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作者:木之向北   简介:   消防员队长攻X富二代咖啡师受   江屿舟初见傅承时,是在一栋已经烧黑了的公寓楼外,他穿着一身灭火救援服,五官冷硬俊朗,掌心托着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小奶猫。   傅承初见江屿舟时,是在一家极有情调的咖啡店里,他眉眼精致,闲散地靠在吧台边做拉花。   他们骨子里就是两种人,傅承知道自己这种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没有资格爱上谁,但是他就是对江屿舟动了心。   傅承第一次想告白,江屿舟为了救他身受重伤。   傅承第二次想告白,撞到情敌手捧鲜花求婚。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配不上江屿舟。   只有傅承知道,江屿舟的名字,出现在他的每一封遗书里。   你是所有人的英雄,而我只想渡你过火海。 第1章 初见   八月末的津市依旧酷暑难耐,作为新一线城市,从早上七点过开始,马路上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   这两天是新生开学报道的日子,大学城外的淮南路车子已经彻底堵死,完全瘫痪,到处都是鸣笛声和抱怨声,反正闲着没事,不少好事的都伸出脖子,打量着一辆被夹在中间同样动弹不得的白色跑车。   流畅的车型,惹人侧目的车标,没有六位数下不来的连号车牌,无一不彰显着车主人的身价。   偏偏放下了一半的车窗内,隐约能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鼻梁上架着墨镜,虽然看不到五官,但从精致的侧脸轮廓不难看出是个大帅哥。   开着跑车的年轻帅哥,简直太引人注目了。   江屿舟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拿过手机,点开语音,里面传来安小米一惊一乍的声音:“舟哥救我!今天大学开学不知道不?一大早别说来店里点咖啡的,光是外卖我都做不过来!”   江屿舟笑了一声,回复道:“那就把门关了,今天不营业,先把外卖做了。”   安小米一边忙活一边手忙脚乱地回:“那可不行,我听着进账通知的声心情好,痛并快乐着。”   放下手机,车子终于以龟速往前滑行了几米,速度比步行还慢,江屿舟懒得再等,打了转向灯,车子直接转进旁边的商场,停进了地下停车场。   “难怪这么堵,原来是前面着火了!”往前走了几百米,江屿舟就看到一群学生手里还拖着行李箱,指着马路对面一栋居民楼。   顺着学生们手指的方向,江屿舟才看到面前那栋楼龄比他还老的六层高居民楼顶层正冒着浓浓的黑烟,楼下停着一辆消防车,明火已经灭了,消防员正在做最后的排查。   一个挽着菜篮子的大妈对身边的老大爷念叨:“这些小伙子是真不容易,大热的天儿,捂得那么严实,还闷头往火场里冲。”   老大爷摇头:“可不是,天不亮就忙活了,说是这老陈家孙子趁着家里人睡着了在家里放烟花来着,现在的孩子…”   江屿舟没有凑热闹的习惯,侧身从人群后面挤过去,人群中一阵骚动,三四个女生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快看快看!我说的就是那个!”   同行的女生“嗷”的一声:“制服诱惑啊我靠!”   江屿舟下意识看了一眼。   一个男人从楼里走出来,身上一身灭火救援服,一边往外走,一边取下头盔,顺手递给身边的同事,短发已经被汗打湿,露出硬朗的五官。   江屿舟的脚步不由得一顿,这身材,这长相,的确惹眼。说制服诱惑,倒也不为过。   “傅队,隐患全部排查完毕。”冯宁跑过来,顺手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傅承脱掉手套,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小半瓶,剩下的大半全都浇在头上。   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晶莹的光,顺着他的侧脸滑落至凸出的喉结,最后隐没在领口,引得身边的几个女生连连尖叫。   淮南路本也没多宽,十八九岁的女生最是藏不住感情的年纪,声音不小,冯宁往这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贼笑:“傅队,你的路人粉又多了一批。”   傅承一个眼神也没分,打开防护服的口袋,冯宁瞪大眼睛,只见傅承掌心中托了一只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猫。   小奶猫咪咪直叫,吓得身体瑟瑟发抖,蜷缩在傅承手里不敢动,人群中一个小男孩挣脱了奶奶的手跑过来,仰着脸怯怯地问:“叔叔,这是我的小猫,叫小咪…”   傅承蹲下身,平视小男孩,把猫递给他:“来,物归原主。”   “谢谢叔叔!你可真厉害!”小男孩眼睛一亮,宝贝地双手捧着,钦慕地盯着傅承身上的衣服:“以后长大我也要当消防员!”   “好。”傅承笑了一声,站起身往回走:“收队!”   消防车呼啸驶离,围观看热闹的群众还在七嘴八舌地聊着那场吓人的火灾,江屿舟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才沿着相同的方向往店里走。   消防车转进淮杨区消防中队,指导员薛祁安背手站在门口,见车子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居民楼起火吗,怎么去了这么久?”车停在门口,傅承从车上跳下来,薛祁安和他并排往里走。   “隐患排查,”傅承右手按着左肩活动了几下:“后来点火那小男孩又说家里还有成员没救出来,又进去了一次。”   薛祁安大惊:“救出来没?人没事吧?有没有窒息?”   傅承的灭火服在车上已经脱了,只穿了一件T恤:“一只猫,没窒息,就是毛有点熏黑了。”   薛祁安愣了两秒,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赵林那小子没拦着你?”   两人走到傅承的宿舍门口,傅承推开门:“拦我干什么。”   傅承抬手直接把上身的衣服脱了,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紧实,薛祁安瞄了一眼他结实的八块腹肌,答道:“让消防员返回火场救一只猫,要是被赵林看到准得说,猫的命是命,消防员的命就不是命?”   “那是你这个做指导员的思想教育不够。”傅承拿了一套衣服:“我去冲个澡。”   “待会儿睡一觉,昨晚你值班吧?连轴转谁受得了。”   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傅承眼底带着红血丝,摇了摇头:“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一个小时就回来。”   薛祁安惊奇地“嗬”了一声:“上哪儿啊?让你冒着过劳猝死的风险也要出去?”   “听晚说有事。”傅承道。   “哦~”薛祁安一脸八卦:“直接说约会不就得了。”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傅承的声音夹杂其中:“屁的约会。”   薛祁安自顾自笑了好半天,嘟囔:“也就你看不出人家的意思。”   “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傅承又道。   “知道了!”薛祁安靠在门口:“那你一小时能回得来吗?”   “能。”傅承说:“就约在大学城的一家咖啡店。”   “在咖啡店见面,还说不是约会。”薛祁安默默同情了一秒段听晚:“看上我们傅队这块木头,苦了你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给傅队和小舟总点个收藏,谢谢么么哒! 第2章 送你一杯咖啡   其实压根就不需要看定位,从队里出来往大学城的方向没走几步,傅承就远远看到一家蓝色的独栋二层小楼。   在大学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这种小楼的价值已经几乎不单单是钱能搞定的了。   蓝色的拱形大门,上面是一块极有个性的不规则形状的招牌,上面写了“转角”两个大字,透过洁净宽敞的一整面落地窗,隐约能看到里面座无虚席。   傅承往前走了两步,面前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伴随着一阵风铃声。   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男人,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休闲西裤,身上系着一条纯黑色围裙,上面同样写着“转角”两个字。   “那我们回去就把课程表发给你!”围在江屿舟身边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   江屿舟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声音和煦:“好,我会根据你们的课程安排帮你们排班。”   “那咱们微信联系!江老板拜拜!”女生们兴奋地你推我我推你走远了。   江屿舟一转头,目光正好落在站在门口的傅承身上,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一天之内竟然两次碰到同一个人,江屿舟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欢迎光临,约了人?”江屿舟侧身拉开身后的玻璃门,狭长透着几分媚气的眼睛微微弯着,肤色在阳光下白得发亮。   傅承身边最不缺男人,都是大老粗,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精致的男人,竟然愣了几秒。   “谢谢。”傅承回过神,有点不习惯别人帮他开门,顺手接着门把:“你先。”   江屿舟也没推辞,先一步进了门。   段听晚坐在窗边,一眼就看到了傅承,朝他招了招手,大方得体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不自在来。   “知道你不喜欢喝咖啡,不知道给你点什么,所以替你点了橙汁。”段听晚温柔地将长发拢在耳后。   “谢谢。”傅承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刚刚出任务,来晚了。”   安小米忙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撑着下巴坐在吧台边八卦,江屿舟绕到她身后:“带薪发呆还这么明目张胆?”   “嘿嘿,舟哥,你看那边。”安小米努努嘴,示意他看角落那桌:“那位可是津大全校男生心中的女神,段听晚段老师。”   江屿舟看了一眼那边背对着自己的傅承:“怎么?”   “什么怎么?你看看,对面那位帅哥明显就是她男朋友啊!”安小米星星眼:“就他刚给你拉门来着,好绅士啊!长的也无敌巨帅,要不是情敌是段老师,我多少得去要个号码。”   江屿舟低头磨了一杯咖啡:“你身边追求者也不少吧,已经在咱们店里坐了一个多月的那位帅哥没打动你?”   安小米翻了个大白眼:“两种感觉好嘛!这个才是天菜啊,荷尔蒙爆棚,一看就让人狂飙鼻血。”   身边的江屿舟没声音,安小米又凑到他身边:“可惜是个直的,不然和你好配哦。”   傅承平时话不多,生活又及其简单枯燥,单独和段听晚见面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话说,只能假装打量店里的装修四处看。   一道颀长的身影懒散地靠在吧台边,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衬衫的袖口卷起,细白的手腕随意翻动,手中的拉花缸勾勒出一幅画。   傅承又是看了几秒。   “傅承,”段听晚鼓起勇气,把面前的保温桶往前推了推:“今天上午没有课,我煲了点汤,你带回去。”   傅承转过来,提醒道:“段队这段时间在首都培训。”   段听晚被傅承说得脸都红了:“我知道,这是给你的。”   傅承一脸的刚正不阿:“好,正好这段时间薛祁安有点感冒,回去我们分一分,谢谢。”   江屿舟刚走到傅承背后,正好听到他这句直男发言,再看了一眼段听晚脸上的空白,考虑到女士的脸面,收敛起笑意。   “您的咖啡。”江屿舟把一个精致的咖啡杯放在傅承面前。   段听晚赶紧说:“抱歉,我们没点咖啡。”   “送给这位先生的。”江屿舟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算是我致敬英雄。”   傅承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杯子,杯面上的拉花是一个Q版的消防员小人。   “低咖啡因的。”江屿舟补充道。   工作原因,傅承基本上不喝咖啡,段听晚解释道:“抱歉啊,他…”   “谢谢,”傅承抬头和江屿舟对视:“挺好看的。”   这下倒是段听晚愣住了,认识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傅承说喜欢。   “你喜欢就好。”江屿舟懂得点到为止:“慢用。”   时间差不多了,段听晚知道傅承出来一趟不能耽搁太久,依依不舍地说:“那你抓紧时间回去吧,不耽误你了。”   她眼神中的舍不得是个人就看得出,偏偏傅承木头似的视而不见:“好,走吧,先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回家,太远了,”段听晚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傅承跟着站起来,提着保温桶:“路上注意安全。”   段听晚轻轻叹了口气,拎着包走了。   傅承拿着手机走到吧台边:“你好,买单。”   江屿舟声音含着笑:“一杯拿铁一杯橙汁,一共75。”   “谢谢你的咖啡。”傅承伸手扫了码,正要收回手,手腕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你受伤了。”江屿舟看着傅承手腕上的一道伤痕。   应该是刚刚被火苗燎了一下,并不严重,只是看着有点明显,傅承解释道:“没事。”   江屿舟看了一会儿:“我有烫伤药膏,可以用么?”   这点小伤傅承通常不做处理,他的手被江屿舟抓着,传来温热的触感,竟然让他觉得有点无措。   于是临危不乱的傅队不知怎么点了点头:“可以。”   江屿舟俯身从下面的抽屉中拿出一支用了一小半的烫伤膏,点了点吧台台面:“手,放下。”   和江屿舟不同,傅承的手掌带着茧,显得有些粗糙,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无数。   江屿舟用手指沾了药细细地涂在傅承的手腕,凉滋滋的。 第3章 偶遇   “还隔了老远就闻到味儿了,”薛祁安的宿舍在傅承隔壁,听到开门的动静紧跟着走出来跟上,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保温桶:“有人送关怀啦?”   “盖着盖子也能闻到,给你带的。”傅承把保温桶放在桌上。   傅承的手腕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棕黄色药膏,薛祁安眼睛尖,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相当的难以置信:“听晚给你涂的药?”   “不是。”傅承抽回手,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一支药膏放在桌上。   “见识了,傅队还有给自己买烫伤膏的时候。”薛祁安来了兴致,拿起药膏看了一眼:“不过也是,打死我都不信你会让听晚给你涂药。”   傅承没说什么,转了转手腕,伤口不疼,倒是那抹温热的触感就像停留在了皮肤上似的。   薛祁安这两天感冒,掀开保温桶的盖子,也没讲究,坐在傅承的桌边喝了几口:“这周六你轮休,去看老爷子?”   “该去了。”昨晚在值班室坐了一夜,凌晨出任务,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在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再不去老爷子又要不高兴,昨天还给我发微信,说隔壁屋的一位大爷家的外孙每周末都带着饭菜过去,他老人家嫉妒。”   薛祁安笑了好半天:“可惜了,咱们傅队不会做饭,输在起跑线了。”   “报告!”一名消防兵站在门外。   傅承坐起身:“进。”   “傅队,薛指导。”消防兵去年年底才入伍,平时不常见到傅承这一级别的领导,难免有点紧张,硬着头皮把手里的假条递了过去:“我周六想申请休假。”   傅承站起身,接过假条看了一眼:“新兵第一年都是没假的。”   “我知道,赵队和我说了的。”消防兵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助和窘迫:“我妈病了,老家那边没法确诊,让他们转到津市这边,周六的火车,我就请两个小时的假把他们接到就归队。”   傅承抽出笔签了字:“几点的火车,你怎么接?”   “我打车过去,我姐已经订了酒店。”消防兵急忙回答。   傅承点了点头,拉开抽屉甩出一把车钥匙:“开我的车,方便点。”   “这…”消防兵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车钥匙上的路虎标志,想推辞又不敢违背领导的意思,求助地看向正低头狂喝汤的薛祁安。   薛祁安扯了一张面巾纸擦嘴:“给你你就拿着,也让家人知道你在这儿过得挺好的,领导都很喜欢你,去吧。”   “谢谢傅队!谢谢薛指导!”消防兵手里捧着车钥匙跟宝贝似的,转头拉开门跑了。   傅老爷子住在津市一家非常出名的养老院里,养老院位于老城区,紧挨着从市中心流淌而过的淮江,周六,傅承到敬老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掏出证件登了记,门卫的保安才让他进去。   进入敬老院是一条宽敞的马路,路的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沿着马路走到尽头,就是几栋独立的小楼。   傅老爷子住在三栋,还没等走到楼前,前面出现了一道有点眼熟的身影。   “江老板?”傅承招呼了一声。   江屿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傅承,停下脚步,意外地转过身:“好巧,你这是?”   “我来看我爷爷。”傅承走过去,两人并肩往一个方向走:“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傅承。”   江屿舟今天穿着很休闲,手中提了一个藏蓝色的布口袋,笑着看了一眼傅承的手腕:“伤好点了吗?”   傅承笑道:“好多了,谢谢。”   “我外公也住在这里,周末或者不忙的时候我就过来看看,”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在三栋楼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敬老院的环境好,但是为了防止老人们觉得孤独,通常都是两个老人住在一栋楼中,却没想到两个老人住在一起两三年了,他们还是头一次碰见。   “将!”院子里,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紧接着是大笑声:“好你个老柯头,臭棋篓子就是你!”   傅承尴尬了一瞬,急忙推开院门进去。   两位老人坐在院子里的圆桌边,桌上摆着刚刚结束的一局棋,傅老爷子已经年近七十,却依旧精神爠烁,正抚掌大笑,江屿舟跟在傅承身后一进门,就看到外公老柯头一脸憋屈不吭声。   “外公。”江屿舟叫了一声,走过去看了一眼棋盘:“都说了您下不过傅爷爷,您还不服气。”   柯老爷子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窝囊的时候,气得直哼哼:“我这不是刚学吗?这老傅头真不地道,知道我是新手也不让着我!”   老傅头见到傅承过来,喜上眉梢,招招手:“你可算有时间过来了,今天休假了?”   “是,一休假就赶紧过来看您,”傅承顺手扶着老爷子,低声道:“知道您棋技精湛,倒是让着点别人。”   傅老爷子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还不是他总和我显摆他外孙会做饭,故意气我!”   傅承看了一眼正站在柯老爷子身边低声安抚的江屿舟,恍然大悟,原来爷爷口中那个总是让他嫉妒不已的别人家的外孙,就是江屿舟。   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两个老爷子下了一上午象棋,一个得意洋洋,一个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在傅承和江屿舟过来,及时帮着收了棋盘。   “傅爷爷,今天我带了您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江屿舟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来几个玻璃保温盒:“您尝尝。”   傅爷爷立马又眉开眼笑起来,和柯爷爷一起进屋洗手去了。   “你也去洗手,”江屿舟声音温和而自然,就像是已经和傅承认识了很久似的:“洗了手过来吃午饭了。”   吃人嘴短,看江屿舟对傅老爷子口味的了解程度,估计老爷子吃过人家不少,傅承站在江屿舟身边没动:“我帮你吧。”   “没事,”江屿舟笑了笑:“你们休假应该很少吧,我之前都没碰到过你。”   傅承帮着他摆碗筷:“两个礼拜休一次,休假也不能走太远。”   江屿舟舀了三碗汤放在桌上,手中拿了一只空碗,抬眼看向傅承:“上次在店里听傅队的意思是不喝汤是吧?”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轻快,根本不像是在认真询问,反而是带了一丝调侃,傅承明白这是听到了上次他和段听晚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其实我平时也不喝咖啡,你不还是送了我一杯。” 第4章 救人   江屿舟做的菜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精致,干净,每份菜的份量不多,但是营养颜色搭配得当,让人看了很舒服。   傅老爷子看了看慢条斯理地喝汤的江屿舟,又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闷着头堪称风卷残云的傅承,气不打一处来,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小舟啊,你们刚刚应该认识了吧?这是我孙子,傅承。”   江屿舟从汤勺中抬起头来,看着傅承笑了一下:“前几天傅队来店里喝咖啡的时候已经认识了。”   老爷子知道江屿舟是开咖啡店的,闻言立马看向傅承:“你去喝咖啡?和谁?是不是听晚?”   傅承闷头吃饭:“嗯。”   “我早就说过听晚这丫头不错了,你约的她吗?聊什么啦?”老爷子来了精神头,饭也不吃了:“小舟,他们两个看上去挺般配的吧?”   傅承皱眉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江屿舟,江屿舟脸上的笑容没变,还是淡淡的,没开口,垂着眼用勺子搅拌碗里的汤。   “爷爷,我和听晚…”   话还没说完,“轰隆”一声惊雷,四个人坐在院子里,觉得这雷就跟劈在了耳边似的,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傅承反应快,站起身拎过傅老爷子搭在椅子背上的外套,罩在两位老人身上,护着他们快步往楼里走,江屿舟急忙收拾了桌上的餐盒跟在后面,从院子到楼门十来米的距离,两位老爷子倒是还好,傅承和江屿舟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快进屋擦擦,”柯老爷子心疼外孙,“待会儿感冒了!”   外面的雨连成线,顺着房檐往下淌,雷声夹杂着暴雨声,几道急匆匆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大雨之中。   “快点!前面就是二栋!”年近五十的院长身后领着两三个护工模样的人,伞也没打就往前冲:“待会儿刘老太太跳下去了!”   傅承心里一沉,来不及多想,直接冲进了雨中。   江屿舟下意识想拉他一把,傅承冲的太快,没拦住,于是也紧跟着往二栋的方向跑。   “妈!你快下来呀!”二栋的院子里,三个中年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三层小楼的顶层是一个露台,傅承隔着雨幕看到露台边缘佝偻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傅承,你快!”院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哆嗦着手指向上面:“人命关天,刘老太太都八十多了。”   “他是谁啊?”一个女人满脸是泪,拉住院长:“我们能不能上去,我把我妈劝下来!”   “我是淮杨区消防中队傅承,”傅承沉声道:“家属在下面分散她的注意力,别跟着上去。”   “可是…”女人还想再说,傅承已经跑进了楼里。   三楼露台的门开着,傅承抬步刚要进去,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傅承。”   傅承转过头,见江屿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江屿舟好看的眉头微微拧着:“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傅承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江屿舟,他的眼睛显得很清明,带着浓重的担忧。   “你在这儿等着就行了,”傅承轻松地笑了一下:“我一个人可以。”   江屿舟看了他两秒,点了一下头:“小心一点。”   时间就是生命,傅承轻轻点了点头,放缓脚步往露台边缘挪动。   八十几岁的年纪,单是站着就颤颤巍巍,好在老人家的注意力被楼下的家人吸引了,雨声又大,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傅承。   老人坐在露台边上,看着让人心惊肉跳,傅承单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弓着腰尽量放低重心。   江屿舟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傅承向前的每一步而加速,他看到傅承停在刘老太太身后,又小心地往后挪了两步。   眨眼之间,傅承已经一跃而起,单臂一把抱住老人的腰,整个人用力向后将她从露台边缘拽下。   老人家的身体哪儿受得了这么大的力,摔在露台的瞬间,一只白皙的手掌猛地从旁边伸了过来,垫在了老人的头与地砖之间。   楼下的几个子女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上来,搂着老人号啕大哭。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傅承和江屿舟同时开口。   江屿舟一颗悬起的心在听到傅承开口以后才觉得踏实下来,伸手递到还坐在地上的傅承面前。   傅承手撑在地上,看了一眼伸到跟前的手,抓住翻过来,江屿舟的手背刚刚磕在地上,关节处有点红肿。   受伤对于傅承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是他却觉得这种伤痕并不该出现在江屿舟的身上,落在白皙的手背,显得很刺眼。   “手受伤了。”傅承借力站起身。   江屿舟收回手:“没事,走吧。”   这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楼下围了一圈人,两位老爷子撑着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焦急地站在人群里。   柯老爷子多带了一把伞,也顾不得刚刚输了棋的难堪,跟傅爷爷挤在一把伞下,把手里的伞拿给傅承和江屿舟撑着。   “回去记得消下毒,我看你的手有点擦伤,小心感染。”   傅承比江屿舟高半个头,担心江屿舟受了伤的右手伤口被雨水淋到,刻意走在他的右边。   两个男人撑一把伞难免有点拥挤,伞面倾斜,大多数遮在江屿舟那边。   “刚刚听院长说,那位想跳楼的婆婆家里子女五个,却没人想照顾老人,送到敬老院以后很少来探望。”   江屿舟说着叹了口气:“这种救援你见得多了吧?”   四人拐回三栋,傅承站在门口收雨伞:“太多了,楼顶,桥上,各种你想的到想不到的地方。”   江屿舟看着外面的大雨有点出神:“生命很宝贵,可惜总有人不珍惜。”   傅承不置可否:“难免碰到事想不开的时候,所以才需要消防员,可以拉一把。”   傅老爷子从房间拿了一个大毛巾过来,傅承接过没用,直接递给江屿舟:“先去擦擦,别感冒了。”   江屿舟没推辞,道了谢进了柯老爷子的房间。   傅爷爷看着两人的互动,“哼”了一声,盯着傅承湿透的衣服:“要是对听晚有一半的体贴,我估计连重孙都抱上了!” 第5章 舟哥挖墙脚?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晚饭前,天已经彻底放晴了。雨后的空气特别新鲜,等江屿舟把餐盒拿到厨房洗干净装好,两位老爷子又把棋盘搬到了院子里。   傅承和江屿舟并肩往大门的方向走。   “你怎么过来的?”江屿舟一边走一边问:“从淮杨区到这边距离有点远。”   “地铁,”往前走就是正大门,右手边是停车场,就要走到分岔口,傅承渐渐放缓了脚步。   “回队里吗?顺路的话我送你,”江屿舟站在原地。   当时为了防止休假期间临时出任务,傅承把房子买在了大学城附近,想了想还真的顺路,看了一眼江屿舟的手,道:“你的手还没做处理,不然回去我开车。”   “那就麻烦了。”江屿舟说完眨眨眼,从口袋中摸出车钥匙递给傅承。   距离车还有一段距离,江屿舟的脚步放轻了一点,傅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黑色的小猫蜷缩在一辆白色跑车的引擎盖上,看上去还是个小奶猫,正闭着眼晒太阳。   听到脚步声,小猫的耳朵动了动,应该是不怕人,还趴在原处。   江屿舟眼里闪过一抹欣喜,伸手想去抱小猫。   “当心点。”傅承拦了他一下,拎起小猫软乎乎的后颈肉,见小猫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放在江屿舟怀里。   这小猫看上去也就一两个月大,全身都是黑色,唯有两只小耳朵是雪白的,被挪到江屿舟怀中,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么丑,应该是没有主人的小野猫。”傅承顺手摸了一把,给车解了锁。   江屿舟蹲下身把小猫放在地上,谁知小猫就像舍不得走似的,喵呜喵呜地站在原地,又使劲往他怀里钻。   江屿舟放了几次也没结果,无奈只得绕到副驾,把小猫放在膝盖上:“前段时间院子里有一只母猫怀孕了,估计是她的宝宝。”   傅承看了他一眼:“抱回去?”   “是啊。”江屿舟很坦然:“那只母猫怀孕的时候我喂过它不少吃的呢。”   马达声轰鸣,车子驶离了敬老院。   “消防队里可以养猫吗?”江屿舟问。   从敬老院到大学城的路傅承不知道开过多少次了,没开导航,出门打了转向灯:“队里已经有五条搜救犬了。”   江屿舟喜欢养动物,听说消防队有搜救犬,眼睛亮了亮,侧头看向傅承:“搜救犬?”   “嗯,都是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傅承看着前面:“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一定。”江屿舟扬眉:“那就把它养在店里吧,傅队有机会也可以过来看看。”   平时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一路,傅承把车停在“转角”的门口时,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加个好友?”江屿舟把手机递过去:“有机会我把它的照片发给你。”   傅承掏出手机扫了码,这才发现他们的头像竟然还有点相似。   傅承的头像是一条干练的黑色搜救犬的侧影,而江屿舟的头像则是一条懒洋洋眯着眼睛的胖子美短猫。   “那我先进去了。”江屿舟伸手接过傅承递来的车钥匙,一手抱着小猫,另一手朝他摆了摆。   “老板,两杯拿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站在收银台边盯着安小米第五次重复。   “马上马上,”安小米猫着腰,从玻璃上往外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口的两道身影上。   江屿舟推开玻璃门刚走进来,就接收到了安小米意味深长的目光。   “舟哥,刚刚那个是上次和段老师来店里那位帅哥吧?”安小米贼眉鼠眼地问。   江屿舟扫了她一眼:“真神奇,我捡了一只小猫都没让你惊讶。”   安小米瞪圆了眼睛:“小猫哪儿有帅哥吸引人,舟哥,你挖段老师墙角?直掰弯啊?”   江屿舟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弯腰把小猫放在地上,小猫立马溜到了吧台里。   “只是在敬老院突然碰到了,顺路一起回来而已,哪有那么多墙角,”江屿舟侧头打了个喷嚏,低头找了一包感冒灵。   安小米觉得这个解释说得通,于是一脸失望地去做拿铁:“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们有戏呢。”   泛着苦的感冒灵滑进胃里,带着一点薄荷的凉意,让江屿舟的大脑变得清明起来,傅承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的确很吸引他,但是吸引和想和这个人恋爱不是一回事。   傅承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第二天一早六点起床,在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小时,冲了个澡出了门。没有车到太远的地方就不方便,他先是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城郊的墓园去。   和热闹的城区不同,这里安静得连脚步声都很清晰,傅承轻车熟路地沿着石阶往上走,拐到一座墓碑前,弯腰把手中的向日葵放在碑前。   “下个星期要去津大带军训,恐怕没时间在你生日的时候过来看你了。”傅承低声道:“今天刚好有时间,买了你最喜欢的向日葵。”   照片上的女生长相非常漂亮,眼尾微微上翘,弯成好看的弧度,睫毛卷曲浓密,傅承蹲下身,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江屿舟的双眼。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眼睛和你很像,如果不是和你不同姓,我一定会觉得就是你提过好多次的弟弟。”傅承用手指拂去照片上浅浅的灰尘:“安雯,答应你的事我没忘过,如果有一天能遇到,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他。”   从墓园出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傅承没再耽搁,直接回了消防队。   冯宁是文职,是薛祁安的得力助手,性格外向活泼,她这周也休假,在大门口碰到傅承,使劲招招手:“傅队!”   “刚回来?”傅承停下脚步等了她一会儿。   “是啊,昨晚和同学出去唱K,困死了,”冯宁扬了扬手中的咖啡杯:“我听说这家老板长得超级无敌巨无霸帅,所以刚特地过去买了一杯。”   纯黑色的咖啡杯上印着“转角”两个字。   “那长得帅么?”傅承知道她说的是江屿舟。   冯宁满脸遗憾:“不知道啊,我没见到,听他们店员说老板昨天淋雨着凉,今天没来。” 第6章 百合雪梨羹   “好了,知道你不高兴了,我在外面真的没有别的猫。”   阳光把开放式厨房里各种锅碗瓢盆照的锃亮,江屿舟开了一罐猫罐头放在地上,无奈地看着用屁股对着他的美短猫。   美短猫充耳不闻,毛茸茸的大尾巴来回摆动,无声地表示自己的不满。   搁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江屿舟没起身,蹲在地上伸手一摸,是一条视频聊天,没怎么仔细看,直接按了接听。   “一,二,三,四。”   电话那头传来整齐的口号声,紧接着才是傅承的脸。   傅承穿着藏蓝色体能训练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愣了一下,表情僵硬了两秒:“抱歉,我本来想拨个语音通话的,没打扰你吧?”   江屿舟举着手机站起身:“没有,看样子是我打扰你了。”   “今天同事去买咖啡,说你病了,是不是昨天感冒了。”消防兵们跑步往食堂行进,傅承走在最后面,和江屿舟聊了一会儿。   “有点,我已经吃过药了,”江屿舟声音有点哑,“你同事喜欢我们店里的咖啡?下次报你名字,我给打折。”   傅承话本就不多,再加上神经粗,没什么关心体贴别人的经验,看着屏幕里江屿舟没什么精神,干巴巴地说:“多喝热水。”   走在他前面几步的薛祁安震惊地顿了顿脚步,硬撑着没回头。   江屿舟笑了一声:“好。”   对话进入了尴尬期,傅承又问:“在干什么?”   镜头晃动了一下,接着画面一转,对准了一条来回摆动的毛尾巴。   “昨天把那只小黑猫抱回店里,估计身上沾了味道,”江屿舟小声解释,生怕被还正生气的某公举听到:“从昨晚就不理我,正哄呢。”   单从肥硕的屁股就能看出这就是江屿舟头像的那只猫,傅承正好走到食堂门口,被江屿舟略有些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那你好好哄,我得先挂了。”   “谁啊?”打了饭,薛祁安在傅承对面坐下:“让咱们傅队如此呵护备至。”   傅承没动筷子,正在上网搜索感冒菜谱,刚刚电话里江屿舟咳嗽了几声,他又搜了几个止咳偏方,截图一口气全发了过去。   “这是给谁发消息狂轰乱炸呢。”身后一道爽朗的声音,赵林和肖刚端着盘子从后面走过来,坐在傅承旁边。   薛祁安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傅承的手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你们傅队这是铁树开花了,听说人家感冒了,发了一大堆偏方过去。”   “真假?”赵林惊讶得了两秒,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傅队,遇到能看上咱们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人不容易,好好珍惜吧。”   傅承一把将他手拍开:“有操心别人的功夫,不如早点吃完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八点准时在训练场集合,带队去津大。”   赵林夸张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肖刚:“刚哥,带军训你想带男生还是女生。”   肖刚平时就像块木头,话少得可怜:“都行。”   赵林圆溜溜的眼睛转着傅承:“也是,反正管他男生女生,最后都会拜倒在傅队的作训服下。”   “老李!”薛祁安招招手,炊事班长端着餐盘走过来。   “傅队,今天伙食怎么样?”老李指了指盘子里的两道菜:“新菜品。”   “不错,”傅承盘里的菜还没动几口:“对了,有什么止咳的偏方吗?”   “止咳?试试百合雪梨羹嘛。”老李打量着傅承:“傅队你着凉了?”   “没有,我就是问问。”傅承没多解释。   老李有心,嘴上没说什么,到了下午体能训练之前,用食堂的饭盒装了满满一盒百合雪梨羹过来。   这东西放不得,傅承犹豫了一下,抱着试试的态度,给江屿舟打了个电话。   “转角”除了安小米之外,其他的服务生都是招聘的大学生兼职,明天新生军训,江屿舟体贴地给她们提前放了假,店里就剩下安小米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吃过药江屿舟就开车回了店里。   傅承知道这个时候是个正常人就会把东西送到江屿舟店里去,但是马上就是常规训练时间,段毅去首都培训,整个支队都得傅承一个人操心,他没法出去。   “炊事班的班长煲了百合雪梨羹,说是对止咳有好处,”傅承声音有些歉意:“我这边马上要带训练,可能没法出来,你能不能到门口来拿一下?”   傅队还很少用这种商量的语气和谁说话,生怕江屿舟觉得自己唐突,又解释了一遍:“今天是新兵训练验收,我实在走不开。”   训练场上远远传来集合的声音,江屿舟正在低头磨咖啡,手上动作没有停,温声笑了起来,因为嗓子有点哑的缘故,听上去更温柔了几分。   “谢谢傅队,我到门口给你电话。”   “转角”和消防队分别在淮南路两侧,直线距离也就几百米,江屿舟刚到门口,就看到傅承已经负手站在了大门边。   这是江屿舟第二次见到傅承穿制服,因为等下有训练,所以他穿了一套作训服,小腿和手臂肌肉紧实有力,江屿舟一下就明白了安小米所谓的“傅承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原因。   他的身上带着别人没有的阳刚之气,无关年龄,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的历练。   “傅队。”江屿舟走过去,他今天戴了口罩,隐约能看出高挺的鼻粱,露在外面的眼睛浅浅地弯了弯。   “吃过药了吗?”傅承问。   江屿舟侧过头咳嗽了两声:“吃过了。”   傅承点点头,把手中的饭盒递过去:“温热的,对嗓子有好处。”   傅承一看就不是什么会关心人的人,江屿舟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接过提在手里,声音隔着口罩更轻了一点:“谢谢,我一定会吃的。”   “傅队!”远处跑过来一个消防员,“训练场那边比武马上开始了,薛指导说请您赶紧过去。”   “知道了。”   傅承转头看了一眼江屿舟,说不出为什么,江屿舟就安静地站着,他倒像是挺舍不得回去了似的。 第7章 听说家属也喜欢你   “我回去了。”江屿舟摇了摇手中的饭盒:“你先忙。”   “等一下。”傅承下意识叫住他:“今天有搜救犬的比赛项目,想不想去看看。”   江屿舟问:“我可以吗?会不会打扰你?”   傅承带着他去门口登记:“不会,有没有带身份证?”   江屿舟拿出身份证递给他,傅承把身份证拿给门口登记的消防兵。   “傅队,您在这上面签个字。”消防兵确认了江屿舟的证件,双手递了回来。   傅承接过登记本和笔,他的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了江屿舟的名字和证件号码,才带着他往里面走。   “队里的搜救犬现在都在犬舍休息,我得先去训练场,等下我找人带你过去。”傅承带着江屿舟走到一处院子,还离得老远就听到狗吠声。   “刘安,过来。”一进院门,傅承抬手叫来一个消防兵。   “这是刘班长,是一名很优秀的训导员。”傅承说完看向刘安:“这是我朋友,江屿舟,在不影响训练的前提下,给他介绍一下咱们队的搜救犬,当心点,别伤着人。”   傅承带训练的时候堪称魔鬼教官,但大家都知道他私下里没架子,很好接触,刘安打趣:“傅队,你之前不是还说咱们队的搜救犬就连小孩都敢随便摸,咋可能伤人呢!”   傅承没理会他的调侃,又嘱咐了几句,才快步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刘安今年才19岁,因为经常训练,皮肤有点黑,很爱说话,看着江屿舟即使被遮住了半张脸却依然精致的眉眼,心里有点摸不透他和傅队的关系。   “江先生,你跟我来。”刘安带着江屿舟往里面走。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江屿舟话只说了一半,一条一人高的大黑贝从旁边猛地蹿出,狂吠着朝江屿舟冲来。   “黑虎!坐!”黑虎速度快,就连刘安都被吓了一跳,喝了一声。   江屿舟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黑虎已经乖乖地蹲坐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江屿舟看。   “这是傅队最喜欢的一条搜救犬,叫黑虎。”刘安赶紧说:“应该是刚刚听到了傅队的声音有点激动,吓到你了吧?”   江屿舟笑了一下:“没事。”   “你可以摸摸,”刘安抚摸了几下黑虎的背:“它平时挺乖的,估计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到傅队,有点兴奋。”   “你们傅队平时很忙吗?”江屿舟蹲在黑虎身边,跟着伸手顺它的背。   刘安“嗨”了一声:“其实傅队是我们支队的二把手,不过段队平时不怎么抓训练,都是傅队带我们。再加上这几个月段队一直在首都,傅队都忙飞了。”   刘安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在讨论自己的领导,江屿舟咳嗽了几声,问:“你看起来不怕他?”   “说实话,训练的时候挺怕的,”刘安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平时傅队对我们特别好,他的车基本上都成我们支队的公车了,谁有个特殊情况要出去都用他的车。”   江屿舟垂着眼看着黑虎锃亮的背,若有所思,想起傅承坐地铁去敬老院,当时没好意思问,现在想来,应该是把车借给别人了的缘故吧。   “最让我们佩服的是不管多危险,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傅队永远冲在最前面,”刘安说:“去年国内消防大比武,首都的头儿都说,只有傅队才能带好兵。”   这是江屿舟头一次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傅承,与他想象的差不多,从在敬老院里他奋不顾身地去救那位想跳楼的婆婆就能看的出,担当和责任早就刻在傅承的骨子里。   刘安陪着江屿舟把每条搜救犬都“宠幸”了一遍,见时间差不多了,集合了训导员,牵着搜救犬一起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距离训练场还有一段距离,传来震耳又整齐的口号声,江屿舟迟疑道:“我过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没事,以前有家属过来偶尔也会过去看的。”刘安摆摆手:“待会儿您就站在后面就行了,有傅队盯着,战士们比武的时候不敢分心。”   “傅队!来一个!”刚走进训练场,就听到消防兵们整齐划一的起哄声。   几十人的吼声很是摄人,和想象中纪律严明的列队不同,大家都围在单杠边拍巴掌。   傅承站在中间,赵林声音最大:“让傅队给我们来个标准版的!”   傅承没推辞,轻轻一跃,双手紧紧抓住单杠,看上去毫不费力地连续几下向上撑起身体,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紧实而好看。   呐喊声更大了。   明明周围站了一圈人,傅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的江屿舟。   “行了,别闹了。”傅承从单杠上跳下:“下一项。”   训练场出现一个没穿作训服的人显得异常突兀,不只是傅承,“不敢分心”的消防兵们也啪啪打了刘安的脸,好奇地看着安静站在最后刻意降低存在感的江屿舟,彼此用眼神交流。   直到快晚饭的时候,比武才结束,傅承简单点评了几句,让班长各自带队往宿舍的方向走,自己径直走向江屿舟。   “是不是等得很无聊?”傅承走到江屿舟身边问。   江屿舟摇头:“没有,觉得你们挺辛苦的,很不容易。”   薛祁安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脚步一转就往这边走。   “哟,傅队朋友啊?”薛祁安故意问。   江屿舟主动伸手:“你好,江屿舟。”   “薛祁安,”薛祁安握住江屿舟的手,看了一眼江屿舟另一只手上拎着的饭盒,了然:“原来电话里那位感冒了的朋友就是你啊?”   江屿舟疑惑地看了一眼傅承,傅承盯着薛祁安,明显不满。   薛祁安隐约看出了点傅承的意思,之前也大概猜测过他的性取向,所以也没多吃惊,知道得给两人点私人空间,于是赶紧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有空常来玩啊。”   比武结束的搜救犬们欢快地摇着尾巴,黑虎看到傅承开心坏了,直接扑进他怀里,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上。   “这是黑虎,以前是我带着,”傅承转头看着江屿舟,揉了一把黑虎的大头:“它一看到我就这样。”   “我知道。”江屿舟歪了歪头,上前也摸了一把:“队里的人和狗都挺喜欢你,听说连有些家属都喜欢。” 第8章 军训   傅承单手搂着黑虎,看了一眼江屿舟,江屿舟还盯着黑虎,不咸不淡地问:“傅队有女朋友吗?”   “没有,太忙了,没有时间。”傅承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正在和其他训导员聊天的刘安:“他和你说什么了?”   刘安话多,没几句就把段听晚和傅承关系不一般的传闻和江屿舟说了,还神神秘秘地问江屿舟两人到底在没在一起,知不知道什么内幕。   傅承松了手,指了一下刘安的方向,黑虎很听话,扭头往那边跑去。   训练场已经没什么人了,傅承伸手接过江屿舟手上拎着的饭盒,和他一起往大门的方向走。   “听晚是段队的女儿,你上次在店里见过。”傅承解释:“段队习惯了带兵,平时看上去很严厉,所以和家人相处得不是太好。”   