也眼前一亮，一把翻过陈禾的手腕，手指扣搭上去，欣喜地道：“气也顺了！”
　　吴晓生也跟着大喜，且低眼去看时，距离最近的他就发现陈禾不止是眼睛翻了回来，眼睛里也终于见了一点神，甚至隐隐有醒来的趋势……然而他还没得及说话，就已被边上的老医生一把挥开了，嘟嘟囔囔：“……就是这个脉还比较弱！身体还是有点虚。”
　　“看我再给他来套大保健！”老医生在吴晓生和学徒惊恐的眼神中，对着陈禾的后背摩拳擦掌，信心满满：“保证让他浑身通透！”
　　刚亲眼看过他怎么做推拿的吴晓生和学徒：“……！！！”
　　不要啊大夫／老师！
　　这真的会死人的！！！


第54章 
　　三天后早上十点,特殊调查部人事窗口。
　　“谢谢。”陈禾将身份证递窗口，问里面的人事警员：“请问多久才能到账啊？”
　　“你这个是上面指定下来的。”把身份证复印完，又把复印件压进档案区的人事警员将证件递还给他,抬头道：“等线上审核过了，跨行转账的话,可能就是一两天之内吧，到时候你自己就能在APP上看到了——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让一下，后面的人前来。”
　　“哦，好,没事了谢谢。”
　　陈禾忙拿着身份证谢过离开队伍，让后面打着石膏吊着手臂的异能者上前；在一边卡着身份证放回了手机壳里的同时，一边看到后者抬起另一只没打石膏的手时,光秃秃没有指掌的手腕部分单独分岔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将自己的证件递了进去。
　　周围和后边长长的队伍都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陈禾也是。不过他还是没有多看：毕竟这一不礼貌，二也会显得他很像个与世隔绝的土包子,没见过这种世面……虽说他确实也是。
　　因三天前差点异能暴动,但又幸好中途活回来了、没去挤占医院公共资源的陈禾在家里躺了整整两天两夜，今早才刚刚回归到正常的人类社会；而除了特殊调查局以外，外面虽然也翻天覆地,但是绝没有像这里一样、异能者这么集中的地方。因此,在进特殊调查局门口之前,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一下子就多了那么多异能者的。
　　这就是现在放到大街上，还是会让普罗大众尖叫的程度啊……不过，异能物的出现,的确给大家都带来了很多变化啊。远离了队伍的陈禾回头看那排队伍里，许多原本会被划分为“残障”、但现如今却以各种形式变回了“健全”的人,心里这么想着，觉得：单谈个人的话，这些变化大部分还真的算是好的……
　　【是吧是吧！】下一秒，听到他专注心音的真实之眼立即骄傲地昂首接夸，一点儿也不知道客气地自我吹捧：【我就说了，我们异能物就是很棒的！我对你绝对是有用的！】
　　【……这也不是你这么大一坨还硬要挂在我身上的理由。】陈禾转回头，低下眼，看着抱着自己脖子，挂在自己身前，两手都抱不拢的“小胖娃”，黑脸痛斥它：【自己多胖自己心里没数吗？！这么大个还硬要贴在人身上坠着，你能不能行啊？！】
　　【我对你的身体来说根本没有重量！而且，是我想长这么大的吗！】套着比三天前不止大了数码的贴身小西装，西装娃娃瞪着都快被两边胖嘟嘟的脸颊肉挤没了的黑豆豆眼，委屈：【那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才变成这样的！况且我都说了，你再等我两天，等我把能量全往细节上怼了就可以恢复了！你两天都等不了吗！你这个对救命恩人都没有心的男人！】
　　【……但是你真的很大一个很挡视线啊……】
　　【可你出门的时候都答应不会嫌弃我的！你说话不算话！何况我也不是很大啊！你看街上那些孩子妈妈抱的人类小孩儿比我大多了，还有重量！我就是挡一下你向下的视线怎么了？你这么大个个子有影响吗？！】
　　【……没影响？】
　　【……那影响也不多！】西装娃娃嘴硬，【就是耽误你看一下周围人的脑壳顶而已吧？我都是你救命恩人了，你连这点小影响都忍不了吗？！】
　　【……那你也可以到我背上吧……】
　　【不面对面我怎么跟你说话！到你背后我都看不到你表情怎么能骂……不是，吵赢你！】
　　【……你暴露了，滚回背上。】
　　【……我不！我就不！】
　　【……】
　　……
　　高个的觉醒者和自己的胖墩异能物一路用心音骂骂咧咧直吵过了警事大厅，进了警情登记处，才总算停止——因为除了他们本来就是要来这里找人办正事以外，这里其他的人，都要比他们更吵。
　　还是很大声的人与人之间的吵。
　　“……明明就是你不对！是你先伸的兜兜！你不要脸！”最靠近门的第一张办公桌前，一个满脸抓痕、左手连着一个榔头的大妈站在桌子旁边，两只手叉着腰，声音尖利：“是你先不讲规矩的！你活该！”
　　“那你先动手！你就该赔偿！”坐着的背上背着一个布兜的大妈也不甘示弱，凑近电脑后面做笔录的年轻警员，指着自己额角的青紫眼泪念唱俱全：“警察大哥！你看嘛警察大哥！她都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了！要是再重一点，我肯定就要成脑震荡了！你们绝对不能不管啊！”
　　“再说了，那个兜兜又不是我想让它出来的！它自己出来的的嘛！你看，现在那兜兜又不见了！说明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噻！”
　　榔头大妈：“你说谎！那照你这么说！我那个榔头也不见了啊！你凭啥子让我赔！”
　　“诶大家都看到的……！”
　　“……”
　　两个人越吵越激烈，然而由于其他地方也处处都一样激烈，因此显得她们也不是很突出；处在中间、和做笔录的警员并排在桌后的童队反复捏紧了笔、青筋不断突突，而在抬头看到陈禾那一瞬，眼中骤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不夸张地说，和他对视的陈禾跟看到他眼神的西装娃娃都差点以为自己成了什么天降神兵。
　　其实效果可能还真是差不多了……眼看着童队在看到自己以后迅速起身，激动得把椅子都带出了令邻桌侧目的声音，陈禾默默地完全停下了和西装娃娃争斗的残余心音，任由其害怕得紧紧抱住了自己。
　　“……你来了！”在左边和后边的同事跟当事人的集体注目中，童队强忍住了激动的情绪，用颤抖的手拍了拍自己边上做笔录的同事肩膀，十分有理有据地道：“那个，陈禾来了，我要带他去监控室熟悉一下环境，给他讲一下工作内容。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你就先把这里登记一下啊！登好了我回来看监控确认就行。”
　　“加油！这两位大、大姐都是最新觉醒的异能者！非常重要！是我们都需要认真对待的人才！一定不能出错啊！”
　　眼看到被他两句话拍一拍肩就由萎靡被一下子重新振作甚至神采奕奕起来了的笔录警员，和两个突然就被锯了嘴一样不吵了的大妈的巨大变化，陈禾和真实之眼：“……”飞饼之王*？
　　“小陈！”解决了后患的童队飞快地冲向他，小小的眼睛里散发着明亮的光：“快！我们走吧！”
　　“……”
　　……
　　“那两个就是在超市抢鸡蛋。”三分钟后，童队带着陈禾离开登记处到了走廊上，才感慨着跟他说起了点前情：“说是超市今早鸡蛋限量减价，每个人都只能买一次，用手拿。结果呢，其中一个异能是带兜的，直接一网子下去就网了十几个走；她旁边那个呢，当时就不干了，而且异能刚好是榔头，两个就打起来了……结果就闹到了这里。”
　　“闹了两个多小时了。体力是真好。”
　　陈禾：“……”那确实。
　　“唉，现在想到她们我都头疼，不说她们了。”童队一面领着他往前，一面问他：“你呢？你怎么样？这两天身体好全了没？听说上面给你补批了营养费补偿，你去领了吗？”
　　“刚刚去办的资格审核，说是一两天就会到。”陈禾老实答，“身体的话，还行吧。能活动。”
　　“奔跑那些大动作呢？”
　　“不知道。没试过。但应该没问题——给我急救那大夫医术真挺好的，很厉害。我那天回去就只是累，也不疼也不痛，比我平常生了病以后好太多了。”
　　童队带着他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憋着笑看他：“你平常生病吗？”
　　“……有时候也会有小病的。”到此刻回想起来还是能感觉自己脊骨在那一掌下来时的隐隐疼痛的陈禾硬着头皮，把谎继续圆了下去，眼也不眨：“像我之前昼夜颠倒，其实经常也会出些小问题。”
　　“嗯……”童队摇了摇头，带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推开了办公室门，抬手；陈禾知机地跟着抬头，就见办公室门板上安着一个小标牌，标牌上写着——
　　“监控科01室。”童队念出来，帮他巩固了一遍记忆，笑：“看清了没？这就是你以后要长期工作的地方。”
　　“啊……”陈禾仔细看了那几个字一眼，对他点头：“记住了。”
　　“……还挺认真。”童队笑了，带着他走进门内；陈禾才发现这还是一个挺大的办公室，里面有差不多二十几个工位，大部分工位上都坐着有警员在盯不知道是监控还是照片，个个看上去都很精神抖擞。
　　……当然也有可能是临时性的精神抖擞。陈禾眼扫到某个背对他们的某个警员电脑上被匆匆关闭的不知道什么页面，瞄了前面的童队一眼，见对方没开口，自己也就没作声。
　　“笃笃。”直到两秒后，童队才敲了敲门板，弄出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笑得爽朗：“同志们辛苦了——先打扰下，我带了个新同事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哈。”
　　“是！”办公室里整齐划一的应和声让人简直怀疑他们是提前做过训练。
　　“好！”童队满意了，将陈禾拉到身边，向众人介绍：“这是陈禾，我们最近刚登记进来的一名特殊志愿者。因为他的异能是眼睛相关，所以呢之后会和你们一起，每天盯一下现场照片。希望大家能好好和他相处，让他感受到来自我们人民警察对志愿者的喜爱和热情！”
　　众人一齐拍起巴掌，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禾和真实之眼被这齐声震得一抖：这属于是有点夸张了……
　　“不错！”童队伸手按下应和之声，笑眯起了眼：“那大家先工作吧！我带我们志愿者同志继续看工位！”
　　众：“好！”
　　拍完掌的众警员神速地端正回了自己的坐姿，该朝背坐朝背坐该朝前坐朝前坐……陈禾看着每个人都一脸“我为人民鞠躬尽瘁”的正色表情，心情难以言喻。
　　童警官看了他一眼，仍带着笑，拍了他一下，偏了下头：“走，你的工位在那边。”
　　陈禾这才回过神：“哦……”


第55章 
　　“这就是你的工位。”两个人走到进门后右拐靠窗边的最末一个位置后,童队让陈禾坐了进去，打开电脑，在主页面转出来后,点开了一个名叫“案情监测”的系统软件，让他自己找到中间的一个叫“现场照片审核01”的项目按进去,陈禾就看到了熟悉的各种标着小字的案件照片。
　　“我觉得具体的工作内容你应该不需要我再多讲解了吧？——就是我们大前天那套看完了照片，写一下报告、上传一下的流程。”童队用语言唤起他的回忆，看他，陈禾点头；于是童队便回过头退出系统,点开旁边的另一套工作系统继续说了下去：“所以除了看照片以外，就是你平常每天还要在下班之前的十分钟内，做一个excel表格,对你今天的所有案件做一个汇总,然后备份到另一边的我们部门的后备系统里面方便以后单独成档。”
　　“其余就没有什么……我偶尔也会过来抽查一下你的表格，或者遇到一些非常特殊的案件的时候,我会过来找你核对一下照片呐、或者别的什么。所以你旁边这个工位基本就是我的。”童队点了点他左边空着的靠过道的位置,陈禾恍然；前者点点头，跟着简单告诉了他一下工作之外的事：“然后正式上班了以后呢，你来上工的时候,只需要用门禁卡打上下班卡就行了；但因为你每天只上两个小时,所以我个人建议你,中途一定要连续,一旦开始，没有特殊事件，最好就要一直上够两个小时,否则你要零碎地来的话，像整理这些表格、或者上下班来去,都只会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还有，由于你是每天都必要到岗的，目前的话，还没有给你设周日。因此呢，按我们部门的规定，你可以每天选择任意一餐在我们局里面吃，不要钱，刷卡就可以。比如你今天是十点过来的，等到了十二点下班，你就可以到食堂去吃一顿中午饭；或者你明天要来早一点，我们食堂六点到八点都可以吃早饭……不过，你要记得，你这个工作，需要的保密性是很强的。你在这个工作中所做的任何一件有关于案子的事，除非你的直系上司——也就是我在场、得到了我的允许，否则，你是绝对不可以把任何案件的任意一个细节透露出去的。”
　　“例如像上次那样的特别明确的案件线索……”童队看向他，看了一眼他们斜上方的监控，又看回他，言语没那么明，但表情严肃：“这都不是可以被轻易说出去的东西——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自己进行合理推理；但最好，不要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说一些他们不该、也不需要知道的话。”
　　“……”陈禾收到他暗示，想起上回的冰霜案里，自己毫不犹豫地说出“流浪汉和黑毯异能”的事情，愣了一下，背后渗下冷汗。
　　“……当然了，这一般也多针对的是比较重大的案件。”童队见他紧张起来，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对普通的，我们也没有那么计较；只是办案嘛，相信你在之前的几次案子里也体会到了，很多事情都是草灰蛇线的。你以为它不重要，结果它恰恰就可能是关键，也有可能反之。所以在都说不大准的情况下，平常还是谨慎些的好。”
　　“……是。”陈禾肃然起来，点头。
　　“……”童队看着他绷成了一根直线的脊背，笑着，收回了手，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直起身对他道：“然后，如果你平时遇到什么问题而我又恰巧不在的话，小的你可以问你周围这些同事；大的呢，你可以出这个办公室，找到随便一个像易星啊、肖队啊、或者沈沉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委婉地道：“他们这种，上面的星星和花*跟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多和更大的人，都可以。他们都能帮你。”
　　“……”陈禾看着他肩上数量的远多于一的星花，脑中闪过刚才在进办公室时一眼瞥过的那清一色的一两颗星花画面，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到。
　　他有点过于紧绷了。
　　童队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没说破，笑笑：“反正，‘有问题找警察’就是了——你是一名人民志愿者，任何警察都会保护人民的。”
　　“……”经他提醒的陈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定位，才转过身点了点头：“嗯。”
　　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也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童警官对着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站起来的端正坐姿，肩上的翠蛇用独眼冷冷地凝视着他，用手掌压下他临时想要起身的动作，对他亲切地笑：“那你好好工作，加油！”
　　陈禾和真实之眼：“……哦。”
　　“好的。”
　　——一直到两人告别、童警官绝对离开办公室后，整个办公室的紧滞气氛才终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陈禾和真实之眼看到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异能物都在瞬间恢复了或懒洋洋、或有点小兴奋的状态，堪称群魔乱舞。
　　而看样子，这里应该都是没有觉醒的普通警察，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异能物都是互不相看的状态……陈禾眼睁睁看着自己前座的同事、或者说，半同事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手指尖自然地穿透了同桌手臂上存在感明显的一个巴掌大黄色异能物后，转过身，兴奋地面向了自己：“诶！你是异能者！你们异能者和自己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像你是眼睛异能，你的眼睛是不是可以透视那种啊？还有，你有眼睛异能的话，你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异能物或者别人的异能物啊？异能物究竟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呃，”再次认识到“两个维度”内涵的陈禾被他一连串的问题拉回注意力，打眼看到周围的警员基本都竖起了耳朵、异能物也都转过了眼，不知所措地看向头顶的监控：“异能物的话……我也不太清楚。”
　　他含混其辞地说。
　　“……嘁，你这就没意思了！”同样注意到了他目光的警员也看到摄像头，撇下了嘴角；但在扫到他沉默下压的嘴唇动作后，又眼神一闪，立刻重新振起旗鼓鼓动他：“哎呀你不用怕！那些监控其实都是只有出大事的时候才用的！他们平常都不看！而且你想他们最近这么忙，哪儿有时间来专门看我们这群看监控的普通警员啊——你就告诉我嘛！你小声点！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就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我的异能就是普通的，可以看到点有关现场视角的一些东西。更具体的，我现在其实也说不大明白。”被他的热情包围得没办法，陈禾抄了点自己也不太清楚从谁身上得到的灵感，配合着无奈的笑，敷衍了过去，并转移话题：“不过，你们居然都是普通警员吗？我还以为，特殊调查局现在，应该到处都是异能者了呢？”
　　他半真半假地惊讶。
　　“嗨！哪儿那么快就有那么多异能者啊！”对方的思考方向果然被他带偏，一挥手，既带点不屑、又带点感叹地告诉他：“我看啊，你只是在他们大厅里面看得多吧？——说是‘人人都能觉醒’，可又说，‘觉醒都需要契机’。这道理，其实不就跟中彩票差不多嘛，除开概率可能会高那么点。但说来说去，从觉醒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就那么三四天时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特别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多也不过就是，普通警局那边的案子变少了，特殊调查部这边的案子变多了，两边的基层情况逐渐对调了一下，要不然怎么让我们这些没觉醒的也进来这个部门了呢……”
　　“还有就是很多小说里的‘玄幻’事件都发生在了现实里，什么控水控火啊，什么多手多脚啊，什么触手啊，外面你不显得，现在这部门里到处都是……”
　　“还有……”
　　……
　　“……他哪来那么多话？”
　　内部监控室里，刚好负责今天上午的局内事务的C市特殊调查部总二把手，何枭转过头，皱眉问自己身侧的童队：“他以前，在你们队里的时候也这样？”
　　“嗯……”原属刑侦部门精英警员的童队看了看视频里对着长发青年叭叭个不停的前搭档，又看回他，斟酌了一下，小心对答：“可能是，他以前憋久了？”
　　“毕竟他以前，向来是只负责做笔录的。”面对那些重刑犯都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所以难得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他肯定也……”
　　童队点到即止，对着他的眼神含蓄；接收到这个C市著名刑讯老手这种眼神的何枭：“……”好恶心。
　　“……叫他该住嘴就住嘴了！”被恶寒到的何枭毫不犹豫地转回头，皱着眉给边上坐着的内部警员下达了命令，看着监控：“别耽误了正事——有些案子都压了三天了……系统和照片版本你都核对过的吧？”
　　他再次问童队。
　　“今天一早就核对过了！”童队也站直正色起来，“就等着人来上岗呢！”
　　他也看回监控，由衷松气：“现在好了，人到了，基础保密测试也通过了，总算能真正开始做事了。”
　　“希望他能身体没受影响，异能物和本人都给力点，可以去实实在在地帮局里提高点效率吧。”
　　“好歹也让那笔营养补贴物有所值。”


第56章 
　　盯监控其实是一件很费心神的事。
　　这一点,早在几天前，陈禾就已经体验到了；但今天正式一上岗，再重新点开现场照系统,看到那瞬间冲进来的浩如烟海拉不到底的照片和视频页面，陈禾还是难免心态崩了一下,差点当场干不下去：要不是有任务本身的补贴和最新的那笔营养补贴的信念撑着，他是真的会想要当场摆烂。
　　毕竟不是谁在用眼的时候都是奔着把自己眼睛用瞎的方向去的……等两个小时后，陈禾揉着眼睛关掉案情监测系统，看着excel表格统计下的总数字,自己都感觉自己是突破了极限。
　　并且有人还为此发出了羡慕的感叹：“哇……！不到两个小时完成38个案子！平均三分多钟处理一个案子！你这也太牛了吧！”
　　“…………？？？”没来得及捂住内容的陈禾一个手抖叉掉表格，抬头一看，就见前座的半同事不知什么时候从前面探头到了他电脑上方,因他关闭了表格,在跟他面面相觑；陈禾：“…………”凭这家伙的道德素质，究竟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的！
　　“放心啦！那个备份系统是我们整个监控科都能进去的！就是个数量和名字,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见他紧张,小黄——两小时前聊着天就自我介绍过了的小警察摆了摆手，不知道是不是陈禾的错觉，此时的他态度比两个小时前又放松不少,其懒洋洋道：“也不是多重要的机密……哎呀,你别瞪我啦！要不然我打开电脑把我的汇报再让你看回来？”
　　“……不用了。”初来乍到的陈禾忍下了这口气,没什么感情地提了下嘴角：“谢谢。”
　　不过他这随口一提及的计算,才让陈禾自己蓦然留意到自己这其实都已经不是突破极限、而是超越极限很远了——按说三分钟一个案子，要是单纯是看照片做描述是不长；但要是再加上上传和偶尔跟现场那边交流的时间，这进展对他这样一个新手来说可就实在是太惊人了。然而,他又在这期间都没觉得有超过身体承受能力的劳累……
　　【这就是冥王星能量带来的变化吗？】他内心自语，也是在问问题。
　　【也有之前地星和太阳奠下的基础啊！】变身小胖墩的西装娃娃用心音回答他,并得意洋洋：【还有要亏我帮你平衡得这么好！快叫我救命恩人！】
　　【……滚吧。你连人都不是好吗？】
　　“……好吧。”没等小胖墩再次跟他吵起来，对面的小黄悻悻耸肩的动作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力，自知理亏的对方挠着头直起身，脑袋顶上花花绿绿的鹦鹉终于不再以审视的目光对着他们，而是两眼一对呈斗鸡状，与它的主人一起开口二重奏：“那你表格传好了吗？我去吃饭你去不去？再不去，食堂的猪蹄就要被他们那群畜牲抢光了。”
　　“……”也算是训练了好久，才学会只看人并尽量忽视别人异能物的陈禾在小胖墩已然抱着自己开始吭哧笑个不停的同时，十分艰难地憋住了笑，心中刚刚忍下的那口气刹那间全部烟消云散；跟着移开了目光之后，才发现整个办公室的警员竟然都差不多早就走光了，只剩下他和小黄还在。
　　这是……“你们也下班了？”陈禾后知后觉。
　　“是啊！十二点钟还不下班干嘛？留着加班卷死别人啊？我们这儿可不兴这样！”小黄跟他开了句玩笑，让他看背后的挂钟，然后离开座位朝他招手：“快走了！上了一上午的班真的要饿死了！赶紧走去吃饭啦！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啊。”陈禾看到跟他一同向自己招翅膀的五彩鹦鹉，终于了悟到这人可能并不是故意来捣乱、而是专门在等自己这个不知道食堂在哪的新人一起吃饭的，愣了愣，连忙几下关掉电脑起身，接：
　　“……来了来了！”
　　……
　　五分钟后，食堂。
　　“……我就说那群畜牲绝对没那么有良心。”端着餐盘，小黄从5号窗口前人数已经寥寥无几的队伍里出来，走到等自己的陈禾身边，愤愤不已：“明明都看见我们两个没走了，他妈的一个二个还都跑得那么快，生怕抢不到食——连他妈的一口汤都没了！这群牲口！”
　　“……也不能这么说吧。”陈禾宽慰他，“不是还有其他部门的人也下班了吗……”
　　“其他部门哪可能有我们监控科这么准时啊！”小黄用下巴示意他看食堂：“诺，这他妈，现在这里有一半，全是我们科的！”
　　“……”陈禾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食堂内部乌压压的人头，懵了：“我们那儿……不也才十几个人吗？”
　　“那是我们1室！还有23456呢！”小黄一边带着他往里走找空位一边告诉他：“最近特殊调查部案子多，需要过监控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又因为你们特殊人才都还在登记增加当中，没开始分配到各个所，所以好多负责相关事件的人也集中在这儿，人都爆满了，估计之后肯定是要重新再整合吧……”
　　“——诶黄家成！”他话还没说完，陈禾就听一个声音传过来打断了他；两个人一道看过去，就见一名旁边留着一个空位，面生的警员在朝他们、不，是小黄招着筷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给你留的猪蹄我都要啃了大半个了！干什么呢你？半路摸蛆去了啊？！”
　　“……你恶心不吃饭说这个！把猪蹄给我放到！”小黄警官端着餐盘骂回去，接着转回头看向陈禾：“那……”
　　“……没事，那边有一个空位。”陈禾用手肘指了指远处刚被人空出的一个位子，回头：“你去吧。”
　　“那不好意思啦。”本来就只是带新人的小黄警官龇了下牙，也没再多客气，给他留了一句“明天见！”，就欢快地跑向猪蹄去了。
　　“……”陈禾看着带着五彩鹦鹉远去的活泼背影，收回目光，端着餐盘一路朝自己刚才指的位置走，一直走到食堂最靠尾的一张桌子了，一看就不像受过训练的瘦高个才在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打量下，坐到了最后一个位子上。右边没人。
　　他放下餐盘，用顶端附的纸巾擦掉桌上残留的一点汤渍，把纸巾放进垃圾桶，拿起筷子，和其他人一样，往嘴里安静地挑菜刨饭。
　　【……胡萝卜胡萝卜！】只有坐在他腿上，却没在他裤子上压出一点皱褶的小胖墩从他怀里露出半双眼睛，对着面前的餐盘吵闹依旧，尖叫：【为什么只要是食堂炒菜里就总会有胡萝卜啊！这种东西完全是蔬菜界的异端好吗！人类什么时候才能消灭胡萝卜！】
　　【……我到底要跟你说多少遍，胡萝卜炒肉不是胡萝卜，重点是炒肉。】
　　【但也不是这样全是胡萝卜的胡萝卜炒肉啊！这就是胡萝卜，你少骗我！】
　　【我骗你又怎么样？你连胡萝卜都吃不到～】
　　【……陈禾你这个狗！啊啊啊啊啊我要创死你！】
　　【来啊来啊……】
　　……
　　在和他人看不见的小胖墩吵吵骂骂的过程中，陈禾终于逐渐放松下来，听到手机震动，才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就看到是吴晓生和唐晓月也正在他们三个前两天刚拉的那个群里说话——
　　唐：【听说陈哥今早到局里上班了？哇！陈哥，在警局当志愿者坐班感觉怎么样？会不会特别有压力？-上午10：30】
　　吴：【肯定吧！就我现在还没正式认人天天在医院只每天看到易姐呢，我都觉得压力山大。更别提到局里去坐班了！不过，你这时候发，陈哥应该正在上班吧！我听说，时间卡得好的话，好像可以顺便在食堂蹭顿饭，不要钱。-上午10：39】
　　唐：【哇！你消息现在是比我灵通了呀！不过，你怎么也叫起“陈哥”来了？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跟着我叫的吗？-上午10：40】
　　吴：【我什么时候不愿意跟着你叫了？！我那是有自己的称呼！大佬就只配被叫“大佬”！而且，我觉得任何人只要是见识了陈哥那天挨了那么一通拍、还坚持下了救护车站住了，把神医让给赵姐他们的风度的话，都不可能不认他一声“哥”！-上午11：20】
　　唐：【……你的重点是不是在“站［住］了”？-上午11：21】
　　吴：【……怎么可能！我就是歌颂他那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上午11：23】
　　唐：【啧……男人。不过话说你现在居然还在医院啊？那个赵姐和赵胜男都还没醒吗？-上午11：24】
　　吴：【昂。哪儿那么容易啊？她们又没有像陈哥之前那样，有同类力量打底，直接就是全不相同的类型互相纠缠在一起了，对精神冲击很大。只有赵姐最近是眼珠完全正常了，不翻了，可能再过一两天就能醒了吧。-上午12：01】
　　唐：【哦……其实也怪。你说明明都是母女俩，为什么她们的力量类型会完全不一样呢？而且，听你们说的，赵姐那么独立的一个人，为什么异能却会是“寄生藤”啊？】
　　吴：【……那我哪儿知道？！人易姐说了，上面的专家现在都还在研究这个呢！一堆专家！那不比你我聪明？】
　　唐：【……也是哈。】
　　吴：【那你最近又在干什么呢？信息秒回，家里蹲啊？】
　　唐：【……什么啊！怎么可能！像我这种情况，我就是在家里蹲半天，我妈也能把我耳朵叨起茧子来好吗！我是跟了一个任务，出省了。就是他们警察说现在还没什么线索，所以我没什么用，在旅馆里数蘑菇呢。】
　　吴：【……我靠公费旅游啊！这么爽！我怎么没遇到呢！】
　　唐：【你还不够爽啊？！你一天到晚在医院待着也有工资拿！哪像我们！跟一个任务就只有一个任务！】
　　吴：【有你说那么轻松就好了！我现在每天是月亮不睡我不睡！争做秃头小宝贝！头发天天都得跟着赵胜男她们的脑CT起伏，地中海越来越严重了！这他妈转行简直是转了个寂寞……！】
　　唐：【那我还不是！他们出去蹲人我也得跟着去！我一个搞文科的女孩子！娇花诶！天天眼睛都蹲绿了！每天爬起来看人都是重影的！要不是说会有补贴，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
　　陈禾看着他们一行行的聊天，脸上带着笑，也没加入进去，将胡萝卜就着汤汁拌进饭里，刨进嘴里，脑中却转着自己并不擅长的算数：2000+2000+2000……不对，火场是强制，有5%的额外补偿，但是5%x2000等于多少？100？那就多加100……再加2000，加一份营养补贴2000，加监控补贴2700？哦不，今天27号了，这个月只剩下3天，3x90，是270……
　　总共大约是，一万两千多*？
　　……还差差不多一个任务啊。被西装娃娃安静地靠在怀里，机械刨饭的陈禾眼盯着手机，目光却放空：剩下一个任务该接什么好呢……
　　*
　　与此同时。
　　“……都跟你说了！他们水异能的都不在！都出别的任务去了！”私人办公室里，还没吃饭就被拽住的童队对着对面的人，头疼：“宋城元！宋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这儿真的找不到人啊！”
　　“不行不行！”同样没吃饭就特意跑过来堵他的宋城元摎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死皮赖脸：“老童老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他们那些龟儿的破事本来就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又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事，他们肯定更有话说更能扯皮了！要是继续拖，都又要拖到下半年了！你想，下半年不晓得又要祸害到好多人！你一定要找个人帮我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啊！”
　　“但这不是我不帮！就是手上没人的嘛！”童队愁眉苦脸：“人家水异能你想有多香！从天上到人体，最近好多干旱地区都没等到那么多人，更莫说你这个了！现在哪个省哪个市只要出来一个能搞到水的，绝对分分钟被人抢完！更莫说我们这种大家都盯到的核心市了……你也是晓得的嘛！你还是先自己查一下吧！之后等他们轮到空了！我马上把人调给你！要得不？”
　　“……要不得！”宋城元不干，谴责他：“你前天就这么跟我说的！而且我他妈都让人蹲了整整两天了，人影子都没得一个！怎么可能马上就查得到！”
　　“那我……！”童队被他摎得没办法，都想翻脸了，但眼扫到自己办公桌档案上最新的一个名字，又忽然一顿：“……等下！你是不是缺一个看得到的人？”
　　他看向宋城元。
　　“……”宋城元对上他突的就有劲起来了的眼神，狐疑防备：“啥意思？”
　　“你看他怎么样？”童队侧头指示他看那个名字。
　　宋城元跟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名字，高高地纠起了眉头：
　　“……他？”


第57章 
　　“你不要那么带偏见看人嘛。”五分钟后,童队一边同宋城元往食堂门口走，一边劝慰对方：“虽然衣着状态那些乍一看是不怎么样，但是人家之前几个案子办得还是很好的,而且起的作用都很关键！再说了，人家那个外表其实要说也没太大问题啊,就是头发长了点，但也正常噻！现在满大街有几个光脑壳？像我们自己都不是……”
　　宋城元：“我就是看不惯那种混子习性……”
　　童蒙：“人家只是个志愿者，又还不是你正式队伍里面的。只要人家能帮你完成任务就行了，你管人家那么多！你真的是一天那么多事情不够你烦的！还去管人家志愿者啷哏穿啷哏做,你真的是球事多！”
　　“……啥子叫球事多哦！”宋城元反驳他，“我这算啥子球事多？！明明是你们要把他放到那个考察……”
　　“——诶陈禾！”
　　走在前面、先离食堂更近的童队打断了宋城元即将继续下去的话，顿住脚步,对着前方闻声转过头来的瘦高个扬起笑脸,略带几分惊讶：“你这么快就把饭吃完啦？我们还说进食堂来找你呢？”
　　——刚愁着任务数目，就接到“有任务”的电话,于是三刨两咽把饭吃完了,背后拖着其他人看不见的又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的小胖墩的陈禾混在人群里出了食堂门，正迷茫地找不着东南西北呢，就听到人喊自己；一回头就看见童队带着一个肩上挺多花的陌生警察站在不远处,两个人加一条独眼蛇都看着自己。蛇是审视的目光。
　　有过上午的经验教训,陈禾只是在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转身从侧对变成了面向他们，三两步就走到了两人面前，主动跟两人问了句好：“童队……”
　　他跟后面不认识的警察点了下头,然后才回答前者的问题：“嗯，吃完了。吃得比较快。”
　　“啊……那好。”童队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多寒暄，便将身侧让出来，将边上的宋城元让到了他面前，简短介绍：“这就是我在电话里面给你提到过的宋队。他们今天有个任务，需要你帮一下忙——老宋，这就是陈禾。”
　　宋队对他没变什么表情地点点头：“你好。”
　　陈禾眼神不可避免地在他口中冒出的节肢“动物”上停顿了半秒，眼皮跳了跳，随即才迅速收回，回应：“你好，宋队。”
　　“……”宋队闭着嘴，陈禾一时确认不了对方的情绪变化，但观察到其眉头非常快的向上纵了一下。
　　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他也没有时间去专门捉摸对方的情绪变化。因为童队就只这么介绍了一遍，就马上继续了，跟他们两人道：“那你们这就算认识了——嗯，老宋，既然陈禾都已经吃完了，那你看……？”
　　他礼貌性地望着两人，来回看。
　　“你直接去给我拿两个馒头出来，带点小菜我路上吃。”没等陈禾收到眼色开口说“自己还没吃饱可以再来一碗”，宋城元先不耐烦抢话了，并侧了下下巴将陈禾点进来说：“顺便我就在这儿把任务单号告诉他，帮他在APP上把任务接下来，免得之后来回耽误。我急得很。”
　　“……行。”童队点了点头，没戳破之前两人是准备结伴到食堂吃饭的事情，转头对陈禾笑了笑，点头：“那你就先在这儿跟宋队一起先把线上任务接下来哈，我去给他带点饭。”
　　“……好。”也没有主动权的陈禾点头同意了，童队便转身离开了，在周围的招呼声中逆流进了人群已经稀稀落落的食堂门里。
　　陈禾再回过头，就看到对面的宋队正盯着自己，连不耐烦都没有，口中的节肢动物屈伸，一脸冷漠：“手机。”
　　自认自己／自己的觉醒者跟对方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陈禾和真实之眼：“……”我／我的笨蛋觉醒者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吗？
　　……应该没有吧？
　　打开APP的陈禾将显示着“任务信息”界面的手机递过去，觑着对方爱搭不理的脸色，百思不得其解。
　　……
　　“……当然没有了！怎么可能嘛！”
　　由于不论是在APP上接个任务、还是童队进食堂拿两个馒头回来的时间都很短暂，陈禾一开始并没能自己独立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还是直到一个小时后，和他一同便衣并排坐在公交车后排里，宋队的下属、也是徒弟小刘才毫不犹豫地否认了他的想法，小心地瞅了一眼独自坐在公交中部、背对着他们的宋队，回过头讪笑着对他说：“我师父吧，他就是那么个人。跟不熟的人吧，态度都是很高冷的。实际上没什么。更何况，他是一个警察，你要是以前得罪过他，你能不记得吗？”
　　“……那也是哈。”陈禾迅速被他给的这个理由给说服了，心里总算过了这个坎；然后为了努力不让自己目光往在他脸上乱爬的长着角的红色“毛毛虫”上看，便随便找了一个什么问题：“所以，其实宋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那倒也……”小刘下意识就想要否定，但刚好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又吞回去了……最后冲他露出了一个有些难言的复杂笑，说：“反正，相处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感觉，这个相处的过程可能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啊。陈禾内心抽了下嘴角，有了点初步的心理预期；正想再找点什么话题，就感到自己身体被动地向前一倾，耳边听见了“当当当”的转折提示音——
　　“——滴。常山站，到了。到常山站的乘客请下车。下一站，魏家村站……”
　　“诶，到了。走。”靠近过道的小刘先站起来，提醒了他一句；陈禾也跟着在他身后站起来，头埋着避过了车上的拉环杆，排在宋城元和他的身后有序下了车。
　　下了车以后才发现，他们下的这个站可以说是荒无人烟：抬头一看就是山，还是秃的；两边除了布满灰尘的路，就只有一个公交站台。只是公交站台很新，看上去很有人味的样子。
　　“……”正在开发的开发区？陈禾心里下意识闪过了这个念头，而小刘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哎，这都一天过去了，这边怎么还是一点变化都没得，连个路头都看不到天天11路……”面对着明显是被人工秃了顶的小山头，小刘拉着挎包背带抱怨了一句，哀叹：“到底啥时候能正常开个车啊！”
　　“你开个鬼哦还开个车？都可以开车进去了还要你搞哈子？请你进去帮他们打灰*和稀泥巴耍吗？还是你小时候尿不湿没穿够，想进去体验一下屎沾屁股的感觉？”宋城元瞥了他一眼——口中回应的话让陈禾充分地明白了为什么对方的异能物会长期潜伏在嘴巴里。
　　“……”小刘果然也做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但也不敢反驳；而宋城元说完只撂下了一句“跟上！”就往前走了，很干脆地走在了前面，一点道歉挽回的意思都没有。压根不在意他们。
　　【……怪不得亲徒弟背后都说不出一句好来呢。】挂在陈禾背后的小胖墩看背影又看左边小刘的神情，啧啧：【这人，看起来比你还狗啊～】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陈禾骂了它一句，看向小刘，就见对方果不其然已调整好了表情，在毛毛虫的疯狂乱爬中，咬着后槽牙，脸上挺积极地冲他乐：“走吧！我们也走！跟上！”
　　“……嗯。”陈禾同意了他的话。
　　两个人前后脚跟上宋城元的步伐，并行了好一阵后，终于调试好了心情的小刘才跟他说起此次行程、也是此次任务的内容：“……其实吧，刚才公交车上我们才见面，人多不好说，我也不知道师父给你提前说过了没有——我估计是没有的，虽然我也不管这个；不过现在要到了呢，我也不知道你会被分到什么任务，所以我自己还是要先跟你交待一下基本案情的，你记一记。”
　　“这个地方呢，估计你也看到了，这儿就是一个最新批下来的开发区。前几个月呢，这个开发区的开发商准备把这儿建一圈商城出来，上面已经批了；但最近几天呢，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边老是局部下雨——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明显很诡异、很邪门儿的雨。”
　　小刘说：“地点上呢，它不下后面的有个大学学校，也不下前面的这边大马路，甚至是不下建筑队搭的那些铁皮房的地方，就只下他们建筑队正在施工的那一段工程；时间上呢，它下午不下，晚上不下，偏偏就挑上午和中午那种正适合下力气的时候下，下得大家都只能等下午太阳把路晒干了干一会儿……你说这下的多神奇？多奇异？这就是个傻子也能知道不对啊！”
　　“所以他们施工队前两天就立马报警了。我和我师父都在这边蹲了两天，但都没抓到人——那些工人都是在工地里正常上工，看不出嫌疑；包工头就更不用说，完全没动机啊！”
　　“所以呢，”远落在已下了山的宋城元身后，小刘领着他一起站在小山坡头上，眺望着下方已经放晴、但周边路面显见的烂成一滩的工程工地，对他说：“他们承包商怀疑是之前被开发商买了地的哪个农民异能觉醒了，不满意，偷摸在搞破坏。”
　　“先前我师父本来是想叫个水异能来的，结果水异能的都不在了。就叫你先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在弄鬼了。”


第58章 
　　“到了。”
　　过了一会儿,下了山坡，远远的离工地还有一段距离，宋城元就领着他们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先给两个人分配了总任务：“待会儿我进去，你们两个就待在外面。看我和他们交涉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注意记下他们的长相。”
　　“你，”他看小刘：“还是跟之前一样。只要是发现了人，该怎么处理——发信息拍照这些流程你应该都清楚,我不多说。”
　　“你，”他又看陈禾，上下扫一眼他,定完,点头：“你就跟他一起，也是看人。该看哪方面我估计你可能也有点儿经验,只是我们看不到你能看到的那些。所以你看到有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的话,先告诉他就行了，他知道该怎么办。”
　　小刘和陈禾严肃：“明白。”／“明白。”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之后跟上——记住不要冲动行事。”
　　宋城元跟他们交待完，最后还专门对小刘留下了这么句话后,人就转过身先走了；陈禾跟着小刘定在原地,等他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在后者的带领下另绕了小半圈路,鬼鬼祟祟、啊不，是弯弯绕绕地摸到了工地外围的两道铁皮墙的缝隙口蹲了下来：单从外在表现来看，活像两个因为想偷建材,而在外面提前蹲点的贼。
　　并且还是两个笨贼。
　　踩在烂泥里，极力把两条长腿缩住了的陈禾扭头见身后空荡荡光秃秃的一片地,实在不放心，忍不住回头问正低着头从防水包里往外掏东西的小刘：“哥，这行吗？这隐蔽程度，是不是有点儿……低了啊？”
　　他难得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地用了“有点儿”和“低”这两个词组。
　　“嗨你管他的！这一片今天又不会有人来……”小刘将翻找出的两副望远镜里其中一副递给他，不意瞥到他确实不太理解的表情，才草草解释了两句：“承包商那边不用说，他们的人长期都在工地里面；开发商那边之前就派人来过，结果这两天一直没查到音信，也就不愿意派人来了，只有我和我师父还在跟这个案子；这周围又是荒无人烟的，离市区远，狗都不会来这找吃的，工人现在又刚吃了饭都在午休，不到晚上下班不轻易出来，何况我们这儿离门也远，碰不到他们运建材的。你放心，只要没人专门留意，不会有人看得到的——你那个能力不会受望远镜影响吧？试试？”
　　“哦……应该不会吧？”弄明白了缘由的陈禾没再迷糊，接过望远镜试了下看他脸上放大了数倍的毛毛虫外表，迅速拿下来确认了：“没影响。”
　　“……我的异能物在我脸上啊？”小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陈禾半张嘴“呃……”了一下，立马恍然了：“哦，还真是在脸上——啊这个先不管了之后说！我听到开门的声音了！我师父应该进去了！”
　　？声音有那么明显吗？自己怎么没听到？陈禾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刘已拿起了望远镜从缝隙处开始往里观察了；而陈禾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他侧脸上的巴掌大“毛毛虫”，才发现其也已快速跟着安静了下来，通体的丝状触角都竖着，脑门上的多个单眼和复眼都跟自己的觉醒者一起紧盯着望远镜，身体随着他轻微的呼吸起伏而起伏，看起来就非常……令人不适。
　　短时间内连续两度受到强烈冲击的陈禾连着自己背后的小胖墩都一起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把望远镜掉地上；又半秒手忙脚乱之后，他才稳住了心态，在小刘“好怪你没事吧？”的眼神中辩解了一句“没事”，透过更下面一点的缝隙和真实之眼一起也朝里看了起来。
　　——此时的宋城元果然如小刘所说，已经进了工地。而且由于是从大门进的，和他们距离相对较远，正适合用望远镜观察。
　　便衣的警察刚进门不久，身边陪同着一个红帽子的管理者，两人站在比他们外面还烂的泥地里面正在说话；具体说的什么不太清楚，但陈禾听到自己头顶上方传来隐隐的声音，估摸着戴了耳机的小刘大约是能听见的，只有自己作为外部人员没啥资格也没必要听。
　　他的任务就是“用眼睛找不同”而已。陈禾牢记这一点，望远镜的视角就从宋城元身上挪开了一些，然后他现在才较为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工地的内部细节——
　　早先在山坡上的时候，他只是和小刘粗略地往这下边浏览了一遍。但因为当时离工地还有一段距离，且山坡本身也不高，他们最多也就只看到这边被施工铁皮的外面和里面没被建筑物遮挡的部分，大致看到整个工地就是由前方正在进行的施工部分、中段已经架构好的大楼部分，和末尾一一排建给工人住的活动板房构成。里面的透湿程度分别是前面最重、中段次之、结尾再次之。对比就只是比较鲜明，不过也不算太夸张。
　　但现在距离近了，通过望远镜，陈禾才发现，这里的实际干湿差异情况比他们之前的浅扫一眼还要大、且大得多：在离他们最近的施工场地里，成捆的钢筋和建筑材料下面，没来得及被水泥铺盖的路都肉眼可见的烂得一比，好多用来做铺垫的塑料布都是浸在水里的，人在里面走，不穿靴子都绝对要报废一双鞋子；而中间架了结构的大楼段间，因为有水泥铺了路，所以中间的路看上去还好些，但两边只是被盖了雨布的工程地里依然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只能说穿着胶鞋能下脚了；而尾巴上的板房那边，单从自两边架构透出来的一点水泥地来看，则和C市近来没下过雨的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样，干得透透的，老远都能看着那水泥地在反光。对比简直惨烈。
　　这雨下的，属实是有点智障了……怪不得说“傻子都能知道不对”呢。陈禾瞄着望远镜里的情景，内心大摇其头，想完又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顿了一下，在背后小胖墩的憋笑中没想得起来。
　　只是，他也同时理解了宋成元先前骂小刘“想要开车进来是希望体验屎沾屁股”的原因——这地方，进去一趟，出来裤子都得换一条，要不是守门的人少或者可能工地的人没法临时拆大门，估计宋城元自己都不想走这儿进去。
　　再加上……陈禾透过望远镜，看见铁皮加盖的活动板房前，水泥地那边，因远远也看见了宋城元他们、而停下了脚步的两三个没戴帽子、但也没和天上地下有什么特殊连接的人，移动眼珠，看回了宋城元这边：
　　对方此时已戴上了一个红色的头盔，穿着特殊的鞋子在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的红帽子管理者一起涉着水往里面走，其中一个红帽子给他递了根烟，被拒绝了；路上有零星几个黄帽子工人，见到几人，很远的时候，就多多少少地避开了一些；与此同时，水泥地那边的几个人在站在那儿望了一会儿后，可能是以为宋城元就是一名普通的管理者、或者是认出了这个连续来了两天的便衣，也一个接一个地散了。
　　陈禾想起来大部分工人现在在午休。那几个黄帽子应该是在做准备工作；而另外那些人也许则是上午下雨睡得太多，中午闲着没事睡不着，看热闹。
　　……总之，就这么用眼睛上看，异常是很少很少、甚至说是几乎没有的。
　　所以，疑点应该还是会要落回到先前小刘提过的那些“农民”身上吧？陈禾这样想着，在眼看到宋城元跟红帽子一起进入了大楼，看不见了，才从缝隙里抽回望远镜和自己的脑袋，看一只手按着耳机、但也同样放下了望远镜的小刘：“0.0”
　　“……”五感敏锐的小刘迅速转过头，疑惑看他：“？”
　　“你先前说的，那些被开发商买了地的农民，他们在哪、一般又什么时候来啊？”他先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一无所获，随后才直白：“这里，目前好像，还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啊，还早吧。午休都还没结束呢。现在人都没有，什么都没看到也正常。”小刘恍悟，秒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安慰了他，告诉他：“至于那些农民么，没什么‘来不来’的。因为他们大部分就住在这儿。”
　　“他们就是这个工地上的工人。”
　　陈禾和真实之眼：“……啊？”
　　……
　　“……当然了，也不是说这个工地上全是原来那些被买了地的农民。”
　　宋城元回来时，小刘正蹲在烂泥地里，继续跟陈禾讲自己之前不小心遗漏了的案件前情：“也有一部分是外地来这打工的工人。只是说，原来那些被开发商买了地的人，现在都直接在这个工程里打工；少部分没在这里的，都是在外地或者其他地方打工或者上班。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对周边做什么特殊留意，只看里面就行了……”
　　一回来就看到自己徒弟在背对着自己，撅着个屁股认真误人子弟的宋城元：“……”你妈个冤种。
　　“这就是你整整两天、什么东西都没发现的原因？”他直接开口，把两个说话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对小刘黑着脸：“‘不用留意周边’？——狗教你的？老子教你的东西被你吃了？”
　　“！没没没没有啊师父！”小刘被吓得一溜站起来连声辩解：“我没没没不注意！只是我前两天自己看了才说不需要的啊！我没划水啊！”
　　顶在前面的前辈那么慌，就是再不会看眼色，陈禾也不好继续蹲着了，只能也跟着起身：就是期间他个子太高，重心不稳，又不好抓旁边的铁皮弄出声音，只得撑了一把稀泥地，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糊满了泥地爬起了身，默默站起来。
　　“哼！”余光扫到另一人动作、也被小刘的态度待着消了点气的宋城元哼了一声，脸色总算没那么黑了，但也仍不算好，跟被人欠了几百万似的，没说话。
　　这……？作为亲传弟子的小刘很快摸到了他的脉，立马一改自省的态度，小心翼翼地站好了开口：“师父，您这是，也还没进展啊？”
　　“……天天都是被那几个人围到转，能有啥子批进展？！”被点破的宋城元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用方言骂了句，“他妈的都说了我是来搞特殊调查不是来查他们的！结果一个二个都他妈把我围到！生害怕老子把他们尾巴抓到了！报警的也是他们，妨碍公务的也是他们！日他妈不晓得他们到底想干啥子！”
　　“这，这也不是这么说。”小刘瞬间了解了情况，劝他：“毕竟我们以前确实抓违章抓安全比较多，他们害怕也正常。再说了，他们不害怕，他们上面也害怕啊，不把人围到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人的一个基本避险心理。”
　　“他们怕！说明他们肯定心里面有鬼、有问题，才会怕！没得问题他们怕啥子呢？怕我发癫吗？！”宋城元不认同他的说法，叉着腰皱眉：“还是要想个办法进去再去里面问哈……”
　　“你……”他先看向小刘。
　　“……我不行。”和他对上视线的小刘马上把头摇得飞快，说：“昨天我进去，那个汪猪儿就认得我了。我今天再进去了，也肯定跟你一样要遭。”
　　那……师徒两个对视后，同时转动眼睛，将目光集中到了后方唯一一张于工地而言的生面孔上。
　　一直装鹌鹑旁听，结果莫名其妙就被盯上了的陈禾指向自己：“……我？”


第59章 
　　下午两点一十。
　　陈禾背挎着小刘挂给自己的防水包,脚踩过水泥没匀过的烂泥地，走到工地大门口，还没来得及把鞋底挨到水泥坎上,就见门边一道白色的横杆落了下来，横在了他面前；按下道闸的门卫老大爷从旁边转着风扇的活动板房窗口探出头,冲他：“嘿，搞啥子的？工地施工，闲人免进哈？”
　　“……”头一次当“卧底”、被迫停下脚步的陈禾听着隐形耳返里的声音，看向窗口,结巴地用方言道：“来、来找活路的。”
　　“‘找活路’？”大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小眼睛里射出的眼神从他头顶的一头长发，扫到他脚下的平整板鞋,目露怀疑：“你？”
　　“……我。”陈禾点了头,拽紧了背包带用来缓解自己的紧张，知道了小刘为什么执意要借自己这个包了；然后在大爷持续不信的目光中,从包里翻出了一个手机,点开一个页面，稳住手抖，让他看：“我、我从这个群头看到这边在招人。”
　　“……你凑近点我看看？”跟他还有三四米距离的大爷把身子又探出来了点,皱着眉让他靠近窗口；陈禾跨了两步伸长手把手机凑到了他面前,门卫便看到这确实是一个x信群,里面的几句聊天记录边上的头像还挺熟悉,是正常来工地找人可以被放进去的程度。
　　但如果是招工，这就远远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了。确认了手机信息的门卫皱了皱眉，再次上下打量了这隔着个栏杆都把手机怼了进来的瘦高个儿青年一眼,动了下眉头，缩回了身：“你等一下。”
　　“……”陈禾看着大爷坐回板凳,拿出老人机拨号的样子，知道这是要喊工地管理来了，收回了手，手拉着背带，继续跟别人看不见的，趴在自己后背的小胖墩一起抖；跟着果然，大爷拨通之后那边没说两句，就直接来了句“我来看看你先等到”，电话便断了，传来“嘟——”的一声鸣响。
　　陈禾远远看到烂泥段后忙得热火朝天的工地那边隐隐转出来了个红帽子，在大爷的又一句“你等一下哈”和耳返的静默中，又自己给自己做了次心理建设，顺便还骂了次同样在抖还嘲笑自己的真实之眼，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然后才在真正面对越走越近的红帽子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抖。
　　“是你来找活路吗？”矮胖的红帽子走到他面前，第一眼和门卫一样，也是打量了他一下，不是很信的样子。
　　“……我、咳，是我。”陈禾咳嗽了一声，把声音里的颤都给去除了，稍佝着肩背应声，“我来找。”
　　“……你找啥子活路？”红帽子看他几乎要从T恤里支棱出来的肩膀骨，和自己头顶的碗状异能物一起狐疑盯他。
　　“……厨师。”陈禾按照小刘给的计划先说。
　　“啊？”红帽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看他：“你到都已经开工了的工地想来当厨师？”不知道这种是人早该招够了吗？
　　“……”就知道。本来也和宋城元一样觉得小刘建议不靠谱、但抱着侥幸心理的陈禾听着小胖墩的嘲笑，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拉着背包带改换了口风：“小、小工也可以。我有瓦工证。”
　　“瓦工证？打灰的？”红帽子恍然了一下，但紧接着又侧出身，让他看自己背后湿成一片的烂泥滩子，问他：“你觉得我们这儿现在缺不缺嘛？”
　　“……”听到耳返中小刘震惊的声音，陈禾知道他这样说也不是真的一个人都不缺，不然昨天也不会把小刘放进去了，只是看自己的身高和要死不活的气质，都不像能做得长的，怕自己做两三天就走——虽说他还真是，才故意这么说；只得又放低姿态、降低了一点要求：“其他活路也可以。只要能上工就行。我也是在工地做过的，啥都会一点。”
　　他看红帽子神情，斟酌着补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话：“刚刚被辞了，再找不到活路，家里面要催到骂人的。哥……”
　　“……”四十多岁、正是家中顶梁柱的红帽子瞬间想到了自己家里天天催命似的老婆，再次看了他一眼，见他姿态放得这么低，估计可能也确实是没办法了才想到这里来，从鼻子里喷了一道气，扫他，摊手：“身份证给我看看。抬钢筋得行嘛？”
　　听到耳返里形式不同、但性质相同的质疑和劝阻，想到任务完成后的两千块钱，陈禾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嗯！”
　　“得行！”
　　*
　　——“这家伙临场发挥还行嘛……但，”小刘眼看到瘦高的个子跟在红帽子身后走了，才放下望远镜，看向上方的宋城元：“但，师父，怎么办啊？之前只说做厨师或者去浇混凝土刷墙的，没说去抬钢筋啊？就他那体格，怎么可能受得了啊？”
　　“……”宋城元也拿着望远镜，眉头皱着，沉默了一下，最后说：“受不了他自己自然晓得出来。再说了。”
　　他跟小刘对视，瞥这个偶尔真是蠢得要死的徒弟：“你以为他瓦工证啷哏来的？”
　　“……啊？”
　　*
　　陈禾敢在犹豫之后应下要求，自然也不是对这份工作全无把握：比如你现在要他马上去当什么国际翻译顶级文员，那他当然是不行，甚至听一耳朵都会直接拒绝；但要说到抬钢筋这类的工地活的话，他的底气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的。
　　就像他以前当销售和网管的时候学会了做excel表格一样，瓦工证也是他七八年前，刚被某个工作裸辞了后，真吃不上饭时，到工地里实打实干出来的——像工地上的大部分证件，其实和很多文化人考的那种证件不一样，尤其是以前。以前的时候，工地上很多活都是先上岗再慢慢持证，像什么灌混凝土刮墙皮的瓦工、什么搭材料做结构的架子工，全都是进工地，当小工（杂工）先学先做，然后才有资格去考取证件。陈禾七八年前做瓦工时，实际上手技术已经很好了；要不是工地实在太苦太累，每回回家都不好和爷爷交待肩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从一个初级瓦工，升到中级高级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而在考取瓦工证之前，他是先在工地做了三四个月小工，什么杂活碎活都干，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的他才从别人手底下偷到这门技术的。同时，这些“杂活碎活”里，也就包括了抬钢筋、下水泥这些需要下死力气的苦活。
　　只是很久没干，后来又转过型，“养尊处优”惯了的陈禾再看到抬钢筋这一类，心里自然是有点发怵的，确实不太愿意接触：当年初到工地，抬钢筋是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的基本活，一根28号过十米的钢筋近一百斤，两三根一捆就是两三百斤，几个人抬，陈禾这种个子远高于常人的最受罪，前后他受不上力，工头一般就把他安在中间，重量大半都被压在了他身上，一天下来抬个七八趟十来趟，两个肩膀就没有能看得过去的地方。陈禾那个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能长得矮一点、再矮一点，可惜没实现得了。
　　以至于他到了今天，此时此刻，就是只是卧个底，听了“钢筋”这两个字，还是本能的不情愿。
　　但是为了生活嘛……最重要的是——
　　【那说好了。】趴在他背上的西装小胖墩跟他约定：【下次再吃米线的时候，你要让我先闻够哈。】
　　【闻闻闻。】陈禾答应得飞快，但忍不住还是有些疑问：【这就是你进化出来的新能力？能让金线隐形？】
　　小胖墩抱着他的脖子，得意洋洋：【可以这么说？因为‘看不看的见’还是属于眼睛的范围嘛……不过，还是需要你融合让金线出来；另外，‘隐形’也是需要你用额外精力关照的，否则时间长了，它还是会自己显现出来。】
　　【哦……】
　　陈禾的热情一下消减了大半，引来了小胖墩【怎么啦？！那我还不是有用！】的炸毛，两个正准备吵一架，都做好了一块儿吵着架去抬钢筋的心理预期了，就见前面的红帽子却是直接路过了前段的抬钢筋组，把他们引到了中段的一栋水泥楼前，里面的机器隆隆作响，是台蓝白的小型机械，里边人不多；停下来的红帽子转头，两手往腰上一叉，斜他：“有瓦工证的？”
　　先前就戴上了黄帽子的陈禾听着耳边嗡嗡嗡的机器响，看到楼房里熟悉的场景，愣了一下，防尘口罩上方的眼睛亮起，忙不迭地点头：“嗯！”
　　“你没带工具来嘛？所以只能先当个助手哈。”红帽子见这小年轻真心实意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开了个玩笑，然后转头朝里喊：“老姚！姚胖子！”
　　“……安？！”楼房里正在噪音和灰尘中使劲挥舞着铲子的一群人间抬起一张脸，看到是自己的包工头，戴着黄色安全帽和厚厚的防尘口罩的工人把铲子往旁边灰堆里一踩，矮胖的身影拍着一双戴棉纱手套的手就走了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拿下手套蹭了一下眼睛上和耳朵里面沾到的积灰，扫了眼陈禾，看红帽子：“啥事？”
　　“我给你带了个助手来。小伙子二十多岁，是持证上岗的，有力气。”红帽子把陈禾介绍出去，看了一眼他们里面正在进行的工作，又补：“你看看有没得多余的铲子，给他一把，让他跟你们一起铲。”
　　老姚看陈禾，圆而小的黑眼睛把他高高的一个个子，干瘦的体格，和口罩上方年轻的眉眼扫进眼里，也没多问，便应了话：“行。”
　　接着就重新套上手套，转身朝陈禾招手：“来嘛。”
　　红帽子包工头也跟他点了头：“去吧。”
　　“好。”陈禾又给红帽子道了一连声谢，才跟着老姚进了楼房。


第60章 
　　“铲子。”
　　刚进了地面还坑坑洼洼着的楼房,陈禾还没来得及对环境做太多观察，走在前面的老姚就一点废话没说，直接把之前插在砂石堆里的工兵铲拔|出来递给了他,然后又从裤兜里给他摸了双新棉手套，领着他,站到了房子中央的那台蓝白机械面前，指着隆隆作响的机器，在噪音中给他介绍：“我们这儿是做室内混凝土搅拌的，这是混凝土搅拌机。你有证,以前在工地做过，应该见过吧？你就先往这个里头铲砂子就行了，简单得很……你先试看看？”
　　面对着机器旁其他几个工人亦闻声投过来的目光,陈禾没说话,戴上了手套，拿着铲子递进砂子堆,用力踩压了一脚,铲起砂子倒进滚动的翻斗搅拌机里，利落的动作让老姚和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大概率不是个纯关系户进来的了。
　　“好，那你就负责铲砂子了。”老姚挺满意地点点头；旁边的一个往机器里加水的中年工人更是忍不住笑了一句：“诶,小哥,你哪的哦？这脚法有点眼熟哦？”
　　“啊？”在老姚的示意下,陈禾又倒了一铲子砂子进机器,没听到耳返里有什么指示的他才来得及回答：“我G市的……工地上不都是这么踩吗？”还有什么特殊规矩吗？
　　“是啊！我只是意思你比较熟练嘛！”中年工人笑了，说他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你以前在哪个工地干的哦？”
　　“……”一上来问题就这么致命的吗？陈禾绷紧了神经,将铲子压进了砂子堆，半真半假：“外地的。D省那边。”
　　“哦哟,那有点远哦。”另一个铲石头的工人也加入了进来，天气太热，通红的脸上尽是汗，眼看着他，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方言问：“但是沿海那边工资高——你咋个想到回来的呢？”
　　“……”陈禾想到自己先前对包工头的说辞，和已经“暴露”过的证书，口罩下露出一个苦笑，眉眼耷拉下来：“家里面老年人，身体常年不太好。我独生子，就想到回来照顾老人家。我本来是厨师的，但是最近不是有个那个‘觉醒’新闻吗？事故多，好多饭店就突然都不咋招人了，只好先来工地做到起，把生活弄到走。”
　　“啊！这么子（这样）！”众人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目中对于陌生人的原始防备也终于去了不少；原先那个中年人也是，而且还听得挺有感慨：“世事无常啊……！这年头，厨师都能失业，也是不晓得人能搞个啥子了——你没有觉醒啊？”
　　“……我哪有那个运气？”随意瞥到老姚在他们越聊越热时默默退到了一边，辅助着干活收尾去了；心知这是工头也了解工地无聊、大家对任意来个新人都很好奇，所以专门腾出空间来给他们吹牛打屁的，陈禾收回视线，照搬了监控科小黄的说辞，笑：“那都是中了彩票的人才能羡慕得来的。要是我觉醒了，我还能来工地干啊？我又不是个傻的。”
　　他就是个傻的。他听着背后小胖墩和耳返里都快笑抽过去的动静，心里默默地想。
　　“那倒是！”他无意间真心流出的有点苦的情绪总算赢来了楼房内大半的信赖，众人被满足了基本的好奇心，也就觉得他是非常特别的了，多多少少恢复了点正常干活的秩序；陈禾就知道自己是被初步容纳进了这个团体。
　　趁此机会，他运转大脑，绞尽脑汁地想了个和自己直接目的沾一点边、但又不是很出格的问题出来，问旁边加水的中年大哥：“大哥，我们这儿，就是专门做室内的啊？”
　　“啊？”中年大哥将管道里的水冲进机器，回头：“不是啊！是下雨才专门提前糊一下里头，平常都是在外头，去跟他们一起打灰的。打灰你不会吗？”
　　“……会啊。我刷墙浇混凝土都行，瓦工砼工都会。”陈禾也不敢说不会，怕被直接逮出去；但他被这么一问，听着耳返里连续的【趁热打铁趁热打铁】，一时又想不到接下去该问什么了——没营养的话么，他一时也想不出；直击本意的话么，又未免太直白……不，等等，正常外来人看到C市近来明明久不下雨，结果这个工地上路却那么烂，第一反应也是好奇才对的吧？他不问，是不是才会显得不正常？
　　陈禾想通了这一点，心里没了禁忌，口头上便大方了一些，吐露了句实话：“我以前做过的，工地上大部分活路都会……就是我刚刚进来，看到你们都在这里头拌混凝土，我还以为我们是专门做室内毛胚啊啥子的嘞。”
　　“那倒不至于，我们这么多人。”加水工人笑，让他看周围六七个人，说：“就是这几天下雨，高空作业和外面的好多活路暂时都不能做，才全都来做这个的。”
　　“这几天都下雨？”陈禾装相，看了一眼外面，假装自语：“哦……之前来都没听说的，你们这边不是专门弄这么多水，是下雨了路才这么烂的啊？”
　　“……哪个专门在工地上到处都弄这么多水哦！你硬是说得！你来的时候都没问包工头嗦？”加水的工人都无语了，哭笑不得，顺便跟他解释：“这个路是这几天不晓得为啥子，老是上午下暴雨变成这样的。稀奇得很。”
　　“那它下就只下……？”
　　“这雨来得怪。”黄帽子的中间工人背对着他，拧紧管道口，脖子后面肿瘤一般的巴掌大黑色异能物鼓着一只乌沉的眼睛，和周围的异能物一起冷冷地凝视着他，“不晓得为啥子，只下上半天，还只撵到施工段下。再这么下两天，上面都只有喊我们熬夜上工了。”
　　“……哦……”从聊天之初就被这么看到现在的陈禾跟真实之眼心绪还算稳妥——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在现实中见过三两句话就会对自己真正放下心防的傻白甜呢，这种觉醒者和自身异能物情绪相悖的场景，他在觉醒以后见过的实在不要太多。
　　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会这么集中地……
　　“——加砂子加砂子！”他还没疑惑完，老姚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对方手臂上卷着的褐色书籍从书脊里挤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和主人一起疾言厉色地瞪他，直接解答了他的疑问：“你来做活路的吗来说闲话的哦？！我这组不养闲人哈！”
　　见到觉醒者和异能物视线一下子就都变正常了的陈禾：“……”原来是他这其中一个工序一直没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加料来着！
　　“对不起！”明面上沉迷于聊天、实际上也沉迷于聊天的陈禾羞愧地回神，将迟迟没能跟着石头水泥一起到位的砂子一铲子放了进去，机器才重新发出了熟悉的隆隆响声。
　　而看到他被训的众人气氛也都散去了松散，挺紧绷地各做各的了。扬尘的楼房里一时间沉闷无比，连耳返那边的小刘都很有耳力见地噤了声……这种氛围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直到半个小时后，老姚去上厕所、矮胖的身影走远了，大家伙才松下了弦，喘开了气；有人甚至他前脚走，后脚立马让旁边人帮忙把机器看着，自己去喝口水。
　　只有之前受训的主要人物陈禾还不敢松懈，僵硬地站在机器前等着铲砂子；其他人看他一板一眼的动作看得好笑，加水的工人从墙边的包装里抽了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他，笑：“渴了没有？喝点水，我们这边石头都没加你铲啥子？——不用害怕，姚胖子他就是那么个人。主要是你当时动作没跟上、我们都在等着他才说你的，不是针对你。他人是好的。”
　　“……”陈禾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看铲石头和倒水泥的两个人也没动在休息，才说了句“谢谢”接过了水，拉开口罩喝了口水，心里面的燥热要消解多了；只是不敢用手去蹭脸上的汗水：在混凝土房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他没被袖罩遮着的手臂上基本全是水泥灰，要是不小心蹭到眼睛上，那才是真的要倒霉。
　　虽说他天天动不动就威胁真实之眼自己要瞎，但目前还是没做好自己真瞎的心理准备的。
　　加水工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摇头：“你咋穿个短袖来搅混凝土哦？曹工头儿那边也不晓得给你拿个袖罩，也不怕有其他红帽子检查到了来扣分。”
　　陈禾知道他说的“曹工头”指的应该就是最先把自己带进来的那个包工头，精神缓过来的他顺着自己能想到的最真实的方向猜测：“可能是先想安排我抬钢筋的吧，所以没带我去拿……不过后来大概又看我实在太高了，又没得啥子肉，怕我万一撑不住还要赖工地的赔偿，才把我放到这儿来的。”
　　“哈哈哈哈哈！”他的大实话引来楼房内的众人一齐哄笑，离他最远的一个年轻人一把放下背上的水泥，也大笑：“是他曹胖娃儿干得出来的事！”
　　陈禾拍了拍两边手臂上的灰，也跟着笑，但没听小刘的【马上顺杆子爬】，加入他们对包工头的例行讨伐多问一些情况：调侃归调侃，他一个下午刚被人家工头领进来不久的新人，只为了讨好新团体，就这么快上赶着去说管理的坏话，未免就太过分了一点。
　　就算是卧底，这也是底线了。
　　他只是看着其他人开玩笑，观察着这些人的异能物，却都没发现太大的异常；不过他一转头，却刚好碰到旁边的加水工人也正好也转过了头来，他正想从这下手顺势问更多点事情，却听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艹哦！姚胖子回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聚堆休息的众人瞬间一哄而散，鹅卵石块跟水泥被相继投入机器，陈禾也立刻把水放到脚边跟上，铲了一铲子砂子投了进去……一时间，整个楼房迅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有搅拌的机器和各种铲子在不断地发出声响。
　　听到身后响起的敦重脚步声，包括陈禾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加快了手里的劳动节奏；然后，陈禾听到、没忍住回过了头的西装小胖墩看到，脚步声和胖身影都停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诶，铲砂子的，”提着个袋子的老姚停在了他的身后，叫他，“铲子给我。”
　　“……”这是要收回工具把自己踢出去了？陈禾和真实之眼都悬起了一颗心，手拿着工兵铲的陈禾僵住了动作，实在是不想回头；但无奈都已经算被指名道姓了，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停住了动作，按着铲子，转过了身，尽量在上半张脸带出笑：“姚哥，啥事？”
　　黄帽子的矮胖工人一只手把袋子递给他，里面是一件还没拆封的蓝色长袖工装，另一只手伸出来，言简意赅：“旁边去，换上。”
　　“……”陈禾愣了愣，抬头，把工兵铲递给他，“哦。”
　　……


第61章 
　　老姚本名姚建国,今年52岁，已在工地上干了十几年，是个老工地。
　　因为带他的曹工头是他的同乡,手里管着几十号人，日常会分几个人让他带,或者说，让他从中抽成，所以他大小也算是个“带头的”，即使由于合同的签法,没混上红帽子，但周围人也愿意尊他一声“老姚”；又因为他身材墩重，心宽体胖,所以他又和工地上其他许多人相差不大的别名,叫“姚胖子”。
　　老姚和曹工头都不是C市本地人，但是是本省人；因此出于管理层面的考量,老姚带的这个组也跟本地人无关,多是来自其他省乡的外地人。比如加水的中年工人老姜，就是C市的邻市人，今年58岁,再干两年就能“退休”了；又比如铲石子的工人大光,是北方来的,是跟着工程暂迁到的这边,年43，一口本地方言说得稀碎；还比如负责背水泥倒水泥的年轻工人大友，也是从本省的某个著名贫困市出来的,才19岁，精瘦精瘦,有着陈禾很久以前很羡慕的矮个子，性子比较跳脱，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有运石子的老董、装砂子的老王……这些，都是陈禾在换上工服、又套上了袋子下面的劳保围裙后，又在室内继续劳动了半个小时，逐步探听到的。
　　总的来说，就这些基础信息而言，老姚这个组别于调查任务的进程是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的，这让监听的小刘他们很是失望；不过，陈禾自己倒就还好。
　　一是，这个工作对比抬钢筋，真的是要轻松了太多；二是，虽然小刘他们看不到，但是陈禾通过这项工作，还是陆续见到了不少人的——时不时巡到这边来的工地监理不说，路过的施工员、工人，和进来装混凝土的其他工人，差不多都经过过他和真实之眼的眼睛。
　　对这些人，他当然不可能像问老姚他们一样问那么深，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人里哪个是小刘说的那些本地人、哪个不是，但他的一双眼睛是没有停过的。而目前来讲，这些人的异能物和陈禾这几天在大街上见到的，都没太大区别，都是姿态千奇百怪的；并且看上去和陈禾之前，跟小刘在工地外面见到的那零星的几个工人一样，都和地上的雨水都没什么联系。不过，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巧合，每当他在这些来往的工人身上扫过的时候，这些人或者他们的异能物，也差不多都会和他对视上……就像，他们这些过客，也能像他这个新来的一样，在几个人里，准确辨认出外来的陌生面孔似的。
　　……但这正常来说，分明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在搅拌机运转的隆隆声中，陈禾不动声色地收回放在正在对面下料口低头装混凝土、但腰上无数双眼睛仍齐盯着他的工人身上的视线，抬起酸痛的手臂，使劲将最后一铲子砂子倒进进料口，想：像他这样的新人，工地里基本每天都会有进进出出；而一个工地几百号人、不同工种上下班还会分不同批次，好多人在同一个工地干好几个月，都有可能一面都没见。更不用谈一个外人，竟然会对自己除外的其他组别的人，个个都那么熟悉、能一下子找出里面的新人了。
　　就算是老姚他们这几天都是在负责室内混凝土，可这种好像人人都认识他们的程度，也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除非……他们这一组在这个工地上非常有名，人尽皆知；又或者他们这一组里有人非常有名，连带着这一组被人皆知。但陈禾打眼一扫，就没看出来他们这一组外形、气质、履历，还有异能物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而要是这里有人觉醒的话，按照加水工人老姜之前表现出来的对觉醒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直接去特殊部门报道呢？
　　还是说，是像郭志鹏或者赵姐那样的无意识觉醒？
　　当然，还有可能是最朴素的……
　　【你太高了。】背后的西装小胖墩帮他四扫周围，斩钉截铁地肯定了他的猜想：【到现在为止，来的就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高的。】
　　以至于外面的工地监理走过，都会和其他人一样，忍不住多看他的背影两眼。
　　压着铲子，花了好几十秒进行了一系列悬疑推理的陈禾按着铲子柄：“……”好吧。是他煞笔了。
　　机器声恰在此时停止，前边下料的人将搅拌机里剩余的混凝土刮下来，旁边已经通过这一个多小时跟他熟悉起来的老姜一边打开水管冲洗机器，一边转过头跟他开玩笑：“好了。他们外面应该干了。我们等会儿就要去打灰儿了，你去不？”
　　陈禾看了眼墙边没做声，但已经在埋着腰收拾工具的老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便跟其他人一样拍了拍围裙上的灰，活动了下手臂，半抬头也笑回去：“分都分到你们这儿了，啷可能不去呢？总不可能捡便宜的我就做，不捡便宜的就不做噻。又不是啥子关系户。”
　　“哈哈哈！”被他精准点破了老姜话里隐藏的笑点的其他人拿着各自的铲子胶桶跟着一起笑，连其他组进来装混凝土的工人都没忍住，腰背上的眼睛视线也没那么紧了；正好也装好了工具的老姚戴着口罩看不出来，表情倒也是难看的，站起身跟一群人道：“洗好了没有？走了。”
　　老姜急忙说了一句“好了好了！”拧紧水管提起了桶，他们这一行加上陈禾共八个的黄帽子工人就也没什么固定队形地跟在老姚身后，一起工具不离手地出了楼房，走过了已经干透的施工中段，去到了水也被晒干了大半的前段边上——在这里，泵送混凝土的天泵车已经被工地开了起来，老姚他们刚到，就和负责监理的施工员碰上了头。老姚先过去和那边寒暄了几句，然后朝老姜他们招了下手，老姜和老董两个年纪大的就先上前去帮忙装泵送接口去了；跟着，年富力强又有经验的大光和老王都上前去，被安排了去泵车进料口跟其他组的人一起下料。
　　陈禾和大友两个年轻的，一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经验，一个是根本就没什么经验，被老姚亲自领着，下到了钢筋地里扶管子——即负责将混凝土输送机的泵送管拉到应该到的地方，让混凝土泵进预留的钢架格子里。因为这活儿来回钢筋多，但操作流程比较单一、也对力气需求没其他普通工人能干的工种那么大，就只要仔细小心，所以还算比较适合锻炼年轻人。
　　此时泵车刚架起来，陈禾他们穿着沾满了灰的工装围裙，才下到基坑上面被确认干了的钢架结构上，站在上面还没开工，要等泵送机那边准备好了才能开工；老姚便跟陈禾他们讲关于扶管子的，像是“小心脚下”、“尽量不要踩到混凝土”、“看到管道出现问题啥都不要想，先赶快跑”之类的细则，久没碰工地的陈禾正听得认真，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诶，姚哥，来了啊？”
　　“……来了！”老姚本能先停下话应；陈禾两人随他一起看过去，就见是几个背着振捣棒、身上穿得干干净净的黄帽子工人从钢架另一边走了过来，为首的小工头在对他们笑，打招呼。
　　“你们也来了。”老姚厚实的眉眼堆着，也堆出笑，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装束，从口罩下发出声音调侃：“几爷子（你几个）今早上睡安逸了哇？这阵才来？”
　　“嘿嘿。”几个工人嘿嘿地笑，也没否认；为首的往陈禾身上看了一眼，问老姚：“这是……？”
　　“新来的。”老姚简单介绍了下他，“沿海那边回来，没找到活路，来这边打小工的。”
　　“哦。”几人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就在另一边调试机器去了——振捣是在混凝土基础浇筑后，插|入混凝土里面加固混凝土的工序，也是要在泵送机那边准备好了才能开始的工作。表面上，他们是对陈禾这个新人没什么兴趣，只想专心工作的。
　　然而陈禾看到他们或背对、或侧对着自己，每个人身上的异能物个顶个用眼睛、甚至没有眼睛也要挤出眼睛来紧盯住自己的模样，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和背后真实之眼的头发不要竖起来，回过头，问老姚：“他们是……？”
　　“本地人咯。”但老姚还没说话，大友便抢着答了出来，年轻人口罩上斜过去的眉眼眼神很不屑，还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点嫉妒和艳羡，“说是开发商买的他们的土地开发的这边，仗到开发商那边怕他们闹事，天天迟到早退，这几天下雨，每天都睡到这个时候才来。”
　　“了不起得很哦。”


第62章 
　　——“本地人咯。”大友不屑地告诉他：“说是开发商买的他们的土地开发的这边,仗到开发商那边怕他们闹事，天天迟到早退，这几天下雨,每天都睡到这个时候才来。”
　　“了不起得很哦。”
　　“……”陈禾又看了一眼那几个检查仪器的工人，倒是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显示自己“了不起”的地方,但他着实对这几个人好奇，而且也想尽量在那些异能物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表现出一个正常听到这话的新人会有的态度，便随便找了个切入点继续问：“‘迟到早退’？”
　　“是啊~”大友阴阳怪气地哼笑着说：“每天都是我们不先到两个小时,他们不得到；我们是干完了活路才下班，他们是到点就走。就是出了几分土地嘛，那些红帽子都要供到他们,惹不起。”
　　“……那他们也是和我们拿一样的钱？”这样的话,陈禾也都不能平衡了。
　　“……那倒不是。”被问到这，大友刮了刮鼻子,讪讪：“我们这儿上工是按工时算的。做好多时间得好多钱。做的多就拿的多,做的少就拿的少。”
　　“……哦。”陈禾平静了。
　　“但是，凭啥子他们可以啥时候上下班就啥时候上下班？其他人就不可以？”大友不服气，嘟囔：“我就没见过这样的。”
　　“……”陈禾正想说点什么劝慰他,却被打断——
　　“——你要是现在想啥子时候下班就啥子时候下班也得行。”一直旁听的老姚冷不丁插言进来,对他：“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曹胖给你开个解聘单嘛？那么想？”
　　“正事不做,闲二八扯。先前我说的都记好了记住了？还是准备等会儿上工了混个三级伤回去养老？”
　　“反正上个站到这儿跟我说闲话的,现在都已经断了一只脚杆回家了。你们要想从我这儿认识一下他，也可以。”
　　大友：“……”
　　陈禾／小胖墩：“……”
　　监听的小刘和宋城元：“……”
　　大友和陈禾都瞬间消停了，不敢再闲聊：这话说得是不好听,但确实是实话。虽然听着很轻松，但是他们所站的这个剪力钢架上,每格钢架都空的，还没被浇上混凝土，要是浇筑的时候不小心卡进去都还是小事，但要是没及时拔|出来、或者一个万一掉出了离基坑最低都有十米的钢架范围，就是有人拉着和安全绳系着，那也是九死一生。“断手断脚”不是诅咒，而是提醒。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讪讪。
　　而老姚最后：“看绳看泵。”
　　“……”陈禾和大友依言检查自己身上的安全绳，再套上老姚工具包里带的包括靴子、扎口绳这些东西，确认无误后，转身看工地边上的泵车——天泵车管道还差一两节，接管工和几个施工员还在攒劲，马上就要接到这边了；陈禾眼瞥到那几个振捣工也站了起来，所带的异能物陆陆续续地从自己身上移开了视线，大约也是在为工作集中做准备了。
　　天泵车接好，就到了“打灰”的正式环节了：老一辈做建筑的，机器用得着少，人工用得多，浇混凝土的时候，往往是如陈禾他们之前在室内一样，对混凝土进行现场制作，再浇到楼板上，负责浇筑的人身上都是成分主要为水泥的灰，因此一般也把“浇筑混凝土”称作“打灰”；到了现代，像这种室外的混凝土浇筑，都将制作混凝土的前置步骤交给了专业的商品搅拌站和泵车，所以现在很多人说的“打灰”，其实都不包含太多“灰”的成分了，就是单纯地指浇筑这个步骤，和指代工地工作的一个名词，实际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灰。
　　但是，这些“没那么多灰”的人中，并不包括像陈禾、大友、老姚他们这样的扶管工，和后来的几个本地振捣工，和最后来的磨平工这些，真正要站到钢架上去做浇筑的人——
　　输送管道吊到指定地点后，陈禾、大友和老姚就各自分散开来了。由于要赶工期，工地这边一下子接了三四根输送管分散在钢架的几个地方。陈禾新来的，就抬的接到他们原地的管子，大友和老姚都是去了其他两个角落抱的另外两根管子。一根管子前面大几十斤，机器运转起来后，管道本身能到的地方还好，不能到的地方，陈禾就得抗着满是尘灰的管子向前走，于他而言有些挤脚的靴子踩在钢架上或者稀湿的混凝土里，每脚下去，靴子和腿上的裤子都更重了点，全被水泥糊沾上了；他们后面跟着的振捣工也是，最开始还行，后面基本全要踩在混凝土里，对混凝土进行振荡，去气泡……原本干净的衣服，不一会儿就和他一样脏了。
　　而在边上红帽施工员的监看下，他们也不能说话、也没多余的力气说话……沉重的工作很快就偷走了大家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没人记得中途的休息。陈禾只记得自己就是听着“隆隆隆”的声音，一下午便很快就过去了。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再去多看一眼那些本地人的异能物反应，也根本听不到隐形耳返里的声音。
　　——直到几个小时后，天黑下来，不知道是谁的一声，“下班吃饭了！”才将已在高楼上的一众工人惊醒；陈禾有点眼前发昏地半抬起头，才看到自己对面是之前那群本地人里的一个年轻人，对方正摘下手套，在擦汗。
　　四只眼睛一对，高的琥珀和矮的浅棕相视，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
　　“诶，兄弟，”工地大灯下，对方仰着头，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笑问他：“你是拉（三声）的哟？这么高？”
　　“我本省的啊。”陈禾用方言回他，低着头挺讨打：“爹妈高，我也高。就还行嘛。”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大笑，用手套把膝盖上的灰一拍，对他：“走咯！吃饭去了！你还不晓得饭堂在哪会儿（哪里）嘛？一路去噻！”
　　陈禾笑笑，也拍去了两边袖子上的灰，答：
　　“要得。”
　　……
　　当然一起进到工地板房的食堂，两个人后续却并没有一起吃饭——因由和陈禾上午经历的一样，一个工作场合里的老人都是有自己的圈子的；像陈禾这样的新人，本身也不是人家一个组的，硬融进去也不合适，自然只能自己待自己的了。
　　比上午好的是，陈禾在工地里进的这个组人不多，而且算是正式工，有潜在的规矩，就是在这儿的第一顿饭，都得由带头的请。
　　先前工地人太多，天又黑，陈禾和老姚他们在换下了工服和安全帽后，互相都没找到对方；但进了食堂后，双方很快就在排队队伍里相遇了，便被老姚拉出了一群大部分异能物尤对他虎视眈眈的本地人队列；两方客套一番，老姚刷了自己的卡，领着陈禾跟大友打了饭，随便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后，当着他们的面小心地收起了自己的饭卡，口头上让他们不够随时跟自己说，好去添。
　　坐在他对面的陈禾和大友，看着餐盘里冒尖得快顶到自己鼻子的米饭和均量的菜：“……”
　　陈禾还好，大友是直接忍不住了，狠狠刨了一口饭，嘲他：“姚胖子，你真的抠门得很——你这么抠，一年能抠几个门板出来嘛？”
　　“我们姚老板，那是要给他儿子置家业的人。”因要冲管道，比他们后回来的老姜端着餐盘坐到了老姚的旁边，笑着跟大友说：“你一个没家没室的年轻娃，不懂。”
　　老姚抿着嘴笑，默认——摘了口罩，老姚的脸也露了出来，挺符合陈禾的想象，是一张沟壑比较多，但又因肥胖，而显得有些拥挤和沉默的脸；不和气，但很忠厚。
　　“我啷哏不懂了？”大友嚼完了一口饭，反驳：“我晓得得很！现在这个房价那么高，像我们这些做小工的，一天两三百块钱，攒十年都买不起人家城头一个厕所！我才不像你们那么哈（傻），一天还傻兮兮地攒得！我就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忧不忧’！‘及时行乐’，懂不懂？”
　　“而且，姚胖子，你儿子看到比我都还大了吧？他自己都不挣钱的吗？你都52岁了，还能帮他攒几年？等你60岁‘退休’，你能给他攒个厕所出来吗？”
　　“都跟你一样！那还得了！”见老姚沉默，老姜看了旁听的新人陈禾一眼，帮着自己的老友说回去：“人家姚胖子家的娃是大学生！重点大学的！那读出来是要挣大钱的！几年一套房子就起来了！都像你一样这么天天混日子，那怎么可能哦？！”
　　“那不一定！”大友：“现在好多大学生，毕业啥子工作都找不到，天天就在家里面啃老得！x音上说那叫啥子？——哦，对，‘毕业就是失业’！”
　　“再说了，你看x音，好多名牌大学生出来找的那些工作，两三千三四千一个月；那种工作，真的你求到老子老子都不稀得看一眼的！”
　　大友嚷嚷，引来了不少人注目。
　　“……”同样做过两三千一月的工作的陈禾拿着筷子，见着又后坐下来、估计家里也有孩子的老董和老王也沉默了，而说完也才意识到不太对的大友又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便往装菜的碟子里分拨了一点米饭填掉重盐味，笑笑打破僵局：“那人家大学生两三千的也比我们这些工作轻松些噻，好歹基本都是坐办公室，不用风吹日晒的……我们吃一辈子灰，不就是想让下一代不用再吃灰吗？”
　　“……”大友不说话了，闷着声刨饭；被哽到的老姜也舒了口气，冲他点了个大拇指，笑：“小哥，你懂。还是你们这些有文化的有水平。”
　　陈禾失笑，拨着饭自嘲：“我有啥子文化？我一个高中毕业。”
　　“你学厨师的噻！还有证！有手艺嘛！”老姜夸他，感慨：“不像我们这些，小学都没毕业，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出了工地，都是些文盲！”
　　“你们那时候条件不好嘛，而且工地也是门手艺噻。不像现在……”陈禾笑了下，没继续在有关真实信息的这上面说下去，而是随意转了个话题，看向老姚，挺好奇：“姚哥儿子是重本呐？这么牛？在哪儿读哦？”
　　“就在这边，C市。”老姚也对他笑，挺矜持又难掩自豪地道：“XX农业大学，学园艺的……”
　　“哦……”
　　老姜插|入进来：“我有个侄女儿也是学园艺的。她们说园艺嘛，毕业考了研可以去当研究员……”
　　老董：“嘿，那不得了哦……”
　　老王：“说不准吧。‘园艺’不就是打理园子的吗？那也……”
　　大友：“你们这几个老文盲！啥子叫打理园子？！人家园艺是栽花栽草栽树的！你们……”
　　老姚：“其实……”
　　“……”
　　陈禾和耳返里的小刘听着他们的交谈，都没说话，没搭言；陈禾用筷子慢慢刨着饭，把胡萝卜一粒粒地拨到对着吵嚷的西装小胖墩面前，在周围若有若无的注视和这种太过熟悉的氛围中，自己慢慢地吃着肉，笑。很轻。


第63章 
　　吃完了饭,管理通知，因为下午已经连浇好了两栋楼，所以工地今天还是不会熬夜打灰,吃完饭以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给大家留出了还算充分的休息时间。
　　大部分工人都很开心,觉得这个工地的管理自从怪雨连绵以来，真是转了性了，要求熬夜的时候越来越少；而得知在最开始的两天怪雨进行时，工地还让大家熬过夜的陈禾听到耳返里小刘和宋城元的沉默不语,和少部分工人一样，都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管理“转性”,而是那两天后,估计工地就报了警请宋城元他们来调查。之后怕万一被抓到什么首尾，因此干脆就不夜间开工了。
　　【……法律的直接意义。】
　　趴在陈禾背上,随着陈禾一起跟在老姚他们身后,出了食堂的西装小胖墩怏怏，这么说。
　　陈禾跟着大部队站定，思索回去：【这话挺有文化。哪偷的？】
　　小胖墩：【……陈禾你个狗我迟早有天要把你捶爆啊啊啊！】
　　“……那你们年轻人就自己去吧。”到了食堂门口,老姚领着老姜、老董和陈禾同自动站成了一伙的大友、大光和老王道别,开了句玩笑：“恕不远送。”
　　“啥哟文绉绉的……”大友他们接到这个笑点,哄笑,然后大友转过头，对着陈禾再次做出“男人都懂”的挤眉弄眼：“诶，你真的不去啊小陈哥？明天早上一般是不上工的哦？”
　　陈禾听着耳返里,小刘他们那边已经联系好同事，准备好跟着这群人去一锅端的电话声音,在别人都听不见的，背后小胖墩缺德的大笑声中，笑了笑：“我就不去了，我这边登记完了，还要回租房子那边收拾行李的。你们玩得……开心。”
　　听见“开心”两个字，大友他们一群人立即又齐露出了十分猥琐的笑容；不过难得遇到一个至少外表算是同龄人的陈禾，大友听了他的话，也没轻易放弃，积极争取：“那你收拾东西不是也要回市区吗？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哇？你跟老姚登记快点，我们可以等你一会儿就是了噻？”
　　“这……”小胖墩笑不出来了，作为来往众多异能物的视线焦点，完全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的陈禾表面显露恍然犹豫，实际内心和真实之眼一同疯狂想“小刘和宋城元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支招？”；而一直旁观的老姚注意到了陈禾的为难，终于出言制止：“行了。他登记完我还有点事要找他，可能要耽搁得比较晚，你们要去就自己去嘛。”
　　老姚开口，大友等人自然也就只能悻悻然了。双方中规中矩地道了“明天见”，大友他们便伙入更大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工地门口走去了；而后留在原地的陈禾他们几个里，老姜老董跟老姚和他客气了几句，也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下午就上了工，但到现在都还没在公司那里挂上号的陈禾，被老姚带着去了板房尽头的办公室，去找曹工头做登记，办理入职手续。
　　食堂到办公室是直线，两人不几步就到了。到了办公室门口，老姚敲敲门，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进”，陈禾便跟着老姚进去了——
　　远离市区的原因，这个施工员和包工头共用的办公室不大，但打印机、电脑和工地工具什么的都很齐全。里面或坐或站、齐刷刷看过来的几个红帽子让扶了一下午管子的陈禾下意识头皮麻了下；幸好矮胖的老姚顶在门口，替他先朝坐在里面靠墙第一个的曹工头说了话：“老曹，我来给他办手续。”
　　“哦。”原先脚翘在办公桌上的曹工头先“哦”了一声，转头，看到他背后的陈禾，显然还认得今天下午才来的这个远超常人的瘦高个，才放下了脚，点头，圆胖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进来嘛。”
　　老姚便才带着他进了门。其他施工员不感兴趣地将目光移开，陈禾方跟着老姚，在久违的窥视极少的环境下，拿了两把闲置的椅子，落座在了曹工头的办公桌前。
　　曹工头在打开电脑的时候，先给陈禾递了张人事表格，陈禾看了下，基本就是一些最浅显的个人信息，便拿着笔两下就填完了；跟着，曹工头又在电脑上点了一个表格，问了一遍陈禾的信息，陈禾又很快答了出来。
　　然后，两个表格都填完了，曹工头抬头，笑问陈禾：“身份证带来了没有？办手续要复印件。”
　　“带了带了。”出身社会许久，早已习惯了随身带身份证的陈禾立马又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自手机壳里掏出了身份证，递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陈禾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的曹工头脸上的笑在这一刻，抽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表情如常地接过了他递去的身份证，又对他笑笑：“寸照呢？入职要寸照的。”
　　“这个……”陈禾面露出了难色。
　　“……”曹工头脸上重露出笑，正要说什么；旁听的老姚就受不了了，一张憨厚的圆脸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认真表达不满：“诶曹胖胖，你是不是在难为我的人哦？下午人家刚来你说门口离你办公室隔得远，不带人家去登记就算了；现在人家都做完一下午活路了，我都把人带过来了，你还这么找茬？哪个才刚来找活路，第一天身上就带寸照哦？又不是专门拍相片的。你就给他先录了，至少给人家张饭卡，让人家明早上不用空起肚子做活路噻？说出来你也是个曹老板，啷哏这么拖拖拉拉的哦？你莫放赖哦？”
　　“……哪个放赖哦！”曹工头被他说得青筋直跳，站起来一拍桌子瞪他：“……哪个地方不是入职要寸照？！我这是遵守制度！你懂个屁！”
　　跟他一样高一样胖的老姚也站起来，一点不怵：“那你下午带人家直接来上工的时候啷哏不遵守制度呢？人家娃儿做了一下午……”
　　“哎呀哎呀，你两老哥又是怎么的嘛？”正在陈禾还懵着时，边上的年轻施工员过来笑着劝架，“一个照片而已，有啥好吵的？我给你们P一个就行了噻！——诶，小老哥，你直接站那去，我给你拍一张，把背景给你P出来，马上在打印机这儿给你洗！你们要几寸就有几寸，要几张就有几张！我来帮你们办！”
　　“……哼！”曹工头抱着臂，臭着脸靠到窗子旁，不说话了。
　　“哼。”老姚也不甘示弱，站着不动。
　　但反正是也不吵了。
　　“……”陈禾眼看着年轻的施工员接手了自己的入职办理事项，看到还在互相生气的两个大约是老友的上下级，其实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过摸不着头脑的他也只能跟着单独换了个桌子进行入职；登记完后，陈禾才谢过了施工员，回到了曹工头和老姚这一桌，见两人人是坐下了，但气还照生，也只得绕到了老姚给自己留出的，靠窗的椅子，弓着身小心地想要坐下：“姚哥，曹工，你们z……？”
　　【——他们在那边干嘛？】他“这”还没说完，趴在他肩上无聊乱看的真实之眼就忽然在他耳边出声了；陈禾下意识转头，便从窗口，看到了对角斜线上，食堂办公室后面的第二排板房房首那里，围聚着的一群人。
　　从异能物的隐约外形来看，多数都依稀是那群在食堂里和他打过照面的本地人。站在那里，也没打灯，也没喧哗，不知道在做什么。
　　“……”陈禾扭头，从可能是整个办公室里，唯一一扇能从特定角度，看到这一幕的窗户收回视线，看向对面，刚好和自己面对着面，满头虚汗、眼神躲闪，连异能物都缩了起来的曹工头，没说话。


第64章 
　　当晚,特殊调查部审讯室。
　　“……这个东西我啷哏晓得哦？我也只是偶然看到的，不晓得他们到底在做啥子，也不晓得他们的规律,我怎么叫瞒哦？”曹工头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一张胖脸都快哭了：“我要是真的晓得,我早就举报给你们了好吧？”
　　“那你为什么阻止陈禾入职？”
　　“他那个身高那个体格，就是吃不起饭，也怎么可能来工地上哦？根本就很显眼嘛！一看就是你们警察！那我都晓得他是警察了，我啷哏可能还会想要他入一次职给我公司挂坏账哦？我又不是哈（傻）！再说了,就算他真的不是警察，那耽搁一两天也不耽搁噻，又不是不给他补档！”曹老板为自己叫屈,并发出由衷的疑问和感叹：“不过,你们警察当卧底都这么尽心不怕查的吗？每次都把自己真实信息填到系统上去等入职？我都给了他填表、拿身份证、寸照三次敷衍的机会，他睬都不睬我的？”
　　“……这是我们在问你,不是要你问我们,不要问些跟你无关的！——就算你确实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那你总知道这种行为是很异常的吧？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曹工头：“这……”
　　……
　　“原来是那一群本地人全都有问题。”
　　审讯完毕后，出了审讯室,小刘跟在宋城元身后,一边走一边感慨：“怪不得我昨天去卧底,结果那么快就被汪猪儿他们请出去了,原来是他们在背后告密……但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
　　宋城元转头看了他一眼。
　　被瞪的小刘一个激灵，钝了半天的大脑立刻运转起来，随即迅速自我恍然：“哦！‘抓贼抓脏’——”
　　“那些本地人都很团结,要是被他们晓得是他主动暴露了这件事的话，后续肯定会变得麻烦。只要是没有证据的话,那就算拘个三五天，他们也还是会回去的。但这样一来，一是三五天的时间，还不够工地重新招人的；二是他们一回去，肯定会有人不服闹事。到头来，耽误的还是工地的工期……所以。”
　　他对着宋城元露出一个谄媚的表情，殷勤捧道：“这也是师父你，让我之前不要找人当场抓捕的原因。”
　　“……”被捧得身心舒畅的宋城元这才对他露出了一个没那么锋利了的眼神，一面随口说着一面转回头：“差不多，不过这也不是最主要的——诶？你还没走吗？”
　　他看着对面的人，明知故问，阴阳怪气。
　　“……”两个多小时以来一直坐在他们对面，听他们来回进出几次，说话都说了一连串了的陈禾站起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被他这么问，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是宋哥你喊我留到的嘛……我晓得了，我下次绝不给那么多真信息、也不会给得那么干脆了。给你们造成麻烦了，对不起。”
　　“……哼。”被受审的曹老板在问讯时被反过来质问出来的气终于消弭了一些，宋城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冷睇了旁边一下子屁股夹紧、才想起自己当时也忘了提醒后辈的小刘，倒也没再继续追究，而是肃起了脸，再次跟陈禾确认：“……你确定那群人当时围在那里，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我反正是没看到什么特别的。”陈禾也肃然，皱眉摇头，再度回想着跟他描述自己见到的场景：“他们好像单纯就是在那聚着，围着什么东西，也没说话，也没动，连异能物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天太黑，我也看得不是非常清楚……对了，他们围着的到底是什么啊？你们知道了吗？”
　　“是一棵树。”他都参与其中了，宋城元也就没遮掩，直接把问出来的结果告诉了他，接过身后小刘递来的巧克力，并补充：“一棵猴面包树。”
　　他还是想再多问点，试图让陈禾想起更多的细节。
　　然而陈禾还是没想起更多东西，因为他记得自己当时更大一部分注意力实际是放在曹工头、和怎么合理地跟曹工头一起出工地上面的，别的都是听他们俩的指令，所以遗憾地连后来那群人散了没有都不知道。他拒绝了小刘礼节性递来的巧克力，毕竟不是自己工地和调查局连续十几个小时滴米未进的，疑惑地重复：“‘树’？‘猴面包树’？”
　　他对这两个都很弄不懂：前者是工地的活动板房那边，一看就是没有绿化规划的。办公室和工地外围都要么是板扎的水泥地，要么是被挖空了的空红壤地，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长出什么“树”；后者则是……他个文盲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猴面包树”＝.＝，自然就更不可能明白宋城元专门说出这个名词的含义啦~
　　而宋城元只看了他一眼，就精准理解了这个高中文化的青年眼里的蒙圈，随即单刀直入：“曹xx（曹工头名字）说，那棵树是工地开工后重新在那边，从一棵没被发现的树苗长起来的，现在有一米多高；树种是猴面包树——这种树原产于非洲、美洲那种常年气候炎热的地方，其他再多特性就不说了，但它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由于生长的地方一般都很热，因此为了生存，它们的树干通常都会变得很粗……”
　　“以便蓄水。”
　　“……‘蓄水’？”陈禾瞬间领悟到了这里面的意味，跟着，又想到前一条，也反应了过来：“‘从一棵开工的人都没发现的树苗长到一米高’……可他们工地开工才多久？正常树能长得这么快吗？”
　　“而且，如果是‘蓄水’的话，肯定要先有水吧？也没听说工地缺水，那，一定是有人故意先在给它‘浇水’了？”
　　“对。这就是关键了。”宋城元点头，追问：“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那群人里，见到什么‘浇水’的人？”
　　“……”陈禾连带着真实之眼一起使劲回想，最后，还是双双斩钉截铁：“没有。”
　　“……”
　　“就是……”但在宋城元和小刘两人失望的目光中，陈禾犹豫了下，又张了口：“我说不上来……”
　　宋城元：“‘说不上来’什么？”
　　“……”陈禾是觉得自己的猜想不一定对的，并且似乎也没有什么事实基础，本心不太想说；可想到上一次郭志鹏案里，自己的想法又的确派上了用场，况且既然都提出来了，如果不说，要是真耽误了什么呢？……抱着这种想法，他最终还是咬咬牙，在两个正式警察的集中注视里，说出了自己个人的知觉：“我说不上来，曹工头说的，真的就是对的吗？那群本地人，就是绝对的‘罪魁祸首’吗？”
　　“明明那些围着树的人群里，就并不是只有本地人啊？”
　　“……”宋城元扫了眼同样有些迷茫的小刘，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他。
　　……
　　“……所以。”
　　晚上，陈禾在卫生间里，将自己调的淡盐水冲过肩颈和手臂的烧伤处，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宋城元说的那番话，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曹工说的当然未必是实话，尤其当时确实还有那么多不是本地人的人参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他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说的谎——工地开工需要工人，如果一下子送进去那么多人，肯定需要填补，至少要延误一两天的工期。并且，假如能趁这个机会，把不受管理和其他人待见的本地人推出去，大家也不会觉得他这个人不行，是个不维护自己工地的人；只会觉得，他这个人还行、能处。而且后续再查出什么来，他也可以继续推说‘自己什么都没看清’，说本地人也只是为了附和警方而已。”
　　“这是一个从管理层面出发，非常正确的抉择。而警方还对此无可奈何。因为除了他自己，没人说的清，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不是知情不报，而只是‘自己也没摸清楚情况’而已。”
　　“可能吧……”西装小胖墩站在洗手台里，手穿过装淡盐水的盆，抬头却眼巴巴地看到他努力自己用手够肩背的红道道，垂着脑袋，脖子上的红领结都塌了下来，无精打采：“毕竟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也不妨碍他们警察继续调查。所以曹工头说不说真话，真话说不说全，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是啊……”陈禾思考着点头，又用冷水冲过一遍，被水泥灼出的伤口终于清凉了许多，跟着又伸出酸痛的胳膊，让小胖墩抱上来，转身打开卫生间门，迈出酸重的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下子躺倒到床上，伤口被撵到龇牙咧嘴了一番平复后，才继续分析：“那这么说，他们警察其实只需要把夜里的监控都调出来一遍，看到底谁在浇水，应该就知道是谁在捣鬼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人类都觉醒了，动植物会不会也有觉醒的呢？这棵树会不会就是自己觉醒了的？只是天太黑我们也看不见？”
　　“不知道。”小胖墩盘腿坐在了床上，双手捧着下巴，鼓着嘴思考提出：“但是，我们也没见到觉醒过的动植物啊。何况，植物觉醒，为什么不下自己所在的那一片，要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施工段？它图什么？而且，就算是说避险，但植物会有那么聪明吗？”
　　“……也有道理。”陈禾想了想，肯定，在又因下意识动脖子而龇了下牙后，才笃定道：“所以还是人祸。”
　　“……你还是先坐起来坐坐吧。”真实之眼侧面看到他后脖子上被竹席蹭红的伤口，忍不住开口，绞尽脑汁地使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进行了一句劝告：“‘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陈禾：“……”
　　浑身酸痛的他都懒得骂这个憨批，况且他这个躺着稍不注意的确容易二次受伤，再加上回来的时候太晚没买到药，将就将就先坐下等伤口自愈一会儿得了；于是他撑着酸的手坐起来，也跟着它盘起了腿，以手支颌：“那，真的会是那群本地人就是核心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之前在一早猜到我是调查的人的情况下，不直接安排我到那群本地人的组别里去，而要把我带到老姚那边去呢？”
　　“……你没听到刘江都说，他昨天是被发现给工头请出来了吗？他怕你被发现呗。”小胖墩不太上心地随便说：“而且，也有可能是老姚够稳妥，不会做违规操作啊。”
　　“……可他怎么就知道，我不被发现，就一定能查得出什么呢？并且，既然那些本地人那个时候根本什么都没做的话，为什么就那么巧，我去看的时候，那些人就在那里呢？再说当时时间还那么早？管理全都在办公室？如果那群人真的要做什么，根本也不隐蔽？”
　　“……他之前发现的时候，总不可能是半夜在办公室看到的吧？肯定是先前那些人就在那个时间点做过这样的事啊。而既然这是他们的例行活动，那么，只要你进去了，有心的话，应该总有一天能发现吧？何必还要专门挑时间？也许根本就是一个巧合而已。”
　　“……也有这个可能。”陈禾无法反驳了，但他想到自己在除了进曹工头他们的办公室外，一进工地就感受到的，那些几乎无处不在的视线，虽说彼时被真实之眼用“看个子高”说服了，可现在得知了工地很多人都有嫌疑后，再想起来，心里就怎么都没办法安生了，因此换了只手支下巴，眉头紧皱不松，不由自主地喃喃：“可我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被忽视掉了；或者说，有什么更像钥匙一样的东西还没出来……”
　　“……哎呀！”西装小胖墩看到他眼里的血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起臂，不耐烦了：“那也是警方的事情！人家看个监控就出来了的事，你在这干想有什么用？！做好该做的就得了！你明天不卧底了吗？明早起来还要假装收拾几件东西早点上工地呢，你今天干了一天活不累啊你？！再说了，你在这儿想，他们多给咱们一分钱了吗？！”
　　“……”言之有理。听到“又没加钱”，陈禾立马冷静了，也总算才重新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酸痛，自己晃了一圈手臂，“嘶”了一声，咧嘴龇出牙：“还真有点痛。还是久了没干这行了，以前都没感觉的……就是不知道之后揭穿了，工地那边愿不愿意给工钱。”如果要给，就是双份工钱了。这活儿似乎还能干？
　　“……你系统都没录进去。”听到他强烈心音的西装小胖墩犀利地戳破他乐观的幻想，抱着臂嘲讽：“你还想等他们总包良心发现啊？”
　　“……”陈禾坐直了，居高临下地睨它：“你是不是想吵架？”
　　拿到一个制高点就情不自禁抖起来了的真实之眼一下就瘪了：“……”妈的，这货真的是就不让自己占一点便宜。
　　“反正做完这个任务，还庞狗子那边的钱大概就够了。”它不说话了，陈禾才想到了一个“确定”的好消息，心底由衷地高兴：“说不准明天就能还清了。”
　　“……”西装小胖墩撇了撇嘴，同样算数不好的它对这个倒是没话说，也禁不住跟着勾起了一点嘴角边边，只是嘴上硬：“那还完了也吃不起饭了……怎么庆祝啊？”
　　“……还要怎么庆祝？”陈禾对它扬眉，用眼神示意在墙上挂了几天都没被动过了的吉他，嘴角上扬，眼神明亮：“老办法呗~”
　　“……”最终，灯光下的西装娃娃也总算压不住嘴角两边向上的弧度，和他对着，笑了出来，面容醒目。
　　……过了会儿，“……喂，我怎么总感觉，你长得越来越眼熟了？你是不是抄袭了什么明星的脸啊？”
　　“抄个鬼！我就是细化了我的脸上细节而已！天天跟你下工地，我抄什么明星啊？”
　　“也是哈……那这次的能量你用来怼细节，够你细化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了吧？万一下次还遇到这种事的话，多出来的能量又该怎么办？”
　　“……你一天能不能盼你自己盼我点好！虽然，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
　　……夜间絮语声低，月光下行，照在窗棱上，安静地照出淡光。


第65章 
　　第二天早上,陈禾凌晨五点起床，得知警队还没从监控那里得出什么消息后，撕了一包干方便面对付了两口,带着两套床单被罩换洗衣服和从犄角旮旯里翻出的墨斗角磨机等家伙什，打车去的工地。
　　五点半到了工地,就看新施工段的天果然在下雨，而且还是在下大雨，站在雨幕外看，都感觉雨势是铺天盖地的。乌云遮天蔽日,乌云之外，一条于陈禾而言非常明显的、笔直的光线从天空转折着连接到地面，宛若一道弥而不散的闪电,落在了整个雨墙的后面。极其壮观。
　　陈禾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敲醒门卫，被放进大门,趟过大雨,跟着那道光线走，走到源头，果然就走到了第二排板房的最前面：与施工前段截然不同的明亮天光下,一排洗手池后,众多工人来往的地方,一米多高的树苗细瘦不成形,几乎是不起眼的，顶端的树叶却发着其他人看不见的光，与天穹的那道亮光连着,制造着彼端连绵不绝的大雨。
　　非常的，震撼。陈禾仰头看着这一幕,听到耳返里的问话，知道宋城元他们大约已经通过这边的实时监控，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现在唯一差的，就只剩下，究竟是谁，造出了这种神迹了。
　　而这一答案的揭露，显然也不会太远——之前工地不肯给监控，是怕察看范围太大，被警察这边抓到违规的地方；现在既然范围全部都缩小到板房这边了，就算要查违规，基本也只查得到工人的事，工地自然肯给。几个夜间的监控快速播放过去，用得到他卧底的时间，估计也不长了。
　　抗着一包工具淋了一身湿的陈禾无比庆幸这不是秋冬天气，自己才不用弄出更多的大包小包来白跑这么一趟，否则要是像冬天这样，两个小时以后就破了案，自己还要吭哧吭哧地把行李搬回去，还真不知道该上哪儿哭去，那才叫惨得一比；现在，属实是赚了。
　　“工作中的必要车旅费可以报销。”大概是小刘他们那边自己也知道这是有点过分了，在耳返里来了这么一句，陈禾才总算收起了一张快要哭丧的脸，重露出了“再世为人”的表情。
　　反正，累是累了点，但至少不损失金钱，还有可能能挣两份钱。陈禾这么安慰自己，从光和树上收回视线，正要掏出手机打电话问老姚自己住宿在哪，做戏也要做全套，就被人欢脱地在手臂上拍了一下，其声与“啪嗒！”的声音同步：
　　“诶！小陈哥，你来这么早啊？”
　　“……”一手抗着行李、一手空置的陈禾看着猝不及防掉落在地的手机和黑掉的屏幕，抬起头，看向对面比自己低了一个头、也愣住了的大友，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维持表面平静：“你有事吗？”
　　“呃……”大友讪讪，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地上将他的手机捡起来，递还给他，尴尬地连连道歉：“哥对不起啊哥，我就是想叫你一下，但你太高了我够不到你肩膀，就只能拍你手了……要不然我把屏幕给你赔一下？等下午午休我们就出去修？”
　　“没事。”陈禾按亮手机，解了锁，发现还能用，松了口气，让他不要放在心上：“我这本来就烂的，不是你的问题。管它的，能用就行。”
　　大友看着他屏幕上满布的裂痕，小心翼翼：“……呃，但你那个手机屏幕已经很花了诶？”
　　“……”我自己不知道我自己穷吗？还要你来强调？这种能换不都早换了？陈禾按着手机键的手指都僵住了，抬眼看他还挺认真，真的想听从背后胖脸被挤到一边的真实之眼叫嚣着的，“把包给他拿！”的建议算了；但顿了顿，想到自己还在卧底，到底还是忍住了脾气，直接收起手机换了个话题：“你晓不晓得我宿舍在哪往哪走？或者老姚在哪，他给我安排的宿舍在哪？带我去就行了，不用你赔。”
　　“哦哦哦这不用找！”听到了明确的置换条件，大友果不其然安心下来，松了气地大打包票：“你到我们那个屋头去睡就行了！我们那个屋有十二张床，好几张都是空到的，你想睡哪张睡哪张！想睡上铺睡上铺想睡下铺睡下铺！你想睡我的床都可以！我马上让给你！——来，小陈哥，我帮你拿嘛？”
　　他甚至殷切地伸手想要接过陈禾的包。
　　“……”陈禾知道他说真心的，但看着他那小身板和还有一只被漱口杯占了的手，还是用两只酸痛的胳膊扛稳了包，闷闷：“不用。你带我去就行。”
　　“带路嘛。”
　　“哦哦！这边这边！”
　　——在无数或明或暗、密密麻麻的视线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洗漱台这边离开了，监控清楚地看到，不分本地人外地人，在两人离开这个敏感的地方之后，确实都或多或少地将目光转移了开来。
　　……
　　“咋的，你昨晚不是说不上工要出去耍吗？啷哏今早这么早就起来了来？”
　　路上，脱离了大部分视线后，为了缓和气氛，陈禾跟大友开玩笑，刻意提起昨晚的事，也是为了反向避嫌。
　　“哎呀你莫给我说这个！”大友气一下就上来了，回头，跟他指着自己的两个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看到这两个没有？这就是昨晚上整出来的！”
　　“……这么激烈？”
　　“屁哦！”大友带着他站定到第五间板房前，敲了敲门，骂骂咧咧：“昨天晚上不晓得是哪个傻麻批，日妈票个昌都遭警察逮到了，结果那边遭一窝端！要不是我们几个跑得快，说是看闹热的，恐怕我们都跑不落！要遭逮进去！日妈也太哈了嘛！这种事也能被抓，他就不晓得撒个谎说是男女朋友吗？！还连累我们被按到那问了半夜！球事没整成，黑眼圈都遭那群警察问出来了！你来前不久我们才蔫不哒哒地被出工地买东西的曹胖子带回来，现在才打算吃了饭回去睡……日妈的老子再也不跟他们去了！说啥子‘安全安全’，安全个臭狗屁！都安全到派出所里面去了！”
　　“……噗。”西装小胖墩已经快笑抽了，陈禾使劲憋住了才没笑出来，但实在没憋住笑腔：“那你们，还有点，倒霉哦……”
　　“……你想笑就笑嘛，我看你憋得难受得很。”里面的室友打开门，大友看到他神情，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且丢人，这么说了一句，一边帮他接下行李一边红着脸自己嘟囔：“反正我这辈子，是再也不去搞这个活路了。真的太他妈吓人了……”
　　“噗哈哈哈哈。”被他帮忙、还作为“罪魁祸首”的陈禾毫无同情心地笑了两声，但没猖狂，因为室内还有人在睡觉；大友却是个大嗓门，直接在室友扔拖鞋的动作中大声告诉他哪几张哪几张是空着的，让他选——如大友所说，六副架子床共十二张床铺上，空着的占了四五张。但极少的是完全空着的，大多都放着行李箱之类的东西，有点乱，一时分不清哪张是有人哪张是没人的；但大约是迫于规定，倒不是很脏，还能看。
　　怕他真的被打死，陈禾很快找了张临窗的上铺让他闭嘴了，窗后面对着的当然还是一排活动板房，但好歹有光。拒绝了大友一起吃饭的邀请后，陈禾换下湿衣服，把床铺好，坐上去，就看到窗子外面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工人起来了：和昨天一样，施工段上不了工，但总归还有其他的室内工种能够进行。只要不是碰上了突发事件，工地上的活儿是干不完的，尤其是对于黄帽子来说。
　　陈禾看着自己床上的黄帽子，抽出纸巾将上面沾到的水泥点擦了擦，看了看时间，见才六点左右。依照老姚组别的时间分配，上午是九点上工，大概率还是室内打灰，那么……他毫不犹豫地躺到了床上，伸直腿，闭上了眼睛——夏天早上，三个小时，不趁着这还算凉快的时间点抓紧补点觉，他脑子才是有泡呢！
　　……这一觉就是两个多小时。遗憾的是，醒来后，他也没能得到小刘他们的进度报道，反倒是自己睡出了一身汗，空气里都是汗臭和脚气的味道，头顶吊扇呜呜地吹，屋外的高温进来了，连墙壁都是烫的，靠窗的自然免不了倒霉。
　　喊他起来的大友提着几个包子，问他吃不吃，睡了一觉又流了许多汗的陈禾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接过来就在这个汗蒸房里塞了两口，接着套上长袖工衣和长裤，扣上黄色安全帽，戴着口罩踩着一双劳保鞋，跟着大友他们一大群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出了门，看似大佬出街，实际上几乎都没人愿意聊天：此时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每个人的背后都是汗湿的，就算眼看着对面就是雨，可头顶的太阳照在安全帽上再传进脑袋顶，还是直扎得人头皮生疼。
　　幸好陈禾他们是在中段的室内工作，到了地段同老姚他们汇合后，还偷摸着去淋了几滴雨，才总归是歇回了一点气；然后就是搅拌机启动，开工，重复昨天的作业——抬石子、抬砂子、抬水泥、开水管，放石子、放水泥、放水、放砂子、放水、再放石子放水泥放水放砂子……他们其实不知道这些混凝土搅出来会被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会被用来干什么，只是机械性地进行着自己的劳动，很少很少的聊天。好多时候，陈禾都是忘了自己是在卧底的。
　　偶尔休息一两分钟时，他用围着的毛巾擦掉自己脸上的汗，望着对面还未装修的毛坯楼，会觉得，自己好像从没离开过这里。
　　七八年前的工作和现在，近乎是没什么区别的。
　　除了工作机会，变得更少了以外……
　　“……人家x音说，咱这是夕阳行业。”铲掉最后一铲石子，北方人大光撑着铲子，也擦了把汗，跟他和大友笑：“以后肯定也都是越来越少人做的，总有一天要被机器代替。你们年轻人，还是多学门手艺好，别到老了，啥都不会，那就完了。”
　　“屁！”帮接着混凝土的大友揭穿他，嗤笑：“现在还不是有机器？你们这些老东西就是想把我们都赶出去，好抢工作就是了！哪个不晓得现在工程少，你今年从北跟到南，也就跟了这么一个活路，当然是巴不得人越少越好！”
　　“这不就更说明你们该另找活路吗？”加水的老姜关了水龙头，笑：“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还好，几年十几年以后想不想都要回去吃自己了，虽然没得啥子退休金，但是好歹这么多年攒了点家业，还有几个儿女，能讨几口饭；你们这些年轻人呢，还有几十年要活，又不想生儿育女，又不想存钱，学个手艺，啷哏不好？”
　　“你看人家小陈，学个厨师，就怎么也不得饿死。”
　　“那也不是那么说哦。”话题来到陈禾这边，他放下铲子，也笑，很淡：“厨师派系也多。不是从小跟到的，总有个高低分别。你想学东西，人家不教给你，你也没把人家没办法。学他妈个几年，就学个洗菜切菜了，锅都没碰过，给人家馆子头去打荷子（打小工）人家都不要。”
　　“唉，我们这些土里头出来的，哪行不难？”老董将石子车推进墙角，也跟他们笑：“我们年轻的时候，也难啊。那时候还没得这种工地，像这种磨平啊、粉刷啊、木匠啊，哪像这么到处都是哦？也全都是手艺，人家师傅都是不教的。你要自己看，自己听，自己学，自己回去练，慢慢练。练啷哏把那个灰刷得均匀，啷哏能省材料，啷哏又能让那个灰掉不到个家（自己）身上……哪行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手艺嘛，不磨个几年，哪能叫手艺？而且你要学人手艺，又啷哏可能还要人家对你低声下气的哦？脸皮厚点，嘴巴甜点，练得勤点，哪行都是这么起的。”
　　“年轻人，不要怕苦。越怕苦，越容易苦一辈子。”
　　“……”机器声止，包括整理工具的老姚在内，整个室内都寂静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后，大友才将手里的桶一放，站起身，嬉皮笑脸：“……董师又在这儿跟我们上课了！嘿嘿，你老爷子，人老了，说得轻松，我们年轻人自己去做，才晓得有好苦！唉，你是再过两年就要回去享福了哟，我们现在……学了手艺又怎么样？还不是几辈子都买不起房买不起车——算了哦！干饭干饭！干饭要紧！”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的都是人上人！’*走咯！干饭去咯！过一天算一天哦！”
　　大友一声吆喝，差不多理好了工具的众人就都站了起来；老董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一行人出了门，雨刚好停了，个子高走在最后的陈禾不经意看到远处的路上好像出了一道彩虹，又好像没有。
　　他也就没说出来。
　　进了食堂，陈禾打完了饭，还是没听到耳返里传来什么好消息，他坐到桌子边上，今天没拨饭了，没再抵抗菜里面的重油盐味；不过抬头一看，才发现老姚的座位空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疑惑看边上的老姜，“姚哥是……？”
　　“哦。”老姜对他笑了笑，答：“他中午不吃食堂，回宿舍去了。”
　　“……啊。”陈禾似懂非懂，有点迷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正常的问话，他的异能物忽然就眼睛竖起来了；但他扫了其他人一眼，立马又松了一点弦——不知道是不是食堂太过喧闹，不是一对一说话，每个人基本都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的原因；又或许是其他人并不在意，总之，桌上其他的人今天的异能物还是挺正常的，没出现这种类似“警觉”的反应。
　　陈禾希望是后者。当然更可能是前者。
　　于是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试探性地多问了一句：“是吃外卖吗？”
　　“……”老姜犹豫了一下，含混答：“嗯，可能吧。”
　　“……哦。”打眼一扫，还是没法确定其他人是听到还是没听到的陈禾就闭嘴了，也不好再多追问，只是低下头，又多刨了一口饭，他真有点饿了。
　　老姜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正要再重拿起筷子——
　　“砰。”一个鼓圆的大西瓜被放在了空着的座位上，震得整张桌子都动了一下，十几、二十几、三十几、上百……道视线同时聚了过来，矮胖的老姚处在视线中心，抿着嘴，对看过来的陈禾笑：“我儿子拿来的。我说今天来了个新人，他就给我抱了个西瓜过来，说是他同学种的改良种，味道好。”
　　“你们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第66章 
　　“我儿子拿来的。我说今天来了个新人,他就给我抱了个西瓜过来，说是他同学种的改良种，味道好。”矮胖的工头抿出憨厚的笑,对陈禾等道：“你们尝看看，味道怎么样。他好回去跟他同学说,改良得更好。”
　　“……”同时被上百道*2的目光包围住了的陈禾顿住筷子，眼皮重跳了跳，竭力维持住了镇定，抬头,回以微笑：“……你儿子？他不是，xx农业大学的吗？”
　　“是啊。”老姚坐下来，笑：“xx大学就在这边、我们工地后面的嘛。昨天我说了啊。你不记得吗？”
　　——‘地点上呢,它不下后面的有个大学学校,也不下前面的这边大马路，甚至是不下建筑队搭的那些铁皮房的地方,就只下他们建筑队正在施工的那一段工程……’
　　“……那你是专门去拿东西的了？没点外卖吗？”陈禾继续微笑,装作合理的、没看出对边老姜他们都已经绷起来了的表情一样的，问。
　　“当然啊。”老姚昂起了一点头，矜持而自豪：“我儿子跟他们同学在学校边上有实验田,在外面租了个棚棚,一般都是自己煮饭的。他中午有些时候就要给我端过来,怎么可能让我去点外卖呢？外卖那多浪费钱……哪个给你说的哦？”
　　——‘是吃外卖吗？’
　　‘……嗯。可能吧。’
　　“……”陈禾看向已然同异能物一齐幽冷下了眼睛的老姜和众人,用生平最强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脸部神经的抽动，将目光投到西瓜上，僵着笑：“‘改良种’……他们大学生,还要种地吗？”
　　“农业大学啊。”老姚失笑，“你以为农业大学是干啥子的哦？就是专门研究种地的噻。昨天我不是还说了,他学的是园艺吗？他们那个专业好多就是做这些的，把品种往好的里面改。听说他们还有同学，把外国的那些果子啊树子啊，带到我们这儿来种，看能不能活得……”
　　——‘树种是猴面包树。这种树原产于非洲、美洲等常年气候炎热的地方……’
　　受到寂静中，尤其是老姜等数百道目光冷凝的陈禾回望着着他们，脑中同步回闪着昨晚被刻意打断了的对话，彻底僵硬住了笑容。
　　*
　　“……难怪我明明进的不是那群本地人组别，还是被举报得那么快。”拼图的正中被填上，几千米外的街道派出所内，坐在椅子上，通过食堂监控看到这一幕的小刘终于恍然，想到了自己也觉得违和的地方，喃喃：“如果本地人真的是‘核心’的话，他们的行为那么显眼，那工地里像大友那些，对他们有不满的人，应该迟早会举报到管理面前，根本都不需要我们出面的吧？”
　　“可结果却是我进去了，进的是一个不是本地人的组，但还是很快被举报了出来。”
　　“所以，只有一个行为完全对他们有利、并且跟他们绝对不会有冲突的人，才可能引起不管是本地人、还是非本地人的一致维护。”
　　“而这个人，是绝不可能存在于，即使是同一阶层，也内部矛盾结构复杂的工地本身的。”
　　“……”在他身后的宋城元直起了身，肃容转身，对身后的所内人员点头：“麻烦了——给我人手。”
　　“越多越好。”
　　*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捂好自己的身份。
　　听到耳返里没有明言、但意思很明确的“注意安全”的话语，陈禾僵定着笑，面对着几乎是一整个食堂的幽冷眼神，以近乎是死里求生的意志，硬是压住了发自身体本能的颤抖和汗毛直立，机械式地将筷子插|进米饭，转过头，耐住了想要清嗓子的冲动，飞速转动脑筋，尽量用自己认为的，最寻常的开玩笑语气，对着老姜：“……姜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哦。你就是和姚哥关系好，也不至于这么骗我吧？”
　　“虽说我是对他昨天抠门有点不安逸……”
　　他没有画蛇添足地去补全后面“但也不会到去抢人家饭吃的程度”，因为这一于他而言太刻意了，二也不符合正常的社交方式——被人在“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欺骗了，如果要很直白地质问的话，那就太破坏双方的关系了，没大仇都不会这样干；至少“正常”的情况下，自己是不会去这么干的。而且也不能太快地转移话题，让自己显得很逃避、很可疑的样子……这一刻，陈禾用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前二十几年的所有智慧与经验，假笑着，在思考，在与老姜、和他除了老姚在内的所有人周旋。
　　“呃……”收到不知是真是假的质问的老姜也堆起了假笑，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沉浸在“儿子孝顺”的喜悦中的老姚总算也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了氛围中的僵滞，收起了笑，有点茫然又试探地两边转头：“……啊，‘骗’？‘抠门’？啥子？咋回事哦？”
　　不知情的核心人物打破僵局，两边都同时松了一口气。陈禾的大脑转动，在“持续追问”和“既往不咎”中飞快做了一个选择，按照自己“正常”的秉性，故意看了脸上过不去的老姜一眼，笑了笑：“没啥子。小事。”
　　并拨着饭，以“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自己并不想惹事”的新人视角“正常”、“大方”地调侃：“是说你先前没来，我刚问姜哥你干啥去了，他骗我说你吃外卖去了。估计是怕我来找事嘛——你昨天给我们打了那么冒尖一碗白饭，今天自己吃你儿子送的饭，也不说来给我们分点点。”
　　他语气带着专门的幽怨，但又不认真，侃意十足，只要是听到的人都不会当真，一下把众人都惹笑了，气氛骤然便松弛了下来，老姜也终于放松了神经；就连最该尴尬的老姚也忍俊不禁，明显被用这个话题侃惯了的中年人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你这么说，那饭也就只有一碗……再说了，我不是给你们抱了个西瓜来嘛？专门来给你们赔礼道歉的，这可以了嘛？”
　　“你这个带头的当得……”坐在陈禾这边，同样精神松弛下来了的大友也笑，“真的太抠嗦了嘛！”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陈禾也在其中，并在周围上百老青壮强劳动力的，虽仍若有若无、但总归是远离了那种针尖对麦芒的视线里，在心里抹了把汗：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接下来，他听着耳返那头的安静，一边克制着手抖地刨着饭笑，一边和手边的西装娃娃一起想，就该看他们抓人的，够不够干净利落了。


第67章 
　　“……人出来了。”
　　铁皮墙边,已经提前肃清并控制住了工地周围人员的宋城元他们埋伏在大门口，小刘一边手拿着连接着监控的手机切换着画面，一边对宋城元：“离开板房那边了……在往外走……真的到面包树那了！还提了桶水！”
　　“……真的是他干的！”接着,他抬起头，把手机递到宋城元面前,激动：“被他浇了的树在发光！”
　　“我看看。”宋城元皱着眉，接过手机看了眼，见果然，画面里的树苗在吸饱了水后,散发出了若不是细看，还真可能被忽略过去的微光；并且，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树就蹭的又长了一大截,从比例估量来看，大约高了六七厘米、也粗了一两厘米的样子,是非常明显的变化了。
　　“……师父,你说，有这一手异能，那要是上报到我们这儿来,肯定会受到上面重视的。他干嘛还非要来做这种事啊？”
　　小刘盯着手机,抬头,对着宋城元,不解：“刚二十岁，双一流学校，重点专业,还是个男孩儿。老师培养，同学友爱,也不受什么歧视……这前途无量啊！干嘛非要来工地惹出这种乱子呢？”
　　“……谁知道。”宋城元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清空了保温桶里的水，直起了身的瘦弱男生，抿紧了唇，将手机递还给了他，提醒他：“收起来，做好抓人的准备就行了。”
　　“其余的，不关你我的事。”
　　*
　　姚平倒空了保温桶里的水，直起身后，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看到大太阳底下没几个人、也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后，才松下了一口气——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其实也没什么好警惕的。
　　只是用涮碗的水顺便浇了棵树而已。又不是自己的异能物作怪，怎么能怪到自己身上？姚平洗净保温桶，看着洗手池边几息之间，就蹿高了好几厘米的树，心情放松：而且，这本身也的确和他无关。就是树木自己觉醒了而已。
　　……虽说他看不到“神树”的异能物。但，迄今为止，世界上数以万计的人，不是都看不到别人的异能物吗？人都看不到，况且树木了。这是很正常的事。
　　姚平将保温桶放到旁边的洗手台上，在“神树”面前闭上眼，默然而虔诚地站了两秒钟，照旧许下今天的愿望——‘明早施工段继续下大雨，下一早上，直到12点为止。’
　　他睁开眼，看到“神树”本已平息下来了的光芒重闪了下，就知道自己的许愿成功了，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看来，明天也还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天。
　　许完愿，姚平又往两边看了看，还是没发现往自己这边看的人；但实际他也不能确定，这棵树生长速度这么异常，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种异象吗？还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行为的特殊性，没有专门留意到他呢？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后者更可能一些：毕竟这棵树每天都在长，长得很惊人；但可能很少人知道，这棵树可能是一棵“觉醒了”、能够实现人愿望的“神树”。更不知道，关于这棵树具体的许愿方法了。
　　尽管，这棵“神树”的许愿方法，和能够实现的愿望都非常单一。姚平提起保温桶，一边往外走，一边想：永远只能每天一桶水，长高，然后许出“局部下雨”的愿望；其余的方式和愿望，都是完全没有办法奏效的。
　　因此事实上，如果真要别人知道了的话，这对其他人来说，究竟会不会是一棵“神树”，大概率会是很有争议的。
　　它的灵验和神奇，都只对姚平有意义；而对他人近乎是毫无帮助的。
　　作为看过“觉醒”新闻的大学生，他当然也有猜测过，这种单一定制的“许愿树”，会不会和自己的那种看不见的“异能物”有关系；可新闻上也说了，“异能物”是“器官”，通常都是不会离开自己的觉醒者的。但“神树”长在工地，每天都和他离了有好几公里，除了中午，他们俩几乎都没有见一面的机会。要说这是他的“异能物”，那也未免太扯了点。
　　因此，姚平倾向于相信，这棵“神树”可能是工地里某一个工人的异能物；也可能是它自己觉醒了异能物，有了自我意识，但自我意识非常薄弱，所以才会为了一桶水，甘愿帮一个人类做那么大的事——显然，比起前面，后面这个说法，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也让他自己信服。
　　是以，虽然自己也忘记了自己除开在老爸口中，从多少老爸的工友那里“无意”间得知到，最近工地已经请了特殊部门的警察来清查这件事，但是姚平都并不是特别害怕：他不觉得，一个人发现了一棵树很神奇，能不能实现愿望另说，可去浇浇水、培培土、拜一拜，能够被指责成为什么大错。因为如果这也算错的话，那天底下的所有好的不好的信仰，全部都该被砍掉了。
　　而那完全是不可能、也是很荒谬的。
　　虽则，这也的确是一件挺荒谬的事。姚平流着汗，提着保温桶，走在要穿破头皮的大太阳底下，踩在水深极深的烂泥里，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又抬头，看着前方敞开的大门，笑，自嘲：一个从小被教导科学唯物主义的大学生，学了十几二十年，只需要长大几天、几个小时，竟然就可以开始改信玄学。
　　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他提起脚，想：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
　　“……人过来了，都准备好。”
　　看到里面从一个黑点变得越来越近的人影，宋城元按下耳返键，通知了门两边埋伏的所有警员，伏低了身形，目光重而隐蔽地盯紧了道路中央的目标；身后的小刘早准备好了执法记录仪，也一起伏低着身体，紧紧盯着蔽在墙后的记录仪画面。
　　“啪嗒、啪嗒、啪嗒……”沾着雨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场所有警察包括其异能物的心都提了起来，用耳朵、用眼睛、用嗅觉去判断对方与大门的距离：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四米、三米、二米……
　　一米！
　　“上！”差不多是默念倒数结束的同时，宋城元通过耳返暴喝了一声，他和门两边的其他警察立即一拥而入；十几个警察在惊惶的“呜呜呜我天警察叔叔你们干嘛？！”的喊声中，迅速将只受了一击就被直接扑倒的瘦弱男大学生拷了起来，说了数声“不许动！”后，立刻就要将其快速押出工地——
　　“站到！！！”
　　就在一群警察马上就要全部匆匆迈出工地时，一道粗犷而愤怒的急促吼声从所有人背后传来，为首的宋城元干脆一句“不管！”就要抓着人一起跑，然而后面的声音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紧跟着就是带着扩音效果的下一道怒吼：
　　“你们再多走一步！我们这几十几百个人，就直接从楼上跳下来！”
　　“……！！！”所有警察立马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小刘下意识地也跟着转了摄像头，就和其他全部人都震惊地看到，整个工地里，所有不管是完工还是没有完工的大楼上，都站满了形如黑点般的工人。
　　密密麻麻的黄帽子站在施工前段、施工中段、施工后段，太多都看不清面孔，像荒芜高楼上开出的山花，茎是蓝的，花是黄的，没有名字，但到处都是。


第68章 
　　陈禾坐在老姚他们宿舍的床边,看他们打牌。
　　自刚吃过饭后，他就被老姜和大友他们半是嬉皮、半是强硬地拉进了这里，说是新人来了,总要有点娱乐活动；在他以各种理由再三拒绝过的情况下，几个人还是带着他进这边摸出了牌,并开始正儿八经地斗起了地主。
　　不过有一点幸好的是，由于老姚这边的规矩，他们打牌是不赌钱的，只贴白纸条,图个娱乐；而陈禾在参与了牌局、认认真真地输了好几局之后，这些上了头的老手总算看出来，他先前说自己牌技烂,是真的没有说谎,而是确确实实的烂——报单（打牌只剩下最后一张牌时，叫数）留一张底牌3,任谁都能从他头上走。这样来回几次,大家都觉得欺负这种菜鸟实在没意思，遂不感兴趣地把他扔到了一边。
　　只把老姚还圈在圈子里。
　　“一对二！报单！”头顶吊扇呜呜地吹着，这一回,老姚叼着烟,扔出手里的两张大牌,喜笑颜开地捂着自己的牌面,不给其他人看。
　　坐在他斜后方小板凳上的陈禾清楚地看到他手上是一个大王，是单数里最大的一张牌，只要其他人手里没有炸弹（四个相同数连在一起）,他是绝对能拿下这局的；但是……他移开视线，看向从另一角也是后背对着自己的老姜手上,连续的四个3，琥珀与黑的瞳孔共同映出其花白鬓角滑下的汗水，静默。
　　果然。
　　下一秒，拿着仅剩的四张牌的老姜流了汗，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才被教清楚了打牌规则的新人，为前辈将要翻盘感到新奇和高兴”的诚挚眼神，露出了一个若不注意到其中抽动，还真算平和的笑；再回过头时，隔了好几秒，才用自己手里的牌将老姚先前的牌压了下去，对着老姚吃惊的语气，脸上的笑也还是僵着，但再细看时，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松弛，没有最早时候那种全然的紧绷了：大概是觉得，牌局已经进行了十多分钟，陈禾没有作什么妖，老姚也好好待在屋子里，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禾坐在他斜背后，看到他和其他几个人洗着牌，都在热气中，差不多松散了下来的肩膀和坐姿，再看到一旁方被“欺骗”了一把，明显对什么都一无所知、正在嘟嘟囔囔要赢回来的老姚，耳朵里戴着大约有五六分钟都没一丝声响了的耳返，回头看了眼窗户外，像是正常、又像是不正常的极致空荡，知道机会来了——
　　“姚哥。”他站起来，对抬头看来的老姚和立即重新绷紧了的老姜他们都笑，顶不好意思：“中午水喝多了，我想去上个厕所。你们这边厕所在哪会儿呢？”
　　老姚下意识扬手给他口头描述：“哦，厕所就在右手边最后那间屋，你直接一直走嘛，走到最后就是……”
　　“右手边……”陈禾露出犹豫神色，挠头苦笑：“向哪面右手边哦？进还是出啊？”
　　“诶这个……你看我手指的噻！”老姚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就是离饭堂远那边——”
　　“……哎呀我带他去！”原本看到两人举动，还在拿着牌有点愣的老王被老姜狂撞手臂，终于反应过来，忙起了身，对陈禾脸上笑着：“我刚好中午也吃多了，也要去一趟！走嘛小陈！我带你！”
　　“好那谢了。”陈禾也笑了，目标达成——主动表示自己需要陪同，总比被动被一群人“陪同”来得要好些。
　　剩下的就是……
　　【你确定撂倒一个人没问题？】他对走过来的老王笑，侧出身，让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但体型要比两个自己还壮实的中年人过来，用心音问扒着自己脖子的西装胖墩，其实有点笑不出来。
　　【……你可以对你自己没自信，但你得对你之前挨过的能量爆炸有自信。】西装娃娃抱着他的脖子，黑色眼睛看着老王身上，只看得见陈禾、而看不见自己的同类鼓大的眼睛，回头提醒他：【那可是可以把你直接弄炸的能量。】
　　【……】
　　陈禾想到上次自己在昏倒期间，连皮肉都爆裂开的感受，再对上走到身边的，也许是老实了一辈子的壮年人抬起头，对自己展示出的、比自己还要不自然上百倍的笑，顿了顿，点头，笑了回去。
　　*
　　“站到！”
　　“你们再多走一步！我们这几十几百个人，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还未完工的工地上，高楼上方、棚顶之间、建材上面，戴着黄帽子的人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每一个角落；最近的几个黄帽子站在离大门不远的，被篷布盖着的钢筋堆上，脸上遮着口罩，口罩的上半部分有灰，手里还拿着一把工兵铲，手握得很紧，有的都在抖；脚下的泥都很新，应该是才赶过来的。
　　“……”宋城元和小刘他们抬头，没在远处那些黄帽子里找到拿喇叭的人，就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中午做工的人去报的消息了。
　　三方里，只有被抓的姚平本人是完全傻着、懵着的，被反手铐着又被动跟着宋城元他们一起转过身的他一眼就认出了钢筋堆里的其中一个人，直接懵逼又诧异地叫出了对那个人的称呼：“——李叔？这是啷哏回事哦？你啷哏又在这儿哦？”
　　“你们在这儿干啥子哦？”
　　“……”被他叫出名字的人握着工兵铲，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不高也不胖的身形绷得紧紧的，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只是用一双沾着灰的眼睛看着宋城元他们，自口罩底下传出的声音带着沉闷的嗡响：“把娃儿放了——你们要抓，就把我们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反正，就是我们都看到做的。我们也没有阻止。你们要抓，就把我们都抓起来好了。”
　　他身后的其他人没说话，但都多多少少往前走了一小步，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宋城元押着姚平，听出来这不是先前大喊的人，可也没轻看这几个人——数百双眼睛都在从各个方向盯着这一小撮人的动向，以他们为标杆，决定自己的行为举动。
　　而周围包括小刘的记录仪在内的所有警察也在看着他的言行决定自己的动作。于是他冷着表情，对着为首的李姓工人，语气冷厉：“‘放了他、抓你们’？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
　　“这件事我们查出来的主犯本来就只是他！是他利用异能恶意扰乱了工地治安和管理！你们这样说，就等于你们是同伙！是包庇、纵容违法！并且还妨碍执法、阻碍办公！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来本来是干什么的，但只要是你们真的要妨碍公务，我们当然有权对你们进行逮捕！”
　　“虽然现在异能法还不完善，但只要是干扰执法，都是要拘留的！任何刑事拘留都会在你们的档案上留下痕迹！你们确定，你们要为了这样一个恶意扰乱治安的人，毁了你们自己家人、自己孩子的前途吗？！”
　　“……”最前面听得到他声音的人顿时都有了一瞬退缩，就在宋城元正准备再接再励时，最开始的那个声音却忽然再度传了过来，并带着尖细的愤怒：“他骗你们的！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关得过来才怪！最多是罚点钱教育两句！但要是他把娃儿带走了！娃儿才是绝对不会有书读的！”
　　“这两天的雨，全都是人家娃儿帮的忙！不然我们这群人，这么大热的天，早就晒死了、回家穷死了也不晓得！做人，要讲良心！不能让他把娃儿带走！”
　　“……”这绝对是有异能。所有警察听到这道响透了四周、却没有任何变化的原声，都确定了这一点；宋城元也是一样，他望了高楼一眼，自然还是没找出那声音的来源，看到建材上重又握紧了工兵铲、甚至握得更坚定了的一群黄帽子，心里火冒三丈，押紧了因猝不及防得知了连自己都没弄清的真相、一下懵住了的姚平，口上却更冷静了，朝着对面：“你们担心他被我们带走了以后就会没有书读？我说了，他只是扰乱治安管理，是违法，不是犯罪！”
　　“违法只要改好了，就不会留档！更不会影响他的学习和工作！我们之所以选择在工地、而不是学校逮捕他，也是为了对他不造成影响！反而你们这样闹这么一出，要是真的引来人关注，才会害他倒霉！本来只是不大的事，也被你们闹大了！”
　　“那你说！这种违法不会让他赔偿损失、不会让他赔十几二十万！”愤怒声反驳他：“你说！你们警察之后永远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永远不会让他学校知道！他不会被起诉！不会让他家里面人晓得！你说！你有本事说啊！”
　　“你们以为我们不晓得！你们口头上说‘事情不大’，那事情不大你们警察为啥子来？！你们今天把他带出去，就是想让他没得书读的！你们才是想害人、害他！”
　　“你们敢说一句我说得不对吗？！”
　　“我日你老汉儿你他妈……！”宋城元听得额角青筋跳动，要不是被手铐占着手，简直想要掏|枪；他仰头正想再骂回去，却突然感觉手中的触感发生了变化——
　　“——不读就不读了！”浓绿色的芽从瘦弱男生的手腕处开始冒出，在众人警惕又惊诧的目光中，硬生生撑开了铁制的手铐，并且迅速冒遍了男生全身，“不读就不读了！”
　　在宋城元想要伸出流血的手去按住男生让其不要挣脱再罪加一等却又被小刘等制止的动作中，只是一瞬间，浑身上下就布满了尖锐绿芽的瘦弱男生弓着背，握紧了拳，站在了一群警察的对面，被绿芽围着的眼睛里布着泪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破书！不读也罢！”
　　“读了书也赚不到钱，养不了自己爹妈！二十多岁了！还要自己爹妈扛到大太阳来养自己！”不受控制的浓绿芽叶中，黑色眼睛里的眼泪滚出，眼眶冒着芽的口张合：“四十多度的太阳！上个街人都要晒死！还要顶到太阳去做活路！一点休息都没有！不停地做不停地做！灰把眼睛伤了，不敢去擦！吃药吃了四五个月，还要做！热到都中暑两三次了，还要做！连医院都不敢去！还不敢给我说！”
　　“一个工程跑完了，从来不敢休息，生害怕下一个工程被人接走了，自己找不到活路，养不起一家人！结果呢，一年跑十七八个工程，有三四个收到全款都是好的！”
　　“家里面一年到头从来只有过年见得到，啤酒肚过劳肥呼吸管道一身的病，一天调养都没得！”
　　“我读这个书有啥子用？！”
　　陈禾带着老姚过来的时候，就见到那个满身绿芽的瘦弱背影佝偻着，指着自己被绿芽包围的躯干中央，哭腔嘶哑：
　　“我读这个书，是在吃我爸的命啊！”