一阵凉风吹来,江屿舟喉咙有点痒,咳嗽了好几声,傅承没再说话,等他呼吸平复了一些才又开口。   “听晚有时候会做点营养餐,让我帮她带给段队,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因为段队的关系才走的比较近。”   两人在大门口停下,江屿舟眼底带着笑意:“是吗?那她做饭一定很好吃了?”   “大概吧,不清楚。”傅承认真地想了想,相当诚实地回答:“段队每次都说好吃。”   江屿舟看着他一脸认真,笑了:“傅队就送到这儿吧。”   津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也是江屿舟的母校,去年津大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开设了西餐面点专业,江屿舟第一时间跑去报名参加考试。   他本身读的是经管学院,听说毕业以后又回来修了第二专业还是西餐面点,经管学院的老院长气得直跺脚,得知他今天过来交上学期的课题研究资料,亲自到教室堵人。   “我的得意门生,不愿意走继续深造然后留校任教的路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开始学做馒头了!”院长头发花白,气得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在走廊里卷起书抽了江屿舟一下。   江屿舟好脾气地任由他发火:“不是馒头,是西餐面点,等我学会了烤曲奇肯定第一时间烤给您尝尝。”   “我可不稀罕!”院长还是不乐意。   江屿舟陪着老院长慢悠悠地从教学楼里出来才分开,眼看着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干脆往食堂的方向转去。   这个时间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应该还没结束,为了让军训的大一新生和其他年级错开吃午餐,所以军训的新生提前二十分钟结束了训练,都穿着迷彩服,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   “你看到今天在主席台上讲话的那个教官没?”身后四五个女生议论声很大:“太man了!简直是我的理想型!谁知道他带哪个方队啊?”   另一个女生声音更尖锐:“我当时就看上他了好嘛!今天休息的时候我还问我们教官来着,那是他们领导,今年28岁,据说是单身!”   “我下午一定找机会要到他的号码!”第一个女生兴奋地说。   江屿舟觉得有点好笑,刚走到一食堂的门口,意外地看到迎面走来的身影。   “江老板?”傅承也很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屿舟。   算一算,好像自从认识以后,总会在各种想不到的地方相遇。   “傅队。”江屿舟打招呼的同时,隐约听到身后女生压抑着的声音:“快快快!傅教官!”   “你怎么在这儿?”傅承走过来。   江屿舟扬起手中的校友卡:“我是津大毕业的,今天过来交点东西。”   傅承点点头,赵林昨天就对这个“不速之客”很感兴趣,无奈要带队,没来得及打声招呼,急忙冲过来。   “你好江老板!”反正跟着傅队叫准没错。   江屿舟朝他笑了一下,指了指食堂门:“进去吃饭?”   “走啊,听说一食堂美食窗口特别多,正好我们不知道吃什么,有你带着我们就放心了!”赵林自来熟,大咧咧地把手搭在江屿舟的肩膀上,不由分说地把人拉了进去。   食堂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很是吵闹,傅承走上去和江屿舟并排,两人挨得很近。   傅承:“这里什么最好吃?”   江屿舟本来就是想吃食堂的拌面才来的,脚下动作不停,直接往面食的窗口走:“葱油拌面。”   傅承对吃的也不挑,跟着他走过去排队,赵林跟着肖刚跑去排套餐。   “阿姨,两份拌面。”江屿舟微微弯下腰,从小窗看向里面。   “辣椒要不?”食堂阿姨大着嗓门问。   江屿舟还没开口,身后的傅承直接道:“一份正常一份不放。”   江屿舟直起身,转头打量了他两眼,这么大个男人不能吃辣椒,有点违和感。   阿姨很快拌了两份面放在托盘里,傅承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空位,和江屿舟面对面坐下。   赵林那头也打完了饭,伸着脖子转了一圈,用肩膀拱了拱肖刚:“傅队他们在那儿!”   肖刚单手端着托盘,拽了他一把:“我们就坐这儿吧。”   “为什么?”赵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走啊过去啊,那边又不是没位置。”   肖刚欲言又止,看着赵林头也不回地往傅承坐的桌边走,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   “我特别喜欢一食堂的拌面,读书的时候如果下课早就过来吃。”江屿舟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把一双递给掰开递给傅承。   傅承接过筷子,把盘子里的调料拌匀,没动,直接推到江屿舟的面前,顺手把江屿舟的那盘加了辣椒的端了过来。   江屿舟刚掰开筷子,愣愣地盯着自己面前那盘寡淡的颜色,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一眼傅承…的那盘让人一看就超有食欲的面。   “你感冒还没好,别吃辣。”傅承神色自若。   江屿舟咬着筷子,心情非常复杂地“哦”了一声。   虽然吃不上自己垂涎已久的拌面,但是好像也很开心。 第9章 傅教官给个号码?   赵林和肖刚端着餐盘走过来,赵林直接坐在江屿舟身边,盯着傅承盘子里的面双眼放光:“傅队这个面看上去太好吃了,我后悔了。”   肖刚低头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刚刚打的一个烤鸡腿夹进赵林碗里,赵林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低头啃鸡腿去了。   两人的举动亲密而自然,傅承见怪不怪,江屿舟倒是侧头看了赵林一眼。   “江老板,你是做什么的?”赵林一边吃一边问。   江屿舟低头慢条斯理的嗦面,虽然没放辣椒口味多少有点欠佳,但是他想吃很久了,也勉强能接受。   “别听傅队瞎说,哪是什么老板,我开了一家咖啡店,就在你们消防队的对面,你直接叫我江屿舟就可以了。”   赵林腮帮子鼓鼓的,吃惊地转过头来,口齿不清:“你就是传说中那位帅气逼人的老板啊?果然名不虚传!”   毕竟队里基本上没有女生,仅有的一个女生冯宁天天念叨着对面那家“转角”咖啡店的老板帅气得令人发指,和冯宁走得近的基本上耳朵都听起茧了。   赵林自己长的就好看,娃娃脸,一双大眼睛让他看上去更显小,消防队里男人扎堆,最不缺的就是帅哥,可是江屿舟这挂的他真没见过。   看上去太精致了,让人一看就想保护似的。   旁边桌的女生就是刚刚走在江屿舟后面的,几个人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发出一阵阵善意的笑声。   没一会儿,一个女生在身边闺蜜的鼓动下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到傅承身边。   “傅教官,我下午想请个假。”女生红着脸,声音几乎淹没在食堂的喧闹中。   傅承停下筷子,抬眼看过去:“请假直接联系你的带队教官。”   “我今天忘了加他的微信了,”女生看上去青涩害羞,双手拿着手机,屏幕上是早就准备好的二维码:“我能不能加您一个微信,把病假条发给您。”   傅承靠在座位的靠背上:“你们教官是谁,我把他号码给你。”   女生没想到傅承会这么说,呆呆地“啊?”了一声,求助的目光落在身后几个女生身上。   这样的情况只要带军训就会发生,傅承早就习惯了,女生咬了咬下唇,干脆把手里的手机往前一送:“能不能加一下您的微信?”   “加了也没有用。”傅承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的教官是谁,收了你的假条也没用。”   正常人都能看出女生的意思,傅承的拒绝体面又直接,女生自知没希望,悻悻地道了声谢,转头走了。   没一会儿,几个闺蜜陪着眼睛红红的女生走了。   赵林看着女生的背影,夸张地拍了拍桌子:“这世界上从此又多了一个伤心人,以后还是跟段队申请,别让咱们傅队出来带军训了,不然要伤多少少男少女的心!”   傅承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一直没开口的江屿舟,猜测他应该是真的挺喜欢吃食堂的面。   “江老板等下…”   江屿舟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但是听傅承开口,忍不住皱眉抬起头:“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的眼睛里带了一点隐隐的怒意,看上去不怎么高兴,语气也很认真。   傅承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和他对视了两秒钟,败下阵来:“好的,上次看你身份证,比我小两岁,那我直接叫你屿舟?”   江屿舟执拗起来有几分孩子气,见傅承妥协,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吃面:“可以。”   一起吃了饭从食堂出来,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赵林伸了个懒腰,转头去看肖刚:“回宿舍睡一会儿吧?”   “走吧。”肖刚说完看着傅承:“傅队,一起吗?”   “江…”傅承话到嘴边一顿:“要去哪里?回店里吗?”   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江屿舟眯着眼睛:“我去一趟图书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津大的图书馆藏书量全国排名第一位,傅承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下午训练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干脆和江屿舟一起去图书馆逛逛。   “如果有想看的书我可以帮你借。”江屿舟拿出自己的校友卡:“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不过借书不行。”   校友卡是江屿舟大四那年办的,虽然看上去和现在没什么两样,但是更显稚嫩,应该是经常使用的缘故,表面有点磨损。   图书馆很安静,中午没什么人,江屿舟轻车熟路地转到二楼,拿了几本和西餐有关的书,转头去找傅承。   傅承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也拎了两本书,都是历史方面的书籍,两人找了个靠门口的沙发坐着。   “带水杯了吗?”傅承压低声音问:“吃过午饭了,你是不是应该吃药了。”   江屿舟没想到傅承还会惦记着这件事,从电脑包里拿了一个保温杯出来:“带了。”   傅承接过杯子,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出去接水,江屿舟把书放在桌上,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我今天可以不吃药了。”傅承低头接水期间,江屿舟抱着手臂靠在旁边说。   傅承直起身:“不想吃?”   江屿舟很坦然:“有点苦。”   傅承觉得他遇到江屿舟就有点没办法,初识的时候觉得江屿舟是内敛矜持的人,但是接触了几次又发现,他似乎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他想把心里的情绪给你看的时候,你就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意思。   就像现在,钢铁直男傅承竟然福至心灵,看了一眼楼层尽头的超市,端着江屿舟的水杯,领着他往那头走。   超市里面卖的零食很少,傅承拿了一包水蜜桃口味的软糖,去收银台付钱。   收银的老板看了看一身训练服的傅承,又看了看白净的江屿舟,心里默念了一句般配。   “五元。”老板扫了码。   收银台旁边放了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卡套,傅承想起江屿舟校友卡上有点被磨花了的照片,心里总觉得有点可惜。   “要不要买一张卡套,我看你的有点磨损了。”傅承问站在门口的江屿舟。   “你送我?”江屿舟挑起眉梢。   傅承笑了一声:“你挑。” 第10章 肖教官好宠哦   江屿舟走到傅承身边,卡套的款式很多,五颜六色的,他随意地摆弄了几张,大多数女孩子喜欢的卡通人物。   “就这个吧。”傅承突然伸手过来,刚好抽出江屿舟翻到的一张,两人的手指触碰到一起,江屿舟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看向傅承。   傅承没事人似的:“这张上面的猫和那天在敬老院捡到的那只很像。”   江屿舟抿唇,如果傅承是同性恋,恐怕不会表现得这么平淡吧。   “好。”江屿舟点点头,看着傅承付了钱。   江屿舟用校友卡帮傅承借了两本书,从图书馆出来,也快到训练时间了。   图书馆门前就是一个湖,学校的小情侣经常在这里聊天约会,两人并肩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平时加傅队微信的学生应该不少吧?”江屿舟状似无意地问。   大概是消防员这个职业的原因,傅承做事很认真,低头仔细地把卡套套在江屿舟的校友卡上递给他。   “既然不让我叫你江老板,那你也别叫我傅队了,直接叫傅承吧。”   江屿舟低头看了一眼卡套上胖乎乎的小黑猫,把卡揣进口袋。   “十八九岁的年纪懂什么,对教官盲目的喜欢,其实看上的不过是这套衣服。”傅承说:“等军训结束了大多就忘了。”   江屿舟问:“那每年和女学生谈恋爱的有吗?”   “有,不多。”傅承回答:“每年出来之前都会叮嘱他们,大多数还是听话。”   江屿舟想起傅承在食堂拒绝那个女生时的样子,调侃道:“每年一般会有多少人和你要联系方式啊?”   一个男生从身后骑着自行车快速冲了出来,傅承拉了江屿舟一把,男生也吓了一跳,急忙道歉。   “不清楚,我很少呆在学校,明天就回去了。”傅承顺手把江屿舟拉到路的里侧:“队里事情多,离不开人。”   江屿舟笑道:“你想找什么样的?”   迎面走过来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女生,看到傅承,一起拉长了声音叫道:“傅教官好~”   傅承淡淡点了点头,和江屿舟停在了操场边。   “我没想过,我们这个职业,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傅承后半句没说,沉默了一下,岔开了话题。   “时间来不及了,本来应该送你到门口的。”傅承看了一眼手表:“军训最后一天有表演和晚会,如果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   “知道了。”江屿舟怀里抱着两本书,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超市:“你等我一下。”   没一会儿,江屿舟手中拎了一个口袋递给傅承:“报答你的,谢谢你送我卡套。”   距离下午的军训还有十几分钟,操场上的学生基本都到齐了,赵林蹲在树荫下吃雪糕,抬头看着身边站的笔直的肖刚:“我有点吃不下了。”   肖刚无奈,伸手:“拿过来。”   赵林跳起来,嘿嘿一笑,把舔了又舔的剩下半截雪糕递给肖刚,肖刚面无表情,几口吃掉了。   “哦~”赵林带的女生方队,见状都跟着起哄。   “肖教官好宠哦!”前排女生喊道。   赵林比肖刚矮,垫了脚尖勾住肖刚的脖子,圆圆的眼睛微微弯起:“那是,我们这是生死之交。”   肖刚没什么表情,把手里的雪糕吃完,挂着赵林走去旁边的垃圾桶。   傅承远远从操场那头走过来,赵林瞄了一眼他手中拎着的袋子,好奇地问:“什么东西?不会是收了谁的爱心补给包吧?”   赵林说完自己反应过来了:“你中午不是和江老板一起去图书馆了吗?他给你买的?”   袋子里装了一瓶可乐,一盒喉糖,一包面巾纸,傅承拿出喉糖含了一颗,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从学校分开以后,江屿舟和傅承就断了联系,不知不觉过了一个礼拜,下午,安小米趴在吧台边刷贴吧,大呼小叫:“舟哥!你看!这个是不是傅队啊?”   贴吧一条已经加了精的帖子,里面是几张傅承的照片,应该是偷拍的,画质有点糊,能看出傅承棱角分明的轮廓。   “下面都几千条评论了,都说傅队长得帅,到处跪求联系方式呢!”安小米最喜欢跟着吃瓜,乐呵呵地把每张图片放大,不住地感叹。   “我就说,傅队真的超吸引人的。”安小米看着蹲在地上喂猫的江屿舟:“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们能擦出什么爱情的火花呢!”   小黑猫比刚捡到的时候长大了不少,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喝奶,江屿舟站起身:“等下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你走的时候锁门。”   “哦!”安小米单手撑着下巴,又低头去跟着刷帖子了。   晚上七点,一辆黑色跑车停在南湖酒店楼下,泊车小哥急忙跑上前,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小舟总。”   江屿舟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小哥:“我爸到了吗?”   “江总刚刚到。”小哥接过钥匙,把江屿舟的车开走了。   顶层包间,门两侧站着身穿旗袍的服侍生,江屿舟走过去,服侍生笑容满面地伸手替他推开门:“小舟总。”   江渊正坐在包间里喝茶,听到动静,一屋子的人看了过来。   “小舟来啦?”王川坐在江渊身边,笑呵呵地看过来。   江屿舟走到江渊身边:“王叔叔,爸。”   江渊点了点头:“从店里过来的?”   “对。”江屿舟坐在江渊的另一侧,伸手替两人面前的茶杯斟了茶。   江家是津市首屈一指的豪门,在国内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津市无人不知的南宸集团諵砜就是江渊打拼了一辈子的江山。   江屿舟毕业以后并没有直接进入南宸成为一个太子爷,而是自己在大学城附近经营了一家咖啡店,江渊从不干涉江屿舟的选择,逢人就满意地夸赞“转角”的生意好。   江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待会儿介绍个阿姨给你认识,是你妈妈生前最要好的朋友。”   这头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手挽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江屿舟有点意外,跟着走进来的段听晚显然也是一愣。 第11章 我和傅承感情很好   芳莉长相温柔,和段听晚气质很像,一进门目光就始终落在江屿舟的身上。   “江先生,好多年没见了。”芳莉温柔地与江渊握手,眼中满是怀念:“一晃眼,小舟都这么大了,和婉婉真的好像。”   江渊的语气充满怀念:“是啊,一眨眼的功夫,婉婉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江渊转身看向江屿舟:“小舟,这是芳阿姨。”   “长得真帅。”芳莉满脸疼爱,摇头感叹:“不提那些,这是我女儿,听晚。”   段听晚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芳莉惊奇地扭头看着段听晚:“你们见过?”   当着几个长辈的面,段听晚脸色微红,点点头:“之前和傅承在江老板的咖啡店喝咖啡的时候见过一次。”   “啊?”芳莉瞪大眼睛:“你和傅承见面啦?”   段听晚尴尬地看了江屿舟一眼:“嗯。”   落座后,王川打量着段听晚,笑着打趣:“本来还想着今天这两个年轻人郎才女貌很般配,听这意思,听晚是有心仪的人了?”   芳莉看了一眼段听晚:“是老段的下属,也是一名消防员,两人认识好多年了。”   王川“嗬”了一声,看上去满是不屑:“消防员啊?拿着死工资,干的活又脏又累,哪儿比得上咱们小舟总啊?”   一句话让包諵砜间内的气氛立马变得尴尬起来,江屿舟一直看着段听晚,见她脸更红了,张了张嘴,有点不服气地想反驳,可是最后还是低头盯着面前的水杯一言不发。   江渊打了个圆场:“你就是趁着老段没在才敢这么说,要是老段在,立刻把你灌趴下。”   “嗨,咱这不是就事论事嘛。我也劝过老段好多回了。”王川不太在意的摆摆手:“一身伤病,老了受罪。”   “我记得王叔三年前遭遇了车祸,被卡在车里一个多小时,”江屿舟语气平常,像是在聊天似的:“如果没有这些拿着死工资,干又脏又累活的消防员,别说生意,恐怕王叔还能否健在都是个问题。”   江渊有些意外,看了江屿舟一眼,笑着说道:“就是,现在新闻上不是都在说什么负重前行之类的,消防员是个好职业。”   王川吃了一口菜:“任何职业都有好人有坏人,这段时间我们分公司就被消防队盯上了,妈的,一直说我们什么消防检查不过关,证件下不来,老子有钱赚不着!”   江渊劝道:“消防是大事,马虎不得。”   王川摆摆手,懒得再说这件闹心的事:“不说了,吃菜吃菜。”   江屿舟虽然生意没那么大,但是为人处世圆滑得体,话点到为止,依旧能和王川谈笑风生,段听晚沉默地坐在芳莉身边,插不上话,她性格内向,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吃了几口菜,有点待不下去了。   “妈,我想先走了。”段听晚拎着包,小声说。   包间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江渊听到段听晚的话,转过头来:“听晚有事?”   段听晚站起身端着酒杯:“我朋友约我临时过去见个面,可能得先走了,各位叔叔慢慢吃。”   江渊笑着打趣:“是那个消防员?”   段听晚红了红脸,点头:“嗯。”   “哈哈,快去快去!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江渊朗声笑道:“小舟,你送送听晚。”   江屿舟起身,绅士地绕到段听晚身后,替她拉开凳子,段听晚看了他一眼,道了谢,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我送你?”出了电梯,江屿舟问:“去哪里。”   段听晚急忙摆摆手:“不用了,我打个车就行,我要去大学城那边,有点远。”   去大学城,看来确实是去见傅承的,江屿舟陪着她往酒店大门处走去。   “江先生,谢谢你。”晚上起了点风,段听晚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谢谢你帮傅承说话。”   江屿舟不怎么和别人发生冲突,对女士尤其有风度,却罕见地反问道:“我以为你是替段叔叔道谢,没想到你和傅队的关系似乎更好。”   段听晚温柔地笑了一下:“我和傅承认识很多年了,感情很好。”   来了一辆计程车,江屿舟伸手叫停,替段听晚拉开车门:“路上小心。”   江屿舟站在原处,看着计程车汇入车流才转身上了楼。   因为有女士在场,王川和江渊没怎么喝酒,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了。   王川的司机在楼下等着,江屿舟陪着江渊把芳莉送上车,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安小米的电话。   “救命舟哥!我刚出去忘了关门,回来以后江小猴不见了!”安小米一声哀嚎:“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我担心是不是跑出去了!”   江小猴就是上次和傅承捡到的那只小黑猫,因为又瘦又小,安小米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江小猴胆子小,平时不会跑出去,江屿舟有点着急,猛打方向盘:“我马上回来。”   安小米快急哭了,打着手电筒找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任何猫影,远远看到一辆黑色跑车疾驰而来,赶紧猛挥手。   江屿舟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分开找找,看看它会不会在车子下面之类的。”   “哦哦!”安小米像做贼似的,蹲在地上挨辆车底看。   江屿舟怕手电筒的光会吓到江小猴,借着路灯的光沿着淮南路的方向放轻脚步仔细地四处查看。   “黑虎!你又往回捡东西!”距离消防队还有几步之遥,就听到一声怒吼。   江屿舟下意识往那头看了一眼,只见门口站夜岗的消防员蹲在地上,一手拉着黑虎的绳子,一手伸到它嘴边:“我靠,你还捡了一只猫!”   “喵呜”一声奶气的声音,江屿舟急忙走过去,果然是江小猴。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猫。”江屿舟想起上次进去之前还要登记,止步停在门口。   门口站岗的消防员转头看了一眼江屿舟,有点眼熟,站起身:“不好意思,黑虎今天被带出去做体检,天太黑了,也没注意它嘴里叼了个什么东西。”   江屿舟伸手接过猫,小黑猫身上都是黑虎的口水,看上去更可怜了,蜷缩在江屿舟手里呜呜直叫。   “江老板?”薛祁安刚好路过,看到江屿舟,惊讶地走过来:“来找傅队?”   江屿舟举起手里的小黑猫:“没有,我的猫跑丢了,黑虎帮忙捡到了。”   薛祁安这才看到江屿舟掌心里的小猫,笑道:“黑虎就喜欢往回叼东西,经常捡回各种小动物,它有分寸,一般不会把小动物弄伤。”   “幸好有黑虎,不然恐怕我都找不到它了。”江屿舟腾出一只手,抚摸了一把黑虎的背:“下次我来带火腿肠给你。”   “这家伙,正常的火腿肠不吃,得吃烤肠。”薛祁安点了点黑虎的头:“被傅队给惯的。”   江屿舟笑了起来:“那就烤肠。”   反正说到这儿了,江屿舟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傅承在吗?”   “他今天没在,请了两个小时假出去了。”薛祁安说:“我还真不清楚他上哪儿了,估计是有急事,换了便装走的。”   江屿舟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拿着小猫:“好,那我就先回去了,还得送它去洗个澡。”   今天店里服务生多,安小米也没什么事,自告奋勇带江小猴去宠物店洗澡了,江屿舟从店里出来,看着津大的方向想,傅承会不会是去学校盯军训了。   鬼使神差的,江屿舟转头往津大的方向走去。   晚上通常都不会进行训练,所有的新生都被带到了操场,教官组织自己带的方队搞一些调节气氛的小活动。   江屿舟不认识其他人,他视力好,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规模更大的方阵。   赵林靠着树坐在地上,看到江屿舟,站起身招招手:“江老板。”   江屿舟走过去,笑着看了他一眼:“让肖教官帮你带队,你在这儿偷懒?”   赵林脸色不太好:“没有,我在超市发现一个超好吃的雪糕,这几天吃多了,胃疼。”   他一直用手捂着胃,整个人也没有平时有精神,江屿舟关心地开口:“实在难受还是要去检查一下,校医院有一个老师很权威的,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赵林背靠在树干上,孩子似的撇嘴:“哪儿有那么娇气,过几天就好了,肖刚现在每天逼着我喝粥。”   “对了,”赵林突然想起:“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找傅队?”   “没有,我正好过来看一位老师。”江屿舟撒了个谎:“我看傅队没在?”   赵林拧开肖刚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傅队平时不在学校,我们任务多,他太忙了,你要是想找他可以去队里看看,他基本上不请假。”   江屿舟心道,还说不请假,刚刚去过明明就没在。   赵林白着脸,还能八卦,非常神秘:“不过也不一定,有时候段听晚找他,他就会请假出去。”   “我知道了,谢谢。”江屿舟看到肖刚往这边看了好几眼,没再久留:“那我先走了,你注意一点,需要我就直说。” 第12章 车祸   “傅叔叔!我明天可以去看黑虎吗?”宿舍楼的走廊里,牛牛脆生生地问。   傅承拿出钥匙:“可以,不过黑虎现在长大了不少,你得小心一点。”   牛牛开心地笑起来:“黑虎可乖啦!妈妈还给了我十块钱,让我给黑虎买烤肠呢!”   薛祁安听到动静,立刻拉开门出来,看了一眼,牛牛看到他,美滋滋地松开傅承的手跑到他面前:“薛叔叔!”   薛祁安弯腰把牛牛抱起来颠了颠:“又沉了。”   牛牛咯咯直笑,被薛祁安抱着进了傅承的房间。   “对了,刚江老板过来了,还问了你一嘴。”薛祁安把牛牛放在地上,顺手接过傅承手中提着的超市口袋,拿出一盒牛奶递给牛牛。   傅承把袋子放在桌上,里面是刚给牛牛买的零食,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两口水,惊讶地问:“怎么了?”   薛祁安哼笑:“还不是你那条狗儿子,领它出去做个体检的功夫,把江老板的猫给叼回来了。”   “训导员没发现?”傅承笑了。   薛祁安看他这没原则的样子,撇嘴:“没,江老板那猫黑乎乎的,我刚开始都没看出来。”   “小猫?”牛牛嘴巴里含着吸管,瞪大眼睛很感兴趣,问薛祁安:“我可以看看吗?”   薛祁安摸了摸牛牛的头:“这你得问傅叔叔了,那位江叔叔是他朋友。”   牛牛转头眼巴巴盯着傅承:“傅叔叔,可以吗?”   傅承坐在床上:“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可以。”   牛牛开心地跳起来:“我一定听话!”   “行,那我先回去了,”薛祁安拉开门:“对了,今天江老板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想着你平时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就没说,”   傅承从袋子里顺手拿了一包薯片扔过去:“谢了,明天陪我去一趟富林集团。”   “王总!快快!那些消防的又来了!”   福林分公司,经理站在楼上看到院子里开进来的车,急忙给王川打了个电话。   王川气急败坏,暗骂了一声:“你先伺候好他们,我马上就过来。”   经理连声答应,挂了电话,让秘书立马备茶。   “傅队!薛指导!欢迎欢迎啊!”办公室的门本来就没关,傅承屈指敲了敲,经理急忙迎了出来。   傅承并不吃这套,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这次我们过来,是想看看上次消防检查发现的几个漏洞的整改情况。”   穿着包臀裙的女秘书端了两杯茶进来,声音娇气:“傅队,请喝茶。”   经理笑道:“我们小刘啊,上次见了您一面就心生爱慕,女孩子就那么点心思,我今天就替她做个主,和您要个联系方式,毕竟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   小刘脸颊微红地站在办公室门边,一脸的娇羞。   傅承剑眉一挑,眼睛里也不见丝毫笑意:“如果贵司的消防体系更完善一点,我们就不用经常见面了。”   经理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是是是,傅队说的是。”   眼见着美人计没成,经理急忙朝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王总经常教育我们消防无小事,”经理陪着笑:“王总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没过多久,王川就赶了回来,见到傅承和薛祁安,快步迎上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   薛祁安连假笑都不愿意,他们盯着富林半年了,每次这个王总都是态度端正,热情得跟见了自己家亲人似的,实则从不整改。   “知道您时间宝贵,那咱们就长话短说,”薛祁安翻开搁在茶几上的检查记录本直接开口道:“上次傅队带人过来提出的问题整改了吗?”   王川一拍巴掌:“当然,傅队提出的问题咱们能不重视吗!快去,让小刘把资料都抱过来!”   “资料等下再看。”傅承站起身:“还请王总先带我们去看看公司之前未按照规定私自接出的电路有没有拆除。”   王川一脸难色,跟着站起身:“傅队这边请。”   由于消防检查一直不过关,证件办不下来,王川表面配合,内心早就把消防骂了个遍。   偏偏现在上上下下都在说消防的事,王川不知道托人找了多少关系到现在也没把手续办下来。   “现在生意难做啊,”一边往地下室走,王川一边叹气抱怨:“傅队,来,抽烟。”   王川掏出一包烟就往傅承手中塞,傅承摆摆手:“我不抽烟。”   “不抽烟好,不抽烟好。”王川讪讪地把烟递给身后的经理,又拿出一张购物卡鬼鬼祟祟的:“快中秋节了,一点心意…”   傅承脚下步子一顿,皱眉看着王川:“如果王总再这样,下次我只能请我们领导来了。”   “别别别,”王川点头哈腰:“到了,这边。”   看着和半个月前完全没有任何改变的线路,傅承冷笑一声,转身看向王川:“迟迟不整改,看来王总并没觉得生意有多难做。”   王川面露苦相:“傅队,咱们这儿的情况你也知道,线路不好改,不然我肯定早就改了。”   薛祁安早就从王川热情的态度中看出来了结果,合上本子:“既然如此,那就等王总什么时候整改完毕再提交申请了,傅队,咱们走吧。”   傅承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王川:“消防安全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重复了,你是老板,别拿员工的生命开玩笑。”   “可以啊小舟总,听说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把我爸给怼了?”王祺坐在副驾驶上,问江屿舟。   这个时候不应该堵车了,然而市中心这里却堵的水泄不通,四周都是鸣笛声,江屿舟脾气好,缓慢地跟着车流往前蹭。   “没有,闲聊而已。”江屿舟温声说。   王祺眯着眼睛笑:“我就说呢,什么事儿能让咱们小舟总生气,那也太厉害了。”   车子挪动的速度很慢,王祺往前面指了指:“富林分公司就在前面那个路口,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去了,不好停车。”江屿舟回道。   “砰”的一声巨响,王祺被吓了一跳:“我靠什么情况?前面出车祸了?”   江屿舟的车刚好开到十字路口,隔着前面的两三辆车,眼睁睁地看着一辆灰色的轿车,疾驰着从路口冲了出来,猛地撞上了一辆闯红灯的摩托上。   摩托车上的骑手猛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旁边的绿化带中。   “糟了!”江屿舟推开车门冲下车,朝着那辆灰色轿车跑去,把王祺的叫声远远抛在身后。   “諵砜傅队,薛指导,那你们…”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打断了王川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傅承和薛祁安已经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巧跑到车旁边,伸手试图去拽车门,但是由于车速太快,轿车前面已经凹陷进去,车门挤压变形,并没有拉开。   傅承单手撑着面前半人高的围栏,直接从围栏上面越了过去。   江屿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这个路口平时车流量不算多,交警也没在,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别拉了,没有用。”一个人从后面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抓住江屿舟的手腕:“车上有没有破拆工具?”   江屿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承,愣了一下,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有一个车载破窗器,我去拿!”   薛祁安立刻打了120,跟着从上一个路口赶来的交警一起去看摩托车骑手。   傅承弯腰隔着车窗看了一眼,驾驶座是一个目测只有二十多岁的男人,副驾驶上的女人应该和他差不多大。   “来了!”江屿舟有点急,呼吸不匀,把破窗器递给傅承。   “先救女士。”傅承拿着破窗器击破副驾的车窗,伸手解开女人身上的安全带,   掌心一片粘腻,傅承和江屿舟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   女人怀着孕,看上去已经有七八个月大小,此时疼得额头全是冷汗,两腿之间鲜血淋漓。   “救救我…我的孩子…”女人声音虚弱,费力睁开眼睛,紧紧拉着傅承的小臂。   江屿舟安抚道:“你放心,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和宝宝都会没事的。”   车门拉不开,车窗太小,女人怀着孕,傅承不敢贸然把她从车窗里抱出来,只得跪在已经变了形的引擎盖上,击碎了前玻璃,把孕妇从前面抱了出来。   驾驶座上的男驾驶员见状松了口气,他伤的不重,跟着上了呼啸而至的救护车,把孕妇和已经陷入昏迷的骑手送到了医院。   江屿舟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觉得心惊,站在车边,两只手止不住地颤抖。   傅承和医护人员交接完转过头,看到江屿舟还愣在原地,身边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正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   “受伤没有?”傅承走过去,问江屿舟。   江屿舟摇摇头:“没事。”   他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很没事,本来皮肤就白,现在看上去好像更白了几分。   傅承平时看惯了各种灾祸现场,已经习以为常,知道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冲击力有点强,捏了捏江屿舟的肩:“你刚刚做的很好。”   “你受伤了。”江屿舟皱眉拉下傅承的手臂,上面有一条深深的口子,正往外流血。   傅承不太在意地看了一眼:“刚刚被玻璃划了一下。”   “很深,需要消毒。”江屿舟说:“我陪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薛祁安那头和交警进行了对接,正好走到傅承身后,听了江屿舟的话,非常有眼色地掉头走了。 第13章 包扎   “小伙子刚刚是执行任务去了?”医生弯着腰给傅承胳膊上的伤口消毒,看着他身上的制服问。   傅承右臂放在处理台上,即使医生的动作已经尽量放的很轻,酒精的刺激性还是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江屿舟站在他身边,看着傅承轻握着的手,有点不忍心看,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   “伤口很深,还好不用缝针,这两天注意不要碰到水。”医生一边给伤口涂药膏,一边嘱咐。   “谢谢。”傅承看了一眼站在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江屿舟,低声说。   “刘医生!麻烦你马上过来一下!来了一个急诊病人!”护士从走廊跑来,焦急地叫道。   医生刚拿出纱布,嘴上急忙应声:“来了!马上!”   江屿舟收回目光,握着手机:“您快去忙,我帮他包扎就可以了。”   医生长出了一口气:“谢谢谢谢,那就麻烦了。”   医生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处理室。   江屿舟坐在医生的位置,用酒精先给手消了毒才拿过纱布。   他的神色很认真,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在处理室冷亮的灯光照射下,能看清他白皙的皮肤上细嫩的绒毛。   傅承轻笑一声,江屿舟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又缓又轻,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备:“笑什么。”   见他愿意主动和自己说话,傅承才问:“今天是不是吓到了。”   “有点,”江屿舟把纱布缠在傅承的手臂:“你呢,习惯了吧?”   今天傅承单膝跪在已经严重变形的引擎盖上,把副驾上那位孕妇抱出来的画面对江屿舟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强烈了,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就像挡在灾难面前的英雄。   缠在小臂的纱布不紧不松,傅承“嗯”了一声:“我们这个职业就是这样。”   “你们是英雄。”江屿舟在纱布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抬眼看着傅承:“你们挽救了很多家庭,失去家人的痛苦太难以承受。”   傅承有些意外地看了江屿舟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次在敬老院的时候也是,只要提到和逝世者家属有关的话题,江屿舟就会变得情绪有些低落。   江屿舟轻声叹了口气,站起身:“可以了,走吧。”   傅承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护士急匆匆地跑过去,傅承看了一眼时间:“被救护车送过来的患者就在楼上,要不要一起上去看看。”   江屿舟点点头,两人直接上了楼上的手术室。   手术室门上的灯亮着,门口空荡荡的,一道身影蜷缩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地面。   傅承走过去,男人抬头看了过来,他的手上全是血,额角的伤口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你的伤应该处理一下。”傅承说。   男人无助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谢谢你们刚刚救了我们。”   江屿舟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应该的,你太太和宝宝一定会平安的。”   男人道了声谢,接过纸巾,双手捂住脸,安静中能听到他低低的啜泣声。   安慰在这一瞬间显得很苍白,傅承拍了拍男人的肩,正要离开,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了。   “产妇家属。”医生叫了一声。   男人急忙爬起来,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快速挪过去:“我是!”   “刚刚产下一名女婴,母女平安。”医生道:“幸好送来的及时,快去办理住院手续。”   “谢谢谢谢!”男人脸上迸发着欣喜的光,无与伦比,转身拉住傅承的手使劲握了握:“谢谢你们!谢谢了!”   傅承笑了一声:“快去吧。”   男人几步跑了,傅承和江屿舟相视一笑。   “后天是军训汇报表演,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看看。”回去的路上,江屿舟开车,傅承手臂搭在车窗边问。   “好。”江屿舟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今天会在那边?”   傅承道:“富林集团的消防检查不过关,手续批不下来,今天过去看一眼。”   富林是王川的产业,江屿舟不由得想起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口中那个“非常难搞”的消防员,想必就是傅承。   车子停在消防队门前,远远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院子里自己玩球,傅承突然想起。   “薛祁安说前几天黑虎把你的猫叼回来了,没受伤吧?”   江屿舟把车熄了火:“没有,对了,店里的妹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江小猴。”   傅承想起那只小猫黑乎乎的缩在江屿舟腿上时的样子,说:“挺适合它的。”   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似的,可是傅承这句话说完两人一时之间都停住了。   “那我先走了,后天晚上六点。”傅承推开车门。   江屿舟放下车窗挥挥手:“我不会迟到的。”   “舟哥,你回来啦!”看到江屿舟进门,安小米兴奋得两眼放光,重重咳嗽两声:“我刚可都看到了啊,你和傅队一起回来的。”   江屿舟应了一声,安小米担忧地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朝角落的桌子努努嘴:“祺哥从刚才就在店里等你,说你们去医院了,你没受伤吧?”   江屿舟这才看到坐在那边的王祺,往那边走:“放心,我没事。”   王祺正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喝美式,察觉到身后过来一个人坐在对面,一抬头,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你回来了?傅队没事儿吧?”   安小米给江屿舟榨了一杯西瓜汁端过来,江屿舟喝了一口摇摇头:“已经包扎过了。”   “今天可吓死我了,那摩托车都快飙得飞起来了。”王祺说完看了看江屿舟,“那个,你和傅队挺熟的?”   “他就在对面那个消防队,之前认识的。”江屿舟问:“你怎么知道他姓傅?”   王祺尴尬地蹭了蹭鼻尖:“就刚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消防手续一直没批下来就是卡在傅队这儿了,他今天在楼上看到傅队上了你的车,所以让我问问。”   王祺说完又急忙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疏通一下关系,你也知道这手续批不下来,分公司每天都是亏损的状态。”   “打住,”江屿舟拒绝道:“我和傅队没熟悉到可以让他为了我破坏原则的份上。”   王祺赶紧说:“我爸说他好几次想请傅队吃个饭认识一下,但是都被拒了,要不你帮我牵个线,我到时候…”   “王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别的事好说,这件事不行。”江屿舟说。   王祺自讨了个没趣,不太高兴:“行吧,我也就是顺嘴一说,看你没事儿就行,那我先走了。”   三天以后,江屿舟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津大。   津大历年的军训汇报表演都是在体育场举报,办得非常正式,观众席上已经坐了不少学生,江屿舟不想进去太早,绕到后面的商业街去买奶茶。   刚从体育场离开,傅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刚刚看到一个人很像你,在体育场门口。”傅承站在主席台上,一眼就看到了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江屿舟笑了:“看时间还太早了,想去买杯喝的。”   有人过来和傅承说了几句话,傅承用手捂着话筒,低声交代了几句,才又对着电话说:“你等我一下。”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傅承就跑了过来:“上次你给我买了可乐,今天我请你喝东西。”   “今天军训就结束了,待会儿表演完你们会不会舍不得?”江屿舟带着傅承往商业街走:“我们当年军训的时候,教官走了还有好多女同学哭了。”   “那你当时什么心情?”傅承突然有点好奇,江屿舟的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   江屿舟带着傅承绕到一个小门店前面:“记不住了,我当时是方队的标兵,”   这话题转的速度太快,傅承诚恳地点头:“看得出来。”   “老板,一杯巧克力奶茶,一杯柠檬水。”江屿舟自顾自点了单。   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一伸头,意外地“嗨哟”了一声:“这不是小舟吗!怎么,抢了我那么多生意,终于良心不安,来消费啦?”   江屿舟被她逗笑了:“我哪儿敢抢您的生意。”   老板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傅承:“哟!这不是傅教官嘛?”   傅承愣了一下,看向江屿舟,江屿舟小声解释:“这是陆阿姨,我读书的时候一直在这里打工的。”   陆阿姨对校园里的八卦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对面前这个“迷倒了一片大一新生”的傅教官感到陌生。   就是没想到……   陆阿姨拍了拍江屿舟的胳膊,喜上眉梢,开心地夸赞道:“没想到傅教官是我们小舟的男朋友,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屿舟无语:“陆阿姨,您别乱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陆阿姨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对对,朋友,阿姨懂,放心!”   这是一看就没懂,江屿舟有点尴尬,他能察觉到傅承的茫然,也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释,只要他开口说别听陆阿姨打趣,傅承自然不会说什么,这个插曲就算过去了。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直到陆阿姨把打包好的两杯饮品递过来,他也没有辩驳。   “谢谢。”傅承伸手接过袋子:“一共多少钱。”   陆阿姨开心坏了,摆摆手:“付什么钱,都是自己家孩子,我把小舟当我自己的孩子,你不就也是我的孩子嘛!”   傅承看了一眼江屿舟,点了点头:“那就谢谢陆阿姨了。” 第14章 合照   “用嗓子过度不适合喝太甜的,这杯柠檬水给你。”江屿舟从袋子里拿出柠檬水,插上吸管递给傅承,自己端着奶茶。   太阳快落山了,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好像让校园里都笼罩了一层温暖平和的气息,柠檬水没有想象中那么苦涩,傅承低头看着地面上两人被拉的老长的影子,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江屿舟。   江屿舟正含着吸管用力吸珍珠奶茶里面的珍珠,看上去很认真。   体育场里学生大多数已经到了,正缠着自己的教官们拍照留念。   赵林站在肖刚身后,笑着拒绝道:“我们有规定,不让和学生拍照。”   “傅教官又不在!”一个女生不依不饶:“还是说…”   女生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肖刚,嘿嘿一笑:“不让拍照的究竟是傅教官还是肖教官啊?”   赵林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抓着肖刚的胳膊:“谁都不让。”   赵林爱笑,本来也比学生大不了两岁,方队的女生都喜欢他,平时也敢开他的玩笑。   “哦~”听了赵林的回答,方队中传来整齐划一的起哄声。   体育场的灯光很亮,照在肖刚的脸上,隐隐有点发红,赵林笑够了才说:“行了啊!别没大没小,待会儿肖教官发火了,到时候还不是得我哄!”   于是起哄声更大了。   “诶!傅教官来了!”站在排头的女生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和江屿舟并肩走进来的傅承。   上次在食堂有女生想加他微信结果被拒绝的八卦当天下午就在学校传遍了,学生们不敢再自讨没趣,再加上傅承在学校的时间很少,想加也没机会。   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有胆子大点的女生跑上前:“傅教官,可不可以拍个合照啊?”   傅承手里拎着柠檬水:“不可以。”   女生被拒绝了也没在意,声音更大了:“求求你啦傅教官!拍一张嘛!不然我们还得去你们队门口堵人!”   “就是!拍一个嘛!”   “傅教官别这么小气嘛!”   方队里的女生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不再打趣赵林和肖刚,开始跟着叫起来。   有女生看到站在傅承身后几步的江屿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这是不是傅教官的朋友啊?”   江屿舟一看就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似的,见话题转向自己,笑着没说话。   “好帅哦!”有女生嚷道:“反正傅教官不和我们拍,不如这个帅哥和我们照一张嘛!”   江屿舟眼底带着笑,看着傅承,傅承无奈,退了几步:“谁都不行,汇报表演马上开始了,列队。”   女生们半真半假地抱怨:“傅教官也太小气了吧!”   傅承最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江屿舟看他一副窘态,觉得好笑。   “时间差不多了,如果有事你就先忙。”江屿舟怕自己在这里耽误傅承。   主席台上,已经有几名校领导过来了,正和一个穿着常服的中年男人寒暄。   “段队回来了,今天我不用过去,可以偷懒。”傅承道。   江屿舟扭头看了一眼看台的方向:“想不想去上去看表演?看看你打下的江山。”   傅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走吧。”   由于体育场的灯光都打在中间,看台黑漆漆的,江屿舟带着傅承从后面绕上去,上台阶的时候一不留神绊了一下。   “小心。”傅承从后面拉了一把他的手腕,低声道。   江屿舟身体僵了一下,傅承的手掌很粗糙,平时经常训练,掌心和手指有不少茧,覆盖在江屿舟的手腕处,带着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谢谢。”半晌,江屿舟才回过神来。   傅承确实是顺手,走在前面的不管是谁他都会扶一把,感受到江屿舟的不自在,傅承想起今天陆阿姨的话。   傅承并不觉得喜欢同性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真像陆阿姨所说,江屿舟喜欢同性,那么他的举动无疑称得上冒犯了。   “慢点。”傅承收了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替江屿舟照着地面。   看台已经坐满了人,只有最前面一两排还有几个空位,他们都懒得往前再挤,索性站在最后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体育场中间的表演上,江屿舟觉得这就像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小天地。   “你军训的时候有没有找教官要过号码?”傅承看着江屿舟专注的侧脸问。   江屿舟“啊?”了一声,看着他:“没有,不过如果当时我的教官是你的话,应该会要的。”   傅承扬眉:“为什么?”   江屿舟眼底笑意渐浓,似笑非笑地说:“因为帅啊。”   傅承跟着笑了两声,江屿舟拿出手机晃了晃:“不止会要号码,估计还会要张合照。”   江屿舟站在阴影里,眼睛很亮,看上去很生动,傅承的心动了一下:“来。”   正在表演的学生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在体育场里回荡,声音很大,以至于江屿舟没太听清傅承的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不是说要拍照。”傅承两手背在身后,看着江屿舟。   江屿舟看了他几秒,把手机调出自拍功能举起来,傅承自然地走到他的侧后方,站在他背后看向镜头。   江屿舟按下快门,拍了一张照片。   后半段的表演江屿舟完全没看进去,总想掏出手机看看那张照片拍的怎么样,无奈傅承一直站在他身边,没好意思。   一个多小时的表演,接着又是常规的领导讲话,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八点钟了。   傅承和江屿舟跟着人流往下走,走了没两步,傅承的电话响了。   江屿舟停下脚步,礼貌地站在不远处,傅承接了电话走过来:“是段队,叫我过去一下。”   “那你去吧。”江屿舟挥挥手,“我先回去了。”   傅承犹豫了一下:“你等我一下,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江屿舟点点头:“行,我在体育场外面等你。”   等傅承逆着人流的方向往主席台的方向走过去,江屿舟才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急急忙忙把那张照片翻了出来。 第15章 送花   傅承比江屿舟高,身材也更结实,穿着一身训练服,整个人看上去硬朗坚毅,神色放松,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倒是江屿舟看上去有点紧张,抿着唇,有点严肃,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一个小小的角度,两人的姿势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   江屿舟默默地收了手机,找了一个角落站在等傅承。   学生们列队整齐,正在方队教官的带领下慢慢往体育场外面走。段毅站在主席台边,正和老校长聊天,看到傅承从主席台后面绕过来,叫了他一声。   “段队。”傅承跑过去。   段毅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校长也笑眯眯地看了过来,笑道:“这两个礼拜,辛苦傅队了。”   傅承客气道:“应该的。”   老校长看着傅承的目光中带着赞赏:“往年军训学生们是怨声载道,今年倒好了,不只是大一的新生,就连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下课了以后都愿意往操场跑。”   段毅平时很严肃,今天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傅承每年带军训的时候都这样,最开始的几年,回队之后我都要检查他手机,看看他有没有加学生的微信。”   “看来明年我们还是得请傅队过来才行!”老校长哈哈大笑起来:“段队,说好了啊,我可提前预定了。”   突然,台下一直安安静静的学生中迸发出一阵起哄声,队伍立刻变得闹哄哄的,傅承皱眉看了一眼,只见段听晚手中捧了一束满天星,从主席台后面的台阶走了上来。   段听晚平时性格就温柔,今天刻意打扮过,又化了妆,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比平时更漂亮。   在这么多学生面前公开送花,段听晚很紧张,甚至不太敢看傅承的眼睛,停在傅承面前,鼓起勇气把花递了上去:“傅承,恭喜你军训结束。”   这事儿没什么值得恭喜的,段听晚说完也有点尴尬,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傅承面前。   老校长不知道段毅和段听晚之间的关系,见状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本着要保护自己人的心理,急忙介绍道:“这是我们美术系的段老师,是我们学校当之无愧的女神啊,非常优秀的,傅队,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刚好可以认识一下。”   虽然父女关系并没有多亲密,但是这么多年,段听晚找各种理由见傅承,每次来队里也都有事没事和傅承聊天,段毅就是再直男也看得出女儿的心思了。   傅承是他最得力的下属,不管是从领导的角度还是单纯从一个长辈的角度,他都非常欣赏傅承,只是作为朝夕相处的战友,他了解傅承,能看得出,傅承没这方面的心思。   贴吧里学生们每天都在各种猜测傅教官究竟有没有女朋友,有一个男生更是发帖子称傅教官的身材就是所有男生的梦想。段听晚看着那些对傅承的夸赞,压在心里的对傅承的情感愈发强烈。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每一秒钟都被无限拉长,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傅承始终没动。   “傅承…”段听晚求助地看着傅承,叫他的名字时声音里满是乞求。   段毅不动声色地看着傅承。   傅承和段听晚认识这么多年,不管怎么说,在这么多人面前,没有理由让她尴尬,傅承伸手接过花,低声道:“谢谢。”   主席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学生们疯狂地跟着起哄,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刚刚还沉浸在和教官离别的悲伤之中,此时一下子全都跟着兴奋了起来。   “你先忙,我下去了。”段听晚耳根都红了,害羞地看着傅承。   “听晚,”傅承叫住她:“在体育场侧门等我一下。”   段听晚点点头,转头跑下主席台。   等盯着体育场里的学生全部带离,傅承才腾出功夫给江屿舟打了个电话,谁知道连续打了好几个,对方都没接听。   江屿舟自己就是津大毕业的,傅承倒是不担心他会迷路,想着估计是人太多没听到,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还有事让他先回去,就直接去侧门找段听晚了。   这个时间体育场已经没什么人了,段听晚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望眼欲穿地盯着侧门,看到傅承的身影出现,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欣喜。   傅承停在段听晚面前几步的距离,把手中的那束花递给她。   段听晚不解地看着他。   “队里生活都很糙,恐怕没人会养,带回去可惜了,”傅承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感情,带着距离感:“你拿回去养着吧。”   段听晚没想到傅承会这样说,愣住了:“这个不需要养的,你只把它插在水里就行了。”   傅承并没有把手收回来:“听晚,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哥哥,在我心里你也像妹妹一样,但是队里其他人恐怕会多想。”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这花我如果今天拿回去了,你下次来队里他们肯定要开你玩笑的。”   段听晚紧咬着下唇,难堪,尴尬,更多的是强烈的失落感,让她的眼前模糊起来。   很多话不需要挑明,段听晚以前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明显,导致傅承压根没看出自己的心意。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傅承不是看不出,只是一直装作不懂,直到今天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台送花,他拒绝自己的话依然得体,给段听晚留足了面子。   段听晚心里更酸,硬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那束精心挑选的满天星:“我知道,谢谢。”   段听晚的车就停在体育场旁边,傅承陪着她走过去,看着她的车驶离视线,才步行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教官们第二天早上集体撤离,傅承晚上值班,先回了队里。“转角”还没有打烊,暖黄色的灯光从落地窗泄露出来,把外面的马路都照得亮堂堂的,傅承下意识地往那头走去,从门口看了一眼。   安小米和几个兼职的大学生忙得脚不沾地,却没看到江屿舟的身影。   傅承拿出手机,微信里安静地躺着一条消息。   【舟:临时有事先走了】   短短七个字,连标点符号都吝啬发一个,都说消息里看不出情绪,但是傅承就是从这条微信里看出了江屿舟心情不佳——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想了想,傅承给江屿舟回了一条。   【傅承:到家了吗?】   直到第二天,这条消息也没得到任何回复。   考虑到带军训期间没有休假,安排了值班表以后,段毅特地调了两天假期,大家轮流休假。   一大早,牛牛就兴奋得睡不着,火速穿上衣服,跟着消防兵队伍后面跑进食堂,呼噜呼噜吃了不少,临走前还给傅承带了油条和鸡蛋。   傅承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等牛牛跑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洗漱完毕,正靠在桌边看手机。   “给!傅叔叔快吃!”牛牛上气不接下气,小胸口剧烈起伏:“吃完要去看太爷爷啦!”   傅承无奈地揉搓了一把牛牛的头发:“就知道你起这么早是有目的的。”   牛牛嘿嘿直笑,趴在桌边盯着傅承吃早饭。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敬老院停车场里的车子并不多,傅承锁了车,下意识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江屿舟那辆跑车。   这几天阳光好,两位老爷子没下棋,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突然一道小身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来,趴在傅老爷子身边:“太爷爷!”   傅老爷子眯眼一看,乐了,一把把牛牛拎到自己腿上:“牛牛来啦?又长高了!”   牛牛很是骄傲,脆生生地回答:“薛叔叔也这么说的!”   傅承跟着他身后进来,拉了一把牛牛:“牛牛,这个也是太爷爷。”   柯老爷子正在心里默默揣测面前三人的关系,这傅承看上去岁数也不大,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个的儿子!   “太爷爷好!”牛牛脆生生地叫道。   牛牛长相乖巧,又懂礼貌,柯老爷子看得满眼喜欢,进而又想到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外孙,心里一阵憋闷。   要是江屿舟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带个重孙回来,估计他做梦都得笑醒!   “小傅啊,”柯老爷子低声说:“你最近看到小舟没?”   傅承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昨天我们还见了面的。”   柯老爷子瞪着眼:“哼,他有时间不过来看我,我都想念他做的排骨了!”   人上了年纪就像孩子似的,傅承笑着解释:“他太忙了,店里生意特别好。”   “生意好有什么用,赶紧结婚才是正事!”柯老爷子说完,又看着牛牛,一阵眼气。   “外公!”   一道清亮的嗓子突然从门口传来,江屿舟左手提着一个猫笼,右手拿着那个蓝色的袋子出现在院外。   看到傅承,江屿舟明显一愣。   “哇!猫猫!”牛牛一扭头就看到了江屿舟手上提着的笼子,兴奋地从傅老爷子腿上跳下来。   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太多,傅承走过去,把袋子接了过去。   “谢谢。”江屿舟脸上还是没什么太多表情,语气也很冷淡。   牛牛跳到江屿舟面前,双眼放光盯着江小猴看。   对比之下,柯老爷子心头不满更甚,重重地哼了一声:“人家小傅领个孩子来,你领个猫来!” 第16章 一起回家   这下大家都从柯老爷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情绪,傅老爷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嘲笑道:“你这个老柯头,整天想什么呢!”   柯老爷子疑惑地看向傅承,傅承把袋子放在院里的小茶几上,解释道:“牛牛是我战友的儿子。”   柯老爷子恍然大悟,进而如释重负,一身轻松地站起身,笑容满面地去翻江屿舟提来的袋子。   “嚯!小舟还真给我做的鱼啊?”傅老爷子走过去,看了一眼一个餐盒中鲜嫩的鱼肉,对傅承说:“还是小舟有心,上次我就随口提了一句爱吃他做的鱼,今天就又给我做了。”   “又不麻烦。”江屿舟声音轻:“您喜欢我下次再给您做。”   傅老爷子盯着傅承:“没事跟小舟学学!手笨得跟脚似的!”   “叔叔,我可不可以看看它呀!”牛牛仰头瞅着江屿舟,一脸向往:“它好乖呀!”   江屿舟蹲下身,把笼子放在地上,单手把江小猴抱出来:“它胆子有点小,但是不会乱跑,你可以抱抱它。”   牛牛兴奋得眼睛发亮,小心翼翼地接过江小猴,小手在背上轻轻抚摸。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傅承走过去。   江屿舟站起身,淡淡道:“军训结束,店里兼职的学生都过来上班了,我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其实是实在不想在学生口中再听那段“英俊教官和女神老师”的那段女生羡慕男生扼腕的“甜蜜爱情故事”。   “叔叔!我傅叔叔是消防员!他队里有好几条特别厉害的狗狗,你想去看看吗?”牛牛怀抱着江小猴问。   江屿舟温声回道:“真的吗?那一定很帅了。”   牛牛重重点头,眉飞色舞地说:“嗯!有一条狗狗叫黑虎,好帅呀!”   “有时间我一定要看看。”江屿舟说:“我家里还有一只猫,有机会邀请去看。”   见惯了消防队那些训练有素的搜救犬,牛牛对咪咪直叫的小猫咪简直喜欢得不行:“真的吗!我想去看!傅叔叔,我们现在就去看好不好!”   傅承和江屿舟目前的关系去人家家里显然不适合,傅承拒绝:“下次吧。”   牛牛拉着傅承的胳膊晃来晃去:“求求傅叔叔啦!”   江屿舟看了一眼傅承缠着纱布的小臂,心里紧了一下:“如果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   “真的吗!”牛牛眼睛一亮,瞬间放弃了油盐不进的傅承,抱着江小猴拉住江屿舟的手。   速度之快,让胆子小的不行的江小猴炸了毛。   敬老院的棋牌室上午可以打牌,两位老爷子着急去打麻将,急忙挥了挥手,把三个人赶走了。   巧合的是,江屿舟的车送去保养今天根本没开,走到停车场直接跟着傅承和牛牛上了车。   牛牛自己坐在后排,怀中捧着笼子,期待的不行,傅承把车开出停车场,问江屿舟:“真的要去?如果太麻烦的话…”   “不麻烦。”江屿舟低头系安全带:“如果傅队要去约会之类的,我带牛牛坐地铁回家也可以。”   傅承看了他一眼,把手机解了锁,拿给他:“我没有约会,帮忙把定位输一下。”   江屿舟输了地址,是津市一片高端的别墅区。   由于美短那个占有欲极强的小公举脾气,江屿舟一直没敢把江小猴带回来过,只能委屈它在车里。   一下车,牛牛就被江屿舟家的奢华惊呆了,时不时发出“哇哇哇”的声音。   “进来吧。”江屿舟开了门,转头小声叮嘱牛牛:“江小圆有点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领地意识,不要吓到你哦。”   牛牛跟在江屿舟身后,郑重其事地答应:“我知道的,我爸爸是消防员,我不会害怕。”   美短叫江小圆,也是安小米取的,猫如其名,圆圆滚滚一大只。听到脚步声,喵喵叫着走过来,一看到身后的两个陌生人,爪子还没来得及落地,虚虚地端在半空。   “江小圆,这是客人。”江屿舟对待动物就像对小孩子似的,蹲在地上,把手伸向前面:“过来。”   江小圆警惕地盯着傅承和牛牛看了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过来,喵呜一声,舔了舔江屿舟的掌心。   和江小猴这种流浪猫不同,江小圆毛皮顺滑,身材圆润,牛牛一下子就变了心,爱上了它,学着江屿舟的样子,也把小手伸了过去。   可惜江小圆傲娇,看也没看他一眼,溜溜哒哒上了楼。   牛牛仰头看着江屿舟,在得到他的允许以后,跟着跑了上去。   “要不要参观一下。”江屿舟转头看着傅承。   傅承点点头,跟江屿舟走进客厅。   江屿舟的别墅装修很有品味,不是俗气的用金钱堆砌,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圆形的茶几上,一束大到夸张的满天星吸引了傅承的注意力。   这束花太大了,大到完全挡住了下面的玻璃花瓶,堪称昨天段听晚送给傅承那束的祖宗。   江屿舟彻底忘了自己昨天回来的路上赌气买的这束花,察觉到傅承的目光停留在花上,尴尬地摸了一下后颈。   这行为,知道的是他嫉妒段听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送花的理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嫉妒傅承有人公开送花告白呢。   “咳,我经常订花。”江屿舟干巴巴地辩解。   傅承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收回目光:“看得出来,江老板很有情调。”   恰恰相反,江屿舟上次买花还是在上次,昨天开车回来路过一家花店,越想越觉得段听晚手中那捧花刺眼,于是干脆停了车,进去把人家店里的满天星全包了。   店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么一个年轻有气质的帅哥手中捧了一大束满天星走了。   “你会养吗,”江屿舟问。   “不会。”傅承又看了两眼那束花:“昨天听晚买了一束花,和这个看上去有点像。”   江屿舟心说,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是吗?”江屿舟低头用修长的手指摆弄了一枝花:“那你怎么养的。”   傅承没江屿舟那么多心思,诚实回答:“我没养,昨天把花还给听晚了。”   江屿舟错愕地抬起头:“还了?”   “当时那么多学生,不接不好。”傅承解释:“但是接了会让听晚误会,所以昨晚我又把花还回去了。”   江屿舟认真地盯着傅承看了好一会儿,傅承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江屿舟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哦对了,要喝点什么?”   江屿舟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单从背影就能看出心情相当美丽,傅承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钟,跟了上去。   和傅承空空如也的冰箱不同,江屿舟一看就经常做饭,冰箱里食材丰富,装在保鲜袋里,分门别类地摆放得整整齐齐。   江屿舟拿了一罐可乐递给傅承:“中午我做饭,就在家里吃吧,想吃什么。”   傅承接过可乐,目光落在江屿舟的手上:“手指怎么了?”   右手无名指一条两厘米左右的伤口,周围有点红,不算深。   江屿舟没在意,从冰箱里拿出菜和肉,打开水:“处理鱼的时候划了一下。”   “伤口别沾水,”傅承走上去:“洗什么,我来就是了。”   江屿舟想到傅老爷子那句中肯的评价,好笑地问:“你会啊?”   “做饭不行,洗菜还是可以的。”傅承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江屿舟让到一旁,拿了围裙走过来。   “把这个系上,免得水弄湿衣服。”   傅承手已经放进了洗菜盆里,头也没回:“我手湿,你帮我系一下。”   江屿舟走上前,犹豫了一下,从身后环着傅承的腰,尽量忽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在傅承腰后打了个结。   “不知道牛牛喜欢吃什么。”系上围裙,江屿舟给自己也开了一罐可乐,靠在旁边和傅承聊天。   傅承低头洗菜:“他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很听话。”   “是你战友的儿子?”江屿舟问:“他爸爸也放心你带他出来?”   傅承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牛牛还在二楼和江小圆玩,没下来。   “牛牛的父亲去年在一场救援中牺牲了。”傅承低声道:“牛牛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父亲去世以后,妈妈一个人带着他,还要打工,假期或者周末没人带,有时候我就去接他回队里玩。”   江屿舟没想到牛牛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傅承把洗好的菜放在案板上:“你还记得上次江小猴被黑虎捡回去那天吗,那天我就是出去接牛牛了。”   江屿舟记得那一天,他误以为傅承是出去见段听晚,想到傅承原来和段听晚没那么亲密,江屿舟觉得今天应该是他26年人生中最幸福快乐的一天。   江屿舟手艺好,牛牛吃了满满一大碗饭,小朋友吃了饭就犯困,缩在沙发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傅承在厨房洗碗,江屿舟看牛牛睡得不舒服,把他抱进了卧室。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傅承用纸巾擦了手,是值班室的号码。   江屿舟刚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傅承迅速摘了围裙放在旁边,语气急促:“我要马上回队里,牛牛在楼上吗?”   事发突然,江屿舟快步迎了过去:“牛牛睡了,不然你先走,晚一点我把他送回去。”   傅承没时间耽搁:“麻烦了。”   黑色路虎疾驰而出,很快消失在别墅区的小路上。   江屿舟看着车辆远去,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第17章 亲子运动会   办公室里,段毅脸色冷峻,四辆消防车停在院子里,随时准备出发。   “距离津市50公里的安峰山发生山火,镇上消防队人手和设备严重不足,向我队请求支援。”段毅站起身:“马上带队出发。”   傅承还来不及坐下:“是!”   薛祁安早就等在车边,看到傅承跑过来,担心地迎了上去,还没等开口,段毅的声音又从楼上传来。   “傅承!”段毅站在办公室窗边:“把所有队员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傅承跳上车:“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消防车汇入主路,周围的车子迅速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车道。   “傅队,牛牛呢?”赵林拍了拍傅承的肩膀:“你不会是赶着回来把牛牛落哪儿了吧?”   傅承接过肖刚递过来的地形图:“他在江屿舟家。”   “谁?”赵林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了:“江老板?你怎么把牛牛送那儿去了?”   “说来话长。”傅承惜字如金。   赵林好奇坏了:“不是,你说了不就不长了吗?就一上午能有多长?”   “喝点水,声音都哑了。”肖刚碰了碰赵林的膝盖,把自己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   “哦,”赵林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又低头含住肖刚手中刚剥开的润喉糖。   一个坐在肖刚身边的消防兵见状,笑道:“赵队,你感冒了还用肖队的杯子啊?”   赵林含着糖含糊不清:“我和肖队感情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喝一杯水怕什么!再说了,我是带军训嗓子喊哑的,不是感冒!”   肖刚接过杯子,伸手按了一下赵林的帽子:“休息一会儿。”   “哦!”赵林笑嘻嘻地靠在肖刚身边闭上眼。   身边的消防兵还想调侃,肖刚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消防兵识相地闭了嘴。   牛牛睡醒已经下午了,一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在一个偌大的房间里,清醒了好长时间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江屿舟正在厨房,江小圆窝在院子里晒太阳,牛牛下了楼,环视一圈没看到傅承的身影,有点紧张。   “江叔叔。”牛牛走到江屿舟身后:“傅叔叔呢?”   江屿舟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碗,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笑着说:“睡醒了?要不要吃草莓布丁?”   精致的玻璃碗里放着淡粉色的诱人的布丁,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牛牛吞了吞口水,非常诚实地点点头。   “傅叔叔有任务回去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你是回队里还是回家?”   牛牛跟着江屿舟坐在餐桌边,用勺子挖了一块布丁:“我要回家,明天我得上学了。”   “那就送你回家。”江屿舟说。   “叔叔,你家是叫别墅吗?”牛牛天真的问:“这种房子是不是很贵?”   江屿舟想了想:“房子住着舒服就够了,和贵不贵是没有关系的。”   “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牛牛小声说:“我妈妈每天工作很辛苦,等我长大了也想让她住别墅。”   江屿舟半趴在桌边,捏了捏牛牛的小手:“会的,只要牛牛好好学习,一定会让妈妈住上很漂亮的房子。”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又美好,牛牛好像一下子就被鼓舞了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嗯!我妈妈说,我爸爸是英雄,所以以后我也会很有出息的!”   江屿舟觉得有些心酸,不由自主地想起傅承的车驶离院子,最后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场景。   他们是英雄,可是成为英雄的代价太大了。   又陪着牛牛玩了一会儿,江屿舟才把牛牛送回家。   路上,牛牛担心地问:“江叔叔,傅叔叔出任务有时候要好多天,他周末能回来吗?”   江屿舟是津市本地人,但是从小家境优渥,没来过城乡结合部,对路线有点不熟悉,专注地盯着导航,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牛牛心事重重,但是江屿舟实在没分出精力关心他,等车子压过凹凸不平的地面,经过了一番剧烈的颠簸终于停在一个很窄的巷子口时,牛牛趴在窗边:“到了!我家到了!”   巷子太窄了,江屿舟的车开不进去,只得停在路口,牵着牛牛往里面走去。   牛牛停在一栋外墙皮都掉的差不多了的二层小楼前,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锁,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江屿舟:“江叔叔请进。”   家里的布置非常简单,只有最基本的几样家具,甚至连个像样的沙发也没有,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江屿舟环顾一圈,问:“你妈妈没在家吗?”   牛牛跑进厨房,给江屿舟倒了一杯水:“妈妈要晚上才能回来,我晚上在隔壁的奶奶家吃饭。”   这栋房子,和牛牛的笑脸实在有点不搭,江屿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很难受,陪牛牛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江叔叔还要回店里,就先走了,下次我们再见,好吗?”   牛牛踟蹰了好一会儿,拉了拉江屿舟的手,恳求道:“江叔叔,下个周末我们学校举办亲子运动会,我怕傅叔叔没有时间,你可以陪我去吗?”   牛牛虽然只有六岁,但是特殊的成长经历让他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看到江屿舟愣了一下,以为他不愿意,赶紧解释。   “我妈妈周末也要上班,之前傅叔叔答应过我陪我去的…”小家伙的声音越来越低落:“老师说,如果没有家长去就不能参加运动会了。”   江屿舟弯下腰,手搭在牛牛的头顶,温声问:“运动会是不是还需要买点零食?你和妈妈说一声,星期五我来接你,我们先去超市买吃的,星期天一起去参加运动会,好不好?”   牛牛猛地抬起头:“真的吗?”   “真的。”江屿舟摸了摸牛牛的头:“周五不见不散。”   几天没有傅承的消息,江屿舟去店里的路上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消防队,里面空荡荡的,好像所有人都出去了似的。   江屿舟拿出手机,给傅承发了一条微信,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星期五晚上,按照和牛牛的约定,江屿舟提前十几分钟等在校门口。   一年级的小学生最先放学,江屿舟站在家长堆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的牛牛。   牛牛四处张望,看到江屿舟的瞬间,满脸的惊喜。   “江叔叔!”牛牛大喊了一声,朝江屿舟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饿不饿?先吃饭怎么样?”江屿舟伸手接过他的书包。   “好!”牛牛一蹦一跳地跟着江屿舟上了车。   一进超市,牛牛就率先跑去推了一辆购物车,超市里不少和牛牛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都在拉着自己的家长准备后天的零食。   “江叔叔,傅叔叔回来了吗?”牛牛问。   江屿舟笑道:“还没有。不过傅叔叔发了短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后天可以陪你一起参加运动会。”   “太好啦!有傅叔叔在,我肯定会得到好多第一名!”牛牛兴奋极了:“那我也要给傅叔叔买点好吃的!”   琳琅满目的零食架,本以为牛牛会和大多数小朋友一样乱七八糟堆满一车,谁知道他只是选了两包薯片,又买了几包糖和果冻。   来来往往都是孩子,就牛牛的车里东西最少。   “牛牛!”迎面走过来一个小男孩,声音稚气,长得倒是比牛牛高了小半个头。   牛牛明显不想和他说话,眼神躲躲闪闪,咬着嘴唇不吭声。   男孩身边跟着一个保姆样子的中年妇女,手中的购物车里满满当当放了一车。   “哇!你怎么买的东西这么少啊?还不够我半小时吃的呢!”小男孩瞄了一眼牛牛手中的购物车:“你不会运动会就带这么点儿吧?”   江屿舟皱眉,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牛牛,笑着问:“牛牛,是你的同学吗?”   牛牛动动唇,声音没什么底气:“是。”   “真巧,”江屿舟单手搂住牛牛的肩:“这里款式太少了,没有我们牛牛喜欢的,只能选出这么多。”   江屿舟手指点了点牛牛的肩:“我就说,应该直接去旁边的进口超市,你看,这里的东西也太少了点。”   牛牛呆呆盯着江屿舟,江屿舟顺手把他往后一带,转身往收银台走去。   江家资产雄厚,但是家教很严,有一次江屿舟把江渊朋友送的一辆玩具小汽车带到学校,同学很喜欢,问他在哪里买的,小小的江屿舟举起五根手指,骄傲地说小汽车要五位数才能买到。   这句话刚好被江渊听到,回家以后直接把那辆车没收,告诉江屿舟,钱财再多,也是父母的,和他没关系。   “想炫耀,自己赚。”江渊丢下这么一句,让只有几岁的江屿舟在院子里罚站了一晚上。   这样的经历导致了江屿舟即便现在开着豪车住着别墅,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那是他唯一一次对别人炫耀,今天看到小男孩,尤其是看到他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保姆和牛牛逃避的目光时,忍不住出言讽刺了几句。   话说完了,又觉得好笑,和一个几岁的小男孩计较,也太幼稚了。   “一共37元,请问怎么支付?”收银员问。   江屿舟刚拿出手机,牛牛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元递过去:“现金,不要袋子,谢谢阿姨。”   江屿舟盯着那张五十元看了一会儿,没有拒绝。   从超市出来,江屿舟领着牛牛上车,正打算去他刚刚说的那家进口超市,一个陌生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好,请问是江屿舟江先生吗?”对方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江屿舟没听出对方的声音:“我是。”   “我是天辰敬老院的工作人员,刚刚…”   电话被人一把抢走,传来柯老爷子着急的声音。   “小舟,老傅头在厕所摔了一跤,现在送医院检查去,这老头子倔,说什么也不愿意给傅承打电话。”   江屿舟心里一惊:“傅承这段时间有任务不在津市,傅爷爷送到哪个医院了,我马上过去。” 第18章 陪护   市一医院的检查室门口,院长带着两个工作人员正焦急地来回踱步,柯老爷子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外公!”两道急促的脚步声,老爷子睁开眼,见江屿舟匆忙地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手里还牵着牛牛。   “傅爷爷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江屿舟急道。   天辰敬老院是津市首屈一指的敬老院,虽然费用高昂,但是无论是居住环境还是专业水平都很过硬,老爷子在卫生间摔跤,对于敬老院来说是大事,上上下下都很重视。   院长赶紧迎了过来,满脸歉意:“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抱歉,老爷子应该是扭了脚踝,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做个检查才放心些。”   江屿舟点点头:“人上了年纪骨质疏松,检查一下是应该的。”   柯老爷子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儿似的,扬眉问:“这老傅头太倔,说什么也不肯来,又说不想告诉傅承,我灵机一动,想着你们两个年轻人关系也不错,就直接给你打的电话。”   老爷子说完看了看牛牛,心说看来没通知错,这两个年轻人确实是关系好,傅承战友的儿子都能给江屿舟照顾。   牛牛担心的不行,哭丧着脸,拽着江屿舟的手:“江叔叔,太爷爷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我们再等一会儿。”江屿舟让牛牛坐在柯老爷子身边,站在检查室门口朝里面看。   没多久,检查室门打开了,傅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一名护士推了出来。   “没什么太大问题,脚踝扭伤了。”医生取下口罩,看到江屿舟一脸担心,以为是傅老爷子的家属:“不过保险起见,今晚还是留院观察一天,得输个消炎药。”   江屿舟点点头:“好,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了,麻烦您给安排个单人间。”   医生一脸为难:“这…医院的病床紧俏,老爷子这程度,实在是安排不了单人间啊。”   傅老爷子看到江屿舟,“嘿”了一声,瞪着柯老爷子:“我也没什么事儿,折腾年轻人干什么!”   “不折腾。”江屿舟弯腰安慰老爷子:“傅承这几天没在津市,不过很快就回来了,他不在,我替他照顾您应该的。”   傅老爷子最不喜欢麻烦人,叹了口气:“这小舟平时对我就好,现在又来照顾我,我要是以后能找个这样的孙媳妇就好喽!”   江屿舟笑笑没说话,柯老爷子不乐意了,嚯地起身,健步如飞地走过来:“什么话!我们小舟可是男人!孙媳妇?你怎么不说你们傅承是媳妇!”   “嘿!你看看傅承,块头那么大,能当媳妇吗?”脚踝的疼痛不算太明显,傅老爷子也来了精神头。   见傅老爷子没有大碍,傅承也没过来,院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上次傅承在楼顶救下隔壁老太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正是由于他在现场,才避免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院长心里头感激傅承,要是傅老爷子今天真的摔伤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傅承交待。   一医院的院长和江渊是朋友,江屿舟打了个电话,院方迅速安排了一间单人套房给老爷子。   医院这边没什么事了,院长本来想安排两名工作人员留下照顾老爷子,被江屿舟拒绝了。   院长没再坚持,陪着柯老爷子一起回了敬老院。   等跑上跑下的忙活完,又伺候傅老爷子吃了晚饭,天已经黑了,牛牛这一天又是兴奋又是奔波,早就累了,好在单人病房有一个陪护床,简单洗漱了一下,牛牛就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江屿舟把病房的灯关了,点亮床头的小灯,坐在病床边,小声陪傅老爷子聊天。   “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傅老爷子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没有那么多时间,还跑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江屿舟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坐在旁边削皮:“您别这么说,傅承的工作性质特殊,我时间多,应该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傅承的爸妈走的早,我这个老头子可不想给他添太多麻烦。”   江屿舟手上动作一顿:“傅承的父母…”   “他的父母都是警察。”老爷子靠在病床边,沉沉地叹了口气:“当年在一场任务中牺牲了,当年傅承还在上小学,比牛牛大不了几岁。”   江屿舟从没想到傅承是这样的身世,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傅承对牛牛这么上心的原因。   “其实我最开始是不同意傅承当消防员的。”老爷子接过江屿舟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人人都说现在是和平年代,可是这样的和平需要多少人的牺牲才能守护。傅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这孩子…”   老爷子话还没说完,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江屿舟把手机递过去:“有人给您打视频电话了。   老爷子擦擦手,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屏幕,大惊:“是傅承!”   “怎么办!要是让这小子知道我在医院,他得念叨死我!”老爷子真心慌了,絮絮叨叨:“不接更不行,他肯定得直接找院长!”   江屿舟哭笑不得:“您接,我来和他说。”   傅老爷子感激地看了一眼江屿舟,眼睛一闭点了接听。   “您在哪里?”傅承那边声音很吵,夹杂着鸣笛声,像是在车里。   老爷子干脆把手机往被子上一扔:“我让小舟和你说。”   江屿舟拿过电话,推门走出病房。   “傅爷爷今天在卫生间不小心滑了一下,脚踝扭到了,已经做了全面的检查,没有大碍。”   江屿舟走到安全通道:“他怕你担心就没说,我今天在这里照顾他,你放心就是了。”   傅承坐在车内,看着手机屏幕中江屿舟的脸,他背面是一堵白墙,光站在脸上,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一副画面,可是傅承看了好一阵,却觉得莫名的心安。   “谢谢。”傅承道。   他有些词穷,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太轻了。   江屿舟笑着看着屏幕:“牛牛也在呢,我今天本来带他去超市,接到电话直接过来了。”   车里很黑,只有车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江屿舟看了傅承一会儿,小声说:“你瘦了。”   傅承笑了一下:“出任务就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江屿舟点点头:“那你先忙,我进去陪老爷子说会儿话。”   屏幕暗了下去,傅承心里好像跟着少了一块似的。   车里很安静,直到傅承收了手机,身边才传来轰然的“哦~~”的声音。   “傅队,原来你还有这么说话的时候呢。”赵林调侃道。   傅承又恢复了平日带队时的严肃:“看来还是不累。”   “累。”赵林笑嘻嘻地说:“不过八卦一下领导多少能舒缓点,傅队,我发现你对江老板比对听晚还温柔呢,听晚还不得吃醋啊?”   傅承扫了他一眼:“我和听晚只是普通朋友。”   赵林撇嘴,“哦”了一声,非常诚恳:“确实是看出来了。”   但凡傅队能用这种态度对段听晚,估计也不至于单身至今。   老爷子上了年纪,太晚了就有点撑不住,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陪护床牛牛在睡,江屿舟没有位置休息,只能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他平时作息时间很规律,睡得早起得又晚,坐了没多久就觉得累,困倦地站起身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发呆。   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江屿舟转过身,傅承刚好推开门走进来。   “傅承?”