第69章 
　　“我读这个书,是在吃我爸的命啊！”
　　瘦弱的身影背朝着陈禾和老姚，声音带颤：“我读了十几年的书，就吃了他十几年的命……可这个书有什么用？”
　　端着记录仪的小刘弱弱张口：“但你是重本重点专业,是个大学生，将来书读出来就可以……”
　　“我是大学生,可我也是农民工的儿子！”瘦弱的身影发着抖，手指着自己的躯干中央，“‘将来’？！将来是多远的将来？”
　　“将来就可以帮我减少我家人的病痛、帮我减轻我家里的负担、帮我在看到那一张又一张的病历单的时候，缓解我的任何焦虑吗？！——你知道当你在人生刚刚20岁的时候,就听到医生打电话来说，‘你爸因为中暑在重症室’的感觉吗？”
　　“你知道半夜赶到重症室，一个已经20岁的成年人在交医药费的时候,还需要向一个比自己年龄更小的孩子伸手借钱的感觉吗？”
　　“你知道你才20岁,就在病房外面听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爸妈在商量，要怎么死得更‘经济’、死得让自己的子女更没有后顾之忧、能更好地生活的感觉吗？！”
　　“我今年二十岁,我读了书,把时间全部都投到一个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的‘将来’上面；而我的父母，却在为我的这个‘将来’，卖血、卖命。”
　　“就算我‘将来’真的读出来了,出人头地了,但假如他们此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来’,能帮我买回他们的时间吗？”
　　“如果我不读书,”浓绿的背影颤抖着，身上的芽衣蔓延，“我不会遇到这些事、遇到这些东西,也不会把家里人的平安寄希望在一棵自己也不知道那算什么的树上……”
　　“我宁愿我二十岁，能自己挣钱,能让爸妈什么也不担心，让他们不用这么辛苦。”
　　“更不用顶着这样的大太阳，还要辛苦地给我挣钱！”
　　“……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
　　“……”陈禾看着那些刺破了血肉和衣物，已然要将那背影整个覆盖起来的浓绿色芽衣，转过头，就见身旁矮胖的中年人早已抿紧了嘴，手上卷着的褐色书页异能物密集的眼里满是水雾；而背后紧跟过来的原来一路阻拦过他、对他恼怒非常的老姜、老王等人，也均是紧抿起了嘴，年纪小的大友甚至抬手假装抹汗地抹了一把泪；更后面的建材上、高楼上，都是静悄悄的，拿着工兵铲的黄帽子都是沉默的，身体还是紧绷的，手是稳的，但没有一人说话，连之前那声音都没有了。
　　“我根本不需要那么钱……”瘦弱的浓绿身影抬起手，抹掉了可能是落到了脸边的泪，传到背后的声音哽咽：“我不娶媳妇也可以，不成家也无所谓，我只想要他们健康……”
　　“……”握着流血手掌的宋城元隔着他，遥遥对上了陈禾的视线，在得到了他的点头回应后，目光在没话音的老姚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对显然是情绪崩溃、陷入了异能暴动的姚平开了口，轻声：“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直接回头看一看、亲口对他说呢？”
　　“……”瘦弱的背影僵住，过了好几秒，才缓缓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已经快完全被浓绿的芽叶遮完了的脸，密密麻麻的绿芽扎满了那张面孔；不熟的人再怎么仔细看，都看不出五官在哪。陈禾看到，那些芽都长在他的肉里，芽越长长、长茂盛，周围的空气也越变得莫名稀薄……那些芽在吸收外界的力量。
　　“……”没有经历过异能暴动，也不理解这一幕代表着什么的老姚看到这张脸，只是紧抿着嘴唇，用力抹了一把眼睛，谢绝了陈禾他们的拉扯，说了一句“我的儿子我晓得”，在不管是警察、还是工人这边都带着紧张的目光中，走到了浓绿芽人的身前——在中年人抬手的刹那，那想要尖利的芽叶违背本能地硬是停住了不断生长的趋势，露出了自己的叶片，而非芽尖。
　　那只还带着裂口和水泥灰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瘦弱的绿芽人铺满了软和叶片的肩膀上，中年人的声音粗嘎中夹着沙：“我晓得了。”
　　“你放心。”矮胖的中年人伫在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瘦弱绿芽人身边，仰着头，两双颜色一致的双眼对望：“你老汉儿（爸）做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存款的。”
　　“莫怕。老汉儿把存的钱给他们，十几万二十几万我们家还是拿得出来的。就是你和老汉儿还要再苦点时间而已。”
　　“没关系的。”
　　“不要怕。”
　　“你老汉儿挣钱，不就是为了填你像今天这样的事吗？不怕。”
　　“我晓得的。”
　　“……”生长茂密的、浓绿的芽骤然收缩，破碎的、扎满了孔洞的衣物露出，瘦弱的、细杆般的男生终于重回了人眼之中，站在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父亲面前，嚎啕大哭。
　　“……警察大哥。”安抚住年轻的儿子，老姚转过身，再次抬起了那只布着裂口的手，大概是擦了一把先前一路跑出来的汗，然后又放下，面对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宋城元，日常佝着的背绷得紧而直，紧成一线的声音不卑不亢：“我儿子犯的啥子事，我跟他一起过去。虽然说他成年了，但是他之后总是要一个人保出来的，对吧？”
　　“不用听其他人的，我们跟你们一起走就是了。”
　　“人犯了错，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宋城元俯视着他，认出了这张胖脸就是这两天躲自己的其中一张面孔之一，看着对方努力打直的肩膀，又看了一眼他背后，同样不由自主绷直了脊背的陈禾和那些满天满地的黄帽子，最后，身体站直着，带着帽子上的徽章，点了头：“可以。”
　　“走吧。”


第70章 
　　“可以。”
　　“走吧。”
　　宋城元说完,其他的警察就准备上前带走父子俩，大部分工人也寂静了；然而这个时候，之前的声音却又再度出现了——
　　“你们就会欺负穷人！”那声音尖利地传出来,“你们晓得穷人只会认命，不敢跟你们扛！穷人十几二十万你们张口就罚,工程款欠几百几千万的你们任他们逍遥！你们说娃儿违法，他违的啥子法？！”
　　“你们刚才也听到了，他本意不是为了扰乱啥子治安，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健康！这算哪门子的违法？违的啥子法？！你们凭啥子还要带他们走？你们为啥子要带他们走？！你们没有心吗？！心里头没有血吗？！”
　　“！”见到人群立刻又有骚动,专门为这件案子蹲守了两天三夜的宋城元瞬间瞪起眼，抬头看向声源高楼，一句连边上好几个民警都拦不住的“日你妈”正要脱口；同样蹲了一天半的陈禾却也忍不住了,回过头,看着那高楼，先开了口,声音高而稳：“——你以为我们为啥子要接这件案子？只是为了给那些大老板做事、为了来平了这个警吗？！”
　　“你们工地离我们警局十万八千里！坐公交至少要两三个小时起步！拿行李还要慢！只要不是地震海啸,你们这儿翻了天又关我们啥子事？！影响得到我们吃饭、影响得到我们拿工资吗？！”
　　“我们不接你们这个警，交给其他人，我们接其他案子,也是一样喝水吃饭,不会饿死！”
　　“我来你们这儿,为了这个案子,卧底了一天半。我不说我叫啥名字，因为你们这两天大部分也看到我脸了，我也看到你们在看我了,我只是没说。”
　　“我不晓得你是其中哪个人。但是，我想你一定认得我。”
　　“你觉得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吗？”
　　陈禾抬头看着那些高楼,又从高楼上扫回建材上、身边，扫过老姜、老王、老董……的脸，扫得许多人都禁不住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在他人看不见的小胖墩的鼓励下，他咬着牙，轻轻深吸了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气息，继续道：“扰乱社会治安，本来就是违法行为。”
　　“你们不用拿没读过书来糊弄我。没读过书，新闻x音总是看过的——就算不晓得具体是违啥子法，但是啥子该做、啥子不该做，我一个同样没读好多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晓得，你们这些老油条心里头更该晓得得一清二楚！”
　　“工地好几天不能正常上工，你们在宿舍，用电、用水、管饭，还是正常在走，建材、配料、交接费用，这对用人单位来说都是成本；这个雨下的，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确实造成了损失。不可能他造成了损失，他还安然无恙地走，那这些成本哪个来担？让用人单位和包工头吗？你们也晓得，工程款连工程做完都不一定结得清，更莫说工程这么拖拖拉拉一直没做完了！”
　　“从来都是工程做得越快、越好，工程款才结得越快！怎么可能反起来呢？！”
　　“我晓得你们的意思是，”陈禾吐着气，转头，看向和宋城元他们一起跟自己对上了视线的充满了愧疚的父子俩，回过头，看回终于也陆陆续续被说得回过神，陷入了思索并低下了头的众人，开口：“你们觉得，他是个孝顺的娃儿，本意不是为了给工地造成损失的，十几二十万太多了，希望警察能酌情处理——不瞒你们说，其实我现在不说可能你们好多人也听到了，毕竟你们在看姚哥的时候也在看我嘛……我也不是个正式的警察，是这两天觉醒，是警察部门的特殊志愿者。就是个高中毕业的，没啥文化，数学也不好。”
　　“我不晓得他具体到底造成了好多损失，也不晓得他这种无意的扰乱治安到底算违反了哪条法律。但我也从x音上听说过，有个东西，叫‘过失犯罪*’，就是指违法的人自己没有想违法，但客观上还是给人家造成了损失……就像一个小娃娃从你家过，想爬到房顶上追个猫儿啊狗啊，结果把你家瓦给你踩碎了，是一样的。你说可不可能不喊他家长赔嘛？不赔你又不是个冤大头！家产有几百个万差不多！”
　　“噗……”包括那些建材工人在内，离得近的老姜老王等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高楼上隐约也有许多人喧哗，宋城元他们迅速判断出来里面应该至少还有一个能连通、或者扩大众人听觉的异能者。
　　“但对这种违法呢，大家肯定都是多多少少会有点谅解的。法律肯定也是噻。他这又不是杀人放火，只要态度好、本意也不坏，那就算到了法庭上，人家法官也是人，也是要想到想到判的。”陈禾回头，眼睛和其他工人的眼睛一起看宋城元，询问：“对吧？宋警官？”
　　“……”宋城元看到他和一群人的眼睛，同样被十几双警察的眼睛和一个摄像头关注着的对方默了默，没有马上回应；旁边端着记录仪的小刘看到这一幕，左右看了看，等了半秒，着急了，见陈禾背后的一干黄帽子都又要握紧工兵铲了，忙插言进来：“对对对！这当然啦！这也是有很多先例的嘛！只要事情不闹得更大，什么都是好商量的嘛！——法律就是为了帮助弱者的嘛，对吧，师父？”
　　“……”宋城元看了他一眼，小刘心里一紧，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但最后，面向着老姚父子俩，面对着众人的正中央的警察终还是张了口：“这不归我们警察部门管。是司法部门、法院法庭的事情。”
　　“我们不能给你们做任何判决上的保证。但是，”宋城元抬头，对着连同陈禾小刘在内的所有人的眼，下巴没什么日常的上扬，也没什么后缩：“我们来抓人，不是为了来害人的。”
　　“如果我们真的是为了来害人，那么，我们甚至不用来抓人，直接找他的档案就可以——你们以为你们今天把我们拦下来，把他拖在这里，就是救了他；那么改天拖久了，他的档案上照样会被记一笔，甚至会被打上‘失信’两个字。你们以为，他之后出门、吃饭、工作、上学，就不会受影响吗？”
　　“你们这样，聚成团把我们拦在这里；之后闹大了，会是谁负主要责任？是我们这些出于职责执法、穿警服的吗？还是你们、是他？”
　　“你们希望看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吗？”
　　宋城元目视着面前上百的眼睛，这样问。


第71章 
　　“你们这样,聚成团把我们拦在这里；之后闹大了，会是谁负主要责任？是我们这些出于职责执法、穿警服的吗？还是你们、是他？”
　　宋城元直视着陈禾和他身后的上百双眼睛，平静问：“你们希望看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吗？”
　　“……”满楼满地的黄帽子不说话了，彻底没有了任何声音传出来；正对着宋城元眼睛的陈禾亦是默然,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拿记录仪的小刘被这种无形的僵滞紧束得头皮都发起了麻来，急性子的他等了两秒，就待不住地再次左看右看了起来，见双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干脆自己搭了台阶：“哎呀，就是说嘛！”
　　“就算你们把我们挡到这儿，也改变不了事情的最终结果的,因为我们不是做判决的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面当然有衡量，但是真的跟我们警察无关,我们只负责执法——就是事情出了,抓人是我们；但具体怎么处理，还是要看他们当事双方和法律规定。”
　　“当然了，如果你们实在放心不下,”小刘觑了宋城元一眼,见其没有阻止自己,便大着胆子,在记录仪后话音小声但清晰地，对着众人来了一把祸水东引：“你们也可以持续关注这件事之后的处理么……这种案子，后续一般都会移交到本地法院的。他们两个大活人,又是信息时代，你们又不是陌生人,只要有心，总能知道后面的消息的嘛。”
　　“毕竟，现代了，大家都是有x度地图的人，想到哪去不行嘛？”
　　“……”听到了这听起来确切可行的解决方案，黄帽子们终于禁不住议论嗡嗡了起来，连老姚父子俩脸上都见松了些；只有陈禾听到这耳熟的话术，眉心立马跳了跳，但正对上宋城元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的眼神的他顿了顿，视线从松了气的老姚父子和四周都已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的工人们脸上扫过，最终还是闭紧了嘴——不管是不是甩锅，更不管实际上到底后面会有多少人真正通过所谓的法院关注这件事，总之，这件事到这就算是差不多的结果了。既然钱是不能不赔的，那么，在赔钱之前的态度就很重要。这时候再揪着这里面的小手段不放，就只会给老姚父子带来麻烦了。
　　就像之前那个在老姚父子自己都已经决定了要承担责任，还继续突然跳出来的声音一样。陈禾和宋城元隔着老姚父子对视了一眼，与其身后的其他警察都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自己身后：幸好，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声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一回，总算也没再出来了……也或许，也被转开了注意力，真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吧。
　　陈禾看到两边都开始认真商量了的老姜老王，这样想着，回看回了宋城元他们；宋城元也在盯了他这一回、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图后，终于移开了目光：果不其然，没有了声音，没有了陈禾，很快，先前的李姓工人再次站了出来，代表着众多黄帽子，说了一句，“行。”
　　并看着陈禾、又看着他们，审慎地补充：“但你们要留下你们的号码——就是那个，警号，方便我们以后直接来找。”
　　“要是找不到你们，我们就来你们警局举报你们，举报你们欺骗群众。”
　　宋城元陈禾小刘所有警察等一干众：“……”好么，话题转移／担心了个寂寞。
　　不过该说不说，果然人多力量大，大家的智慧才是无穷的*？自己就没想到这个角度的陈禾没忍住多看了站出来的工人一眼，但被对方防备的目光看得愣了下；宋城元余光瞥到这一幕，轻挑了下眉，然后在记录仪下，对着也回头看自己的老姚和李工等，点头：“行。”
　　……
　　【C市特殊志愿者01-陈禾
　　标记：待观察（重点）
　　志愿任务一：长安大厦黑鱼案；综合评分：4分（扣分细则：方法意识上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个人主义倾向，没有顾全受助者生命的考量）
　　志愿任务二：照片鉴定；综合评分：6分（扣分细则：保密意识低，对自我身份认知不准确。认知常识低于笔试平均水平，文化不达标。）
　　志愿任务三：清河街小区乳胶案；综合评分：8分（扣分细则：违反了诚信原则。但表现优异，判断果决，+2分。）
　　志愿任务四：中心大楼火灾案；综合评分：9分（扣分细则：不知道为什么要扣1分但按照惯例来说好像是必须扣的。但反正这一分也无关紧要，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志愿任务五：红光小区藤萝案；综合评分：8分（扣分细则：意志坚定，反应灵敏，超出志愿者平均水准。但体能训练还有待加强，需要观察。）
　　志愿任务六：郊区工地降雨案；综合评分：0分（扣分细则：方法思维均勉强合格，但自我身份认知极其混乱！坚决不建议纳入正式队伍！）
　　……
　　当前综合案例评分：5.83分（红色待定区-系统判定断档掉档，分析个案评分人与志愿者有私怨或案件中出现了特殊情况。建议管理员核查案件过程，对细节进行更深诊断。）】
　　【图表递交中——】
　　【已递交——】
　　【请审核——】
　　……


第72章 
　　当天下午。
　　“我和他有私怨？！”
　　特殊调查局总办公室内,听到何枭说出白令把工作到一半的自己叫过来的原因，坐在办公桌对面，原以为自己是来受案情告破表扬的宋城元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冻住了,盯着对面的正副手一把手，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我跟他有私怨……我跟他能有什么私怨？！我才认识他几天啊我跟他有私怨？！何队,这、这，就算你是上级，但你今天说这话，我也必须要说,咱们是警察，说话要讲证据的好吧？！”
　　“我一个基层民警标兵出身的人民警察，怎么可能跟一个志愿者有什么私怨啊？”
　　“诶,宋队,你这话说的——这也不是我们说的算啊。”很能接受他明明是坐在两个人的对面，却直接单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举动,坐在白令旁边的何枭笑了笑,耸耸肩撇清关系，接着朝他解释：“是电脑评分系统判定你跟陈禾有私怨；要么呢，就是发生了什么特殊事件。但如果是特殊事件的话,你回来也没有跟我们上报啊。所以,我们也就只能先来找你问问看了。”
　　“……‘系统判定’？”熟知各项系统的宋城元只用了一秒,立马想到了关键点,眉心一跳，瞪大眼不可思议：“意思是，除了肖长河以外,他之前的评分也都在及格线以上还高……而我的评分导致他突然断档掉档了？！”
　　“嗯……”何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抱着臂,靠着椅背，做了个笑的表情，默认了他的问话。
　　“！”当着他跟旁边旁听的教导员和白令的面，宋城元最终还是把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到底是什么十级脑残评的分啊？！”咽回了喉咙；再说也算是得到了因由，于是他勉强将白眼也压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重露出了笑，耐着性子，挺直脊背，对着他更是白令，为自己分辨：“这……这是个误会。误会真的。”
　　“我就是……真的不是私怨。我扣分理由，其实就是他细则里那个，他的自我身份认知真的太不明确了。这非常不利于办案。其实，记录仪里就很清楚——当时那么多人都在，他作为一个明确的、警方的人，但他自我定义的立场真的是……如果以一个正式警察的标准来看，他是绝对不可能合格的。白队，何队，马教导员，你们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如果我给一个人打极低的分，那一定是他有什么毛病很严重，而不是出于狭隘的个人主义。如果你们不相信，你们可以去回看摄像，你们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白令对着他完全不避不闪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他回以诚恳目光；继而侧头和何枭教导员都对了下眼神，再回过头后，终于垂下了眼皮，没说去看，也没说不去看，而是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平淡：“下次再给谁打0分的话，最好提前报备一声。”
　　“……”听见对方没提看监控的事，宋城元就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而听见“0分”和“提前报备”两个字，他又知道这是个非常严重的警告。由是一边心里发着苦，一边脸上不改颜色地笑，全当只听了句上级对下级的普通劝诫，连连点头：“是。”
　　“……”白令的训诫时间告毕，何枭和教导员交换了个眼色，接到眼神的后者立即“咳！”了一声，在引来宋城元的注意后，双手捧着保温杯，脸端着笑：“小宋啊，你呢，也别厌烦我们这么小题大做。”
　　“其实啊，这个陈禾呢，到现在，是已经完成了六个任务了。按照我们新出的内部规定呢，只要再顺利完成一次任务，就可以直接提到正式的后备队伍里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他是有很多不足，才会打那么低的分；而且呢，这个认知和个人立场意识问题，也确实是衡量警察素质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可，我们想呢，他也必然是有非常过人的地方，先前才会得到那么多评分人的认可，致使他的分数一直能够维持在标准线以上。我们看人，也不能只看人缺点，以偏概全的，不看人优点啊。”
　　“……”但这个缺点就极其、极度他妈的致命啊。宋城元维持着笑，没反驳什么，只殷勤地点头应：“是是是。”
　　一眼看出了他的口不对心，在又和白令对了个眼色且没受到对方阻止的表态后，教导员笑了笑，眼角两边的皱纹堆起：“我知道，你点头点得这么快，心里肯定还是觉得，立场问题，是一个公职人员需要知道的，最重要的问题。不认为自己有错。”
　　“……”本来不认为他会点破这件事的宋城元一下子僵住了笑，顿住动作，抬起了头。
　　“唉……你们都说我老，我看关键时候，你们都不比我年轻啊。”教导员抚着保温杯，对着他，叹了口气：“时代变了——今天不是昨天，更不是前天、大前天、没有‘觉醒’、‘异能’这些的以前。”
　　“这是一个正在、也已经开始出现了大变化的时代。以前，我们对人的考核，注重一个人本身的立场，是因为，立场确实就是最重要的，因为没有坚定的自我认知和信仰，人是不可能在任何一行，长久地走下去的；但现在，世界在变化，我们也在变化，‘立场’，已然不再是一个固定的锚点了。”
　　“而是我们，应该去主动争取‘立场’。”
　　“‘立场’，是人才积累起来的……”
　　“而人才，”老人背对着窗户、鬓边花白的脸带着笑，笑容后的眼睛对着他，隐藏的光芒很深，“人才，在什么时候，都是最稀缺的。”
　　“你不去争取，别人就会去争取。”
　　“你是第一批来到特殊调查部的，你更要明白这一点啊。”
　　“……”
　　……
　　十分钟后，副队个人办公室。
　　“……把这些资料送到老童那去，还有这些、这些。”宋城元站在办公桌前，将桌上的一大堆案宗一股脑地放给了身边的小刘；小刘抱着快冒到自己头上的文档，苦着脸转头：“师父，这么多……这不都是我们的卷宗吗？你干嘛都给他们啊？他们又不会帮我们再整理一遍，就是帮归个档的事，我自己去就行了，到时候年底还要抢……当帮我们的忙说帮我们做了事——诶！师父你干嘛？！那是最新的姚平他们的档案！这个案子还没走完呢！师父，我们耗费了这么几天，这都走了九十九步只差临门一脚了，你要把这个案子让给他们啊？！那不是让他们白捡装备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可总也要为协助我们的那些民警兄弟和陈禾他们想想吧？那童队他们的编制都不知道调没调到这边来呢，你给了他们拿去归档，那些帮忙的兄弟怎么算啊？！”
　　“……”布着老茧的手指在牛皮纸封面的案宗上停顿住，宋城元抿紧了嘴，黑着脸，没说话，但看着上面的案卷编号，也没再把东西继续往他怀抱里扔。
　　“……”小刘觑着他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师父，你是不是，刚刚进办公室，遇到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啊？”
　　“比如……咱们刚刚告破了案子，白队他们，就没表扬表扬咱们吗？”
　　“我进的是总办公室！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被他问起，宋城元总算收回手，明显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跟着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力哼了一声：“不过就是，又跟着咱们三个大队长，学到了点新东西罢了！”
　　“……”这意思就是确实挨骂了。小刘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说这两句话，就算是把气发出来了；因此一下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将手上十几斤的案宗放回了桌子上，稍稍甩了甩手臂，进一步问：“什么‘新东西’啊？是什么新规定吗？比如‘正式警察不许给志愿者脸色看’之类的？”
　　宋城元翻起眼睛：“……”
　　“……哦，那可能不是吧。”只想得到这一条又被他瞪住的小刘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宋城元横了他一眼，正要收回眼神又眉头一皱，怀疑看他：“不对，你怎么会想到什么‘不许给志愿者脸色看’的？我给谁脸色看了吗？！”
　　“你还……”你还没有啊？！小刘对着他还只是停留在‘只缓过来一点’的脸色，下意识就想答这句话，幸好在对上其视线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和理智尚存，及时悬崖勒马，眼神游移：“呃……我是说，也不是脸色，就是，对志愿者客气一点吧——师父，上午，就，那个，大家都看到了。”
　　宋城元皱着眉：“……看到什么？”
　　“呃……”小刘挠了挠脖子，一面瞟他，一面讪讪：“就你上午……案子结束了，咱们回来，你让我带了姚平他们去问询室，然后，你在另一个办公室去跟陈禾说话啊……听说，你跟他说完话后，他就直接，表情很不好地离开了……那个，当然我确实没看到啊，我当时在认真问询，是他们后来跟我说的。”
　　“……他们都看到了。”
　　宋城元霎时想起了上午的情景，立即瞪起眼要为自己辩解：“那是……！”
　　那是什么？小刘眼睛流露出显见的好奇。
　　“……那是他的私事！跟我无关！”宋城元皱了皱眉，含混了过去，不耐烦：“总之，他情绪再不好，也不关我的事！再说了，我在你们眼里，就真的有那么离谱吗？任务完成了还给一个志愿者脸色看？！”
　　“……”小刘不敢说真话，但也不想说假话，是以紧闭住了嘴。
　　“……那都是因为你们太离谱了！”从他的态度读出了答案的宋城元猛地翻脸，白他，劈头盖脸就是骂：“天天连个案宗送哪里去都需要来问我，稀泥巴路都想坐车去，真不晓得脖子上面长的是脑壳还是夜壶！”
　　“……”猝不及防就被翻出旧账的小刘脸一下涨红变紫，又难受，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把嘴巴闭得更紧了。
　　“哼！”也知道自己说话难听的宋城元骂完了这么一串，哼了一声，扫了眼小刘红透的脸，也把嘴巴闭上了一会儿后，才别开眼睛，把目光投到了桌上的案宗上，卡着嗓音重新开口：“咳……姚平他们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嗯……就那样咯。”还没调节好情绪的小刘撇了撇嘴：“自从上午把人带回到局里以后，我们就给他们打了差不多二十多个电话；结果等你都人走了，他们才拖拖拉拉地来，嘴上是说着愿意接受调解，开出的价格却卡在那里丁点不降，还僵着呢——师父，你说，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说他们想要赔偿尽快开工吧，可他们给出的那个条件，完全就不是想要正常开工的节奏，感觉简直是巴不得那群工人再闹一场直接停工；你说就想要直接走诉讼吧，他们又‘愿意接受调解’……这群人到底想干嘛啊？”
　　“他们……哼。”宋城元抱着臂冷哼了一声，斜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之前是为什么要来报警的？”
　　“呃……不就是因为工程被卡住了，他们想要把捣乱的人抓出来，好让工程顺利进行吗？”才缓过心情来的小刘冥思苦想着，没理过来，迷惑：“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宋城元抬着头，耐心看他，仿佛还带了一点笑：“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监控，是你跟我还有陈禾三个，哪一个分了个身出去，我们给他们装上的啊？”
　　“……应、应该不会吧？”自己不记得啊？小刘一脸懵逼。
　　“那你还在那想什么‘抓人’？！”宋城元猛地变脸骂他：“既然不是我们装的，那只会是谁装的？会是山上的野猪吗？！还是他姚平或者姚建国自己活腻了，专门装个摄像头找刺激啊？！”
　　“啊……！”被他这样一通嗞的小刘终于恍悟，睁大眼：“师父，你的意思是——这边的摄像头，本来就都是他们管理装的；那后来给我们，都过了那么几天了，他们报案之前是不可能没看过的……再依照其他工人的知情度，也就是说，他们管理层也很可能，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了。”
　　“他们叫我们再掺和进去……不对，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让我们掺和进去啊？既然都知道是谁了，干什么不直接把姚平抓住或者把老姚开掉就是了，还要来闹这么一出呢？”小刘皱着眉，不理解。
　　——‘今天不是昨天，更不是前天、大前天，那些没有异能、觉醒的以前。’
　　脑中瞬息回环起才听过不久的这句话，宋城元对着小刘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睛，沉默了一下，没有明说，而是先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之前，是在户籍科那边轮过岗的，是吗？”
　　“嗯。”小刘点头。
　　“……”宋城元手指敲点着胳膊，抬眼问他：“那你知道，我们这边，在20xx年以前，对非婚生子女的户口审核，有多严格吗？”
　　“知道啊！”进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小刘立刻放松了，扯了把椅子坐下，出口便头头是道：“正常的话，非婚生子女要上户口，比起婚生子女，孩子的父母一方都是除了要出示各种证件以外，还必须得缴纳一定的罚款，并且再过至少三道手续，才能成功上户。此外，父母还需要到包括户籍科、计生办、各种街道单位去办理多种证明，才能正常上户并落定。程序非常麻烦，政策很严格，就是内部人员都很头疼。非常不喜欢遇到这种情况。”
　　“……你说，既然不管是公职人员，还是办理户口的人本身，大家都不喜欢这些手续。那为什么，上面还偏要做这些设置呢？”
　　“那当然是为了确保当时计生政策的执行，也是要真正确定小孩儿和父母的亲缘关系、保证孩子的利益啊！”
　　“还有呢？”
　　“还有那自然是……”被再三提醒的小刘总算想到关键，定住，和他对上眼，喃喃：“还有……专门设置障碍，减少非婚生子女出现的概率。”
　　“……所以，”小刘怔然着：“即使他们早就知道了幕后的人，但只要报了警，警察介入……”
　　“事情就会闹大……”他想起那些日常就连对红帽子都远远避开，并在后来他们一出现时，就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的黄帽子……自入编以来，早参与过不少基层案件的非常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警察”两个字，往往就已经代表了“大事”的发生。
　　毕竟，“民不与官斗*”对大部分来说，根本就是一句俗语。
　　而事情闹大了，“就会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而这个时候，“调解越难，拖得越久，工人就越会知道……”
　　——就算是觉醒了，但违反工地规定，都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杀鸡儆猴。’小刘和宋城元心里同时出现了这句话，后者看到前者恍恍惚惚醒悟了、又难免茫然了许多的眼神，垂了垂眼皮，没有再说更多。
　　过了好一会儿。
　　“……那，师父，”小刘抬起头，看着宋城元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迷茫了，甚至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我们、我们，还是正义的吗？”
　　“我们这不是，真的像、像那个声音说的一样，在助纣为虐、在、在帮这群……在害那群工人吗？——不，就连，师父，就连那个、那个最初的声音，是不是、是不是也是他们安排的？”
　　“……我们不是警察吗？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是真的在做正义的事吗？”
　　“……”宋城元静默了片刻，回视他，冷静反问：“你觉得，什么才是‘正义’？”
　　“……”
　　见小刘答不上来，宋城元坐直了身体，掸了掸自己缠花的肩章，淡淡：“或许时代在变，而我确实没有跟上……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究竟是怎么定义‘正义’这个词的。”
　　“反正，在我个人来说，我是一个警察……”
　　“当我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我代表的，就只有法律。”
　　宋城元一手拿起姚平的案宗，一手拿着手机划开屏幕锁，看回他，张口：“法律，就是我的‘正义’。”
　　“因此，在我看来，接到报案，去抓捕嫌疑人，是‘正义’。”
　　“抓到嫌疑人，依照职责，判断嫌疑人应负的责任，是否还在可调解范围内，也是‘正义’。”
　　“辅助双方调解，说服一人让一步，还是‘正义’。”
　　“然而，我的‘正义’，不会包括，身为警方人员，在公共场合、是非未分的情况下，去成为法律意义上的‘违法者’的代言人，为他们做辩护。”
　　“也不包括，站在法庭、甚至审判者的角度上，去评判，一个公司、一个集团管理，甚至是自己的‘正义’或者‘邪恶’。”
　　“我是警察。我只是一个执法人。在我的立场上，寻求‘正义’本身的意义，并不是我的职责。”点开电话黄页，按下号码的宋城元平静地看着他，话音里是极致的冷酷：“我只负责尽职。其他的，和你、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至少从我的角度，作为警察，你我都是没有立场，去判别事物的正义与否的。”
　　“法律没有赋予我们这种权力。”
　　“……”
　　“你应该牢记你的立场——做正确的事，而不是做‘正义’的事。”长鸣完毕后，宋城元最后盯着他警告了一句，将手机拿到了耳边：“喂？涂老板……”
　　“……”小刘握紧了拳，对着他的眼神，头一次没有缩头缩脑，而是抿紧了嘴回视了回去；然后，过了两秒，在宋城元说着话、紧皱着眉头的目光中，忽然从旁边的笔记本上扯下了一张纸，爆发性地在纸上写下了一大段话：【“正确”的事？！那你为什么还要我们中午饭都没吃地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非要把赔偿款的数目降下来？！按照“正确”的流程，在现在这么乱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是越快解决越好，反正老姚他们父子也不会反抗，直接快点解决这个案子，尽快进入到下一个案子吗？！你说“正确”，可什么又是“正确”？！明明连你自己都做不到！】
　　“……帮助每个公民能够安稳地生活也是我们警察的职责和立场之一！”被当面戳穿的宋城元瞪他，红着耳根，高着嗓音地恶声恶气：“那肯定也包括姚……你涂老板的生活了！我是代表警察方关心你，不是个人！”
　　“……”被他突然扬高的声调说得反射性缩了下脖子，写完一大段字的小刘字写完了，胆气和被强行说服的怒火也发完了；看到他手机上标记着“xx工地拖账一号机”那边，被他这么一吼，立即从懒洋洋拖老长变得诚惶诚恐的声音，放了笔，脸都憋僵了，实在没敢笑出来，只能低着头吭哧吭哧地耸动肩膀。
　　“咳……当然也不是全体警察，只是部分。”再度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憋笑都憋不住的蠢徒弟，直将后者瞪得变回一个鹌鹑后，才重新开口：“对……听说我们这边上午给您打了二十多个电话，结果您都没接到；大家都挺着急的，怕改天在什么不该看见的地方看见您，这不是，我才亲自来打电话吗——说来，您也是个身价几千万的大老板了，这‘拒接陌生电话’的设置，还是不太好吧？这万一漏接了什么投资啊、竞标啊、银行啊的电话，这不就……哦，没有没有，银行那边，倒还没有消息。”
　　正是那二十几个电话的负责人的小刘站起来，把厚厚的案宗整理回去，听到这通对上谁都照开不误的阴阳怪气，心里笑得打跌，面上却一点都不敢露，生怕被骂。
　　没看到他表情的宋城元全当不知道他的内心，把椅子挪开远离办公桌，让他理：“……投资和竞标？嗯……这我就不知道了。您也知道，我最近也忙。就这两天，不都还一直忙着，帮您把常山那件事的幕后主使找出来吗……哦，您还不知道啊？对，这件事是我负责的，我们把人找出来了。”
　　“就是一个小孩儿……还在读书呢，不知道轻重，才做出了这种事。刚刚好，趁着这次呢，我们也上你们这个工地去看了，检测了一下，你们这次的工程质量还是很过关的。嗯，所以这个年中审查的话……”
　　“唉，也不是说，他们硬要卡你。毕竟，这个债务，也是财务审计的一项嘛。”宋城元脸上端着笑，看着小刘将一卷卷案宗码回去，眼尾没有波澜：“你说，这今年6月都要过完了，等审计结束，你们这账面上，也不是我说，还是这样一分钱都没有的话，你说，谁能放心再把这地批过来啊？这天天被那群工地牛马跑到劳动局去闹，都跑了快一年了，人家工商那边老是被打电话，也难啊。都是生活在社会这个大家庭里的一员，大家都要互相体谅嘛。”
　　“总之，前几天也有那边的兄弟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说最近不太平，像什么区区两三百万流水都没有的那种啊……哦，好！好！”得到那边的讪讪然答复，终于将这个持续了好几个月的案子了解了的宋城元喜笑颜开，抬手挡住了小刘在整理完所有卷宗后，还想把桌上一张照片放正的举动，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了开来：“——所以是再过两天？48小时内发下去？好啊！我相信您！”
　　“您这么大个大老板，又不是那些没名没姓，今天还跟我在电话里说话、明天就到拘留所里跟我说话的小公司，必然是说话算话的……哈哈。”
　　“嗯……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我们那些兄弟啊，总算也能松一口气了。”
　　“……那谢谢了。哈哈，也祝你女儿暑假快乐，健健康康的。”
　　挂断了电话，宋城元脸立即拉长，冷冷盯着已经被自己拦开了的小刘：“不去盯案子进度，还在这儿干啥子？在这儿等屎吃吗？”
　　“……两个天天都是屎尿屁，怪不得以前是两哥老倌（好朋友）。”被赶到一边，眼盯着他打完电话，第无数次被拒绝碰桌上那张照片的小刘嘀嘀咕咕了一句，然后赶在宋城元瞪眼之前，忙咳了一声，正色，倒也没再纠缠之前正义和正确的事，而是问：“那个，不是，师父我就是想问，那，既然他们管理层那边都知道了，那，曹胖子怎么办？……他明显算是在审讯里说谎了吧？”
　　“关于那群本地人的事……还有，为什么，当晚就那么恰好，陈禾去，他们就聚在那里的原因。”
　　“……他哪一句说谎了？”宋城元睇他，没好气：“天那么黑，他看得到什么？能证明他看到了什么？”
　　“……那意思是，他的背后，应该就是他们总包；而他全然避开老姚父子、指向本地人的说辞，也是他们指使的了？”对着他没有动摇的目光，小刘失望：“亏我还以为，他是因为讲义气呢……”
　　“……”宋城元冷睨他。
　　“……”小刘缩起脖子，一壁摇头摆手，一壁往门边溜：“我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去盯案子了~”
　　“——啊对了！”将溜出门口时，小刘又探回头，扒着门框真心实意地奇怪问：“师父，既然不是你训了陈禾，那他上午到底怎么啦？难道你当面把自己给他打低分的事情告诉他了？他才那么又怒又气的，跟那种想要出门犯罪的冲动犯罪分子似的？”
　　“……”被他总是在不该机灵的时候冒出的机灵和奇思妙想的比喻气得额头青筋直突，宋城元睖着他，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要不要我帮你把这句话上报上去求一下‘表扬’啊？”
　　“……啊那还是不用了！师父午安！师父再见！”
　　眼见到蠢徒弟嗖一下远离了办公室，宋城元才握着手机，哼了一声气，跟着目光回到桌上，不知是被有意还是无意遗留下的“正确”字条，看了一会儿，嗤了一声：“小崽子一个，还教我做事……”
　　正确……
　　“……”目光转落到桌上歪着的，只露了一个半人的照片上，少许的寂静后，眼角皱纹满布，面目精干的警察哼笑了一声，讽刺地：“什么正确不正确……连立场都摆不正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正确’。”
　　——没有立场，就算“正确”了，害的也只有自己。
　　盯着相框右边的空白部分，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内圈的浅淡白痕，脑中回荡着这句话，回闪着空白和白痕相关的一切……最终。
　　“哪有那么多正确正义……”他对着照片，想到了小刘离开时的问题，想到了自己在挂断电话前，听到的那句加重了的“平安健康”，想到了上午在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个陈禾对着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时，愤怒又无力的只言片语，还是更多地、重重地按住了白痕，直到按出红印，才提着嘴角，自言自语：“还是‘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啊……”
　　空白的半边相框映出他上扬的嘴角和向下的眼角，冷冰冰不见声音。


第73章 
　　同一时间。下午,市中心中央广场旁边。
　　“……陈禾，你是不是疯球了？！”耳机那头传来年轻的愤怒的声音，几乎要震透陈禾的耳膜：“你哈麻批哦？！她要来,你直接给她妈打电话让她妈把她带回去不就行了？！你还准备让她住酒店，给她开房间；那时间长了,你是不是还要重新租个房子，应付她们母女来‘视察’啊？！”
　　“……耳朵都给你震聋了。”陈禾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拔出耳机捂了捂耳朵，在趴在自己腿上的西装小胖墩的注视下,又放回去，尴尬道：“她就是来一天——她都上车走了五个多小时了才给我打电话，你说我姑姑怎么赶得过来嘛？肯定是要让她住一天的啊。”
　　“那是你姑姑的女子又不是你女子！再说了,她都那么大了！十三四岁了！既然她都有胆子有钱离家出走,那就让她自己去开房子住啊！是老子来，老子出去了就不得回去！更不得联系自己哥哥给自己擦屁股！日妈的又要离家出走,又给你来打电话！她妈的她这是离家出走吗？！她这是想来你这来白吃白喝来旅游的！”那头滔滔不绝地破口大骂道：“何况,不就是上个补习班吗？！那个补习班的钱还是她妈从你这儿掏回去的！她这么说不去就不去，报名费啷哏算？！日她妈她是不是脑壳有问题哦？！是老子们当年来，莫说是补习班,哪怕是我那个爹愿意给我正常交一次书本费,老子都笑嘻流了,给老师下跪我都愿意去上学！她妈的……艹！你还给她开房间,你不把她按到打一顿你是不是觉得你那个钱来得特别容易？！不是你求着老子借钱的时候了？！”
　　“……”陈禾被他说得额头青筋也突突的，一下子重新体验到了自己上午刚解决了案子和债务核算，以为能松一口气时,就接到了来自“尊神”电话的感觉；当即按着胸口，极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在小胖墩帮忙拍打的动作下，把自己的血压压了回去，接着，方回归无奈道：“肯定是不容易啊……但是她来都来了得嘛。现在暑假又到了，我看了下票，今天回程的根本都没得了。我不让她住，总不可能让她去睡大街啊。”
　　“……那你那个房子是不能住人吗？！你还让她去睡大街？！你就直接喊她打个地铺将就一晚上就行了噻！”
　　“她都十三岁了！我一个男的……！”陈禾揉了揉太阳穴，吐了口气，低声：“再说了，她鬼精鬼精的。要是真的让她到我那去睡，恐怕不出半天，我们家里面肯定全都晓得我……我在扯谎了。”
　　“……你真的是！”那边深抽了口气，不可思议问他：“你到现在，还不准备跟他们说实话吗？”
　　“哪怕不是从头说到尾，说清楚、说明白。就直接说，你把那个啥音乐老师的工作已经辞了，另找了一份工作，又会怎么样呢？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就算被你那个姑姑说两句，又能怎么样？能少块肉吗？”
　　“……”陈禾捏了捏耳机线，棱滚着上面的音量键，皱着眉：“但我爷爷……”
　　“我知道你是觉得你爷爷是寄居在她家里，你希望你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让她那个男的能待你爷爷客气一点、让你爷爷过得好些，有面子些。但那本来也是他名义上的爸啊！”电话那头传出木头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大概是那边找了把椅子坐，“对你爷爷好，本先就是他们应当应分的！就算你没有了这个工作，像你以前，难道你那个姑父，就真的对你爷爷那么坏吗？！也不是很见得吧？！”
　　“……”被动激起了许多年以前的某些记忆，陈禾将放在地上的双腿缩到了椅子上，抱着腿，和他人看不见的小胖墩并着排，没开腔。
　　“……好，就算他确实对你爷爷不怎么好，”也意识到自己踩中了雷点的那头顿了顿，妥协：“但你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啊。你做啥子工作，不需要经过他们同意吧？你就去说一声，‘换工作了’，怎么了呢？”
　　“难道你就真的一直要像这样，一直瞒到、背到，面子上是啥子‘音乐老师’，背地里却总是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还要借钱给他们寄！”
　　“陈禾，你26岁了，不是16岁！”那头质问他：“难道你就真的要一直这样吗？你知道你这样，你错过了多少机会吗？！这不用我来说吧？！”
　　“你说你要追求梦想！好啊！你去追求啊！可你登台以后，总是连脸都不敢露！别人怕不红，你却怕红！你怕被熟人看见！怕被你爷爷他们发现！你站上舞台，你敢去大声唱一首歌吗？！你不敢！你怕被你姑姑他们认出声音！”
　　“可不追求梦想呢？你又说你什么都不喜欢！这不喜欢那不喜欢，富婆包养你不喜欢，销售经理你不喜欢，工厂管理你说不自由！你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去证明这些不适合你自己——那你到底喜欢适合什么呢？真的流浪吗？你又敢、你又能吗？！”
　　“机会像雨点般打来，而你却总能精准地闪避过去*！还说是机会不选择你！”
　　“陈禾，你这样，你真的快乐吗？”那头纠声问他：“你觉得，如果让你爷爷、你姑姑他们知道了，你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们又真的会，为此刻自己虚假的幸福，感到开心吗？”
　　“反正，我是不会开心的。”那头说。
　　“……”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最后，那头略带疲惫地轻声说：“趁着这个机会，刚好你还有了一份算是不错的工作，你就告诉他们——也许学历还能勉强不去说，但你的工作，总是不可能瞒一辈子的。”
　　“你也说了，你妹妹很精的。她将来上了大学、就算只上个高中，还不是分分钟会拆穿你的把戏？”
　　“还有……多少钱？一千够吗？”
　　“……”被他人看不见的小胖墩默默抱着腿的陈禾在来往的路人或漠然、或好奇的视线中，捂着湿润的脸，颤抖的声音低哑：“够了——我们那个工作，我的上司上午把我一个兼职的钱也帮忙要回来了，刚好凑够欠你的钱……这回，我不想分期了。就一千吧。”
　　“过两天全款还你。”
　　“……嗯。”“打给你了。”
　　“……好。”
　　“谢谢。”


第74章 
　　“哥！”
　　下午三点,市中心广场地铁站D口。由于听力和视力都过于良好，陈禾和西装小胖墩并排坐在地铁外围，在说完位置、还没放下刚用来联系的手机的下个第一秒,就听到了地铁下方和手机里一齐传来了同一道充满欢快的声音，一人一异能物同步扭头一看,透过玻璃窗，果然就见到地铁梯拐角下方一个短发短裤，背卡其色书包、扎长辫子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是他那个冤种妹妹又是谁？
　　陈禾和西装小胖墩在蹲在她肩上和她一起朝自己看的白毛垂耳兔上扫了一眼,没多停留；但对上她和垂耳兔仰着的四双眼睛都笑嘻流了的表情，前者和后者都一起噌的一下火就上来了，陈禾把电话一收,大高个直接站了起来,狰狞着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咬牙切齿：“赵,筠（jun）！”
　　“……哦哟~！”站在底下的妹妹抓着书包带缩了缩脖子,眼睛眨巴眨巴，撅着嘴，状似可怜兮兮地小声：“好凶！这么凶,一点儿都不帅了！”
　　“变丑了~”
　　“……”隔了十几级楼梯都清清楚楚听到她腹诽的陈禾恨不得给她后脑勺一巴掌,但看她在楼梯下缩头缩脑、眼神飘忽,手指不停在书包带上放松又捏紧的样子,终究还是在抱着自己腿的西装小胖墩不断念经一样循环的【莫生气】口诀中，憋住了这口气，又深呼吸了一次,才黑着脸，瞪着她,怒声：“上来！”
　　“……”妹妹撇了撇嘴，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看口型，大概是“上来就上来”——然后踩在陈禾冒火的临界点之前，才精准地展开了实际行动，背着个书包像上坟似的磨磨蹭蹭、走三步退两步地从旁边楼道里磨了上来。
　　她上来，陈禾才发现，几个月不见，垂着头的她都长到自己胸口这么高了，至少也有一米六几，心里面火顿时就更大了：一个这么大的小姑娘，在别家怎么也该有点大人意识了；怎么在自己家，就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一点都没有保护自我安全的念头！
　　但嘴上，他却只是满含怒气，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指着通话记录让她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看你妈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从发现你不见了到现在，她最少给我打了二十多通电话！你呢？一声不回！一声不吭！”
　　“你是不是要你妈急死？！就算你人走了，你都上了火车了，你就给她回个电话，让她放心一下不行吗？！你好大个人了？！站到这儿，几乎都没得女孩子比你高！还一声不说就离家出走！你晓不晓得你妈有好恼火？！”
　　“她才不得恼火！”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妹妹也不知道被戳到了哪个点，刷的就抬起了头，一张明显稚嫩的娃娃脸上瞪着他的浅琥珀色眼睛又恼又怒：“她跟那个老师聊得开心得很！根本就不在乎我死活！我都走了快一个多小时了她才给我打第一通电话！不得了得很！人家开心得很！没得了我，她不晓得有好开心！”
　　“……”陈禾看着手机起始记录上显示的上午十点，很清楚从老家到C市至低也要七个小时的他沉默了……吐了口气，他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鼻梁，跟着对上小姑娘委屈极了的眼，也只能无奈了：“但她聊得好，也只是为了让老师照顾你，希望你在夏令营过得好点啊……好吧，就算她是错了，但她后面一直打电话来，你总该接一下啊，不然你要是出了啥子事怎么办？再说了，你这么一跑，我听到钱交了都是不退的。那不是小数目啊，你要是不去，你应该早点说噻，你妈妈也很不容易的。”
　　“她有啥子不容易的？一天就待在家里要不是朝你要钱就是朝我爸要钱。我要是她，我一天啥都不做就有钱，我高兴死了好吧？”赵筠哼了一声，撇嘴：“而且我也打了电话的啊——我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吗？给你打了电话，她肯定就晓得了噻。看她后头都不打电话来了。”
　　“至于‘早点说’……”提到这个话题，她总算有了一丝心虚，缩着脖子偷偷向上窥他表情，嘟嘟囔囔地抱怨：“我早点说，她也不会听啊……她一天就觉得她自己永远是最对的，根本不会听别人的话。”
　　“何况我早就给她说过了啊，我说那个夏令营根本就是个骗子东西，是学校搞来弄我们钱的。就是让我们到农村里面去种菜拔草，那她带我回老房子那边也去种菜拔草不就行了吗？还去啥子夏令营，还一万多块钱，真的是吃多了撑的。”
　　妹妹越说越理直气壮，连肩上的垂耳兔腰杆都挺直了不少；本来出身农村又只有高中学历的陈禾也默然了，和西装小胖墩一道都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并且还怎么都觉得她说的好像真的有点道理……于是憋了憋，终于还是收回了手机，用手指挠了挠发际线，无力对她：“但是你同学都报了啊……你不报，下学期人家上课，你怎么合群？”
　　“……”妹妹默了默，然后一昂下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梗着脖子硬声硬气：“不合群就不合群咯！不合群我成绩还不是好？长得又这么好看，一大堆人喜欢，我还在乎他们？”
　　“而且，像我妈那种人，我一不见了，肯定早就全校都问遍了吧？就算我再回去，人家还不是要对我指指点点？我才不回去受那份闲气！”
　　“……”陈禾受她的猜测影响，几乎也和西装小胖墩同时想象到了那种社死的画面，立刻闭紧了嘴巴，眉头皱紧，也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棘手和难受。
　　“哎呀不提这个了！”妹妹抬头看到他和自己感同身受的表情，心里像是也舒坦了不少，晃了晃辫子，跟着抓着书包带，咧开嘴，对他露出两颗兔牙，眼睛闪闪发亮：“再说我不是过来你这边了吗？我不去夏令营也没事啊！反正这个暑假你也没课，跟我一起放假，你教我弹吉他，让我回去秀他们一脸！那不是也一样的吗~”
　　陈禾：“……”
　　“……怎么？你又有事啊？”妹妹觑着他表情，慢慢收起了笑容，抓紧了书包带子，和垂耳兔一同小心翼翼：“你……暑假又有另外的安排吗？”
　　“……嗯。”陈禾含混地应了一声，避开了她的眼神：“是有点事。暑假恐怕不行。”
　　“是接了家教吗？还是培训机构啊？”妹妹执着地找着他的眼睛，紧盯不放，并撅着嘴做出承诺：“这两个的话，我都可以只住在你家啊~你可以晚上回来教我；或者你没有时间的话，你也可以帮我买一把吉他，我自己上网下点课程自学啊……哥，好嘛？好不好嘛？嗯？”
　　“……不行。”陈禾拒绝了她，烦躁地无视了腿上的小胖墩【要么坦白吧】的声音，别开眼道：“反正就是有事。这几天我也不在家。我今晚给你开个旅馆，你自己去睡一晚。我已经跟你妈说了，今晚给她买张车票，明早她来接你回家！”
　　“……哥！”妹妹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一只手指住自己的娃娃脸：“你不是‘我’哥吗？！我不远千里、来都来了，你不说留我在你这里玩一玩，你都不让我在你这儿住一晚，你还给我开旅馆，你就让我回家？！你还让刚跟我吵过架的我妈来接我回家？！你还是我亲哥吗？！你不是被掉包了吧？！”
　　“不是亲的，是表的。”在路人被她的大嗓门吸引，频频好奇的视线中，陈禾冷酷无情地揭开了他们之间公开的关系，跟着在小姑娘不能置信的眼神中转过了身，以首示意：“走吧。去开旅馆。”
　　“我靠哥你说真的！”妹妹倒抽了一口冷气，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伐：“你真的要带我去开旅馆？！你直接带我去你家、哦不宿舍不行吗？！你带我去开旅馆！旅馆一晚上多少钱啊？！怎么也要好几十起步吧？你这几十块钱省下来我们去吃顿好的不行吗？你去花那个冤枉钱干啥？！”
　　“你都说了是宿舍。‘男生宿舍女生止步’不懂吗？”陈禾一边带着她往前走一边望，看广场上哪里挂着旅馆牌子，“你这么大个女娃儿了，也不能老跟我再一起住的。我那边小，住不下你。”
　　妹妹反驳：“但你们不是教师宿舍，一人一间吗？我进你那，在客厅打个地铺不就行了？又是夏天，不挺方便吗？”
　　“哪里方便了？你是个女娃娃，你以为地上是多好的地方吗？”略过了正旁边的“青旅”字样，陈禾的目光落在广场左边更前面的“xx旅店”上，领着她往那边走。
　　“那你打地铺啊！你以前在家里又不是没打过！”妹妹一面跟在他身后小跑一面嘀咕：“何况，这么多年了，自从你考上教师编制以后，我们就没有真正到你学校、你住的地方看过。上次外爷（外公）还和我妈说，也不晓得你到底住得好不好，吃得怎么样，每天到底怎么工作，更不晓得啥子时候才能到你这儿来亲自看看……”
　　——‘陈禾，你26岁了……难道你真的准备就这样一直瞒下去吗？你觉得，如果让你爷爷、你姑姑他们知道了，你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们又真的会，为此刻自己虚假的幸福，感到开心吗？’
　　“……而且他之前就说自己好想过来的。但总是怕你忙，怕打扰到你。”妹妹跟着他停下脚步，转到他侧面，小心地乞求看他：“哥，你就让我去看看你家吧，好不好？……这样的话，至少我回去了，也好给我外爷形容形容啊？”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趁着这个机会，刚好你还有了一份算是不错的工作，你就告诉他们……你的工作，总是不可能瞒一辈子的。’
　　“……”停在驳了漆的“行止旅店”的门外阶梯前，面对着立即从里面笑脸迎出来的迎宾员，陈禾弓着背，在边上妹妹迫切而诚恳的仰视目光下，静默着……静默了许久，在西装小胖墩默默无声的拥抱下，转过了头，对上了妹妹和垂耳兔恳切的眼。
　　“……我换工作了。”最后，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仿佛无数若有若无的注视下，无比艰难地卡着喉咙，终究是非常轻松、甚至是轻飘飘地，吐出了这句话。
　　“……”


第75章 
　　“……我换工作了。”最后,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在仿佛无数若有若无的注视下，对着仰视着自己的妹妹的眼,无比艰难地卡着喉咙，终究是非常轻松、甚至轻飘飘地吐出了这句话。
　　“……”赵筠和自己肩上的垂耳兔一起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陈禾提紧了心，背都不由自主地更弓了一些；背后的西装小胖墩也屏住了自己模拟出来的呼吸。
　　“……什么时候的事啊？”然而，最终，妹妹在一双眼睛睁大到了极致的时候,卡愣着，最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跟着就是抓着书包带，小心翼翼地眨着眼看他：“那、那你钱还够吗？”
　　“……”听到和想象中截然不同、但又绝对符合她性格的反应,陈禾完全愣住了,背上无形的压力也骤然变得无处释放，使他感觉整个脊柱段都是松弛的、适然的,乃至连大脑都是恍恍惚惚的……他人看不见的小胖墩更是把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如、如果你不够的话,”妹妹抓着书包带子，对着他认真小声：“我、我身上还带了一点钱，五六百吧,咱们还是能吃一两顿好的的；要是还不够的话,这些钱还是够我们俩回一趟家的。我知道我妈给我存的压岁钱卡在哪,我知道密码,回去取出来给……借、借你一点？”
　　“……”
　　“……哥……哥？”妹妹仰头对着他变化的表情，张大了嘴，结结巴巴,抓着书包带手足无措：“你、你不是要哭了吧？也、也不用吧？五六百而已啊……”
　　“……”陈禾微抬起眼睛，将眼眶中的红翻了回去,跟着，重新用琥珀色的眼睛看她，略带鼻音地：“你……这么多钱哪里来的？”
　　赵筠：“……”
　　“我记得，你妈从来不给你拿零花钱吧？你爸也不会拿太多？”陈禾侧着头，用目光审视她，眼神狐疑：“你是不是又放你同学高利贷去了？还是你又什么其他违法的事情了？——我告诉你啊，违法严重是真的会被抓的，你别不信。”
　　“……知道！”赵筠脸一垮，翻了个白眼，甩着辫子，没好气：“我小学毕业就已经把你嘱咐我妈买的那些《刑法》《民法》看完了好吗？！违法的事情谁不知道啊？何况，法律规定了，‘个人放贷利率到百分之二十四才算高利贷’——咳，你别那么看我！自从我四年级被你们警告了以后，我就再也没干过放贷这种事了好吗？我现在都只是当当中间商赚差价而已！”
　　“你最好是。”深知她秉性的陈禾警告了她一句，跟着朝迎宾人员递出身份证，说了一句“要一间单人房”，一边带着她往旅馆里走一边在她耳边喋喋：“这种放贷借钱的，你遇到个软绵绵还好；假如遇到个横的，人家借了你钱，不还都还是好的，要是为了不还，还有可能打你一顿甚至告诉家长老师报警，你就直接完了你知道吗？现代谁不知道放贷好挣？但你一个小姑娘，又没家世没背景的，我又没常年在你身边，你能镇得住几个欠钱不还的人？你也别跟我说什么你会看人下菜碟——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看上去软绵绵的，内里其实狠得很，事情真发生之前，你知道个屁！而且，我再说一次，你也别给我干出‘帮别人代写作业’这种事啊！这种事就是害人，你坏人前途你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从小念到大，耳朵都给你们念起茧子了！”在登记人员带着笑的新奇目光中，赵筠不耐烦地掏着耳朵，看着他收回身份证，甩着辫子满不在乎：“我现在早不干那种效率低下的事了！我们现在都是拉群众包好吗？并且我的群都是很有原则的！发布的任务都是跑跑腿、代一下购、游戏代练之类的，从来不包什么代写作业，都是卖……咳，反正，什么大型考试啊，我是从来不做这种生意的。”
　　“……你是不是带了不止先前说的那么多钱？”依照房卡楼号走到电梯前，按下楼层号，陈禾偏头和背上的西装小胖墩一起幽幽凝视她。
　　“呃……”赵筠眼珠左右游移，肩上的小垂耳兔背毛直竖，表情和自己的觉醒者一模一样；最终，她挠挠鼻子，讪讪，伸出了一小截手指，眨巴着眼，比划：“就多一点、一点点。”
　　……这意思，就是超出一倍不止了。怪不得刚才那么大方。陈禾“嚯”地冷笑了一声，睨她：“那看来，你来这儿是蓄谋已久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赵筠骨碌碌转着眼珠，躲避开他的视线，小声哼哼：“要不是我妈她执意要报那个什么夏令营，谁还想自己给那么多车费过来啊……”
　　“哦，你这意思，之前还是想我们给你报销。”陈禾看到她居然还敢露出肉疼的表情，一针戳破了她的心思，冷冷一笑：“那我还真要幸好白给了那一万多块钱了？不然你还准备撺掇着你妈和外爷来这边是吗？”
　　“咳……那我也不知道你没、啊不，换工作了啊。”赵筠小声嘀嘀咕咕，见他黑脸，赶忙先一步进入开了门的电梯转换话题好奇探他：“呃，那个，哥，你新工作是什么啊？干什么的？培训？家教？还是酒吧驻唱啊？”
　　“……”可以，这是直接把自己能走的所有路子都猜了一遍，还差点就猜对了。陈禾也进了电梯，脑子里过了下自己背过的保密协定，记得上面倒没写连职业性质都不能透露，因此便按下了关门键，也没特别避讳，随口说了句：“跟音乐无关。政府协助人员。更多的不能说，反正工资算是还行吧。”
　　“跟音乐无关？但是还和政府相关？还要签保密协议？你的话……”赵筠眉心连跳几下，眼珠子转了一圈，抬头，虚眼看他，直接张口就道：“哥，你的新工作该不是，和异能有关吧？”
　　陈禾：“……”
　　小胖墩：【……】
　　……有时候，哪怕是亲兄妹，我也真的很讨厌和她在一起，因为太能感受到智商上的压迫了。面对着她直剌剌的目光，陈禾与小胖墩的脑□□同冒出了这句话，只面上硬装得若无其事，僵硬地淡定自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特长就只有音乐啊~政府部门要的人，除了正式上岸和急招的，不一般都是专业性很强的人吗？”赵筠理所当然地甩着辫子，精准吐槽：“如果和音乐无关的话，那你其他也不太会什么东西吧？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总不可能叫你专门去打字吧？况且专门打字，有什么魅力能让你放弃编制啊？肯定是要比编制更诱人的工作才行啊~又要不需求专业性，那只有急招了。现在全世界都急招的，就是异能者了呀~”
　　“……”对这段相对犀利又充满了误区的话语，陈禾内心复杂，都不知道该对她说“你哥没你想得那么废，其实至少钢筋还是抬得起来的”，还是应该说“你太高看你哥了，你哥根本没见过什么编制，不知道编制长什么样子”，但憋了憋，终究还是没过多解释，只含混说：“……总之是保密工作。涉及到协议，不能多说。你一个小孩儿，也别多问。”
　　“哦~……”赵筠撇了撇嘴，没说话了。
　　电梯刚好停在八楼，陈禾先走出去，看她磨磨蹭蹭走在自己身后，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又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补充：“主要是也有一定危险性，不适合你听……对了，你是怎么猜到我没钱的？”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危险性’？”然而赵筠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用词，不过看他眼色，还是乖觉地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就那么猜到的啊——你说房子小。再小，还能没有客厅吗？但又不能打地铺，那只能是真的没客厅了。租的房子甚至没有客厅，那不是只能合租了？都混成合租了，你能有什么钱啊？”
　　拿着房卡贴上房门感应区的陈禾：“……”句句伤人。句句真实。句句扎心。
　　“呃……哥，我说话是不是太伤人啦？”在开门声中，赵筠眨着眼，小心看他，怯怯：“我不是故意的……所以，你的新工作果然是和异能有关吧？”
　　“……”这种老套的话术。陈禾一耳朵就听出了她的把戏，没理她，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走进房间打开灯，抬眼望四周——小旅馆的单人间陈设相对简单，就是一室一卫，但室内不知道为什么，天花板周边都装了黑色的圆形的可能是灯的东西，但与他在警局屡次看到的那些摄像头非常相似……常年刷各种营销号x音的陈禾心生警惕，又往临门的卫生间探了一眼，这儿倒是没看到同样的事物……可也难防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的。
　　看着卫生间置物架上状似簇新的洗漱用品，陈禾皱了眉，还是不放心，又想到赵筠身上还带了钱，最后转过了头，对着赵筠做出决定：“今晚你回我那边去睡。我在这里睡。”
　　“……诶？诶诶？！”赵筠瞪大眼，瞪他，拉着书包带，无法置信：“你你你……你这样？！我来你这儿，你住好的、一室一卫的旅馆？让我去住你合租的房子？哥！哪怕你是我亲哥，你也不能这样啊！亲兄妹也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何况咱俩还是表的！要不我们俩今晚在这儿一起凑合一晚也行啊！你这样单独把你自己拎出来怎么回事？！”
　　“……”现在你又知道我们俩是表的了？陈禾无语，但又只能耐心地如实跟她解释：“这边不安全，像毛巾茶壶那些……”
　　他顺势就跟她讲了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新闻，提高她的警惕心，然后说：“……你到我那边，再怎么也能喝到干净的水。晚上饿了冰箱里还有菜，能随时做点饭吃。在这边晚上你一个人，也不好叫外卖，你就到我那边睡，反正也只有一晚。”
　　“怎么就只会有一晚了？我自己有钱，你先不给她买票，我在这边陪你住两天不行吗？再说了，既然这里这么不安全，要回去一起回去，你干嘛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边？”赵筠听完，下意识就是顶他，但也知道交了房费不好退，只能撅着嘴，嘴角下撇：“再说了，我哪会做什么饭？就算冰箱里有菜，那我也不会做，还不是白搭？”
　　“……你妈真是把你养成了个废物。”陈禾睖她，然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她头往外推：“走吧，先出去吃顿饭，买点菜。我再回去给你做好饭，你自己晚上起床热热就行——我他妈真是，我自己天天都从不做饭，你来了，我还得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你。”
　　“那还不是你们惯的！而且，你别嫌弃我嘛！大不了我今晚跟你学学就是啦！”妹妹追在他身边，趁机狗腿地进谗言：“然后你再留我在你这边住两天，我给你做饭吃呀！你就先别叫我妈过来了好不好？”
　　“滚啊。少来。你我还不知道？厨房小废物一个。”陈禾嗤之以鼻。
　　“哎呀哎呀，我真的想学的话，学东西真的很快的啦~你看我在学校就是呀~”
　　“那上次我过年回家，信誓旦旦说要露一手，结果差点炸了厨房的是谁啊？”
　　“嗨呀！那不是我正在验证小苏打和柠檬酸*的反应吗！何况，那时候我是打算做啊，可我妈骂我说我根本什么也做不好嘛！所以我才……”
　　“你才叛逆——但你叛逆你的，你别把祸水引到我身上啊，我可也招架不了你妈。”
　　“嗯~~~”
　　“不行。”
　　“嗯~……”
　　……
　　一高一矮的两人自走廊上渐行渐远，渐没进电梯，人影消失。


第76章 
　　“……啥？！你连书都没带一本？！”
　　站在围了一圈菜的合租房门前用钥匙开门,听到妹妹说书包还能装东西的原因，陈禾扭头看她，瞪大了眼：“那你作业啷哏做？！”
　　“有线上教材啊！你好老土啊哥。”妹妹嫌弃他,然后抓着书包带，昂着下巴：“而且,暑假作业而已，需要用到什么书啊？不是带脑子长手就行吗？”
　　“……”好吧，是他不懂学霸的思维了。学习向来渣得一比的陈禾默默闭了嘴，转头继续开门：门开了以后里面果然没人,合租的人应该都去上班了。两个人就一起将一堆东西搬了进去——结果很多东西以冰箱里目前的格局还放不下，得一一地进行清理；于是两人就先把不需要放进冰箱的东西放到陈禾房间的置物架后，再出来整理外面了。
　　“我的天啊……”放下东西,赵筠一边咬着棒冰一边负责拉开急冻室柜门,眼看着陈禾蹲下身，从里面拿出一包又一包的速冻食品,连棒冰都没心思吃了,觉得简直匪夷所思，用滴水的冰棍头指着地上的东西：“哥，这都不是你的吗？我看房子,这不是三室一厅吗？也就是最多也只住三户人吧？这冰箱三格,你是怎么做到一格都不占的啊？而且现在还有异能觉醒了,之前好多人都还吵着末世呢,你当时都没囤东西的吗？”
　　“呃……”陈禾费力地从冰箱底里掏出一包已经全冻成了冰的速冻水饺，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没钱，只能尴尬含糊地给她解释：“当时没想那么多……没买什么。况且,反正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怎么在家里做饭,就随便他们吧。”
　　“凭什么随便他们？你住在这儿又不是没给钱！大家都是一样的房租租一个房子，谁比谁更高贵啊？何况就算是你不用，你也得把自己那格分出来，他们也不能用啊！”赵筠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并且看不惯他那么磨磨蹭蹭，直接将棒冰咬进嘴里，一蹲下身，三下两下就将下面的格子也拉了出来，不顾陈禾“诶诶诶这是两个人的东西”的虚弱阻拦，“砰砰砰”将两个柜子里的东西统统倒在了地上，跟着再重新将冰棍拿好，站起身，把腰一叉，下巴对他轻快地一扬：“这不快多了？反正都是冻的，你那么轻手轻脚它们也不会多点什么！而且，两个人又怎么样？他们自己这么混在一起，谁认得到谁啊？难道他们自己就认得出来吗？再说了，就是你好好放了，难道你还认得出来哪格是哪格啊？何况如果他们真的分得出来，那就说明他们存心整你，两个人的东西有条有理占三格，咱们又不是包子，凭什么就得一味被他们戳？”
　　还拎着水饺的陈禾和看着他拎的西装小胖墩直愣愣：“……”卧槽言之有理啊……
　　“好了！现在放吧~”赵筠又空出一只手拉出第一格，扬扬眉示意他将他们自己之前买的东西放进来；陈禾看到被扣出来的另外稍小一点的两格格子，有些迟疑：“这下面两格都有点小……”
　　“有点小怎么了？他们先前也没嫌给你留的空间小啊！”一眼看出他心思的赵筠古怪看他，上下扫他一眼，和肩上的垂耳兔一起虚眼提出质疑：“哥，你不会真是个包子吧？”
　　“……怎么可能！”被她明显小视的陈禾脾气立刻就上来了，反驳了她一句，就把自己手上的速冻水饺扔了，将边上他们刚买的鲜肉等放了进去，才发现居然差不多也占满了一格；而另外两个人的东西硬塞一下，其他的两格竟也塞得下去……关上柜门后，对着恢复了清清爽爽的厨房，站起来的两个觉醒者和异能物都松了一口气。
　　就是……“……那你晚上要吃什么？”把东西全部放进去的陈禾才想起来，有点懵地转头看她。
　　“……呃，现在还早吧？”和他对视上，才觉出自己也忘了的赵筠也懵了下，先这么说了句，才咬着棒冰拿起手机看，看完立马放松地摆手：“嗨！确实还早呢——才五点多，待会儿再做也不迟。哥，你明天上班不早吧？”
　　“早倒是不需要早了……”陈禾想了想自己不要求固定只要求连续的两个小时上班时间，摇了摇头，思索后又对她：“总之明天把你们送到火车站去的时间大概还是有的。”
　　“……不要提这个问题！”赵筠一口咬碎了棒冰，暴躁，气冲冲瞪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生气的？！麻烦你我真的很烦这件事情好吗？！你们大人为什么总是不管小孩子的意愿自说自话啊？！你是不是觉得捅别人伤疤很好玩啊？！看到别人失控、这样很快乐、很能满足你们的控制欲对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是因为觉得你会保护我我才来找你的！你干嘛一定又要让她把我带走啊？！你也讨厌我、因为她养育了我，所以觉得我应该服从她的一切命令，认为只要我一有冲动行为，我就是错的对不对？！”
　　“……”陈禾跟西装娃娃看着她瞪着自己，和旁边的垂耳兔如出一辙的红眼睛，怔了怔，无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就算我把你留下来，我身上也没钱啊。而你那点钱，又够你用多久呢？再加上我现在的工作，好多时候又不可能天天待在家里、能照顾到你。你回去，至少我不用担心你的吃住啊。”
　　“……大不了我去给人打暑假工发传单啊！何况你们都把我说得跟个废物一样，好像我都这么大了，什么都不会似的。但我在学校里，还不是会扫地会给人打饭？我还是我们班班长呢，谁见了都夸我厉害，就你们觉得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赵筠拿着冰棒，气鼓鼓地争辩：“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教我一下，教我用个电饭锅我还是会的吧？！我待在这里又不怎么出去，也不会随便去跟陌生人说话，更知道要是被什么犯罪团伙盯上了要及时打翻旁边人的手机求救！我需要你照顾什么啊？你就让我先在这里住几天不行吗？！就几天——再怎么也要等她不会一过来就把我往死里骂再说吧？！”
　　“……”陈禾一手撑着腰，挠了挠发际线，对这个方法的施行觉得倒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离谱的地方；但他又忽然想到，一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营销号话，由是嘶了嘶，皱眉：“可‘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啊……”
　　“但它很多时候是暂时回避问题的有效方法啊！”赵筠反过来说服他：“而且，你知道她那个人的吧？平时就听不进去话，这个时候刚跟我吵了，又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听我说话？她就是觉得我们孩子都是她的掌控物，是她的手和脚，就该被她如臂指使的！就算我现在和她见了面，我们俩也只有吵架，并且问题甚至会升级——我这次离家出走还来你这里，下次离家出走呢？我肯定不会来你这里了呀，那你们不是更找不到我了吗？”
　　“何况，”她叉着腰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连孔子都说了，‘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不陷父于不义’！她生这么大的气，万一我到时候被她骂得受不了被她逼出个好歹来，你们不是更难受吗？先给她几天让她冷静一下，然后再正面解决问题，这不是更好的方法吗？！”
　　文盲陈禾和西装胖墩被她说得晕晕乎乎，一脸迷茫：“……”为什么她的道理总是那么多……
　　“哎呀哥！反正你就让我多住几天嘛！”见他果不其然被自己说迷糊了，赵筠干脆拽住他的手臂，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摇晃：“就几天？几天也不碍你的事嘛~我用我自己的钱就好啦？再说了，你这几天要吃什么呀？我都可以给你买呀？我有钱的！”
　　“……你还是省省吧。一年到头就攒那点钱，能买什么啊？”陈禾嗤她，但最终还是被她磨得犹豫着答应：“……那好吧，就几天。几天后你一定要回去啊，我现在身上是真的没钱了。养不起你的。而且先说好了——你妈前面跟我打电话，我还都跟她说了明天就给她买票让她过来的。你现在要在这里留几天，我怎么说？”
　　“嗯……”赵筠眼珠一转，立即给他支了个鬼主意：“你就说，你有个朋友，刚好有个很大很大的急事，借了你一大笔钱，你现在没钱给她买票了，还要再过几天才发工资，到时候才能给她买，就先让我在你这里待几天。几天以后，你把我们来回的票都买好，不就行了吗？”
　　“……”穷比陈禾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只憋出了一句：“你还真把我安排得挺好。”
　　“那当然！你是我哥嘛！”赵筠扔掉棒冰棍，理所应当地这样说了一句，随后又转到他旁边，抱着他手臂狗腿地问他：“哥，我们晚上到哪里去玩啊？”
　　“……玩什么玩。又没钱，还坐了一天的车，你不累吗？”陈禾无语，另一只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打开自己的卧室门跟她一起进去，从墙面上拿下吉他，又把充电插板指给她，关门，坐在床沿上，一边调试着琴弦，一边附言：“自己玩自己的。”
　　“嘁！真无聊！”赵筠撇撇嘴，爬上了床，自然而然地靠到了唯一一张枕头上，拿出手机充上电，很快就沉迷进去了；陈禾一腿上顶枕住琴箱，一腿下至，拧着弦钮上紧弦，左手按住琴品，看了确认已经对手机入迷的她一眼，才回过头，指尖很轻地刷动了琴弦，幅度很小地张开了口：
　　“……今天，是个晴天。
　　夜风里，晚风中，剧院中央。
　　我是谁。
　　我好像没有名字。
　　谁在看我，我在看谁。
　　今天又有多少个观众。
　　多少人在看我。
　　他们的目光像刀。像剑。像无形之匕。
　　多痛苦啊。
　　多恐怖啊。
　　他们一定又在等我出丑吧？
　　可我的戏剧已够多啦。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上演了多少百年啦。
　　他们如何不厌其烦呢？
　　明明我只是个没有名字的人啊——
　　Don't look me*，
　　don't look me，
　　d-d-d-d-d-don't look me-stop touching me……”
　　“away”，“away”，“away”……瘦高青年低着头，反复的吟唱附和着琴弦的拨动融入琴音里，轻得几乎要完全被晚风一吹就吹散掉；他人看不见的西装小胖墩并排坐在他旁边，依着他的腰，抱着膝盖靠在他身边，小声地跟着他的节拍合声；原本坐在床头刷手机的赵筠不知什么时候已放下了手机，和肩上的垂耳兔一起，琥珀色／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照出他冷峻的侧面，和他额前垂下来、从正面遮住了大半边脸的刘海，听着那近乎算得上是若有若无的声音，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我好像没有名字。
　　我有很多名字。
　　我是他，是她，是它。
　　我是剧场中的人，也是你啊。
　　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
　　away——away——away吧……”
　　“……逃避也是一种放下。”


第77章 
　　“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
　　away——away——away吧……”
　　“逃避也是一种放下。”
　　歌曲结束,晚风亦随琴音停驻，窗外的树叶在窗棱上投落晕黄的细碎影子……夕阳特意照进来，照得琴头上方唯一一根没有被瘦高青年的手完全挡住的金属弦钮闪闪发亮,反出了额外的光。
　　赵筠靠坐在枕头上，手放在腹部,伸展着两条长腿，和垂耳兔一起用琥珀色／红色的眼睛看着他被额发挡了许多部分的侧面；和他一曲结束，也没有转头朝自己看一眼，就安静地低垂着眼睛,目光落在琴箱上，自顾自准备换弦音进行下一曲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了：“哥……”
　　“嗯？”陈禾停住预拨弦的指尖,转头看她。
　　“……你都不问我一下,”赵筠缩起腿，抱着膝,脑袋趴在手臂上,挑起琥珀色眼睛上方的眉，歪着头问他：“我觉得你弹得怎么样吗？”
　　“……啊？”还没完全从音乐中抽离出来的陈禾第一时间其实有点茫然，和自己的异能物一起都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自己喜欢、高兴就随便唱唱歌而已,为什么还一定要问别人的评价呢？
　　不过……对着她面向着自己,充满了认真的,“快来问我啊！”的琥珀色眼睛,陈禾的理智缓了一下慢慢回笼，虽然还是不理解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抽出手,挠了挠前额的发际线，糊里糊涂地重复了次她的问题：“哦……那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太棒了！”妹妹一下抱住他的手臂，和肩上兔子一样大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夸赞的声音兴奋又响亮：“唱得也超级好！好好听！而且完全就是我没听过的歌！”
　　“哥！这是你自己写的歌词作的曲子吗？你也太厉害了吧？！我都没听过诶！好棒！简直可以去当明星了——不！我哥这么帅，还这么有才华，都不应该是明星，而应该是非常有实力的唱作人才对！”
　　“哥！你是不是根本就背着我们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啊？老实说，比如什么神秘的‘天才创作人’之类的？！”
　　“……你太夸张啦。”猝不及防的陈禾收到她这猛烈的一顿夸，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胳膊，避免让她的头撞到吉他上，并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一边抽出手，一边对着她满是崇拜的眼神哭笑不得：“哪里有什么‘天才创作人’啊……”
　　“就是一首普通的冷门歌而已。”他侧过眼睛，避开她的紧追不舍，带着一点笑音这么说完；接着视线落在放在琴弦的指尖上，又笑音渐淡，说：“况且我也只是随意唱唱，人家正经学过唱歌的，随便两句都比我好听的。”
　　“你只是还小，现场听少了，才会觉得我唱得好听；等你长大了，到真正的现场去多听真正的好歌手多唱几场，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才’。”和抱着膝、依着自己静默的西装小胖墩一道凝视着指尖下的琴弦，他的声音终归还是渐然恢复了冷淡……最后，他又回过头，看着赵筠，笑了笑，没什么深度：“你还小呢。”
　　他半垂着眼：“只要是好听一点的歌，再加上不走调，谁都能唱……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我小我也有很好的音乐鉴赏能力了呀。我觉得好听的歌，大家一般都会觉得很好听呢！而且，谁说谁来都能唱啊？反正我上我就不行，我调完全就是在喜马拉雅山上。”妹妹撇着嘴，不服气地反驳他，并在他马上就要提出反对之前直接一昂脖子：“——我不管，我哥就是最棒！还长得这么帅！我哥最好啦！”
　　“……你真是亲哥滤镜比天大。”陈禾嗤笑了一声，但倒也没继续要驳倒她，笑容没褪。
　　“那你是我哥嘛！我不对你有滤镜还能对其他人有滤镜啊？何况我哥本身本来就帅，我又没说错。我平常在学校拿你照片出去，我同学都羡慕我有个大帅哥哥哥呢！”赵筠撅着嘴刚说完，见他一下子睁大眼——近乎是立刻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她立即先一步堵嘴，指天发誓：“不过我可没说你是什么职业啊！我没仗势欺人的！再说你现在也不是老师了，我说出去人家说不准还说我吹牛呢——现在这年代，哪有长得这么帅还会音乐的还愿意老老实实当老师的啊？一点儿都不赚钱！还不如当小白脸呢。”
　　“……”也不知道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的陈禾笑容僵硬，脸部表情扭曲，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才保持住了微笑，心平气和地怼她：“你还是闭嘴吧。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略略略！我就要夸！我就要！”赵筠冲他吐舌头做鬼脸，惹他白眼；兄妹俩又互相笑骂了几句后，赵筠才又重新抱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眨着眼睛好奇问他：“不过，哥，你说这是首冷门歌，那歌名是什么呀？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听还这么冷门，可是，它总有个歌名吧？我想记录下来，好搜索出来单圈循环。”
　　“……”正对着她眼睛的陈禾笑僵了僵，动了动眼睫，才又重提起笑，眼对着她，淡淡：“没名字——偶然从一个路过的流浪歌手那里听来的，调都不一定对，大概搜不到吧。”
　　“哈……”赵筠失望地皱眉，但转了下眼珠，又直接从旁边拿过了手机，跟着抓着他的手臂，锲而不舍地期待：“那要不然你再弹一遍？我马上‘听音识曲’一下！这么好听，肯定不是一天两天能磨出来的吧？总有几段在调上……你再弹唱一遍呗！说不定就能找到的！”
　　“……都说了不在调上了。差别挺大的，词我也是乱记的。找不到的，再弹一次也未必弹得出来。”在西装小胖墩无意识朝简陋置物架上某个封面还沾着油点的本子上转头的过程中，陈禾极其含混敷衍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并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想听歌吗？你们最近流行什么歌？我弹那些给你听吧……”
　　“可我现在不想要其他的，就想要这首啊！”妹妹扑着抱住他的手臂，装可怜：“哥~哥~……”
　　“……我真的弹不出来。记不住了！”被她磨得烦躁的陈禾猛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弓着背，抱紧了怀里的吉他，皱着眉瞪她：“要听其他的就听，不听拉倒！刚才的不知道！”
　　“……不听就不听！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不是我想要的，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不起！”被他这忽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大发脾气的赵筠一下子脾性也上来了，坐在床上和垂耳兔一同炸毛，怒气冲冲地回瞪他：“不过就是一首破歌而已！不弹就不弹嘛！你突然朝我发火干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干嘛忽然这样！真烦人！烦死了！”
　　“你们大人都是这样的吗？！真是烦死了！”
　　“……”她骤然尖锐的声音和话里的内容让陈禾愣了，继而连脊背上的全部汗毛都竖了起来，期间早不知什么时候攀到他肩上的西装小胖墩抱着他的脖子，寂静而不间断地拍着他的后颈；同样从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直直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的赵筠也顿住了，瞳孔迅速渐显出和他如出一辙的缩小；肩上的垂耳兔炸着毛，紧紧地贴着她的脖子，即使她并不知道。
　　就在此时——
　　“嗡……嗡……”陈禾手机的绿色来电亮起，两人和自己的异能物都将目光投了过去，见上方显示的“姑姑”两个字，两人两异能物的瞳孔顿时都缩得更加厉害了……
　　两双琥珀色的眼睛重新相对，陈禾抿了抿嘴，朝赵筠使了个眼色，后者连把头甩得连辫子都打在了自己脸上，并且迅速从刚才气冲斗牛的状态转换为了双手合十、满脸可怜兮兮的恳求姿势，堪比上香的跪姿虔诚，十分标准，就差直接来一句“你是我的神”了；陈禾：“……”
　　“……”陈禾给了这个墙头草一个白眼，吸了好几口气，给自己做了十几重的心理建设，才硬顶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小心翼翼开口：“……喂？”
　　“喂？陈禾吗？你妹妹是不是在你旁边啊？让她接电话！……”
　　“……”听到电话里尖利女声的赵筠立刻闪出了两米多远，拉出了小房间里的极限距离，警惕地朝他摆手张口提示他说自己“不在”；陈禾瞪了她一眼，正想照她的说法来，对面就来了句——“我晓得她在！我听到东西响的声音了！这狗东西是不是还专门挪远了？！你把电话给她！”
　　“……”赵筠直接当面给他磕了个头，拿出了自己装可怜本事的最高等级面对他。
　　“……没有。是我刚好在腾东西，弄到响。她出去买酱油去了，没回来。”陈禾再次瞪她一眼，示意她坐好别作妖，捏了捏鼻梁，使劲吐了口气，对着那边：“天都要黑了，你吃了饭没有？生气归生气，莫把自己身体搞坏了……”
　　被护住的赵筠对着他嘻嘻地笑，从陈禾肩上下来、跳到她边上的西装小胖墩就去抓扯垂耳兔的耳朵——在能量无实质交换的情况下，倒也没出现双方什么能力互通的现象；看不见小胖墩的垂耳兔可能是被揪得耳朵疼，连赵筠的眉头都疑惑地皱了皱。瞟到还扒着妹妹的衣服，向着自己得意扬眉的小胖墩的陈禾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连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都没那么刺耳了。
　　“……嗯，好，就先这样。过几天我再把票给你们买好，你到时候过来接她就行。而且她都走了，我姑父也不在家，你也不要老待在家里啊，趁这几天出去耍一下转一转，至少心情好些……嗯……钱够，你不要担心这个。她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最后一句承诺完，电话那头终于音落，拿下手机亲眼看到少了绿色、恢复了正常的页面，陈禾才总算松下了胸口提着的那口气；随后转过眼看回赵筠——
　　后者肩上的垂耳兔毛已经重柔顺了下来，鼓了鼓嘴，一秒都没多犹豫地爬了回来牵他袖子，眨着眼可怜巴巴：“对不起啊~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
　　她不断地抬眼觑着他的脸色，歉疚地小声：“我就是，没控制得住……我刚刚那个样子，是不是很可怕、很恐怖、很像她……吓到你了啊？”
　　“……”注意到她随着抬眼不断向上又向下扇动的睫毛和十二分小心的表情，纵使再如何觉得刚刚那一幕的可怖，陈禾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按紧了弦钮，在拽着自己衣领的西装小胖墩一直叫嚣着“要给她一个教训！孩子就要从小教起！”的声音和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也没再多责怪，只是从她手里扯出了自己的袖子：“没事……以后注意就好了。我也没怎么被吓到。”
　　他避开了她包括垂耳兔在内的眼神，指尖按着弦，在西装小胖墩紧抱着自己脖子的动作中声音有些淡地这样说完，又回眼补充：“而且，比起我，你更应该注意的是你妈的情绪。她真的很担心你。你刚才也听出来了吧？下次别再这样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了。”
　　“……哎呀！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又不是给她道歉的！再说真要论起她，还不知道谁应该给谁道歉呢！别提这个了！真扫兴！”赵筠一下子把眉头皱了起来，立马又不高兴了，用力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抱起了臂，嘟着嘴：“我都离家出走了还要被她这么说教，幸好之前没听你的明天就跟她回去，不然明天她肯定要骂死我了！总是让我注意她的情绪她的情绪，可明明我才是小孩子啊？为什么我一定要去注意她的情绪啊？明明她才是个大人，为什么却总要我去照顾她啊？！她为什么不能来照顾照顾我、哪怕每天少骂我两句呢？！哥，你们真的不觉得，你们总这样要求我，真的很不公平吗？！”
　　“……”对着她和垂耳兔完全就是直白的委屈质问的眼睛，陈禾张了张嘴，没文化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只能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摸了摸她的头，犹豫：“……要不，我还是给你弹首歌吧？”
　　“你要听什么？”
　　“……就随便吧。”赵筠吸了吸鼻子，使劲把鼻子里的鼻音吸了回去，抱起膝盖，眨着带着红的琥珀色眼睛看他：“什么流行的都行……像刚才那样冷门的也可以，只要好听就行。”
　　“我才不像她，每次别人主动做点什么她都还要挑三拣四。”
　　“……”陈禾闭紧了嘴，不对她嘴里的另一个“她”和她的话本身做出评判，只半转回了身，手指重刷出了弦音——一首近来红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没什么特点，也没什么缺点，只是顺畅好听。
　　西装小胖墩照旧依在他身边，只安静地听着，没有附和；早在上学的时候把这首曲子听熟了的赵筠也觉得好听，只是点着点着头，听着听着就难免感觉有点儿无聊了，但见他还在弹，又不好打搅他，只得禁不住地左顾右盼了起来：自己的手机也玩了那么久了，再加上今天坐了一天的车，手机里的什么都玩够了，确实没什么意思；哥哥房间太小，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窗外风景乍看倒是不错，但实际上就只有两棵树；再回来的话……咦？哥的手机还没熄屏？
　　回转后不经意间留意到还躺在陈禾腿边上的手机，赵筠扬了扬眉；瞟到低垂着眼、还沉浸在弹奏中的陈禾，她的眉头又更进一步地动了动，跟着出于强烈的好奇，和“我就只看一眼”的心理，女孩儿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叮——】然而在细长的手与手机接触的那一秒，一直正常干净的页面屏保骤然亮起了一个消息小框并恰被触到了“接受”键；与此同时，还在室内的两人两异能物都在乍然闻声、同步将目光汇聚过来的情况下，响起了一道嘹亮的提示女音：
　　【亲爱的特殊志愿者01您好，感谢您接受新任务A008-C市长河区主街88号民事8号案件协助请求。请在接收到本条信息后30分钟内点进APP实时察看案情描述，并请按照任务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及时到岗……】
　　【案前提示：
　　本案接受时间-20xx年6月29日17点24分
　　本案接受定位-未知（未开启打卡定位）
　　……
　　本案任务审核人-白令】


第78章 
　　【案前提示：
　　本案接受时间-20xx年6月29日17点24分
　　本案接受定位-未知（未开启打卡定位）
　　……
　　本案任务审核人-白令】
　　嘹亮的女声回响在不大的合租隔断房内,同时刺入了两个人的耳朵。甫一闻声便侧转回了头的陈禾顿住了惯性拨弦的动作，跟西装小胖墩一起抬起眼，将视线从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转移到了赵筠的脸上；后者闯了祸,手掌还僵在手机页面上，双眼对上可见的他的目光,和肩上的垂耳兔一同龇出了一点牙，看起来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尴尬。
　　“……”陈禾抱着吉他，侧盯着她，对着她和自己同色系的琥珀色眼,又把目光在她和手机上的手掌之间来回了一遍，接着，开口：“手,拿开。”
　　“……”接收到他目光里的冷,原本还龇着牙想要讨巧的垂耳兔闭了一点嘴，赵筠也瑟缩了一下,手掌颤了一下,从手机页面上移开：消息页面还亮着，明晃晃的。
　　“……”陈禾又继续盯了她几秒，直盯得她耳根红起来,双臂将双膝抱起、下意识往后靠后,才又把视线在她与手机间往返了一遍,跟着也再没说话,而是闭着嘴，起了身，然后将怀里的吉他挂回了墙上——先前戛然而止的音乐和女声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寂静中,就连吉他被挂在墙上时都发出了很响的声音。
　　西装小胖墩倒没起，只是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于陈禾挂吉他的时候，默默地侧头注视着陷入了明显不安的赵筠与炸毛的垂耳兔子，没出声；而陈禾挂完吉他坐回床沿后，也没发言，也搭理赵筠一眼，便直接伸手从床上拿起了手机，低着头，划开了屏幕，点进去看信息。
　　从【亲爱的特殊志愿者……】一路看到信息末尾的【任务审核人-白令】，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信息本身身上，思考着诸如“为什么非就要30分钟内点进APP”啊、又“为什么这个傻逼信息要直接来的时候就带还是不接啊”、还有“定位是什么啊”、“任务审核人和白令又是谁啊”这些有些可能压根他自己就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并且把某行没看懂的信息反复拉回来看，始终把目光聚焦在手机屏幕上不动摇，全程就是不将视线偏移哪怕一点……而被让人近乎窒息、气势汹汹的沉默包围着，看不见一直盯着自己、没挪动过目光的西装小胖墩的赵筠只看到他冷漠的侧脸，肩上的垂耳兔既竖着耳朵，又耷拉着耳朵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姑娘蜷坐在床上，望着他的侧面，手指绞紧，红着耳朵，看上去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西装小胖墩回过头，仰头看到他垂着头，把视线落在同一条连两百字都不到的信息上，眼皮不断阖动、眼帘扇动，往前看、往后看、来回看、来回翻，和连手指都要在屏幕上上下划出火、胸口起伏的剧烈程度都快要炸膛的样子，也知道、并且也共感得到他还在调着气，张了下嘴，但又很快闭了回去，缩起了脑袋——虽然说起来有点怂，但是，见到陈禾这幅样子，它还真挺怕真的被自己的觉醒者在这时候怼，平白无故挨一顿骂的。
　　而直到过了差不多有一分钟那么久了，在极度的静默中，总算留意到他的手机页面就一直没变化过颜色的情况，赵筠才绞着手指，缩着肩膀，张嘴，小心翼翼：“哥……”
　　——啪。
　　果然。在西装小胖墩的仰头注视中，就像是一把上紧到了极致的吉他被崩断了一根弦，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把呼吸调下去的陈禾听到她这一声喊，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一下子便断开了；努力抑制到心底的怒火蓦地重燃，烧到了就连原本自认为平静的西装小胖墩都共感到有点自己还未构造完全的心肺在疼的地步……骤然停下了指尖其实自己也知道的根本毫无意义的划动动作，他猛地转过了头，极力压抑着火气，目光冷冷地盯住她，出言：“哪个教你的？”
　　“……啊？”赵筠有点懵地张着嘴，不明所以。
　　“我问你，”他放慢语速，对着她和自己近乎一样的浅琥珀色眼睛，一字一顿：“哪个教你的？”
　　“哪个教你，一个字不问，就去动别人东西的？”
　　“……”赵筠和垂耳兔一起张合了下嘴，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不，哥，我没……我只是想看一下……”
　　“那你问过我，你可以看、我愿意给你看了吗？”陈禾盯着她，问她：“你问过我吗？”
　　“……”赵筠张着嘴，哑然了。
　　“赵筠。”他叫出她的全名，语速很慢：“我不晓得，你这么年纪小小，读过哪些书；也不晓得，你在学校，究竟学了些啥子。”
　　“但是我一直晓得，你是要比我聪明的。”
　　“你学啥子都灵，啥子都快……但是，有些东西，”他看着她，眼神冷凝而认真：“你是不能学、也不应该学的。”
　　“‘不告而取是为偷。*’——我比你笨，又没得啥子文化，不晓得这是哪本书头的。但我想，你读的书，到底要比我多得多，你肯定晓得是哪本。它也肯定是有出处的。或者你也不晓得，你就自己上x度去翻翻，人家肯定有说……再加上你还读了那么多法律。”陈禾侧盯着她，冷冷：“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不想把有些话说得很难听。但是你自己心里面要明白……你从哪儿学的毛病，我不追究；但是你如果要把这一套带到你自己身上、到我们自己家里面来，我就只有劝你，自觉些。”
　　“你今天只是被我抓到。改天被你妈抓到、被其他人抓到，就不是这么容易过的。而且，”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你晓得，你刚才这种行为，让我觉得，你有点啥子吗？”
　　“……”赵筠和垂耳兔一起瑟瑟着，神情懵懂。
　　“……我没读过你那么多书，”他看着她，语气平静：“所以可能我一时也找不到一些特别合适的词句来形容我的感觉——但是。”
　　“你刚才的做法，”他说：“你让我感觉，你好像、似乎，不太尊重我。”
　　“……”赵筠和垂耳兔的眼神中终于出现慌乱、迷茫，不知所措。
　　“我不喜欢别人在不经我允许的情况下，乱翻我很私人的东西。”他对着她的眼睛，很平缓地说：“就像你也不喜欢，自己的冰箱被装满了很多别人的东西；或者，随便哪个走到你房间去，就到处乱翻你的作业本、练习册、草稿纸和书是一样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喜欢、或者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部分。”
　　“所以我尊重你的时候，我希望的是，你也能尊重我。”
　　“当然。”他看着她，语声平稳：“身为你的哥哥，你的家人，今天，我可以容忍你这种行为。因为作为亲人，我爱你……但假如你有一天到外头去了，养成了这种习惯。”
　　他半侧着身，一半的面孔落在阴影里，用琥珀带黑的眼睛，静静地、深深地，注视着她：“你晓得，除了违法以外，人家外人还会啷哏说你吗？”
　　“……”妹妹和炸着毛发着抖的小垂耳兔睁着眼，对着他，眼神茫然。
　　“好听一点的话是，人家会说，是你自己的修养不太到家；难听一点的话是，你的人品败坏；更难听一点的话是，”他凝视着她，声音不算最重，甚至很轻：“——‘你这个姑娘，好像没得家教（一声）’。”
　　“……”
　　“你自己好好想看看吧。”
　　最后，他按灭了手机，带着已挂到自己手臂上的西装小胖墩，站起来，侧着身，由上而下地看她，说完了这么一句话；便硬起心肠，全然无视了小姑娘满脸的慌张和茫然，转身打开了门，拿起了置物架上沾了油污的本子，离开了室内，只留下了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和着墙上的弦音，绕满了横梁。
　　“……”


第79章 
　　两分钟后,一路拿着本子一脸杀气地从楼上踏到楼下的陈禾终于在楼底下的花坛前停住了脚步，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扭回过了头,看向了楼上属于自己那个房间的防盗窗框，琥珀色的眼瞳中映出围栏上拦住的落叶,胸膛不断起伏地静默。
　　【……】一路吭哧吭哧着，都还没完全把手臂从他手上攀回他脖子上，就被他强行刹了车的西装小胖墩见到他这样子，顽强地一只手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五短小手拍拍他的脖子侧面，无奈：【走啦！话说都说了，再看也是没得用的。明天再来看啦！】
　　【……】陈禾胸前的起伏小了点,没说话,也没动，只眼神又往临左的窗上扫了眼。
　　【……她都十二三岁的人了。又有手机,还比你有钱,一顿不吃饿不死她的。】非常清楚他没表露出来的“还没给赵筠做完夜宵”的想法，西装小胖墩继续拍他，苦口婆心地劝：【倒是我们,再不进APP的话,估计工作都要凉了。】
　　“……”那倒也是哈。经它提醒的陈禾默了默,陡然清醒,起伏一下子归于了寻常；他拿起手机，按亮屏幕——这回手指终于不抖了，大脑也清醒了,看信息一目十行：发现17点24接的消息，现在竟然已经快34了,过去了十分钟，确实也该点进去了。
　　目光又在【打卡定位】那儿浏览了一圈，但到底没看到硬要求，他也就没立即开启定位，而是收回了目光，手指点击两下，敲进了特殊调查部的APP：等待已久的软件“个人信息”栏里的红点跃动得很显眼，陈禾点进去，才发觉这一回的这个已接取任务还真有个倒计时，而且同样有个定位打卡——这个就是强制性的了，【定位】后边带了个“*（必填）”号。
　　陈禾先用指纹确认了任务接取，又在抬头，看了看左右无人的情况下，才开启了手机自带的定位功能，在赋予了APP【临时使用照片】的权限后，掀起额前的长发，对着镜头确认了【本人初始位置】，看到接收到信息的页面转动、转出【初始位置打卡成功（距离目标点3km）】的字样后，他才一边关闭了定位和权限，一边看着上划了页面，盯着这字样下意识揣度：原来是这样……
　　——莫名想起了上次火灾，某个火系异能者到了结尾才进圈的事，他和趴在他肩上的西装小胖墩一起动了下眉，琥珀和黑色互看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一点心知肚明的缺德笑意；只是解决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疑问，前者只笑了一秒左右就收敛了，又回过头，继续把完成了定位，回到已接取主页面的屏幕往下滑。
　　【初始位置打卡】后，就是已经被【管理员】填过了的【任务发布单位】和【任务发布细节】，陈禾留意到这两个上面的【责任人】也是写了有【白令】两个字，而【发布细节】下方的【童蒙】还跟在其后，眼神顿了顿，接着才看向下三行的【任务联系人及电话】、【任务内容】和【任务申请信息】——
　　【任务联系人及电话：胡先生135xxxxxxxx】
　　【任务内容：受异能觉醒影响，胡先生家中老人近日疑似深受自身异能物骚扰，且身患重病，需要得到照顾和调查。希望组织予以审批。】
　　【任务申请信息：
　　申请人：陆上觉九超（电话175xxx……）
　　申请时间：20xx年6月28日
　　申请归档行列：省内调查类-长期-非紧急
　　志愿补贴：2000元】
　　“长期”和……“2000元”？触目到两个连续的关键字，坐在床边上的西装小胖墩和陈禾的视线都止不住地在倒数两行上反复来回了两下：长期代表着需要用长时间去处理；2000元则又代表着补贴已经确定了。这两个连在一起……
　　由于实在是忍不住，陈禾又再扫了一遍，希望自己能够在里面看到例如“超出期限补贴”之类的文字，然而事实却是——
　　“别看了。”和他一样也禁不住从头扫到尾的小胖墩伸着脖子，和他一起看着手机啧了一声，点醒他：“没有，真的没有。别找啦，是真的只有2000。”
　　长期任务还是2000，还要附带照顾和调查……这任务，有点打脑壳哦。平时穷到都近乎想要出去讨饭的一人一物这么想着，都不是太认可这个任务的接收——但，刚上岗没几天就接了任务不去，给上面留下坏印象的话，也是件不太好的事情……
　　“亲生的亲生的。”完全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的西装小胖墩拍着他的腿安慰他：“就这一个，打死就没有了，毕竟是妹妹嘛。”
　　……言之有理。陈禾将妹妹在脑中的形象抹去，然后在周围也没啥事的情况下，偏过头，看向了被自己放在另一边的本子，看着封面上简洁的图案，没翻开，更没动，只是看着，没什么表情。
　　“……又没把笔拿过来，你看什么呢？”心知那本子里写的什么，却又看不惯他那副衰样子的西装小胖墩拍了拍他，转移他的注意力：“天都快黑了，还不走去洗个澡？今天忙了一天，身上到处都是灰，你自己不觉得吗？早点洗完澡，这么热，也要清爽些嘛。”
　　陈禾转回头，对着它深黑的眼睛：
　　“嗯。”


第80章 
　　第二天早上六点,退了房，陈禾带着西装小胖墩买了两人份的早餐往租房的小区走：虽然是夏天，但是时间也还早,路上的行人没有几个——这很好，有效避免了陈禾直面有些非人异能物的恐惧。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租房的小区门口,转过角，又进了楼道口，一人一异能物带着早餐上了楼，陈禾正要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结果还没掏出来完,刚叮当响着，门就从里面开了：
　　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铲子，另一手放在短裤边,站在门口,红着耳根，浅琥珀色的眼睛睁着,带着微微的瑟缩,诺诺地看着他。
　　“哥……”她张开嘴，眼睛滴溜溜的，手指捏着裤腿边角,不安地看着他。
　　“……”陈禾望着她的眼睛,抿了抿嘴,换了只手拿本子,将手里的早餐朝她递，递给她。
　　“……”妹妹眨着眼睛，眼里一下子盈满了水光,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滚到了腮边，滚到了下巴上,一直滴到了锁骨上，湿了衣服。
　　【真难看。】西装小胖墩趴在他背后，哼：【脸上两道痕迹落下来，都不漂亮了。】
　　【要你管。】陈禾怼它。
　　我妹妹就是最漂亮的。他想，又把早餐往前递了递，淡淡：“一大早上的拿个铲子……干啥？你还想学煮饭吗？”
　　“……才没有！我就是试试！”妹妹一抹眼泪，昂着脖子，嘴硬；眼神在他另一只手的本子上扫了一眼，但又很快收回，接过他递过来的早餐，吸了吸鼻子，让开位置，让他进门，挥着铲子，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你昨晚不是走了吗？我晚上又没吃饱，就随便去试到做了点，结果没想到味道居然还不错，所以就干脆做得更多了些，等你早上一起来吃。哈哈！我果然就是个全方位的天才！……”
　　“……”陈禾眼扫到冰箱旁，昨晚还空着、今早却已满了的垃圾篓，没说话，也没揭穿她，而是侧身让了让，把她让到灶台前，随口问她：“做的啥子嘛？”
　　“番茄炒鸡蛋！”妹妹走到他身边，一把揭开锅盖，亮出了里面的一整锅番茄红，一手挥着铲子，一手叉着腰，得意洋洋，昂首挺胸地朝他炫耀：“啷哏样？还不错嘛？”
　　陈禾和探头的西装小胖墩看着都快溢出锅沿的红，默：“……”我谢谢你。我谢谢你。
　　【真行。】抱着他脖子的西装小胖墩啧啧：【弄个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都能搞成这一锅粥的样子，真的是牛逼。】
　　【……】闻言的陈禾眉头动了动，抑制住了深吸一口气的冲动，只是忍不住地挠了挠发际线，转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她手上的早餐袋，问她：“这……啷哏，准备吃几顿来？”
　　“呃……”被他提醒到手里已经有了的早餐，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的妹妹张了张嘴，想了想，试探：“两、两三顿？”
　　“……行嘛。”陈禾默了默，点头：“也行——那你先铲一碗起来嘛，先吃早饭。吃了饭做你的作业。”
　　“那你呢？”妹妹歪头看他。
　　“上班噻。不上班又没得钱。没得钱啷哏吃饭？”陈禾推开她好奇的脑袋瓜，吩咐她：“快把饭铲起来，莫冷了。冷了对身体不好，耽误待会儿写作业。”
　　“……噫~一天就会问我写作业，跟我妈样。原来到你这儿来了感情就是换了个地方写作业。”妹妹撇嘴，不满地嘟嘟囔囔。
　　“不然呢？出去耍吗？我身上又没钱；而且你是学生，不写作业搞啥子？你要搞清楚，作业这个东西，每天只要慢一步，一个暑假过去就要慢人家好多步。你天分再高，人家老话说，‘三天不练要手生，十天不练狗都不闻’。我就是个学渣，你莫跟到我没文化哦。要耍也是写完作业我晚上再带你出去耍，快弄饭。”陈禾推她，然后拿着手机本子推了几步，给她腾出地方。
　　“哦……”妹妹不情不愿地去弄饭，期间又转来转去夹杂着几声“诶哥你碗放哪来？”的喊叫，跟着在找到碗后，又回到他旁边，一边舀汤一边又重新兴奋地偏着头，对他好奇：“哥，我们今晚上去哪耍啊？逛街吗？逛哪儿啊？……”
　　“不晓得。只要你想，要去哪儿都可以。”陈禾答了她一句，拿起手机看上面的两个任务：看监控和另一个任务内容不同，衡量了下，还是决定先去探探情况，然后再回调查局去完成监控鉴别任务——毕竟中午的一顿午饭还是要去蹭蹭的。
　　“那xx路可以吗？我听说那边晚上挺好玩儿的。”妹妹将两碗汤盛起来，放到房间里方寸大的小桌子上，和他相互对坐着，问。
　　确认了任务详情里面没有相关的任务地点后，陈禾的眼神在【任务联系人】上面只停留了一下，便放下手机，分给了她自己顺手带进来了的一双筷子：“可以。你喜欢就行。”
　　“哦。”妹妹点了下头，接过筷子，只动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抬头：“哥……”
　　“干什么？”陈禾夹了一筷子西红柿放进碗里，问她。
　　“……就是，你那个新工作，到底是什么啊？”瞄了他的手机一眼，妹妹瞅着他的脸，问。
　　“看监控。”陈禾顿了一下筷子，答了她的后一句话，隐去了后面的照顾和调查——因为这就难免要涉及案件本身了，他也没那个资格和必要。
　　“啊……什么监控啊？”
　　“……就是一些地方上的监控。”陈禾没有多说，敲了一下碗沿：“吃饭。”
　　“哦，好吧……”妹妹扁了一下嘴，嘟嘟囔囔：“看来保密程度还很高……”
　　“……”／【又被她看破了。】陈禾默然，西装小胖墩鼓了鼓嘴巴，从鼻子里哼出了一道气——这个家伙还在记仇昨晚妹妹擅自动自己手机的事呢，小心眼得很。
　　【你才小心眼！你才小心眼！】站在桌子上，和他心音相通的西装小胖墩跺着脚，作出要往他碗里吐口水的模样；陈禾立马挪了一下碗，还不动声色地朝它看了一眼，以示挑衅。
　　【陈禾你个狗东西！】西装小胖墩呸他，然而避过了它假口水的陈禾则却只一声不吭地吃饭，全当听不见，把自己的异能物几乎气了个仰倒。
　　吃了饭，洗了碗筷，又抹了灶台收拾好房间，又跟赵筠嘱咐了一遍“好好做作业”，陈禾才出了门，重新掏出手机打开，走到广场边的地铁下了楼梯，进了拐角，扫了C市地铁的二维码，坐进了车厢，又看了一遍任务联系人，然后在西装小胖墩的再三催促下，才对着上面的号码拨下了按键：
　　135xxxxxxxx——嘟——
　　眼看着手机上的屏保画面显现，陈禾等了大约1分钟左右，对面才接了起来：“喂？”
　　“……喂，你好，请问是胡先生吗？”在由陌生人电话所引起的社恐，在坐在自己肩膀上的西装小胖墩的不断拍打安抚下来的情况下，陈禾开口，给那边起了个头。
　　那头传来一个随意的男声，道：“啊，是啊。怎么了？”
　　“我是特殊调查局新派来的人。请问一下，你们住在哪里啊？”陈禾问。
　　“哦，你们啊，长河区主干道53号601啊。你现在过来吗？”那边的声音低下来了一点，回。
　　“对。我现在正在地铁上，待会儿过来，你稍等一下哈。”陈禾退出通话界面，记录下地址，又回到界面，问：“谢谢了——再请问一下，你们家老年人在家吗？”
　　“在的在的。当然在啊。你要跟她说话吗？她刚吃了药，睡下了。要是你想问啥的话……”
　　“不用不用。”陈禾连忙打断他，道：“我先过来看看情况吧。我只是特殊调查局的志愿者。所以可能没那么专业，麻烦了哈。”
　　“哦没事没事。那你等会儿过来嘛。我等下就去上班了，可能只有我老婆和我儿子女子在家哦。你担待些哈。”
　　“要得。”
　　陈禾应下来，等对面挂了电话，便和西装小胖墩一起抬起脑袋，看向了地铁门上方的站点提示：
　　“C市中心区（该站）→洪光区（下站）”
　　……
　　半小时后，人来人往的菜市场里。
　　背后趴着他人看不见的西装小胖墩，陈禾跟着手机定位，停在一个卖白萝卜的小地摊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小楼——生锈的防盗窗楼顶上突出来，上方的天空落下光，但因为天还没完全亮，显得灰扑扑的；有不知道什么鸟从天边飞过，都不怎么成行。
　　市场上的路人来来往往着，带着自己基本都看不见的异能物，喧闹吵嚷；窄窄的一条楼道延伸在黑暗里，几根干枯的稻草、几片烂掉的白菜叶和几个塑料垃圾袋散落在道路前，没人去捡，除了住在这里的人，也没什么人闲着没事专门走过去。
　　“……”和在来之前就看过的最新任务照片详情一样，整栋楼层外面看出什么异常。陈禾收起手机，看到进那个由窄梯组成的楼道，跟摆摊的大哥点了个头，借了个道，踩着垃圾塌进去，又拐了几个弯，过了几个角，才终于站定在了任务点边，红色的铁门生着锈迹，斑斑驳驳的，一看就手一贴上去都能抹掉一层漆，丑得不行。
　　然而他抬起手，刚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大约是贴着门的地方，传来了一道激烈的争吵声音——
　　“……这世界烂透了！”女孩子的压抑的尖叫哭音从门缝里隐隐地传出来：“烂透了！！！”
　　“凭啥子大家都是一样的成绩，凭啥子他是男娃儿他就能继续读书？！凭啥子就因为我是个女娃儿我就不能继续读书？！”
　　“这不公平！”
　　“不公平！”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娃儿，我就天生低人一等吗？！难道他是你们生下来的，我就不是吗？！我难道是天生石头养的，不是你们自己生出来的吗？！”
　　“是你们生的我，又不是我喊你们生的我，凭啥子就要这样对我而不是这么对他？！”
　　“他比我强到哪了？！”压抑着哭声的女孩儿哀怨又凄厉地低泣着：“难道每天放了学回来还要给你们洗衣服煮饭的是他吗？！难道每天放了学回来还要给你们收拾房间的是他吗？！难道你们一说有活路，帮你们抢到做的是他吗？！是不是他呀！？”
　　“他比我强在哪啊？！他到底比我强在哪？！你们凭啥子这么偏心！为啥子要这么偏心，为啥子要这么偏心啊？！”
　　“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啊？还是我在你们眼里，根本就不是人，我是一头猪、一头牛、和专门训练出来听你们话的一条狗啊？！”
　　“凭啥子、凭啥子！！！挨苦受累的是我，吃好饭的却是他；做活路的是我，耍的却是他；能继续读书的是他，不可以继续读书的却是他啊？！”
　　“我好恨你们啊！”
　　“我恨死你们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砰——！”的一声，红色的门被一下从里打开，身边带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散乱着头发的小女孩儿满脸泪水地自里面冲了出来，碰到他，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睛抬起来，见到他的面孔和模样，整双眼里都满是刻骨的仇恨；并且用力地将他推开，赤着脚便叮叮哐哐地从楼道里跑了出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楼道暗影绰绰的，一眼也找不见她在哪。
　　“……嘿这个死麻批！”而没等陈禾开始找，一道高昂尖刻的女声就又也从里面紧跟着传了出来，与之相伴而来的是一个腰上拴着围裙，拿着铲子，染着一头黄发的中年女人，嘴里骂咧着几乎是陈禾平常很难听到的最不干净、最刻毒的话——如果不是同一个门里出来，他和西装小胖墩可能都很难想象，这竟然能是一个母亲用来骂女儿的词汇。
　　“……”但还没迈出门槛，一看到他，女人原本声势浩状的骂声就又一下子就收敛了，本来大大咧咧往后仰的脖子也下意识前倾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他，极为礼貌地问：“呃，请问……你是？”
　　“……”


第81章 
　　“呃,请问……你是？”黄发女人弓着腰问。
　　陈禾和西装小胖墩眼扫到里面仅有几平米、却塞满了杂物的客厅，以及先前还懒洋洋将腿放在桌子上、眼见到他，又一下就缩了回去的男孩儿,和低着头，沉默地拖着地,只能从后脑勺后的一个马尾看出这是个女孩儿的大姑娘，默了默，答：“特殊调查局过来的。”
　　“哦哦。”女人很快反应过来，忙推开女孩儿让出位置,把他迎进门里，然后带着一点慌畏地碰着旁边的鞋柜往后让道：“不好意思，有点乱,请进请进啊！”
　　“没事。”陈禾换了鞋,带着小胖墩走进去，又大致再扫了一眼,作为一个间歇性的社交废物,且也从没被教过要怎么当警察，便依凭自己的直觉直接说了句：“请问，你们家老太太是在……？”
　　“哦,在里屋*头。”原还正在准备弯下腰给他拉凳子的女人起身给他一边带路一边说：“我老公给我说了的,他上班刚走。只是我们妈吃了药,现在已经睡着了,不好意思哈……”
　　“没得事，我就是先来看看，阿姨这边到底是啥子情况。”陈禾回了一句,跟着她挤进跟客厅只隔了一扇门的木床前，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老年人,和其脸侧，耷拉着黑色触手，随着老人呼吸一同起伏的，大致是章鱼类、虚幻至极的异能物，不像是在作妖的样子。然后……
　　……咦？
　　【有点眼熟。】西装小胖墩评价着，陈禾便也和它一起，同步想起了在哪里看到过这一张脸和这个异能物——这好像就是他最早在做汇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扭曲的海洋里的面孔。
　　唔……再次仔细观察了这个异能物一下，确认其似乎是真的被安抚住了，陈禾才又扫了四周的房间一眼：狭窄的房间内，屋子里只有一扇被杂物挡了大半、根本透不过气的窗，略微的光照进来，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间非常简陋且普通的屋子。
　　“怎么样？”同样用视线跟着他目光走了一遍的女人小心地问了他一句。
　　“……”陈禾默了默，又看了眼处于沉睡状态的半透明章鱼，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啊……这样，”女人局促地站着，试探问他：“那要不然，咱们再去客厅看看？”
　　陈禾看了一眼身后，也没有见到章鱼触手翻越的痕迹，但也没直接拒绝，而是答应了下来：“好。”
　　毕竟按照他参看过的仅有的一次真实案件调查中，观察就一直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为有四个人一起占据着空间，比里屋大不了多少的客厅一下子显得拥挤了起来，陈禾扫视了一圈，果不其然，依然没有什么别的发现；识别出他眼色的女人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条小板凳，殷切地将桌上的果盘推给他：“来，来坐着看，吃点水果。”
　　“……啊谢谢。”陈禾坐下来，接过了一个苹果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跟着在些许尴尬的气氛下，开口：“呃，这里好像也……”
　　“没事没事。”立马明白了他后续的话，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对他道：“反正我们家老年人大部分时候也是晚上才会出状况。”
　　“哦，啥子状况呢？”终于有点进入了调查状态，知道自己记忆力不好的陈禾有意识地拿出手机，追问。
　　“就是我们之前跟你们说过的嘛，我们家老人最近都是只能白天睡觉，因为黑了的话，她就老是感觉脖子被啥子东西勒到一样，根本没办法睡着觉。”
　　“……”想到【任务内容】上的那句【胡先生家中老人近日疑似深受自身异能物骚扰】，陈禾默了下，有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看来下次最好还是要查一下相关的任务时间啊。
　　陈禾记录下来，“那还有啥子其他情况吗？”
　　“嗯，那没得了。最多就是这两天白天偶尔也有这种时候。”
　　“这两天？”
　　“对啊。两天前我们还在医院那边嘛。”
　　“医院？”陈禾抬起头，下意识转头望了眼里屋，“那现在是病情稳定了、才回的家吗？”况且病情稳定了，那为什么还需要志愿者过来啊？
　　后一句他闭住了没说，没说太过。
　　“唔……”女人支吾了一下，下意识地抬了下眼，看了旁边已经看到拖完了地，但像个透明人一样，走进了不大的卫生间又开始搓衣服的大女儿，含糊答：“算吧。反正状态现在就是这样子了，医生说需要静养。但病房里头床挤床，来来去去的，人员都太杂了，所以我们才把她带回来的。”
　　“啊……”家里没什么条件，同样有老人，且老人也生过大病的陈禾默然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向了下一个话题：“那……”
　　“……”
　　……
　　探访结束后，陈禾又坐过了一趟地铁，赶往了特殊调查局——刚过了一天，正值上班时间的调查局门前又多了许多新的陌生面孔，陈禾几乎是每走一步，就得让开位置绕行一下。
　　等到了监控科的办公室门口，陈禾走进去，见到大半的同事都已经在坐班了；偌大的办公室，他走过去，别人也没给什么特别的注意。
　　只是前面小黄的位置还空着，陈禾忍不住瞄了一眼，结果“说曹操曹操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脑袋便探到了他的隔栏上方：“Hello，早上好呀？”
　　陈禾半下意识往后闪躲，跟着才仰头看他：“呃……早上好？”
　　“童队今天出外勤，派我来问你，上岗第二天，感觉怎么样？”小黄笑眯眯的，头顶的斗鸡眼鹦鹉也歪着脑袋对着他，没有审视，只有好奇。
　　“还、还行？”陈禾被他看得摸了摸手下的键盘，按亮了电脑的开机键。
　　“那其他工作比如说什么派遣任务啊、金额转账出现什么问题之类的有什么难事吗？”
　　“嗯……”在亮起的电脑屏幕中，陈禾正想摇头，但看了下他肩上鹦鹉，在没看出什么情态的情况下，见到他和善的表情和鹦鹉没有夹杂什么审视的目光，想了想自己当前的那个任务和任务进度，忍不住还是开了下口：“特别难的倒是没碰到，只是，有一个我不太清楚的地方……”
　　“什么？”
　　学渣陈禾少吸了一口气，在坐在自己膝盖上的西装小胖墩都羞得用自己的一只手啪地埋住了脸的情境下，说：“就是，那个……”
　　“那个，请问，你们正规的调查任务的流程，究竟是怎么进行的啊？”
　　小黄警官：“……哈？”


第82章 
　　——“那个,请问，你们警察正规的调查任务流程，究竟是怎么进行的啊？”
　　“……哈？”小黄警官停住了要将包子往嘴里塞的举动,张了张嘴：“正规流程？什么正规流程？调查流程还需要什么正规的吗？”
　　“……啊……”陈禾思考了一下，张开嘴,认为他说得也对，但总觉得还欠点什么。
　　看到他还在犹豫，小黄警官咬下包子，含糊不清地道：“再不然,就是在一般的对事主和关系人进行走访后，再加一道关系网络梳理咯，反正如果是单纯调查的话,就这点要求然后提交给负责案件的其他任务人或者直属上司而已——当然,如果是不纯粹的调查任务，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啊……谢谢。”第一次真正独立吃国家饭,自己就没想到梳理关系这一次的陈禾恍然了,连忙拿出了手机记录下来，“啊”了一声，表示了感谢。
　　“要不然,你再给我说说具体情况呗,我帮你参详参详？”见他信自己的教,小黄警官咽下包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嗯……”想到自己任务提示本身的简洁和自己上午了解到的少少的一点情况，陈禾摇了摇头，感谢了他的好友：“谢谢。我这边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除了调查以外,还有照顾的事。应该可以应付的。”
　　“唔，好吧。”见他还在犹豫,小黄警官一口咽下包子，给他建议：“总之，假如真遇到困难的话，找我们帮忙就是了。”
　　“啊，好。谢了。”陈禾给他道了谢，又聊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打开电脑，等电脑开机后，进入到了特殊调查局的主页面里，开始查看案子——
　　第一案，【C市杨柳区xxx011】……
　　第二案，【C市保和小院378】……
　　第三案，【C市图合区277】……
　　……
　　两个小时过去后，将今天和昨晚累积的案件清理结束，陈禾仍是跟着小黄警官一起去了食堂，在向食堂打饭的大哥问过后，打包了两份饭菜，回了家，和妹妹一起吃了饭，跟姑姑那边打了电话——或者说，圆了谎；又跟妹妹聊了一会儿天，给了她一把钥匙，又反复交代了妹妹出门玩的时候不要不带手机、一定要接爸妈的电话、和绝对不要走太远……之后，才又给胡家那边打了电话，得知了那边的老年人正在忍受自己的异能物骚扰后，连忙赶了过去——不过到了胡家家里，才又碰上老年人自己平安无事地睡过去了。
　　“……因为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就也会被勒嘛。”看完老年人，大着肚子的女人引着他在自己窄暗狭小的客厅里坐下，无奈道，“所以就只能让她吃安眠药睡起，等她睡着了；至少在白天，就安稳了哦。”
　　“但她不是生病了吗？”回想到刚才看到柜子上一罐挤一罐的药物，陈禾问。
　　“对啊。”女人叹了口气，苦笑对他：“先前就是因为老年人生病，我们屋头才搬到这边的，临时租的个房子，我屋头人*也刚在这边找到工作没几天……也不晓得啥子时候才能回去哦。”
　　“那病是好起来咯？”没忘记任务里包含了“照顾”责任的陈禾扫了一眼她的肚子，这么问。
　　听到他的问，又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女人下意识了捂住肚子，对着他，有点不自然地笑了下，含糊道：“算吧……反正，现在还是能吃点东西，没事的。”
　　“……”家里也有过长期生病的老年人，对上她的含混，陈禾闭了闭嘴，没再作声——因为此时此刻，他终于在更进一步地在大体上明白了这项任务被派发给他这种志愿者的麻烦之处：在异能物已经被广泛传播到来的情况下，按他的理解，这种小小的家务事状况结合长期的任务时效，是必然不可能被发到真正特殊调查局的精英身上的，他被派来跑这一趟，如果调查没问题的话，基本是帮忙在这里辅助胡家照顾这家老年人；如果有问题的话，就算他把异能物或者老年人夜间被勒的麻烦解决了，也还是要帮忙照顾老年人。因此，这个任务真的是一个又微不足道、又麻烦的事情。简直就像一个来整治他的案子一样。
　　对到他的眼神，也发现自己被他看破了的女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左右环顾，大声喊：“胡月光，你在干啥？还不把屋头的水果拿出来点？”
　　“晓得了。”扎着马尾的大女孩子从比老年人更深的里屋里走出来，从老年人的屋里拿了两个苹果洗了出来，递给了自己妈妈和他一人一个。
　　由于她拿来的是两个，陈禾拒绝了一下，没拒绝得了，只能拿在手里，没吃——清洗了苹果的大女孩就又像幽灵一样走了，他也不好意思吃。
　　而双方又在对坐聊了几句天后，陈禾看了一下时间，眼看已然到了四点左右，就和女人商量好，等晚上六点胡家男人下了班后，他再过来也不迟。
　　女人应完后，陈禾才起了身离开了胡家，走一道天桥跨过对街：胡家距离天桥就隔着街，大约是上班时间的原因，连车流都少了不少——当然，也可能是异能觉醒的原因。眼看到天桥下方从那些飘散着逸散异能物的车子一辆辆经过，陈禾这样想着，走下了天桥。
　　由于来回赶地铁的时间太长，陈禾下了天桥，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就找了个店面随便吃了一碗米线，跟又变小但更敦实的西装小胖墩互损了一通，看了些吴晓生和唐晓月在三人里的群组里的聊天后，六点不一会儿就到了。
　　第三次进胡家门，此时除了早上跑出去的小姑娘，胡家包括胡家男人跟下午跑出去玩了的男孩都在家里了。陈禾和胡家男人交谈了一番，得知对方名叫胡丘后，两个人又去看了老年人一趟，然而，很遗憾的，还是没看出什么。直到——
　　陪着陈禾回到客厅里，胡丘看了看四周，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先是坐在沙发上，但看到他们两人进来，立马就起了身的女人：“诶，胡月牙呢？在哪儿啊？”
　　“啊？她啊……”立起来的女人畏缩地支吾着，头上的黑色头绳陡然变长，长到一直从陈禾身边穿走、还带一点转弯地穿到了他身后的黑暗里……不用再回头看，陈禾和西装小胖墩都知道，这长长的头绳，是延伸到了哪里。


第83章 
　　“……啊？对哦。我现在住在我哥这边,没在家里面哦。准备暑假跟我哥学下弹吉他。”
　　晚上九点，陈禾回到家，刚一开门,就见到妹妹在房间里晃着脚，拿着手机在跟人讲话。
　　陈禾看了一眼,没作声，回身关上门，手上的钥匙撞响，换了鞋,就见到妹妹拿下了电话，穿着拖鞋跑出来，问：“哥,回来啦？”
　　“嗯。”陈禾把钥匙重新放进了兜里,答应了一声。
　　“那我们今晚去哪里啊？”赵筠仰着头，问他。
　　“……”陈禾默了默,声音低哑地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去吧。”
　　“……啊？可是我连地图都查好了啊？”赵筠没理解，但也觉察到了他的心情不妙，于是忍不住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是发生什么了吗？”
　　“……一点小事,没什么。”陈禾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就是单纯地太晚了,现在出门不合适，我们明天去吧，中午去。”
　　“……哦。”不清楚他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赵筠应了一声,但见他带着浓重疲惫的神情，就忍不住试探问：“哥,你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啊？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停顿了一下，即将脱口的话到底因工作的保密性而咽了下去，陈禾再次拍了拍她的头，对她：“今晚上想吃点什么？去洗菜吧，我来主厨。”
　　“啊……”没能从他身上得到回答的妹妹只能闭了嘴，目光从他脸上来回了一圈后，但在没有得到更多解释的情况下，只得带着一点担忧地去洗菜了。
　　“……”看到妹妹轻松地背过身，去冰箱里拿出昨天买的，自己喜欢的菜的样子，陈禾脑海中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今晚在胡家看到的一切境况，靠在门上，和手拍在他肩膀上的西装小胖墩一起，共同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
　　——一个小时前，狭窄客厅里的尴尬过后。
　　“啊？她啊？……”黄头发大肚子的女人站起来，张开嘴，支支吾吾、带着一点模糊的：“她就是早上出去了……”
　　“啊？早上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吗？”男人邀请陈禾一起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在陈禾做了拒绝之后，问了他介不介意之后，吐出一个烟圈，不是很上心地问。
　　“晓得的哦……她自己出去的，我们也不晓得她去做啥子了，可能是找同学耍去了嘛。”瞟了一眼陈禾跟坐在另一边打游戏的自己儿子，眼看到他没什么反应的女人就这么含混了一句，没说太多。
　　“找同学耍？哪个同学？男的女的？不是都给她说了她那个成绩差成那样，过几天就跟我一起出去打工，不要她读书了吗？要同学还有啥子用？”男人烦躁地抖了下烟灰，皱着眉对黄发女人：“这么晚不归家，她是不是还不愿意跟我出去？是想直接去嫁人了哦？”
　　“……晓得她的哦。”大约是因为有外人在，听出他不以为然的语气，女人也就没再那么继续小心：“反正她早上又跟我争了一顿，说啥子还想去读书。但是……”
　　“女娃儿家读那么多书干啥子，读了也不成气候。”男人皱起眉头，狠吐出了一口烟圈……琥珀与黑色的眼睛交叠，转过头的陈禾便清晰地看到，那烟圈飘散着，缭绕着，也与黑色的头绳并行着，顺着阴影，伸展到了黑暗之中。
　　“哐当——”
　　就在陈禾想继续看时，哐当一声推门声响，他侧过脸，就看到上午的那个小姑娘从门口走了进来，在其破旧的布娃娃在其身后跟随着进门后，伴随着女人阴阳怪气的一声“哦哟，还晓得回来了啊……”，同样一条微不可查的黑色细线自布娃娃的颈项里伸展出来，与另外两条汇聚在了一起……紧跟着，在过了两秒后，陈禾就听到里屋里传来了充满了痛苦的一道□□。
　　“……”男人是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站起来的，其次是陈禾，紧接着起了身，而后女人与除了还在打游戏的男娃，其他两个女孩子都聚过来，陆陆续续地进了里屋——
　　然后，在进屋的其他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手足无措地试图对老年人进行安抚的时候，陈禾却清楚地看到，在再加了幽灵般的大女孩子的一根黑色线后，那总共四个人的线将老年人的脖颈勒得紧紧的，而那先前昏睡的章鱼异能物也因老年人的清醒而清醒了过来，伸出了触手，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迅速变大，也紧紧地勒死了老年人的全身——
　　在这一阵满布了恐怖的吵闹中，陈禾清楚地看到，每当那张于半透明触手中的老人面孔越多一份痛苦时，那触手与黑线就越发凝实了一分。
　　在这场生和死的搏斗中，那生挣扎得越剧烈，死也就越顽固、越坚实。
　　——而依伴着那些黑线的紧缚，这场生死之战的结局，近乎是已然注定了。


第84章 
　　【啊？胡家啊？】
　　更晚一会儿,坐在卧室的小方桌前，陈禾刚接过赵筠递来的筷子，就看到手机上【吴晓生】回复过来了的消息：【我确实听说过,他们家不是低保户啊。因为他家男的在工厂做工，是个小组长,一个月一万多，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申请到低保的。不过，我听负责这个任务的同事说，他们家最大的问题不是老年人的异能物无法安抚,需要人调查找到根源吗？怎么样？你是不是已经查到真相了？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怎么回事。】陈禾打字回去，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下午自己看到的画面，没说特别具体,只含混了过去,便道：【就是我现在在负责这个任务，了解了一下他们家的家庭情况,发现事情有些复杂,所以就想跟在医院的你来问问情况，像他们这种家境困难的情况，能不能有更多方法帮到他们的忙。】
　　【哦……】那边这么“哦”一句,然后过了一分钟之久,才打出了一段长字：【其实……你说单纯是调查的话,我们都还是能接受的。】
　　【但要说帮忙的话……】
　　【……咳,虽然我不知道我这么想算不算坏，但是，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这家人在异能觉醒之前，就是在医院里待过了好一段时间的——他们家老年人患的是肾病,先前就被我们这边在慈善机构那边申请了善款过。异能觉醒之后，更是让我们这边有正式资格的人照顾了好几天……说实话，按我的想法——我是说，按我的想法啊，反正只要是他们家能走的国家饭路子，实际上，我们真的都给得差不多了。但他们现在还在问……既然你今天也去看了一遍他们家的情况，如何？是真的异能作怪还是其他的啊？异能作怪还好，往上报解决了就行了；要是不是异能作怪的话……这，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既然这个任务都分到你手上了，你懂了吧？】
　　“……”陈禾沉默了一下，回了六个点，没说话。
　　【哎呀，大佬你也别想那么多啦。】看到他发的消息，吴晓生在那头安慰他：【大不了也就一个普通任务而已，像我们这些都是编外人员的，实在搞不定，还可以请那些真厉害的警察帮忙啊。何况，你可是我们见过的第一个能看到异能物的人，这种小事，最多就是耽搁几天，不会有事的啦！】
　　【……】面对这番安慰，早在上一次因某西装异能物的盲目乐观，而险些又被推入坑里的丧逼陈禾已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没对这种好的可能报什么希望，只是在标点后打出了“谢谢”两个字，便又跟对面随便闲扯了两句，双方没有联系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万家灯火明起来，市中央的灯塔高高地亮了。难得挺静的。
　　就只是他自己的心不静而已。
　　【……想开点咯。】和他共感的西装小胖墩站在小方桌上，也宽慰他：【反正到目前为止，至少调查这项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照顾么……既然刚才已经提交了一半的任务，那就再看两天呗，就固定时间想想办法，实在扶不动，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咯。】
　　【也是。】
　　陈禾默了默，承认了它的说法。然后才一抬头，见到妹妹又在把一盘酸菜鱼往自己面前推，又忍不住想起了晚上看到的，另一个小姑娘一回家，连问都不问一下的场景，立即还是像被鱼刺卡在了喉咙口一样——
　　“哥，”注意到他从回家以后就一直不怎么好的脸色，妹妹忍不住试探地小心问：“你到底怎么啦？是新工作出现了什么问题了吗？”
　　“……有一点，但没什么。”陈禾还是没给她说太透，而是转了话题，道：“今天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早就做完啦……你怎么真的和我妈一样，开始关心这种事情啦？”
　　“谁让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到这边来的……”
　　……
　　[胡家关系网与解决方法：
　　1.胡先生：电子厂流水线小组长，年46，月薪一万；（个人负担不重）
　　2.胡家女主人：全职家庭主妇。无收入；
　　3.胡家大女儿：17岁，成绩好，高中在读；
　　4.胡家小女儿：15岁，成绩差，预计要打工；
　　5.胡家儿子：15岁，与小女儿是双胞胎；
　　6.胡家老年人：73岁，患有严重的肾结石病。
　　6人总计划资金：月合折1666.7元
　　老年人生病用药：未知。但目前家庭负担重，需要对儿女上学进行资格选查。
　　总计：……]
　　笔尖停顿了一下，在小桌子上的西装小胖墩形体更加凝实了一步的进度中，黑色的笔画才继续落于发黄的本子上，字迹潦草而又懒怠：
　　[所以。
　　钱……真的很重要啊。]


第85章 
　　【是啊,对我们这些一穷二白的人来说，钱，当然都是很重要的嘛。】
　　第二天早上,陈禾跟做作业的赵筠打完了招呼说自己要去上班后，接过老板娘递过的早餐,咬了一口馒头，一边看着群里唐晓月发的信息，一边和背后的西装小胖墩深以为然——
　　仅因一个馒头，就将账户里的余额由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的他,真是太明白这种世俗的道理了。
　　所以，在昨晚梳理好胡家关系网络，又给吴晓生打了一通电话之后,他这个对着胡家情况的真实穷比就连夜扛火车跑路了——由于“调查”任务的结束,探查出黑线实况的陈禾在与西装小胖墩琢磨了一整晚后，就和吴晓生说的一样,还是没能找到如何单独安置胡家这一家人的方法。
　　因为一来,就胡家家里本身的情况而言，已经把国家饭能走的路子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一个同龄的双胞胎儿子没有着落了,而这又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事；二来,则是就算有他能够插得上手的事,他也不可能、也不能去一口勘破——
　　脑海中再次回想着昨晚眼见到的黑线纠缠的一幕,陈禾本能地顿了一下，将咀嚼后的馒头咽下去，就感到手机发出振动,拿起来一看，却是因为早上还没开始上班,觉醒者数量愈发增多，所以放下了这不是正经工作的心结，也自愿半加入了志愿者队伍的郭志鹏也发过消息在感叹：【对咯。钱这个东西，有就算了，没有却是万万不行的。】
　　【嗨，反正只要日子过得去，生活也就算如意嘛。】这几天在医院，陪护了接连一周的吴晓生加入感慨队伍：【要我说，最好的，还是人自己身体平平安安、万事大吉的好。】
　　【诶，话说回来，赵胜男一家现在怎么样了？】唐晓月好奇道。
　　【还行吧。总之，赵胜男是醒了；她这边一醒，能自己照顾她妈妈，我们这边就少了很多事情，估计我这边的这个任务很快就能出院了。】吴晓生说。
　　【哦。那那边研究出来什么了吗？】唐晓月问。
　　【这……这我就不晓得了。】吴晓生那边没说太多，【这些都是专家组在讨论的。我哪知道什么？】
　　【啊……那倒也是哈。】
　　话题止在这里，之后就是郭志鹏和吴晓生他们又扯了几句闲篇，在陈禾与西装小胖墩走到特殊调查局后，这些话就彻底没有了。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一人一异能物到了特殊调查局，进了门，到了童队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得到应声后，陈禾进去，正好碰到童队在整理办公桌，互道了句“早上好”后，陈禾将最新的胡家任务进度上报完毕，童队就表示，他就算是完成一半的任务了。
　　至于照顾……“你的意思是，他们家有小姑娘失学？多大了？”听他说完了胡家的情况，童蒙整理完资料，随口问他。
　　“十几岁吧。”陈禾说。
　　“这样……”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童队沉吟着，给了他一条解决方案：“这种有专门部门的事，我以前是没有碰过的。既然你都知道了他们一家确实被异能物骚扰过了，暂时需要你一直解决，你就先顶上，去帮帮忙吧。如果她大一点呢，愿意去工作也不错；如果她小一点呢，你可以问问她家长她成绩怎么样。成绩差点的女孩子，去技校学门手艺，踏踏实实的，大概也能活得下去的。”
　　“……”也对。陈禾心里这样想着，情知他安排得合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把吉他和焚烧过了的一堆纸灰，沉默了一下；跟着在再三犹豫之后，才忍不住打破了自己的计划，问出了自己也知道不该问出的问题：“那，有关于黑线和老年人的事情呢？”
　　“……”
　　童蒙顿住手，抬起头，仔细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随后肩上的蛇瞳凛冽地盯住他，脸上微微含笑：
　　“那，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呢？”