江屿舟难以置信地盯着傅承,走过去,小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傅承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刚刚就在路上,有两天假期,可以回来休息一下。”   江屿舟侧身让开,傅承看了一眼老爷子,又走到陪护床看了看熟睡中的牛牛,这才直起身,转头看着江屿舟,指了指门外。   江屿舟心领神会,带上门跟在傅承身后出去了。   傅承回来的匆忙,还穿着训练服,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安全通道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吃过晚饭了吗?”傅承问江屿舟。   江屿舟笑着回答:“吃过了,刚刚和傅爷爷还有牛牛一起点的外卖。”   “辛苦了。”傅承这几天基本没喝水,嗓子很哑,因而显得更低沉。   江屿舟打了个哈欠,唇边始终挂着笑:“没事,你那边工作还顺利吗?”   傅承:“还好,安峰山发生森林火灾,我带队过去支援,现在情况得到了控制,不过星期一还是得回去。”   “没受伤吧?”江屿舟打量着傅承露在外面的皮肤。   “没有。”傅承道:“你累了一晚上,快回去休息,我守着爷爷。”   傅承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眼底带着红血丝,这样的傅承看上去比平时更有魅力。   江屿舟看了一会儿,没干:“你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休息,你回去吧,我明天回家补一觉就好了。”   江屿舟不肯走,傅承没办法,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说不动江屿舟,还是在内心深处,他也并不想让江屿舟离开。   病房有一张双人沙发,很短,两人坐在沙发上,压低声音聊天,江屿舟看上去对傅承的工作很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傅承耐心地低头认真回答。   江屿舟实在困得不行,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小,傅承看他这样,笑了一声,把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上。   “睡吧。”江屿舟意识朦胧,听到傅承在自己耳边这样说了一句。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轻,越来越缓,走廊的灯光照射进来一些,并不算亮,江屿舟枕着傅承的肩,傅承不敢动。   只是实在有点控制不住,傅承头侧过一个很小的角度,低头去看江屿舟的脸。   从第一次看到就觉得江屿舟长得好,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气质,温和,爱笑,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着急和生气。   父母双亡的成长经历,见惯了太多灾祸,出生入死的工作环境,让傅承早就习惯了意外才是人生常态。   可是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安静的病房,听着江屿舟均匀的呼吸,他却觉得江屿舟竟然能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19章 江老板的起床气   岁数大了的人起的早,第二天天刚亮,傅老爷子动了动身体醒了。   老爷子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陪护床,牛牛双腿夹着被子,脸蛋压的变了形,老爷子无声地笑了笑,一转头,看到沙发上的傅承和江屿舟。   江屿舟靠在傅承肩上睡着了,身上搭着傅承的外套,傅承在低头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见老爷子醒了,傅承下意识就想起身,刚动了动,身边的江屿舟就醒了。   “吵醒你了是不是?”傅承看着江屿舟眼睛都困的睁不开,心里很愧疚,声音很低。   江屿舟像没听见似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一看就是没睡醒。   他这种样子看上去莫名有点乖,傅承站起身,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弯腰用另一只手拨弄了搭在他额头的头发,谁知江屿舟一脸不高兴,伸手“啪”的一下打在傅承手背上。   这一声清脆响亮,不仅把傅承打得愣了一下,更是把江屿舟打清醒了。   反应过来之后,江屿舟眼里明显带了一丝惊慌,急忙推开傅承,也站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傅承眼底带着笑意:“没想到江老板起床气这么严重。”   他的眼睛深邃,江屿舟和他对视了一眼,赶紧移开了目光。   傅老爷子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傅承替他办了出院手续,扶着老爷子上了江屿舟的车。   老爷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打量着江屿舟这辆跑车里奢华的内室,心道这江家怕是有些资产。   “傅叔叔,你今晚要回家还是回队里呀?”牛牛问。   傅承答道:“等下把太爷爷送回敬老院,我要先回一趟队里,晚上带你回家,明天不是要参加运动会。”   牛牛欢呼道:“太好啦!明天我一定能拿到好多第一名!”   虽然火情得到了控制,但是傅承星期一还是要返回镇上主持后续工作,回队里向段毅做了汇报,又去看了看黑虎,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傅承才带着牛牛离开。   “晚上我们吃什么呀?”一出消防队的大门,牛牛就活蹦乱跳地牵着傅承的一根手指。   “你说了算,”傅承拿出手机递给牛牛:“中餐西餐,意大利面披萨烧烤,你来点,我找地方。”   牛牛嘟嘟嘴,小大人似的仰着头:“我妈妈说了。男孩子要会做饭才能娶到老婆!”   傅承笑出了声:“所以我一直没娶到。”   牛牛一脸看不起:“还是江叔叔好,江叔叔会做好吃的饭,还会做布丁!”   傅承拧了一下他的鼻子:“江叔叔有一个咖啡店,就在那边。”   “我想去看江小猴!”牛牛眼睛一亮,看向马路对面的那个极有特色的店面:“我们去找江叔叔吧!”   王祺趴在收银台旁边:“就一起去呗!明天还有好几个朋友都要过去。”   今天安小米没在,只有几个兼职服务生,江屿舟站在吧台边没抬头:“都说了,明天真的有事,下次吧。”   “那他们肯定盯着我一个人灌。”王祺继续嘟囔。   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江屿舟屈指敲了敲台面:“给我招呼客人去。”   王祺不甘心地答应了,转头往门口迎过去,一下就看到了刚进门的傅承。   牛牛看到江屿舟,兴奋地挥挥手:“江叔叔!”   听到动静,江屿舟抬起头来,又看向他身边的傅承:“牛牛?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想看看江小猴!”牛牛跑到吧台边,垫着脚尖往里面看。   一名服务生过来,把江屿舟刚刚做好的两杯咖啡端走,江屿舟看着傅承,估计这一大一小应该是还没吃晚餐。   “店里有简餐,就在这儿吃?”江屿舟弯腰把蜷缩在脚边的江小猴抱起放在牛牛怀里,问傅承。   这个时候店里几乎没什么空位了,傅承没推辞,带着牛牛坐在靠窗边的卡座。   王祺瞄了一眼钻进后厨的江屿舟,想了想,拎着平板朝那头走过去。   “傅队,我是小舟的朋友,王祺。”王祺把平板放在傅承面前:“你看点点什么喝的?”   “你好。”傅承点了一下头:“两杯橙汁就可以了,谢谢。”   王祺见他对自己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又补充道:“上次看到你和小舟一起在路口救人,我就对你的印象特别深刻。”   傅承这才想起这就是当时陪在江屿舟身边,给他递水的年轻人:“抱歉,我刚刚没认出来。”   王祺赶紧摆摆手:“哪里的话,傅队工作忙,没想起来正常。”   他说着,递过去一张名片:“你是小舟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有机会一起吃饭,常来常往。”   “谢谢。”傅承接过,顺手放进牛仔裤的口袋中。   王祺见他也没有什么跟自己聊天的意思,笑道:“我去准备果汁。”   江屿舟的手机就放在吧台上,王祺走过去,借着身体的遮挡,从里面翻出了傅承的号码,存进手机里。   过了饭点,店里忙的不可开交,江屿舟忙活得没精力招呼傅承和牛牛,傅承伸手叫过服务生付了钱,才带着牛牛回了家。   傅承家就在大学城附近,一套130多平的大平层,家里完全是单身汉的样子,三间卧室,一个主卧,一个偶尔队里那些兄弟过来聚餐顺便留宿的次卧,还有一个改造成了健身房。   牛牛最喜欢傅承的健身房,虽然那些器材他一个也弄不动,但是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傅承在跑步机上跑步和举铁,对于他来说,傅承健壮的身体就像是他的爸爸一样伟岸,带给他妈妈无法给他的安全感。   傅承跟着进了健身房,单手一把把牛牛抱起扛在肩上,转身往卫生间走:“去洗澡,洗了澡睡觉。”   牛牛乐得咯咯咯直笑,抓着傅承的衣服,傅承笑道:“走喽!卖猪肉去喽!”   江屿舟住的离学校远,所以早上开车过去先接了傅承和牛牛,一起去学校。   还离得老远,就看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已经站在小区门口,傅承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运动服,头上带了一顶黑色鸭舌帽,牛牛穿着校服,无比期待地东张西望。   “是江叔叔的车!”牛牛指着江屿舟的车,高兴得蹦了两下。   车子停在面前,车窗半开,露出江屿舟的脸。   和平时比较正式的穿着不同,江屿舟今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polo衫,下半身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看上去年轻又朝气。   学生们最期盼的就是运动会这一天,孩子们早早就带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们来到了学校。   学校里早就挤满了人,操场上热闹极了,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孩子和扯着嗓子跟在孩子身后叫停的家长。   牛牛的班主任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正在登记,一转身,就看到牛牛一手牵着一个年轻帅哥跑过来。   “张老师。”傅承来过学校几次,和牛牛的班主任已经很熟悉了。   张老师笑眯眯地走过来:“牛牛,今天你的外援有点厉害哦!”   牛牛一脸骄傲,晃了晃江屿舟的胳膊:“当然啦!这是江叔叔,是我傅叔叔最最最最好的朋友!”   张老师暧昧地看着两人,强迫自己立马终止脑子里那些浮想联翩的误会:“欢迎欢迎,运动会马上开始了,家长快陪着小朋友去位置上做好吧。”   低年级的学生开运动会大多数都是团体项目,牛牛兴奋得不得了,江屿舟特地带了相机,给他拍了好多照片。   周五在超市没买多少零食,后来又赶着去医院看傅老爷子,没给牛牛买什么吃的,江屿舟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昨晚特地去进口超市买了很多零食。   袋子里花花绿绿的零食,别说牛牛了,就连其他同学都忍不住围上来看他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零食,眼馋得不得了。   “喜欢吃哪个,我去帮你拿一包。”傅承和江屿舟并肩站在后面,看着牛牛大方地把零食分享给小伙伴:“再不拿,估计这小子待会儿都分没了。”   江屿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但是很享受这种被傅承照顾的感觉,扬了扬下巴:“我记得里面有一个葡萄味的软糖,挺好吃的。”   傅承:“行,等着。”   牛牛正拿着零食和小伙伴交换,傅承叫了他一声:“牛牛,能不能把一种葡萄味的软糖给我,江叔叔想吃。”   牛牛迅速翻出一包紫色包装袋的软糖:“喏!给你傅叔叔!”   傅承接过糖,操场传来广播:“下面马上是亲子接力赛环节了,请低年级的各位爸爸们带着小朋友到检录处检录。”   “来来来!要参加亲子接力赛的同学,赶快到主席台边!”张老师拍拍手,叫道。   牛牛一听,急忙把零食袋子放在一边,跑过去拽着傅承的手:“傅叔叔,快点!要去比赛啦!”   傅承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软糖递给江屿舟,江屿舟接过糖,笑着看着牛牛:“牛牛加油。”   傅承看了他一眼,江屿舟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傅队这么厉害,应该不需要我加油吧?”   傅承伸手摘下帽子,按在江屿舟的头上:“去终点等我们。” 第20章 运动会冲突   和其他常年坐在办公室的父亲们相比,傅承年轻,又经常训练,体力自然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亲子接力赛是今天运动会现场的重头戏,单程400米,爸爸抱着孩子从起点出发,跑到对面小朋友原地转30个圈,再由爸爸抱着跑回起点。   “啪”的一声枪响,爸爸们扛着孩子往前跑去,牛牛被傅承抱在怀里,觉得被甩在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兴奋地两只小手紧紧抓住傅承的衣服,叫道:“快点快点再快点!”   “你当是骑马呢。”傅承气息有点不稳,单手抱着牛牛,另一只手打了牛牛屁股一巴掌。   落在屁股上的巴掌不轻不重,牛牛笑得更开心:“驾!”   “小没良心的。”傅承已经跑到了跑道另一头,把牛牛放在地上。   不少妈妈都站在了终点处,江屿舟手中拎着两瓶矿泉水,在一众妈妈中间显得与众不同。   张老师走过去,看着正在一边笑一边原地转圈的牛牛,笑了笑:“牛牛今天很开心。”   江屿舟的目光也落在两个人身上,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张老师叹了口气:“牛牛家里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一些,说实话,我们班五十多个孩子,我最心疼他。”   牛牛那头已经转完了三十圈,头晕脑胀站不稳,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紧接着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牛牛很乖,老师在学校费心了。”江屿舟客气礼貌,把来的路上买的一杯咖啡递给她:“我看您这一上午都没怎么喝水。”   “谢谢谢谢!”张老师捂着嘴,受宠若惊,忍不住好奇地开口:“您是…傅先生的朋友?”   江屿舟笑道:“对,我也是牛牛的朋友。”   “傅先生人特别好,他来过学校几次,对牛牛特别有耐心,能看得出来,牛牛很依赖他。”   张老师看向正抱着牛牛往回跑的傅承,意味深长地说:“都说喜欢孩子的男人应该都很值得托付。”   江屿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非常复杂的目光,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我们第一啦!!”   伴随着牛牛激动的叫嚷声,傅承抱着牛牛第一个冲到了终点。   “江叔叔!我们是不是很厉害!”牛牛额头带着亮晶晶的汗,拉着江屿舟问。   “是。”江屿舟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牛牛可真棒。”   “是傅叔叔厉害!”牛牛倒是认得清现实。   江屿舟这才看向傅承,把剩下的一瓶水给他:“累吗?”   傅承单手叉着腰,举起水瓶喝了两口,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平时训练的装备都比他沉。”   江屿舟看了一眼正在裁判身边蹦蹦跳跳看成绩的牛牛,摊开手心,小声说:“给你的。”   白净的掌心摊着一颗紫色葡萄形状的软糖。   “只剩一颗了,别告诉牛牛,不然他要生气的。”江屿舟示意他接着。   傅承的帽子对于江屿舟来说稍微宽松了一点,帽沿遮住江屿舟的眉眼,他微微仰着头,勉强盯住傅承的眼睛。   牛牛很懂事,更何况这糖是给他最爱的傅叔叔,根本不会介意,可是江屿舟略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还是很大程度地让傅承心中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满足来。   傅承不常吃糖,接过糖放进嘴里,一股葡萄的香甜在嘴巴里蔓延。   “哇!我不要!”一道伤心的大哭声,旁边胖胖的男生一下子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江屿舟和傅承看过去,只见张老师正蹲在地上安抚小男孩,牛牛局促地站在张老师身边,不安地看着他。   江屿舟一眼就认出,那个在地上疯狂蹬腿的小男孩就是前两天在超市嘲讽牛牛的同学。   他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虽然是运动会,但是还是西装革履,正看着地上的儿子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作弊!”小男孩指着牛牛大喊道:“那个根本就不是他爸爸!”   傅承皱眉,几步走过去,牛牛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喏喏地解释:“我没有作弊…”   男孩的妈妈赶紧挤了上来,听到儿子的话,转头看着张老师:“张老师,你这样可就不对了,我们从小就教育儿子不要害怕失败,这怎么有些家长为了个运动会还作弊,连这个都不教啊?”   她的声音很尖锐,趾高气昂地瞥了一眼牛牛脚上那双叫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真没看出来这孩子不怕失败。”江屿舟淡淡道。   女人猛地扭过头瞪着他,目光落在他polo衫上——这款式她认得,虽然没有任何logo,但她认得这件,正是她平时望而却步的一个奢侈品牌当季的最新款。   “他没有爸爸!我妈妈说的,不让我和牛牛玩!他爸爸早就死了!”小男孩失控地大叫,站起身爬起来就往牛牛身边冲。   只是还没冲到面前,一只胳膊一下子从旁边伸出,一把把他搂住。   小男孩差点被拉了个趔趄,傅承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原地。   “你干什么呀!”女人急忙来拽傅承的手。   “向他道歉。”傅承面色不虞,并未分给女人半分眼神,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被吓得忘了哭,呆呆地看着傅承。   “我不想说第二次。”傅承说。   小男孩的妈妈拽不动傅承,愤怒地一转头,发现小男孩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另一头接电话去了。   牛牛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也不肯吭声。   小男孩被逼无奈,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对不起”,一边说一边又哭了出来。   傅承抬眼看向江屿舟,江屿舟心领神会,把牛牛带走了。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般见识啊?”小男孩的妈妈站在旁边气得不行。   傅承挪开按在小男孩肩上的手,直起身看着她。   “牛牛的爸爸是一名消防员,去年为了拯救一名跳楼轻生的高中生不幸坠楼牺牲。”傅承看着小男孩的妈妈:“这就是牛牛没有父亲的原因。”   小男孩的妈妈脸涨得通红:“我儿子还这么小,他懂什么牺牲不牺牲的,童言无忌你不知道吗!”   “知道和不知道都不重要,”傅承说:“没有父亲也并不是一件抬不起头的事,你可以阻止你的孩子做英雄,但是你不能教他蔑视为了保护人民群众而牺牲的生命。”   张老师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一个插曲,心里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啊傅先生。”   傅承扫了一眼还在妈妈身边低头啜泣的小男孩:“我先去找牛牛。”   操场另一侧,两个巨大的公仔玩偶正在和小朋友们合影,江屿舟带着牛牛往那头走去。   “如果觉得心里不舒服可以和我说说。”江屿舟对牛牛道。   牛牛眼睛红红的:“他总这么说我,以前他还说我妈妈是市场卖菜的,说他的文具盒都比我的衣服贵。”   江屿舟看着牛牛的发顶,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有很爱你的妈妈,还有傅叔叔和消防队的那么多叔叔的关心,我觉得你比他富有多了。”   牛牛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了,”江屿舟小声说:“我就很羡慕你。”   牛牛想到江叔叔那家非常好看的店,非常豪华的房子,还有只在电视里才看到过的车,疑惑已经战胜了难过:“真的吗?羡慕我什么呀?”   上午的比赛都进行的差不多了,操场上孩子们正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追逐打闹,江屿舟看向操场中间,一个小女孩一边回头看身后的小伙伴一边往前跑,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到往这边走的傅承身上,傅承伸手扶了一把,小女孩嘿嘿一笑,转头跑了。   那道身影对于他来说,即使在人群中也同样惹眼,江屿舟的目光很柔和,他想,活了这么多年,看似什么都有了,能让他羡慕一个六七岁小朋友的地方,大概就是因为牛牛可以得到傅承的关爱吧。   傅承这次回津市只有两天时间,陪牛牛参加完运动会,当晚就返回镇上。   这几天津市一直下雨,城郊墓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山脚下。   守门的大爷趴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远远看到两个撑着伞的男人,一前一后走过来。   沿着小路上了山,江渊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江屿舟:“我先去陪陪你妈,你去和你姐姐聊会儿天。”   “好,”江屿舟把伞往上抬了一下:“我等下过来看妈。”   江渊点了点头,沉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白色的墓碑,转身往上走了。   江屿舟一身黑色,停在安雯的墓碑前,蹲下身,把手中的花束放下,毫不意外地看了一眼搁在一边早就枯萎了的向日葵。   “看来那位不知名的先生又过来看你了,”江屿舟看着墓碑上安雯的照片:“你生日我没来得及过来,不会生气吧?”   墓地很安静,只有雨声,江屿舟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最近我的生活挺不错的,店里很忙,上个周末还陪一个小男生去参加了运动会。”   “我认识了一个人,很帅,也很有魅力,他救过很多人。。”江屿舟轻声说:“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会带你见见他。有时候看到他我就想,如果能早点认识他,是不是你就不会…” 第21章 我载你?   雨水冲刷在墓碑上,江屿舟伸手用手指碰了碰安雯的照片。   “算了,不说这些了。”江屿舟说:“爸还是不敢过来看你,你别怪他,我会帮你继续做他的思想工作的,但是你知道,他就是有点固执。”   这种天气来墓园的人很少,江屿舟自言自语地说了半天才站起身。   “我先去看看妈妈,下次再过来看你。”江屿舟把那束已经枯萎的向日葵拎在手里:“希望有机会能看看那位一直给你送花的人是谁。”   沿着台阶又往上走了一段,远远看到江渊的背影。   每次来墓园,江渊都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没了往常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气场,整个人都柔软了很多。   听到脚步声,江渊往后看了一眼,眼中的深情也跟着收敛了一些。   “妈,最近过得怎么样?”江屿舟走过去,停在江渊身边,低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墓碑上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长相说不上多惊艳,但是眉目温柔,嘴边带着浅浅的笑容。   “我陪婉婉聊了一会儿了。”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江渊注视着安夏婉的照片时目光依旧温柔,像是爱妻就在眼前。   儿子就在身边,江渊却毫不掩饰对安夏婉的爱意:“婉婉,我还是很想你。”   从山上下来,江屿舟开车,父子一路无言,江渊看着车窗上的雨水出神。   他心里实在太想念安夏婉了,江屿舟清楚,所以没出声打扰,直接把江渊送回了家。   “进去坐一会儿?”车子停稳,江渊没有下车,转头看了一眼江屿舟。   江屿舟把放在后座地上的雨伞拿过来。递给江渊:“您回去了,我就不进来了,待会儿回店里收拾一下,明天我要去一趟安峰镇。”   江渊点了一下头,说了句“注意安全”,撑伞下了车。   直到看着家中保姆从别墅出来,接过江渊手中的伞陪着他进了门,江屿舟才重新启动了车子往大学城的方向驶去。   “转角”的生意就没有不好的时候,即使下雨店里依旧人满为患,安小米忙得脚不沾地,一名新招的大一兼职服务生刚把做好的十几杯咖啡拿给外卖小哥,磨磨蹭蹭地移动到了安小米身边。   “小米姐,舟哥刚刚说他要去安峰镇干什么呀?”   安小米百忙之中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男生亮晶晶的大眼睛,了然一笑:“你这么好奇舟哥的事儿啊?”   男生的脸立马变得通红:“我就是好奇而已。”   安小米扬眉:“员工关心老板,嗯,很合理!”   男生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店里的好多顾客都喜欢他,被安小米这么一调侃,话都不会说了:“我没有!”   安小米把自己逗开心了,笑了好几声:“舟哥资助了安峰镇的一家福利院,平时有空就过去给孩子们送点东西,估计是换季了,送生活用品之类的吧。”   男生看着正蹲在地上不务正业地喂猫的江屿舟,声音充满了爱慕:“舟哥这么优秀,没想到心也这么好。”   安小米没吭声,男生又问:“那舟哥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   安小米想了想傅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嘿嘿贼笑:“谁知道呢。”   安峰镇虽然是津市周边的乡镇,但是经济十分落后,尤其是教育普及不到位,很多未婚生育的情况存在,最夸张的时候,镇上医院门口一天之内竟然有五名被小被子包裹的弃婴!   一名退休的老院长心疼这些孩子,就用毕生的积蓄建了一所福利院,江屿舟偶然间得知了这所福利院,除了定期给院长打钱之外,还会时不时给孩子们送一些生活和学习用品。   听说江屿舟要来,年过七旬的老院长亲自在门口等着,看到江屿舟的车过来,急忙迎上去。   “我就知道,你最近肯定得过来。”看到江屿舟从车上下啦,老院长像长辈看自家孩子似的:“昨天听说你过来,我可特地包了你爱吃的饺子呢!”   江屿舟笑着搀扶着老院长,并肩往福利院里面走:“本来应该前几天过来的,但是雨太大了,订的东西一直没送过来。”   老院长嗔怪道:“我看你都瘦了,工作忙就别往这边跑了。”   院子里不少两三岁的孩子正在福利院老师的陪伴下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小朋友最是没有烦恼,一个个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江屿舟看着孩子们脸上稚气的笑容,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拿出手机对着那头玩的正酣的孩子拍了张照片。   老院长叫了两个男工作人员帮江屿舟一起把东西从车上搬下来,说什么也要盯着他吃了一碗饺子才让他离开。   来过好多次,江屿舟每次都匆匆忙忙,也没怎么在镇上逛过,眼看着时间还早,天气也不错,他没急着回津市,坐在车上用地图查了查附近有什么可以逛逛的景点。   正低头看手机的功夫,傅承的电话打了进来。   “来安峰镇了?”电话刚一接起来,傅承就直接问。   江屿舟惊讶:“你怎么知道?”   电话里傅承似乎笑了一声:“看到你发的朋友圈,前几天路过了这所福利院。”   江屿舟的心跳就像漏掉了一拍:“你也在安峰镇?”   “嗯。”傅承说:“在这边的消防队,离福利院不算远。急着回去吗?”   江屿舟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过了几秒才说:“不着急,正想在镇上逛逛。”   “镇上有一条商业街,想不想过来?”傅承说:“我把定位发给你。”   江屿舟自然不会拒绝,挂断电话就收到了傅承发来的定位。   镇上的街道大多很窄,傅承发来的位置距离福利院不算远,江屿舟想了想,把车停在福利院门口,下了车,朝老院长借了一辆自行车。   说是商业街,其实就是一条两边有不少店铺的街道,傅承和许安民站在一家帽子店门口。   “这次任务结束以后我想休几天探亲假。”许安民说:“我挺久没回去看我老婆儿子了。”   许安民前段时间陪同段毅去首都培训,最近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又跟着出任务了。   傅承看着道路上来来往往人群:“应该的,嫂子如果没什么事也可以到队里住一段时间。”   许安民苦笑一声:“她过来,家里老妈没人照顾,再说上次她过来,咱们半夜有几次出任务,她吓得一个多月睡不着觉。”   傅承拍了拍许安民的肩:“做消防员的家属,是很辛苦。”   许安民比傅承大十来岁,已经四十出头了,上有老下有小,收入虽然稳定,但是一家老小的开销都由他一个人支撑,再加上老母亲身体不好,许安民压力不小。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傅承,打量着他俊朗的眉眼,苦涩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听队里的那些小孩说上次带军训的时候,听晚给你送花了。”   “听晚工作稳定,家庭条件也好,又是真心对你,你可得把握住。”   傅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许安民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压低声音:“这次去首都培训,我听他们说,段队上面有人,娶了听晚,你以后就平步青云了。”   傅承这才听出许安民的意思,摆摆手:“我和听晚不可能。”   许安民不太相信,看了傅承好一会儿,傅承无意解释,摆摆手没再说话。   “我就说这个帽子好看,”赵林手中拿了一顶鸭舌头,正垫着脚尖往肖刚头上戴:“你试试嘛!我们一人一顶!”   店老板笑着看这两个年轻人打闹:“就是就是,一人一个,多好看的。”   肖刚往后躲了躲,一把抓住赵林的手腕:“这是一对情侣帽子。”   赵林大咧咧地安慰道:“我戴女生的还不行?”   肖刚无奈:“为什么非要买这两顶?”   他平时对赵林一向有求必应,今天倒是挺难得的有点执拗。   赵林get不到肖刚不高兴的点:“因为好看啊,一顶不卖的嘛!”   肖刚沉默地盯着赵林那双无辜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拿过两顶帽子,转身去收银台付了钱。   “傅队!许哥!”赵林成功收获了一顶帽子,心里美滋滋的,拎着袋子出来眼睛往路上一瞥,惊讶地叫了一声:“江老板?”   傅承循声看去,江屿舟骑了一个和他的形象非常不相符的二八式大自行车,刹停在他面前。   赵林“嗬”了一声,由衷地说:“江老板,真看不出来你还会骑自行车。”   江屿舟拍了拍车把,看着傅承:“怎么样,我刚借的。”   傅承走过去,一只手握在车把上:“不错,挺帅的。”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这两天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赵林立马嚷嚷着要出来逛逛,从商业街这头走到那头一共也不用多久,赵林逛够了,又拉着肖刚去吃小吃。许安民性格闷,又比其他人都大了不少,玩不到一起,一个人先回了队里。   临分开前,赵林挥挥手,不忘喊道:“江老板!今晚镇上消防队举行了一个晚会,要是有空的话,让傅队带你来看啊!”   江屿舟笑着看赵林和肖刚头上的情侣帽子,等两人走远了,问傅承:“肖刚和赵林关系很好?”   傅承看江屿舟,直言不讳:“肖刚很喜欢赵林。”   江屿舟有点惊讶地看着傅承:“你的意思是他们…”   傅承替江屿舟推着自行车,两人慢悠悠地沿着马路散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江屿舟沉默了一下,很想问问傅承,那他是不是,可是他不敢,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没了挽回的余地了。   “你去福利院干什么?”傅承问。   江屿舟低头无聊地用脚踢一颗小石子:“我几年前资助了这家福利院,有时候就过来看看,给孩子们送点用品。”   就算对江屿舟的家世并不了解,但是只看他住的别墅,换过几辆的跑车,还有举手投足间带着的矜贵,都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但是在江屿舟身上却完全看不到富二代“该”有的样子,他愿意把跑车停在城乡结合部狭窄的巷子口送牛牛回家,愿意特地带他回去看猫,对牛牛温和而耐心。   本以为这样就已经非常难得,然而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资助了一个福利院,又骑着个自行车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傅承觉得江屿舟身上好像有太多与他这个人看起来截然相反的东西。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江屿舟问。   傅承这才意识到他看了江屿舟好半天,笑着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善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傅队不是也一样,我之前听说你的车都快成你们队里的公车了,谁出去都开。”   傅承笑了:“那不一样。”   队里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借个车没什么大不了,但江屿舟这种情况不一样。   “所以晚上要不要去参加晚会,”傅承问:“是镇上的消防队为了感谢我们的支援特地举办的。”   江屿舟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我去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太好?”   “不会,”傅承认真答:“非常欢迎。”   江屿舟笑了几声:“好。”   一条商业街走了二十分钟就到头了,站在路口,傅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座小桥:“桥头有一家奶茶,咸的,味道不错,试试?”   “怎么过去?”江屿舟问。   傅承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我载你。”   “你载我?”江屿舟迟疑地盯着后座,福利院里的工作人员平时偶尔会用这辆自行车接送小朋友,因此后座上还垫了一个碎花棉垫子。   傅承回头看了一眼,明白江屿舟介意的点,一手扶着车把,另一手拍了一下前面的横梁:“不然你坐这里?”   江屿舟羞耻地盯着傅承带了几分痞气的笑,磨蹭地走上前,坐在了后座上。 第22章 跳河   这里是镇中心,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自行车也骑不快,江屿舟坐在后座,盯着傅承宽厚的背,想伸手抱住他的腰,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时间都跟着慢了下来,风吹过来的时候,傅承的T恤被吹的鼓起来,带着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傅承伸手拨弄了一下车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直不怎么开口的江屿舟,问:“怎么不抓着我?”   江屿舟迟疑了一下,伸手刚打算抱住傅承的腰,一个小男孩从旁边“噌”地一下踩着滑板车滑了过去。   傅承捏了一下刹车,江屿舟猝不及防,头一下子撞在傅承的背上,两手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   “抱歉,没磕着吧?”感觉到江屿舟的脸砸在背上,傅承出声问。   鼻子撞的又酸又痛,江屿舟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没事。”   隔着薄薄的纯棉布料,他能感觉到掌心下面傅承硬硬的,紧实的腹肌。他的手指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等傅承把车子停在桥头的时候,江屿舟觉得自己两条胳膊都是酸麻的。   “下来吧。”车子一斜,傅承单脚撑在石头地面上,转头说。   江屿舟这才像回过了神似的,慌乱地从车上跳下来。   傅承下了车,看着江屿舟的鼻子,突然微微俯下身,凑近江屿舟的脸。   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在咫尺,江屿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结结巴巴地看着傅承:“干,干什么?”   傅承伸手屈指在江屿舟高挺的鼻梁上缓慢地剐了一下,力道很轻,指腹上的薄茧划过江屿舟的皮肤。   “鼻子磕红了,疼不疼?”傅承低声问。   江屿舟摇摇头,脸发烫:“不疼。”   认识久了才发现江屿舟很容易害羞,经常不知道为什么就会面红耳赤,倒是显得很乖。   “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过去买奶茶。”傅承把自行车靠边停下,往对面的奶茶店走去。   隔着不算宽的马路和奶茶店的玻璃门,江屿舟能看到傅承扫了付款码,等着做奶茶的间隙低头翻了翻手机。   明明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可是江屿舟却看得出了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对傅承心猿意马的程度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跳啊!谁不跳谁孙子!”   桥上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一道粗矿的声音叫喊着,紧接着是夹杂着方言的各种吵闹声。   江屿舟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桥边的围栏旁围了一群人,正指手画脚地说些什么。   江屿舟心头一紧,下意识往那头走去,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隐约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靠在桥边,正撕心裂肺地哭喊。   “要跳就快点吧!”人群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举着手机正在录视频:“手机都没电了!”   “麻烦让一下!”江屿舟剥开围观的人,挤了过去,惊得眼睛微微瞪大。   面前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女孩,衣着朴素,怀中还抱着一个看上去只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看向人群的眼神无助而绝望。   “别跳!”江屿舟失声叫道:“没有什么解决不了,你先过来。”   江屿舟的衣着举止一看就不是镇上的人,一开口,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   “谁啊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尖锐地说:“多管什么闲事!”   江屿舟没有心思和她争论,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递过去:“你先下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别过来!”女人失控地叫道,她的身体已经翻出了围栏,围栏外可以踩的地方还不足十厘米,她摇摇欲坠,全靠一只手拉在围栏上。   江屿舟停下脚步,举起双手:“我不过来,你的家人不在吗?我可以把电话借给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过来接你。”   听到家人,女孩明显愣了一下,眼眶湿润起来,摇着头喃喃道:“他们不会原谅我的。”   “这孩子是真可怜,本来学习挺好的,不知道被谁搞大了肚子,丢死人了!”身后一个大妈摇头叹息:“她爹妈都是老老实实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来!”   “别说了!”江屿舟罕见地动了怒:“嘴巴放干净点!”   大妈被江屿舟瞪的心虚,嘟囔道:“本来就是嘛!”   大妈声音不小,自然落进了女孩的耳朵里,女孩咬了咬下唇,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里的挣扎已经彻底被绝望替代。   她突然把怀中的婴儿抛向人群,一位看热闹的大哥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一接,不偏不倚地把婴儿抱在怀里。   变故就在瞬间!婴儿发出奶声奶气的哭声,女孩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哥怀中的婴儿,下一秒,突然松开一直抓着栏杆的手。   “小心!”江屿舟飞身扑上去,堪堪抓住女孩的手腕。   女孩坠落巨大的力量让江屿舟重心不稳,“铛”的一声身体重重撞在栏杆上。   强大的撞击力让江屿舟眼前一黑,咬着牙死死抓着女孩的手腕,却清晰地感觉到女孩的手在从自己掌心中慢慢往下坠。   “快过来帮忙啊!”   一股浓重的绝望在江屿舟胸口蔓延,他的胳膊因为太过用力而发抖,撑了没到半分钟就力竭了。   身后站了十几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帮他一把。   突然,身边伸出一条有力的胳膊,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傅承经验显然比江屿舟丰富得多,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另一只手一撑,半个身子探出了围栏,腾出手一拉,在江屿舟手中马上就要滑落的女孩的身体被猛地往上一提,紧接着一把搂住女孩腋下。   江屿舟急忙松了手,俯身紧紧拽住女孩的双腿,帮傅承把女孩拉了回来。   女孩的双腿刚一沾到地面身体就整个瘫软了下去,紧接着号啕大哭起来。   江屿舟喘着粗气,觉得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第23章 状态之外   傅承的动作果断麻利,围观的人群眼看着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女孩就被救了下来,想看的热闹没看到,没几秒钟就“呼啦”一下散了。   大哥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婴儿,见状也怕惹上什么麻烦,急忙把孩子递给了傅承,跟着大家走了。   小婴儿一直就没止住哭声,傅承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又软又小,两只小手不停挥舞。   江屿舟靠在围栏边,看着傅承浑身僵硬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有心上前帮他一把,可是双腿发软,就像被定格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小宁啊!”一声嚎啕,一对中年夫妻相互搀扶着从桥上跑了过来,应该是女孩的父母。   “妈!”看到自己的爸妈,女孩一下子哭出了声,被父母紧紧拥在怀里。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呀!有什么事不能和爸爸妈妈商量解决,”不善言辞的父亲默默流泪:“怎么能…”   女孩泣不成声,母亲心疼地给她擦眼泪,却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是满脸的泪。   父亲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站起身,走到傅承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傅承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赶紧去扶他。   父亲重重地朝着傅承磕了两个头,带着满心的感激:“谢谢,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先起来。”傅承抱着孩子不方便,转头看了一眼靠在围栏边状态明显不对的江屿舟:“人没事就好,您接一下孩子。”   父亲这才赶紧站起来,从傅承怀中把小婴儿接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关系,小婴儿被自己的外公抱过去,竟然神奇地止住了哭声。   傅承走到江屿舟身边,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额头满是冷汗,眼睛失去了神采,盯着傅承看。   “怎么了?”傅承担心地拉了一下他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撞到了?受伤了?”   江屿舟迟缓地摇了摇头,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我们走吧。”   傅承不是一个擅长安慰人的性子,看得出江屿舟不想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不太常有这样的时候,消防队都是大老爷们,生活糙得很,不用花心思去猜谁在想什么,有话直说就是了。   但是面对这样的江屿舟,他却产生了一种想去了解的念头。   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想看他高兴起来。   傅承陪江屿舟回敬老院开车,直接带着他回到了镇上的消防队。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有了喘口气的机会,消防队除了炊事班的人之外,都在院子里闲聊。   镇上的消防队比津市低一级,最高的领导姓刘,四十多岁,和许安民同级,两人正蹲在楼前聊天。   一辆跑车由远及近驶来,是镇上从没见过的车型,门口站岗的消防兵走上前,弯腰看了一眼,愣了:“傅队好!”   “帮我开下门,谢谢。”   “是!”   消防兵立刻打开门,在几十号人的注视下,傅承把车开到后面的停车场。   副驾的车窗半开,刘队诧异地盯着江屿舟的半张侧脸,愣愣地问许安民:“那个是…傅队的朋友啊?”   今天在商业街看到江屿舟的时候,许安民就觉得他看上去不像普通人,却没想到他竟然开这么贵的车!   男人也会八卦,队里不少人知道段听晚对傅承的心意,但是傅承对段听晚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一直单身,队里也有不少人猜测过傅承的性取向。   许安民半信半疑,犹豫道:“可能…吧?”   消防队里有一个招待所,专门给队里过来探亲的家属准备的,这次傅承带队过来,队里很重视,特地给他们在招待所全部安排了房间。   傅承领着江屿舟直接进了招待所,打开房间门先走了进去:“进来休息一下。”   江屿舟跟在傅承身后进了门,傅承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倒进烧水壶里:“累了就睡一会儿,我给你烧点水喝。”   江屿舟看上去没精神,坐在床边打量着这个房间,地上放着一个旅行包,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上整齐地叠着一件藏蓝色训练服。   “我是不是应该和这里的领导打个招呼。”江屿舟问:“不然显得很没礼貌。”   傅承走过来,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和江屿舟面对面坐着。   “我觉得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傅承的声音很温柔,“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可以不问。但是首先我要确保你没有受伤。”   江屿舟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又用手捂了一下腹部:“刚刚硌了一下,有点痛。”   傅承皱了一下眉,下意识伸手一把掀起江屿舟的衣角,平坦白皙的腹部有点发红。   江屿舟没想到傅承会掀他衣服,往后一躲,一把把自己的衣服拉了下去:“没事了。”   傅承眉头依旧皱着:“等下我让人拿点药给你。”   “不用麻烦了。”江屿舟笑了笑,只是看上去依然在状态之外:“我能在你这儿睡一会儿吗?”   傅承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把被子拉过来:“好,你先休息。”   “刷拉”一声,房间暗了下来,傅承关了窗帘,坐在椅子上。受伤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是江屿舟腹部的那片红对傅承来说却格外刺眼似的。   招待所的被子面料没有多舒适,有点硬,盖在身上很不舒服,江屿舟没有午睡的习惯,但还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姿势的改变让腹部痛意愈发明显,江屿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不适地皱了一下眉,手在被子里按着肚子,侧着身子闭上眼。   他能感觉到傅承在不算明亮的房间中带着些许温度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地落在他的身上。   江屿舟的思维有点混乱,闭着眼,一会儿是女孩无助又绝望的哭声,一会儿是记忆中安雯的笑脸。变来变去,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叩叩,一阵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傅承立刻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傅队好!”   被安排过来的消防兵去年才入伍,头一次遇到上面安排下来的领导,原本以为是和刘队差不多的中年人,谁知道这么年轻,沉着冷静,短短两个星期,已经把傅承当成了偶像。   房间里很暗,傅承只把门拉开了一道缝隙,声音很低,像是怕吵到谁似的:“怎么?”   “刘队说请您去食堂用餐。”消防兵也不自觉地跟着小声说。   傅承手搭在门把上:“帮我和刘队打个招呼,我晚饭不过去吃了。” 第24章 涂药   消防兵愣了一下:“那…我给您打两份饭过来?”   “算了,不麻烦了。”傅承低声问:“卫生所还开着吗?”   “开着的,傅队有什么要拿的吗?”消防兵急道:“您哪里受伤了?我去帮您拿药!”   傅承不怎么麻烦别人,回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又实在担心江屿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点活血化瘀的外伤药。”   消防兵以为傅承这几天真的哪里受了伤,急匆匆地跑了,没过多久拎了好几种涂抹的药膏回来。   傅承道了谢,关上门一转身,床上的江屿舟动了动。   “醒了?”傅承打开桌上的台灯,房间里亮了不少。   江屿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嗯。”   傅承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江屿舟抬眼看着他,看上去还没怎么醒似的。   “今天没有起床气了?”傅承声音带笑。   江屿舟的发丝很软,磨蹭着傅承的掌心,刚睡醒的声音更软,与外面嘹亮的口号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给你拿了药。”傅承拿出一支药膏,自然地拧开:“衣服掀起来,我帮你涂。”   这种事在消防队里实在太常见了,但是江屿舟显然并不适应,傅承已经把药挤在指腹,一条腿跪在床边。   江屿舟心跳得很快,却没有动。傅承伸手把他的衣服掀开一些,弯下腰,药膏凉凉的,傅承指腹皮肤粗粝,江屿舟又是刚刚从被子里出来,腹部柔软温热。   触碰到的瞬间,两人的动作都是明显的顿了顿。   傅承的喉结上下滚动,强迫自己镇定,却依旧无法忽视内心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明显的身体反应。   他全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把药均匀地抹在江屿舟的腹部,直起身没有看江屿舟,把药放在床头柜上。   “我…”江屿舟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承打断了。   “我去冲个澡,等下晚会得去露个面。”   刚打算找个借口去洗个澡的江屿舟手搭在被子上,茫然地看着傅承从旅行包里扯了一件衣服出来,脚步匆匆地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了门。   晚会就是镇上的消防队为了感谢淮杨区消防队的支援而举办的,傅承作为领导有一个上台致辞的环节,从台上下来,刘队立刻迎了上去,陪着笑问道:“今天下午过来的那位是傅队的朋友啊?”   “嗯,他不太舒服,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傅承回答。   刘队“哎呦”一声:“病了?这几天天气多变,不要紧吧?用不用去卫生所看看?”   傅承摇摇头,说不准江屿舟究竟哪里不舒服。   镇子小,消息传播速度快的惊人,刘队也听说了今天桥上发生的意外:“是不是吓到了?干咱们这行的习惯了,其他人可不行。”   傅承不置可否,心里却觉得不像,上次车祸现场,孕妇浑身是血,论视觉冲击力比今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当时江屿舟也没表现出太多不适。   “你们先玩,我回去看看他。”傅承看了一眼招待所的方向,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   刘队觉得挺遗憾,赵林从不远处跑过来,手搭在傅承的肩上:“傅队身在曹营心在汉,在这儿也呆不好。”   赵林一脸坏笑,拱了拱傅承:“是不是啊傅队?”   傅承笑了一下,坦然道:“我先上去了。”   刘队非常重视这次晚会,为此还特地从镇上的文艺团请的演员,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载歌载舞。   操场上坐满了人,今天在队里的家属基本上都过去了,招待所这边显得很安静,江屿舟在窗子边站了一会儿,有人一把拧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没去看晚会?”江屿舟有点惊讶。   傅承手中拎了两个大袋子晃了晃:“我买了烧烤和啤酒,想不想去楼下散散步?”   江屿舟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烧烤的香味,笑着走过来:“行啊。”   傅承没有带他去操场那边,而是带着他绕到招待所的后面,又往前走了一截,是一片空旷的足球场。   “没有椅子,只能将就一下了。”傅承盘腿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江屿舟坐在他身边,接过傅承递来的一串烤牛肉。   这里很安静,放眼望去周围一片漆黑,夏末不知名的小虫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江屿舟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半轮弯月,就感觉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傅承两个人似的。   “我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三岁。今年28岁,”江屿舟开口说:“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傅承转头看着他。   江屿舟看了一眼傅承,朝袋子扬了扬下巴:“给我一罐啤酒。”   冰凉的啤酒沿着喉咙滑进胃里,江屿舟低头盯着啤酒罐上的字出神。   “我姐姐患有抑郁症,她自杀过很多次,每次都被救了下来,到了后来我妈妈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可是真心求死的人谁能看得住呢,有一天妈妈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我姐姐从楼上跳了下去。”   江屿舟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姐姐去世以后,我妈妈一直很内疚,过了半年病逝了。”   那是一段对于江屿舟来说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从不与人说,因为江渊从小就告诉他,脆弱的东西别轻易给外人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傅承,总觉得好像脆弱一点也没什么。   “今天看到那个女孩跳下去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让她像我姐姐一样,别让她的家人像我们一样痛苦。”江屿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抱歉把这样的情绪带给你。”   傅承看着江屿舟和安雯如出一辙的眼睛,心中那个隐隐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不管怎么说,她们在另一个世界希望你过得好。”傅承不太会安慰人,张开手:“来,抱一个。”   江屿舟在黑暗中与他对视,他们的距离很近,能看到傅承深邃的眼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几秒钟以后他才动了动,就着这个坐着的姿势和傅承抱在一起。 第25章 同床共枕   傅承在工作中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抱过各种不同的人,私底下从没主动拥抱过谁,此时提出这样的建议,纯粹是遵循了内心的本能。   听江屿舟说失去至亲的经历,语气中无法掩饰的难过,一整天状态之外的反应,让傅承心都跟着提起来,他平生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男人的身体没有女人柔软,怀中的身体略显清瘦,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傅承能察觉到自己不同于往常频率的呼吸。   “好了,不难过了。”傅承拍了拍江屿舟的背,语言极度苍白。   江屿舟伏在他的肩上,过了好长时间才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哦~”   拖长了尾音,比平时轻柔欢快了不知道多少的语气,傅承放开手,怀中的江屿舟已经醉了。   江屿舟看上去随性坦然,再加上显赫的家世,不了解的肯定以为这是一个从小就跟着父母出席各种宴会酒局的富二代,酒量虽算不上多好,但是也能上得了台面。   谁成想一罐啤酒还没喝光,整个人就已经彻底醉了。   傅承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地的烧烤和啤酒罐,把垃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一转身,江屿舟小朋友似的盘腿坐在草坪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见傅承看过来,江屿舟举起大拇指,大声夸赞:“棒!”   傅承哭笑不得,蹲在江屿舟面前:“走了小醉鬼,带你回去休息了。”   江屿舟喝多了的时候和平时判若两人,闻言乖巧地眨眨眼,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跟在傅承身边走了。   那头的晚会进行到一半,赵林不爱看,提前回了招待所,肖刚陪着他一起,两人刚走到楼下,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怀中半搂半抱着一个活泼得不能再活泼的人,艰难地往这边走。   “那不是傅队嘛?”赵林惊奇地推了推肖刚:“他旁边那个是谁啊?江老板?”   肖刚的注意力永远只在一个人身上,只往那头看了一眼:“应该吧。”   赵林往前快走了两步:“傅队竟然抓不住江老板?江老板劲儿这么大的吗?”   四个人在楼下门口迎面撞见,江屿舟清冷的眼眸此时雾蒙蒙的,赵林抬起手,“嗨”了一声。   江屿舟困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傅承,用自以为很小,其实足以让四个人都听到的声音问:“他是谁呀?”   “赵林,我的同事。”傅承竟然还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   江屿舟“哇哦”一声,立马抬手,超大声地说:“嗨!”   赵林被惊了一下,看着江屿舟一反常态的样子,问:“你这是给江老板喝了多少啊?”   “将近一罐!”江屿舟伸出一根食指,声音非常骄傲,说完还用肩拱了拱傅承,一脸的求表扬:“是吧?”   “嗯,很厉害。”傅承点点头,声音诚恳,表情八方不动:“我先带他上去了。”   直到这两个人迈着乱七八糟的脚步上了楼,赵林还在石化中,愣愣地扭头看着肖刚:“我没听错吧?傅队夸人啊?”   肖刚意味深长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揉了揉赵林的头:“走吧,不是说累了吗,我们也上去了。”   等好不容易掏出钥匙开了门,傅承看了一眼好奇地到处看的江屿舟,觉得他今天是不能洗澡了。   “先在床上坐一下,我去打水帮你擦擦,好不好?”傅承哄孩子似的,觉得此时的江屿舟比牛牛年纪还小点。   “好。”   在得到了江屿舟的答复以后,傅承才起身进了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出来,江屿舟已经躺在床上,手捂着头,一脸痛苦。   看到傅承出来,江屿舟声音委屈又含糊:“我头疼。”   傅承还真没见过酒量差到这个程度的,帮他泡了一杯蜂蜜水,喂江屿舟喝了小半杯。   “我要睡觉了。”江屿舟摇摇头表示不喝了。乖乖掀开被子躺下,睁眼看着傅承。   傅承手里还拎着毛巾:“怎么?”   江屿舟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上来,睡觉。”   江屿舟一副“你不上来我就不闭眼”的表情,傅承拿他没办法,只得躺在他的身边。   招待所的双人床只有一米五宽,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上面稍显拥挤,江屿舟像个贴贴纸,瞬间吸在傅承身上,抱着他胳膊,很快就睡了。   十点整,熄灯号响,空气好像都变得更加静谧,耳边是江屿舟浅浅的呼吸声,傅承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认识江屿舟的时间一个月,并不算长,对于傅承来说却好像拥有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体验。   最开始注意到江屿舟,除了他身上带着的闲云野鹤的气质之外,更多的是那双和安雯无比神似的眼睛。   但是他享受和江屿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只要看到江屿舟,好像就能让他忘了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紧张和压抑,变得轻松下来。   还有今天给江屿舟涂药时不可自制的反应,对他的心疼和在意。   傅承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胳膊遮住眼。   江屿舟虽然酒量差,好在记忆力也不好,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咔嚓”一声门响,傅承肩上搭着一条深色毛巾走出来。   “醒了?”看到江屿舟睁着眼坐起身,傅承走过来:“头还疼吗?”   “不疼。”昨晚的记忆一片空白,江屿舟知道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我昨晚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想到他昨晚各种出格的举动,傅承忍着笑:“没有,挺乖的。”   头一次有人用“乖”来形容他,江屿舟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脸,一秒钟又恢复了淡定:“那就好。”   江屿舟对傅承的话深信不疑,洗漱完下楼时碰巧在院子里遇到了赵林和肖刚,顶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探究目光,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地开车走了。   傅承在安峰镇的支援工作也进入了尾声,江屿舟回了津市以后一个,除了在店里勤勤恳恳赚钱,还要加班加点完成论文。   趁着中秋节放假前,江屿舟回了一趟津大见导师,等交了论文从教学楼里出来,被副校长叫住了。   “徐校长。”江屿舟停下脚步,意外地看着身后走过来的两人:“林院长。”   林院长“哼”了一声:“又回来学炒菜啦?”   江屿舟笑着哄道:“下次我给您做饼干送家里去。”   “算了,我怕血糖高。”林院长还是不乐意。   徐校长看着两人互动了一会儿,笑道:“我刚刚还在和林老说,正好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江屿舟笑道:“徐校长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是了。”   徐校长笑着和林院长对视一眼:“我们学校打算和淮杨区消防支队举办一场联谊,嗨,也就是相亲嘛,思来想去,这大学城周围就你的店最有情调,所以想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包个场。”   消防战士们工作环境特殊,不少年轻条件也不错,却因为没机会认识女生一直单着。徐校长的丈夫也是一名消防员,所以对这些年轻人带了浓厚的滤镜。   听到“联谊”两个字,江屿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傅承,他知道傅承的优秀,这种长相帅气,又是带队的单身领导,自然是最吸引眼球。   果然,徐校长满意地对林院长介绍:“尤其是傅队,这军训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叫学生们念念不忘呢!”   毫不夸张地说,傅承给津大带来的影响堪称巨大,就连林院长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快退休的老教授都听说过他。   林院长听不得别人当着他的面夸其他年轻人,老小孩似的“哼”一声:“有多念念不忘?想当年小舟刚入学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学姐挤破了脑袋在教室门口堵人呢!”   学校的这些老师们都知道江屿舟是林院长的得意门生,徐校长在这件事上不和他犟,笑道:“知道小舟优秀,您看我这不是还有求于他嘛!”   林院长这才满意了一点,朝江屿舟挤眼睛:“学校有预算,你别客气,不用给她们算友情价!”   “你们两个坐。”段毅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   傅承和薛祁安依言坐在段毅桌边的椅子上。   “下周末的联谊会我把报名表发给你了,”段毅问薛祁安:“你收集一下信息,到时候直接送到转角咖啡店去。”   薛祁安每天正事都忙不过来,压根没看什么联谊的通知,听到“转角”,和傅承对视一眼:“在转角咖啡店搞联谊啊?”   “说是那家店的老板就是津大的毕业生,校方打过招呼了。”段毅看向傅承:“这次学校有不少年纪和你们相当的教师参加联谊,你们两个都报名,去看看。”   薛祁安赶紧摆手:“我还是在队里值班吧,傅承去就行了。”   段毅看了一眼傅承,很明显是在等他的答案。   傅承笑道:“我也不去了。”   段毅脸色微沉:“小薛,你先去统计报名信息,傅承,你留下。”   薛祁安心领神会,起身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段毅和傅承两人。   段毅伸手从烟盒里摸过一支烟点燃,直接了当地说:“这次联谊,听晚也报名了,你应该知道她报名的原因。” 第26章 联谊   傅承脊背挺的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显然并没有把这次对话当成一次私人聊天,段毅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叹了口气。   “傅承,听晚对你的心思,我想你很清楚。这孩子性格内向,也不喜欢说话,上次在那么多人面前上台给你送花,已经是为你做了很大的妥协。”   “队里不适合养花,我已经还给听晚了。”傅承说。   段毅被他这句话噎得没脾气,瞪了他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把手中半支烟狠狠地按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傅承,今天咱们不是上下级,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问问你,你对听晚是什么感觉。”   傅承对待感情从不含糊:“段队,我对听晚没感觉。”   “你!”虽然心里早就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是没有哪个父亲愿意听到这样直接的答案。   “罢了。”段毅摆摆手:“傅承,你也28岁了,是时候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如果心里还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不妨试着和听晚接触一下,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傅承眉头微微拧着,郑重地开口:“段队,我对听晚的确没有任何超出正常之外的感情,不然也不用等这么多年。”   段毅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隔着桌子看向傅承:“傅承,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傅承眸色漆黑,直直与段毅对视:“算是吧。”   话说到这份上,段毅没什么可说了。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听晚真心实意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算我这个做爸爸的恳求你,就算拒绝,别太伤她的心。”   薛祁安压根没走远,一直在走廊等傅承,听到办公室有动静,赶紧往远处站了站。   等傅承关了门出来,薛祁安急忙走过去,勾住他的肩膀。   “怎么样傅队,报名不?”薛祁安调侃道。   两人哥俩好地并肩往楼下走,傅承说:“不报。”   “可惜了。”薛祁安摇头:“刚刚段队又当红娘了吧?要我说听晚哪儿都好,就是眼光不行,看上一块木头。”   两人工作中是搭档,私下关系不错,傅承在薛祁安面前并不隐瞒:“我和听晚没可能。”   “那和别人呢?”薛祁安想到从赵林那里听到的八卦:“比如某位醉酒后和你在镇消防队一夜春宵的江姓老板?诶你不知道,他那辆跑车不知道刺痛了多少消防战士的眼。”   提到江屿舟,傅承冷硬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柔软的裂痕,没有反驳薛祁安无伤大雅的玩笑。   薛祁安是个人精,单从傅承这个表现就嗅到了端倪,意味深长地说:“你不去参加联谊可以,但是段队说了,徐校长那天会过去,所以你作为带队领导,也得过去一趟。”   他说完拍了拍傅承的肩膀:“不管怎么说,都希望你那天都收获,不管是和现场的老师还是现场的老板。”   傅承笑骂道:“收获个屁。”   江屿舟人脉广,所以这次的联谊全权委托给了“转角”,薛祁安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出来了一趟,把整理好的报名表送了过来。   今天气温有点低,但阳光特别好,店门口放了一把躺椅,江屿舟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卫衣和牛仔裤,让人看不出年纪,坐在椅子上,正低头逗怀中的江小猴。   薛祁安在马路对面看了一会儿,觉得能江屿舟让傅承铁树开花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老板。”   江屿舟抬头,见是薛祁安,笑着站起身:“薛指导。”   薛祁安也笑,把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我过来送联谊的报名表。”   江屿舟站起身,带着薛祁安进了店,把江小猴放在地上,接过报名表,脸色一凝。   报名表第一页赫然是傅承的名字。   江老板一向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今天却罕见地被薛祁安一眼看穿了心思。   薛祁安福至心灵,没有说傅承只是作为带队领导不得不到场。   “那就辛苦江老板了。”薛祁安忍着笑,觉得自己的好兄弟大概也是快脱离单身群体了:“我就先回去了。”   江屿舟难得地有些失态,还是安小米主动提薛祁安打包了一杯咖啡带走。   “咋啦舟哥?”薛祁安离开以后,安小米问:“你不高兴啦?”   江屿舟手中两份报名表,一份是段听晚的,一份是傅承的。   这几天他一直想问问傅承会不会参加联谊,但是左思右想没有合适的身份。   这话如果放在正常朋友关系,开个玩笑似的问一句没什么,偏偏江屿舟心里有鬼,觉得不管怎么问都像是赤裸裸地告诉傅承自己有多在意。   “傅队?”安小米看到报名表上的名字,震惊又愤怒地瞪大眼睛:“傅队也报名啊?”   她总算知道老板看上去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江屿舟把报名表放在一起,眼不见心不烦地拿给安小米:“把这个给策划公司,他们打名牌要用。”   安小米贼贼地问:“要不要把傅队的报名表撕了?就说是我干的。”   江屿舟哭笑不得,隔着吧台弹了一下安小米的额头:“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安小米揉了揉额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傅承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江屿舟也没有主动给他发过消息,两人这一周都没有任何联系。   江屿舟联系的策划公司对这次联谊非常花心思,再加上他这里的装修本来就高端,周末王祺一推门进来,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我建议你直接把这儿改成婚姻介绍所。”王祺敲了敲吧台:“就这风格,估计得撮合不少小情侣。”   江屿舟把手中的一束花插好,头也没抬:“等我这儿什么时候没生意了可以考虑。”   联谊定在上午十点钟,提前十分钟,傅承带队进了“转角”。   “哎哟!傅队!好久不见了!”王祺见是傅承,眼睛一亮迎了上去:“这么巧,你也来相亲啊?”   傅承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王祺觉得自己这话没说好:“不是,我就想说没想到傅队也需要相亲。”   桌子全部被并在一起放在了店的正中间,策划公司安排了一组工作人员过来,急忙安排其他队员按照姓名牌落座。   傅承下意识看了一眼一直没抬头的江屿舟:“我不…”   门外吵闹的声音打断了傅承的话,徐校长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来晚了!”   四十来岁的女人,不管什么身份,大概都非常热衷于给别人介绍对象,看到没穿制服的傅承,眼底笑意更浓了:“傅队长得是真精神!难怪让我们的老师们念念不忘呢!”   段听晚就站在徐校长身后,她长相本来就很漂亮,今天特地打扮过,比平时更加明艳动人。   上次傅承把花还给她,段听晚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子,可是感情这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的,所以当徐校长鼓动她要把握机会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报了名。   “漂亮小姐姐们,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吧!”主持人站在桌边笑眯眯地招呼。   段听晚眼神复杂地看着傅承,和其他老师们一起往桌边走去。   “傅队,您也可以过来了。”主持人叫道。   傅承看了一眼江屿舟,从他进门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江屿舟自始至终没看过他一眼。   那边主持人开始暖场,王祺绕进吧台里面,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是?刚刚还好好的,傅队惹你了?”   江屿舟这才抬头看了看和徐校长并肩坐在一起的傅承:“没有。”   “还说没有,”王祺哼哼:“从人家进门开始就一直不抬头,颈椎病都要犯了吧?”   徐校长慷慨激昂地发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演讲,傅承话不多,简单说了两句,就把话筒递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知道傅承是作为领导来的,想当然地认为他应该不是单身了,没敢开他的玩笑,紧接着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您的咖啡。”   安小米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出现,在傅承面前搁了一杯咖啡,皮笑肉不笑地说:“抱歉啊,果汁没了,听说您喜欢咖啡,我特地给您准备的。”   安小米把“特地”两个字咬的很重,站在傅承身边盯着他,一副不看着他喝一口誓不罢休的模样。   傅承端起喝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咖啡又酸又苦,难喝得不像人做的。   安小米满意了,觉得自己替江屿舟出了一口恶气。   傅承道了谢,看向吧台处,王祺吊儿郎当地靠在吧台边上,正低声和江屿舟说什么,两个人的距离挨得特别近,近到王祺侧着头说话的时候几乎要贴在江屿舟的脸上。   不知道王祺说了什么,江屿舟笑了起来,王祺也跟着笑了,江屿舟的笑容很好看,可是此时落在傅承的眼中却莫名的刺眼。   对他视而不见,冷淡得反常,对别人倒是笑得这么开心。   “待会儿什么安排?”王祺问。   江屿舟低头洗手:“今天有课,我马上去学校。”   “行吧,”王祺耸耸肩,突然拍了拍江屿舟:“诶,傅队过来了。” 第27章 你哄我吗?   江屿舟手上动作停了一下,下一秒,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遮住了吧台上的一小点阳光。   王祺会看眼色,借口去观摩别人相亲,脚下抹油溜了。   “屿舟。”这是傅承第二次这样叫他。   江屿舟抬起头,神色平静:“是要拿什么东西吗?”   傅承低头和他对视,认真地问:“不是,我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我哪里没有做好,惹你不开心了。”   他这话语气笃定,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   江屿舟的目光描摹过傅承俊朗的眉眼,心里泛酸,这人如果是个gay,一定是让所有0趋之若鹜的天菜。   “如果我说是呢,”江屿舟双手撑着吧台,盯着傅承:“你哄么?”   话一说出口江屿舟自己都愣住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撒娇似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傅承竟然笑了一声,说:“哄。”   江屿舟这下是真的愣了,看着傅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承回头看了一眼那头正热火朝天自我介绍的队员们:“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如果江老板有时间的话,给我一个哄你的机会?”   “任务完成了?”江屿舟皱着眉,下意识看向眼睛一直往这边看的段听晚。   “我今天就是带他们过来的,徐校长来了,我们这边不安排一个领导过来显得不够重视。”傅承解释道。   “你不是过来参加联谊的吗?”即便听出了言外之意,但是江屿舟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不是,”傅承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报名。”   江屿舟觉得自己的心里瞬间绽放起了烟花。   他收拾了一下刚刚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吧台,远远瞄了一眼那边脸色差得吓人的肖刚,忍不住问:“肖刚怎么也…”   傅承扭头看过去,笑了一声:“赵林非给他报的名。”   江老板自己心情好,顺手也打算帮别人一把,敲敲台面:“小米!”   安小米跑过来,不忘白了傅承一眼:“舟哥,怎么啦?”   “我现在和傅承出去一下,你帮我个忙。”   安小米瞬间瞪大眼睛:“出去?傅队你不相亲啦?”   “我本来也不是来相亲的。”傅承笑道:“我只是带队过来。”   安小米心情瞬间美丽,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好好好!舟哥,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然后你快走快走!”   江屿舟指了指肖刚,压低声音和安小米说了几句话,安小米贼笑几声,伸手朝他比了个OK。   “刚刚和小米说什么呢?”从店里出来,傅承伸手替江屿舟推着门,等江屿舟跟着他身后出来,才放开门,跟他并肩往津大的方向走。   江屿舟把手中的橙汁插上吸管递给傅承,笑着眨眨眼:“秘密。”   好多修第二专业的都是上班族,所以很多课程安排在周末,西餐面点专业和其他专业不同,教室里放了十几张桌子,桌面上放着各种厨具。   报这个专业的人不多,一堂课就四五个学生,教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手中拎了一大堆食材。   “嚯!今天多了一个旁听生啊?”刘教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江屿舟身边的陌生面孔。   巧合的是,刘教授今天课堂的内容是教制作拉花。   由于学生不多,作为“旁听生”的傅承也被安排在了一张单独的桌子边,刘教授讲的东西他完全听不懂,等到了亲自上手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他的桌子就在江屿舟的旁边,往身旁侧一下头就可以看到江屿舟。   江屿舟大概从小到大都是让老师省心的乖学生,听课很认真,低头做拉花的时候,神情很是专注。   刘教授满意至极,站在江屿舟身边看着他灵巧的手腕轻松地勾勒,没一会儿就做好了。   “不错!”刘教授知道这是校外那家赫赫有名的“转角”的老板,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傅承。   刘教授:……   这位旁听生真挺让人牙疼。   “长得这么帅,怎么手这么笨啊?”刘教授推了推眼镜,不忍直视:“小舟,你做好了教教他。”   江屿舟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好。”   刘教授捂着胸口,嘟囔道:“用脚拉的都比这个好。”   傅承看上去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江屿舟知道他脾气不坏,也不担心他会生气,抽了一张纸巾擦手,走到傅承身边,看着他面前的一片狼藉。   傅承不擅长这个,手中拿着拉花缸,看着江屿舟笑道:“我不太会,江老师教教我?”   因为课堂上很安静,所以两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放的很低,“江老师”这三个字被傅承压在嗓子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哑。   江屿舟舔了一下唇,伸手握住傅承的手。   “这里你要控制好力道。”江屿舟身高180,不算矮,但是在将近190的傅承身边还是差了一截。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正好喷洒在傅承的脖颈处,傅承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着江屿舟。   从这个距离看,江屿舟的睫毛又长又密,双眼皮的褶皱没有傅承的明显,很浅的一条,眼尾微微上扬,显出几分狡黠与媚气。   江屿舟自然察觉到了傅承的目光,他装作不知道,低头在杯子里画了一朵漂亮的花。   “听懂了吗?”江屿舟往后退开一步,转头与傅承对视。   生死关头仍旧面不改色的傅队罕见地紧张了一瞬,结巴了一下:“听懂了。”   江屿舟扬起眉,放开手,手背似乎仍然带着他的温度,傅承忍不住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里隐隐萌生出一丝惋惜来。   两节课的时间一晃而过,从教室出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傅承今天没什么事,虽然还是没想通江屿舟不高兴的原因,但是既然要哄,他就打定了主意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江屿舟身上。   “现在去哪儿?”江屿舟在教学楼下停下脚步,把主动权交给傅承。   身边背着书包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商业街的方向走,所有人都有目的地,就傅承不知道往哪里走。   “约会好像一般都得去喝个咖啡什么的,不过我猜这些店的咖啡都没有你煮的好喝。”傅承的话直白而坦诚:“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你想去哪里?”   江屿舟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你觉得我们是在约会啊?”   傅承愣了一下,“应该算吧。”   学校里没什么值得逛的,江屿舟刷校友卡带傅承去食堂吃了午饭,两人又一起去了图书馆。   周末图书馆人多,江屿舟上学的时候没事就喜欢泡在这儿,这还是头一次,坐在图书馆,却一页书也看不进去。   傅承就坐在他的身边,两人的胳膊肘挨在一起,傅承今天穿了一条牛仔裤,上面是一件休闲衬衣,一看就是平时穿制服习惯了,袖口整齐地卷在手肘的位置。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和学生截然相反的气场,单是往那里一坐就足够引人侧目,江屿舟反正看不进去书,干脆默默观察究竟有多少女生在看傅承。   傅承平时时间不多,除了出任务就是训练,很少有这样安静地坐下来看书的时候,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早上天气还挺晴朗,到了这个时候却开始下雨,身边的学生纷纷收拾了书本往宿舍楼跑去,江屿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站起身。   “晚上有暴雨,我们也走吧,没看完先用我的卡帮你借。”   傅承把桌上的书收拾好,顺手把江屿舟面前从开始到现在就没翻过页的书也收了。   幸好小超市里有雨伞,傅承买了一把,和江屿舟一起往外面走。   “先送你回店里。”傅承撑开伞。   江屿舟摆摆手:“我今天没开车,待会儿叫个车就行了。”   江屿舟住的远,再加上雨天叫车的人多,从图书馆走到校门口也没排到他。   眼看着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已经彻底阴了下来,傅承把伞往江屿舟的方向推了推:“太晚了,雨天开车不安全,不然别回去了。”   江屿舟看了他一眼:“不回去那我…”   “我家就在附近,家里有空闲的房间,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将就一晚?” 第28章 雨夜来访   江屿舟错愕地看着他,这一天他们的关系好像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从傅承带着笑的说“哄”,再到一起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   江屿舟之前送过傅承,也过来接过他和牛牛,知道傅承住在哪里,但是是头一次进门。   傅承家是密码锁,输入密码的时候,江屿舟自动往后退了两步,傅承一边开锁一边直接道:“门的密码是205080,我不常在家,万一你偶尔有事要过来可以自己进。”   家里很干净,但是和江屿舟家不同,傅承这儿明显没有任何生活气息,一看就知道家里的主人经常不在。   傅承弯腰从鞋柜里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江屿舟换了鞋问:“你家里经常来客人?”   “有时候牛牛会过来,队里赵林他们这种不是本地人的逢年过节也会来聚一聚。”   “你衣服湿了,先去洗个澡。”傅承从卧室里拿了一套T恤和短裤,歉意地说:“我们平时睡觉都穿队里的训练服,家里没睡衣,这套是我洗干净的,不介意的话穿这个。”   “谢谢。”江屿舟伸手接过傅承手里的训练服,笑着看他:“多少人想穿这身衣服还没机会呢。”   他这个样子很难让人不心动,傅承把他往卫生间的方向推了推:“快去吧,别着凉了。”   父母去世以后,爷爷没那么多精力管他,傅承从高中开始住校,再后来进消防中队,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尝过有个家的滋味。   卫生间很快响起了水声,傅承坐在沙发上,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出神,窗外电闪雷鸣,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从江屿舟身上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砰砰砰!   一阵急促又粗暴的敲门声,傅承皱眉,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扑面而来一阵酒气,一个女性的身体重重砸在他怀中,傅承下意识伸手接住,段听晚脸颊通红,一看就是醉得不轻。   “傅承…”段听晚费力地睁大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过来的?一个人?”段听晚浑身都湿透了,抱着傅承不撒手,傅承没办法,只得把她先带进门。   “傅承,你为什么走啊今天?”段听晚连话都说不清楚:“是因为我吗?”   “你喝多了。”傅承把段听晚的手从身上拉下去,让她自己站着:“我送你回去。”   段听晚对傅承的感情压抑了太多年,今天也是听徐校长说傅承会去,特地打扮了一番才过去的。   现场参加联谊的老师们哪个不知道段听晚喜欢的是谁,今天压根就没打过傅承的主意,早就在心里默认了傅承是段听晚的。   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傅承简单讲了几句话之后,竟然直接和江屿舟走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她们都在问我你为什么走了,”段听晚的声音很委屈:“傅承,你知道我到底有多难堪吗?”   虽然段毅反复说过让傅承别太直接地伤害段听晚,但傅承心里清楚,感情的事拖泥带水反而是一种伤害。   从前段听晚没这么直接地表达过她的感情,傅承只能尽量避免与她接触。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傅承没办法再拐弯抹角地说什么。   “听晚,我以为上次把花还给你的时候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傅承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段听晚。   卫生间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咔嚓”一声门响,江屿舟穿着明显大了自己一码的训练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段听晚没想到傅承这儿还有其他人,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玻璃杯“啪”地一下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玻璃瞬间四分五裂,一小块玻璃渣崩起划破了段听晚的脚踝,让她忍不住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傅承和段听晚站的近,转头看到江屿舟出来,下意识往后退开两步,就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似的。   江屿舟垂眼看着段听晚的脚踝,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过去,停在段听晚面前,蹲下身去,把纸巾轻轻按在她的伤口上。   难堪,尴尬,让段听晚无地自容,以至于江屿舟半跪在她面前时都没做出任何反应,呆呆地低头盯着江屿舟的动作。   傅承眉头紧锁,上前两步,把江屿舟从地上拽了起来。在他心里,江屿舟是骄傲的,干净的,不屑于争抢的,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帮段听晚处理伤口,傅承觉得刺眼。   “我先送听晚回去。”傅承说。   江屿舟闻着段听晚的一身酒气,小声说:“不然让她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反正外面雨小了点,你把车借我开回去,我回家住。”   “不用。”傅承拒绝道,虽然江屿舟就站在身边没动,他却还像怕江屿舟走似的,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看了一眼他湿漉漉的头发:“吹风在柜子里,待会儿记得自己吹干”   傅承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落在江屿舟白皙的手腕上,颜色对比得分明,江屿舟低头看了一眼:“好。”   傅承转身从医药箱拿了一张创口贴递给段听晚,拎起放在门口的伞:“走吧,我开车送你。”   手中的创口贴被段听晚捏得皱皱巴巴,她咬着下唇,看了看江屿舟,转身跟着傅承出了门。   段听晚平时一个人住,今天喝了酒,傅承直接把她送回了芳莉那里。   段毅家在市里的一处老小区,车子停在楼下,傅承伸手熄了火。   段听晚的酒说什么也醒了,坐在副驾驶上,心跳快得出奇,她知道傅承一定是要和她说什么,才会没着急送她下去。   车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段听晚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不敢听,可是又忍不住想听。   段毅偏爱这位年轻的下属,最开始几年经常邀请他回家吃饭,时间久了,段听晚就对傅承动了心。   她幅度很小地扭了一下头,偷偷打量傅承。   傅承手臂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放在膝头,姿态随意地靠着座椅,侧脸棱角分明,比当年少了几分稚嫩,多了男人的成熟与沉稳。   让她比当年更加心动。   “听晚,”傅承看着雨刮器来回摆动:“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身边也有很多追求者。”   段听晚自嘲地笑,追求者再多,却没有她喜欢的那一个。   “但是我们不合适,”傅承说的很直接:“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所以别再把心思和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去找一个适合你的人。”   段听晚觉得难堪至极,闭上眼,再睁开时眼泪汹涌地流出来。   “傅承,我没奢求过你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可是至少觉得在你心里我也是很特殊的那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段听晚的眼前浮现出傅承在家里对江屿舟说话时的样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一下子看清楚了什么:讲话以后傅承急匆匆地起身去找江屿舟,两人并肩离开,一起回家,江屿舟穿着傅承的衣服。   还有他条件反射地把江屿舟从地上拉起来,临出门前顺嘴嘱咐的那句“记得吹头发”。   认识了这么多年,段听晚见过傅承训练时的样子,带新兵的样子,也见过他私底下的样子。   严厉,不苟言笑,有责任也有担当。   段听晚可以找出这世上任何褒奖的词汇来形容傅承,却唯独没办法用“温柔”来形容他。   可是他面对江屿舟的时候,分明是那么体贴。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段听晚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承:“你的心里已经有了那个特殊的人,对不对?”   傅承看着她,没有否认。   “是那个江老板?”段听晚的声音都走调了,捂着嘴难以置信地问。   傅承看了一眼窗外的雨,解了锁,推开车门:“走吧,雨小点了,送你上楼。”   芳莉正在家看电视,没想到段听晚这么晚回来,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站起身迎过去,看到跟在段听晚身后的傅承,立刻笑了起来。   “傅承过来啦?”芳莉急忙弯腰拿拖鞋:“快进来坐,大雨天的,这是去哪儿啦?”   傅承并没有进门的意思:“我不进了阿姨,我还要回队里,先走了。”   “啊?”芳莉借着门外的灯才看清段听晚微红的眼眶,后半句话直接按回了嗓子里。   段听晚一直低着头,芳莉看着她,又看了看傅承,明白了,笑道:“行,你忙就快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从段家回去的路程不长不短,这个时候不堵车,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来的时候不觉得,回去的时候竟觉得格外漫长。   只要想到家里还有江屿舟在等他,傅承就恨不得下一秒马上赶回去。对江屿舟的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到江屿舟蹲下身帮段听晚处理伤口,听到他说要么自己先回去,傅承就觉得好像他让江屿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他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他实在没有办法看到江屿舟受一丁点儿委屈,尤其是为了他。 第29章 吃醋   大学城到了晚上夜市就摆出来了,就算雨天也没有办法阻挡学生们的热情,不少摊位支着篷摆了出来,吆喝声不断。   晚餐两人没怎么吃,傅承担心江屿舟会饿,打包了两份面回去。   输了密码打开门,家里很安静,只有沙发旁边的落地灯亮着柔和的光。   傅承放轻了动作走过去,江屿舟躺在沙发上,一条胳膊横着遮住眼睛,另一条胳膊虚虚地搭在胸口,嘴唇微微抿着,灯光一照显得安静而不设防。   这段时间温度低了不少,傅承拿了一床薄被出来搭在江屿舟的身上,江屿舟本来也没睡熟,被碰了一下醒了。   “你回来了。”江屿舟半睁着眼,语气自然。   傅承蹲在沙发旁边:“饿不饿?我打包了两份面,把汤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江屿舟动了动,撑着沙发坐起来:“你去冲个澡吧,我来热。”   傅承按住他的肩:“没事,你歇一会儿,我来就可以。”   傅承的厨房几百年没开过火了,江屿舟躺在沙发上,看傅承在厨房有些手忙脚乱的背影,觉得有点好笑,也有点温暖。   打包的面和汤是分开装的,倒进碗里软硬适中,香味扑鼻,傅承把面拌匀,推到江屿舟面前:“这家面挺好吃的,有时候除了任务回来没赶上晚饭我们就打包回去吃。”   江屿舟作息时间很规律,平时这个时候已经洗了澡打算睡了,今天被强行开机,精神不太好,低头用筷子搅弄面汤,好半天才往嘴里塞两根。   “听晚喝了酒,觉得我今天走了她有点丢脸,所以才过来的。”傅承认真地解释道:“我刚刚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江屿舟抬眼:“说清楚什么了?”   “我对她没有其他的意思,让她不要把时间花费在我身上。”傅承一边吃面一边说。   江屿舟放下筷子,安静地看着他。   傅承抬起头,看了看江屿舟面前没怎么动过的面:“怎么,不合口味?”   “你刚刚是在和我解释吗?”江屿舟问。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眼睛在灯光下像琥珀似的亮亮的。   傅承笑了一声:“是。”   “为什么?”江屿舟撑着下巴问。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不用说的多明白,傅承如果真的只把江屿舟当成普通朋友,自然不会解释这么多,更不会在江屿舟提出自己回去住的时候直接拒绝,而选择把段听晚送回去。   傅承心里清楚,江屿舟也看出了几分端倪,隐约窥探到了一点傅承的心思。   “我也不知道。”对视了一会儿,傅承笑着摇了摇头。   江屿舟没再追问,笑了笑,觉得面前的面看上去比刚才诱人多了。   “诶,听说了没,今天联谊,转角那个店员看上咱们肖队了!”熄了灯,大家躺在床上没睡,七嘴八舌地聊天。   另一个一翻身爬起来:“我也看到了!那个女店员长得还挺可爱的,过来找肖队要号码,两人一直聊天来着。”   第一个推了推赵林:“赵队,你今天看到没有,肖队笑得老开心了!肖队平时多严肃的人啊,哪有这么笑的时候!”   赵林烦躁地闭着眼,脑海里全都是肖刚在咖啡店里和安小米笑着聊天的样子。   肖刚根本没想报名,薛祁安在队里发报名表的时候,赵林帮他抢了一张,肖刚当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赵林硬是没看出来,笑嘻嘻地替他填了表。   今天赵林纯粹是跟着过来凑热闹的,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是一看到安小米红着脸跑过来,压低声音在肖刚耳边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就掏出手机加了肖刚的微信,心里立刻就不是滋味了。   赵林一脸闹心,掀开被子拿着手机:“我去个厕所。”   肖刚今晚巡岗,刚从门口转进院子,就看到一身短袖短裤的赵林哆嗦着在门口站着。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肖刚走过来,摸了一把赵林的胳膊。   两人之间这种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都习惯了,肖刚站在他面前,替他挡着风,伸手就要拉自己的拉链。   赵林吸了吸鼻子,盯着肖刚的手,谁知拉链拉到一半,肖刚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把手放了下去。   “没事就赶快进去,免得感冒。”肖刚说。   赵林心里不是滋味,语气不善:“今天加你的那个店员长得挺好看的。”   肖刚点点头:“小米很可爱,性格也好。”   肖刚平时话少得可怜,比傅承还吝啬自己的笑,然而提到安小米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也变得温柔了很多。   赵林心里又酸又涩,语气中的妒意掩藏不住:“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想去参加联谊的吗?”   “所以才要谢谢你,”肖刚一脸真诚:“小米还说以后你去转角买咖啡给你打五折。”   “她一个店员,有什么资格给我打折?”赵林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我才不稀罕,我最不爱喝咖啡。”   这种无差别攻击说出口,赵林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江屿舟,于是心里更气。   赵林平时很爱笑,脾气也好,肖刚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第一反应就是哄他,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到底还是心里在意,肖刚担心他站久了感冒:“行了,快进屋吧,我还要给小米打个电话。”   赵林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肖刚,看上去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点可爱,他头一次觉得肖刚这么气人,怒气冲冲地转身进了门。   宿舍一片漆黑,肖刚一直站在门口,借着月光,隐约看到赵林走回床边掀开諵砜被子躺下,被子拱来拱去,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平静下来,肖刚无声地笑了笑,这才放心地走了。   ——   “行,那就先这样吧,拜拜。”安小米挂断电话,一扭头,江屿舟手里托着江小猴,靠在吧台旁边盯着她。   “你这一周都在带薪打电话。”江屿舟调侃。   安小米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白眼:“是谁那天联谊的时候给我说让我加肖队好友的?我没找你要加班费就不错了!”   江屿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都聊什么?”   “那可多着了,肖队给我说了不少和赵队的事儿,甜死了!”安小米兴奋地趴在吧台上:“我现在可忙了,除了磕你跟傅队,就磕他们两个!”   江屿舟笑而不语,安小米又八卦心起:“舟哥,你跟傅队发展到什么阶段啦?啥时候傅队来我能叫声老板娘啊?”   “什么老…”话说一半,咖啡店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安小米赶紧迎过去。   “欢迎光临,请问是一位?”   进门一位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身上的气质一看不是一般人。   江渊刚开完会,进门先是打量了一番店内的布置和装修,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江屿舟身上。   “爸?您怎么来了?”江屿舟错愕地抬起头。   江渊走到靠窗边的桌子坐下:“正好到这边开会,看时间还早,过来尝尝江老板的手艺,来,给我磨一杯咖啡。”   江屿舟把江小猴放下,转身去煮了一杯咖啡放在江渊面前。   “坐,”江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前两天空了我去了一趟敬老院,见到老爷子了。”江渊喝了一口咖啡:“老爷子心情不错,身体也很硬朗。”   江屿舟:“嗯,敬老院一直会定期给老人们做体检。”   “我听老爷子说,你和隔壁那位傅老爷子的孙子关系挺不错的,上次还一起在敬老院救下位老人家?”   江渊笑了笑:“今天院长还特地给两位老爷子送的水果,说是那位老人家的家属送过来的,家属对你们可是感激涕零,据说每次过去都要拜访一下二老。”   “哪是一起,是傅承救的,他是淮杨消防支队的一名消防员。”江屿舟声音含笑。   江屿舟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向家里公开了自己的取向,江渊不是什么老封建,很快就接受了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只是叮嘱他暂时别告诉外公。   这么多年江屿舟一直单着,突然听老爷子说身边有了一个走的很近的人,察觉到了一丝端倪,所以今天才特地推了一个会赶过来,目的就是见见老爷子口中的“盖世英雄”。   “消防员?”江渊看了一眼手表:“正好今晚我没什么事,你问问他能不能见个面,你定个地方,我们一起吃个饭。”   江屿舟对江渊的“雷厉风行”哭笑不得:“哪儿至于这么着急,再说他挺忙的,平时出来还要请假。”   江渊和段毅私交也不错,知道他们的工作性质:“如果不能走太远了也没事,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实在不行你这儿不是也有简餐?”   江渊不太干涉江屿舟的事,这还是头一次过问他的感情生活,再加上上次从傅承家离开以后,两人一直各忙各的,江屿舟也几天没见到他了,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要么我先问问他吧。” 第30章 不请自来   “太慢了!”傅承站在训练场,看了一眼秒表,抬腿踹了气喘吁吁的消防兵一下。   刚跑到面前的消防兵哀嚎一声,转头跑回了队伍。   薛祁安眉头紧锁,一脸认真地站在傅承身边,时不时低头在本子上记下每个人需要提高的地方。   揣在裤子口袋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傅承分神看了一眼,是江屿舟的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傅承简单回了个“OK”,刚把手机搁进兜里,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坐在旁边的赵林。   “脚踝肿了,待会儿让肖刚陪你去卫生院看看。”   赵林刚刚训练的时候扭了脚,脚踝已经又红又肿,裤脚卷至小腿处,皱着眉不肯吭声。   傅承周末没在队里,不知道这两人在闹什么别扭,把正在不远处拆卸装备的肖刚叫了过来。   “傅队!”肖刚跑过来,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赵林的伤处。   傅承朝赵林扬了一下下巴:“你陪他去卫生院看看。”   “是!”肖刚朝赵林走去,刚走到身边,赵林立马身残志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不用他陪我!”赵林像赌气似的,瞪了一眼肖刚,随便叫了个人过来,扶着他往卫生院的方向走了。   傅承看着肖刚:“怎么了这是?”   肖刚不怎么会说话,眼睛一直看着赵林一瘸一拐的背影,薛祁安坏笑两声,把手里的本子合上:“还不是江老板出的馊主意。”   傅承没懂,薛祁安低声道:“江老板安排他们店的一个店员找肖刚要微信,故意让赵林吃醋。”   傅承想起联谊那天江屿舟神神秘秘地叫住安小米,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交待她这件事。   傅承没注意到这两人这几天不冷不热的气氛,薛祁安早就私底下问过肖刚了,于是最后精辟地总结发言:“这江老板是真坏!”   “他很聪明,”傅承低头笑了一下:“看来江老板的主意收效显著。”   肖刚难得地有点害羞,挠了挠脑袋:“小米也这么说的。”   “以后真在一起了,记得去转角多买几杯咖啡感谢一下。”傅承拍了拍肖刚的肩。   薛祁安“啧啧”地摇头:“没救了,滤镜太厚!”   傅承笑了:“我晚饭时间请三个小时假。”   江渊很重视这次的见面,真的腾出了一下午的时间,考虑到傅承不能离队太久,江屿舟打电话定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这头电话刚刚挂断,王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王祺正在开车:“在店里吗?我马上过来找你玩啊。”   江屿舟瞥了一眼正和秘书坐在一起,俨然把咖啡店当成了办公室的江渊,伸手指了指,示意安小米把两块蛋糕送过去。   “今晚不行,我爸过来了,等着晚上一块吃饭。”   “叔叔过去了?”王祺说:“那正好,我过来接你们,我最近发现一家…”   透过落地窗,江屿舟远远就看到了傅承的身影,匆匆打断了王祺的话:“晚上约了傅承,先不说了,过几天空了约。”   挂了电话,傅承已经过了马路走过来,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来了?”江屿舟笑着看他:“请假没让傅队为难吧?”   “没有,怎么今天想起约我吃饭?”傅承问。   怕傅承多想,江屿舟在微信里没告诉他江渊也在,坐在高脚凳上,半諵砜趴在吧台边:“我先和你说件事。”   傅承手撑在吧台上垂着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江屿舟指了指江渊的位置,开口就是一个巨雷:“我爸来了,听外公对你赞不绝口,今天特地过来想见见你。”   傅承愣了一下,那头江渊已经注意到了这头的动静,从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中分出神来看向吧台。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傅承的脊背比一般人都要直,高大挺拔,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很难不让人留意到。   江屿舟有点抱歉:“他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啊。”   江渊那头已经整理了一下袖口,站起身走过来。   “爸。”江屿舟跟着站起来,有点担心傅承会不高兴:“这是傅承。傅承,这是我爸。”   傅承转过身,主动伸出手,语气很谦逊:“您好江先生,我是傅承。”   江渊满意地打量着他的五官,握住他的手:“直接叫我叔叔就可以了,很抱歉耽误你几个小时。”   “是我抱歉才是,不知道您过来,没有提前准备。”傅承这话说的挺诚恳,江屿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江渊摆摆手:“哪里的话,小舟,你定的店远不远?咱们现在过去,边走边聊。”   照顾到江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这种火锅店,江屿舟定了个包间,离“转角”不远,走路十几分钟,三个人到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江屿舟点了菜,端起放在旁边的茶壶。   “我来吧。”傅承站起身,手轻轻按在江屿舟的手背上,江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   因为姿势的原因,傅承侧身挨着江屿舟站着,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另一个气场更强大的男人紧挨着自己站着,江屿舟低头看着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却觉得格外踏实。   服务员很快就把菜端了上来,江渊口味清淡,傅承起身把一部分菜放进了番茄锅里。   “这儿呢爸!”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江屿舟还没仔细分辨,包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来晚了来晚了!”王祺笑得相当热情:“哟!这都吃上啦?”   王川穿的很正式,一看就是刚从会议室赶过来的,进门先是和江渊打了声招呼,这才转身看向傅承。   “没想到傅队竟然是小舟的朋友,这不太巧了吗?小舟可是我看着长大的!”王川不由分说地伸手握住傅承的手:“傅队要是不见外,也跟着小舟这么叫我。”   刚刚包间内的气氛陡然僵了下来,江屿舟和王祺关系好,傅承自然清楚。王川通过秘书私底下约过傅承几次都被拒了,王祺如果拜托江屿舟约自己,江屿舟大概率也不会拒绝。   王祺已经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江屿舟上前拽了一把他的手腕:“你陪我去兑个蘸料。”   从包间里出来,江屿舟拖着王祺往走廊拐角走去,停在窗口,才松了手,沉默地看着他。   王祺心虚,摸了摸鼻尖:“那个,抱歉啊小舟,我也确实是没办法。”   江屿舟不常发脾气,今天难得冷下脸:“你明知道为了富林的审批问题王叔叔一直在请傅承帮忙,你们今天直接过来,傅承会怎么想?”   王祺知道这事儿没办好,陪着笑:“那我来都来了,我已经提前和我爸打过招呼了,今天在饭桌上对审批的事一个字也不提。”   “提和不提重要吗?”江屿舟不悦地质问:“如果今天他们一起吃饭的事被有心人传出去,你知不知道傅承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官商勾结是最忌讳的,尤其是富林的审批手续一直卡在傅承这关,江屿舟自己是做生意的不在意,但是今天这顿饭是他请的,王祺又是打着江屿舟的旗号过来,江屿舟不得不介意。   王祺本来脾气就挺急,听到江屿舟的话也不乐意了,声音拔高了不少:“我也是被我爸逼着来的啊!你要是在意的话我现在马上进去给傅队道个歉,他高高在上,他高不可攀!”   王祺越说越激动:“小舟,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为了傅承和我这么说话?你至于的吗!还有心人?谁是有心人,我还是我爸?”   火锅店吵吵闹闹的,王祺的声音埋没在一片热闹中,江屿舟知道傅承一个人在包间里不妥当,不想再和王祺多纠缠,转身自顾自回了包间。   “傅队啊,我今天来也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王川笑呵呵地看着傅承,两人之间隔着江渊。   傅承面不改色:“我不会多想,我相信王总会尽快改善贵司的消防安全问题,而不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王川没想到傅承会这么直接地拒绝他,尴尬地看了一眼江渊。   江渊早就看清了是怎么回事,不想自己儿子背锅,笑道:“傅队这话说的在理,老王啊,消防安全无小事,你可得多上心。”   “是是,我肯定上心。”王川没办法,只得笑着接江渊的话。   江渊喝了一口茶:“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都能碰到,我记得你不怎么吃火锅。”   王川被江渊戳穿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江屿舟推门进来,走到傅承身边,停在他的椅子旁边,对王川说:“对不起王叔叔,我和傅承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这…”王川往门口瞥了一眼,完全没看到王祺的身影:“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江屿舟还没等开口,江渊率先说:“小傅的工作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你们就先走吧,路上慢点。”   江屿舟感激地看了江渊一眼,手放在傅承肩上:“走吧。”   傅承站起身,客气地道:“那江叔叔,我们先走了。”   王祺从洗手间洗了手刚一出来就看到傅承和江屿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处。 第31章 接近真相   江屿舟长得好看,王祺从小就知道,平时两人关系好,开开玩笑,偶尔也动手动脚的,都没往其他的方面想。   今天听说江屿舟要和傅承一起吃晚饭,王祺猛然想到前两天在饭桌上,王川抱怨审批迟迟下不来,让人约傅承更是吃了闭门羹,于是心思一转,给王川打了个电话。   他自然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会得罪江屿舟,但是两人这么多年,只要他赖着江屿舟说说好话,这事儿肯定就过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江屿舟会生这么大的气,更是毫不留情地直接把傅承带走了。看着两人的背影,王祺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泛着酸,又带着一丝让他不容忽视的妒意。   江屿舟是真的担心傅承会误会,从火锅店一出来,刚走下台阶就急急忙忙转过头。   “王祺真的不是我叫来的,他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一起出去,我说约了你一起,他可能记住了。”   江屿舟的声音急切,因为他走在前面,所以自己下来了,傅承还有一级台阶没下,两个人的身高差更加明显。   “我没有帮他们牵线的意思,真的。”   傅承低头看着他,江屿舟的表情认真而执拗,如果说刚刚傅承心里确实有点不满,那么现在这些不满也都消失了。   江屿舟的眼眸很清澈,非常认真地等着傅承的回应。   傅承双手推着他的肩,把他往后推了两步,走下台阶,和他平级站着。   “我知道,我相信你。”傅承说。   江屿舟并没有放松警惕,认真地打量傅承的表情,傅承看得心软,换了个话题:“今天是队里生日月,食堂阿姨晚餐会准备不少拿手菜,要不要跟我回队里尝尝?”   “我过去会不会不太好?”江屿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没事,如果你不想去食堂,可以在宿舍等我,我去打饭回来一起吃。”   见傅承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江屿舟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好!”   路过消防队门口的超市,江屿舟停下脚步,拽了一下傅承:“进去买两根烤肠,我想去看看黑虎。”   “你怎么知道黑虎喜欢吃烤肠?”傅承接过老板装好的两根烤肠,掏出手机扫码付了钱。   江屿舟刚把手机拿出来,看到傅承的动作又锁了屏:“上次听训导员说的,他还说你把黑虎惯坏了。”   临近消防中队的大门,江屿舟已经非常有经验地掏出身份证递给傅承,傅承在登记本上签了名,带着他往里面走。   “有一次地震救援,黑虎突然对我狂吠,拖着我的裤脚使劲把我从一栋快要垮塌的居民楼下拽走,结果我刚走出不到十米,那栋楼就垮了。”   傅承带着江屿舟从操场穿过,往犬舍走去,江屿舟笑了:“救过傅队的命,看来黑虎的确配得上两根烤肠。”   还隔的老远,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赵林一瘸一拐地往前面挪,肖刚手中捏着一管药膏,想伸手扶他,又迟迟没敢。   “再赌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肖刚跟着赵林正色劝道:“药膏你记得涂。”   赵林一把推开肖刚的手,气哼哼地往前走,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尴尬地停下脚步。   江屿舟没事人似的朝肖刚笑了笑,打趣道:“最近小米天天和我念叨肖队。”   肖刚“啊”了一声:“我周末请假出去找她。”   江屿舟瞄了一眼赵林:“行,小米人很好,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了。”   赵林和江屿舟不熟,但是对他的印象特别好,没成想这江老板看上去好像挺清冷的,实则还这么爱给人牵红线!   傅承眼看着赵林已经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笑着拉了一下江屿舟,提醒他适可而止:“走了,去看黑虎。”   黑虎看到傅承还是一如既往的兴奋,训导员还是上次江屿舟见过的刘安,见是傅承,走上前准备松开黑虎脖子上的绳子。   “算了,别解了。”傅承出言制止。   刘安吃惊地看了一眼傅承:“傅队,这可是你头一次过来看黑虎还不给人家松绳子。”   傅承从口袋中拿出烤肠,蹲下身喂黑虎:“这次先算了。”   刘安看了一眼站在傅承身后的江屿舟,当然知道他不让解绳子的目的,和江屿舟说:“您不在的时候,傅队就觉得黑虎又懂事又听话,您一过来,傅队连绳子都不敢松了。”   江屿舟看了一眼傅承的背影,蹲下身:“让我也喂一根。”   “小心点。”傅承把剩下的一根烤肠递给江屿舟,黑虎立马眼巴巴地盯着他的手。   烤肠堪称黑虎最爱,但是搜救犬的饮食也有专门的人准备所以傅承很少给它买,眼看着马上到嘴里的烤肠被傅承转手送了人,训练有素的搜救犬也不干了,呜呜叫着试图挣脱绳子。   江屿舟本来离黑虎也不近,站着没动,傅承却如临大敌,一把把江屿舟往后拽了两步。   刘安壮着胆子开玩笑:“傅队,平时我们被搜救犬咬了一口都没见你这么紧张。”   傅承笑骂了一句,但是三人都知道,他丝毫没有动气。江屿舟把手里的烤肠喂给黑虎,黑虎吃完满意地摇着尾巴。   “我当是谁给黑虎开小灶呢,又是你个臭小子!”段毅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薛祁安过来的,站在犬舍的门口看着江屿舟正抚摸黑虎的背。   薛祁安挺惊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黑虎这么乖顺,莫非这就是烤肠的力量?”    他一边说一边朝傅承挤眼睛,暗示自己嘴上非常有把门的。   “这是段队,”傅承给江屿舟介绍:“这位是江屿舟。”   段毅没见过江屿舟,但是这个名字倒是听过:“听说上次联谊就是在你的店里举行的,江老板年轻有为。”   “段队过奖了。”江屿舟客气地笑笑。   做不成一家人,但是并不影响段毅对傅承的欣赏:“优秀的年轻人就是要经常在一起,学习对方身上的优点。”   薛祁安自然而然地接住段毅的话:“就是,我们中队就没有不喜欢傅承的,害,别说我们队了,傅承私底下还对很多救援过的遇难者家属特别关心。”   作为和傅承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消防中队最擅长给人做思想教育的指导员,薛祁安侃侃而谈。   “前年邻县泥石流,一家村民连人带房子被埋了,只剩下一个八十多的老大妈,到现在只要有空傅承就开车去看她。”   “哦还有…”   、 “马上就吃饭了,可以准备去点名了。”傅承打断了薛祁安喋喋不休的夸赞:“带你回宿舍?”   “行。”其实江屿舟还想听听,有关傅承的事,无论大小他都感兴趣。   薛祁安深表遗憾:“那就先吃饭,江老板有空的话我再给你讲!”   “没想到傅队这么乐于助人。”江屿舟笑着看傅承。   “遇难者一走了之,留给亲人的却是漫长的痛苦。”傅承没有笑,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老长,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去:“我知道你懂。”   江屿舟笑笑没说话。   “进来吧,”傅承打开宿舍的门,窗外已经传来了整齐的集合口号声:“我先去点个名,然后打饭回来一起吃。”   “好,”江屿舟站在椅子边:“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我一下充电器?”   傅承的手机和江屿舟的是同一个型号,傅承转身往外走:“就在抽屉里,自己拿。”   傅承的桌面干干净净,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本子,钢笔别在本子上。   整个房间看上去整洁干净,是江屿舟想象中的样子,他走过去拉开桌子最上面的抽屉,和正常人凌乱的充电线不同,傅承的充电器被卷成一卷放在里面。   拿开充电器,下面是一摞大大小小的信封。   江屿舟无心看傅承的隐私,信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有的写“傅叔叔收”,有的用铅笔写“消防员叔叔”。   消防员是每个小男孩心中的英雄,就算不拆开,也不难猜到里面的内容,应该是一些小朋友写的感谢信。   江屿舟随手往下翻了翻,目光骤然一缩,定格在下面一个牛皮纸颜色的信封上。   信封上是一行清秀的小字,虽然只写了“傅承收”三个字,但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明明是正常大小的信封,从第一行字挪到第二行却像是用尽了江屿舟全身的力气。   他的眼神缓缓下移,寄件人的位置写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安雯。   消防队的队员们每三个月举办一次生日月活动,食堂阿姨最心疼这些比自己孩子还年轻的小伙子,每到这一天都会准备好多丰盛的饭菜,还会亲自做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   傅承拎着两个饭盒,另一手拎着食堂阿姨特地给他装的一大块生日蛋糕,腾不出手,用脚尖勾了一下门。   “来尝尝我们食堂阿姨的手艺。”   江屿舟一直面对着桌子站着,听到动静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桌面上很凌乱,乱七八糟地堆着大大小小的信封。 第32章 你是为了安雯吗?   傅承走过去,把手中的饭盒和蛋糕放在一旁,十几个信封的封面上全都是安雯的名字。   江屿舟的目光一直落在傅承身上,张了张嘴,太多疑问堵在心口,一下子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傅承知道他想说什么,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宽慰似的捏了捏。   “你认识我姐姐?”江屿舟难以置信地拿起一张信封,傅承能看得出他的手指都在抖。   江屿舟的瞳孔颜色很淡,呈现出淡淡的棕色,里面倒映出傅承的影子。   “是。”傅承不想瞒着他:“我工作的第一年认识了安雯,在一栋二十几层写字楼的楼顶。”   那年傅承刚刚进入淮杨支队,第一次出警就是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站在闹市区的写字楼上要跳楼。   消防支队赶到现场时,女生半只脚已经踏出了边缘,整个人摇摇欲坠。   傅承迅速系上安全绳,千钧一发之际,抱着女生的腰,将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那个时候的傅承毫无经验,抱着女生重重砸在楼顶的天台上,女生膝盖被磕破了,坐起来一把抱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傅承不知道该怎么办,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队长,队长示意他尽量稳定住女生的情绪。   “我不太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女孩子,只能拍拍她的背,让她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和我说。”   傅承走到饮水机旁边给江屿舟倒了一杯水:“后来安雯就经常给我写信,还告诉我她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弟弟。”   江屿舟的眼睛慢慢红了,盯着傅承看。   “我能感觉到安雯的情绪时好时坏,可是那个时候训练太忙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关注她。”   傅承把手里的纸杯递给江屿舟,江屿舟像个执拗的孩子,没有接。   傅承只得把杯子放在旁边:“安雯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让我有机会好好照顾她的弟弟,其实她也没告诉我弟弟叫什么,长什么样,可能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到的嘱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安雯是我姐姐的?”江屿舟的声音有点发抖:“在我告诉你之前就知道了吗?”   傅承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江屿舟这个问题的用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第一眼就觉得像,你的眼睛和安雯一模一样。”   江屿舟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沉默地盯着傅承的眼睛。   “那个每年给我姐姐墓碑前放花的人是你吗?”   “是。”傅承没否认:“我后来通过公安的朋友问到了安雯的墓地。”   江屿舟低头笑了笑,觉得有点讽刺。   “上次去看姐姐,我看到了你带去的花。”江屿舟低着头说:“我告诉她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却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了。”   他抬起头,最终还是确认了一遍:“那你和我走的这么近,是因为对我姐姐的承诺吗?”   江屿舟的气息不稳,撑着桌面的手指有点颤抖,头一次觉得等待一个答案的滋味这么难熬。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暧昧了很多,爱意就算不说出口,也会从他的表现和眼睛里泄露出来。   江屿舟对他的感情,傅承看得分明,见他这样,心中舍不得,却也不忍心骗他。   “最开始的确是。”傅承说:“你和安雯不同姓,所以我摸不准你们究竟有没有关系,后来你告诉我安雯是你姐姐,我又觉得这件事说不说都不重要。”   “那我得替我姐姐谢谢你了,”江屿舟自嘲地扯起嘴角,眼底没有一丝笑:“谢谢你履行了诺言,照顾她的弟弟。”   傅承皱眉:“屿舟…”   尖锐的警铃突然响起,消防员的本能让傅承来不及思考,只留下一句“等我”,转身就往操场跑去。   短短五分钟,两辆消防车疾驰而出。   傅承带回来的饭盒孤零零地放在一边,生日蛋糕上食堂阿姨精心给他挖了一块花朵形状的奶油被蹭的有点变形。   江屿舟一个人站在窗边,足足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觉得腿脚都有点发麻,才慢慢扶着桌边坐下。   他把散落在桌子上的信封归拢到一起,按照大小整整齐齐地放回抽屉,又把充电线按照原样缠了回去。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等从傅承的宿舍出来,天已经快黑了,江屿舟觉得自己的喜欢就像是个笑话,傅承对他的耐心和好,一时之间让他有点怀疑,究竟是心里对他有那么点在意,还是全都是因为安雯。   大学城附近过了十一点人流量就少了很多,直到将近凌晨,消防车才隐没在夜色中返回队里。   傅承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了,略显疲惫地靠着门,车里一片安静,战士们都阖着眼昏昏欲睡。   路过“转角”,傅承往外看了一眼,店已经关了,里面黑漆漆的,傅承的心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块。   薛祁安照旧在门口等着,亲眼看到所有人都归队才放心,长出了口气,简单嘱咐了两句,搂着傅承的肩往宿舍走。   “刚刚我看江老板自己走了。”薛祁安说:“他今天可是亲眼目睹了咱们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气,你待会儿哄哄人家。”   傅承清楚江屿舟压根不可能在宿舍等他,身心俱疲,提不起精神:“什么时候走的?”   “你们出警以后半个来小时吧,”薛祁安认真回忆了一下。   傅承伸手推开门,挡着没让薛祁安跟着进:“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了。”   “行,那你冲个澡也快睡了。”薛祁安没多想,扭头回房间了。   打开门,温暖的淡黄色灯光倾泻而出,桌上的小台灯亮着,是江屿舟临走前替他开的。   桌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傅承走过去拉开抽屉,信封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饭盒没有动过的痕迹,里面的饭菜已经冰凉了。   台灯的光把傅承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出江屿舟的微信,发了“晚安”两个字。   那头不出意料地没有任何回复。   ——   “这段时间怎么消防中队的订单这么多啊?”安小米嘴上嘟嘟囔囔,手上倒是动作麻利地把二十多杯咖啡全都密封好装进纸袋。   “订单多还不好嘛!我就爱看舟哥进账!”一个女生和安小米小声说。   “舟哥才不会在意这点钱呢!”安小米哼哼,贼笑着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吃三明治的江屿舟:“舟哥,你说这位薛先生经常订这么多咖啡,是不是傅队授意的呀?”   “不知道。”江屿舟根本没听到安小米在说什么,被坐在对面的王祺吵得快耳鸣了。   “我真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生气了行不行?”王祺双手合十,半趴在桌边,不顾形象地央求:“我爸那天也训了我一顿,说我做事不经过大脑。”   江屿舟吞下手中最后一块三明治,抽出纸巾擦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本来就不经过大脑。”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江老板别生气了,就再给我一次机会。”王祺低声下气。   江屿舟没说话,王祺赔笑着从钱夹里摸出两张门票推到他面前:“我请你看演唱会,算是赔罪,行不行?”   江屿舟不追星,没什么兴趣:“谁的演唱会。”   “安琪!她要来津市举办演唱会了,我托了好多关系才搞到两张票!”   “你是为了我买的票?”江屿舟皮笑肉不笑:“如果我没记错你读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王祺嘿嘿一笑:“我请你去看我女神演唱会,可见我的心多诚!”   江屿舟这段时间因为傅承的事心中一直憋着股情绪,上不去也下不来。   自从前几天那条“晚安”以后,傅承没再发来过消息,之前的暧昧戛然而止,两人就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没联系对方。   与其一个人回去闹心,倒也不如分散一下注意力,江屿舟接过票:“什么时候?”   “下个月二号,正好国庆放假,你店里也不缺人。”王祺觉得自己这几天没白来,拎着车钥匙站起身:“到时候我来接你,走了。”   会议室里,段毅合上笔记本:“如果没什么问题,今天的会先到这儿,傅承,祁安,你们两个留一下。”   等会议室里人都走光了,段毅拿起手边的文件递给薛祁安。   “下个星期有一位女歌手要到津市人民剧院开演唱会,说是这歌手名气不小,当天公安那边需要和我们联合执勤,傅承,你亲自带人过去。”   薛祁安对什么歌手不感冒,翻了两页公安发过来的函看了好几眼:“安琪?很有名?没想到段队还紧跟潮流呢。”   “臭小子!”段毅屈指敲了敲桌子:“这是公安那边同志的原话!傅承,你以前也执行过这种任务,注意提醒那些小子别光顾着凑热闹忘了正事。”   一名消防兵手里拎了两杯咖啡在门口站着,见到两人出来,立马把咖啡递过去:“薛指导,您点的咖啡又送到了,剩下的已经给二大队的同志们发了。”   薛祁安接过:“谢了,来,特地给你点的双倍糖双倍奶。”   奶茶杯上还是眼熟的黑色卡套,傅承接过咖啡,拇指摩挲过“转角”两个字,看着出神。 第33章 傅队走个后门   “你给江老板发消息没?”薛祁安自从知道了安雯是江屿舟的姐姐,立马明白了自己那天“好心”的多嘴究竟给傅承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傅承掀开盖子喝了一口:“没有。”   薛祁安也是母胎solo,整天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混,和傅承一样哄人经验为零,思来想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在“转角”点外卖。   “你可抓紧着点,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薛祁安也不爱喝咖啡,闷头灌了一口:“你就直接告诉他,你和他走的近不是因为安雯,多简单的事。”   傅承苦笑一声,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知道江屿舟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他给江屿舟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甚至可以顺便告个白。   两人的感情发展的太快,傅承没想过太多,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这两天空闲时间认真想想,又不由自主地退缩。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主动权江屿舟已经抛到了他的手中,可是临门一脚,傅承确实有点怕了。   他这种职业,命拴在裤腰带上,每一次出任务都做好回不来的准备,遗书写过不知道多少封。   江屿舟在他心里是神圣的,让他心疼和珍惜的,傅承没办法想象万一自己真的有一天葬身火海,江屿舟要怎么办。   他舍不得江屿舟难过,就像他舍不得看到江屿舟受一点点委屈。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薛祁安忍不住问:“你别说你对江老板没那个意思,我可不信。”   傅承把剩下的小半杯咖啡一口气喝光,手里的空纸杯放在手中拿着没扔:“如果我是其他职业,会无所顾忌的告白,但是现在…算了。”   “别妄自菲薄啊!咱们这职业是危险了点,”薛祁安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自己也没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反正我觉得,喜欢就得争取,只求无愧于心。”   傅承看了他一眼:“你是中二期还没过?”   薛祁安哼笑:“中几我不知道,但是再连续喝几天咖啡我是真不行了,这两天眼睛瞪的像铜铃,后半夜睡不着,你可抓紧点吧,我这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演唱会当天一大早王祺就兴奋得像去结婚似的,西装革履,头发丝都精致得不像话。   “你就穿这个啊!”王祺看着江屿舟里面圆领t恤,外面一件长袖衬衫,怎么看都觉得不够正式。   “是你的女神,又不是我的。”江屿舟拿着钥匙:“走不走,不用我去就算了。”   王祺嘿嘿笑:“用用用!我就是怕你这样跟学生似的,人家以为我拐骗未成年,行了,快走。”   安琪是炙手可热的女歌手,这次在津市举办演唱会,门票提前一个月放出来就秒没,就连王祺都是托了几层关系才搞到的票。   江屿舟对安琪没兴趣,但是架不住王祺从读书的时候起就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原本以为王祺就是脑残粉,等到了现场车子直接堵死在几公里以外才意识到原来安琪的人气真的很高。   王少爷到哪儿都得找人开后门,把车停进提前预留好的车位,两人趁着别人还在排队等停车的时候就已经进了门。   今天天气不太好,早上开始就有点下小雨,轮到江屿舟过安检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安检员旁边的傅承。   傅承手中拿着对讲机,正在和站在身边一个穿着公安制服领导模样的人说话,自从上次从队里离开,他和傅承就断了联系,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一时之间觉得有点恍惚。   “江屿舟先生,这边请。”安检人员把身份证递回来。   “不好意思。”江屿舟回过神,接过身份证,下意识又看过去,正好和傅承四目相对。   傅承也没想到会遇到江屿舟,和身边的领导打了声招呼,朝那头走过去。   “来看演唱会?”傅承走到江屿舟面前,低头看着他:“一个人过来的?”   江屿舟指了指不远处正对着海报疯狂拍摄的王祺:“和朋友约了一起。”   傅承朝那边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今天的雨估计要下一会儿,带伞了没有?”   “没有。”江屿舟问一句答一句,明显就是心里还在介意安雯的事。   傅承在执勤,不方便聊太久,看见那头王祺已经往这边走,低声道:“快进去吧,我先忙了。”   “好。”傅承应该是提前了很久就到了,衣服上有雨水浸湿的痕迹,关心的话到了嘴边,江屿舟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和王祺一起走了。   距离演唱会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傅队,安琪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傅承简单交代了几句,跟着工作人员往后台的休息室走去。   