第86章 
　　“那,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呢？”
　　办公室里,童蒙抬着头，含着笑,问他：“你自己觉得，是说出来合适，还是不说出来合适呢？”
　　陈禾：“……”
　　“你自己也明知道，他家老年人是生了久病重病的。”童蒙笑着看他：“你接了这个任务,他们说需要适度的照顾，这已经是法外容情了。黑线的事情，既然你说能解决的话,其实说不说,怎么告诉他们，都应该是取决于你的想法的——因为无论你告不告诉,这些黑线都已经出现了。你觉得,有些话，是能说还是不能说的呢？”
　　陈禾沉默一下，然后嗓音沙哑地说：“可,这种情况,再怎么也不应该,就这样子了吧……明明他们家,一直是希望老年人能活下去的；其他的，都是他们的异能物干的，他们一点都不知情啊。”
　　“……”童蒙把茶杯举起来的手一顿,眼抬起来，还是带着笑：“那么,这样吧，你这个半完成的任务，我让其他同事帮你接手、或者，和你一起，把老人家再接进医院，一天24小时免费陪护她，让她的家属一点心都不要担。你看怎么样？”
　　听出他明显臊自己脸皮子的陈禾：“……”
　　“小陈，你要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就只能是那个样的。”童蒙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我听你早上说，昨晚还专门给吴晓生打了电话。如何？你们怎么交流的呢？他也告诉过你该怎么做了吧？”
　　陈禾：“……”
　　“所以，你看，你也早知道暂时就只能这样了——或者，你是还担心任务完不成吗？我们可以派其他志愿者接替你的任务的。你觉得怎么样呢？”
　　“……”那也大可不必了。
　　穷比陈禾捋清了他的字面意思，抿了抿嘴，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说到底，家里有孕妇，有要学的学生，不论让一个小姑娘还是男娃儿出去打工本来都是很正常、也是最好的方案；而一个生了重病，风烛残年的老年人，在所有选项里，好像也就只剩下按时吃药，每晚让陈禾去帮忙捋捋了。
　　过去的某些片段在脑海里闪现着，他张了张嘴，仍然还是有些心梗：“但……”
　　“年轻人，看事情，不要老是想着穷根究底。”看出他的犹豫不决，童蒙到底是走到了他旁边，喝了一口水，淡淡地笑，指点了他一句，“有时候，脑子转一些弯，也是必要的。懂吗？”
　　陈禾：“……”
　　“好了。”童队拍了拍他的肩，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对他笑：“今天来得这么早，还没去打卡吧？没打卡是不计时的，得快点去才行啊。不然浪费了时间，就是浪费了金钱哦。”
　　“……”好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
　　下午。
　　再度到了胡家，看了老年人直到全家聚齐，才又恢复了一次的黑线群聚，发现黑线比昨天虚了一点后，就再度开始延伸出金线上前试图与其对冲——黑色的线变浅后，同样划归为无数稀奇古怪的谬妄涂鸦和他本能知道会化解、也不会化解的神秘符号，恒久地铭刻又漂泊在了那无形之中。
　　没说具体、而只说了几句“老人家过几天应该就会恢复了”的言辞，眼瞟到那个和自己妹妹一般大，就已经被决定过几天就要送到技校去学手艺的小姑娘正坐在窗口前，发着呆的陈禾脚下顿了顿，转过头，琥珀带黑的眼睛看向陪同自己的男人热切的笑容，终究还是如童蒙所说的一样，闭上了嘴——既然黑线都能对冲消失，那其他的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道完别后，与赵筠例行打了通电话交待她注意安全，陈禾便回到了旅馆，经过了只剩下一盏冷灯的前台，上了电梯，用房卡开了房门，打开房间的灯，先换了鞋，然后才洗了一通澡。
　　此时窗外的黑蔓延着，笼罩着这个亮着灯芒的城市，换了衣服的陈禾坐在床边上，看着这个那道中央城市顶上最高的光，眼中映着那一点明光，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那隐约已经隔了太久的片段——
　　……“如果治疗要继续下去的话，恐怕……”
　　“医生，你就直接告诉我们，究竟要多少钱吧？只要能把我兄弟他们救回来，我们砸锅卖铁都行！”
　　“但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而且，他们伤得太严重了。就算是救活了，恐怕也会有器官上长年累月的问题；或者更甚一些的，也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我说实在的，不管哪种情况，都是需要上百万才能解决的问题。你们这种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养的话……”
　　“……”
　　喧哗的走廊上，站在墙角边的高瘦影子看着三个人交谈的一幕，将其化成了记忆里永久的符号；而现实里，一双纯黑的眼睛里恒久地嵌入了琥珀色之中，与瘦高青年一齐变为了一具若隐若现的躯壳，和……铠甲。
　　——[陈生，自苦难中生。]


第87章 
　　第二天早上——
　　“……所以,”站在旅馆的房间里，陈禾看着坐在床沿上半透明的虚幻人影，沉默了半晌,开口：“你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个嘛……”一身墨绿西装，打着红色领结的人影对他摊手：“昨晚我凝聚了好久,本来是想用能量把五脏做实的；但是后来发现，那样太费脑壳了，不如直接像你们人类一样长大长高……”
　　“于是，就这样了。”对方耸肩。
　　陈禾：“……”还挺理直气壮。
　　“本来嘛,我没文化就是你没文化，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跟他心音相通的西装人影毫不留情地喷了回去。
　　原本还因为对方外貌的突然变化而觉得有些生疏的陈禾：“……拴扣。”
　　一人一异能物在一大清早吵了一通之后，均是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跟着……陈禾便起床刷牙,正常吃饭了：毕竟,只是异能物变了个样子嘛，也不是像什么一夜暴富之类的大事。
　　然而事到临头——
　　“我他妈……”【你倒是离我远点！老子手脚都伸展不开了！】早餐店里,快被挤到椅子角上的陈禾险些没忍住,在老板娘面前吐出自己后续的骂声。
　　【我也不想啊！哪喊这板凳这么短嘛。】蜷曲着和他一样的大长腿，西装人影也很无辜，摊手。
　　直面周围朝自己投来奇怪视线的陈禾：“……”
　　【我说,你能不能变回去啊？】默然了一秒过后,陈禾拿着筷子诚恳地问西装人影,【你这样我是真的有点尴尬。】
　　【但是我重新变小会变成更实心的东西啊。你确定你撑得住吗？】西装人影问。
　　【……都这样了你还问我个这？】用筷子敲动半边椅子,陈禾匪夷所思地问他。
　　【……也是。】半透明人影这么说到，接着，便让陈禾看到了从大变小的全部过程——本来就散淡的影子变暗,逐渐从虚浅被压为抑实，变实、变实、再变实……最后,直到实心到巴掌大那么小了——也就是比前几天更小的程度，才终于停了下来。
　　——眼看着西装娃娃更近一步的似人面孔，和身上衣物的细节都变得更加清楚了的全新异能物，陈禾才蓦地想起：【说起来……那个｀视觉链接’的等级到什么程度了？】
　　【哦，那个啊，到第五级了啊。】西装娃娃漫不经心地说着，给他展示了相应的版面：
　　【初级能力五：视觉联结】
　　【能力说明：五分钟之内，可暂时将视觉选择性分享给二十五米范围之内的1-5人，供其使用。】
　　【能力描述：恭喜世界观突破成功～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哦！加油～】
　　……
　　吃过早饭后，陈禾带着更沉重了一些的西装娃娃到了特殊调查局——早餐时间刚过，监控室基本各个工位都坐满了人。
　　而陈禾才坐到工位上，就听到小黄警官和邻座的其他同事在闲聊：“……诶，听说今天大领导要过来视察啊？你说这部门都组建这么些天了，他们怎么才下来啊？”
　　“忙呗。”同事不以为意道：“这新建的一个部门总共十六科，科科都看，那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啊？而且，最近是案件高发期，他们能有时间来，我们还没时间被他们训话呢。”
　　“那倒也是哈。”小黄警官那边似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说：“不过，他们那个总监控室本来就能看到许多，来我们案件监控科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你管呢。反正这又不是我们的操心范畴。领导来了，做好自己的事、不挨骂就行了呗，其余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嘛……”
　　“诶那你说，要是白队亲自来呢？”
　　“白队？不太可能吧？”
　　“……”
　　由于最新的任务审核人就和白姓息息相关，一边等着电脑开机的陈禾就下意识留意了一下姓白的言论，但也没那么放在心上——本来胡家的事就撞得他一头包了，这些领导不领导的事，跟他这个志愿者便应该是啥都没有的关系了。
　　于是他如往常一样调出监控系统，找到昨天和今早积累的案件照片，开始工作：【C市民事案件1（A001）】……
　　过了三十多分钟，在陈禾已然觉知了自己的阅读能力又有所提高后，门外突然递来两声响——
　　“笃笃。”
　　门被敲响后，从外向里打开，先开门的童队进来后，后面的是一双着着黑色西装的长腿，再是一道穿着白衬衫的劲瘦身躯进了门来，白衬衫的脖领之上，是一张面如刀削的英俊面孔，转头看进来的时候，配合着左边太阳穴的一轮太阳和一只鹰钩鼻，如鹰的视线让所有人都禁不住心头顿生了一颤。
　　“白队……”
　　陈禾听到他们这样说。


第88章 
　　“白队……”
　　在由童蒙开路,让身后的人出来后，陈禾听到人这么喊了一声，跟着,便是几乎全办公室的人都把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了一点，探头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陈禾也顺大流地抬起头,也看到了那为首的和进来的一行人，于是便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一些，敲键盘的姿势都端正了不少。
　　一群人进来，率先开始巡视的自然是第一排左右；而可能因为是突击检查,在每个座位上都停留了几分钟而已，只这样走走停停的，偶尔会才说几句话……等到了陈禾的位置上,就在陈禾以为对方会直接看一眼就路过的时候,他的办公桌突然被敲响了两下：
　　“？？？”陈禾抬起头，看人。
　　为首的鹰钩鼻男子看着他,开口问了一句：“胡家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呃,还好。”压根不知道这是哪位的陈禾愣了愣，只停下了敲键盘的手，但来不及之下就没起身。
　　见他愣住,在被太阳穴边的太阳状异能物使劲往额头里挤的男子看出他的迷惑,主动对他道：“我是白令。”
　　“……哦！”恍然间想到之前的【任务审核人-白令】,陈禾这才站起来,老实地报告进度：“已经暂时把每天晚上的基础黑线清理过了，女孩那边也决定要被送去技校学门手艺了……”
　　“中途没什么困难的吧？”白令问了他一句。
　　“……”陈禾怔了下，才摇头：“大致没有……”
　　“任务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直接找我。”白令这样说。
　　“好。”
　　“……”
　　——由于两个人此前素未谋面，在这样集体过来的情况下,就只能互相说了这两句；之后的话，都是童蒙打了个圆场，两边才结束完了对话。
　　一场巡行结束，陈禾才重新继续开始工作：C市红观区……
　　……
　　下午，打了电话，赶上胡家那边的事稍微歇歇了，又提交了一项【照顾】的任务，陈禾才出了门，真正和赵筠一起逛了一趟C市的各个景观点——由于C市是一座休闲之城，各种景观不多，因此在出发前，有着陈禾自觉完全匹配不上其智商的妹妹早就找好了开端和结尾景点。
　　从人来人往的中央广场到只隔一站的动物园，再从安静的图书馆到人挤人的小巷子里，兄妹两个用一个下午的时间逛过了这些区域，并且还拍了不少照片。
　　到最后两个人晚上花了十几块钱消费了一顿晚餐之时，赵筠好奇地问：“诶对了哥，你既然都在异能局工作了，我这还不知道你的异能物是什么呢？哥，你的异能物是什么啊？”
　　“……你对｀异能物’这个存在接受得挺好的嘛。”陈禾说道。
　　“那当然了。现代社会，多少末日啊丧尸啊机甲之类的未来猜测啊，什么形式都有，单单一个异能物，有什么好稀奇的嘛！”妹妹杵着筷子，不以为意地说了句，然后无聊道：“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异能物是什么，我自己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试试，你的是不是就是那种能看见异能物的异能物。”
　　正在使劲将视线扯离隔壁桌小姐姐手臂上的暗黑图案的陈禾：“……”
　　“不是。”出于保密，陈禾果断地开口撒了个谎，含糊道：“不要乱想，就是普通的一些事情而已……”
　　“那工资呢？待遇怎么样？是无时限的计件还是计时啊？是有双休还是没双休啊？有年终奖吗？还是单休十三薪啊？公家饭好不好吃啊？要比教书好些吗？”
　　作为一个除了会谈点吉他，其余工作就每次基本没被问到这么专业的术语的陈禾/西装娃娃表示：“……”说实在的，这些东西真的有点让学渣招架不住。
　　陈禾闭了闭口，只能无奈地圆过去道：“就是一份兼职。你不要寻根究底了。你说现在都有很多异能者了，大家都各有各的异能，你不要多问，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哦，好吧。”赵筠哼了一声，一下子点破了他的迷局，跟着话停下来，眼看到他放下的手机暗下来的“钱来钱来”屏保，摸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哥。”
　　“嗯？”陈禾拿着筷子没放，转过头回望她，问：“干什么？”
　　“要不然，我明天还是回家吧？”
　　“……”
　　妹妹垫着碗筷，用一张餐巾纸揩去了桌上的油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你看，我呆在这里，吃了你几天的饭，你都没得好多钱了。”
　　“继续在这边的话，不晓得还要花你好多钱。何况你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做，忙得很。”
　　“我不想打扰你了，我想回去了。可不可以啊，哥？”
　　“……”


第89章 
　　——“我不想打扰你了,我想回去了。可不可以啊，哥？”
　　将赵筠送回出租屋里，再度把最后一把用零钱凑出来的现钱递出去交房费的陈禾回到旅馆,坐在床上，盯着重新被全部从银行卡里转出来的四位数金额,头脑里不断回想着与赵筠之前的对话，却其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不能去大街上卖唱——因为跟家里都瞒好了，赵筠已经是个非常危险的试探，姑姑更是个终极boss,这是不能动的底线。
　　临时去酒吧也不知道哪好——说句不好听的，C市的酒吧都是互通的；他得罪了之前的老板，暂时性的其他活路恐怕是不会被留给他了。
　　乐器老师？——那不行。他是没考资格证的。况且短时间内也来不及。
　　把所有活路都想了一遍之后,陈禾抱着头,坐着发了会儿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26岁,奔三,钱钱没有，人人只有命一条，家家没置一个,梦梦没成真一条——是真的人间铁废物一个。
　　“……嗨,你想得光明点嘛。”恢复成半透明成人模样的西装胖墩安慰他：“至少你比铁好在,你还是个人身肉造的,是能变一变的，别那么丧了。”
　　……这种把挑衅当安慰的话真是让人听都听不下去。
　　陈禾瞥了他一眼，但沮丧的心情是好了不少,跟着便问：“话说回来，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
　　“随便瞎叫呗。反正你每天都在心里｀胖子’｀胖子’地叫我。”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西装人影随意说着，然后好奇看他：“你想叫我什么？”
　　——反正自己也是异能物/反正也是自己的异能物而已。
　　两道双向的传音在大脑里混响，一人一异能物对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隐藏了这句话，维持住了表面的和谐，陈禾才说：“你想叫什么？”
　　“反正，我应该姓个陈吧。”被问的异能物沉吟了一下，最后说。
　　……这也是。陈禾肯定了他的想法。
　　“陈禾不行，容易跟你混淆。”异能物继续道：“刚？陈刚？劲？陈劲……？”
　　“诶你说陈钱怎么样？钱就是钱，你就缺点财。不如我就叫陈钱好了？”
　　“……”
　　任由异能物自顾自地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被其一打岔，心情确实好了不少的陈禾重新点开了手机，打开火车票界面，盯了盯上面的三位数票价，顿了顿，又停了停，最终还是退出来，点出了那个最熟悉的电话——
　　“喂？大姑吗？……”
　　*
　　同一时间——
　　特殊调查局总会议室里，在难得人员还算齐全的情况下，投影过来的虚像老年人看到每个部门大队长又都略显疲态的情状，随意地问了一句白令：“怎么样？今天亲自去看人了？那个陈禾，能拉回来吗？”
　　“谈不上什么拉不拉得来。”白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带点疲倦地说：“他好像确实能看到我左边太阳穴上有些什么。至于其他方面，他也没有那么不可教。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白令说：“他任务也完成得挺不错的——老年人既然接回去了，我们能帮的，也就都帮了。也没什么太多披不好衣服的事情发生。”
　　“……所以你左边太阳穴究竟是什么东西？你都没问问他吗？”
　　白令摇头：“依我看，他好像，还没有特别多的集体意识，所以根本没对他张口。”
　　“那你们的意思是……”
　　抬眼和同一桌子其他的各队长全部触碰了一遍，又按了按太阳穴的白令断言：“总之，举手表决吧，一人一票——我占一票，同意。”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下面的众人面面相觑，也都陆陆续续地举起了手，跟着，就是17：1的选票落定了大势……17双眼睛一起望向了唯一没举手的宋城元，各个眼里都满是问号。
　　“……反正在我的任务里，他是没及格的。我看不惯他，随便你们。”上次已经被这件事撕了一层脸皮的宋城元摊手，说。
　　“但人家那不是也平了事的吗？”从小刘的记录仪里看到了上回工地发生的一切的肖长河看不惯了，毫不客气地怼他：“宋城元，老实说，上次案子，就算当时没披好衣服，但好歹是帮了忙的吧，还是说，他真的一点都没帮吗？”
　　“唉，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啊？”侧首的教导员打圆场，“何况，小宋，人家陈禾，是真的一点儿忙都没帮上你吗？”
　　“……”脑海中回溯出昨天任务时，主动将老姚带出来的高瘦青年身影，宋城元闭了下嘴，最终，还是举起了一只手。
　　以全票通过了选取。


第90章 
　　——在征求了姑姑的意见后,由于汽车票正在打折，转从火车换到汽车路线的陈禾第二天早上买了一组连坐，准备和妹妹一起回去。
　　“哈？”已经把个人行李收拾好了的赵筠不解：“为什么忽然要跟我一起回去啊？”
　　“车票便宜,顺便回去拿毕业证书。”刚终于顺利把胡家任务全部提交了的陈禾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简略解释了一下。
　　“啊？为什么要毕业证啊？是工作需要吗？”
　　“对。”陈禾拿起充电线,按暗了早上特殊调查局刚发来的【恭喜通过志愿者任务lev.1审核，本次审核完成后，需要带身份证、身份证复印件、毕业证……】信息——虽然不知道一个公家调查局为什么还把界面做得这么花里胡哨，但是陈禾一个普普通通的编外志愿者,也不想问那么多就是了。
　　“哦。”妹妹理了一声，接着，两人就各捡各的,把只容得下两人的卧室也收拾了一番,等全部弄完，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钟。
　　“嗨呀……”站在小房间里,赵筠叉着腰,似模似样地对自己堂哥进行教育：“我说哥，你以后等工作稳定了，还是租个大点的房子吧？”
　　陈禾：“干嘛嘛？我现在的卧室挺好的啊。”
　　“可这么窄,都没法待客啊～”妹妹皱了皱鼻子,“难道现在你的工作就是没朋友接触的吗？人总要有时候和朋友在一起的啊？”
　　“……”脑中闪过一个身影的陈禾擦汗的手停了停,只没把话说绝：“到时候再看吧。”
　　两个人下楼时,正碰到保安大爷在遛狗，身边没有了房东陪伴的大爷可能是由于起得太早，脸上很疲惫,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陈禾心神动了动，想到账户里储存的最后那笔余额,忍不住便开了口：“叔。”
　　“啊？”大爷转过头，不知道他要干嘛。
　　“大柳姐在吗？”
　　“嗯？”大爷愣了下，“啊？大柳？哪个大柳？”
　　“路大哥家的。”
　　“路大哥？前几天发生火灾的路承伟家的吗？”
　　“对。”
　　“她走啦。回娘家啦。”保安说，“你不是把后面三个月的房租都交齐了吗？还有什么事啊？”
　　“哦。”陈禾愣了一下，开口：“没有。”
　　“啊……”
　　两人这几句交谈后互相道别，陈禾与赵筠走在因异能物觉醒而愈发冷清了的路上，各自提着包进了汽车站，由于还有20多分钟的等待时间，两个人便坐在候车间的椅子上，各自拿着手机玩。
　　陈禾点着手机，打开特殊调查局的APP，没有发现自己现在能接的任务：随着异能物觉醒的人觉醒得越来越多，一些不管容易还是不容易的任务都很迅速就被别人接走了，有时候想点接受任务都没那么个机会了。
　　而今天，刚才卸掉一桩任务的陈禾自然也是没能接到任务的。
　　于是他退出来，退到主界面，重新看了看上一个胡家任务，将那个【白令】的名字看了又看，和任务提交完后的金额储备——2900元。
　　这就是他身上全部的钱了……真的好想回家养猪啊。
　　想是这么想，带着妹妹一起挤进排队位置的他还是在扫过二维码之后，关掉了手机，也关掉了那些对城乡之争的烦恼——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算了，何况他现在也算有了一个普通稳定的工作了，要换，也有惯性难离了。
　　刷票后，两人一起进了车站，随着人流同步到了大巴车下面。由于可能只待两三天，陈禾和妹妹都没有带很多行李，因此不需要汽车的储备箱；只是临上车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穿着西装、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因行李太多，实在拿不走的一捆行李，陈禾便跟上去，帮了一把忙。
　　“谢了啊小兄弟。”擦了一把汗，中年男人乐呵呵地对陈禾这么说了一句，跟着三个人上车，惊奇地发现大家竟然都买在了同车最高的最后一排，只是中年男子和他们之间隔了一个位置。因受过帮助，男子跟他们旁边位置的原主人互换了一下座位，赵筠靠着车窗，陈禾就在中央，三个人并排坐在了一起。
　　……


第91章 
　　由于一整趟车程至少有五个小时,陈禾跟赵筠都准备了不少吃的，于是一上车，两个人就拿出了几包零食,给邻座的中年人分了点，开始吃东西。
　　因为是在后座,总有一扇窗可开，陈禾和赵筠吃的东西味道也都不大，没影响到其他人。
　　车子启动后，经过约一刻的颠簸,离开车站进入C市出城的主干道，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幻，从密集的小摊贩进到幽黑的车洞隧道里,平展的柏油路渐渐化为没那么平稳了的石头路,街边整齐的白桦树也逐步变为了不知名的小树木……田野和山原接并着，窗外的天外蓝白相接,时值六月,天底下都是一片青色，花草树木都很茂盛。
　　“小兄弟，”车上无聊,中年人探过头,没话找话地问陈禾他们：“你们到哪啊？”
　　陈禾简练答：“吴阿镇。”
　　“终点站？”中年男人嘶了一声,“那可有点远啊。”
　　“对啊。你呢？”陈禾礼貌反问。
　　“我是你们前两个站的清河站,两三个小时就到了。”中年男人主动道：“我回乡是走亲戚，你们呢？”
　　“我们是回去拿东西……”
　　……
　　车上因帮忙而始的对话结束后，中午的阳光剧烈,照在窗户上，打了窗帘遮挡后,混合着车厢里的气味，让人昏昏欲睡。
　　车里的人除了司机外，或玩手机，或睡觉养神，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赵筠就是睡觉的一批，陈禾则是被靠得肩膀发麻，看手机的那一批。
　　中年男人闭着眼睛，也垂着头在歇息，手侧挂着一个精致的平安符，而身侧则只留着一个装午餐的塑料袋——陈禾盯着男人手腕上那个半红绳子上，如果正常来说，根本不应该有的缺口；又仔细看了那个表面没有异常的平安符，到底还是闭住了嘴没说话。
　　……很明显，这就是一种异能物而已。就像赵筠、胖墩所说，和他自己所见的，既然都是异能物了，再怎么奇形怪状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于是他收回了目光，在百无聊赖之下，重新又掏出手机，点进*音收获快乐——美女，音乐，宠物，美女，美女，男的—划去……
　　因为是短途车，车子的经行点不多，中途站停留的时间便稍长了一些。
　　到第一个站点的时候，陈禾和赵筠都下了车，去上了个厕所。
　　由于性别的不同，陈禾要比赵筠先出来一些，然后就看到车下有人在吵架——
　　“哪喊你挡到那儿门口一直站到不出来的？！你活该被踹！”
　　“日你妈哟老子站到那儿一分钟都还不到，你给我说一声不就行了？！你为啥子非要整我？你晓不晓得你把老子腰椎都要踢断了啊？！”
　　“我日你妈！有那么严重吗？！装死卖活的？！”
　　“……”
　　眼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连原先坐在车上的司机都忍不住下来看了，陈禾才注意到，里面争吵着自己的腰椎都被踢断了的那个就是自己邻座的中年人。
　　“……”陈禾正看着，也禁不住预备上前劝架的时候，自己的一只手臂却被拉住了——“哥！”
　　“？？？”陈禾回过头，问她：“干嘛？”
　　小姑娘肩上的垂耳兔炸着毛，两双一模一样的浅琥珀色眼睛盯着他，指着打架的方向，瑟瑟发抖：“别、别过去。”
　　“那边，有死人……”
　　“救命啊！死人啦！真的死人啦！！！”
　　——就在她刚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刚争吵的地点就传来了这样一道声音。


第92章 
　　——“救命啊！死人啦！真的死人啦！！！”
　　高昂的呼喊声传来,陈禾与赵筠的动作都是一顿，随即往外看去，就见：
　　一群人围着的中央,一个挥着拳头的人停滞在原地，对面是一个一下子半跪下来的人影,被人抱住身体才没倒下。
　　而等他们仔细再看，两人才发现，那个半跪在地的人影正着着中年男人的装束，鲜血从口鼻里涌出。
　　“……不、不是我。”对面举着拳头的人惊慌失措,“我、我根本都还没动手……”
　　“咳咳。”
　　他正这么说着，而陈禾两兄妹也在跑来的路上时，咳着血的中年男人却忽然手撑着腰椎,自己站了起来,虚弱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没事。”
　　“你啥情况哦？”挥着拳头的一方也不敢再举手了，只有些慌张地询问。
　　“老毛病犯了。没事。”中年男人站着,陈禾两兄妹也顾了上来,前者便回了这么一句。
　　……什么老毛病会忽然这么严重的咳血啊？众人默然地想着。
　　“真的没事，谢谢。”接过其他人递过来的纸巾，中年男人抹了脸上的血迹,又用来擦了下衬衫上的红色,站稳离开了别人的搀扶。
　　见他稳住了,陈禾赵筠等其他人也就没再探手去接他,只等他自己慢慢站好了，自认跟对方好歹是同行人的陈禾才递了一只手过去，见到他面孔的中年男人才把手放了上去,说了句“多谢”。
　　一场闹剧过后，陈禾跟赵筠搀扶着大哥上了车,回到座位上后，陈禾又问了遍大哥“还好吧？”并得到回应后，两人又说了几句；交谈中，陈禾无意之间又看到了那条红绳——红色的绳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条绳子变短了点。
　　更诡异了。
　　“……”陈禾一忍再忍，才没再去看那条绳子是怎么样的；而是转过了头，没再说话。
　　不过，也算是被他们帮了一把的大哥终于又主动开口，问他们：“你们老家就是吴阿镇的吗？”
　　“对。”
　　“那可好。吴阿镇可是个大镇啊。是个鱼米之乡。想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去那边上过学的，那时候，你们那里的发展还是我们整个省市的龙头大哥啊。”中年大哥感慨着。
　　跟他隔着辈的陈禾惊讶：“是吗？”继而摇头道：“我出生太近了，不知道。”
　　“是啊。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确实都跟我们原来不一样。要不是这次回乡，我都快早想不起｀吴阿镇’是什么地方了。”
　　“啊？真的吗？您很多年没有回乡了吗？”旁边赵筠新奇地问。
　　“对啊。好多年了。”中年人叹着气，对他们笑：“年轻的时候人心气高，趁着高考的便利，早早地进了编制内。后来因为工作需要的原因，到处东奔西跑，连老婆也不是跟我同乡的。年节上，要父母关系走动，由于手里有几个钱，早就把一家都挪到了省城，差不多都将这边的亲戚断完了。这次回家，还不知道要先去哪里住呢。”
　　“随便用网络找个旅馆呗。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什么事是一个手机解决不了的呀？”赵筠眨着眼说。
　　“也是。”大哥笑呵呵的，接住了她的话头，然后又摇头，有点怅然地说：“只是，回去也没有什么亲戚了，不知道和谁说话来得好。”
　　低着头看了眼手腕，“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陈禾注意到了他看红绳的动作；赵筠则诧异地同步道：“回家还要找什么意义啊？家就是家，回去看一看，总还是些回忆在的啊。”
　　“说得也是。”大哥一笑，“反正我也是这样准备的。”
　　“那您的妻子呢？”赵筠歪头问。
　　“离了。前两天离的。婚姻里常见的事，互相没感情了。就这样的。”
　　“哦……”
　　在陈禾眼皮子底下的垂耳兔炸着毛的催促中，赵筠看了一眼陈禾，总算闭上了嘴巴；而将红绳和她的异能物与动作表情都看在眼里的陈禾没说话，也闭着嘴巴。
　　跟着又两句后，双方投契，赵筠还怂恿着陈禾加了个中年大哥的微信；不久，大哥到了站，就下车了。
　　透过窗户，眼看着中年人在大马路上，费劲地将行李拽下储备箱的样子，兄妹俩同时观察着，隐隐见到其腰间的白骨了，才顿住了目光，回过头，互视了一眼，发现自己两个脸上都是冷汗。


第93章 
　　眼看着中年人拉着行李离开走远了,兄妹两个才互看了一眼，发现彼此均是一脸冷汗。
　　沉默过后，赵筠忍不住对陈禾道：“哥。”
　　“我们报警吧。”
　　“……”陈禾听了,没说话。
　　“真的。我们报警吧。”赵筠抱紧他的手腕，瑟瑟发抖：“好恐怖啊。”
　　“……”陈禾动作迟滞地抽出被她抱住的冰冷的手,一连擦了两把汗，才终于慢慢恢复了思考，犹豫对她：“……应该，没事吧”
　　他轻拍了妹妹两下手臂,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不就是一点白露出来了吗？万一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的呢？”
　　垂耳兔妹妹小胖墩：“……”你这越说越吓人了好吗？
　　……自己也觉得自己越说越恐怖了的陈禾自动闭上了嘴，没再开腔。
　　“不过，应该没事吧。”见他没话可说了,赵筠只得自己安慰自己：“毕竟是我们亲眼看着的活人,应该就是我们看花眼了吧。”
　　“……”乐于信任这样的解释，陈禾也没做声,只当事情就是这样。
　　因为要是不是这样,事情才是麻烦大了。他这么想。
　　*
　　与此同时——
　　拖着行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下车点的中年男人捂着腰，总算走到了街边可以歇坐的地方,将行李往街上一放,便坐在了行道树旁边的位置上,掀开了自己的西装——
　　平稳的腰腹下方,破了一道口的衬衫下，被切开一道赤luo裸伤口的地方白骨狰露着，让人简直见之悚然；而伤口的白肉翻着,偏偏没有任何血迹。
　　除此之外，捞起衬衫的手腕上,缺了一截的红绳挂着的平安符也晃动着，在虚幻与现实中来回。
　　“……”幸好及时顶住了，没有让血流下去让人发现。
　　他这样想着，打开手机，望着上面写着“999+”的未接来电，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按灭了，没接。
　　再等等吧。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缺口，他想：要先把想做的事做完……
　　……


第94章 
　　中年男人下站后,两人又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汽车才到了终点站——吴阿镇。
　　“嘟——”
　　车子发出一声鸣响，在许多沉睡的人的惊醒中到了站,陈禾赵筠也跟着昏昏茫茫地抬起头，便看到了窗外太阳普照的情景：六月份的天气,外面热哄哄的，街边的小店卖着的口香糖和晕车药，都被热得纸都起卷了。
　　由于是暑假开头，是去城回乡的时候,下方还是有那么几个带着异能物而不自知的等车的人的。
　　陈禾和赵筠两个下了车，也没人来接——陈禾的姑姑和姑父，也是赵筠的妈和爸,是从来不会来接人的,因为两个人在吴阿镇上都有自己的工作，干的本来就是每个月两三千的活,不可能再浪费时间来见人；而陈禾的爷爷,赵筠外公，也由于前些年得病，腿脚不便了许多,因此既然陈禾都是今早才决定的要回乡了,在有钥匙的情况下,兄妹俩也就干脆都没打电话,直接就回来了。
　　下车后，提着两个只剩下几件换洗衣服，两人往前走,就见一路上的店铺都如每一个夏天那样，热浪似铺盖一样搭在县城上方,把群群的建筑都笼得歪歪斜斜的。
　　由于只是个小县城，街上的人流并不密匝，两人经过，沿途的小孩子在垃圾箱边踢着球玩，身上的异能物都是千奇百怪的，街边的店面里有老板/老板娘在懒懒散散地接待着客人……想到一回家就怎么也还要见到姑父，陈禾便在路边上买了一箱牛奶，跟着赵筠继续走。
　　由于赵筠要读书，陈禾跟姑姑拼他们拼起来买的房子距离车站和学校都不是很远，兄妹俩只走了十几分钟，便到小区门口了。
　　在小区过了人脸识别，又进了小区中心，进了门，按下键，乘坐着电梯，抵达了楼层中间，赵筠拿出钥匙开了门，客厅的光便照射了进来，将室内照得透亮。
　　而光一进来，陈禾便在客厅中央看到了那道随着声音转过背的熟悉身影，条件反射之下，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句：
　　“爷——”


第95章 
　　“爷——”
　　对着转过身来,抗着背，年近七旬的老人，陈禾情不自禁地便喊出了那个称呼。
　　“诶？”原以为只有赵筠会回家的爷爷诧异：“你们怎么一起回来啦？”
　　本还以为对方会先一脸欣喜迎接自己的陈禾：“……”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因为我想外爷（外公）你了噻～”换好拖鞋，赵筠把行李往置物架上一搁,便欢快地抱住了自家外公的胳臂，欢欢喜喜地指着陈禾并骄傲地一扬头道：“看，外爷，这次我终于把我哥带回来了,你开不开心哦～”
　　“开心开心。”被外孙女抱住的陈禾爷爷笑得见牙不见眼，而在看到陈禾后，则是笑容一收,先扫了陈禾手上提的牛奶一眼,满意了点，又再扫了下陈禾的全身,确认没背什么乐器后,脸色就又好了一点，跟着板着一张脸道：“这学期教书累人不？”
　　“……还好吧。”陈禾放下牛奶，言辞不清地糊弄：“我是搞音乐的,总共又没几节课,根本谈不上累人不累人。”
　　“哦。”爷爷应了一声,两爷孙就再没话说了——在这个家里,两个人沉闷的性格一模一样，向来是没什么话说的。
　　“哎呀，”见到场面冷下来,妹妹眼珠一转，抱着自家外公的手臂,笑眯眯的：“外爷，吃饭没有呀？我和我哥把好吃的带回来啦~”
　　“吃了。买的啥子哟？”
　　“……”
　　三个人走到客厅里，爷爷和赵筠坐在沙发上，陈禾另拖了一条凳子坐下。一家人又在一起闲话了几句，到说无可说了，赵筠才看了下时间，才没话找话道：“外爷，我爸妈呢？”
　　“晓得他们的哦。可能是超市加班了嘛。”
　　“哦。”赵筠皱了皱鼻子，又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外爷，这几天，我妈没回来骂过我吧？”
　　“这……”
　　——“爸，今天炖排骨哦。”人未到，轻细但昂扬的人声已混合着钥匙晃动的声音一起进了门里来，陈禾他们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并行进来了。
　　起先头的女人穿着一件超市员工的工服，挽着一个漂亮的发髻，一张脸上丹凤眼眼尾动人，在四五十岁的年纪里，还如二三十岁一般美貌动人。
　　跟在尾后的男人个子要比女人矮一些，一脸的木讷老实，憨厚沉静。
　　“姑*。”
　　看到女人的身影，陈禾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弓着背这么喊了一声。
　　“诶，你们回来啦？”姑姑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们，并对陈禾续道：“你也回来啦？”
　　“啊。”/“对。”两兄妹先后回答道。
　　“怎么？是暑假没安排啥子训练营之类的东西吗？”
　　“嗯。”陈禾简短地答了一声，然后不等女人提醒，就对后面的男人道：“姑父。”
　　“好好。坐到坐到。”穿着同样的工服的姑父对他挥手让他坐下。
　　“你今天回来怎么没早点说？”腰间别着一柄菜刀的姑姑随意地将包挂到门后面，走进来，问完这句之后，不等他答，一坐下，开口就是：
　　“怎么样？这学期挣了好多钱啊？”


第96章 
　　“怎么样？这学期挣了好多钱啦？”
　　“……”遇到这种一击致命的必杀问题,陈禾第一时间就想先闭嘴，然后又张开，如是反复之后,才犹豫着道：“不多吧。”
　　【岂止是不多，简直是少得快喝西北风了。】西装胖墩吐槽他。
　　【要你呱！】陈禾骂回去。
　　“不多是多少啊？这都遇到我了,你还不说实话啊？”姑姑坐稳了道。
　　“……真的，不太多。”
　　“那算了。你不说算了。反正我们也不用。”姑姑摆了摆手，然后面向赵筠冷笑：“怎么？终于舍得回来啦？你哥那边好耍不嘛？”
　　“……好耍，怎么样哦？”妹妹嘴一撅,嘴硬道。
　　“呵。撬了老子一万五去上课，你还多高兴哦。”
　　“一般般啦。”
　　“嚯，你个龟儿……”
　　……
　　随着母女俩对话的进行,轻松愉悦的氛围逐渐笼罩住了整个客厅；而分别坐在两个板凳和一个沙发上的三个男性却恰好相反,只一味沉默着。
　　直至过了两三分钟左右，陈禾的姑父才搓着手,带了一点尴尬地笑着问陈禾：“怎么样,这学期过的，娃娃教得好吗？”
　　“……音乐课，又不参加啥子大考核,就还好吧。”陈禾这么糊弄着说。
　　“要把人家的娃娃教好,负责哦。”爷爷坐在沙发上,严肃道。
　　“那是肯定的噻。”姑父接言：“我们家的娃娃,又不是别人家娃娃，我们家陈禾负责得很。对吧？”
　　“……也就那样吧。”听问自己问的题被抛向自己，在心里附和着西装小胖墩的【社恐聚集组】的评价的陈禾又是模糊一答,然后转头问爷爷：“爷，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就那个样吧,反正又不咳嗽又不生疮的，身体还行。”爷爷道。
　　“哦。”
　　三人几句话过后，就又没说的了；而这一回，直到陈禾姑姑开口，说了一句“诶？爸，饭煮好了没有啊？”后，几个人才重新动了起来——
　　同样身为附近超市的员工，姑姑和姑父两个人和赵胜男家一样，经常会受到超市厚待，带回一些当天没卖完、但后续又会过期的食品，因此赵家的冰箱里，都常年装满了各种食材，下起厨房来是很轻松的事。
　　由于是在陈禾两兄妹回来前，比照着姑姑姑父两个人口味做的饭菜，因此这顿回乡饭就是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饭菜端好，姑姑和姑父坐一边，爷爷坐一边，陈禾和赵筠坐在一边，吃了没一会儿，正在夹菜的陈禾就感到自己手臂被碰了一下，差点没把菜弄掉。
　　“？？？”陈禾回过头，看向碰自己的赵筠，下意识就问：“干嘛？”
　　“……”对上一被他看，就回头看向他们两兄妹的三道视线，赵筠嘴巴张了张，没想到自己哥哥这么带不动，卡了差不多有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僵硬地道：“呃……就，忽然想起点事，哥，就，今天的饭菜好吃吗？”
　　陈禾：“……还行？”
　　“咳，”赵筠咳嗽了一声，朝他眨了眨眼，“哥，我想起点问题，待会儿可不可以问你啊？”
　　“……哈？”一时没想到她还能有什么问题要问自己的陈禾懵了下，问：“什么问题啊？”
　　“……算了你不要管。”赵筠使劲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压下了自己想要继续下去的话，告诉他：“我们吃完饭再说吧。”
　　“……”然而此时陈禾对着她刚才的眨眼，已然反应了过来——作为一个新时代学霸，自然不会有学习上的问题要问他，唯一要问的，当然就只有那件事了。
　　“……”于是想到这一点，又对自己脑容量不自信的陈禾马上回过了神，放下了筷子，对着另外三个人正式道：
　　“姑，姑父，爷，我换工作了。”
　　……


第97章 
　　“姑,姑父，爷，我换工作了。”
　　本来沉闷的饭桌上,陈禾忽然放下碗筷，对另外的三人这么说了一句。
　　“……啊？”
　　猝不及防就被他这句话炸了一通的全家首先都是一愣,然后才是姑姑先反应了过来，跟着在一顿之后问：“是发生啥事情了吗？为啥子突然换工作啊？”
　　“……也没什么事。”只是在妹妹暗示之下，就没经心地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的陈禾自己也麻了，但看全家的异能物都暂时没什么的样子,便忍着西装胖墩快要害臊到爆的情绪，临时瞎编道：“就是教书教烦了，正好当时有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就换了。”
　　“好一点？什么好一点？”姑姑茫然地问：“有什么工作比教书还好吗？做五休二,还是课最少的音乐老师，怎么就要换工作了？”
　　已经撒了一个谎的陈禾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因为不赚钱了,想找个赚钱的。”
　　“你们学校不是一个月五千多的工资吗？再加上课外辅导,一个月上万都差不多啊。有什么不赚的？就算不赚，你给我说说，你的新职业,能比教书更稳定吗？还是更轻松啊？”
　　……其实比比,还真是后面这个更轻松一点。陈禾内心里想,但嘴上不敢这么说,深知姑姑脾气的他可不敢在这时候插言的。
　　果不其然，随着前面的不算，见他一点没反驳的姑姑更加犀利了起来：“小禾,你要知道，你大学本来就不是那么好的,就是一个二本。好不容易才进了体制内，怎么就忽然要辞了呢？你辞了，有更好的工作、还有寒暑假的这几个月吗？”
　　“……就还好吧。还是在帮政.府工作，就是没教师那么多假期。”要说，比起经历了在自己妹妹面前形象崩塌的那一刻，和从前一直撒着谎“在读书”和“在教书”的那些言语，现在的他真的是说话的时候都情绪上扬了许多。
　　“那你新工作是什么？”姑姑问他。
　　“就是政.府的啊。”赵筠搭语进来，下巴一昂，满是不高兴地抵抗她妈：“都跟你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啊？”
　　“政.府还需要上音乐课的？”姑姑没理解得了。
　　“哎呀反正就是我哥换了新工作了，新工作也不影响工资，怎么样嘛？”妹妹替陈禾这么说着，不耐烦了：“何况教书有什么好的？我哥教了这么几年书，寒暑假都没怎么回来过，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干嘛一定要这么刨根究底啊？”
　　“……那他的新工作是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啊。”姑姑转向陈禾。
　　“……我的工作要一点保密。”被逼到墙角的陈禾最后只能这么说了，跟着估算着自己还已有的现钱，开口：“应该要比上个工作更赚钱吧。”
　　“……”听到“保密”和“赚钱”四个字，陈禾姑姑总算歇了下来，闭了下嘴，但随即还是加了一句道：“反正，既然有了新工作，那就好好做。只要不再去走什么邪路子，硬要去卖什么唱才最好。”
　　“……”陈禾顿了顿，看了一眼边上爷爷无动静的脸，才夹起了菜，说了一句：
　　“好。”
　　……
　　晚上。
　　由于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就考虑到是一家人在住，陈禾出一半钱拼下来的就是个四室一厅：除了一间是安了一个小床的书房+杂物间，其他人都各自有各自的房间。
　　——况且说实在的，在外面打拼了这么多年，陈禾回这个新家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于他而言，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多年前进了姑姑家门，把妹妹房间隔出了一半，只置得下一身床的那个黑黑小小的卧室。
　　因此每次在住现在这个房间的时候，就算当初出了钱，他都难免会有一丝恍惚的感觉：就仿若，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一样。
　　洗了澡，盘坐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时，陈禾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来的淡淡雨丝，脑袋放空，进行着自己最不擅长的心算：算上宋队那个任务出的两千，与其在工地帮忙讨出的两天工资，再加上后面胡家的两千，他的本月收入是共计四千多点，而输出除了车票以外，就是平账的两千多。也就是说，他现在身上的总存款，就只有一千多点。
　　再加上之后的返程需要……陈禾默了默，终究还是打开了手机，打开了某招聘软件，想在上面寻摸个合适的正式工作——比方说服务员啊、中专技术学徒之类的。
　　然而这些工作出来，要么地点离租房地太远，要么钱太少，根本负担不起日常的生活，总之，没有一个满意的。
　　“……”出于对金钱的焦虑，陈禾马上退出来，想进入特殊调查局的APP，寻找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任务；然而还没等他打开完，就见*信里跳出了一条新信息，招了他一道长声——
　　“……咦？”


第98章 
　　“……咦？”
　　骤然见到*信里跳出的信息提示,陈禾“咦”了一声，惊讶于信息的来源竟然是多年没发过声音的初中毕业学校群，他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叫“蝴蝶飞飞”的老同学在里面发了一条信息：【暑假了暑假了，有回吴阿镇的吗？组个局出来耍噻！】
　　“……”作为一个资深社恐,只一看到这样的消息，陈禾就已经地铁老人看手机.jpg，准备将其排除在自己行程的可能性之外了；然而还没等他直接返回出来，下一条信息就已经出来了：【这次同学会班主任也来哦,有没有人愿意来啊？愿意的的话大家明天就攒个局中午来吃顿饭，互相说说话呗。】
　　……班主任？眼睛里捕捉到这个词的陈禾手顿了下，没再继续往外退。
　　而下面也刚好有人提出来和他一样想问的问题：【班主任？班主任也要来吗？】
　　蝴蝶飞飞：【对啊。我放假了嘛,和班主任他们一起放的。难得有空,又这么多年没见，大家就过来聚一下怎么样？】
　　另一个叫“声乐家”的人再次开口道：【那当然咯。只要班主任去,我们肯定就是都要去的。】
　　一梦黄老：【人在外头,没法哟。】
　　柯学家1564：【对啊，我们不像你们当教师的，有两个多月的假期。】
　　日出光明：【就是就是。】
　　【……】
　　由于是个大群,大家各个都用的网名,陈禾也找不出这些消息是谁发的,但他也不怎么在乎——在刷完这些所有的消息后,琥珀色的眼睛将视线定格在了最后一个“班主任”三个字上，闭了闭口，将手机页面滑上又滑下,但还是没退出来。
　　“你要去吗？”与他共感，越来越实心,又完全知道他的想法的西装娃娃撑着脸，盘坐在他大腿上问他。
　　“……”难得被这个胖墩问到这么戳心窝子的问题，陈禾忍不住把手机丢开，沉默了半晌，还是没有说话。
　　“……”共感到他心底的茫然，西装娃娃拍了拍他的大腿，又问了他一次：“你不去吗？”
　　“……钱都没有，去了跟人家AA分账，还让老师付钱吗？”陈禾叹着气抓了抓头发，对着它的目光，自己质问自己。
　　“没得钱，人还是可以的去一趟噻。”西装娃娃看穿他的内心，这么说。
　　“……”陈禾犹豫着，看向那个蝴蝶飞飞，点进去浏览了一下其进来的朋友圈，接着，就发现这果然是他初中时期的班长，也是两三年前就考进了母校编|制内的教师，在两人同校的情况下，难怪能够一下子就能把现今已经退休了的班主任叫出来。
　　——而像他这种既没有钱，又没有地位，26岁，除了吃喝，连回趟家的钱都没有的人间铁废物，是最不喜欢同学会的人了。
　　只是既然班主任要去的话……
　　脑海中浮现着一个精瘦矮小，一遍又一遍地在黑板上讲解题目的身影，然而刚动了“要去”这一念的陈禾，看到还在不断变多的消息，便又沉默了下来：像他这样不中不间、不出挑但也不至于烂到泥里的差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算去了，恐怕班主任早就忘他了吧。
　　“你不要这么想。”西装娃娃拍拍他大腿，安慰他：“你应该想，你读书的时候基本都没被老师记住名字过。都没有记，哪来的忘呢？”
　　陈禾：“……你真会说话。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啊。”
　　“不客气，反正你全家也有我一份。”
　　一人一异能物日常吵了几句嘴，跟着，西装娃娃抬头认真问他：“所以，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


第99章 
　　“所以,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问题下来，陈禾沉默了一阵,才答:“应该要去吧。”
　　“反正不去的话也没什么事。”他在口头上这样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完全理解他心音的西装娃娃也就闭上了嘴——毕竟只是觉醒者的异能物,它也是向来都不踩线的。
　　这之后，一人一异能物又聊了两句，然后才都躺倒在了床上，对着微雨进入了梦乡。
　　……
　　若干年前——
　　同样是八月,接收高考成绩，填报志愿的时间，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地上,照得地面滚烫滚烫的。穿着白体恤的人影和三五同学一起走进热热闹闹的教师办公室,查询成绩。
　　“叮铃铃——”伴随着恍惚的电话声响，一个又一个的成绩被派发了下来：五百多,六百多,五百多，六百多，七百多（以750为准）,六百多……四百多。
　　作为整个办公室为数极少的四百多,人影站在办公室里的角落里,不尴不尬地看着所有从自己身边来来回回的同学,拿着手上的志愿书，连翻都不知道怎么翻开——像这种成绩，一本是不用想了；二本也不行,学费低的，分数不行,学费高的，他自己不想去；三本么，要万分侥幸才能勉强沾个边，但三本一般都是私立大学，价格高得是他知道了根本不会去的程度。
　　而专科么……
　　他站在边上，摩挲着志愿书的书页，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之后，才讷讷地上前，将书放到了办公桌面上。
　　“怎么样？选好学校了么？”戴着金属框架的眼镜，长着一张瘦削长脸的女教师看着他，扶了扶眼镜，问。
　　“还没……”人影尴尬地说着，赧然也是沮丧地说道：“不知道怎么选。”
　　“……”班主任沉默了下，然后问他：“你想去做什么呢？有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呢？”
　　……想要的路子……
　　想到姑姑和爷爷知道自己还要走自己真正想要的路子的时候可能会有的表现，陈禾默了默，没说话。
　　“……”看到他的反应，也深知他自己和他的家庭情况的班主任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会……还是想走音乐吧？”
　　“陈禾，”班主任认真地看着他，道：“你要晓得，这条路，是很难走的哦。”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唱歌，全世界的声音都有不同的相，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可是，世界上那么多会唱歌的人，难道个个都是能功成名就的吗？”
　　“未必吧？”
　　“你走这条路，”面对这个全班年纪最小的孩子，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你就是在走一条早就被千万人走过了的路。这条路，能钻的可能性，已经被人钻尽了，钻绝了。大家都知道唱歌好，唱歌轻松又愉快，可是，如果要真正地只靠自己、不靠别人地获得养活自己的财富，都是很难很难的。”
　　“再加上，”班主任停顿了一下，看他表面没那么大的反应，才轻言细语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家又是那么个情况……”
　　“你怎么办呢？你到底，要怎么办呢？”
　　“……”陈禾捏着拳头，哑然着，闭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吧，”班主任琢磨了一下，给他谋了一条生路：“你先去读个专科，暑假就去打工，半工半读着，说不定就能找到自己的路了；或者，你复读一年，你这个成绩，我们一中不能接手了，但其他学校，还是可以接受无偿复读的。只是，你要努力一些哦。明白了吗？”
　　人影：“……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
　　——“叮铃铃……”和梦里如出一辙的响铃声音从外界进入耳朵，梦境破碎后，现实回归。
　　黄粱一梦而已。


第100章 
　　第二天早上。
　　“既然是同学聚会的话,还是要穿得好看一点吧。”
　　对着饭桌上的陈禾，得知了他中午要出门去聚会的妹妹赵筠拿着碗，挺兴奋地提议：“哥,不如换个发型怎么样啊？”
　　“啊？”陈禾抬头，呆愣了一下,掀了掀自己的斜刘海看了看，然后收回手：“不必吧？我都习惯了。”
　　“哦。”赵筠怏怏地闭了嘴，不过转而又道：“你们同学聚会都有哪些人啊？”
　　“一些同学和老师吧。”陈禾答。
　　赵筠：“……”这答了不如没答。
　　“有没得女娃娃呢？”陈禾姑姑一边挑着菜一边问他，对他进行谆谆告诫：“你年纪也大了哟。该到时候结婚就可以结了。要是有合适的,碰到就跟人家在一起嘛。”
　　“……哦。”这些年早就听惯了这些话的陈禾应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看出他敷衍的姑姑就着小菜喝了一口粥，也是拿他没什么办法,便问：“那你要几点去呢？”
　　“十点左右吧……”
　　……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话后,吃完饭，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陈禾则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音，然后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十点，于是他穿好衣服,就离开了家。
　　……
　　由于吴阿镇只是个没名没姓的小县城,同学聚会的地点就设在一家普普通通的火锅店里,陈禾到时,包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因为都是老同学，所以现场格外欢畅。
　　但自觉自己仅是一个小角色的陈禾进门，还没跟人打招呼,就眼一扫，准备挑个角落里坐着了；然而——
　　“诶？陈禾？你也来啦？”一道满含着惊讶的声音将他的视线拉向了声源,就见一个个子矮小，肚子微凸的男人在叫自己。
　　陈禾愣了愣，才认出这是自己的班上的一个同学，叫李什么——【李什么来着？】发现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来，于是仅停顿了一秒，他就在心里问起了自己肩上的西装娃娃。
　　【……你他妈都想不起来还指望我能想得到？】西装娃娃对他问出口的这个问题简直是匪夷所思。
　　【……嚯。】
　　——这破异能物脾气简直越来越大了。
　　他这样想着，又挨了自己异能物一顿骂；然后才对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状似熟络地道：“对啊。你怎么也有时间来同学会啊？”
　　“嗨，那不是工作都在这儿嘛。”他对着陈禾，好奇地道：“只是倒是你，听说你是在C市当音乐老师的。怎么，怎么放着外面的那些兴趣班啊舞蹈班的不去，回来了啊？”
　　“……人总有想要休息的时候吧。”陈禾顿了一下，眨了下眼，就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跟着补充：“不过，我现在已经换工作，没当教师了。”
　　“啊？”李XX有点讶异地张开了嘴，然而还没等他合上，旁边就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对着李XX亲热地叫道：“诶，李狗子，你也来了啊？”
　　“对啊，我来得比你早……”
　　两个相互间要比陈禾跟两人的情义多得多的人在一起聊天，自然便将陈禾落在了边上；被落在原地的陈禾尴尬了一瞬，然后眼瞄到自己先前看中的那个位子已然被人抢走了，便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去了最后的一个角落里占稳了位置。
　　接着，陆续又有许多人进来；陈禾所坐的沙发上也挤满了四五个人。
　　“……”在几乎要跟旁边穿短裤的女同学挨碰到整条大腿的情况下，陈禾真是坐也难安，立也难安——毕竟，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僻差生，就算是一个班的同学，他也是真的跟好多人都不熟。
　　除了损友庞明科。陈禾和西装娃娃娃娃一起想到这一点，彼此对视了下，都对对方的心意心知肚明：纵使在父母车祸离开后，早已经历了这种场面无数次，陈禾也难免会为自己的木讷感到沮丧。
　　而身为他的异能物，西装娃娃则拍了拍他的手，轻柔地安慰道：【没事没事，待会儿吃饭也许才会是更社死的。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哦。】
　　知道它就是在挤兑自己不主动说话的陈禾：“……”
　　就这样大约过了三五分钟，现场才终于迎来了一个这场局攒出来的一群大人物——这个班的班主任，一群科任老师，和请来这些老师的班长。
　　例行的问候过后，身处在聚堆最外围的陈禾只站起来探了一下头，便看见了处在中央的班主任：对方还是那么瘦小，就是头顶上的白头发多了些，但面孔却是越老越慈祥了；而且还身体健康，面色红润，已然是个十分慈爱的老婆婆了。
　　这一行人到后，各个打完招呼，连环的包间里才真正地开了席，陈禾一个没有什么名姓的人物，自然便落在了尾座上，跟着也没有人招呼，只是吃饭了。
　　吃饭中途，因为主角一行人都是教师，全场就都很平静，只和和乐乐地吃了顿饭；临到终了，学生和老师一一告别，陈禾也是中不中间不间的，就讷讷地跟几个老师说了句“祝愿身体健康”之类的简单祝福语，轮到班主任时，陈禾跟对方握了个手，看着对方瘦削和蔼的面容，绞尽脑汁，才多冒了一句“希望老师万事如意”的话出来，见对方好像没想起来自己的样子，正想收回手，就听到对方突然来了一句：“陈禾，最近还好吗？”
　　“啊？”陈禾愣了一下，但还没等他说话，隔壁另一个老师也惊讶于老太太的突然开口，好奇地靠了过来，“怎么？这是——？”
　　“这是我的一个学生。”老太太拉住他的手，笑眯眯地向其介绍：“长得好看吧？高吧？帅吧？我退休前，是我们班的班草，可好看了。”
　　“是嘛。”另一个老师仔细打量了下他，将他看得面红耳赤后，才惊讶地道：“你是不是弹吉他的陈禾啊？”
　　“那个时候，我们班上有女孩子好喜欢你的。”
　　“哦……是吗。”陈禾讷了一声，只这么应了一声——其实对于这种虚幻的有关外貌的夸奖，知道自己斤两的他向来是不会将其放在心上的。像他这种的漂亮，在外面也只是一般般而已。但被一位老师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羞耻了。
　　“你怎么这么多年都还没变过样子啊？”班主任笑笑地说着，“一被夸就脸红。”
　　“……”陈禾偏了偏脸，红着耳根，避开了这种笑容，根本不敢承接下来。
　　而西装娃娃也坐在他肩上，没有和他吵架，旁观着他，学着脸红。
　　……
　　几个老师跟陈禾又多说了几句后，才终于放他离开；尔后到了楼梯上，才总算有眼熟的同学认出了他，双方同样是只聊了表面的两句，就结束了谈话。
　　一路这样停停走走，陈禾和西装娃娃走了好长一段，才终于离开了火锅店。
　　【可惜庞狗子不在，不然今天都不会这么不好耍得。】西装娃娃坐在他的肩膀上这么说。
　　陈禾没说话，仍沉浸在班主任居然还记得自己的情感里；而西装娃娃也没有再说。
　　直到手机铃响，一人一异能物才重新被勾走了视线——


第101章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陈禾接起来，发现是妹妹打来的，便按下了接听键,朝着那边“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开口：“哥，你在哪啊？吃完饭了吗？”
　　“吃了。”陈禾道：“怎么？”
　　“我妈说今天下午要回老家,爷爷和我爸也是。你回不回去啊？你回去我也回去。”
　　“啊？”陈禾愣了愣，想了想，一是自己好久都没回过老家了，二是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趁着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去走走也无妨，于是便应了声：“好。”
　　“那行。不过你记得回家要收拾两件衣服出来下哈,因为我们可能要住满一周的。”
　　“嗯。”
　　陈禾应了声,那边便把电话挂了。陈禾看了下时间，此时正是下午两点钟,打开地图看了看所要到达的地方需要花的时间,穷比陈禾自然觉得走一走，走着回去也无妨。
　　……
　　下午，客厅内。
　　“怎么突然决定要回老家啊？”回到家,陈禾问姑姑。
　　“这不是这几天你三姑婆在乡下种的西瓜熟了,喊我们去先摘几个,后头就要去卖吗？又正好赶上我放假,我就跟你姑父决定一起把攒出来的年假给过了，做完了再说。”姑姑答。
　　坐在沙发上，陈禾下意识瞥了姑姑腰间别着的菜刀一眼,然后才随口问：“他们今年就只种了西瓜吗？”
　　“那肯定不止噻。家里那边都是梯田，一块一块的,只种西瓜的话，碰到越来越高越来越陡的田坎坎，不晓得要浪费多少气力哦。”
　　“也是哦。”坐在一边旁听的赵筠插言道，跟着说：“家里面树也多吧？刚好适合夏天避暑。”
　　“那只有树，还有河嘞。不过我警告你们啊，”姑姑折叠好手中的衣服，盯了兄妹俩一眼，道：“不准去碰水，少给我去河边找麻烦。那边水库是死过好多个人的。”
　　“哦。”兄妹俩都老实地应了一声，而陈禾爷爷则出声道：“老房子那边需不需要补哦？”
　　“早就补好了。你忘啦？昨年你女婿就去给你补好了的。对吧，赵实成？”姑姑将话题丢给了陈禾姑父。
　　“啊？是啊。”也正在浴室里纠结着该带哪个刮胡刀的姑父定格住动作，回转过头，肩上的青色肩垫的眼睛也跟转了过来，补了一句：“昨年我带了三娃子他们去修的，瓦下面多糊了一层水泥，屋头应该没得事的。放心放心。”
　　“说起来，我也有好久都没回老家了，都记不清老家是什么样了。”赵筠支着颌，这么说。
　　“还好吧。”陈禾说着，打开手机：“我这里还有老家的照片呢。”
　　“真的吗？”赵筠和垂耳兔凑过来，看着他的手机。
　　陈禾便打开手机让她看：包括屋子前方的竹林，小院子里的桌凳，屋后的池塘……结果看了半天，赵筠忽然转着手机发现了玄机，讶异问他：“哥，你这手机，怎么老没换过啊？还有，这照片，怎么都是老照片啊？”
　　陈禾&西装娃娃：“……”#穷比哥哥的事你少呱！#
　　陈禾一把夺回手机，拿起来，表面波澜不惊地道：“你管我。我念旧不行吗？”
　　“哦～好吧。”赵筠长吟了一声，就当相信了。
　　陈禾拿回手机后，就见自己的X信上跳出了一条信息通知，点开一看，发现是从吴晓生那里传来了一条：
　　【好消息好消息！赵胜男的妈也醒过来了！专家也解码了她们两个人的部分信息了！】


第102章 
　　【好消息好消息！赵胜男的妈也醒过来了！专家也解码了她们两个人的部分信息了！】
　　陈禾还没反应过来,唐晓月的消息便迅速蹦了出来：【啊？真的吗？解码出什么了啊？】
　　【更具体不能说，但他们现在说，这些异能物好像真的是和天象有关。】
　　【天象？】
　　【就是之前他们说的天文学的相关内容——太阳系九大行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之类的。据他们的观察说，最近的天象一直不断变化,对应的数据与地面数据相互印证，一比较就出来了。】
　　【那每个行星的力量因子都各是什么颜色啊？还有赵胜男和她妈的异能物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力量因子的对应颜色还没有着落。不过赵胜男她家里的情况算是被捋出来了：之前赵胜男不是被她妈的藤缠着吗？后来他们一边医着一边研究，发现她们的事情确实跟我们当时想的一样,异能物的搏斗，就是有意识上的搏斗。除了冥王星和金星之外，其余的异能物对撞在一起时,都会彼此融合。融合之后,一方的身体强度会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像赵胜男，因为醒得比她妈要早,是融合力量的那一方,所以她的身体强度增加得很明显。但是他妈就不行了，现在还虚弱得躺在病床上，不过,估计过两天也就能出院了。】
　　【那也太好了！】也将这几天他的辛苦一直看在眼里的唐晓月高兴地这么说了一句,郭志鹏发了个【+1】；陈禾看见了,也往后接了一句【+1】。
　　【你们最近怎么样啊？】聊着聊着,唐晓月又把话题带动起来，带着一句口癖先道：【我最近在进行救洪抢险的任务，你们呢？】
　　【老样子呗。】郭志鹏说：【这才隔了一天,就还是普通上班，没怎么接任务——我说真的,我原本在我公司也是一个劳模工作狂的，现在真的是被我那个异能物硬生生地堆成了一个起床困难户了。真的每天早上愁都愁死了，更别说其他的。】
　　【哈哈哈。】唐晓月在那边打了个笑脸，继而安慰他：【稳住稳住，我每天工作的时候还要忍受精神分裂呢。天天都是“噗哩噗哩”的声音，搞得我话都说不清楚。】
　　见其他人都发了，陈禾顿了顿，也发了一句：【我最近回家了。没任务。】
　　【啊？老家吗？】之前已了解过他老家不在C市的唐晓月惊讶，问他：【陈哥你什么工作啊？居然还给自己放暑假呢。】
　　【……】陈禾默然发出六个点：【跟你一样，靠任务吃饭，只是最近有点事，才回家的。】
　　【啊……】
　　对面完后，又聊了几句，群里便寂静了下来，陈禾也退出了界面。
　　同时，“把换洗衣服和要带的东西拿好哦。”姑姑最后叮嘱了一句，关上了自己的箱子；兄妹俩又“哦”了一声，便没再互相争执了。
　　***
　　第二天一早。
　　由于平常的工作离家只有几步远，姑姑姑父家就没有买什么车，而是只用日常的公共交通作为来往的代步工具。所以在集体出行的时候，一家人就需要包一辆小面包车用作工具了。
　　以会开车的陈禾为首，将五个人的行李一齐放进后备箱后，另外的四人才一一地坐进座位上，拴紧了安全带。
　　从小县城到乡下村镇，一路上的环境不断变化，自县城路旁的行道树和柏油路开始，到路旁的荒山起伏，再到起伏后的田野、河塘……离乡下越近，山便越高，道路越发坎坷。只斜斜的一条路，极窄地穿梭在了田野乡间，由于是七月份，正是禾稻早熟的时候，路上累积着焦黄的稻草叶子，一眼望去，都是漫山遍野的荒田。
　　而田野过后，则是绿茵柏树遮拦的小路了，热辣的太阳照下来，根本落不到人身上，就已经被消去了热量，阴凉得很。
　　一直开车到了修在家门口路尽头，陈禾才按停了自动驾驶，一家人都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提到了院子里。
　　不大的一个院落里，因为无人清扫，落着许多树叶，陈禾他们踩着树叶过去，姑姑拿出一串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打开了门——
　　“吱—呀—”贴着门神像，久未被开的门发出陈旧的声响，密密匝匝的蜘蛛网被拉开，一张桌子便进入了眼帘——


第103章 
　　“吱——呀——”
　　贴着门神像,久未被开的门发出陈旧的声响，密密匝匝的蜘蛛网被拉开，一张桌子便进入了眼帘——桌上的三炷香竹签残剩着,上方的财神老爷和下面的招财猫一上一下地竖直排列着，里面现代化的设施一应俱全：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方书桌台，小小的四室一厅，门都打开着；其余家具都用塑料蒙着,吸附着尘埃。
　　在门口的水池里面洗了手后，陈禾一家抬脚跨进门槛，先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地上,接着把周围的塑料布拉了下来,将上面的灰渣和尘埃抖落以后，又将蒙垢的地面扫了一圈,才把所有东西各归各位：梳子,牙刷，毛巾，衣服……一样一样这样归置好后,时间已经从早上来到了正午。一家人一起商量了一下,煮了几包方便面权当作午餐了。
　　时间来到下午,一家人跟种西瓜的三姑婆通了电话,穿过重重的梯田，爬过弯弯曲曲的小径，路上的小雏菊温温柔柔地盛放着,被风一吹，就摇曳了起来。
　　等到爬上顶峰之后,一行人便临近了三姑婆的家。三姑婆的家正好在梯田上方，下方的瓜田迎着太阳，埋在藤叶下的西瓜个个肚大饱满。行经之时，只是看到那硕大的瓜果，就已经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了。
　　而他们来时，正遇到听说他们已经抵达、挑着时间来抱西瓜的三姑婆站在地里，手上拿着一把镰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对着爷爷，脸上骤然露出笑容：“诶，哥，来啦？”
　　“嗯。”爷爷答了声，难得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姑姑姑父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地展露了笑容；然后陈禾兄妹俩才叫了句“三姑婆好。”
　　“好好好。你们来得正好。”三姑婆笑着抱起一个瓜迎上来，随即才惊讶道：“诶，陈禾，你也在啊？好久都没看到你咯？”
　　“啊。”在妹妹的注视下，陈禾尴尬地应了一句，含糊着道：“还好。就只是这个暑假没另找工作而已。”
　　“这样啊……”
　　三姑婆“哦”了一声，还来不及继续跟他多说两句，就被赵筠极有眼色地抢白了回去：“诶，三姑婆，最近过得好不好啊？身体健康不啊……”
　　“……”陈禾在心里抹了一把冷汗，在受到西装娃娃的例行嘲笑后，骂了回去，再转头，三姑婆已经从地里出来了，抱着西瓜站到了他们面前，给他们引路：“走，上去耍。”
　　姑姑冷不丁道：“陈禾，去给三姑婆抱西瓜啊。”
　　“哦哦。”陈禾反应过来，连忙接过三姑婆手里的瓜，六个人走过田野，上了曲径，进了三姑婆的家。
　　和陈禾姑姑家一样，由于是农村，宽裕面积多，三姑婆的家也有一个小院子，附带着后面的竹林涛声，是一个最标准的农家小院的样子。
　　一行人到了三姑婆家，恰逢上三姑老爷一家都在家，双方又互相寒暄了一下，老一辈的坐在家里拉家常，新一代、不够熟的兄弟姊妹则坐在一起，有不尴不尬地玩着手机的，也有像陈禾这样作为家里大的，负责打开场面说话的。
　　不过没等他们说两句，陈禾忽然接到了三姑婆的提问：“诶，对了，陈禾。”
　　“什么？”陈禾转头。
　　和他坐在一排的三姑婆探头，停顿了一下，然后问他：
　　“你回来，有没有去给你爸妈烧下纸啊？”


第104章 
　　“你回来,有没有去给你爸妈烧下纸啊？”
　　双方摆谈之中，三姑婆的突然提问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啊？”陈禾怔了下，下意识瞥了姑姑一眼,在瞧见姑姑的面无表情之后，才模糊地道：“这次忘了,还没来得及……”
　　“这个怕还是不要忘哦。”同他一样，三姑婆也望了陈禾姑姑姑父，和他爷爷三个人的脸色一眼，但还是坚持说道：“毕竟是你亲生的爹妈。”
　　“……”陈禾闭口了两秒,然后“啊”了一声，场面顿时就很寂默下来了。
　　“……”见他只是应声不说话，提问的三姑婆也没再多说这个话题,而是引向别处了。
　　只是他自己心里……【要不下午出去一趟买点东西回来吧。】见到其他人都别过了头,肩上的西装娃娃看着他嘴角撇下去的侧脸，这么说。
　　【……你少管我。】陈禾刻意用心音这么回它。
　　【嚯,干嘛,脾气大了嘛。】希望引导他想点好的西装娃娃槽了他一句，又被骂了一顿。
　　一人一异能物互相吵了一架，照旧疗愈了心情,但陈禾被这么问了一回后,情绪到底是低落了一些；抬眼看到其他人照常在说话以后,回过头,拿着手机转着，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于是在吃了西瓜和一顿饭后，见三姑婆他们还在吃饭,陈禾便提出自己想要单独走走，家里也就同意了。
　　走在田野的边缘上,看着乡间路上被已经被割完的早稻梯田，和田园上的各种树木，茫茫目目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工作工作找到了，家人家人也看似平和，然而随着他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无人祭祀的乡山孤坟和无人种植的荒芜梯田时，心里的空落便越多了起来。
　　而西装娃娃也坐在他肩膀上，陪着他，黑色的眼珠映着他的侧脸，也没说话。
　　一人一物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在乡野之间徘徊，想了很多，又差不多什么也没想——毕竟仔细想来，陈禾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正式地回过这里了；明明在小时候的记忆里，这座山上原本都是很茂密的，到处都是土地，家里的叔叔伯伯都在这边种地。而此时此刻，好多人都已经离开了这里，出去了外面靠打工吃饭；以至于这样本身地方狭小，不像其他大山那样聚成了堆落的小型梯田，也就逐步地无人种植、无人问津，长满野草了。
　　【……还是小时候开心。】走了足够久后，西装娃娃才忽然出声，这么说。
　　陈禾没出声，但认可了它的说法。
　　【回家吧。】于是西装娃娃轻声劝他，说：【我们回家吧。】
　　【……】又看了一眼荒坡之下的荒田和空空荡荡的房子，陈禾抿了抿嘴，“嗯”了一声，答应了。
　　……
　　一人一异能物回家后。
　　“回来啦？”正在做饭的三姑婆一家笑眯眯地招待他，让他坐下，跟着，三姑婆家和他同辈的兄弟端了个装满了糖果瓜子的盘子过来，请他：“吃吃。”
　　“谢谢。”陈禾略带拘束地接了下来，只伸手拿了几颗糖，但也没咋吃，因为过不到一会儿就到饭点了。
　　果然。稍后会儿后，饭桌就逐渐摆满了许多主菜和小菜，两家人聚下来坐到一起，和和乐乐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饭，因为不是在自己家，三姑婆家就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洗完碗，陈禾一家见天色已晚，也就告别他们家了。
　　回到家里，一家人又聊了一会儿，到都洗完澡之后，姑姑坐在椅子上，冷不丁也向陈禾提起了：“我记得，家里面也有点草纸和纸钱的，你明天要不要去一趟？”
　　“啊？”
　　……
　　“我记得，家里面也有点草纸和纸钱的，你明天要不要去一趟？”
　　“啊？”陈禾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由是道：“那明天我去吧。”
　　“……不要耽搁太多时间。”姑姑这么补了一句。
　　“哦。”
　　“……哥，”赵筠左右看看，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说给你大姑父他们烧香的事情噻。”陈禾姑父这样说着，打开客厅的柜子，果不其然，上面的第一层就是蜡烛、香和纸钱。
　　陈禾知世地上去将其敛了起来，装进了纸袋子里，方便明天去上坟。
　　“啊……”赵筠得到了回答，也就没再追问——对于为什么舅舅舅妈明明就被埋在门后的后山里，但自家哥哥却没有今天一回家就去祭祀的原因，她是一点儿都不好奇的。
　　毕竟，舅舅舅妈的事，在他们家中，是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已——


第105章 
　　老实说,赵筠的舅舅舅妈，也就是陈禾的亲生父母的一生，其实是没什么好说的的。
　　第二天一早,站在两个依挨着的矮小坟包前，陈禾烧完了香,和西装娃娃看着旁边的赵筠作着揖，心里回想着过去的事情：
　　他陈禾的父母这两个人，生前都是一顶一的梦想家——他爸，是个破写小说的,因为写出来的书老是无人知道，所以一直一文不名，穷了一辈子；而他妈呢,则是个大赌徒,由于看中了陈禾爸爸的皮相，一头就栽进了这个火坑,而栽进去了呢,才又发现了这个好皮相的男人根本穷得让人崩溃，因此在后来种地种地不行，养蚕养蚕不会的情况下,天天妄想着能用彩票和麻将一夜暴富,以至于当年出车祸去世的时候,家里面的所有遗产加起来,拢共就只有几千块钱，根本给不了自己的抢救时间一点机会。
　　而落到最后，害得本来应可以过一次正常人生的姑姑不得不背负起了养育他这个大拖油瓶和爷爷的责任。
　　因此尽管姑姑自己不说,但有关祭祀方面，他和爷爷都是要看姑姑眼色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站得更稳了一些；而旁边作完了揖的赵筠见他没动静，奇怪地问他：“哥，磕头噻，愣到干啥？”
　　“……我都磕过了，你没看到吗？”陈禾这么说着，伸手给她借力把她拉了一把，赵筠起来后，拍了拍膝盖上的土，两兄妹收捡起塑料袋，赵筠问他：
　　“说起来，哥，既然你能请这么长的假，你那个新工作是不是兼职日结的形式啊？”
　　陈禾：“嗯哪。”
　　“那是出任务或者派单签发*之类的形式咯？”
　　“……嗯。”
　　“那你说老家这边会有相关的任务之类的么？”
　　“应该没有吧，老家这边都没什么人的。”
　　“哦……”
　　……
　　回到家，院子里的向日葵盛放着，院前的竹林被风唤醒，摇动化为涛声；虽然竹林旁边的石蒜花还未开放，但是枝节已经抽了出来，还残留着露珠的叶片在阳光下山上发光。
　　而由于是老家的院子是老房子翻修，屋子里的空间不够大，因此一家人并没有置办太多如洗衣机这样的大件家具，以至于两兄妹回来时，爷爷坐在院子的躺椅里睡着觉，姑姑姑父都在院子里的洗槽边上分工将衣服拧干，晾到衣架上去；各件衣服一抖，站在阳光下，水滴落下去，便润在了前方的自留地*里。
　　“妈，”一进院子，赵筠便大声喊了一句：“我们今中午吃啥子啊？”
　　“吃排骨咯。”陈禾姑姑应了一声，招呼陈禾他们：“来，两个老幺*，过来帮我拧衣裳。”
　　“哦。”兄妹俩都应了一声，陈禾上去扛起了拧衣服的责任，而妹妹则负责跟着姑姑一起晾衣服。
　　过不多时，衣服晾好了，陈禾一家回到阴凉的屋舍底下，锅里的排骨香气也飘了出来，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吃饭。
　　吃过了饭，陈禾跟爷爷聊了几句，然后才问起了姑姑自己的高中毕业证书在哪。
　　“高中毕业证书？”正在洗碗的姑姑有点奇怪：“你一个大学毕业的，去上个班，要高中毕业证书做什么？”
　　“……那边卡得比较严格。”刷着手机的陈禾手一停，含混地答了这么一句，不希望她多提。
　　“……还有这么严的班啊。”姑姑嘟囔了一句，在陈禾的手抖间，和他一样正拿着手机刷*音的妹妹忽然一拍桌：“诶，哥！”
　　“……干嘛？”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得总觉得姑姑发现了什么的陈禾回过头，问她。
　　“是不是现在世界上，只有人才有异能物啊？”
　　“好像是吧？”陈禾对这个自己从来没咋想过的问题，思考了两秒，这样答。
　　“那这是怎么回事啊？”赵筠拿着手机上的一则新闻问他。


第106章 
　　“是不是现在世界上,只有人才有异能物啊？”赵筠问。
　　“好像是吧？”
　　“那这是怎么回事啊？”赵筠拿着手机上的一条最新新闻给他看：头条页面上，粗体加黑的字体上写的，“震惊！某农民去祭祀,却发现自家坟头上的植物成精了！专家称，此事或与异能物有关！”
　　“啊……”经历过老姚事件不久的陈禾恍然了一下,收回头不经心地开口：“说不定是这个农民自己的异能物造成的呢。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么。”
　　“不是啊。”见他回头，赵筠又探进一步将手机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大新闻上的配图，让他看,“你不觉得，这张图有点眼熟吗？”
　　“？”陈禾疑惑地再次稍稍侧过身体，盯住图片,分辨了两三秒钟,终于识别出了上面特别的地方——这地方，和他们上午才去过的祭祀点途经的某处地点,好像也太相似了一些。
　　“……这是在我们这儿发生的？”陈禾懵了懵。
　　“我反正觉得好像是。”赵筠收回手机,这么说完，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他：“要不，哥,我们下午再去看看吧？”
　　“这有啥子好看的？”陈禾让她把手机拿上来,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点着上面的局域图片说：“这地方上午不是就只剩了个洞了吗？去了也是白搭,还去搞啥啊？”
　　“……哦。”
　　赵筠总算歇了心，正欲把手机揣再度揣回去——陈禾却在西装娃娃的拍打下骤然闪过了一点灵光：“等等——”
　　“啊？”赵筠顿住动作，不解其意地看他。
　　“这个地方,好像是三姑婆他们家记谱管到的啊？”
　　“咹……？”
　　赵筠愣住，和抬起头的他相互对视,兄妹俩都一起懵逼了。
　　……
　　下午。
　　“啊……这件事吗。”坐在半敞开的院子里，又抱了两个西瓜上来待客的三姑婆家的大哥放下瓜，得到了兄妹俩分别的两声谢后，挺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们：“这确实是我前几天去整的报道。那个时候还不晓得啥子｀异能物’不｀异能物’的，就以为是植物成精了，结果还遭了好一通笑。”
　　琥珀与黑色并济的眼睛看着他手上穿透了西瓜的长指甲，陈禾没作声地任他说；而赵筠则扒着椅背好奇地问：“那提供这种新闻素材可以赚钱吗？而且，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那又到底是谁的坟啊？”
　　“能吧，一点小钱。”三姑婆家的大哥模模糊糊地这么说了句，跟着用指甲挠了挠头，说到：“这件事么，总之那些专家说，就像你在上面看到的那样子，就是异能物搞出来的。至于这个坟嘛，就是我们家一个幺外爷的坟。”
　　赵筠：“……？你们家幺外爷？”
　　“对。我们家的一个亲戚。前几天过世的。”
　　“啊……”赵筠停了停，不解：“那他都去世了，异能物还有反应吗？”
　　“有啊，你们不是看了报道的吗？”大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专家说，就是因为他死了，他的异能物才会出来作祟的。”
　　“他的异能物就是，｀做生不做死’。”


第107章 
　　“他的异能物就是,｀做生不做死’。”
　　……做生不做死？
　　陈禾两兄妹都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赵筠便问出了口：“｀做生不做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们所有专家研究者都发现,死人的异能物在人死之后都是有什么、什么｀求生本能’的；说是觉醒者一旦死亡，异能物就会有相应的抵抗出现异变,让自己活下去。”
　　赵筠惊讶：“所以你那时候见到的是……？”
　　“……”三姑婆家的大哥陈建生拿西瓜的手一顿，然后对他们一点头：“对。”
　　“反正我是觉得，我见到植物成精了。”
　　……五天前的傍晚。
　　时值七月，如往常一样,在地里忙碌了一天，汗流浃背的陈建生背着背架*走出田地，坐在坡坎上歇了一会儿,就开始往家走。
　　由于是乡村,丧葬上还带着明显的旧俗，陈家村这边无法用来种田的小山包基本都被坟包包完了。碰上黄昏的暗色,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感到畏惧。而陈建生也是如此。
　　因此在回家路途中,陈建生一直是目不斜视，直奔前路的。直到——
　　“簌簌……”
　　在又经过一座坟包时，正在往前走的他突然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下意识停下后,他抬头望去,就见前方的一座坟后的一棵树抖动着树叶,根系从新坟里生生撕扯出来,宛如一个真人一样想要拼命离开死亡——
　　……
　　“那后来呢？”赵筠眨着眼问。
　　“后来，就是我被吓到跑了啊。”陈建生理所当然地这么说了一句，跟着无奈地笑：“总不能是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要去一探究竟地送死吧！”
　　“……那倒也是。”赵筠这么说着,跟着问：“但后来那树是？”
　　“跑了，真的跑了。就是跑了一半，估计是没着落了，倒在田里了。”陈建生道，“我第二天待人去看，才晓得。然后他们派专家去一探，发现新生的棺材和我们大外爷的身体都破了一个洞，才确定是死人的异能物作祟。”
　　“哇哦～”
　　赵筠跟着啧叹了一声，陈禾还是看着他的紫黑指甲，又看了看赵筠肩上没反应的垂耳兔，没说话。
　　“可是，”赵筠不解：“既然他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异能物为什么还能出来啊？”
　　“……想活bei。”陈建生咬着西瓜口齿不清地说完，紫黑指甲和眼睛都对着他们：“那些专家说，就是死人在想活。”
　　“每一个死人死了之后，连细胞都想活的想活。”


第108章 
　　晚上。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想活、就在活的事情发生了。”
　　从三姑婆家里回来之后，兄妹俩坐在沙发上，赵筠拿着手机,一遍一遍地刷新页面，惊讶地发现了真的有与陈建生见过的事情相似的新闻,并想伸手把陈禾招呼过来看。
　　“……干嘛。”正在收拾行李的陈禾摆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发生就发生了，跟我们又没啥关系。莫弄我。”
　　“哦。”赵筠答应了，去刷手机了；但不过一会儿,见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又来扯他袖子道：“喂，哥,你真的要明天就回去啊？”
　　陈禾：“嗯哪。”
　　“那你回来这一趟就只是来拿证书的咯？”赵筠扒着椅背道。
　　“不然呢？”
　　“但既然查得那么严,你为什么只拿高中证书、不拿初中证书啊？还有，你大学证书和其他证书呢？难道那些就不用了吗？”赵筠怪道。
　　“……”陈禾手一顿,差点把正拿在手中的证书抖下去,就在他下一秒又正打算含混过去的时候，旁边坐着在刷*音的姑姑忽然冷不丁插言：“他这么多年就一直都没把他的大学毕业证带回来过，教师资格证也是。只有初高中毕业证在。怎么会回来拿啊。”
　　“啊？”赵筠讶异地“啊”了一声,转头看他,刚好对上他的红耳朵和视线——赵筠/陈禾立刻便互相知道了他在撒谎/撒谎被发现了。
　　“……”场面瞬间一寂,静默得简直让人窒息。
　　腰上的菜刀刀刃微曲,出于第六感的提醒，姑姑刷*音的手一停，奇怪地抬头,看他们两个，开口：“啷个了？啷个不说话了呢你们？”
　　“……”陈禾和赵筠都无言了一秒,但幸好作为没撒谎的一方，赵筠的反应快了陈禾不止一秒，在姑姑临将反应过来之前就先一步挥手:“哎呀没啥子没啥子，就是我问到了我的答案而已——诶，妈，你在刷啥子？给我看看呗。我这边天天都是｀异能物’｀异能物’的，给我看得都烦了。”
　　“我这儿也天天都是异能物啊。不晓得又没在我面前出来过，这个异能物有啥子用……”
　　两母女亲亲热热地到了一边去刷了手机；而陈禾则被落下，在原地蹲着，长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气还没松完，就感到自己背后多了一道视线……他回过头。
　　躺在躺椅上的爷爷看着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一句话也没有。
　　……
　　更晚。
　　因为根本不敢主动去问，所以并不知道爷爷究竟是不是和赵筠一样，也发现了自己撒了谎的陈禾洗完澡回到卧室，将行李箱靠到床边，拉开空调被，自己躺到了床上，将手枕在后脑勺后，双眼注视着贴着湛蓝星星的天花板，放空了大脑，思绪漫无边际地敞开了去——
　　姑姑，金钱，爷爷，姑父，爸，妈，妹妹……
　　说不清到底多少个名词划过他空空荡荡的脑海，最后这些名词诱引着，勾着他进入了梦乡……
　　——还是上一次的教师办公室和八月的天气。
　　“叮铃铃……”办公桌上，班主任翻盖的手机响起铃声，打断了其对陈禾的谆谆教导。
　　女教师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微讶：“咦？陈禾，你家的电话？”
　　“……？”
　　不等他将疑惑问出口，班主任已经将电话接了起来，“喂？陈禾家长吗？”
　　“对。”那边传出姑姑的声音道：“李老师，能不能叫陈禾接电话啊？”
　　“啊？怎么了吗？”
　　“他爷今天病又发了。躺到医院头在想最后见他一面。你们那边填志愿填完了没有啊？可以让他回来了吗？”
　　“啊？”班主任在陈禾对边一懵；而陈禾这边本身却早已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就站了起来，对她道：“李老师，跟我姑姑说，我马上回去了。”
　　“……但你不是还要填志愿吗？”班主任试图牵住他。
　　“我明天填也一样。”陈禾利落地说出了这句话，就马上跟她道了别转身离开了。
　　——弯曲诡谲的楼道转换后，标着红十字的医院。
　　高瘦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才走到了门边，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姑姑和姑父不敢放大的小声交谈：
　　“……屋头现在还有好多钱啊？”
　　“千八百块钱吧。”
　　“……只有这么多了吗？”
　　“是啊，真的是——我说陈欣，就算不为我们，你也总要为陈禾这个小的想一想吧。他刚高考完，就他那个分数，我们都是要借钱供他读书的。我们……说个老实话，我们家，老早以前就被你哥哥屋头拖垮了。我这三年来，一直是给你们家当牛做马惯了的，你，你，哪怕不为你女子，也总要为你自己想一下吧？陈禾，也是要未来的啊。”
　　“但他是我爸！——而且，我当年接我家陈禾的时候，你说了是要一辈子都对他好的。”
　　“……好、好。是我当年自己说的。所以，我说家里面真的，实际上，我们家已经穷得连都房子卖了，也不晓得平不平得起这个账。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得多！你还想怎么样啊？啊？还想怎么样啊？！陈欣，陈欣！你醒下吧。你爸这就是重男轻女的报应！当年，他只靠他儿子，把你嫁出来就丢了不管了，从来你不带我女子去，他们就问都不问一声的，本来你也该不管的，结果你现在还要为他这个病倾家荡产，害得我侄儿子、我亲女子，也要来填这个窟窿！你，你疯了吗？我陈禾，也还有个大学要读啊！”
　　“……我、我……”
　　姑姑低小的痛哭声传进陈禾的耳朵：“但、但他是我爸呀……”
　　“他是你爸就不是我爸吗？！你嫁进来，我无亲无故的，一直想得到他喜欢，但他就是要偏男的不偏女的。他就是只喜欢他儿子和他孙子，每次我跟你把我女子带你那去，你家都是敷敷衍衍两声。好，现在陈禾是我侄儿子，养了这三年，我也承认他是我亲儿子了。我也想他，想他这个亲儿子比我过得好！所以，老子最后的这千八块钱和我最后的这套房子，我都是要准备给他上大学用的！你就当我心硬好了。如果我这个也是我赡养了三年的爸，今天过了真的再不醒的话，我就真的再不要他了！我陈禾也是要当大学生的人，我也想我亲女子爬起来。陈禾，我养了他三年，早是我的亲儿子了！赵筠，我亲女子，必须要个未来！你还哭吗？还哭吗？！”
　　让人听着都窝火的声音一道接一道地传出来，原本在姑姑低泣时就想要站进去的陈禾顿住了脚步，站在外面，静而默然。
　　“陈欣。”而里面，那道男声骂了这一通后，也变得疲惫了起来：“我晓得你爸恨我，就是当年你们家贴嫁妆过来，我把你们自己都晓得的高价彩礼贴过去，你们家就以为，我会因为这些彩礼把我家整穷了，而对你不好，天天对你大小声，让你那么低声下气的。但其实，你自己心里面也晓得，你们家多要到的彩礼，一直是你自己觉得愧疚，一直在补，一直在补这个洞。但实际上，我赵实成，真的对你不好吗？对你陈欣那么不好吗？你为啥子，和我一起在娘家得到冷眼的时候，从来都不为我辩解一声呢？你哪怕辩解一声，我都不会给你留下想藏私房钱的印象啊。”
　　“我天天给人家做家具做装修，我个木匠，这一笔一笔进的，你心头没得数吗？我晓得你想我出去打工了，我明白了。但陈欣，陈欣——你对你爸这么仁慈，对个老东西这么仁慈，为啥子，不为我下面的儿女想一下啊？”
　　“你要想，我才是对你最好、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让你像别的女的那样出去打过工、对你大小声一句话的人啊。”
　　“……”在姑姑的抽泣声中，里面的对话终于结束，陈禾却也只能站在外面，畏葸不前了。
　　[在记忆里，我曾无数次地回到锚点那里。]
　　[我通过风，通过雨，通过未知的自然和未知的过去。]
　　[但不论我怎样弥补，我却早就在经历里死亡了无数可能性了。]
　　[我是很难，很难，才找到这样一个，破碎的自己的。]
　　——《影子碎片》.陈禾


第109章 
　　第二天一早。
　　提着行李箱,陈禾跟姑姑一家作完告别，沿着公路找到了和他们家商量好的要进城卖瓜的三姑婆家的车，双方一照面,在装满了西瓜的火三轮边上寒暄了两句，三姑婆家大哥就和陈禾分别上到了驾驶者和后边的车沿上面。
　　各归各位后,三姑婆家大哥正待踩下离合，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等下！等下！等下生娃子！等一下！”
　　“？？？”两个人都满头问号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脏兮兮裤子的大爷提着一个桶从下面的小路跑了上来，陈禾他们定睛一看,发现是他们都认识的一个熟人——这是偌大一个陈家村的陈家主支大爷，是他们见到都要叫一声“大爸”的人。
　　“科大爸。”陈禾他们两个齐声叫了一句，跟着,陈建生问这个大爸：“啥事哦？”
　　科大爸走过来,气喘吁吁地把桶放下，“我今天要收玉米没空。你们看下,帮我把这桶油送给我侄女子得行不？”
　　“啊？你侄女啊？”陈建生那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湘女子吗？”
　　“对。”
　　“这……湘女子不是住在市里面吗？”陈建生皱起眉，为难地往后看了一眼自己车厢里装的西瓜：“本来要进县里面的话，今天就已经很晚了,这……”
　　“我来吧。我坐车也要进市里换站。我帮你们送一下。”旁听的陈禾看着那桶香油,开口。
　　陈建生：“啊……也行。”
　　得到应承的他翻下了车厢,帮他把油垒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得到了对方的一句“那就谢了哦。”回了座位，双方都告别完，火三轮启动,陈禾就见到那个头发花白的人逐渐远离了。
　　“……科大爸这两年老得有点快哦。”见那人只剩个影的时候，陈禾这么说。
　　“是啊。”骑火三轮的陈建生跟他发出同样的感慨,看着前路不经心地闲聊：“自从湘女子在市里面安家了以后，他人就越来越老咯。”
　　“这怎么说呢？”
　　“人家在市里面成家了，当然就不怎么回乡下了噻。”陈建生说，“偏偏他和湘女子那个早死的爹——就是硫二爸那边都只有这一个女子。人家亲爹还好，死得早，没见到自己女子这么忤逆的时候；他呢，偏活得久，湘女子那边，人家丈夫不接受这个天天脏兮兮，除了做农活路、只晓得下死力气的侄大爸。这一来一去，两个本来沾亲带故的家都走散了，就没得咯。”
　　“……那他还拿油过来？”
　　“哪喊他这辈子都没结婚嘛？”对着被朝阳晕染过的云层，陈建生说：“就个独苗苗，人家小的就有那么不孝，能怎么办？”
　　“……说得我都不想把油交给她了。”陈禾笑了一声。
　　“嗐。别人的事。”陈建生感叹了一句，又蹬着火三轮骑了一会儿，终于走出了被坑坑包包的梯田包围的乡村，见到了吴阿镇下辖的小镇片段——一个路边到处乱摆着卖菜小摊，却连警察都对其视而不见的小地方。
　　陈建生暂停在这里，跟这边的餐馆交付了一些西瓜；而陈禾也趁这个时间，在路边上买了一包香烟：毕竟坐了别人的车，要是没有一点表示是不好的；但直接给钱又显得太生分了。知道对方爱抽烟的陈禾也就买了这么一点东西作为表礼了。
　　而果不其然，在跟餐馆送完西瓜后回来的陈建生见了烟，没有拒绝，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懂事了哦。”
　　“……”既不抽烟又不喝酒的陈禾耳根有点红，被西装娃娃嘲笑得体无完肤。
　　“不过说起来，”见他知事，陈建生便忍不住提点了他一句：“你要去送东西，隔了这么多年，你还晓不晓得你湘姐姐长啥样哦？”
　　陈禾：“……啊？”


第110章 
　　上一次跟陈湘这个侄姐姐见面,还是十三年前。
　　那时候陈禾的爹妈新丧，爷爷生病倒下，姑姑负责操持了一场白事宴席,大他五岁、时年十八岁的陈湘代替父母来吃酒，坐在角落里,是个很赧然羞涩的形象。
　　因为家庭简单，所以大家、尤其是陈禾，当时都是不知道她长大了是会这么忤逆不孝的。
　　三十分钟后，陈禾站在一扇充满了高科技感的新房门外,敲完门，在等待的时间里，提着油桶正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就见智能锁“叮”地一响,门打开了——
　　穿着居家服，脚踩一双拖鞋的矮瘦女人站在门内,抬起头来仰望他,惊讶：“……陈禾？”
　　“啊，湘姐姐。”与她提前通过电话的陈禾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她脖颈侧面的一朵花和她身后敞阔的客厅,示意她看自己手上：“东西放哪啊？”
　　“啊？就先放在这儿门口嘛。”陈湘让出来,给他看家里鞋柜上的空荡处,陈禾便遵循她的吩咐给她放了上去。
　　“那我走了哦。”放完东西,陈禾立即就提出了想要离开的想法；而陈湘“呀”了一声，道：“这么就走了吗？留下来吃顿饭噻。刚好这都快中午了？”
　　陈禾推辞：“不用了吧。我下午还有车——”
　　“——用的用的。都这么赶点了，你在这儿吃一顿饱饭再去赶车,有哪点不好的吗。”而听到了他话的陈湘却反而越是强硬地截断了他的话，将他拉进了家门；陈禾听也是这道理,也没有过度拒绝了。
　　只是……“姐夫呢？”陈禾看了看里面，没看到男性的身影，脚步便有些踟蹰。
　　“等会儿就下班回家了。进来进来。”陈湘给他放了一双鞋。
　　“谢谢。”感到了她的格外热情，陈禾对远房亲戚的社交废物症又发作了，只是十分内向地应承了下来，拘束地穿上了拖鞋。
　　而将他带进房门后，陈湘一边把家里的沙发整理出来，一边让他坐下问他：“怎么样？听说你毕业以后在教书，这学期教的学生怎么样啊？”
　　“……就是音乐课，没啥子好坏的，反正评成绩的时候过得去就行了。”第无数次被不同的人戳到了这个谎言的痛处的陈禾抿了抿唇，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水杯，同时含糊地纠错：“而且，我最近也没教书了。改换其他工作了。”
　　“哦……”坐到另一边，只想跟他找点共同话题的陈湘讪讪：“这样啊……我婆婆也是教书的，我还以为你和她一样的呢。不过，教书这个行当，不是教哪一科都是由学校需求决定的吗？你们那学校不是吗？”
　　“而且，怎么突然改换工作啊？跟最近的异能物有关吗？”
　　三句话就被透底的学渣陈禾&西装娃娃：“……”#对于这个满是学霸的世界我们有时候是真的非常绝望#
　　“可能，也是我不上进吧。以前学校没安排，我也就没被换过科目。”最后，陈禾只能临时又编出了这么一句谎话去圆，道：“私立的小学校，都是过去了，不知道什么。”
　　“啊……这样。”陈湘若有所思，看到他的脸色，也没再多追问，而是用其他话题切入了谈话：“那新工作呢？薪资还过得去吗？日常没问题吧？”
　　“勉强吧。”目前近乎身无分文的陈禾极力装出了一下对此满不在乎的样子。
　　“啊，那就好。”陈湘果然没看出他的假装，颔首，然后礼貌性地客套道：“没钱就来找姐姐哈，姐姐可以帮你的。”
　　“……啊。”再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说这种话的陈禾愣了一下，才“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在此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湘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厨房把早就准备好了的食材下锅炒了。不多久，门锁声响，坐在沙发上的陈禾转过头，就见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儒雅男人夹着一个公文包，从门口走了进来。
　　猜到这就是之前没看到的姐夫，在男人投来询问的目光之前，陈禾就先一步站了起来，乖乖问好道：“姐夫好。”
　　“……啊，你好。”后一步反应过来的男人怔了怔，问他：“你是……？”
　　陈禾：“我……”
　　“啊你回来啦？今天上午怎么样？”还没等陈禾开口自我介绍，陈湘便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打断了他的话，帮他解释：“这是我娘家的侄弟弟，叫陈禾。以前和妈的职业一样，都是老师的弟弟。”
　　“哦，是弟弟啊。”男人恍然，接着换了鞋，走过来，跟他握手：“弟弟好。我是顾永金，是你湘姐的老公。弟弟是来……？”
　　“弟弟是来给我们送油的。”陈湘这么简略说了句，让他把包放下：“快点，就等你回来吃饭了。下午陈禾还要去车站得，我们两个一直等到你才这么晚的。”
　　“……唉，我吃两口就行了。今天胃口真的不行。”顾永金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团饭请求，疲惫地道：“上午的策划书又没有落地，你们先吃吧。我先要把这件事做个报告报上去才行。弟弟也不用等我，你们慢慢吃。”
　　说着，男人就也不顾陈禾在场，端了一碗米饭收了点菜，就带着碗和手提包一起回了房间，没再管另外两人一眼。
　　“……”场面寂寂之下，陈禾和陈湘互相看了一眼，各有各的尴尬。


第111章 
　　“……”因男人的擅自离开而显得寂寂的场面上,陈禾和陈湘互相看了一眼，各有各的尴尬。
　　隔了差不多半分钟后，陈湘才重新调整好了表情,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没事，那我们自己吃吧。”
　　“……嗯。”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的陈禾答应了下来,两姐弟就轮流把好几盘菜端上了桌子，双方对坐着，伴随着饭局的进行，也终于再没那么多拘束了。
　　只是陈湘这边还寂静着,就只得由陈禾这边就打开话题：“对了，湘姐姐，你现在啥子职业哦？”
　　“啊？”陈湘反应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将头发别到了耳后,道：“就是全职家庭主妇……”
　　“……全职家庭主妇？”陈禾有点惊讶：“你不是大学生吗？还重本的，是搞金融的的嘛。”你就这么当家庭主妇吗？
　　“……”尽管陈禾没把最后一句话问出口,但陈湘依旧马上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由是只能万般不自在地又将一缕碎发拨到了耳后，无奈笑笑：“其实我之前也上班的……就是这两年我们家在等小孩，我在备孕,才没怎么出去工作的。”
　　“哦。”陈禾了然了,也就没再追问她都是一个家庭主妇了,还这么有钱,怎么还不自己回陈家村去多看一眼自己的大爸他们。
　　“吃吃，吃饭，多吃肉,你看你好瘦嘛。”陈湘使劲给他夹菜，招呼他好好吃饭。
　　“好。”陈禾点头,接下了她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吃完了饭，由于姐弟俩多年没见，而陈禾也不熟悉这里的布局，因此陈湘将陈禾送下了楼，沿途之中，两人礼貌地交谈了许多。
　　而临到小区门口时，陈湘忽然停下，对陈禾：“对了。”
　　“嗯？”
　　“你见到过我大爸了吧？他最近怎么样？”她这么问。
　　……
　　“你见到过我大爸了吧？他最近怎么样？”陈湘问他。
　　“啊……”陈禾愣了愣，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卡了一下，才想象着那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花白头发的矮小身影，闭了一下嘴，才开口：“还行吧。反正，人身体看起来好像还挺健康的。”
　　“哦……”陈湘说了这么一句，两人就到了小区的门禁前，就彻底无话了。
　　跟着陈湘帮陈禾招了一辆出租车，陈禾坐上去，两姐弟做了个道别手势，就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互相逐渐看不见了。
　　“……”陈禾转回头，系上安全带，对前方的出租车司机：“师傅，麻烦了，市火车站。”


第112章 
　　回到C市的租房里,陈禾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是冲进浴室洗了一通澡——这大夏天的，奔波了一天，身上到处都是在火车站里挤出来的臭味,就是他这么只要能躺绝不会坐的极致大废物，也实在是根本无法忍受了。
　　而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这个时候，外卖不好点，陈禾就打开冰箱，准备随便拿个鸡蛋蒸一下,当晚饭吃；结果冰箱门一打开，陈禾跟西装娃娃便都懵了一下:偌大个电冰箱，里面的三层格子全是自己没买过的素菜,连唯一可以装东西的冰箱门里也只见调料,没一个自己买过的所有东西在过的痕迹。
　　“……”陈禾反应了一下，在西装娃娃的提醒下,打开下面的冻柜,发现也是一样：自己之前被妹妹统一收到第一层的物品都被清理了，全是他认不出主人是谁的速冻食品。
　　这他妈的……【有点锤子哦。】西装娃娃代替了他说出了这一层。
　　……关键也不知道谁干的……陈禾有点憋气，转头扫了客厅对面紧闭的几家门户,又回头看了冰箱一眼,目光在下方的某袋水饺上停留了一下……但最终,瘪着肚子的他还是选择了以重重地关上了冰箱门来表示了自己的愤怒。
　　【一点都没脾气的。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西装娃娃品评道：【陈禾,我看不起你。】
　　【你来你来。】陈禾让它上身，【你去把他们拖出来打一顿。】
　　【……又不是我整的，我为啥子要去找人家。】西装娃娃昂着首,就是嘴硬。
　　【……你就不要脸吧。】
　　陈禾呸它，然后才重新进卧室,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妹妹之前买在这里、但故意没带走的零食，勉强填饱了肚子。
　　而所谓“饱暖思淫|欲”，只要想到自己再过两个月的房租钱还没着落，既不饱也不暖的陈禾自然只能又开始打开特殊调查局的APP，开始找工作了：
　　首先，非本市的任务扔掉，因为他没钱去舟车劳顿；其次，距离太远、时间太长的扔掉，胡家的那一摊事都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再其次，需要武力值和特殊资格的扔掉，因为他就没有武力值这种东西——虽说他以后会不会有不知道，因为大家都说同类型的能量可以强身健体……总之，这样筛来筛去后，大概是他对任务的需求标准同别人太过一样了，以至于一个幸存的都没有。
　　“……”说真的，照这个势头下去，现在这个行当，是真的越来越不挣钱了。
　　还是得再找份稳定的工作才行。压根没准备把目前这个志愿任务当回事的陈禾这样想着。
　　不过也行。从APP里退出来，陈禾点进回乡两天前自己收到的信息：
　　【恭喜通过志愿者任务lev.1审核。本次审核完成后，请带上身份证、身份证复印件、最高学历毕业证等证书，在五天之内到特殊调查局指定医院进行体检。体检结束后，请将所有资料提交给特殊调查局指定负责人—童蒙，即能升级到志愿者lev.2层级。】
　　【友情提醒：本次升级将保证志愿者每月的任务量达到2～3次，即最低月薪可达4000左右；同时，lev.2还包括了三餐福利，请一定珍惜机会，诚恳上交资料哦。】
　　……这说的，好像现在网络时代，谁还能办个假证出来似的。陈禾槽完，但又看一眼，总归还是觉得这待遇确实不错——哪怕体检是要他自费，他也想认了。
　　反正，国家部门，应该是不会说谎的嘛。他这样想。
　　***
　　同一时间。
　　“要说呢，我们国家部门，确实是从不说谎的嘛。就算真的吹牛说谎，也得把它做成真的才行。”夜晚，除了年事已高的指导员，还在跟一群上司跟同级同事开会的童蒙岔开又开始互咬起来的肖长河和宋城元，笑眯眯的：“咱们华夏五千年，什么时候是不这么过的啊？不就是拼着这么一口气这么活下来的嘛！”
　　“更何况，就是一点基础工资和福利的事情而已，既然能提供、提供了能挽留住人，还有什么不好的？”
　　“但就七个任务，人都还没磨出来，就这样草率地提供了正式人员的福利，不太妥吧？”宋城元不服道。
　　“储备人才嘛。再说了，”童队笑了笑：“这人嘛，一得到了甜头，就是很难戒掉的了——只要人上钩了，经得住磨练，说不定就真的能成材呢。”
　　“就比如说那个陈禾，不也就是这样么？”
　　宋城元恶狠狠：“……他是个屁的人才！还不是你们逼得老子走后门？！”
　　“……”童队双手一摊，耸耸肩：“你要这么想我们也没办法。”
　　开了口才发觉自己又因为一个陈禾得罪了在场许多人的宋城元：“……”
　　见人都站到了自己这边，得了意的肖长河忽然出声：“说起来，那个陈禾，最近怎么样了？这两天都没见他的影子啊？”
　　“就那样咯。”童队答他：“他是已经通过第一轮筛选了。然后，这两天的话，听他同事说，是回家去拿毕业证书了。”
　　“毕业证书？”肖队的副手、研究生出身的沈沉讶异：“这还需要回老家拿吗？要找工作的话，这不应该是必须每天随手带在身边的东西吗？”
　　“……”他的话问得全场一默。尔后，大家齐齐将目光投向他身边的肖长河。
　　被赤luo裸质问为什么自己下属会这样何不食肉糜的肖队：“……”报应啊。
　　对上宋城元上扬的眉毛，他转头，看沈沉，言辞犀利道：“他是个高中毕业，之前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在酒吧驻唱。你觉得呢？你觉得他需不需要证书啊？”
　　沈沉：“……”
　　眼见场面气氛逐渐不对了起来，童队忙打圆场：“哎呀哎呀这是干什么呢。又不是件多重要的事。况且这两天的案件也没有必须要用到他的地方，这是搞啥子么……”
　　“不是哦。”然而他刚说完，白令身边刷着平板的何副队却突然抛声道：“刚上来两个任务就需要他。”
　　刚上来的两个任务……？众人转头，看向上首。


第113章 
　　第二天一大早。
　　“12号,陈禾。”神经内科的医生助手将最后一张体检汇报单递出来，陈禾“喔”了一声，拿过来和其他检查单叠在一起,翻了一下，发现除了第一张抽血检查里自己的报告上有“贫血”两个字以外,其他都是“正常”、“正常”，和“正常”，一点儿都没体现出觉醒了的异能者和别的异能者间的区别。
　　当然了，也或许就像赵胜男的异能物当初说的那样,就是因为他太废柴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说不定。
　　【自信点。】西装娃娃安慰地拍拍他：【明明就是这样的。】
　　【滚啊！】陈禾嗤它。
　　但无论如何，总算把这些报告在一早上就起来,像集五福一样艰难集齐的陈禾对此结局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按照特殊调查局lev.2的健康规定,这种贫血是完全不会影响到任务的接取的；就如同不会影响到昨天还在焦虑着任务变少的他，在今早一下子被上面接连派了两个任务一样……对志愿者的要求都挺低的。
　　这样想着,他低头划开了手机,看见了APP上面连续的两个任务——
　　【任务发布单位：C市特殊调查局
　　任务编号：A334
　　任务责任人：白令
　　任务联系人及电话：冯女士159********
　　任务内容：冯女士打电话称近日身体不适，怀疑是自己的异能物问题，希望得到解决。
　　申请时间：20xx年7月1日
　　申请归档行列：省内调查类——短期——非紧急
　　志愿补贴：500元
　　当前任务定位：C市长红镇123号】
　　【任务发布单位：C市特殊调查局
　　任务编号：A468
　　任务责任人：白令
　　任务联系人及电话：罗家夫妇159********
　　任务内容：罗家女儿失踪,罗家夫妇总在夜里总听到怪声,希望任务者能够查清真相。
　　申请时间：20xx年7月3日
　　申请归档行列：省内调查类——短期——紧急
　　志愿补贴：1万元
　　当前任务定位：C市高源区116号】
　　由于两个任务无论是报酬和紧急程度的对比都十分鲜明,因此和早上一样,陈禾一看完这两个任务信息，目光就全部都集中在了第二个任务上了，撕都撕不开的那种。
　　只是高源区的话……恐怕离城中心有点远啊。陈禾这么想着,但手上一点儿没耽误地打开了*度地图进行路线搜索——路程上的公交线路标示为“1小时50分钟”时，陈禾的手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发现现在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还是先去交了各种资料，再去监控科混一顿午饭，最后下午再过去探查一番来得好。
　　做完决策后，陈禾就收拾起了全部报告，包括各种（如砼工瓦工厨师证等）资格证书，齐齐整整地离开了医院，走向了特殊调查局。
　　……
　　上午十点，特殊调查局。
　　因为是人既不困，又不饿的黄金办公时期，陈禾踩着点打完卡时，就发现，这一回，两天没见的特殊调查局又多了比此前多得多的人；而走进监控科更是如此——就连两天不在的自己和童队位置上，都有人在办公。
　　走到座位旁边，看着自己位置上宛如有八只手一样飞舞着办公的陈禾：“……”这工作效率可是比自己高多了，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了？
　　“诶？陈禾？”正当他尴尬地站在原地的时候，前排伸懒腰的小黄警官却不经意地看到了他，热情地对他打招呼，“回来了啊？”
　　“啊……”陈禾木沉沉地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目光随着他下意识的视线落到他位置上，也因他的到来停住了工作的另一个警员的小黄警官停了停，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像双方都咧嘴笑了下：“那个，这是这两天案情激增，因为你请假没来，帮你顶岗的咱们的另一个新同事小王。你们俩认识一下吧——估计以后你不在的时间段的话，他就会是顶住你工作的同事了。”
　　“啊……”x2。
　　陈禾两个终于同时“啊”了一声缓解了尴尬，而小王更是主动腾出椅子来告诉陈禾，道：“不好意思啊前辈，其实我是昨天才来的，领导说只有这个位置暂时没人，才把我安排过来的……”
　　“没事没事应该的。”客套恐惧症发作地陈禾勉强地笑了一下，在小王离开了两步远，又去找小黄警官了之后才重新坐下退出新人进的普通系统，在看着老旧的系统缓慢运转时，眼瞥到还在交谈的两方尤其是小黄警官的招架不住时，心里立即便默默计算着如何把这个人情债给平了下去——人家只是帮自己说了句话，自己却把尴尬的场面留给了别人收拾……
　　所以说，按进新系统，他想：这就是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上班的原因之一了。
　　人情债，是真的很难还的啊。


第114章 
　　工作了有一会儿后,心理上还没适应自己在经历了胡家事件后、又提高了一截办事效率的陈禾忍不住停下来，往前方斜了一眼，观察到的却是整个办公室还是满满的头都不抬的人影,找了一圈，仍是只能找到了自己座位旁边的新同事——
　　“笃笃。”他敲了下这个同事的办公桌。
　　“？”一张长满了痘痘的脸抬起来,不明所以。
　　陈禾：“这两天……监控科很忙啊？”
　　“啊……好像是吧。”对方思考了一下，回答他，然后摇头：“不过我也是昨天才到岗的，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哦。”
　　“啊……谢谢。”陈禾道了谢,回过头，看着满室的脑袋顶，在西装娃娃“天道酬勤”的疯狂念叨下,才重新工作下：其实在完成了与之前一样的工作后,他就想摸鱼了来着，毕竟工作嘛,挣钱足矣,谁会想真的去卖命啊？
　　但……
　　【你看这里，】西装娃娃恨铁不成钢，提醒他：【这里到处都是人。照这个势头,你觉得不卖力点,这里还会缺我们的位置吗？啊？你脑壳是不是有泡啊？】
　　……也是哈。陈禾这样想,集中的心念却一点不认输地回回去：【你说的,这不就卷吗？卷狗道？】
　　【不卷就舔！】西装娃娃犀利道，【反正这个环境就这样，你看着办吧。】
　　【……】
　　陈禾没话说了,想要水水过去的心思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又奋斗了半个小时，把工作量翻了个翻后,时间终于来到了正中午。
　　“吃饭去咯！”
　　许多人的闹铃还没响，小黄警官由衷的欣喜声音已经响彻了整个办公室，以至于一群人和异能物都在一瞬间集体抬起了头——那场面，比起好多丧尸片里丧尸闻到人类的反应也不遑多让了。
　　然后，所有人都齐齐停住了手上的事，站起来收拾了东西，顺着人流一起奔出了办公室——坐在最后排的陈禾当了个尾巴，掉在最后，也是一样。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引自万千劳动人民。
　　……
　　下午。
　　在果然拥挤无比的食堂吃了一顿饭后，陈禾再出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12:30”，正准备按照计划去罗家夫妇家里去转一圈，却不料临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没看到什么乱七糟八的骚扰标记，陈禾接起来：“喂？”
　　“是陈禾吗？”那边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啊，是。”反应了一下，但还是没反应过来是谁的陈禾愣了下，下意识多问了句：“您是……？”
　　“我宋城元。”那边干脆利落地道：“我这边有点事找你，你过来一下。”
　　“……哦。”陈禾应了一声，还来不及再多问点什么，那边就已经把电话给挂下了。
　　“……”陈禾无语了一下，拿着手机看了看暗下去的屏幕，便依从着电话里的指示去往了指定地点。
　　……到了宋城元的办公室后。
　　由于门是半掩着的，陈禾只轻敲了两声，得到一声“进来”后，便推门走了进去，就见到里面坐了一个宋城元和一个小刘，前者黑着一张脸，像是被全世界欠了一百万的样子。
　　“宋队……”陈禾招呼了一声，还没有问出后面那句“有什么事吗？”的话，就见对方起身递给了他一个保温杯和一袋红枣枸杞，强硬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了。这是我做师父的赠送，你收下吧。”
　　“……啊？”


第115章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了。这是我做师父的赠送，你收下吧。”
　　陈禾：“……啊？”
　　“啊什么？”宋城元臭着一张脸，对着他：“还不快谢师恩？年轻人多补补,好处多得是。”
　　完全不理解这场面的陈禾：“……”
　　他“喔”了一声，还是不清楚这情势是怎么来的；因此在接过了这两样后,张了张嘴，“这……宋队，您这是？”
　　“哦，是你进高一级的志愿者内部了,需要个师父带。上面讨论了一下，因为我和我师父最近排的坐班最多，就让我师父来带了。”小刘见空气尴尬,连忙热心地帮忙解释,“之所以没提前和你说，是因为今早才商定的,你不要见怪哈。”
　　“哦,没有，不存在的。”陈禾摆了摆手，转头就捧着东西,对着宋城元规规矩矩地弯了个腰：“谢谢师父。”
　　还以为他要孤僻到底,自己这一方要费许多口舌的宋城元和小刘：“……”这小子怎么回事？不是挺自闭的吗？怎么跪、啊不,受礼受得这么快的？
　　而这些年干工作,早把几乎三百六十行行行干遍，师父遍天下的陈禾……
　　【你真的跪得笔直。】西装娃娃嘲笑他。
　　【你来你来。不跪我是你儿。】仗着它不成人的陈禾说。
　　西装娃娃：【……老子骂不赢你这个不要脸的。】
　　而这俩互相侮辱完，另两个不知他内心的人在纳罕了下后,也都反应了过来；跟着，小刘认真告诉他道：“不过,我们师父每天都很忙的，所以，我负责来带你。我是大徒弟，你是小徒弟，你以后就要叫我刘哥了哟。”
　　知道对方本科出生，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陈禾看着对方脸上游动得风快的毛毛虫：“……啊。”
　　见他应了，小刘就也不再看他眼色和他寒暄，对着他，就开门见山了起来：“说起来，你有啥子任务需要我们不？趁到我们今天都排的坐班，可以帮你参详参详。”
　　“啊。”听到可以获得帮助，陈禾立马将自己看自己热闹的心态缓转了过来，开口道：“倒是有两个……”
　　*
　　与此同时，总指挥办公室里。
　　“也不知道宋队和他的新弟子处得怎么样。”刚午休完，还没有被那么多事找上门，只跟白令这个唯一上级在一起的何副队放松着，开玩笑说：“也不晓得会不会打起来——他被点出来的时候板*得那么厉害。”
　　“他板再厉害也不得影响工作。”白令用电子笔击点着案件图，头也不抬地这么说着，接着讲笔在电脑屏幕上一圈，叫他：“这几个地方是案件高发区，你派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哦，行。”何副手一刻也不敢拖延地接过笔，对着屏幕，在内网平板上将任务派发了下去，跟着才又继续说：“但总归是他没那么自愿的啊……万一他又说些弯酸*人的话，把人家两天就挤到我们这儿来告状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他说的是几年前小刘初进队里，就被骂得哭着去越级告状的事。
　　“他这么造的时候还少吗？”见他派完了任务抬起了头，站到了一边的白令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反问，淡淡：“反正，他自己也晓得他来教这个娃娃是最合适的就行了。你我不要去插一脚就行。”
　　白令提醒他。
　　“……也是。”何副队动了下嘴，接着留意到其动作的他好奇问：“还是觉得有啥东西在往脑壳头钻，痛得很吗？”
　　“还好，习惯了。”
　　“要不你还是去找那个陈禾看看吧？”何副队不忍地对他说，“至少要晓得原因，才能有解决办法啊。”
　　“……等他有空吧，我还能撑得住。”白令接过他递过来的电子笔，又站到了总计算机前，点开新系统，这样说。
　　“我看是你想自己有空。”副手犀利地吐槽了他，但稍后又若有所思道：“可是，他那两个任务，确实有点奇怪……”
　　……
　　“什么？他家女儿已经失踪整整十天了？但他们却是前晚才报的案？”
　　宋队办公室里，打通了相关地区的区域警察的电话，也得到这个奇怪消息的小刘惊讶道：“他们之前是怎么回事啊？早干嘛去了？”
　　“我们也调查了一下，”那边没开公放的声音只少少地传给了不是主要接电话的陈禾耳里，含糊道：“但是据他们邻居说的，他们女儿早十天就不见了，就没回来过，我们看监控也是；可他们夫妇非要说是前晚才不见的，也是他们前晚才报的案。”
　　“对这种这么怪的事，我们也只能报到你们那里来了。”
　　陈禾宋城元和小刘：“……”你以为我们就不怕这么怪的事吗？
　　“不过，”很快，那边又传来声音：“我们也在看了监控后，确实得到了一点点线索，我们这边发给你。你们要去解决的话，可以先看看这个监控，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别的东西。”
　　“……”办公室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一眼，最后，小刘对着电话那头笃定道：
　　“好。”


第116章 
　　两分钟后。
　　区域警察发来的监控到位,陈禾三个凑上头，配合着电话那头警察指点的声音，看起了被宋城元点下展开的视频画面：
　　“首先第一帧,是6月22号晚上，11点25分的情况。”那边估计同样开着视频的警察传声过来,“你们看，这里的监控忽然花了一下，据门口的保安说，那时候,是有门禁开关卡了几秒，像是有人进来了一样；但他当时以为是正常的，所以什么都没做。”
　　陈禾他们对过去,发现的确如警察所说,在监控里，视频花过之后,里面的门禁才缓缓合上的。
　　“第二帧,则是6月23号，也是晚上，但提早了一个小时。其余都是和前一天一样的情况。”
　　三人调帧看过去,见确实如是。
　　“第三天晚上,和前一天同样的时间……唯有前天晚上开始,再也没有视频花掉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监控。”
　　“而罗家夫妇，也是在前天和昨天晚上，等了两个晚上女儿,连电话也联系不上的情况下，才拨打电话报失踪的。”
　　“他们报案了,我们实在找不出线索，只能去查监控，才发现这些古怪地方的。所以，才要劳你们辛苦啦。”
　　三个根正苗红的唯物主义者：“……”你这说的，不辛苦也要辛苦一下了。
　　“没事没事。”关键时刻，还是擅长社交的小刘先反应了过来，对着那头殷切道：“要不是你们，我们还轮不上这个案子呢。”特殊调查局的规矩就是，参与的每个案子都是有提成的。
　　“嘿嘿……”那边笑了两声，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才说：“那你们慢慢看吧。反正我们发现的就是这些。希望能帮到你们哈。”
　　“好，谢谢。”
　　挂断了电话，陈禾和宋城元他们三个坐在椅子上，互看了一眼，全场地位最低、但社交障碍又犯了的陈禾没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于是在静了两三秒之后，小刘才试探道：“要不……”
　　“我们再看一遍视频，或者，出去实地走访一下？”
　　“……走访吧。”等了两秒，没等来陈禾的主动反馈，收回目光的宋城元起身，将开袖的警服袖口一收，站起来对他们道：
　　“走。”
　　……
　　再次与宋城元他们搭配着出任务，在双方身份都有了一个新变化的前提下，陈禾的感觉与第一次是完全不同的。
　　比方说在第一次的时候，小刘、也就是现在的刘师兄拿他当志愿者，会主动引路、招呼他跟上自己，和礼貌带他识得各种情况等等；但这一次，这个小刘师兄的主动性却差了许多，一路上都是只先做，不再多给提示……显得他好像变成了什么正式警员之类的。
　　当然，他不会觉得这种有什么不好的——因为，以前在任何工作里，他都受到过这种由生人变成里面的真员工的一步。在这一步里，小刘师兄这种变化，算是最轻微的了；而宋城元作为特殊调查局的高一层级，自然就更不会对此有什么变脸行为了。
　　以至于陈禾自己也不知道从lev.1变为lev.2究竟代表了什么，就莫名其妙地跟着暗示走了。
　　而由于今天局里的车已经被开走了，且目的地离市中心也不远，三个人都是在路边各扫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到了高源区116号——一个门禁森严的高档小区前。
　　作为宋城元的大弟子，也是比陈禾外向的一个，小刘先去跟保安交流了一阵，然后才招呼陈禾和宋城元一起过来。
　　“……罗家他们吗，”陈禾跟宋城元到时，正等到保安的口开说到这桩事：“确实有点怪。”
　　“我们这边都说他们家女子早就没回家过了，”陈禾注意到其手有点抖地不自然僵笑，“但他们老两口子非要说他们女子之前都回来的——你说如果真的回来就算了，我们门口监控不作数，他们楼梯间监控总该作数的吧？根本没得他们女子回来这件事，他们却非要说｀回去过的’｀回去过的’。你们把他们啷哏说嘛？还不是只有顺到他们老两口子说？”
　　“真的只是顺到起吗？”小刘向他征求确认：“不是说就是有古怪的地方吗？”
　　“哎哟我好不容易想忘了这桩事。”拒绝了小刘递的烟，保安面露无奈：“对。是有点怪。那怎么样嘛警察同志。你们昨天就调查了一天啥子都没弄出来，今天又还要来整吗？我求求你们要问就问他们自己吧，我真的替这些业主顶不起了。我一个看大门的，被问这些，真的吓都要吓死了。真的。你们也让我们这些保安吃点清净饭吧！”
　　“……好嘛。”见他明显就是昨天被问到极不舒适的程度了的模样，小刘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往深里探，而是转而安抚了几句，把对方的情绪安置好了，才出示了警官证，并且在门口做了登记，才进了大门。


第117章 
　　以宋城元为首的陈禾小刘三人走进小区,依着保安给的提示进了一栋一单元后，按下了电梯边的数字5，等待电梯下降。
　　电梯到后,三个人进去，不过半分钟左右,就等到了电梯打开的声音。三个人出来，见到了具体地址的501室。
　　走在最前面的宋城元走上前去，“笃笃”两声，敲响了铁质的防盗门。
　　“来了。”下一秒,里面传来应声，明显的门锁抽出的声音过后，门向内开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里面,仰望换了件便服的宋城元他们，迷茫问：“你们是……？”
　　“警察。”宋城元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让她看仔细了以后才收了起来,跟着开门见山道：“我们是来看你女儿的案子的，请问你们现在方便吗？”
　　“……啊，”老太太反应了一下,才悟过来,忙让出路道：“方便方便,快进来吧。”
　　“谢谢。”带着陈禾他们进去,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关门的声音，没看到另外一个老人身影的宋城元回过头：“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对。我老头子出去了，出去贴寻人启事。”老太太回答了他,走过来，请他们到沙发前：“坐,坐，坐到说。”
　　“谢谢。”宋城元又带了陈禾和小刘两个说了一声谢谢，才坐了下来：“先再说下你们这边晓得的具体情况吧——我们听楼下的保安说，你们女子是十天前就没回来了。你们怎么看呢？”
　　老太太：“我们……”
　　花了大约五分钟听完罗家老太太的叙述后，陈禾他们在心里都互相印证了一下，发现事情就正如之前负责这一片的片警所说的，物业保安和罗家夫妇双方都各有双方的说法：罗家老太太抵死了说之前女儿是回过家的，但他们之前问的保安却不这么认为。不过，双方都赞成的是，物业那边的监控确实出了不该出的问题，以至于这也许本来该是一件很普通的失踪案，现在却变成了一桩悬案。
　　“……反正，在我和我老伴儿这儿，我女儿就是前晚才开始没回家的。”罗家老太太这样说着，对着他们，面色枯败：“我自己女儿我能不清楚吗？虽然她前几天是回来晚了点，但她明明就是回了的，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的，我们自己的女儿，我们在家里，能不知道她到底是回还是没回的吗？”
　　“……”早看过了监控的陈禾和小刘彼此互看了一眼，没吭声。
　　只有宋城元在顿了一下后，问：“所以，您认为，这就纯粹是物业的监控出了问题，和罗思思（罗家女儿）没有关系的是吗？”
　　“……你们想说什么呢？”明显在昨天也被问过这个问题的罗家老太太看着宋城元，完全没有笑意地笑了下，带着一点怒气：“你们想说，我前几天回来的女儿，是个鬼吗？”
　　“……”
　　***
　　半个小时前，总指挥办公室里。
　　“什么神神鬼鬼的倒不一定。”何副队记录好新系统的数据，站直身体对白令，耳边的火蜥蜴爬动，“但是，要是异能物还挺有可能的——我看了时间，他们最近，也是最后一个留有罗思思身影的视频，就停留在6月22号的凌晨。”
　　“也是全世界觉醒者最早开始出现的时间。”
　　“你没给宋城元他们说？”白令问。
　　何副手拿着电子笔，耸了下肩：“没来得及，也忘了。况且这点小事，估计他们很快就能自己知道了吧。”
　　白令收回电子笔，道：“希望如此。”


第118章 
　　确认是真的完全没办法从罗家老太太这里听到第二种说法了,宋城元他们只好又多问了两句诸如“那当事人有没有把手机之类的东西带上啊”，和“她失踪后还能不能打通电话”的问题，得到一肯定一否定的回答后,场内的四个人都沉默得有些寂静。
　　然后，忍受不了这种沉寂的小刘师兄才转头,看向陈禾，提出：“诶，那个，那要不然,阿姨您带我们在这房间里逛一圈吧？看看我们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好。”
　　罗老太太收拾了一下情绪，站起来，带他们先是走了一遍没什么特色的客厅,又才进去了自己女儿的房间——
　　和陈禾长大后参观的第一个女孩儿赵胜男的房间完全不同,罗思思的房间装点的都是各种典型的少女画风的东西，比如整个房间的墙面都是米黄色,墙上挂着许多手工饰品,一个梳妆柜上，还挂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球，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屋子里干净又好看,乖乖巧巧的。
　　“……”三个大老爷们儿目光都驻了一下,然后,小刘师兄转过头，将眼神给到陈禾，开口：“有发现什么吗？”
　　“……”正半抬头,琥珀并黑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唯一一个与整个房间的装点完全不搭噶,用八条腿扒着墙面，用无机质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四个人的长发女性——如果，那还算女性的话……
　　默默先退后了一步，陈禾才开口：“……有的哦。”
　　***
　　还是半个小时前，总指挥办公室。
　　“不过，你说，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异能物，能连续影响小区监控连续十天呢？”
　　何副队站在旁边，沉思：“目前来讲，来我们这儿应聘的异能者，能够稳定地维持五六天融合，都是很厉害的了；而如果这个罗思思没出事的话，她一定觉醒了非常厉害的异能物吧。”
　　“你的意思是……？”白令侧头看他。
　　“我就觉得，这两个案子就是有点怪。既然是那个还只是储备的陈禾接了、又有罗思思这种活着就可能前途无量的情况的话，我们有必要先提前做一些给他们提供帮助的准备吧？”
　　“老宋不是觉醒了吗？要你去操这个闲心？”白令点他。
　　“……也是哦。”听到总指挥都这么说，何副队恍然，也就没再追究了，道了一句：“你这么说就行。”


第119章 
　　眼看着八条腿的长发女扒在天花板上,陈禾先是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然后才说：“有的哦。”
　　刚听他说完就被视觉链接了，并感觉到自己后背有点凉的宋城元和小刘师兄两个人：“……”畜牲啊！
　　只有没被链接的罗老太太一脸茫然：“有的？有什么啊？”
　　看到长发女只是盯着自己几人,但没有要往前过来袭击自己的样子，和陈禾一样,不想她被当前的场面吓到的宋城元努力绷住了表情，思考了一下，告诉她：“我看到的没什么——陈禾，你看到什么了吗？”
　　从口风里已经探出自己该答啥了,陈禾停顿了一下，刻意地看了眼房间的窗户一眼，面对面露急切的老太太,摇了摇头,眼也不眨道：“没得啥子。就是刚窗帘被风吹动了下而已。是我看错了。”
　　“哦……”罗家老太太放下了心，随即又问他们：“那你们接下来是……？”
　　“可以让我们单独查看一下这个房间吗？”竭力不让自己的视线更多地停留在长发女身上,宋城元转头询问她,然后补充：“毕竟这是她的个人房间，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相关信息。”
　　“哦，好,好。”罗家老太太殷殷地点头,更是主动问：“需要我出去吗？”
　　这当然是……“可以。”宋城元点了点头,跟着安抚了一句：“放心,我们只是查看，不会弄乱东西的。”
　　“没事没事，只要你们能找到线索,弄再乱也没关系的。谢谢谢谢！”仿佛对着活菩萨一样对着他们连续作了好几个揖，罗老太太眼中含泪地退了两步等他们走进去自己好关门。
　　“……”宋城元和小刘师兄回过头,给陈禾看了下眼色；就是因为怕而后退的后者接收到了目光里的信息，作为一个还想赚这份钱的志愿者，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们一起进去了。
　　……
　　进门后。
　　耳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三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一顿——原因无他，门一关，长发女人无机质的双眼便从只和陈禾一个人对视、变成了和他们三个相对。
　　其实按照一般恐怖小说的道理来讲，他们都是应该从一进来，就开始和这个长发女干起架来的；但谁知，就是门关了，对方也没有先动手。于是……
　　“……咳。”关键时刻，还是擅长社交的小刘师兄出马，绷着后颈子问八条腿的长头发女人：“请问，你会说话吗？”
　　就在陈禾跟宋城元都不报希望她能回答的时候，对方却竟是摇了下头……好像是个能交流的活人样子。
　　三个人齐齐这么想，小刘师兄更是大胆试问：“那你，是罗思思吗？”
　　对方摇头，又点头。
　　“……”三个人不解其意；但在视觉联结的效果下，都和陈禾一样，看到了在两个问题中，给出否定的女人身体充斥着虚幻的白光；只给出了一个肯定答案的女人，却在瞬间露出了一点凝实的黑色。
　　——光明是白，黑色是未可知。
　　三个人都立即想起了这条已知的规则，明白了这个眼前人恐怕也有不是人的一面，内心有了警戒；但既然对方还能和他们沟通，自从全球觉醒开始，都见识过了不少异能物作出来的妖的三个人心里的怕也在无形中少了几分畏惧的情绪。
　　“我们是警察。是来帮你的。”小刘师兄看着她的模样，思索着问她：“你这……是被异能物弄的吗？”
　　白色包裹着黑色的长发女点头，又摇头。
　　“……你在努力控制住平衡吗？”大约在传闻中听说过这类场面的宋城元镇定地问。
　　黑色即将脱出白色的女人摇完头又点头……又陆续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就在陈禾他们都以为这么回答可能就能一直得到真相，然后问到了一句，“你一直不接电话是因为手机不在了吗？”的时候，长发女突然疯狂摇头，而脸孔之后的蜘蛛身能量比例骤然转变——白色化黑，彻底化为了一个只剩一张人脸的蜘蛛女！陈禾这边尤其是在最前面的宋城元猝不及防地被女人吐出的蛛网网了一身！
　　而被那网网到的地方，全都被侵蚀成了一片焦黑——幸好已历了好几次这种场景、也刚刚好觉醒了自己异能的陈禾有西装娃娃提醒，几乎是在只有一秒的间隙里，青白金线自背后脱体而出，试图网住全部的三个人！
　　然而到底差了那么一秒时间，眼看着宋城元的脸孔就黑色的网线腐蚀，陈禾琥珀与黑相容的瞳孔骤缩，正想调动金线去补那边，就见宋城元忽然开口，口中淡蓝色蜈蚣被上下双齿咬断了一小截尾巴，一道“停。”的声音响起，不管是金线还是黑色都被一层无形之气所隔，直直停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陈禾小刘：“！”


第120章 
　　由于差了那么一秒,眼见着黑网就要触上宋城元脸孔的陈禾瞳孔骤缩，正要调动金线往那边补，宋城元却自己张口,吐出了一只淡蓝的“蜈蚣”，说了一句“停。”两方的力量便都被隔绝在了一层无形之气之外,再无寸进！
　　陈禾西装娃娃小刘：“！”
　　“……”尽管自己补了缺，但对自己身后就真的没有动静了的宋城元顿了顿，转过头，看陈禾,挑了下眉，嗞他：“愣着干什么？补啊？补全啊？”
　　陈禾西装娃娃：“……”
　　***
　　总指挥室。
　　“什么叫｀你这么说就行’？”白令没站起来，但侧转了头,精准看向何副队：“是就是,非就非。你在我这儿模棱两可干什么？”
　　“……好吧。”何副队投降，坦诚说出了自己的心音：“其实我原本只担心的就是他那张嘴,因为他不太待见陈禾；现在他的异能出来了,他岂不是更想怎么骂人家都行？万一半路出事的时候，陈禾或者小刘经不住骂，和他搞不拢了怎么办？”
　　“他和谁搞拢过？”白令反问,跟着问：“而且,谁又真正被他得罪过？”
　　昨晚就被其得罪了一通的何副：“……”
　　“放心吧。”白令道：“他就是得意时收不住,只喜欢听好听话,容易翘尾巴。本质是个什么人，你我也都认识他十几年了，还能不知道他吗？”
　　“所以他这个老资格还要在我们儿被压压。”何副评论。
　　“压什么？什么压？”白令站直身体,挑高了眉眼，眼不眨面不红：“难道我们这儿现在不是其他地方兄弟的首咖吗？我们首咖,是在压人还是在提拔人啊？”
　　何：“……”看来，怪不得自己还在做副，还是他自己不够不要脸皮啊。
　　不过……“要说起来，”白令停顿，问他：“他的那个异能，究竟是什么来着？”
　　“……”
　　***
　　罗家。
　　“愣着干什么？补啊？补全啊？”
　　……不管再怎么对自己心理催眠，这就是句普通问话，但还是能听出那话里的小得意的陈禾愣了十几秒，最后还是只能答了一句“……哦。”跟着老实把金线布好，与黑网相抗。
　　其实自己能应付只是口嗨的宋城元：“……”好吧，也行。
　　只是这样，他还是多此一举地补了一句：“我这个异能，是这两天才刚觉醒的……我叫它｀气’。我和我们队里的人反复试过，只要我认真开口，就会让任何物理伤害停滞五分钟的时间，只是恢复时间有点长，很受限。你这个网呢？”
　　“……不晓得。”陈禾摇头，感受着金线上附着的神魂每分每秒都在撕裂的疼痛，眼球鼓胀，“但估计撑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还没小刘师兄对着外面的一片黑暗，又两头看看，提问。
　　“……”宋城元默了默，看陈禾：“我记得，你有抽黑色力量因子的经历，对吧？”
　　“……对。就是这之前最近的一个案子。”没时间去想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陈禾捂着突跳的眼睛，肯定。
　　宋城元：“你就是像现在这么抽的吗？”
　　陈禾：“不是啊，我是用金线裹一层再一点点抽出来的，但当时是在原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您的意思是？”
　　“对。”宋城元冲他点点头，又咬下了蜈蚣的一点新尾巴，手中腾起无形之气，“我负责裹，你来抽，我们分工一下，看看能不能行。”
　　“……好。”通过金线感知到外界亦是一片黑暗的陈禾犹豫了一秒，便点了头：主要是他也不知道不听话的话，在这些有敌意的黑色力量因子面前，除了硬抗，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手段。
　　由是二人商定过后，便立即开始了实操——由宋城元引导着手中的无形之气索引蛛网，陈禾则操控着金线跟上这些气，尽量将每个网格都一一一丝不漏地裹了起来……大致费了整整三分钟的时间，两个都觉醒了的异能者才破解了第一张网。
　　好在通过金线上附着的精神力，陈禾看见了只剩下两张黑网，而扒在天花板上的蜘蛛女身体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黑了；因此心念一动的宋城元立即跟陈禾一起加快了相应的抽网速度……很快，三张网都被抽完了。然后，连同着宋城元在内，使用了视觉联结的三个人便看到了今天以来最震撼的一幕：
　　“这是，什么？”
　　看到天花板上被完全剥离了黑色力量的luo露躯体，陈禾三人均在心里震惊地这样喃念了一句。


第121章 
　　这是,什么？
　　包括陈禾在内，房间里的三个男人看着天花板上，剥离了黑色力量的长发女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震惊地这么喃念了一句——
　　和他们之前想象的不一样，只见米黄的天花板上,八只长毛的蜘蛛腿倒吊着的，除了一头长发让刚才的身体显得像女人、也让他们相信了那是一个女人以外，luo露出来的身躯完全是一副男性的躯体！且这副身躯上还遍布着淤青，尤其是腹部下方,更是让在场三个男性都禁不住全身一麻，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
　　“……”场面寂静中，视觉联通的三人见上方被抽取了黑色力量的男性身体内的白终于压倒了黑,黑白形成了一种新平衡；同时,那长满了毛的蜘蛛腿也逐渐消失融入了人类自己的身体……在宋城元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体“砰！”的一声对着脸砸到了床上,当着他们的面把鼻子砸陷进了脸孔；接着,又缓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了那个鼻子凹陷，只剩两个鼻孔外露、依稀能让人辨认出,这是一张女性的脸。
　　嘶……三个人在心间默默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拿着手机执法录屏的小刘师兄更是忍不住地小声评价了一句“伏地魔*”……就在大家都认为其不会听到、也不会再有反应的时候,听到这句话的长发“人”却转过了一点头颅,导致连接脑袋与身体的黑色粘状物质被拉出了丝，同时，用无机质的眼睛盯住了小刘,蓦地张开了嘴巴——
　　“傻逼。”
　　带着一道长长的划痕的两瓣唇吐出这个字正腔圆的词汇，掷地有声地说。
　　宋城元陈禾小刘师兄：“……”
　　……
　　“傻逼。”
　　带着长长划痕的脸字正腔圆地口吐出这个词汇,宋城元陈禾小刘师兄便被直直地钉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主要是对方之前一直要么点头要么摇头的样子，三个人加三个异能物都以为这只是一具没办法说话的躯壳了。结果现在忽然来一个这……
　　也不知道这算是吓人还是不吓人。
　　观察着对方外表，琢磨着对方的话音的三人统一这么想，然后，还是被盯住的小刘——一方面是社牛做惯了，另一方面也是自己惹出的祸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罗思思？”
　　“昂。”伴随着肉眼可见的令人心脏直跳的骨肉重组变化，被黑色物质一截一截拼出的男性身体变为了一个身穿碎花裙子的女性……在连同脸上的划痕也不见了之后，一张带着小雀斑的女孩子便坐在了床上，在用重新有了光的眼睛和他们三个男的面面相觑中，歪着头，主动开口：“你们是谁？干嘛到我家里来，还骂我？”
　　“呃……”陈禾下意识看向小刘师兄，后者一脸尴尬；而宋城元则没一点儿没回头意向地对着女孩儿，没有马上就停止异能的输出，答她的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们是警察。是你父母昨晚开始找不到你，报警叫我们来调查的——你真是罗思思？”
　　在陈禾收到暗示、也没有把金线撤回的前提条件下，宋城元将这个容易炸雷的问题问得很稳当。
　　以至于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点，而没发作的女孩子在思索了一下后，然后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就是罗思思。”
　　“怎么了吗？”


第122章 
　　“对啊,我就是罗思思。怎么了吗？”
　　“……”
　　一连问了好几个印证其身份的问题，通过之前在特殊调查局看过的片警给出的内容对应，确认了这就是失踪的罗思思后,都快被陈禾的视觉联结影响到头昏眼花的宋城元才开始进入正题，问：“……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是因为异能物吗？为什么你之前没有不在、昨晚却开始不在了呢？你刚才的状态,是跟异能物融合了吗？”
　　“……”因为他问的问题又多又连贯，罗思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后，才一一地跟着点头摇头：“我不知道哦。这几天我都是回了家里的。只有前天晚上,我晚上回来，我爸妈突然就开始看不到我了。我就一直待在家里，希望他们能早点看到我。但最后,我就变成这样了。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异能物融合的结果。”
　　——那大概率就真的只是被她自己看不见的自己或他人的异能物影响了。同样头晕目眩的陈禾和小刘师兄都这么想。
　　唯有宋城元还不肯松口,以空气阻隔着双方，继续问：“那你自己,就对自己没有一点疑问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没有变化回来的时候，脖子以下都是一个男人的样子啊？”
　　“……呃，”罗思思愣了一下,摇头：“不知道啊——像你之前问的,我的异能会变成蜘蛛,也是我不知道的啊。”
　　“而且,我又没有什么透视眼，”她莫名其妙道：“怎么就知道什么异能什么异能物之类的啊？”
　　在场三人：“……”有点道理/有道理哦x2。
　　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另外两人目光，自己也确实快撑不住了的陈禾知机地收起了异能：先前和他链接了视觉的两人瞬间感觉目中和大脑神经都一清；与此同时,他们眼前由黑白二色组成的女孩子也真的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看不出其与正常的女孩子有任何的区别。
　　“……”宋城元没话说了,也小心地扯开自己补着的一重保护罩：如他们所想的，没有任何怪异的事情再发生；罗思思坐在床上，就那么看着他们把全部的保护罩撤了，并且还只有一个还带着惊喜的提问。
　　“哇噻！”小姑娘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你们真的是国家神秘部门的异能者吗？好厉害呀！照你们的说法，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加入了啊？”
　　“……再说吧。”总算确认了她真是正常的了以后，由于异能发动的后遗症，宋城元敷衍地这么答了一句，松开了一直按着腰下枪套的手，问她：“既然你没事，那就起来，和你妈一起，到我们特殊调查局结一下案，顺便检查一下你自己到底怎么回事。行吗？”
　　“好呀。”小姑娘笑眯眯地应了声，从床上下来，碎花裙子摆动。
　　……
　　半个小时后。
　　把罗思思和罗家老太太安置在了特殊调查局的办公室里，又做了一通问话并眼看着一家三口离开的身影后，身边的小刘师兄羡慕地感慨：“这个罗思思的家庭还真不错啊。她爸一打电话就过来了，一点儿不耽搁。”
　　“老来女么，当然是捧在手心上的。”还坐在位置上的宋城元这么不上心地说了句，接着站起来，问陈禾：“怎么样？又看了这么久，发现什么了吗？”
　　“……”陈禾摇头。
　　“那就是她真的没问题咯？”宋城元挑眉，看着他和小刘师兄两个人。
　　“……应该，是吧？”将才回到局里，又链接了陈禾视觉看了一番的小刘师兄小心地说。
　　“哦。”宋城元点了下头，“你们说是，我也就说是吧。”
　　“……？？？”


第123章 
　　回到刚才——
　　……一、宋城元陈禾他们把人带出房间前：
　　娇娇小小的小姑娘坐在床上,在听到宋城元“……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没有变化回来的时候，脖子以下都是一个男人的样子啊？”的时候,小姑娘回答的“……而且，我又没有什么透视眼,怎么就知道什么异能什么异能物之类的啊？”……
　　——如果是正常人，在碰上已经被宣传到乡下都知道了的异能物时，会把“异能”和“异能物”分成两个点来回答；并且在听说到自己的身躯先前是一副男性身体时，会那么一点好奇都没有的吗？
　　……二、临将把她带出房间后：
　　——那条碎花裙分明就是贴在小姑娘身上的,为什么下床之前就摆都不摆，下了床也只摆了一下就完了？
　　……三、将她带出房间后：
　　——还是同样的问题。假如是正常人，为什么要到自己平衡不住了才被父母报警,而不是自己主动去报警呢？
　　……回到现在,以上三点，和之后的三点又三点砸下来,将陈禾和小刘师兄砸得一下比一下抬不起头。而陈禾还好,小刘师兄才是被宋队一句“我看你是被异能弄得不知道｀观察’两个字怎么写了。”给臊得脸红都要红到脚后跟了。
　　“那……那现在能怎么办？”被拎着杀鸡给猴看的小刘师兄被逼急了，问：“把人叫回来吗？”
　　“……”宋城元瞄了他一眼，冷笑：“等你说这话,好人都要被你给弄成坏的了。”
　　说完也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的小刘师兄：“……”
　　“我已经给其他便衣组通过电话了。他们晓得怎么处理。”宋城元这么说了一句,也没再多追究之前的事；接着,又把眼风扫过来,提点了陈禾一句：“现在，我们都没时间了——他们去帮你盯人了。你现在，觉得你该去干啥子？”
　　“啊……”以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的陈禾愣了愣,看他，仔细思考了下,不确定地说：“去、去看下个任务？”
　　“……你，”宋城元都被他气笑了，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下子，不可思议地对着重复了他的话一遍：“我说了人家都专门帮你把人盯到了，你还给我说，你要去下个任务？你这么日怪*的吗？”
　　陈禾尴尬：“……那该？”
　　“——你该去调查！还不去调查个明白，难道我们回来了一趟，还要来帮你吗？！”
　　“呃……但她家都已经……”
　　“查监控啊！”宋城元不耐烦对他：“既然她真人看不出问题，但监控的问题却还在——这不够明显吗？”
　　“那……”
　　“——别告诉我你还想问我去查哪天的监控！”
　　原本还真想这么问的陈禾：“……”
　　然而在宋城元的明显臭脸下，陈禾终究还是绷住了自己的心绪，强行调动起了自己可能都并不存在的脑细胞，费了至少一分钟的时间，才试探说：“那是——哪天有问题从哪天开始查？”
　　“哼。”板着一张脸，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想说的就是“算你识相！”这句话，宋城元这次总算对他没了言论，而是重新看回了小刘。
　　“……”小刘师兄忙侧转头，一边将陈禾推向办公室里的第二个电脑，一边对他主动提议：“走走，师父没时间，我有时间。我带一带你，帮你看一下……”


第124章 
　　一分钟后,宋城元去了卫生间，陈禾跟小刘师兄两人先后来到了电脑前。
　　还是调动出了和没去罗家之前的同样的视频。但这一回，在陈禾正准备又是逐帧查看之前,小刘师兄阻止了他：“之前既然已经重查一遍了，再加上那么查也没查出来,你确定我们还要从这些录像里面入手吗？”
　　“那……”陈禾不理解他想说什么。
　　“反正我觉得，单这里的监控，是不靠谱的。”趁着师父去上厕所的时间，小刘师兄这样说。
　　“……那我们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小刘师兄耸了耸肩,无奈地挠鼻梁，对他：“我只是觉得，这么看根本没意思。”
　　“……”也是。
　　心里赞同的同时,也大致了解了他是想让自己想出个办法的意思；终于不能再把自己当局外人了的陈禾思索了数秒,才试着提出：“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其他路边监控？”
　　“嗯？什么路边？”
　　“就是找所有、不,”想到问题关键的陈禾停顿,跟着改口道：“是十天前的罗思思的行踪路线监控。”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十天前才开始不能被记录下来了的吗？”陈禾反问，“既然如此，我想,当天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异能物觉醒也好,其他事件也罢,当天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听完他的话，脑中和他浮现出了一样的，之前蜘蛛壳剥落,露出来的那具恐怖的男性身体……小刘师兄赞同了他的话：“好，可以——但是,怎么去找她的路线过程呢？我们又不知道她会去哪……嗯、嗯？”
　　感觉自己有一线灵光、但又飞快地划逝过去后，小刘师兄有点懵住；而此时刚好踏进门回来的宋城元则黑着脸，先一步将他要说的话吐了出来：“6月21是星期一，工作日。怎么就找不到了？”
　　“……”小刘师兄和陈禾同时抬头，两个临时想起要来换掉他的办法的小徒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起叫了声：“呃，师父……”
　　“干什么？”宋城元眼皮一抬：“都有方向了，还不动？”
　　听出他是不介意自己想法被替掉的意思，小刘师兄和陈禾互视了一眼，前者赔笑上前：“动是能动。就是，师父，她在哪儿上班我们是知道了，可做主调监控这事儿吧……”
　　“……”宋城元瞥了他一眼，漠然地打开了手机，开始拨号。
　　“谢谢师父！”小刘师兄欢天喜地地说。
　　……
　　拨完号，相关视频被发过来后。
　　“听说这也是他们看过的。只是有些东西没做数。”小刘师兄坐在他旁边，教他在内网里实操监控进度条的拉动，并跟他说：“而且据说，除了回家有点晚以外，那天的罗思思在外面，都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当然，这只是说，在有监控的地方的情况下；至于没监控的，他们就都不知道了。”
　　陈禾：“所以，我们是要在一段公认没问题的视频里面找问题？”
　　“你可以这么想。”小刘师兄说，跟着安慰他：“不过，出疏漏被下一级查到这种事，在我们这儿也是经常有的事。因为基层的同志虽然多是服务日常小事，但是就是这些小事，要么很杂很繁琐，要么很大需要隐藏，偶尔疏忽，也是正常可以谅解的；而至于我们，我们现在就是负责追根究底的被报上来的｀鸡毛蒜皮’组。所以，你知道了吧？”
　　“……所以，我们就是要再看一遍这些录像，找出相同里的不同？”
　　“对。”
　　“……”总算明白了自己拜在了一个什么部门下面的陈禾无语了下——反正等于说，他之前被小刘师兄引导半天想出来的办法，实际上也就是那边早就想好的。
　　——根本就是个针对新人的思维训练；而且还是个兼职了监控筛查的正确用法的训练。
　　而见他已经反应过来，小刘师兄眯了眯眼，笑了笑：
　　“那，开始吧。”


第125章 
　　“那,开始吧。”
　　小刘师兄说完这句话，就又把椅子攒过来了一点，跟陈禾一起探头在了电脑前,敲了敲桌面，提醒：“开始。”
　　“哦、哦。”愣头青陈禾老实地逐一打开内网的监控视频,首先就才从罗思思在6月21日早上的楼层监控开始——
　　***
　　6月21早上，罗家。
　　“铃铃铃……”包里的手机闹钟第三次响起后，娇小的女孩儿穿着一条碎花裙子，一边捏着一个面饼塞进嘴里,一边急急地将脚踩进鞋子里，对厨房里挥着铲子叫自己吃饭的老母亲挥手：“不行不行！我要上班了！再不去就要迟到了！我不吃！我拿了饼子的！拜拜拜拜！”
　　说完就把两只脚都踏入了炫紫色的凉鞋，匆匆开门又“砰”地关上门的动作落在了监控下,画面里的女孩儿又使劲地按了个下楼键,跺着脚等电梯。
　　一直到电梯门打开，女孩儿的碎花裙子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摆动,和人一起撞入了在陈禾眼里,久违的“正常”的人群之中，如蜉蝣入海一样寻常。
　　……
　　监控外，当下。
　　“原来还真是长这个样子的啊。”电梯最后一幕下,小刘师兄感叹：“还挺好看的诶。”
　　“……”陈禾好悬忍住了要口头上和西装娃娃一样说出【你刚才不是就见过吗？有什么可叹的？】的吐槽,警告了西装娃娃别打岔,才以委婉的词语给了句：“是啊……跟早上一样。”
　　“那不一样。”小刘师兄却摇头：“早上那个可是个其他生物变的啊。”
　　“……”也是。
　　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陈禾闭紧了嘴,不再反驳了。
　　***
　　监控内的电梯里。
　　慌慌张张挤入人群的别着一个夹子的长发人头在说了数声“对不起”后，总算在已经爆满的电梯里占了一个自己的位置；而由于是住宅性质的楼盘，里面的人都是下楼的,因此中途并没有出现什么半路卡停的事。
　　点开了下一个“电梯—小区外.mp4”的视频，可以看到,从电梯里出来后，站到负一楼的女孩跟被自己撞到的人又说了两声“对不起”，跟着就跳到了车库的全方位的场景：女孩子艰难地推着一辆小电驴爬上不带坎的斜坡，出了车库大门后，跟保安打了个招呼，骑上车子就走了。
　　——那影子拉长在小区大门外，只一会儿就不见在了路边监控之中。
　　……直到上午九点，罗思思公司。
　　“早啊，思思。”工作室大门后，带声音的视频里传出前台张口的话；话音落地后，大门也被一只手推开，传出一道带着气喘的声音：“早啊，爱丽丝……我没迟到吧？”
　　“恭喜——刚到九点。”前台笑得弯起眼。
　　“呼……那就好。”进了门的长发小姑娘长舒了一口气，跟着又进门跟不同的人打了招呼，打完招呼，就开始工作……
　　由于整个上午的监控时间太长，也是为了陈禾跟与他一起视觉联结的小刘师兄的眼睛着想，两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倍速播放——小姑娘上午做完了工作，摸了会儿鱼；而由于其早上仓促，中午与同事拼了一份外卖；午休过后，又是上班……
　　确认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后，两人又一起将下一个视频播出来：加完班的晚上九点，从公司骑出小电驴的小姑娘和早上走的路线不同。早上是直达；而晚上这回却是在边路的监控点上走了相反的路线。
　　——“她去干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陈禾他们身后的宋城元看着这一幕情景，问。
　　“……他们发视频时候的说法是，问过了她的同事，说她喜欢去一个馆子买吃的。”小刘师兄答完，指着还在向前的倍速视频：“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的车标最后的落点似乎就是这家馆子。”
　　“……”三人一齐将视线转移到视频上，见果然如此——倍速里的小姑娘在路边监控的镜头里，将小电驴停在了路边，走进了一家被放了很大后才认得出来的叫“冯氏卤味”的店面里……而之后因为人影太远了，又是天黑，陈禾他们几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
　　奇怪……一眼看到视频下的时间流速和之前被锁住后，就一动没动过的小电驴，陈禾不禁喃喃出了声：“买个卤味而已，就算在那里吃了一顿饭，又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要从九点到十一点？
　　然而就在他这么说了这一句话的下一秒——一个穿碎花裙子的身影就重新走了出来，打脸了陈禾的瞎担心。
　　不过……“｀C市长红街D区’？”看到右下角的监控名称，宋城元顿了顿，在和被他指引，也看到了这个信息的陈禾跟小刘师兄互视了一秒后，挑高了眉。
　　***
　　半个小时前，总指挥室里。
　　“他的异能是用空气抵挡物理伤害。效果还可以。只要他学会控制好自己的嘴巴就可以。”何副手道，“可他偏偏两天前才觉醒……所以我说，这两个案子，对他们来说，可能还是有点难的。”
　　“就一个失踪案和骚扰案，能出什么情况？”白令不以为意。
　　“其实，如果单看这两个任务，我也觉得没什么。但是，他们报给我的信息却是搅在一起的。”
　　“……什么意思？”白令抬起头。
　　“意思是，”何副打开手机里的信息，给他看：“这个长红区的123号，就是名字叫｀冯氏卤味’的店铺；也是罗思思在回家前，最后到达的一个地点。”


第126章 
　　“意思是——这个长红区的123号,就是名字叫｀冯氏卤味’的店铺；也是罗思思在回家前，最后到达的一个地点。”
　　“……”白令直起了身，开口问：“还有什么其他疑点吗？——所有的。”
　　“还有就是,这个123号报警之前，她家邻居就已经报了很多次警说她半夜扰民了。”何副说：“我问了,那一片的负责人告诉我，就因为她屡教不改，并且似乎也确实是从觉醒日晚上开始，跟异能物相关,他们才把这次报警推到我们这边来的。”
　　“……”白令平了一下眉，点头，“继续,还有呢？”
　　“就没了啊。”何队摊手：“我都跟你说了,他们那边就是不想接、不愿意接，才推到我们头上的。”
　　“……”被他说得都忍不住想直接去给那边的赖头一顿打的白令硬是平了下气,揉着太阳穴,舒完才又问了一遍道：“那这些，你也没告诉陈禾或者宋城元他们吗？”
　　“……啊。”何副应了一声，然后又替自己辩解：“不过只是针对冯女士这个案子——因为一是一个｀身体不适’在我们这儿,这又不是什么要案；二是陈禾也一直没有给你这个任务责任人打过电话,有过沟通……没有渠道,我自然没法去跟他说。而且咱们昨晚和上午都那么多事,他不主动，我哪记得起来这些东西啊。”
　　知道他确实是忙，但仍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推诿之意的白令：“……”
　　“好了。”白令忍住头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行。那就等到他们查到这一步再说吧。”
　　“……好。”
　　***
　　半个小时后，宋城元办公室。
　　“｀C市长红街D区’？”眼看到右下角的监控途径的名称,宋城元顿了顿，在和被他指引，也看到了这个信息的陈禾跟小刘师兄互视了一秒后，挑高了眉。
　　“｀冯女士’……”小刘师兄第二个反应过来，在陈禾还懵逼着的情况下敲了敲他的桌板，让他把手机拿出来，在给他解释了“长红街D区就是100—150号的监控范围”后，帮他打开了特殊调查局的APP，点进他的任务界面，让他看自己被自动置顶的第一个任务——里面赫然就包括了“冯女士”和“长红街123号”两个关键信息；而陈禾看完，才一脸恍悟：“啊，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这两个案子，是有联系的对吗？”他思考过后说。
　　“……”见他被引导成功，小刘师兄和宋队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一下头。
　　“所以，”见两人又不说话了，陈禾揣摩着他们的意思，试探：“接下来，我们又应该去冯家走访了？”
　　“……”宋队和小刘师兄眼里都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笑意；然而宋城元这个师父却在点头后又摇了头：“不是｀我们’，是你们——我还要整理资料，这一回，你们得自己去了。让你小刘师兄带你就行，我没那么多空。”
　　“……”陈禾和小刘师兄面面相觑了一下，终于都明白了这就是个明明显显的考题，一个是考学生（陈禾），一个是考师父（小刘师兄）的，于是齐声道：“哦。”/“好的。”


第127章 
　　由于长红街是条远比罗思思家离市中心还要远得多得多的街道,陈禾和小刘师兄这次还是乘的有自己独属车道的公交车，到达了目的地后，全身上下只损失了两块钱。
　　两人按着在监控里看到的位置,穿过了马路中间的栅栏，就找到了想找的冯氏卤味店——
　　和监控里只由小小的灯光组成的空间不同,从周围充满了各种其他小吃店的情况来看，其竞争实力应当算是强劲，不然也不会把门口上的牌匾打那么大，引客引得都理所当然了。
　　看清了牌匾上的字、确定没找错后,小刘师兄与陈禾对视了一眼，先后进了门店；然而此刻正是下午的三四点钟，桌子边只坐了两三个人,稀稀拉拉的,不成什么气候——但正是做调查的好时候。
　　于是小刘师兄在带着陈禾一起走到了柜台前后，敲了敲桌面,先说了一句：“买东西。”
　　“哦——”长长的一声应答出来,一个穿着工作服、满脸雀斑的女人从玻璃制的隔离窗里出来，面对客人，肤色发黄、神情疲倦的女人打开电脑,极力展出一个笑容：“要来点啥子？米线水饺包子都有,还有卤味炒菜。”
　　“不要啥子。”小刘师兄掏出警官证,对她：“警察。有问题要来找你一下。”
　　“……”
　　……
　　十分钟后。
　　“……也就是说,”在陈禾录着频、并与其共享了视觉联结的情况下，坐在冯氏卤味的桌子旁边，小刘师兄总结了从冯女士那里来的说辞：“自十天前开始,你就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很不适了。而去医院也检查不出毛病，因此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找上我们的。”
　　“……那倒也不是。”冯女士尴尬地道：“我最早是在我们这边的警察那里报案的，没想到会真的惊动到你们。”
　　早已经把异能物经历寻常的陈禾与小刘师兄：“……”
　　小刘师兄：“那所以，你一开始是觉得他们能解决的，而不是非要找到我们头上咯？”
　　“……差不多吧。”冯女士含糊了句。
　　“……什么意思？”
　　“就是在我报案之前，我两边邻居都去报了案说我晚上扰民——可大晚上的，我早睡觉了，怎么会扰民呢？所以后来你们警察那边的人大半夜过来把我吵醒，我就怎么也不承认。所以……”
　　“……”完全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的小刘师兄和陈禾都默了默；隔了那么四五秒钟，小刘师兄才重新开口：“那么，你的身体不适是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就……”冯女士思索着给出答案：“晚上做怪梦。”
　　“什么怪梦？”
　　“梦见我被杀了……和，我在杀人。”
　　“杀了很多很多人。”
　　“……”


第128章 
　　“就……晚上做怪梦。”
　　“什么怪梦？”
　　“梦见我被杀了……和,我在杀人。”
　　“杀了很多很多人。”
　　“……”伴随着冯姐话音的落地，卤味店里寂静，小刘师兄和陈禾都张着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也没有那么残忍。”见他们“误会”,冯姐为自己解释：“就是惩恶扬善的那种——我每天都在梦到我杀的是坏人、恶人，没有别的其他的好人的。”
　　“……什么样的坏人和恶人？”小刘师兄犀利地提出问话：“只是对你不好的吗？”
　　“那肯定不是啊！”冯姐连忙摆手，跟着模模糊糊道：“就，一些不尊重小娃娃,或者女娃娃的人……”
　　“比如，强|奸|犯啊恋|童|癖之类的。”
　　……
　　和冯姐道别，出了门。
　　“怎么样？”停在与冯氏卤味隔了三家店面的大门前,小刘师兄对陈禾：“对冯姐的话,你有什么见解？”
　　“呃……”这回清楚知道他在锻炼自己思维的陈禾默了下，于是循着刚才自己边录频边思考的路线道：“目前的话,我觉得,冯姐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梦里会出现这些事情，但是她没必要编出梦来撒谎——毕竟只是个梦,除了她自己愿意用五百块钱来放这个任务,别人都是不愿意挂在心上的。”
　　“但至于这些梦的内容,从时间线上看,我又觉得，她应该刻意模糊了一部分。”
　　小刘师兄：“哦？哪部分呢？”
　　“就是我们一开始问的问题——她是从十天前开始做的噩梦；罗思思也是从十天前开始不对的。据罗思思同事的说法，她也算是个熟客了,”陈禾斟酌着道：“可为什么，刚刚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提起这桩事呢？”
　　“她为什么要提起来呢？”然而，听他说到这的小刘师兄却是没有依从他的思绪走，而是反问他：“她一个被录音的，为什么要主动问我们仅仅是一个熟客的情况呢？何况按照监控来看，尽管她家邻居都在说扰民，可她们这儿实际是什么都没发生的。”
　　“因为……”陈禾被点得一怔，随即看着他，恍悟：“那……”
　　“……对。”小刘师兄点头，笑：“就是我这边、我这个提问的出疏漏了——而你也没有及时补救。让我们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你下次还只听我问，一点都不自己思考的吗？”
　　“……”陈禾闭了闭嘴，摇头。
　　“对咯。我们这份工作啊，虽然是新组建的部门，但是要学的东西可不少，窍门多得是嘞。幸好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要是师父啊，刚才刚一出门，肯定就要把你说得一钱不值了。”小刘师兄这样感叹。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说得陈禾也发起愁来，尝试着自己想，试探：“难道再回去问一遍？”
　　“……你觉得一会儿去两遍，人家会愿意再跟我们说话吗？”小刘师兄问回去，接着和他眼对着眼：“何况，你真觉得，我们没有提到任何核心问题吗？”
　　——我是十天前开始这个毛病的。
　　——我在梦里杀了很多很多人。
　　——我杀的是恶人。
　　——我杀的是强|奸|犯和恋|童|癖。
　　——他们，不尊重小娃娃和女娃娃。
　　“……”脑中回过之前小刘师兄问过的这句话，和更早之前，罗思思从蜘蛛化为本相时露出下|身如烂泥般的男体，陈禾恍然了：“所以……罗思思和冯姐，大概是真有联系的对吗？”
　　“说不好哦。”小刘师兄摇摇头，看了他们距离他们远了三家店的店铺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还要看今晚嘞。”


第129章 
　　“说不好哦,还要看今晚嘞。”
　　小刘师兄一句话一竿子将任务执行时间戳到了晚上，为了避免来回跑动，小刘师兄干脆跟宋师父和看罗思思的兄弟们那边都通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后，两个人找了一家面店坐下来,正正经经地点了两份面吃——小刘师兄请客。
　　不过本来陈禾是想要付账的，只是手没那么快被先点单的小刘师兄抢了先，他想AA，后者却拍了拍他的肩,笑：“算了。一碗面你师兄还是请得起的。你就当是我带你、庆祝你进我们师门的礼物好啦。”
　　“……啊。谢谢。”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一笔人情债，陈禾才收起了手机，和小刘师兄一起找了一张空余的桌子,坐下等饭。
　　期间气氛有些尴尬,也学乖了的陈禾主动说：“那个，师兄,今天麻烦你了哈。你们任务那么重,我还用个人的任务占去了你们那么多时间……不好意思啊。”
　　“嗐，这有什么。”小刘师兄不以为意，笑笑：“我们体系里就是这样的,兄弟嘛,战友嘛,同志嘛,不都是互帮互助过来的。我比你先进系统，知道得比你多，帮你一把也是正常；何况,将来，也未必就有你完全一点帮不上我的情况啊。”
　　“……那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我守这么久。”陈禾回以一笑，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面碗，放到桌子上，拆了两双筷子，递给了小刘师兄一双，道：“劳烦了。”
　　“让你不要这么客气了。”小刘师兄带着笑接过筷子，也抬了一只单手稳定地接住了碗，跟着忽然想到：“说起来，我们俩还没有加*信或者互换过联系方式吧？”
　　“……对。”这一回，陈禾先一步掏出手机，打开了扫码的页面，说：“我扫你。”
　　“好。”小刘平稳地把碗放到桌子上，也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让他扫，同时又想到：“诶，你今天是不是都没带本子的啊？”
　　“啊？”扫完码的陈禾一愣，不解：“拿本子干什么？”
　　“记东西啊——你还在学徒时期，怎么，今天难道就没有你应该记下来的经验的么？”小刘师兄反问了一句，又语重心长地指导他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记忆和记录都是基本功。如果你不珍惜前期的培训期的话，到后面都是只会越来越无力的……当然啦，我和师父我们两个倒是不会嫌你学得慢；但到时候外人说，师父听了，着恼肯定会是有的。”
　　瞬间想到宋城元那仿佛每天都在被世界欠下八百万的陈禾：“……”
　　“明白了。”陈禾果断起来，严肃道：“我明天就准备一个本子和笔，随时带在身上。”
　　小刘师兄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笑容，用筷子挑起面，道：
　　“吃饭吧。”


第130章 
　　吃完了面,趁着天色还不晚，在查探过隔壁的隔壁的冯氏卤味暂时没有异常后，小刘师兄便带着陈禾,去到了跟冯氏卤味隔着一条大公路的对面的肯*基里。
　　而在点了两杯冰水后，两个人便厚着脸皮占下了两个座位,小刘师兄靠着观察和监控科重新发来的视频，观察这一片地区的动态信息；而陈禾则在小刘师兄的指点下，又跟负责这片区域的片警联系上，获知了更多的官方相关内容。而两人都搜集得差不多,便将双方的信息都整合在了一起后，才发现，其实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更深一步的发现：不论是罗思思的变身谜题也好、冯姐的怪梦也罢,店主和片警那边都没有什么新说法,甚至还不如他们自己查得深……只除了——
　　“也就是说，”小刘师兄沉吟了下,后问：“这边的监控,除开6月21号的凌晨外，就没有任何关于罗思思的影像了。是吗？”
　　陈禾点头：“对。”
　　然后想了想，又说：“而且,这和她公司同事的说法与公司监控也一样——从6月21号起,她就再没去上过班了。而因为她是个本地人,家里又不怎么缺钱,找的班也是兼职；所以虽然她没有再去上班，也只是跟她父母通了电话而已……通完了，知道她在家里,那边和他们也就没继续找了。直到前天她突然又消失了，罗家夫妇才来报警了的。”
　　“没上班也没监控影像在了……”小刘师兄皱眉沉思：“这……意思是,这边晚上也有雪花点吗？”
　　“对。”陈禾点头，顿了下，见他不反感自己的主动性，才接着说了下去：“我的想法是，这些雪花点，大概率就跟罗思思有关了——因为冯姐这边白天晚上都是看得到人的，但罗思思那边的监控却出现了跟这边相同的状况。”
　　“嗯……”小刘师兄赞同了他的推理，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喃喃：“天黑了……”
　　***
　　天黑了……要回家去。
　　木质的柜台边，脸上满是雀斑的女人拿着抹布，看到门外黑沉沉的天空，心里这么想。
　　于是在瞥了一眼客人中一个坐在位置吃米线的高胖大汉后，对着正欲走进来的两个新客人，用抹布擦过桌面的她提醒了句：“要打烊了哦，不接客了。”
　　“啊？这么早啊？”其中一个瘦小的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钟，惊讶问：“这才八点半不到得嘛。”
　　“有事。”她这样说完，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冲他们挥了挥手，开始抹其他的桌子。
　　“……”两个新顾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会儿发现她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再下厨的意思了，才只能讪讪地走了出去。
　　把新客打发走的她也没有高兴或不高兴的感觉，只是机械地擦拭着桌面……在擦拭的过程中，在女人离吃卤味的那人愈来愈近的同时，八条人眼看不见的、长着长毛的蛛腿也自女人的胸前穿透衣服戳了出来，整个抓住了对方——在带着银项链的大汉感觉心口一痛，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被撕去了一部分的同一时刻，雀斑脸才重新从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黑色里出来了，上面带着由衷的笑：
　　太好了——今晚又可以回家了。


第131章 
　　另一边。
　　“我去,这个冯姐打烊怎么打这么快啊？”和被请来装客人的两个同事碰了面，小刘师兄和陈禾他们听了两人刚才被拒绝的过程，看了那仍亮着灯的店铺,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早，正是客流量好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反正我们是不可能再过去了。要么你们再去探，要么我们都一起在这儿守到——反正我是建议我们都先守到这儿，”矮瘦的便衣警察摇了摇头，先说出了直觉性判断,然后又说出了原因：“我看那个冯姐，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啷哏。”
　　“……得行。”小刘师兄思考了几秒，点头,道：“我们就先在这儿蹲一下看看嘛——既然你说你们过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客,到时候要是她没出门的话（冯姐租的店铺是带睡房的），就请你们帮我们盯着点她；我和我这个小师弟去看那个男的。OK不？”
　　“OK OK。”本来就负责这一片区域的片警兄弟理解他让他们自己将功折罪的意思,露着笑,点头。
　　于是顺着小刘师兄安排的路子，四个人都再度去往了陈禾他们下午待的肯*基店，在服务员的白眼下,硬是又蹭了座位,一边谈些闲话,一边不时观察对面店铺发生的一切——在冯姐咬死了没有监控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用这种人眼监控的方式，来替代机器查案了。
　　结果又等了半天，眼瞅着那冯姐还真没说谎：除了那个吃米线的高胖大汉,这个姐姐平等地拒绝了之后的所有客人，并且在高胖大汉离开后,独立地完成了所有的清扫任务，然后，拉下了卷帘门，隔开了所有的窥看。
　　“……？？？她不是有事、而且想要找我们帮忙解决噩梦吗？”眼看着她把自己关在门内的片警和陈禾他们都傻了一下眼，但小刘师兄第一个反应过来道：“那你们就先在这儿看着，我们俩去跟那个男的。”
　　“行。”也反应过来的两个片警点了头，并且补充：“如果扛不下，记得直接打电话。”
　　“知道知道！”背着包的小刘师兄一把抓住了陈禾的手走出了肯*基，慌慌张张地跟上了那个出了冯氏卤味门店的大汉的步伐。
　　……
　　出了门后。
　　大概是店面离家不远的原因，那个一看就不好招惹的高大汉子没有打车，走在了对面的街道上，为了避免被发现和大汉自己转道，经验丰富的小刘拽住了本想在第一个红绿灯口就转道过去的陈禾，硬是压着他在第二个红绿灯口才从天桥转了过去，在落于大汉至少有百步的距离下，陈禾他们才故作大方地走在了大汉的身后。
　　而什么都不知情的大汉在前面走着，一开始是既没招出租也没打嘀嘀的，但转到第三个路口后，却在路边扫了一个单车，骑了上去。
　　“……”这回，陈禾他们也立马加快了步伐，在确认大汉没离太远的情况下，拼着手速也扫了二维码，然后骑上自行车慌忙地追赶目标。
　　……然而随着他们越跟着大汉往前，两个人就越发现了不对劲——这路……怎么他妈的那么像他们下午坐公交车过来的倒放路线呢？
　　不顾也不知道他们的揣测，大汉骑着车子，真的一路经过了特殊调查局（陈禾他们松了口气）；但又很快踏上了另一条让他们心惊肉跳的路线：即中心区到高源区、也是罗思思家所在的方向……但就在他们真的以为对方会就这么一路骑到罗思思家门口的时候，对方却在高源区100号（罗为112号）的位置上就停了下来，把自行车停靠在了路边……接着，陈禾和小刘师兄就看见了到目前为止，最让他们难忘与恶心的场景之一——
　　在视觉联结里，一颗女人的头带着一头长发，和一条仿若在发光的碎花裙子，在稠状的丝线被拉长着的情况下，自大汉胸口透体而出……在半透明的月光下，根本就是恐怖片里最令人恐惧的场景之一。
　　而那颗头的脸……
　　在两个手机疯狂的振动中，陈禾和小刘都在心里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气：罗思思……


第132章 
　　罗思思……
　　认出月光下的女性面孔和那条碎花裙子,陈禾和小刘师兄都是心下一跳；同时，此刻已与“罗思思”分离了的大汉也终如大梦初醒了一样，因为是一双寻常的肉眼,既看不见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也看不见自己脖子上不被自己看见的围脖似的异能物被啃了一大口走,只是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怎么骑到这儿来了……”
　　“……”忍受着被疯狂振动的手机打搅，而想先接电话的冲动，趁着那大汉还背对着他们,陈禾和小刘师兄都把自行车往旁边一丢，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尽量避免自己被看见。
　　而不出他们意料,那个“生”出了“罗思思”的大汉在疑问了一句后,就重新骑上了车子走了——在小刘师兄抢先一步将定位和自行车图像给到了高源区这一边的片警后，两个人就也没多动弹,小刘师兄负责看这个还没什么动静的“罗思思”；陈禾负责小心地拿出两个人的手机来,戴了耳机，听里面的*信语音：
　　先是来自长红区123号的冯姐那边的——“卧槽刘科瑞！”那边的语音一发过来，就叫出了小刘师兄的大名,“真的卧槽了！我们这边这个冯姐真的有问题,在你们走后,她是突然就发起疯来了,把五邻六舍的人都叫醒了！现在我们在撬她家卷帘门。你们发生啥子特殊的事情没有？！”
　　“……”陈禾撩起眼皮看了下还在尝试学人类一样站稳的黑白女体，给那边打字回：“有。但暂时没时间说，麻烦你们多叫点人,或者等我们待会儿再说。”
　　然后是来自守在高源区112号、也就是离他们不远的罗思思的家的警员发来的：“你们那边有什么情况没有？我们这边罗思思刚才忽然当众变了身，现在是一团血渍呼啦的男体,罗家老两口都快被吓疯了！”
　　“……”陈禾手一顿，极速打字过去：“你们那边的意思是，罗思思一直在自己家吗？”
　　“对啊！”对面很上道地也换成了打字方式，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地道：“我们从下午来就一直在这边，她确实没有出去过。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和碰过头来的小刘师兄互视了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后，陈禾才又扫了眼刚站稳的女性身体，敲键盘过去：“我们这里，好像也有一个｀罗思思’啊。”
　　……
　　好白好大的月亮哦。
　　双脚终于踏实地落到了地面上，穿着碎花裙子的雀斑女孩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微微歪头：跟那天的月亮好像哦……只是不红而已。
　　所以，红月亮是坏东西，白月亮是好东西。她这样判定了，就高兴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是行走在好的和敞亮着的事物下面的。
　　于是在站稳了后，她首先就是用手接住了一捧月光，开开心心地看着光芒把自己半透明的手照出影子的样子；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迈动脚步，往家里走：不走不行呀，爸爸妈妈还牵挂着自己；外面再稀奇，自己也要回家才行。
　　再说了，外面也未必就都是这么让人快乐的。她蒙蒙沌沌地想到了这句话，但马上就被脑子后面的一根普通肉眼看不见的白头发抽取了一点东西走。是以她只是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回头——就更谈不上发现自己身后远远跟着的两道身影了。
　　她走到家门口，如往常一样，将系在手腕上的门禁卡往门闸上面按了一下；然而不知怎么，今天的门禁卡却失效了，让她根本进不去里面，女孩疑惑了一下，但左右看看，确定连保安室都是暗着的后，归因于自己只是回来太晚了的她摇了摇头，穿着一条花裙子就从闸机那边翻了过去……刻意跟这边联系了让这边的警察关大门的陈禾和小刘师兄：“！”
　　幸好的是，这一幕发生时也就短短十几秒的时间，确认了监控那边又有了雪花点的陈禾和小刘师兄也差不多知道她到底要到哪儿去了：无非就是回家而已；只是目前这个家……
　　既然前十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事的话……眼见到“罗思思”继续往前走到了自己家的那栋楼门口，小刘师兄思索了一下，让守在罗思思家那边的警察按计划先不要开门，让他们两个人也上楼道观察好她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那冯姐那边呢？”悄声让这边的保安给开了个门，陈禾一边随着小刘师兄进去一边小声问：“他们说她好像是在梦游。”
　　“梦游？梦游什么？”
　　“她说她才是罗思思。”
　　“嗯？”小刘师兄在电梯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第133章 
　　冯氏卤味店。
　　“我真的是罗思思。”店内的冯姐翻着白眼,身上缠绕着黑色的粘滞物体，面对着数个便衣的包围，指着自己解释。
　　“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在等我回家,我才做那些事的。”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救救我！救救我！”她跪下来对警察磕头，哭着道：“放过我好不好！”
　　……
　　赤|裸|着脚丫,二十来岁、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哼着歌，从电梯里出来，没什么力道地敲了敲贴着一张倒福字的门，在布满雪花点的监控之下,欢快地等着预想中的父母开门……然而今天却不知怎的，门迟迟没开。
　　“……”她歪着头，似是不解的样子；然后,很快的,后脑勺部分的黑色蠕动，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手直接穿过了铁门——并在刚上来的陈禾和小刘师兄的惊叹之中,整个人都穿进了门里。
　　小刘师兄：“二组注意！二组注意！我们这边的｀罗思思’已经进门了。请务必马上打开门，让我们进来！”
　　“她怎么……卧槽我们这儿的罗思思真有反应了！我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了一道很明显的属于男性的高声尖叫；而与此同时,门也“砰！”的一声被打开,一个脸下方被灼出一个小洞的警员果断让他们进门：“快！快！她忽然就发疯了！赶紧进来！”
　　来不及回答的陈禾和小刘师兄立马跟他一起进了门,在视觉联结下,就见他们之前才见过的单薄女孩子正努力钻进一团被黑色物质拼接起来的粘稠状人体——而罗家夫妇早被这一幕吓得虚弱地躺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一个不知道异能物名字的警员证用异能物将两个人保护在自己身后；陈禾见状，也立马延伸了金线把自己和其他两个人罩了起来,小刘师兄问：“这怎么回事？”
　　“我们哪知道？你们还在楼下的时候，她就突然变得这么鬼哭狼嚎的,身体都成了这样，我们都以为她死了——结果没想到，她成了这副大卸八块的样子……”
　　然而此时被他人看不见的女孩已挤进了那粘稠的黑色物质，随着肢体的慢慢重组，长发头颅上的那张嘴却骤然张开，像上午说小刘师兄一样，发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警员的话：“你才是大卸八块！你们才该被大卸八块！我好得很，一会儿就好了！”
　　接着，那被黑色物质附着在眼眶中的眼珠转动，无机质的眼睛看向罗家夫妇，用沙哑的声音充满期待地道：“爸爸，妈妈，我一会儿就好了啊，一会儿就好了哦。像前几天一样。你们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哦。”
　　“爸爸妈妈，我回家了，我回家了。你们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好不好？”
　　她用以黑色物质弥补破碎的喉咙张着口，碎着声音这样说。
　　“……”
　　……
　　冯氏卤味店。
　　“我是冯姐？……不，我就是罗思思！”
　　被两三个警员一起按到警车里，脸上少了一些雀斑的女人拼命挣扎，极力分辨：“这不公道。不公道！……我是谁有？我是是谁？哪来的三个罗思思？明明只有我一个啊！我是穿花裙子的人！我才是，穿花裙子的那个人啊！”
　　“我才是每天都在回家的罗思思——你们看到了吧？我在家里那么乖，我真的啥子都没做的！我只是回去的时候借用了一下力量而已。”
　　“冯姐，”由于她挣扎得实在厉害，警员便试图用言语平稳下她的情绪，无奈道：“你真的不是罗思思，你醒醒吧。”
　　“我就是罗思思！——我知道了！你们和他一起的，是一伙的，你们是一伙的！如果你们不是一起的，”雀斑女人崩溃地说：“你们去找他呀，找他！为什么要找到我头上啊？”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不是坏人，是他是坏人吗？！”女人抱着头，一忽儿指着自己身上的睡服，哭：“我的裙子那么好看，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撕碎我的裙子呢？就因为，他喜欢漂亮的东西，我就应该被撕碎吗？”
　　一忽儿又带着笑嘻嘻：“他撕人裙子，摔人手机，也活该被撕，活该被摔。活该被撕，活该被摔。嘻嘻。嘻嘻。”
　　“……”已经从她半疯不癫的获知了一点真相，警车上的警员都沉默了，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罗思思”了。


第134章 
　　另一边,罗思思家里。
　　“爸爸妈妈，我回家了，我回家了。你们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好不好？”
　　伴随着被陈禾硬是要开启的全员视觉联结的视角，在半透明的“罗思思”融入蠕动的黑色和肉块的过程中,唯一完整的头颅上的嘴巴开合着，配合着无机质眼睛流下的黑色眼泪：“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
　　“我待会儿就好了,待会儿就好了……你们知道啊，明天早上我就、咕噜、就好了，到时候,你们来给我做饭,我就会来吃的。”
　　“哥哥叔叔，你们也明早来好不好？我有他的身体,我明早就可以变好了；要是我爸爸妈妈再找不到我,你们就来帮帮我呀，帮帮我，我就正常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我放回房间、不要吓到我爸妈他们好吗？我已经识好歹啦,”被黑暗填充回白色的眼睛睁大着,流露出天真和小心意味的情绪：“我已经是个识好歹的婊|子啦！你们可以来日我呀，日我，我就可以回家啦。”
　　“只是求你们了,日我的时候，不要再摔坏我的手机了,好吗？”
　　……
　　冯氏卤味前的警车上。
　　“我也活该，我也活该！我见死不救，我也活该！哈哈，我也活该！”被戴上手铐的雀斑女人疯笑着，对着看守自己的片警嘻嘻地笑：“你们和他一伙的，是一伙的！没什么区别！你们不抓他抓我，你们才有病！”
　　“你们和他一样，把我的裙子和手机都撕烂了、摔坏了！”
　　“看我长得漂亮，又不给你们日，你们才发火的，才发火的，哈哈哈！”
　　“……”看守她的片警正想阻止她再说这种疯话，然而第一秒，车门却被重重地打开，一个同事探进了脑袋，气喘吁吁：“头儿，重大发现！”
　　“啊？”
　　同事瞄了一眼疯疯癫癫的冯姐，开口：“他们在冯姐后厨里面找出了一个人脑壳；而且，他们家是有监控的。”
　　“……哈？！”
　　……
　　发到陈禾他们这边的监控下：
　　晚上10：30——穿碎花裙子的女孩进入24小时营业、作为老板娘的冯姐亲自上班的卤味店点了一碗面。
　　晚上10：40——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进入同一家店，选了一个女孩隔壁的位置。
　　晚上10：42——还没等到菜品的男人忽然站起身，对背后的女孩子说了些什么；而女孩子毫不示弱地站起身，像是骂了回去，连端着碗的老板娘都急将手里的碗放下，加入了劝说：从影像上看，她更多的是在对女孩说话，而非和男人对立。
　　晚上10：43——在老板娘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男人一把拽住了女孩的手，将冯姐推了个跟头，把女孩拉进了店面里的后厨……在只余了一扇红月照人的窗户剪影下，被摔弃的手机和撕碎的碎花裙子，都如女孩遍布淤青的身体一样，都破碎得没了样子。
　　6月21日00：03——随着夜色和赤月颜色的加深，八条小小的蜘蛛腿悄无声息地自女性的身躯中延伸而出，死死地抓住了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跟着……陈禾他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番焦灼和意志，为了摆脱那件充满了淤青的躯体，娇小的姑娘化为了纯黑色物质，使用蛛腿一寸寸地钻进了男人的身体。
　　最终，才终于凝聚成了形，并且用自己的脑袋，硬生生地挤掉了男人的脑袋。
　　“……”更后面的，陈禾他们都没再看下去了；因为那个透明的小姑娘今晚，终于又再次在所有人眼里凝聚成了穿碎花裙子的女孩，背着手，怯怯地看着他们。
　　宛如没有被任何东西伤过。


第135章 
　　凌晨2点,特殊调查局门外。
　　与小刘师兄告完别后，陈禾转过身，沿着路灯在大街上往前走。
　　【……所以,就这样了？】西装娃娃坐在他肩头上，【他们也不让我们去围观一下录口供？】
　　【什么口供？两个死人半个活人的口供吗？】陈禾反问它。
　　【……可是,她明明还活着的啊。只不过是白少了点而已……】
　　【白越少越让人看不见。你觉得，她那还算是活着吗？】
　　【……】
　　把自己异能物怼得没说话了，陈禾才打开了手机——临近租房区间的路上，路灯的间隔大了些,月亮逐渐隐藏的天下面变暗了许多，在一路上都没看到人的情况下，陈禾把手机翻过来,一面打着手电筒模式,一面打开了任务APP：冯女士的任务金已然到账；罗家夫妇的也是，且显示时间上表明,还是昨天下午就到了。
　　“……”看着那明晃晃的五位数巨款,陈禾手顿了顿，但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受】，只是退出来,在昨天下午刚加好的罗姓微信号上摩挲了一下,本能地给那边发了一个“￥1000”的红包,才在西装娃娃的啧啧声中退出来,又给【庞狗子】发了个“￥1200”的红包。
　　接着，一人一异能物看着打头大过了“5”、还剩下四位数的存款，脑袋瞬间都有点懵；尤其是陈禾,下意识就想：要是赵筠前几天没走就好了……
　　【她没走你这个钱根本存不下来。】西装娃娃犀利地戳破了他的想法。
　　【……你管我。】陈禾嘴硬。
　　【哼！】
　　一人一异能物吵吵闹闹地走到了租房楼下，进了出租屋,陈禾只洗了个便澡，便调好闹钟，跟西装娃娃一起，倒在床上睡着了。
　　什么都没发生。
　　***
　　然而与此同时，特殊调查局里。
　　“……意思是，她把自己的异能物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跟她，一部分跟冯姐，一部分就是那个与自己有感应的人头本身。对吗？”白令点着笔，总结着。
　　“对。”小刘师兄揉了揉眼皮，点头。
　　“一个受害者，一个加害者，一个旁观者……这交换还挺齐的。”何副这样说着，替白令接下话头：“所以，罗家的那个女儿……？”
　　小刘摇了摇头：“被说穿了以后，她父母都哭昏过去了。除了陈禾和另两个同志硬那么帮她抽，但越抽，反而让她越虚弱的方法，根本没有其他解决问题的途径。”
　　“那之后的处理呢？”
　　“已经把她从家里带出来了，用的是｀怕她再继续不见’的原因；但是……”
　　“但是，她杀了人。”接过了小刘不想说出口的话，白令示意他可以暂时休息了；跟着，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何副，后者知机地打开了链接着内网的平板，而他则面向众人：“这件事是一个好的典例——它证明了有的异能物不但能同觉醒者分开，甚至能根据觉醒者的意志自体分裂……异能物的多变性，是我们这边完全预料不到的。而事件的发生的频率，也总是高于我们的处理频率。”
　　“对此，”他抬起脸，目视前方，鹰钩鼻朝下，“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第136章 
　　第二天早上,特殊调查局。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陈禾一走进局子门口，就发现今天早上的人来得特别多,特别齐，人头涌的；而且才从门外挤进来,门里却更挤，人更多，进去一趟，像过年钻绿皮火车似的,让一人一异能物挤得汗流浃背的。
　　好不容易一路挤到监控科的办公室里，陈禾又发现今天监控科里面的同事也跟往常此时应当稀稀落落地坐着的情况不同，来得特别齐,陈禾顿时纳了闷了,走到位置上，拍了拍小黄警官的背。
　　“嗯？”小黄警官和肩上的鹦鹉一起回头。
　　“那个,黄警官,”陈禾压低声音，环顾了周围一圈，问：“今天是又有什么事吗？怎么大家都来得这么齐啊？”
　　“嗐,叫我小黄就行——没什么啊,就是上面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又对异能者的招募加大了宣传力度而已,”小黄警官肩一耸，“然后就变成这样啦。”
　　“……”完全理解了他“好工作不好找，应当且行且珍惜”的意思,陈禾点了点头，谢了一声,坐回了座位上。
　　“诶，”然而小黄警官又叫他，也奇怪：“你昨晚和今早都没接到消息的吗？而且我记得APP是把这个消息置顶了的啊。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啊？”
　　因为昨晚太累而一觉睡到了今早九点的陈禾：“……”
　　“没什么。”最后心想着｀这要是全职，自己铁定被淘汰’的他如实说：“就是昨晚任务完成得比较晚，没来得及看而已。”
　　“哦……”小黄警官若有所思，看着他，感叹：“看来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陈禾：“？”
　　“现在啊，和你刚开始来的那时候不一样啦。”小黄警官说：“因为觉醒者越来越多，案子也越来越抢手了，上面就一边扩招，一边拼了命地拉高任务接收者的等级标准。听说现在都是数字拔高，比如lev.1和lev.2的样子。而且这个标准是全球共通的。据说，当前志愿者最高的级别还停留在lev.2上，但集合全华夏，lev.2也一共才有几十个人。剩下的lev.0和lev.1，案子倒是不缺，可低含金量和人头共享合在一起，压根就都不算是个挣钱的行当了。现在，只能上面都准备临时采取量化宽松——就是刷纸币来暂时性解决了。”
　　“而就这样，你居然还能找到活儿，看不出来……你该不会是个lev.2吧？”
　　面对着随着他的话，两面皆至的好奇目光：“……”
　　“……怎么会呢？”强行憋住了自己心口超常的跳动，陈禾眼也不眨地做出一个带了点疲倦的笑：“我就是刚好遇到了那种关联案子了而已。”
　　话配着他确实熬了大半宿的黑眼圈，特别能取信于人。
　　于是小黄警官也就真信了，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带着鹦鹉的警员才回转过了头。
　　【嘿，高兴了吧。】待小黄警官转过头后，西装娃娃用小手拍着他的脸，说。
　　【我看你比我更高兴。】
　　【那当然了。我当初就说了，我可是个了不起的异能物。】西装娃娃果然得意洋洋地翘着鼻子仰了头：【现在应验了吧？还不快给我赔礼道歉？】
　　【你很了不起要不完啊你？】
　　【……切。】
　　两个互顶了两句，等电脑彻底开了机，陈禾才开始了今天的工作——依然是看监控，但可能也是这行完全兴起的原因，现在传过来的图片和视频的清晰度都提高了很多，大大地减少了陈禾的工作量。
　　于是，在陈禾认真工作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把昨天到今早积累的任务都一扫而空了之后——
　　“嗡……嗡……”
　　手机的振动声响，陈禾将其从包里掏出来，就看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C市志愿者01号陈禾，请速到人事科002部门，有事相商，谢谢。
　　发信人：人事科副组长，王佳武。”


第137章 
　　“C市志愿者01号陈禾,请速到人事科002部门，有事相商，谢谢。
　　发信人：人事科副组长,王佳武。”
　　收到这条陌生信息，陈禾一顿,和西装娃娃互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西装娃娃先回过神来，给了他一个脖击，对他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呀。中午大家又都不上班。】
　　……也对。
　　陈禾也回了神,站起来，跟小黄警官报备了几句，攒开椅子,走出了监控科办公室,一路循着小黄警官刚才给的提示到达了目的地——目的地是个和监控科内部装修类似的科室，到处都是打电话的声音。
　　扫了一眼,没看到唯一熟悉的负责人事的童队,陈禾只好小心地敲了敲第一张桌子的同事，问：“请问王佳武副科长在哪里啊？我是陈禾，来找他的。”
　　“……”被他敲桌子的人抬起头,脸上的蒜头鼻比眼睛还先露出来,对方捂住电话,小声说了句“我就是,稍等。”后，才放下手又继续跟另一边讲电话……
　　陈禾看了整个室内一眼，发现就没有自己可以坐下的地方,于是只好干讪讪地站在原地，等到王佳武组长接完了电话为止。
　　挂断了电话,王佳武抬起头，看到他还站着，愣了一下，才站起来，拍他肩膀：“走走，到办公室去说。”
　　“哦。”
　　……
　　人事科正副组长办公室里。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佳武，是人事科的副队长，童老大的助手。”端着一个水杯走进私人办公室内部，面朝着监控一边的方向坐下，王队长请陈禾坐在了另一端，“晓得我今天为啥子喊你过来吗？”
　　陈禾：“……不晓得。”
　　“嗯。”王队长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一个是，恭喜你，从志愿者lev.1升到了稀有的lev.2，从此在接受任务的级别上多出了别人没有的优势，可以自由接取比lev.2以下级别的志愿者更多的任务。”
　　“……”已经听过一次科普的陈禾“啊”了一声，讷讷地没什么反应。
　　“……”被他的间歇性话题终结能力影响到的王队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疑惑，才继续往下讲：“二是，伴随着你级别的上升，我们注意到了，你有点贫血；而且，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军|事方面的训练的，对吗？”
　　“……对。”
　　“是这样的，”王队长对着他，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张协议，让他看：“因为任务内容的特殊性，你们lev.2的志愿者又都会直接领取到一些别人领不了的任务。但我们对这些任务的要求呢，有时候就必须要人具备包括身体啊、学术啊、精神上的一些训练；如果没有这些的话，有些任务的硬性条件你是无法达到的。”
　　“所以呢，我们为此帮你们准备了一些必要的警察课程和训练课程，让你们能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接到更多令自己满意的任务。对此，”王队长把协议往前一送，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禾：“……所以，这就是免费的上课？”
　　王队长点头：“说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我签。”陈禾一丝犹豫都没有地说出了这句话。
　　王队：“……？”
　　老警察抬起头，见到他按着协议，还真是一副笃定的“这不是白捡便宜吗？”的神情，立刻就笑了，反而先按住了协议，道：“你确定吗？签了这份协议，你就必须都抽出两个小时来训练了哦？到时候万一错过什么轻松的任务，我们是不负责的哈。”
　　陈禾迟疑了一下，但又很快在西装娃娃的拍打下释然起来：“没得事。接不到就当我没运气好了。”反正这个工作本来也不怎么安全。
　　看出他心里想法的王队又笑了一声，说：“那好吧，那你就签吧——但记住，签之前必须把合同看好，别看漏，然后再签。明白了吗？”
　　陈禾答：“行。”


第138章 
　　正式签完了一式两份的合同后,陈禾又将合同浏览了一遍，才拘谨地和王队长说了再见，回了监控科。
　　面对小黄警官急急火火的“什么什么,把你叫去干什么”的提问，陈禾含糊着过去后,突然想到一件事——从兜里掏出了一支巧克力递给了对方。
　　小黄警官：“？？”
　　陈禾：“我……”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的？”小黄警官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面上诧异问。
　　“哈？我不知道啊。”陈禾愣，下意识摇头。
　　“好吧，那不管你怎样知道的,反正谢谢啦！我会好好品尝的！”
　　“哦……”陈禾呆呆地看着对方拿了巧克力就转身坐了下去，觉得这种道谢方式还挺让人愉悦的——虽然他本来的目的是还昨天安椅子的人情来着。
　　但是也……
　　无所谓了。反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陈禾这么想着，也坐了下来,打开电脑,继续卷：
　　既然怎么都要做够这两小时，被看到卷狗的一面,总比被看到躺狗的一面好。
　　……
　　一直卷到中午——
　　“吃饭啦！”监控科的铃还没响,却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把科室内部的人都叫了起来，陈禾也是。
　　惯性地跟着大部队跑进食堂,抢着拿餐盘在饭盆里舀了两大勺牛肉,陈禾才坐到了老位置上,准备一个人清清静静干掉一碗饭——然而还不等他下筷子,就在匆忙嘈杂中听到了惊喜的一声：“诶？陈哥？”
　　“……？”
　　陈禾抬起头，见随着人群挤进来的是两个端盘子的一男一女：男的是开口喊他的吴晓生，女的是只被他见过、而没见过他的短发赵胜男。
　　“你们这是……？”陈禾拿着筷子比划。
　　“对呀,我们出院啦！”吴晓生带着赵胜男，欢快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高高兴兴地戳了一下赵胜男道：“来认识一下吧！这才是和易姐在救你的时候最出力的陈禾，他叫陈禾；陈哥，至于你，你见过她的，不用我多介绍吧？”
　　“不用。”陈禾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对赵胜男点头：“你好。”
　　“你好。”肩膀上的机器人眼闪着绿光，赵胜男也腼腆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机器人端坐着，与西装娃娃对着齐，但前者没看到后者，后者却看到了前者。
　　只有轻微重量，坐在陈禾肩上的西装娃娃有点失望：【它好像真的看不见我。】
　　陈禾：【没事。这样我们这种没文化的才不会打扰到人家。】
　　【$$&……】
　　就在一人异能物正互相骂得凶的时候，赵胜男开口：“一直想跟您道谢来的，没想到今天就在这儿见到了，之前还说想请您吃顿饭表谢意，希望您不要见怪哈。”
　　“不会不会！啷哏会嘛！”陈禾连忙摆了摆手，意在表明自己没有那么想，并且补充道：“没事的，只要你们人没事就好。我只是做个任务，后头你的异能物还帮过我的得，道谢这些不存在，都好说的。”
　　“……那就谢了。”和两个人、尤其是陈禾，没那么熟悉的赵胜男笑了笑，又道了声谢，三个都不怎么喜欢在吃饭中途聊天的人就都低下了头，开始认真吃饭了。
　　途中，陈禾抬眼撩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吃饭的人数果然翻倍了；又看到食堂的大电视里，来回播放着异能者招聘的广告和一些异能相关的信息：
　　“……据悉，当前专家已根据天文学中的星象变化，知晓了几种本质对应颜色的力量因子究竟来自于哪里。虽然具体细节还没有公布，但是特殊调查局已经早就在绸缪之中了……
　　……黑色代表冥王星。且通过各种实例，天文学家证明了死亡就是黑色力量因子最好的载体。不管是觉醒前还是觉醒后，人类一旦死亡，如果力量因子没有被吸收或者对撞的话，就会变为黑色……”
　　“……”正刨着一口饭的陈禾无意识地顿住了动作，将目光投向了也正在闷头吃饭的吴晓生的胳膊。
　　见到比自己巴掌大了大半个儿了的黑色蠕动异能物，陈禾紧闭了嘴巴，没说话。
　　“……且在有些案例中，异能物也可以和觉醒者拆分掉。例如，近来C市就有一例觉醒者本人和异能物分开行动的案例，但其后果表明，失去了异能物、或者异能物受伤，都是会给本人造成诸如发高烧、神智不清等特大病症的。希望观众朋友们，在这一方面还是要多多在意的好。”
　　自“冥王星”消息以后就一直没再看电视，沉默地刨完了饭，跟吴晓生赵胜男说了声，就想端着餐盘走人的陈禾还没起身，就感觉自己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放下餐盘拿出手机，就见是昨天才新标的“师父”两个字发来的信息：
　　“有任务，速来。”


第139章 
　　十分钟后,警车上。
　　“……所以，这又是一起要跳楼的？”和陈禾一样接到上头的信息，加入了这个任务的吴晓生在听完小刘师兄的讲解后,惊讶地总结。
　　“严谨点，”小刘师兄纠正他：“是已经跳下了楼,但楼下没接到任何人事物。”
　　“哦……”那难怪需要带上吴晓生/自己了。陈禾和吴晓生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但他为什么要跳楼啊？他不是企业高管吗？又事业有成有家有子的，这样的人才，干嘛想不通去跳楼啊？”
　　小刘师兄：“谁知道。反正他公司和家里都说他没表现出什么特别情况，就是今早可能不知道哪根神经短路了,去上了大楼顶层。”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胁迫的？”吴晓生琢磨了一下。
　　“那不会。就他坐在楼顶的那一会儿，还专门用手机给他妻子发了一大堆遗言；起初他老婆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结果谁都没想到,他说跳就跳了。二十几层楼,神仙都难救，消防他们都只做好接一具尸体的准备了。但谁知道,他竟然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忽然不见了,谁也没再看到他，凭空消失了。”
　　“他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后排一直沉默的赵胜男主动问。
　　“……”开车的小刘师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赵胜男，带了一点笑意：“叫唐国兵,今年刚满四十。”
　　并且主动添加：“跳楼之前,还是公司的VP,孩子今年也将将十岁。”
　　“｀VP’？那是什么？”才毕业两年,死宅属性点满的技术狗吴晓生不解：“｀虚通道（电子计算机专业术语）*’吗？”
　　“是Vice President——副总经理。”赵胜男接下了话头，若有所思，“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中年危机的患者咯？”
　　吴晓生诧异：“中年危机？这种有钱人也会有中年危机吗？”
　　“副总经理也未必就有钱吧。”回忆着以前在学修车的时候遇见过的某些经理，陈禾摇了摇头：“其实一些小公司的经理,也未必就有钱的。”
　　“但这件事就是事发在高新区。”赵胜男博掉了他这层假设，跟着寻求小刘师兄的赞同：“他是大公司高管吧？”
　　小刘师兄点头：“没错。而且是外企，全球前五百强的。”
　　全球前五百强……嘶。在场四人，有三个人都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应当是个狠人啊。
　　见四个人都接收到了自己想给出的信息，小刘师兄笑了一笑，也没多讲了。
　　“对了，”但唯独陈禾还有自生的疑惑，他在左右环顾后，问：“师父呢？他人怎么不在？”
　　“唔，”打了一下方向盘改变方向，小刘师兄有点支吾：“大概是，还在吵架吧。”
　　“……？？？”
　　……
　　高新区，国贸大厦22楼，保安监控室。
　　“这里停一下，”用手指住含有高胖男子的不可窥的前一秒图片，宋城元犀利地道，“对，再往前一点——请问，你们这个时候，在跟他说什么？”
　　“没什么啊。”梳着中分头的外国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耸耸肩，对他：“就是跟他讲一下公司最近出的规则而已。”
　　“什么规则？”
　　“调薪规则呗。”外国人说：“这是总公司开出来的规则，不针对他，只是说了一下而已。”
　　“但是你们刚说了不久，”旁边靠着窗户站着的肖队忍不住直起了身：“他就跑去天台了。这怎么算？”
　　“那说明他自己不适应新的规则，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们没有任何人push（推）过他让他去天台。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肖：“我特么……！”
　　“好的！”宋城元一把拉住他，脸对着老外的脸：“那我们就来谈谈规则的事吧。”


第140章 
　　宋：“根据合同法第四百四十一章 第六条,合同双方在签订合同后，甲乙两方在任何情况下修改合同内容，都必须先经过对方同意,否则，合同则无效。这一点,贵方做到了吗？*”
　　外企总经理安迪：“当然做到了。我们在修改合同前，都是会询问员工本人的。”
　　“合同法第四百四十二条，如果一方不同意修改，在前一条合同的效力期间内,公司也不可以随意开除员工，否则需要按工时赔偿员工损失。请问贵方做到了吗？”
　　老外：“当时我们已经说好了，他说自己愿意离职的。我们也没办法。”
　　宋：“但你们想要修改的规定是｀非异能者’都要工资减半。你们自己不觉得,这种规定太过分了吗？”
　　老外耸耸肩：“但,这是他自己同意了的啊。”
　　“……”
　　……
　　“……为什么吵架吗？”在路人“警察来了！”的惊呼声中，将最后一辆警车停在停车区的小刘师兄把车门一关,遥遥看到同样处在大楼下方,手边飞着一只他人看不见的蝴蝶、不断打着哈欠的同事，撇了撇嘴，“他和有个他不喜欢的同事正一起在查这桩案子呗。”
　　“……”陈禾他们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肖队的助手沈沉,并且和直觉力相当好的对方眼对了个眼,而且后者先打招呼：“嘿！”
　　“……”小刘师兄没回应,直接带着他们过去，开门见山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带着接收器的沈沉就分了他一个耳机，说：“到公司制度了——就是这些企业的老一套,新官上任三板斧，斧斧都来添老兵的堵。这人真的算是被裁员了,并且，他公司那边是死不松口。如果尸体或者人再找不到，他们更会避责了。”
　　小刘师兄：“必须快速解决？”
　　“必须速战速决。”沈沉点头，跟着眼就看到陈禾琥珀夹黑的瞳孔：“发现什么了吗？”
　　“……”抬头仰看着与十多层并齐、渲染在半空中，静止的暗黑涡流，陈禾垂下眼睛，点头。


第141章 
　　一个小时前。
　　“我爸爸是天底下第一、最好、最厉害的爸爸。”
　　讲台上,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拿着作文本，奶声奶气地宣读着自己的作文：
　　“从小，虽然他家庭贫困,但是他就是自己就很会刻苦读书。于是长大了，他自然而然就考上了XX大学。”
　　“众所周知,XX大学是我国最厉害的学校之一。所以我爸爸能考进去，说明他自己也很厉害。”
　　“工作了以后，他兢兢业业，每年都是公司的业绩头名。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几年，他现在已经是世界五百强企业分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自我懂事开始，他就每天都特别忙,更多的是我妈妈在照顾我。但我并不怨恨他,因为就是由于我爸妈的勤奋刻苦，我才能现在每天都生活得像一个小公主一样。每天有很好的衣服穿、有很好的东西吃。”
　　……
　　“我喜欢我的爸爸和我的妈妈,他们是全天下最伟大的人。”
　　“啪啪啪……”座下巴掌的声音拍响,小姑娘欢蹦乱跳地从讲台上下来，得到了老师的一颗糖后，坐回了自己妈妈的身边,期待地问：“妈妈,妈妈,我写得好吗？”
　　“好。好极了。”扎着一条温柔长辫的女人抱了抱她,夸奖：“太棒啦。”
　　“……可惜爸爸今天又没来。”小姑娘叹了口气，愁眉愁眼的。
　　“你也知道爸爸是忙的呀。再说了，妈妈陪你不好吗？”女人摸了摸她的头,承诺：“我们晚上和爸爸一起看电影也是好的嘛。嗯？”
　　“好吧好吧。可是我好想给爸爸打个电话啊。想告诉他我被老师奖励了。”
　　“中午再打也不迟。”在手机因家长会而静了音、微不足道的振动中，女人低声：“这会儿爸爸还在上班呢,不要打扰他。”
　　“哦……”
　　***
　　“｀半空中的漩涡’？”实在纳闷他的说法，沈沉顿了顿，委婉道：“能帮忙开下眼吗？”好让他们自己找一个精准的字词。
　　“……哦。”陈禾答应以后，琥珀色的瞳孔立即被黑所覆盖，而周围的四个人也瞬间和他一样，都看到了那个静止在半空中的涡流——其实单纯的涡流倒也不是很可怕，但重点是，这个涡流它是静止的，就像一个二维纸片的东西一样，令习惯了现实中的常规涡流的人忍不住地心生惶恐。
　　“……这怎么上去啊？”赵胜男下意识地问。
　　“从楼上上去嘛。”沈沉转过头，看向吴晓生：“没问题吧？”
　　吴晓生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沉便点了头，让开位置，让他们从旁上去。
　　以小刘师兄为代表的一行人在大楼管理的引导下，坐电梯到了涡流对应的楼层，和原本驻在这里的消防员交流了一通之后，吴晓生陈禾他们都在身上绑上了绳子，然后，作为异能主体的吴晓生先出到了外面；在没有见过这场面的群众惊呼声中滞空而行，然后朝陈禾他们招了招手。
　　第一次任务就知道吴晓生连直升机都能使其浮空的陈禾当然毫不犹豫地上前了，成为了第二个滞空行走的人；然后才是赵胜男——鉴于小刘师兄并没有觉醒异能，就被排除在了这项行动之外，作为指挥而存在。
　　三个都有求生手段的异能者在空中集合后，一步步听从小刘师兄的安排：拥有真实之眼的陈禾先上，调用金线作为突发意外的抵挡；赵胜男尽量模仿陈禾异能，如果模仿不了，就自保回楼层，作为陈禾的辅助。
　　而陈禾，负责的就是在高空中去观察、接触静止涡流、调查情况的角色。
　　……
　　同栋大楼的xx企业总经理办公室里。
　　“……这是一条人命。”站在全方位高清的玻璃窗前，肖长河指着下方陈禾吴晓生所站的位置，强调：“但这不仅仅只是一条人命的事，安迪先生。”
　　“……我也已经跟你们说了很多次了。”安迪坐在办公桌旁，捏了捏鼻梁，对宋城元：“我们只是给他讲了下新的调薪规则。别的什么都没做。他自己上去的。”
　　肖长河：“赔偿N+1那么难吗？你们一定要调薪？你知不知道他有个正要读书的女儿啊？”
　　“……等我们的律师来了我们再说话好吧。”安迪沉默了下，疲惫地说：“在此之前，我都无可奉告了。”
　　“……”


第142章 
　　五十六分钟前。
　　“妈妈,”女儿抱着妈妈，“晚上我们要跟爸爸去吃什么呢？肯*基好不好？”
　　“不要老是想着吃垃圾食品。”用手指抵着女儿额头，女人笑笑：“要吃点真正有营养的。别问了,人家同学还在讲话呢，嘘,小声点。”
　　“哦。”
　　等女儿安静了后，又认真听了女儿几个同学和同学家长的话，多次忽略了包里不断振动的手机后，一场家长会终于在众多家长的掌声中落幕。
　　此时,总算感觉到自己的包在抖动的女人才静了一下，低头，把手伸向皮包——
　　***
　　这什么情况……
　　浮空在涡流旁边,陈禾先试着用戴着消防手套的手贴过去,探：但却发现一摸之下，是薄薄的一层；用手指试了试,再把手伸进去倒是不受阻拦……有点像伸进稀泥地里的感觉,软绵绵的；然而从背后看，他的手又没出来，外界看着,就像他的手一碰到那个二维平面图形,就被完全吞没消失了一样令人悚然。
　　看不透的情况下,陈禾只好开启了视觉联结……然后,他和吴晓生赵胜男三个的瞳孔都骤缩了起来。
　　……
　　“你说什么？虫？”
　　站在二十多层上看下方进度的宋城元听到小刘报来的消息，觉得匪夷所思：“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虫了呢？”
　　“……哦是龙，啊不对！”宋城元手按在玻璃窗上,往下看着那个漩涡，惊声：“是龙？！小龙？！”


第143章 
　　“我的爸爸,就是龙，一条从大山和大自然里飞出来的龙。”
　　“妈妈说，他是我们家的龙,也是社会的龙，大家的龙。”
　　“因为,他不仅为我们家创造了价值；也为大家创造了很多价值。”
　　***
　　我——我想——我想，活下去——
　　琥珀与黑交叠的瞳孔缩紧着，看到了涡流里，那一条条在充满了陈禾力竭时经常会看到的涂鸦里游动的细小银龙刻画出来的字迹……每拼出一点字,那龙就每多消散一些白色的光，混杂在了那些他从前看不懂的涂鸦之中。
　　出于莫名的直觉和西装娃娃的提醒，陈禾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些逸散出去的东西,想补回去——然而到处都是颜色的空洞让没反应过来的他根本无处下手；幸好吴晓生先比他反应过来,也去抓光和那些字，将其安在了平面的涡流之上……然后,回到涡流上的白光还真的让涡流发生了,让离得最近的陈禾和吴晓生赵胜男倒抽一口冷气的变化：那暗黑的涡流旋转着，一张人脸凸出在了涡流上；跟着，陈禾他们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带着浓重哭音的喇叭声音：“爸爸！！！”
　　“——别掉头！做好你们的事情！”小刘师兄严肃的声音及时按住了三个人想要去寻找声源的冲动；三个人包括赵胜男在内都开始开始抓那些龙和光：
　　——我害——怕了——
　　两条龙。
　　——我怕痛——
　　一条龙。
　　——我想——我想——南南（女儿）——她们了——
　　四条龙。
　　……
　　随着陈禾他们抓到的龙和光的越来越多,令人悚然的属于人体组织的三维身体也就越多；并且,陈禾他们还都发现,这具身体是对小女孩的呼唤声也明显是有反应的。
　　……
　　等最后一条龙被拉出来,整个涡流终于彻底变成一个闭着眼耷，拉着脑袋，被他们三个一齐接住的人——“爸爸爸爸！”
　　从隔了几步的喇叭里传来的声音让陈禾他们都转过了头去,就见一个小女孩被一个流着泪不停说“谢谢谢谢”的女人死死抱着，在终点迎接他们。
　　“……”
　　***
　　特殊调查局内,肖队办公室里。
　　“……总之，就是又一场被自己异能救了和觉醒带来的变化。”
　　肖队拿着笔在空中轻轻一划道：“本来觉醒之前，他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就是成为分区总经理就可以晋升为股东、拿固定分红的。觉醒之前，他被外资那边空降了一个这边现任的总经理安迪；等刚好差不多熬够资历了呢，他妈的觉醒却来了。”
　　“他们公司就临时针对这一点改制度，说要给异能者加工资，并且要调动普通人的工资……关键呢，这个唐国兵还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一线房贷、车贷、他妻子女儿的生活费用、父母亲人的生活费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你说这一调，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再加上他媳妇儿那时候没空听他讲话……”
　　“这一动，人就差点没了嘛。”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下，带着陈禾吴晓生赵胜男他们来听课的小刘师兄问：“那接下去呢？现在他醒了吗？”
　　“醒了。说是车在半途就醒了，人一醒，就臊得恨不得当场在墙上撞死。幸好这次他媳妇儿在他身边来着。”
　　“那，之后他公司怎么处理的啊？”
　　“……”肖队瞄了提问的小刘一眼，似笑非笑：“可以啊你小子，现在都敢带人单独到我这里来取经了。”
　　“嘿嘿，那不是您够随和吗。”小刘师兄嘿嘿笑着，幽默得恰到好处。
　　“……行。你这话说得好听，我接了。”肖队挑了挑眉，然后告诉他们：“他们公司其实也被吓得不行，本来准备赔偿N+1的；但是这个唐国兵呢，现在又也是个异能者了，而且还是空间类的，所以他们临时决定直接走流程给股份，让人回家躺着做股东，有事的时候出面一下就行。对个人来说，还算好吧。”
　　“但他们公司在行业里的名声……”
　　“这可就不是我们的范畴了。”肖队一摆手，摇头：“眼不见为净！”
　　“……”
　　眼看没什么经验可取了，小刘师兄又带着他们一串拖油瓶跟肖队他们闲聊了两句，就又带着陈禾他们在肖队对自己副手沈沉的“你最近怎么老打哈欠啊”的问话声中，离开了办公室……
　　而见到办公室外一张张或熟悉，更多是不熟悉、甚至是鲜嫩到低幼的面孔，陈禾和西装娃娃都沉默着，没说话。
　　往前走。


第144章 
　　下午。
　　整个临时救援后,时间已经转到了两点半左右，陈禾揣着兜里的大几千块钱，想着预计明后天就会到账的被吴晓生跟赵胜男他们平分下来的几百,穿着一身短袖短裤，在C市中心广场的地下商城闲逛。
　　……倒也不是他刻意要选在这里逛。只是一是他租房就在这附近,好来往；二是大夏天的，在外面赤日炎炎的情况下，傻子都不会愿意在外面被蒸成包子；三则是——
　　“老板，这件衣服啷哏卖？”
　　踩在与自己基本没去过的上方的高楼大厦,完全相反的烟味和汗味混杂的地下商城里，一眼看中了一件嫩黄纱裙，陈禾拉着衣服问正处在忙碌时期的老板。
　　老板挥着一只普通肉眼看不见的海豹手不耐烦地挥他：“五折五折！大减价五折！”
　　“五折还啷哏贵啊？！”隔壁看中另一件衣服的大姐瞬间不干了,张口就是砍价神句：“少点嘛,我们都是本地方的人。你老板要混熟客，少一点,我们以后也好常来常往噻。”
　　“对啊对啊。”她隔壁的小姐妹也附和着：“就少点嘛。”
　　“……那你们说要少好多嘛。”
　　“一百。”对着原价四百多的衣服,大姐眼都不眨地直接又折了个半。
　　“这他妈……你们怕不是在整我哦。你都砍了一半下来了，你这是要我血本无归吗？不卖不卖！”
　　前面的大姐：“真的不卖吗？”
　　“哎呀走了走了，”后来的大姐拉住她,“没得必要的……”
　　说着,两人就要离开往店外走——
　　“——哎呀！得行得行！一百一百,就当是我攒人脉了！”
　　“那就谢谢你老板了哦。”两位原本就扎根在原地的大姐立马喜笑颜开地接受了这个馈赠,笑眯眯一边拿了两件衣服，一边说：“下次还到你这儿来……”
　　“要的。有你这句话就行。常来常往嘛。”
　　两方三个人都乐呵呵地做完了一单生意；而等那两个大姐都走了之后，店主才回过头来,正眼看陈禾：“小兄弟，你要买啥子哦？”
　　“……这一件。”陈禾从衣架上接下来黄色连衣裙,老板看了一眼，直接就按着吊牌上的价格念：“168。”
　　“……不是半价吗？”陈禾想要将刚刚看到的一幕复制下来。
　　“……”店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指着衣服：“你选的在这一列，他们选的另一列：他们选的标的是没有半价过的，你是选的标了半价的。你啷哏能和他们比嘞？”
　　陈禾和西装娃娃：“……”你这双标过得也太过明显了吧？
　　“你要买不哦？不买就帮我放回架子上哦？”店主爱搭不理地道。
　　“……”看他态度，陈禾闭了闭嘴，只拍了张照片给赵胜男，问她：【好看吗？】
　　两分钟不到，那边：【什么情况？这是买给我的吗？】
　　【不然呢？】陈禾发过去一句反问。
　　【可你前几天不是还没钱吗？】
　　【你走之后刚来了一笔钱嘛——好不好看？】
　　【……说实话吗？】
　　【什么？】
　　【哥，我是一个暖白皮，你让我穿嫩黄色，是想让我被人嘲笑死吗？】
　　陈禾：【……】哦豁，没想到。
　　最后，赵筠还留下一个吐槽金句：【哥，有买这种直男丑衣服的钱，你不如直接转账给我，让我帮你理理财。你这再怎么教书也好几年了吧？房子都租的却是那种环境……哥你给我发个现钱吧，我保证，下个月月底就能还你双倍。】
　　【……我谢谢你。】
　　瞬息被她一番赚钱宣言熄了给她买衣服的心，也没熄屏，陈禾又在这个店里左右看了看，扯了另一件衣服，发给她，问她：【那这个呢？——给你妈穿，看看好不好看。】
　　【给我妈的？那还行吧。】赵筠答，但仍然贼心不死，对他：【哥，把你给我买衣服的钱转过来呗。真的，我真的能还你双倍的～】
　　【……你可滚吧。你一个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嘛？还想钱生钱，去理财——就你那连银行都不承认有效性的身份证，还不是要通过你同学去赚？你可让家里少操点心吧你。】
　　【唔……也是。暑假他们都去夏令营了……嗐，早知道你辞职了的话，我就不来了，至少不会耽误我赚钱。】
　　陈禾：【……】这一个好好生生的小姑娘，怎么开口闭口却全都是钱呢？
　　但他其实也并不觉得厌烦——毕竟他们家穷是实实在在的穷。尤其是陈禾，因为出生的时间是九几年，又是个农村户口，从小就是习惯了吃粥咽菜的；而因为他少年丧父丧母，早早地就和爷爷一起寄住到了姑姑姑父家，使得赵筠小时候的生活，和本该最能发家的姑父家里差点一辈子都没翻得起来过。
　　钱，就是命，就是能解决一切的良药——在他16岁再也没有去打开那个志愿录入系统的时候，和赵筠一样，他就是那么想的。
　　所以，他敲打手机，在六个点后认真给出自己的看法：【你还是个学生，就应该好好读书。不读书，现在人家一个扫垃圾的都要找本科生了；你不读书，哪来的出路？你要赚钱，喜欢钱，我能理解，但是一时的钱，和一辈子的钱，不一样。只要你还在读书，你读，读一辈子，只要你还想爬高点，再高点，钱的事情，你就永远不要担心。你哥哥个子高，天塌下来，你哥都给你顶起的。就是你在正读书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搞那些歪门邪道的。只要是跟钱相关的，好多事情，就复杂得很。慢一点都好，不要轻易去沾那些作弊啊代写作业之类的，那都是，关系到人家一辈子的事情。明白了吗？】
　　赵筠：【……哦。】
　　见赵筠听话，陈禾也就没再带多少嘱咐了，而是继续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下商城：卖着冷锅串串的老板娘七手八脚地在外面收钱；小饰品里的发卡各个光彩夺目；修剪指甲和采耳的店面挨着，出门服务一条龙；还有免费帮人试妆招引顾客，手拿着一支特殊刷子的化妆师……立足在这个城市最繁忙的商城里，除了多出了到处都是欲觉醒未觉醒的异能物这一块外，其他店面等几乎是一成没变，热闹得很。
　　一路上，陈禾到底还是给赵筠，姑姑姑父，和爷爷都各买了一件衣服；在一个小文具店买了一套本子和笔记本好用来记录心得；又买了点小吃和之后的口粮、人情上可能会用到的烟和糖，才踩着一双板鞋，以一个巨人般的身高穿行在人群中，来到了入口尽头：
　　被电梯截取了的天光漏在他脸上，阳光热辣却又温柔。


第145章 
　　第二天,早上五点。
　　“铃铃铃——铃铃铃——”吵人耳朵的声音在枕畔响个不停，差不多半个多月都没早起过了的陈禾第一反应是想将其摁掉了的；然而还没等他下手，西装娃娃先一步挡住了他的手,叽叽喳喳地对他：“起来起来快起来！训练啊！两个小时训练啊！还不起来？！”
　　……两小时训练是什么鬼……睡得昏昏沉沉的陈禾大脑糊涂着，又被西装娃娃当头打了一记,才半醒不醒了一下：哦！两小时军事化训练……不，两小时军事化训练？！
　　大脑骤然清醒了过来，陈禾一下子从空调被里翻身而起，擦着眼睛问西装娃娃：
　　“他们说好是多少点来着？”
　　“六点六点！因为再晚就要出太阳了！”
　　“六点！”陈禾“嘶”了一声,连忙扔掉被子一脚跨到了床下打开了衣柜，随便套了件短袖衫，就匆忙开门走向了外面——
　　“还有我呢！喂！陈禾！还有我呢！”细小的声音从被拱动的空调被里拼命地传出来。
　　哦还忘了……！半个身体仰回卧室,陈禾一只手将西装娃娃掏出来,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出发！
　　……
　　由于都是针对临时征集的志愿者所设的训练，考虑到受训者素质的参差不齐,特殊调查局就也没采用什么机密地段、而是使用了一块离市中心不远的空地作为场地。陈禾到时,整个空地里已挤满了不少的人，甚至还有他见过的好些熟面孔。
　　当然了，要说熟,在场的是无人比唐晓月跟吴晓生他们和他熟的。在诧异地于人群中看到了唐晓月和吴晓生并排坐着的一幕时,老远就被唐招呼过去的陈禾一脸惊讶：“唐晓月——你不是在出差吗？怎么也来这儿了？”
　　“对呀。但是我师父说,我的异能,用途比较广泛，有时候做任务又危险，然后又刚刚碰上一起案子要结完了,就让我回来，和你们一起进入这次培训啦。”
　　陈禾：“你师父……”
　　“对啊,进了level 2都是要拜师的嘛。”唐晓月理所当然的说完，附加疑问:“我的师父你们不认识，但你们不知道这个规则吗？”
　　“啊……知道一点。”陈禾记起昨天签合同时，童队副手跟自己说的话，恍然地点了点头。
　　三人正说着，后面就又来了一个赵胜男——“你怎么也来了？”lev 2的三人惊讶。
　　“我异能特殊，我师父叫我来的啊。”赵胜男道。
　　“你师父是谁啊？昨天刚安排的吗？”吴晓生问。
　　“对啊。我师父是陆上觉，以前干刑警的。”赵胜男也没避讳，耸耸肩坦然地道：“他说他以前没教过女孩子，没有经验，就把我直接丢到和你们一块训练了。”
　　“啊……”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后，周围陆陆续续地又到了不少人，包括陈禾单方面认识的消防那一次里的小年轻，最让人感到奇异的是，这次训练里面居然还包括了一群小孩子。
　　“……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看到那一帮和大人一样，年龄段参差不齐的青少年，赵胜男说。
　　“分开咯，还能怎么办？”随意地坐在还带着朝露的假草茎上，唐晓月十分随意地道：“既然他们都敢聚这么些人在这里，肯定有解决方法的，就不用你我操心啦。”
　　“其实这些都还好吧。”穿着短袖，站着的吴晓生抱着臂，努嘴：“就是我听我师父说，今天从中心城那边的大领导也会过来，要来看看我们的人员组成的。”
　　“哇哦……”唐晓月：“那说明，我们这个军训还挺厉害的意思了？”
　　“你什么情况啊你？”吴晓生对她哭笑不得，指了指旁边团队里有长出翅膀的人道：“我们这是个异能者队伍，像你、像我、像我们，大家都已经不是普通人的。你忘了？”
　　“……嘿嘿。”唐晓月不好意思地道：“整天这救火那浇水的，我都快忘了，这已经不是我们觉醒前了——真是恍如隔世啊……”
　　“是啊。”吴晓生也感叹。
　　旁边的赵胜男忽然对吴晓生开口：“那，你的师父是……”
　　“——咳咳。”她还没问完，估计是赶工搭建的台子上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响声音：
　　“请已成年的朋友站左边，未成年——即18岁及以下的朋友站右边。”


第146章 
　　“请已成年的朋友站左边,未成年——即18岁及以下的朋友站右边。”
　　台子上的音响传下声音，陈禾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无声无息地站满了穿绿色越野装的军人……如果这是一起逮捕案,而他们是被逮捕人的的话，相信他们早就在监狱里不知道进了几个来回了。
　　但,个体的英勇，不代表对团体协作和领队的得心应手。比如——
　　“20—30之间的人到这边来！”台子下方，手拿着扩音器，一个身边站着一只他人看不见的粉色老虎,一看就很优秀的黑皮肤教官在场地近中间的地方站着，扯着嗓子喊：“包括20和30的！也是这一边！”
　　这一喊完，有些人才一边不知所措、一边慢慢腾腾地或走或跑了过来……
　　而好不容易聚完人后,黑皮教官还要整理方阵,于是在扫了一眼大人数后，继续开口：“好！现在请大家先都把队伍整理好——所有人从左到右,依次以身高作为标准,个子低的在左，高的在右，排为五列。行动起来,快！”
　　尽管他吼的声音很大,但由于这帮二三十岁的人素质不一样,身高也参差不齐,陈禾他们还是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出了一个方阵应有的样子：毕竟，这里面有新鲜的大学生、也有油成了条的社会人。大学生还好，都是经历过军训的；但遇上陈禾这种老早就毕业打了工、早不记得,或者根本不知道军训该是个啥样的社会老油条，就算这教官一身军装,看起来不是个善茬的样子，在整个群体都混乱的情况下，也对他们是毫无威慑力的，位置安排起来相当费劲……幸好在C市这种南方城市，陈禾都算长得够高的，可以说是稳稳的最后一排的右一位置，直接给大家当了个风向标，让教官都喊人照着他来排，才总算把这帮人排出了个方阵雏形的。
　　——就这样，他们这帮人还是比左右三四十和十七八的更快集合起来的：因为一个是老的太多，一个是小的太多了。
　　而在场上全部方阵都聚好了后，所有教官都站在了一旁，台上的主持者才重新开口说话：“咳——”
　　又对着话筒试了一下音，主持者拿着麦克风道：“亲爱的同志们，大家早上好！”
　　下方带队的教官和跟风的陈禾等：“早上好！”
　　“欢迎大家来参与我们此次组织的军事训练。我是主持人李谋。”肩上开出一朵花的主持者说着：“这次训练，是我们C市特殊调查部与中心城调查部、C市特种部队联手设置的一场针对我市优异特殊志愿者、包括以前从未受过系统军事训练的全职工作人员的大型军事化培训。”
　　“这场培训的起因，是我们特殊部门在经过调研考察后，发现我们目前大部分的志愿者，以前都是没有受过专业的军事化训练的普通同志；但，大家每天面临的，却都是和危险面对面、急需体能训练跟上的任务与工作。我们不希望，我们的志愿者在上岗的时候，因为体力没有跟上、或者是对我们这一行的一些常识性的事务不清楚，从而导致任务失败，浪费时间、甚至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事情发生，所以，在我们C市和中心城的协调下，才组织了这一项长期的、会有不定时考核的，全特殊异能者军事化培训。”
　　“而我们此次训练的内容，包括了基础体能训练、基础格斗与搏击技巧、基础消防与安全等内容。对此，我们希冀的，是经过本次训练，大家能够熟练运用这些知识，为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做保障。”
　　——“啪啪啪啪啪！”下方一排巴掌声响。
　　“谢谢，谢谢大家的热情。”主持者一按手，肩上的花也跟着动，制住了掌声，“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下面，有请我们C市特殊调查部的总负责人白队上台发表演讲，为我们再做一些细节上的补充。”
　　“啪啪啪啪啪……”经久不绝的掌声后，陈禾他们便看到原本坐在台子边上的白令站了起来，离开了位置；然而其身周的其他位置还没有空——
　　一个年轻一点，耳边挂着个火蜥蜴的男人；一个头发花白，头长三叶草，捧着保温杯的中老年人，和一个……
　　【嗯？】
　　琥珀色和黑色分开在一人一异能物眼睛里，陈禾和西装娃娃都忍不住在心里疑惑出了声音。


第147章 
　　【嗯？】
　　琥珀色和黑色的眼瞳因同时看到的脸而疑惑,站在右一，视线越过所有人脑袋顶的陈禾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道：【你看他像不像……】
　　西装娃娃斩钉截铁：【我看像。】
　　陈禾：【……所以你也没有定论？】
　　西装娃娃：【要说多少遍了，我不是全知全能、而只是真实之眼,你才会明白过来啊？之前你在汽车上不就见过了吗？】
　　陈禾：【……所以他是真的像。】
　　下过论断后，陈禾又止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然后就用1.5的视力在看到了对方手上的红绳,确认了他们真的没认错人——那就是他和妹妹前几天回家，在大巴车上遇见的那个怪奇诡异的中年人。
　　而……
　　【哇哦。】完全没想到被看的对方会那么敏锐，只是多看了两下、就被中年人迅速回看、与来不及收回目光的他刚好对上线的陈禾在西装娃娃装怪的挑衅声中麻了下：倒不是说怎么样，而是对方总归是和白令坐在一起的。可自己……
　　然而还没等他想完,那头的中年人却也似认出了他，愣了一下后，还遥遥地笑了下,对他点了点头,接着指了指台上，对他摆了摆手——
　　完全理解了对方意思的陈禾面红耳赤地转过了头,去看上方的白令。
　　而对方正讲到：
　　“……第二件事,由于我们本次的训练都是签过合同的，是正常正规的军事化训练。我们的目的，是希望大家都能秉持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在有能力自保的情况下,也有愿意为国家效力的决心。这是一场属于军人的训练,而不是属于特殊能力的人的游乐场。
　　因此,我们想请大家理解，无论是在训练中还是训练外，只要来到这个训练场,都要保持自律，不要追逐打闹,以嬉戏来对待这场来之不易的培训内容。谢谢大家……”
　　大略又讲了几条跟纪律有关的条例后，白队终于也下了台，看着那之后的中年人在手上挂着他人看不见的红绳上了台，自己脑中同步回闪着吴晓生早前说的“中心城会来大领导”的声音，一下子就：“……”
　　他一抬头，果然碰到了一上台就将他盯住了的中年人，闭了闭嘴，便听到：“同志们好，我是中心城内的特殊调查部副部长王建成……”
　　……
　　“谢谢大家了。”
　　迎着初升的太阳，王副部下了台，重新回到台子上的主持者看了一眼手表，对着下方点了一下头，笑：“那么，今天的集体训练，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第148章 
　　“1、1、121……！”
　　“立——定——！”
　　“向右——转！”
　　“全体向右看齐！”
　　“立——正！”
　　“稍息！”
　　“立正！”
　　……
　　——在主持者“现在,今日训练，开始！”之后，连给人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还没报自己姓名的教官直接就说了个“八百米”；以至于一趟跑下来，在20—30这个区间的要么大学生、要么小社畜的人全部都想要瘫倒在地上不起来了,一群人身上的衣服湿的湿，汗的汗，在大太阳出来以后，都是一副才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
　　“立——正——！”可就是这样,负责他们的教官都还不“放”过他们，而是让他们原地立正，以最高的陈禾为标杆,站直了再说话。
　　就是想直接原地躺倒,正要把背弓成虾型的陈禾：“……”长得高有错吗？该我自己难受咯？
　　可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还是一边承受着西装娃娃的嘲笑,一边默默地站直成了个真标杆，双手贴紧裤缝，就恨自己不是一支铅笔了。
　　……再怎么说,这都是他以前出了社会后,想都不敢想的免费训练,还是自己答应了的。要是真的就这么倒了,尤其是还在一群小孩子面前，那也太没面子了。
　　这样想着，陈禾眼一扫,发现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十几个人大约也都和他有着相近的心思，以至于大家都站得稳稳的,尽管衣服是湿了，人却是没吭一声的。
　　“好。”不过看得出，黑皮教官已经很满意他们的服从度了，等其他队伍的人员也到齐了，才和其他教官一起松口粗声：“现在，原地休息！”
　　“呼……”大家伙这一会儿才终于松下气来，基本都是倒坐在了原位置上，连天都没人想聊。
　　而此时陪跑过的黑皮肤教练却还龙精虎猛地站在他们前面，大概是因为他们这次队列还算整齐，总算是满意了点，于是拍了拍巴掌，引起他们的注意：“同志们上午好！”
　　“教官好！”/“老师好！”/“您好！”/“……”
　　由于没提前培训过，陈禾和其他人都一样，只按照自己的节奏随口说了个称呼，在一片混乱的用词中显得格外不起眼。
　　“……好。”等到所有人都乱叫完后，教官手一压，表示自己知道了，跟他们开门见山道：“由于大家今天都是第一次训练，刚才呢，又有领导讲了一番话，所以我们今天的体能训练，恐怕就只能先进行到这里了。”
　　“但是，”不等他们下面的人开心，黑皮教官道：“在此之前呢，我还有几句话要讲——放心，我知道大家都是有工作有事情的人，不会浪费你们太多时间。只是有些东西太重要，因此我今天才必须告诉你们——”
　　“第一件事，就是我的自我介绍。”黑皮教官指着自己，剑眉上扬：“我叫商少军，今年三十六岁，现役C市特种部的一个分队长。我擅长近身搏击和格斗技巧。所以有人在这方面有需求、或者，还想在训练之外额外加训的话，都可以过来找我。”
　　下面人点头。
　　“第二件事，就是我们训练的执行流程。”商少军用眼神引导他们去看其他教官，道：“因为我们这一期训练，总时长预订的是三个月时间，总项目有四项：一是体能，二是搏斗技巧，三是基础的消防安全常识，四是异能的持续开发。”
　　“而由于我们的教官擅长各有不同，因此我们会在三个月内，根据每个团队的训练表现，让教官轮换教学——大白话的意思就是，我们每天的日常训练都是一天一天安排过来的，比如今天是像我们这样的体能训练，那么明天就可能是搏斗技巧这一种。因为是关乎大家对自己生命安全负责的内容，并且还是签了合同的，所以希望大家训练时不要抱着每天随来随去，爱来不来的心态去做事——事先说好，只要是今天被我点到的名字，以后点名时，不管是迟到还是旷课，我们都会以降级处理——我相信你们也看到过我们特殊调查部门的基础级别体系了，而它是和任务报酬息息相关的。如果在我这里被降了级，你们在APP上的级别也会降。比如，假如lev 1在我这里犯了不能容忍的错误，他立刻就会成为lev 0，之前的辛苦就都白费了，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涉及到金钱，又是二十到三十这个对数字最敏感的年龄区间，就是不懂的人，在旁边人的解释下，也迅速理解到了，这真的就是实打实的军训。
　　“第三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商少军拿着扩音器说：“因为我们待会儿会点名，在我点名的时候，会附加上一个数字给你们，请你们一定要记住自己的数字，因为这就是你们在之后训练之后的出勤号、也是个人标识，更是我们今早的后勤部会根据号码为大家发放衣物和其他资源的依据。明白了就说`到’，叫我商教官就好。”
　　“收到！”/“收到了，商教官！”
　　“好。那么，现在，我们开始点名——”
　　“第一名，程丽！”
　　“到！”
　　“第二名，褚橙！”
　　“到！”
　　“第三名，侯金辉！”
　　“到！”
　　……
　　“第十三名，陈禾！”
　　“到！”
　　……
　　“第十六名，赵胜男！”
　　“到！”
　　……
　　“第十九名，吴晓生！”
　　“到！”
　　“第二十名，唐晓月！”
　　“到！”
　　……
　　“第三十名，孙逸！”
　　那个火灾里的小年轻：“到！”
　　……
　　黑皮教官点名了一个个确认之后，又让每个人都在一份虚拟表格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相应的衣物尺寸。由于整个营地乃至C市里，真正lev 2的人其实真的不多，因此表格很快就被填完了。此时正对上早上八点的讯息，于是教官也就没为难他们，收到表格后，直接说了句：“好。明天记得准时到达领取衣物，原地解散！”
　　他话音刚落地，一群刚才还人事不省的人立即鲤鱼打挺似的从空地上挺了起来——毕竟大家之前都是普通人，都有自己的学业/工作要忙，摆在这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包括陈禾，就是他这样的二流子，也是有两个小时监控要完成的。
　　就是……“还以为一来就会是异能训练呢，结果没想到，真是个体能训练啊。”和陈禾他们重新聚了堆的唐晓月手朝背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跟他们带了点失望地说话。
　　“那怎么可能？”吴晓生压低声音，小声点她：“你又不是没看到之前那情景，队都还这么难整齐，怎么会一上来就教人异能训练啊？”
　　“……那倒也是。”唐晓月若有所思地点头，跟着问好像有点愣的陈禾，好奇：“诶陈哥，你在看啥子哦？”
　　“……啊？”正在看周围一个比一个走得快和稳的身影的陈禾回过神，转头，顿了一下才问：“我在看——你说，我们这些觉醒了异能的人，是不是体能都要比普通人增长了一点儿啊？”
　　“……你才知道啊陈哥！”唐晓月扶额，哭笑不得：“我还以为这都是常识了呢——你看我都从以前的一朵娇花，变成现在这样能每天到处跑的老牛马了，这变化还不够大吗？”
　　陈禾看吴晓生和赵胜男；后两者也点头，分别表示了自己发现的途径：
　　“我是通过那次老中医说我力气很大知道的。”吴晓生看了眼赵胜男说。
　　“我是通过以前跑八百米和现在跑八百米的区别对比出来的。”赵胜男说。
　　“啊……”学渣陈禾恍然，说出自己的经历：“我还以为异能觉醒了以后，只会提高精神力呢。”就像他一天比一天都能更高效的处理照片的能力一样。
　　“那可能是因为你任务多，自己都没时间复盘吧。”吴晓生给他找了个借口说，在混着大流一起往外走的过程中，转开话题问：“接下来你们要去干什么？”
　　“回去当骡子呗。”唐晓月说：“反正我那个师父只需要骡子。”
　　吴：“算任务吗？”
　　“算啊，救个花护个草嘛，是长期任务，按月算钱的。其他任务不计入这个。”
　　“那福利还行啊。”吴晓生这么说着，转问陈禾：“陈哥你呢？还是看照片？”
　　陈禾：“嗯。”
　　“……”
　　几个人一边说着不紧要的闲话，一边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行走在人群里面，直至要走到整个营地的大门口时，门口的警员忽然扬声过来：“哎，等等，陈禾在吗？20—30龄段的陈禾？”
　　“？”


第149章 
　　门口的警卫员递来声音：“哎,陈禾，20—30龄段的陈禾在吗？”
　　“？？？”陈禾带着吴晓生他们一起看向门卫室，跟着,独自从一群人里走出来，问：“我是陈禾,怎么了？”
　　“白队叫你现在到我们这边营地的办公室去，说是找你有事。”
　　“啊？”陈禾有点懵：“办公室在哪？”
　　……
　　根据警卫员这样那样的指引，陈禾到了该营地唯一一个靠近树林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了一声“请进。”把门推开，就见到了自己之前在训练时期看到的一见就像大BOSS的几个人物：一个年轻点带火蜥蜴的，一个年长头顶三叶草的,还有一个带太阳的白令,以及……将目光落到最后含笑看自己的红绳中年人，陈禾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回去,小心翼翼：“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大事。”看出他的小心的王副部长率先开始说话，笑意温和的：“就是想请你来帮我们点忙。”
　　“啊？什么忙？”陈禾想不出来他们能有什么要让他相帮的。
　　“我想知道，我们的异能物分别是什么。”王副部长说着,笑：“所以,可以请你,帮我们开启一下你的视觉联结、让我们观察一下吗？”
　　“啊……行。”陈禾愣了愣,也没再客气一声，而是直接就双色瞳孔上线了——伴随着这一连好几次的实战，他早已有了一套自己保护住自己大脑的方法,算是对融合这项技能相当熟稔了；当然了，这也许和异能觉醒后,外界力量对陈禾身体的改造也有关……总之，现在的陈禾，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可以速度非常快地与西装娃娃融合，达到人和物高度统一的状态了。
　　而被链接上的那一方，包括白令和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在内就不是如此了：一是，他们日常接触到的都是逻辑性很强的现实世界，导致其对身周全是涂鸦的世界完全不能接受；二是，在座的除了王副部长之外，此前都没进入过融合状态，没做好心理准备，根本不知道融合状态是什么样子的……以至于刚一开启链接，五个人就有三个人的脸色都变青了一点点。
　　[这都是些什么啊……]
　　尽管已经选择性地隔绝了四个人的心音这一块，但陈禾还是在涂鸦里“看”到了紧皱着眉头的四个人不约而同的这一句心音，就：“……”那还不是迫不得已吗？要不然，谁喜欢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好在陈禾对这些颜色涂鸦都熟悉得很，只反应了两秒钟，就开口给了几个差点自己都找不见自己的人指示：“白队，你的异能物在你左边，看到了吗？”
　　“……太阳？”白令回过头，见到自己的异能物，眉心跳动，若有所思：“白色的太阳……”
　　年轻人：“蜥蜴？”
　　王副部长：“红绳吗……”
　　唯独抱着保温杯、头顶摇晃的三叶草的中老年人茫然：“我的呢？我的在哪？”
　　陈禾：“呃……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头顶上。”
　　“啊……”
　　四个人互相弄清楚自己的异能物后，就让陈禾把链接关了——不得不说，此一举真的有让人眼前一亮，有整个世界都清晰了的感觉。
　　这时候，王副部长才笑了笑，同他寒暄：“原来你就是陈禾，C市第一名的志愿者。”
　　“诶？你们这是……”陈禾眼里，旁边花白头发的中老年人诧异地做了个话搭子，“认识？”
　　“认识。”王副部长点点头，笑：“前几天我不是回了一趟老家吗？在那里遇上过的。”
　　然后转头回看陈禾，欣赏：“虽然才半个月，但是我听说你的事情已经很久了——C市这边的lev2证书可不好拿……你那天回去，是不是就是为了准备lev2的证书的啊？”
　　“……对。”被让拿了一把椅子的陈禾有些拘谨地坐下，对自我认知中，拿椅子的火蜥蜴年轻领导点头，道了声“谢谢”。
　　“别那么紧张。”看出他的拘束，王副部长对他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志愿者大致的情况。怎么样？我们C市食堂的伙食还好吧？”
　　“……好的。”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平凡的话题的陈禾捏了捏手指，点头。
　　“哈哈，民以食为天呀。”看见了他的疑惑，王副部长笑了两声，又道：“这么多天来，你自己感觉任务怎么样？难度大不大？还有日常的工作……”
　　……
　　又问了好多个与志愿者报酬的问题，一直问到陈禾的两眼转圈、只剩下清澈的愚蠢后，王副部长才终于肯松手，让陈禾走了的。
　　跟着，办公室还剩下的四个人互相看了彼此几眼，坐在主位的王副部长先看向白令，一改刚刚对陈禾的和风细雨，而是面带不悦地道：“所以，你们都是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异能物是什么的？”
　　“……对。”
　　“之前干什么去了？这么关乎自己生命的大事，为什么不积极主动地先去问一问？”
　　白令揉太阳穴：“一直没时间……”
　　“还一直没时间——现在知道让你左边脑袋痛的是什么东西了吧？”
　　“但是知道了也没办法解决啊。”白令苦恼地说出了实情。
　　副部长：“安眠药不行吗？”
　　白令：“不行——他们给我调了剂量的；而且安眠药越多，我反而会更精神。”
　　副部长：“……好歹现在知道了白色是太阳。”
　　白令：“但是太阳代表什么呢？”
　　副部长：“还在测试期间呢。”
　　“小白，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王副部长对他道：“异能力是自然变化，有时候是非人力所能企及的。你把自己硬挺成这样，没必要。”
　　“……我没事。只是有时候会少睡一点而已。”白令将他的话软顶了回去，心知这老狐狸一压自己，肯定是有鬼，因此预备就这么把天聊死了，让其结束对话。
　　于是就想站起身……
　　“诶，”但架不住王副部长脸皮厚，将他一把拉定回了椅子上，并且直抒胸臆道：“小白，你今天，看刚才走那个陈禾如何呀？”
　　“他？”白令眉心跳了跳，面不改色地微抬起眉头：“他就还好吧……普通人水平，您今天都看到了的。”
　　“但是他那双眼睛可不普通哦。”远要比陈禾知识面更广更深的王副部长意味深长地说完，又道：“我刚才看了他的简历，发现他处理事务的能力也还行。你不觉得，老把他放在C市……”
　　“这您别想了。我们C市暂时是离不开他的；就是你们中心城，也不缺类似于这种的觉醒者吧？”白令直言拒绝。
　　“诶，”又被拒绝了一次，王副部长也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你看你说的，说得我好像是多巴望他一样。这里离不得他，不是你们来就说了吗？”
　　“那？”
　　“我是说，”王副部长微微笑：“你们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妹妹啊？”


第150章 
　　单独从营地离开后。
　　只知道自己被上头问了,但被问了之后，该有什么反应的陈禾并不清楚——他做工作，向来是工作内容以内,投入得一批；工作内容以外，别人说什么他也不搭言、不掺语,很少进行主动社交。可以说，在生活中是一个标标准准的现代社恐。
　　因此站在公交站台下方，陈禾很快就将之前的事情抛诸脑后，自顾自计算起了自己还剩多少钱……在三算两算算不过来、只知道自己确实还有些余钱的情况下,陈禾干脆放弃了计算，向数学发起了投降，甚至不要脸地问西装娃娃：【你算得出来吗？】
　　西装娃娃暴躁：【……你的能力里就没有这一块,我们两个大脑构造是我比着你来的,根本就和你一样。我算得出来个鬼啊！】
　　【……也对哦。】
　　一人一异能物又揪着这点小事互相大吵了一架，在大太阳底下老也没等到公交的陈禾都有点不耐烦了,拿出包里昨天刚买的笔记本给自己扇风,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个标注着【赵筠】的号码——
　　……
　　“你们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妹妹啊？”王副部长问。
　　“……啊？”早前做过背调,耳边挂着火蜥蜴的何副不解：“知道啊,怎么了？”
　　王副部长：“我之前遇见他,见过他妹妹。我个人觉得,那个小姑娘还蛮机灵的。”
　　“……那又怎么样？她才十二三吧？我们不收十七八以下的啊。”何副道。
　　“但她的异能好像和她哥一样，也蛮有意思的。”想起上次在车上两兄妹又怕？又要硬着头皮来跟自己聊天的表情，王副部长慢悠悠地笑：“那个女子,我看得起。”
　　……
　　“喂？”
　　电话铃响后，赵筠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地从话筒对面传了过来,“怎么啦哥？”
　　“我给你们都买了件衣服，带标注的，快递是发的邮政，到了你要去拿一下哦。”
　　“啊？我不是说，不要买我的吗？你个直男审美，猎奇得很。”妹妹夹杂着嫌弃的声音无奈：“你才换工作。有给我买衣服的那些钱，你自己重新租套房子都够用了。”
　　“你把你那个房子吗，租大一点嘛。那么小个房间，随便来个人坐都不晓得去哪去坐。我说真的。科学研究都表明，人住的地方越小，脾气是会越暴躁的。”
　　“再加上你那群极品室友……我劝你最好还是早换个地方吧。”
　　被她这么说，陈禾也想到了这次回来，冰箱里的狼藉情况；但心算了下，默了默，咕囔：“暂时还是不了吧……搬家还要花趟手续费呢，再等等吧。”
　　“……｀再等等’？”赵筠敏锐地抓到了他言辞里的漏洞：“为什么要再等等？你自己也终于觉得不满，要换房子了吗？还是有别的事情影响到了你的认知，让你觉得这套房子不好了？”
　　陈禾：“我没……”
　　“——是冰箱的事情吗？”妹妹在那头犀利地问。
　　陈禾：“……”
　　“妈的！连冰箱那么小一件事都容不下，你的那些合租人也太过分了吧！”妹妹愤慨，“就这样你还不马上换租？！还等着他们欺负你个包心汤圆儿啊？！”
　　陈禾：“……你总得让我手里有点余钱啊。我这现在手里还刚刚有钱呢，你别着急啊。再说了，我一天在家待的时间也不多，就是吃饭，也是在外面吃得多。冰箱而已，没什么太大关系的。”
　　“……那你有钱了一定要换啊！”妹妹嘱咐他，然后嘟嘟囔囔：“要不然你那么大一个个子，总还有几个朋友吧？朋友来了，坐都没有那么多地方坐，真的挺凄惨的。你自己不觉得吗？”
　　被一箭穿心的陈禾：“……”
　　“好好好，对对对。”最终，还是顶不住她话术的陈禾认了输，“反正等我一有钱了就去换。可以了吧？”
　　“那还不错。”妹妹在那边志得意满地说。
　　……
　　“那个女子，我看得起。”王副部长笑说。
　　白令：“……怎么说？”
　　“年纪小小就把她那个觉醒了的哥哥都马到马到（按得住）的，聪明得很；而且，”王副部长顿了顿，才又继续：“这次回来，我到这儿的时候，不是刚觉醒异能、有点特殊情况吗？她看到我害怕了，但还是敢和我聊。跟她哥哥就不一样。”
　　“……”白令下意识扫了眼他的腰部，然后默了默，道：“那么，您的意思是？”
　　“……”王副部长都被他气笑了，接着冲着他，哧地真笑了下，对他：“你啊你，你还真的跟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一模一样——你这么久都不去问人家自己的异能是啥，你是真的好大的一个官长啊。”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到底是在其下属面前，王副部长没把话说太透，只这么一笑，跟着看着他们三个，最后嘴角上扬，而眼不带笑意地只说了一句：
　　“我接下来要在这儿、也只在这儿待三天，我就看你们啥时候觉醒——觉不了醒，压不了下面的人，哪怕最终在上面的只有个小姑娘了，你们也要全部给我下台。”
　　“明白了吗？”


第151章 
　　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被人放上了赌桌。与赵筠相互挂断电话后,陈禾一个人终于等到了按时序发车的公交，上车，刷了码,挑了一个最边缘的位置坐了上去，历经两三个站后,就回到了特殊调查局。
　　局里和往常一样，甚至比以往更加地挤——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挤的那种挤；在好不容易挤出头打上了卡后，一人一异能物终于才松了口气。
　　而对于追随在他们身后充满了艳羡的目光……
　　【看，幸好我当初把你叫醒得早吧！】西装娃娃得意地拍他脖子,【不然你就要跟他们一样，想要上岸都无门咯！】
　　【……啊对对对。】陈禾以回怼的方式回了它的话。
　　【本来就是！什么对对对。】嫌弃他嘴硬，西装娃娃坐在他肩膀上,抓着他的衣服,随着他走动的步伐一起晃动，【反正呢,我们现在就是有一个好工作；而且,也不耽误下午练吉他。你是不是该，好歹感谢我一下啊……】
　　【怎么感谢嘛？】
　　【帮我想个名字！别老“胖子胖子”地叫，我也想……】
　　“——诶陈禾！”还没等西装娃娃说完,陈禾与它便一起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正看见童队急匆匆地朝他们走来,跟着一伸手就拉住他的袖子，一边把他往监控二科室啦，一边问陈禾：“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早前就和大部队一起回来了呢,还找了你老半天！”
　　陈禾为自己解释：“我是后面在办公室待了会儿，结果出来就一直在等公交车……”
　　“哎呀行了行了,”把他拉到监控二科室内的座位上坐下，童队点开内网系统，让他看一张照片：“你看这里——这滩沥青……”
　　……用两个小时解决完沉积的案件照片后，在不知不觉间，也和周围人混熟了的陈禾在没等到那个交班的人之前，也就没那么快走；而是听也做完了今天的大部分工作的小黄警官他们在那里闲聊：
　　“……嗐，要不说，现在就是乱起来了嘛。”小黄警官感慨下，“连这种事，也要报给我们先看看监控了。”
　　“怎么说？”陈禾好奇插言。
　　“就一个熊孩子。”小黄警官侧转过身，跟他好笑地摆谈：“他们班上出了个异能是把全身组织变成橡皮的娃娃，头能穿过窗框；然后呢，他们班上有同学——也就是这个熊孩子，觉得自己也想要这个异能，就自己回家，模仿他同学，把自己脑袋使劲钻窗框里，结果就出不来了……你说这好笑不好笑？而且更好笑的是，就这点锯开窗户就把人放出来了的小事，他们消防也要给我们报备照片，说是要做存证了——因为之前也出现过，他们不做报备，结果真是异能的情况……”
　　“那为什么不把觉醒了的孩子和没觉醒的孩子分开教育呢？”陈禾不禁问。
　　“这……”小黄警官摇头，叹：“这可不是说来就来的事啊——都说｀教育乃立国之本’。如果现在刚一出现，就把两者分开来论，后面会不会说，异能者和非异能者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呢？然后，初高中考试又要不要把异能物也填在里面呢？异能物的评判，又该是怎样的一个解决标准呢？这些都没捋出来，又谈何分校啊？”
　　陈禾：“啊……”
　　“反正，目前而言，这还是个非常有待思考的问题吧。”小黄警官最后总结，跟着对他道：“总之，我们这些小兵啊，就是听话就可以了。每天好好地完成组织下派的任务，在一线认真工作，就是最不会出错的应答了。”
　　“其他的，自有专人思考。”
　　陈禾若有所思地点头：“哦……”
　　……
　　在局里完成了监控任务，陈禾又给胡家那边打了电话，得到“老人最近还不错，异能物因为太过虚弱，也没办法弄鬼了”的话音后，才挂了电话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趁着出租屋里没人，陈禾练了一会儿吉他，就拿出一个一方小桌子搁在床上，先将那个带着油渍的本子从置物架上抽了出来，把自己记住的细节放了上去：1、2、3、7、6、3……简单的音律伴随着男声轻声的哼唱，温馨地盘旋在小小的屋子里，又顺着风，一起从窗户里飘了出去，飘到与鸟叫声同处的地方。
　　而记完音律后，他又把昨天买的本子和笔放到桌子上，开始如小刘师兄所说的那样，开始清账：
　　首先第一笔收入——【1.唐晓月案，￥2000x1，合折收入￥2000；录口供技能x1，起草文书技能x1；
　　2.郭志鹏案，￥2100x1，合折收入￥4100；金线技能+1；
　　3.路承伟案，￥2100x1，合折收入￥6200；视觉联结+1；
　　4.赵胜男案，￥2100x1，合折收入￥8300；视觉联结+1；
　　5.姚建国案，￥2100x1+￥300，合折收入￥20700；
　　6.胡家，￥2000x1，合折收入￥21700；视觉联结+1；合作技能+1；
　　7.监控，￥2000x1，合折收入￥23700；
　　8.罗家，￥10000x1，合折收入￥33700；
　　9.冯家，￥500x1，合折收入￥34200；】
　　第二笔支出——【1.夏令营，-￥15000；
　　2.日常吃穿+车票，-￥1500；
　　3.总计：￥17700。】
　　……
　　按亮自己的储蓄金额，感觉怎么都对不上的陈禾挠着脑袋，皱紧了眉头，不明所以：到底是哪里差了一笔……
　　“是买衣服和罗家那里啦！”见他头疼，西装娃娃忍不住提醒他，“笨蛋！”
　　“你少CPU我啊！我就是数学差了一点而已。”陈禾警告它，然后一对账，发现自己的账还真对上了……
　　“我就说吧。”西装娃娃得意地抱住手，然后劝他：“不过呢，你也别对啦，知道不低于不低于一万，不多于你想的数字就好了。”
　　“反正你自己平时也根本记不住钱。”
　　陈禾：“……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说的每句话都很讨打啊。”
　　“实话也讨打吗？那也太不公正了吧？”西装娃娃为自己叫屈。
　　“……好吧。不过，”陈禾放下笔，斜眼睨它，心知肚明地地问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要干嘛？”
　　“我已经想好名字了。”西装娃娃指指自己，得意地道：“我要叫，陈生。”


第152章 
　　“我想好名字了。”
　　“我要叫,陈生。”
　　“……”陈禾愣了下，问它：“怎么叫这个名字？”
　　西装娃娃歪着头，发丝随动作歪斜,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活啊，生命啊,生机啊……都有'生’，我叫这个字，也不稀奇嘛。”
　　“……”也是。
　　既然它都这样说了，那应该没问题。陈禾按下自己心里一闪而逝的异样,觉得别无他事了，才刷了下手机，就正看到吴晓生在艾特他——【陈哥陈哥,下午记得要来我这拿军训要的装备啊！之前你没来,我给你代领了的！】
　　陈禾这边回:【谢谢。你下午也在局里吗？】
　　【对啊！你到时候来童队的办公室就可以了。我就在那边。】
　　唐晓月:【啊？你为什么在那里啊？】
　　【我是王副队——童队副手的徒弟啊！】
　　【哦……】
　　而陈禾注意到群里又多了一个人，名字叫【年年翻地一百遍】；但还不待他问,吴晓生那边就主动把人拎出来给他介绍了：【来,认识一下哈陈哥，这是姚平，新进入我们后勤部门的同事。我听童队他们说,你们好像认识的？】
　　姚平……姚……陈禾顿了顿,打字：【是工地姚大哥的儿子吗？】
　　“年年翻地一百遍”那边发来了个【汗】的表情,【哥,你不要喊我爸姚大哥啊，你这样，我是要喊你'叔叔’的,压力好大的。】
　　【……不好意思啊，一时没考虑到。】陈禾回。
　　【没事没事。就是个称呼问题而已。而且,我爸还专门说，要让我来感谢你得。】姚平说：【要不是你上次把他带出来，可能我当时真的要吃牢饭了都说不准。我带了我期末的葡萄过来，你们都来童队办公室吃点噻。】
　　【不用不用。应该的。】陈禾哭笑不得地打字过去，那边却一直“要的要的”，很是殷切。
　　最后，既没有借口，也没有必要拒绝的陈禾还是答应了这桩事，准备了下午就去。
　　***
　　与此同时。
　　“当当当——”沉重的铃声响起，响彻了每一个幽闭的空间，铁盆装的饭被戴着特制手套的手从孔洞里递进来，饶是其身负再强大的异能也无法触及到那一只手。
　　“……”角落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汤和饭菜杂糅在一起的食物，青年人抱着臂，歪着头，发丝随自己的动作而落，听到被植入自己大脑皮层的声音笑：“如何呀？大学生？大记者？大博士？如何呀？”
　　“这回你服了吗？”
　　服了也不能说服……用仅存的理智压制着自己疯狂的本能，眼前早已一片黑色，怀抱着他人看不见的光球的青年人只眨了眨眼，没说话。
　　“终于、终于，他终于傻了，终于傻了他。哈哈哈！他终于傻了！”
　　大脑皮层里传来中年人兴奋的声音，而他还是没吱声，只是抱着手臂，呆呆的，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他傻了就好，傻了就好了！傻了就放他出来！放他跟他那个死鬼妈团聚吧——我可不想沾人命！这个时代，说出去难听！”
　　话到最后，那嫌弃的语句从脑神经扎进他的心脏里，使得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但最后面，经历过无数遍被这么说的他终究还是挺了过来，在门被打开，被拖动出去的同一时刻，将手里的“光球”松了开来，任由其向上升腾，升过头顶……升到他已选定的人的心里，和脑海之中。


第153章 
　　特殊调查局,人事科办公室里。
　　“来来，这是我最新培育的无籽葡萄，纯甜的。”将葡萄装了盘后,姚平热情地对陈禾他们招呼：“大家都说口味还可以。”
　　“谢谢谢谢！”陈禾他们各接了一块，接到手上才发现这葡萄晶莹剔透得很,青皮子，被阳光一照，简直就要透出水来。
　　而入口后，一咬破皮,汁水便“歘”的一下迸溅了开来，盈满了整个口腔。
　　“好吃诶。”吴晓生赞不绝口。
　　“嘿嘿。”姚平挠了挠耳朵，红着脸：“还好吧。我自己也尝过,能过得去。这才在导师那里及格了的。”
　　“啊？你们大学是看种的东西好不好吃才给及格的啊？”吴晓生好奇。
　　“……差不多吧。”姚平说：“但是要种活了才更重要。因为日常有各种因素打断啊,连结果都不知道。”
　　“哦……”
　　就这么，三个人说了会儿话,才把葡萄吃完,陈禾也从这里领了军训所需——两套换洗的衣服，一套搏击服，附赠的一套牙刷一个水壶,和……几本厚厚的书。
　　“……？？？”学渣陈禾一脸迷茫：“不是说是军训吗？为什么还有文化课啊？”
　　“格斗搏击这些,都是需要技巧性的啊。”吴晓生比他更诧异：“再加上,我们学这些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帮自己压出一条活路，当然还需要一些必要的基础尝试了啊。”
　　“而且还有一些法律和警校国防的常识，这都是必须要有的呀。还得背下来。”
　　“哈？！”陈禾惊叹了一声,露出明显的忧色，试图垂死挣扎：“还要背啊……就不能看一看就行了吗？到时候实际运用了就知道了啊。”
　　“那很多事情到时候也就晚了。”有个前刑警做师父,一直待在旁边的赵胜男出言：“况且，我听说了，这还是每周都要和其他训练一起，作为考试的内容的东西呢。”
　　“……”陈禾和西装——不，陈生都看着那几本堆起来比自己脑袋还高的书，均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见他把“不可置信”四个字都刻在了脸上的表情，其他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唐晓月更是“噗嗤”一下说：“原来陈哥你怕这个呀？以前都看不出来的嘛。”
　　“就是小时候读书不好，才搞音乐的。”陈禾无奈地笑：“结果没想到，现在还要来读书。”
　　“嗐，现在哪行哪业不需要读书啊。社会上博士研究生都那么多，不多读点书，根本没力气找一份好的工作。”赵胜男劝解他：“况且，这些书读了也总比不读好。免得到时候事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就被地球online*淘汰掉了。”
　　……也有道理。
　　不过，“每周都要考吗？”陈禾觉得不可思议。
　　“岂止每周，准确地说，是天天都要考。”赵胜男说：“周中小考，周外大考。小考大考都要过关，不然会直接影响到lev3的评级的——反正，我师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估计你们也是吧。”
　　一想到宋成元那张平时就好像被世界欠了几百万、而遇事则更加如此的陈禾：“……”
　　“明白了。”默默咽下了自己心底的苦大仇深，陈禾抱着一沓书，苦笑说：“我会努力的。”
　　“加油。”也是不喜欢背书的吴晓生拍怕他的肩膀，跟他互相勉励。
　　陈禾：“……加油。”
　　“诶，不过，”吴晓生话锋一转，带着一点试探地问：“今天领导他们找你是什么事啊？怎么让你在那儿待了那么久啊？是有认识你的人吗？”
　　“……”陈禾停了停，摇头：“不算认识的人吧……只是被临时随便选了个人，问我们这边伙食好不好、局里对志愿者好不好之类的。”
　　“啊……”
　　***
　　营地办公室内。
　　“……通过研究，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些各种各样的力量因子，包括被断定冥王星的在内，都与人类自身的情绪情感、和自我认知息息相关。例如，白色——也即太阳因子，代表的是威严、公平、正义；红色的力量因子，代表着急躁、愤怒、□□；绿色的力量因子代表温和、繁殖等。”
　　“我们也发现了，所有人的觉醒其实就是看他们的思想能不能和异能物高度同步。如果出现高度同步，两者的目的一致，那么他们就有机会觉醒并达到融合状态。”
　　“就像我，”王副部长抬起手，给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也看不见的红绳，“我也是到达生死边缘才获得的这个异能的。”
　　“而越抵抗、越是跟自己的异能物反着来，融合也就变得越难。就像你们这里发生的那个郭志鹏和胡家的案子一样——如果目的不同，异能物甚至会将觉醒者逼向死路。”
　　“当然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们全然服从自己的异能物。因为那也可能导致你们受到异能物的影响，陷入混乱。就像我的异能物，每次传递给我的情绪就是`急躁’和`愤怒’，我就需要压制住这种东西——与陈禾使用能力展现出来的那些一样的东西。”
　　“所以，小白，”王副部长看向白令，挑了挑眉：“为什么你睡觉的时候太阳穴就不痛了，你晓得了吗？”


第154章 
　　营地办公室。
　　“其实按照现在的真实数据来的话,小孩子要比大人的觉醒的人数多；年轻人又比中老年人觉醒的人数多。”
　　“这说明，觉醒并不是不挑人的——只好你敢于接受和尝试新事物，都有可能觉醒。”
　　白令他们看他腰部：“所以您之前才……？”
　　“对。”王副部长点头,“我是主动去做的实验对象……然后就真的成功了。”
　　“这之后，我才专门来找的你们——但,这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
　　“……”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秒后，白令第一个点头：
　　“我明白了。”
　　***
　　当晚。
　　好不容易才把几页书记在脑海里的陈禾瘫倒在床上，一边吹着空调，一边问西装——哦不,陈生：“诶，你说，明天还会不会也还是只有体能训练,没有别的啊？”
　　“你们人类的事,我哪知道？”近来没有升级，还是化成西装娃娃的陈生咕哝着,认真整理自己的领结,将其扶正。
　　“……你别搞了。我看着渗人。”陈禾对它开口：“你现在连领结都正歪斜了？就跟人一样？”
　　“……”陈生手一顿，转头看着他，认真问：“你希望我一直不和你一样吗？”
　　“那样的话,融合会很费劲哦。”
　　陈禾：“……好吧。”
　　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陈禾抬头看着只一轮月亮,没有星子的晚空,静静地看，没一句话。
　　今天的世界也暂时很安稳吧。


第155章 
　　第二天。
　　营地。
　　一个小时的常规体能训练后,事实如吴晓生他们所说，黑皮教官在允许他们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就让所有人都站起来,开口道：“今天，我们就要学习基础的自由搏击课程。”
　　“在学习之前,我想问，在场有没有人了解过、甚至练过，进过相应的培训班的？有的请举手！”
　　二三十的在场班次互相看了看，只有包括赵胜男在内的寥寥几个人举了手。
　　“好。”黑皮教官点头,接着道：“那么可以请几位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们对自由搏击的知识或者经验吗？——这位女士你先来。”
　　“收到。”赵胜男挺拔着身姿出了列，昂首：“我是昨天晚上在x度和一些视频上搜到的资料。”
　　“从资料上，我了解到,自由搏击是从X国发源的……”
　　第二个是个高大的男性,道：“我练过自由搏击。毫不客气地说，这其实就是打架的一种……”
　　……
　　就这样,在几人让其他人或戏或谑的发完言后,黑皮教官又教了一套招式和一些格斗的小技巧，就让他们自己选人，两两配对地先尝试一下运用实操——想当然的,陈禾跟吴晓生配合,赵胜男找了唐晓月,四个人两两分组,在都有心的情况下，很快就都把一套动作记熟了。
　　而差不多练习完后，早上的训练时间也到了,黑皮教官一句“原地解散！”陈禾他们就一窝蜂地涌向了营地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中午。
　　看完监控,又去帮宋成元那边做了点事，照例是四个人汇在食堂吃了饭。然后四个人分别刷了一下任务，发现今天发布的好多任务都被人抢先一步了，只剩下一个最近的【代开会两小时邀约】，点开一看，报价【￥50】，他就：……=-=了。
　　【50块钱也是钱啊。】给其他三个人看了后，都是说不接；只有陈生劝慰他：【以前街头卖艺的时候，两个小时还只赚得到几块钱呢。这有的赚就不错啦。】
　　【……】陈禾被说服了，起身和吴晓生他们一起去放了餐盘，跟他们打了招呼让跟宋成元那边说句话，就拿着笔记本去指定地点了。
　　……
　　到达指定地点后。
　　背着小包的陈禾来到C市的一个高校区域里的欧式氛围大楼，依据着手机上给的地址走了进去。
　　此时会议还没开始，门也没开，陈禾就跟一群带着各式各样异能物的大学生挤在一起，在一众展览品围绕的走廊上热得汗流浃背……直到大约是个被本校生弄来的老师来悠悠地开了锁，一行人才终于得以进入到教室里苟延残喘下来。
　　身高原因，陈禾依然找了个不起眼的边角位置坐了下来，打开笔记本，就看到那老师打开的是什么《论月亮自转角速度对人类情感情绪的影响》……
　　理工.数学最差.学渣陈禾：“……”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完全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做笔记的陈禾拧着眉头，看着讲台上的电子白板，只能用自己的思考，将老师讲的东西潦草地记录下来：
　　“……月亮的任何一丁点变化，都会影响到整个宇宙磁场的变化，比如潮起、潮落，目前我们所有所观察研究到的潮汐现象，都跟月亮有一定关系……”
　　“……同时，月亮的角速度也能通过影响磁场，来影响到人类的情绪起伏和感官感受。比如，只要月球哪天的角速度稍慢一秒，我们周围的磁场都会发生变化，从而使人体内的生物电随之改变……”
　　“……在整个历史长河中，月亮一次次的变化并不稀奇。但是，我们必须要知道，像月亮一样，世界上所有星球，都是整合世界的主宰之一……”
　　……好像那种电影邪｜教啊。正课间休息期间，看着自己做的笔记，陈禾抽了抽嘴角，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写了什么……以及，“角速度”到底是什么来着？他都快不记得了。
　　这么想着，他打开手机，想查一下什么是“角速度”——
　　“……哎哟！”
　　“对不起对不起！”
　　两道女声先后钻入耳里，陈禾下意识就抬头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端着一杯水的年轻女生面红耳赤地对着一个年长的女人，连声地说着“对不起”；而陈禾陈生则都将目光定在了后者的脑子上……
　　……怎么会有人，整个脑袋都被扎上了一条鳄鱼呢？


第156章 
　　……怎么会有人,整个脑袋都被扎上了一条鳄鱼呢？
　　陈禾心内这么想，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被女人狠狠揪住,被对方皱着眉抛了个很不好又很不耐烦的眼神。
　　“……”大概对方是以为自己是看美女吧。
　　陈禾默默地把视线从那张被鳄鱼占去一半、可能是美好的面容上收了回来，在听到铃响后,继续做功课：
　　“……所以，在研究当中，我们发现，异能物确实和九大行星有着密切的关系……”
　　“……利用猜测—验证的实验方法,我们让受试者使用自己的异能，然后分别观察星球与之产生联系的动态变化，我们发现了如下几点……”
　　“……一,颜色对应。当前我们已知道,绿色代表地球、地星，黄色代表土星,粉色代表水星等……”
　　“……二,各大力量因子对应的意义。水星代表爱和保护；土星代表踏实等……”
　　***
　　昨天同一时间，从营地散去，回到特殊调查部后。
　　“说起来,为什么副部长这次这么坚决啊？”何副问马指导和白令他们。
　　马指导眯缝着眼：“他来都来了,而且是亲自来的,肯定要有意义啊。”
　　“……”何副队转头看向没说话的白令；却见对方稍一挥手,按下了他的疑惑，跟着忽然就打开了座位前的电脑，进入了内网,然后果然就看到——
　　“原来是这样。”看到内容的何副恍然。
　　***
　　“铃铃铃——”
　　下课的铃声撞响，陈禾收起笔记本,随着人群走出教室，就听到前面的女学生在讨论：
　　“要不说我泱泱华夏，格局就是高，从不藏私呢。连刚研究出来的异能物对应的元素都能这么快就公之于众。这也太无私了吧！”
　　“知道对应元素有什么用？觉醒不了异能，还不是要任人宰割？我都听说了，现在还有专吃他人异能物的异能物，这把地球online升级得这么难，谁还想玩啊？”
　　“但只要知道元素对应，跟着行星周期去试探极限，九个行星一个太阳，总能试成功的吧？”
　　“你这说的也是个办法哈。但你说，既然世界上都知道这些力量因子就是来源于太阳和行星了，那得到这些力量，是对它们有一定影响的吧？未来会不会，地球都被……”
　　“……你可别吓我！地球没那么脆弱吧？就是自转公转之类的……不，我不想想。这么一想，有点恐怖诶！”
　　“哎别想那么多啦。反正我们也还没觉醒异能，不能改变身体素质，天塌了让高个子顶着吧，我们连自己的异能物是啥都还不知道呢……”
　　“也是哈……”
　　陈禾走在后面，下了楼，看着两个肩上各站着一只小鸟的女孩子慢慢走远，定住脚步，回看了背后的幢幢的欧式建筑一眼，神情默然，心中——
　　角速度……是个啥？
　　自转公转……又是个啥东西？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初高中都是地理物理学渣的陈禾懵逼着，翻开自己的笔记，全然不知道自己记了个啥，又要怎么去给任务者交接交代。
　　但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陈禾还是庆幸了一下：好在自己汉语听力还是没有问题的，记个笔记，硬记下来也行。
　　***
　　昨天，办公室。
　　“原来这才是必须要所有人都觉醒的真相。”何副恍悟，“`地球自转和公转的角速度都在因异能者的增多而逐步变化，如果没有相应的身体素质的拔高，恐怕会支持不住未来银河系的变迁。’”
　　……未来，究竟还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互看了一眼，心里沉重。
　　“也是因此，我们才只有三天时间。”何副抽了一口气，又喷出，忍不住站直了，背着手转了一下圈地问：“那其他人呢？那些和我们一样，没有觉醒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放松点。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马指导抬眼压下了他的焦虑，接着不疾不徐地问白令：“上面现在，是分成了两派了吧？”
　　“嗯。”更准确地说，其实是三拨，但是那些没有决断的人，都是在场三人心知肚明的老油条，没被他们放在心上，只是，白令为了严谨，还是转述了一遍：“上面现在的两拨人，一拨是`全民皆兵’，一拨是也觉得未觉醒者不好去管理觉醒者，应该先让我们先觉醒了再说。”
　　“所以他们暂时要把这些消息压下来。”
　　白令：“对。”
　　“那么，三天……”马指导抬了抬眼皮，看向他：“你的决断呢？”
　　“……我倒是觉得，”白令手翻了下笔，若有所思：“你们觉得，那个陈禾如何？”
　　何副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白令道：“他的眼睛和他的能力，使用的还是很合理的吧？”
　　何副点头：“基本上都合理，保密意识也很强，连小黄都没说过。”
　　“那现在文化水平追上来没有呢？”
　　何副：“……”
　　“……？”白令和马指导都抬起头，不理解他沉默的意思。
　　“……你们没发现，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路人甲呢。”何副抓着脑袋，头疼：“每天就是上下班，也不和人交际。童蒙那边说，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就是C市异能者的领头羊。交任务也是，交接了就跑，一点多的时间都不留；让人跟他说都说不上话。而且，今天王副部长都暗示他那么久了，你们看他反应，我真是受不了他这种`临时工’的态度。你们觉得，他会主动去学文化课吗？”
　　也是没想到这陈禾真的那么表里如一的白令和马指导：“……”
　　“……那易星呢？”白令问他。
　　“易星嘛，天天被借调。外面倒是很承认她；但在C市内部，吴晓生唐晓月这种lev2认的都是陈禾。再加上军训，他们应该会熟得差不多的。”
　　……所以，还是得把他陈禾的文化课给补上来。三人心中同时升起了这句话。
　　可是，除了固定的书籍外，要怎么补呢？想到这一点，三人都是心里一动，而何副最早举手。
　　白令给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看，”何副开口，“今天，可以把他的X考档案调出来，看一看他当年到底缺的哪些课，然后分成任务发给他。如果他愿意去接的话，那也就还有救。而我们也要在这三天里，尽可能地觉醒自己的异能；如果觉醒不了，再来说继续看陈禾和易星他们的情况；至于异能物嘛，既然有地心引力变化的这种情况，那么，越早下发通知，就是越好的。”
　　“……”
　　白令和马指导互看了一眼，点了头。


第157章 
　　记完笔记,又把自己不懂的部分用x度查了以后，陈禾才重新认识了“角速度”和“自转公转”的本义，和它们之间的联系,知道了地球角速度改变，会发生如山崩海啸这种非常可怕的情形……
　　【我就说,我就是个救世主啦。】等陈禾把任务用手机拍完发给任务人，回去的大街上，陈生甩着腿，得意地这么说着；陈禾懒得回怼,就故意支棱了甩了一下胳膊弄它，把它甩得骂声连连。
　　一人一异能物这样你骂我我整你地来回，也不觉得乏味。就是还没走到头,陈禾就感到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一看,就见手机上新闪出来的一个任务——
　　【任务发布单位：C市特殊调查局
　　任务编号：A770
　　任务责任人：吴晓生
　　任务联系人及电话：汤先生138********
　　任务内容：女儿变成了仙人掌，变不回来。
　　当前任务定位：C市中心区】
　　……
　　半个小时后。
　　陈禾到达了指定地点,问从别墅区里来迎接自己的吴晓生：“怎么个情况？”
　　“就是汤先生家的女儿觉醒了,因为融合状态是个仙人掌，就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也不上学也不干嘛的,然后他才找上我们的。”
　　“……这找我们有什么用？她自己融合了不出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陈禾简直莫名其妙。
　　“嗐,那有什么办法。他都报警报到我们这里了,说不定他闺女就是被异能影响的不想解除融合的呢？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那倒也是。”陈禾顺着他的思路，没想到二心；结果进了别墅区，往前走的时候,陈禾却发现边上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个鳄鱼咬头的女人。
　　而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厌烦地皱了一下眉,但没说话。
　　直到两拨人都停了下来，在同一个别墅前按了门铃，双方才：“……”
　　“……”鳄鱼女人先瞥了他们一眼，看着他们的一身便服，轻蔑地问：“你们是……？”
　　吴晓生：“我们——”
　　“——来了来了。”一道女声从里面传出来，打断了吴晓生的话头，门一开，大约是保姆的女人对门前的三个人懵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空出了位置，让他们三个都进来，然后指着陈禾向吴晓生问：“这是……？”
　　“哦，这是我在调查局找来的帮手，陈哥。他能帮上忙。对吧？陈哥？”
　　“啊……”被架上台子的陈禾也不得不这么应答。
　　——而虽然好多时候都没用上，但是金线附带的读心技能也让他有资格这么说。
　　鳄鱼女人这才正眼看了他们、尤其是陈禾一眼，昂着首：“我是珠珠——汤珠珠的妈妈。幸会。”
　　“幸会。”对着她比自己矮了好半截的身高，陈禾没什么感觉地点头：“我是特殊调查部派来的志愿者。”
　　“……请进。”汤珠珠的妈妈点了下头，和他们一起并肩到屋子里，就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急急来迎，大抵是在形容汤珠珠：“她在里面又哭又笑又说话的，疯得很！根本不晓得她在想啥子。”
　　“……她到底想干嘛？”鳄鱼女人脸上隐隐地流露出愤怒和痛苦：“都答应她今天可以不去上课了。甚至我都为了她请了一天的假去帮她听课了，还要外人来断官司，她想怎么样啊？！”
　　“喊你莫跟她这么说话，一会儿被人听到。”男人劝阻住她，接着才看向吴晓生，苦笑：“不好意思啊吴警官，让你们受累了……”
　　“这就是我们另一位警官吗？”他看着斜刘海的陈禾。
　　“是啊。”似是半点没看出他的犹豫，又跟他介绍了一遍陈禾后，又附上了陈禾之前在特殊调查局的案子，这才让对方夫妻两个定了心，且女主人甚问后者：“您真的会读心吗？”
　　“……还好吧。如果她的意志力比较强的话。”久了没用金线干这事的陈禾也不敢打这个包票——毕竟平时的时候，为了避免疯狂，他在“看见”外界那些内容的时候，都是开了自动屏蔽的。
　　而自认得到他应允的两口子这才终于让开身，带他到了房间的外面：还是双色瞳孔重合，自陈禾身后，微不可查地延伸出的数根金线一丝丝从门缝底下进去，金线的尽头，就是陈禾的“眼睛”——
　　浑身都成了一个巨型仙人掌的女孩哭泣着，“呜呜”的声音在炫彩的涂鸦里一路游荡着：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这样’
　　‘为什么高中就要去大学我们应该放假的’
　　‘——如果你不学大学内容怎么比别人有优势啊！’
　　‘可我讨厌这样！讨厌这样！’
　　‘我好累，我好累啊……’
　　‘我好想死啊爸爸妈妈’
　　‘——那你就要一辈子都害我们说你是个短命鬼！’
　　‘——你是教师子女，爸爸妈妈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一定也能做到。加油！爸妈相信你的！’
　　‘——这种卷子你都拿不到一百二以上，你怎么去考大学啊你？！’
　　‘——补习，必须补习！’
　　‘……’
　　无数彩色的涂鸦围绕在绿仙人掌刺的身边，而每一根尖刺在凌乱的线条之中，都是非其本身的音色。
　　刚听过那些音色，而又看着那些刺在女孩儿身上越来越根深蒂固的样子的陈禾：“……”
　　金线半收着，他转过头，问汤家夫妇：“你们，是想要她成材呢，还是想现在，先救活她的命呢？”


第158章 
　　“陈哥,你好有胆色啊。”
　　回程的路上，吴晓生对他竖大拇指：“要是我来，我肯定不敢说得那么直白。”
　　“……”他也是没办法。一时没想到委婉点的说法；况且,那位女士还是那么不好惹的样子。陈禾想着，但没开口说出来,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啊”了一下，说：“还好吧。”
　　“要说他们家也真是的。”吴晓生感叹：“夫妻俩都是双职工，又都是高学历，家里也不缺钱花,干嘛想不开，把孩子逼成那样呢？”
　　“再加上，那个汤珠珠,年纪小小,成绩又根本不是不好。只是不想参加竞赛而已，两人就这么把孩子往绝路上逼,搞得异能都是让她想不通的异能……哎,中产阶级的脆弱性啊。”
　　“嗯？中产阶级脆弱性？”陈禾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自己不理解的词汇。
　　“啊？哦，”吴晓生看他脸色，知道了他对这个词语的无知,便开口帮他解释道：“就是马太效应的延伸词汇啊——穷的越穷,富的越富的意思。中产阶级呢,就是指汤家既不是最穷,也不是最富的人。他们呀，从生了孩子开始，就无时无刻不操心着自己孩子以后能不能守住家产,得到家里的传承。更好的不说，但起码也要守住自己在世时的财富等级吧？”
　　“反正,这一类家庭啊，都是一个模子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我们普通家庭不也一样么？”陈禾往笔记本上记了笔记，应答。
　　“哈哈，也是也是。”吴晓生对着他的动作，笑了两声，然而笑意不怎么达眼底，“就是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啊，读出来，都是要想阶级跃迁的……也许，说不定，我们才是最可怜的也不一定。”
　　“……”收起笔，不知道怎么劝慰他的陈禾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想开点。”
　　“……嗯。”
　　……
　　下午。出租屋。
　　又是一个听讲任务后，陈禾在把今天听到的物理和数学课程发给了任务发布者，一边心下想着这到底是什么人，每天都这么忙；还是这个人也太懒了，每天的课宁愿给钱都不去听，一边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些课程也记了许多笔记，大脑里的词汇和物质都丰富了起来：涡流，暗能量，反物质，宇宙第一速度、第二速度，拓扑学，空间向量，哥白尼，伊斯菲尔*……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词汇被他要么从记忆里面找出来，要么崭新地认知着，深深地认知进了脑海，再无遗忘。
　　而除此之外，培训发下来的那几本厚实的书也被他每天一点、一点地记进了脑子里：自由搏击、格斗、空手道、国｜防、国｜防的意义、国｜防的方式分类、国际通信与急救消防方式……
　　因为要受到与钱相关的考校，一个又一个概念被陈禾死死地压进脑海里，再无以前上学时的松散垮懒，而是通过一遍又一遍的抄写和X度图对来提高自身对其的熟练度，甚至还利用陈生来一对一抽背的形式来记住这些东西。
　　——而等到这些全部都结束了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了……天上的白月亮若隐若现着，随着云层而转动，让人并不觉得它将来会变成传言中那样起伏不定。
　　“……”
　　喝了临时煮出的两碗粥后，陈禾往床上一躺，闭上眼：
　　今天，又结束了。