安琪已经画好了妆,身边的经纪人正在和主办方最后核对流程,傅承敲了敲门,安琪眼睛一亮:“傅队,快请进!”   经纪人抬头看过来,站起身,礼貌地走过来:“今天辛苦了傅队。”   “应该的。”傅承没进去,在门口站着:“安琪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就是觉得你们今天很辛苦,现在应该人也不多了,叫你过来休息一会儿。”安琪走过来:“傅队喝瓶水。”   “不用了,我们有规定。”傅承摆手拒绝,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我就说吧!傅队肯定不吃这一套。”安琪看了一眼身边的经纪人:“傅队,你看我其实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感觉你们守护了正常演唱会的安全,特别辛苦,想报答你一下。”   “分内之事,”傅承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哎傅队!”安琪急忙叫他:“我还要在津市留两天,有机会一起吃个晚饭?就当是我感谢你了。”   傅承停下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如果方便的话,我确实有件事想请安琪小姐帮个忙。”   “你说。”   傅承想起江屿舟过安检时的座位号:“等下抽取幸运观众上台的环节,可不可以抽三排27号。”   安琪一脸好奇:“傅队女朋友?”   “不是。”傅承不愿多说。   安琪也没勉强,反正待会儿上台也能看到,爽快地点头:“行!我记住了。”   安琪的风格偏欧美化,王祺兴奋地全程跟着嘶吼,江屿舟完全不感兴趣,目光不受控制地四处打量。   傅承穿着制服,远看应该也好找,可是人太多了,他们的座位又刚好在中间,看了几圈也没有看到傅承的身影。   江屿舟拿出手机,和傅承的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句“晚安”,他垂着眼,两人今天已经脸对脸了,傅承还是连个消息也没有,他不愿意去想,这是不是傅承给他的答案。   “今天到场的应该都是安琪的忠实粉丝对不对啊?”安琪在舞台上手拿着话筒,手放在耳边问。   “对!!”王祺吼得撕心裂肺。   江屿舟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安琪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现在我来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上台来好不好?”   王祺疯狂挥动手里的应援牌:“好!!”   安琪看上去认真地想了想:“那就…三排27号!”   傅承就站在舞台下面,摄像机一转对准三排27号,江屿舟正低着头看手机,旁边的王祺激动无比,使劲摇晃他两下。   江屿舟错愕地抬起头,精致的五官在高清摄像机前一览无余,现场的歌迷又是一阵尖叫。   “快上去啊!”王祺就像自己被抽中了似的,使劲推江屿舟。   江屿舟不怯场,这种事也没必要推辞,站起身上了台。   安琪看了一眼台底下的傅承,意味深长地问:“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江。”江屿舟接过话筒,礼貌地回答。   “刚刚一直在看手机,都没心思听我唱歌,莫非…是在等女朋友的消息?”安琪调侃道:“要么是男朋友?”   江屿舟结巴了一下:“没,没有。”   安琪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这才正常问了个正常的问题:“那我现在要考考你了,最喜欢我的哪首歌?”   这句话完全触及到了江屿舟的知识盲区,彻底卡壳了,艰难地回忆起一个多小时的演唱会现场唯一记得的第一首歌:“黑天吧。”   安琪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空白,观众席迸发出一阵哄然大笑,江屿舟不明所以,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傅承视力好,站的也近,看到江屿舟这个反应,也明白了他“伪粉”的身份,忍着笑拿出手机,捕捉到江屿舟的神情,拍了好几张照片。   “看出来了,这是从刚开始进来就在盯着手机看了。”安琪看到傅承在台下拍照,笑道:“那首歌叫天黑。”   “抱歉。”江屿舟一脸真诚。   安琪摆摆手:“看在你这么帅的份儿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原本还计划着请这位被傅队关照的“幸运观众”和自己一起表演唱首歌,但是现在一想估计还是请他赶紧下台比较好,安琪又聊了两句无痛关痒的话,像请神似的,请江屿舟回了座位。 第34章 突发火灾   王祺恨铁不成钢,对台上又唱又跳的安琪都视而不见了,用应援牌挡着脸,在一片跟唱中扯着嗓子嘶吼:“我就劝你没事儿多听听我给你普及的知识!也不至于丢这么大脸!”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摄像机:“看着没?脸都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了!”   江屿舟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刚刚在台上就感觉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刚一坐下就掏出手机。   这是时隔一个星期傅承头一次发消息给他,是刚刚傅承在台下给江屿舟拍的十几张照片。   江屿舟盯着对话框看了一阵,现场灯光不断变换,照在手机屏幕上忽明忽暗,最上面一排字在“对方正在输入”和“傅承”两个之间不停转换。   眼不见心不烦,江屿舟索性熄了屏,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震动了两下。   【傅承:结束以后见个面吧。】   演唱会在全场大合唱中结束,现场除了江屿舟之外所有人都依依不舍,王祺满眼含泪,狂叫着他的青春回来了。   观众离席后,傅承还要留下检查设备和做后期检查,从馆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   临时设置的安检点位和警戒线已经全部撤了,方才热闹拥挤的门口此时显出几分冷清。   刚刚歌迷大批涌出,傅承只顾着留意现场的情况,并没有留心江屿舟什么时候走的,走出门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目光落在花坛边的那道身影上。   江屿舟无聊地坐在花坛边上,手撑在身体两侧,低头盯着地面发呆,他身上一直带着一种让人沉静下来的气质,就算是坐在热闹的观众席上看起来也和身边的人不太一样。   眼前出现一双作战靴,江屿舟抬起头,傅承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杯奶茶。   “来,还是温的。”傅承坐在江屿舟身边,把吸管插进去递给江屿舟。   “你买的?”江屿舟接过喝了一口,嘴里含着一颗珍珠。   “主办方买的,”傅承转头看着他:“不算太热了,可以暖暖身子。”   江屿舟点点头,安静地吸了几口奶茶。   “抱歉,”傅承说:“我没想到会让你等这么久。”   江屿舟手捧着奶茶杯,目光安静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的抱歉是因为其他的事。”   这是压根没打算给傅承留任何退路,傅承既然已经约了江屿舟,也是势必想把这个误会解开的。   “最开始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安雯,我知道你介意,可是这是事实,我不想骗你。”   傅承诚恳地说:“但是后来和你走的越来越近,和安雯无关。”   江屿舟歪了歪头,语气中有几分固执:“那和什么有关?”   傅承看他,江屿舟不难看出他眼底的挣扎,握着奶茶杯的手指加了几分力。   突然,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至近,在江屿舟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呼啸而至。   “傅队!快上车!”副驾的窗子被放下来,驾驶员因为焦急声音都走调了:“富林分公司突发火灾!”   富林分公司处于闹市区,隔着两条街就看到富林那栋比旁边高出一大截的楼顶浓烟滚滚,周围写字楼里的白领全都跑出来看热闹,周围早就拉起了警戒线。   “傅队!”看到傅承从车上跳下来,一名消防员急忙跑过来。   傅承动作迅速地套上灭火服:“什么原因?”   “初步判断是电路老化造成短路,”消防员说。   傅承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装备:“里面有人吗?”   消防员:“据说有十三名民工,目前一个也没找到。”   时间就是生命,傅承掀开警戒线,弯腰钻进去:“先灭明火。”   “傅承!”   身后一道声音,傅承脚下动作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站在警戒线外的江屿舟。   没有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义无反顾地走向危险,可这是傅承的职责。   “小心一点。”江屿舟看着他。   傅承没时间耽搁,深深地看了江屿舟一眼,点了一下头,转身大步往火场跑去。   一辆黑色奔停在人群之外,王川脸色苍白,在助理的搀扶下才从车上下来,王祺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开着车也直接赶了过来。   “爸!”王祺停好车跑到王川身边,还从没见过意气风发的王川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眼前是一片赤红,王川瞪着眼睛,慌乱地拉着王祺的手:“这…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办,啊?”   “爸!您先别担心!”王祺自己心里也慌,但是知道这个时候他得镇定下来:“里面有人吗?”   “有十三个农民工。”王川喃喃开口:“这段时间里面在装修,我…”   王祺震惊地看着他:“之前不是说没有证件不允许装修吗?”   王川懊悔不已:“我也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巧!”   火势没有丝毫减小的意思,救护车,警车接踵而至,全部停靠在警戒线旁,冯宁跟着第三辆救援车一起过来,从车上一跳下来就看到了江屿舟。   “江老板,”冯宁跑过去:“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屿舟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因为紧张和担心,嗓子发涩。   “我和傅承一起过来的。”   冯宁早就在消防队见过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神,之前去“转角”买咖啡的时候还和安小米一起偷偷磕过cp,看出江屿舟眼中的担心,宽慰道:“你别担心,傅队经验丰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水火最是无情,这话江屿舟和冯宁都明白,再丰富的经验,也抵不过意外,江屿舟扯出一丝笑容来,眼睛又盯着已经被烧的变了形的大门,祈祷那里能出现傅承的身影。   “儿啊!我的儿子啊!”   一道凄厉而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女人从人群里挤了上来,踉跄着挤到江屿舟身边,伸手就去扯拦在面前的警戒线。   “阿姨!您不能进去!”冯宁扶住她:“里面很危险,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女人听了脸色一僵,紧接着更加不管不顾地往里面冲:“你让我进去!我儿子还在里面呢!他今天说这里干活的!”   冯宁虽然是文职,但是平时也要参加训练,身体素质比一般女性好得多,但是抓着面前这个近乎失控的女人仍然显得有些吃力。   “阿姨,您冷静一下。”江屿舟帮忙劝道:“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您现在进去也没有用,我们能做的就是不给正在救援的消防员添麻烦。”   女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双一看就经常干重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死死抓着江屿舟的手腕:“你也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吗?”   江屿舟的心情比她平静不到哪里去,安抚地点点头:“我的朋友也在里面。”   绝望的女人以为他所谓的朋友也是和自己儿子一起干装修的民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儿子今年才29岁,家里条件不好,还没娶上媳妇。你说他这是啥命啊!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他爸还怎么活!”   话音未落,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疯狂地从人群外挤了过来,他身上还系着卖鱼时的围裙,浑身的鱼腥味,因为来得太过匆忙,手里还拎着一把杀鱼刀。   “王松呢!”男人近乎于失去理智,声音嘶哑:“王松出来了没有!”   女人一见是自己的丈夫,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呜呜地哭出声音,无助地摇头:“没有。”   男人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小松早上走的时候还说让我给他带条鱼回家,他不会出事的。”   男人说完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这句话你也听到了对吧?小松从小就说话算话,他不会言而无信的。”   女人在男人怀中哭声逐渐转为无声的啜泣,江屿舟不忍心再看,转过头去,语言实在太苍白。   津市有明文规定,没有审批手续不得进场装修,但是很多企业的老板为了节约时间成本,在审批手续还没下来的时候就提前让施工方进场,王川给的费用可观,包工头忙着数钱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的功夫关注审批手续。   王川生意再大,手上也不愿意沾上人命,眼看着火势蔓延,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彻底扑灭的意思,慌了神,王祺好不容易安抚着把他推上了车,刚挤进人群就看到了江屿舟。   “小舟!”   王祺拼命挤过去,看了一眼旁边泣不成声的女人,顿时反应过来了对方的身份。   江屿舟没想到王祺会在这儿,看了一眼四周:“你怎么过来了,王叔叔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连王祺都到了,王川不可能不在现场。   王祺扯了扯江屿舟的袖子,把他带离了那对夫妻的身边。   “刚那对,是民工的家属吧?”王祺压低声音问。   江屿舟点点头:“父母。”   “我跟你说,我已经问过我爸了,里面这批民工基本都是外省人,民工最在意什么啊,钱啊!”   王祺凑到江屿舟耳边,声音中毫无愧疚:“我估计里面的人是救不出来了,我和我爸商量过了,每人赔偿200万!” 第35章 受伤   身后是女人伤心欲绝的啜泣声,并不算大,却带着母亲的绝望,面前是王祺平静无波的脸,对比太强烈了,强烈到让江屿舟觉得阵阵心寒。   “在你心里人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江屿舟问:“傅承和他的队员在火场里豁出命救人,你却在和你爸爸把每一条人命明码标价。”   王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江屿舟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傅承彻底惹毛了,也顾不得什么人命不人命,对着江屿舟吼道:“傅承傅承!你整天脑子里都是傅承!”   王祺指着明火已经差不多彻底扑灭的写字楼:“傅承救人那是他的工作!他就得去!他不怕火我怕!我他妈又不是消防员!”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王祺头一次这样气急败坏地对江屿舟说话,他炸了,江屿舟反而平静了下来。   想象中扑面而来的暴怒和反驳没有来,江屿舟淡色的瞳孔看着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人不会怕。”   “傅队!”冯宁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突然大叫一声,早就等着一旁的医护人员立刻跑过去。   听到冯宁的叫声,女人从丈夫怀中挣扎出来,江屿舟也下意识看过去。   傅承怀中抱着一个已经昏迷的女人,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女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儿子,身体又像支撑不住似的软了下去。   傅承直接把怀中的女人放在担架上,救护车极速驶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消防员们把从火场中救出来的民工全部送上了救护车,一辆辆救护车来了又走,女人却始终没看到儿子的脸。   她看了一眼站着没走的江屿舟,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朋友还没救出来,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傅承身边走。   近两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消防员们疲惫不堪,傅承手有点抖,来不及休息,正在低头和身边的战士核对人数,女人好不容易挤过来。   “领导,我儿子还在里面没出来。”女人一张嘴就哭了,直接拽着傅承的胳膊跪下来:“求求你快进去找找他啊!”   傅承刚核对出人数不对,急忙扶起女人,对身边的战士道:“我再进去看看。”   “要么我去吧!”战士拉了傅承一把:“傅队您休息一会儿。”   傅承看了一眼江屿舟,收回目光:“没事。”   女人已经彻底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丈夫从人群中挤过来,沉默地闭着眼,双手合十不停祈祷。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江屿舟盯着门口的位置,甚至忘记了眨眼,直到双眼发涩,才终于看清傅承的身影。   傅承怀中抱着一具分辨不出性别的尸体,头发和衣服已经彻底烧焦了,浑身僵硬,呈现出蜷缩的体态。   “第十三位受困者,”战士看着女人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色,不忍道:“遗体。”   “不可能!”   男人咆哮着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江屿舟,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具遗体,死死咬着牙:“为什么不能先救我儿子!如果你们先救他,他就不会死!”   身旁的消防员赶紧解释道:“您儿子的遗体被发现时是在一个倒塌的柜子下面,又是在顶层,按照我们搜救的顺序…”   “狗屁顺序!”男人徒劳地咆哮。   女人就像被定格在了原地,嘴张着,愣愣地盯着傅承,能看得出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皮肤松弛,身上的衣服也很廉价,整个人带着被生活压迫的无奈与疲累。   可是江屿舟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安雯出事那天的安夏婉。   大悲无泪,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失去此生挚爱的痛苦与绝望,就像她们的生命定格在了这一刻,连眼泪都忘了流下来。   傅承把遗体交给医护人员,看着江屿舟,他能懂江屿舟在想什么,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肩。   火场内浓烟滚滚,人的视觉几乎被彻底剥夺,即便有灭火服的隔绝,滚烫的温度依旧炙烤着身体。   进入火场,寻找火源,搜寻被困者,几年的救援经验早就把这些流程烙印在了傅承了骨子里,从最开始面对死亡的震撼到现在也能平静地安抚遇难者的家属。   从生到死,或者从死到生,傅承早就习惯了,可是今天看到一直守在外面的江屿舟,就好像一下将他拉回了一个温柔的,心安的世界。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屿舟也看了过来,他的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又看着傅承仍然止不住发抖的胳膊。   傅承走上前两步,突然用力一把将江屿舟抱在怀里。   鼻间的气味并不好闻,江屿舟僵硬了几秒钟,手才慢慢地抱住傅承的腰:“辛苦了。”   围观群众太多,媒体早就堵在外面,傅承很快放开手,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江屿舟抬头与他对视,目光突然一转。   现场实在太混乱了,路过的车子基本都停了下来看热闹,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刚刚痛失爱子父亲是什么的时候从救护车那边走过来,又是怎么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找到了他带过来的那把杀鱼的尖刀。   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死死盯着傅承,从他身后一步一步走过来。   江屿舟瞬间意识到了不对,眼前银光一闪,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傅承,只来得及脱口而出一句“小心”。   那把锐利的尖刀,在下一秒钟,刺进江屿舟的腹部。   身边充斥着尖锐的叫喊声,从未有过的剧痛从腹部蔓延开来,江屿舟双腿一软,紧接着被傅承一把接住抱在怀中。   “屿舟!”傅承声音不稳,徒劳地用手虚拢着江屿舟的伤口,血源源不断往外流淌,温热的,却让傅承的心一寸一寸的冷。   男人很快被冲上来的几名消防员按住,冯宁吓得惊叫一声,几秒钟以后才反应过来:“傅队!快把江老板抱救护车上去!”   江屿舟痛得浑身都在抖,额头满是冷汗,尽管傅承的动作已经放的很轻,抱起江屿舟的瞬间还是让他疼得止不住低吟了一声。   傅承心痛不已,低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语言太过苍白,只能放低声音轻声哄道:“我们马上去医院,坚持一下行吗?”   江屿舟眼前阵阵发黑,费力睁着眼看着傅承紧绷的轮廓,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傅承,”江屿舟的声音就像卡在嗓子里,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   “麻烦让一下!”冯宁在前面大喊着让围观的群众让出一条路。   傅承大步往救护车的方向走:“我在。”   江屿舟的手从腹部挪到傅承的胸膛处,拽了一下他黑色的防护服,力道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傅承就是感受到了。   江屿舟脸上血色尽失,动了动唇,艰难地用气音说:“我,不疼。”   傅承只觉得心如刀绞。   “傅队!快!这边!”两名医护人员迅速放下担架,傅承轻轻地把江屿舟放在上面。   “快上车!”医护人员叫了一声傅承。   傅承抬步就要跟上去,身后的冯宁再于心不忍也只能轻声开口:“傅队,现场这边…不能没有指挥员。”   后续工作繁琐复杂,作为现场最高级别的领导,傅承走不开。   “患者出血量太大控制不住,傅队,您上车吗?”医生把氧气罩扣在江屿舟脸上,声音急切地催促。   傅承从未像现在这样的痛恨自己的职业,江屿舟的眼里没有多少光,看着他,好像也在等着他的答案。   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上车,可是身后背着他的使命和职责,傅承握了握拳,别无选择。   “不了。”傅承往后撤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门在他面前关上。   江屿舟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中缓缓闭上。   江渊站在走廊的窗口边抽烟,一道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转头看了一眼,傅承来不及等电梯,从安全通道跑上来。   江渊的秘书在门口守着,看到傅承跑过来赶紧叫了一声:“傅队,这儿!”   江渊用力把还没抽完的半支烟按灭,朝这边走来。   “叔叔。”傅承的目光越过秘书看着他身后重症监护室的门:“医生怎么说?”   “那一刀刺伤内脏,切除了一部分胃,现在人还在监护室没有醒来的意思。”江渊眉头紧锁:“手术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我收到了两张病危通知书。”   江渊锐利的目光宛如刺刀划在傅承身上:“这三个小时,你在哪里。”   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指责,江渊的话平静得就像在寒暄,傅承无话可说。   “抱歉叔叔。”   江渊叹了口气,拍了拍傅承的肩。   “小舟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江渊看了一眼秘书,秘书点点头,转身走了。   监护室外只剩下他们两个,江渊的声音很沉。   “我一向尊重小舟的想法,我也很尊重你,尊重你的职业。”江渊手放回西裤口袋,从里面拿出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病危通知书。   “我太太,我女儿都不在了,小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江渊看着傅承:“对不起傅队,请你理解一位父亲的心情,我没办法放心地让小舟继续和你接触。” 第36章 轻吻   “江屿舟家属。”重症监护室的门从里面推开,一名医生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江渊和傅承急忙同时走过去。   “医生,我是他父亲,小舟醒了吗?”江渊声音很急。   医生遗憾地摇摇头:“还没有,他出血太多,身体虚,暂时没醒过来也是正常的。”   他说完看了两人一眼:“按照规定可以进去探望二十分钟,只能一位家属,你们看谁进去?”   傅承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救护车门关闭瞬间江屿舟闭上的双眼成了他的梦魇,强撑着处理完后续工作,连饭也没顾上吃,换了身衣服就跑了过来。   江渊人脉广,赶来的路上就和院长打过招呼,医生也知道江渊是江屿舟的父亲,看了他一眼。   傅承知道自己没资格排在江渊前面,但他实在太想看看江屿舟。   傅承看着江渊,他不怎么会温柔地说话,仅有的几次也都是面对江屿舟,他的嗓音依旧很沉,叫了江渊一声。   “叔叔。”   江渊沉默地看着他,片刻挥挥手,转身坐在了监护室门口的椅子上。   傅承按照医生的要求消毒,换隔离服,一名护士走过来,领着他走到江屿舟的病床边。   傅承在这一瞬间痛得好像忘记了呼吸,临近病床,却没有再往前走的勇气。   江屿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身边的各种检测仪发出或规律或不规律的响声,他处于昏迷中,眉头皱着,看上去很不舒服。   “您坐这儿。”护士拿过来一张椅子。   “谢谢。”傅承坐在病床边,小心地避开江屿舟食指上的监护仪,把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今天火灾现场家属失去理智持刀捅人的新闻早就在各大媒体传播了个遍,监护室的护士上班的路上无意中刷到了新闻,一眼就认出了傅承,自然也就猜出了在网络上被打了马赛克的江屿舟。   护士看着两人的手,轻声说:“现在麻药差不多过劲了,他虽然还没清醒,应该也不舒服,你可以陪他说说话。”   傅承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江屿舟:“他情况怎么样?”   “伤的很重,”护士叹了口气:“内脏受损,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性休克了,好在目前情况算是稳定,但是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傅承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那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你直接叫我就行。”护士说完转身去忙其他的了。   傅承伸手摸了摸江屿舟的脸,轻声问:“你说你傻不傻,快点好起来,知不知道。”   他有太多话想和江屿舟说,看着江屿舟毫无生气的脸,又觉得庆幸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还好没有说。   “屿舟,快点醒过来,以后别再为谁这么不顾一切了。”   傅承俯身,嘴唇在江屿舟的额头一触即分,带着他滚烫的真心和无法言说的爱意。   他勇往无前,所向无敌,可是面对他最渴望保护疼爱的人,他却做不到不顾一切。   ——   薛祁安查完寝,绕到队里的小超市买了两瓶可乐,从梯子爬上楼顶,走过去,用可乐瓶子碰了碰傅承的肩。   “知道你心情不好,喝酒是别指望了,喝瓶可乐吧。”薛祁安在傅承身边盘腿坐下。   傅承接过可乐,拿在手里没喝,自嘲地笑了一声:“连酒也不敢喝,这职业。”   薛祁安“嘿”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这话禁说啊,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儿上今天放你一马。”   “江老板怎么样了,”薛祁安问:“伤的严重吗?”   “重。”傅承仰头喝了一大口可乐,碳酸呛人的气味窜进鼻腔。   医生的话他甚至不敢重复,只要想到江屿舟为了他受的伤,流的血,他就觉得心尖最嫩的地方也跟着疼。   薛祁安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傅承去医院期间,冯宁心有余悸地说当时那把刀几乎全部没入江屿舟的身体,他就猜到了江屿舟的伤势绝对不轻。   “歌颂这个职业的人越来越多,我还真的自以为是了。”傅承自嘲地盯着地面上的影子:“我就真的以为自己能救下来很多人。”   薛祁安的手搭在傅承的肩上:“别这么说,你救过很多人,你是英雄。”   “英雄却连自己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傅承背靠着墙,这是薛祁安头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无力感。   傅承闭上眼,头枕着墙面:“我看到他倒在我怀里,血怎么也止不住,他痛得发抖,还要安慰我说不疼。”   “我救人,他救我。”   傅承轻笑了一声:“他为了我受伤,我却连陪他去医院的时间都没有。”   薛祁安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办法安慰到傅承,沉默地看着他。   “那你真就打算以后也不和他联系了?”薛祁安问:“说实话,今天他的举动我挺震惊的,要不是真的爱,没人能替其他人挡刀。”   “我知道。”傅承站起身,单手捏扁了手中的空瓶,语气空落落的:“但是我什么也给不了。”   江屿舟的大脑一片混沌,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费力睁开眼,入目一片白。   一道匆忙的脚步声,江渊走过来,看了一眼睁开眼的江屿舟:“醒了?”   江屿舟咳嗽两声,皱眉用手按着伤口,江渊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醒了就好,医生说你这几天不能喝水进食,有什么不舒服的?”   江屿舟摇了摇头,目光在病房里打量了一圈,像是在无声地找什么。   他找什么,江渊心里清楚,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不会是在找傅承吧?他压根没来过。”   江屿舟刚醒过来,说话都没力气,看着江渊,江渊说道:“富林那场火灾正在追责调查,查到了傅承一直严格把关审批没通过,上头对他的工作态度很满意,估计这段时间都忙着被领导接见呢,哪有空来看你。”   “他,很忙。”两天一夜的昏迷让江屿舟的声音沙哑。   江渊语看着江屿舟,语重心长道:“小舟,我知道你喜欢傅承,可是傅承心里没有你。你是为了他受的伤,但凡他对你有一点在意,也不可能根本不露面。”   江屿舟没有说话,心里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傅承工作再忙,来看他一眼的时候肯定是有的。   “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养伤,”江渊用棉签沾了沾江屿舟干涸的嘴唇,知道江屿舟在想什么,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别说过来了,你的手机搁这儿两天,连个电话也没有。”   江渊工作忙,再加上平时被人伺候惯了,不会照顾人,见江屿舟醒了,从医院请了个护工帮忙照看。   江屿舟失血太多,人也虚的不行,过了没一会儿就合上眼。   “江先生,您就先回去吧,这儿有我照顾着,您尽管放心。”护工姓张,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   江渊担心他,心疼地叹息一声,交代了两句,和秘书拉开病房门离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靠着门口的墙站着,看到江渊,直起身体。   江渊回手带上门,转头从窗子看了一眼里面,低声道:“刚醒,现在又睡了。”   傅承点点头:“谢谢叔叔,我不进去,就在这里看看他。”   江渊看了他一眼:“好,我已经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和他说了,希望你遵守约定。”   “我知道。”   把江渊送到电梯口,傅承才返回病房门口,江屿舟住的单人间,护工正在调整点滴的速度,江屿舟躺在病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看。   “阿姨,”江屿舟叫了一声。   护工立刻低下头:“怎么了?”   “您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江屿舟没劲儿,一句话倒了好几口气:“用我的手机。”   “行啊,”护工爽快地答应了,拿着江屿舟的手机解了锁,按照他的要求拨了傅承的号码。   揣在口袋的手机毫无防备地响了一声,傅承手忙脚乱,直接按了挂断,把手机调成了震动。   “对面挂了。”护工把电话递过来。   江屿舟皱了一下眉,下意识撑起身体去拿护工手里的手机,刚一用力,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一下子躺回病床上。   “哎哟你可别乱动啊!”护工急了,赶紧过来扶他:“碰到刀口没?”   江屿舟的额头瞬间覆上了一层薄汗,捂着肚子不敢动,缓了好一阵子才睁开眼,看着手机,咬牙:“再打。”   手里的手机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震动,傅承看着江屿舟固执地盯着护工手中的手机,无比庆幸隔的太远导致他看不清江屿舟脸上的表情。   因为看不清,所以不能更清楚地看出他的难受和失望,不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疼痛和伤口。   直到最后护工都看不下去了,大着嗓门问:“要不用我的手机打一个,要是还是不接,那说明是真的有事。”   江屿舟闭上眼,好半天才拒绝:“算了吧。”   他其实很害怕,怕万一换了号码对面会有不一样的反应。   段毅背着手站在窗子边,好几秒钟才转过身来,瞪着并排站在身后的两人:“怎么?没人去?”   段毅看了一眼傅承:“傅承?”   傅承沉默了一下:“富林那边还有很多资料要补充,我明天还得去一趟消防总队汇报情况。”   段毅眯着眼:“我记得你之前和小江同志关系不是挺好的?人家为了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让你去看一看都不乐意?”   薛祁安急忙替傅承解释:“没有没有,傅队这两天确实太忙了,我作为指导员,去探望一下江…呃,小江同志是义不容辞的。”   段毅半信半疑,但是又想不出疑惑的点在哪里,懒得再猜:“好,祁安,你一定要强调,是代表我们中队去的。”   段毅又感叹道:“这小江同志真的不错,年纪轻轻就开了那么大一家店,现在的年轻人能舍己救人的可不多。”   “是是是,我一定会好好关心慰问一下小江同志。”   薛祁安平时没少干去医院探望家属的事儿,有经验。段毅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当:“这样,让肖刚和赵林跟你一起,人多,显得咱们更重视。”   从办公室出来,薛祁安问:“真不去啊?到时候江老板肯定得问我。”   傅承苦笑:“我不去了。”   薛祁安看了他两眼:“行,不去就不去吧。” 第37章 感情的事只有自己清楚   “这儿!”安小米找到病房,回头着急地叫了一声身后的王祺,等不及了,率先推开门。   江屿舟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见是安小米,虚弱地笑了笑。   安小米眼眶立马红了,几步走到病床边:“舟哥,你怎么样啊?伤口是不是很疼啊?”   江屿舟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江屿舟救人的事早就在网上火的一塌糊涂,护工阿姨也刷到了视频,对江屿舟肃然起敬,心疼地接口:“什么不疼,昨晚疼得一宿都没睡。”   江屿舟目光看向门口,王祺手里拎了大包小包各种保养品,踟蹰着不敢进门,一抬头对上江屿舟的视线,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   两人认识快十年了,王祺还是头一次在江屿舟面前这么尴尬,把手里的保养品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底气不足:“小舟,对不起啊。”   距离火灾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出事当天王川就被带入了警局配合调查,公司上下乱成一团,王祺又在医院忙前忙后基本上没怎么合眼,整个人憔悴的不行。   江屿舟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问:“情况怎么样?”   “死了两个人,还有四个在icu没出来。”王祺没了平时纨绔子弟不可一世的样子:“该赔钱赔钱,该治病治病,我这几天一直在安抚那些家属,所以也没腾出时间来看你。”   江屿舟想起火灾现场触目惊心的惨状,那对夫妻绝望到空洞的眼神,心里忍不住一阵难受。   王祺了解江屿舟,从他眼神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两人的观念再不一致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江屿舟发生不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会安抚家属,尽量满足他们的条件。”   安小米把带来的花插进花瓶,好奇地问:“舟哥,傅队呢?你们这是患难见真情了,傅队得心疼坏了吧?”   江屿舟的眼睛黯了一下,牵动嘴角:“他太忙了。”   安小米一个小姑娘,立马反应过来,心里替江屿舟抱不平,嘴上还得安慰:“那是肯定的,傅队平时工作就忙,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那头更忙不过来了。”   江屿舟不置可否,笑了笑没再说话。   病房门被人敲了敲,薛祁安拎了各种水果,身后的肖刚和赵林也都两手不空,三人从门外依次挤了进来。   赵林前两天好不容易才对肖刚和安小米每天发消息的事稍微释怀了一点,谁知道刚一进门就和站在床脚的安小米来了个四目相对。   安小米不认识薛祁安,赵林还是从肖刚给她发的照片里才知道长什么样,所以下意识和肖刚打了声招呼。   赵林看到安小米,跟在肖刚身后的脚步一顿,眼神立刻变得有些慌乱,想转身就走,又觉得不好,尴尬地停在原地杵着。   “江老板,我们过来看看你。”薛祁安走过来,护工从他手里把水果接走放到一边。   江屿舟笑了笑:“谢谢。”   “是我们该谢谢你才对,”薛祁安这句话是发自肺腑:“段队听说你受了伤,说什么也要让我们务必过来看看。”   人们习惯了消防员为了人民群众舍生忘死,消防员被人救,薛祁安工作了这么多年,真的是头一次看到。   赵林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老往安小米身上盯,安小米忍着笑,看着赵林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清了清嗓子。   “舟哥昨晚没休息好,病房里人太多空气也不好,肖刚,不如咱俩下楼转转啊?”   今天好说歹说赵林才愿意跟着一起过来,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肖刚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安小米,心里本来就担心身边这个小祖宗会炸,没想到安小米这时候还来了个神补刀。   肖刚还没什么反应,身边的赵林眼睛瞪的更大了,气得胸口起伏。   薛祁安看了他一眼:“小米说得对,赵林,要么你也出去逛逛,今天下午就当休假了。”   赵林一秒钟也不想呆了,简直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情绪,和江屿舟打了声招呼,拉开门扭头就走。   “呆子,”安小米恨铁不成钢:“还不赶紧追啊?”   肖刚这才反应过来,扭头跟着追出去了。   王祺那边焦头烂额,安小米还得回去看店,没多久就一前一后走了。   病房里没别人,江屿舟看了一眼身边的椅子,声音很弱:“薛指导坐。”   薛祁安知道他是要问傅承,拉着椅子过来坐下。   “傅承呢?”江屿舟直接开口问。   薛祁安卡了一下壳:“他…这段时间在外地培训,不在津市。”   只有不在津市才说的通为什么不过来,薛祁安在心里给自己解释了一遍。   江屿舟看上去不知道信了没有,没太大的反应,点了点头:“我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我有点担心。”   “哦哦,那个,封闭培训,”薛祁安结巴道:“不让看手机,对,怕泄露机密。”   薛祁安人特别老实,不会撒谎,江屿舟信不信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不信,于是干巴巴地笑了笑,心虚地看了一眼江屿舟。   江屿舟眼睛没神,无声地看着他。   薛祁安心瞬间就软了下来,欲盖弥彰地揉了揉鼻子。   “江老板,有些话其实轮不到我来说,但是我和傅承这么多年的兄弟,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你别介意。”   薛祁安也知道自己没这个立场,但是这两天傅承气压实在太低,江屿舟又是重伤刚醒,这俩人就这个状态尬着也不是回事。   “更多的我不说了,轮不到我,我就一句话,感情这东西别人怎么说都没用,自己感觉到的才是最准的。”   江屿舟的眼睛很短暂地亮了亮,看了薛祁安一会儿,唇角溢出笑容来:“谢谢。”   薛祁安只有半天假,快到晚饭时间就要归队,江屿舟一天也没怎么休息,点开和傅承的微信聊天框发呆。   一个礼拜,傅承如同人间蒸发,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江屿舟知道他这是故意躲着自己。   护工阿姨抬头看了一眼基本上空了的点滴瓶,起身按了床头铃,没几分钟护士推门进来了。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了?”护士顺口问道:“伤口还疼吗?”   “不动还好,”江屿舟用手按着刀口处:“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了,人都快散架了。”   护士笑了好几声:“你伤的重,小心点是对的,乱动不利于刀口恢复,到时候伤口撕裂很麻烦的。”   江屿舟也笑了,他长得实在太惹眼了,再加上入院第二天院长亲自过来探望,一个礼拜科里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护士。   最开始的几天江屿舟基本上是完全没精神,今天看他话多了又笑了,护士觉得今晚这夜班都没那么难熬了。   “江先生,你男朋友太帅了!”护士小声说:“我们都在新闻里看了,他有一张侧脸照片,太爷们了!”   江屿舟知道她说的是傅承,看她一脸向往,配合着勾了勾唇。   “你们这种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感情太难得了,”护士大受感动:“而且你知道最让我震撼的是什么吗,那天在icu里,他坐在你床边拉着你的手,眼睛都红了,我当时…”   “你说什么?”江屿舟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说他去了icu?”   护士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很肯定地点头:“是啊,你手术当天他就过来了,你不知道吗?还有两次夜班我在病房的走廊里碰到过呢。”   江屿舟错愕地看着护士,就像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你见过他?”江屿舟不敢相信:“在走廊里?”   他受伤那天江渊接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如果真的就像护士说的傅承也在,江渊不可能看不到。   江渊在骗他,江屿舟来不及细想江渊骗他的原因:“麻烦你下次看到他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护士满口答应,推门出去,和刚接了电话回来的护工阿姨正好碰到。   阿姨一脸焦急,对江屿舟欲言又止,人家的私事江屿舟不好多问,直到阿姨失手打翻了水杯,水流了一地,才没忍住,问:“阿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护諵砜工阿姨眼圈立马红了,站在病床边,无措地搓着手:“家里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老妈在家里摔了一跤,送到医院去了。”   江屿舟关心道:“那您快回去看看,老人家身体素质差。”   护工阿姨自然心里着急,可是看到江屿舟几乎动弹不得的样子,又犹豫了:“我走了你怎么办啊?你现在起床都费力。”   江屿舟宽心道:“我马上就睡了,起床干什么,家里是急事,您快回去。”   “这…”护工阿姨犹豫了好一会儿:“那我明天查房前肯定回来,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叫护士,我待会儿再和护士打声招呼。”   江屿舟笑了:“知道了,快走吧。”   护工阿姨连连道谢,匆匆忙忙地走了。   傅承站在住院部楼下,抬头看了一眼五楼病房的窗子,那间病房的灯亮着,就算没有人影,他也觉得心安。   一道眼熟的身影急匆匆地从住院部的大门跑出来,傅承认出那是照顾江屿舟的护工。   傅承皱了一下眉,江屿舟身边现在离不得人,护工大晚上走了,是江屿舟有什么需要还是其他什么事?   这个时间,大多数病人都输完液了,护士好不容易回到护士站休息了一会儿,“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傅承大步走过来。   护士眯着眼睛盯着傅承看了几眼,认出了他。   傅承走到江屿舟的病房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停在门外,往里面看了一眼。   江屿舟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护士在护士站看了一会儿,见傅承压根没有进去的意思,联想到江屿舟的嘱托,心里才出了几分大概。   估计是两人闹了什么矛盾,傅队又放心不下为了他受伤的男朋友,这才时不时过来看看。   “傅队。”