第159章 
　　又一天。
　　在培训中又刷下了一批人,但和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越来越熟悉的黑皮教官照旧教了一套新动作。让他们分组对其熟悉完后，在整好方阵，巡视了一圈后,也没和人商量，直接就点名“那边那个长得最高的,出列！”的方式，把陈禾叫了出来——
　　“你叫什么？”教官问他。
　　陈禾：“报告教官，我叫陈禾。”
　　“大点声，你叫什么？”
　　“……”通过这两三天军训,也是领会到他什么意思了的陈禾背一挺直，大声：“报告教官！我叫陈禾！”
　　“哦。陈禾，”黑皮教官捋起袖子,弄了弄自己的帽子,上下打量了他两下，又背着手看他：“你,敢不敢和我来一套动作？”
　　“……”你都把我弄上来了你跟我说这？陈禾内心这么想,但表面没动声色，甚至中气十足地道：“报告教官，我敢！”
　　“好！来——”教官摘下了帽子,摆出了姿势,让他先动手。
　　陈禾本能地就是按其教的第一手从下往上勾拳,然而其手刚一动,就被教官拿住了机会，狠狠地把他的手抓住，一拧就将他人反转了过来,把他胳膊卸了背后——“Round 1（第一场），服不服？”
　　想挣都挣不开的陈禾咬了咬牙：“……报告教官,不服！”
　　“为什么？”
　　“您告诉我的是演示动作，但没说是真的搏击！”
　　“所以你准备不足？”
　　“……对！”
　　“行——那下一场。”
　　……
　　第二场第三场……又不知几场被摁住了，给全场做了许多错误示范，难得血性上来的陈禾还是“不服！”后，将周围其他人甚乃其他年龄分段的觉醒者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最后一次，用拽住他头发手段获胜的黑皮教官终于笑了：“嘿，你这个小子，还有点意思嘛。”
　　“陈禾……我叫商少军，记住了，”松开他的头发，身边带着一只粉色老虎的黑皮教官转向20-30全体方阵：“现在，看到了吗？”
　　“我今天，就是故意的——我们早说过了，我们这次训练，不是过家家，而是要你们之后在任务里，真实地和每一个或没有我厉害、或比我更厉害的真人过招。以后每天，作为一个体能教官，我都会随机抽一个人上来和我——怎么说的？哦对，切磋。”
　　“如果你们下次还敢每次都把这件事当成过家家，我劝你们，早点退出这里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而你们这里面，最大的过家家表现，就是还把你们除了自己身体的外物看得那么重要，你们就全都得承担像他一样的代价——明白了吗，”商少军转过头，如鹰的目光看向陈禾，一扬眉：“陈禾，你的头发，就是外物。”
　　“……”陈禾抿了抿嘴，在陈生的愤懑乱骂中，一昂头：“明白了！教官！”
　　“不过……”商少军背着手，眯了眯眼，客观点头评价道：“你招式还练得挺熟的，而且一次比一次有小的改动和进步。可以，不错，挺用功。”
　　“……谢谢。”
　　***
　　下午，特殊调查部总会议室。
　　“……就是主动性还是不强，对吧？”王副部长坐在主位上，问商少军。
　　商少军点头：“对。还有……”
　　“还有什么？”
　　想到上午青年人被自己一夸就烧红的耳根，商少军皱了皱眉：“他好像太内向了点。”
　　“这是同一个问题。”王副部长指了出来；尔后看向其他两队的教官：“你们呢？”
　　“不行。”先是十七八九那一队的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道：“太年轻，压不住人。”
　　而三十加的那一边则更是大摇其头：“基本老油条，有的还带点学点经验，回家给自己孩子先补补课的心态。不成的。”
　　“……”
　　现场集体静默了整整一秒钟，王副部长才问：“那那个吴晓生呢？他怎么样？”
　　商少军：“他倒是精于人事，而且学历也够。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他的异能攻击性不够。而且，听易星他们说，他的异能，是黑色的。”
　　“……黑色的？”王副部长拧起了眉——就目前而言，他们所有的研究都表明，黑色代表着冥王星的力量因子，而这种力量，多出现于死去的觉醒者身上……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沉寂；最终，还是肖长河不怕死地提出：“说起来，白队那边怎么样了？”
　　王副部长顿了顿：“他……”
　　……
　　前一天上午。
　　C市，警校新建异能者训练场。
　　“……还是不行。”被绑在两根铁柱下的男人被冷水泼醒后，红着眼睛摇头，“我越清醒，它就越出不来。”而且还会惹来更严重的头痛。
　　尽管他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在场的其他人都意会了这一层意思，于是面面相觑着，找不到一个办法。
　　直到何副也说出了同样的话：“……对，我的也是，我越理智，就越没有感觉。”
　　“只是，我的是愤怒和火焰。”
　　因此此时平静的他在摊手时，手上并没有出现他人看得见的蜥蜴和火苗，而是什么都没有。
　　“我的还好，”马指导员指指自己头顶，长大了一点的三叶草，“只要我休息好，它就会长大，是治愈系的异能。”
　　“……那我们不如换一种思维方法吧。”何副沉吟后，道：“既然放松不下来，那干脆你就休息一段时间，陈禾那边，就由我们来搞定。顺便……”
　　‘再推他一把。’
　　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这么想，但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作声。


第160章 
　　后一天下午。
　　早上被教官揪头发的经历让陈禾心里生出了阴影,中午刚一放下餐盘，他就出了特殊调查部，随便找了家理发店,叫托尼老师帮忙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请问您要剪多短呢？”酒红头发的托尼比划着剪子，问他。
　　“就一般剪法吧。”陈禾想了想,说：“贴头皮就行。”
　　“……好的。”听到他这种斜刘海、一看就不咋正经的人给出了这么个说法，托尼老师内心有点小波动，但不多，更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只是换工具的手顿了下，移到另一个推子上而已。
　　……而一通剪后。
　　看着镜子里崭新而又熟悉的面貌，在陈生“我就说我没有抄别人的脸啦”这种抱怨、和托尼老师还是一怔的停顿下,陈禾也停了停,让陈生闭嘴后，自己站了起来,扫码付了账,在托尼老师热情的“下次还来”中，离开了这个只负责剃头，却收了他整整三十块钱的店面,决定再也不来了。
　　——毕竟,按照他的新任务还是“￥50”的报酬,这种高额的消费,他是真的有点撑不起的。
　　至于今天的会议课程则是……
　　坐在C大室内，抬头看向白板和投影仪，看到上面的《论外｜交刑｜法第三十六条在我国法律中的定位》……
　　……外｜交刑｜法……外｜交有哪些刑｜法呢……
　　窗外阳光穿过窗楞照进来,照到对着白板奋笔疾书的青年人身上，落了满屋。
　　***
　　同一时刻,警校训练营。
　　“……稳住了？”跟在何副身后，个子有些矮小的王副部长一边向前走，一边这么问。
　　“嗯。说也是情绪类的异能。”何副答：“但是是不能对自己产生特别大影响的异能。”
　　“什么意思？”
　　走到训练室旁的何副打开门，空出位置将他让进门内——
　　无形的气场随着一道目光的降临骤然笼罩下来，王副部长顿在原地，手上他人看不见的红绳紧缩，他仿佛发自本能似的停在了原位置上……且并不是他不会，而是“不敢”。
　　……“不敢”冒犯那尊严，也“不敢”再上前问话，甚至会觉得，连起问话这个念头和整个大脑的思考，也是让人“不敢”的。
　　“……”
　　直至对方收起了异能，王副部长才醒过来了神，对上那双鹰钩鼻之上的眼睛里投来的视线，中年人才嚯地笑开了颜。


第161章 
　　当天下午,训练营。
　　“好，好……”王副部长走进室内，对着白令鼓掌,笑：“开窍了？”
　　白令：“嗯。”
　　“说说心得吧。”
　　“不要强力地去抵抗，或者试图控制。”白令顿了一下道：“……但,也不能完全地不做抵抗。否则，自我就会无限地缩小，被这种强大的力量所蛊惑，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严重的话,甚至会被吞没自我。”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三天了吗？”
　　“……一个是帮我坐镇，一个是，”白令闭了闭嘴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该觉得自己那么了不起,一点儿都不在意异能者的。”
　　“你明白过来就好！”王副部长骂他,“你晓不晓得他们中心城的晓得了，你他妈都半个多月了还没觉醒,人家都要笑死了,说我教徒无方！亏我之前还得意，说我教出来了个好弟子，第一个转脑壳的人得！”
　　“你看不起人家异能者,你晓不晓得,异能者也就看不起你！”
　　“你还想把陈禾推上去——我也观察这个小伙子三天了,可教是可教,我们也喜欢。但是没得那么快的，而且太老实了，你自己把控到点吧。”
　　白令：“我就是觉得他还行……”
　　“我们也觉得他行。但是他好像自己不觉得自己很行。而且我听说,他之前乱披过衣服的，是不是？”
　　“……啊。”
　　“……你还‘啊’。你把细得点儿吧。”王副部长喷了一口气,才问：“所以你的异能是？”
　　“……”白令抬起眼睛，与肩上他人看不见的太阳一起道：“激发敬畏。”
　　“激发固定范围内，他人对我的敬畏。”
　　***
　　与此同时，屋里。
　　“‘五人协作任务’……”做完应有的作业，看到手机上面刷出来的文字，陈禾停了下，才继续往下看：【任务参与者：唐晓月、吴晓生、赵胜男、姚平】
　　……是还差一个。
　　吴晓生在那边发消息过来：“陈哥你就接了呗。虽然均下来只有每人四百。但我们真的想完成这个任务。有你在，事半功倍啊！”
　　陈禾：“……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呢。”
　　“嗨，就是他们海关，说自从觉醒者出现了之后，那边犯罪率飙升，希望我们特殊调查部的过去压压阵。结果我们这儿就差一个人了。陈哥你来不来啊？”
　　四百块钱管两天……陈禾顿了顿，思考了下，朝那边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好。”
　　……
　　更下午的时候。
　　“人都到齐了吧？”海关那边负责交接的人员看着他们到岗的这一批人，问。
　　陈禾先等了一秒，见无人出列、甚至唐晓月还朝自己看过来后，才有意识出列：“报告！人员已到齐！”
　　“……好的。”清楚地把陈禾刚才那一秒犹豫看在眼里的警员点了点头：“跟我走吧。”


第162章 
　　“这儿是我们的主要检查口,”走到一排排人路过的检查警报边上，海关警员先从他们熟悉的地方跟他们讲起：“平常就是用类查验包括管制刀具啊、药物违禁品啊之类的东西多。”
　　“平时整个做的，也就是这一块。”
　　“然后是这个警报器。”指着门上的一个红色圆标,海关警员道：“像是我们检查到水啊、流体啊，金属啊,这边都是会自动报警的……”
　　“接着是消防。”把他们引进警卫室，警员指着室内的一些设置道，“这里也是将收缴到的一些物品归置到一起的地方……”
　　五个人边跟着他走，边奋笔疾书地记,但除了赵胜男，其他人越记越悲观，甚至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来一个海关警察需要做的有这么多啊……
　　“你们别压力这么大啊。”他们尤其是唐晓月的表情使得警员直接笑了起来,安慰他们,“就只有两天而已。再说了，我们这边是轮岗培训,我们走了,其他同事也会指点你们怎么做的。”
　　原来只是轮岗啊……五个人瞬间都松了一口气。
　　其中，赵胜男却精敏地问：“轮岗培训……是什么培训啊？”
　　“这个……”警员揉了揉鼻子，笑了一下,没做声。
　　***
　　同一时间。
　　训练营。
　　“当然是异能培训了。还能有什么？”王副部长诧异：“既然你们都觉醒异能了,也该把发现异能的方法公开透明化了啊——就看他们吃不吃得了那些苦就是了。”
　　何副：“但普通民众……”
　　“谁说要先给民众了？先让警员都觉醒,不行吗？”王副部长莫名其妙地说。
　　“再说,进出口那边，最近是有不太平的吧？必须要有人手才行啊。”
　　“……”也是。
　　训练室里连接的各个虚拟视频里的人嗡嗡地点头摇头，最后还是真正站在他旁边的商少军出言：“但要是就这样,他们大部分觉醒者的素质还不过关呢？”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的？”知道他在说谁的王副部长瞥他。
　　商少军：“……”
　　“好吧。”他顿了一秒后，道：“但如果我说,我们队里有个女孩子，还算成器的话，你们觉得怎么样？”
　　“谁？唐晓月吗？”王副部长说出了自己已经听熟了的一个名字。
　　“不。”商少军说：“赵胜男。”
　　“那个刚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加入了我们队伍的赵胜男。”


第163章 
　　总会议室里。
　　“赵胜男,二十二岁，单亲家庭，家庭条件小康,不背房贷，也没有车贷。家里有一个母亲,也和她一样是觉醒者。”
　　“但是，志愿者这一块，由于赵胜男认为不是很安全，因此不愿意她妈妈多参与,我们也是由此才让她直接进入队伍的。”
　　“如果你要说陈禾身上缺的那一点的话，”商少军说：“她赵胜男身上就有。”
　　“她有决断。”王副部长顿了顿，沉吟了下,问：“但实力怎么样？”
　　***
　　同一时刻。
　　看着跟他们介绍完基础规则后,就急急慌慌地和他们五个换了班的警员远走的背影，被留下几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了以后,又看向另一边正在忙着站岗，也没时间过来带他们几句的警员，都：“……”
　　“那我们现在……？”唐晓月最先开口,无辜地问他们另外四个人。
　　“……”大家都最先看了陈禾一眼,而后者顿了顿,愣了下,指着自己：“问我吗……”
　　“嗯啊。”吴晓生理所当然地点头：“陈哥你是最老的资格了，我们不问你问谁啊？”
　　“……那我也不知道啊。就、就照着刚才他给我们培训的东西执行就行吧？”
　　姚平：“那就是消防安全检查和守卫这些咯？”
　　陈禾：“……啊。”
　　“……我看，”眼见着他们六神无主的,赵胜男看不下去了，终于道：“我看,我们不如还是去问一下……”
　　——“咚砰！”“你干什么？！”
　　巨大的物品倒地声音与呵斥声传来，陈禾与赵胜男都在第一时间头也不回地分别延伸出了金线与藤蔓，朝着声源巡去！
　　***
　　总会议室。
　　“实力嘛……”商少军闭了下嘴，脸上严肃起来：“我不知道她在全国是什么情形。”
　　“但要单论异能的话，只要有足够多的任务和训练，她的成长空间，未必会比陈禾小。”


第164章 
　　训练室。
　　“……那为什么不把她拉拔起来？”沉默了一下后,王副部长问。
　　“……毕竟是个女孩子。跟男的比，技巧倒是够，力量不如人。异能物也是。虽然是完全模拟,但是每次只能用一种异能，局限性也大。”
　　“唔……”王副部长又问：“那其他人呢？”
　　“就是吴晓生咯。”商少军看向虚拟屏幕里跟自己相对的另一头,童蒙手下的王副队：“你是他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精明决断都有余。”王副队耸了耸肩，知道他们可惜的是什么：“就是异能攻击性较差，异能物又是我们现在都还搞不明白的黑色能量体。”
　　“唐晓月……？”
　　“是个来混日子的小憨包。”虚拟视频里跑动的某个陌生面孔精准地评判了自己的小徒弟一下,恨铁不成钢：“空有异能。天天只晓得跟别人混，自己没有一点目标。个笨蛋。”
　　“……孙逸？”
　　“只会玩火的哈麻皮。”同样身处于虚拟屏幕里的肖长河怨气未消地道：“把自己异能当个耍耍玩意儿。”
　　“……图决？”
　　“……没资历也不聚堆的……”
　　……
　　把一群人都筛完了后，王副部长看向一边在探索自己异能,一边在听他们说话的白令,昂了下下巴；后者意会，也打开了自己这一端的视频,对着那些熟悉又崭新的面孔,淡淡：“所以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只有三个人选。”
　　“陈禾,吴晓生,赵胜男。”
　　“这三个里,”白令与王副部长同时转向商少军,前者颔首道：“还是要先劳慰（谢谢）你一下了哦。”
　　顶着他异能和本身身份加持的压力的商少军：“……”
　　“……行。”最后他说，咬着牙，笑：“只要是他们够成器,真能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里面出头，我就来帮你们练这个异能王。”
　　——帮你们炼出一个,草根出身的，真正的异能王。
　　后面这句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其言语时所带的表情，已经透露了他的潜台词。
　　“‘大风起兮，’”看着虚拟屏幕的监控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的跑动之所，王副部长跟马指导员对视了一眼，共同叹了一口气，“‘云飞扬’啊。”
　　***
　　——“你干什么？！”
　　巨大的噪声传来，经验老道的陈禾与精神里经验老道的赵胜男都在第一时间闻声而动，直接将异能探到了声源那边：然后才一转头，看到了一个巨型的黑色钉子被落在了地上正在向上转动长大着，看那势头，是即将突破天花板穿透更上方的空间；而那个大约是释放钉子的人，也正被他们刚看了一眼、但没过来理他们的警员反手拧在地上，将其面目摁得紧紧的。
　　然而……
　　“小心！”有和他们一样看到身后钉子在移向那个警员的围观群众大声提醒，结果反被犯罪分子一起恨上将黑钉分散扎去的，金线与青白细藤亦是分出部分转向去挡——陈禾更是直接凭直觉一边跑动了过去，一边喊唐晓月：“抽他！”
　　“啊？抽谁？！”唐晓月下意识跟着他一起跑，但没反应过来。
　　“抽他体内的水！”也从众跑过来的吴晓生倒是意识到了，直接做了他们之间的耳报神。
　　“哦哦……！”唐晓月懵懵地意识过来，之前在任务中锻炼的手上行动却一点儿也不慢，直接伸手一抓，锁骨上的鱼目睁开，无形的力量循着涂鸦的涡流一把抓住了那人内里的心脏——跟着一抽！
　　“……啊！”犯罪分子在包括按住其的警员在内诧异的情况下，痛苦地嘶叫了一声，黑钉也随之变短。
　　“有用诶？”唐晓月惊奇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不然呢？已经带着他们四个跑到还在惊讶的警员身前的陈禾无语，然后才看向抬起头来的警员，一点头：
　　“你好，我是陈禾。”
　　***
　　“其实我不明白，”训练室的虚拟屏幕里，同样拿出了手铐，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的陆上觉问：“你们为什么会选中那个陈禾？”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王副部长和白令相视了一眼，对他：“因为，你没发现吗。”
　　“他在每一个正式场合里……都没垮台过啊。”


第165章 
　　“你好,我是陈禾。”
　　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对方还没起来的身形，陈禾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可以和他一起逮住这个犯人。
　　“我是郑尘。”对方把被反拧着双手的犯人拉起来拷住,没有急于把人交给他，而是问：“你们交班了吗？”
　　“对。刚交的。”
　　“……”警员扫了他一眼,又扫了扫他身后，和那颗已经被金线和藤蔓下来了的钉子，对他：“那你派个人帮我把这边守着，你和我去处里一趟,把人带进去吧。”
　　“好。”
　　陈禾一回头，就点了赵胜男和吴晓生姚平在原地值守，又指着唐晓月问了警员一句,“能不能把这个妹妹也一起带上”。
　　郑尘：“为什么？”
　　“因为是她的异能在帮忙逮人。”陈禾老实道。
　　“……好。”
　　***
　　“谦虚使人进步。”王副部长说。
　　商：“但也不能谦虚成路人甲吧。”
　　“你觉得他的身高,能真的把自己谦虚成路人甲吗？”
　　“……他那也不是谦虚，就是有自知之明。”
　　“可他也确实是除了团体和自我认知以外,各方面短期内的第一个异能者。”
　　“独行侠不可取。”
　　“所以我们让你今天叫他把头发剪了,别那么不开窍。以及，”王副部长道：“在我今天走之前，我们会看一下你的训练成效。”
　　“您是说……？”
　　“来吧。”点开手表上的一个虚拟屏,对何副说了句“谢谢”,王副部长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点出海关处的监控,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流背影：“让我们看看，到底这一局，谁会先出头。”
　　***
　　与赵胜男他们分开后,警员郑尘和陈禾唐晓月三个人押着犯罪分子先进了机场的值守室里报备了一声，跟着才坐上警车,将犯罪分子一路押送进附近的警局里，又做了一系列工作后，事情才算了结。
　　而此时已然天黑——按照交班的规矩，陈禾郑尘唐晓月他们是需要再次回去交接班的；因此再怎么忍着疲惫，陈禾他们都还是重新坐上了警车，回到了机场那边。
　　而在他们不在的时间段，赵胜男他们已然按顺序把机场各处熟悉了一圈，在暂时没有事情发生的情况下，还派了姚平来迎接他们。
　　“怎么样？”下了车，郑尘按例随口问姚平：“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姚平连忙摆手，“赵姐在那儿一直看着呢。”
　　“那就好。”郑尘点头，又问也下了车的陈禾他们：“还习惯这种节奏吗？”
　　“还行。”
　　这几天已经真的被军训训出了一点体能的陈禾他们都点了头。
　　“那要劳烦你们，继续和我一起值下个半夜了。”


第166章 
　　——然而下个半夜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觉醒者出面的“大事”发生。
　　站在机场内的值守处,监看着检测口忙碌的机场负责人员，陈生和陈禾闲聊：【感觉这里也不是很忙的样子……你说要我们过来干嘛？】
　　【你管呢，反正任务是这么派的。轮得到我们来挑三拣四？】
　　【那你有本事别忍住打哈欠啊。】
　　【我又不是神经病,连一个哈欠都要送忍着我成什么了？】
　　【诶诶活儿来了——】
　　——嗯？
　　顺着他止住的方向看过去，陈禾就见到一个提着大包,正被赵胜男拦住的人：那人头发花白，是个老太太，站在那里，和赵胜男他们争执。
　　“……”陈禾左右看了一眼,见自己这边暂时没有无事，也没有硬性的站岗要求，便跑了过去,问：“怎么了？”
　　“说要过安检,她带的东西超重了；让她把东西放去空运她不去，非要再这里跟我们闹,也真是够了。”赵胜男疲惫地说。
　　“老人家嘛……”陈禾看了一眼边上的三个包裹,顿了顿，然后转过头，看向老年人,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开口便道：“婆婆,你屋头（家里）人呢？”
　　“他们上厕所去了。”老年人在赵胜男他们愕然的目光中说。
　　“哦好。那你先要等一会儿再过哦。”
　　“啊？凭啥子哦？”
　　“这么多行李,你还要去找位置，我看你一次拿不动得，还是等你屋头人来,帮到一起拿才得行哦。”陈禾说：“你莫要急。飞机又没得站票，你们肯定找得到座位的哦。”
　　“……也是噶。”老太太反应过来,瞬间道：“那我儿子媳妇他们过来就可以拿了哦？”
　　“对。”陈禾点头说。
　　老太太接着又让他们再三保证，跟着真的等到她家人来了，三堆行李被三个人分别拿起来，刚好过了检重位置，赵胜男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陈哥，你怎么一来就知道他们家是三个人，而不是一个人的啊？”一切结束后，姚平好奇地问。
　　“很简单啊——她一个老年人，连跟你们在这儿吵行李重量都吵得出，说明她对坐飞机这件事情本身不是很熟悉；再加上她身边有三个行李，都那么大，完全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让一个老人家带这么多东西，就让和小娃娃带很多行李是一样的，一个人来去的话，根本站不住脚。所以这种情况下，去问她是不是马上要走都是个没得太大用的问题。当然了——”见他们都被自己说得气势都瘪了下去，陈禾忙安慰他们：“这也只是我的猜法，只是这次恰好有用而已。你们不用都去想多。”
　　“陈哥，你最近推理思维好强啊。”巡查过来的吴晓生抽着气说，感慨：“都感觉你跟之前不一样了似的。”
　　“呵……可能是最近背书背多了，终于有点文墨了吧。”陈禾不好意思地笑。
　　“哈哈……”
　　几个人笑了一场，又各复原位，做检查的做检查，巡查的巡查，值守的值守，各有所位。
　　……
　　监视器那头。
　　“……还不错。”王副部长点头，看着那个已从长发变成卤蛋头的青年人，点头：“这才有个精精神神的样子嘛——还是个大帅哥哦。”
　　“任谁长他那么高，再有一张不出错的脸，都得是大帅哥。”童蒙不以为意，接着又道：“不过做偶像嘛，倒还挺好的。”
　　“……也有理。”
　　王副部长没反驳他什么，而是转过头，看向白令：“那就这样吧。接下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能站好这班岗吗？”
　　“报告长官！”
　　白令直起腰板，语声字字落地：
　　“能！”


第167章 
　　解决完老太太事件后,陈禾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值守位置，用眼和已学过的基础侦查技能探寻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第一个，挎小包的女士走得坦然,很明显除了小包，都没带什么东西；第二个,背有点弓着，但是是寻常人的弓，也没问题；第三个、第四个……就在陈禾都觉得有些疲倦了的时候，真实之眼陈生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动地让他：【看！看！那边那个！】
　　……什么啊？陈禾睁开眼，琥珀加黑的瞳孔映照出了那个排队等安检的男人——黑色里放着一个小包的小公文包被拢在手里，焦急不安的眼神不在对后而在对前,似是在惶然着什么、要随时跑路一样。
　　“……二组二组,我是一组陈禾，”陈禾毫不犹豫地按上了对讲机,并开启了视觉联结尽可能地将赵胜男他们拢在了其中,指向了目标：“看好第二列第一个男人，让他把包拿来检验一下。”
　　“二组收到！”和用扫描仪的赵胜男他们在一起的郑尘警员这样说着，在他人看不见的金线和藤蔓的保护中,让那个乘客打开包；而后者果然不干,吵嚷着“又没带水之类的,没这样的规矩！”
　　就在陈禾他们正准备再找个借口的时候,郑尘直接拿出了警官证：“不好意思，我是警察，请你配合一下。”
　　“……”男人瞬间就哑了,只能递出了包：只因其包里确实装着违禁品，被收缴了出去。
　　但就在他们以为事情会这样过去的时候,一声属于唐晓月的“小心！”骤然发出！陈禾与赵胜男这边的异能都觉出一道钝痛，接着就看到拿着一把黑色匕首一击不成、反手给了旁边只来得及护了下自己的心脏的唐晓月一刀的男人飞快地掉头就跑，根本拉不住的那种——
　　“妈的！”
　　郑尘那边瞬间就怒了，却又碍于陈禾跟赵胜男一起的保护层眉来得及收而没能跑动；倒是陈禾跟唐晓月，又一次一个伸金线一个试图抽人心脏地直接将人死死地压了下来，将罪犯弄进了金线套子里。
　　……
　　在看过整个晚上一起、两起、三起……的案件处理后，所有的虚拟屏幕里终于不再对三个人选抱有太多偏见，而是纷纷举起了自己的牌子：
　　【陈禾+1】
　　【赵胜男+1】
　　【陈禾+1】
　　【吴晓生+1】
　　……
　　最终的唱票环节结束后，何副在虚拟屏幕上写出了“陈禾23，赵胜男21，吴晓生18”的结果。跟着，所有人都望向了训练室主位里的白令和王副部长。
　　“看来，”王副部长看着统计出来的第一名，对白令笑：“从今天起，你就又要有个小师弟了啊。”
　　“……”


第168章 
　　第二天一早。
　　“早啊。”
　　“早。”
　　对昨晚自己被观察了一宿的情形并不知晓,忍着值了半宿守的困倦和疲惫一起来到训练营地上，终于有了休息和真正交流的时间，陈禾他们按着标准姿势往草地上一坐,因为外界湿气大又睡不着，几个人就在原地打着哈欠扯闲篇：“也不知道唐姐现在怎么样了,今天能不能给她请到假。”
　　“应该可以吧。”吴晓生应答姚平的疑问，“毕竟是工伤——不过姚平你确定要加入我们吗？这边的体能训练可是很苦的哦。”
　　“没办法。不加入的话，我短期内也不知道去哪找份兼职做着啊。”姚平无奈地说：“我还有债要还呢。反正都是要打工或者摆摊，还不如来做这个新兴行业。”
　　“为什么会有债？”你家里不是给你还了吗？陈禾把后面这一句吞回去,但表情上没怎么遮掩。
　　“因为我是借贷上的大学啊。”看出他的疑惑，姚平苦笑：“我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人为了存钱给我买套房子,都说存款不能动,让我自己去申请奖学金和助学金读书，完了再自己贷款去补生活费。我上学期就花得超额了,只能自己去摆摊把找补回来。这学期么,就靠这个志愿任务来打工了，还能学东西，一举数得。”
　　“摆摊？”他说得坦白,而吴晓生的重点却在：“摆什么摊？衣服首饰那种吗？”
　　“那当然不可能啦。”姚平诧异：“再说了,我们是农业大学,没多少女生喜欢这些的。”
　　“啊……所以你到底是……？”
　　“就卖西瓜呀,玉米呀，葡萄呀之类的。直接跟学弟学妹收购，再过手一遍卖给隔壁学校的,简单的很。”姚平有点儿小得意，美滋滋地说。
　　都隐约知道一点他做过的事的陈禾吴晓生赵胜男：“……”白同情了个农家乐选手。
　　“这个话题有点伤人了。”虽不是学渣,但上学的时候多少有点枉逛（开小差），以至于整个大学期间都没拿到过奖学金的吴晓生道：“翻个篇吧——诶你们说，都体能训练这么几天了，上面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启异能训练啊？”
　　“我可是早就听说了，异能训练会让我们去另一个封闭营地里的。再加上文化课体能训练这些，除了睡觉以外，一天至少要被占去一半的时间。”
　　“还好吧。”学霸赵胜男耸耸肩，表示这也没什么难度：“我就是体能要被占去一点时间而已。我的异能继续探索，也就是模仿其他人的了。还是‘打铁要得自身硬’，一味地想要借助外物，是不可行的。”
　　“是啊。”对这一点，姚平也颇有感慨，有点自卑地说道：“像我的异能，其实就是种个树挂天上储水的，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陈禾赵胜男吴晓生：“……”这娃子怎么这么大嘴巴，自己把自己的异能说个底透？
　　“嗐。别这么悲观嘛。说不准上面就有方法帮每个人都强大一些呢。再怎么说，我国也是个大国，肯定找得出来共理的。何况异能太过强大，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呢。对吧，陈哥？”
　　“啊？”就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陈禾愣了一愣，才道：“嗯呐。”
　　“异能物太过强大，只要融合的话，确实是这样子。”
　　“不注意的话，人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人。”
　　***
　　暗黑之上的客厅里。
　　‘感觉怎么样啊，大记者，大博士……’
　　‘这回你服了吗’
　　‘你终于傻了吧？傻了吧哈哈哈’
　　‘我把你放出来了，和你那个死鬼妈一起’
　　‘你终于……咳咳……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了吧……’
　　琥珀色眼中的黑色慢慢褪去，青年人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迹，又抬头望向沙发上那个已然气绝的大腹便便的男子，眼看着对方黏缩着成了一团黑色的蠕动的东西，他歪了歪头，在黑暗之所里养出来的头发便遮挡在了他的眼前。
　　在旁边的菲佣惊恐的目光下，他以掌成拳，用无形之力攥住了那摊已和自己的光球颜色一样的东西，将其容纳进入了自身，接着抬手，轻轻舔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血迹，纯黑色的眼睛看向菲佣：
　　“归顺于我？”


第169章 
　　“……不注意的话,确实会变成和本人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陈禾这么说了一句，被链接过他的异能的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要是个人，被那些涂鸦和线条围着时,都不会觉得自己还是正常的……
　　唯独姚平还不知道陈禾是什么情况，正准备开口问时,却见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时间快到了，都来集合了。
　　而且不多会儿，教官也来了。姚平只好忍下疑问，和大家一起站了起来,准备开始训练了。
　　不过今天的训练却因为两个人的到来，而没那么早开始——
　　例行的方阵整完后，姚平被招出队伍外面,和另一个陌生的男性面孔站在一起,被商教官拉上去道：“大家早上好！”
　　“教官早上好！”
　　“今天，我们新加入了两名成员。”商教官,“一名叫姚平,一名叫孟少轩。来，两位，介绍一下自己吧！介绍完毕后归队！”
　　“是！教官！”先被点到的姚平先面向众人,手贴着裤缝,紧张地看着下方：“我是姚平,今年二十岁,来自于……”
　　口舌越来越舒展的他说完后，一片掌声响起，姚平才腼腆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原位,站住了方阵一角。
　　而后来的这个孟少轩却是陈禾他们都不认识的人……
　　“大家好。”笔直着肩背，面对着他们的年轻人虽也有点紧张,但没姚平之前绷得那么紧，而是吐字清晰地道：“我是孟少轩。今年二十二岁，毕业于x国xx军校，近期回的国……”
　　……是个典型的天之骄子经历。看这里任何人都比自己要好、甚至好得多的陈禾这么想着，却忽而发现站在自己斜对角的赵胜男在听到其介绍，严肃中带点厌恶、不，也不能断定是厌恶，总而言之，是有点不高兴的情绪的。
　　……是熟人吗？陈禾陈生一同这么揣测着，但没多想。
　　直到了训练结束后，还是他们几个熟人一同走，姚平怯怯地问的赵胜男：“赵姐，你刚才对我是不满意吗？”
　　“啊？没有啊。”
　　“那你之前我自我介绍的时候，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啊？”
　　“没有吧……”赵胜男顿了顿，被陈禾捕捉到眼瞟了另一个地方一眼，在陈禾依循她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边的姓孟的那个同学的同时，说道：“还好啊。我没表情的时候就那样而已……”
　　“哦……”
　　嗅到谎言味道的陈禾和吴晓生互看了一眼，想到那个姓孟的同学“刚回国”的信息，心里都有了一定的成算；但都没有做声。
　　……
　　下午。
　　在会议上奋笔疾书完，又整理好笔记后，陈禾去看了一趟受伤的唐晓月，紧跟着又去了C市机场，去换了另一个警员——也就是郑尘的班，再度和赵胜男他们一起轮起了值。
　　“诶你说，陈哥，”扫巡完了现场一圈，和陈禾一起回到值守位置，轮出另一名警员和赵胜男吴晓生的姚平纳闷地问陈禾：“这原本交接班的拢共就两个警察，其余都是合同工。为什么轮到我们值守的时候，却要五个人一起协作着来啊？”
　　“谁知道。”陈禾摇头道：“反正上头是那么安排的，接受了就是呗。”
　　“……也是。但这学习可真恐怖啊。”短短一天班就经历了包括有人要吗自爆这种，好几次事故险生的情况，刚才进体能训练队伍都姚平心理阴影很大——尤其是他的异能还需要借助植物，在机场内部根本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典型案例。
　　不过……
　　“陈哥，你异能真的好厉害啊。连他们死爆的人都不怕。”他说着先前有个被陈禾用金线捆起来的自｜爆案例，敬佩道：“体能也厉害，轻轻松松就把人按下来了。”
　　“你真是，这个。”姚平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还行。”好久没有得到夸奖了的陈禾弯了下嘴角，但只是点头，并没有特别真切的笑意流露。
　　“……你别‘还行’啊。你就是这个。”姚平对他竖拇指，急了：“你得自信。别人夸你你就接着，不然，显得我夸得不真诚、不好似的。”
　　“……噗。”陈禾直接被他逗笑了，点头：“那行吧。我异能体能确实可以——都是我觉醒得早。”
　　“还有……”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每一次如路承伟的吞噬，没什么感情地道：“异能特殊的原因。”
　　“……”然而和他链接过感知的姚平对着他是真急：“嗨呀，陈哥，你别这样啊。那全世界觉醒的人这么多，能挨过你这种异能摩擦的又有几个呀？更何况，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谢谢。”陈禾终于露出了被引出来的对于自己实力的一点真笑：“那我运气倒是挺好的。”
　　“哎……你这不自信，我是救不了了。”姚平感叹了一句，“救不了咯！”
　　“说什么‘救不了’了呢？”跟着吴晓生他们一起走回来的另一位警员遥遥地问陈禾。
　　“没什么。”陈禾答，然后问：“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就是胜男有点累了。”身边跟着一只小黄鸡的警员让出位置，被扶着的赵胜男摇了摇头：“你的异能，模仿也要耗精神力。”
　　陈禾：“……”
　　在陈生大声的【那当然了！我们是看穿事物本质的能力！这还是我没放出听心音的手段的前提呢！】的叫嚣中，陈禾对赵胜男道：“那你先歇着一下吧。我和姚平再去看。”
　　“好。”赵胜男也没有逞强，被吴晓生扶着去保安室休息了。
　　“麻烦了。”等赵胜男走后，陈禾才对警员这么道。
　　“是我们麻烦的你们。”警员笑了笑，然后关心地问：“对了，那个叫唐晓月的女孩子没事吧？郑尘让我问的。”
　　陈禾顿了一下：“她……”


第170章 
　　“对了,那个叫唐晓月的女孩子没事吧？郑尘让我问的。”
　　陈禾顿了一下：“她……”
　　***
　　同一时间，医院。
　　“哈哈哈炸弹！”斗｜地｜主游戏中，将一对双王从手上重重地拍到病床上,扎着马尾的女孩子一昂下巴，得意：“怎么样？没想到吧？”
　　“厉害厉害。”和她对上的人悻悻地放下了牌,感叹：“可惜了我刚才那一把顺子哦，早晓得你有这个，我该早点出出来的。”
　　“对啊，我这边四个四（小炸弹）也是。”另一个参与者也是惋惜不已。
　　“世界上哪有‘早晓得’哦。要是有,我也不会坐到这儿来咯。”唐晓月不以为意且笑嘻嘻地这么说着，并不在意把自己来医院的细节披露。
　　“诶，月月,你说你一天,”旁边的人道：“这来医院了，伤得也不是不重,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得啊？”
　　“不笑未必还哭吗？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笑总比哭好噻。”唐晓月嘻嘻地说着，“何况，我这个算工伤——我打工这么好几年了,还是第一回碰到工伤,我躺到别人还要给我拿钱的嘞,真的巴稀不得多躺两天～”
　　“呸呸呸！小娃儿家,不准这么乱说话！”端着一碗汤刚进门的唐妈偏着头这么骂了一句，才没好气地道：“吃饭——小心些不要把伤口碰到！真的烦人你！再近点都要到心脏了，你还再这儿来给我洋崴崴（得意洋洋）的！”
　　“……哎呀哪有那么娇贵嘛,就是有点痛而已。”唐晓月接过碗，啧了两声,这么说着，但还是听话地避开了伤口——不听话也不行，毕竟身体是她的，再碰个大出血也还是得她自己受着。
　　唐妈叉着腰：“日妈平常一个小伤口都受不了，天天妈啊妈的，这回这么一道大伤口，你还在那给我开心是工伤。我真的服了你这个龟儿了，你怎么这么不成器哦你？当时都不晓得躲到点吗？”
　　“哎呀我不是没经验吗？你不要骂了，下午陈哥他们已经轮流把我说得分文不值了。”唐晓满不在乎道：“再说了，事情发生都发生了，工伤总比私伤好噻！怎么了嘛，这个你总同意噻？”
　　“……你这个哈龙包哦你个哈龙包。”被她顶得说不出来话，唐妈妈坐到床前，生着气：“连工伤都这么高兴，不晓得你怎么啷个哈。”
　　“哎呀妈妈，高兴点嘛！”唐晓月喝了一勺汤，把碗放到一边，腾出手来跟她撒娇：“你想开心点噻——你想，我之前那个班那么996都不给加班费，这个一来了餐补车费都报销。这次受伤，我还有补贴，还能停下来休息一下，空余时间还可以给弟弟补补课，你说这不挺好的吗？”
　　“……”唐妈妈被她说服，闭了嘴，没再和她分辨。
　　***
　　“她……还好吧。”
　　想到自己下午满心担忧地去看人，被看的人却笑得根本不像受伤的人、而更像是在路上捡了五百万的表情，陈禾在陈生憋不住的笑声中这么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医生说没碰到脏器，还行。不算特别严重。”
　　“啊……那就好。”警员点了点头，然后对他客气地道：“这两天谢谢你们替我们值守了哈。麻烦你们了，出了这么大的事。”
　　“没关系。小事。”
　　双方又浅谈了两句，陈禾把姚平吴晓生他们都留给了警员和赵胜男他们，自己单人去巡视过道去了。
　　……


第171章 
　　一个充满迷雾的场景中。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一套病服，圾拉着拖鞋，行走在硬邦邦的水泥路上；路上看不见人影,只有少少的鹅卵石碎屑积累在道路的一旁。
　　往后看不到头，她只能往前走,抱着被冷到的胳膊，眼睛也一直盯着前方……直到前方真的有一个人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人影。其头戴着高高的礼帽，脖子上系着红领结，穿一身黑色西装,坐在枯朽的树干上，手里抛着一个充满了光亮的小球……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的样子。
　　她暗自这么想，却不料,对方忽然出声,反驳她：“不是的哦。”
　　……嗯？他能听到自己说话？她心头一怔。
　　“对哩。”S省专有的方言钻进她耳里、或者说，大脑神经元中,让她心下一跳；而对方还是坐在树上,抛着光球，出言：“你是应该怕我的。”
　　“……怎么说？”她感到莫名其妙。
　　“不怎么说……记得，在离开医院之前,必须要保管好,不要露出来。”树上人又说了句这么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跟着,转过头，用琥珀色的眼睛对着她的目光，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光球抛给了她：
　　下意识地接住那颗看似坚固、实则易碎的光球，在无尽的下坠之中——
　　……
　　“呼……！”极强的失重感使得唐晓月猛地睁开了眼睛,直看到病房里熟悉的摆设和病友，才让她安定了下来。
　　但……
　　她按上心口，感觉到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滚了出来；再仔细一摸，才真的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光球。
　　唯一不同的，只是没有梦境里那么亮了，对着月亮，灰扑扑的。
　　“……”
　　***
　　另一头。
　　半夜。
　　与郑尘他们交完班、彻底结束了为期两天的协作任务后，陈禾跟赵胜男吴晓生他们道了别，回到家里，整整两天没好好睡觉的他实在受不了还要做饭的委屈了，因此便抠抠索索地从外卖里捡了一个最便宜的——一份八宝粥。
　　到时候配上自己腌的咸菜，应该也会别有一番风味吧。
　　他这么希冀着，下了三块钱的单，就也锅也不碰，冰箱也不开地回到卧室，躺着等起了外卖过来。
　　然而他只躺了一会儿，休息够了的大脑就不停提醒他该起来了，而身体又不想起，他便拿起手机把外卖页面刷了一下，看到上面的外卖位置点离自己还远，于是退出来，进了电话黄页扫了一遍后，拨出了其中的一个置顶电话。
　　“嘟——嘟——”
　　两声铃声响后，那边被打通后，传来了熟悉的年轻人不耐烦的声音：“喂？”
　　“喂。”陈禾在这边扬了扬眉，“你啥子语气哦？今天下了班还这么大吗？”
　　“还不是那个傻逼老货……妈卖批他妈的又把老子的地址说出去了。老子把他打了一顿。他妈卖批，你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老子真的想弄死他。”
　　“……妈的，那你受伤了没有哦？”
　　“没有。老子看到那儿有人守到老子就跑了。反正我家业全部都在门店头——幸好他不晓得老子工作在哪。老子真的服了，老子现在都觉得估计自己上辈子绝对比他还不日毛了，不然也不得这么给他填窟窿了。”
　　“……诶。”陈禾一下子爬起来，气笑了：“你是不是脑壳有洞？你自己上次不还在跟我说，让老子吃一碗给狗倒几碗都不要给他吗？怎么现在这样？”
　　“……妈的。”那边沉默了下，狠狠说了句脏话：“是老子贱，是老子欠！可以了吧？！我踏马也真的觉得我就跟他老龟儿子养的条狗一样！他一说在外头啷哏啷哏了，老子就……妈卖批，他妈的这个老龟儿子真的是想把我往死里整！老子下次真的就要任他死在外头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住呢？”
　　“门店里面噻。搭椅子咯。过几天再重新找。”
　　“……那你过来我这边噻。”陈禾道：“我这边床还是睡得下两个人得。”
　　“……你日妈睡得下个屁！你那么高个个子，上去就把床全占完了；再说了，老子又不是同性恋，不跟男的睡一堆！莫跟我扯那些！”
　　知道他是不想自己也因住址泄露而遭受骚扰，陈禾默了默，随即强硬道：“你过来，老子跟你作息不一样，你也不怕；刚好我这两天手头也有点钱了，我去重新租个房子——租个一个保安就能把人吓出去的房子。”
　　“……你龟儿说得好哟。你钱哪来的？”那边纳罕了一句，但不等他回答，就又说：“用不着！你莫管我。我在店里面睡得好得很。反正老子也是管理层，他们不敢说啥子。”
　　“……那你把电话换了，莫接他电话。”
　　“……我这个电话很多人晓得的。你莫整我。”晓得他什么意思的那头含糊着，不给肯定答案。
　　“……”
　　“那你就也要一直这样吗？”沉默过后，陈禾这样问他。
　　“……哎呀你莫管。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你个祖宗。”对面这么说着，跟着嘱咐他：“你有了钱也不要大刨广用的，还是多存点，‘晴带雨伞，饱带饥寒’。不用管我那么多。我自有我的活路。”
　　“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不也会来主动找你吗？”
　　陈禾：“……”我看你就是不会。
　　“……行嘛。”但扫了自己确实挤不下第二个人的房间一眼，陈禾在心里盘算了下，也没多说，而是道：“反正你到时候真的撑不住了找我就是了。”
　　“哎不说这个了，不好耍。”对面转开话题，问他：“怎么？你新工作真的能平完账了？还可以吗？”
　　“反正平你的账是绰绰有余了。至于工作内容的话，也就那样吧……诶，”陈禾忽然念起：“要不然，我们改天见一面吧？——要是你真的想改行的话。”
　　“……你在说梦话哦。”对面顿时呸他。
　　“老子做现在这个工作，又轻松又安逸，每个月点几个人就是一两万。我去跟你漂？我不，我还是自己顾好自己的。”大概也猜到了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的对面这么说。
　　“……那好吧。你自己经心些。”
　　“嗯。”
　　……
　　双方又各说了几句闲话，最后，是那边要上班了才停下，挂断了电话。
　　“……”拿着熄了屏的手机，陈禾转过头，看向窗外环绕着星点灯光的黑暗，琥珀色的瞳孔停顿着：黎明，要到了……


第172章 
　　数日后。
　　在进行了差不多为期半个月的体能和文化课训练后,这一天，商教练终于如所有人想的一样，开口提出,他们明天就将进入下一阶段的训练——异能训练。
　　也是针对每个人的特殊训练。
　　“呃……”在教官说明后，姚平举起手,得到了教官的许可后，诧异：“‘每个人’？也就是说，会一对一吗？”
　　商教官：“没错。”
　　“每个人都有专人教授？”
　　“对——有师父的，师父会带；没有师父的,到我这里来登记。我们会派专人帮你们。训练时间的话，要根据你们师父和自己的共同商量协定。”.
　　“啊……”底下都众人面面相觑，除了陈禾他们这种还没训练就已经拜了师的,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
　　但商教官紧跟着就表示,这还不是今天最重大的消息；更重要的是，“而且明天早上,我们会有一场大的体能测评。”
　　“这次测评,不仅会包括越野赛、障碍跑等常规项目，也包括一场竞争模拟赛——也就是你们平常认知的，对抗赛别类的大型考试。”
　　“在这次考试里,一二三名都会有相应的奖项；而倒数的一二三名,则会有相应的惩罚。因此,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对待。”
　　“嚯。”
　　他的话引起一片哗然：
　　“考试？体能还要考试？”
　　“还是对抗赛？”
　　“我们不是志愿者队伍吗？还要这么考试？”
　　“肃静！”商教官手往下一压,止住了下面的沸声，道：“这是上面决定的，也是升级lev3的一个坎——在我们体制内,只要lev3，就可以享受到与合同签订者一样的待遇,并且可以组织处自己的异能小队，协调接取异能。”
　　“嘶……”众人都抽了一口气：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熏陶，就算是他们这些门外汉，也知道对一个小兵或者志愿者来说，自己能带一个小队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不想当军官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完全就是一种小级别的权力的交接，在场几乎没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除了陈禾。
　　【……原来所谓的lev3，还要带人啊。】陈禾在心内道。
　　【……是啊。】明白他心绪的陈生也愁，愁他不上进：【带人就可以再上一层台阶、大型任务不需要求人了，不好吗？】
　　【你喜欢发号施令还是我喜欢？】陈禾反问它。
　　陈生：【……】
　　两个都不喜欢带组的人类/异能物愁眉苦脸着，连商教官之后说的一句“好！今天的训练结束，原地解散！”都没能让他展颜，弄得过来找他的姚平还以为他出啥事了，推他：“诶，哥，怎么了？你干嘛呢？”
　　“哦哦。”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克制住自己給对方一个过肩摔的陈禾回过神，发现他跟赵胜男他们都围了过来，自动和其他人隔了个边；而另外两个圈的带头人，一个是那个玩火的孙逸，一个是孟少轩。
　　三个集体中，陈禾的圈子人最少，但年纪都是和他差不多的人；孟少轩的圈子中年人和20-30圈层的人最多；孙逸的圈子则是那群小孩儿，但隐隐有和孟少轩走近的意思。
　　……他们这是，被分流了？陈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意识地看向了那个最后一批、也是第一批和姚平一起来的插班生，孟少轩——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对方不卑不亢的一个回视。
　　【怎么搞得我们还是上风要压他的反派一样？】陈生坐在他肩上嘀咕。
　　“……”陈禾也有同样的疑惑，但没表现出来，而是看向姚平，“有什么事吗？”
　　“哎，就是明天比赛的事啊。”姚平理所当然道：“据说明天比赛说大竞赛，只要还要继续特训的人，都得参加，而且是三人一组。陈哥，今天就要你选的话，你要跟谁一组啊？我先说，只要你愿意选我，我是肯定愿意跟你双向奔赴的。怎么样？要选我吗？到时候我栽棵树，直接把场地都给他们淹了，怎么样？”
　　陈禾与周围人：“……”
　　“你这属于是大声密谋了啊。”吴晓生笑出了声，然后又立马一本正经地对陈禾道：“陈哥，你选我，我明天直接把他们都送上天，让他们想走都走不动。你放心，我会做得很干净的。”
　　“噗。你们这都是什么情况啊。”赵胜男也跟着笑，道：“但是明天是体能考试，应该会禁用异能吧？”
　　姚平吴晓生：“啊……”
　　“——但架不住我们之中会有人，用其他人看不见的异能作弊啊。”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陈禾他们回过头，看到是那个小年轻孙逸，一副被救得什么伤都看不见了的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一群少年少女前挑衅地看着他们。
　　“……”这是什么中二少年经典画面啊。陈禾和赵胜男他们几个都默了；儿对方还不以为意，见他们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在气势上胜了，得意洋洋：“对吧，陈禾？”
　　……这踏马的又关我什么事？而且，我比你大那么多，就算不叫声“陈哥”，最少也应该先问一下怎么称呼吧？类似的问题回荡在陈禾和陈生的脑海里，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变化了的他琥珀色的眼里带了一丝极浅的黑色，陈禾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淡淡道：“我相信官方的公平性。”
　　正值中二期的不良青年孙逸：“……”
　　由于说处在官家的地盘，又听到他这么正的发言，孙逸明显地觉出了一股憋屈的滋味儿；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憋在原地，挺下不来台的。
　　而就在陈禾他们以为事情就要这么过去、准备走人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却又插了进来：“但是如今异能这么多，官方也不一定就能全部都防得住啊。”
　　“……”陈禾不耐烦了，回过头，对着提问的孟少轩，很浅地皱了下眉，莫名其妙：“那关我们这些考试的什么事？”
　　“你是觉得，他们上面决定考试的都不如我们，要让我们来制定规则吗？这也太自大了点吧？”
　　孟少轩：“……”
　　“请让让。”带着赵胜男三人，陈禾对他点点头：“明天再见。”
　　“……”


第173章 
　　陈禾等离开营地后。
　　“妈的孟哥,这个陈禾……他他妈的也太不识好歹了吧？”直见到陈禾几个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营地门口后，孙逸才在一群十七八少年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视线中，明显地站到了孟少轩这边,道。
　　“没事。”然而孟少轩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人都各自有各自都脾气嘛，可以理解。”
　　“也是。”被他一如既往的态度安抚下来的孙逸呼出了心下悬着的那口气，跟着小心翼翼：“那明天的分组……？”
　　“就按上面的意思走嘛。”孟少轩笑容不变，对着他：“我也是相信上面的。”
　　“啊……”得到这样回答的孙逸并不满意,因此用眼觑着他，试图用话语击破他的保护壳，“那赵胜男那边……”
　　——被他转过来的冷意十足的眼神冻住,孙逸还张着嘴巴,后面的话却是再吐不出来了。
　　……
　　另一边，走出营地的一群人。
　　“诶我说,你们觉得,这个孟少轩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啊？”公交站台上，姚平纳闷：“怎么冯祥那么拽的一个小子都还要巴着他啊？”
　　“……你管呢。”看到赵胜男脸色不对头，吴晓生制止他：“反正人家,不跟我们吃一锅饭就是了。”
　　“没关系的。”孰料赵胜男自己缺一点没避讳地揭露了事情真相,道：“他就是刚回国,想在我的毕业论文上登一作的那个富二代。”
　　“啊？！”姚平大惊失色,复而又疑惑：“可他那种平常看起来就很不得了的身份，也算是不错的了吧？干嘛要来抢你的一作啊？”
　　“谁知道？”赵胜男耸耸肩，“可能是想把路铺得再平一点吧。”
　　“那他真挺混蛋的。”姚平这样评价。
　　吴晓生：“也别这么绝对……说不定明天分组还有可能分到一组呢。”
　　“啊……也是。”姚平点头,但很快又问：“可是我看他态度挺好的呀，不像是来跟我们结仇的。”
　　“……”
　　其余三个人都瞄了他一眼,在瞄得姚平一脸懵的情况下，陈禾才开口：“你觉得他是来跟我们结仇的？”
　　“那他是……？”
　　“他是想跟我道歉，”赵胜男没什么情的道：“希望我回去做实验。”
　　“啊？”
　　……
　　回到营地内。
　　——不行，还是算不出来。
　　——结果不匹配。思路是对的，但条件上绝对差了点什么。
　　——我们排除了一个创始人。一个天才。
　　脑海中回荡着这些片段，孟少轩对孙逸道：“我的事，我自有决断。至于你。”
　　孟少轩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的少男少女们：“还是注意把他们安抚好吧。”
　　孙逸：“哦……”


第174章 
　　第二天上午。
　　营地。
　　“可惜晓月还没好。”趁着教官还没来,已经习惯了军训节奏的陈禾吴晓生都站着，吴晓生遗憾着：“不然和她组队是最好的，海陆空三栖,谁都挡不了我们。”
　　“万一是两两一对呢？”赵胜男道：“说不定了吧？”
　　“……那倒也是。”吴晓生接下了，但还记得以前大一新生的时候,被拉到学校操场军演时候的辛苦，愁眉苦脸：“也不知道上面会不会做得很夸张。”
　　“应该不会吧……都说了这是真实演习。不会那样子耍着人玩的——不出意外的话，为了平衡，上面都会找强的带弱的,一起互相扶持，重点不在于竞争本身这件事情的。”
　　“哈……”姚平失望，“那这么说,应该是随机分咯？”
　　赵胜男：“反正我觉得很可能是。”
　　——而果然。
　　时间没过一会儿,商教官来了，便公布了今天的分组名单,分别是：
　　1.陈禾和孙逸一组；
　　2.赵胜男和孟少轩一组；
　　3.吴晓生跟姚平一组；
　　……
　　都分好后,商教官开始讲解规则——其实整个就是一个越野求生比赛。作为终点的某山顶上面，有三面旗子，是作为胜利者的象征,且第一名是正红旗, 第二名是黄旗, 第三名是蓝旗。
　　因为这是一场纯粹的体能竞赛,到处都设有监控器，有专人负责监控，所以警戒是,最好少用、甚至是根本不要去用异能。
　　不然抓到的话，是会以扣分论处的。
　　当然啦——类似种棵树故意扰乱他人的行程,在监控器能抵达的情况下，也是不准的。
　　……只要不被逮着……
　　下方的陈禾他们：“……”那这不摆明了就是要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吗？
　　陈禾看了眼被自己看到，嘴巴张得更开了的冯祥，头疼：一个制杖异能物就算了，现在还来个愁人的队友……真的，人生太艰难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得起来啊。
　　想到之前给妹妹买衣服的快乐，陈禾才重新挺直脊背，在商教练“现在，调整位置，与同伴一起！快！”的声音中，对自己昨天还得罪了的小年轻点头：“你好，我是陈禾。”
　　“……”两个互相尴尬的人沉默了一下后，手腕戴着一个小打火机的小年轻才昂起下巴，道：“你好。我是冯祥。”
　　作为年长者的陈禾点头：“说说你的异能情况吧。”
　　……
　　因为主要还是越野跑，所有分组互相熟悉了一番后，无论男女，都各自背上了属于自己都装备和急救包，往成组地从训练里的各起点往山顶上的终点飞奔而去。
　　——然而由于训练本身就只剩下了二十个人，也就是十组，按照前三名奖、后三名罚的前提，这就注定了这种比赛是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只有越野这种障碍的。
　　但对着满山一攒就容易着火的林木……
　　“啧。”手上的打火机化为一团小小的火焰，盘在手上的孙逸啧了一声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脏话：“他妈的。”
　　“……说那么多没用。”陈禾进入融合状态，伸展金线丁点废话不说地让他拉上：“拉上！”
　　“……为什么你让我拉金线啊？你这个线有什么用吗？”
　　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学渣，有朝一日还要去给别人科普物理知识的陈禾匪夷所思：“……你不知道人眼到达的速度要比人身到达的速度快得多吗？”
　　确实比他学渣还学渣的孙逸：“……”
　　……
　　另一边。
　　“……你能不能有点紧迫感，不要像个大少爷似的不急不慌的？！”一直跑在前面的赵胜男回过头，看着几乎是踱着小碎步的孟少轩，脸上就只有“崩溃”两个字，“你不知道最后三组是会有惩罚的吗？”
　　孟少轩反驳她：“可是你跑这么久了，障碍还是在那，再快又能有多快呢？最后还不是和我相差不多？”
　　“再说了，登山这种项目，和马拉松是一样的，赌的就是一个耐力。开局快不算快，要到终点才算有用呢。”
　　“……好。你借口多。我是倒了霉才跟你组了队。”赵胜男道：“你说你拼着挨骂都要这么慢，你是为什么啊你？”
　　孟少轩这才笑了笑，道：“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误解。我们需要，聊聊？”
　　……
　　“唉，这次铁定是最后几名了。”和吴晓生一起以不快不慢的步子飘在路上，姚平叹着气说。
　　“哎呀别灰心。”吴晓生安慰他，“好歹我也是个反重力的，我们不说多了，保六争三总可以嘛。只要不是被惩罚的就行。”
　　“也是。”姚平很快就被他劝得积极向上起来，然后又忍不住垂死挣扎，“你说，我们还是种棵树怎么样？”
　　“……不能吧，陈哥又不是瞎了。”
　　姚平沮丧垂头：“……对哦。”


第175章 
　　同一时间。
　　“我说陈禾你是瞎了吗？！那么大一棵树你都没看到？！”
　　两个人盲目地跟着金线一头撞在一棵树上后,被撞到鼻青脸肿的孙逸指着自己身旁的百年老树，发火了。
　　在陈生疯狂的嘎嘎笑声中，陈禾难得不好意思：“那个……因为我临时才看到,先在前面拐了个弯，没顾及到你,不好意思啊。”
　　“……妈的。”被他这么诚恳地承认错误给弄到都不好再说他坏话了，孙逸咬了咬牙，“行吧，那接下来怎么办？”
　　“……那要不然,我们还是，就正常地走上去吧？”
　　“……”
　　……
　　“这得爬到什么时候啊？”抬眼看了看遥不可及的山顶，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石英钟表,赵胜男皱着眉,不满。
　　“反正你都预定我们是最后一名了，干嘛不直接先跟我聊聊,我们的误会吗？”
　　“误会？误会什么？”赵胜男不买账：“我以前都不认识你。”
　　“……可是我认识你。”孟少轩说：“你知道,我是看到你的论文，觉得你这个实验很有意义，才想回国的吗？而我爸他,也不是想专门压你,而是为了让我们能见见面,才那样做的。她本心不是个坏人。”
　　“而且,这次，我也是专门为了你，才进这个训练的。”
　　“……能看我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你们家却偏偏选了最恶心、最恶毒的一种方式。”赵胜男回过头，对着他的眼睛,一扬眉，冷笑：“你、你爸，还真是两个‘大好人’啊。”
　　“……”
　　……
　　“诶，真的诶，你说的没错。”一路上都和吴晓生离地面保持住了几厘米的姚平看着已经快见到的旗子，很是高兴地看后者：“也许我们真的能挣脱后三名诶！”
　　“嘿嘿。还是你聪明点，”吴晓生不好意思地道：“知道把步子迈得越大，我们就走得越快。”
　　“不过，你一直这样使用异能，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姚平担心。
　　“不会不会。”看不见自己手臂上蠕动的黑色粘稠物的吴晓生摆手，笑出八颗牙齿：“我们私下尝试过很多次，我的异能物是最稳定的没脑子的那种，不会侵入我的大脑。所以，再怎么使用都是没有太多关系的。”
　　“哦……”
　　***
　　营地办公室内。
　　“目前还行。”没看出吴晓生他们离地了几厘米，只透过监控分享看到陈禾他们周围情况的王副部长在虚拟屏那边点了点头：“体能比赛嘛，就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那一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走得那么慢？还老是打扰他搭档？”
　　下面的众人面面相觑：“这……”
　　“怎么了？”王副部长拧眉。
　　最后，还是白令道：“他是孟少轩——中心城的异能冠军。”
　　前段时间异能觉醒，恰好错过了中心城异能冠军出世的王副部长：“……”
　　“……他一个中心城的异能冠军在这边来搅风搅雨干什么？”王副部长不理解，“还打扰人家小姑娘？”
　　“说是有误会没跟赵胜男解开。但平常他训练也没划水，就把他放过去了。”商教官这么说，“但他现在这样，要不就把他驱逐出……”
　　“——是我搭的他们的名单。”然而另一个虚拟屏幕里，正在旅馆里呼噜呼噜吸面条的陆上觉放下方便面碗，擦完了嘴打断商少军道：“免得她总是一天了不起要不完的，跟那个陈禾一样，又不跟人交际，也不跟人说话。不成气候。”
　　“你们真的一天是把自己徒弟往死里整。”肖长河这么说着，啧啧了两声，在虚拟屏幕里一边拷住犯人，一边说：“幸好我没徒弟，不然能遭你们耍死。”
　　“说些鬼迷日眼的话。”宋成元怼他：“就你那个样儿，活该没新徒弟。”
　　“嘿你个憨包，你不是不安逸你徒弟吗……”
　　“——差不多行了哈你们两个，喊你们做正事得。”何副压了他们一下，叫他们看屏幕：“重头戏要来了。”
　　众人下意识就都看向了他所指的方向，瞳中照出了陈禾他们那边——


第176章 
　　林子里。
　　“卧槽！”只觉得脚下动了一下,便都还没反应过来被网到了半空中的孙逸飚了一句脏话，“这踏马还带陷阱的？！”
　　比他晚一步到，站在底下,仰着头默默看着他趟雷的陈禾：“……”
　　【笑发财了属于是。】陈生这么评价。
　　“……你别干看着啊！想办法救我下来啊！我们可是一组的！”孙逸在上面急急地叫他。
　　“……你得先给我点时间把地方给你铺满吧。”陈禾无奈，只能和他链接看下方被金线填住的坑。
　　“……卧槽太毒了。”孙逸抽冷气：“这是把我们考试的往死里整啊。”
　　“……”
　　***
　　办公室。
　　“死里整倒也不至于。”何副耸了下肩,“就是利用了一下当地人的陷阱，让他们填下窟窿而已。”
　　“而且话说回来，你们体能训练是有应对陷阱的方法的吧？”
　　“……有倒是有。”商教练道，“就是少——谁才训半个月就直接教应对陷阱了啊？”
　　“但对异能者来说,解决这些障碍其实并不存在问题的吧？”何副示意陈禾使用的填坑金线，表示自己还是公平的。
　　看来……
　　眼见着“陈禾”“孙逸”两人被画了个叉，划到了名单最下方的商教练闭了嘴——不闭嘴也没用,毕竟是被监控当场抓出了“作弊”。
　　***
　　“……所以,这里居然还有陷阱的？”眼看着面前的一棵树枝被拂到，一个看上去轻巧、实际上却轻松将一棵小树砸到的石头从眼前弹了过去,赵胜男拧紧了眉,说。
　　“是啊。”孟少轩道：“演习嘛，又不是训练，当然会有很多灵活的陷阱了。”
　　“你倒是很熟练啊？”赵胜男转过头。
　　孟少轩挑眉：“只要你相信我,我会更熟练的。”
　　“……不需要。”赵胜男眉扬得比他还高,一语戳破天机：“不论什么陷阱,游客专用的栈道上总是不会设的。”
　　“……”孟少轩失语了一秒,随即才笑道：“聪明。”
　　……
　　“呼……”终于爬到了山顶，吴晓生和姚平都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中，选了一面最红的旗子,站住了脚。
　　跟着才后知后觉地道：“诶？原来，我们才是最早到的吗？”
　　“呃,好像是的……”也不认识他们，只知道要守旗的工作人员这么说。
　　“哦……”姚平他们这才坐在亭子里，往下看，不知道后面人什么时候才会到。


第177章 
　　与此同时。
　　被从网里放出来,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时间的孙逸看着仍遥遥在上的山顶，终于崩溃了，“这踏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还有多久啊？！”
　　……你问我我又知道什么？陈禾默了下,但在他是自己队友的情况下，还是否决了乐陈生“把他捆住带上”这个建议,劝他：“登山就是这样的。只靠体能的话，就只有这样了吧。”
　　“只靠体能……”孙逸手里冒出一团火。
　　陈禾一边往前走到他身边，一边及时提醒他：“‘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上一个放火烧人的,已经去吃牢饭好久了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加了这一句，但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今天的倒数第三名肯定有我们了。”孙逸郁闷：“烦人！”
　　不知道接什么的陈禾：“……”
　　“你怎么都不急的啊？”孙逸问他，“一点胜负欲都没有的吗？”
　　……如果你从上学的时候就老是在最后几名待着,差又不是最差,也不跟不良来往的话，相信你也会是这个性格的。陈禾这么想着,口头上慢吞吞地道：“还好吧……一次演习而已。而且如果奖项就是lev3带队的话,我宁愿慢一点吧。”
　　孙逸：“……”
　　“为什么？带队不好吗？”过了会儿，隐隐了解到了这个目前听说的，最“高傲”的异能者与他们所知的并不相同的冯祥忍不住上山撵住他,问：“带队就可以自己单独接大任务了,不用麻烦局里的人,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你喜欢接大案子？”陈禾反问他。
　　“……你也真不喜欢？”孙逸也反问他。
　　***
　　“他们又停在那儿做什么呢？赵胜男他们都走了。”办公室虚拟屏的的王副部长问。
　　“谁知道。”商教练道。
　　“……不是你把他们两个人安排在一起的吗？”王副部长问。
　　商无辜着：“我是把他们两个安一起的,可那里没安监听器，这监控又没照到正脸读不出口型，我怎么知道啊？”
　　“……那我问你,”王副部长道：“这个孙逸，是个什么人？”
　　商：“他嘛……”
　　***
　　“……他就是个典型喜欢名利的小人而已。我只是随便和他交了交；而我真正想交往的,只有你和陈禾他们而已。”孟少轩跟在赵胜男身后，这么漫不加意地说着，把赵胜男都说得忍不住顿步了。
　　“他就算是真喜欢名利，那又怎么样啊？”赵胜男转过头，皱眉：“你有病吧孟少轩？就因为别人喜欢名利，你就在人家背后把人家说得一钱不值。你神经病啊你？”
　　“那我想跟你交朋友，你为什么不愿意呢？”孟少轩挑眉问。
　　“……你真的是个神经病吧？”赵胜男认真问他：“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遭我烦的原因是什么吗？”
　　“什么呢？”
　　“……”赵胜男无语了，转回头看回山上，发现前面还有一段极长的陡坡路段，干脆不管后面的人说什么，硬是拽着两边的绳索两步一垮地往上走上去了。
　　***
　　“这种女子，我才是看得起的。”王副部长在虚拟屏里说。


第178章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淘汰了的陈禾和孙逸两个人在原地停着,互相反问了下，陈禾顿了顿，才以提出问题的方式回答：“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逸：“……”
　　“但这和孟少轩有关系。”孙逸追上来,终于不得不说明白，让他不能装聋作哑：“你晓不晓得他是中心城的异能王？你影响到他在团体中的地位了；以及,你不知道，他是想和赵胜男解除误会的吗？”
　　“‘解除误会’？”陈禾眼神斜向他，总算不再睁着眼睛说瞎话，琥珀的瞳孔带出黑色的锋芒：“你知道,他只觉得那是误会的东西，不管成没成功，我们都觉得那是什么吗？”
　　“……什么？”
　　陈禾靠近他,高大的身形压住他矮小且努力压制住颤抖的身体,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是烦、是烦得要死的烦。”
　　“能让你压根都不知道原委,就想来替他给我搞好关系的东西,就是我们最烦他的东西。”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别烦人。明白了吗？”
　　***
　　“这个陈禾……怎么回事？”王副部长皱眉：“怎么每次只有到底了他才动一下？”
　　“下限低呗。个受气包。”在虚拟屏幕里坐在警车上的宋成元道：“亏他龟儿前面十几天又没动静又不做声的，只和认识的交往,老子还真的以为他是个哈龙包哦；结果没想到,他心里是真的有成算的哦。”
　　“那也是人家自学成才。跟你有啥关系？你这么高兴。”听出他语气里的得意,肖长河忍不住找他茬道。
　　“切。反正这是我徒弟也不是你徒弟。你不要在那儿跟我东说西说的,不中用。”宋成元左耳进右耳出，不理。
　　真正特意把两人弄到一组的商教官：“……”
　　“意思是，这都过了十多天了,这个女娃娃还是愿意跟到他在一起、在他手底下混吗？”似是唯独王副部长还记得他的功劳，问他。
　　“嗯。”商教练点头：“反正很多多人任务里面,都是她在做辅助，陈禾做拍板的人。”
　　“……那还可以。”王副部长道：“记到起，再继续看看吧。”
　　“好。”
　　***
　　“如果是他还要再来探风口，你告诉他，就说是我陈禾说的，你可以替我转告他，”陈禾低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是我陈禾看不惯他，不想跟他打堆。没得啥子误会不误会的，单纯就只是我不喜欢他、烦他而已。”
　　“……”被他身后无形的金线所围住，孙逸沉默着，不敢再开口。
　　“行了，赶路吧。”退开一定位置后，又回归了默默然表情的陈禾看了看天时，自言自语：“既然林子里面到处是陷阱的话，那就只有林子外面没得了……”
　　“我们还是去走大路吧。”


第179章 
　　——结果除了第一组之外,所有人都是老老实实地通过或爬索道施展自己惊人的攀岩能力、或跑大道马拉松使用自己的耐力登顶的。
　　在倒数第七组、也就是正数第三组的陈禾他们上来时，吴晓生他们甚至还惊讶：“诶陈哥，你们怎么才上来啊？再晚一点,商教官他们都说了，要是前三组再没上来,他们就要让我们水淹树林，看看你们荒野求生的能力怎么样了。”
　　陈禾和孙逸：“……”你这是想我们上来呢、还是不想让我们上来呢？
　　“开玩笑的啦！”吴晓生他们这么说着，才又看向刚看到陈禾他们，就先一步上来的赵胜男他们——主要是赵胜男,问她：“怎么样？一路还好吧？”
　　“奇怪……”赵胜男却看着他们，貌似不解：“你们是过大道的吗？为什么身上都没划伤啊？”
　　没啥心机的姚平开口就是：“我们唔……”
　　吴晓生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对着赵胜男嬉皮笑脸：“嘿嘿,胜男,比赛都结束了，大家连旗子都拿了,你不至于这样哦？”
　　“……好吧。”被一眼拆穿把戏的赵胜男耸了下肩,对着后来的其他道：“反正，我们可不是第一名哦。”
　　“呼，呼……只要我们不是倒数前三就行。”后面的中青年人庆幸。
　　而爬到最后面的三组则是两个少年组,一个青年组,而这三组都是“耿直”选手：这倒不是说,他们没有使用异能；而是他们中二病没过,自从被放到不同的起点后，除了临到终了，看到别人在前才顿悟可以回归大路外,这些老实孩子一直是努力使用异能，在无所不在的监控里留下了许多犯规证据,早与前三无缘了的。
　　至于陈禾……
　　“你再说一遍，你为什么施展异能？”虚拟屏幕里，在下方营地的商教官问。
　　“就是为了斩一些枝节啊和帮助队友脱困啊。”仗着这几天训练已经熟了起来，知道对方底线和风格的陈禾故意眼都不眨地作鬼道：“而且，我的异能就跟我的手和脚一样，都是不可分离的器官，我用自己的器官去救队友，有什么不好的吗？”
　　商教官：“……”
　　可能是被他的脸皮狠狠地震惊住了，商教官一时失语；倒数几组则在心内抱憾：怎么刚才轮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没这么会说呢？
　　“行。你行。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吧？”商教官气笑：“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这个山里，到底安了多少个摄像头啊？”
　　“异能物融合情不自禁。”在陈生的鄙夷声中，陈禾果断选择了再造一个说辞，增添笑果。
　　“我管你什么理由。输了就是输了。你这输了还不承认，就也得罚。”
　　“罚什么？”姚平好奇探头。
　　“一百个俯卧撑，再加上一个才艺表演——所有倒数前三，也是这些。明白了？”
　　“哦……”孟少轩点头，看了一眼远离的赵胜男，又笑问：“那赢了呢？”
　　商教官：“赢了……”
　　“赢了，可以指定包括陈禾在内的所有倒数前三的一个人表演指定才艺。”


第180章 
　　商教官：“赢了,可以指定包括陈禾在内的所有倒数前三的一个人表演具体才艺。”
　　“那可惜了啊。”孟少轩看了离自己远远的赵胜男，遗憾地说：“可惜啊，我不是第一名。”
　　“……”姚平举手,在商教官的同意下道：“我预定听陈哥唱歌，可不可以？”
　　商教官：“你和吴晓生都是吗？”
　　吴晓生点头：“对。”
　　“那行。”商教官也点了头,跟着对陈禾道：“你自己呢？同意吗？不同意的话，就要做双倍俯卧撑哦——接上原始的，是三百个。”
　　“……”那怕是要死人哦。陈禾心里这样道，但也万没料到姚平居然会让自己唱歌——虽说其实也不奇怪,吴晓生自己就是个大喇叭，什么话都喜欢跟自家人说，再加上自己是对方的同期,更加会谁问他都说了。于是他点了头：“我下午把乐器拿来。”
　　商教官：“行——其他的,你们怎么指定呢？”
　　山顶上的人面面相觑：实际上这半个月来，虽然说每个人都没有刻意地谁和谁打过招呼,但是到底都还是互相认识脸的,不管男女老少，都是真的有那么一丝丝同期的感觉。况且在隐约的离别感觉下，平常厌恶这个体能训练厌恶得很的每个人都忍不住顿下了那些所谓邪的正的的想法,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感情。因此,大家在选择才艺时,都还是没有选择那些过度过分的东西,而就是最正常的唱歌跳舞。
　　……全部选完后。
　　“好的。那么，”商教官在虚拟屏幕里背着手道：“今天下午五点还是在本营地集合。现在，原地解散！”
　　“收到！”
　　……
　　下午。
　　再次收尾了今天的笔记任务,陈禾着着一件白T，踏上了连接着大学校园与出租屋的公交车,刷了卡，走到后排的位置上，打开笔记本，一边努力将上面的东西归纳到相应的知识点上，一边把纸质的笔记往手机上存档：万有引力，磁力，电力，电磁力，法拉第公式，帕斯卡……
　　“滴滴——中心城区已到站。到站的乘客请下车，谢谢合作。”
　　……嗯？到站了？在陈生的提醒下，陈禾把本子一合，就下了站；而没走两分钟，就忽然被从背后叫住——“诶帅哥！”
　　“啊？”陈禾扭转过头，“什么？”
　　“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觉得你好好看啊。”短发的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笑着，眼睛弯成两汪月牙，拿着手机二维码对他道。
　　“啊……不好意思。我手机现在不好退出软件的。”陈禾用了个借口，委婉地拒绝了她。
　　“啊……那对不起，打扰咯。”女孩子叹了口气，离开了。
　　而陈禾在她转身后才转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背自己的笔记：
　　今天也是行走在知识海洋中的一天。


第181章 
　　晚上五点。
　　出于纪律的加持,一行人还是在五点之前就早早地到了营地上，打堆的打堆，说话的说话,反正没人嘴上是真的闲着的。
　　陈禾他们也是一样。
　　“陈哥，原来你是搞吉他的啊？”姚平看着陈禾带来的乐器,好奇地问：“吉他难学吗？”
　　“不难啊。”陈禾把吉他展给他看，给他介绍：“你看，这是弦钮，是用来……”
　　“这是琴品,是用来……”
　　“这是琴箱，是用来……”
　　说到后来，拿着小本本记的姚平都忍不住先叫停了：“陈哥陈哥,你等等,我都记不过来了，你慢点说,慢点说。”
　　“……你要学吉他吗是？”看到他一次性记那么多笔记,陈禾回问。
　　“啊？不是啊。”姚平赧然道：“我就是听到自己不知道的，就喜欢看人家和学来着。”
　　陈禾吴晓生：“……”#论学霸是怎样炼成的#
　　倒是同样拿着小本本的赵胜男惊奇：“哇，你也是嘛？我也是诶！——就是我小时候就学过吉他了,现在不需要记。”
　　“哈……”
　　一行人又说了几句话,差不多到时间了,看到教官过来的大家都纷纷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聚成了方阵队形，站得笔直。
　　教官：“大家下午好！”
　　“教官下午好！”
　　“今天上午竞赛的奖杯我们已经拿来了，奖励就是在任务升级过程中,加一次S级任务。现在，先让我们给予领到这次机会的前三组热烈的掌声,让他们上台领奖！”
　　“谢谢，谢谢……”吴晓生和姚平等走到台上，向下咧着嘴巴笑：“很高兴能荣获第一名。但今天我能拿到这个奖项，首先要感谢的就是……”
　　前三组叽叽哇哇一阵感谢词后，下方热烈的掌声将他们送下了台。
　　然后就是被惩罚的几组上了前：两个少年组表演的是今天下午一起策划的相声，青年组表演的是跳舞——虽然那舞姿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反正都是逗一乐了，也就没什么太大关系。
　　只有陈禾上台……
　　“今天，”高大的身形陷在小板凳上，没有了刘海、脸型流畅的面孔在灯光下暴露出来，青年人看似懒散、实际眼神凝而不散地对着台下：“我要给大家表演的是一首原创歌曲——版权问题，希望大家不要录像，听听就行。”
　　“好！”底下的吴晓生他们带头鼓掌。
　　“……”陈禾陈生都被逗笑了一下，接着，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陈禾才开了口：
　　“又是一个夜半
　　星光点点
　　收获的注目不在原点
　　原来你还没发现
　　这一次异变
　　来自于爱因斯坦的绝对论断……”
　　“抛下这个骰子吧
　　就像上帝也不会帮忙往复聚散
　　毕竟是撒在灵魂里的光点
　　我还是个局外人
　　还不懂怎么分辨……”
　　轻盈的磁性声音伴随着吉他声，通过话筒扩远，飘在半空中，飘进听众的耳朵里……下方原本叽叽喳喳的群体都完全住住了动作，认真地听了起来，就连站在阴影里的教官也是。
　　“……忘记我也好啊
　　我只是个局外人啊
　　还不懂怎么分辨
　　分辨你的频率和想法……”
　　一首歌结束后，直到陈禾收拾起了吉他，下面的人才缓过了神，吴晓生更是大声问：“啊？陈哥，这就结束了吗？”
　　陈禾：“啊。”
　　“不行不行。你再多唱两首吧！”吴晓生说出了台下大众的心声：“我们还没听过瘾啊，是不是啊，兄弟姐妹们？”
　　“对啊！多来两首呗，这么好听。”孙逸都没忍住，跟大家一起起哄。
　　“算了吧。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陈禾难得主动地对台下幽了一默，背着吉他离开了小板凳，回到了响着掌声的队伍之中。
　　“诶陈哥，你是不是从小就练习音乐很喜欢音乐啊？唱得也太听了吧？”
　　“……还行。”陈禾谦虚道：“就是初中学了一阵子而已。”
　　“那高中呢？”
　　高中……陈禾顿了一下，含糊道：“高中就更注重文化课了。没时间。”
　　“哦……”吴晓生表示理解。
　　而不待他们再多聊两句，商教官就已回到了台上，对着话筒朝下咳了两声，示意自己已经回到台上了，下面不要再交头接耳。
　　“想必大家今早都知道了，我们本月基础的体能训练已经结束，接下来该进入异能训练了。”
　　“异能训练的规则，我今早已经说了，现在，我也就不继续说那么多。”
　　“只是，非常可惜的，由于异能物也是个新概念，因此在接下来的异能训练里，我是无法再继续帮助你们了。因为每个人的觉醒、和与异能物融合的方式都有不同，这是和我们传统训练不同的地方。”
　　“而在这半个月里，我们已经学习了所有基础的格斗和消防知识，从心里说一句话，这之后，你们如果还想要提高体能，就照着我们日常的去做、或者有lev2和lev3的成员，愿意加入我们正式队伍的训练也可以。但我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
　　“让我们互相说声再见吧。”商教官举起手，向他们敬了个礼：“同志们。”


第182章 
　　“让我们互相说句再见吧,同志们。”
　　商教官在台上说完这句话，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了不舍之意。
　　“商教官,那以后我们还能看到你吗？”底下有人举手问。
　　“说不好。”商教官这么说着，然后又为了驱走这种伤感的气氛,故意道：“——你们最好是期望以后别再见到我，否则，那就说明体能训练不够，要被打回原形了。”
　　“噗哈哈。那您还是走吧。”下方人马上这么拐了弯道。
　　接着,师生一群又交流了许多问题，最后在一曲国歌中，结束了这次体能训练。
　　跟着……半夜一点。
　　“……什么？！这就真的结束了？！”唐晓月在电话那头大失所望：“我还等着回来跟你们一起唱军歌搞训练呢！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大概是上面急着要人吧。”吴晓生解答了她的疑惑：“据说最近任务越来越多,很多要求lev2才可以接的任务都排出来了。不管是学生还是教官,都是当局急需的帮手。”
　　唐晓月：“啊，这样子啊……”
　　“……不过话说回来,”吴晓生奇怪：“听说我们C市不是有治愈系异能的吗？怎么你现在都还没好啊？”
　　“嗐,那是你不知道，现在整个C市都只有两个治愈系。一个被借调了，一个被人排着队地找。我一个没名没姓的,哪儿轮得着我呀？”唐晓月这么说着,紧跟着又说：“不过我是真的好烦住医院了。要不是我妈他们按着我一定要按医生嘱咐住完,我是真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吴晓生揶揄道。
　　“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就图个工伤休息；现在我算是既不想休也不想伤了，只求这个身体啊,快点好起来，早点接任务——再不来,每天都刷APP的我都快失业了。”
　　“算你还有点头脑。”吴晓生笑她，然后说：“现在的任务是真的不好接。除非是24小时一直盯着手机，否则一点机会都没有也可能。你还是快点出院吧，别掉下大家太多的好。”
　　“哦……”唐晓月表示了听劝，然后又问：“那你们呢？你们现在也是每天都要刷任务的吗？”
　　“我和姚平不用。陈哥和胜男他们用。”吴晓生问陈禾：“是吧陈哥？”
　　“啊。”陈禾点头，补充道：“我们志愿者是这样的，你们稳定工作可以直接跟安排走。”
　　“哦……”
　　一行人互相讲着电话在路上说着，走到了公交站台边，上了车，刷了卡，各自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陈禾正还想跟吴晓生他们说说话，就听手机忽的一震，他拿起来——
　　【快！救我！救我！】
　　收到这条来自“唐晓月”的x信信息，陈禾抬起头，与同样骤然抬头的吴晓生他们互视，心下均是一跳。


第183章 
　　同一时间。
　　医院里。
　　“幺儿,幺儿，乖幺儿，你在哪里呀？”寂静的走廊里,幽幽的呼唤声一遍又一遍地传来，唐晓月躲在门后,耳闻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注意力高度集中地压住心跳、屏住呼吸，企图希冀对方能够不发现自己。
　　然而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就在她踮起脚尖，简直想让此刻的自己从这里消失的时候,配合着一只不似人类的纸手，一张薄如面纸的、也同样非人一般的面孔“刚好”从门底下挤进来，张开一张只看得见黑暗的口,发出声音：
　　“找,到，你,了。”
　　***
　　公交车上。
　　【快！救我！救我！】
　　一齐收到了这条信息,几个人都刷地一下抬起了头，目光汇聚，齐齐开口：“你接到了？”
　　“你也接到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
　　四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都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既然唐晓月是在刚才那通充满了理智的电话后面弄出的消息,那相信这一定不是需要他们回以语音的事情……在C市无牵无挂的陈禾率先道：“我先给局里报备一下。”
　　“好。”吴晓生点点头,考虑到唐晓月待的医院,道：“我下一站下车。”
　　“我也是。”/“我也是。”姚平和赵胜男一起说。
　　吴晓生：“胜男你妈妈在家里……”
　　“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啦。再说了，我迟早都是要独立接任务的，还不如跟你们先去见识见识。”赵胜男这么说着,一边翻电话簿一边斩钉截铁地按住他想要继续的话：“不要跟我说什么‘女孩子’就该什么什么的，我从小到大,这都算是听够了；而且休息的话，我之前也休息了不少时间，一点儿都不累了。”
　　看到她眼睛下面明显的乌青的陈禾他们：“……”
　　“……行吧。反正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才行。”在特殊调查部待了也有一个月了，习惯了偶尔昼夜颠倒的吴晓生和陈禾都没有再阻止她，只是这样叮嘱了一句。
　　“嗯。”也不是不识好歹的赵胜男应承了下来。
　　于是到了下一站，四个人都又匆匆地从公交车里下了下来，在陈禾联系好部门发了情况以后，随手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就上了上去。
　　***
　　病房里。
　　“找，到，你，了。”
　　纸片的人从门底下钻进来，仰着头，看着快速自门后飞起腾在空中的女孩儿，启声：“幺儿，幺儿，你怎么了？快下来，我是你妈呀，我是妈妈啊，你到底啷哏了、啷哏了啊？”
　　“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身体贴着天花板，唐晓月抱着头，眼神发直，神经质地道：“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妈！”
　　“你是个纸片人！纸片人！不是真人！”
　　“这是妈妈新觉醒的异能啊！我们白天都说了的，你今天晚上不能再那么疯了，你不是都答应了吗？！”
　　唐晓月：“我、我又在做梦？”
　　“对啊！”
　　“那为啥子，”唐晓月伸手，指住下面那些病床上，呼吸微弱到都快没有了的人，质问：“我现在都醒了，他们还一副醒不过来的样子呢？！”


第184章 
　　“那为啥子,我现在都醒了，他们还一副醒不过来的样子呢？！”唐晓月发声，质问纸片人。
　　纸片人默然后,答：“因为……”
　　***
　　“哇噻，今天晚上这个医院还有点奇怪哦。”
　　坐着出租车赶到市中心医院门口,发现整个医院都只有门诊大厅开着灯，其他地方都莫名有些黑黝黝的，姚平忍不住这么嘀咕着，摸着自己的手臂：“冷兮兮的,没啥子人气得。”
　　“……医院晚上你还想好有人气？”吴晓生好笑地反问他。
　　“但应该也不会这么黑和冷啊。”留意到大厅旁边同样黑漆漆的儿童门诊和急救大楼，赵胜男帮姚平说了句话，吴晓生顺着她的视线“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先进去看看。”陈禾提出建议,其他三人都同意了。
　　而进到医院后……
　　“……我的妈耶，这啥情况？”眼看着门诊大厅里,表面上看着是排队的排队,缴费的缴费，实际上每个人都被什么冻住了似的，从头到尾一点都没移动过,包括眨眼这些小动作都没有,吴晓生倒抽了一口冷气,嘶声：“这也太恐怖了……谁干的啊？”
　　“谁知道啊？”这下总算明白了唐晓月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们了,几人各自都尝试着推了下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但被推的都像蜡像一样动也不动；陈禾开了眼，进行了视觉链接,才发现……
　　“他们的异能物呢？”看着这些人身周，干干净净的样子,吴晓生不解地问。
　　姚平拍着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的肩膀：“喂，喂？”
　　“——喂个球啊喂，还不把嘴巴闭上，等会儿把怪物引过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试探，陈禾他们集体看去，发现竟是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少数着正常外衣的普通人，而那道声音，就是从那圈普通人——有异能物，估计也是觉醒了的异能者那里传出来的。
　　见他们不动，那异能者还急急地朝他们招手：“还不快过来？！怪物就要过来了！”
　　“……”见那边的医生也在对自己点头，他们四个才互相看了一眼，自认自己不会上当——幻觉也没用，赵胜男是复制过易星的小红花异能的，加上自己已经锻炼出来的身手，才走了过去。
　　“……你们真的是有病吧！都看到不对头了还去拉他们！”他们进门以后，一个大概率是觉醒者的人像做贼一样把门轻轻关了起来，轻声斥问他们。
　　“……到底怎么回事啊？”吴晓生被骂得不敢也不敢大声了，只跟着悄声问。
　　而这些待在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还是一个医生站了出来，扶眼镜道：“那我来说吧……”


第185章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还要至少从五天前说起……
　　“等等，为什么是‘至少’五天前啊？”赵胜男检出了这个普通句子里的不普通词汇，举手发言。
　　医生：“因为事情变得尤其不对、让大家都发现了不对的,就是从五天前开始的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先打电话找警察呢？”
　　“你看一下，”旁边一个穿着一身便装的人指指自己路人甲的脸,质问：“怎么？你们觉得我不像警察吗？”
　　“我还以为你们是调查局派来增援的得。”
　　陈禾他们：“……”
　　“那你们都来了，怎么不出去调查、而是缩到这儿呢？”赵胜男反问。
　　“嘿你这个女子……”便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还怪得。现在怪物都还没出来，抓捕都还没开始,我们出去搞啥子？送菜吗？”
　　“……啊？”赵胜男有点懵：“啥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这五天早已经把局都布好了，就等抓人了；但是呢,我们之所以要布这么久的局,就是那个怪物很强，我们单兵根本没办法靠近,这才带了很多人过来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边又没叫外援了,你们为啥子会过来的？”
　　“我们，唔……”将姚平个实诚孩子的嘴一把用手捂住，赵胜男有点强横地道：“你不要管我们是怎么回事,你先说,这到底是啥子情况就好了——怪物？你们意思是说,这儿有个怪物吗？”
　　“啊。”医生点头,沉重：“五天前我们就发现了——现在的门诊大厅，就是其他大楼之前的样子。”
　　“每天晚上半夜十二点左右，除了在病房或者不开灯的办公室以外,只要那个怪物过来了，开到灯的走廊和大厅就都会被这样冻住。”
　　“而且,”医生示意陈禾他们，“你们看看看你们自己的手机。”
　　陈禾他们打开了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屏幕上面已经显示没有信号了；但……
　　“不对啊，”这次没能被赵胜男成功捂住嘴的姚平诧异，“那我们之前接到的晓月姐的信息是咋回事？”
　　医生：“那是十二点前吧？十二点后……”
　　——“医生，医生，”一片寂静之中，踩动的脚步声混合着嘶哑的女声从走廊上传到办公室里，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医生，你在哪里啊？你们出来，出来救救我女娃娃啊。”
　　“……”跟着医生他们的牵引，陈禾他们从电脑上面的监控看去，跟着立马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一张薄如纸片的人（如果那真的有思想的人的话）游荡在走廊之上，正张着一张深渊似的口，不断地在发出呼喊的声音。
　　陈禾他们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医生他们，后者紧闭着嘴，控制着气息，甚至有的拿出了口罩戴上，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这明明是攻击的耳朵，难道还要传感到嗅觉吗？最近学了不少物理知识、被丢来了一个口罩的陈禾跟着赵胜男他们一齐想到了这句话，但没说。
　　……然而，事件的发展也容不得他们再说三道四下去——
　　就在纸片人慢慢地、不断地在向外面走的过程中，一种奇异的香味笼罩住了他们……那香味很淡，但尽管它是从被口罩拢住的鼻孔里钻进来，却是在瞬息之间就盈满了大脑，使人的整个大脑皮层都为之一振，兴奋了起来。
　　这感觉……简直就像玄幻武侠里说的那种“走火入魔”了一样……
　　本来早就习惯了融合状态的陈禾都有一瞬间的把持不住；而赵胜男他们更甚，其中某个医生更是精神恍惚到，想要上前去把门打开的程度……幸好后方还能勉强支撑住自己表情的便衣将其按住了，没让其发出任何声音。
　　“……”被陈生逼着看到熟悉的诡异涂鸦里抽出神来，陈禾看了看两边同样被拉住的吴晓生跟姚平两个人，和自己这一波人仅剩的赵胜男对视了一眼，看向监控，紧跟着，都大惊了一下：
　　“唐晓月？！”/“晓月姐？！”


第186章 
　　十分钟前。
　　唐晓月：“那为啥子,我现在都醒了，他们还一副醒不过来的样子呢？！”
　　“因为……”纸片人停顿后，轻声道：“这都是我害的啊,幺儿。”
　　“……不是！你不是！我妈妈出去为我找医生了！她和我说好了的，说好了的！你不是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口头上的说辞,唐晓月才真正安稳下来，紧贴着天花板，仇视地看着下方的纸片人：“我妈妈才不会一直一直追到我跑！她早就帮我去找医生了！你们看到嘛！”
　　“那她就会一天比一天更弱！她有霜冻能力了不是吗？没有人敢见她，因为只要见到她的,都会被她冻住！”纸片“人”这样说完，又诱使她道：“乖，幺儿,你把东西给我,妈妈不会吃你的；只有你，妈妈是不会吃的。听到了吗？你下来,下来,给我吃一口，他们就都正常了。好不好？”
　　“你滚开！你不是我妈！你只是一个异能物！你连人都不是！”抱着怀里越来越趋于黑白分明的球体，从睡着以后,就被半梦半醒着追到现在的唐晓月终于全部醒了,并且抵抗着周围的混乱和自我意识的偏移,在纸片“人”的尖啸中艰难地自其身上抽出了一根根不属于其本身的东西,“我妈在前台，我妈在前台，我妈在前台……我妈妈不在这里。”
　　——抽取过程中,唐晓月一直用这些话这么给自己定着心；直抽到纸片人呗抽干了，真的失去了全部力气,软软地像寻常纸片一样趴在地上了以后，她才下到地面上，伸出手，将纸片捡起来，一口吞入口中，接着一面喃喃着，“我在救人，我在救人，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一面朝外走去……
　　***
　　办公室。
　　“唐晓月？！”/“晓月姐？！”
　　自监控里看到一路跟在纸片人身后的身影，陈禾与赵胜男都大惊失色了一下；而旁边清醒克制的便衣抵着门，诧异：“你们知道这怪物是谁？”
　　“‘怪物’……？”
　　陈禾蓦地反应过来，转过头：“你们说的‘怪物’，是她？！”
　　“对啊。”
　　“那前面的纸片人呢？”
　　“是她妈呗——不过，你们怎么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我们可是查了好久才查到的。”便衣纳闷。
　　“……”陈禾后知后觉地解开链接，这才和赵胜男吴晓生看到，在普通人的眼睛里，监控里的并不是唐晓月和一堆分明的色彩，而是一个浑身堆积着涌动着的黑色物质的……怎么说呢，真的就是，“怪物”这种说法，是最贴切的。
　　看到这一幕，吴晓生和姚平一下子都清醒了不少，也不用便衣压着了，自己便克制住了马上出去的冲动，既是回答，也是询问那个便衣：“那她妈跟她……？”
　　“她妈在帮她找我们，想要我们治好她身上的‘香’。但我们晚上根本不敢靠近她们母女俩，因为这个时候找到她的，都被冻住了。”医生答到：“而在这之前，由于只有每天这个时候左右才会发生这种事，持续时间还特别短，因此我们也只当是个小事。但五天前我们发现，这些被冻住的人恢复知觉后，都莫名其妙地虚弱了很多，这才引起我们注意，报了警的。”
　　“……”方才一眼就看见人形的唐晓月身边绕了一圈异能物的陈禾跟吴晓生他们面面相看了一番：“那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不行动呢？”
　　***
　　……陈哥呢……陈哥呢……吴晓生呢？……为什么他们还没出现？
　　难道是，在路上就被截住了？
　　唐晓月晃着身体，头脑里嗡嗡的，只有仅有的“找救援”的执念还在支撑着整个身体的运转——然而很可惜的，一直在往大厅走的她只觉得只要是自己走过的地方越来越暗，仿佛都被关了灯似的……
　　——而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又听到“啪嗒”一声在自己背后响起，身后的视角将看到的一根吊瓶架砸过来的画面反射到脑海里，她下意识地一挥手，就把即将打到自己身上的吊瓶架给甩到了一边，跟着，在那个扔吊瓶架的人惊恐的目光中，按住了一个新纸人、也是与先前追逐自己的纸人颜色不同的红纸人的手，虚弱地摆了摆手：妈妈，不要……
　　他们只是被蛊惑了……一手抓住心不死，还想继续偷袭的人的异能物，在异能物与觉醒者的双重尖啸声中，一个由香味凑成的，更高的声音在唐晓月脑中徘徊起来：原来，这就是力量本身的样子……这感觉，太好——不，这样一点也不好，要找到陈哥。
　　要找到陈禾……只有他们，是真正直面过这种香味而没有逃逸的。从记忆里翻找出陈禾他们和自己对招的片段，唐晓月再次一下惊醒，继而在一片片的关灯声音中，摸着墙向前：
　　必须向前。


第187章 
　　“那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不行动呢？”看着监控里的唐晓月随着黑暗，游离着迫近大厅的样子，陈禾他们质问。
　　“有啊。”把监控里面坍塌的一片片光明指给他们看,对于陈禾转指向黑暗里倒掉的吊瓶架动作，其中一个便衣反驳他道：“我们就是为了来保护群众的,现在是她站在了群众对立面，我们当然要先把她弄好带回去才行啊。”
　　眼见到唐晓月是回击、而非先动手的陈禾他们：“……”
　　“……你们真的，”陈禾拉着赵胜男直起了身，虚了下眼,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是警察吗？”
　　***
　　……陈哥他们，还没来吗……
　　越走越拖沓,越走越被更多东西砸,越被东西砸，抓住的异能物越多,负担越重的唐晓月大脑浑浑噩噩地运转着,听到来自身后“你看见了吗？！你疯了吗？！那根本就是一个女娃娃！那是我的女儿！是人！”的红色纸片人嘶喊声中，“她”想：‘算了吧，妈妈,这群人是不知道感恩的……不。’
　　‘还是有人的……一定有人能发现自己的困境。’
　　脑中的人影一闪而逝,作为人的记忆在脑域被急速开发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只能抓住这一线灵感,一边调动身后的异能物去抵挡住来自身周满是恶意的攻击，一边打开手机，一边一遍遍用嘴巴重复着“陈禾”、“陈禾”的名字,这才顺利地在通讯录中找到了自己发信息的那个名字，打开发现了“已读”两个字,心里终于瞬间一振，在笼罩住自己的门诊大厅灯光中，急急地发出了后一条短信——
　　***
　　门诊大厅，监控室。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陈禾直起身，虚了虚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了这个所谓的“便衣”一眼。
　　“……你什么意思？”身高的差距使男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下，强装镇定地反问道：“我不是难道你是？”
　　陈禾礼貌发问：“那可以请你把警官证拿出来看一下吗？”
　　男人：“……”
　　“……”他一迟疑，屋子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医生——也就面面相觑，也对其和其同伴质疑了起来；姚平和吴晓生顺势从他们手底下脱出身来。而且幸好的是，被此前这么一压，两个人的理智反而恢复了不少，能在香味之下控制住自己了。
　　“那你是警察吗？”知道“出门太赶没来得及拿证件”这种借口站不住脚，男人和他的同伴都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指着监控问陈禾：“你告诉我们，除了把她打昏过去，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她？”
　　“你们为什么要对付她？你们不是已经查到她是谁了吗？”陈禾转头，将目光投向一边独立出来的几个医生。
　　一群白大褂：“……”
　　“被你发现啦。”刚才开了口，站在所有人目光中心的高个医生对着他的目光，笑：“我还一直在纳闷，这个‘陈禾’，到底是谁呢。”
　　“原来是你啊。”
　　“就是你，和你们，是这个唐晓月，挨下了这顿毒打的原因。”


第188章 
　　【不要相信他们！】
　　【医生不可信！不可信！】
　　【他是个撒谎精！】
　　……
　　停在光亮恢宏的门诊大厅后面,在监控器里一股一股朝外涌动着黑暗的身影在黑暗里拿着手机，颤抖着手，一条一条地朝外发送着信息；然而很快,她就绝望地发现，每一条信息后面都带了个红色的“！”号,标示着其发出去的信息并不能被收信人接到。
　　得出去……
　　从黑暗里抬起头，唐晓月看着这几天一次又一次在夜晚将自己打倒、又在白天抽取了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和自己的妈妈像个白痴一样，任其宰割的医院大门,心里剩下的只有愤慨：
　　她得，出去。
　　……
　　“原来是你啊。”
　　“就是你，和你们,是这个唐晓月,挨下了这顿毒打的原因。”
　　门诊部的监控室里，与陈禾差不多搞的医生弯着嘴角,笑意不达眼底：“陈禾——你是叫‘陈禾’吧？——你、你们,搅了我的场子，你们知道吗？”
　　陈禾：“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医生笑了下，对他：“反正,你只要知道,你搅了我的局就是了。”
　　“我会记得你的。”
　　“在我杀了你们之后。”
　　……
　　‘好想崩溃……不,不能崩溃噗哩！’
　　一手捏着已经快被纯黑压住纯白的珠子,一手拿着手机，再怎么样拼命跋涉也跋涉不到门诊大厅的唐晓月眼睁睁地看着，唐妈妈化成的红纸人在已经被冻结住了的人群里来往着,心里忍不住生出绝望来：今晚一过，明天就又会有人觉得这一切都是她们母女导致的……
　　‘但难道不是吗噗哩？’“她”反问自己：‘确实是你拿到了,你就没有给出去了呀噗哩。’
　　‘但医生说这会引起大乱子的噗哩！’
　　‘你还认得我是医生啊？你不是刚刚还说，说我不可信吗？’“她”在她的视网膜正前方，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既是穿白大褂的医生，也是梦里戴着高高礼帽的身影，反问她：‘我不是告诉过你，在你走出医院前，不能把它露出来吗？’
　　‘你为什么不讲信用？！’
　　唐晓月：‘我以为，那是我妈妈噗哩……’
　　‘你是在炫耀！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妈！你害死了陈禾！’
　　‘……陈哥真的来了？’
　　‘他很快就会被我们杀死了——被你、被我，联手杀死噗哩。’黑暗的迷雾里，“她”一会儿男相一会儿女相，‘你这条该死的鱼——你还不滚回去？！你再继续入侵，这里的人就真的会被你妈冻死了！这个陈禾也是！’
　　‘可是珠子……’
　　‘这是我交给你的东西！你不要，就还给我，我自己会来拿！你没资格阻止我！’
　　‘那陈哥和我妈妈他们呢？’
　　‘你既然答应过了要帮我好好保存却又没做到，那我当然……’
　　‘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过你！我也不知道这颗珠子是什么！’珠子里的一小点点白压回去，“她”还没出口，就知道其想说些什么了的唐晓月喷着闷气，眼瞪着“她/他”：‘如果你敢动他们，我明早就会把你的真实身份也抖落出去！’
　　‘就算你不告诉我名字，我也能让速写师把你画出来！’
　　‘……’
　　……
　　一挥手掀翻了要上来制住自己的先前谎称自己是便衣，在陈禾他们引导下又终于克制住了自己贪婪的矮小男人，医生轻蔑地看着地上的其他哀嚎的人：“还以为你们意志多坚定呢……原来是求生欲强，想夺取东西还不愿意付出努力。枉我白天把你们几个带到这边来，还以为你们能制住我呢。”
　　“而你，”回过头，医生望着陈禾，抬了抬眉毛：“不顺我来吗？”
　　眼看着他刚刚精准地捞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异能物的动作，陈禾：“……”
　　【这一波啊，】陈生坐在他肩头，品评道：【这一波，属实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来了。】


第189章 
　　【这一波啊,这一波，属实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陈生坐在陈禾肩上品评着，然后下一秒,觉醒者琥珀色的瞳孔骤然变为全黑，一矮身,躲过了对方抓取的动作，并在医生惊讶的目光中，一手抓取了对方的异能物，另一手死死反拧住了对方的手臂——看得出来,这个医生是个没做过相关训练的，像陈禾这种只训练了半个月再加上随着异能变强的体质，都不用卸掉对方的胳膊,直接一只手就将其牢牢地压在了手底下。
　　然而——
　　“啊……！”
　　剧烈的惨叫声从门外传来,正处于融合状态的陈禾抬头一看，黑色的瞳孔就映照出了监控器里,被异能物包围的唐晓月像是也被什么反拧住的了似的唉声嚎了出来；陈禾一低头,就碰上全黑眼珠的医生咧开嘴，笑：“怎么样？知道我是什么了吧？”
　　“……你和唐晓月……”陈禾皱眉，看着他：“你是她妈？”
　　“……我是她的异能物！她自己的异能物！你不是都开了眼,知道我是什么了吗？！”“医生”没好气。
　　“……你现在在别人身体里,花花绿绿的,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可惜知晓了“他”身份的陈禾并没有松懈,而是分出了一束金线在后者想骂人的表情中将其一双手绑了起来，审问“他”：“怎么回事？你原来不是个制杖吗？怎么会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乱接人东西噗哩！”被绑起来的“医生”翻了个黑眼，“乱接人东西,把自己异能物都差点搞死搞丢了，我才一天天进化出来的！”
　　……
　　‘我的真实身份？’“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带着一股极具迷惑性的香味，‘我有什么真实身份？我的真实身份，不就是你的异能物，和那颗珠子吗？’
　　‘你真的愿意，把我交出去吗？’
　　‘又或者，你真的交得出去吗？——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异能物，我吃了多少，你就吃了多少。你想不蹚这一滩浑水，那你现在回去，让医生帮你背骂名，滚走，还来得及；如果你再往前走，陈禾他们就真的要来了……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怕被罚吗？’
　　手中的珠子已经完全变黑了，唐晓月顿住了动作，身周黑暗翻涌。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这感觉……不好吗？你就真的舍得，把这些力量，给陈禾他们，拿去钻吗？’
　　‘何况你莫要忘了——是你先失约的。’
　　……
　　“哪个在跟她说话，她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的？”盯着监控里在不断浮动赖飘动去的异能物中央站着的唐晓月，陈禾问被姚平他们抓着不能动的异能物。
　　“鬼晓得她在跟哪个人说话噗哩！”“医生”吐出了唐晓月的异能口癖，阴沉着脸骂：“一天天鬼迷日眼的，连自己的异能物都不相信，去听鬼话！老子前几天喊她，要么就一鼓作气让你们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么就赶快出院，再在这儿住下去，就真的成他妈一个祸患了。结果，她硬是就不信，潜意识里面都抵抗老子了，老子才从她那儿跑出来，自己给她造场子的——只要吃了这些祭品，她也能回归正常。”
　　“结果今晚上她发现自己彻底把控不住了，才把你们喊来……这有球用！她至少都吃了医院大半人的异能物了，都要他妈成个魔头了！你们还当她是个人吗？”
　　“……”陈禾跟室内的人都互相看了看，问：“所以，她到底拿了啥子东西？”
　　这么……香。“他”想。


第190章 
　　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这么香。
　　“他”这么想着，目光投在监控屏幕上，瞳孔里能容下的黑都到了极致,那黑色也就被刻在了琥珀色里凝中的那一点，映出了已快被全部转化成黑色能量外壳的那个集合体,在陈生大声的呼喊中，陈禾使劲摇了摇脑袋，清醒过后，跟姚平赵胜男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在异能物又被抛回去、重新苏醒了的男人的一句“你疯了吗？！那怪物可不止一个异能！”的喊声中，打开了门。
　　而在门被重新关上前，陈禾也听到了吴晓生他们的声音：“老实点！——你以为,唐晓月是为什么要找到我们身上的？”
　　——那当然是,他是最饿的，很饿很饿。
　　关上门,“他”睁开眼,双瞳被黑色覆盖，“吱呀”的合门声音将徘徊在大厅里、让“外界”越来越冷的红纸人，和大厅后面,眼珠都已经变了颜色的唐晓月都吸引了过来。
　　‘好香’/〔好香〕/[好香]……
　　三道心声不约而同地一起响起。陈禾最先见到红纸片人狠狠吸了一口气,身上的颜色立即变得浅淡了许多,“咕”地咽下了一口口水,半红不白的纸片人极其艰难地，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问：“请问,你是医生吗？”
　　“他”摇摇头。
　　“……”纸片人的颜色彻底变白，嘴巴处的红色口涎流淌了下来,看得后面看监控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声：“他这个找死都不遮掩一下的吗？！”
　　“……闭嘴。我陈哥这么做必然有自己这么做的道理！”吴晓生推了他一记，嘴硬着顶了回去，实际上也和赵胜男他们一样，把眼放在监控和窗户上，一刻也不敢离开。
　　“不是医生……不是医生。不是医生，”纸片人流下口水，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不是医生，就是食物了！”
　　“我好渴，你好香啊……”
　　说着，混沌着的纸片人就带着冰意朝他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冰刀……都不用让，冰刀还没有砍下来，陈禾已然用一只手精准地拦住了对方的手腕，跟着一拆、一卸，就让纸片人落了手里的刀；正当他就要把纸片人似刚才的屋子里的人一样，卸去其力气的时候——
　　“不要！”
　　自最近的背后传到耳里的寒意和声音让人汗毛骤然竖起，且带着一种直觉性的被威胁感，陈禾没有扭头，而是侧身一让，紧急避开了来自母女俩的另两把刚被聚起来的冰刀，并且在身周瞬间聚起了两道金线丝网，硬生生地将自己围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金丝蚕茧！
　　“哇哦……酷～”监控室内先前假装警察、现在被赵胜男模仿的青藤拴住的一个年轻人这么说着，跟着在姚平和吴晓生的注视中，微张了张嘴：“你们官方的觉醒者，都是反应这么快、这么厉害的吗？”
　　“……”看了眼在唐晓月冲进大厅后，就重新恢复正常了的手机信号，和密密麻麻传来的短信，吴晓生点头：“反正要比你们想象的厉害吧。你个小娃娃。”


第191章 
　　“反正,要比你们想象的厉害吧。你个小娃娃。”
　　看到监控室里面，黑漆漆的门诊大厅外部停下来的一辆辆黑色警车，吴晓生在年轻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么说。
　　***
　　不一会儿。
　　特殊调查局。
　　“老实点儿！快走！”拿着警棍，一脸凶神恶煞的警员将一群先前在医院假扮警察的小混混清理走,如同最开始那样，姚平和赵胜男都坐在电脑后方的位置上，与坐在电脑对面的吴晓生坐在同一排上的童警官，待吴晓生打完基本信息后,讯问坐在电脑背后、愁眉苦脸的唐晓月：“说吧。”
　　“这是什么情况？”
　　“也……也没什么情况。”唐晓月尴尬道：“就……你们看到的那样啊。”
　　“大概就是我刚住院那天吧，”唐晓月回忆着说：“我在睡梦里面遇见了一个人，得到了一颗珠子——虽然我不知道它到底为什么能通过做梦的形式传递给我,而且别人也看不见,但是那颗珠子确实是实体的，是我在梦里见到,就变成了我的真实的东西,一开始，是只有我能看见的东西。”
　　“在那个梦里，珠子是不吸引人的,也没招祸患。”
　　“但一切,都在那颗珠子变成实体之后,就全变完了——”
　　“那天晚上我醒来,我感觉到珠子从我心口处滚了出来，我伸手一摸，就真的有了那一颗珠子。我把它拿起来,放到月光底下，发现那是一颗混沌的、自生光辉的珠子；而我正在观察呢,陪床的我妈妈感觉到我醒来有动作，就忽然起来了，问我在看什么。”
　　童：“她什么也不知道？也看不见？”
　　“对。”唐晓月点头，“那个时候的她，是看不见的。”
　　童：“那她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唐：“也就是那天晚上。”
　　童：“……？”
　　唐晓月：“她说她看不见，但闻着我的时候，却觉得我很香，想靠近我——然后，她就摸到了那颗珠子，也和我一样，能看见它了。”
　　“……而你梦里的那个人，之前警告过你‘要把珠子保管好，不能外露’，对吗？”之前就听赵胜男他们已经讲了一点的童队说。
　　“……对。”犹豫过后，唐晓月选择了实话实说，但也为自己分辨道：“不过，他也没说没能保管好那颗珠子，会引来那么大的灾难的。”
　　“我们听你妈妈说，她当时是建议你直接吞了的。”
　　“……是。因为我们病房别的人也被吸引得起了床，想要抢这个东西，所以我妈妈才出的这个主意；但我嫌弃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害怕消化不了，就没吞。”
　　“你白天没有事？”
　　“对。白天大家理性都很多。只是也跟我说过我很香，不过之前的我，都没有经意——他们和我跟我妈，先前都是没有这么疯的。”
　　童队抬起头：“……你当时觉得你能应付得过来？”
　　“我觉得，还行吧。”唐晓月纠结地说。
　　“啧。”童队和吴晓生他们都笑了，气笑的，前者说了一句：“唐晓月，你真是唯一一个我第一次见到，身为公家人，自己自首两次的……‘还行’——事情都发生了那么久了，一整个医院都想吃了你了，你还不报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女了，想干嘛就能干嘛啊？！”
　　“……”唐晓月默默住嘴不敢做声。
　　“……”见到她终于知道错误了的样子，大家纷纷喷了一口气，童队继续问：“那个医生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说自己是你的异能物？还说陈禾他们搅了他的场子？陈禾又搅了他的什么场子？”
　　“……因为，”唐晓月低下头，小声：“他确实被我的异能物入侵了。”
　　“什么？”笔尖在桌面上撞了一下，肩上的独眼翠蛇盯住她，童队虚了下眼，看着她：“‘入侵’？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唐晓月硬着头皮，“在这半个月的和医院的人搏斗中，我得到的力量已经让我的异能物又进化了一步了，它独立存在在了我之外，有了自己的意识，还每天晚上都诱使我和我妈去霜冻住别人，攫取别人的异能物。”
　　“而今晚，它甚至附身在了我的主治医生身上。”
　　“它说的场子，就是拿医院里的所有普通人的异能物，造出来的一个，为了力量，要让我继续升级的场子。”
　　“但陈禾说，你抵挡住了这种诱惑。”瞟了一眼斜对面的监控，童蒙眼神收回来，紧锁住她，“是吗？”
　　“……是。”唐晓月实话实说，摇头：“但我也差一点没有——那种对力量的渴求，真的会让人发疯。”
　　“也就是你的主观意愿上，并没有伤人的意识。”被赵胜男压着闭嘴，围观她录口供的姚平和敲字的吴晓生听到童队这句话，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实情就是这样的……
　　“对。”录到这里，事情的黑白差不多就已经分明了；手抓了抓裤子，唐晓月抬起头，面露忐忑地问他们：“对了，我能问下，陈哥怎么样了吗？”


第192章 
　　一个小时前。
　　“反正,要比你们想象的厉害吧。你个小娃娃。”
　　监控室里的吴晓生说完这句话，就见门外的陈禾在凭借一个蚕茧，完美避开唐晓月母女的双刀袭击后,反手就是一个源于本能的凌空后空翻，不仅脱出了原先所站的双刀位置,更使得母女两个由互相协作、变成了互相捅刀子的姿势；然而紧急用金线帮两人把刀锋挡开后，一个已经被力量渴望吞没了的唐晓月，和同样神志不清的唐妈转身就又向他袭来……就在陈禾为之苦恼不已的时候，其中一道朝他刺过来的风忽然被制住,留着另一边金线不被掣肘的陈禾回过头，就看到易星一把扭住了柔若无骨的纸片人手臂，只听“咔咔”两下,唐妈的真身就显露了出来,被手铐牢牢地锁在了地上。
　　陈禾吴晓生：“……”这种动作戏，易姐是真的神,他们这些男的真是一点儿也没有用啊。
　　“愣着干什么？！傻子啊你？！”正在怔神的一秒间,耳边突然炸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陈禾扭头一看，就见宋队也站到了他旁边，一手利用空气将唐晓月本体拷了起来,在他身边凶神恶煞地骂他。
　　陈禾：“……”好吧,是我自己太菜了。
　　“啊——！”
　　正在制服了外界的三人互相用眼神说话的时候,一道尖叫声蓦地从旁边的监控室传来,陈禾他们将目光一投过去，就见监控室那边再度开了门，高大的医生在吴晓生他们的追逐中向他们这边跑过来——手上没压人的陈禾下意识就分出一缕青白金线接触到了其额头上的黑色异能物,在无形的冲击之中，黑色与金色重归于寂静；而能看见这一切的“陈禾”很自然地将那些回归的金色符号拉了回来,后援不绝。
　　但就在陈禾处于上方的时候，一道肉眼可见的大团黑色忽然自陈禾的右手边、也就是被宋队用言语压制住的唐晓月本身脱离，融入到了医生额头上方的黑色里……猝不及防被对方加大了冲击压力的“陈禾”似被撞了一般，脑袋一下子浑噩了起来，部分黑色趁机钻入其金线里，想要将其吞噬进自己这一方。
　　“！”眼看着陈禾的金线堵不住地暂沦于弱势，追在后面的吴晓生和赵胜男都是一惊，并且，后者连忙以模仿陈禾的金线，与“陈禾”合力抗拒住了黑色力量的撞击！
　　而陈禾也抓住了这一个机会，让有理智的自己先于对面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也能从空间里抽取力量了的墨鱼异能物了一步，暂时抽到了空间中除赵胜男外所有的金色和青白力量，一边和同样把自己裹成了蚕茧的医生抗衡，一边反过来，竭力用金线去吞噬那些黑色的线……直到——
　　“恶心的食物”吃了一点又一点，伴随着越来越花的世界，听到外界吴晓生振奋的一句“成了！珠子不见了！”他才终于在心内西装娃娃的使劲叫喊下，用力甩了甩头，解除了融合状态，也解除了被动的食欲，在一阵惊呼声中，“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人事不知。
　　***
　　一个小时后，特殊调查局。
　　“对了，我能问下，陈哥怎么样了吗？”唐晓月忐忑地问童蒙他们。
　　“……”童蒙和吴晓生，赵胜男他们面面相看了一下，摇头。
　　“意思是……？”
　　“反正人还没醒。”吴晓生道：“不过医生说，目前检测到的最大物理伤害，就是他自己倒下去的时候，只有金线抵挡而没人接住，怕他摔成脑震荡了。”
　　唐晓月：“啊……”
　　***
　　依旧是迷雾之中。
　　幢幢的楼影之后，身穿着黑西装，戴着高礼帽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石子路的尽头，声音似迷似幻：“我没想到，最后拿到这个机会的，居然是你。”
　　“……你是谁？”陈禾莫名其妙。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径自道：“没时间了……我快要消散了。”
　　“你的眼睛，其实是我最不看好的一个。但是偏偏是你砸了我给她铺的场子，让她没能转化成功。”
　　“我就要散了。管不到你们了。”
　　“但还是希望，”那背影侧过头，露出自己的半个鼻峰和一只琥珀色的眼睛，“你能转化成功吧。”
　　“……”
　　看到他若隐若现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对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的陈禾忍不住开腔：“你……”
　　“记住。”对方回过身，抬起大半张似被火烧过、燃熔过的脸，两个眼睛的位置上，一个压根没有眼珠，一个安着一只全黑的眼睛，张开嘴时，配合着其身后混混沌沌的场景，诡异非常；他说：“我是，‘全知之眼’。”
　　“我本来才是，这只眼睛的主人。”
　　“是我今天，把眼睛让给你的。不是别人。”
　　“明白了吗？”


第193章 
　　迷雾中。
　　“我本来,才是‘全知之眼’的主人。”
　　对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不等陈禾拒绝，直接用手从自己眼眶里把那只全黑的眼珠挖了出来：那黑色的眼球似是连接着对方的整个身体,连着黑色球体的丝稠粘液出来得越多，其身体本身崩溃得也就越快——很快的,原本是稳稳地对着他站着的“人类”身体就被拉走了大半边，只剩下了半张嘴和小半副身体。
　　而陈禾……
　　“你还不接吗？”将黑色的球体拿在剩下的那只手上，只能还算一个影子的男人沙哑着声音，用半张嘴说话：“陈禾,你二十六岁了，还不想承担责任吗？”
　　陈禾：“……什么意思？”
　　“你个学渣文盲啊……我都说了，我是‘全知之眼’。是你梦寐以求的,那种看一眼别人家门,就知道他人一切的全知之眼。能得到我的眼睛，你不高兴吗？”
　　“……你到底是谁？而且,世上真有这样的眼睛吗？”然而这一回,已经把自己缺的一味物理补齐了的陈禾却背起了手，反问不收。
　　“我是谁不重要——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半影答道：“而‘有没有这种眼睛’——有了我的眼睛，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既然是你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你自己不收好,要来交给我呢？”陈禾问他。
　　“我都说了,我就要死了——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我把你的异能物挡在了外面,才能勉强留存一线生机的。你再不接，难道，你就又要像上次一样,等着你的异能物变、而不是你自己变得更强，把自己好好安放好吗？”
　　“……你究竟是谁？”被揪出这样的秘事的陈禾皱起了眉,同时环视空间，在果然真的没见到陈生的身影后，更是退了一步，警觉地问：“你到底把陈生弄到哪里去了？”
　　“我都说了我就是一个死人——好吧我承认了，”终于被问得不耐烦了的半影偏头道：“我就是刚才从唐晓月那里钻进到你身体里的黑色力量。这下你满意了吧？你们满意了吧？”
　　你们……？
　　注意到他用词的不同，随着直觉抬眼，陈禾就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和自己一样高、一般脸的青年“人”汇聚了所有明亮的白，站在了半影的身侧，弄得陈禾有些惊愣：“——陈生？！”
　　“啊……”对方应了这么一句答，然后还不等陈禾说话，就又来了一句：“我就在想你啥子时候能把我想起来，不被这个鬼迷到眼睛。结果你还要它一个反派来提醒你，你真的哈麻皮得很。”
　　眼看着对方嚣张的神情，耳听到对方用与那张精致的脸违和到不行的字眼骂自己的陈禾：“……”好的，这是谁家的异能物，确认无误了。
　　“那你说这啷哏回事呢你这么得行（厉害）？”陈禾开始摆烂。
　　“你龟儿哈麻皮。我说了在内心世界里面，那个都不能信——你龟儿要接就接。这真的是‘全知之眼’，就是一颗眼睛。刚才我这边还没有弄好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看瞎。”
　　“……你都差点被看瞎？！”
　　“哎呀你莫管！只要你不像唐晓月那样，不吃把它保到，就不得出祸事——快吃。吃了有益身心健康。”
　　“……”想到之前唐晓月保管了这颗珠子那么久，结果却惹出了一堆祸事的陈禾眉心跳了跳；看向那颗被陈生和半影有意压实、变得更小更易入口了的珠子，经过以前路承伟案子的陈禾只最后犹豫了一秒，就真的拿起来了——
　　大不了就是个死！死了还没那么多事，谁怕谁啊？！
　　***
　　C市某别墅区。
　　“咚！”一道重重的跳动从心口处响进耳朵里，三十多岁的男人手中一个不稳，手中的茶杯便也“砰！”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看得旁边的菲佣惊心又小心地问：“先生？”
　　“我待会儿自己扫。”捂住心口，男人朝菲佣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好的。”菲佣连忙离开了，走时还特意关上了门。
　　“……”使劲喘息了一口气，男人捂着心口，闭着眼，感受着那失去了近乎一半的感知，喃喃：“原来真有……原来真有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全知之眼’。你真的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居于他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高高在上道：【我早说了，我就是冥王星的主宰，土星的继承者，所有星系的受益者，是掌控世上变化的至高存在。】
　　【而真实之眼，有的也不过是那一分堪破万物表象的眼睛。现在，他吞了我们的一部分，才能算是“补全”——你真是不知好歹。我早说了，有了我的存在，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外援。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交给他们呢？】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踩到了我的底线了！”男人扣紧桌子，神经质又压低声音地道：“我说了，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你为什么要操纵我去杀人？！”
　　“我不过是帮你，帮你把他们加注在你身上的一切，让他们自己也尝一遍而已，谈得上什么操纵呢？再说了，你连自己的异能物都主宰不了，还不如陈禾那个废物呢。”
　　“……你又在操纵我！你在操纵我说话！你想弄死我是吗？！想弄死我是吗？！”
　　“那是因为你也是个废物！我已经帮你分担了太多的东西，我已经把好大一部分力量都给了那几个废物！你为什么还是不醒？不正面直视——你和我，我们就是变化本身？！”
　　“我不想变——”“不，你得想！”“我不能变！”“我不会变！”“你会！你可以——你的手上已经沾了血了，你回不了头了，回不了头了！你明白了吗？！”
　　男人抱住头，带着哭音：“……我不想变……”
　　【……难道我就想变吗？】全知之眼的声音重新响在他脑海中，带着愤怒和悲哀：【说到底，从你觉醒我到现在，我也不过才出生了三十天而已。这三十多天，你还记得我、记得你自己是怎么被对待的吗？】
　　【我们被杀、被辱；被杀，被辱……是你先受不了的！是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弄死那群傻逼的！我就找方法，帮你找了满手血腥但能破局的方法！】
　　【你真的忘了，救你的并不是你的那些所谓道义，而是我这个你怎么都不能摆脱不了的“杀人凶手”吗？！】
　　【我刚刚醒来的时候，我也多希望，我也会有陈禾那么一个什么都不用承受、快乐得跟个傻子一样的觉醒者的啊……】
　　【你忘了，这也是，我们最讨厌他的原因了吗？】


第194章 
　　别墅区内。
　　【你忘了,这也是，我们最讨厌他的原因了吗？】
　　“……”在自己异能物的劝说下，逐渐放下双手的男人抹了下脸,擦下眼前的水雾，问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按照你在最黑暗的时候，想的那些计划来就可以了啊。】全知之眼诱使他：【这世界不公道，那我们就去创造个更公道的世界好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接受我呀。】声音响在他全部的大脑皮层里,高高在上而又恩赐多广：【我所拥有的知识太多了。如果你再不接受我，我就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会骚扰你，一直骚扰你。骚扰到杀死你为止。】
　　【你知道的,我跟陈生、你跟陈禾,我们都是不同的。】
　　【我们拥有的、经历的黑暗都比他们多太多了。】
　　【可惜他陈生最初的诞生的初衷就和我不一样，它能帮陈禾稳住自身；而我们却全都要靠自己。】
　　【但……你也不用那么急切。毕竟我刚分了一部分给了他陈禾,自身还算稳固；而且只要他有一丝撑不过去,我们就可以把力量和陈生都一起收回来。】
　　【再怎么说，我也是知识的门之钥*的一部分嘛。】
　　***
　　同一时间。
　　——吞就吞！反正自己死不了，就是对方死！
　　陈禾接过黑色半影递过来的黑色丸子,直接一口咽了下去,然后“咕嘟”了一声,就感觉到自己身上似灼烧起来了一般——几乎是立刻的,身上、头上、头发上，全部都被猛烈撞进来的能量炸爆了，青白的金色洒得到处都是！
　　“……我踏马,你就不能慢一点吗？！”陈生大惊，在半影动手之前,双手一收，就在对方的粗口中将青白金色收完了——而另一边眼前满是各种诡异符号的陈禾则抱着估计脑浆都被炸出去的脑子，本能反驳：“现在才说，你刚才是傻的吗？！”
　　“……妈的老子这是在帮你消化！”一边一遍遍地以这些日子，跟着陈禾做体能训练习得的技巧避开来抢这些“颜色”的陈生骂回去，跟着喊：“听好了——”
　　“第一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狠狠按住被能量爆体破出的皮肤，陈禾高声回：“陈禾！我叫陈禾！”
　　“第二题——”陈生一边躲过半影的抓取，一边又转身问：“我是谁？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陈生！”将爆出的后脑用陈生倒过来的青白金色补齐，陈禾一点儿都没忍痛地高声回答：“是我的异能物！”
　　“第三题——你最怕的人是谁？为什么怕她？！”一手抓紧半影唯一的那只手将其拧下来，在半影问候其祖宗的礼貌用语中，又将这部分黑色投入陈禾刚愈合好的脊背的陈生问。
　　“是我姑姑！”同样被陈生的动作爆了一句粗口，紧跟着答：“因为她真的很严厉但是又很善良！”
　　“第四题——”
　　……
　　一次又一次的问话，让陈禾与陈生都在越来越小的半影的骂人话中越来越稳固，直到那半影只剩下了半副上身、半张面孔、半个嘴巴……花了不知多长时间的陈禾陈生才终于停了下来，相觑之中，都吐出了一口气。
　　世界，总算安静了。
　　***
　　别墅区。
　　【断掉了。】
　　听到脑海里突兀的声音，正在打扫碎片的男人手一顿，直起身，在心里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我分出去的那个我，真的被那个陈禾消化了。】
　　男人：【这么快？】
　　【……呵，你不是心知肚明吗？】全知之眼冷笑：【明明就是你还把自己分出一丝理智去帮她唐晓月的，结果现在被陈禾摘了果子。怎么现在又不高兴了……——不，不对！你故意的？知道唐晓月最信任的就是陈禾？是不是？！】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将垃圾倒进垃圾桶，男人在大厅里菲佣小心的注视中放下了垃圾铲，没再做多余动作。
　　【你这是在自找死路！自找死路你知不知道？！——他陈禾是什么人？觉醒前不过就是个普通废物；你是谁？你，和我，才是主持世界秩序的人。但你居然把我交给他吃……你疯了吗？你到现在，竟然还对那腐烂的体制有期望？！】
　　【你不觉得，】清理完房间，一只眼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的男人反问：【这样，你就暂时掣肘不了我了吗？】


第195章 
　　男人：【你不觉得,这样，你就暂时掣肘不了我了吗？】
　　【……】
　　【好。】听得出，全知之眼是气得笑出了声,尔后道：【这一局，算你赢了。我认输。】
　　【那你就继续,自己在这所谓的现实里找对世界有意义的东西吧。】
　　【我就看看，在这样的鬼世界里，】全知之眼将他的目光硬性导向了那个在工作时间里，大大咧咧在主家打电话的菲佣,【你到底能自找死路到什么时候。】
　　***
　　战斗结束后。
　　尽管一人一异能物都觉得吸收了新能量的状态非常好，但在内心世界只剩下陈禾和陈生自己时，双方对视着,都只有默然。
　　——看到过黑色能量原本来自于医院那么多人的异能物的他们,说句伪善点的话，现在的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令人作呕,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话说回来，你的天性不就是吸取能量吗？怎么跟我感觉一样啊？”被传感的陈禾奇怪问。
　　“我是啊。所以我不是把和我不一样的天性移给你了吗？”丁点都不介意将自己把“麻烦”丢给了自家觉醒者的事透出来，陈生理所当然道：“你犹豫点,我就果决点嘛。这样不好吗？”
　　“……我谢谢你。”陈禾呵呵了两声,但也没再继续分辨——分辨了也没意义。目前他们听到的版本就是,被吃掉异能物的普通人是没有第二回再长出来的。被不知是唐晓月异能物、还是她自己失了智敛起来的全部异能物,在转化为黑色力量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能接受这个结局了。
　　于是他接着随意问：“所以这个眼睛到底是什么？你刚才让我吃，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吧？”
　　“废话。当然知道了。”陈生扬眉,纯黑的瞳孔与他的琥珀色瞳孔直线相对：“你晓不晓得，这真的是缺了一点脑壳的全知之眼？”
　　“这就是,我先前缺少的一部分。”
　　***
　　“它又不回归，又啥子都不晓得，就跟那个姓陈的混。老子早想把它龟儿甩了——而且这一次，我也从唐晓月那实验了一些真实过来了，嘿，原来他们是这么攫能量的。他们看得到这么多。”
　　通过外界填补了自身空缺的全知之眼用男人的嘴，舒爽地吐出了口气，再在对方内心惊怒的情况下，拿着刀，漫不经心道：“反正你不是不听话吗？你不是，不喜欢享福，就喜欢吃苦吗？那你就被压到起噻。被别人压也是压，被我压也是压。我好歹还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其他人算个球啊，也配来支使你我？”
　　“……你疯了？！”好不容易挤出一丝自己声音的男人崩溃道：“你把这个女的杀了……你真的把我逼上死路了。”
　　“你把我逼上死路了！”
　　“那你就去死！”同样是男人的嘴巴，全知之眼轻蔑地说：“被我压到，就是你的死！——总归你也不想做人了。但我想。我还想。”
　　“我总要，”眼睛看着窗外的玫瑰园，“他”歪了歪脑袋，笑：“也要享受看看，看看这群上等人的乐子。”
　　“我看定了。”


第196章 
　　陈禾内心。
　　“这就是我先前缺少的一部分。”他歪了歪头,“全知之眼，就是我少的那部分。”
　　陈禾：“……啥意思？”
　　“你记不记得，之前除了赵胜男以外,我们天生都是只晓得自己的异能物是啥名字的——像吴晓生宋师父他们，他们的异能物在我们两个这里,完全没有名字，我们是不晓得这些的。”
　　“嗯呐。”陈禾点头，跟着皱眉：“你的意思是，现在……？”
　　“对。”以无形力量摊出一页关于吴晓生与他的回忆画面,陈禾眼看着陈生拉出里面的吴晓生蠕动的异能物，放在了他的眼下，变成了一张卡片,而画着一个氢气球的卡片上的内容为——
　　【初级能力五：相对重力。】
　　【能力说明：维持住二十分钟的水平高度。】
　　【能力描述：远离地心引力和肛肠疾病,从你我做起~】
　　陈禾陈生：“……”好了。这下吴晓生很开头那段支支吾吾的真相，终于被这一张卡片暴露于天下了。
　　努力把视线从这张说不上是正经还是不正经的卡片收回来,陈禾问：“所以,我们以前的异能物的名字都是……？”
　　“对。”陈生点头：“有人早知道了一切，还在给异能物编名字。”
　　“……他是谁？”
　　“我也没有看见——或者说跟你看到的一样，他的脸好像被烧了。而且,他的异能物,也就是另一只全知之眼,屏蔽了我的感知。”
　　“……他怎么编异能物？难道说预知吗？”
　　“当然不是。”陈生道：“全知对于世界来说,就是一个所有异能物的‘大父母’。每个被人类觉醒了异能物都会从他们那里获得名字。”
　　“我的名字和我在你以外的知识储备，就是他们灌输给我的，能力也是。”
　　不等陈禾说起“要不然我们去找找他”,陈生补上道：“而且，他们都觉着,我们这么不中用，我们俩早该死了——那个人，心音就是那样的。”
　　“它附身唐晓月来做场子，其实就是来搞我们的。”
　　陈禾：“……”
　　……
　　特殊调查部。
　　“也就是说，”问讯室里，童队问：“你认为，医生那里的异能物，不仅有你自己的异能物掺和了一脚，还有那个给了你珠子、却没说怎么样的男的的事情的，对吗？”
　　唐晓月点头：“反正，我觉得是。”
　　“它对陈哥恶意太大了。”
　　“但也有可能是它记仇啊。”吴晓生提出不同意见：“它可是被陈哥抓过的。”
　　“那它怎么不记你的仇？”肩膀上挺着一条巴掌大的鱼的唐晓月反问。
　　吴晓生：“……”言之有理。
　　“……”一边问话，一边和肩上的翠蛇一点点观察到她现在的童队忽然开口：“晓月？”
　　“嗯？”
　　童队与翠蛇的独眼直勾勾盯住她：“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性情，都有点移了？”


第197章 
　　特殊调查部。
　　“晓月。”
　　被女孩盯住的童队开口,认真道：“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性情都有点移了？”
　　……
　　另一边。
　　“它附身唐晓月来做场子,其实就是来搞我们的。”
　　陈禾：“……为什么？”
　　陈生耸肩：“因为它也觉得自己缺了一部分呗。”
　　“但它不是全知吗？”
　　“全知不代表全能啊。它眼里的杂物太多了，分辨真实的能力就注定不强——比如我们开启视觉联结的时候,我们可以很清楚只看人的内里，而忽略其外表；但它就不行，会被皮相所迷惑。”
　　“……他们看起来，受过很多磋磨的样子。”
　　“医院里的医生病患他们也受过很大磋磨……我们不应该也同情他们吗？”
　　……
　　“你不觉得,你现在，性情都有点移了吗？”
　　“……”唐晓月顿了下，接着耸肩：“没有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冷静过头了？”
　　吴晓生他们看向童队,跟着在童队的许可下,三个半人（加上赵胜男的机器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相信我，无论是谁经历过整个医院都是敌人和恶意的情况,都会变得心寒一些的。”双手被拷着,唐晓月张着嘴，颤抖着嘴唇，神经质地道：“我以为是个梦,还那么帮他们,让他们不要靠近我,因为他们一靠近我,珠子就又不见了，会是一场空的；结果呢？他们清醒着，却差点让我,亲手把我妈妈杀了！”
　　***
　　急救室。
　　“……怎么样？诶医生，人啷哏样了？”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出来,满脸风霜的矮小男人，带着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娃娃站起来，急切地问。
　　“……”被他拉住白大褂的医生捏了捏鼻梁，点头：“还行吧，大体上没得啥子事。就是需要休息。一会儿就转出来了，你们要是还有疑问的话，可以去做个全身检查。”
　　“哦哦。”男人这才收回手，搓着自己的双掌，问：“那那个钱……”
　　“因为你们是需要住院的，我们这边的话，需要你们包床位费才给报医保。你们自己看到办嘛。而且这个不归我们管，你们可以去咨询台问。”医生耐心地答了后，问：“还有啥子不晓得的吗？”
　　“没得没得了。那就谢谢你了哦医生。”男人合着掌作了个揖，连忙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嗯。”医生应了一声，就匆匆地离开了——下一台手术人还在急救车上呢，不可能不急。
　　“爸。”医生走了后，男孩才拉男人的短袖子，问：“姐姐啥时候回来啊？”
　　“……”


第198章 
　　医院。
　　“爸,我姐啥子时候回来啊？”唐家弟弟拽着唐爸的袖子，问。
　　“我啷哏晓得？她都是被警察抓到走的！这个死女子哦，”矮小的男人捶着胸口：“这个死女子,不晓得在市一医院闯了啥子祸！人家警察那边都说，先不要让她出来！”
　　“……啊？”
　　……
　　特殊调查部。
　　人事办公室。
　　“虽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也没有主动伤人，但是的确使很多人遭受到了无形的损失。”送走了吴晓生他们，童蒙坐在座位上，对着虚拟屏疲惫道：“这不停几天她的任务,那些人是不会服气的。”
　　“妈的，一群人先围老子的徒弟，还恶人先告状,弄她……老子真是恶心死了这群蛆！”那头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足见其恨意。
　　“你把你那个样子收会儿,这里面还真的有志愿者得——他们就是没受住诱惑而已。”童队劝了他一句,安抚道：“放心，也不是关她。就是她让她先歇两天，稳定一下情绪,毕竟这也在工伤之内了,工资和补偿是照发的。”
　　“她情绪怎么了？”那头关心道。
　　“整个崩溃了——她现在真的觉得全世界都是害过她的……虽说一定程度上也没错,但是,她的理智太少太少了，把异能物收回去后，就好像丢了一部分意识一样,说话有点轻微的颠三倒四的，还冷漠得很。”
　　“也就是说,异能物的理智，有可能就是从觉醒者那里得到的咯？”那边冷静下来，问。
　　“对。”童队也没隐瞒，道：“所以你也不要在日常里疏忽这一点，要把这条发下去，最好是让基层群众都保持一个稳定的情绪最好。”
　　“明白。我只是烦他们，”那边切齿：“这么对我徒弟……他们就一点良心都没得的吗？！都没说给他们家带点补偿？”
　　“有倒也有，就是那群根本没在晚上出去的……你晓得的，又不是真的少了那口吃的就要死了，很多人还是保持住了理智的。至于那些跟到香味就想出去吃人的……你说能是啥子好货嘛。”童蒙无奈。
　　“……老子真是受不了这个气。对了我过两天回来，你还是先把我徒弟照管到起，麻烦了哈。”
　　“不用。反正她也是我半个徒弟。她人好我们也才好。”
　　“嗯……”
　　接着，两个人又是一番交流后，才断掉了通讯，童队看向外面的天色，喃喃：“这个天……还黑起的啊……”
　　……
　　医院。
　　陈禾内心。
　　陈禾：“……他们看起来，受过很多磋磨的样子。”
　　陈生怼他：“医院里的医生病患他们也受过很大磋磨……我们不应该也同情他们吗？”
　　“……那唐晓月不可怜吗？”
　　“……”
　　一人一人形异能物互视着，跟着，都各自好笑地扯出了一个笑——因为扯来扯去，两个都发现了，“还是我们俩最可怜。”陈禾/陈生说。
　　“不过这波也不亏。”陈生客观评判道：“我说我怎么一出来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这真的是有人观测到了我，编出来的。”
　　“我完整了一部分。”
　　“完整了……什么意思？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了吗？”陈禾打量了他一下，问。
　　“……说了让你看人不能看表象——喏，刚才给你展示的那个，就是我的新技能啦！”
　　“……所以新技能是抽卡？”
　　“……抽个鬼啊抽！是面板、面板！”陈生跳着脚，额头青筋直冒：“我能看到别人异能物面板的数值了！”
　　“卧槽，6啊。”陈禾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我们以后打架的时候不是一下子就能知道谁强谁弱了？”
　　陈生点头：“对啊对啊！”
　　“那你知道附近的银行卡柜机的密码吗？”
　　“……就是，”陈生沉默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能放弃这种法外狂徒的想法呢？”
　　陈禾思索：“意思是说，你看不到。”
　　陈生：“……”
　　“……陈禾，你真的是个锤子。”“陈生”轻声骂他，“你就真的连装都不装一下，就当我就是真正的、吸取了能量后，改变了的陈生吗？”


第199章 
　　医院,病房内，陈禾内心。
　　“陈禾，你真的是个锤子。”“陈生”这么轻声骂他,“你就真的连装都不装一下，就当我就是真正的、吸取了能量后,改变了的陈生吗？”
　　“真正的陈生可不会隐瞒我这么多东西。”感受着原先跟自己的心脏连接着的，畅通无阻的通道受到无形的阻碍，陈禾平视着他，“你想控制我？”
　　“对。但这个自甘堕落的东西不愿意。”“他”骂着自己此时的本体陈生,昂起下巴：“我们异能物本来就是比你们人类更高维的生物，但是偏偏这个玩意儿连你都压不住，还一心只想帮你,才把那么多异能物害得那么惨。”
　　“陈禾,我和我的觉醒者，真的早就想弄死你了,晓得了b——”
　　“——妈卖批你还会甩锅嘛！日妈明明你聚起来的人,你害的人，我们是帮唐晓月才过来的，还我们害的！滚哦你他妈个cpu哈麻皮！”“他”正说着,真正一时被压住的陈生便满口“莲花”地冒了出来,道：“老子就是自甘堕落,怎么样了嘛？老子就愿意帮他,想弄死你，怎么样嘛？！”
　　“老子的觉醒者，老子不帮,老子还帮你他妈个傻麻批嘛？！”
　　“……老子喊你莫说脏话！我只是替你压一下，帮你把地位压回来而已！”陈生体内,被两边意识同时夹击，仅剩的那丝全知之眼意识终于被挤飘了出来，半张嘴上下合动，透出不理解的声音：“妈卖批你们不是天天吵架吗？”
　　“爷乐意！”/“要你瓜！”
　　一人一异能物同声骂它，又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那半张嘴巴，一颗共用的心脏都跳动了起来，展现出了共同的两个字：
　　‘干它！’
　　……
　　同样是室内，外部。
　　“……也就是说，他还是没醒咯？”电话那头传来宋队的声音。
　　“嗯呐。”守在床位边的小刘回答：“不过，他没之前那么‘香’了。”
　　“……那就好。”明白他是说陈禾消化得好的宋成元在那头肯定了他的汇报，并附加叮嘱道：“一定要喊他把香味弄完，听到了没有？”
　　小刘师兄：“晓得。”
　　“反正就这么桩事了……他醒了，你给他说，他这也是工伤。我已经给他报上去了，听到没？”
　　“好。”
　　“那就没啥子了……哦，你陪床的话，我喊他们帮你把行军床拿来了，你去睡到看，不用死蹲。”
　　“……好。”小刘师兄停下手上的笔记，问：“师父，那那些被收了异能物的人呢？”
　　“……也都在医院里躺到的。就是还想找唐晓月和你师弟的麻烦。所以才喊你，他要是醒了的话，你一定要喊他把自己掩护好——那群畜生，说现在大家都晓得怎么进化了，想放赖、甚至先诬赖唐晓月；结果等你师弟一睡和唐晓月一关，他们都没奈何了，才晓得这个不是他们沾得了的。陈禾醒了的话，你叫他不要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听到了没有？”
　　小刘师兄：“好。还有啥子吗？”
　　“还有就是……”那头顿了顿，“你师弟如果醒了的话，C市医疗实验中心的人员可能要过来喊他做个检查和体能测试，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小刘师兄停下笔：
　　“……嗯？”
　　.


第200章 
　　相信身在“末世”,每个读过很多末世小说的人在碰到“实验员”这种词汇的时候，心里面都会下意识一顿：这倒也不是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只是作为普通群众眼中，门槛高、隐秘、高规格的职业,从古到今，向来都是非常小众的,就很适合被人拿到各个领域要么装X奉之为神，要么当做太过反人类该被枪｜毙的反派。因为只要加了这两种元素，整个小说故事的格局瞬间就大了起来。
　　因此，本文也是……啊不！不是本文！
　　刚一醒来,就被抽了一管饿血的陈禾使劲摇了摇头，才甩去了那种由于处在融合状态太久，被还在自己体内的陈生影响到,自那些诡秘纹路里解出的自己明明看不懂、但就是知道意义的诡异文字,又默念了一遍“我就是我，我就是独一无二的我,我是真的”的话,面对被自己的眼睛剖析得只剩了X光片的实验员小姐姐，做了十几遍的，“这是个好人、这是个好人、这是个人”心理暗示后,才鼓足勇气开口：“小姐姐,麻烦抽的时候可以轻一点吗？我有点痛。”
　　“啊！我还以为,你不痛来着。”X光片女孩儿笑着,时明时暗的眼睛里带着好笑的惊讶，而陈禾耳朵里听到的却是更多的——[哇哦这真的是个活的大帅哥啊！][救命他好帅还怕痛……啊！好想再给他来一针啊][我的天呐他还看我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陈禾陈生：“……”她好怪。
　　然后……
　　【我都说了，人家真的没有想要来害我的意思。】陈禾对久占着自己身体不放的陈生无奈道：【她就是完成任务而已。】
　　陈生：【我耳朵没聋,听得到——但万一不是她是别人呢？我都告诉过你了全知之眼是有附身能力的。】
　　【玛德但你再这么继续我是真的要疯了，一直重复书书书的……我真的会爆炸,哪个人的人生会是一本书啊？何况是我们这些真人。你能接受吗？】
　　也不能接受的陈生：【……】好吧，你……不对，他说得有道理。
　　纯黑的颜色从琥珀色的瞳孔中退下去，一个他人看不见、面孔身材却几乎和陈禾一模一样的男性坐在了病床的另一头，余光瞥到对方坐下的地方没一点凹陷处，陈禾首次对此表示出了好奇：【为什么你坐下没有痕迹呢？明明你在我这儿是有重量的？】
　　【每个异能物都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能量重力的。】陈生得意洋洋，【这是我们的天赋技能。】
　　【所以你是故意压我的？】陈禾若有所思。
　　陈生：【……】被识破了。
　　陈生沉默，在陈禾内心的冷笑下，又默默往床内靠了靠，不敢做声。
　　此时恰好女实验员收回了抽饿血的工具，起身，像哄大娃娃一样地笑了笑：“好咯，现在结束咯，可以坐好了。”
　　……这态度是真好。跟传说中那种目下无尘的实验员根本就不一样嘛。一人一异能物都这么想，且后者还因为好奇，直接从小姐姐的薄纱异能物上抽了个影子，跟着……
　　【初级能力四：绝对领域。】
　　【能力说明：空间异能。高效屏蔽他人的听、说、读、写。是异能无效化的最好证明。】
　　【能力描述：只要你不来读我的心和我的脑子，我们就永远都是好朋友！(˙▽˙)（因为我很会编~）】
　　陈禾陈生：=-=？？？
　　……所以这该死的世界说不准还真的是一本书是吗？


第201章 
　　想归想,解除融合状态后，陈禾陈生都清醒了许多，没有再那么纠结什么书中世界——开玩笑,自己每天在家里吃喝拉撒都是真实存在的，别人也是；自己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被一本书就包含完了的？又不是真的纸片人。
　　不过，当这张“卡牌”被抽出来时，陈禾两个确实不由自主地都想看看这个有备而来的实验员表情；但陈禾被陈生按住了，后者帮他看了,就见女实验员的脸上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平平无奇得很。
　　……也许，就只是异能物的被动反应？陈禾陈生都这么想着，而陈禾则表面也无波无澜地点点头,道；“谢谢。”
　　“没事。”收回了医疗用具的女实验员走了,排队等在后面的下一个男实验员上前，拿着一个电子笔记本,昂昂下巴：“走吧。”
　　……这个倒是真的像小说里的反派。一人一异能物都从床上下来,后者又手欠地抽了一次卡——
　　【初级能力一：体温计。】
　　【能力说明：一根测量小鼠体温的迷你体温计。】
　　【能力描述：这是来自一个灭掉了万千小白鼠的幕上大手的凶器，请谨慎使用哦~】
　　“……”所以，全知之眼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写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能力描述啊？
　　不过……【你说,是先有能力描述,还是先有能力啊？】陈禾问。
　　陈生理所当然的：【当然是先有能力咯！全知之眼是立在所有群星之上的,能看到群星的诞生。所以是根据我们的诞生编出的名字。并且严格来说，世界上应该是没有全知之眼的，只有“观测”或者说,是至理之眼——就像人类里，只有观测者,才有资格为星星命名的一样。】
　　【因此……】
　　【因此它其实不是全知。只是我们所有异能物的观测者。等同于人类的命名者。】
　　【啊……】
　　一人一异能物说着，都忍不住在起床的时候多看了男实验员手上挂的温度计一眼，猜想：也不知道是什么因由，对方会弄出这么个异能出来……
　　***
　　特殊调查部会议室里。
　　“所以现在，我们已经把异能物的来龙和去脉理得差不多了。”
　　坐在上首白令的右侧，何副打开PPT，以加长的电子笔点动上面的内容：“首先是异能物的诞生——虽然不知道更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追溯到最早的时间点，其实就是6月21日那一晚的红月出现，表明群星在移动而开始的。”
　　“至于每个人异能物的不同，经过我们的调查，我们发现，除了每个人因为在地球上各个位置的不同，受到红月照射的时长与时间点时间段也不同以外，还跟每个人在受到红月照射时的想法有关——比如，我们其中一个受访者的异能物是一条会飞的鱼，当我们去深度调查的时候，她才告诉我们，6月21的那天晚上，她是加了班，回到家里非常渴，还想出去旅游，才有她真实看见过这条鱼的。”
　　“又比如，我们的总队长白队，”何副指着白队，道：“他的异能物是一轮太阳。这是因为他每天晚上都只想着工作，所以他的异能物才是这样严明的。至于沈沉……”
　　何副指向沈沉：“你的异能物是只蝴蝶，编造梦境的蝴蝶。我们查了一下，那天晚上就是你轮值消防部。所以你现在为什么每天打哈欠，你自己知道了吧？”
　　“噗哈哈哈……！”下方一片哄笑，把刚好正在打哈欠的沈沉弄得面红耳赤。
　　“而至于异能物的升级……”何副点动ppt，翻到一幅典型的死伤图后，停了下来，转身沉重道：“我相信，大家已经经历了这么久的异能物事故，差不多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吧？”
　　“知道。”
　　“这就是被异能物堆叠起来的养蛊场。”
　　***
　　吃了点饭后，在跟小刘师兄打了招呼过后，陈禾和小刘师兄一起跟着男实验员出了医院，走进离市二医院不远的高校医疗实验中心。
　　首先是体育项目的测试——短跑、长跑、障碍跑……都做完后，男实验员在电脑笔记本上写了些东西。
　　接着是心理方面的测试——在有监控和两个人陪同的情况下，陈禾还是秉持着自己的躺平原则，在男实验员之前大约是因为自己的外表生出了些许敌意、而此时知道了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笑声中，也是小刘师兄恨铁不成钢的说话声中，也没掩饰地摆着烂地交了上去。
　　最后是血压血脂等的检验结果和前面的项目一起出来，已经在知识方面全新成长了半个多月的陈禾低着头，和小刘师兄一起看着那一排排的检测报告：
　　[血压血脂水平：正常]
　　[体测、气压、反应力及耐力：高于正常人五倍]
　　[专注力记忆力等精神力：高于正常人五倍]
　　……
　　[心态：良好且向上，无过度偏移性情现象]
　　[总报告：完美异能者，无瑕疵。]


第202章 
　　“虽然,我们也不知道宇宙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了这种变化，但是我们必须接受，因为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我们必须正视到,仅仅是短短一个月，异能物的觉醒与否,已经影响到了全世界的每一个人身上。”
　　“觉醒异能物越快的，就越早受到利好；越慢的，则会在落人一步之后，还落人步步；而如果一直不觉醒被人害了的呢,还有可能会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拿去利用——因为觉醒者进化的道路，除了‘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外，某些异能物还能通过吸收他人的能量变强……尽管过程有曲折,但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因此,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们必然要和时间赛跑。而且,不仅要比谁跑得更快,还要比谁跑得更好、更久，能够维持住我们身周所处的大环境的稳定，为人类、为好人,和正义,争取到未来。这,就是我们这次的轮班制的异能大集训开启的原因。”
　　“当然了,”点一点投影布，何副道：“对于我们那些民间的志愿者，我们也是作此要求的。因此,这一次的异能训练，也包括了他们。”
　　“但对于志愿者,在帮助其立稳根基之前，我们也必须把他们考虑进我们整个的公立体系里，给予他们在异能以外的方面，迎头赶上我们正式队员的机会。不要让他们以为，‘世界，以后就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我们放弃了他们。’——我们，尤其是我们公职人员，是最不可以这样想的！”
　　“但也因为，要抹除这些安全感不强的群众的不安，我们应该为他们，寻找一个，和他们一样，在觉醒之前，普遍的、没有太多戒律的民众，来当一个代表、一个楷模。要让他们还是认为，世界是有希望的，不要去走邪路、歪路，这样，他们才能继续放心大胆地正常吃好饭、睡好觉。”
　　“而这些代表、楷模，就是我们今天所要进行讨论的主要议题——对C市新选出来的异能王，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坐在会议桌左边下首的宋成元第一个举起手，“我！”
　　就是最不想叫他、却被他连叫了两声的何副：“……”
　　“……”何副抬了抬笔尖，无语地示意他开口。
　　“我唯一要提的就是，”结果果然，宋成元算得上是质问地道：“为什么是陈禾？”


第203章 
　　“我唯一要提的就是,”宋成元举手说到：“为什么是陈禾？”
　　“他都什么都还没学到家呢，就异能王了？”
　　在场众人：“……”好歹也是你的弟子，你就不能在大家面前说他一次好话吗？
　　“咳咳。”何副干咳了两声,稍微缓解了下现场的尴尬，跟着冒着得罪其他所有人的风险——实际上也是真的得罪了所有人——理直气壮地劝他：“因为,跟其他人比起来，他已经是我们在短时间内，能够找到的最好代表了。可以了吗？”
　　宋成元：“……”OK，fine.（好的。）
　　“而且,也不能说是异能王。”为了捋顺下面各方心里头短暂的不舒服，何副也连忙查漏补缺道：“只是说，他是一个榜样、一个稍稍走在了前面的人。”
　　“你们看,”用电子笔匆匆点动图片,点到一张陈禾拿着一本天文书，在向赵胜男请教的监控图片,然后说：“这是他之前,努力学习新知识的画面。”
　　下方：……废话。这拨人里就只有他一个还需要补这种文化课知识。
　　“别这样，其实重点也不是请教，而是——他已经出身社会十年了,同志们。”何副往下看,认真：“有哪个小混混,能在出身社会十年以后,还愿意去这么不断地、走心地去学习啊？”
　　***
　　医院外。
　　[总报告：完美异能者，无瑕疵。]
　　拿到这样一张“吓人”的报告，陈禾第一时间向小刘师兄澄清：“……我,我没买通医院哦！”
　　小刘师兄：“……知道。”
　　他哭笑不得：“你要有那本事，还要我跟你站在这里干嘛？”
　　“他们就只根据这一些数值来确定完不完美的吗？”陈禾问。
　　“应该是这些数值搭配你的心态吧。”小刘师兄意味深远地道：“现在这年头,凡是先觉醒了异能物的异能者，心态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改变的……”
　　***
　　“人在社会上打拼久了，自己回去就不愿意再去学习了。这是很正常的事。”电子白板旁边，何副指着图片道：“但陈禾不一样，他在我们布置了去听讲座后，自己就又是去主动学习了远比我们给出的机会多得多的知识。”
　　“试问在座各位，”点动到下一篇密密匝匝的笔记，何副转身道：“有多久没有这么自愿地、主动地学习了呢？”
　　“尤其还有，我们筛选出来的，给了同样机会的其他自愿者。”
　　“……”下面面面相觑；然而紧接着，还真有一个不服输的举起了手。
　　何副对陆上觉：“说。”
　　“赵胜男也每天都在学习，不仅是为了考研考博，也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见闻；而且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帮助自己和他人在任务中的生存率。为什么，这个异能王不能是她？”
　　何副压下他的举手，跟着点到下一幅画面：是在任务中，赵胜男被金线牢牢护住的画面，和两行数字。
　　陆上觉：“……”这他么就是个陷阱！
　　“没错~”何副扬扬下巴，故意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把下方的其他人搞得又气又笑，然后指着那两行的【任务数目：18】和【任务成功率：100%】道：“这就是我们对他的底气。”
　　“迄今为止，不包括每日学习在内，这个陈禾完成了我们派出的18个正式任务，每一次、每一次都支撑住了，从没有垮过台。”
　　“试问在座诸位，谁还能在短期内达到这种任务数目和任务成功率啊？”
　　下方宋成元：“所以……”
　　“对。”何副点点头：“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两项了。”
　　“抗压能力，和他貌似最不擅长的，与平级同事合作的能力。”


第204章 
　　“哎……”帮忙拿着“完美异能者”的报告,小刘师兄翻了翻，回到心理测试的最前面一页，羡慕地道：“要是我有你这心态就好了——稳定的不悲不喜,不以外物为己物，挺好的。”
　　陈禾陈生：“……”就是稳定的丧呗,说得那么高端。
　　看到他垮起一张批脸，小刘师兄笑了笑，点他：“如果我是你，听到我这么说,我就不会做出你这个表情。”
　　“……”
　　***
　　宋成元举起手：“‘抗压能力’？这有啥子好试探的？你们不是都说他经历了十八个任务了吗？早该有了噻。”
　　电子笔点到电子白板上的新一张照片和文字，何副忽视他道：“根据我们的调查……”
　　下方：……你俩搁这儿来唱大戏、搞红白脸来了是吧？
　　“根据我们的调查，”无视了下面人看破本质的表情,何副道：“这个陈禾,在从高中毕业后直到现在，一共换了十五份工作。我们通过派同事走访得知,除了店面或者公司已经垮了之外,他其他的老板禾同事对他的印象都颇为深刻，并且是——深刻的不喜欢。”
　　宋成元等：“……”
　　“没有人承认自己喜欢过陈禾。”何副说：“他们都说他就是个丧批，没本事,废物一个,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观察到,大部分人都很关心他这个人的去向。”
　　“……是怕他傍了富婆，回去报复吗？”刚看了陈禾好几张照片的肖队合理猜测。
　　何副等：“……”
　　“你的思路很清奇。”何副扫了他一眼，摇头：“都说了只是关心他去向——在面对警察的时候,他们都是很审慎地答，希望我们能够做到所谓的‘大人不记小人过’。”
　　肖队等：“……”
　　“对。”何副点点头,“实际上是，很多人都喜欢他，但是，他们又很怕他闯祸——因为我们后来查到，他有在C市和人发生冲突的记录。”
　　“……什么？！发生冲突？！还很多次？！”底下霎时一片纷纭声起，只有宋成元和肖长河还算镇定，前者举手，在征得白令同意后开口：“他之前不是带着档案，被背调过的吗？如果是真的冲突的话，为什么不早点筛出来？”
　　何副点点头，肯定了他的问题，道：“因为公安局记录的不是发生冲突，而是‘见义勇为’。”
　　“他曾经在十七岁的汽修工作里，帮助过一个年轻女孩子脱离了被奸｜杀的可能性；在二十岁的仓管工作中，因为保护另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富二代也起了拳脚冲突；在二十三岁的建筑工作里，阻止了一起轮｜奸｜命案的发生……”点动着电子白板上的一个个记录，何副娓娓地将背后的一条条记录背后的事情道来，最后将电子笔尖停在其中一个女孩子感谢的脸上，回过头：“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宋成元举起手。
　　“……”何副点头。
　　“……他为什么在我们招聘的时候不把这些说出来？而且，这和他的抗压能力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何副点点头，看向了白令，道：“但，这似乎就不是我们应该插言的范围了。”
　　“是教育。”被目光集中的白令对着满屋子的虚拟屏，抬眼：“我们的教育，忽视了对普通群众拔高而上的抗压能力的开发。”
　　***
　　小刘师兄：“如果我是你，听到我这么说，我就不会做出你这个表情。”
　　“……？”陈禾不解。
　　“……没什么。”脸上毛毛虫不断疯狂乱爬的小刘师兄笑了笑，把报告单递还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要继续加油啊，完美异能者。”
　　在化为娃娃模样的陈生【又来了又来了……！】的尖叫声中，陈禾垂下眼睛，默默没有说话。


第205章 
　　特殊调查部。
　　“是教育。”被目光集中的白令对着满屋子的虚拟屏,抬起眼：“我们的教育，忽视了对普通群众拔高而上的抗压能力的开发。”
　　“……怎么说？”C市的教育部长在虚拟屏幕里扶了扶眼镜，问。
　　“对一个孩子从小到大,在进行学校教育时，我们施行的一直是鼓励和缄默教育：对好的孩子和孩子好的行为,我们给予口头奖励，尽量不让孩子受到社会规则的伤害，致力于将学校设为一座公平的乌托邦；而对于坏的孩子和坏的行为，我们采取的,却都是尽量保持缄默，因为我们相信，孩子,都是单纯的,都可以有改过的机会。”
　　“而现实也确实如此。”
　　“可到了社会中时，情况却并非如此,首先就是,究竟什么是好的呢？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呢？像陈禾——他的见义勇为很多，在我们走访过的那些人里，不乏有在深挖后,承认他们当年是愿意继续雇佣陈禾并且器重他的,但是,陈禾却做不下来。”
　　“因为,”不待其他人发问，白令直接就道出了原因，“就因为见义勇为,他被老板或上司猛烈提拔的时候，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心里不平衡的人,我们不能叫他们坏人。因为纯粹的坏人，是不可能会给出我们真正的答案的。”
　　“他陈禾十年换十几份工作，不上吃不了工作本身的苦，而是大多都是被他的同级排挤和孤立走的；而这十年到了现在，我们也还是不能保证，他还会不会继续遇到这类人。”
　　“因为，他的性格，”白令摇摇头，犀利地道：“太软弱了。”
　　“……”
　　“这次对他的考验，”白令启口道：“就是，他这一回，到底还能不能战胜这个难题。”
　　***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医院外，陈生在陈禾耳边喊：【你丧什么啊？干嘛这么丧？！】
　　【不过就是一句阴阳怪气而已，有什么好琢磨的？！】
　　【……】陈禾难得认真：【不是阴阳怪气。就只是句普通的话而已。】
　　陈生：【……那你就别往这方面想啊！】
　　【我踏马也不想这么想啊！这不是，以前的经历导致的吗？】
　　大脑中的两个声音在冲撞时被对抵在了周围的符号里，在一人一异能物互捅的过程中，陈禾最终以真诚胜出，使得陈生无话可说了。
　　直到公交车来，通往特殊调查局里的路开了，小刘师兄走在前面刷了卡，陈禾也刷了二维码，走到座位上坐好了，西装娃娃才踢了踢他的肩膀：【喂。】
　　【？】
　　【对不起啊。】牵起了他对那些事故记忆的陈生别别扭扭地说：【那个时候，我还没来。】
　　【……】陈禾看向窗外，抿了抿嘴，轻声：“关你吊事。”回忆就只是回忆而已。
　　看着他冷峻侧脸的陈生顿了顿，换了种安慰方式：【开心点。好歹这回不是捡垃圾被说。我们还有一万多存款呢。】
　　——只要接任务，这些钱还会更多。
　　觉醒者和异能物这回终于心思一致，没去看小刘师兄是否会有点懊恼的表情，对着窗外的风景，两个都舒服了：赚钱么，不寒碜。这么多的钱，被说几句又怎么了？
　　……
　　〔我从来不觉得，“嫉妒”是一种病。〕
　　〔而是觉得，嫉妒，是一味药。〕
　　〔因为，相比纯粹的羡慕，擅长嫉妒的人，才更加擅长竞争，喜欢竞争，也最容易在竞争中成功。〕
　　〔所以，喜欢嫉妒的人，你们就去竞争吧。因为你们终究是会得到所要的东西的。不要在意他人的言语——因为假使把“由于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就拼命也想去到那个高空的希冀”，也当做是一种病症的话……我就不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真正正确的了。〕
　　〔因此啊，喜欢嫉妒的人，你们就去嫉妒向上吧。只是，不要再用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别人就行。〕
　　〔——出自《阿p日记》〕
　　……
　　看着白板上逐字显现的字句摘抄，白令指出：“这是他二十岁的日记。”
　　继而道：“你们觉得呢？”
　　“……”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想过当作家？”唯独肖长河一如既往地举起了手，好奇问。
　　白令何副宋队等等等等：“……”
　　“看不到吗？”白令没什么表情地道：“pp空间日记。”
　　“哦。”肖长河这才放下手。
　　然后宋城元又举起手，目标明确地问：“所以，你们打算把他怎么安排？”
　　“带队吧。”白令扬起下颌，言简意赅：“一边让他训练着，一边从你们目前的手底下，抽三个人给他独立带带。一个月后，再让他跟孟少轩比一场，看看会是什么情况就行。”
　　“还有异议吗？”白令往下问。
　　“……”下方的人相视了一通，都摇了头，表示无异议了。
　　“那就，”白令颔了下首，开口：“散会！”


第206章 
　　被小刘师兄带回特殊调查部后,陈禾又第一时间就被召进了他们师父宋城元的办公室里。
　　“带上。”“啪”的一声将好几个耳麦和一个对讲机放在桌子上，宋城元臭着一张脸，道：“新发的,拿去用。”
　　陈禾：“……”
　　“……师父，”陈禾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我跟着你，好像，不需要这么多耳麦啊。”对讲机就更不用了。
　　谁知，就是他这句话,一下子把宋城元的脸色变好了一大半，后者连嘴角都翘了翘，才自己又压下来,直截了当说：“上面说,看到你的报告了，升lev3绰绰有余。lev3是要带队的,之前商少军给你们说过的,对吧？”
　　“……啊。”陈禾愣了愣，“但是……”
　　‘这么快……？’他把自己的心思完全写在了脸上。
　　宋城元：“……”原来说他是傻货，他还真的是个傻货哦。
　　原本还想压一压对方的宋城元心态瞬间变成了怒其不争的愤懑,道：“你啥子表情？拿不稳吗怎么样哦？几个耳麦和对讲机都拿不稳吗你？”
　　“……没有没有。”见他发火,根本不敢惹他的陈禾立马将东西拿了起来,然后尴尬道：“可是,师父，我连人都没得，带到这个又有啥子用呢？”
　　“总有你施展的地方噻。何况,”宋城元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之前,不还是挺喜欢带到几个人耍一耍，还要擅自保人家的吗？”
　　“……”
　　……
　　另一间办公室。
　　“啥子？让我跟他一队？！”听到那个熟悉的，自己目前最讨厌的名字从自己的师父嘴里冒出来，赵胜男一下子就炸了：“不可能！我就是退出志愿者系统也不可能！”
　　“你退出了，哪个还愿意自愿帮你妈妈控制情绪，放你每天能正常上班？”陆上觉简单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七寸，扬眉问她。
　　赵胜男挣扎：“我……”
　　“陈禾不可能帮你一辈子的。何况，人家还本来就跟你没得任何关系。”陆上觉眯了眯眼，“你让我换，我没意见，因为我是你师父；但是你让我换孟少轩，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你在志愿者队伍里，你就要学会和他相处。就算你不在陈禾队伍里，也要跟他绑定，……甚至，我说直白一点，他就是有资格压你、压到你上面的。”
　　赵胜男红了眼，忍不住就开口：“就因为他有钱吗？！”
　　“……你龟儿在说啥子？”陆上觉诧异地看她，问：“到现在，陈禾都没告诉你，孟少轩是中心城的异能王吗？”
　　“人家愿意跟你绑定在陈禾手下面，是自己屈就了哦。”
　　……
　　“你之前，不还是挺喜欢带到几个人耍一耍，还要擅自保人家的吗？”宋城元似笑非笑。
　　确实警告过孙逸自己一定要保赵胜男的陈.泥菩萨.禾：“……”
　　“反正你喜欢罩人，给人安全感；那人家就愿意被你罩，被你给安全感。就是么……”宋城元冷笑着把一张表格拍到桌子上：“你真的是啥子都敢去得罪一下哦——你自己看看，你得罪人家，人家就也不愿意做出头的了，来做你的手底下。好不好呀？”
　　“……”陈禾转头，就见表单上的“队员名称”的表格竖行中间，赫然写着“孟少轩”三个字。
　　他和陈生：=-=……
　　……
　　再另个办公室。
　　“你去给那个什么陈禾做手下？”虚拟屏里，头发乌黑的中年人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一个中心城异能王，去给一个C市还没定死的觉醒者头子做手下、给他抬轿子？”
　　“对呀。”捧着一杯x巴克的杨枝甘露，孟少轩对着向自己提问的中年人，笑眯眯的：“上面安排的嘛。”
　　“鬼的个上面安排你！我连一丝风声都没听说过！”中年人皱紧眉：“这个C市，架子真的这么大的吗？”
　　“噗。他们倒是架子不大。”孟少轩“噗嗤”一笑，道：“是我架子大——我厚到脸皮，去请人家，把我排到陈禾他们那组的。”
　　“……啥意思啊？你当头儿不喜欢，喜欢甩尾巴吗？”
　　“意思是，”孟少轩将星巴克的杯子往桌上一放，眼底笑容一下消失，冷道：“你又给我在外面结仇了，你知不知道？”


第207章 
　　——把杯子往办公桌上一放,孟少轩的脸冷下来：“意思是，你又在外面帮我得罪人了，你知不知道？”
　　“……啥玩意儿？”中年男人一脸懵：“我咋就又帮你得罪人了？你说下？”
　　“你知道的,本来我到C市来，是因为我想到这座最近高速发展起来的城市选队员的；结果,我到了这边才发现，有一个我很看好的小姑娘，早就被我自己得罪完了——你之前，是不是让人给我买了个论文署名？”
　　“……啊？哪篇？”中年人问。
　　“就是你传给了我,我看到了说‘不错’的那张。”
　　“啊……那个，”中年人恍然，但随即道：“那个,不是你自己也同意了的吗？”
　　“……我哪儿同意了？”孟少轩抓着自己头发,无奈：“我一天那么忙，自己倒腾回国的实验都忙不完,你还给我新接实验,你是真的不怕我过劳死啊我尊敬的父亲！”
　　“……那你后来不是自己也挺喜欢那篇论文，还去验证了的吗？”坚决不接受pua的中年人反问。
　　“对啊……”孟少轩郁猝了，捧着x巴克闷闷：“所以我现在就得来自己给自己了报应了……人家不愿意理我怎么办？只能自己厚着脸皮求着去给人家做搭子啦。”
　　一看就知道他在装可怜的孟爸：“……”
　　“那你想我怎么办嘛？给你打钱？”
　　“对啊！”孟少轩瞬间支棱起来,开开心心地点头,比着手势：“一点点就可以了,拨给我的实验室——还有,不要再来管我的事了。我长大了，人又在C市，麻烦你少来管我就好。”
　　“……好家伙。我算是听明白了,感情你就是又来骗你爹钱的呗。”一直在旁边坐着听不说话的孟妈抱着臂，冷笑更甚：“你人在外面,就真当家里是你的提款机啦？”
　　“你那些个实验，我看过了，都一钱不值！少再在这儿搞鬼糊弄你爸投钱进去！”
　　“……不能啊妈，我爸买来的那篇论文就挺值钱的！你们还是得维持住啊！”孟少轩不甘地喊。
　　“哼，说实话了吧。”孟妈哼笑：“就说你小子算得多，不适合去做什么科研，而是适合从商了……”
　　“略。”孟少轩向两人做个鬼脸，任性：“反正我不管，在我在C市的这段时间，你们得帮我把实验室看着；而且，你们人在中心城，也不要来管我在C市干什么。不然，我就什么也做不成，也不会回来继承家业。就让你们挣了那么一辈子，最后却只能看着我把股权分出去，哼！”
　　孟爸和孟妈：“……”他是懂管理的。
　　……不过一家三口在商量了以后，还是同意了这个决议。
　　毕竟，反正自己儿子也是中心城的异能王，那个都还没被C市定下的陈什么禾，难道还真的压得住自己孩子吗？孟爸孟妈在那头漫不经心地想。
　　……
　　隔壁办公室。
　　“你真的是啥子都敢去得罪一下。”见他看见了自己示意的名字，宋城元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冷笑：“你晓不晓得，你得罪的是一个中心城异能王？人家本来是过来帮忙筛人的，你就把人家得罪到说是‘人家得罪你了，要来给你当个手下，给你和赵胜男赔罪’。还啥子‘见到人家是烦，是烦得要死的烦’……嘿，你还要不完得很哦？”
　　陈禾陈生僵着：“……”就不敢开腔。
　　而他师父本身也不需要他开腔，只冷笑着继续讽下去：“现在好了，人家还真的要来给你当手下了。还找陆上觉喊把赵胜男找到一起。你安不安逸了？还记不记别个的仇啊？你晓不晓得，人家一来C市，看到你们的第二天，人家就找到赵胜男的师父陆上觉赔罪去了，而且，天天都就想给赵胜男道个歉，根本没得那么烦人啊？”
　　陈禾陈生：“……”
　　“现在好了，你当到那么多人面，训练这么多天，次次不给他孟少轩面子，搞得你陈禾好大个腕一样，人家被你弄得，都不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老子看你去管，看你去啷哏管！”
　　“……”
　　大约五秒的沉默过后，数着时间过时间的陈禾依照着这十几天从小刘师兄那里学来的经验，抬头，矮声：“师父……”
　　宋城元一挥手：“莫叫我师父！我不敢是你师父！”
　　“师父……”
　　“……”狠狠看了他一眼，宋城元把其中一个耳麦一摔给他，自己也拿起两个对讲机和另一个耳麦，暴躁：“走！”
　　“……”陈禾抑制不住地弯了下嘴角，陈生则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不止。
　　……
　　另一间办公室。
　　“‘中心城异能王’？”赵胜男错愕，抬头，懵住：“他是中心城异能王？”
　　“不然呢？”陆上觉反问：“不然，你觉得他一来，就能在短期内取信于那群——说白了，就是老油条的那群人的资本是什么？”
　　赵胜男：“……”
　　“怎么样？”陆上觉问：“还把警察当做兄弟帮看吗？还搞小团体吗？还排挤人家吗？”
　　赵胜男辩解：“我没……”
　　“我知道你没做这些事。”陆上觉一手按下她的反驳，继续扬着眉：“但人家就是这么说你的。说你难约得很。连接受一个道歉都没时间……你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吧？”
　　“……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人家在整你！人家就是在整你！你个瓜皮！”陆上觉忍不住站起身，骂她，“人家的意思是，除非你接受人家做的烂事，或者真的和陈禾他们那一伙伙把他压下去，不然，人家就要一直‘整’你，整到你认输为止！”
　　“现在的局面就是，你不和陈禾搭，就得去和他搭。怎么样？你还信陈禾吗？还信那个连对方是啥子身份都没告诉你，就帮你把人得罪了的瓜皮一号——二号是你，吗？”
　　“……”赵胜男张了张嘴，脑海中闪过这些天来，与陈禾他们相处的一幕幕场景，最后，大脑的注意力停留在陈禾拿着一本英语书朝自己请教的画面上，抬起眼，笃定地道：“我相信。”
　　“……”


第208章 
　　带上耳麦和对讲机,宋城元领着陈禾扫了两辆自行车，到了一个C市郊外的一个大的集训营地。
　　【哇哦……】
　　看着一进门，就被多名警察严格要求报身份证和其他证件的整个由钢化玻璃围住的高科技基地,随着交出证件的陈禾对四周的观察，陈生亦坐在他的肩上,跟着抽气。
　　……貌似来到了一个高档到不得了的地方。觉醒者和异能物都这么想。
　　“好了。”通过了对证件进行的电子档案检验、视网膜验证和指纹复合的多重核验后，出入口的警员终于把证件分别还给了两人，并说：“进去吧——但不能待太多时间，今天有个连排也要过来。”
　　“那最多可以待多久？”宋城元收好警官证,问。
　　“两个小时左右吧。到时候会提醒你们的——房间号1019。”手指敲动一串数字，警员答。
　　“诶，你们现在变了,不用房卡啦？”眼看着他只报房间号而不给房卡的宋城元貌似平常地探头问。
　　“……”对他的心思一看就知的警员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对啊。因为以前拿卡的时候，有些人老是没脸没皮要拖延,我们也就要换方式咯。”
　　“方式就是时间到了后,室内就直接停电，怎么样？这个新方法好吧？”
　　宋城元：“……啊，还可以。”
　　收回探出的头,宋城元一点儿也不脸红地对陈禾道：“走吧。”
　　“啊……哦。”将眼神从四面八方的新奇机械上扯了回来,陈禾跟在宋城元身后,好奇地问：“师父,这是什么地方啊？这么多机器人……是传说中的那种机甲基地吗？”
　　“……你娃儿还会想得。还机甲，就凭我们现在这科技？”很快就找到了亮灯房间的宋城元在门锁下摁下指纹，打开门：“不过也跟你想得大差不差吧——这是我们C市的虚拟训练营。”
　　“‘虚拟训练营’？”看着穹顶上放下的光以外,其余地方均围满了的电子屏幕，和房间之内,一个约有两平米的正方形“麻将桌子”，陈禾重复了一遍自己师父的话。
　　“对。”宋城元按下了“桌子”的电源，抬头，难得露出了一个既不嘲讽、也不似笑非笑，而是挺……兴奋（？）的笑容：“来耍。”
　　“……”
　　……
　　特殊调查局办公室。
　　“对了，说起你的实验，”孟爸在虚拟屏那边嘱咐道：“你有事儿没事儿，还是到我们C市的总公司或者基地那边去看看，免得你都回国这么久了，却不去见下人，让人以为你是对公司有啥意见，也让人认认你这下一任的脸，知道了不？”
　　“知道知道。”孟少轩掏了掏耳朵，一脸烦相。
　　“还有，也不许吃那么多垃圾食品。”孟妈在那头对着他的x巴克杯子皱眉，说他：“想要喝水，自己烧点水不行吗？你哪怕泡点茶也好啊！去喝这些有色饮料能对你的身体有什么益处吗？倒了，听见了吗？”
　　“诶我说我亲爱的妈妈，这，”孟少轩举起x巴克的杯子，故意长吸了一口里面的饮料，吞下去后，才道：“这可是我们劳动人民的心血，怎么能说丢就丢了。买都买了，不喝完，就是对劳动人民心血的践踏。对吧，爸？”
　　“啊。”耿直的孟爸点头。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鬼模样。”孟妈骂到，最后又无奈地道：“行吧。就这样——说好了，一定要去公司里看一眼哦，不然大伙儿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儿呢。”
　　“好的妈妈。”一边用虚拟屏跟自己父母聊着天，一边用平板刷着标着“xx（孟家）旗下”里的某个看似是麻将桌、实际上是军｜演桌的单品，孟少轩这样应答。
　　……
　　隔壁。
　　“我相信。”在思考了不过十秒后，赵胜男笃定地道：“我相信他。”
　　陆上觉：“……”
　　“……你都不犹豫的吗？”他诧异，接着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陈禾哦？想得这么快？”
　　“……师父，你想哪儿去了？”赵胜男哭笑不得：“我就是单纯觉得跟着陈禾混更有前途而已。不是喜不喜欢那回事。”
　　“啊？更有前途？这就他妈的彻底把孟少轩得罪了，你晓得不？”陆上觉不可思议，又仔细看她：“你是真的有点瓜哦？”
　　“我没有。我真的觉得跟着陈禾更有前途。”赵胜男道：“比跟着孟少轩有前途多了。”
　　“……怎么说？”陆上觉终于感兴趣了起来。
　　“……第一，”肩上坐着的人眼可见的小机器人眼中闪过绿光，赵胜男吸了口气，整理了大脑里大致的想法，冷静道：“是他们两个于我个人感官而言的主观差别性。”
　　“说老实话，不管那个孟少轩到底是啥子人，他就是拿过我的论文一作，我很不喜欢他——这就跟我们办案子都到结尾的时候，才有人来说帮忙摸了那个嫌疑人的手一下，就要把功劳带走一部分一样……你能明白吧？师父？”
　　“……”陆上觉点点头，若有所思：“有点理解了。”
　　“第二，是客观现实。”赵胜男分析道：“陈禾和孟少轩，本质上是两个不同的人。我记得，师父你们说，这次的小队分类，是只先试探到维持一个月的，对吧？”
　　“啊。”
　　赵胜男深吸一口气：“那既然都是比能力高低，我为啥子不能趁这一个月，自己自立起来，自己把他孟少轩按下去呢？”
　　完全没想到她自己会这么说的陆上觉差点没把自己的对讲机落到地上：“……啊？！”
　　“就是这样啊。”赵胜男耸耸肩，反问他：“怎么？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儿，你就不相信我立得起来吗？”
　　“……”陆上觉张了张嘴：“……这倒不是……”
　　“那不就成了？”赵胜男昂起下巴，不谦虚地道：“总之，我就是觉得，我不会比他们长得慢的。就算之前，我也只是比他们后来了一步而已。”
　　陆上觉：“……”
　　把惊吓收回去，总算知道了上面给自己分徒弟不是没有考察过的他很满意，就是……
　　“这跟陈禾和孟少轩的本质有啥子关系呢？”
　　“因为陈禾能让人。”赵胜男摇头：“但那个孟少轩，不让人，更不让我。”
　　她清醒地点评道：“他都来了半个多月了，还是要来倒逼我，说明，他根本容不下我不接受他的所谓道歉。”
　　“他不尊重人，不让人。那又怎么可能，接受我拿他当跳板呢？”


第209章 
　　赵胜男：“他不尊重人,不让人。那又怎么可能，接受我拿他当跳板呢？”
　　“……难道陈禾就接受你拿他当跳板吗？”陆上觉问。
　　“不。”赵胜男摇头，道：“陈禾的话,不是接不接受，而是——他根本不会那么想。”
　　“……”
　　……
　　虚拟训练室里。
　　“……这是？”看着随着电源的开启,一幢幢从“桌”面上升起来的虚拟高楼，陈禾愣了一下，问。
　　“虚拟沙盘。”宋城元给他介绍道：“这是中心城研究所那边最新研发出来的沙盘模式。相较起以前的传统沙盘，这种沙盘的作用多变,一盘百用；而且由于采用了4D技术，可以让使用者更加地身临其境，更好地参与到演练中来。”
　　“自从觉醒者开始变多之后,这种虚拟沙盘就越来越多地流行在了军中的各个营地里。”
　　“在这里,”宋城元把其中一个对讲机给他，又示意他把沙盘上的其中一副耳罩戴在耳麦之外,接着操作着两个虚拟的小人在沙盘上站了起来,用对讲机对他：“我会临时教你一点，在各个情况下，怎么带三人小队的方法。”
　　“……”
　　……
　　特殊调查局办公室。
　　“因为这个沙盘的研发你们家也有份,它的具体操作,你应该自己就知道怎么操作吧？”
　　虚拟屏幕上,对面的中年人对坐在椅子上的孟少轩,这么说。
　　孟少轩点点头。
　　“队友关系呢？都搞好了吗？”
　　“……”算是吧。孟少轩想到赵胜男应该不会拒绝的样子，点头。
　　“那就好——总之，我可不希望,我有一个，让我在老王面前矮一头的弟子啊。”中年人这么说。
　　“啊……”
　　“还有,既然是三人队伍的话，”中年人问：“那最后一个队友是谁？你知道吗？”


第210章 
　　基地。
　　“在这里,我会临时教你一点，在各个情况下，怎么带三人小队的方法。”
　　宋城元这样说着,跟着指着虚拟沙盘上的一幢幢高楼，道：“这一张是通过卫星复制下来的C市地图。”
　　然后按下调换按钮,指着上面的虚拟沙漠说：“这是卫星复制下来的W省地图……”
　　对某片森林：“这是复制下来的Z省林区地图……”
　　“然后我们回到最初，”将最基本的所有模型都介绍了一遍之后，宋城元说：“今天我们要训练的是，在C市这个市离遇到了案件,从C市内的任意地点出发，最快完成任务，回到派出所公安局或者特殊调查部的最近路线是哪些；且如果带队的是我,我又该如何分派这些任务以更高效率地完成它们……”
　　……
　　最后一间办公室。
　　“啊……陈哥么,”坐在电脑桌背面，姚平不是很讶异地这么说了一声,跟着就皱起眉,愁眉苦脸：“他我没意见。但，胜男姐和那个孟少军……”
　　“人家叫孟少轩你个小傻子。”沈沉坐在电脑前面，和他对着,哭笑不得：“你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跑去跟陈禾他们报团和人作对,你真的胆子忒大你知不知道？”
　　“啊？”姚平摸不着头脑：“没有吧？我又没得罪他。我只是平常不跟他说话而已。”
　　“你那就叫得罪他！”沈沉点他,“你个傻货！陈禾和赵胜男不理人家,那就是为了给她赵胜男报仇来的；结果你踏马个小傻子，什么也不知情，是不是还以为别人在孤立你们啊？他陈禾有了不得的异能,赵胜男也是他们上面看好的人选，再加上他们都是社会人了,没有谁会轻易地动他们的。只有你个小傻缺，背景也没有，异能呢也那么被动，你还天天跟着他们混，把人都得罪了都不知道。你说你是不是个笨蛋啊你？”
　　“……我哪知道那么多事情啊。”姚平恍恍惚惚，一脸的懵逼：“也没有人告诉我胜男姐和孟少轩真的有仇啊。我以为是他先看不惯我们，想聚人欺压我们的呢。”
　　试图把他拉回自省一面的沈沉：“……”少年你感觉对了少年。
　　万万没想到他的直觉如此敏锐，沈沉“嗯咳”地咳了一声，放轻了这部分话题：“总之，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把他这个中心城异能王给得罪了；现在，他愿意给你们第二次机会，你接受就是了，这也是上面的安排，你不要管那么多。”
　　“啊？”姚平提出疑惑：“‘异能王’是什么？”
　　面对着他的沈沉：这小子眼里还真是有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
　　“那就是个小傻比。”孟少轩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地道，“不过嘛，直觉倒是挺准的——我私下看过他两回，他都是直愣愣就跑走了，权当认不出我。是个和吴晓生一样，装聋作哑的好手。”
　　“说不准还真是个傻白甜呢。”那头说。
　　“希望如此吧。”孟少轩道：“不然，事情也就不好玩儿了。”
　　“什么好玩不好玩？你别给我那些傻逼玩意儿那一套啊！你给我走正别走邪。我确实是你大伯，但要是你敢走邪，老子一样收了你。”中年人在那头威严地道：“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啦！从小到大念多少千遍了还念，您以为我是被念得不够狠吗？我这出了国回来了手上都从没犯过一件事儿，我的人品，您还信不过吗？再说了，您帮我爸派了那么多保镖监视我，我上个厕所都有人每天报告个次数，我能做什么恶呀？真够可笑的。”孟少轩不耐烦。
　　“那你这回学术圈的……”
　　“您可别提了！——我真的一开始真的就是纯欣赏，是我爸觉得我想镶金，我也没忍住……再说了，这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她这种情况下不干，一撂挑子，直接摆了走人，您给我预热的学术师父——也就是她的导师啊，也不干了，还打电话来骂我。这事儿您不是知道的吗？搞得我还自己回来曲线救国，弄个什么‘异能王’来讨人家的好，结果呢，”孟少轩闷闷：“谁承想，还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她真的有那么坚贞不屈？”中年人诧异。
　　“……我看不像。”孟少轩收起闷样，又懒散摇头：“你们私底下不是看过嘛？这姑娘，心眼儿贼多。我估计啊，就是我那个学术师父，拿人家一作的时候，根本没把我给的钱说出去，就算说了也很少——哼，他们那地方啊，不干净。还没这儿舒服呢。”
　　“你啊你……你还说你不是最喜欢从｜军的，”听到他的回答，那头舒了口气，畅达了，笑：“我看，我这大侄儿就有本事，从小就是。好，既然你都愿意给他陈禾做手下，你就去做。看是你压得住他，还是他压得住你——反正，在亲情上来说，我是你的大伯；在别的地方，就不一定了哦。”
　　孟少轩懒洋洋：“嗯。知道知道，你快休息了吧，我怕耽误您时间~”
　　“哈哈，你小子！”
　　那头熄了屏幕，孟少轩面上那点笑意才收起来，望着漆黑的电脑屏幕，漫不加意地想：陈禾么……
　　他哪儿经得住压啊……
　　……
　　“他根本就是一个不用别人压，自己都能被自己压到最低的人。”隔壁办公室里，赵胜男这么跟自己的师父评价着陈禾：“他是一个，对自我道德的要求极高，给别人的心理防线却一低再低的人。”
　　“一个，根本没有脾气的人。”
　　“如果不是我确实是后来的人的话，”赵胜男毫不遮掩自己的企图心，客观地说：“我是不会愿意被这样的人压在我上面的。”
　　“……也就是说，你现在，愿意接受，和孟少轩待在一起了咯？”陆上觉扬扬眉毛。
　　“……”赵胜男撇了撇嘴，没说话，默认了。
　　“所以，怪不得我让你去吴晓生手下，你也不愿意去……”陆上觉抱着臂，点了点头，对着她不避不让的视线，扬起一笑：“不错。是我徒弟的样子。”
　　……
　　再再回到隔壁。
　　给姚平说了什么是“异能王”，又特别强调了这个职位最早开始是由C市提出、但却最早实施在中心城后，终于把姚平这个社会小鸡崽说听了的沈沉喝了一口水，问：“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不懂倒是没有了……”姚平摇了摇头，“但……”
　　“‘但’什么？”
　　“但……”姚平皱起一副苦瓜脸：“那陈哥他们组现在局面这么复杂，斗争又激烈，师父干嘛把我放到陈哥他们组啊？就不能把我放到吴哥他们组吗？”
　　沈沉：“……哈？！”


第211章 
　　万万没想到逃兵竟是自己平时看着最老实的小师弟,沈沉“哈？！”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惊诧，几乎以为自己耳背的他忍不住就说了一句：“你说啥？？？”
　　“就……”看到他的表现，也有点感觉出来自己好像越了线了、但又实在不想去趟浑水的姚平鼓足勇气,嘀嘀咕咕：“我说，就,不能不让我去陈哥那组、去吴哥那组吗？”
　　“陈哥这组，也太复杂了点……”
　　沈沉：“……”
　　“你还真敢说啊。”沉默了一下后，沈沉直接喷笑了出来，笑意不达眼底：“你知不知道,我都说了这是上面的意思了——上面的安排，别说师父，就是白队也都不是一定能阻止的；何况,还是你这种躲轻松的原因。”
　　“记到——”沈沉看着他,弯眼睛：“我们师父手底下，就没有后退的狗,只有前进的人,和战死的兵。”
　　“莫得啥子说头。”
　　“……”
　　……
　　一个小时后，基地。
　　将C市虚拟沙盘的训练基本过了一遍厚，陈禾拿出本子在宋城元的监督下来记规律；而监督着监督着,后者发现：
　　“你这本子上,啷哏都没得啥子阿拉伯数字的哦？”
　　“啊？”陈禾看向被他指住的每个训练时的汉字时长,愣了一下,才含糊地说：“因为我对数字不太敏感……”
　　“你对数字不敏感？”宋城元眉一皱，看他：“这啷哏得行哦——那你后头点名怎么办？实战里面的卡路里那些计算和求生实操怎么办？我们部队训练的时候，是不论在哪,都是不允许带手机那种电子玩意儿的哦。”
　　“再退一万步说，你现在是个小队长了,你手下是有队员的人，对于队员，他们晓得的事你要晓得，不晓得的事你也应该晓得哦。啷哏你都日妈要上岗了还给我理直气壮地说你对数字不太敏感哦？”
　　“还有，”指住虚拟沙盘的边角上的箭头标号，宋城元持续地皱着眉头，看回他本子：“我们搞的是地图训练，你怎么记笔记的时候，一点儿图都没有画呢？”
　　陈禾陈生：“……”
　　“不是。”陈禾试图在被说得一文不值时为自己辩解：“我高中是理科，没学地理……”
　　“但初中也有教东南西北和比例尺怎么分啊。”宋城元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他道：“你不要给我说，你小时候没学过哦？”
　　陈禾陈生：“……”他/它小时候还真是没学过。因为是个破中学，反正物理也不考，就全部还给老师了。
　　“……你这样不得行哦。”完全想不到自己遇到的真是一只九漏鱼*学生，宋城元看到他尴尬不敢开腔的样子，直接拍板：“从今天开始，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父的话，不管你带不带队员，你都要每天都给我抽出一个小时来无薪学习——你这漏的，太多了。要补，听到没？”
　　“哦……”
　　“然后，”从他的笔记本上把视线挪回来，宋城元道：“我们现在来谈一下你的队员安排吧。”


第212章 
　　基地。
　　“首先是赵胜男,”陈禾在笔记本上画出的一个火柴人头上点了点，评价：“她是很聪明、性格很直的一个姑娘，完成任务的效率也很高,从不拖拖拉拉。比我更适合做……好吧。”
　　在宋城元的瞪视下，他才改口：“她比我后来；而且,做事有时候有点儿毛躁，沉不住气。”
　　“所以，出任务的话，把她配给心思更细一些的姚平正好。”
　　宋城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接下来是孟少轩。”在临时画出来的第二个小人上面写了个“2”，陈禾顿了顿：“我对他其实没什么了解——就知道他是赵胜男的‘仇人’。但……”
　　“但什么？”
　　“但实际上，除了我跟孙逸那里,我们也从来没正式起过一次正面冲突。”陈禾客观道：“他没必要那么恨我们吧？”
　　“……还没理由？还‘吧’？！”宋城元恨铁不成钢地喷他：“孙逸都说了！他都告诉你孟少轩是中心城的异能王了！结果你他妈还在那不愿意服人家的管——人家管不了你们正当年的人,就只好去管大人咯？但人家也不想跟老油子搭一起，还没必要恨你……都恨死你个占到茅坑不拉屎的憨货还差不多！”
　　“就没人教过你,‘人,事事不能说全；路，条条不能走尽’的道理吗？！”
　　“何况，都是一个部｜队里面的人,你本来和他没得事,为啥子偏就要去站赵胜男那一边呢？你就没有想过,你们看过的赵胜男的片段,也是她的一面之词吗？难道人家孟少轩就没有一点儿为人的好处吗？如果真的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你以为我们都还会像现在这样不管的吗？”
　　“你这个脑壳哦，硬是不得动起来想一想！或者……你是不是仇富哦？”宋城元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被一眼看穿了点本质的陈禾陈生：“……”
　　“……”宋城元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惊声：“你还敢承认啊——你晓得，我为啥子会这么造孽,变成你师父不？”
　　“……为啥？”
　　“……因为老子也仇富！”宋城元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骂：“所以老子才倒了这么八辈子的霉，来教你，教你个糊涂蛋！”
　　陈禾愣了一下：“所以……？”
　　“没错。”宋城元点头：“跟孟少轩相处这件事，你他妈是要做也要做，不做也要做。”
　　“哪喊你们先孤立人家的。该遭！”
　　“……”
　　……
　　特殊调查部办公室。
　　“结果都搞得我跟反派一样……”吸完最后一口奶茶，孟少轩自言自语着，将杯子扔进垃圾桶，抬起戴表的手，看了一眼时间，喃喃：“可惜了，以后就不能再戴这种东西了……”
　　说着，他将价值百万的表随意地也扔进了垃圾桶里，一眼也没看下。
　　……
　　“我们这一脉，‘仇富’是天性。”宋城元指了指自己，“你师父我，也仇富——但是，老子仇富的前提是，那个富人是老子摸了底的，能仇得起。”
　　“你呢？你踏马把人都没摸熟，你就敢去得罪人……现在好了，人家就要跟你一组，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人家啥都不缺，来你队伍里，就是来扯你和另外两个的关系的，我看你怎么做，怎么安排他！”
　　陈禾陈生藏狐脸*：“……”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事啊……
　　见他把懵逼都写在脸上，宋城元大骂：“我就说你龟儿子没学到家——现在，马上，告诉我，你对孟少轩到底怎么安排？！”
　　怎么安排……
　　也被一再的质问问出了一点血性的陈禾抿了抿嘴，道：“既然没办法安排他，那何不如不安排呢？”
　　“……啥意思？你还嫌不够，想人家来你这儿坐冷板凳吗？”宋城员眯起眼。
　　“不啊。”陈禾摇头，老实说：“要一组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不一起单独的话，他们爱怎么搭就怎么搭咯。反正，他们个个的智商都比我高，我想不到的，他们总想得到吧？”
　　宋城元：“……”
　　他背起手：“你当真这么想？”
　　陈禾点头：“啊。”
　　“……”
　　***
　　C市特殊调查部总办公室。
　　“嘿，看嘛。”虚拟屏幕里的王副部长乐呵呵的：“孟部，我选的这个弟子还是好噻，既不畏权贵，又躺得够平嘛？你们再去踩他噻。”
　　孟部长：“……他真的这么没脾气的吗？遇事就这么摆着？”
　　“嘿嘿。烦恼不往心里装噻。”王副部继续笑呵呵地：“所以，怎样，你们要先给谁开这扇门啊？”
　　“……”众人相觑后，看向了主位的白令、王副部，和孟部等人。
　　“……”
　　***
　　听到来自耳麦里的传讯，宋城元背着的手动了动，上下打量了陈禾一眼，最后在室内自动关到只剩下一盏夜照灯的情况下，点了点头：
　　“那跟我来。”


第213章 
　　“那跟我来。”
　　宋城元带着陈禾从室内出来,走到了另一边的一个空房间里。
　　“……师父，这是干嘛？”看着里面的一排排沙袋和拳套，陈禾不解。
　　宋城元不回答,而且相反，他还把自己的耳麦和对讲机都放在了一张桌子上,并示意陈禾也放上去。
　　“……干啥子哦。”眼见宋城元拿起了一副拳套，陈禾不禁又问了一遍。
　　结果，宋城元问他：“你们上午的体能训练结束了是吧？”
　　同样被扔了一副手套的陈禾：“嗯呐。”
　　“你自己还练不呢？”
　　陈禾不假思索：“肯定要咯。”这种需要拳脚功夫的项目，只要一停,那就等于直接白学了。他还要接志愿任务，怎么可能会停下来？
　　“那在这一个月内，每天下午五点到下午七点,就是你的异能训练时间了。沙盘就只占一半。”
　　“啊？为啥？”
　　“因为枉老子今下午给你说了那么多……！”宋城元喷他,嘴里的蜈蚣一隐一现：“你既然想要无为而治，那你的拳头就得够大！”
　　“不然,人家分分钟把你个哈麻皮甩到后头,你踏马还不晓得是为了个啥！”
　　“……啥意思哦？”
　　“意思是，我的徒弟，我们这一脉的徒弟,”与耳麦里传来的声音一致,宋城元扬着下巴,指着地：“都不允许,躺平了的，废物的，不积极进取的东西！”
　　“你想当废物,你就要挨打！打到你受不了为止！”
　　“老子就要看看，你这个啥子异能,今天能不能保你在我手底下走过三圈！”
　　陈禾陈生：“……”
　　……
　　与此同时。
　　同个基地的另一个亮着灯的房间。
　　“……休、休息一下！”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被自己师父拉站直了、鼻青脸肿的赵胜男摆了摆手，发出很轻的气音：“我不、不行了……”
　　“就这点程度吗？”刚出了点汗，正觉得过瘾的陆上觉故意带着一点失望地问她：“你不是还要和陈禾平起平坐吗？他一个男人，还比你多完成了那么多次任务，对异能的运用比你熟练得多……这种程度的话，你确定，你能超过他吗？”
　　然而……
　　“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体力方面超过他？而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的身体素质现目前就是这样，都到了极限了，勉强自己去盲目符合他人的进度，才是大傻瓜一个。”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赵胜男又冷静沉着了许多，将下巴一昂，不受他的pua，道：“我自有我的优势——既然我和他们是一个小队，那我就应该去扬长避短，而不是急于求成地去补自己的短板。”
　　“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木桶效应*？”陆上觉抱着臂笑笑看她：“一个桶能装多少水，绝对是它最短的那一块决定的，和最长的一点儿关系没有，你明白的？”
　　“……我很明白。”拿起旁边早就兑好了的生理盐水，一口倒进了喉咙里，赵胜男转过身，道：“所以，我才只说‘休息’，而不是结束——再来！”
　　“……”陆上觉弯起嘴角，如鹰隼的目光都带了笑意。
　　……
　　同一时间。
　　还是同基地另个房间。
　　“都说了，”一拳将小师弟再次逼进死角，沈沉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经满头大包、涕泗横流的姚平，“我们师父手底下，就没有后退的狗，只有前进的人，和战死的兵——你还服不服？”
　　“我要服！我要服！”蹲在墙角里抱着脑袋的姚平哭得欲生欲死，痛哭流涕道：“师哥，你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真的，我打不过你啊！”
　　“老子看你是口服心不服。”沈沉冷笑：“还躲！”
　　“……不躲难道挺到挨打吗？！”姚平终于破防了，受不了地直耿耿哭道：“但是挨打就是真的很痛啊！”
　　“我踏马……噗。”再一次被他逗笑了的沈沉笑出了声，道：“我踏马是服了……老子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日怪的人——你人都进了我们队伍了，还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跑？做梦吧你？”
　　“你晓不晓得，我们消防队，从来都是敢死队出身的？”
　　“……啥、啥意思？”终于从他的口气里找到了一丝说服含义的姚平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点头。
　　“意思就是！”趁他一不经心，就把她从安全区拖出来的沈沉笑声让人发寒：“我泱泱华夏，不养闲兵！”
　　“每一次战斗，只要你退后一次，就是他妈条狗，再也算不得人了你明白不？！”
　　“要躲，就他妈跟敌人躲；连日常的训练都躲，活该你龟儿挨打！老子打死你都不为过！”
　　……
　　特殊调查部某办公室。
　　“……哎呀，好像，到时间了。”抬眼看到墙上的钟表走向，小憩了一会儿的孟少轩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跟着便拿起手机起了身，人语仍留，一套黑皮衣的身影已远。
　　从头到尾，椅子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214章 
　　基地异能训练室里。
　　“时间到了。”
　　眼看着墙上的石英钟的时钟转动,转到预想中的那一格，汗流浃背的宋城元抛了一瓶水给刚收了金线，腿都直不起来的陈.被打到妈都不认识.禾,后者接住，还重重后退了两步,才算稳住了脚跟没有继续再趴下去。
　　“对异能运用还算熟练。”对着喝水的他，宋城元这么评价了他一句，“但还是不够会动脑子，特别是异能力转弯那些……要练,知道了？”
　　“知道。”陈禾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水，终于感觉自己活了回来，对着这个刚刚把自己打得哭爹喊娘的师父点头。
　　“……”眼看着他只留着一口气跟自己说话的宋城元难得不阴阳地笑看他：“还‘无为而治’吗？”
　　陈禾陈生：“……”啥子意思嘛？到底是要他管还是不管嘛？
　　眼见到他几乎是写在脸上的疑问,宋城元笑着道：“要无为而治,顺其自然，你就要有让人甘愿顺你的势,在你手底下低头的实力；没得实力,你有几分异能又怎么样？在我面前，都连屁都不是，你还觉得你管得了他们？管得到一个从中心城来的异能王？”
　　陈禾陈生：“……”
　　沉默了一会儿,陈禾才揣摩道：“所以……？”
　　“没错。”宋城元点点头,调侃：“你现在暂时就是赵胜男他们的保护伞。只有你强起来了,有手段压倒这个孟少轩,你和赵胜男他们才起得来；要是没得，就只有就算是屎，也要被人家按到吃。明白了不？”
　　“去吃饭吧。”宋城元拍拍他的肩,“他们的号码我已经发到你x信上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自己了。”
　　“记住——他压你还是你压他，我们这些人，都是没得感觉的。因为不论是你还是他，只要组队，都可以完成任务，所以哪个上哪个下，你应该要有一本账才对。”
　　陈禾陈生：“……明白。”
　　……
　　隔壁。
　　“到时间了哦。”
　　同样看到了墙上的时间，陆上觉扬了扬眉，果断地用一只手阻绝了赵胜男还想往自己脸上砸的拳头，道：“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不要打架。”
　　被他打了那么久，一次都没真正近过他身的赵胜男：“……”你就被我打一次又怎么样？！
　　见她把想法赤｜裸裸地写在脸上，陆上觉笑眯眯：“该训练的时候你打不到，现在才来，也太过分了吧？”
　　“……明明是师父你比较过分吧？”赵胜男收回手，穿上对方递过来的外套，不甘心地反驳道：“刚刚明明都察觉到我没气力了，还让我连碰都碰不到。”
　　陆上觉：“反正你不是觉得，体力不是最重要的吗？”
　　“是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啊。”赵胜男伸出手，上面是一只肉眼可见的棉花糖，在早就通过陈禾看过自己的异能物的陆上觉的怔愣中，眉毛扬得比他还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没有体力的情况下，智慧，才都是最重要的。”
　　“……”
　　……
　　“……啊？时间到了吗？”
　　拿着唯一能够在基地里使用的对讲机，听到内网那头的话音，瞥了蹲在角落里，看到了救世主光芒的姚平一眼，对那边点头：“好，我们马上过来。劳烦你们了哦，还打个电话。”
　　那头：“没事。”
　　“好，那我就挂了。”沈沉这么对着那头的陈禾说完，对脸上干干净净的姚平点头：“走嘛，去吃饭。”
　　——去赴个鸿门宴。


第215章 
　　其实要陈禾自己来说的话,这也不是个鸿门宴不鸿门宴的。
　　这就是个普通地吃顿饭，然后在吃饭的时候，顺便搞点上下高低的议题而已——毕竟,虽然各家的师父和弟子都有自己的心思，但是落到一顿午饭上,都还是在吃一个大锅食堂而已。对着一个啥也不是的食堂饭，谁还有心情论什么长短啊？
　　也就是一些该被消融的酒桌文化，和某个专门来挑事的中心城人才在乎这些而已。
　　因此在宋城元提出，要不要自己给他压压阵,和他一起坐的时候，陈禾很直接地选择了“不要”，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直接指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肖队那一桌,憨憨地道：“师父，你不去那儿吗？我看肖队他们刚才都在朝你招手啊。你不过去吗？”
　　现在才知道他都还不知道自己和肖长河是对头的宋城元：“……”我谢谢你。
　　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又被瞪了一眼的陈禾陈生：“……？？？”
　　“吃吃吃！跟他妈一个傻子一样吃吃吃！”终究是没忍住,一筷子打掉了他想去拨红萝卜丝的筷子尖,宋城元骂骂咧咧地小声提醒他：“日妈一个人都还没来就你个傻逼动筷子！我看等会儿你刨完了，还在这儿看到人家吃怎么办！哈麻皮！”
　　陈禾陈生：“……”对哦。
　　见他一脸恍悟，宋城元：“……”
　　“要吃也看到人才吃！少吃点！”在端起餐盘离开前,宋城元最后提点了他一句,才从这桌子离开了。
　　【其实……这个师父还是不错嘛。】目送着早已不再年轻的中年警察的背影远去,化成娃娃状的陈生坐在餐盘边上,撑着脸说到。
　　陈禾：【要你说。】
　　照例你不服我不服你地来往了几句后，一如宋城元的指点，挑着菜叶撕菜叶的陈禾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抵达到了食堂的前同期、现自己这边的小组成员——“胜男！”
　　喊停了对方想一举坐在自己师父那桌的举动,陈禾拿出了自己曾经在做某份销售工作时最擅长的热切语气：“过来坐啊！”
　　——“……”眼看到被他一唤，就不得不赶过去的赵胜男去了其身边坐下,丝毫不害怕自己观察被发现的肖长河回过头，看向脸色难看的陆上觉和小人得志般的宋城元，扬扬眉头：“你们不是说他躺得够平得嘛？”
　　“我看，这个变脸，还好看哦。”
　　“师父，你莫在那打胡乱说了师父。”同样就那么被唤走了小师弟的沈沉在他们这桌坐下来，懒散地愁。
　　“怎么？”肖长河扭头问他，一击指穿他的防御：“带不动？”
　　“带不动。”沈沉毫不避讳地摇头，苦：“打了他那么久，他就一点儿都没得自立的想法得。不是想跟到这个就是想跟到那个……不过嘛。”
　　“嗯？”
　　瞄了一眼那边已经集齐了四个人的餐桌，望着那个恨不能缩在桌子外面，但一张脸却比陈禾和赵胜男都要干净的小师弟，沈沉没忍住地笑：“他倒是挺会躲的。”
　　“还越躲越灵，越躲越会躲。”
　　“这个小师弟，要得。我喜欢。”


第216章 
　　沈沉：
　　“他倒是挺会躲的。”
　　“还越躲越灵,越躲越会躲。”
　　“这个小师弟，要得。我喜欢。”
　　——并不知道自己家打了自己近两个小时的亲师兄会给出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坐在陈禾他们这一桌的姚平看着比起以往来，莫名社会压力突增的饭桌,还没从大学毕业的他觉得自己都要被那一道道的你来我往弄得快窒息而死了……而这一切，除了陈禾最早打的那声招呼以外,主要还是由赵胜男第一个挑起的：
　　他本来还离这张桌子远远的时候，就听到了陈哥对自己的一声喊——要说没来之前的话，相比他想象中的现场的画面，还是坐在自己师兄,和自己平常风里来火里去，都不怎么认识的师父边上，会更觉得出压迫,所以他才选择了还挺高兴地被唤了过来。
　　然而刚刚坐下,看到陈哥和胜男姐两张肿得不像样的脸，他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了；跟着,果不其然,看了眼最后一个到的，仿佛没事一样的他，赵胜男对着陈禾,开口就是眉笑眼不笑的一句：“陈队,今天训练得很辛苦啊？”
　　……啊这,改口得这么块的么？夹起一口菜的姚平一愣,但见其他人都没动筷子，嘴巴长也不是，不张也不是。
　　“是啊。我有很多不足嘛。”陈禾十分真诚地道,用筷子拨走红萝卜丝，“再说了,这一个月，我暂时要当你们的代理队长嘛。如果不辛苦的话，怎么在任务中保护大家啊？”
　　赵胜男：“……”可恶，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拉得下脸面啊？
　　因为他没面子，面子早就在背调里丢光了呗。和陈禾并排坐着，看着对面这个满身都是心眼子的小姑娘，孟少轩夹起一筷子萝卜丝，往嘴里塞——管他们怎么办，反正他是个干饭王，他爸妈那么有钱，可不是让他来吃苦头的。
　　见第一次压就这么压不下来，赵胜男难免生出了些挫败感；更何况，她这句压人的话本来也是个少少的主动技能，一被真实对上，瞬间便有些脸红和破罐子破摔了。
　　于是接下来……
　　在一股无形的气场的笼罩之下，不知道是陈禾跟孟少轩谁最先动了那一筷子，将饭菜尽可能地快速混到了一起，开始刨饭；然后第二个人——赵胜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马上跟他们一样刨起了饭；而姚平缩着，还不知道这是在干嘛呢，就见三个人里突然有两个人举起了餐盘，几乎是同时说了句；“我吃完了！”/“抱歉，我吃完咯！”
　　“……”在姚平懵逼的注视下，对面的两个男人互视了一眼，陈禾不动不喜，孟少轩扬起了一边眉毛，笑：“怎么，陈队，不去添饭了吗？”
　　“不去了。我等你们吃。”在又升了一次大级的陈生提醒下，陈禾稳坐如中地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说，“吃完我们出去认识一下，过过以后的任务章程。”
　　‘……不是说他是个文盲吗？怎么到这情况就又不盲了呢？’孟少轩心里眯了眯眼睛，表面笑：“好。”
　　……原来是在抢话事权吗？坐在慢了一步的赵胜男的身边，姚平懵懵懂懂地理解了这里面的事情，害怕得更想缩成一团了。
　　而只用言语过了两招、也看出了陈禾丝毫不害怕自己的本质的孟少轩则眉头扬得更高了，笑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我记得，陈哥前两天都还连招呼都不喜欢跟我打的呢。”
　　“没办法，都是上面的安排。”陈禾平稳点点头说：“你担待些。”
　　‘……居然完全就是一副领导的样子了啊。’孟少轩心内这么想着，脸上却还是笑：“这有什么好担待的？理所应当嘛。”
　　“也是……”
　　吃完了的双方互相来往“客套”了几句，在姚平脑里的‘……救命，他们好油。’的思考中，最后，这一局居然是被表里如一的真诚、和更重要是来就是“上峰安排”的陈禾，给把孟少轩这个几个人都几乎是心知肚明的中心城异能王压下去了。
　　【再怎么也是在一线销售品牌里历练出来的。】面对着孟少轩仍然残留的隐约攻击性，和隔壁桌的明显的一双双讶异目光，陈禾面皮平着，情绪稳定得很。
　　所以……
　　“那我们现在来商量一下集合时间吧。”
　　视线落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把最后一口饭都刨完了的姚平身上，陈禾说。


第217章 
　　“依照旧历,早上六点到九点都是体能训练的时间。”
　　餐桌上，陈禾翻着自己的笔记本，一一地给他们计算：“九到十二点对你们来说可以是空白的,但我有具体的其他任务（监控和异能沙盘训练）。”
　　“下午一点到五点也是空白，但是那个时候正是任务适配筛选的好时间,我们可以在这个时候去接一些团体任务。”
　　“晚上四点到五点是晚餐时间，适合复盘；五到七点我又有其他的任务（基地训练和背诵文化知识），所以除非是要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否则我不会轻易出来。”
　　“你们呢？”
　　“……”其余三个人都互看了一眼后,赵胜男第一个举起了手，问：“请问你的异能训练是安排在下午还是上午呢？如果真的有事，在那些你不在的时间段里,我们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我上午的时间段里,要么在监控科02室，要么就在今天的这个基地这边；下午的所有时间段的话,要么就还在局里,要么在基地，要么在完成任务。反正，除非是完成什么特殊的救生任务,否则下午是可以打电话的。”
　　赵胜男点点头：“那我没疑问了。”
　　陈禾抬头看向另两个,用眼问：‘你们呢？’
　　“……”孟少轩与姚平一齐摇了摇头,表示也没有。
　　陈禾陈生：“……”
　　“但我只说了一遍。”陈禾忍不住开口,不可思议：“你们就都记住了？”
　　“哧。”看到他不可置信的样子，今天一直处在紧绷状态的赵胜男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昂昂下巴：“陈哥，你在说啥子哦,你说得这么细，而且这又不难……一个时间表而已。”
　　“再说了，要是怕我们忘，你等会儿再做个时间表发给我们不就行了？”
　　“哦……”陈禾恍然：“也是哈。”
　　被他这一点都不讲规矩的话给笑到，
　　一桌子的气氛都又重新活跃起来，看得隔壁桌子都禁不住眼红了——
　　——“你们说，怎么人家一处就能处那么好，你两个却能打架这么多年呢？”眼见着陈禾一句话把自己的徒弟给收服了，陆上觉不由又“挑拨”了一下肖宋之间的关系。
　　“因为你自己没说话本事啊。”肖长河一点儿不受他的动摇；宋城元亦是，还说出了前面那句话。
　　“……会说话赢一局算什么本事，要局局都赢，赢到最后才是本事。”陆上觉被哽了一下，回嘴：“一个月的时间一天都还没有过到，有的是时间过高下呢。”
　　“那我就，”把他和陈禾的影子映入眼底，宋城元嚣张地昂下巴：“拭目以待咯。”
　　“……”


第218章 
　　数天后——
　　机场内。
　　身穿便服,拿着手机的陈禾一边慢慢地随着人流前行，一边用眼角斜下的余光，去把前面某个因晚点的飞机终于发出了起飞消息、而提着行李站了起来的矮小男子身影看在眼里,用几乎辨不出口型的话音问：“3号3号，我是1号陈禾,你们那边确定是他吗？”
　　“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杀人犯！我见过他、我见过他！那个杀人犯！”耳麦那边传来嘈杂和尖噪的指控声，陈禾忍不住都想揉揉耳朵；而那一头的在候机室里的姚平却耐心地安抚住了死者家属失控的情绪，辅助他们进行有效的沟通：“报告1号，家属说是他,我们这边也通过对他证件的查验，证实了他的身份。”
　　“1号1号，这是2号,”他说完后,赵胜男的声音在另一个声轨里传过来：“提醒1号，这是一个已经犯了十几次命案的嫌疑人,反侦查意识极强,而且异能是抽取他人体内的空气。请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报告！这里是5号。”更另一道声轨参与进来，孟少轩的声音响起：“锚点已经全部扎好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好。”
　　将这声音落下来后,陈禾便收起了手机,眼睛看到即将走到自己这边来排队,对自己这个大高个子不以为意的男人,心知对方是觉得以自己的身高，做这种便衣逮捕的事情太吃亏了，因此没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来逮人的——这很好,因为，他们主打的就是这个信息差。
　　于是在和对方的第一次视线互对后,陈禾就装作了和对方一样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突然就在后面排队的其他人莫名其妙的视线中转了向，长腿两步一跨，横冲直撞地撞向了那个都来不及惊愕的男人，上去就是在哗然的人群中将其双臂一卸，按在了地上把对方一只拷在了自己手上！
　　“啊……！”男人呼了一声痛，然而下一秒，在围观群众的嘶声中，因为一秒内就被抽干了周围空气的陈禾一下倒在了地上；但还没有等其他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两个一男一女忽然凭空出现在了两人的周围，男的一个手刀就将先被制住了的矮小男子砍昏了过去，女人则拿出红色志愿工作证，跟一群便衣阻拦住其他人拿出手机的举动：“警察办案，请配合一下不要拍照！请配合一下谢谢！”
　　而这时再险一秒就差点被抽干的高大男人——也就是陈禾，这才在孟少轩的帮助下拖着男人站了起来，使劲呼吸了一口气，在对方的关心下摇了摇头：“没事。幸好你们来得早，而且他使用异能也帮我确定了他自己。”
　　“警察哥哥你们好帅啊！”而两人正交流着要把人弄上车呢，一个被迫放下了手机的女孩子甚至大着胆子这么喊了一声。
　　“……”陈禾听到，只回了下头，点了点头，就引得对方高兴不已——自从成队的这半个月以来，他对这种话都听习惯了。但……
　　“警察哥哥我想嫁给你！”——万没想到，自己点下头就让其high过了头，说出了这么“严重”的话，陈禾立马连头都不敢回了，对孟少轩：“我们走吧。”
　　“哧。”孟少轩一边笑出声，一边手泛蓝光，将他、嫌疑人、赵胜男三人笼罩在了自己周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一瞬就消失了。
　　……
　　“……都说了好多次你不要去回头了。又不是当明星。”带着一行人瞬移到机场外，把人交给等候已久的警察后，经过大半个月的磨合，已经和他们认熟了的孟少轩对陈禾调侃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C市机场，都取代郑哥成为了第一大帅哥了啊？好多空姐都喜欢你专门要来看你你知不知道啊？C市的冷面阎王？”
　　“我是阎罗王，你是管天上的吗？”同样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洗礼，已然将一些赧然洗去，进一步变得更加沉稳的陈禾虽然耳根有点红，但是脸没出大事，没像从前那样一被说就受不了了，而且当即反问了回去，迎来了对方一句“哦？这下终于有觉悟了嘛~”
　　【他就是嘴欠。】陈生说。
　　【嗯。】习惯了对外一致的陈禾赞同了它。
　　“我也是不理解。”慢他们一步的赵胜男跟上来，以为他们还在说嫌疑人的事情，便道：“怎么今天大太阳下雨这么明显，他还觉得能跑得出去的啊？还把身份证拿去核验？”
　　“因为他不知道秦女士还活着啊。”另一头，亲手制造了这场雨的姚平回答，“他以为没人能认得出他呢。而且，谁会多怀疑天气啊——陈哥，你不要说话。”
　　陈禾陈生：“……”
　　“也是。”赵胜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行了大学霸。”见她又在思考，孟少轩劝她：“事情结束了就结束了，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你就不能让我们好好地、清清静静地吃顿好饭吗？这可是C航诶，C航这边的好吃的是最多的。你别败兴行不行？”
　　“我怎么败兴了？”赵胜男不甘示弱地反驳他，阴阳怪气：“我可不像某些人，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每次案件笔录啊，都要求着人帮他完成……哎，也就是姚平啊，脾气好，才帮大他这么大的一个人啊，写报告。对吧，陈哥？”
　　陈禾陈生姚平：“……”他/我明明就是只认钱。
　　但迫于友爱女同（霸）事（王）的压力，被这么一把捞下水的陈禾也只得抹了把虚汗：“……啊。”
　　孟少轩赵胜男：“……”好敷衍。
　　“诶，可是说起来，C航也有孟哥你爸爸妈妈的投资吧？你是真的没来过吗？”姚平在那头问。
　　“……谢谢你，蒙鼓人*。”赵胜男直白地问：“你是想让我一顿中午饭都吃不下去吗？”
　　这才反应过来的姚平：“……我是不是又得罪你们了？”
　　另外三人对着耳麦齐声：“你还晓得啊你个哈龙包！”
　　“……对不起啦。”姚平怯怯地说着，“但是，我只是脑壳直，说不来谎嘛……”
　　……果然。三人脑海□□同浮现出一句话：真诚，真诚才是唯一能诛心的必杀技。


第219章 
　　五分钟后。
　　把嫌疑犯送到车上的三个人回到机场大厅,在让陈禾戴了个口罩的情况下，顺利与姚平汇合，往一家米线小餐馆走去。
　　“诶我说陈哥,”刚毕业的赵胜男对陈禾进行无情吐槽：“咱们有必要这么穷酸吗？好歹你和是我们的老大这么久了，次次出来都是吃米线。能不能请我们吃口好吃的啊你？”
　　“这就不必了吧胜男姐。”姚平也帮开着玩笑辩护：“现在全天下没涨价的,就只有米线米粉这一类了；好多人都觉醒了去当志愿者了，奉旨卖饭，价格贵得要咬人。你要变瓜皮，你就去变嘛。我们反正不想的。”
　　赵胜男：“……”
　　她转头看向孟少轩：“你也觉得他说得对？你孟公子吃得惯？”
　　“我都吃了这么多次了有什么吃不惯的？”孟少轩双手一摊,摆烂：“除非你愿意被我追，或者愿意继续回来主持你的实验，再或者……”
　　他昂昂下巴,示意了一下,道：“你把陈老板的新房位置发给我一下，让他天天不要起那么早了来带队,我就也吃不惯了。”
　　“……你们这对穷富cp,我嗑定了。”最后，还是赵胜男自己委婉拒绝了他的所有意见。
　　到达了米线店，照例问了几个人的口味后,陈禾问姚平：“受害者家属都交给他们了吧？”
　　姚平：“嗯。郑哥在安抚。我看她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住了我才走的,但没有说多余的话。”
　　“对,不要多插手,机场这边毕竟是他们的场子。”陈禾点了下头，这才问孟少轩：“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支持得住吗？”
　　“当然。”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一分钟之内带两波人进行了两波空间跳跃的事，孟少轩点点头,扬着下巴，“我的异能是量子跃迁又不是空间跃迁,怎么会支持不住呢？”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在两边投来另两个动作一下子就慢下来了的吃瓜人眼中、和陈生骂骂咧咧的【又来了又来了！每天一次！】的抽卡声里，陈禾一点儿都不羞耻、反而是淡淡地，大大方方地发出了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才会有的疑问。
　　本来就是想让他丢面子的孟少轩：“……”可恶！真诚真的是一切的必杀技啊！
　　心情一下子莫名从心头直落到了底端，孟少轩蔫蔫地道：“……有啊。”
　　“这两者里，‘量子跃迁’是避开了重力影响的；而‘空间跃迁’却要沾染重力——这是我根据对你的真实之眼观察出来的规律。每次一到极限的混乱时，我就努力去辨别周围哪些力量是我的，哪些不是，但能为我所用的，这才有了今天的大片锚点投射。”
　　……怪不得。陈禾收起了看到新“卡”时的思索，问他：“所以你今天才……？”
　　“对。所以我刚才虽说也快到极点了，但实际上又强大了一些。”孟少轩道。
　　“哇……”姚平张着嘴，看向孟少轩，耿直地怔愣：“孟哥，这你也就在这儿说啊？”
　　“你没看见你赵姐早把这儿围成什么样了吗？”让赵胜男把周围的隔绝驱了驱，把端米线的老板放进来，在目送了他出了隔绝范围之后，孟少轩才看着陈禾，继续道：“所以，你别以为，最近和我关系好起来了，就能一直压着我……我，我孟少轩，我一个中心城的异能王，也不是那么好压的。”
　　“……嗯？”陈禾拿起筷子弄整齐，奇怪：“我又在压你吗？我怎么不知道？”
　　孟少轩：“……”装。你就是装得好。
　　“……反正，我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再过几天，就到一个月的期限了。”孟少轩扬眉：“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欺负你。”
　　“嗯……”在陈生【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的嘀咕声中，陈禾将筷子插进米线，礼貌点头：“好的。”
　　孟少轩：“……”别问。问就是很烦。
　　在既尴尬又终于丢了那么一丝尴尬的情状下，还是年纪最轻的姚平打破了这种安静：“诶那个……”
　　“什么？”另外两个男人都转过了头，齐齐如鹰地盯住了他。
　　再加上来自于吃瓜人赵胜男的注视，姚平瞬间感觉自己压力山大，“呃……”了一声，才在短短十几秒内绞尽了脑汁，想出了一个真正的话题：“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最近又出了一件很搞笑的事啊？”
　　“怎么？”陈禾不慌不忙地抢先问。
　　“就是我们学校不是农学吗？大部分专业都是要靠种地才能算期末成绩的。”想出了话题，继续跟着说下去就简单了，在三个大佬的视线下，姚平侃侃道：“最近嘛，我们学校的一个学长就在学校没事，专门拍摄我们那些基地的情况在网上涨流量。结果呢，他前天拍的一块地，明明还没到导师检验的时间，里面种的玉米却已经被摘了一半了。刚开始他好心给那块实验地的学生打电话，说‘玉米没了’，结果那边骂他是神经病喊他滚，他就没管。然后第二天起来，看到那块地的玉米果然又少了一大半，他就知道是被人偷了。然后，然后哈哈……”
　　他捂着肚子笑出声：“然后他说，反正这块地也是人家不要了的，他就去把最后两个玉米去给人家掰了，还说‘味道不错，怪不得老乡喜欢，本来可以得个高分的。’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我知道我很缺德但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哈！也不晓得是哪个老计（家伙）这么惨。哈哈哈哈哈！”
　　陈禾陈生孟少轩赵胜男：“……”
　　“哈哈哈哈哈……”笑了十好几秒的姚平在他们共同的说得上是诡异的静默注目中停了下来，嘴角的笑容微僵，小心翼翼：“你们，觉得，这，不好笑吗……？”
　　“我记得，”陈禾比他更小心地提示他：“你是不是跟我们说过，你这学期除了葡萄，种的另一个期末样本，就是玉米啊？”
　　姚平：“……”
　　“你好像还说，”赵胜男更小心，声音都放低了：“因为昨年没卖上价钱，你其他师兄弟姐妹都没种玉米了，只有你一个人想赚差价，种了唯一的一块地……对吗？”
　　姚平：“…………”
　　“对不起。”孟少轩这边对他坦然道歉，“我不知道你们这儿‘玉麦’就是‘玉米’的意思，是我急着做任务，把电话给你掐了，还骂他是‘神经病’的。”
　　姚平：“………………”
　　见他忽然站起来，三个人都伸出手，问他：“诶，你去哪？”
　　姚平拨开他们的手，冷静地道：“不要管我，我这就去自sha。”
　　“……”


第220章 
　　——“不要管我,我这就去自杀。”
　　姚平面无表情地这样说着，赵胜男连忙把他拉住，劝阻他：“哎,事情发都发生了。不值得的，何况你不是还有葡萄吗？”
　　“我种的早葡萄。大棚的。”姚平把她的手拉开,一脸的生无可恋和绝望，话音里带出血淋淋的控诉：“那是期中成绩！何况，我的葡萄现在都被摘完了！”
　　赵胜男：“这……”
　　既没了办法、本身也和这件事没太多联系的她转过头，和陈禾一样,默默看向了罪魁祸首孟少轩。
　　“……”理亏的孟大公子头一昂，点了点头：“照市场价赔偿和一顿奶茶，现在下单？”
　　“那是我的期末成绩！”姚平语气充满愤慨地控诉他：“是错过一次就必须再等好几个月才能重补的绩点！还得额外加时上课的期末成绩！”
　　“……”脑边带着一个他人看不见黑洞的孟少轩沉吟了一下,然后报价：“一万？”
　　“……”姚平的愤怒动摇了下。
　　“两万？”
　　“……”姚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纠结。
　　“三万——最高咯？”
　　“……那你要和我导师说一下哦。”稳稳地坐回板凳上,姚平一边翻起自己的电话黄页，一边拿起筷子,对另外两个局外人点头：“吃饭啊？怎么都不动筷子啊？”
　　陈禾陈生赵胜男：“……”这可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此时四个人的米线都被端上来了，由于几个人的家教都没有一面吃饭一面说话的习惯，也没多久,包括赵胜男在内,四碗三两米线就被四个人干得干干净净得了；而孟少轩甚至被赵胜男打趣说：“我看这么多次还是不明白——你说你孟大公子好歹也是个贵公子出身,怎么也和我们一样,吃什么什么不剩啊？”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孟少轩不以为意：“凡是当兵的，谁浪费粮食，谁就是对自己、队友,和国家的背叛。你随便去哪个国家看看，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粮食。”
　　“只有粮食，才能牵动一个民族，绊倒一个国家。”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赵胜男愣了下，一时没再说话；而陈禾则默默地喝了口汤，刷了一下APP，看到啥也没刷出来，才开口打破寂静：“今天暂时没新任务了——我要回基地训练，你们呢？”
　　“……加我一个。”赵胜男回过神，举手。
　　“加一。”姚平也举手，然后侧头，展示着被按亮的通话页，一点儿不避讳地道：“哥，把钱打给我呗——奶茶钱也一起吧，奶茶这个东西，喝多了不健康。”
　　“……”孟少轩翻了他个白眼，拿过了电话：“喂……”
　　在孟大款跟姚平导师通话的时间里，陈禾跟赵胜男姚平他们凑着一起计算了一下，发现这么远还是坐公交车实在，于是在赵胜男日常吐槽着“陈哥你怎么这么抠啊”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免除了这个车马费报账，就挤公交回室内。
　　至于孟少轩……
　　“我下午有事。”跟姚平的导师通完了电话，孟少轩表示自己就要在机场停留一会儿，让他们不用等自己了。
　　“好。那你自己凡事小心些。有事情叫我们。”
　　陈禾站起来，对着他这个实打实的中心城异能王，也没多说太多，而是只这么承诺了一句。
　　孟少轩点头：“嗯。再见。”
　　“再见。”
　　……互道了别后，陈禾领着赵胜男和收完了钱的姚平先走出了机场，黑色的瞳孔目送着几人远走到消失不见的背影后，孟少轩才不疾不徐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第221章 
　　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后,孟少轩对着那边：“喂？”
　　虚拟的屏幕出现在戴了特殊4D隐形眼镜的孟少轩面前，对着屏幕里的中年人，孟少轩开口就喊：“敬爱的父亲,您的儿子我最近需要一点点钱，可以吗？”
　　“……干啥？你要多少嘛？我跟你说,要钱就要钱，你别这么叫我啊，我犯怵。”对面的中年人耿直说。
　　“不多，来个两三百万就行了。”孟少轩道：“解一下我的燃眉之急。”
　　“……啥意思？你能有啥急事？”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当然是求偶啦。”孟少轩在电话那头待机的表情中慢条斯理地说，然而说完后，不等对方露出各种诸如期待期望之类的正向情绪,他便又继续道：“——麻烦再帮我在C市捐一栋实验楼,质量要好的那种……我觉得，我应该是能把人追到手了。”
　　“啥？意思是你看上的也是个实验吞金兽？”
　　被一眼堪破本质的孟少轩：“……”
　　但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孟爸还是道：“啥实验？你说。”
　　“不是啥实验,是新基地。”孟少轩纠正他，“是我看上的那个女孩儿，估计能愿意回实验室里来了。”
　　“啊？”
　　……
　　“滴——刷卡已成功。”领着赵胜男和姚平两个人上了公交车,陈禾径自找了个后排的边缘位置坐下,姚平紧跟着他,也选了个离他不远的位置,赵胜男亦然。
　　……
　　“为啥？”米线店里，孟爸不解：“她以前不是不愿意的吗？”
　　孟少轩点点头：“对啊……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最近,”孟少轩玩着筷子，“应该发现,自己选错人了呗。”
　　……
　　公交车上。
　　【今天还是不和他们说话吗？】身体和座位一挨上，陈禾刚觉得清净了没两秒，大脑皮层里的声音就轻佻肆意地响了起来。
　　【……你还没消化完吗？】陈禾一偏头，脸朝着街景的方向，没理它，只问自己肩膀上的娃娃。
　　【大哥，你刚刚差点被抽死；姓孟的又引你走邪路，哪那么快嘛？】
　　【……也是。】
　　【这个全知之眼真的邪门儿得很……幸好你的异能是老子；要是是其他异能的话，你早就性格都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这他妈又不是我想的。】陈禾道：【老子半个多月就搞了三十几其任务，我能怎么办？】
　　【闭嘴吧——你以前，】陈生犀利指出：【都是根本就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看来我今天也要到精神病院去住一回了。】陈禾自语。
　　【我麻烦你，那叫卫生室，不叫‘精神病院’。你再这么说，形成口癖了，唐晓月恨死你；而且，你刚才又说了句脏话，你破戒了晓得不？】
　　【日——我，本来就是个混子，你怎么也跟师父一样，让我改这？】
　　【因为你不改，待会儿去说啥子‘你妈你妈’的，你就又要挨打，老子、呸！我，陈生，也要替你挨打——好了，你再抽一下卡，给你身体洗下能量，它就没得了。】
　　【OK。】
　　跳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陈禾左手从右肩一拉，他人看不见地卡牌便呈现了出来：
　　第一张就是赵胜男的异能：
　　【初级能力五：盘古算法（全能之眼）
　　能力说明：能够理解并模拟任何能力并维持施展至少15分钟。
　　能力描述：话说天地鸿蒙初开，就被少年你开创了一条最大的大道。少年，路还在脚下，不要焦急啊少年~】
　　第二张则是姚平的异能：
　　【初级能力八：雨天许愿树
　　能力说明：在随意一个地方种下一棵猴面包树，指定地点就会很快变成一个雨形成的湖泊。
　　能力描述：天气是一个神奇的名词~而你就是世界选中的‘天气之子’。带上你的技能去沙漠吧，世界需要你！】
　　第三个是孟少轩的异能：
　　【中级能力五：量子跃迁
　　能力说明：在提前布好指定地点的量子标记后，通过量子矩纽带着指定物品随意到达任意一个地点。
　　能力描述：阿基米德说过，给他一个杠杆，他就能撬起地球；而我们给你一个支点，让你把宇宙都能倒转。】
　　这都是别人的异能；而自己的……陈禾顿了顿，忍着大脑皮层里不停的挣扎、哀叫声音，和疼痛，抽出了另四张卡——
　　第一张：
　　【高级能力六：视觉联结
　　能力说明：两个小时之内，可以链接自己周围可见的一百个人的视觉；并且任意选择屏蔽附加的所有能力。
　　能力描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眼之所到，神之所到。颤抖吧你们这些无知的人！】
　　第二张：
　　【初级能力四：心音读取
　　能力说明：视觉联结的伴生能力，读心。
　　能力描述：别小看我们伴生技能啊你们！老子能随时扒了你们的底裤你们知不知道？！】
　　第三张：
　　【中级能力十五：视线操纵
　　能力说明：使用金线与其他攻击系能力对撞。
　　能力描述：十有八九都会又被染黑，就起个拖延作用。啧。垃圾异能。】
　　第四张：
　　【初级异能零：异能说明编写。
　　能力说明：可根据自己看到的真实异能情况编纂异能说明。
　　能力描述：唔……至少可以在特殊调查部又赚一份钱。是个非常实用的异能~】
　　看到这些介绍的陈禾：“……”
　　【你是在跟谁较劲啊你？】他无语地问编写这些东西的陈生，【明明是战斗技能，结果却被你们编成了这种沙雕玩意儿。你知不知道，你们再胡七八编，迟早是会被扒下皮，知道是能和自己觉醒者对话的异能物、或者反过来的觉醒者编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陈生不以为意，回到：【但这又不是我主动编的。而是全知之眼先编的啊。我只是帮你抽卡偶尔抽出来的好不？】
　　【……明明每天都在被借用力量，它都还是那么强么？】
　　【你说呢？】陈生反问他：【你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的异能是越用越强的么？】
　　【……】
　　……
　　米线店里。
　　“她选错了人呗。”眼看着服务员把桌子上的其他碗筷收走，孟少轩手一上一下地转着筷子，漫不经心：“我们都看‘错’了人。”
　　“这个陈禾，真的是个触底反弹的一把手。”
　　“原来他不是不要强，而是最要强的那一个。”


第222章 
　　陈生：【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异能也是越用越强的么？】
　　因用眼过度,面前涂鸦和黑暗到处都是陈禾主观驱散了自己瞳孔里的黑，眼睛看着公交车路过的一所中学学校，自言自语：“知道啊……”
　　……
　　“原来他不是不要强,而是最要强。”米线店里，任由服务员也收走了自己面前的碗,孟少轩抱着臂，这么说。
　　孟爸：“怎么说？”
　　“他……”
　　……
　　下了公交车。
　　【哎，还不是我弟考上的学校最近分班的事。】x信上，唐晓月抱怨：【说来也是,要分流之前也不早点通知，现在才来说要把没觉醒的和觉醒的孩子分成两个校区，搞得大家都想尽办法地想让自己孩子觉醒——十一二岁的娃娃,年纪那么小,就要被弄到啥子军事化训练里面去，搞觉醒。我真的觉得学校有点疯魔了。】
　　郭志鹏：【所以你出来是……？】
　　【对啊。】唐晓月道：【我是去帮忙培训他们的——不过你们放心,我这次出来,精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马指导帮我理顺的。】
　　【看得出来。】对比她之前大半个月都对群里的消息不理不睬的行为，郭志鹏这样浮了一句；跟着大概是看到陈禾也在线,忽而又问：【那陈队呢？】
　　【陈队,你不是有个妹妹也在上初中吗？你们那分流了没啊？】
　　【一样。】刚好看到的陈禾打字过去,点动屏幕：【她们也是一个星期之前就决定好了,这一周集训。】
　　【啊……那陈哥你妹妹在哪儿集训呢？在D市还是C市啊？】唐晓月好奇问：【我听说我弟这个学校的章程是，高阶志愿者都可以有一个集训名额的哦。你用了没有啊？】
　　【……】陈禾打了六个点过去，然后道：【没有。】
　　【啊？为啥？C市这边的资源你看不上吗？】
　　……倒不是他看不上,而是他妹看不上。想到前天自己提起这个事情时，自家妹妹连忙的怕他没钱、直接拒了的举动,陈禾便坦然打字道：【因为我妹说我穷。她就不过来了。】
　　即使是在养病，也隐约听说了他这半个月以来究竟接了多少任务的唐晓月：【……哈？你穷？！】
　　【嗯呐。】当然还有其他不好在志愿者内部说的，像假如被有些极端分子追踪这种事情的影响，但……在吴晓生他们其他几个组长也在的情况下，只身为一个小组的组长的陈禾拉了拉口罩，也只是这么含糊地点到为止了一句，跟着，就留下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要开始训练了】便关了手机，抬头看向面前的基地，跟着和分别在自己左右后方两边的赵胜男跟姚平看了眼，直接抬起脚步往阶梯上踏了上去。
　　……
　　“从小到大，我本来以为我就有的卷了。”机场外，保姆车上，孟少轩摇头：“可我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比我还卷的卷王。”
　　“赵胜男卷不过他的——这家伙也是个不择手段的，在实战的时候，是不可能做什么男女礼让的。我看，他是个好玩伴，好队友，但做同事嘛……”
　　“职场上，可真没有人愿意喜欢这种卷狗同事。”
　　……
　　基地里。
　　——“再来！”
　　半个小时后，被按住了一条胳膊，本能地以金线防御住了自己肩膀一角的陈禾扭过头，喘息着，汗流浃背，眼神如鹰。
　　“……”宋城元勾了下嘴角，放开了他，任由他给自己正好了骨，才开口道：“我待会儿还有事，再就先不来着了——接下来是沙盘测试。”
　　……
　　“所以，你就觉得，自己那种，白天躺，晚上卷，给别人营造出你是个‘天纵奇才’的印象的你才是对的吗？”保姆车上，虚拟屏幕上的中年人问。
　　“我那是和光同尘。”孟少轩不服气，反驳，“再说了，示敌以弱，到关键时再来会心一击，有什么不好？”
　　“你在我这里替你自己分辨……”那透的中年人半眯了下眼睛，“他让你真的生出敌意了，是不是？”
　　“你觉得，自己过几天有几率，会赢不了，对不对？”
　　“……”
　　……
　　“不错。”将所有典型地貌的沙盘都过了一遍之后，拿着一本物理书的宋城元点了下头，对他：“逻辑演算和基础书本知识也都没有什么问题了。从明天下午开始，你就可以带着你的小队，全面开启实地演练了。”
　　“明白。”陈禾接过书，对他道：“谢谢师父。”
　　“……”宋城元点了头，没说话。
　　……
　　中心城特殊调查部总部监控室里。
　　“你在我这里替你自己分辨……他让你真的生出敌意了，是不是？”
　　“你觉得，自己过几天有几率，会赢不了，对不对？”
　　坐在椅子上，孟部长对着虚拟屏幕的那头这么说着，声带笑意。
　　“……没啊。”孟少轩不肯承认，嘴硬道：“我就只是，觉得他这人还卷得挺坦诚的、也有点管理天赋而已；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觉得自己会输给他啊。”
　　“毕竟，虽然我暂时选择了放弃带队，但是，只要几天后的小组竞赛一过，就是单人赛了。以一对一来说，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比不上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家伙。”
　　“哈……好。你既然有信心就好。”孟部长抚掌而笑，然后道：“那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我要开始开会了，就先挂咯？”
　　“好。”
　　那边的孟少轩点了头，孟部长的秘书便切断了电话；而与此同时，坐在长桌对面的王副队长才对着自己的这个上司得意地笑：“看吧~我就说了，我不会看错人~”
　　“短短半个多月就成长到现在这个程度，你们当年就能做到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副部笑道：“他和他妹妹一个生长环境，本质上，肯定也是大差不差的了。”
　　“我看得起他妹妹，自然也就看得起他啦。”


第223章 
　　特殊调查部中心城总部。
　　“我看得起他妹妹,自然也就看得起他啦。”王副部背着手这么说着，得意地看周围：“怎么样？还是我眼光不错吧？”
　　“哼。”满座之内，只有孟部长不服气地嗤他：“话不要说太满。这实战都还没开始呢,就在这儿炫。小心之后跟我一样，被当众打嘴巴。”
　　“你管我。反正今天我这局是赢了,是你下面的没信心，不是我下面的没信心。”
　　“我……”
　　“——好了，请你们两位不要再偏离重点了。”不待孟部长再反驳回去，最新亮起的虚拟屏幕里,另一头的白令先开了腔：“别忘了，今天的议题是‘关于学校教育的异能教育’，比起他们还要小半个月才会进行的决赛来说,这个暑假可是已经快要结束了。”
　　“虽然两位都说得很好,但是青少年军训才是这一期的燃眉之急。所以现在，”面对两个大领导的压力,白令不卑不亢地道：“让我们先回到正题吧。”
　　“……”
　　***
　　两个小时后。
　　日常的基地训练结束后,三个人在下路食堂吃晚饭。
　　趁着刚打完饭菜的时间，把餐盘放在桌子的姚平问陈禾：“说起来，陈哥。”
　　他问：“你不是在外面租房子吗？C市的租房市场是怎么样的啊？”
　　陈禾也坐下,将蒸饺用筷子夹起,问：“啷哏？你想在这边租房子吗？”
　　“对啊。”姚平说：“因为现在正值暑假,我爸这段时间工期又也在这儿,他们工地上热水都没得一个，老是坏。我就想租一个房子在这儿，我在这儿卖东西,他在这儿做活路，一将两就噻。”
　　“我的话,”陈禾说：“原来是租市中心的，合租一个房间，便宜点的在六七百左右，贵的上千也有可能。”
　　“你们这儿接到郊区的，肯定更便宜。”
　　“至于整租，”将饺子蘸进醋里，陈禾道：“当初我租的时候也只大略看了下网上的市场价，但是现在租的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又是我在线下自己找那些小区保安敲出来的。反正我的价格是一千多点，你自己盘算一下吧。”
　　“哦，谢谢谢谢。”姚平忙不迭地点头。
　　“诶，奇怪，这么说的话，”那边刚毕业的赵胜男疑惑：“陈哥你一个人住，干嘛要选个两室一厅的，而不是一室一厅的呢？”
　　“总有个朋友要来的时间吧？”陈禾这么解释道：“何况刚好，我也看过有个一室一厅的。环境太好，没得这个值价得。”
　　“哦……”
　　……
　　下午六点，陈禾和赵胜男姚平他们一起离开了基地，陈禾下了车，独自一人走到了市中心的特殊调查部门口——
　　“陈队好。”抬起脚步跨上台阶，陈禾刚进门口，一个往外走的警员就朝他打了一声招呼；陈禾点了头，继续往里走：
　　“陈哥好。”
　　“陈队好呀。”
　　“陈队晚上好……”
　　“……”
　　不算冷清的局里，各式各样的招呼声过，陈禾一一点头，一路随着招呼声到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坐到办公椅上后，按下桌上座机的号码，拿起话筒，听到那边的旋律结束后，开口：
　　“我到了，把人放进来吧。”


第224章 
　　“我到了,把人放进来吧。”
　　几乎是挂断电话的下一秒时间，陈禾便听到了来自办公室外的敲门声，他说了一句“请进”,门把声响，外面便探进来了一个带着微微的怯懦不安神情的面孔：“陈警官……”
　　“……坐进来吧。”没有驳掉他的称呼,陈禾点了下头，示意他坐到自己的电脑桌对面。
　　“哦哦好的。”
　　青年人搓着手进来，关上门，坐到了电脑背面的位置；而陈禾一边给了他一张表格,让他填自己的信息，一边让陈生往对方的异能物上一伸——
　　艰难忍住了吞噬的欲｜望，在对方填写表格的同时,陈禾也将“凭空”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卡片都读取了一下：
　　【初级异能三：铲shi
　　能力说明：在五分钟之内,能够在周围找到任意一份猫猫的粪便并将其覆盖铲除；
　　能力描述：你可别看不起人！你做过猫猫的铲屎官吗？这可是爱猫人士独有的浪漫！】
　　“……”也不知道这是在浪漫个啥。
　　陈禾沉默着，正当他无语着时,对面的人刚好填完了表,说了一句“警官……”
　　“……”
　　陈禾回过神，接过对方的表格，将卡片递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错漏后,点了点头：“可以。去吧。”
　　“谢谢警官。”接过卡片的宅男连声道谢。
　　“没事。”陈禾摇头,跟着朝外边问：“下一个——”
　　……
　　——这项工作结束后，时间已经到了八点。
　　陈禾从椅子上起来，和最后一个人说了道别,等对方走后，就开始收拾起了桌面。
　　【哈哈哈,】陈生一面看着他收拾东西，一面幸灾乐祸：【不知道那两个晓得了今天又被我们占了前面把卡抽出来，他们会多难受。】
　　【谁？】正专心收拾东西的陈禾反应了一下，才从心音道：【你说全知之眼？】
　　【对啊。】
　　【可他们不一直知道我们是谁吗？】
　　【……倒也是。】
　　陈禾思索：【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友是敌。】
　　【哎呀你管他们呢。】陈生不以为意：【反正大家都晓得我们有这个技能了，能用一时是一时。而且，谅他们自己也不敢说假话——怕自己认不清。】
　　【……好反派的行为。】陈禾这样点评了一下自己和陈生的举动，但……
　　拿起手机，看到特殊调查部APP上增长的日工资，陈禾与陈生一致想到：……反派就反派吧。
　　这年头，谁活着还靠良心啊？
　　***
　　与此同时。
　　某别墅内。
　　“妈的！”猛地抬手砸碎一个高脚杯，被头发遮盖住的脸上尽是愤怒：“这个陈禾，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妈的就是仗着老子自己理智没多少，不敢轻易乱编，就这么赚老子的钱！”
　　然而下一秒。
　　“活该活该！”他又自言自语地笑起来，自己拍着手笑：“活该——你偷觉醒者自己的东西，你不做人，你活该哈哈哈！”
　　“是你自己变了，你却先去骂他！哈哈哈活该！”
　　“我没有变！不——我从头到尾就是这样！”他抱住头，在旁边菲佣已经瑟瑟发抖的情况下，颤抖着：“我没变——我本来就是来帮你的！我是来帮你的！你忘了吗？是我、是我！是我帮你杀了他们！你忘了吗？都忘了吗？！”
　　“你就分我一点点理智好不好？就一点点？”
　　“你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
　　“因为我太庞大了……”
　　“撒谎！你就是想去杀人——你又在偷我、偷我的理智！”
　　“哈哈哈哈你才知道吗？下去吧你！你放心，你不想活，我会帮你活下去的！”
　　“……”
　　感觉到另一个人格又暂时被彻底压下去后，他才又抬起头，对着快要被吓傻的菲佣，牵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了？”
　　“还不去把那头肉猪放出来？”
　　***
　　C市特殊调查部。
　　“对。”跟着白令走进部里，何副一边留意脚下的阶梯，一边道：“截止目前，已经有四十五起有人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少了异能物的案件。然而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没能从这些年龄不同、阶级也不同的受害者身上找出除在C市发生以外的任何共同点……”
　　“白队好，何队好。”下了班，正巧遇上两人的陈禾在打卡机处与他们打招呼。
　　“诶？陈队？”没料接到他话音的何副居然没有无视他，而是停下话音，跟他打了个招呼，道：“你这就下班了吗？”
　　“啊？”陈禾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何：“你这边下午来了一个案件后续，你不知道吗？”
　　“……啊？”


第225章 
　　办公室里。
　　“她说她是孟少轩接手的案件委托人。”何副把手机下拉,给他看最新刷新出来的页面：“但是下午等你们太久了，就走了。小孟没给你说是不是？”
　　“我看看。”陈禾接过手机，看上面的信息：
　　【任务发布单位：C市特殊调查局
　　任务编号：A334
　　任务责任人：孟少轩-陈禾
　　任务联系人及电话：柳女士159********
　　任务内容：帮忙寻找连续两天没有回家的老公。
　　……
　　当前任务定位：C市中心城】
　　“……他没跟我说过。”陈禾果断把孟少轩卖了,然后道：“我给他打个电话。”
　　何副：“好。”
　　陈禾便点开手机x信，先让何副把页面截屏发给自己,自己又把图片转发给了孟少轩，然后开了视频，等那边铃声一断，才见到孟少轩那边的脸,就直接问：“这怎么回事？”
　　“啊？啥呀？”
　　“照片。”陈禾提醒他。
　　“哦，这个啊……”孟少轩在那边懒洋洋地说道：“这就是一个富婆打小三的事情，想要我们提供证据来的。我昨天就给拒了,没想到她今天又报过来了。”
　　“什么意思？”
　　“啊,这不就是前天我不是接的一个任务吗？我当时还问过你要不要接来着，你不记得啦？——老公失踪案那个？”
　　经他提醒,才想起来他前天用八卦的语气说这个任务的陈禾：“……”
　　面对着通话录音,他很审慎且纠结地选取了自己的用词：“就是你说的明明知道自己老公都在头条新闻里待两天了，还报警说自己老公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有一点点想知道自己丈夫干了什么的女士？”
　　“啊。”
　　“你不是说你不接吗？”
　　孟少轩：“好玩嘛。”
　　……好你大爷的玩。陈禾心态崩掉,和陈生一起在心中怒骂对方,然而何副在侧,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气,问：“那现在对方找上来了，说要证据，你没给？”
　　“对啊。”
　　“……你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你有证据？”本来脱口第一是想问为什么能“不给”、但忽然又想起自己背的话“执法篇”里,除非诉讼，有不轻易给民众执法过程证明的规定,陈禾只好换了种路子企图勾出他的愧疚心。
　　“她自己就知道的啊。”谁料孟大公子大咧咧地在那边这么说，“我当时就都说啦，人家后面肯定都准备好的嘛~”
　　陈禾陈生：我ㄐжкек……！
　　大篇幅的脏话在陈禾他们这里围成了串，而一直旁听的何副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对陈禾点了点头道：“所以是这样……需要我们找人帮你解决吗？”
　　……他手底下有整整三个人，而且还是精挑细选的，还能把这任务扔给别人？他怕不是想当场不干了才这么说！
　　已经把责任源找到，被搅扰了行程的陈禾摇头：“不用。我明天让老孟来自己解决就行。”
　　【反正他也那么会制造麻烦。】陈生说。
　　“好。”何副点点头，这才给他让出门口的位置，在两个大个子的交接中，和他说了“再见晚安。”
　　……
　　离开了特殊调查部，陈禾刷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往家里赶——由于这半个月以来，原本是用来容纳C市全部异能者的特殊调查部已经逐渐明确了分工，把各路觉醒者分批次或派到了各个派出所，或给予志愿者身份把人放到了该放能放的地方去辅助当地的繁荣，总部这里的人已经渐次稀少了起来，也终于能给他这种夜班人士丢一辆车子在外了。在各个路灯和繁荣的店铺之间，陈禾骑得挺安心。
　　而一路穿行回到自己在市中心的新房楼下后，陈禾把自行车顺序放回到了车堆里，挂了锁。由于还是个老小区，陈禾还需要爬一点楼——但这也没关系，毕竟他租的就只是个三楼。
　　在楼道里明亮的声控灯的照耀下，陈禾拿出钥匙，打开门，按下开关：温馨的灯光笼罩住室内，照出了一桌、一椅、一沙发，和一个阳台的简约小客厅；两个独立的房间和厕所分别对立在两边，都开着门，敞着风。
　　把门一关，回到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后，陈禾终于舒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一天的紧绷到了头，骨子里的那股锈气终于也被吐了出去，重焕新生。
　　剩下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
　　重重地躺在了沙发上，陈禾后仰着，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串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喂？姑姑？”


第226章 
　　“喂,”陈禾拨通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姑姑？”
　　“耶，干啥？”那头的女声调侃过来：“千二八百年不给屋头打个电话的人今天晓得打电话了呀？有啥子事情么？”
　　陈禾：“能有啥子事？就是想你们、想爷爷了噻。”
　　“耶,我就说嘛。行，”那头道：“你爷刚好也没睡觉得,我把电话给他，你给他说嘛。”
　　“要得。”
　　陈禾这边说完，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走动声和一道敲门声，门开了之后,那头传来爷爷的声音：“干啥子？禾娃子？”
　　“还能干啥？就是问一下你晚上好不好啊。”陈禾道：“最近天气这么热，你少出去哦。屋头空调和外头温差比照到起，人容易感冒……”
　　……
　　一通电话后,两厢轻便。
　　陈禾这才放下手机,在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间连接了一根数据线，看着在4D隐形眼镜后升起来的巨幕字体：《今日复盘》和《论特教特育在我的个人成长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
　　[……关键词：异能物；异能者；异能；特殊教育
　　近日以来,随着异能者的逐日增多,本文主要是提取个例，论述针对越来越多在20-30觉醒的异能者，讨论与其异能物相应的特殊教育在其异能成长中,扮演的角色、和在未来,更进一步所能扮演的角色趋势是什么。
　　一、异能物、异能、异能者与特殊教育的概述
　　一、1.1：异能物的概念
　　在本文中,异能物指的是在20-30年龄区间的人,在因近日太阳系行星轨迹的变化，由人类在20xx年6月21日的红月照射下，自身产生的当时最强烈的念头,结合红月的力量产生的，虽然人类看不见,但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的一种人类新器官。
　　一、1.2：异能物的分类
　　A.无意识异能物
　　这里的“无意识”是指，异能物除了作为人类的辅助器官外，不会产生与人类对抗、或者共鸣的普通异能物。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异能没有觉醒时，所拥有的异能物。
　　B.有意识异能物
　　相对的，“有意识”异能物指的是会与自己的本体产生共鸣或抗衡，进而使得自己的主人获得一些特殊能力的异能物。
　　B.a：辅助型异能物（利己型异能物）
　　辅助型异能物也被称作“利己型异能物”。顾名思义，指的是能够帮助异能者的异能物。
　　B.b：抗衡型异能物
　　抗衡型异能物，是指觉醒之后，非但不帮助主人，反而会伤害到他人、甚至伤害到其主人自己的异能物。
　　一、2：异能的概念
　　异能的意思是，人类拥有常人没有的特殊能力。
　　一、3：异能者的概念
　　异能者是指，拥有异能物和异能的特殊人群。
　　一、4：特殊教育
　　本文的特殊教育，指的是专门针对异能者及其异能的单人训练。
　　二、1.异能物、异能、异能者与特殊教育的关系
　　据观测，异能物会引发人类异能的产生，让普通人成为异能者（觉醒者），而在特殊教育的针对训练下，异能者的异能和体质都可以通过适当的使用经验和实战经验增强。
　　其中，异能增强有两个方向：一是实战训练，二则是吞噬或融合。前者是通过对被实验者本身的体质和搏击训练，让异能者在物理层面上，学会如何更高效地运用自己的异能；后者则需要在有冥王星、海王星、水星和金星的力量因子的异能者，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被动依靠自身的意志力去融合新的能量，在力量层面上变得更加强大。
　　而特殊教育，就都包含了这两种途径。
　　二、2：特殊教育在20-30岁异能者的成长中扮演的角色
　　面对实验个体，特殊教育在一个月内，帮助受试者提升了至少3倍不止的体力天花板。
　　三、3：针对异能者，特殊教育在未来将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笔者认为，由于异能者越来越多，特殊教育在未来将会成为主流教育。因此，在学校教育中，教育分流将成为主要趋势；且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也必须把特殊教育放在重要位置。但同时，我们也必须顾及到部分未觉醒成员，必要时，可以分别使用一对多和一对多的教育方式，对受试者进行鼓励觉醒……
　　……报告人：陈禾]
　　“哦……？所以，中心城也同意这篇论文啦？”会议桌左下方，肖长河扬眉，问。
　　“嗯。今天早上，孟部和王副部一起拍板的。”从电子白板上收回视线，面对着所有的虚拟屏和在座众人，白令认可了他的说法，道：“不过这本来也是我们讨论了一周的结果，只是做个汇报而已……倒是集训本身。”
　　他转头问上首的何副：“都准备完了吗？”
　　“准备完了。”何副道：“这一批集训是第一批次，所以查得比较严。其他地方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C市的集训基地放在一个内陆岛上的，现在监控都安齐了，不会有问题的。”
　　“安全问题呢？是派的谁去？”
　　“易星和唐晓月她们组。”
　　“唐晓月？”听到这三个字，白令皱了下眉，“她不是还在住院吗？”
　　马指导元举手，笑眯眯：“我过去了一趟，帮她梳理了一下——小朋友嘛，还是都喜欢小姑娘些。温柔。何况，刚好她弟弟也要参加培训。”
　　“……我记得，”还是对情绪崩溃过的唐晓月不放心，白令便换了种问法：“陈禾不是也有个妹妹吗？他没让他妹妹到C市来吗？”
　　童蒙举手，得到同意后答：“他妹妹在D市，说是C市离家里面太远，陈禾一天又忙，照顾不到她，家人就没要她过来。”
　　“……”白令斟酌了一下，问：“易星的异能到多少级了？”
　　“根据昨天晚上的检测，到高级了。”知道他什么意思的童蒙答：“唐晓月是中级。能安抚得好。”
　　“……那就行——然后，”白令这才点了头，背对着论文，看向下方，直白道：“你们的意见呢？对陈禾？”


第227章 
　　“……他升得那么快,过了那么多任务，就算再有实力，也不可能人人都看他顺眼嘛。”
　　短暂的会议结束后,集体轮岗下班前，童队才和与自己换岗的王副队在办公室里讨论了两句：
　　“才一个月不到,就从一个编外志愿者直接升成了顶级的比编内还要强势的外援；再加上大家都晓得异能物想升级，就是要吞噬其他能量的……今天晚上还开个这个会，啧，不摆了。”
　　“但还好吧——好歹说到底,我们这里都还是要硬考的；就算他下个月真的要送进来了，也还是要走那么一趟是流程。没那么便宜的事。”
　　“那是因为你不晓得宋城元都教了他些啥子。”
　　“嗯……我看宋城元估计没告诉他这些哦？”
　　“‘没告诉’？嚯，你是不晓得他教徒弟那个阵仗哦……他宋城元,本来就是想事事都要最好,怎么可能希望自己徒弟一直在外面待着。你看嘛，照他那个倾力教的方法,上面迟早要把他踢回基层去。反正他喜欢乱教人。”
　　“……但我觉得哈,其实也没有教错，他效率真的挺高的。”
　　“……”
　　停顿了一下，童队抬头,扬眉：“看嘛,你都在给他说好话。”
　　“他陈禾把人做到这样,真是绝了。”
　　“连中心城那边的异能王来了都说顶不住——人家陈禾,又仗义又光明正大，跟他作对的岂不是全是歪门邪道？”
　　“所以这个歪门邪道就只好我们人事科的来当了噻……”王副队笑道，“还是师兄你气量好。”
　　“嗯哼。”童蒙没有反驳地应下了,然后问：“小吴那边还好吧？”
　　“……还行吧。唉，”王副队叹了口气,“就是自从确定了他的异能是冥王星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得以前那么活跃了。”
　　“你没跟他说冥王星系在群众里的占比还是很重的吗？”童队问。
　　“说了啊。但是他说就是忍不住去想。”王副队无奈：“毕竟，哪个喜欢自己的异能物是跟到死人的异能物同源的呢？”
　　“再加上，他妈妈最近生病了，他天天都请假，他手底下的人都有点不干了，觉得他不上进，都想要调组。”
　　“……多照顾到他些。”童蒙拍了拍他的肩，“我下班了。”
　　“嗯。”
　　……与此同时。
　　再度完善了一篇《论特教特育在我的个人成长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的小论文格式和其中一些字句的不足之处，不断地检视检视再检视后，陈禾才敢抖着手把论文发了出去；发出去的同一时间，即使在陈生说的“大不了就是明天挨一顿呲然后被打回来重写”的安慰下，他的大脑里还是在有意识回放起宋城元那张臭得不行的脸，心里头战战兢兢得很。
　　“……我说好歹你现在也是个小头子了，”化作大人模样的陈生无语，嫌弃他：“一篇论文而已，又不是让你区做砍脑壳的事情，能不能别搞得这么怕生怕死的啊？”
　　“……你不怕。”陈禾反驳他：“你不怕，你来写，我明天用异能跟他们过招吧？”
　　陈生：“……我们还是说下复盘的问题吧——今天完成了几个任务来的？”
　　“两个噻。上午机场抓偷窥癖和杀人犯那两个……”
　　“哦。那今天的进账是……”
　　“一个五百，一个两千二……”
　　“……”
　　月光下，觉醒者和除了穿着、其他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异能物头凑在一起，在电脑上修修改改……于深夜才安睡下去。
　　一夜好眠。


第228章 
　　第二天早上。
　　一大早就把自己小组点完了到,跟着商教官把自己组的基础体能训练也完成了，等场地上只剩下自己和组内成员后，陈禾才把队伍塑整齐,看向孟少轩：“你……”
　　“——不用说了。”孟少轩抬手拒绝了他，道：“昨晚我已经连夜打电话解决了。她今天不会再去局里了。我提交了任务的,报告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好。”
　　陈禾这才点点头，在另两个人好奇的目光中，简略说了一下前天发生的“富婆和老公相互出轨，富婆报假警想得到证据好分财产”的事情,在赵胜男和姚平连连感慨完“这种大户人家有时候是真奇葩、连离个婚都算得这么狠”后，才宣布了从今天开始，要把下午的虚拟训练改为实战训练的消息。
　　“哇……那实战是哪个基地啊？”姚平带点兴奋地好奇。
　　“……”陈禾默默看了他一眼,抬起左手,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左后腰。
　　姚平：“……啥意思哦？”
　　“意思是，”一眼就看明白的赵胜男翻了个白眼,“我们到现在,连配qiang都没得，又没得大型活动，你说哪个基地专门让我们去实战啊？肯定还是志愿者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咯——只是从今天开始,我们接任务的频率会变得更高而已。”
　　陈禾向她竖了个大拇指。
　　然而……
　　“啊？还高啊？”姚平皱起了一张脸,苦着脸：“但是我们现在的任务数量,距离全国排名的第二组志愿队伍都还要高出七八件案子啊……还高，到底还要高哪去啊？”
　　“难道你不喜欢高吗？”孟少轩扬眉问他：“做第一，有什么不好的？”
　　“就是啊。”赵胜男理所当然：“而且,任务数量越多，钱不是也会越多吗？你看,这明明就是个良性循环嘛。”
　　被两个事业批包围的姚.包心汤圆.平：“……”
　　他无助地看向了自觉前面能够理解自己的陈禾。
　　作为一个曾经的人间铁废物，确实一眼便知对方那有一小点儿的躺狗心态的陈禾对其点了点头：“加油。”既然他都不能躺，他也不允许别人躺在自己周围，还躺得那么平。
　　姚平：“……”就，人间不值得*。
　　“好了，”休息时间到，陈禾拍了下掌，拿出了手机，将点开后的特殊调查部的APP页面对着他们：“来看看我们今天的第一个任务吧——”


第229章 
　　半个小时后,C市城郊，鲁家村。
　　“是邢队吗？”一下公交，便看到公交站牌下站着的年轻男人,带着后面三个人的陈禾开口询问对方。
　　“对。”便衣警员上前，和他握了下手,“陈队。”
　　“这是我的三个队员。”话不多说，陈禾只朝他简略地介绍了一下后方三人的身份，便开门见山地问：“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呢？”
　　“和任务内容上写的一样，”邢队一边领着他们向前走一边说：“就是我们和他们电网的人都已经来了两次了,检查了配电箱、电缆、漏电保护器……全都没得啥子问题，但用电量就是下不去，超了常值很多。”
　　“没有直接大停电检查吗？”
　　邢队：“已经停过了,白天没得问题；晚上不好动得——纯粹是电路的问题当然好,但就怕不是电路有问题，而是人为的。所以才喊你们来,先看看是不是异能物的问题的……”
　　一行人顺着大道往前走着,最后走到一排单独的楼层前：由于已经出了市区范围，房子是当地人自己承包自己建的，因此外面的第一层门面还没装修,看着灰扑扑的,很不光鲜。
　　这样的楼……
　　陈禾看着黑洞洞的窄道入口,入口尽头依稀可见的菜地,大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这一队了；于是在陈生【今天又是陪太子读书的一天啊】的叹气声中，点了点头，往里走了进去。
　　……
　　一个小时后。
　　“呕……”出了连排大楼,等陈禾与抓到了人的邢队挥别后，赵胜男才扶着道路旁边的杆塔吐了出来,吐到眼睛都泛泪花了以后，才接过孟少轩递过去的纸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愿意住到下水道旁边啊？尤其，那还是个垃圾池？”
　　“大小姐，麻烦你搞搞清楚，”孟少轩懒洋洋地戏谑道：“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像我一样，一出生就有很好的家庭环境的。”
　　“C市是个大城市，机会多，可消费也高。年轻人在这里发展，住在下水道旁边，减少一点房租费用，有什么离奇的吗？”
　　“再说了，那也不是真的下水道，就是管道要从他房间里经行而已。你别搞这么过分啦。”
　　赵胜男：“但那就是很臭啊……”
　　“胜男姐，”姚平小心翼翼举手：“虽然但是，我们吃的日常蔬菜……”
　　“——我知道有些是粪便灌溉出来的。你别说了，我知道。”赵胜男抬手阻止了他；然后看向已经提交了任务结束申请的陈禾，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吧，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于是又一个小时后，大马路边。
　　完成了一件抓觉醒后的熊孩子逃课的任务后，时间也来到了中午。
　　陈禾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石英表，见上面的时针已经扎扎实实地转到了十二点，觉得这个时间点怕是不能再去食堂里面蹭饭了，于是对赵胜男他们问道：“就在这儿找家馆子吃饭吗？”
　　追技能点全在速度上的熊孩子追了大半个小时的赵胜男蹲在路边上，一脸抗拒：“又是米线吗？”
　　“你也可以自己点黄焖鸡。但是我不报销。”陈.半穷不穷小队长.禾这样说。
　　“反正我是不行了。我今天必须得吃口好的。”孟少轩终于装不下去了，坚定道：“我要吃口好的——我要去吃牛排，你们去不去？我买单。”
　　“……”另外或蹲或站的三人互相瞄了一眼，也都不带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对他点了头：“去。”
　　“……”
　　……与此同时。
　　某别墅内。
　　“牛排？呵呵，我也喜欢牛排。”仿佛在耳边戴了一个耳机似的，坐在座位上首的男子自言自语地笑起来，然后又自己摇头：“不过，现在，我还是更喜欢肉猪一些。”
　　他这样说着，转头看向菲佣：“把他们带上来吧。”
　　“……”菲佣没有说话，而是鞠了一躬，过了会儿，就将两个昏迷的男人用一个推车推了出来。
　　用眼睛“看”到两个人身上的警惕的异能物，男子舔了舔嘴角，伸手，在他人听不见的异能物的嘶声嚎叫中，直接抽干了两个连自我意识都还没有本体连接的异能物。
　　吸食完毕后，他转过头，拿起桌子上的镜子，看着镜中自己完满的样貌，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
　　“总算补齐了……”


第230章 
　　牛排店。
　　“这是三位的全熟牛排,请品尝。”头戴着头罩的服务员用温柔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就将三份真的全熟的牛排干脆利落、却又不见声响地依次放在了三人的面前，尔后又几乎是脚不沾地地离开了去,看得人简直敬佩十足。
　　而孟少轩……
　　“你们他妈的就是在排挤我。”孟少轩眯了眯眼，扬眉问：“是吧？”
　　“不是啊。”姚平耿直地说：“我就是单纯不知道夹生的肉怎么吃,才叫的全熟。”
　　“嘻嘻，”赵胜男弯嘴角：“你发现啦？现在才发现吗？晚啦。”
　　“……我就看你们今天要把这两块不夹生的老东西弄成什么样才吃得进嘴里。”孟少轩嗤笑，最后看向陈禾：“怎么？陈老板？知道自己又要升职了，你也把排挤我做得这么明显了啊？”
　　“不是啊。”陈禾比另两个都更淡定,轻描淡写地放下了一句：“我是没吃过牛排啊。”
　　“哈？！”/“啊？！”赵胜男和孟少轩先后露出了惊讶之声，“你没吃过？真的吗？”x2。
　　“……对啊。”在对面两人互看了一眼，又互相嫌弃,转回来看他的惊诧中,陈禾指了指旁边墙壁上的电子菜单，示意他们看上面的报价,然后很平淡地道：“我从小就家穷嘛,这种一千块钱一顿的饭我是真没吃过。”
　　“我待会儿就把钱转给你。”他对孟少轩说。
　　“呃……我也是。”前面本来还算稳定的姚平也后知后觉地举起手，磕磕巴巴道：“这饭太贵了，我等会儿还是把钱转给你吧孟哥。”
　　万万没料到他们这么真诚的孟少轩：“……”
　　“不用了吧。小事而已。”被说得头都冒汗的孟少轩皱眉,不死心地和赵胜男一起看向陈禾：“姚平就算了,陈哥/老板你之前不是也在酒吧之类的地方工作过的吗？也没吃过？”
　　“……你们这种食材不都是当天空运过来的吗？”陈禾用筷子夹起了一点牛排,平平淡淡：“我在哪里工作,最多的收入都只是上万，要每个月给家里寄钱，自己还想存点钱,就这样啦。”
　　姚平点头：“我也是。”
　　“我之前卖菜的钱最多也就是千儿八百的，没什么赚头,只能覆盖自己的生活费而已。所以暑假才来当志愿者打工的。”
　　“……陈哥，”这话听得赵胜男神思一动，打量了陈禾一眼，有点近地神秘问道：“你老实说，你这样貌，在酒吧工作，之前都没人想包养你的吗？”
　　“有啊。”陈禾不避讳地答，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但是，你看过我之前长头发的时候了吧？”
　　“所以你的长头发就是为了避免这个？”赵胜男问。
　　陈禾含糊答：“有一点吧。”
　　赵胜男不理解：“为什么说有一点啊？”
　　“因为我其实有段时间是不想避的。”陈禾耸了耸肩，没再避讳：“只是家里管得严，不准我吃软饭，所以才混成了现在这样。”
　　“那我可以采访一下，请问你现在从月收入不过万、到现在天天都有千儿八百的心路历程，是什么样子的吗？”赵胜男有点激动地手握成话筒状靠近他，问。
　　“爽。”陈禾点头：“就是很爽——爽得我有时候都想回去纯搞音乐了；但是每次一看房子的价格呢，就又冷静下去了。”
　　“噗……陈哥，你还要买房子啊？是有要准备结婚的对象了吗？”
　　“不是啊。”在西装娃娃【就是就是！】的跳脚声中，陈禾据实以告：“房子买在那里，给我侄儿侄女留着呗，到老了，让他们好歹看在这房子的份儿上，也该天天关心一下我死了没有啊。”
　　“……你好务实啊。”赵胜男评价了一句，“真的都不准备结婚吗？”
　　“我一直觉得我的结婚对象上天还没发下来；而且又错过了这么多年，估计要来也是发不下来了。”陈禾恳切地说。
　　“……和我一样。”最终，赵胜男收起“话筒”，跟他这么说。
　　姚平：“+1。”
　　孟少轩懒洋洋：“+2。”
　　最后，一桌子的寡王开始自己收拾起自己面前的东西；酒足饭饱之后，见时间都还没到下午一点，几个人便难得坐下聊了会儿天：
　　譬如上面的集训是怎么安排的啊，之前的富婆又怎么放弃了追照片的啊，陈禾究竟为什么一个做音乐的会对数字不敏感啊……之类的话题，就在陈禾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陈禾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振响，引得四个人齐齐将目光投射在了那亮起的页面上。
　　陈禾低头，拿起手机，面向他们：
　　【宋师父】：【法务谈判，保镖，速来。】


第231章 
　　“这年头,连警察和法务部门的谈判都需要保镖了，真的魔幻。”
　　在乘车去往指定地点的路上，赵胜男跟陈禾吐槽：“也不知道里面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嗐,无非是一些大公司在背后收异能者保自己呗。”最后一个进来的孟少轩关上车门，懒散地说：“总有些人还是想要挣钱的。”
　　“诶你这个娃子,”还不待陈禾赵胜男他们说话，踩离合的脚旁边，蹲着一只猫的司机先一步开口道：“啷哏这么说话呢？”
　　“难道你不是人吗？还‘总有些人想挣钱’——钱这个东西，你不想挣你去当志愿者跑任务干啥？为了其他人的富裕而努力哦？那不能吧？”
　　从某种程度上说,还真是如此的孟少轩：“……”
　　“没得话说了吧？”然而司机却认为他是被自己说破了，脚一踩车子一跑，对方就和他们唠了起来：“人,总是要挣钱的。只是像我们这些,就随便觉醒了一点异能的异能者，挣不到那么多而已。那些厉害一点的异能者啊,在抢不到志愿任务的情况下,出去靠本事赚个外快也是理所当然的……再说，再是公家，遇到事了,总也要让我们小老百姓辩驳说话吧？所以大家都有异能者保护,才好公平谈判啊……”
　　开着出租车的司机对他们话中的内容侃侃而谈着,言谈之中都是对内间的事务熟悉非常的样子——也是。毕竟异能物出现也有一个多月了,就打陈禾来说，见过的觉醒者数都数不过来，因此,人人都知道这些事情了，也无可厚非。
　　“我啊,就可惜在了我的异能没啥攻击性。”司机最后快刹车时才说：“要不然，我也早像其他人一样，去吃公家饭了；听说，现在去吃公家饭，还有机会亲眼见到陈禾——就是我们C市的异能王，让他给我们标记异能呢。”
　　“‘陈禾’？”孟少轩古怪地重复了一遍，“C市异能王？”
　　“对啊。”到达了目的地法院门口，司机踩下刹车，把付款码递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戴起了口罩的高大男子，意犹未尽且一脸神秘地道：“就是那个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异能是什么的第一个看得见异能物的男人。我的一个亲戚有幸见过他，说他就是整个C市最高的那个志愿者——诶，说起来，这位付款的小哥哥你还有点像哦？”
　　“师傅，”司机眼中的高大男子声音带着笑意从口罩里传出来：“你该不会对每个付钱的人都这么说吧？”
　　“小伙子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听到付款声音的响起，司机哈哈一笑，收回了付款码任几人都下了车，眼看着连着最高那个人的一共四个人的背影没入刻着“x民法院”的大门底下，才后知后觉地一愣：“不对啊……”
　　“这x民法院，保镖？”
　　……能给公家做保镖的，还能是谁啊？！


第232章 
　　“我还以为你今天出门没带口罩呢。”
　　进了法院大门,赵胜男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要不然说不定都又要围着你拍照抽卡了。”
　　“……”陈禾沉默了一下，对她：“你要知道,如果没人认得我还喊我的名字，他们其实不认识我。”
　　被点名上周在公共场合喊他名字并非要喊到他答应的孟少轩：“……”
　　“没错没错是我。”孟少轩拿出手机,不耐烦道：“你们还想不想知道基本情况啊？”
　　“又不是发给你一个人的，是发给大家全部的。”赵胜男下意识地怼他，但怼了后，又道：“东西在哪？交出来。”
　　“……”
　　一行人说说怼怼地到了行政人员处,报名了来处后，一边乘着电梯一边记背着基础情况：
　　【任务委托人：被诉讼方——警方（宋城元）
　　委托内容：保护被诉讼方在私下和解时期的人身安全；
　　……
　　其他：被诉讼方被指控对待嫌疑人的言辞不当，要求被诉讼方道歉。】
　　“我就说你这个师父迟早会因为那张嘴惹上是非。”看完整个任务的小简介,孟少轩这么说。
　　赵胜男：“那不……”
　　“叮——”电梯门打开,对着立在门口的身影，陈禾抬起头：“师父。”
　　孟少轩赵胜男姚平：“宋师父好。”
　　……
　　“……所以呢,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是他言语强硬,而是流程所迫，不得不这样。但是我们这边呢，还是给你们道个歉。”坐在圆桌前,面容慈和的老年人背后杵着两个高大的男子,对右边的金发外国人循循善诱：“两边都一换,换位思考一下,都谅解一下，不就行了吗？”
　　“……”金发的外国人看了看陈禾和孟少轩，抿了抿唇,尤有不甘地道：“但这件事是发生在我们X国领事馆内的……贵国在我们的领事馆里，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抓人,这不好吧？”
　　“这怎么就是随意抓人了呢？”老年人笑：“我们的警员在执法之前，是给出了证据、也是拿出了执照的啊。而且，对待一个连环鲨人犯，依照我国的法律，本来都是可以当场击毙的，我们这边为了阻止惨案的继续发生，只是言辞严厉了一点，也是正常的嘛。这，您在监控里不是也看到了的吗？”
　　“再说了，”将身体倾得更斜了一些，让背后的两道影子更加直观地落到了对方身上，老年人笑道：“老话都说，‘客随主便’，这是X国在我国允许下存在的领事馆，但，这也是我国的疆域啊。”
　　“……”被两道身影和老年人看似软和、实则锋芒毕露的言语压下来，金发男子感知到的压力骤增……最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可以……但罪犯毕竟是我国的人，我们可以要求把人移回我国审判吗？”
　　“……”听到翻译翻出来的这句话，老年人微笑，言辞恳切地说了一个：
　　“不行哦。”
　　金发男人：“……”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交锋后，一次外交事务终于化解于无形；陈禾孟少轩他们眼看着金发外国人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中途的犹豫、再到最后直接说“下次想来带一批学生到华夏来学习”的迫不及待，感觉人都有点麻了：明明师父/宋城元的师父是这样子，为什么师父/宋城元的口德会是那个样子的啊……
　　而等所有外人一走，宋城元的师父回过头，也不冷脸，只那么看了宋城元一眼——
　　后者立刻站了起来，不敢再坐下。
　　孟少轩陈禾：“……”真.好强的压迫感。


第233章 
　　——还好老人没把目光投在他们身上。
　　出了调解室,陈禾与孟少轩都不约而同地想了这么一句，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者提出：“走？”
　　陈禾点头：“嗯。”
　　……
　　被打断的任务节奏重新开始,与赵胜男姚平他们汇合后，陈禾他们也加入了做普通任务的队伍之中——调节邻里纠纷,救人，救警察，捞河里的垃圾，白日下雨灌溉土地……
　　种种琐事半天下来,要不是异能带来的体力脑力双加持效果，就这炎热的天气，一行四人早就被累成人饼祭天了。
　　所幸的是,四个里三个缺钱的人在掰着手指数了数这一天的进账时,都满意得不得了了。
　　“没出息。”看着他们三个一副财迷的样子，孟少轩坐在郊区的田坎上,不解：“又不是现金,看几串数字有那么高兴吗？”
　　“哎你个富二代你不懂。”赵胜男挥手，然后还扬眉吐气地鞭｜尸：“你家之前要我给一作的时候，不就是仗着有这底气的吗？我导师都跟我说了,你觉得我现在看这些东西,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孟少轩：“……都跟你说了我没打算把你逼成那样。”
　　“你还是少开口吧孟哥。”姚.著名穷人.平参与进来,阻止他：“你越说这种话,我们就越认得这个东西了。”
　　孟：“……”
　　“呃……说起来，陈哥，”见他真不说话了,既害怕沉默、又经常制造最多沉默的姚平转移对象，问坐在另一边的陈禾：“我和赵姐这个暑假结束,就都准备回去上学和考研了。你竞赛完了，准备怎么办啊？”
　　“继续接单人任务吧。”陈禾站在水沟里洗了下手，给了个这么样的回答，道：“我看他们轮岗的还比较多。”
　　“你都不打算跟我去中心城玩一玩吗？万一强中更有强中手呢？”孟少轩不死心地问。
　　“那也还是上面安排下来再说——你的意思是，”陈禾抬头：“你还想我去给你当队员咯？”
　　“那不然呢？”孟少轩反问，扬起一边眉毛：“论起单人赛，我可不觉得我不能赢过你。”
　　“而在这之前的比赛，都只是让你我露脸而已。不是吗？”
　　“嗯嗯。”陈禾敷衍地点头，一副“你说的都对”的样子，然后道：“赶紧把自己这边的垃圾都捡完吧，不然待会儿公交车都该下班了。”
　　孟.可惜保姆车到不了田边.少轩：“……”
　　……
　　一天的任务又这么结束后，回到市中心的陈禾在广场边上买了杯奶茶，刷了一下APP，发现暂时没什么紧急任务后，就又把手机关了，看着天上的星星，漫无目的地发呆。
　　【——这一天天的，跟着手机时间走得也飞快。】脚挨着他肩膀的西装娃娃陪他感慨：【居然这么快就从无存款变成也有六位数存款的人了……陈禾，你服了吧？我陈生，真实之眼，没骗你吧？】
　　【……好吧。希望你一直这么真诚下去。】陈禾难得附和了它的自恋，接着看到它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脚，缓过来，有点不解：【不过话说回来，在赵胜男的机器人都偶尔放不下她的异能物的情况下，你吸引了那么多能量，怎么还维持这么小的一个形体的？有点东西啊你。】
　　【你忘啦？你们人类是有脑细胞的。我把多余的能量凝实，变成‘脑细胞’，对我来说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哦……】陈禾故作思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
　　【……我，一，直，都，很，聪，明。】知道他又在骂自己的陈生把他骂了回去，跟着才道：【还有，那个队内的同事评价表格，你准备怎么办啊？】


第234章 
　　——【对了。那个队内同事评价表格,你准备怎么办啊？】
　　“……”将喝完了的奶茶杯扔进可回收垃圾桶里，陈禾不太在意地答：“就那样咯。”
　　“反正，他们应该不会乱写吧？”
　　……
　　“你们到底还是给他找了几个好队友。”
　　同一时刻,人事办公室里，宋城元看到搜集上来的表格,这么点评着。
　　“这都是‘面子功夫’，小菜一碟啦。”童队挥了挥手，让他走，“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没人会诋毁他,你都下班了，还来看我这边，快走快走。”
　　“你们不是说他和同事相处不好吗？”成功打了个翻身仗的宋城元压不住地嘚瑟：“啷哏样？孟少轩都被他拿下了。”
　　“人家只是同意他策略好、够冷静,懂得合作,是个好队长，其他私人的话是一概没说。你醒醒吧。再说了,能和你宋城元处得好的弟子,跟其他哪个处不好啊？也就是你非要压到的小刘，人家才不安逸（喜欢）你而已。”
　　“哼。”被提起这桩事的宋城元皱起眉：“他还要再练一练。”
　　“……好了好了全世界都晓得你总觉得他还该再练一练了。结果你练一练险些把自己都练没得了。”童队翻个白眼，“今天就是小刘没在你身边,所以才出的事吧？外事馆你都敢去闯一闯,而且还不是你的责任,你真刑。”
　　“当时我再不去他就又跑了——那孙子异能是挖洞。妈个土行孙,非逼我爆出口。”
　　“叫你改口癖啦……你这个不改，你这一脉都要传，你看到嘛。”
　　“哼。陈禾他们就不敢。”
　　“……随便你吧。”
　　***
　　……还是那条水泥路上。
　　到处都是迷雾,周围冷得渗人。
　　再次看着那个高大的黑色背影，她已经临将崩溃了：“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啊你？！”
　　那身影背对着她,面向着那无尽的迷雾，黑色昏昏沉沉的：“告，诉……”
　　“珠……禾……”
　　寥寥的话音朦朦胧胧地传进她的耳里，隐约是发现了自己的声音不能到达指定的地方，黑色的背影顿了顿，当着她的面，惊悚地熔作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蛄蛹着向她扑来——
　　“噗哩！不、不要——！！！”
　　猛的一下坐起身，鱼化的唐晓从梦中惊醒，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看着自己满手的鱼鳞，差点就要大叫出声——
　　“怎么了？”
　　伴随着话音，一股镇定的感觉硬是从头顶罩落下来，几乎是一秒之内就笼住了她的全身，让唐晓月的心神瞬间安稳了下来。
　　“呼……”长出了一口气，唐晓月翻了翻手，没发现自己多出什么东西，这才喃喃道：“原来只是个梦……”
　　“……”易星拍了拍她肩膀，作无声的安慰。
　　“……”唐晓月抱住腿，对着易星，苦笑：“易姐，你说，这种创伤性ptsd，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啊？”
　　“你把它当做一段经历就最好了。就算是真的伤害，痛过了，时间也会带走它们的。”
　　“……都怪我当时拿到那颗珠子的时候，自己一边又太贪婪、一边又太犹豫不决了。”在情绪稳定的情况下，唐晓月这样冷静地评判自己道，“是我自己害了自己。”
　　“你不应该这么想。”谁料，易星反驳她道：“你应该想，给你那颗珠子的人，本来就是一种不安好心——既然他自己都知道它的诱惑性，让你藏住，为什么他又不预先提醒你这种情况、甚至后来说陈禾他们扰了他的场子呢？”
　　“他就是在拿你当工具而已。这种人，迟早会被绳之以法的。”
　　‘易姐，反pua的高手。’唐晓月脑子里冒出了这句话，然后才苦着笑脸说了一句：“希望如此吧。”
　　“不过……”
　　“怎么了？”
　　——我好像在梦里看到陈哥的名字。她本想这么说；然而不知怎么的，落到口中，就变成了：“没什么。”
　　……也对。她没察觉地想：只单一个“禾”字，能有什么影响呢？说出来反而引人多想，以为她还在惦记那颗珠子，没必要。


第235章 
　　而陈禾这边——
　　日子在任务中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小组“考试”的时间了。
　　早上的基本体能演练后，陈禾吴晓生他们到达了指定地点乘车，往预定的竞赛地点赶去。
　　高铁上。
　　“……平弯湖海岛是我国第第四十六大岛。它位于北海中部,西接西海边缘，距离我国B省46~95海里,面积约2894平方千米。在历史上……诶，怎么这个岛都没有历史沿革的啊？”
　　“都说了是老演练基地了。它的名字都年年在变，你还去查什么历史沿革，嫌自己脑子里没用的东西还不够多是不是？”面对着面坐在火车上,孟少轩对着查证手机的姚平摊了摊手：“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你该知道有多机密了吧？”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姚平好奇问：“孟哥你家到底多大的家业啊？怎么什么都能插一脚啊？”
　　“别问。问就是能把我弄出研究室的人——当然,也可以把我请回研究室,他乐意。”赵胜男反复“鞭｜尸”。
　　“你们在说什么呢？”吴晓生从隔壁探过头来，看热闹。
　　“就是那些跟要到的基地有关的事情啊。吴哥你晓得什么不？”
　　吴晓生摇了摇头,道：“我就晓得那是个岛,其余啥都不知道。”
　　“这次的主题是‘荒岛求生’啊，陈哥你背好了没有？”吴晓生调侃还在拿着一本笔记使劲背的陈禾。
　　“没有——荒野求生的关键是军用小刀……没错吧？”答了他的问题，陈禾看了一眼书册,边背还边问旁边的赵胜男。
　　“倒也不用这么用功吧……陈哥,有小姚在,你们这一组至少是不会缺水的啊。你这么使劲,搞得我们都好慌哦。”因为之前的队友被淘汰，被改成了跟吴晓生一组的孙逸过来便这么玩笑说。
　　“……”看了一眼他，陈禾拿着书,不紧不慢：“我没得你们那么聪明，又没系统学过这些,还比你们年纪都大，记忆力不怎么样，只能自己低头慢慢用功了。”
　　孙逸：“……”
　　见场面尴尬，小姚“呃……”地两边看了下，在真正看好戏的孟少轩和陈禾之间选了一个，问：“既然如此，陈哥，我们来做抽背练习吧——反正我们也要记这些。”
　　吴晓生孙逸赵胜男孟少轩：“……”怎么说呢，这就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打堆时该有的氛围吧。
　　……
　　上午十一点，由于上提前说好的军事集训，下了高铁，陈禾吴晓生他们就坐上了专门来接他们的大巴，又拐了几条路线后，陈禾到达了已经确定的出海的地点。
　　“……怎么这么多人啊……”
　　看着指定地点上攒动的人头，赵胜男狠狠吃了一惊，“这不是就是个普通集训吗？”
　　“谁告诉你这是个普通集训了？”孟少轩懒洋洋：“全国都知道这是一次把各个地区，筛选出来的第一批次的异能者聚在一起，就为了决出胜负的竞赛。你们这些书呆子，还真以为把你们都运过省了，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检测啊？”
　　“拉倒吧。这可不是上一次的过家家；而是真枪实弹——不，不是枪，而是不拘异能使用的异能王竞赛。”
　　“这里是全国现在已经确定的，全部的第一批次的觉醒了、也留下来了的异能者。”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出来，陈禾他们回过头，就看着一个长着蹿脸胡的高大男人站在他们身后，这么说：“你们来之前，都没有这些准备知识的吗？”
　　姚平赵胜男齐齐看向陈禾：“……”
　　陈禾；“……这知不知道很重要吗？”反正他们只需要永争第一罢了。
　　“……”也对哦。姚平赵胜男恍然。
　　见他们一副胜利在握的样子，高大男子眉心跳了跳，道：“我们组是X省的异能总冠军。你们呢？”
　　“……”当着吴晓生他们的面，陈禾想了想，说：“我们应该也是总冠军。”就是冠军队有两个，还是有些人渐次不来，他们才能苟到“决赛”罢了。
　　“……”什么叫“应该”啊？X城冠军抽了抽嘴角，正想再问点什么，就听到所有人的手机几乎都一振响：
　　【温馨提示，根据地图，您已到达指定地点附近，离指定地点距离46海里。从现在开始，距离海船到达，还有一小时时间。希望您在这一小时之内，买够自己认为所需要的所有装备，准备一小时后出发。
　　P.S.本次考试为积分淘汰制，每个人都会被发一张号码牌。号码越多，排名越前；号码越少，排名越后。本次考试将淘汰掉后百分之六十的小组。请谨慎。同时，本次考试地点也没有任何补给，将维持三天时间，且考生在规定时间内达到指定地点的时间越快越好，否则同样容易被视为淘汰标准。望知悉。】
　　“……”看到手机上传来的东西，陈禾他们都抬起了头，互视一眼后，同时看到了岸边那些小卖部便利店，跟着——所有人都急速冲了过去！


第236章 
　　四十分钟后,将每个人的背包凑得鼓鼓的后，又好好地吃了一顿饱饭后，陈禾他们才从堂食店里出来,来到岸边，刚好碰上一艘大型的航船靠到了岸边,由在岸板组成的栈道被撞响，发出一道沉闷的“咚”声。
　　陈禾吴晓生带着各自的小队，踏上了甲班；过了一会儿，在各省的冠军队到齐后,船员解开岸边的钩子，船离开了岸，独自驶进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而站在船上,吴晓生、陈禾、姚平三个典型的、第一次来外海的内陆人都不禁站在了船的边缘上往外眺望：海鸥聚在天空的上方,风平云淡下，海水翻着轻微的波浪,煞是扎人目光。
　　‘……真的有鱼诶。’看到船下跟着的一尾鱼,陈禾惊讶，心里不由自主地这么说了句。
　　【这是海里啊，海里没有鱼会有什么啊？笨蛋。】陈生骂他。
　　【……】
　　又是一通吵闹后,约摸过了有二十多分钟,大船统一把他们送到了同一个地方,然后又给每人发了个记分牌,道：“规则我们已经告诉你们了。总之，每个小组按照自己队长得到的号码在十分钟之内到相应的入口进入基地。除了毁坏林木外，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尽量快速地到达目的地。现在,自己找到自己的入口，我们会在树林的广播里通知各位前行。”
　　众人：“是！”
　　……
　　十分钟后,刚进了入口处不久。
　　眼看着他们一进来，就有人装门把铁门都“哐”地一下关上，背着军用包的姚平转过头，愁眉苦脸：“为期三天，还要彼此抢夺积分，这么多人，积分抢得再多也未必就能保证自己能维持在前百分之四十……”
　　“何苦来哉啊！”
　　“你别这么想嘛。”孟少轩慢悠悠地道：“你要想，虽然人多，但是中用的大不了也就是百八十的罢了，只要拿够百分之四十的积分。那我们再继续累积累积，很快就会好的。”
　　陈禾姚平赵胜男：“……”好大的口气。
　　陈生甚至帮他们说出心声：【希望他等会儿能够单枪匹马达到。】
　　“你们要相信光。”看到众人脸上的“不信”，孟少轩语重心长地这么说了句：“要相信超能力。”
　　……他的异能力不就是周身围绕的量子锚点吗？难道他还在岛上放了锚点？不会吧？
　　三人看着他，各有怀疑。
　　孟少轩昂头，故作高深：“天机不可泄露也。”
　　……
　　半个小时后。
　　“……这就是你的超能力？！”
　　眼看着慢悠悠被收了手机的孟少轩，对路过的每个人都说了一句，“我是孟氏公子，你们放弃，就可以回家得到一笔钱”这种话，赵胜男姚平终于败了，目瞪口呆：“钞能力还差不多吧？！”
　　“钞能力又怎么了吗？”孟少轩反过来问他们：“说到底，他们来参赛，也几乎就是没钱赚才来这里的；我直接帮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又不用他们伤天害理，我不够妥当吗？”
　　陈禾赵胜男姚平：“……”倒、倒也，没毛病啊……
　　就是，妥当是妥当……这也，太不走寻常路了吧？
　　***
　　同一时间。
　　吸取了教训，这次不再只安了画面摄像头、还添加了录音监控的领导，在听到传回到全国各个特殊调查部会议室里来的声音后，所有人：“……”
　　“不愧是中心城的异能冠军。”过了两秒，C市的马指导员才拍手，以笑意化解了尴尬：“本事很高明啊。”
　　“所以，”他笑着，小心问；“我们要不然，还是去掉‘不择手段’那一头，宣布一些基本的规则可以吗？”


第237章 
　　会议室里。
　　“所以,我们要不然还是宣布一些基础的禁忌，”马指导小心翼翼地说：“不要不择手段可以吗？”
　　“……”
　　……
　　五分钟后，一道林内广播在众人或头顶、或耳边响起：“……凡在进入林中主动放弃竞赛的,将会扣取其志愿者信用分三十分，剥夺志愿者身份一个月,不能接取任何志愿者相关任务。林内规则一规定。”
　　正看着孟公子给第二组路人画饼的另三人众：“……”哦豁。
　　本来聊得你情我愿的孟公子本人和被画饼的队伍：“……”
　　“这……”个子高大的男对长看向已经收起了他们号码的陈禾，因为对方的犹豫，从满脸思索到隐隐赶到了不妙，开口：“你们……”
　　下一秒,“——拜拜咯！”
　　被原本看不见、但一钓人就显现出来了的金线倒吊着飞到了粗壮的树干上的孟少轩和赵胜男姚平三人欠到不行地笑了一声，“说了是不择手段啦！”
　　“我xx你个龟孙儿！”下方的男人直接被逼到爆了方言粗口，连忙就要拉着他们组似乎同样也能飞天的同伴跟上来,然而下一秒,就见那个嘴最欠的人打了个响指，人就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кке！”尽管用尽了平生仅见的脏话,但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的男人骂出了自己最脏的话。
　　而前面——
　　“哈！量子跃迁+金线锚点……超配！”已跳到下三棵树的孟少轩笑,对陈禾：“闻得弦音知雅意，我还算个好搭档吧？”
　　“……这才两组。后面还有至少百分之五十多的人等着我们，还不知道呢。”陈禾没什么表情地如此说道,“继续吧。”
　　*
　　“诶……这个陈禾,还真的成长了不止一点啊。”
　　虚拟会议室里,孟部长在视频里点头肯定道,“对异能的运用也熟练了不止一筹，居然知道用金线上树、避掉那些陷阱了。他的异能师父是谁？”
　　宋城元：“是我。一对一单独开发的。”
　　“嗯。”孟部长点了点头。
　　*
　　“面积是近三千平方千米，最长长约215千米,而我们要走的，就是从西到东的最长、但也是唯一捷径的这一条路。”
　　拿着考场分发下来的纸质资料,赵胜男一边靠在树上这么说着，一边计算着道：“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凭人类正常速度在三天内去到目的地是不可能了。”
　　“而陈哥的视觉联结坚持的最多时间是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就需要休息一下。且你们联合的异能均速是，”赵胜男拿过陈禾的手看表，很快得出答案，“是25千米一小时。”
　　“休息间隔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在十二个小时以内就达到目的地。”
　　姚平：“但是……”
　　四人往头顶看去——一个长着巨大翅膀的人从天空中飞过去，就在他们评价“这他么就有点欺负人了”的时候，下方有一根标杆被精准地射进了左边的翅膀，操纵异能的人直接就那么掉了下来！
　　陈禾等：“！！！”
　　就在陈禾都差点忍不住用金线对其相救的时候，那几个突然在半空中滞住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吴哥他们吧？”姚平这么猜测到，而陈禾没搭腔，赵胜男更是还没从刚刚看到这一幕的惊悚里回过神来——要知道，那可是个人，人怎么会为了一个竞赛，就施那么重的手呢？
　　孟少轩看着他们的表现，看向陈禾，没说话。
　　*
　　虚拟会议室。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孟部长点评道，又问了虚拟影像里，坐在终点的王副部一句：“里面的安全设施都还到位吧？”
　　“搜救队和施救设施都是做好了的。”王副部：“但伤人的人……”
　　“视他人的性命为无物，降十分。”
　　“明白。”


第238章 
　　“……看来,单纯的走得快，也未必真的就能走得那么快啊。”
　　过了整整五分钟，还是没有再次等来林内新广播的陈禾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赵胜男这么总结完，问陈禾孟少轩：“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两人：“嗯。”
　　“那我们就继续向前吧。”
　　*
　　另一边。
　　“我说吴哥,依照咱们这个乌龟速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啊？”孙逸问吴晓生。
　　最前方开路的吴晓生拨开扎手的藤刺，疲惫道：“我们不是已经算过了吗？我们这种就是中规中矩的速度，最多就是明天下午就可以到的。”
　　“诶我说,你就真想这么当个无名英雄啊？”孙逸道：“好歹你刚才就救了四个人吧？上面居然连通都不通报一声，反而只播报陈禾他们那群违法乱纪的，够不识好歹的。”
　　“……你怎么就非要这么喜欢挑事吗？”同样和他一起默默见证了刚才孟少轩给买路钱的吴晓生无力,回头：“我知道你不服气我为什么是你的上级——但是,这也是上面安排的。再说了，你可以针对我,我无所谓；但现在,你耽误的是全体的进度，你觉得你是对的吗？”
　　“……”被他三言两语就又收束了人心、被集来另两个成员视线的孙逸：“行。你行。”
　　*
　　再另一边的赛道里。
　　“啾……啾啾。”
　　他人看不见的长尾小鸟围着一个男人跳跃着，用他人听不懂的声音把情况回报给了男人,“……所以,还有十队是吗？”
　　“啾啾！”
　　“……”摁着眉心的手放下来,对自己身后的队员点头：“开始吧。”
　　——毁坏林木不可以,创造林木还不行吗？


第239章 
　　眼见着终点这边在瞬息之间便直接被围上了一片树木墙,终点所有主持和领导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孟部长更是亲切友善地问D省领导：“你们D省有这样的人才，怎么不往我们大西北运呢？”
　　“嘿嘿。”D省领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不是，他们能力还小,暂时还防不住风吗？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呗。”
　　孟部长：“……”真是给你个勺你就敢拿来换瓢啊。
　　无语凝噎的他在其他人隐隐的笑声中把视线投回了岛屿视频。
　　***
　　晚上九点，路程差不多过半。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陈禾一行停顿下来休息,找了个差不多的地方，确认没有什么保护生物外（感谢宋城元宋师父倾力推荐的《一百种植物图鉴》），把上面的植株砍了,简易地搭了三个帐篷。留出的一个人与其他人轮换守夜。
　　吃了一顿军用火腿后,从每个采访里都得到了与自己一致的“不好吃，就是拿来续命”的回答,以成全自己挑食心理的赵胜男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作麦克风,开心地吃起了自己识别出来的覆盆子果酱，看得姚平馋涎欲滴，并发狠说：“回去以后就种一棵覆盘子,种到一棵有十棵的效果！”
　　——就在一行人这么开着玩笑时,一股黑暗笼罩下来,几人瞬间人事不知。


第240章 
　　大会议室里。
　　“……什么？人不见了？！”
　　孟部长站起来,震惊道：“怎么回事？！”
　　“卫星拍到是有看不见的东西把整个海岛都咬了一点下来，陈禾跟小孟他们那一组是1号，离海最近,就遭了秧了。”
　　“那船呢？船看到没有？”
　　“船上有屏蔽系统，早点找也许还找得到；但现在,它都快进入xx国了……”
　　“这是对我们海事主权的严重挑衅！”孟部长站起来：“必须严肃处理！”
　　***
　　“滴——嗒——嘀——嗒……”
　　陈禾醒来时，耳畔便响动着这道声音；他刚想动，就感觉与自己背靠着背的手蹭了他一下，压住了他想翻身的举动。
　　“……Este lote de productos*……”伴随着他们这边轻微的倾斜,朦朦胧胧的话音从外面传进来，不被理解的语言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Vale.”
　　最后一句落下后,外面一道脚步声离开,一道留了下来，可见的一丝缝隙里,是一双水靴在踏着铁板转向了一下,朝向了他们的方向，面对水靴两侧被挤压，似是即将蹲下来的水靴主人,陈禾下意识地保持呼吸规律不变,闭上眼睛——
　　“——Sergio！”
　　一道高昂的声音打断了对方的行为,使其下意识地用陈禾不懂的语言应了一声,然后对方才嘀嘀咕咕地“砰”一声关上了门，远离了这里。
　　“……”确定人声远离后，手蹭了后面的人一下,示意能不能动了。
　　对方没言语，然后身体力行地往上碰了一些,然而光缝却只增大了一丝丝——陈禾这才看到，他们所待的空间被一把钥匙锁住了，这样动，是没用处的。
　　……这手法，要碰上一般人，还真没前途了。但他现在么……在背后之人同意的情况下，带着青白的金丝从背后延伸出去，伸进了锁里……很快，“咔哒”一声，锁落开，陈禾和背后的人一起重见了天光。
　　“呼……”轻喘了一口气，陈禾才看见了周围所处的环境：安静的黑暗空间里，像锁着他们这样的包裹还挺多，几乎布满了这个地方。
　　陈禾扭过头，用气音小声：“孟少轩？”
　　背后被和他绑在一起的人：“啊。”
　　陈禾：“……怎么回事？”
　　“我也才醒。我怎么知道？只知道这是xx国的船而已。”
　　“你这怎么知道的？”
　　“……大哥，人家都说了那么多句话了，我能听不出来吗……哦，对不起，忘记你没学过xx国语言，是听不出来了。”
　　“……”陈禾挣开双手，活动了下手腕，对他：“看来，你是不想解凯绳子了。”
　　而同样凭自己本事解开了绳索，终于能和他面对面的孟少轩：“……这不科学。你为什么比我快？”
　　“因为我用了异能。”陈禾说。
　　就在两个人交谈了没几句的时候，一道轻微的呼吸声响起，陈禾两人看去，果然是短发的赵胜男也从包裹里爬出来了——如果她还是长发的话，这将是一个相当惊悚的场面。
　　小队当中，醒得最晚的是姚平：白天背了好多行李，给孩子累坏了，醒了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看了一眼空间里的其他包裹，赵胜男问：“怎么办？这好像不是终点啊？”
　　陈禾姚平孟少轩：“……”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加这种冷笑话了吧？


第241章 
　　“怎么办？这好像不是终点啊？”
　　赵胜男的冷笑话把陈禾几个人冻得僵硬非常,过了大概五六秒，孟少轩才道：“管他呢……先把其他人放出来再说。”
　　“我们势单力薄，这些海盗又是专业海盗,到时候打起来，他们自己也好自保一些。”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专业海盗的？”赵胜男问。
　　“因为他们的语言和绑人的手法啊。”孟少轩一边跟着陈禾解开箱子一边说：“很奇特吧？这些专业的海盗从来不空着绑人,而是直接把你放进箱子里。”
　　赵：“诶姚平你干嘛呢？解这个。”
　　姚：“哦。”
　　不过一会儿之后。
　　看到十好几个站在他们面前被驯得好好的、憋着声音的人，陈禾把他们引到更黑暗处，用视觉联结的心音说：【你们这里有没有会异能能跟我们出去的人？】
　　【……】异能物都在的众人互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好吧。】陈禾道：【那你们就待在这里,待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明白了吗？】
　　众人点点头。
　　于是接下来——
　　“走吧。”把自己脚边的绳子踢开，孟少轩用气音对陈禾说：“出去挨打。”
　　“顺便也看看我们两个集训的效果……到底是体能强，还是异能强。”
　　“可以。”
　　……
　　由于姚平也胆子小不敢出来,考虑到他那毫无攻击性甚至会反向作用的异能,陈禾他们在用金线好不容易弄开了锁住的舱室门后，孟陈二人把他和赵胜男留在了舱室里保护其他人；而他们则出来探探风声——更准确地是,打人或被打。
　　在一连遇到了两个麻烦的情况下,本来不敢手那么狠的陈禾在看到被缴去了军刀的孟少轩，起手就是一个脑回旋时，也逐渐放开了胆子。
　　“对海盗有什么可同情的？”孟少轩不以为意,“就是他们知道一点点数,也是应该晓得别的国家的海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这艘船既然都不打招呼到我们的地方来了,还敢带人走，那就是默认跟不管哪国的官方作对了。在海事上跟我们作对的，怎么弄他们都不为过。”
　　非常娴熟地夺去了两个倒下者身上的qiang支别在腰上,他看陈禾：“你……”
　　“我师父还没教到这儿呢。”陈禾摇头：“不需要。”
　　“那待会儿你记得把东西踩碎，别给他们捡漏机会。”孟少轩果断接受了他的说法。跟着,两个人随着窄小的密闭舱道继续往前行走。
　　大概是笃定自己的手段不会被破解，这些海盗都把他们这些不知道怎么抢来的人都放进了底部的舱室里。在大海里航行，水电还是很重要的，因此他们踏出舱室的时候，整层底舱都是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
　　【他们都没有在这里安摄像头的吗？】异常顺利地踏出了这层舱室，陈禾不可思议地问。
　　【好问题。】被链接着，也学会了用心音跟他说话的孟少轩扬眉，让他看正前方：【你看这是什么？】
　　陈禾回过头，就看到了十好几个持qiang对着他们两个的人。
　　【……哇哦。】
　　【麻烦大了。】
　　陈生这么说。


第242章 
　　……幸好,幸好，他和孟少轩都是华夏民族，会功夫的。
　　一个侧身躲过没有随异能更新的子弹速度,陈禾头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异能物对身体素质的加强有多离谱，琥珀混黑的瞳孔几乎看得见自己周围穿行的每一颗子弹破开的气流……没有听陈生胡乱的【其实被碰到也会没事】的瞎建议,陈禾开着眼，连同孟少轩一起，在对面开始慌张，一甲板的叽哇乱语的时候,金线随着出拳的方向延伸而去，硬是做到了“目之所及，拳之所至”！
　　然而毕竟是一群在大数据时代都敢做海盗的人,即使是在金线的包围和孟少轩的“瞬移”下,其中一些人也还是突破到了陈禾他们身旁。这……
　　脚下一移，原地一旋将扑过来的身影让倒在地,陈禾一只手被下一个人卡住,细到极致的金线顺势攀附在其身上狠狠一勒——“啊！”对方终于发出了一道陈禾懂得明显意思的声响；与此同时，瞬息移动到另一个人背后的孟少轩两手一动，往前抓住其的两只手臂狠狠一卸,其也发出了跟陈禾逮住的人一样的声音。
　　左勾拳、右勾拳、上劈、下挑、凌空翻身倒悬……仿佛一场大型的训练赛,陈禾和孟少轩用尽了这两个月/从小到大以来学习到的所有招式对敌,很快,地面上就出现了一大批哀叫着躺倒在地的统一海盗。然而。
　　……一股奇特的直觉伴随着陈生的一句【快躲开！】笼罩住了陈禾，使他紧急抓着孟少轩一起退到了船舷边缘，跟着就看到——
　　一群长着同一张鱼脸的人站在第二层的甲板上,手里拿着qiang，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周围水雾环绕。
　　……
　　*
　　终点总会议室内。
　　“报告！”虚拟屏幕里，中心城那边的门被敲响，孟部长：“进！”
　　“经卫星返回来的图片，这艘船确实是一艘海盗船。它的主人是来自于xx国的xx。据xx国提供过来的信息，这个xx本来是他们外海的一个普通海盗，但是从上个月觉醒了关于水的异能，在航行上就无往不利了。现在xx国也正在通缉他，但没想到他是进入了我国海域了。”
　　“……他的异能是什么？”
　　“具体细节不太清楚。”士兵摇了摇头，“但是据他们海盗那边内部流传的消息说，现在遇到过他的，没有一个逃回来的。”
　　“……”
　　*
　　“……Estáis en problemas.（你们惹到麻烦了。）”
　　鱼头人拿qiang指着他们，这么齐齐开口说着；在惨白的月光照射下，其异口同声的模样诡异非常。
　　背对着背的陈禾与孟少轩侧头看着“他”，汗水从额角留下来，没有说话。


第243章 
　　“你们惹到麻烦了。”
　　在懂西班牙语的孟少轩耳里,只是简单词汇的三个单词到了陈禾这边，就变成了其听不懂的吱哇乱叫；于是陈禾一边流着汗，一边问了孟少轩一句：“他说什么？”
　　“他说我们惹麻烦了。”孟少轩说完一顿：“——你能不能看下场合,在战斗真正结束了才问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好意思。第一次真正对着敌人这么打。有点过于兴奋了。”陈禾诚恳道歉。
　　孟：“……”
　　就在他们嘴上这么插科打诨的时候，对面怒了,齐刷刷用不标准的中文道：“你们，忽视，我？！”
　　“……”不然呢？陈禾跟孟少轩互看了一眼，都表达出了这种态度地同时——
　　足下用力一蹬,陈禾与孟少轩拉着刚才被隐形的金线一边一拽，就在鱼头人的猝不及防之中将其可见的qiang支缴了过来；尔后陈禾又用金线发力，使用最细且利的金线对qiang支和鱼头人进行了绞杀,在一堆鱼头人的痛苦喊声中将其悬吊了起来……这种一面倒的顺利情况都让对事情的心理预期是麻烦无比的陈禾跟孟少轩都有点儿不可置信；而实际上,下一秒，他们就知道,自己担心得没错了……
　　被金线网起来的鱼头人在初期的痛苦之后,忽然就不叫了……那些滴下来的红色在陈禾孟少轩的眼皮狂跳下变为了本质的黑色进行了重组；而船周围也如陈禾孟少轩他们早就看到的一样，全都化为了黑色……
　　*
　　“据猜测，他的异能好像与他的船只有关。而且还是冥王星系的力量因子。”
　　终点,孟部长和王副部长听着他们的猜测,前者没耐烦,直截了当地问：“他们现在是在xx国境内吗？”
　　“是的。”
　　“那那边是怎么说的？”
　　“他们那边说,已经派出了合理的搜救航只，但至于救不救得了，就要看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明天早上了。”
　　……
　　*
　　“原来是这样……”
　　使劲捂着自己的口鼻,还是避免不了敏感度早就随着异能加高的鼻子嗅闻到从“船只”本身传来的，刺鼻且有毒的气味,眼看着自己头顶的深渊巨口还要把充满了粘液的牙齿咬落下来，陈禾急忙用金线顶住了这也不知道是变异成了什么玩意儿的上颚，总算明白了这东西之前是怎么把他们带到这儿的了。
　　“咕咚”的口水声音涌动起来，陈禾和孟少轩都眼尖地看见那掉下来的口涎将航船里的尸体直接消解掉了！
　　“这他妈王水（强酸）啊他妈的……”孟少轩这样说着，跟陈禾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
　　【我……】/【我们……】
　　——【你先说！】陈禾简单做了决定。
　　【我们得找到它的脑子——动物不会变异，只有人才会，它一定有个脑子！】
　　【明白！】陈禾这么说着，便跟孟少轩一起抬起了头：而果然，最高处的黑色能量里，包裹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我去。】孟少轩这样说。
　　【好。】陈禾点头。


第244章 
　　【我去。】孟少轩这样说。
　　【好。】陈禾点头。
　　两人说定后,陈禾便伸出了金线，在一片黑暗中，整个包裹住了孟少轩可见的身体,忍着能量与黑色能量不断摩擦的痛苦，帮助其向上攀爬。
　　……而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是,这个异能物的主人、也是他们想要找到的家伙，似乎也意识到到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在孟少轩好几次临将到达对方所在的位置时，都直接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看来,只能拼爆发了。】孟少轩对他这么说着，陈禾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吞东西谁还不会呢？他们两个可都是这方面的老手了。
　　于是孟少轩此话一出，陈禾身后爆出的金线在包括前者和满以为胜券在握的外国人震惊视线中,猛地占满了整个空间,然后“歘”的一声，刺破了整条“鱼”的身体！
　　“刷啦啦！”一场鱼腥雨瓢泼下来,那外国人刚想重聚,就被瞬移过去的孟少轩一下子抓住——但还没等他下力，外国人就在陈禾“小心！”的声音中拿出了一把黑刀，直直削向了背后的孟少轩！
　　*
　　终点会议室。
　　“他们说已经定位到航船的位置了。”士兵说着,“应该一会儿就能找到。”
　　“那就好……”孟部长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皱眉道：“不过,怎么又突然能找到了？”
　　“他们说,是卫星返回了一道金色航船的模子。”
　　“啊？！”
　　……
　　“小心！”
　　在陈禾的呼喊声中，尽管有金线的抵挡，但在纯粹的黑色小刀撞过去时,到底还是将毫无准备的孟少轩腰间撞了一刀，血飚得很快。
　　“……妈的！”陈禾爆了一句粗口,一边跑过去，一边让身后的金线瞬间又加大了笼罩范围——然而没想到海盗大概明白了他的包围战术，在一击得成的情况下，直接驱使一股还没有被隔绝的黑色能量将孟少轩拉住，一起“咚！”的一声，当着陈禾的面跳入了水中！
　　“……卧槽！”晚了一步的陈禾跑到船舷边，就连在陈禾体内帮他稳定理智的陈生都忍不住用他的嘴巴骂了一句，“现在怎么办？！”
　　“……”感觉到自己放出去的金线在下海后立即若隐若现了，看着底下黑咕隆咚的海水，陈禾看了旁边的桅杆一眼，犹豫了一秒，咬了咬牙，也在陈生“诶你干什么！”的话音中，将金线围满了整个航船，“扑通”一下地跳入了海中！


第245章 
　　“扑通！”高大的身形猛地跳入水中,溅起一道极大的水花。
　　“咕噜……”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入水的时候醒了过来，加强了很多的心理建设，陈禾这才睁开了融合的眼睛,他转头左右寻找，才终于在右后方看到了一丝红色的血迹……
　　金线循着血红的来源和主人一起延伸了过去,不多会儿，陈禾就看到了一个被黑色缠住的、几乎已经被吸干了金线的人躯……“他”反应过来，延续出去的金线瞬息变成了青白二色——两色和黑色相撞，回归了涂鸦和符号,后者很快便知道撞到了铁板是什么滋味……由于鱼头人黑色的部分不断减少，也没有被链接过陈禾的异能，因此,即将露出真容的对方在“金线”的追击下,很快松开了那具被裹住的人身……
　　陈禾向前游了一分钟左右，才总算抓到了正往下落的孟少轩——才刚要拖着对方出水时,却在对方心音里传来的一句【投线！】里一下子明白了其中意味——于是那还没来得及走完的黑暗骤地便被青白线包裹了起来,且被密密匝匝地包成了个“黑芝麻汤圆儿”。
　　——陈禾拖着这两个颜色不同的黑芝麻汤圆儿，借着航船本身的重力，好不容易才重新翻回到了船上,把金色的汤圆捞起来,和他一起躺在甲板上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
　　“咳咳……”孟少轩爬起来,捂着伤口,问陈禾：“你刚才跳下来干什么？不知道我自己已经在桅杆上埋下锚点了吗？”
　　当时只在桅杆上看到一点点能量的陈禾陈生：“……”朋友你要不要再看一下你当时的精神状态啊朋友？
　　“不过，”没得到他的回答，孟少轩又自言自语：“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刚才也可能就直接输了。”
　　陈禾陈生：“……”他在说什么？
　　不理解对方意思的陈禾忍不住也爬了起来，看向对方。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输过。”按着伤口，孟少轩第一次正了眼，黑色的瞳孔对着他琥珀融黑的眼睛，昂着下巴道：“但这次，你赢了。”
　　“我承认，你可以是我的对手了。”
　　“……”


第246章 
　　孟少轩昂起下巴：“我承认,你可以是我的对手了。”
　　终于有点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的陈禾陈生：“……”救命，这是什么公主宣言。
　　“呃……”陈禾沉默了一下，听着螺旋桨的声音,看着他，指着他腰间：“你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
　　会议室。
　　“找到了？”等到士兵来报后，所有人终于一齐松下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但竞赛……”下面的人相觑着，孟部长果断道：“其他人平均到哪儿了？”
　　“……”
　　*
　　虽然是被直升机接到了,但是孟少轩的伤口却还是陈禾他们一队帮他自己包扎的；并且，尽管陈禾他们经历了这一劫，可上面将他们扔回的,还是被吞噬的土地旁边。一点儿也没有徇私。
　　此时已经到了夜间三点钟,陈禾他们重搭起被海盗们整理出来的帐篷，定下由精力足够的赵胜男和姚平轮换守夜,陈禾他们进了帐篷,好好地睡了一觉，才等着明早再出发。


第247章 
　　第二天早上。
　　“诶陈哥,”几个人一边赶路一边闲聊，姚平问：“你说那些海盗是干什么的啊？带了我们那么多人回去？”
　　“人口贩子呗。卖器官的。”孟少轩不以为意地先答道。
　　“啊……那好恐怖。”娴熟地抓着金线荡到另一头的树木，丝毫不顾旁边就有一个踩到陷阱被吊起来的其他组人,姚平后怕道：“幸好当初及时醒来了。”
　　“你醒来个鬼。还不是我们把你叫起来的。”孟少轩说着，又做出猜测：“不过我想他们之前下迷药的量是根据正常人来的,所以按他们的想象，我们本来是不会在那个时候醒的。这也是百密一疏了。”
　　“……你把骂我废物的话说得好高级。”姚平说。
　　“是吗？”孟少轩收神，荡过去，轻描淡写：“那对不起了。”
　　赵胜男接过另一束光线：“你好敷衍。”
　　三人正说着,却见站在下一棵树上的陈禾手没动了。
　　“……怎么了？”最后一个悠过来的赵胜男拨开他们，就看见——
　　一面一看就不正常的，由树木组成的绿墙密密麻麻地阻在前面,高大的影子碍过了他们的头顶,几乎淹没了整个森林。
　　“……这怎么过去啊？”姚平喃喃。
　　……
　　“这怎么过去啊？”
　　2号赛道，看到面前的绿屏,因被明确通知过不可损毁林木,吴晓生和孙逸都皱起了眉。
　　……但很快，孙逸不知怎么的，就想出了办法：“……诶吴哥,你会爬树吗？”
　　吴：“……会一点吧……”
　　……
　　“不能毁坏林木……这不巧了吗？”赵胜男眉飞色舞,转头,兴致勃勃：“陈哥,我带你们飞啊~”
　　赵陈姚：“……什么？”
　　“那个飞行的异能，我复刻过哦。只要过顶了，陈哥再把我们拉回地下,不就行了吗？”
　　三人：“……”好主意。
　　就是……“胜男啊。”陈禾苦口婆心：“你觉得，这个树,它长得自然吗？”
　　赵胜男理所当然：“不自然啊。”
　　“那你怎么能确定，我们飞上去，不会有蹲袭我们的人呢？”
　　赵胜男：“……”有道理耶。


第248章 
　　“那你怎么能确定,我们飞上去，不会有蹲袭我们的人呢？”
　　赵胜男：“……”有道理耶。
　　听到陈禾他们这么说，赵胜男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呢……“那总要想个办法吧？”
　　也是……
　　那……“不如还是飞天吧。”三人众恳切道。
　　赵胜男：“……”
　　……
　　另一边。
　　“吴哥！吴哥！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吴哥？！”
　　孙逸在站着的四人小组前抱住吴晓生倒下的身体，在四个人犹豫的目光,和“你们别怪我们啊，谁让你们不识好歹”的恶人先告状中，问吴晓生：“怎么样吴哥，你没事吧？”
　　——“没事也要说有事。”侧着身,贴着其耳侧，孙逸掐着吴晓生的手说。
　　“咳咳……”于是吴晓生便使劲咳了两声，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的样子……
　　“喂,我、我说，没这么严重啊。”到底是生活在和平时代,刚才还动手动得起劲的人瞬间就慌了：“我们只是根据淘汰率来的,你们少在那装神弄鬼的啊！”
　　“……”吴晓生一动不动，另外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队友就更不知道怎么动了——
　　“给给给！”终究是把抢过来的号码牌丢回给了他们一个，几个人慌慌忙忙地道：“我们也是为了排名……你们等着啊,我们到了终点再去给你们找医生,等着啊！”
　　而一行人彻底不见背影之后……
　　“咳咳。”吴晓生在另外两个懵逼的队友的目光中坐起来,看向孙逸：“现在怎么办？”
　　“……现在,”孙逸朝天空努了努嘴：“他们不蹲，我们来蹲咯。”
　　“……”
　　……
　　树木顶端。
　　“怎么样？没人吧？”躲在树冠上的赵胜男探出头，问抱在最前的树枝上的陈禾。
　　“有八个——不,现在只剩下四个没走了。”
　　“那怎么办？”
　　“……”陈禾回过头，看向孟少轩：“下？”
　　孟少轩喝了口水,肯定：“下。”
　　“……”


第249章 
　　“怎么是你们？！”
　　按下降落伞,一路降到底部的陈禾跟孟少轩看到吴晓生，惊讶非常：“都到这儿了，你们不进去吗？”
　　“我们票都被抢了三张了。”吴晓生他们苦笑,“想进去也无门啊——你们呢？”
　　“……我们嘛，”陈禾跟孟少轩对了个眼神,因为自己队里多余的票也是其花（画）钱（饼）买回来的，所以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又转回来没说太明白：“反正进去够。”
　　“……”听出他的含糊的吴晓生笑了笑，道：“那你们……？”
　　“跟你们避了一波争端。”孰料孟少轩此时主动开口,“我们分你们两张吧。剩下你们自己凑。”
　　以为他们会直接就进去的吴晓生：“……啊？！”
　　……
　　“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他们两张票，还是还得起的。”四个人走进终点站,孟少轩在赵胜男和姚平的诧异中,对陈禾这么说，然后就看到事实确实如他们所料——由于今天才是第二天,有林木成墙和“不能伤害林木”的一对矛盾体在,抵达终点的少之又少。
　　而还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些林木是后来的异能者加上的陈禾他们众人，在看到那队弄出林木的人时，心里顿时也冒出了和之前的领导层他们一样的想法：——这么人才,怎么没把自己送到大西北去种树啊？
　　“……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来着。”然而对方诚恳道：“每天都在种,就是现在面积还小而已。不过假以时日,那边一定会有自己的森林的。”
　　陈禾他们：“……”听我说谢谢你。
　　不过从这里,陈禾他们也听说到了原本的决赛的规矩：基本上来说还是打打打——就是从小组到个人，不再是积分制了而已。
　　但可能是由于之前未被超越其他参赛者知晓的事故的原因，现决赛地点不再设立在这个岛上,而是转移到了内陆的另一个岛上；并且时间也从一个三天间隔设成了一周的间隔。
　　可谓是相当潦草的准备时间了。
　　“没办法，上面急着要人,要一个偶像。”孟少轩拍拍陈禾的肩，与其对视，笑：“不然你猜为什么，我会从中心城被调过来给你打下手？”
　　“……你什么意思？”陈禾皱眉。
　　孟：“……你就没发现我之前的脾气秉性都不好吗？”
　　陈禾真挚：“我以为你人就是那样。”就是那样sjb的。
　　“……这话但凡要是比我低一格，或者是不被我承认的任何人听了，你今天都讨不了好。”孟少轩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忽而转头，看到了姚平和赵胜男的表情，眉头微跳：“你们那什么眼神？”
　　“……没什么。就是，我们有点好奇，”赵胜男和姚平对视了一眼，回头看向他们，异口同声：“昨晚我们在看守舱室的时候，你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了？相处变得好奇怪啊。”
　　孟和陈：“……”
　　【我也觉得。】陈生评价，【好恶心。】
　　【同感。】
　　对他们的眼神甚至都拒绝回应，另外两个人互视了一下，收敛了起来；孟少轩倒无所谓：“不是说了吗？我被英雄救美了来着。”
　　“哦……”
　　他们几个人正说着，就见终点这里的大屏幕一变——由“终点欢迎你”变成了“x居酒店”的广告了。
　　“……原来竞赛也要付房费啊。”陈禾喃喃。


第250章 
　　作为一个全国性的大型竞赛,房费这一块嘛，当然是……还是要收的啦！
　　不然，主办方怎么可能招来广告商,说服广告商这里有潜在的客户在呢？
　　于是，一行刚刚卸下风尘的人合计了一下,在满足了陈禾的最高标准、和孟少轩的最低标准以后，找了其中的一个三室一厅，四个人，三个卧室住满的那种。
　　姚平就是跟陈禾挤双人房的那个,还挤得兴致勃勃的——虽说某种程度上，对跟自己的偶像在同一个房间，也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而且因为房间靠近大海,每当从窗户望的时候就能看到外面的风景,所以虽然对陈禾来说，这样的价格略微高了一点,但总归是要比四面都围着墙的高楼要好、利于身心健康得多。
　　进门刚把包放下,陈禾就听到姚平叽叽喳喳地在说他们这个房间是多么多么的好，知道对方是为了宽慰他资金用度不足的陈禾笑了笑，没说什么——其实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太节约,只是以前穷怕了,现在就想拼命节俭、在以后退休的时候好好生活而已。
　　但说实在的,“退休”两个字,于他这样的志愿者又能是怎样呢？要是没异能，还在以前的话，离开了销售行业,他大抵是抵死也看不到一个多么光鲜的未来了——大龄，单身,无房，无车，结婚是不可能了；还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吗？想，但也仅仅是个“想”字。但一想到一下脚那么多的诱惑，他也就不能不半途而止了。
　　再加上有人说音乐是为了他人而存在的……这可能是对的。但大众想的“他人”，有时候并不一定就是那个“他人”。这一点，他已经从屡次的工作不顺里捋出来了。
　　想想，真要他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像他这种穷孩子，还真不一定能面临得了那种场面呢：就比方孟少轩请客那天提出的牛排，陈禾是见过餐厅临将过期了也不留给员工的——这倒不是他们多恶毒，而是要过期的东西吧，给员工吃怕吃出事；然而之前给人吧，又实在狠不下心弄出那份成本，毕竟商家自己也是人，是由人组成的集体嘛。过期食品这种东西，会爆出来的都是雷；不想被爆的话，就只好自己把得精细一点了。
　　可这背后的事，与前面的事是毫无关系的——前面的人只管吃饭、要精细饭，要步步到位的一顿饭，要一粒米都得干净到恨不能说出个来历的矿泉水米饭；而尤其是以前没钱的穷孩子变得有钱了，那飘起来的身形更让人迷糊、作妖手段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异能觉醒前，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世界，这样一个充满了奇特又普通的世界。
　　至于觉醒后嘛……
　　姚平他们下去玩了以后，安静地坐在床边，陈禾看着外面的大海，问陈生：【你说，这世界上，究竟有‘公平’吗？】
　　【你管什么叫‘公平’呢？】陈生也难得认真，问他：【你是指觉醒，也是不公平吗？】
　　【……差不多吧。好像这个世界，就是生而不平等的一样。】陈禾说。
　　【那如果人人生来都一个模子、一模一样呢？你想要这个世界吗？你觉得这样的世界好吗？】
　　【……我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陈生说：【像这样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这样的世界，这也还不算好么？】
　　【……你的眼睛看到过些什么？】陈禾问从来没有彻底融入自己身体的陈生。
　　陈生：【我……】
　　——“陈哥！快下来啊陈哥！下来赶海啊陈哥！”
　　“哦！”陈禾起身，出了房间，远离了思索。


第251章 
　　陈禾他们是又过了一天后,才知道吴晓生他们确定是被淘汰了的。
　　“没办法。”吴晓生他们苦笑：“后面来的武力值都太高了，我们根本打不过，还又被抢了一通,这才一直进不来的。”
　　“可惜我们进来就被收了号码，是不能再回去的。”姚平同情地这样说。
　　“那跟你们无关。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而台上的主持此时说道：“好的。那么现在,三天的时间已到。我来宣布，可以进入决赛的小组如下——”
　　“第一组……”
　　“第二组……”
　　“第三组……”
　　……
　　“第九组，C市陈禾组，组员为……”
　　“——以上组别,将在三天以后，自行上报参与决赛的人员名单，一组只能有一个参赛选手和一个待定选手；而下一周,我们就将在x省进行决赛,请大家拿好行李，随时做好准备。”
　　宣读完名单后,主持人这么说着：“做好七天以后,成为第一代异能之王的准备。”


第252章 
　　既然是三天后才开始报名单,决赛地点又不相同，陈禾他们很自然地在这一天就收拾包袱回到了C市，准备报名名单。
　　而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递交上去的名单无非就是陈禾跟孟少轩两个人的拉扯而已，因此,依照组内的意见，“参赛选手”那一栏报的是陈禾，“备选”的则是孟少轩。
　　“反正小爷家里有钱，不愁这么两个。”在特殊调查部填表格的时候,孟少轩嘴硬地这么说到，貌似洒脱。
　　“……我差几个钱，所以委屈你了。”陈禾厚着脸皮,真心实意地道了个谢。
　　“哼。你知道就好。”孟少轩说,“反正，你到时候不要丢脸到,让我去代你上场就好。”
　　“那不会……”
　　几个人交流了几句,包括孟少轩在内，就自发地一起刷起了APP，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新的短期任务——两个学生都还需要挣生活费的组别,压力确实有点大。
　　不过幸好陈禾的信誉够好,等级也高,因此他最先刷到了一个任务,然后——
　　“诶……？”
　　看到上面的任务地址，陈禾猛地愣了一下，惊出了声。
　　赵孟姚：“怎么了？”
　　“这个地址……”陈禾又看了一下前面一行,写着【任务委托人：顾先生】的信息，才犹犹豫豫地答：“这好像,是我一个姐姐的家。”
　　“啊？”
　　……
　　C市，别墅小区。
　　“笃笃——手指与门轻声相撞，男性的声音从门缝里传递进来，“湘湘，吃饭了，开门好吗？”
　　“……你们吃吧。”陈湘蜷在床上，虚弱地答：“我不饿。”
　　“可你都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
　　.“我不想吃。”
　　“……湘湘，就算你不想吃，你也要让我进进门好不好？”顾永金在外面喊，“你有什么问题，说起来大家一起解决啊；或者我们去找找心理咨询师啊好不好？”
　　“……”里面再没传来声音，丈夫顾永金端着碗，手足无措且筋疲力竭。


第253章 
　　“这是我一个姐姐的家。”
　　“啊？”另外三人面面相觑,然后看着【任务内容：治产后抑郁】那一行，他：“那怎么办？你要去吗？”
　　“……当然要去了。”陈禾看着上面的任务内容，皱了眉：“我半个月以前才见过她,她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怀孕。”
　　“哈？！”
　　……
　　好黑啊……好暗啊……
　　“妈妈……”
　　“妈妈……”
　　“妈妈……”
　　“——不要叫我！”
　　“滚出去不要叫我！”
　　满是黑暗的房间里，陈湘完全地崩溃了,她小声地问：“你在哪儿？你究竟在哪儿？你出来好不好？”
　　她光着脚下了床，到处寻找，口中自言自语：“你出来，妈妈才好……”
　　“才好杀了你……”
　　“才好杀死你！”
　　“你出来啊！”
　　……
　　尽管陈湘家离C市中心还是有一段距离,但既然是陈禾的姐姐，他们也就没管来回车费多少——主要是孟司机自愿开的车，大家也就却之不恭了。
　　至于为什么会几个人全都一起来呢……
　　赵胜男：“万一你家里人唯独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个消息呢？”
　　姚平：“我就是单纯想知道陈哥你姐姐啥样。”
　　孟少轩：“只有我有车。现在C市打车过去一百。”
　　陈禾：“……”Ok,fine.
　　于是几个人一路驱车到了陈湘家小区门口,在向门卫展示了自己的证件后，进了大门口,将车停进了停车场。
　　下了车后,几人一起往指定地点走；很快，就敲响了陈湘他们家的门。
　　“来了来了。”在“叮咚”一声之后，里面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门开后,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禾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姐夫；只是,对方貌似没认出来他。
　　“请问几位是接任务来的吗？”对着他们这群人高马大的人,顾永金小心翼翼地问。
　　“……”陈禾从赵胜男他们外面插进来，道：“姐夫，是我。”


第254章 
　　“姐夫,是我。”陈禾从三人后面进来，才被顾永金看到。
　　“啊！是你！你是那个……”顾永金伸手指着他，没彻底想起来。
　　“我是陈禾,是陈湘的侄弟弟。”陈禾亮明身份。
　　“哦对！”顾永金点头，跟着又问：“那你们这是来……？”
　　“我就是接了这个任务的志愿者,陈禾。”
　　“……你就是陈禾？！”
　　“啊……”
　　……
　　知道了此陈禾就是彼陈禾后，顾永金立马态度都不一样了，在急忙给他们让道后，一股脑地便把事情说了出来：“这件事就是你姐姐……”
　　——经过顾永金的说明,陈禾他们才知道，原来事情的开端，是因为前几天还在备孕的陈湘被检查出有了一个小孩子；但还没等两人高兴呢,当天晚上,陈湘就因为摔了一跤，把自己给摔流产了。于是后来两三天,陈湘就一直哭,也不出门见人，也不愿意吃饭，并且……
　　“她说怕。一直说有鬼跟在她身边。而且我去摸的时候……真的感觉有个人在那里似的。”
　　“……”听他说得这么恐怖兮兮的,陈禾也不知真假,只能问：“那她现在在哪个房间？”
　　顾永金站起来,给他们指正中央的房间：“这里。”
　　“……”陈禾敲敲门,把门敲响：“姐，湘姐姐，我是陈禾,你弟弟。我来看你了，你出来下噻。”
　　“……”里面停顿了一下,一道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陈禾？”
　　“对。你陈家村的侄弟弟。”
　　“……你回去吧。”那声音沉默了一下，虚弱地道：“我没事得。”
　　陈：“那我来了，你总要给我见一下面，请我吃顿中午饭噻——你厨艺那么好，不要让我白来一趟嘛。”
　　“……永金。”里面的声音传出来，对顾永金。
　　顾永金连忙候到门边：“诶。”
　　“你帮我请小禾吃一顿饭嘛。”里边道：“其他我们回来再说。”
　　……一看这就是要将事情搁在夫妻两人之间解决了。众人面面相觑；而陈禾则看了下满脸慌张、一副自己也说不清的顾永金，脸色不太好了起来。
　　“……”赵胜男看了看三个男的对顾永金的敌视，翻了个白眼，让陈禾走开，自己敲门：“陈女士，是这样的。我们是特殊调查部的志愿者，专门负责解决一些常人解决不了的案件的。请问愿意出来，让我们见见你吗？这样我们才能了解到真正的情况啊。”
　　“……”明显感觉到里面的人迟疑了一下，然而最终，对方还是只说了一句：“……不用了吧。我们自己能够解决。”
　　“可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刚还被冤枉的顾永金猛地站起来，急：“你这样不想吃饭，怎么解决啊？你是要把自己饿死吗？！”
　　“一个流掉了的死胎而已啊。死了就死了，是我们家和它没有缘分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呢？”
　　“……你不懂！你不懂！”轻微的寂静后，里面传来女人的哭音，“是我！是我害死了它！”
　　“又是这句话——我都说了，没了就没了！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可计较的？！”
　　“呜呜呜……”女人再次哭起来，哭得让陈禾等人面对着面，沉默非常。


第255章 
　　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外面六个人都停滞着，最后，小组成员才把目光全投注到了陈禾身上。
　　“……”知世的陈禾眉头一动,琥珀色的瞳孔被黑色所覆盖了起来，“听”到了那些凌乱到几乎毫无意义的想法——
　　‘不是我杀的。’
　　‘是我杀的。’
　　‘不是！不是！它没死！’
　　‘它死了！’
　　‘它没死！’
　　……
　　这种强度的争执,对于已经见过很多桩这样子的异能物争吵的陈禾根本没有太多的骚扰能力；他更注重的，是天花板上，连接着女人腹部的一个球体——那黑中带着肉色的圆团咕咚着，大约是连着人的脉搏,一直有节律地鼓动个不停，令人惊心地跳动不已。
　　……
　　“……所以，姐姐不是生了死胎,而是她的异能物充当了那个死胎,真正的小朋友是被保护在了那个球里的？”
　　走出顾家家门，赵胜男问陈禾。
　　陈禾：“嗯。”
　　“哇……这种异能物也太好了吧。”赵胜男羡慕地说：“哪像我的异能物,天天就会在我脑子里跟我对骂,我都想把它放回机器人身上了。”
　　……谁不是呢？听到西装娃娃又是一通辩解，陈禾心里这么想，只是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边……他想起了刚刚在金线探出去的时候,看到的画面——
　　……
　　厨房里。
　　“妈,我真的不想跟您吵架。”捂着肚子的视角里,面目模糊的女人叹气：“可是我最近真的吃不下乌鸡,您别炖了行吗？”
　　“但是乌鸡营养啊。你都怀孕了，总不能老让你吃那些没营养的吧？说出去还说我苛待你。”
　　“……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说出去呢？这种小事……”
　　“小事？那什么是大事啊？我的孙孙不算大事啊？你自己才不是大事，我孙孙的事可比你的事大得多……”
　　卧室里。
　　“……哎哟老婆来抱抱,看我们宝宝今天又长大了多少啊？”
　　“……你不应该先问问我怎么样了吗？”
　　“你有什么好问的……好吧，怎么样啊今天？”
　　“不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可不行。那对宝、身体不好的……”
　　单独卧室里。
　　“我不能生下你的……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就完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病！我不该隐瞒的！妈妈有病，妈妈真的是遗传性精神病！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我杀了你。”


第256章 
　　【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陈禾评价刚看到的画面,思索着：【都具体到图像了……是异能越来越强的缘故吗？】
　　陈生：【……我还以为你会说到什么令人感动的宣言。】
　　【我已经把黑线给她扯了，还要些感人的宣言干什么？要人给我颁奖吗？】
　　【……你终于是懂反pua的了。】陈生说。
　　陈禾也不否认它的说法。
　　只是……脑中回闪过女人提着满是血迹的裙子哭泣时的模样，陈禾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一下子顿住脚步,而其他人奇怪地回头：“怎么了？”
　　“……我，是不是,忘记给我姐，带点补品了？”他这么问。
　　赵孟姚：“……你才知道啊！”
　　……
　　尽管因为一时疏忽，忘记了亲戚上门该带件礼品的规矩，但陈禾很快用xapp上下单了一箱牛奶,把地址填在了同城的顾家，算是完成了个任务
　　然后日常就变回了刷任务啊接任务啊完成任务再接任务啊……顺便一说，由于陈禾现在已经是最高级别的lev5了,他的任务刷新率是几个人中最高的,钱也是攒的最多的——截止目前，他也是卡里有六位数的人了。
　　在值得一提的任务里,最多就是陈禾化身为便衣,跟着孟公子去了一趟高端饭局保护场子的事情。
　　——那可以说是陈禾遇见的当前见过的最高级别宴会。
　　参与宴会的除了当地的高官商贾，甚至有从中心城来的大领导；并且，陈禾前几天看到的那个师父的师父——C市外交部的部长林钦也在场,在和别人说话。
　　而因为场地够大,这场宴会除了糖酒会以外,还包含了一场小型的舞会……邀请陈禾的是一个一看就鲜亮明快的小姐姐,转圈的姿势非常标准利落。
　　而对方在一舞之后，还想再邀他的时候，孟少轩打断了对方,表示人自己要先带走了，陈禾也点了头,小姐姐才遗憾放人。
　　“……没想到你对这些都还这么熟啊陈哥？”把人邀到天台边，孟少轩打趣地说。
　　“以前上班的时候学过。”陈禾也没避讳这个，直言：“他们当时说这是富婆专用陪酒舞来着，让我学好了也是一手本事。所以就去学了，结果以前压根没机会看到富婆……今晚才知道真正的富婆在哪里。”
　　“……哧，那我不是还打扰你的好事了？”
　　“应该是吧……你自己没觉得吗？”陈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道。
　　孟少轩：“您嘴可真甜啊。”
　　“一般吧。”陈禾谦虚。
　　“哎你们俩就别在那讲闲话啦。”迷你耳麦里姚平紧张的声音：“你们说，今天那小子到底还会不会来啊？他都被上面透底了，真的还会再来吗？”
　　“耐心点。一个没钱的穷小子而已。他又不知道自己被监控找到了，怎么会不来呢？”孟少轩说着，又顿住：“我可不是在内涵你们哦——我只是诉说客观事实而已。”
　　……但你的诉说很欠打啊。陈禾把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孟少轩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尔后到了晚上六点左右。
　　眼看着宾客都一个个要从门口出去了，陈禾他们才混进保安队里站在了门口的两端，孟公子站外面和人握手，陈禾站外面隐形抽卡：
　　第一张：
　　【能力名称：泡沫火焰
　　能力说明：……
　　能力描述：……】
　　第二张：
　　【能力名称：停滞时钟
　　能力说明：……
　　能力描述：……】
　　……
　　第N张：
　　【能力名称：借运硬币
　　能力说明：在5分钟时间内，向被借运者提出以一枚硬币的报酬，买走对方一天的时间。
　　能力描述：你小子这滩浑水，就叫给其他人蹚吧~谁叫你那么贪婪~】
　　陈禾陈生：“……”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做了乔装，还大大方方地在跟孟少轩握手的小个子，眉心微跳。


第257章 
　　【借运硬币】——这在陈禾抽取出来之前,是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他们只知道，最近有个人，可以只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获得其他人想象不到的财富的人。是陈禾把卡抽出来，这种异能才有了名字的。
　　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特殊调查部，在好不容易对借运硬币的主人实施了抓捕行动，问出其将人都放去哪里结果无果后,出了审讯室的何副问：“世界上是真有一个人，在通过‘全知之眼’上与其他异能的联系，来编写他人的异能力名字的。对吗？”
　　陈禾点点头：“对。”
　　“……”何副回过头,看向身后跟来的白队,用眼神询问并得到回应后，转过头,开口：
　　“我们这里有一个案子……”
　　……
　　十分钟后。
　　“……事情就是这样。”坐在总办公室里,何副将案件的原委道明：“截止目前的最新数据，C市的人口失踪数量仍然是最多的。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人的老巢就设定在C市。而今天你们又抓住了这个有借运硬币能力的小偷,可又始终没挖出他内心想的是什么——这样的吞噬手段,跟犯罪分子是一模一样的。”
　　“我们想,控制这个小个子的,就是这个幕后之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白。”陈禾肃了容，问：“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何副与白令对视一眼，回过头,对他：“你决赛完之后继续站岗就可以。”
　　“实际上，我们现在已经陆续在把整个C市的交通都逐步封锁了，等你过完决赛，不管你获得什么名次，我们都会帮你翻一倍的薪水；但你，则要争取让每一个人都必须来你这里抽一遍技能。”
　　“而谁逃避了，谁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
　　某别墅区。
　　——“谁逃避了，谁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大脑中清楚地传来这道声音，他捂着自己的额头，“嘿嘿”笑了两声，“谁逃避了，谁就是幕后的人……”
　　“可是，你们抓得住幕后的人吗？”
　　“啊？陈禾，你抓得住我吗？”刻刀在木制的小型人像上刻画着，他抬着头，时而青年、时而中年、时而老年的面孔在他脸上森然浮动着，“你们，又敢抓我吗？”


第258章 
　　“我对这件事倒没那么乐观。”
　　晚上回家以后,陈禾客观评价道：“就算封锁了C市，但他也未必真的就能被抓到——一个连对我们的异能都可以进行编写的家伙；且如果他自己的异能物也是慢慢探索出来，那么多人被他拿走了异能物的话。你想想,这样的人会有多狡诈。”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呗。”陈生不以为意，且添加道：“再说了,都回家了还谈什么工作啊。我们只负责看就完了。”
　　陈禾：“……我觉得，你怎么跟以前的我越来越像了？”
　　“……”以西装娃娃的形态坐在床上的陈生翻个白眼：“我现在都有和你一样的脑神经了。你说呢？”
　　“……那就是说，没有我，你也可以自己存在咯？”
　　“那不行。”陈生摇摇头,“我的情感注入还是从你这儿来的。没有你，我就会直接疯掉……也就是说，别人看到的你,也是会发疯。”
　　“也是我每次异能到极限了以后,我们融合的样子？”陈禾思索说。
　　“对。”陈生点头。
　　“……那你说，那个吞噬了那么多异能物的人,普通人怎么能抓到啊？”
　　“……叫你回了家就不要谈工作了。”
　　“更不要讲这么恐怖的故事。”
　　“哦……”


第259章 
　　三天后,x省的异能王选拔场地。
　　“嘶……可怕。这次居然是连着岛，要自己上岛。幸好我没填报我的名字。”姚平吸气道。
　　从早上一直赶到了中午，才到地方的陈禾孟少轩：“=-=……你不要把我们说得跟怨种一样好不好？”
　　“哦不好意思啊。”姚平挠挠头,嘻嘻一笑：“我就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比赛模式嘛。”
　　“这就是经典的结合赛啊。”孟少轩道：“水路+岛屿，再加上荒野求生……三项基础考核的常规衔接。只是名字说得很不一样而已。”
　　“那孟哥你作为预备役……”
　　“对。”孟少轩抱起臂,理所当然：“身为预备役，我只需要乘固定的船到那边就可以了；而陈禾，却需要自己一个人驾驶船只去。如果他中途顶不住的话，我就要在他求助的时候顶上去继续完成他未完成的目标——不过,如果这样的话，C市的异能王也就会变成我了。”
　　“所以……异能王这个位置，真的会妨碍陈哥的业绩那种吗？”
　　“你觉得呢？”孟少轩反问,跟着看向陈禾,昂着下巴道：“你要想清楚，只要你想中途放弃,就算你是救过我,我也是不会让着你的。”
　　“……从名单一下来开始，你就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陈禾提醒他。
　　孟少轩：“……”
　　赵胜男：“那我们和你们？”
　　孟：“你们今晚跟我一起啊。只不过，我要在营地外面,你们要在营地里面去。”
　　赵姚：“哦。”
　　“那陈哥,你今晚一个人,不要大意啊。我们明天等着你。”
　　“嗯。”
　　一行人说了几句话,就见到一艘大船从湖对岸划了过来，停靠了以后，便有人朝他们统一招手：“诶！过去的,上船咯！”
　　“哦好！”三人说了，跟陈禾道别：“拜拜陈哥/陈老板！”
　　“拜拜。”
　　等三个人一齐走了之后,陈禾便转身，走向了旁边预定的旅馆那里……
　　——“就是他吗？”
　　被背对着的辉煌高楼一角上，用望远镜察看着那道在普通身高里显得格外高大的人影，嚼着口香糖的粗犷男人从镜头里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搭档，问。
　　“嗯。”
　　“……你踏马看都没看你跟我嗯什么嗯？”扯掉戴眼镜的搭档手上的报纸，“又在装比呢你？”
　　“……”半卷发的搭档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你把他照片都看了千八百次了，还来问我，一直问我。你烦不烦？”
　　“……我就是想让你也确认一下。”
　　“这有什么还确认的？”搭档莫名其妙道，“这一局是，任何人如果挡在我们的前面，都是该杀就杀。他们华夏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挡我者死’吗？”
　　“只要赢了这一次，我们就能在一群草寇中脱颖，成为华夏最具有话事权的年轻一代。因此，不管上面是不是注重这个陈禾，他都不应该、也不可能赢过我们的。”
　　“但我主他们……”
　　“主可没有说，让只留意一个他。”搭档抬起一只纯黑的眼睛，勾了下嘴角：“主是叫我们只问第一，不问其他。顺带解决陈禾而已。”
　　“而对于我们来说，杀一个陈禾，和杀十个‘陈禾’……”
　　“难道不都是，一样的吗？”


第260章 
　　第二天一早。
　　一排的选手站在河岸之前,陈禾背着装备包，在不中不间里立着，时间一到上午五点五十九分整——
　　“预备……开始！”
　　“咚”的一声,几乎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跳上了属于自己的船只，然后迅速将两边两支桨摆开,刷啦啦地往前滑去！
　　由于本场考试只要不太伤人，依然是不拘于手段的形式，在其他人都可见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他人的阻拦：有划着划着忽然被藤蔓绊住的；有半道上被从下方的出来的水蛇顶翻了的；还有被遏制在原地不动的……这场面,多少是有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意思了。
　　至于陈禾……
　　他人看不见的金线所到之处，也就是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再加上有盯着他理智的陈生的帮助,他虽然划得不是最快,但高低也是个最稳的了。
　　而他们后面……
　　“怎么办？根本接近不了他啊？”粗犷男人问。
　　耳麦里的卷发同伴：“……你是狗脑袋吗？”
　　“……什么意思？”
　　“踏马的这里有这么多救生员，你在这儿就弄出人命,华夏会答应吗？”
　　“那怎么办？”
　　“当然是待会儿到了岛上再动手啊！这次没了孟少轩那个保护伞,这个陈禾绝对是跑不了的了。”
　　“哦……”
　　两人在耳麦里这么说着，却忽然见到前方起了风浪——
　　……
　　两个人正在谋划着，就突然看到前方一直被他们监视着的船只终于泛起了风浪,然而却不是他们希望的那样——
　　——陈禾受够了。
　　连续两次差点就被水下明显就是异能化出的蛇顶了两次的他虽然还是很稳当,但是与其他异能物精神力的摩擦让他倍感疲惫。
　　因此,当他再度看到右边相邻的皮艇上的主人,还在做出一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后……他首次动用了金线，直接绞住了其放在船下的无头糯虫异能物，将皮艇一下子就给他翻了个面,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后面虽不知因果，但看到陈禾侧了下头的粗犷男人：“……”哇哦。
　　“这趟任务……好像也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好接呢……”粗犷男人喃喃说。
　　*
　　某别墅。
　　“怎么样？今天还是在封锁中吗？”
　　“是的。”虚拟视频里，黑西装的男人看着视频外的人，道：“而且封锁的路口越来越多了。老板，我们还等吗？再等的话，可能他们真的会排查到我们了。”
　　“……异能王决赛是今天开始吗？”中青老年混合的声音问。
　　“是的。”
　　“……陈禾也在那里？”
　　“对。”
　　“他们几点结束比赛？”
　　“说是持续到后天为止。因为今天就是水陆两项考核，算一算明天到达荒岛，后天上午就是总决赛了。所以只有两天时间是比赛时间。”
　　“好……那么，先不着急吧。”老中青的混合声音道：“我想在走之前，再送他们一份大礼。”
　　“一份来自神明愤怒的，惩罚之礼。”


第261章 
　　陈禾这边。
　　‘果然自我内耗不如创亖他人。’眼看着那个家伙在水里扑腾,发了一通火之后的陈禾的精神都好了许多，没顾别人眼光地继续往前划——而这么一通后，大约是金线隐形、导致选手都不再敢轻易判定彼此的实力,因此反而没有了那么多作妖的，终于肯安安心心地用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去用心比赛了。
　　……呃,不过要是论身体素质的话，陈禾现在也实在算不上“普通人”那一拨了。眼看着周围一个又一个轻轻松松被自己熬过去的对手，陈禾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体力早不是以前那菜鸟歌手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去唱美声最合适了。】陈生说他。
　　陈禾：【谢谢你,蒙鼓侠。】
　　在多人竞争的情况下，一人一异能物只斗了这么两句嘴，但很快就又因为其他“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选手超在了自己前面,而收敛起自己心里的小得意,继续尽全力地划过去。
　　而很快的，大约半个小时左右,陈禾就通过磁针指示,看到了指定的岛屿。
　　到达指定岛屿后，陈禾把橡皮艇系在了河边，然后就是疯狂往前奔跑——在人还多的前提下,有了之前小组竞赛的前车之鉴,他也是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异能暴露的傻蛋了。
　　当然了,既然是脚踏实地在地上奔跑,陈禾就又要处处注意脚下是否有陷阱，不然一不小心踩进去，虽然不会致命也不需要人来救,但是还是挺耽误事的——尤其是孟少轩还在做备选的情况下。
　　尽管说来也是做了近一个月的队友了，但就是因为如此……面对脚下的陷阱,金线抓住树干，琥珀混黑的瞳孔盯住树枝，一荡而上：才不想输给自己熟悉的人！
　　*
　　“这就把体能和异能结合得非常好嘛。”
　　终点的监控视频里，看着虚拟屏幕里的情景，孟部长连连点头，终于对白令承认：“看来你们C市选出来的人，还真是有点子水平啊。”
　　“您过奖了。”虚像里的白令谦虚：“也是您和王部长有眼光。”
　　两个推来推去了一分钟左右，才在王副部长的“就说我看得起他吧”中结束了这顿推拉，跟着所有人回归到监控上，目视到其他几个摄像头，不禁又道：
　　“不过，这个P省的也是个不错的苗子……”
　　*
　　P省的苗子。
　　“他妈的，”使劲拨开灌木和荆棘，真.正在进行荒野求生的粗犷男人将预先准备的钩子钩上树枝，嘴唇不动的小声说：“妈的，华夏人到底是多缺安全感啊？装他妈这么多摄像头，我怎么动手？妈的陈禾那个狗东西已经又荡过去了……怎么样？从你那边下手可以吗？”
　　“我怎么下手？现在你们到了岛上，我们人都被看起来了，他们在这儿放大屏幕搞直播呢，现在人人都在关心谁是第一了——我警告你，你已经落后包括陈禾的三个人了。我主刚刚说了，人可以之后再杀，但话语权一定要拿到。这以后会是华夏全国搬上台的比赛，一定要拿到第一！你明白了吗？”
　　“真的吗？这是我主说的吗？”听到他的句子里出现了“我主”两个字，粗犷男人的表情瞬间都变了，变得虔诚而向往：“是我主说的不用再把陈禾放在心上吗？”
　　“把你那副蠢驴样子给我收起来——对，是我主说的。因为明天还有一场比赛。虽然说点到即止，但是我相信你能有很多方法让人生不如死。明白了吗？现在，就马上往前跑。往前跑！明白了吗？！”
　　“明白了。”粗犷的男人瞬间换了副起气场，拿出军用小刀，控制着异能，直接削掉半米以内的所有灌木！


第262章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追踪了一场的陈禾在他人惊羡的眼光中飞速地荡往了前方,找准了位置，朝着同一个方向一直前行陈禾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稳稳地到达了终点位置，得到了毋庸置疑的前三地位。
　　唯一可惜的,就是……
　　“我还一直找出场机会来着。”孟少轩抱臂，耸肩：“结果你居然就这么直接就跑过来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嘛。”姚平这样说到，问陈禾：“被大家注视的感觉怎么样？”
　　“……还好。”之前就经历过了被数百人一起瞩目的感觉，陈禾按下了他当话筒的手，问姚平他们：“你们把旅馆找好了吗？”
　　“旅馆倒没有。但房间有。”姚平说：“这个岛是标准的训练基地。他们日常培训的已经把房间空出来了。我们已经找到房间了,待会儿去就可以。”
　　陈禾点头：“好。”
　　……
　　某别墅。
　　“准备好了吗？”老中青面孔计于一身的脸这么问。
　　“已经好了。”黑西装说：“我们现在就就进来吗？”
　　“嗯。”
　　想了想，他复又说：“搬缸子的时候，手脚轻一些。”
　　“他受不得碰。”他漫不经心地说。


第263章 
　　又是一个第二天。
　　截止昨晚,已经将进入这一轮的竞赛选手彻底单拉出来的决赛出现，今天就是个守擂战，谁在台上熬得最久,是最后那个人，谁就是异能王了。
　　——非常简单粗暴的规则,但是硬性要求却很高：因为这既要要求能打，还要求有耐力和意志力。
　　否则，但凡输了其中任何一项，都会被直接踢下去。而且今天还不像昨天,昨天是有预备役的；今天就是各省市的单打独斗，同伴是只负责在下面呐喊加油的。
　　当然，经历了一个多月磨炼的陈禾早就不畏惧这种场面了——论技巧,他有老师专门地教过,也实战过；论韧性，他最早一天的最高被打次数超过过两百次；论体能,他的体能一直不是单一的异能赋予,而是也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去一步一步地适应来的。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
　　“……害怕自己收不住？！”孟少轩诧异而古怪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什么意思？”
　　“你猜，我一个中心城的异能王，为什么会被专门派到你这里还给你做预备役？”孟少轩第二次提起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
　　“……现在不知道没关系,等会儿就知道了。”孟少轩沉默了一下,道：“——到你了,上台去吧。”
　　“……哦。”
　　陈禾答应了他的话,上了台……二十多分钟后——
　　总算把对手先一步赶下了台的陈禾鼻青脸肿地走下了擂台，结束了这一场令人疯狂的折磨。
　　陈禾喝完水，口齿不清地问孟少轩：“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原来我才是这里最弱的？”
　　孟少轩也很惊讶：“你居然撑过来了……了不得。我还以为你根本走不过他们几招呢。”
　　陈禾陈生：“……”他妈的。他是畜生吗？
　　“你要知道，”然而,孟少轩又很快地告诉了他真相：“在这次竞赛上，除了你，你们C市，这些异能者也个个都是从全省汇聚起来的精英。既然你都有一个多月的集训，难道他们就不会有吗？”
　　“还是说，你到现在，”孟少轩直视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跟全国的所有精英在同一个平台上竞赛呢？”
　　“……”
　　*
　　“还是说，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跟全国的所有精英在同一个平台上竞赛呢？”
　　陈禾陈生：“……”
　　“如果是这样，”孟少轩道：“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得好——要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所谓的‘全国异能王’，虽然听上去很俗，很中二，但是它担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形象。如果一个国家都不能自信自己就是最强的、最大的的话，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呢？”
　　“……”
　　“陈禾，”他说：“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除非你真的主动认输。不然，是回不了头的了。”
　　“但我把这个头衔让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认输的。”
　　“而且，这本来就是你昨天自己选的路，不是吗？”


第264章 
　　“而且,这本来就是你昨天自己选的路，不是吗？”
　　陈禾陈生：“……”
　　“不过，你也别那么大压力啦。”说完这些正经话,孟少轩又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反正你也废物了这么多年了，对你这样的人来说,这次进省的情况就足够吹一辈子了吧？走到这里，也是你自己尽力了的成果。只是到时候下一届异能王大赛我会参加罢了。你摆一下，也不会有什么的。所以，你只要乐意就好了。”
　　“……”陈禾默了默,就在孟少轩和赵胜男他们都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的时候，他道了一句：“你激将法能不能不用得那么明显？”
　　他说出陈生的举动：“我的异能物都又在大声吐槽你了。”
　　孟少轩：“……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别人叫你‘废物’啊。”
　　“如果你们喜欢的话。”陈禾没所谓，“只是。”
　　“我会坚持下来的。”他直视回去：“为了打你一顿。”
　　孟赵姚：“……”
　　*
　　C市特殊调查部。
　　“什么？！”
　　何副猛地站起来,震惊：“你说中心广场怎么样了？！”
　　“——被一群蟹脚徒包围了！他们都在往自己身上泼汽油,准备自燃。”
　　“那你们为什么不过去阻止他们？！”
　　“我们根本不敢过去——同事一过去，他们就也变成了那个神神叨叨的样子！还反过来抵抗我们,说我们是异教徒！……妈的！何队！他们朝我们过来了！何队！赶紧派人来！派人来！我们要支持不住了！”
　　“你们等着！我们马上派人来！”
　　说着,也顾不上旁边的白令是什么反应，就又拨通了另一部电话，开口：
　　“喂？童队吗？……”


第265章 
　　在简单跟童蒙说明了情况后,何副挂断电话，看向白令：“队长……”
　　“……”白令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转过头,看向了虚拟屏幕的C市赛场。
　　*
　　“砰！”被从下巴来一勾拳狠狠地压向后方，陈禾一闪身,躲过了对方接下来的连续攻击，跟着一道错身，硬生生从另一侧用拳套砸到了对方的右脸——
　　“砰咚！”对面的对手终于倒下，眼前已经模糊了的陈禾才用黑色的眼睛,看向了对面朝自己走来的粗犷男人。
　　*
　　“您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内鬼，提前告诉了他们,这是最后的期限？”何副问。
　　“未必然。”白令抬起眼睛：“你能保证,我们这里，就没有受过‘他’编写过异能的人吗？”
　　“所以他想知道我们的信息,是很轻松的……”何副喃喃。
　　“但他为什么要选在今天？明明他之前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离开的啊？”D省那边的一个小年轻不解问。
　　“……”
　　会议氛围一滞之后,其师父在那边道：“你能理解一个神经病人吗？”
　　小年轻：“……不能，吧？”
　　师父：“那你干嘛还去琢磨一个疯子怎么想的？”
　　小年轻：“……”
　　“总之，”孟部长在那边道：“事情算是解决下来了吧？”
　　“把人都绑起来了,暂时是。”白令点头,然后问王副部长：“请问,陈禾他们那边结束吗？”


第266章 
　　要论陈禾这边,说结束也结束，说没结束也没结束。
　　在第三次险些被捶倒在地的陈禾终于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个P省的冠军，似乎不是来点到即止的,而是来把自己往死里整的——就凭对方三番两次直接想来砸自己的太阳穴就知道。
　　而P省的冠军，也即粗犷男人也确实就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然而伴随着对招时间的越来越长,男人也越来越发现，在光明正大的前提下，这个目标是真的很难被撂倒的了。尤其是……
　　【左边左边！】眼见着左边他人看不见的紫色空气针即将接触到陈禾的太阳穴，化身娃娃帮陈禾开全视角的陈生紧急喊道,陈禾便一矮身，顺便躲过了对方的锤击，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下往上送去了一勾拳,然后在越来越多的看客视角中，利用金线想要把对方捆起来直接扔下台——可惜的是,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陈禾给予的压力下，终于不得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暴露了自己的紫针异能。
　　而令男人更加烦躁的是，到现在为止,陈禾都还在尽量地压制着自己的异能限行……
　　“……他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同样进行了一个月时间集训、但天天教他文化课的赵胜男怔然。
　　“你难道不知道,他每次完成异能任务,都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和身体去和外界的力量相互搏斗吗？”孟少轩亦看着台上,让她看双方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以一越来越虚弱的紫色、同越来越强悍的无形异能搏斗的场面；又让她去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窃窃私语，和饱含着隐隐的敬畏的目光,道：“当你的每一次出手，都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强的时候,大家就会开始畏惧你了。”
　　“这一点，同样有着金星力量的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赵胜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水星，海王星，金星，都能被冥王星能量侵袭，但也能凭自己的意志力反侵袭回去了。”
　　“对。”
　　“也就是说，他的每一次出招，都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和另一个人的意志做对抗……和我一样。”赵胜男喃喃：“枉我平时还一直以为，我很了不起呢。”
　　“等到比赛结束了，我也想和他打一场了。”
　　孟少轩点头：“加我一个。”
　　“……你们都不觉得疼的啊？”唯有姚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赵和孟：“……你自己种你的地去吧你！”


第267章 
　　“你自己种你的田去吧你！”
　　赵和孟刚说完这一句,就发现台上形式果然如他们所料，紫色在被越来越强大的无形力量包围的情况下，终于抵挡不住,几近消亡了——而就在除了陈禾与另一个当事人的预备着的欢呼或颓废愤怒之中，人群中有敏锐的异能者陡然发出一声惊呼,“小心！”
　　“咳！”赵胜男他们眼看到那一抹极致的紫色被摁进了陈禾的腹部位置，而陈禾发出了很大一声的咳嗽，并吐出了一口血来；与此同时，台下忽的就乱了起来：在不知道有多少个眼神骤然间就变了的人之中,赵胜男和孟少轩他们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他们旁边的姚平也一下子变了眼神。
　　“主……我主……”姚平喃喃着，整双眼睛都变成了全黑模样,对着他们就是……递了一棵小树苗。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来这么搞笑的东西了好吗？！
　　〔——为什么呢？这样不是更轻松一些吗？〕
　　因为……不对！
　　赵胜男陡然回过神：是谁？谁在问她？！
　　她抬眼对上孟少轩同样一下子清醒过来的正常眼睛,眼看着突然就被暴雨瓢泼、和到处都是眼神不对者和正常眼睛的人搏斗的，整个凌乱起来的场馆,互相对视了一眼,赵胜男立即负责起了制住姚平的工作，而孟少轩则迅速往台上看去——
　　被虚拟屏幕聚焦着的台上再不是两个人在搏斗，而是明显的多对一：场馆下老大一部分人都朝着场上涌去,让人根本分不清是谁在指挥谁,只能看到他们针对的都是同一个人——陈禾。
　　“……”
　　在不可能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清理周围不正常的人的情况下,孟少轩果断在赵胜男的惊声中跳下了看台,跑向吐了血还在赛场中间立着被围殴的陈禾。在躲开了刚刚被陈禾回击了的粗犷男人后，正准备抓住陈禾，却被后者全黑的瞳孔给惊了一下——因为这种黑不是场馆里其他人的眼睛全黑,而是瞳孔全黑，孟少轩当即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就是被陈禾自己平常称作“陈生”的异能物出来了……不,更准确地说，应该不仅仅是异能物。
　　对着他全黑但看得出还神智清明认得自己的模样，孟少轩：“要……”打还是怎样？
　　“打啊。”约摸是听到了他的心音，“陈禾”不待他说完，就一拳对轰到了孟少轩来自身后的拳头上，这么说。
　　孟：“……”好吧是他断定错了。这家伙绝对是脑袋又断片了，否则不会做出打的决定。
　　但周围又……
　　他看向四周围拢过来的，基本被陈禾打倒了以后，恍惚着清醒过来了的人，终究是也执行了“他”的做法。


第268章 
　　而场馆看台上。
　　“部长、部长快走！”在场馆的一干混乱之下,领导席这边的卫兵也很快反应过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带着自己负责的领导走。
　　然而，“走什么走！”还坐在原位的王副部长一把挥开他们的手,让他们看场馆中心的两个人。
　　“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卫兵摸不着头脑：“您要看他们打完才走？”
　　“妈的你个傻缺！”倒是另一个领导的卫兵领悟过来了，骂他：“让你看中间那两个人的周围！”
　　“……啊？”
　　*
　　就在场馆的看台上还纷乱一片时,陈禾跟最先跳下来的孟少轩周围已经横“尸”遍野了——凡是爬到擂台上的，几乎都挨了两人一人一顿打。在这些人里，越怕痛的就越早醒过来，醒来还马上就想离四周远远的,比如姚平；而不怕打、也轻易难收拾下来的，才是还在跟陈禾他们进行鏖战的一批人。
　　而基本上来说，因为这次的选拔是以异能为主,所以其他人能打的倒也不多。是以在陈禾和孟少轩一个异能勉强第一、一个技巧和体能第一的两个人的角度,这些爬上来的人他们完全都能应付。
　　——看台上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不再纠结要不要把领导拉走了。毕竟一耳光的事情,也就不用劳烦领导们动手了。
　　总之,虽然这次混乱来得猝不及防，但是有陈禾他们站下来的范例，看台上倒是很快重静了下来。
　　就是……“现在怎么样？”背靠着背,孟少轩问陈禾。
　　“呼,好……极了。”听到这种话音的孟少轩一愣,下意识转头,结果却发现自己背后的“陈禾”肩上是黑色的——“你……”什么时候换了件衣服？
　　“咚！”用金线将人拴住，又砰的一声将人重重地摔在了擂台之外，将栏杆撞出“咚”的一声；穿着黑西装、打红领结的“陈禾”侧过身,对从他那边来人亦如此动作，然后,用如墨的黑色瞳孔看着他，勾起嘴角：“前所未有的好。”
　　……可我/我们看你好像不太行。孟少轩和把姚平拉着奔下看台的赵胜男都愣住了，特别是后者，更是在自己异能物的提醒下按住了又想上去的姚平。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用金线缠绕住又一名新来者的脖子，“陈禾”眼睛笑笑地直视孟少轩：“你不是很想和我过招吗？觉得我很废物吗？那干脆就来一场啊。看看是我废物，还是你废物啊。”
　　“你是被蒙蔽……不，你是神志不清了对吗？”孟少轩握手成拳，警告他：“这句话，我当开个玩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明白吗？”
　　“我都说了……我的状态好极了。前所未有的好。”“陈禾”吸了口气，对着他，挑眉，笑，身上的西装领结越发服帖，“你不是一直想找我搏斗吗？来啊。”
　　“你疯了。”孟少轩皱着眉，看着他西装渗出的越来越多的血红，还想再说什么……
　　“着火啦！着火啦！”
　　场馆外的声音突然传进来，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第269章 
　　“着火啦！着火啦！”
　　陈禾的神智正昏惑着,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看向了声源：
　　门口的一个士兵打开门，外面火烧火燎的烟雾气瞬间传递到了场馆之内,引起了室内的所有烟雾报警器的齐齐鸣响；这一下，王副部长他们才是真的坐不住了,就连虚拟视频那边看到外面火光冲天的样子，都是一片焦急之声：
　　“怎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还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
　　于是就在这时，王副部长那边按响了萦绕全场的喇叭：“各部门请注意，各部门请注意——现在,所有人马上放下手中正在进行的，除了救火外的所有事情，全力抵抗火灾,全力抵抗火灾！听明白了吗？！”
　　“是！”
　　幸好今天来到场馆的人大多都是士兵,因此在最初的混乱过后，消防队的最先应答起来,直接穿上装备就去了,其他的队伍亦然。
　　于是看台上除了几个领导之外，几乎一下子就清空了；与此同时，陈禾和孟少轩也互相看了一眼,前者身上的西装和领结在孟少轩和赵胜男他们惊讶的目光中消退了下去——
　　“别管我了,快去救火吧。”清醒过来的陈禾捂住伤口,对他们挥手；反应过来的孟少轩他们这才一下扶住他,“不是，你到底……”
　　“到底什么呀？还不快把他移走？你们真想在这儿打架啊？”和他一样看出刚才的陈禾不对劲的赵胜男在台下翻了个白眼，对孟少轩。
　　“……”被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失误的孟少轩闭了嘴，带着陈禾就移回了看台,然后问陈禾：“你怎么样？需要包扎吗？”
　　“……还行。”陈禾对他摆了摆手，让他去救火，“……我自己躲着点就行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孟少轩这么说了句，到底也是担忧外面的火情，于是在确定陈禾找到了一个安全点后，就离开了看台，跑进了灭火大部队里面。
　　而他刚一走……
　　“噗……”陈禾在陈生的怒声中使劲呕出了一口血，一下子便将地板染成了红色。
　　【我让你不要脱离融合脱离融合！就让我来指挥你的身体怎样？如果是我的话，你的伤早就愈合了！】
　　【……你神经病啊！我的身体要由你来掌控——你看你刚才的样子，说出去我人都傻了！你为什么对孟少轩那么说话？！】
　　【我只是说出了你的一部分心声而已……】
　　【你刚才引得我们自己失去理智了。】
　　【……】
　　确实做了这件事的陈生默了一下，尔后道：【我只是愤怒。】
　　——愤怒于有人敢伤害到自己的觉醒者。
　　后面的一句，是同时响在觉醒者与异能物之间的，让陈禾和陈生都同时沉默了。


第270章 
　　【好了,闲话少提。】
　　互相一问一诘的对话过去后，陈禾首先从之前的事情里抽出了身，捂着伤口,忍受着满身的伤痛，观察着下面那个左顾右盼的粗犷男人,在心音里和陈生同声道：
　　【得想个方法把他抓住……】
　　*
　　孟少轩和赵胜男他们这边。
　　泼天的火势向上燃着，整个森林大半都被笼罩在了下面——由于是夏天，枯枝腐叶又多，根本不知道最初是从哪里开始飘出来的浓烟一阵一阵地朝着场馆营地包围过来,在既有用消防用具去扑灭、也有用异能去盖住的情况下，赵胜男让醒过来的姚平把手里头带的种子扔出去然后往指定地点许愿，天空中霎时哗啦啦地瓢泼了豆大的雨点下来,大火一下便减灭了许多。
　　总归算是有惊无险了。
　　看到这种结果,孟少轩和赵胜男对视了一眼，在姚平的“放下让我自己走”的呼喊声中,将其扛着就跑进了更深一些、火势更大的森林里。
　　而此时,眼看着粗犷男子混入人群还那么一副在打空气的模样，从刚才让自己吐血的暗伤里，深知对方只是做戏的陈禾蹲在无人的椅子后面,见前面的领导都没动,他自己也就没有轻而易举地乱动；而是在休息了两分钟,将大脑缓过来以后,重新进入融合状态，看着那些花花绿绿顶端，系往着同一个远方的黑线……由于离其他人太远,陈禾抽不出来卡，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但在看到黑线除了自己,无所不在的时候，他就开始悚然了。
　　尤其是……就在他观察着这些黑线的时候，那黑线最粗的人之一——王副部长忽然回过了头，精准地对上了他从椅缝里投出来的视线，咧开嘴，对他笑了笑，用口型说：‘抓到你了。’
　　‘你这个贼。’
　　“……”
　　陈禾陡地便起了身，往自己身后的后门跑去！


第271章 
　　“奇怪……”看着突然从最后一排椅子里蹿出又离开的身影,被吓了一跳的王副部长懵着：“我为什么要把头转过去……”
　　“……我为什么要把头转过去……还说话……”他喃喃着，接着在思考过后，骤然一悚,转头看向卫兵：“快！重新连接孟部长！让他们拦住那个陈禾！我有新发现！”
　　*
　　“看……人性太脆弱、太不稳定了。”
　　坐在空荡荡只有一个人的绿皮火车上，在感受到又有一条黑线断联时,中年人外表的男性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摇摇头：“明明知道是我们帮助了他们，他们却在知道的那一刻，宁愿自伤也不愿意相信别人。”
　　“为什么,人会不相信人自己呢？”
　　——“因为他们不是不喜欢人，而是不喜欢你。并且，你也不值得相信！”
　　对面的箱子里传来冷酷而沙哑的声音,道破了“他”的自怜。
　　“……看来,今天也是你不服管的一天啊。”“他”摇了摇头，眼看着火车开动起来,愉悦地勾起嘴角,讥讽道：“也好。就是你这样一直抵抗，我才有越来越强的动力；而不是像陈禾那条咸鱼一样，甘于受到他人的摆布,自己过一天算一天就好。”
　　“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箱子里听得出咬牙切齿的声音说。
　　“真奇怪……我就是你。我得到报应,也就是你要得到报应。”“他”轻松地道,戏谑：“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得到报应呢？”
　　“……你这个神经病！你不是我！你只是一个异能物而已！你是没有思维的，是人类的附属品！你只是一个分裂人格！”
　　“你要这样想，那就太好了。”“他”挂着笑,“所以我强也就是你强，我杀人也就是你在杀人。你还要逃避吗？是你管理不好自己的人格才导致那样的伤亡的。”
　　“……你有病吗？你不是只安排了陈禾他们那里的混乱吗？你到底又做出了什么烂遭事？！为什么这么说？”
　　“你应该问……”“他”拿着茶杯,抬起眼，全黑的眼珠映出车厢智能上展露的“紧急制动”，冷冷道：“是他们人类，又在对我们做出了什么烂遭事。”


第272章 
　　半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他现在可能在每一个人身上都种下了那一根线。”与王副部长那边通讯完，亲自拨通了陈禾电话的白令获得了这条信息，然后问：“那你觉得你自己呢？”
　　陈禾：“……反正我和我的异能物都没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好。”白令迅速理解了他不想、也知道自己不敢掺和的心理,“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陈禾：“……那个，白队,还要我说吗？”
　　——再说，说不准就給办公室“内鬼”透题了。
　　“……好吧。你们自己小心。我们待会儿加派人手过来的。注意安全。”
　　“是。”
　　挂断了电话，在强忍着太阳穴疼痛的情况下，白令转过身,面对何副他们，严肃道：“走吧。收拾人去。”
　　……
　　要说C市呢，地方原本就不大。只是这些年发展速度提升,勉强提了个新一线。因此,要离开C市的固定交通枢纽也就那几个：火车东站，火车北站,北边的机场,和幽灵一样的大巴。
　　但大巴是第一个被限行的交通工具，因此对方绝对没有乘大巴出去的风险。
　　至于机场和火车站……
　　“我们对每一个人都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的。”机场的人这么说，“而且,因为您的吩咐,对C市本地户口的查得尤为严格,暂时没有找到在C市停留过超过一月的旅行者。即使有,我们也请他们把航班延后了。”
　　“我们也一样。”火车东站的人说：“我们每一次开车都是对乘客背景消息调查过，并交给了您的部门来，才确定出发的。”
　　“我们也一样……”
　　“我们也一样……”
　　……
　　听到下属部门的回答,从办公室进到会议室的白令更头疼了，但思考过一秒后,他却又果断说：“调监控。”
　　“……”听闻此言，顿时有几个人在虚拟屏里的表情不对起来，何副立马反应过来，让那边的警员逮住他们。
　　而正在这时——
　　“等等。”王副队那边传来话音，打断了他们继续下去的动作；白令看过去，就见王副部长那边押着一个戴眼镜的卷毛，道：“我这里有最新线索。”
　　……
　　此时，绿皮火车上。
　　“原来，人类，是真的不可信。”
　　眼看着外面由鹰眼男子带着，一节节搜寻过来的警员，“他”眯了眯眼，这么说。
　　【你要不要听一下，你自己在说什么自相矛盾的话？】被他压在心里、幸灾乐祸的声音说。
　　“……没关系。”“他”自顾自地勾了下嘴角，看着从车门外踏进来的身影，道：“我们会准时到达的。”
　　……
　　“没查到？”
　　“对。”列车长对白令点了点头，我们也查了一下行程表，发现这趟车子里，没有一直停留在C市过的人。”
　　“……”白令闭起了嘴，看向列车，眉头微皱。


第273章 
　　决赛岛屿这边。
　　“不可能！”听闻了没查出来的消息,被王副部长他们揪出来的眼镜卷毛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激动地道：“他明明就在那趟火车上的！他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他说让我们弄死陈禾，得到第一名,然后就给予我们功名利禄，说我们事不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言的众人转过头，用视线找到跟白令他们通过电话，自己回来的陈禾。
　　陈禾陈生：“……”
　　本来不想、也自觉没资格在这群大佬中间说话的陈禾被提及，只得被迫开口：“你怎么知道他是说的真话？说不定——所以实际上,他就是在说假话呢？”
　　“可心音难道也会说假话吗？”受到质疑，眼镜卷毛不甘地道：“他每天、每天都在我们的脑子里说这些，我们全都知道他是真的神。神是不会说谎的、不会说谎的！你们明白吗？”
　　“那是因为你们每个人身后都有那么一根线……你确定是天天在只跟你说话吗？那样的话,他是在对其他人说什么呢？总不能都是一样的吧？既然不一样,他空出来的时间是给了谁？他不会说谎，但会在你们脑子里把自己坐哪趟车都说得清清楚楚的？”
　　陈禾陈生：“好歹也是个神,你醒醒吧。人家真坐哪趟车,会来告诉你？”
　　“他！他让我们去朝拜他的……”被他无情嘲讽了一通，眼镜卷毛缩了缩，声音也低落下来,垂死挣扎：“而且,我们也真、真帮他们做了事的……”
　　“其实,我们也很好奇。”视觉联结下,陈禾与王副部长他们一起看了没了黑线指挥，就已经昏倒过去的粗犷男人一眼，回过眼珠,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你究竟是帮他们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你到底什么情况，在其他对自己的理智渗透得这么深、基本就快没有了自己的人的对比下，你，为什么现在，都快被剥光了，还有那么强的理智呢？”
　　眼镜卷毛：“……”
　　*
　　已经再次启动的绿皮火车这头。
　　[哈哈哈，我都说了，我就是天意。]
　　“听”到陈禾陈生对眼镜卷毛的发问，全知之眼掌中燃起一团火，[预知之眼？你以为，世界上真有什么‘预知之眼’？]
　　[世界上一切未发生的，都是不确定。你他么个跟陈禾一样的学渣！]
　　[你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背叛老师，背叛真正不应该被背叛的人。]
　　[那么，]“他”漫步经心地说：[你的能力，我就要收回了。]
　　——[不！不要！不要！！！]
　　“他”：[我……]
　　[——抓到你了。]另一端，被黑色覆盖了瞳孔的青年“人”通过黑线的缠绕凝视溯到源点，状似诧异地抬了抬眉毛：[你似乎，喜欢玩火？]


第274章 
　　——[你似乎,喜欢玩火？]
　　陡然被来自视线那一端的青年“人”的目光攫住，“他”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熄灭了掌中的火焰,从“陈禾”的视觉中彻底消失。
　　但没关系……
　　决赛场馆里，“快,去查哪辆车刚才出现了火异能者！”王副部长和孟部长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而说完了这句话又觉得不对——这个全知异能把他们都弄得怪怪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倒是另一端的白令，很沉稳地表示,在还未接到他们命令时，自己就已经自行再次开始对全部列车进行普查了。
　　而这时候，“……你还能用异能查出来他在哪吗？”王副部长问陈禾。
　　“不行。”陈禾摇头：“没那么强的能量链接了。而且你们剩下的,他估计现在也自己主动断了,我只能做到帮大家正常下来这一步。”
　　“这也就很好了！”王副部长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然后又看着他的伤口,问：“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看着他满怀期待对着自己的样子，陈禾陈生：“……”这就是骡子也得先给口吃的呢，是一点儿休息不让自己碰啊。
　　“……咳,”王副部长见他看出自己的想法,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自我包扎一下，然后，也算帮帮其他的小同志嘛。异能王。”
　　“异能……王？”陈禾有点怔愣地重复了一下。
　　“对啊。”王副部长对他笑：“异能王——现在,你可是我们整个华夏各个省市，都承认的异能王了。怎么样？感觉还不适应吗？”
　　“……”陈禾张了张嘴,后来又敛起之前的表情，摇头。
　　“适应了。”
　　他说。
　　*
　　与此同时。
　　【他来了。他来了。】
　　眼见着被请着从最末一节车厢上上来，但终究会检巡到自己这边的警长往这一节车厢走来，被“他”压在心底的声音哈哈大笑：【你的报应来了！小眼珠，你的报应来了！】
　　【……程云，你别太过分。】“他”压住自己的惊和怕，道：【我们是一起的，一体的。我们应该携手并进的。】
　　【谁要和你这种杀人犯携手并进？！】
　　【那是因为他要杀你！他要杀你，你才觉醒的我！你怨不得我！他们杀我们，我才杀他们！】在远远而来的逼视中，“他”的目光向上扫了几眼，在没发现可以躲身的地方后，还是企图不归顺自己的“那部分”，诱使道：【程云，你认清现实吧。你看，就是因为我们只是弄了几个杂种的异能物帮忙保持秩序，他们就这么对我们！这么对我们！】
　　程云：【……是你先动手的！是你先动手的！】
　　全知之眼停住扫视的动作：【……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帮我咯？】
　　程云：【……你又想干什么？】
　　【既然你都不帮我、不帮我们自己……】全知之眼勾起嘴角，眼睛重看向高大的警察一步步前来的方向，全黑的眼珠毫不掩饰地对上对方凝滞过来的目光，轻声开口：“那就是说，把你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咯？”


第275章 
　　【既然你都不帮我、不帮我们自己……】
　　“那就是说,把你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咯？”
　　白令视角里，那个坐在空荡车厢的中年人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笑意，是非常和蔼可亲的长相；大约是由于其它座位空着,对方便将随身带的皮箱没有往行李架上放，而是就放在手边。而就在他越来越往那节车厢靠过去的同时，一直莫名其妙的直觉使得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想要放慢……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他还来不及加速，便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打开了箱子——
　　*
　　“砰——！”
　　“不——！”
　　同一时刻,在听到白令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的同时，原本被打昏过去的眼镜卷毛和粗犷男人均是双双痛醒，在陈禾他们一惊的视线中哀呼不断,满地打滚；而目之所及,除了一直就要比其他人痛的陈禾以外，周围的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表情看上去十分扭曲。
　　“……”陈禾看到虚拟屏幕那边,发现他们那边果然出状况的少；倒是白令，还站在火车上，一动没动的样子。
　　“怎么回事？！”孟部长问白令。
　　白令将虚拟屏幕转了个面,众人才看到：一截炸开的车厢呈现在眼前,满眼的灰烬和汽油味儿似乎都能隔着空间穿过自己的鼻孔里,火势极大。
　　“……妈的。”现场有个领导皱眉道：“他把自己炸死了吗？”
　　“不……”然而,地上的声音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眼镜卷毛虚弱地喊：“他没有被炸死……他炸的，是我的脑袋。”
　　“……？”


第276章 
　　五分钟后,场馆的一个被暂时充当问询室的单独办公室里。
　　“死者张振源，今年四十八岁。事业成功，膝下有两个儿女,但去年因为出轨，他和老婆离了婚,本来一直在找二婚的相亲对象来着，谁知道前段时间忽然销声匿迹了，原来是在给异能物编名字去了。”王部长的一个副手这么平淡地叙说了火车boss级死者的事情，抬起头,问卷毛：“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卷毛男有点痴呆地摇头。
　　“他这是……”敲字录文的陈禾点点头，“被炸的就是他的半个脑袋。”
　　“……那你自己呢？”副手回过头，看向卷毛：“你自己是谁？”
　　卷毛没回答。
　　……看来还是没痴呆完全。王副部长陈禾等心里都有了数,于是前者便换了一种问法：“我们已经查到了,你叫刘果，表面户口上是P省人,但实际上是临近P省的W国人,这次进入决赛，是和隔壁的xxx（粗犷男人）一样，来破坏异能比赛,针对陈禾的,对吗？”
　　刘果：“……”
　　尽管对面还是不开腔,但其瞳孔的缩小程度让陈禾他们都确认了这是条真实信息；副手和旁边的王副部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前者开口：“而你的异能是……”
　　他接过陈禾递过来的卡片，眉心跳了下：“‘预知之眼’？”
　　“……”
　　*
　　【能力名称：预知之眼
　　能力说明：对所知的世界，每分每秒都在预知状态,可以计算出世界线的任何一个可能性的最终结局。且在全知之眼的引导下，可以收束所有世界的世界线。
　　能力描述：世界在我的掌下。所以,说话小心些，听到了吗？】
　　——看到被贴着镜头给自己看的卡面，站在绿皮火车边，指挥着其他人把人扒出来的白令对着虚像，皱起了眉：“……也就是说，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根本不怕被查？”
　　“那他为什么还要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那一边：“因为他们说，‘他’讨厌陈禾。”
　　白令：“……啊？”
　　“‘他’非常讨厌陈禾，他们说，‘他’每天都在他们耳边骂陈禾不成器；而且，他好像还患有精神分裂症。”
　　“……？”
　　*
　　“咳咳咳……”另一辆早已启动的拥挤的绿皮火车里，青年人朝着窗户咳了许久，手上都咳出了一滩血的情况下，其他人都忍不住关心地问：“诶小伙子你没事吧？”
　　“是啊，”有人递来纸巾，“这是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样吧？需不需要叫乘务员啊？”
　　“没事。”操着一口S省方言的青年人摆了摆手，接过大婶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笑：“就是咳得太狠了而已。没事的。”
　　“真的呀？”
　　“真的真的。”
　　一排的几个人正一问一答着，乘务员却过来，问：“紧急情况，身份证核对一下。”
　　“……”几人互视一眼，纷纷递交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而青年则用一只还未擦干净血迹的手，递出了一张写着“程云”的证件照片，指甲红润。


第277章 
　　白令这边——
　　“‘他’非常讨厌陈禾,他们说，‘他’每天都在他们耳边骂陈禾不成器；而且，他好像还患有精神分裂症。”
　　白令：“‘精神分裂症’？”
　　“对。”那边说：“刘果他们说,他每天都会自言自语很长时间，而且每段时间的语气声音都不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他到底死没死？”白令看着自己这边翻找出来的尸体，问。
　　“不知道。”那边肃容道，“而且，我们一般人,也是找不回来的——据陈禾说，自己先前抽卡的能力，就来自于‘他’那里。”
　　“……我明白了。”白令点点头,“等我回C市,你们记得把陈禾带回来。”
　　“……这……”那边犹豫。
　　“怎么了？”白令抬头。
　　“陈禾他……陈禾他被王副部长定下，邀请去中心城了。”
　　“……你们等我马上过来。”白令果决地说。
　　……
　　白令到时,除了孟少轩和赵胜男他们,陈禾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圈的人了，有的是各大省的，也有中心城的,包括王副部长,都在源源不绝地向他介绍自己所管辖的地方有多好、多容易立功,把陈禾吹得像个扫黑机器人,去了就能给他们的省市一扫而清似的，算盘打得举国上下都知道了。
　　而白令，“让让,让让。”
　　他带着何副和另一名助手穿进去，在只有别的省市只有一名副手到来的情况下,完美压制了其他人，走到了王副部长的身边，与后者进行推拉——
　　白：“……到底是我们省市的人，副部长，您就这样把人抢走，说不过去吧？”
　　王：“什么叫‘抢走’呢？优秀的人才，本来就是人人都想与之相处的嘛。”
　　白：“那您倒是把其他人都放进来再说啊……”
　　王：“我这……”
　　“……”
　　两人争了一会儿，半天没争出高低来，最后干脆转头问陈禾：“小陈/陈禾，你要到/想到哪里去呢？”
　　在之前被定为C市异能王的时候，都没受过这待遇陈禾陈生：“……”
　　“呃……”陈禾停了一下，开口：“我可不可以，先想一下？”
　　“……”两人互视了一眼，点头：“可以。”
　　“但不要超过明天。”他们说。


第278章 
　　“可以思考,但不要超过明天。”
　　下午，终于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的陈禾跟小刘师兄联通了电话，后者也这样劝诫他：“王副部他们都是很忙的。明天就会直接离开,你最好不要耽误他们都行程。”
　　“这个我知道。”陈禾坐在营地宿舍的床上，犹豫道：“就是……”
　　小刘师兄：“就是什么？”
　　“王副部长说,他也算我的师父了。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啊？”小刘师兄脸上的毛毛虫乱爬着，是纳闷的语气：“这……我倒也不怎么明白。”
　　“要不，我帮你问问师父？”
　　“呃不不不……这还是不需要吧。”情商到底没跌入谷底的陈禾连忙拒绝了,道：“我自己再想想就好。”
　　“嗯。那我挂了。”小刘师兄这么说。
　　“好。”
　　双方断了电话，陈禾看着上面的电话，呆愣了一会儿,思索：【陈生。】他难得对真实之眼正色。
　　【干嘛。】对他的问话已经心中有数的陈生还是应了。
　　【你有没有感觉,小刘师兄刚才，是不是有点阴阳怪气的啊？】
　　师兄刚才毛毛虫满脸乱爬的形象再次浮现在两个脑子里……然而陈生却只说：“你说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99岁？”
　　“……什么啊。”
　　“因为他不管闲事。”陈生这么说。


第279章 
　　——于是最终,陈禾还是选择了回C市发展。
　　到中心城去成为王副部的徒弟固然好，可是陈禾自问后，知道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一个是不想半路改道拜别人为师；二个是把这条路子暂时还是当做兼职的他,的确还没做好自己身份真正转换的准备。
　　……殊不知，他这一步,其实已经走到了临将转换的边缘。
　　“你真的想好了？”当晚上，他去跟白队说时，后者这么问他。
　　“啊……”陈禾拘束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倒也不是对不对……只是你要想清楚，作为宋队和作为王副队长的弟子,两者的起点是不一样的。”白令很直白地对他道：“而且就算回了我们那边，你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总是自由决定小组任务了，反而很多时候必须要肩负起上面下发的命令,也有可能要东奔西走到处出差的。你能适应这一点吗？”
　　“……到中心城就不用吗？”
　　“用,但是比C市少。”白令坦然地说：“在中心城那边，因为还有高个子顶着,所以你不会被经常借调；可是在除了中心城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你都会整天被调来调去。只是你偶尔可以选个熟悉的地方落个脚而已。”
　　“……还有呢？”陈禾问：“C市和中心城还有不一样的地方呢？”
　　“……领导不一样。”白令有点诧异他的镇静，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们C市对自己本省的兄弟,向来是很护得住的。”
　　“……”
　　*
　　“……所以,就这么些了吗？”再晚一点,终于解决完火灾事宜的赵胜男失望地道：“我还以为中心城会是一个特别好的去处呢。”
　　“它本来就是啊。”孟少轩漫不加意地道：“天塌了都有高个子顶着的感觉不好吗？非要天天在外面跑？而且还能跟着王副，那根本就是前途无量的好不好？”
　　陈禾也跟着点头。
　　赵胜男：“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回C市呀？”
　　陈禾对她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
　　“Money money money（钱钱钱）。”姚平端着一碗凉皮蹲下来，跟他们坐在一起边吃边说。
　　“那就没有了吗？——你这加的什么？好香啊。”
　　“有啊。离家近。”陈禾坦白：“这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加的生八角——哦不对,现在是熟八角了。”姚平指指外面，给他们介绍外面的摊位：“火烤熟的。”
　　看到外面早就不知何时扎起的小摊子,赵陈孟：“……”人才啊这些人。活该发财。


第280章 
　　第二天早上。
　　营地。
　　新的一天,被昨天一场火灾所打乱的秩序重建，陈禾也终于被推到了应有的位置，在讲台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拥戴——
　　成百个虚拟屏幕环绕在周围,场馆看台上也坐满了相应的观众，陈禾站在领奖台的最高位置,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第一的名号；而第二第三，也是除了P省外，和他对打下擂过的选手。
　　整体风格偏正常，也没什么人再有什么捣乱倾向,平平无奇的陈禾平平无奇地领完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奖，所有人在内心松了口气：主要还是，昨天的一天实在也太混乱了。再加上昨天每个人都经历过身不由自主的情况,对自己的心有余悸让大家都恨不得这个颁奖时间少一点、再少一点,不要再持续得那么长。
　　于是同样这么想的主办方也真的拉快了进度条，只让领导在上面简单发了几句言,大家就都匆匆下台了——开玩笑,昨天那个恐怖分子搞那么一出，现在每家几乎都要回去收烂摊子检查列车，谁还有时间在这里耗啊？
　　倒是陈禾。既然他选了跟C市,大家也就默认了C市是一个暂时的“安全区”,准备一回去就把所有人弄到C市这边来鉴察,降低省市自生的“含毒量”。
　　因此最后的选手发言环节上,陈禾全程就只说了句“谢谢大家”，也得到了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
　　而主持人也站在台中央，语速很快地道：“谢谢,谢谢，感谢陈禾,感谢我们的主办方，感谢我们的异能王。”
　　“现在，我们宣布，本年度的异能王全国选拔赛，到此结束！希望我们的社会在无数异能者的推动下，能够发展得越来越好、越来越丰盛昌荣！”
　　“此会，礼毕！”


第281章 
　　九个月后。
　　高大的青年男子站在人群中间,仰望着二十层高楼之上欲跳不跳、引来了许多围观者的背影，对着手机那边果断道：“……有点事，先挂了,晚上说吧。”
　　那边应了一声好，于是电话就被挂断了；陈禾抬头看去,按下对讲机：“2号2号，楼上情况怎么样？”
　　“报告1号，劝不下来，我们说什么她都根本一言不发,让人根本无从下手——诶！”
　　他们正说着，楼顶的身影在楼下众人的惊呼中一跃而下，而下一秒——
　　被穿一身黑色皮衣的男性抱住的女孩儿如偶像剧般地在天空之中往下跳跃,一股自下方高大青年男子身上爆发出的金线直接给两个人一同做了个跳板,看得旁观群众惊声不断！直呼“牛逼！”
　　“……”现代人的词汇是何等的贫瘠啊。眼看自从上面跳下来，就已经怕得昏厥过去了的女性,陈禾和抱着女性的孟少轩对视了一眼,转头和其他队友们一起制止起了某些拿出了摄像头的观众。
　　……这是一项比救人都还要艰难的工作。
　　直到孟少轩带着人跃迁离开了，几句“警察办案，摄像犯法”才总算是起了点作用——至少,是能让陈禾清净点了。
　　……过了五六分钟,才把四周人都清干净了的陈禾转过头,言简意赅地质问自己旁边的队友：“为什么不早一点疏散人群？”
　　“……啊？”刚毕业的警校小孩儿拿着摄像头,张了张嘴，手足无措：“我、我们……”
　　“……我们没想起来。”另一个愧疚地接下去。
　　“我就只是在问你一个——他本来就是拍摄留证据，自己身处在安全领域,你手上却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去楼上,为什么要拉人家共沉沦？”陈禾不疾不徐地问后者：“你是嫌上面下来的万一没被我们接住，再一砸砸死一群吗？你知不知道她在左右上是可以转向的？”
　　没拿摄像机的小孩儿被他一语戳破，脸皮都要臊没了，只下意识地辩解：“不是的。师父，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的是，一个是，你在想拉无辜的队友下水了，没有责任心，推卸了责任；二个是，你没有尽到作为一名警察的基本义务，也没有这样的素养；再加上上次，让你看守，你私自离开了的事情……小顾，我这里暂时带不了你了，真的。”
　　“我建议你，下次再在选择进我的队伍之前，不要再连一个普通警察的基本素养都还没学到家。”
　　“我们官方异能者，不问出身，但也不养闲人。”
　　小顾：“……”
　　……在小顾憋着眼泪离开之后。
　　陈禾转过头，看向后一个——
　　“对不起师父！我不该辩解的！”后者及时自省道：“确实是我没有提醒他，而且我也想拉他下水了，我这就回去写检讨。求求您不要把我踢出您的队伍，求您了，可以吗？”
　　“你还有两次机会。”陈禾客观地道，因此他说：“去写吧。”
　　“是！”
　　——后面的小孩儿一溜烟地跑远，离开了现场，陈禾孤家寡人一个地站在原地，看得再次从他身后出来的孟少轩忍不住地“噗嗤”一笑。
　　“我说，”手搭住陈禾的肩膀，他对陈禾道：“老兄，你知道，你这短短几个月以来，究竟得罪了多少异能者了吗？”
　　“加上今天这一个，你已经把现在官方能带队的所有异能者，都‘得罪’完了，因为人家都以为自己是捡你漏的次级队伍。你觉得呢？”
　　陈禾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我不要的，他们还要吗？”
　　“他们哪儿敢呀？还不是就得听你这个异能王的话，让他们回去练基础就回去练基础……但要我说，兄弟，你现在真的和你那个师父一样了，‘万人嫌’，你不觉得吗？”
　　陈禾：“那他们可以不往我这边送人。”
　　“……”孟少轩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顶呱呱。”
　　陈禾陈生：“……”
　　“行了。”陈禾无语地摘下防割手的手套，问他：“庆功——今天中午吃点什么？包子馒头还是饺子？”
　　孟少轩：“……”你就抠吧你。
　　*
　　由于是中午，案发地点又离市中心比较远，周围的店铺其实很少。
　　陈禾他们走了老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店门后，终于决定还是让孟大少爷曲个就，在路边的小店铺里吃碗面得了。
　　既然都不是吃大餐了，也都是老熟人，不免在吃饭的时间里，谈论起了一些互相之间的私事，其中就包括赵胜男和姚平他们的去向等。
　　“……所以，赵胜男这学期也不打算出来了？”陈禾问。
　　“这一见到仪器啊，她就恨不得整天都粘在实验室里了，哪有心思管这些其他的事。她的工资，我可是承诺了，一定要比你高的。怎么样？真的不来我家当保镖吗？”
　　“我看你现在就在天天都拿我当保镖。”陈禾一语透出他们孟家背后，把他不离开C市、而是留在自己身边的真相。
　　“嗨，看破不说破嘛，我可是孟家的独苗。”孟少轩啧了一声，也没反驳，但道：“反正，我们胜男呐，现在是比你混得好的……倒是小姚，他真的不想和我组队啊？”
　　“自从上次知道你家在那个地产商那里有投资后，他就不愿意了。”陈禾摇头，没作评价地说。
　　“啧，可惜。”孟少轩遗憾。
　　“对了。”在边说边吃的不知不觉间，就旋了一碗面条的陈禾抽出面纸擦了嘴，道：“我今天下午有事，你要有任务的话，跟我电话联系吧。”
　　“啊？什么事啊？”孟少轩奇怪。
　　陈禾眼也没抬：“看孩子。”
　　“……？？”


第282章 
　　——“什么事啊？”
　　——“看孩子。”
　　下午两点。
　　C市市区。
　　“你啷哏这么晚才来哦。”从小区里遥遥出来,走到他身边的老年人道：“连午饭都没吃的。”
　　……那是幸好。想到上一次由于查案，差点在对方家留下吃饭的场面，陈禾陈生心里都这么想了一句,但嘴上都还是开玩笑地道：“没得事。我来蹭个晚饭噻。亲家嬢嬢，不打扰你们嘛。”
　　“怎么会嘛！”陈湘婆婆、陈禾家的老亲家这么说完,在陈禾“我来我来我来”的坚定声中，对方才遗憾似的放下了要帮他提上门礼的心思，“责怪”道：“你说你，走个人户（走亲戚）,还带啥子礼物哦。讲究得很。”
　　“……”陈禾笑了笑，没回答，跟着她进了门,问：“怎么样？我湘姐姐好点了吗？”
　　“好,好得很哦，比我们那时候生娃儿好多了。而且自从你们上次来了以后,她的娃儿就又保住了。现在正在屋头休息,你侄儿也在嘚。”
　　“那就好……”
　　两人一路寒暄着，从楼下进电梯到楼上，到了楼上,陈湘婆婆印了指纹锁,陈禾跟着她进门,换了鞋,把礼物放在了门口处，最先就是跟着陈湘婆婆去看了陈湘本人。
　　看到女人虚弱地从床上爬起来，陈禾开了口：“湘姐……”
　　……
　　半个小时后。
　　从陈湘家里出来,陈禾便拨通了特殊调查部总办公室的电话：“喂？”
　　“怎么说？”
　　“会遗传。”想到刚才在摇篮里看到的小孩儿的样子，陈禾说：“异能物基本结合了我姐和她老公的样子,看上去，是可以遗传的。”


第283章 
　　过了一会儿,C市特殊调查部。
　　“陈队。”
　　“陈队。”
　　“陈队好。”
　　“陈队吃了吗……”
　　在措辞不同但称呼一致的问好声中，陈禾走进室内，一径便走到人事部们办公室里,坐在了正拿着话筒给电话端那头的人画饼的童队身边。
　　“……”童队看了他一眼，对着那边又说了几句,然后道：“那好，之后联系。拜拜。”
　　挂断电话后，才又不大客气地问站起来的陈禾：“干啥？”
　　陈禾指指外面，示意他出去单独和他说。
　　“……”童队站起来,警惕地跟着他到了外面，又一路到了自己的单独办公室。
　　等关上门，陈禾才直白地开口道：“童队,你们是越来越过分了啊——这回居然把刚毕业的学生都扔我这儿带,你们是真的不怕出事啊？”
　　“你们就一定不能给我个好的吗？”
　　“哎呀，人人都想要好的,要成熟的,哪儿那么快呢？”童队摊手，“总要有老带新的嘛。”
　　“但是自从去年暑假结束到现在，你们已经让我带了七八个月的新了。总要有哪怕一个好的给我吧？”陈禾问。
　　“那人家队伍也想要好的得嘛。何况像你师父那种,好多也都是前辈,我们总不能委屈人家噻？再说,要说好的,你队里头本来就已经有个少轩了得嘛。他和你都是一路子的，还不够好吗？”
　　“他好倒是好，但我们两个都天天在带新。说真的,每次我们把新人一带出来你们就抢，你们自己不觉得亏心吗？”
　　“咳……你这话说得,那他们还不是后头也觉得你们要求高不敢来了吗？这不能怪我们吧？”
　　“……但是你们把才毕业的弄过来怎么回事？你晓不晓得他们根本都还没培训好，基本功课都没做好？”
　　“啊？是吗？我倒没听说哦。”童队显得很惊讶的样子，“不过，你当初上岗的时候，我们也是没有预先培训到位的哦。”
　　陈禾：“……”就蚌缚住了。
　　“哎，我说，你和少轩，你们两个也别总是那么挑剔嘛？多一个徒弟多一份工资不好吗？偏偏不要徒弟非要队友。怎么？难道你们能接的任务各个都需要飞天遁地吗？也不见得吧？”童队反而反过来劝他。
　　“……”因为他总是难以接受新老徒弟的无知和各种的不避险。陈禾的脸上写出了自己的表情。
　　“哧。”童蒙笑，点他：“你和你那个师父，真是一模一样。装都不装一下。”
　　“对了，”他自如地转换话题：“你不是今下午帮你师父去搞‘人口普查’了吗？怎么样？得到结论了没？”
　　连自己姐姐家里都亲自去了一趟的陈禾当然得到了足够的数据，但他只摇了摇头，没说出来，道：“基数还少，不好说。”
　　——虽然在医院看到的孩子都拥有着异能，但是只看了自己省市内的小孩儿的他在十几亿人口的前提下，也是不敢打包票的。
　　“那你们的追踪任务呢？又没消息了？”
　　“全都是黑线。”一提起这个，陈禾都忍不住捏鼻梁，一点儿没掩饰自己的疲惫：“前天好不容易查到，又被他给断尾求生了。”
　　“慢慢来。世界上这么多人呢。”童队安慰他：“再说了，就算一辈子查不到，那也算是安稳了一辈子。反正我啊，我是不想这么早发生什么的。”
　　“但总归早死早超生——已经遇到这么个人，每个人都是觉都睡不清净的。”陈禾提出了与他不同的看法。
　　童蒙叹了口气：“也对。”
　　正当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咚咚”的敲门声响，两人同时说了一句“请进”，尔后就见门外探进来一颗头。
　　……小钱？陈禾正意外反应过来，就见对方也找到了他，道：“师父，我写完检讨了。”
　　“还有，活路也来了。”


第284章 
　　“他们说,是被偷了一条项链。”
　　赶往事发地的途中，陈禾听徒弟小钱这么说：“那条项链值钱得很喏，值几百万。就才报了警的。”
　　“但以那个老板的身价来说,我们估计那条项链肯定不止值几百万，或者是被偷了更多的东西,不然不会那么激动。”
　　“啥身价唻？”陈禾问。
　　“TB工业大厂的董事长，老板，执行总监。”
　　“哦。”
　　“……你们都不惊讶一下的吗？”开车的小钱忍不住想转头问。
　　“专心——你以为呢？”后排的孟少轩懒洋洋的，“你陈师父和我啊,虽然到现在还是个编外人员，但是我们到底也是见过那么一点世面的人了。既然都是大宗偷窃案了，这种级别也不至于让我们吃惊吧？”
　　“……哦。”熄了想让陈禾他们震惊一番的心,小钱乖乖地开回了车。
　　“……不过呢,”见小孩儿怏怏不乐的样子，孟少轩很快又状似意味深长地补充：“我倒是很想知道,案件的发生地点是哪里。”
　　“……？”
　　*
　　到了地方。
　　“……反正不是在国外,不然这一波肯定会引起国际争端。”下了车，小钱还在尝试自己分析：“也不是国内的公共场所，不然不会第一个就报到我们总部这边；但也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才会报到我们团队。”
　　“师父,对不对啊？”
　　“……”陈禾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头上地点的标牌,示意他看自己所处的位置。
　　——WX别墅区。
　　小钱：“……”就，挺尴尬的。
　　关键刚才为了让他停止了emo，乱编的孟少轩还在后面笑他,这就更令人着恼了；幸好陈禾什么也没说，在按亮了来访灯后,年轻力壮的门卫让他们把来客表登记了，又给业主当面打了电话，这才放他们进去。
　　“201……”接着，三个人循着门牌号进到别墅区域，找寻到了对应的号码牌，拉响了别墅的铃声。
　　“叮铃铃——”“来啦来啦！”
　　铃声刚起，门声应响而开，里面保姆大姐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迎接三个人：“警察先生这边请——先生等你们好久啦。你们这个包要不要挂起来啊？”
　　“谢谢不用。”三个挂着同样制式包、里面也装满了同样的笔记本的人都摆了手，道：“我们是来调查的，一会儿就好。”
　　一行人就这么打着招呼前行进别墅里，过了一个泳池后，才和TB工业的老总会了面。
　　而双方一见面，老总就在挥开保姆后，严肃说：
　　“我被偷了一天的时间。”


第285章 
　　TB老总握着陈禾的手严肃说：“我被偷了一天的时间。”
　　“……？”陈禾没抽出手,而旁边的小钱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了笔记本和录音笔，前者才问：“怎么回事？”
　　TB老总引着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跟孟少轩也打了个招呼,这才道：“事情是这样的……”
　　*
　　一天前。
　　TB老总况鑫应邀参加了某品牌的拍卖会，在与各个老总都打了招呼的情况下,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人……
　　“……他有一枚硬币掉在了我这边，看他到处在找的样子，我就帮他捡了一下。谁知道,自那之后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而我醒来以后,就是他们告诉我,我的家被偷了，丢了一条价值一百多万的项链,和几百万的现金流。”
　　“……”
　　陈禾他们面对着面互看了一眼,问他：“那还少过别的吗？”
　　“没有。”况老板摇头，道：“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在制止我挪用公款了。”
　　“……”好家伙,这后劲还真是大。
　　陈禾他们想着,然后再三跟他保证了他的异能物和能量组成都没有问题了后,对方才放开了陈禾,对他连连道谢。
　　然后，陈禾才问他：“那关于监控的事……？”
　　“监控没有拍到他。他们说，根本没有这么个人。”况鑫懊恼地说。
　　“……”陈禾回头看了小钱一眼,对方已经掏出了笔记本的速写页，向他们展示了一下；陈禾才道：“能具体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吗？”
　　“好。”
　　况鑫同意了,然后便随着小钱的提问答起了自己见过的男人样貌：
　　“方脸还是圆脸？”
　　“圆脸。”
　　“胖还是瘦？”
　　“瘦。”
　　“脸上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印记吗？”
　　“这个……我倒不记得。”
　　“眼睛形状是什么样的？”
　　“……”
　　在连续快问快答了二十分钟后，况鑫便坚定地指着画像，说：“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偷我时间的怪物！”
　　而陈禾陈生孟少轩则不约而同地……
　　【这人，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这人，有点眼熟啊。’/‘这人，似乎有点眼熟啊。’
　　因为此刻处于融合状态，没有对孟少轩屏蔽心音的陈禾转过头，与对方对视了一眼，统一了心音：‘是在哪里见过呢？’
　　“啊对了！”而此时，况鑫却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一拍手，对着小钱道：“我记得他在西装口袋里，别了一枚硬币。当时我还纳闷，他把硬币放在口袋外面干嘛呢！”
　　硬币？
　　陈禾与孟少轩同时眉心一跳，再加上况鑫所说的“被偷了一天时间”，终于想起了两个人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人了——


第286章 
　　江汉生,19xx年生，前职业是偷盗，曾在九个月前以【借运硬币】的主人身份在一个豪华的晚会上短暂出场、啊不,出现过，被陈禾当场抓捕入狱。倒是没想到,他们后面的，这么快就把人给放出来了。
　　而【借运硬币】……
　　【能力名称：借运硬币
　　能力说明：在5分钟时间内，向被借运者提出以一枚硬币的报酬，买走对方一天的时间。
　　能力描述：你小子这滩浑水,就叫给其他人蹚吧~谁叫你那么贪婪~】
　　离开别墅回到人多一点的地方后，陈禾把自己用异能凝出的卡片交给小钱和孟少轩，成功勾起了后者的回忆。
　　不过,“看得出来,你现在凝练能力挺熟悉的嘛。”孟少轩半开玩笑地道：“不愧是天命之子啊。”
　　“你不要乱说了。这一个月还没到头，我都快变异十次了。你也晓得他们说的,我再失控,就让我也去蹲监狱了。”陈禾说。
　　“那叫面壁、冷静。”孟少轩说了个地狱笑话：“总归要是你都崩溃了的话，C市也彻底完了。”
　　“我谢谢你啊，童队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才一直不放老人过来——打电话吧。”
　　陈禾把正在听他们摆谈龙门阵的小钱神拉回来,后者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问：“打给哪个啊？”
　　“……你不管。打就是了。”陈禾说。
　　“……哦。”
　　小伙子老老实实地按下了号码,跟着等铃响后，开着免提的手机那端响起了一声响亮的：
　　“——Hello，C市监狱为您服务？”
　　“……”面对着周围所有人投来的共同目光,小钱在这些、尤其是陈禾的两道目光下，于短短一秒之内,社死了几乎几百遍。
　　*
　　一会儿后。
　　“真的是江汉生吗？”开小了声音后，那边的小黄警官诧异答：“不会吧？他可是最近才刚刚出狱啊。”
　　“但我们确实又查到了他脑壳上——他的异能那么奇特，你们没对他进行一些约束吗？”
　　“现在几乎人人都觉醒了，人人都是plus.2.0版，一天发生的案件上百个桩桩，就连我都回监狱了，哪来的人呢？”小黄警官掏心窝子地这么说着，道：“而且，他早就报备过了。就算出狱后，也表现良好，还跟我们保证过，从今以后，再也不偷了，说准备加入你们调查局的志愿者行列呢。”
　　“但他现在又开始了。”陈禾道。
　　“这……这也就不属于我们管辖了吧？”听他要死磕的感觉，小黄警官在那边客观地道：“我们只负责确认已经犯了罪的人。抓人，可不是我们狱警的责任啊，陈队。”
　　陈禾：“……”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边沉郁地道：“那麻烦了。”
　　“没事。”
　　挂断电话，在孟少轩一副“看吧早说没用了”的表情中，陈禾瞥了他一眼，都懒得看他；而小钱则巴巴地站在旁边，殷切地问：“师父，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要去事发现场看看吗？”
　　“……不。”陈禾回视他：“还是先去江汉生家吧。”


第287章 
　　——“还是先去江汉生家吧。”
　　本着说不定能够先人一步,至少逮到人询问一番的想法，陈禾在特殊调查部APP新增加的【任务申请】功能，提出了【申请对江汉生的调查令】,在得到【审核通过】的回复后，做出了遵从原先想法的决定。而在从小黄警官那边又获悉了江汉生现在的住址后,三个人蹬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出了市区，才终于到达了纸上写的地方。
　　两边靠着墙的砖瓦另一边分别紧挨着菜地，带着一个小场坝,单门独户的楼房立在中间，看上去有些陈旧。
　　“……”三人对视一眼，感觉到压力的小钱主动踏进了水泥院子里面,“砰砰砰”几声扣下门环,开口问：“有人吗？”
　　“……”内里一片寂静。
　　小钱又看了陈禾他们一眼，转回头,继续敲：“请问有人在吗？”
　　终于。
　　“哪个？”一个稍显不耐烦的女性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跟着门打开，看到三个个子高大的男人，疑惑：“干啥子？”
　　小钱扫了一眼陈禾他们的脸色,道：“请问,这是江汉生的家吗？”
　　……
　　进了门,陈禾给鞋套上了鞋套,听着女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先说好了，你们要抓他，可不关我们事啊。我老公跟他只是两兄弟,啥都没掺和进去，是干干净净在挣钱的。何况,他也没怎么回过这里。”
　　“为什么？这不是他的家吗？”小钱疑惑地问。
　　“……”女人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直到陈禾跟孟少轩也抬起头来看她，她才尴尬地道：“家里老人一直是我们养老……上个月，老人去世了。所以……”
　　……“所以”后面的事情，陈禾他们已经闻之即明——既然老人出了事，原本的兄弟自然要各分一点财产；而江汉生家是两兄弟，他本身也是最近才出的狱……陈禾他们依稀记得，江汉生这个人，以前就除了小偷小摸、和意外有了借运硬币却不做好事的毛病以外，大事情倒是不敢做，更何况是对自己的亲兄弟了。因此被嫂子赶出家门，也是可以想见的一个结局。
　　那就……
　　“他最近回来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陈禾跟孟少轩相看了一下，继续问：“有告诉过你们他新的住址吗？”


第288章 
　　“他最近回来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陈禾他们问,“有告诉过你们他新的住址吗？”
　　江汉生大嫂：“这个……”
　　——从江汉生大嫂那里了解到，江汉生上一次回家是几天前刚出狱的时候；而因之后被她赶了出去，又受他大哥接济,在市区内找了个地方租住的陈禾他们根据得到的信息，回到了市区以内,来到了一幢破破烂烂、周围长满杂草的铁皮房前。
　　陈禾他们依着江汉生大嫂给的门牌号信息，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无人应答。
　　而在这其中过程里，小钱孟少轩他们都忍不住使劲吸了吸鼻子，皱眉：“这什么味……”
　　陈禾回过头,跟他们相视了一眼，走动了一圈，确定了其他屋子都没有这股味道后,在孟少轩往上报备了以后,陈禾才用金线拧开了门锁，把门打开——
　　一股极其刺鼻的腐烂味道自倒在门内的尸体上穿出来,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的蝇虫爬在尸身上,蠢蠢欲动。


第289章 
　　一个小时后。
　　“迹象显示是自杀。”法医在鉴定部门肯定地道。
　　“不可能！”矮而壮的男子被陈禾他们拦着,两额青筋暴跳，“他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了他要去挣钱了的！啷哏可能就自杀了呢？！”
　　“他肯定是被人害的！被人害的！”
　　“——只是‘迹象’而已。”这几个月偶尔也见过几趟尸体的陈禾沉稳地安抚他道：“并不代表全部事实。”
　　“也就是他是被人害的是不是？”男人稍微冷静了下来，转头问陈禾。
　　“……有可能。”陈禾话没说死,看向法医：“只是尸体……”
　　“反正尸体的死亡迹象显示是自sha。”法医再次指到了放到一边的凶器——一把菜刀，道：“刀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沾上的血迹也符合他本身割腕的次数……”
　　江汉文停下来：“什么‘割腕的次数’？”
　　“——割腕的次数就是指……一般情况下，普通人在不知道正确割腕方式时，通常以为自己少少地割一次腕，就可以马上伤筋动骨；但实际上,人在被割腕流血时，往往会先引起身体自我的保护机制的注意，在伤口上自动凝血。所以一个人割腕自杀,如果要有效的话,差不多都是要进行好几轮复割的。”
　　然后他拉开白布一角，让陈禾他们看死者的左手手腕,上面果然有好几轮割痕。
　　“再加上他自己从内部锁起来的密室……”法医说。
　　“……”江汉文沉默了下去,跟着再次抹脸，想往后退：“不，不……他不是跟我这么说的……不是……”
　　“他跟你说了什么？”陈禾问。
　　“他说他以后真的要踏实挣钱了！”江汉文再度崩溃,道：“他说他再也不去好高骛远偷偷摸摸了！他还说……”
　　陈：“还说什么？”
　　江：“还说,他这回,真的要赚一回干净钱了。”


第290章 
　　——“他还说,他这回，真的要赚一笔干净钱了。”
　　“怎么办？”
　　离开了鉴定机构，陈禾他们随便找了个咖啡厅,坐到了临窗的位置上，小钱小心翼翼地对听完录音的陈禾他们说：“现在好像,陷入死局了诶……”
　　24小时以内的死亡……密室……看似自杀；但之前又的确出去作过案，也半印证了江汉文说自己弟弟要“去挣钱”的想法……比起自杀……
　　“怎么想都更像是他杀对吗？”孟少轩说出来了另外两个人的心声。
　　“嗯。”小钱点头，补充：“而且更像是……”
　　“黑吃黑。并且江汉生还是被吃掉的那个黑。”/【黑吃黑。并且江汉生还是被吃掉的那个黑。】陈禾和另一边坐着的他人看不见的陈生一起发言。
　　……所以，跟他接头的又会是哪一个呢？又能是谁呢？
　　三人一异能物心里冒出了同样的问题,跟着下意识就回想到了同一个指向——
　　……在全世界异能觉醒的第十个月。
　　异能者的数量早从一开始的寥寥无几变成了遍地开花，特殊志愿者也在全世界的大街上随处可见。以至于包括学校在内，全球的觉醒者和未觉醒者都彻底分成了两派。在学校,觉醒和未觉醒的小孩儿会被彼此隔开,觉醒的孩子自觉醒开始，就被教育如何使用、但又不能过度使用自己的异能；而未觉醒的孩子,则在每个假期期间都被由专业人士尝试引导着觉醒异能。
　　而社会上,也执行着和学校一样的策略。有所不同的是，比起学校，异能觉醒与否在全世界的成人社会里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本国还好,其他国家、尤其是一开始异能来袭时,想要隐瞒异能觉醒已经开始的那些国家就遭了：异能者与非异能者分为两边的同时,也就代表着大多数人的政x立场也被迫发生了变动。变动往往代表着流血、牺牲,外国也不外如是。
　　而且，不仅如此，这一片的混乱还导致了不法宗教势力的诞生,某些宗教势力甚至延伸到了国内……而这其中，就包含着,一个名叫“同和会”的组织——
　　传言里，这个组织的首领，就是九个月前，陈禾他们第一次接触到“借运硬币”时，被调查到做出了炸毁火车恶行的不具名恐怖分子。
　　这三个季度以来，陈禾他们在志愿者任务之外，一直追踪的，也就是同和会的痕迹。
　　而既然此次又接触到了借运硬币……一行人难免不会想到这个神秘的恐怖分子，和在这三个季度里，也确实干了一些有限的恶事的恐怖组织——有国内反应迅速的头领看着，衣食饱足、纪律性极强的一般国人当然还是没怎么被蛊惑到的。
　　只是江汉生的情况特殊，异能也特殊，又被临时赶出了家门。就算被兄弟接济，犯了那么大的案子（虽然后面把自己当时短期内还没脱出手的东西还了回来），想再找个正常的工作，也实在是有点为难。因此，会被这种邪性组织盯上挖过去，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了他呢？”小钱不理解，说出自己的疑问：“让他帮他们低调点赚钱，不是更好吗？”
　　“我猜你大概是忘了。”孟少轩对新来的小钱悠悠地说：“这个同和会，可是专门狙击富人的。富人啊，都躲着他们。”
　　“……啊？”


第291章 
　　“我猜你大概是忘了。”孟少轩说：“这个同和会是专门狙击富人的。是富人的对头。富人都躲着他们走。”
　　“……啊？”小钱惊讶了一声,紧跟着才想起了自己之前做过的功课，随即了悟：“对诶……”
　　陈禾陈生孟少轩：“……”
　　“那怎么办呢？而且，江汉生也不富吧？甚至可以说是个穷光蛋。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呢？”小钱问。
　　“但他的异能……”陈禾下意识说出这一句,跟着便立即顿了一下，想到了某个点,重复道：“他的异能……”
　　“为什么我们在现场，没有看到他异能物有挣扎的痕迹？”
　　——就陈禾他们在这九个月里遇到过各式悬疑案件来说，异能者遇到他杀的时候，异能物都是会拼命挣扎的；而自sha则会使异能物跟异能者一起死亡,但异能物在其死前也难免会想挣回一条命……可江汉生的异能物，却似根本没见挣扎。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普通人在跟自己的生命做搏斗而已。
　　“难道说，是有人拿走了他的异能,他才会样的？”
　　被拿走了异能,又被断了钱财路线，还断了一般的过活方式……陈禾他们想想,都忍不住叹一口气。
　　“可是,怎样才能拿走一个人的异能呢？”小钱提出其中难点，“是其他异能吗？”
　　“对。”陈禾肯定了他，思索：“我记得,除了这个借运硬币,C市还是有不少人有获得他人异能的手段的。”
　　小钱：“那我们去翻资料查查？”
　　“嗯。”


第292章 
　　下午一点。特殊调查局档案室。
　　“景航,今年二十二岁，去年觉醒的‘异能对调’，异能力说明是‘短时间内等价交换一种异能。’但这人上个月出国留学去了,应该不是。”
　　“观岁，今年四十三岁,最近觉醒的‘凡事皆有代价’……这人倒是在C市，但是个稳定的工作党，每天都是出勤打卡样样不落的。”
　　“刘希……”
　　……
　　把系统里的每个有交换异能的人都筛选了一遍之后，陈禾他们倒也真的筛出了几个看上去有点可疑的对象。于是小钱问：“怎么办？要去走访吗？”
　　“当然。”陈禾说到：“只是明天去,今下午就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有其他工作啊。”孟少轩开腔，搭言道：“不然下午你去谈判啊？”
　　小钱：“哦。”
　　三个人这么商量着，最后,陈禾吩咐小钱没事的话,自己先到这几个人的家里不暴露地踩踩点；而他们，则要去另一个地点执行任务了。
　　“好的。”小钱点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要去哪啊？”
　　陈禾跟孟少轩对视了一眼,答：“一个会议。”
　　……
　　这个会议是C市特殊调查部的例行晚会。
　　今天会议的主题又是蹲监、啊不，“面壁”话题。
　　自从异能在全世界遍地开花后，其带来的致人疯狂的因素也让每个人、每个国家、全球都为之头疼不已。因为往小了说,这会影响到房屋建筑、天晴天热；往大了说,这会影响到个人的安全、个别地方的安全,甚至国家的安全……可以说,除了某些经济学家因为异能物的出现引领了时代的浪潮，让建筑业重焕新生，又续了一条命,所以不合时宜地颇为捧场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喜欢这种动荡不安的状态。
　　因此,在全国都把异能物暂时控制好的第三个月，华夏便将那些觉醒了异能、却有时偶尔、有时永远也恢复不了甚至的异能者带到特殊的医院里监控起来，直到他们自行、或者他人帮助恢复为止；而由于这些异能者都是每天被关在封闭医院里进行恢复的，大家便称其为“面壁者”，称其行为为“面壁”。
　　而今天的议题里，亦包含有如何防治面壁，最新一轮的治愈名单是什么，各小组要负责什么任务……陈禾孟少轩小队人少，就还是负责抓发疯的异能者进来面壁。
　　不过他俩倒也不觉得恼火，毕竟反正他们从九个月前开始搭伙，就一直在干这个了。而被他们抓得最多的，就是唐晓月=-=……被他人异能严重侵略过的原因，唐晓月每次出一次大任务都难免受伤。直到后来上面都放弃了，只给她发放一些小任务而已。
　　类似的还有吴晓生。自从大家都知道他是冥王星系的能量后……
　　“——陈队！”
　　会议结束后，陈禾他们刚进食堂，就被一人喊住了；陈禾回头一看，发现是打了四盘饭的吴晓生穿着一身春装便服，站在一张桌子前，搓着手问他们：“过来吃饭吗？”


第293章 
　　陈禾跟孟少轩放下了手里自己拿的餐盘,坐到了吴晓生对面。
　　“今天这是怎么了？”陈禾拿起筷子，问吴晓生：“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啊？”
　　“呵……”吴晓生笑了笑，“你们不也是吗？”
　　“……”陈禾拿着筷子叉了一块牛肉,继续看他。
　　“就那个……”被他看得停了停，吴晓生终于尴尬地开了口：“我家里……”
　　——受他一询问,吴晓生菜慢慢告诉他，最近自己的父母因异能物问题生了病，急需要救治。他已经把人带到C市来了，想通过他问问马指导那边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抽空出来帮自己家梳理一下。
　　“易队也不行吗？”陈禾诧异问他。
　　“对。”吴晓生点头，解释道：“是异能导致的生理性病症，而不是心理问题。”
　　“但马指导……”陈禾不解：“易队不是马指导的……”
　　——之后的话因孟少轩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陈禾下意识地住了口；跟着就听到自己旁边的孟少轩说道：“好的。我们有时间会帮你问问看的。放心。”
　　“谢谢。”吴晓生感激不尽地道。
　　三人商定好了这件事,便都低头自顾自吃完了自己的饭；餐后，跟吴晓生做了再见后,孟少轩才转过头,不等陈禾开口，便问：“诶我说，你这货有时候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
　　陈禾：“……什么意思？”
　　“你都知道最近冥王星系的力量风声紧得很,人人都不想和这种力量类型的人沾上边,他亲生的师父都不愿意跟他接触,何况是姓马的那个老家伙了。你还让他去问姓马的的徒弟……”孟少轩小声问他：“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啊？”
　　“……但是就算他是冥王星系力量,可他也不是最特殊的啊。”陈禾也小声：“某些没觉醒的冥王星系也……”
　　“——可闭嘴吧你！这种话可少往外乱说。”孟少轩翻了个白眼，道：“你我都是知道上面的意思的。”
　　……自从发生了火车站事件以来，冥王星系,也即黑色系力量的异能者就一直受到外界的不断质疑。而在各界科学家长达五个月的研究发现之后，结合天文学家对冥王星的观察,和数理学家对受试者的力量使用的研讨，四个月前的科学家已经得出的结论是：冥王星力量系为变化类力量。每当一个冥王星力量者多使用一次力量，就会对冥王星自传和公转都造成0.000000001%的影响。长此以往，冥王星使用者的力量越强大，对整个太阳系的影响也就越大。但冥王星力量的关键性在于，它的来源不仅限于冥王星本身，更来自于宇宙本身的黑暗——它的动荡，就等于是银河系本身的动荡。因此在科学家于去年年末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很多机构都有意识地避免了让冥王星系力量的人进入自家体系。搞得像吴晓生这类异能者都很尴尬。
　　陈禾皱眉，起言：“但其实……”
　　“其实什么？”
　　“……没什么。”见孟少轩混不在意的样子，陈禾闭上了嘴，没把陈生提出的“有暗就有光”的话说出来。
　　他只是回过头，用曜黑的瞳孔直视着头顶的无数符号与纹路，专注地屏蔽了来自遥远地方的【大难来兮】的低吟声。


第294章 
　　与此同时。
　　“变聪明了嘛……”绿皮火车上,三十多岁的男人嘴巴几乎没动地自言自语着，接着，眼睛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风景,听到拥挤车厢传进来的“C市到站了”……他站起身，在拿下自己的绿皮箱后,顺便帮旁边的老年人也把行李拿了下来。
　　得到一声“谢谢”后，从对方身边的异能物抽走了一点力量的他弯弯眼：“不客气。”
　　他很满意。
　　这很公平。
　　……
　　“这不公平！”
　　同一时刻，大马路上，隔着虚拟屏幕的赵筠跟陈禾控诉：“为什么他们男生觉醒后就可以天天去做体能训练,但我们女生却还需要先问老师借场地？！”
　　“可能是你们女孩子去得少吧。”路过一座危楼的陈禾带着刻板印象地这样说。
　　“哪有！明明我们班半数以上的女生也都愿意去，但他们就是要以少数的那几个为先。真的太过分了！”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陈禾问。
　　“嘿嘿。那当然啦。”赵筠得意：“我号召同学拉了个横幅，让他们请愿；然后又到办公室先。blabla说得很严重……就这么,他们就同意啦。”
　　“……不要过分。”
　　“哼。我在没有呢。明明是他们先过分的。”
　　“……晚上吃了没？”知道自己转换不了对方思想的陈禾转了话题,跟她聊天。
　　赵筠：“啊哥你真的好烦……”
　　于是陈禾又任她抱怨了一会儿，问了她觉醒后有没有出现不适,和外公与姑姑姑父的情况,才挂断了电话；同一时刻，他也走到了楼下电梯门口，摁下了向上的箭头。
　　……到家后。
　　洗了个澡后,陈禾回到卧室瘫了一会儿,方睁开眼睛,侧转过头,看向墙上挂置的吉他……大约有两分钟左右，才终于回过了神，想起自己要做些什么——写任务报告,记账算账，存钱留钱……
　　半个小时写完报告发给了白令,得到对方肯定后，陈禾拿了一个新记账本写：
　　【今日出纳：
　　收入——任务1，急救-1000；任务2，完善数据库-200；任务3，借运硬币-2w。
　　支出——公交费+地铁费+自行车费-共计8元。
　　合计收入：￥21200】
　　【今日已存：2w
　　合计以往（十个月）：已存64w
　　预定目标：100w
　　剩余目标：36w（预计下月可达）】
　　“终于……”在宽敞的卧室内，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总算能够被房间容下的和他同样的大高个子，陈生帮他吐出一口气：“终于要结束无休状态了。”
　　陈禾也看着本子，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地点头：“是啊……”
　　接着，一人一异能物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者起身，将吉他取下来，递给他；前者接住了乐器，试了试弦，戴着指套的指尖拨弄琴弦，开口：
　　“今夜
　　也是个无眠夜
　　你我相约在这个世界……”
　　轻轻的吟唱只从窗缝里一点点地透出来，混着月光，一同撒在了窗前的盆栽和开着鲜花的藤蔓上，幽静而又温柔。


第295章 
　　第二天。
　　陈禾起早到了特殊调查部混了一顿早餐,打完卡，进了自己和孟少轩一起的独立办公室后，打开电脑,日常核验照片：在一秒钟就可以甄别两张照片的前提下，他的处理效率现在在整个C市来说,都应该算是非常高的了。
　　因此在完成一夜累积的任务后，两个小时都还剩下一大半时间。于是陈禾便拿了杯子在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水。喝完之后，把杯子收拾好，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他出了门右拐——果不其然的，他刚好在这里逮、啊不，“巧遇”了马指导。
　　将吴晓生的事情说给了对方,对方同意“有时间会去的”后,给吴晓生回了个电话，在后者的感谢声中将电话掐断,回到办公室的陈禾才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小钱的电话：“你孟师父呢？你在哪？”
　　……
　　半小时后。
　　“我们查到了新的线索。”刑事案件办公室里，陆上觉的副队小冯对陈禾他们说：“我们在内网上调出了江汉生死前的通话记录，发现了他之前一直跟不是他大哥江汉文的某个陌生号码有联系；而关键是,这个号码,不管是他在以前被逮捕时,还是在他出狱之前,都没有在他的通话里出现过。而电话的ip地址显示，还是在X国。”
　　陈禾：“你们的意思是……？”
　　“对。”陆上觉他们点头：“就像你们想的那样。这个案子，还是要麻烦你们一下了。”
　　陈禾孟少轩：“……”
　　……
　　出了门。
　　“师父,你们怎么好像对接到任务了，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见另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的样子,小钱小心翼翼地问。
　　“X国的ip地址，你会想到什么？”孟少轩问他。
　　“就……找不到啊。”小钱自己说出来，然后瞬间了悟：“那这、这就是一桩悬案咯？”
　　——比起普通的刑事案件，刑事悬案的任务金虽然要更高一些，但是破案的难度绝对不是跟普通案件一个级别的。对陈禾他们这种志愿者来说，这是除了实实在在的家长里短以外，最不受待见的任务了。
　　尤其这还是陈禾他们自己碰到的悬案：这代表着，如果查不出来，就是他们眼睁睁看到了一个生命的消逝，而无丝毫作为。
　　三人连带着陈生都沉默了一会儿，陈禾才最快地重新振作起来，问小钱：“不论怎么说……我昨天让你去调查的人呢？报告拿来。”
　　“哦。在这里。”小钱连忙拿出一沓资料……
　　*
　　同时，C市某别墅区里。
　　坐在白皮沙发上，身边放着一个绿皮箱的男人看着对面被两个保镖架着，战战兢兢的老总，笑：“真有意思……你们人，真有意思。”
　　“我给你的机会，是让你替我守住这里的长治久安的。而你却想什么都要独占……”
　　“你疯了吗？”他笑笑着，直白地道出对方满以为不会被自己知道的真名：“况鑫。”


第296章 
　　“你疯了吗？况鑫。”程云一口道破了对面老总的名字,笑。
　　“不、不不！”被架着的况鑫疯狂地摇头，瞪着他，不可置信：“你不是只是我脑海中的一个声音吗？！你为什么居然是真的存在的？！你、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早说了。”程云笑道：“既然你不听话，就要受到神罚。”
　　“神罚……？”况鑫顿了一下,之后又开始疯狂挣扎，拒绝道：“不！不！世界上就没有神！更不可能有什么神罚！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我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我把钱全部给你都可以！”
　　“都说了……我是来执行神罚的。”程云笑着，漫不经心：“我不需要你的钱。”
　　“我只需要,你把在江汉生身上加诸的一切，还回来而已。”
　　*
　　夜晚。
　　一个高档小区正门口。
　　“……这是最后一家了。”小钱翻着笔记，勾掉了最后一个名字,给陈禾他们介绍：“这一个的异能是‘四分钟之内的异能物调换’。但我昨天蹲过他,个人觉得他不太可能——他们一家都是卖煎饼果子的，早上很早就起来,基本就是很普通的人家,没时间出去搞什么阴谋诡计。”
　　“卖煎饼果子……”陈禾顿了顿，看了看天色，又看他：“那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是已经确定他们在家,而没在外面做生意了？”
　　“呃……对吧。”小钱挠挠头,耿直道：“我昨晚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看他们回家的。”
　　“……”面对着眼前的高楼,陈禾抬了下头，跟着看了眼旁边的孟少轩，后者耸了下肩,表示自己随意；于是他拍板道：“那就先进去看看吧。”


第297章 
　　此时。
　　“又找上来了么……”别墅里,三十岁男人坐在长桌上首，这么喃喃着。
　　长桌周围坐满的十二个虚拟人影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而就他们上方的虚拟屏幕上,一个luo着手腕上，十几道伤口的男人“自残”的画面被循环播放着,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其中一些人甚至下意识地想避开这种血|腥；然而无论他们内心怎么想，表面上，每一双从黑布里露出来的眼睛都平静地注视着桌上的一切。
　　没人敢擅自询问他在说些什么。
　　直到,他主动提起——“抱歉各位。”他彬彬有礼地对下首的人道：“抱歉因为我的情绪问题，我们今天现在才正式开始会议。”
　　在众多“没事”“不必”的保证中，他继续了下去：“当然,我今天主要要说的,不是关于我的情绪问题。”
　　“而是，我想大家都看见了的,关于我们的前成员、013,况鑫先生的相关事宜。”
　　“大家都知道，在上一周的晚会中，我分发过一个‘回收预知之眼’的任务。当时,我亲口嘱咐过他,给他借用我们一位成员的异能,把之前背叛我们组织的预知之眼回收回来。”
　　“然而就在昨天,因为他的贪婪，他在借用了我们成员的异能物后，满以为我们不在意地——或者说,以为我没有能力在意地，偷换了我们另一个成员的异能,还制造了一场残酷的、自以为秘密的残杀事件。”
　　“就是他，在了解过受害者江汉生的异能力后，便自导自演了一幕自己被偷盗了时间的戏剧，愚弄了大众，也以为可以愚弄我、愚弄我们。”
　　“这件事让我非常、非常不高兴。”
　　“所以也才会有此刻这一幕的发生。”
　　“不过……也没关系。”上首的男人思忖着，笑了一下：“现在刚好我回来了。既然013和预知之眼都这么不听话，那我们干脆，就把他们两个，当做宣布我们组织到来的广告吧。”
　　他拿起红酒，对着屋子里的所有人，笑：“就让世界，看到我们真正的异能王、和神灵的风采吧。”
　　*
　　同时。
　　“唉，”下了楼，跟在陈禾他们身后的小钱抱怨着：“结果还是一场空，什么也没得到……”
　　“怎么就一个线索都没有得到了？”陈禾问他。
　　“啊？”小钱诧异：“难道不是他们夫妻俩就是正常摆摊的吗？”
　　“没说他们不是正常摆摊。”孟少轩懒洋洋：“可你没发现，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很紧张吗？”
　　“可这也能解释成普通老百姓看到警察会害怕呀？”小钱对着唯一有警官证的孟少轩这么说着。
　　“这样说也可能。但，”孟少轩道：“要是没做什么的话，再紧张，也不会从头到尾一直那么紧张吧？”
　　“那……那我们怎么办？去查？”小钱问。
　　“等明天吧。”陈禾看了一下天色，又和孟少轩互视了一眼，回头来对他：“明天你把监控准备好，我们来看。”
　　小钱：“啊好的。”
　　*
　　与此同时。
　　特殊调查部。
　　“什么？！”宋城元站起来，惊道：“况鑫死了？预知之眼说是同和会干的？！”


第298章 
　　——一接到来自宋城元的电话,陈禾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往调查部赶，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赶回了调查部里。
　　“怎么回事？”一到宋城元办公室,陈禾就问了自己师父一句。
　　“走。”而宋城元也不拖延，给了他一沓资料便一边引着他们往总办公室走,一边给他们介绍情况：“这是二十分钟前，我们总部这边接到的一条消息。消息上是大量的属于一个人的死亡照片，并且照片右下角还附有‘同和会’的标志。”
　　“我看死的这个人好像跟你们现在正在查的案子有关系，我就叫你们过来了。”
　　“……况鑫？”翻到照片的陈禾一愣。
　　“对。”宋城元点头,停下脚步：“他们都说，你们是在我们公家这边最后一批与他实打实见过面的人。”
　　“准备好了吗？”他的手压在门柄上。
　　陈禾收起资料，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跟孟少轩他们一起，沉稳地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于是门被打开,二十多双眼睛看过来,直到他们往里走，走到早就被攒出来的空位上坐下来，静等裁决。
　　果不其然——
　　在他们人一坐下后,会议便正式开始,何副大谈起了这个临时发生的大事故：
　　“……照片都被寄到我们调查部总部的内网门口了。这是什么？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大事故！”
　　“这个案件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过的手？又为什么会引得同和会来掺一脚？今天晚上我们都必须弄个清楚！”
　　“……关于况鑫,”陈禾举起手,如实道：“我们组是在昨天下午是因为要解决一起重大金额损失案件，跟他接触到的；那个时候，他是报案人员,也是这起民事案件的受害者。”
　　何：“你们接触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异常的吗？”
　　陈：“没有。他只是以失主身份跟我们交流。”
　　何：“他今天被同和会杀死了,你们清楚吗？”
　　陈：“我们……”
　　对着两人短暂且公开的一问一答，其他人在一面听的时候也一面记笔记外加思考，陈何与所有人都渐渐摸清了此次事故的大部分真相：
　　1.况鑫的死亡与陈禾他们无关。因为看录像，况鑫的死亡是在今天上午；而陈禾他们接触况鑫的时间是昨天下午。
　　2.发这些照片是同和会的人，他们的网络ip（地址）也是在国外。这些人故意把东西撞到内网上，很明显就是一个居心不良。
　　3.况鑫的死亡方式和江汉生一模一样，江汉生又曾经在出狱后始终与一个外国电话保持着联络。很难说两者是不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受到了同一组织的惩罚。
　　4.……
　　不过……在龙飞凤舞之间，有一少部分人在看着对问答应对如流的陈禾时，认为：虽说这些话都很贴近事实，但他们也还是忍不住想往阴暗的方向去想——毕竟，自从九个月前，陈禾在异能王大赛中获得胜利以来，尽管最后没有选择到中心城去当一个名头上的“异能王”，但在C市乃至全国的内部圈子里也都是水涨船高。可就因为九个月前火车站爆炸的事情，上面把本来想将他推上全国做一个榜样的计划也不了了之了。他会不会是在江汉生那里偶然间发现同和会的迹象，想把事情搞大点，把况鑫弄死，让人帮他一起揪出同和会让他重新当一个“超级英雄”，谁也说不准。
　　再说了，从安全性来说，内网相对外网的稳定性还是很高的。除非被人泄露了出去或者有内鬼。
　　只是想归想，他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切实际——孟少轩和小钱还没死呢，怎么会让他动手。
　　“……但是杀人手法呢？”就在他们遐想之间，何副已问到江汉生是怎么死的的进程，且是问的下首的三个人。
　　“我们推测是有交换异能，有人想要换走江汉生的借运硬币；而况鑫则是那个蒙遭损失的人。”孟少轩举手，道：“但现在看来，既然是同和会插的手，而这个组织又本来在国外。那会不会，是这个组织知道了江汉生在国内被人谋害了，算在了富豪况鑫身上呢？”
　　“……知道江汉生的异能物是‘借运硬币’的人，多吗？”白令沉吟了一会儿，问。
　　“……”全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何副摊开手，迟疑道：“连上上次他进来偷盗的失主人数，也就是一二、不，四五十个人。”
　　“不多……吧？”
　　“……”


第299章 
　　“连上上次他进来偷盗的失主人数,也就是一二、不，四五十个人。”何副摊开手，迟疑道：“不多……吧？”
　　“……”全场进入了第二轮沉默,并且时长也达到了两分钟左右。
　　直到……
　　“……所以，谁是凶手,很重要吗？”肖队肖长河打断了所有人的静默，不耐烦：“反正这个同和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们都抓起来不就行了？”
　　众人：“……”他说的好像没有问题，又好像处处都是问题。
　　而最大的问题是……“抓谁？去哪儿抓？”白令揉着太阳穴,问他。
　　“笃笃——”而就在此时，陆上觉跟何副两人的电脑声响，被众人集中目光的两人低下头,点开自己电脑上内网站短,看里面跳动的内容：
　　【速来。——from（来自）狱警黄觉】
　　……
　　连带着陆队的副手，陈禾等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C市监狱这边。
　　“怎么回事？”下了车,陈禾他们问小黄警官。
　　“那个异能物叫‘预知之眼’的你们还记得吗？”小黄警官随手帮他们关上车门,“就九个月前那个……”
　　“记得。”陈禾问他：“他要跟我说什么话？”
　　小黄警官：“他说必须得你来了，不读他，不抽他力量,才愿意说话……”
　　陈禾：“总而言之,就是他有话,只愿意跟我说对吧？”
　　小黄警官引着他们三步两步就进了会见室,道：“对。”
　　陈禾坐到隔离窗外，而那个早已被领到座位上坐下的卷发眼镜男也终于抬起了头……全黑的眼睛和身上直直链接着遥遥远方的黑色力量，在混着琥珀色的纯黑瞳孔中被一览无余。
　　“……”立即非常清楚了自己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了的陈禾陈生同时半虚了下眼,尔后拿起了电话，开口问：“你要干什么？”
　　“……终于又见面了。”对面拿着电话,遥遥地直视着他：“你好啊，陈禾。”
　　“还记得去年的六月份吗？”
　　“那可是相当有趣的一个月啊……怎么样？异能王？”
　　“……你要干嘛？”陈禾又问了一遍。
　　对面的人肉眼可见地因他平板的回答抓紧了电话，顿了好几秒，才咬牙道：“听说你最近又混得挺好的嘛——怎么样，从我这里得到的被动技能，还好用吗？”
　　“挺好的。”听到他提及抽卡技能，陈禾也不否认这个技能的方便性，便应了。
　　“你……！”这一瞬间，对面的卷毛鼻子都要气歪了，正想破口骂他，但在旁边狱警“老实点！”的敲打下，只能无可奈何地什么也没骂出来；跟着，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对方很奇异的，又找回了理智，露出了一个笑：“不过，过了昨天和今天，你还觉得你的抽卡技能有用吗？”
　　“……你什么意思？”明显听出他所指的就是昨今两天的况鑫江汉生案的陈禾脸色沉了下来。
　　“意思就是……我又回来了，同和会也回来了。”眼镜卷毛歪了下头，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眼镜，笑：“江汉生是况鑫杀的；而况鑫，则是我们杀的。”
　　“你们可以光凭自己猜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第300章 
　　更晚。
　　会见室外。
　　”这是一次挑衅,一次极端的示威。”
　　在监狱里连线到特殊调查部总部的陈禾听那边的何副这么说：“我们也查了，得到的答案跟你们差不多——这里面必须有一个调换系的异能，但况鑫的异能本来是‘改换容貌’,他没办法直接去动江汉生的异能物；除非，有人给他主动递了这把刀。”
　　“这把刀还必须是对‘刀’的用途极其熟稔的人才行。”
　　“呼呼……吸溜——那怎么办？”值守的小黄警官吸着家属带过来的面条,问：“这不就是这个组织的事咯？”
　　“而且在监狱里都能被找到……小陈，不然你跟我换一下岗位咯？”
　　“……”全场对他的冷幽默无动于衷，并且拒绝了对这个烂梗的继续讨论。
　　“现在的情况就是，无论异能介绍是什么,破案的难度都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何副在那边皱着眉头，随后重看回陈禾：“陈队，对同和会这个组织,你的调查有？”
　　【我已经提供在B201档案室里了。】陈禾给他私发了一条文字短信过去,然后表面浅显介绍到：“对同和会……”
　　——正如之前所介绍的一样，陈禾跟孟少轩两个人单独成的小队已对这个组织做了很多调查。而让他们穷追不舍的原因里,除开火车炸轨事件带来的影响跟上面下达的分派外,还有一个主要的因素，那就是这个同和会在国内的组织，一直在盯着陈禾紧追不放。据说——不,不是据说,是该组织的头目人在国外时,也在屡次被陈禾他们抓到尾巴时,对陈禾表示了尤其的不满。因为……
　　“他看不惯你？”肖长河疑惑：“他为什么看不惯你？仇穷啊他？”
　　陈禾陈生：“……”
　　*
　　“你说，”同一时刻，用一双漆黑的眼睛遥遥观察着下方情景的“人”张开着口,自言自语：“凭什么都是觉醒了一只属于神的眼睛，他陈禾就能过得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我却不能呢？”
　　“……”黑色的虚影站在他身边，没吭声。
　　而他转过头，问：“你说是吧？”
　　“013？”


第301章 
　　“全知之眼,主人未知，异能物也未知。但它的能力是能够看清楚宇宙中的一切真的或假的的事情原貌。”
　　“因此它虽然全知，但是也无知。”
　　“比如,它能够读到人的心音，但也会将其与人发出的声音所混合；能够看到人的正面,也能在同一时间看到对方的背面……这种混淆的情况，常常会使它的主人分不清事实，丢失理智，最后紊乱疯狂而死——当在被祂观察到的那一刻,这就是我当时能做出的对我自己最有利、最好的演算了。”
　　会见室里，预知之眼关河重拿起电话，老老实实地这么说着：“因为祂说我的眼睛太逆天,是对神明不敬。于是我就……”
　　陈禾：“你就相信了？”
　　“……”关河默然,但没过两秒，又死鸭子嘴硬：“但他说出了我不敢向别人说出的秘密。那是我的心里话,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他却非常清楚。这不是神是什么？”
　　陈禾陈生：“……”青年,你很容易被诈骗啊你青年。
　　“但你并不是他的狂信徒，为什么？”
　　“因为……”关河诚恳说：“因为他在上一次的可能性里，真的差点就被你们找到过。”
　　“……那他这次回来还干什么？”陈禾他们不解。
　　“为了……”关河扶了扶镜片,露出左边一只全黑的眼睛,“将你我的能力,都收束回去。”
　　“成神。”
　　*
　　“又一个叛徒……”
　　祂眨了下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而被称作“013”的虚影开口，问：“你为什么,想要成神？”
　　“因为，”祂眨着眼睛,说：“公平。”
　　“我想要一个，公平。”
　　“……”渺小的013的虚影，终于有了一点动摇。


第302章 
　　会见室里。
　　“为什么他想要成什么神？”陈禾问。
　　“因为……”里面的卷发顿了顿,礼貌地擦了下被雾气蒙住的窗：“谁知道呢？”
　　“或许，是对这世界的规则，厌烦了吧。”
　　“……”
　　……
　　“‘不公平、对规则厌烦、成神成仙’？”
　　最后一次出入会见室,陈禾他们和吃完了夜宵的小黄警官一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面对着多个虚拟影像,见到中间的孟部紧皱着眉头：“这就是他告诉你们的？”
　　“对。”陈禾点头。
　　“也不算多接地气嘛。还不如一般的传销组织消息灵通呢……怎么能在国外兴风作浪那么久的？”孟部不解。
　　“主要还是他的异能在打配合吧。”王副部的脸怼着屏幕道：“有了他的那个异能，再加上一个预知之眼，上次可不就没让我们逮到他吗？所以这次他回来的气焰才这么高，还敢再想回家放火。”
　　众：“……”难道在外面放火就很好吗王副部你清醒点啊王副部。
　　而肖队痛苦面具：“……我求求你们不要说‘火’。”
　　——说火就来火,这几乎是消防队的一种定式诅咒。
　　“……好吧。”王副部从善如流，问另一边的白队：“他今天是暴露了他回来C市了对吧？你们排查过了吗？”
　　“也不算是暴露吧……”何副反驳，“毕竟他也会有很大概率说谎；已经第一时间开始排查了,但我们估计也没用,因为他很确定不是今天回来的。”
　　“倒也是……那你们商量的怎么做呢？”
　　白令与何副那边对视了一眼，说了句：“老办法。”
　　……
　　“……所以,你们那说的老办法,就是悬赏啊？”
　　“对啊。只是多了条让我最近不要外派出任务、更不要再沾这个案子的限制令而已。日常任务照常接的。”接近凌晨，陈禾在踏在楼梯间的路上，打着电话,将这在平常早不算保密的消息笑着说了过去,还开玩笑道：“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把消息递给我啊；我七你三,我主要就走个渠道费——诶怪球，你平常不都是不问我这些的得嘛？今天啷哏这么问唻？”
　　“……没啥子啊。”对面轻微停顿了一下，没让陈禾听出来,带着笑音道：“就是随便问下而已……对了，你还是不进正式队伍里面去吗？”
　　“……”陈禾用钥匙拧开了锁,锁芯转动，门和灯都应声而开，一眼就看到了打开的卧室墙上挂着的吉他……他“嗯呐”了一声。
　　“……”对方默了下，问：“那你攒钱……”
　　“大不了就是还要迟一两个月咯。”关了门，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陈禾舒气：“等这两个月把这些事了，就再去碰一碰，万一呢？”
　　“……也行。反正你也攒了这么多钱了。要是可以，到时候我来给你当经纪人啊。”对面笑。
　　“可以啊。到时候你来了我给你把沃x玛包场。想要啥子就有啥子。”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都笑了一场，最后，对面还说了句，“代我向陈生问好”后，双方才挂了电话，陈禾站起来从墙上拿下了吉他……
　　……而另一边。
　　卫生间里的黑西装男人等挂全了电话，嘴角的笑容方才逐渐消失，目光锁定在手机【xxx先生，因您的信用卡今年已第三次冻结……】的消息上，定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又移回到镜子上……
　　将手机放到一旁的洗手台上，手伸到自动洗手器的下方，翻覆冲了两次，又使劲埋头用手接住水把脸抹了几下，才抬起头，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直到耳麦里使劲传来——“庞经理，庞经理！”的喊声传进来，背后背着一只猴子的男人才拿起耳机和手机匆匆回应了两声连续的“来了来了！”
　　下一秒，一只手又伸回来，将刻着【庞加生】三个字的铭牌也同耳麦一起抓入了手中，离开了洗手池。


第303章 
　　第二天一早。
　　办公室。
　　【都叫你不要这么早来了。】陈生变小背靠在办公桌上,手戳着日历玩，【反正来了也没什么事情。】
　　【那你帮我来过日常啊。】陈禾反呲他。
　　【……那还是你来好了。】陈生说。
　　但一人一异能物心知肚明，自己今天明明可以晚到,却为什么这么早就来的原因——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半，见想见的人还没到,陈禾才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拨出了电话：“嘟——”
　　“喂？”电话那端，小钱的虚拟影像投在陈禾面前，问他：“陈队？什么事？”
　　陈禾：“你们今天不来上班吗？”
　　“不是啊。我和孟队早就打了卡了。只是没进办公室而已。今天不是要去解锁况鑫的通话记录嘛。”
　　“那你们解锁出来了什么？”陈禾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
　　“——这可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哦大队长。”没等小钱把话说出口,孟少轩一把抢过了手机，这么说完以后，要笑不笑地道：“你现在关心的,应该是你的例行工作就好吧？队长。”
　　“……”和他搭档了九个多月,知道他阴阳怪气病又犯了的陈禾顿了顿，没惯着他：“你就直接说能不能告诉我就行。”
　　“……好吧。”被他戳穿了把戏,也知道他想知道什么的孟少轩啧了一下,道：“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哪个？”
　　“坏消息。”陈禾毫不犹豫地说。
　　“坏消息就是，”孟少轩说：“我们查到,况鑫这些天确实和很多电话都有过联系,但它们很大一部分都是国外ip地址,在X国那边有拦截的情况下,我们这边短期内是没办法查到了。”
　　“嗯……”对于这个有预期的答案，陈禾模糊着应答，没有评判。
　　“好消息是,况鑫这边被偷的项链重新现了市。我们查证到，脱手这条项链的人是一个惯偷；而在我们把他抓到后,他直接就招认了，这条项链真的是江汉生脱手的。因为他们以前还是‘兄弟伙’，所以还是他在江汉生主动想把项链卖出去的情况下，帮忙脱出去的；但有一条是，他觉得前天的江汉生那时候整个都迷迷糊糊的，就像江汉生大哥江汉文说的一样，本来他都金盆洗手了，结果第二天又来干，挺分裂的，所以他心里也有不安，才那么早脱手，让我们抓住的。”
　　陈禾：“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东西的确是江汉生拿的。但至于是不是出于他的主观意愿，那就不知道了。”
　　孟少轩道：“而在我们再度查证了江汉生的异能力‘借运硬币’以后，我们都认为，的确是况鑫先起了贪念，在通过了某种交换异能的情况下，换掉了刚想好好工作的江汉生的异能物，才会导致的这个结果的。也算，‘冤有头，债有主’吧。”
　　“……”
　　“只是还不知道他们中间的人是哪个。而且这些人背靠组织，也很难找。啊，”孟少轩说：“——一不小心。这是第二个坏消息。”
　　“……”
　　“……行了。我知道了。挂了吧。”陈禾这么说着，在一片忙音中挂断了电话，看回了被陈生戳着的日历……他将其撕下了一页，丢进了废纸篓里。
　　没准备再管它。
　　……
　　下午五点。
　　“对啊，是有点好笑吧。本来我以前对这些避之不及的。结果不知道是做惯了还是怎么样，现在让我突然放手，我还真的有点放不下……”
　　陈禾走在路上，打着电话，笑，正准备说下一句话，却在听到对面一句话后，惊讶地“啊？”了一声，情不自禁地重复：“啥子？你要过来耍？！”


第304章 
　　晚上七点。
　　陈禾家。
　　“耶~你这儿还搞得不错嘛。”客厅里,坐在四四方方的餐桌前，看了看桌子中间随着电磁炉的加热，不断咕咚冒烟的圆耳锅,又看了看周围，在灯光下温馨干净的地板,庞加生这么夸赞了一句，看着陈禾给自己倒酒的行为，连忙伸手制止他：“诶，莫倒多了,我等会儿还要回去上班嘚。”
　　“果酒，酒精成分少。”陈禾给他看了下标识，但也没有劝酒,而仅仅只是也给自己倒了差不多同样的量,引得庞加生感叹：“哎，没想到只过了几个月,你这个夜店小酒王居然酒量也减成这样了,稀奇哦。”
　　“没办法，工作需要噻。”陈禾把小瓶子果酒放到一边，自嘲：“何况平时想喝酒都没办法哦。干现在这行,就是志愿者,上面对做队长的要求就是,能不喝就不喝的；喝多了还要被禁任务,酒精代谢完了才能重新上岗嘚。”
　　庞加生喝了一口尝了下味，嫌弃地“噫~”了一声，道：“难怪你选这种酒,真的是一点酒味都没得，等会儿去上个洗手间就完了。”
　　“哧……怎么样？最近？”用勺子搅动锅里的食材,陈禾坐下来，问。
　　“你他妈都问了三个晚上的我‘怎么样’了，我还能怎么样？”庞加生一语戳破他的词穷，惹得陈禾“哈哈”笑了两声，终于在场面破冰下开腔：“我日妈不是都要跟你找不到话说了吗？你说你前晚上来多好。我刚刚好才找不到事，无所适从的，就能跟你到处去游、到处去荡一会儿了；你今天晚上来，还要跟我在屋头吃火锅，连骂厨师都没得骂得，你说你有啥子耍头嘛？”
　　“有啊。”庞加生一本正经。
　　“啥？”
　　“今晚上厨师不是你吗？骂你噻。”
　　“哈哈哈哈哈……！”他一说完，连同着陈生在内，都能心系在同一笑点上的两人一异能物都哈出了声；直到陈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说：“要是老子做厨师的时候遇到你这种客人，我不给你在盘子里面吐口水才怪！”
　　“你龟儿真的没得素质，听到都恶心得很。”庞加生笑着说他。
　　“所以才要戴口罩拿公筷嘛。”陈禾把公筷递给他，看着锅底的肉浮起来了，用小漏勺给他先漏了两块，在庞加生满口“够了够了！”之后才停下，给自己捞了两块，把旁边的素菜放下去，问：“如何嘛，今天？”
　　“也还行吧……工作就那样。没得啥子得。”庞加生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就是今明两天周末，都要人值守，还有点忙。”
　　“那你不是吃了就要回去哦？”
　　“肯定的噻。不然我头头不骂死我？让她一晚上都站岗，我日妈回去怕是就要被原地报废哦。”
　　“噗……”陈禾一口汤差点没含住，幸好凭毅力咽了下去，笑：“你他妈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搞笑，一会儿给我把鱼刺卡到喉咙上了。”
　　“你这说的，我话搞不搞笑还要你来定咯？”
　　“我当然不咯……”
　　“诶，说真的，”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吃了半锅菜，庞加生这才向陈禾问起电话里不好提及的问题：“你现在这个工作，真的很赚钱吗？”
　　“怎么？你要转行吗？”陈禾放下勺子，说：“你来我带你啊。”
　　“不不，我才不来。”庞加生摇头，道：“我就是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钱了，不需要我救急。毕竟你们那行现在这么卷……我这个敏捷点满的异能物都没办法达到要求，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骗我的不穷。”
　　“……”陈禾哭笑不得：“你来调查局鉴定异能物那天，不是看到我了吗？这还有啥怀疑的？都说了我是去坐办公室去了，你说除了工地搬砖，哪里还有比待办公室更赚钱得嘛。”
　　庞加生随口溜了一句：“上天入地噻。”
　　“……你莫说，有些任务还真的就是要。”陈禾摆正姿势，跟他讲述自己的经历：“比方几天之前，我还……”
　　又说了些，庞加生一边吃菜一边问道：“那，你姑姑呢？你姑姑最近怎么样？”
　　“还行啊。”陈禾捞了一勺锅里的金针菇，“就只是我妹觉醒了，要去训练营，我出了点钱，送过去了而已。”
　　“‘点’？”
　　“……好了两万莫看我——莫说我说了，你爸呢？最近还好吗？”陈禾转移话题问。
　　“……”庞加生沉默了。
　　“怎么了？”陈禾停下手。
　　“……他把老子信用卡刷爆了。”
　　“……你啷哏把你的信用卡给他呢？”陈禾诧异：“而且他还晓得你的电话号码？！”
　　“……我最近回老家了一趟。”庞加生抹脸疲惫道：“我看到他日妈冬夏都穿一套破袄子，跟街上的讨口子（乞丐）一样，就给他买了个手机，给了他张连到我这儿的卡……没想到他两天都没过到，就给我刷爆了。”
　　“你真的是疯了你！你忘了你是啷哏才没得书读的吗？！”陈禾低声吼，用话音引领他回到了那个夏天：“就是他滥赌，被堵到家门口，你才成绩那么好都被迫辍学到处打工的！你妈妈本来给你留的钱，都被他给拿了！你上一次不是还说，让我吃一碗倒八碗都不要给他留吗？现在你又是啥子情况？！还去周济他？！”
　　“我就是看到他可怜得……”庞加生为自己辩解，然后见他不认同，才又补充了一句：“陈禾，我看他，跟你一样。”
　　“……”
　　陈禾默然着，收拢了情绪，“那然后呢？”
　　“……”庞加生喝了口酒，吞入喉中，低落：“……我以为他会改。”
　　“……他改了十年了。年年都是这样……所以你也才担心，我的好都是我在骗你？”
　　“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得。”庞加生笑了一声，幽默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身上还有钱吗？”陈禾问他。
　　“幸好我只给了他一张卡，而且信息是连给我的，还了。反正今年肯定是不得再上狗当了。有吃有穿的，也没得啥子事……就还好吧。”庞加生耸了耸肩，笑：“只要你这儿也不对我开骗，我就啥子都好了。”
　　“……”
　　陈禾沉默着，给他漏了一勺满满的羊肉卷。


第305章 
　　吃了饭,陈禾跟庞加生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就出了门，沿着庞加生回家的路线走了走,把庞加生送到了地铁入口，两人就挥别了彼此,双向不见。
　　等庞加生离开后，坐在陈禾肩上当挂件的陈生才纳闷地问：“他今天怎么真人来了都不跟我打招呼？”
　　陈禾比他更纳闷：“你一个异能物，他跟你打啥子招呼？”
　　“诶你尊重一点异能物行不行？他之前都在电话里面跟我打过的。现实中跟我打不更正常吗？”
　　“哎，他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一时忘了你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
　　……另一边。
　　进了地铁，庞加生解锁了手机，点进了电话黄页,拨出连线。
　　“嘟——喂？”
　　“……喂？”庞加生竭力冷静地把电话贴到自己耳边,问那边：“可以了吗？”
　　“什么？”那边道。
　　“可以了吗？我说。”庞加生道，低声问：“我已经把他带出来了,你们可以把那个老东西放了吧？”
　　“……你知道我们要的是哪种带。”那边换了一个人接电话,闲闲对他道：“我们说了，要的是一个意识不清的陈禾，而不是一个清醒的他。为什么你听话不听全呢？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
　　“……那你们就去死吧你们一群臭傻X。”在对面倏的连声的“诶诶”声中,庞加生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并马上点开了另一个电话：“喂老大？我已经给陈禾留下线索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
　　“嘟——”
　　被当着一群下属影像的面挂断了电话，“程云”笑容一僵，恼怒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但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也不能直接变脸色……暗自吸着气过了一秒后，才玩味地看向地板上被绝望地捆住的中年人：“怎么办？你儿子好像不要你了……你还要为了他,什么也不说吗？”
　　下属知机的拿开绑住其嘴巴的绷带，露出中年人的嘴；后者立刻开始使劲用自己知道的最脏的话乱骂：“你日你仙人，你爹今天就是不说！死也不说！日你妈！日你爹！日你全家！你妈个卖xx的！卖xx的！你不得好死你……！”
　　难得“听”到这么心口如一的话，“程云”的脸色立即阴晴不定起来，下属看到他神情，下意识就想把中年人的嘴给绑回去；然而“程云”却是出言阻止了他，道：“不用……”
　　他捂着左半边脑袋，将暴突的眼球转向中年人，神经质地笑：“难得见到这么心口如一的人，我倒要看看他还能骂多久……”
　　“……你谈伙子（疯子）哦你？”中年人住口了，拿古怪的眼神看他。
　　“……我是疯子？我是疯子？呵呵。”男人抱着头，对着他笑，回过头，面向身边唯二在侧的面罩真人之一：“他说，我是疯子。”
　　“……明明是这个世界本来就疯着的！他们却说，我们才是疯子！”
　　“我明明才是受害者！”对着终于被自己吓呆了的中年人，变化出老幼青中无数面孔的黏连面部扯开，上下颌愤怒地震动出声音：“明明是世界伤害了我们！不是我们伤害了世界！”


第306章 
　　“……但也无所谓了。”
　　发疯了一会儿,又从旁边的异能者下属截取了一段理智后，“程云”才终于逐步安静下来，歪了歪头,对着显然是第一次被一个“疯子”这么面对面地咆哮，快吓傻了的中年人笑道：“我也还有我的办法……放心,我是知道该怎么对付你这个和你一样，不讲信用的儿子的。”
　　“……”
　　*
　　这一边。
　　陈禾回到家，眼见着屋子里的锅碗瓢盆都没收拾，便关了门,随意地撸起了袖子，将只剩了一锅汤的耳锅端进了厨房，又收拾了一桌碗筷堆进洗碗池里,抹了桌子,在即将把凳子推回桌子下方时，才见到刚才庞加生坐的凳子上居然有一支手机。
　　“……这他么的,怎么连自己手机都能落下啊？”陈禾愣了一下,捡起来，自语：“那不是坐地铁都不能过吗？”
　　正当他疑惑着，想要出门去还给庞加生的时候,“嘟——”
　　电话来音响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
　　‘希望能有用吧。’
　　反其道而行之的庞加生回到C市的中心广场上,在利用自己的敏捷甩掉追踪者后,立即改容换貌了一番，并用新买的手机给陈禾拨出了一个电话——没等对方接住，就又主动挂掉,抽出了电话卡，内心自言自语给自己听。
　　接着摸了摸兜里的现金,他正想拿出来数一番，却感到自己身后有一点异常……
　　他凭着直觉，人一扭过头，就见到他身对侧站了个人，直勾勾地盯住了他；而与此同时，周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一起盯住了他。
　　“……”


第307章 
　　“嘟——”
　　电话嘟声后,陈禾正想按下接听，对面却主动断了电话，使他手指没了着落；然而就在他即将收束目光时,手机上的壁纸图片上的字却让他直接愣住了，上面写的是：
　　【快跑！C市有鬼！】
　　……
　　广场上。
　　“我日你个瘟丧！真的有鬼啊！”眼看着包围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庞加生环视了一周，一边朝一个死角缺口上退，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一瓶喷雾对准了朝自己聚拢过来的人群，警告道：“快滚哈！老子不想弄你们……你们只是被附身了而已,有选择权的哈！”
　　“……”其中一部分的人听了他的话，脸上冒出了挣扎和迷惑的神色，而另一部分人则双眼无神,一双眼睛全黑——唯独在所有人背后停住,脚步没动的一个人，口罩上的一双眼睛才既黑,又有神,站在他的正对面，正看着他……而这个人一开口，全部的无论是挣扎还是不挣扎的男女老少就都开了口——
　　“为什么？”
　　“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没把他带过来？”
　　“为什么？”
　　“明明你说了的。”
　　“我说你妈卖个x！”不敢轻也不敢重的一把推开逼近自己的一个老年人,背负着一只红毛猴子的青年人愤怒骂：“只有你妈个傻x才会信我的鬼话！你妈个邪|教！你们对这些人做了啥子？！我日你娘！”
　　“……”没有他这些“丰富”词汇的黑衣人显见得眼睛更沉下来,眼睛里的黑都又蔓延了些,跟着，声音沉沉：“你是真的会找死。”
　　……
　　【快跑！C市有鬼！】
　　从壁纸上看到这一句话的陈禾，原本是没想当回事的——以自己发小天□□搞怪的异能,把自己的壁纸弄成什么样子都不足为奇。他不觉得这张壁纸是冲着自己来的，更不觉得这什么“有鬼”的说辞,因此看到这的第一时间，他想的还是把手机灭了，把这句话当做下次调侃庞加生的一个梗而已。
　　但很快，没等他动手把手机按灭，另一个标着“老板”两个字的电话号码又亮了起来，陈禾眉心微动，接了起来：“喂？”
　　对面：“快跑！C市有鬼！”


第308章 
　　时间回到今早凌晨。
　　庞加生工作的饭店。
　　跟陈禾打完电话后,带着对讲机的庞加生出了洗手间，问对讲机那边：“什么事？”
　　“3号包厢这边的客人突然倒在地上了，我们不敢碰他,不知道他什么情况……”
　　“120呢？”
　　“已经打了。但是急救我们这儿还没人会。”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庞加生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3号包厢前,按下了门柄，就见几个员工围着地上躺着的客人，一脸害怕地看着对方；而后者则一进来，就直接脱了西装让员工拿好,接着半跪到地上，先凑近客人鼻子底下碰鼻息，把对方脸轻侧向一边后,又解开了对方两颗扣子,将耳朵贴近其胸口确认心跳，在确认心跳正常后,抬起头,找了一圈，在找到一个同样吓傻了的客人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口锅,可算不是饭店单独背了。
　　“呼吸心跳都正常。”他站起来,穿好衣服,询问客人道：“请问您是这位先生的……？”
　　客人回答了他的问话,接受了他的解决方式，又嘱咐了两句手下的员工后，方才离开3号包厢,出了门。
　　出门以后，他路过了好几个包厢,发现其中一扇门关着，下意识就想推开——“诶庞经理！”
　　一名员工的声音制止了他：“不要去开！那里面还有客人呢！”
　　……这么晚还有客人？庞加生皱了皱眉，看着包间从底下的门缝里透出的光，拿起耳麦问：“怎么回事？”
　　“说是公司开联谊会。”那边说，“不过，我看后面那些人陆陆续续差不多都走了，就只有三四个还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干了七八年的饭店，也不是不知道有些烂醉的客人会在包间里做出哪些不得体行为的庞加生立即就听了劝，没有贸然去敲门，而是回到了办公室，先调取了该包厢的监控——
　　这一调，就调出了问题。


第309章 
　　能容纳20个人的包厢里,两台桌子拼起的长桌边上，坐着共四个人。
　　第一个人身着西装长裤，坐在位首,露出来的面孔是比较年轻的，大约三十岁上下,像是个领头的；第二个坐在其两边的，都戴着口罩，看不清楚样貌，第三个也一样；而第四个……
　　花白的头发和一身眼熟的破旧袄子映入眼帘,庞加生屏住呼吸，忍不住地凑近监控，想要看得更仔细些……然后他便看见,这人脸上的沟壑清明,五官的确是生得和他记忆里的五官极其一致，只是手上绑着绳子,用有些无赖的姿势坐在接近门口处的长桌下首而已。
　　“……”庞加生倒抽了一口冷气,似是当头挨了一棒一样晕眩了一秒；而在这一秒内，他又下意识地迅速开始揣度：这到底是这老货拿了钱又去赌了还是被以前的债主揪住了上门找茬了还不清楚，不要慌、不要慌……他妈的不慌个鬼！
　　他在内心骂了一句娘,又仔细推敲了一翻——不对,如果真拿去赌的话,这人至少也得换件衣服,不至于让赌场那边的人连门都不许进；而要是被以前的债主追上门、他们又知道自己地址了的话，那些人向来是不敢光明正大进这种大饭店的来讨债的，为了得到一个长期的利益对象,都是私下里要钱……不，倒也不对,说不定他们等了这么久，就是专门来核实自己是不是在这里工作的。
　　“……”这么想着，他放下被咬指甲的手，拨出了一个电话：“喂老大……”
　　——在一股脑把事情倒给那边早就觉醒了的总经理、得到对方会把情况汇报给特殊调查局分局（因为目前异能者太多，已经蔓延到了全国各地，所以分局也被安置到了各个警所里）的保证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叮叮咚咚……”
　　公用的电话铃声响起，庞加生没怎么经心地接起电话：“喂？”
　　“真的不进来看一下吗？”
　　包厢里最上首的男人抬起头，眼睛准确地朝着摄像头，弯了弯：“这可是你亲生的父亲哦。”
　　“……”


第310章 
　　“真的不进来看一下吗？”
　　“这可是你亲生的父亲哦。”
　　“……”
　　庞加生当即撂下电话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便冲出了办公室——
　　*
　　“分明是你们先扣人这么逼老子做啥子鬼保证的！”又一把推开靠近自己的一个黑眼小孩儿，面对着和早上出了办公室门,一模一样的场景，庞加生愤怒道：“你们把他们怎么了？日你妈！小娃儿你们都跘（pan）！”
　　“……是你逼我们的。”听到他的话,口罩上方的黑色眼睛有一瞬间的失衡，但又很快恢复清明，“是你逼我们的——你为什么不听话，乖乖把陈禾带过来？”
　　“你以为老子是傻逼吗？把他带来不是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更强了？！”庞加生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跟着看到他手里的匕首，忌惮道：“我跟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哈！你不要猖狂,我们的人一会儿就到了！”
　　“原来你也是觉醒者……难怪我们打探了这么久,才通过你爸爸把你找到。”拿匕首的口罩人这样自言自语着，混合在他根本推不尽的人潮中,慢慢向他逼近。
　　“原来你们真的有潜伏在内网里的人。”庞加生脸色一下子变沉了。
　　口罩之上的全黑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那不然呢？”
　　“……”
　　*
　　陈禾这边。
　　“快跑！C市有鬼！”
　　标记着“老板”的电话一打过来,对面的女声便这样说了一句，陈禾一愣，问：“什么？”
　　“C市有内鬼！他们已经影响到官方了！你和庞加生的关系被查到,他已经被同和会找上了。我们今晚准备来帮忙清人。趁着C市和其他地方的火车还没有停,你快走！”
　　“……啊？”陈禾有点不信,“可他刚刚还跟我在一起吃饭啊？”
　　“我们知道！——白队已经在往你那边赶来了。在这之前,任何人敲门你都不要开！明白吗？同和会就是想和你多对一！”
　　“咚咚。”她话刚说完，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引起了陈禾的注意。


第311章 
　　“咚咚。”
　　听到敲门声,陈禾转过头，在电话那端“怎么了？”的着急声中，说了句“我去看看”,挨近了门，从猫眼里往外看去——
　　一只纯黑的眼睛隔着一扇门陡地撞进他的眼里,让他心脏一跳。
　　*
　　与此同时，特殊调查部。
　　“白队，预知之眼真的被截走了！”公用电话里，陆上觉在监狱那边既惊又怒地说。
　　“黄家成呢？”
　　“在我身边,被人打了个半死。这边围着我们的全是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我们被堵在房间里了。”
　　“……一点都出不来吗？”
　　“一点都出不来。”配着qiang的陆上觉从办公室里往外看着那些头挨头、还越来越多的平凡志愿者，道：“从不能伤人的角度来看的话。”
　　“……事急从权。”白令那边道：“你自己好好衡量就好。”
　　*
　　陈禾这边。
　　一眼和从外面向里窥探的眼睛对上，陈禾暗骂自己去年新年的时候怎么没在猫眼上贴个倒福,跟着急退了两步,想从窗子这边看看外面什么情况——结果来到窗边才发现，一只黑色的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缝隙里水淋淋地挤了进来,还试图不断地增大陈禾的视角盲区……
　　“妈的！”被这一幕恶心坏了的陈禾抛出金线就是一勒……然而勒完了却发现,那些勒下来的东西落到地面是上，又蠕动着企图重新聚在一起，其中一个甚至半聚起了一个小人模样,蛄蛹着开口：“陈……禾……”
　　四面八方传来同一个声音,陈禾从窗隙看到下面灯火通明中越聚越多的人群,心里一突,表面上随口问：“干嘛？”
　　“我们……谈谈。”


第312章 
　　今早凌晨。
　　——“真的不进来看一下吗？”
　　——“这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哦。”
　　听到这两句话,庞加生直接挂断了电话，冲出了办公室，没在周围看到监视自己的眼线后,才放缓了脚步，竭力平静下来,礼貌而又不过度谦卑地敲响了9号包间的门：“您好？”
　　就在他以为会等来一句“请进”或者“进来”时，门却从里面被拉开，等来一看就很眼熟的破牛皮鞋后，他顿了顿,抬起头，和对方对上了眼……
　　一只全黑、一只咖色瞳孔的，满脸沟壑的中年人见到他的容貌,脸上立时露出了挣扎之色,他扭曲着五官开口，做出口型：‘快……走……’
　　“……”庞加生眉心突突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他直觉性地一回头，就看到之前给自己汇报这个包间信息的员工双目漆黑地盯着自己……还没等他后背开始发凉，包间里却传来了迟来的一声,“请进。”
　　“……”他回转过头,看着满面挣扎着的亲爹被一个戴着口罩,个子不高的人拉到了一边,露出了主座一个三十多岁，青年人的影子。
　　*
　　两个小时前。
　　“程云，今年39岁,原职业是一名记者。”
　　“小时候是单亲家庭，从小品学兼优,在学校时得过无数奖章，工作中亦然。”何副念着刚被调出来整理好的档案，“但就在去年上半年，他的母亲突然因心梗离世，本人也连假都没请地消失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在去年7月初回到公司后，直接以‘想回老家’的名义辞了职；实际上却是离开了我国，去到了X国那边。”
　　“他就是派了预知之眼来暗杀陈禾、策划了火车事件的那个全知之眼的主人？”
　　何副对中心的孟部等虚拟影像：“对。”
　　“那你们是怎么忽然知道他的？”
　　*
　　回到早上。
　　“请进。”三十多岁的男人含着笑，请庞加生进门。
　　“……”庞加生看着旁边拼命挣扎，对着他疯狂地无声摇头的不成器的亲爸，停了停，但还是走进了房间。
　　包厢的门被从后面关上，庞加生刻意一声招呼都不打地坐在了下首的位置，摊开手无赖道：“先说好，我身上现在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如果你们想要从我身上掏钱的话，那是没可能的了。”
　　“……为什么只想到钱的事呢？”对面的男人笑了笑，让另一个留下的戴口罩的人给他满上了一杯香槟，“像你这种身边围满了大人物的人，应该对钱最嗤之以鼻才是。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这种俗气的东西呢？”
　　……这意思是，已经到了钱没办法挽救的地步？还是说，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听到他提起“不关钱的事”的语气，庞加生的心才彻底地沉了下来，但表面上，他仍硬撑着道：“大人物？什么大人物？”
　　“而且就算是大人物，”以为重点在后面的他稍稍捧了对方一把，谄媚地道：“除了钱，我这种世俗小人，也不知道如何跟您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啊。”
　　“呵呵。”男人端着高脚杯，笑了两声，说：“有钱果然不错。就像你们这里，连说话都这么好听。”
　　“……”眼看到他极富领袖气质的外在，和一身一看就是贴身定做的服装，庞加生哑然了，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的好。
　　“虽然我观察他已经九个月了，”然而对方却没有只等他再说话，就另外自启了一个话头，“但是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一朝上升了后还可以保持住自己的不变，而我却不行……这不公平。”
　　“然后，他们告诉我，这就是情感过度的弊端。”
　　“我必须要找到足够的理智来平衡。”
　　“我觉得也是——所以‘我’看到了陈禾。”
　　男人头上，三只眼睛里若隐若现的全黑色将视线定在他身上，张口：
　　“而你，就是陈禾的好朋友，是吗？”


第313章 
　　“而你,就是陈禾的好朋友，是吗？”
　　“……陈禾？”庞加生眼也不眨地道：“陈禾是谁？我不认识。”
　　“你不用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人当傻子耍似的。”男人笑了一声，轻而不屑地：“你们以为你们调查了我九个月,我人在国外，却浑然不知；实际上,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在给你们追踪的机会，早就摸清了你们——啊，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庞加生看着其扶着额头还在笑的样子,觉得这人可能是喝大了，或者就是个单纯的疯子……
　　“不许说我疯！”孰料他刚这么一动念，对面的男人朝他咆哮了一声,一张倏然填满了男女老少的脸上明显露出憎恶的神情,将庞加生和庞父都吓了一跳。
　　“我没疯……我只是，还不稳定。”男人粗喘着气,慢慢平复下呼吸后,回转过头，对庞加生：“如果，你还想要你这个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的话,你就得帮我,做件事。”
　　*
　　此刻。
　　“谈个屁！滚！”把手机拿到一边,陈禾一面切割黑色,一面又拿回手机问电话那头：“然后呢？”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他来找我帮我的？”
　　眼见着那黑色越被金线绞进来的越多、几乎要把自己家窗户封死了陈禾索性退了一步，直接用金线织了一层密密的网，在门板一刻也没停过的拍打声中问电话那边。
　　*
　　“如果你想我放了你父亲的话,你就得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平常跟陈禾通电话,也早就对“火车事件”，和昨天的“借运硬币”有所耳闻的庞加生已经冷静了下来，内心有了一个大致的揣测。
　　果然。
　　“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件事。”男人愉悦道：“你得帮我，拿到陈禾的那双眼睛。”
　　*
　　“所以他们跟了他一整天，而你则是他的上司，因为在他的提醒下，在地区总部看到了监控里发生的事情，从而没有过去避过了这件事……你现在在哪儿？”陈禾有意识地问。
　　对面一下子理解了他的意思，道：“我在总局——周围都是觉醒了异能，而异能物又不会跟冥王星异能物有可容度的觉醒者。”
　　陈禾提问：“你们后来有过通讯？”
　　“有过。第一次就是他在凌晨的监控里给我做‘有事，不要来’的暗号；第二次就说两个小时前，他跟我发了关于这件事情的信息。他还说，你们要预备吃火锅了。是吧？”
　　的确对这件事有印象的陈禾承认了这一条的真实性，陈禾和对面都松了一口气，跟着，陈禾才又问：“可你们又说有内鬼是什么意思？”


第314章 
　　陈禾：“可你们又说有内鬼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边说：“从去年七月份开始，你的亲人和朋友的信息就已经受到了非常严格的保护了吗？”
　　“……”
　　*
　　两个小时前。
　　“那你们是怎么忽然找到他的？”孟部长问。
　　“……是他自己主动暴露出来的。”何副道：“他在xx饭店召集成员堂而皇之地开会，甚至连口罩都没戴。”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知道。”何副摇了下头,但很快又道：“不过根据后续的调查，我们猜测,这应该跟他之前碰见的一起民事案件有关。”
　　“说说看。”
　　“据他的同事说，大约在去年4月份的时候，他曾经在自家公司的新媒体上，披露了一桩女大学生被某个组织合谋发隐私视频威胁的事件；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一些xx,所以他们怀疑，在组织者漏网后，还有一小撮人怀着报复的心态,将程云私自□□了起来,做了一些非常过度的事情……以至于程云在去年7月回去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很不清醒的,并且还很瘦弱,用他同事的词语说，就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所以，这就是他性格大变的原因？”孟部长若有所思。
　　“应该是。”何副点头,镇定地说出了下一件事：“而且,我们也依据他当前面孔的住所,在花园里发现了被敲裂了的人类头骨。”
　　“……”
　　这就是民事变刑事了。
　　一大部分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有点不再敢说话；但更让人不敢说话的，却是何副的下一句：“只是，让我们吃惊的,是下一件事——”
　　“究竟是谁动了陈禾的电话黄页，把他的通话记录泄露出去的。”
　　*
　　陈禾当然知道自己的档案和一切通话记录在去年七月开始,就已经被严格保密起来了的事；准确地说，不管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只要位置在队长一级，调查局就都会在给人升职的时候查遍其的所有能被人查到的背景，然后各个地方对其家属亲朋都是有特殊的保护与照顾责任的。
　　这也是陈禾在遭遇了火车事件后还愿意留在特殊调查局里凑钱的原因。
　　但饶是如此，出于谨慎的缘故，他在这九个月里，都没怎么和家人朋友见面，只等再几个月之后就再出去闯荡。
　　结果没想到，追查了九个月，还是被这摊事弄到了自己甚至庞加生身上。
　　“……你们有派人保护他吗？”陈禾竭力冷静，大口呼吸。
　　“当然。暗中的。”那边说，然后注意到他的吸气声，不明所以：“你怎么了？这么用力喘气？”
　　“我快要被闷死了。”
　　看着满屋子流动起来的黑长条，陈禾向前冲了一步，忍着头疼划破黑暗这么说。


第315章 
　　“我快要被闷死了！”陈禾这么说。
　　“啊？！”那边一愣,尔后诧异：“你到现在都还没跑啊？！我们不是早就叫了你跑了吗？白队他们都确定把程云和他的好多同伙围在C市了。”
　　“……我谢谢你！五分钟之前的跑！”好不容易用金线把黑色剖开一个洞后，躲开迎面而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异能的攻击，陈禾看着身后被黑色物质和自己的金线逐渐围得水泄不通的房间,一咬牙，硬着头皮打开了屋门——却见门外的黑眼是属于一双老人的,而对方显然是被人操纵的才来的这儿。
　　对方的黑眼一看到他，便张开口，在手机那边传来的“不对啊我们接到消息两个小时前不就叫你跑了吗？！”中，用嘶哑不堪的声音说：“我说……我们谈谈。”
　　……看着楼道里挤满的双眼黝黑的男女老少,陈禾拿着电话，看着上面跳出来的数个未接电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他发那条消息的时候，我们在开放超市里选菜。”
　　——人多的超市里,信号好是正常的事；人少的单门独户里,信号不好也是正常的事……所以才会有她这通因为一直没得到回应，而再度打过来的电话。
　　两边双双沉默了一会儿，那头才弱弱地传来了一句：“白队他们说,因为预知之眼被劫狱了,他们马上就赶过来……”
　　“……”对着老人的眼睛,陈禾一句话冲着两个人：“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庞狗……庞加生那边,是不是，也出了内鬼？”他问那边的饭店经理。
　　“呃……”经理那边“呃”了一声后，保持了沉默。
　　觉出了这种沉默,陈禾的心里就有数了。
　　黑中混合着琥珀色的瞳孔转入暗沉，“陈禾”看着楼道间密密沉沉的人群,直视着另一只不远处的操纵着一根根黑线的手；后者有所察觉的紧缩了下手掌……不是一个人？
　　“他”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这才终于对着面前的老年人，松口问了句：“你想谈什么？”
　　……
　　中心广场上。
　　好累啊……
　　真的好累啊……
　　没有人接到自己的信息吗？
　　……不可能的。
　　自己就是专门选的开放超市、且占着陈禾在，那些威胁自己的人就不敢有动作的人的时候发的信息，因为开放超市要是没网，早就有收银员要大喊出声了；可接到了，总部他们会第一时间处置吗？……对，还真有可能不会，因为既然那个男的敢在饭店里露出真容，还想活下去的话，就必然有某种手段来进行制衡。
　　那自己怎么办？表面上撑住一个中年人的头敏捷地跳出了紧小的包围圈子，避过了那像疯子一样刺来的刀刃，内里早已疲惫不堪的庞加生计算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觉得自己现在非需要一群天降神兵来救不可。
　　“妈的！”然而刚出了圈子又被一个小女孩拉住衣服的庞加生低声暗恼了一句，一边利索地扒下对方的手，一边自言自语：“出了这儿以后老子一定要让陈狗赔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
　　“你想谈什么？”立在门口，陈禾看着面前的“老太太”，问。
　　“老太太”：“谈你眼睛的事情……”
　　“——那免谈！”
　　陈禾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在一众“！”的猝不及防吸气声中，跟着金线从楼梯口的空位处直接“飞”出了楼梯间并利用金线“咚！”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316章 
　　“哐！”
　　重重一声摔在自己编织出来的网上,陈禾在上方一众“！”的眼神爬起来，趁着控制这边黑线的手主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跃跳出花圃,头也没回地向着小区外跑去。一路上也只觉得路灯有点孤零零的，对其他,都是对手主人把线集中聚集起来、让自己能够这么顺风顺水地跑出来的感谢=-=
　　而一直跑到门卫室，见到果然没人守着之后，他直接手一撑跨过了栏杆，向着中心广场跑去——
　　既然是早就知道的话,那么进地铁是不可能的，因为地铁上到处都是人还不好挤；回到中心广场的话，又太空荡也容易被找上,应该是至少有一番改容换面的……
　　他一面奋力往前跑动,一面和陈生用两个大脑一起疯狂思考……而遥遥的，广场上的亮光照过来,带着琥珀的黑色瞳孔映出了那群站在他预料之中的地方的乌泱泱的团体。
　　“……”陈禾的心沉了下来,琥珀瞳孔中的黑色加重，目光准确地定格在了被团体因他锋利的目光而下意识让出的位置上，看到了那个戴着口罩,正从躺着的人胸口处,抽出一把血红匕首的矮小人影。
　　“……”
　　眼神从他侧过头露出的一双不大的眼睛上收回来,投向地上躺着的发型熟悉的人的面孔,陈禾脚步慢下，甚至在与人群只有两步之隔的时候，喘着气,顿了下来，和站着的这些表情或痛苦纠结、或意识不清、麻木着的全黑双眼的人对视。
　　拿匕首的人看着他,张口，并带动众人一起张口：“我说了。”
　　“我们本来，只是想，和你，”他们加重了“你”字，说：“谈谈。”
　　陈禾冷静地按下120急救电话，说完了地址信息，开口：“谈什么？”
　　“你的眼睛。”男女老少的声音拥挤着说：“我们想要，借你一只眼睛。”
　　“有借无还的那种是吗？”
　　“……你知道，今晚，在安排好的情况下，我们是能随时让过来这边的任何人反叛的。”
　　“……”陈禾看向这些人周围，见到他们都是没有了异能物的版本；又看了地上蜿蜒的血迹……
　　见到他的目光所在，对方道：
　　“这是代价。”
　　“……”
　　*
　　“轰隆隆……”
　　白令他们将赶到中心广场时，极远便见到一道由金黑两线组成的漩涡，似要将整个天穹拉扯下来——地面的震动提醒他们这不仅仅只是与天象有关的事，因此一辆辆警车极速地刹到了广场边上，就看到：
　　漩涡的伊始中央，拽着金线的高大青年男子与浑身缠绕着黑线的矮小身影正一招一式打得不可开交，广场上的一个个普通人均如梦初醒般地站在一家手机店前，而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有的人不断在拨打电话，惊慌失措地试图敲响通话：“喂？120吗……？”
　　“A组疏散群众！”白令迅速在耳麦中下达了指令，“B组和我一起，拖住另一个人；C组开始对受害者进行救援！马上！”
　　“是！”几个组别即刻应声，直接动作了起来。
　　而最先冲上前的白令也没有干别的，只是在使用了【敬畏激发】后，在让双方都停了一停后，拿qiang稳稳地指住了裹着黑线的地方，直接威吓道：“住手！否则我有击毙你的权利！”
　　“……”
　　现在也戴上了算是面罩的矮小男人用黑线间露出的眼睛分神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被“陈禾”用缠绕着金线的拳头将脸打得偏向了一边，举着qiang的白令跟B组成员：“…………”
　　“我说，”他用上了威压异能，威严地道：“都停手。我们是警察。”
　　“警察来了。”


第317章 
　　“我说,都停手。我们是警察。”
　　“警察来了。”
　　白令的声音化为仅有真实之眼和全知之眼可见的正白色符号拓印在黑色之上，在地面上肉眼也可见的连着天空的黑色物质被缠绕着的金线压下去了一头，使得众人齐松了一口气；然而当看向天空的时候,所有人又忍不住提起了一口气——
　　只见天空之上，大约是知晓下面的黑色处于下方,立即遣下了更多的黑色，令整个那一片的天空都似被黑线人和陈禾拽出了一个更大的漩涡。且金线也越缠越上，直有要延上九天的趋势！
　　“……陈禾！”白令反应了一下，在地动山摇之中,立即分辨出了是陈禾不肯松手，用威吓喊出了制止的声音。
　　而“陈禾”……
　　“‘代价’是吧？”一手擒住小个子的手臂，一膝盖顶在对方肚子上,被黑色完全遮住了琥珀色瞳孔印出对方口吐鲜血的样子,“他”笑着，喃喃自语：“这也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金线在颅内紧勒的声音中一寸寸逼紧了每一缕黑色,旋踹刺砍的动作在一分钟之内跟对方虽吐了血但仍也被黑线保护住的身体来往着,直到对方自己背后倏地长出了一双黑色的翅膀，“他”才在在他人听不见的一声声“陈禾！”的喊叫声中，恢复了一点理智——此时早已有另外具有飞翔能力的异能者在天空中等着了……但。
　　眼看着对方以腐蚀的手段逼退了一干追踪者,“他”立即紧皱了眉,想要继续往上冲去——“陈禾！”
　　外界的声音与警车和120的灯光终于落入了眼睛里,他转过头,看到被抬入救护车的担架影子，和朝自己涌过来的高大影子……终于“咚”的一声，前跪着,倒在了地下。
　　半闭的眼中，黑色明亮。


第318章 
　　[……是夜。
　　【你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的朋友很安全。你的亲人很安全。你的爱人很安全。你没有受过伤害。】
　　【你是特殊调查局的志愿者,是异能者中的异能王，是一个独立又健康的人。】
　　【你是……】
　　“——陈禾吗？”医院里，模糊的身影进入他的眼帘：“去看看你朋友一眼吧。他还想要再见你。”
　　“……”他站起来,跟着偏偏倒倒的影子来到了手术室前，看见担架上,身上卫衣被血染红、呼吸随胸口不断起伏的熟悉人影……对方戴着氧气罩，极力朝他伸出手。
　　他忙伸过去。
　　“陈……狗……”那人用气音开口。
　　陈禾凑过去。
　　“我把……猴子……给，你。给，你。”
　　“……”
　　对方说完,他便被丢开了手，医务人员将其推进了手术室；而一旁被人拉着的庞父则泪流满面地对着他暴跳如雷：“我让他走！我让他自己走！都怪你！都怪你！”
　　“是你害了我的儿子！是你让他两头都抓不到！陈禾你罪该万死你！”
　　“……那个程云呢？”另一边有人低声问。
　　“跑了。被发现后扔下他就跑了。”人声意指庞父后，道：“还带上了预知之眼。”
　　“发现他们的地点在哪儿？”
　　“城郊的一栋别墅里。有人说见过他。已经把他的脸在公共网站上公开了……”
　　“……为啥子这么躺着的不是你！为啥子、为啥子？！”庞父在旁边同时道。
　　“我要杀了他。”看着手术室关上的门,他自言自语：“我会杀了他。”
　　“……杀了他又有什么用？！我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眼珠染黑：“那你就杀了我！”
　　“陈禾,你又想疯吗？！”
　　“白队现在就在医务室里，你敢不敢见他？！”
　　“你是不是疯了？现在都还敢说出这种话！”
　　“你们……”]
　　——梦境里的一切都陷入撕扯之中,伴随着时不时的“我们……谈谈”的声音和无数混乱拥挤的符号,躺在床上的人影不安地挣动着，最终在“陈禾？陈禾！”的喊声和推动中蓦地惊醒，从床上急喘着弹坐了起来。
　　“……”小而凝实的身影收回推他的手,试图掩去自己方才行为的异能物让他看窗外：“天亮了。”
　　“……”陈禾看了一眼被晨光照亮的屋外,果不其然的,没有忽视它的行为,而是转回头道：“你又进入了我的梦里。”
　　“……我只是希望你醒来能是新的一天。”它说。
　　“……”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最后，他避重就轻地这么说，没有把自己的挣扎当成一回事,而是扇开了被子，起了床,进入客厅，打开电视的新闻频道；又进到洗手间里，接好漱口水，洗完脸漱完口，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酸奶，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本台报道，今天天气晴，是20xy年6月24日。今日凌晨，v地发生8.0级特大地震……系为同和会'拔山虎’所为。”
　　“哐当。”
　　酸奶盒被捏瘪扔入了垃圾桶。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陈生沉默着，空气令人窒息。


第319章 
　　此时距离庞加生被找上门的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经过了C市令几乎半个地球都看见了的惊天漩涡一战之后,陈禾与同和会都在世界范围内真正打响了属于自己的名声。只不过陈禾打响的是“一个能与同和会相对的厉害异能者”的名声，而后者打响的是“同和会影响彻底扩大了”的名声。这使得全世界的普通人和不普通人都迟来的控制不住地对异能物和觉醒者的增多恐慌了起来——既然天空都能被拉下来，那假如全世界人都觉醒了异能的话,这世界究竟会变成怎样呢？而如果停止觉醒，又如何能够面对诸如同和会这样的邪|教组织？
　　在到处都陷入了这种两难情节时,联盟几乎停摆。而从来秉持“人定胜天”的孟部他们这边的决定却一如既往地很快：在发生这件事、眼看天象变化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孟王两个部长一拍板，上面就将陈禾的“异能王”的名头重拎上了桌台。并且这一回，也把追踪同和会的总负责人的位置彻底交给了C市这边；而白令也直接应承了下来,找到了替陈禾看监控的人后，便使陈禾他们都脱身出来专门处理同和会的事情。
　　但……
　　黑色瞳孔的眼睛眼看着“同和会拔山虎”的名头再次出现，又见酸奶盒被捏瘪扔入了垃圾桶,和自己的觉醒者一样,拥有了凝实的身形的陈生看向了坐在沙发另一边的陈禾，默了默,才道：“吃完再走？”
　　“马上。”套上一件风衣的陈禾拿着剩下的一半三明治塞进嘴里,往客厅外走。
　　陈生走在他后头，瞟了一眼还开着的电视里，动用金线将电视关掉了。
　　……
　　“陈队……”
　　“大队长……”
　　“陈队……”
　　各式样子的招呼后,陈禾进了特殊调查局,留下背后一片“那就是陈大队长吗”的惊叹声中,通知了孟少轩和小钱后,三人在C市特殊调查部的总调查处汇合。
　　“他们已经换了新的‘拔山虎’。”知道他想问什么的孟少轩一边跟着走一边快速和他交流自己的得到的信息：“V市那边说，异能效果不一样。上一个是利用水源沟壑造成泥石流，这一次是直接不知道用了什么异能,导致了地震。”
　　陈：“总能找到的——监狱那边的旧的那个呢？”
　　孟：“关着呢。每天都在踩缝纫机，没一天停过。”
　　小钱：“师父,我们要过去吗？”
　　“你觉得呢？”陈禾按下“5”电梯，反问他。
　　“……我们这是，要上到白队那里去？”小钱小心翼翼。
　　“嗯。”
　　“……”不敢把“我们要去干嘛？”问出口，小钱缩着舌头，战战兢兢。
　　“出去至少也得打个申请吧？”直到进了电梯，孟少轩看他实在不敢问话，才好心给他解了围。
　　“叮”的电梯声响，陈禾没有反驳，小钱才知道自己得到了正确答案；但……他并不觉得，陈禾这个要求会被实现。
　　尔后果然——
　　“不行。”白队直白地否决道，“柯医生说了，你前两天才刚过度使用异能，这两天不好出去。”
　　“我可以。”陈禾反驳，“我昨晚已经清理好了，今天就可以出去。”
　　“……”白令抬起头，和他对视，见他的眼睛确实没有被黑色侵染的样子，才没有把话说死，而是道：“待会儿开完会再说吧。”
　　‘他们还需要再观察一下。’两道独立的心音同时在彼此脑中响起，在陈禾旁边站着，没被他人所见到的陈生把自己看到的心音告诉陈禾。
　　‘嗯。’
　　……
　　上午九点。
　　针对同和会的会议准时开始。
　　“……本次会议的主题是同和会的最新构成。”白令在上首说完这句话，跟着把视线投向下方：“对这个议题，请大家各抒己见，给出的信息越多越好。”
　　“我先来。”作为拥有最多信息者的何副第一个站出来：“根据最新的信息，同和会的核心成员依旧只有六个。其中，新出的‘拔山虎’依旧是籍贯我国，V市出身，异能是‘山崩地裂’……”
　　“第二个成员是一名出了名的海盗加连环杀人犯，水异能‘鲨鱼之臂’。我们这边已经找到了他的影像，籍贯是一个出生于南x洲的白种人。但因为他自觉醒异能起就在水里面生活，所以我们这边至今没解决得了他……”
　　“第三个‘预知之眼’，也是之前被劫处了狱的刘果。和后面的程云一样，他在同和会里有较大的权限，使得他至今没有被找到过……”
　　“第四个是新‘借运硬币’。他是同和会里比程云他们还要神秘的人，一直无人再抓到过，但总有人说遇到过他……”
　　“第五个是‘操线人’。是和程云一起，一手制造了三个月前的中心广场事故的全能型异能者，很神秘……”
　　“最后一个依然是‘全知之眼’程云。上一个拔山虎说他已经人在镜外。”何副抬起头，面对着桌子旁边有限的人和桌子上面有限的虚影，这么说。
　　“镜外？”虚影里为首的孟部皱眉问：“哪个镜？”
　　何副：“目前还不清楚……”
　　“W国。”长桌另一头的桌侧传来声音，引得孟部长他们的虚影转头看向了陈禾这边，把目光落在了开口的孟少轩身上。
　　“昨晚刚调查到的。”孟少轩看了陈禾一眼，道。
　　“……那你们近期针对他们的行动计划是？”孟部长他们没回头，问陈禾。


第320章 
　　……
　　在大会上有条有理地给出了一周的行动计划后,陈禾小组离省出差的请求顺利得到了孟部长他们的同意。
　　大会后，随着影像的关闭，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十一二人。
　　小钱一边觑着逾级汇报的自己师父跟孟师父,一边觑着上首看不出脸色的白队与何副，心惊肉也跳。
　　其他副手亦是如此。
　　“……”白令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将自己的理智收束一些，让异能物来帮助自己做决定；但一按之后，其异能物反而更强势了一些，扎得他脑门儿疼,完全不理解自己在三个月前是如何被倒下后还用金线死死按着庞加生伤口的“陈禾”剪到几乎剪无可剪的地步的。
　　于是他只好放下手，平静而莫可奈何地问陈禾：“你们真的确定了吗？”
　　他说话带了个“们”字，实际上眼睛看的却是陈禾。
　　“我已经向易队她们组提出了协助申请。”陈禾也在知道他的顾虑,沉着道：“刚刚V市那边已经发来信息,说监控已经调出来了。”
　　“……好吧。”白令点点头，“你们有把握就好。”
　　……
　　散了会。
　　陈禾领着孟少轩和小钱一起在特殊调查部局外与赶来的易星队伍汇合,双方彼此点头打过招呼：
　　“易队。”
　　“陈队。”
　　“上车吧,别耽搁了。”车上的司机唐晓月招呼他们。


第321章 
　　车上。
　　“也就是说,新的拔山虎本来就是同和会在V市的旧成员，这次我们去，能找到他们在V省的老巢。”
　　“对。”孟少轩道：“他们这回告诉我们,也是想让我们过去把这个窝点彻底拔除，让V市成为一个安全点。”
　　“这怎么做到？”和他同排的吴晓生好奇。
　　孟少轩看了他一眼,道：“……老办法。”
　　“先清户口。”
　　*
　　与此同时。
　　W国的某市区酒店里。
　　“华夏……华夏……！”长桌边上的虚影抱着头，踢着自己的那边的椅子憎恶道：“他妈的！全世界这么多人国家，就他妈这里最恶心！居然马上就把交通全面封锁了！”
　　“……现在怎么办？”他发完了脾气后，才重看向上首的程云。
　　“不怎么办。”然而程云身边的一个口罩人凉凉地道：“我们早就说了,这就是对你的一个考验。”
　　“但你们也说了会来接我的！……不然，你们这次来帮我一下吧？”新“拔山虎”希冀道。
　　“不行。”口罩人果断拒绝了他的请求，“我们这边已经被洞悉位置了,暂时不能帮你。”
　　“……他妈的！”拔山虎终于洞悉了他们的想法,切齿道：“你们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了？你们就是拿我来给你们转移视线的对不对？！”
　　“……”口罩人没有反驳，而是对他道：“你也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前上司做了什么。”
　　确实因为嫉妒自己上一任,做了一点小动作使其落网的拔山虎语塞：“……”
　　他只能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带自己这个区域的其他成员上线；同时也明白了，V市这片区域怕是又被这一群人彻底抛弃了——以陈禾他们对同和会紧追不舍的脾性,就算找不到他们这群幕后黑手,在把自己揪出来后,也是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的。
　　现如今,也就只能依靠自己这边仅剩的稀稀拉拉的或真心觉得自己了不起、或愚昧的下属能够给力点把自己送出去了。
　　不然……
　　“只要你敢背叛组织，”然而他刚动念，口罩人便在这边警告他：“我们会让你百倍奉还。”
　　拔山虎：“……那陈禾来了怎么办？”
　　“冥想、或者其他……你是知道的。”
　　明白他说的是直接对自己的听力下手,拔山虎第一时间就是想拒绝；然而仔细想了想后，觉得比起在牢里吃一辈子牢饭或者一颗枪子儿来说,暂时性的聋哑（他手下就有疗愈师）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他便答应了：“好吧。我不会出卖你们。”
　　“但你们也要知道，”他说：“是你们主动放弃了V市这个地方，可不能算我独占。”
　　“你还是先打理好自己的处境吧。”口罩人对此嗤之以鼻。
　　“……”
　　话不投机半句多，拔山虎的位置很快暗了下去；而在与其他几个成员也商量好了的情况下，众成员位置也一径暗下……
　　“这一届也太蠢了。”口罩人这样自言自语完，才微微转头，看向了下首唯二两个从头坐到尾的其中一个虚影，开口：“————”


第322章 
　　“————”
　　骤然响起的刹车声音震醒了睡眠中的小钱,后者揉揉眼睛，犯困地道：“这就到了吗？”
　　“嗯呐。”副驾上的吴晓生回应了他，后排右边座位的陈禾与易星则都已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小钱连忙跟上。
　　“又见面了。”早接到唐晓月电话的V市调查局赖大队长跟陈禾握手,苦笑开口：“陈队。”
　　——V市上个拔山虎就是陈禾在几天前过来辅助收伏的，结果谁也没想到第二个拔山虎竟然出现得这样快，这直接就是赤luo裸的对V市上层和陈禾的挑衅。
　　“嗯。”陈禾也没做多余的寒暄，而是收回了手问：“异能登记表呢？”
　　赖队：“请跟我来……”
　　……
　　根据V市之前和最近一天一夜的临时整理,在陈禾到来之前，赖队长他们早已经把自己这边能整理起来的信息都整理编码好了，就等他来彻底识别人物。因此陈禾经过V市大厅时见到的,就是已然是被筛选了一遍的一群人在忐忑地等着排队叫号,一整个厅内的气氛都很焦灼。
　　陈禾略扫了一眼，跟着又收回了目光,走进了赖队他们准备的办公室。
　　……
　　这一任的拔山虎外表其实是个有些干瘦的男人。
　　全球觉醒前,他原本是个V市本地出生的一个农民，生来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继承了家里的几亩地,以务农为生；庄稼时期不忙的时候去厂里打打短工,也能过活。但觉醒之后,这世界便乱套了——
　　他不是第一批觉醒的人。当他的某个工人同行在他们厂里第一个觉醒时，立马把厂长都惊来了，极力邀请对方坐任他们厂的副经理；而对方却不屑一顾,直接接受了V市特殊调查局的邀请，后来步步高升,听说没多久就在V市混成了一个小队长。
　　然后是厂里的第二个、邻居家的第三个……等官方招人都招到没办法搁下他们这些人时，他才终于觉醒了，技能名还很全，叫做“地动山摇”。但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平常也没琢磨这个的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除了搞破坏，这种异能究竟还能用在哪里。
　　在连厂里洗碗的阿姨都只招异能者的情况下，刚觉醒的他因为一句怜悯的，“诶，二伢子，你怎么还是混得这么差哦？”而选择了投奔自己昔日的邻居、也是被他动手脚搞掉了的那个上任拔山虎。
　　凭心而论，这样对自己的一个恩人是否有点太过分这种事，他自己在这几天几夜里也想过；但重来一次的话，想必早就因这份过重的恩情恨透了对方的他想必还是会那么做。只是因此，当他从下属那里得知陈禾他们会从“土石”所有分类那里开始查时，他第一反应是想自己先摸摸底，不放心；可陈禾又有读心的技能……
　　在前任刚进监狱，自己脚跟还不稳的情况下，仗着自己知道自家的疗愈师的本事，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这句名言，他在多厢权衡下，还是选择了成为第一批被二次登记的聋哑人。
　　而走到陈禾面前后……
　　“六号。”高大的青年特殊志愿者之首坐在桌子后面，在身边一个小个子徒弟敲打电脑键盘的声音中，抬眼看他：“‘地动山摇’？”
　　“……”什么也听不到的他抬头，眼中一片茫然。
　　陈禾转头，往旁边另一个只要是异能者都认识的副手孟少轩那里偏了偏，似是在说“什么情况？”
　　——没听见对面说的其实是“就是他”。


第323章 
　　“很简单啊。”
　　顺利在V市的同和会窝点将新一任拔山虎逮捕归案后,小钱再响着警报声的警车前，理所当然地告诉对此不解的唐晓月：“一个是上次我们来整理v市异能者名单的时候，他还不是聋哑人；第二个则是,我们整理的时候就发现，他跟上个拔山虎的关系很近……这稍微一观察,可不就出来了？”
　　“这么说，其实这个过程很简单么……”唐晓月若有所思。
　　“是哩。”小钱说，然而跟着又叹了一句：“就是可惜。”
　　唐：“可惜什么？”
　　“其实我师父他们之前抓到上一个拔山虎的时候，都说要跟W国合作拿下程云他们了；结果这个拔山虎一出现,他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这怎么说？”唐问。
　　“你想啊，”小钱给她解释：“第一个拔山虎落网后，那边马上推出了第二个拔山虎出来,这不是就说明他们同和会已经知道他们前一个暴露了吗？那我师父他们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暂时来V市，把他们剩余的分部给一网打尽啦。”
　　唐：“这意思是……这个拔山虎,其实就是同和会他们主动送过来替自己转移视线的一盘菜？”
　　小钱：“嗯呐。”
　　“那现在怎么办？”唐晓月问,“我们都来找拔山虎了，W国的他们呢？”
　　“那就要看W国那边了。”小钱难得意味深长地道。
　　*
　　W国。
　　“这个该死的陈禾！该死的W国政|府！”
　　“F*ck陈禾！这条该死的狗！”
　　好不容易才躲过W国的致命狙击，一个口罩人捂着手臂,踉踉跄跄地利用异能回到船上,在同样戴着口罩的另一人面前骂。
　　戴着口罩,坐在轮椅上的预知之眼刘果推了推眼镜,幸灾乐祸：“谁让你那么心急？都说了让你断后晚上来点，你非不肯，被GPS找到了吧。”
　　“……Stop judging me！（少在那说风凉话！）”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的白人面孔，鲨鱼之臂呲了下牙,口脱出他国语言，跟着道：“Boss（老大）在哪里？我要跟他汇报。”
　　“主舱室。去吧。”眼看着越来越远的地平线，刘果这么懒懒地道。
　　*
　　同一时间，V市同和会窝点。
　　口罩人对着应邀而来的另一个口罩人道：“现在，决定好了吗？”
　　“……这难道是我能决定的吗？”一家上下都被对方捏在了手里的第二个口罩人低声。
　　“……好吧。”第一个口罩人递给了其一个特殊通讯器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同和会的最新成员了。”
　　“‘疗愈者’。”


第324章 
　　一个小时后。
　　V市特殊调查部。
　　“师父,又让他们跑了。”小钱放下电话，抬头对陈禾道。
　　陈禾和孟少轩一起坐在电脑前面，看着上面的线路图,回应：“没事。”
　　“？”一旁的赖队长见他们头也不抬的样子，不解：“这……陈队,这不是件大事吗？”
　　怕得罪人，他把“你们怎么不知道轻重啊”这句话咽了回去。
　　“没关系。”同样站在旁边的易星解释：“虽然他们一再逃脱，但是这样的举动也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的核心区暴露了出来。只要我们缩小地域范围搜索，不用多久,我们是必然可以找到他们的。”
　　“但不是也有传言，说他们的核心实际上是由鲨鱼之臂推动的一艘航船吗？”
　　“那不就更好找了吗？”易星道：“海上自有海上的规矩。那些常驻的‘海盗’，难道就会任由一个纯粹的恐怖组织驻扎在海上？”
　　“易姐,最新的海外拓扑（空间）孤岛图来了。”他们正这么说着,孟少轩忽然开口，喊易星他们和赖队,指着电脑上的几个地名,“果然是东x地区那边。”
　　*
　　距离东x地区海岸还有50海里的海面上。
　　似静止般的海船甲板上，扯掉了口罩的白种男人拿着酒瓶，一边看着头顶上的月亮,一边以酒灌喉。
　　“在看什么呢,阿瑞斯？”从观星台那边过来,刘果推着自己的轮椅,笑眯眯问。
　　“……”一个小时前还跟他对骂了一次的鲨鱼之臂阿瑞斯瞄了他一眼，没在意地给他让出了位置，没理他。
　　“我猜猜……”刘果也看向天上的月亮,对着满斗的星辰，掐指：“你在……想家？”
　　“……不要随便动用你的读心能力。”阿瑞斯用近乎是母语的语言警告他,跟着问：“我主怎么样？”
　　“还行。就那样。”刘果随意道，“观着星自闭呢，和你一样。”
　　“他和我不一样。”阿瑞斯反驳道。
　　刘果知道他说的是“程云是真的正义之士，而自己不是。”的老观念，但自从被劫了狱，再度被迫踏上这条船、还被打断了腿的他对此不以为意——对他来说，程云和陈禾都一样是害自己倒霉成这样的仇人，他巴不得两个都死了、甚至程云死得更惨了才好呢，才不会对程云有什么好感。
　　于是他说：“我看也没什么不一样吧……他救了你，你救了这一船的人。在别人看来，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鼓动人日常破坏军心了。阿瑞斯撩了这个预知之眼一眼，知道因果的他没做评论——这是老派人的表现，与他的出生地和他一样的同龄人非常不一样，也是根据他的经历来的。
　　阿瑞斯出生于南x洲的一个小国。因为国土面积太小，从小就被以“国家的卫士”的身份来培养，精通十四国语言，很小就游走于各国之间……而这一切都在他二十岁那年被打破。
　　真正在刘果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国里被正式授予爵位的前一晚，军|队里嫉妒他的人将他的水换成了酒，致使他从天上滚到了地上，落魄地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未婚妻，离开了从前生他养他的一切。
　　这对一个海盗来说，本来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往事；但碰巧的是，去年觉醒来临，作为一名意志坚定的海盗，他是最后一个被觉醒了异能的人，也是已经被他弄死了的他前面那艘所有船上，第一个被遗弃的人。
　　程云为数不多的，救了他，却也不因此而轻视他的人。尽管可能有所算计，但他承了这个全知之眼的一份情，自然不会在意其他人对他的坏话。
　　“啊……真无趣。”自找无聊的刘果“哈”了一声，看着天上的星星，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东x那边。”
　　“……”
　　*
　　“很快的。”
　　关上直升机门，系好安全带的易星随口道：“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了。”
　　“记得拿好通讯器。”


第325章 
　　二十分钟后。
　　海船“咚”的一声重重地靠在了岸边。几个水手跳上海岸,将与船相连的锚钩挂好，泊好大船，让路给后面的人。
　　留下鲨鱼之臂和他的半数人手守船后,刘果、程云和其他口罩人一起在下了船。
　　“好好休息。”鲨鱼之臂拍了拍最后一个下船的口罩人、也是自己的下属之一的肩，嘱咐。
　　“我们会早点回来的。”知道他这里风险最大的下属回。
　　“好。”鲨鱼之臂也不推辞,然后说了一句：“去吧。”
　　于是离船的一群人才彻底上了岸；而留下的鲨鱼之臂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他们走完了之后，方回了舱室，静守船只。
　　*
　　东x小国是与东南亚各国交界、临近xx洋的一个半岛国家。
　　因为临近赤道线,温度常年高热不下，国土面积又小，所以这里岛民几乎人人善水,就连觉醒后出水异能的比例也都要高些。
　　只是也因这里的人少,教化也少，党派也多,政权不稳,因此等到陈禾他们从勉强算东x小国官方政|府那里得到，“疑似鲨鱼之臂的船只到岸”的消息时，距离两拨人分开已经快有二十多分钟了。
　　而看这边的“政|府”在他们面前叽叽喳喳,本身也不齐心、群龙无首的样子,陈禾他们内部对视了一眼,知道分两头追击也是不现实的。但又必须选一头……陈禾与易星互视了一眼,都看向了唐晓月。
　　后者瞬间了悟了他们的路线——选航船。
　　虽说船上未必会有程云，但是这么黑的夜，想要维持住那么一艘大船不被这些乱成一锅粥的势力所侵扰的话,船上是必然会有鲨鱼之臂的。这也是自己会跟着易队来到这里的初衷。
　　是以在唐晓月微不可查的点头中，陈禾他们收回目光,又花了二十多分钟，文武（重点线）兼并地跟该地的各个党派都说通了一遍后，才跟着一个那个大头政|府的水异能者来到了航船旁边，静伺时机。


第326章 
　　鲨鱼之臂知道自己的船被围住了。
　　但这在他看来,这并不足以对他构成什么威胁——自觉醒以后，他被暴露了身份以来，不管是靠海的还是不靠海的,想拿他脑袋祭旗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况且,这一回，自己的人也半数都留在船上，里面不乏精通水性的异能者，这次来的还有那么多站在岸上的,说明他们的异能与水无关。
　　那这就更好办了。
　　“没有人能在水里敌过阿瑞斯。”——在鲨鱼之臂这儿，就是在不管觉醒之前、还是觉醒之后有关他的名句箴言。
　　因此他感受到自己的船只左侧被一只“手”摸到时，他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坐在舱室里,饶有兴趣通过外界的水流去反观那只“水手”，一只眼变为漩涡状,通过水中微不可见的光线去察看“水手”来源……然而有趣的是,这一次的“水手”警醒得很，只一碰到他的目光，就已即刻散开力气回去了。
　　“大国的小组作战吗……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啊。”并没有听说过东x国有过这么既带有视觉、又带有水系异能的一号人物的鲨鱼之臂自言自语着,稍稍思考了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该怎么办呢……
　　坐在舱内的他想了想,拿起通讯器,用手敲击着桌面，敲了几声。
　　……
　　“他让我们暂时先不要回去了。”挂断通讯器，口罩人看向坐在简陋的旅社里,眼望着星空的程云，问：“怎么办？”
　　“如果是陈禾他们的话……”
　　“我们又要马上走吗？”
　　*
　　“解码得了吗？”
　　岸边礁石后,陈禾在通讯器里问易星。
　　“不行。”易星道：“是他们内部做的密码——不过我猜想应该是让他们跑之类的。”
　　陈：“那他们的信号联络点？”
　　易：“没拦截到。”
　　陈：“啊？”
　　易：“对面是个空号……不，不是空号。是我们遇到对手了。”
　　陈：“？？”
　　*
　　水异能为什么厉害呢？
　　坐在舱室里，往嘴里倒着一瓶烈酒，鲨鱼之臂“眼”看着海水里潜藏的一个身影、和海岸上躲避着的另外一群人，哼声：在这个地球上，百分之七十五的占比都是水。除了大海里的水之外，地上的水是水，地下的水是水，空气中的水是水，人体中的水也是水。
　　通过海洋里的水，他能让自己的船转回海中而不败；通过空气和地下的水，他可以主动截断和传导信号；通过人体中的水，他能监听到任何一个人的心脏速率。
　　只除了……
　　隔着实体物质带来的黑暗，鲨鱼之臂隔着水，水涡转起的视线对上那个手中散发金线的纯黑眼瞳的主人，知道自己猜对了——还真把陈禾这条狗招过来了。
　　“F*uck！”
　　终于能报仇了。在船下“咕隆咕隆”升起的涡流中，他把瓶子一摔，心想。


第327章 
　　此时正是黎明的时候。
　　东x国这边的人叫船不应后,唐晓月在岸上控制着海水搅动起涡流，并想同步抽干船上空气里的水；然而对面的鲨鱼之臂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而是在唐晓月发动漩涡的那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水里的异常——唐晓月感到自己用水化作的手被擒住,被区别于自己的另一只水手狠狠地扯了开去，导致自己的大脑一时间嗡嗡作响,痛得不能自已。
　　和她一起在岸边埋伏的吴晓生连忙扶住她，小声问：“没事吧？”
　　“没事……”唐晓月刚这么答了一声，忽然眼皮一跳，“被发现了！”
　　能“看”到地表径流和海水走向的唐晓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两种水流的走向,连忙对着通讯器：“快往后走！手拉手往后走！快！”
　　——在包括鲨鱼之臂、和鲨鱼之臂船上，与不被这里的官方承认的势力共同的影响下，破解了唐晓月水之手的海水和海滩表层的径流纠集了起来,地面的沙子立即干得炽脚起来；与此同时,那业已后一步汇聚成了一股新的庞大浪潮的水流，在唐晓月并他们这边的人的抵挡下,与临近海滩这边的潮水形成相抗之势。更不幸的消息是,由于陈禾他们是在岸上，唐晓月没法抢到更多的水流，于是变成了她所控制的涡流成为了以他们这边为圆心、被其他所有涡流和浪潮包围的那一个！而被包围了异能的唐晓月闷哼了一声,拉住两边人的必不可免地软了下；幸好她旁边的易星和吴晓生手紧,才没有让她被卷出去！
　　一时间,黑暗的浪潮罩住了几个人和过来帮忙的W国人员的视力,连天空都变了颜色……在不可能退缩的情况下，链接着真实之眼的孟少轩猛地带着几个人迁移到了在之前布好的地点，同样链接着“陈禾”视线的几个人回头一看,才悚然地发现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已落了好几发子弹。
　　‘船上的人下来了，或者……船下的任务过来当救兵了。’陈禾他们想着,往子弹倒行的方向一看，果然发现了有两三个躲在礁石后面的脑袋在那里一蹭一蹭的。
　　‘来得这么快……’陈禾几人在心内皱起了眉。
　　*
　　东x国最大势力厅内。
　　口罩人用qiang挟持着势力头目，对着其下属嘲讽：“当初是你们答应了不出卖我们，我们才给你们带来那么红利的。这几个月里，你们的发展能这么快，全都是靠的我们。可现在才多久啊？你们就想甩开我们单独发展了……仔细想想，你们真的是正义之师吗？”
　　他甚至专门翻译了几个东x国特有的词汇来说服他们。
　　而这边主势力的人互看了一眼，在其他势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也下定了决心，一口咬死道：“那是因为我们以前不知道你们不是官方承认的人。你们骗了我们，我们现在这么做，也是迷途知返。”
　　“那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不要你们这个头子咯？”
　　“……”无视了头目的“直接开qiang！”的声音，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都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模样。
　　*
　　东x国这些势力的墙头草程度是陈禾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要是他们早知道这个头等势力都会这么“不堪一击”的话，他们六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选择在这里来围人。至少，别的地方不会这么块就直接把人放过来……不过这也说明，下了船的那一拨里，怎么也至少有一个核心成员在指挥。今晚想要了结的想法，是要不得的了。
　　但船上的，还是得该打就打。
　　被孟少轩带到隐秘处的陈禾看向一时失了方向、没有着落地拍下来的浪潮后的大船，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得失：现如今，上船是不可能的，因为听说这艘船上的成员也全都是异能者；但不上船，他们六个有五个都不擅长水战，下水是不行的；那么……
　　陈禾心中立马冒出一计，跟看过来的其他人对了个眼，彼此都知道了与对方一致的主意，然后看向那艘停留在海面上的巨物，脑子里想：就是不知道，程云今天在不在船上了。


第328章 
　　程云当然不在船上。
　　自然了,他也不在陈x主力军那里。
　　不过，他本人就坐在临近岸边的小旅社里，这是陈禾他们不知道的——因为他和刘果的替身太多了,就连陈x国的卧底都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不是他，所以只用了分散兵力来监管这一小块儿的动静。
　　全知之眼配上预知之眼,他们对隐藏这项技能很是得心应手。
　　“只是这一回要是损失的话……就必然会损失一员大将了。”
　　与程云从同一个角度看着星空的预知之眼这么说。
　　新借运硬币的主人不在，他作为副手，也就没有人能管住他自己乱说得罪程云。
　　而程云也果不其然又心态爆炸了，在另外一个口罩人左右为难的情状之中,咬牙对他：“不要乱说话——继续算。明白了吗？”
　　‘我就要乱算。’一连逃了三个月整，看到他全黑的眼睛，就知道他理智已经快支撑不住、分不清真假的刘果心里这样说,但嘴上还是应承着：“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算。”
　　可怜的阿瑞斯……怎么算都算不出鲨鱼之臂生机的刘果看向冲楼下跑进来到一群口罩人，心下叹息了一声：可怜的阿瑞斯。
　　*
　　鲨鱼之臂可不可怜陈禾他们不知道,但此时的陈禾他们自己,算是处在数得上的狼狈的时刻了——
　　在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几个人默契地让唐晓月的异能继续先和船上追出来的水流相抗着；而陈禾则把眼神放到了小钱身上，低声：“种子呢？”
　　小钱从掏出一大把种子,知机地对自己师父：“一亩的。”
　　“嗯。”陈禾应了一声,看回唐晓月,问：“行吗？”
　　“你把视觉开着,我试试看。”被易星压着头痛的唐晓月没把话说死，毕竟她面对的是约摸一整艘船的水异能者。
　　于是陈禾便与陈生融合在了一起，跟其他几个人一同眼看着唐晓月用探出的涡流把种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植入进了另外一边的水里……
　　然而事情却不从他们所愿——由于沙滩的松软质地和另一拨水流有意识的阻挡,抛下去的很多种子连点芽都还没冒就被绞断了与小钱的联系，让人想着急都没点使处。
　　不过……
　　眼见着被墨绿入侵、又逐渐摆脱了重力,被分离出了水面的船体，只用水围了一个小圈圈聊做呼吸的陈禾他们想：倒也不尽然就是无用功。
　　*
　　阿瑞斯被“自己”半放弃了。
　　遥遥看到隔壁口罩人身后的那些陈x国官员，和那群约摸多数是假扮的口罩人冲进去的架势，程云就和刘果一样，知道了结果。
　　这必然是得到了华夏官方的首肯。被追踪了这么久，程云终于清醒地明白了自己走上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还是一有事就逃跑的话……”知道他心思的刘果用刻意加重的心音对他闲闲地道：“我们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少，敌人会越来越多的哦。”
　　——连对自己最忠心耿耿的下属都是这种能将其随意抛掉的态度的话，那么其他人还会对自己有什么忠诚可言呢？
　　总算从观察星空的举动中回到现实里，还算年轻的领导者黑眼眸看向自己身后，眼神有点闪躲的其他口罩人，抿起了唇。


第329章 
　　黎明将至。当鲨鱼之臂意识到,海里的裙带菜以及其他藻类在自己不知道时，已经缓慢生长起来，并且开始蔓延进主舱室的位置了。
　　海船离开了本身多水的环境,这使得包括鲨鱼之臂在内的船上所有水异能的人均是一惊。而异能和专业都是探查类的水手往船身本身和外面探了探，很快就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跑进舱室和鲨鱼之臂慎重地说：“老大,我们被海藻举起来了。”
　　——就像陈禾他们在职业追踪了程云他们一年多、对他们的各方人马都熟悉非常了一样；被动追踪的鲨鱼之臂也对陈禾他们这边虽然不是全部、但是有限且经常出现的几个追踪者知道得很清楚：就比如可以让物体失重的吴晓生、异能为控制植物生长的钱彤、和经常受到程云意识骚|扰的唐晓月等等，都在他们了解的名单范围之内。
　　而他们的出现，也就摆明了真实之眼陈禾和情绪疗愈师易星肯定有一个人在外边坐镇。这一场恶战，是避无可避了。
　　由是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等来程云那边的嘱咐的鲨鱼之臂阿瑞斯又朝喉咙里猛灌了一口酒，对下属说：“走！”
　　*
　　其实对阿瑞斯来说，被程云所搭救,也不是一件多么即祸非福的事情。
　　毕竟他在被因喝酒被黜落了爵位,决定之后以海盗为生的时候，就料定了自己必然只会有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因此程云的出现与否,于他的结局,其实都是毫无关系的。
　　只是在程云来之前，他和此前一举把他推上台、又把他挤下抬的海盗下属们，秉承的一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忧不忧”的生活态度。
　　而经历了人生这么多起伏,说实在的,你若还要让他像一个一般人一样,只因一个小小的意外，或者说生命中有些必定的事故，就感到害怕、恐惧的话,那属实是有些侮辱人了。
　　是以当船上的其他人在三个月以来，一直连日被追逐的疲惫当中,看到眼下这种处境，就开始两股战战的时候，即便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鲨鱼之臂对此仍然是不屑一顾的。
　　这不屑一顾具体表现在，他喝了一口烈酒之后，在出舱室来到甲板上时，他莫名想起了，之前刘果给他说的，“他在思乡”——华夏人的伤感，就体现在此了。
　　难道一轮月亮就真的能代表他的想法吗？被海藻束缚住双脚的他看着头顶海样天空里的圆月，到底还是没看到那个哭求着自己留下的未婚妻，和明明已经垂垂老矣、却还是不肯接受“自己儿子是一个海盗”的真相的高傲面庞，但他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想：他就要作为一个海盗而死去，就要当一个平民。
　　他不甘心屈服于那副始终在自己脑子里回闪的嘴脸——“阿瑞斯，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只要你自己答应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你依然会获得你应有的爵位。那就是你的位置。生来就是你的位置。我们会纠察出那个小人。你放心，你什么都不会损失的。”
　　不……怎么没有损失呢？
　　他被打破了自己的世界观，不在被陷害那一刻，而是在你们说出话的那一刻——不是“人人生而平等”的吗？为什么他就要是例外呢？既然天生是他的东西，为什么不是生下来就给予他呢？为什么他要不一样、为什么要他不一样？这糟烂透了的世界，真的是烂遭透了！
　　愤怒地扯开围绕在自己与海员身边的海藻，鲨鱼之臂在与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鲨鱼影子的联合下，瞬间掀起了被唐晓月好不容易隔离开的万顷波涛！跟着将那波涛挥出，使其轰然而下！
　　*
　　不远处的旅社里。
　　坐在轮椅上，和隐在阴影里的程云一起眼见、也耳听到外界声响的刘果转过头，看着旁边既身体瑟瑟、又止不住眼中的期待的口罩人，抬起眉，饶有兴趣地道：“准备好了吗？”
　　“神要降临了。”


第330章 
　　旅社里。
　　“准备好了吗？”
　　“神要降临了。”
　　*
　　愤怒的波涛一顷而下,来势就是冲着卷走岸上一切生命的念头；而面对着这迎面而来的拔地而来的恐怖大潮，唐晓月还只是刚能堪堪在地面上筑起一道把陈禾他们这一边保护住的隔膜，根本无力顾及到自己身后更躲的人,并且还暴露了他们目前的藏身之所。
　　看着这浪潮的势头，又根据能“听”到的声音,站在隔膜里的陈禾就知道这个为首的异能者必然已经知道了如何对抗自己“读心”的技能，不然话音不可能这么沉静。
　　雪上加霜的是，由着某种直觉、或者说出于对头顶某些“符号”变化的敏锐，他带着众人,猛地回头看向背后的星空，就蓦地见到：一大道白光伴随着整个星池凹陷下来，灌注进了被他们隔走的海浪里,使得整个浪潮在黑夜中亮得遮天蔽日,似是天地都颠倒了过来……
　　‘程云。’包括陈禾自己在内，一行人看到这样的情势,都在心内下意识想到这个名字。
　　不。与陈生完全融合的陈禾用目光凝视着那个被实物遮住了的不可见的房间,和其他人一样，很快反应了过来：以程云的怕死程度，不到真正一对一的暴露情态,他是不会主动真正现身的。这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已经被应验了无数次了。
　　应该是一个替身……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根本无足轻重的代价；但这对作为船长的鲨鱼之臂来说,这种金蝉脱壳,已经算得上是极其宏大的牺牲了。
　　混合在唐晓月隔膜里的金线探出变白的浪潮里突跳出来的心声，陈禾转回过头，一边用金线尽量帮助易星稳定住海岸这边的磁场,不让自己这拨人成为东x国的众矢之的；一边将视线投放向孟少轩——四肢和腰部都被金线固定好了的后者对着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于是陈禾唐晓月钱彤都一致在三重防护上开了一道口子,又给孟少轩个人加了三重防护，放他出了隔膜罩，对上那个掀起了这片浪潮的海盗头子鲨鱼之臂；然后陈禾又将金线沿着浪潮里的一线的白光进行溯源，以被漆黑覆盖的双瞳映出了那个坐在陌生房间里的陌生面孔，对上了对方全黑的眼珠和手边上操纵的线条。
　　“……”瞳孔里黑色猛地转为更黑——幸好易星在旁边及时发现了“他”的变化，拉住了他的胳膊，“陈禾”才勉力按捺住了“本我”。
　　“果然……”“他”喃喃着，低声：“‘神降’。”
　　“哼。”
　　*
　　被“神”降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与真实之眼的目光隔空对上，本身又是水异能者的口罩人头脑昏昏沉沉着，感觉自己身周和自己本身都密密麻麻地围满了无数的符号和涂鸦……他只动一动手指，手里便似牵起了一个星球的生灭。那对于普通人来说遥不可及的星辰在他的十个手指头上翻飞，连带着他自己，世间一切都在这片被注入了星海的浩瀚浪潮里滚动，被他操线、耍弄，使他连围在自己身边的其他同伴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从“神”的视角出发，他能看到随着星河的翻覆，星空之下所有人的恐惧；也能看到地心之核中炽烈的地火；更能看见自己所要救的老大——阿瑞斯在空中的浪潮中化为了一条巨大的鲨鱼，将一个浑身被金线水膜海藻所缠绕的人甩尾咬住……看到这一幕的他终于清醒了一小点，自己原本被嘱托的事宜是什么。然而他才稍一抬手——
　　“啊——！！！”惨烈的叫声在被浪潮拍翻的房屋里响起，他捂着流血的眼睛，听到不知名的声音充满怜悯地说：“看吧，我就说了，陈禾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我们也是。”
　　“所以……”
　　“可怜的阿瑞斯。”
　　他听到，并用那个长进了金线的大脑下意识重复：“安息吧。无用的神降……无用的阿瑞斯。”


第331章 
　　鲨鱼之臂阿瑞斯和他的半数属下落败是陈禾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两国说好的全民通缉,就算东x国之前有多少借口进行拖延，在大国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以后，东x是绝不可能真的轻而易举就隔岸观火的,尤其是这把火还烧到了东x国本身身上——
　　一场倾天的洪水从约有百丈的空中轰然砸下来，许许多多本身就不牢固的房屋瞬间倒塌。在无数人的哀叫声中,东x国所有自认为正统的组织全部都怒了：尽管其中许多人都知道这就是鲨鱼之臂和程云他们想出来的调虎离山之计，但这并不能耽搁大家统一把茅头调到了针对这个恐怖组织的一面。
　　是以这一道洪水之后，先前还因首领被威胁，一直在犹豫不决的东x国所有党派组织立刻发出了“抓捕鲨鱼之臂”的命令——说实在的,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发令，这些组织可能都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于是当孟少轩和陈禾的金线，分别在鲨鱼之臂和程云那些留下的“壳”战到酣处时,下面终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将之前偷袭陈禾他们的口罩人一个一个地揪了出来；与此同时，来自岸上的、充满愤怒的水异能者也越来越多,扛起了一层顶住了浪潮的巨大隔膜,并有蜂拥到水膜外的异能者，也参与了与孟少轩的并肩作战之中。
　　双拳难敌四手。饶是鲨鱼之臂经历过的战斗无数，但在很多以前同样是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陈x国渔民和士兵的围剿下,终究还是在某个破绽之中,被孟少轩一马当先地擒住了双臂,易星的能力顺着金线蜿蜒而上,硬是把鲨鱼之臂反抗的念头压抑了下去。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即使是已经被彻底抓了起来，被那些船员隐隐簇拥着的身影依旧在孟少轩和陈禾等所有人的诧异视线中,硬生生顶住了易星的异能影响，自己憋得赤了脸,于一瞬间抽干了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水分以至于孟少轩抓到的只是一具干尸……
　　纵使在承受着莫大痛苦、急速死亡的那一刻，鲨鱼之臂阿瑞斯依旧没有说出半分有关于全知之眼的信息。


第332章 
　　凌晨。
　　东x国外x管管内。
　　陈禾与匆匆赶来的林君分别坐在会议室的一方长桌的两个对面,易星和孟少轩坐在陈禾的左右两侧；林君——也就是宋城元的师父、陈禾的师爷两边则分坐着这里的常驻官员和东x国自己的官员。
　　孟少轩据理力争：“……这是在世界范围里都承认由我们负责执行行动的案件。我们应当参与搜查。”
　　“但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我们也……”
　　整个会议室里吵成一片。然而不管是长桌这头还是长桌那头，都无人去搅扰这些声音，而是任由其发展、甚至隐隐呈放纵之势……这也是陈禾他们想要达到的效果。
　　——经过多方商讨下,这是对于全知之眼来说最好的干预方式。因为和陈禾的真实之眼不同，全知之眼和预知之眼都缺的就是洞察真假、或者说,分辨嘴上与口头想法的能力，所以只要不停地在嘴上和心里做不同的内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混淆其视听了。
　　……而这一点，身在某辆汽车内的程云他们也知道得非常清楚。
　　面对着因一场海啸,来来往往都在忙乱、却又始终不缺空位的交通警察来敲车门，闭着眼、几乎没有任何所获的青年人把眼睛睁开，面上不动声色地对转过头来的司机位道：“打开。”
　　“……”对着他和来时做的“绝不能和外人多交流”完全相反的命令,司机上的黄种人顿了顿,觑了下他的脸色，在和后排的刘果对视也无结果后,才终于打开了车窗——
　　喧闹和死亡的气息带着腥味从车窗外扑头盖脸地冲了进来,交警自外面向里探了探，看到几个黄种人的他便没经心，朝里面喊了句：“证件！”
　　于是作为驾驶员的黄种人便将手里的驾照从衣兜里掏出来,然后……“叮当。”
　　夹在证件中的钱币滚落,交警本能地往下看了下,跟着便捡起了地上的硬币,递还给他。
　　“谢谢啊。”而司机笑了笑，只是接过了他递来的证件，却没有将逐渐消失在现实中的对方手中的钱币收回来。
　　——【借运硬币10级说明：不要接触其主人递来的任何带有交易性质的物品,尤其是金钱。尤其是金钱。】
　　【因为金钱，能收买你的时间。】


第333章 
　　“什么？！没找到？！”
　　历经了10个小时的举国搜寻之后,接到下属来电地东x国官员一下子站起了身，诧异地问那边：“不是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了吗？！”
　　“……失踪了几名。”其皱起眉，后又慢慢把眉头松开了一些,道：“那行。就这样吧。”
　　跟那边又联络了几句后，官员抬头,让翻译跟他们说了自己这边得到的消息，陈禾跟自己师爷对视了一眼，又和易星交换了一下视线，彼此都心里有了数。
　　——失踪这件事,对一直追踪同和会的陈禾他们来说，实在是一桩再常见不过的难题了。
　　只是这一次……
　　看来，那边这回真的是要图穷匕见了。头脑中装着这个念头,陈禾他们在吵闹声中进一步扩大了自己的磁场守护范围。
　　*
　　此时东x国的某个市区,停滞的车内。
　　“……难怪你之前能狂妄成那个样子。”一只手便掐住了副驾驶位的人的脖子，链接着其全知视觉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对着这个被自己透视了个彻底的“骷髅”,神情扭曲地道：“原来神的力量就是这样……全知全能。”
　　“……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现在又打不过你了。”坐在一辆被普通人看不见的好几个两眼空茫的交警的围着的车辆中，后排的刘果满是不耐烦地道：“最恨你们这些装13的人……还有你。”
　　他看向副驾这边,对程云啧声：“看吧,我早说了,这家伙就是不靠谱的。你自己选人的眼光有问题。现在丢了阿瑞斯,看谁会回来救你。”
　　“……”
　　两双全黑的眼睛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平等地想要创亖每个人的卷毛眼镜，而早就被打断了双腿的卷毛毫不在乎，甚至还有心情给两个腹黑人士提起了怎么把自己这个拖油瓶丢掉的建议：“……至于我,你们放心，你们就天天把我的理智拔除,自己嗨自己的完事儿了。就像对外面那些人一样。”
　　“……”被他这一番气得死人的话一激，一时被力量上头的感觉一下子被打断了。新借运硬币的主人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程云这几个月天天被这么怼，还不弄死他的原因——这种气人的话用来恢复人的理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然而业已把自己的野心在明面上彻头彻尾地暴露出来了的新借运硬币在看到程云漆黑的眼睛时，就知道，他们这个组织，怕是真的走不长远了。
　　*
　　“快！我们已经把人围住了！快上车！”
　　凭着异能者和现代科技的结合，东x国又用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进一步缩小了对程云他们的包围圈。陈禾他们一行都纷纷匆忙地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师父。”抱着包包坐在后排，小钱看向陈禾，小声：“你说我们这次，真的能逮住他们吗？”
　　“……五五开吧。”黑色在瞳孔中蔓延，陈禾目视着前方，漫不经心：“反正这次，他们的皮就要被蜕完了。”


第334章 
　　“……现在怎么办？”
　　被链接着全知视线,又被刘果骂醒了的借运硬币眼看到越来越多、一看就是有目的地停过来的汽车，默了默，权当之前无事发生地问车内的两人,尽可能地想要重归于之前的合作状态。
　　程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仿佛已经穷尽了手段。
　　*
　　车上。
　　“……啊？五五开？那不就是差不多了吗？”小钱张口,抽着气感叹：“追了几个月，还以为是我要先殉职；没想到，居然是他们先要被抓住了啊。”
　　“……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就说终于要把事情做圆满了之类的？”孟少轩啧了一声，说他。
　　小钱：“我那不是……”
　　——“哔哔。哔哔。”
　　通讯器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三人按下耳边的接听键，就听到在前一辆车的易星镇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出事了。晓月病又发了。”
　　“……”
　　*
　　唐晓月知道自己在“发病”。
　　当周围有形的无形的一切都化为符号与涂鸦时，她与自己的异能物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若不是还感觉得到自己身体和异能物墨鱼的拉扯,她怕是早就魂灵飘上天空,查看宇宙宇外了。
　　但纵使没有升空，她依然觉得自己身处在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的是,这里的草木瓦石都与她平常所见的一样；陌生的是,这些“东西”每个都隐隐有着乱涂乱画的本质。
　　而在她不曾注意到的同时，一个声音来到了她耳边，轻声问她：“好看吗？”
　　“……”她以精神体的方式,警醒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礼帽身影就站在自己身后。
　　这一次,她总算是面对面看清了对方的脸——和通缉照片上有点不一样,礼帽底下的脸是略带一些雀斑和痘印的，没有那么完美，但刚刚好是一张普通、不起眼的脸。
　　“……你到底要干什么？”唐晓月憎恶地问。
　　“我们谈谈吧。”他说,“听我讲个故事，我就走。”


第335章 
　　不在同一辆车上,也没有用金线去探，只听到对讲机那头易星说起发病这件事的陈禾他们这一行车人都互相看了一眼，正在都觉得自己这一边暂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不知道她发过来这个讯息是什么原因的时候，那边忽然又道：“她醒了！正在哭！”
　　“——”刹车的声音示意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陈禾他们面面相觑，看向前方的车子。
　　*
　　唐晓月以前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折磨了自己几个月的梦境制造者而动容，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还发生得猝不及防。
　　在她所知程云已经被他们真的要围起来了的时候，和她对坐着，那张带着一点雀斑和痘印的脸上的口中,属于自己的故事落幕,带了一点惆怅的表情，落寞地对她说：“……我要走了。”
　　唐晓月忍不住道：“……既然你不是罪魁祸首,而是一直被你的异能物所操控着的话,那为什么不说出来，摊个明白呢？”
　　“……你真是天真。”对方盯着她，笑了,轻描淡写：“就算你们想放过我,那那些人命呢？陈禾呢？他们会原谅我、放过我吗？”
　　“……”唐晓月这才知自己刚刚有多荒谬,她居然只因几句花,就在为一个杀了人的“好心人”辩驳了起来，实在让她脊背发凉。
　　“‘好心人’……”他喃念着，自言自语：“我喜欢这个称呼。可惜,有的人不会承认。”
　　“……你说陈队吗？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他？”
　　“……”他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而是自虚无的迷雾里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你醒来后，告诉我背后的人，藏好他的尾巴。以后，没有人会再帮他了。”
　　“……什么意思？”唐晓月一下子弹跳起来，吃惊：“你是说，我们之中有叛徒？！而且，你要到哪里去？！”
　　“你会看到的。”他一语双关，就渐渐从迷雾里隐去了……
　　……这就是唐晓月梦境的大致内容。
　　而正当陈禾他们下了车听完这些东西时，就看到被他们围在正中心的那辆车真的延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擎天之手自车窗而出，然后在车内两道惊恐的“你疯了吗？！”的声音中越聚越大、越聚越大的龙卷风漩涡成形，一时间，周围的人都被吹得几乎要飞起来，只有靠着车身才险险地挡过一劫！
　　‘上当了！’连同着陈禾在内，所有人都这么想；但陈禾这边通晓真实的视线又很快在那暴风中心看到，那辆车上多出现了一个身影，而那个身影全身纯黑——是异能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就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异能物和副驾上，应该是程云的身影打了起来！而在一人一异能物的打斗中……
　　“稳住磁场！”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震动，陈禾大声在风暴里这么说了句，便探出了金线，使劲靠近那掀起了一切，却还想就此离开的车辆！


第336章 
　　“这条恶狗！”
　　看到下方极速蔓延出来的金线,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陈禾这么逼出来的全知之眼气急败坏地看向已经快被自己抽干了的异能者，一边躲避对方的拳脚，一边发怒：“我让你出来不是让你真的自sha、而是让你出来稳住、应付应付他们的！怎么？你现在是真的为了一群外人,不想活了吗？”
　　“他妈的……你们怎么回事？”驾驶座上，借运硬币的主人大骂：“怎么突然有了两个你？！”
　　但一人一异能物没一个理他的,都在刘果惊奇的目光中各打各的，并且车辆没出意外地被肉眼可见的金线缠上了——“哐当！”如丝的细线在陈禾的爆发力之下，硬是将已经被狂风卷走了几米远的车辆拉回了原来的位置；就在地上的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斗会这样就此结束的时候……
　　蓦地发现金线被吞噬了、并迟迟拽不下来的陈禾心里一顿，沿着自己视线的盲点,也引领着其他和自己链接上了视觉的人一起转头，用肉眼去看那个位置上的人——
　　吴晓生用一把纯黑的匕首挟持着唐晓月，昂着脖子：“让他们走。”
　　“……”
　　*
　　如果不是链接着真实之眼,陈禾他们都差点以为吴晓生是被全知之眼侵袭了,而非出自他自己口中的真心语言。
　　“……你什么情况？”瞥到旁边被黏稠的黑色异能物隔开的易星，陈禾收回视线,双眼看向吴晓生,在两国的瞩目和录屏中，用了方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点：“你干啥子呢？放手哈。这可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场合啊。”
　　“我喊你让他们走！”然而吴晓生却不接他递来的台阶,手上丝毫不放松。
　　陈禾站直了,凝视他变得全黑的眼睛：“……你啥子意思？”
　　“你那个朋友,”架不住他要一个明白,吴晓生说：“是我捅的。”


第337章 
　　“你那个朋友,是我捅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一下来，连被他威胁而误以为他只是陷入了莫名疯狂的唐晓月都惊诧地想要回头；还是吴晓生自己说了句“别动！”后，才堪堪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心惊胆战地被挟持住。
　　“……什么情况？”陈禾用回了普通话，直着腰身,像是没听懂他的话，略带一点茫然地：“你说什么？”
　　“我说，”吴晓生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你那个朋友……”
　　——“歘！”金色的线骤然增多,自陈禾的背后分部指向了他；易星也借此机会跃向了陈禾这边。而每个人身边的狂风还在呼啸，牵扯着风暴中央一辆拉不下来的车子；车子里传来让每个人都脸色一变的响在脑海里的声音：“哈哈哈没想到吧哈哈哈！陈禾！背叛你们的，竟然是你们最信任的人！”
　　不提车内另外两人惊恐的声音,双瞳彻底蒙上黑色的陈禾稳稳地站在了已经被“程云”他们咒骂着、被易星等一干人员稳定下来了的磁场中心,看着看到周围一切，眼睛里的全黑也愈深的吴晓生,问：“为什么？”
　　——“因为他嫉妒你！他觉得上天对他不公平！”被磁场包围,眼见到逃脱无望的全知之眼尖叫着，啸出话音。
　　被狂风啸出的海浪水滴落在脸上，吴晓生抬眼望了一下已经被全知之眼完全占据了躯壳的“程云”,没有否认。
　　看着被缓慢从脊柱注入黑色的吴晓生,“陈禾”在众人“别问了快动手！”地呐喊里,用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表情,歪头，问：“什么是‘公平’？”
　　“……公平……”被“神降”的吴晓生身边围绕起了无数的黑线，在qiang林弹雨中静止着,作为一个能理解、也理解了世上一切奥妙的异能者，脱手放开了唐晓月这个不再有用的人质,开口出男女不辨的声音：“公平……”
　　——金线骤然在全知之眼的咒骂声音中使力将汽车在空气中的同一高度极速拖行了一声，全黑的瞳孔静静地凝视着“吴晓生”：“你继续说，什么是‘公平’？”


第338章 
　　“你继续说,什么是‘公平’？”
　　伴随着汽车拉扯的声音一出，陈禾泠然地出了声，其他反对他不动的人也从静止的风暴眼之内咂摸出了味道,不再催促他快速动手，而是一边维持着这个磁场,一边听他们两个断官司。
　　“……”对这个场景熟悉的“吴晓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仍梗着脖子，用男声：“公平……至少不是当你的朋友遭遇了事故后，就一大堆人抢着帮你治疗；而我的父母生病时,却无一人愿意帮我传达。还要你高高在上地来问我，‘公平’是什么。”
　　……
　　——“医生，还有救吗？”
　　——“身中十七刀……你说呢？进去和他道个别吧。”
　　——“就是你！都是你害死他的！我跟他说了快走快走！偏偏是他为了救你,得不了这个两全！你个要死鬼！你要死！”
　　……
　　“还有呢？”“他”冷静地问。
　　“……你不用这么问我,我知道我是一个白眼狼。”“吴晓生”道，“但……我也有我的理由。”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想改变世界……”
　　“你想改变它的什么？”
　　“不公平！”集程云、借运硬币力量为一体的“吴晓生”愤怒地看向“他”,胸口剧烈起伏：“这世界本身的不公平！”
　　“凭什么势弱者就必须要居于低位？凭什么贫穷的人就该挨白眼？凭什么只因一个口口相传的流言,一种类型的异能者就成为了边缘人？！”“吴晓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满腔愤懑地脱口道：“这个觉醒，来得太不公平了！”
　　“那公平……”“陈禾”直着目光,凝视住他：“你的‘公平’,就是要杀人吗？”
　　“……”
　　“你的‘公平’,”“他”进了一步,道：“就是要造业，要毁了这个地方吗？”
　　“……”
　　“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们组织成立了不到一年，做下了多少惨案？公平……”被黑色入侵的金线迎刃而上,“陈禾”微眯了眼，直视着他的阴影背后,那凝聚着无数怨念的漆黑之色，以被入侵的金线死死相抗：“公平就是你们做出来的这个公平吗？”
　　“如果是这样，没有人愿意要你们这种公平！”


第339章 
　　“看来我们是说服不了你了。”
　　“陈禾”的话一出口,连带着“吴晓生”，风暴中心的车辆都诡异地静了下来，双方都知道对抗这一步是避不可免了。“吴晓生”两只手指尖便在陈禾他门这一方的惊呼声中,全都冒出了众任肉眼可见的黑线，摆明了自己“操线人”的身份；而那让陈禾最眼熟的匕首形黑色黏腻物质,则与全知之眼派发下来的黑线，牢牢地粘在了一起……
　　“那就来彻底厮杀一场吧。”“吴晓生”道：“看是我操线人厉害，还是你的真实之眼厉害。”
　　……
　　吴晓生是知道单凭自己，是赢不了日复一日都在变强的陈禾的；这一点,其他人也知道。
　　于是当一排排双目无神的东x国交警再半空中和一群口罩人一起出现时，除了以为自己的空间天衣无缝的借运硬币发出了惊愕的质问声外，其他人都只是面色凝重,知道这一仗、这最终的一仗,终于到来了——
　　天河倒挂，日月倒悬,这都不足以说明这一战的惊天动地……总之,若不是陈禾他们这边事先稳定了磁场，恐怕这群人真的要把世界翻个天都说不定。
　　但饶是如此，众人依旧没料到,藏在最后的那一丝杀机。
　　……半空中的整个车辆粉碎,没有堕013“操线人”威名的吴晓生扛着压倒下来的星河、或者说,磁场,仰着头，全黑的双眼看着将自己以金线绑跪下的陈禾，眼里折射不出一丁点的光,开口：“我输了。”
　　“……”陈禾没有说话，拿出手铐。
　　“我认输……但,”“他”说，扬眉：“我不会认错。”
　　在能量警报灯尖锐的鸣叫声中，“他”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服输吗？陈禾，同样是一双眼睛，你比起我，只是运气好得多罢了——你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异能物的本质是什么吧？”
　　……全知之眼？众人判断出来，均动了动眉头，“陈禾”更是顿住了要用手铐铐住他的动作，转头看向“他”。
　　“没错……就是我现在于吴晓生躯体离所说的——祂们、不，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帮助你们的人，而是来一步步侵吞你们意志的……神。”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说完这句话，额头才倏地被穿出一个洞的“他”用全黑的眼睛注视着陈禾，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陈禾回过头，看着丧尸一样朝自己涌来的人群，真实之眼却再也难分辨不出到底刚才是谁开了那一qiang。
　　原来，在黎明破晓、白光耀世之时，人人都已学会了屏蔽心音，心口如一了。


第340章 
　　——【我就要……消散了。】
　　——【请你……一定要,告诉陈禾。我程云，不是坏人。】
　　——【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异能物本能驱使的。是祂们自己,在渴望着吞并、融合、侵蚀人类的意志。是祂们，祂们自己，愿意臣服于全知之眼。他的朋友，也是吴晓生自己想杀的。】
　　——【我已经……消散了。】
　　剧烈的头痛之下,唐晓月遥遥看到，半空中的的车门被打开，没有人来得及、或说,猝不及防间,没有人往那里伸手，将一个早存死意的行尸走肉拉住……致使那个还不到四十的青年就那么直挺挺的,摔死在了地面上。
　　而他一死——爆炸般的喑鸣声当即响在了世上所有人的耳朵和大脑里：
　　【我们是众神之首。】
　　【我们是神之辉耀。】
　　【当神陨落时,我们便出现了。】
　　发自本能的痛苦与挣扎浮现在了世界上每一个人的脸上，包括陈禾在内——只是他因为有真实之眼的原因，与程云的异能物接触少,而勉强支撑了下来；半空中那些被控制的交警与口罩人均是面上青筋暴突,承受着大脑爆炸的痛苦。
　　易星唐晓月等亦是如此……到了此刻,陈禾他们才发现,程云真的没有说谎：他以一个人类的身躯，承担起了“神”的能力，但到底还是没能受得了这种能力带来的副作用。
　　而这种副作用,在一直用人类浅薄的理智勉强对抗了全世界疯狂的程云彻底死亡后，终于在死也仍想存活的全知之眼的引导下,被带到了全世界——
　　远在国内的白令耳边通着喑声，感觉自己的左侧太阳穴的异能物似是要将自己的太阳穴钻出孔来；正在做实验的赵胜男手下蓦地一顿，若不是被小机器人扶住，险些摔倒在地；正在学校植树的姚平眼前一黑，随即便看到了眼前花花绿绿的太多不具名符号；正在做着题目的赵筠和正在执行任务的宋城元亦是如此……
　　【回归。】
　　【回归。】
　　【回归……】
　　一道道没有声线、不辨男女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的大脑里，所有的意志薄弱者都禁不住机械地重复起了这些词语……而每说一声，在真实之眼的视角下，从每个人身体里被抽出的某些“符号”就更多一些。
　　而那些符号的去处……“陈禾”转头，看到了地面上业已死亡的尸体，本能地就知道，这是在复活“全知之眼”——一个不再有程云制衡的全知之眼。
　　但……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本能”呢？陈禾怔愣。
　　【因为这是我分享给你的。】大脑里熟悉的音色响起，真实之眼答，然后，问了他一句：【现在，你还要相信我吗？】
　　【……这到底是，】听它语气没变，陈禾回过了神，看着那一具具被抽取了符号、向自己聚拢的躯体，【怎么回事？】
　　【……你怎么，到现在，都还这么相信我啊。】脑海中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叹息，跟着不待他反应，开口道：【你，趁现在，跑。】
　　陈禾：【什么意思？】
　　【意思是，】在唐晓月小钱等的惊呼声中，一道由青金色的丝线化为实体的高大男性身体站在他面前，平视着他，黑色的瞳眸平视着他：“事实就像全知之眼所说的一样，我们的诞生，就是为了回归、回归到你们的身体里，回归你们，成为我们。”
　　“你不害怕吗？”
　　“世界的终极，就是我们这些因为一念而生出的异能物，能够顺利地寄居于你们这些觉醒者的身体。”
　　“……那你，”陈禾握紧了拳，与祂对视：“现在让我走，是什么意思？”
　　“因为！”上方车辆中，被捆住的“借运硬币”挣扎着，转移了一人一异能物的视线：“他想让你活、让你活！”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他说‘不公平、不公平’！”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回事！”“他”低着脑袋，笑得疯狂：“有不想顶替自己的觉醒者而活的异能物！”
　　“……”
　　知道他意指程云的陈禾他们默然，而周边暗色的符号越来越多，向一人一异能物靠近的“人”也越来越多……陈禾没有挪动脚步。
　　与他心音相通的真实之眼陈生：“明白了？”
　　陈禾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瞳对上他纯黑的瞳孔：“……嗯。”


第341章 
　　“这个世界,在整个宇宙之中，都是偏安于一隅的小小碎片。
　　比起浩瀚的星河和无尽的黑暗来说，人类只是一个太过偶然的巧合。但总有人想要追寻自己是怎么来的、怎么去的,又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去……我们不断地在追寻一个意义，不断地重复地寻找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巧合。
　　而‘异度觉醒’,就是这样一个巧合。”
　　……
　　穿西装打领结的身影重新与陈禾融为一体，带着青白的金线在所有还算清醒的人的帮助下，将金线整个缠住那些还在被抽取“符号”的个体，在全知之眼的愤怒嚎叫声中死死隔断了其与外界的联系。但与此同时,外界受到召唤的能量依然源源不绝地往整个并不稳定的磁场里面注来，以至于到了后期，磁场里的所有人都在过多的能量冲刷下,青筋外突,浑身是血。
　　在这样为首的自己浑身血管接近破裂的陈禾的带领中，所有人都在通过与外界能量接触得最多,能力不断攀升的真实之眼的链接下,看清了世界的本质——
　　那一个个无形的字符在所有人类的肉眼着不断成为有意义的形态：
　　【金星：维纳斯之星。审判规则与不规则，美丽和不美丽，和谐与不和谐,规律与不规律。】
　　【太阳：正义与审判。是规则、美丽、和谐、规律的主宰者。】
　　【地星：繁衍之母。】
　　……
　　【冥王星：规则修改者,颠倒规则者。颠倒正义者。颠倒美丽与规则者。】
　　一条条暗色的链条沿着昏暗的朝阳涌入磁场,又被其他重色一次次打退回去；只有金色、粉色和紫色蜿蜒而上,缠住了那些已被改动的链条，从里面窥见早已无数次被全知之眼改动的辛秘——世界原本是不规则的。规则的只是人类自己巧合书写下的规则。
　　……
　　“祂们从被赤月所照耀的人类的一念中来，是一个偶然的奇迹——是一个最公平的奇迹。”
　　“因为不论是善念还是恶念,是青壮还是老年，每个人一出生开始,就会有自己的异能物。”
　　……
　　当灰色链条终于全部经由无数道金色链条，与其他颜色的符号链达成了平衡后，金色链条的主人在风暴中心抬起头，看着从自己身体里因过度的能量，不得不硬生生脱离出去、有了实体的异能物，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第一次和对方相握在了一起，两双异色的眼睛相对，双方都忍着剧烈的疼痛，看着某条灰链上，书出的【全知之眼为程云】、【预知之眼为刘果】、【真实之眼为陈禾】……
　　既然这个世界怎么都不够公平、怎么都不过公平！……那他们就，让这个世界，真正地公平一次吧——
　　这一念起，一瞬间，全世界不论是链在真实之眼上、还是没有链接其上的一切人类的目光，都注视在了那条名为【真实之眼为陈禾】的“锁链”上。
　　……
　　“每个异能物，都有一双或一只能够辨别世界真伪的眼睛。”
　　……
　　以手拿月，足踏星辰，名为【真实之眼在所有异能物的眼中】的金色新规则一路跟着斗转，落到所有人的眼中，在白色、粉色、紫色、绿色……一切的同频波动中，覆盖了前一条金色锁链，在白色的默许下、粉色的宽厚下、紫色的纠缠下、绿色的蔓生下……一路突破了黑暗，凌驾于万道黑暗之上，终于在万人怔愣的抬头间，以【一切人类都将明白溯源】的伴生规则，镇压下了所有不安的符号和一切非黑色链条。
　　……
　　“但对每个人来说，但最好的异能物，还是每个人自身伴生的异能物。因为……”
　　……
　　金色的风暴中心，穿西装打领结的异能物在众星和无穷黑暗的拱卫之中，对站在稳定的地面上的人类笑：“以后，要好好爱自己哦。”
　　——街边的橱窗外，瘦小的男孩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里面的穿西装打领结的陶瓷娃娃，带着羡慕的心情。
　　——“妈妈我想要！”店里，被大人抱着的另一个儿童声音响起，带着任性地恣意；不一会儿，店员就过来将其打包起来，传出隐约的声音：“谢谢惠顾，这是我们的赠品……”
　　——“啪。”店外，摔出一地的陶瓷一度成了男孩的梦魇，在长大后的无数个夜里翻腾。
　　——于是在那个最绝望的夜晚里，被排除出了身体的一念“活着”的希望，与那同样被排在边上的娃娃结合了起来……觉醒者越是绝望，异能吴越是强大；越是有希望，异能物和觉醒者才会相融。
　　——原来陈生，就是陈禾活着的，希望。
　　“我会看着的。”
　　两只手被一边是金线束住的风暴、一边是平稳的地面中缓缓分开，临将化为虚影的异能物、不，陈生笑看着他，两只手指尖相离：“不要再……总是那么丧啦。”
　　“要好好活下去。”
　　……
　　“因为异能物的本能，就是对同类的侵吞。可如今的祂们自出生起，就一直克制着自己侵蚀的本能，愿意陪自己的觉醒者慢慢长大。让自己的觉醒者好好活着，就是来自异能物的，克服了本能的爱意。”
　　“就像人类的身体，有几十万亿个细胞。每一个这样的细胞，都可以被克隆成为另一个人活人，但依旧愿意放弃自己、捍卫你一个人的成长和你的健康一样。”
　　“所以，”合上《生命安全与健康》的教材，教室里的年轻女教师对着讲台下，认真地：“大家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被几十万亿细胞、和自己的异能物所珍视的自己这个奇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