傅承的名字在各大媒体都传遍了,护士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傅承回过头:“你好。”   “怎么不进去?”护士问。   傅承笑了一下,摇摇头:“不了,他这段时间情况怎么样?”   “情况总体来说还是很稳定,但是伤得慢慢养,急不来。”护士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静养。”   “谢谢。”傅承真诚地说道:“麻烦好好照顾他。”   傅承说完,转身要走,护士从门上的窗子往里面看了一眼,眼睛一转,大声道:“傅队,那您这就走啦?” 第38章 你走吧   傅承脚下步子一顿,江屿舟已经看了过来。   病房的门关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护士的半个身体,完全看不到傅承的身影。   护士这一声就是喊给他听的,江屿舟知道傅承来了。   他来了,却只在门口看看,不肯进门,江屿舟费力地伸手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傅承不用拿出来都能猜出是谁,屏幕上闪烁着江屿舟的名字。   他犹豫了一会儿,拇指短暂地停留在接听键,然而短短数秒,把手机锁了屏放回口袋里,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护士毕竟是个外人,也不清楚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眼睁睁地看着傅承按了电梯,心里有几分遗憾,回了护士站。   住院部有规定,每个病人只能有一个家属陪床,这个时间等电梯的基本上都是刚从病房离开的家属,人很多,从最顶层开始,几乎每一层都要停一次。   同层的家属也陆陆续续的离开,走廊里一下子变得有点嘈杂,各种诸如“路上慢点”“明天早上我就过来”之类相互嘱咐的话伴随着开关门的声音和脚步声。   电梯到了,门打开的瞬间,傅承却从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声音实在太小又太轻,却足以让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往江屿舟病房的方向看去。   原本紧闭的病房门开着,江屿舟背靠着门框,微微弓着腰,一手按着腹部,另一手扶着背后的墙壁,身体却依然无法控制地沿着门框往下滑。   “哎呀,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能起来的吗!”护士急急忙忙跑过去,撑了一把江屿舟的身体。   江屿舟的眼睛一直看着傅承,费力地动了动唇,就算隔了大半个走廊,傅承也看得出来,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些天来被他强压在内心最深处的想念和渴望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傅承大步朝江屿舟走去,终于赶在他摔下去的瞬间将他抱住。   江屿舟这星期都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在身边没人搀扶的情况下一个人从病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差点要了半条命,隔着病号服也能摸到后背潮湿的冷汗。   “谁让你自己下床的?”傅承心疼他,语气也比平时严肃了不少。   江屿舟疼得脸色发白,眼底却带着小孩子般得逞的神采,与傅承对视,声音断断续续:“如果我不下床,傅队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护士没心思磕糖,站起身往医生办公室快步走去,不忘交待傅承:“快把江先生抱回床上去,我去叫值班医生过来!”   傅承心里又疼又气,手上力道倒是拿捏得很好,轻轻地把江屿舟抱回病床。   医生很快跟在护士身后走进来,已经从护士那里听说了江屿舟今天的“壮举”,一进门就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   “说了不让乱动不让乱动!”医生念叨着走过来,一把掀开江屿舟的病号服:“是不是还想上一次手术台,重新缝合一次?”   江屿舟就像屏蔽了医生的声音,没有说话,眼睛始终看着站在医生身后的傅承。   他太久没有见到傅承了,住院一个礼拜竟然也感受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医生伸手隔着纱布按了按刀口周围,江屿舟倒吸了一口凉气,医生看了他一眼:“疼吗?”   “还行。”江屿舟眉头微微拧紧。   傅承站在医生身后,看着江屿舟劲瘦的腰腹间裹着的纱布,淡淡的血迹洇出来,不忍地移开目光。   “目前没办法判断里面的刀口有没有撕裂的情况,只能明天到处理室看一下。”   医生以为傅承是江屿舟的家属,转头安慰道:“手术已经一个星期了,通常情况下撕裂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实在不放心,晚上多留心一下出血情况。”   傅承点点头:“谢谢。”   医生把江屿舟的病号服拉下去,还是没什么好气:“身体都快被捅个对穿了也不耽误你作!”   医生说完就走了,护士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傅承站在病床边,替江屿舟拉上被子。   “傅队,今天护工阿姨家里临时有事先走了,这边晚上没人照顾。”   傅承没有抬头,低头看着江屿舟:“我知道了。”   傅承的反应太冷了,护士原本想象中的两个有情人深情相拥的画面没出现,看了看江屿舟,默默关上病房门出去了。   傅承拉过放在一边的折叠椅,坐在病床边,他的眼神很深邃,头顶的白炽灯将他的影子照射在雪白的被子上,影子覆盖住江屿舟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上。   “傅队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几天没吃东西,刚刚又折腾了一番,江屿舟现在更觉得浑身没力。   傅承低头看着江屿舟因为连续输液而泛着青的手背。   “那么喜欢折腾?”傅承问:“折腾一次不够,还想折腾第二次?”   江屿舟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抬眼看着傅承。   “在救援现场会发生各种突发情况,如果作为群众不能保持客观理智的态度,就是给救援人员增加麻烦。”   江屿舟和傅承对视了几秒钟,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你是说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这个问法很尖锐,正常人至少也会稍微解释一下,傅承却直接了当地说:“是。”   江屿舟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忍不住质问道:“所以我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你置身于危险之中,哪怕你受伤,流血也无动于衷?”   “那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傅承看着江屿舟有些黯淡的眼睛:“哪怕是面对情绪失控的遇难者家属,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走廊上时不时传来护士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只有两人的病房本来就很安静,这下更是落针可闻,江屿舟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以为我会听到点什么其他的,没想到…”   “我会向段队申请等你出院以后以中队的名义送过来一面锦旗,医药费也会由消防中队全部承担,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也可以提出来,我和段队申请。”   江屿舟的眼底带着几分脆弱,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你明明来过这么多次,却一次也不肯进来,还和我爸爸联合起来骗我?”   “怕你多想,”傅承回答:“也怕你误会。”   江屿舟点点头:“知道了,你走吧。”   护工晚上不在,何况江屿舟刚刚下床刀口撕裂情况还不确定,傅承不可能走,坐着没动:“今晚我在这里照顾你。”   “我不需要。”江屿舟不想再看到傅承,转过头去闭上眼:“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其他的也可以提出来吗,我请你离开。”   傅承一直坐着,他知道江屿舟不想看到他,任凭谁在这样奋不顾身以后被告知是一场自我感动都会无法接受,江屿舟的表现已经很有教养了。   江屿舟的呼吸声并不平稳,伤口处传来的阵痛有点难捱,他已经是一个笑话,不愿意在傅承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咬着牙不肯吭声,徒劳地借着被子的遮挡,用手死死抓着床单。   过了十来分钟,傅承站起身,他没走,而是进了卫生间,卫生间传来水声,脚步声又绕到床边,紧接着一张温热的毛巾盖在他的脸上。   “帮你简单擦擦就早点休息。”傅承说:“你就当我是护工。”   江屿舟的睫毛抖了抖,眼睛有点热,傅承没伺候过人,动作很小心,给江屿舟擦过脸,又擦了手,把水倒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江屿舟能感觉到傅承一直在看他,他的目光太专注了,就算是闭着眼也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这样的眼神侵略性很强,通常情况下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住院到现在他一直睡得不好,伤口隐隐作痛,时不时的低烧头晕脑胀,今天傅承坐在身边,他的心里觉得格外的踏实,几乎秒睡过去。   这不是傅承第一次看江屿舟的睡颜,可是却是头一次见他这样虚弱的一面。   不得不承认,江屿舟总是让他觉得震撼,就像他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深深地爱上一个人,就像他没想过江屿舟会在危险面前不顾一切地推开他,就像他没想过为了让他留下,江屿舟可以忍受剧痛追到病房门諵砜口。   江屿舟的呼吸逐渐轻柔均匀,傅承这才敢避开胶布,轻轻攥着江屿舟的手。   江屿舟肤色很白,一个星期没进食又瘦了一些,血管凹陷进去,露在宽大的病号服外面的皮肤不见一丝陈旧的伤痕。   他从小家境优渥,安雯也和他提过很多次,全家都很宠爱这个弟弟,别说受伤,估计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苦。   偏偏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为了他伤的这么重,说不自责,不内疚,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傅承性格沉稳,工作性质的原因让他做事之前习惯考虑到所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可是就算江屿舟为了他受重伤,就算江渊亲口告诉他不同意两人再这么接触下去,他还是没办法放开手。   江屿舟不是寡淡的白开水,他像醇香的白酒,傅承知道他不该靠近,却欲罢不能,他想像江渊要求的那样和江屿舟保持距离,可是他好像真的做不到。   护工阿姨这一晚没在,心里也一直惦记着江屿舟,赶在医生查房之前就回来了。   七点过天已经大亮了,病房里还和昨晚一样保持着窗帘紧闭的状态,江屿舟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阿姨隔着门看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江屿舟晕过去了。   “江先…”   护工阿姨嗓门大,情急之下推开门就急哄哄地往病床边走去,就差转头去叫护士了。   卫生间的门一下子开了,一条精壮的手臂拦了她一把,护工阿姨吓了一跳,一扭头对上一张英俊的脸。   “你谁啊?”护工阿姨皱眉盯着傅承。   “我是他的朋友,他还在睡,您稍微小声一点。”傅承低声说道。   护工阿姨狐疑地看了看明显睡得很沉的江屿舟,又看了看面前的傅承,忍不住问:“他今天早上几点钟睡着的?”   “昨晚九点半左右,大概凌晨三点二十醒过一次。”傅承明显守了他一夜没合眼。   护工阿姨惊讶了一瞬。   “我照顾江先生一个礼拜了,他还是头一次睡这么久。”护工阿姨压低声音:“平常伤口疼,睡得不踏实,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傅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江屿舟,点了一下头:“辛苦您,那我先走了。” 第39章 江老师可比家属还重要   江屿舟确实很久没睡过这么踏实了,平时睡不好,睁开眼意识也是混沌的,今天难得大脑清醒,还无所适从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病房里没人,江屿舟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管傅承昨晚对他说了多过分的话,清晨睁开眼的一瞬,他都想见到他。   想见,也怕见。   护工阿姨刚刚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江屿舟,赶紧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睡醒啦?这一觉睡得可够久了。”   阿姨说完又不由自主地感叹:“这位傅队人真不错,他在这儿我觉得我都快失业了。”   昨晚走的太匆忙,床头柜上的东西乱七八糟也没来得及收拾,傅承走了以后护工阿姨才发现他不仅把床头柜都收拾得整齐,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扔了,套了个干净的垃圾袋。   江屿舟笑了笑:“他没您好。”   护工阿姨知道这话不是真的,看到他今天状态不错,开玩笑回道:“傅队昨晚守了你一夜,要不说消防员就是体力好呢,我是完全看不出来他一宿没睡。”   “谁一宿没睡?”医生刚好从门外进来:“昨晚又没睡好?”   “挺好的。”江屿舟温声回答。   江屿舟虽然是重伤,但是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看了一眼他的刀口处,没有明显的渗血,例行公事地嘱咐了几句,很快又去其他病房了。   护士好奇地凑过来,小声问:“傅队走啦?”   “嗯,昨晚谢谢。”江屿舟同样小声说。   “你没问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进门呀?”护士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江屿舟垂下眼,躲避着护士投来的八卦眼神,声音仍然很温和:“不用问了。”   听到隔壁宿舍开门的动静,薛祁安急忙拉开门,紧跟着傅承前后脚进了他的房间。   “昨晚去医院了?”薛祁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总还是舍不得了是吧?”   傅承一夜没睡,拿了毛巾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薛祁安又跟了过去:“昨晚段队还说你来着,说你忘恩负义,人家小江同志为了你受伤,你倒好,不闻不问的,让你回来以后咱俩过去一趟。”   段毅坐在桌边,听到敲门声没抬头:“进来。”   傅承和薛祁安一前一后进了门,段毅看了看傅承,不愿意搭理他,先问薛祁安:“你去看小江同志,回来我也忘了问,他现在伤势如何,恢复的情况还好吗?”   薛祁安和傅承对视一眼,汇报道:“现在后面就是靠养,我临走前也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大概这周末拆线,拆了线就可以出院了,之后再去换药就可以了。”   段毅点点头,没什么好脸色地问傅承:“富林那边该需要我们配合提供的佐证材料已经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昨天已经送到了上级部门。”傅承简短回道。   段毅哼了一声:“那现在有精力考虑一下你的救命恩人了?”   薛祁安勉强压下嘴角,没笑出声,看好戏似的盯着傅承。   “听祁安的意思,小江同志周末就出院了,人家住院期间你不过去看看也就算了,出院总不能也没点表示吧。”   段毅也没想通怎么傅承一下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想来想去估计年轻人之间发生了点小摩擦之类的。   在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误认为昨晚傅承已经做出了“表示”的薛祁安笑着咳嗽了两声,问段毅:“怎么表示?”   段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开口放大招:“我看得出来,小江同志应该家境不错,如果家里人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的话,可以在队里申请一间家属房。”   “这是当成家属照顾啊?”薛祁安问。   “这比家属级别不知道要高多少倍了!”段毅眼睛瞪着薛祁安,又问傅承:“你的意思呢?”   之前傅承带江屿舟来队里一次,再加上“千万跑车”的传言,当时段毅光觉得这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富二代。   这次江屿舟受伤,让段毅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也是真的打心眼里重视。   “算了,”傅承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队里家属楼条件一般,他伤的太重,住过来也不方便。”   段毅皱着眉头:“咱们条件是一般,但是胜在人多,平时打个饭买个东西什么的我都能找到人跑腿。”   傅承还想再说,段毅不耐烦地摆摆手:“再说了,你都不问问怎么知道不行。”   傅承无奈,只得回道:“那我晚上问问他的意思。”   段毅欣慰地点点头:“这才对嘛!年轻人,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富林火灾现场出动了消防员三十多名,江屿舟救傅承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了,这几天当着傅承的面大家不敢说,背地里没有不赞叹的。   段毅想让江屿舟搬来养伤的消息很快就在队里传开了,虽然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是队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开始无比期待。   段毅现在已经不主抓训练了,平时和官兵们接触的少,大家不敢问他,点了名带队一起进了食堂,没多久傅承和薛祁安走进来,原本安安静静的食堂就像一下子炸开了锅似的。   炊事班班长身后领着食堂掌勺大妈走过来,坐在傅承身边:“傅队,听说江先生要住过来养伤啊?”   傅承看了他一眼:“没定的事。”   班长以为傅承是有别的顾虑,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咱们肯定都会把江先生当成手心里的宝,饮食方面更是不用担心,我们给他开小灶。”   食堂阿姨姓陈,在队里给大伙做饭十多年了,看着这些小伙子都跟看自家孩子似的,赶紧说:“就是,江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种恩情咱们可不能忘!傅队您放心,别管伤的多重,我都能给他伺候的白白胖胖的!”   薛祁安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傅承也没忍住笑了:“谢谢陈姨,屿舟这次伤到胃,饮食上可能会有特殊的要求。”   陈姨豪爽地摆摆手:“没事儿!有啥要求傅队你尽管开口就是了!之前咱们队里的小刘,他媳妇生了孩子没人照顾月子,不就是在队里住了一个月,我照顾的嘛!”   赵林往嘴里扒了两口饭,抬头看傅承笑,口齿不清地说:“江老板对傅队来说可比生孩子的媳妇还重要呢!”   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小,一下子几乎所有人的笑了,跟着起哄。   傅承笑了笑,看了看赵林和坐在他身边的肖刚,压根没注意这两人前段时间还在闹别扭,什么时候又和好了。   薛祁安看出了他的疑惑,压低声音说:“前两天陪我去看江老板,在那儿正好碰到店里那个女店员了,赵林气走了,肖刚也跟着出去了,看样子是哄好了。”   傅承收回目光,薛祁安又补充:“前段时间您老人家这不是心情不好嘛,我怕和你说了你嫉妒人家,我问肖刚来着,说是解释清楚了,没把你家江老板供出来,就说对那个店员没感觉。”   “安小米要是知道非气死不可。”傅承笑。   薛祁安挑眉:“她知道,非拉着肖刚在店里充了一千块钱会员卡才拉倒。”   安小米纯粹是开玩笑,听到肖刚打电话给她的解释以后故意逗他的,谁知道肖刚一根筋,真的觉得自己这样的说法对人家女孩子影响不好,所以挂了电话直接给安小米转账一千元。   安小米差点笑岔气,把聊天记录发给江屿舟,江屿舟过了一会儿给她回复:收着,就当收学费了。   “抓紧时间问问,”薛祁安拍了拍傅承的肩:“让江老板感受一下咱们消防官兵绝对的热情。”   傅承笑了笑没说话,薛祁安开始赶人:“行了啊,都快吃饭了,别在这儿围着,空气不流通我都吃不进去了。”   大家笑着低头各吃各的去了,薛祁安压低声音:“怎么,没和好啊?”   傅承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不了。”   薛祁安知道两人闹别扭的原因,他们这个职业堪称相亲市场的食物链最底层,那些恋爱长跑几年最后因为另一半家里反对无奈分手的比比皆是,身边见得太多了。   “我是觉得吧,你可以问问江老板,看看他的意思。”薛祁安认真地劝道:“万一家里真没人照顾,住过来也方便。”   他明白傅承的顾虑:“你要是怕他多想,就说是段队的意思。”   薛祁安的担心不无道理,傅承叹了口气:“晚上我打电话问问。”   医生办公室外,院长亲自握着江渊的手,和他一起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小舟这次伤的太重了,外伤好养,内伤不好养,出院以后照顾上要多花些心思才是。”院长嘱咐道。   入院这么多天,江渊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一丝轻松:“费心了。家里有从小照顾他的保姆,还有煮饭的阿姨,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就好。”两人的脚步停在病房门口:“出院的时候我会安排医生列一个详细的清单,有什么不太懂的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江屿舟从今天开始可以稍微喝一点水,护工阿姨小心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看到江渊走进来,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爸。”江屿舟的声音还是发虚,但是比前两天好多了。   江渊在病床边坐下,看了看江屿舟的脸色,皱眉:“这几天瘦了很多。”   江屿舟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血色,江渊看着心疼,叹了口气:“出院以后搬回别墅那边住,家里保姆多,方便照顾你。” 第40章 傅队帮着换下衣服   安夏婉和安雯的相继离世对于江渊来说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面对江屿舟受伤,江渊表面不说,实则把怨气全撒在了傅承身上。   江屿舟理解江渊,外人只觉得他是成功的商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每晚加班加点的工作,只是因为思念亡妻,没办法入睡。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陪陪江渊,江屿舟没有拒绝。   父子俩平时都忙,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江渊过两天还要飞国外,在医院一直待到了将近十点,才在秘书的提醒下离开。   江屿舟白天没睡,十点已经彻底没精神了,护工阿姨照顾着他简单洗漱完,关了灯,拿着手机去走廊给家人打电话去了。   病房门隔绝了走廊的热闹,江屿舟困得头疼,搁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他摸出看了一眼,是傅承。   他有点惊讶,没想到傅承还会给自己打电话。理智告诉他不要接,可是看着屏幕上傅承的名字,好像无论如何又做不到视而不见。   傅承今晚值班,查了岗哨往值班室走,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起,江屿舟的声音传过来,即便因为不满而比平常冷淡了一些,在静谧的夜色中还是显得很温柔。   江屿舟“喂”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平时打电话的时候两人聊天总是很随意,今天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休息了吗?”傅承问。   “没有。”江屿舟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疏离,“傅队有事吗?”   身后传来一阵听上去略显欢快的声音,不用回头也能猜出是谁,赵林一把勾住傅承的肩,笑嘻嘻地问:“谁啊?大晚上不睡觉,让我们傅队陪着煲电话粥?”   赵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和傅承低沉的嗓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江屿舟本来就头疼,此时觉得更加难受,有气无力地和赵林打了个招呼。   两人挨得近,隔着电话,赵林听到江屿舟的声音,拱了拱傅承:“傅队,你问了没?”   傅承知道赵林指的是什么,低声回道:“还没。”   赵林伸手推开值班室的门,傅承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又是“刺啦”一声,江屿舟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带了一丝无奈:“我头很痛,傅队有事就直说。”   “没休息好?”傅承脱口而出,紧接着又生生把下意识的关心吞了回去。   “段队很关心你的伤势,听说你周末出院,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人照顾。”傅承补充道:“如果没人照顾的话,可以搬到队里的家属楼。”   江屿舟笑了一声,隔着电话傅承都能听出其中的勉强:“我搬过去,谁照顾我?”   赵林趴在桌子上晃着腿,听到江屿舟的话就想开玩笑,傅承了解他,转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有炊事班,还有勤务兵,”傅承说,“队里人多,照顾起来也方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江屿舟想要什么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傅承刻意没给,江屿舟知道。   “不用麻烦了。”江屿舟很轻地笑了笑:“傅队不是说要给我申请一面锦旗么,这样就够了,等出院了我挂在店里,说不定还能帮我招揽点生意。”   傅承清楚江屿舟不会来,他昨晚的话太伤人,江屿舟这种优秀的人,身边从不缺追求者,他骄傲自持,不可能受了这样的委屈还硬往他身边凑。   “你过来啊!”赵林惊愕地盯着傅承,又看了看手机:“江老板,那你上哪儿住啊?谁照顾你啊?”   在肖刚的提醒下赵林多少也悟出了点傅队和江屿舟的关系,惊讶于傅队的不开窍,帮忙问了一句。   “算了,”江屿舟没正面回答赵林的问题,低声说:“搬到队里更像个笑话。”   “什,什么意思?谁笑话你?”赵林不干了:“你为了傅队伤的这么重,谁要是笑话你傅队第一个不放过他!”   江屿舟觉得这话很好笑:“可能吧,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休息了。”   没等傅承开口,电话已经挂断了,赵林愣眉愣眼地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瞅着傅承问:“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今天的江老板说话夹枪带棒的。”   和平时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   傅承没说话,像没听见似的,赵林最受不了自己说话对方不理,靠在另一张椅子上给肖刚发微信去了。   本来刚刚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挂断电话,江屿舟却毫无睡意,他有点烦躁地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脑子里一团乱麻。   原本江渊说好出院当天要过来,谁知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护工阿姨跑上跑下地帮江屿舟办出院手续,傅承走到病房门口时,看到江屿舟一手捂着刀口正在艰难地套外套。   虽然已经拆线了,但是刀口还是时不时传来阵痛,江屿舟动作不敢太大,外套穿了好半天穿不上。   他一时之间有点心烦意乱,干脆把好不容易穿上的一只袖子也脱了,小孩子似的坐在病床边,傅承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傅队来啦!”护工阿姨手里拿着一大堆票据从后面走过来,如释重负:“我还正想着江先生换衣服不方便呢,正好傅队来了就不愁了!”   阿姨声音大,隔着一层门江屿舟听得清清楚楚,傅承还没来得及拒绝,阿姨已经一把推开门,把傅承无比热情地迎了进去。   江屿舟背对着门坐着,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傅承,没有动。   护工阿姨拿过江渊的秘书昨天特地送来的运动裤递给傅承:“那啥,我现在去护士站拿药,你帮江先生把裤子穿上吧。”   护工阿姨说完非常识趣地把门关上走了,傅承拿着江屿舟的裤子,尴尬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江屿舟面前。   “傅队来给我送锦旗的?”江屿舟冷声问。   傅承叹了口气,把裤子放在旁边,拿起江屿舟的外套,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小心地帮他穿好:“没有,我过来看看你。”   江屿舟心里带着气,实在不想用傅承帮忙,无奈自己确实力不从心,只得抬起胳膊,缓慢地把袖子伸进去。   傅承弯下腰,替他把外套拉链拉好,拿过裤子:“来,我帮你把裤子换了。”   江屿舟的脸“噌”地红了,结巴了一下:“不用。”   “你自己换不了,”傅承不由分说地扶着江屿舟的手臂:“来,先站起来。”   两人几乎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江屿舟在傅承的搀扶下站起身,眼睛躲闪着不肯看他,他没法弯腰,头几乎埋在傅承怀里,只能羞耻地任由傅承帮他把病号服的裤子脱掉。   江屿舟双腿笔直,耳朵都红透了,觉得双腿一凉。   “坐下,帮你穿裤子。”傅承把病号服的裤子搭在一旁,拿起江屿舟的卫裤蹲在江屿舟的脚边。   他的动作很自然,低头抓住江屿舟的脚踝,江屿舟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傅承手上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一点。   “别躲。”傅承低着头,声音听不太分明,把江屿舟的脚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顺势把裤脚套在江屿舟的腿上。   江屿舟的皮肤很白,脚踝的骨头突出,踩在他膝盖上的力度不轻不重,是一个极度暧昧的姿势。   傅承心里根本不想面上看着那么淡定,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站起身。   “回家要好好休息。”傅承低头看着江屿舟红透了的耳朵。   所有的虚张声势都是表象,只有身体最真实的反应骗不了人,江屿舟没什么力,抓着傅承的手臂站着,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江屿舟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傅承的侧颈,他盯着傅承的喉结,心里泛起不容忽视的酸涩。   “没想到傅队这么清闲,还有时间过来关心我们小舟。”   门口一道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传来,傅承抬眼看过去,一身西装的江渊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他的秘书。   “爸?您不是说不过来了吗?”江屿舟转头看到江渊,松开撑着傅承的手,伸手撑了一下旁边的床头柜。   江渊面色不虞,走进病房盯着傅承看了两眼,显然是非常不满他的出现。   傅承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低声叫了声“江叔叔”。   江渊没搭理傅承的招呼,毫不客气地开口:“傅队这么忙,就不用麻烦你特地过来了,小舟自然有人照顾,不劳傅队挂心。”   江渊很少有针对性这么强的时候,江屿舟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隐约察觉到他对傅承的敌意。   傅承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屿舟受了这么重的伤,中队上下都很重视,今天出院过来看看是应该的。”   江屿舟垂下眼,自嘲地勾了勾唇,就像被傅承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的悸动被浇得冰凉。   江渊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如果傅队没事的话,我们准备走了。”   “好。”傅承看了一眼江屿舟,又不放心地低声嘱咐了一遍:“把身体养好。”   “知道了。”江屿舟盯着床头柜看:“谢谢傅队关心。”   江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逐客令下得很明显,傅承看着江屿舟,从江渊身边擦过,离开了病房。   秘书走上来,拎起江屿舟的行李袋,江屿舟走不快,捂着刀口慢慢下了楼。   司机很快把车子开到了住院部楼下,半个月没出过门,天天被关在病房里,突然下了楼,江屿舟被阳光晃得有点睁不开眼。   外面凉飕飕的,夹杂着深秋的寒风,但是空气很清新,等着秘书把行李袋放进后备箱的间隙,江屿舟在门口眯着眼站了一会儿,一眼就看到停在医院门口那辆眼熟的黑色路虎。   “小舟,”江渊叫了他一声,坐在车内,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上车。”   江屿舟回过神,和江渊并排坐在后座,秘书替他关了门,紧跟着坐进了前排。   车子缓缓从医院大门楼驶出,江屿舟的眼睛就像定格在了傅承的车上。   傅承的车停在医院门口的路边停车位上,熄了火,傅承的胳膊随意地搭在打开的车窗上,他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视线。   江屿舟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即便他无法清楚地捕捉到傅承的目光,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江渊车子上厚厚的车窗。   扔在中控台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傅承扫了一眼,是薛祁安的号码,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41章 我最不舍得是你   傅承今天上午休假,薛祁安也知道他要来医院,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给他打电话。   “傅承,你还在医院吗?”薛祁安那头声音很着急,伴随着吵闹的救护车警笛声。   傅承心里一沉:“我在,怎么了?”   “我们已经过路口了,马上到医院,”薛祁安语速飞快:“刘安吸入大量毒气已经陷入昏迷,你在医院等我们一会儿!”   电话还没挂断,救护车已经伴随着短促的警笛声已经从路口处呼啸而至。   给救护车让路,江渊的车被迫停在红绿灯前,江屿舟无意中往外看了一眼,隐约看到救护车里几抹熟悉的颜色。   他急忙转头往后看去,远远地只看见傅承猛地推开车门,转头就往医院大门里跑。   刘安已经昏迷不醒,很快被送进手术室,一大群消防员站在手术室外,引得不少家属和患者围观。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没人说话,肖刚看了一眼傅承的背影,迟疑着抬步想走过去。   薛祁安用眼神制止了他,无声地摇摇头,比他快了一步走到傅承身边。   “怎么回事。”傅承转身看着薛祁安,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罕见的严肃。   “今天早上接到报警电话,南城区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掉进了施工地附近的一个方形废井。”   薛祁安简短地把早上的事讲了一遍:“我们到达现场以后才知道那个井是用来存放锌气的。”   锌气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有剧毒,人体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暴露在锌气中超过十分钟就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肖刚。”傅承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没开口的肖刚。   肖刚低着头走过来:“傅队。”   “刘安作为训导员,除了体能训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过专业救援训练了,谁安排他下去救援的。”   薛祁安又抢先一步:“井口特别小,当时施工队已经给小女孩扔了个面罩下去,但是担心长时间暴露在锌气中对身体有害,所以就…”   “所以就安排了一个身材相对瘦小的救援人员下去,”傅承的目光如鹰隼,让肖刚无地自容:“你作为刘安的队长,考虑过他的安全问题吗?”   “对不起。”肖刚内心充满自责:“是我没考虑全面。”   小女孩心里本来就害怕,刘安下去以后“哇”地哭出声来,哭闹间面罩脱落,刘安是消防员,自然知道锌气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取下自己的面罩,扣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等先把小女孩救出井口,想再转头把刘安拉出来时,众人才发现他已经连给自己的安全扣系在救援绳上的力气都没了。   “行了,知道你心里难受,”薛祁安拍了拍傅承的肩:“大家都着急,先别说这些了。”   薛祁安扭头给肖刚使了个眼色:“你先带队回去,我和傅队在这儿守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肖刚看了一眼傅承,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沉默地点了点头:“好。”   一场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等手术室的灯熄灭的时候,薛祁安站的两腿发麻,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他面对过太多等在手术室外的家属,但是看着薛祁安身上的作训服,想起刘安那张稚嫩的脸,心中竟闪过一丝不忍。   “脑损伤,现在送到icu。”医生简单地说了一句。   傅承敏锐地捕捉到医生的话外之音:“他现在什么情况?”   “他的脑部损伤是不可逆转的,现在就看48小时之内能不能醒过来。”   虽然不忍心,医生还是说道:“就算能醒过来,大概率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什么叫不和从前一样?”薛祁安的话脱口而出,下一秒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定在原地。   几年前队里有一个消防员,也是在救人的时候吸入了锌气,脑部受损,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醒过来,只是醒来以后智力回到了三岁,再也没了曾经的帅气英勇。   医生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们真的尽力了。”   没过多久,刘安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傅承下楼交了费,等电梯的人太多,每一层都要停靠,他干脆从安全通道往上走。   短短半个月,他身边两个人进了icu,上次是江屿舟,这次是刘安。   他把一个个陌生的人从鬼门关拼死拉回来,却恍然觉得自己又见惯了太多了离别和失去。   icu门口的长椅上坐满了人,薛祁安靠着墙站着,手里拿着下井前刘安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手机。   傅承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靠在墙边站着,薛祁安盯着医院走廊的瓷砖地面,开口道:“这事儿肖刚已经很自责了,你适当批他一顿,写个检讨就算了,也别太揪着不放。”   “我知道。”作为指挥员,傅承太清楚,在那一刻消防员早就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他们在那一瞬间,没资格想自己。   薛祁安今天还要去市里开会,明天上午又得去集训,在医院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把刘安的手机交给傅承。   “刘安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姐姐在沿海打工,已经买了明天早上最早的航班。”薛祁安的声音很晦涩:“对了,江老板情况怎么样,谁照顾他?”   傅承叹了口气,把刘安的手机揣进牛仔裤口袋里:“他回家了。”   “刘安再醒过来可能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是不能因为担心意外而拒绝明天。”薛祁安意味深长地拍了一下傅承:“我走了。”   安夏婉年轻的时候工作也忙,江屿舟一直由家里的保姆照顾,听说他这次受了重伤,保姆心疼得不行,提前两天就把江屿舟卧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照顾到江屿舟的饮食,午餐做的很清淡,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坐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吃过饭了,虽然江屿舟胃口不好,但是还是陪着江渊在楼下坐了好半天。   江渊实在是太忙,本想着这次好好陪陪江屿舟,谁知一顿饭的时候电话就没停过,碗筷还没等放下,秘书已经提着电脑开车过来接他回公司了。   江渊很歉疚,江屿舟倒不是很在意,捂着刀口慢慢挪上了楼,回到房间才看到扔在床上的手机竟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傅承的号码。   江屿舟一下子竟然没反应过来,低头愣了好半天,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黑了下去,又重新亮了起来,傅承的名字再次闪动在屏幕上。   “喂。”江屿舟扶着桌边慢慢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赶在自动挂断之前最后一秒接起电话。   江屿舟的声音一直都很清冷,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了点温度,现在又带上了欲盖弥彰的冷漠。   人在下定决心之前是最难的,傅承拿出手机翻出江屿舟的号码,又把手机锁了屏关上,反反复复重复了很多次。   本来还在想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有点唐突,但是江屿舟的声音传来的瞬间,他却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回家了吗?”傅承开口问。   江屿舟:“回了。”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隔着电话听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没什…”   江屿舟的话只说了一半,傅承打断了他:“刘安受伤了。”   江屿舟对刘安印象挺好的,小孩一笑起来特别阳光,想起中午时医院门口呼啸而至的救护车,急忙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吸入了过量的有害气体,现在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傅承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沉:“就算能醒过来,智力受损,也不会恢复到以前了。”   从江屿舟认识傅承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傅承这样的声音,在他心里傅承是理智的,无坚不摧的,声音里不会带着这样的落寞和无力。   他一下语塞了,就算心里对傅承还有气,还是忍不住心疼。   “今天医生说刘安醒来可能谁也不认识,谁也记不得了。”傅承看着icu紧闭的门。   江屿舟想说点什么,可是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问:“你在哪里?”   “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傅承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刘安的手机,屏保是他半蹲在地上搂着黑虎的照片,照片了刘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工作这么多年,身边的战友受伤,牺牲,即便已经见过太多,傅承依然没办法做到习以为常。   只是这一次好像和平常又不太一样,傅承清楚,不一样的原因是江屿舟。   “屿舟,我觉得我做错了很多事。”傅承突然说:“今天听到医生说刘安谁也不记得了的时候,我想如果我也有这样的一天…”   “别瞎说!”江屿舟急促地开口打断傅承的话。   傅承被短暂地打断了一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又缓缓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最舍不得忘记的人就是你。” 第42章 你不会是想告白吧?   江家的别墅位于津市二环内,寸土寸金的地方,不过是一片有些年头的别墅区了,因为是和安夏婉的婚房,所以这么多年江渊一直没想着搬。   随着城市的发展,就算物业再尽职尽责,周边还是难免有些吵闹,可是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江屿舟却像瞬间失了聪,听不到任何声音。   除了傅承的那句话。   受了伤动作不敢太大,坐久了有点腰酸背痛,江屿舟浑然不觉似的,温声地追问:“那你还有什么做错了?”   icu的门突然被推开,身边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妻似有所感,相互搀扶着从地上铺着的泡沫垫上爬起来,跌撞着扑过去,紧接着走廊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啕声。   女人几近昏厥,嘴里叫喊着儿子还这么年轻,走廊上人来人往,带着几分同情,转头又祈祷这样的痛别落在自己身上。   傅承的声音伴随着逐渐远去的哭声从电话中传来。   “还有那晚在病房说的话。”傅承说:“后悔原本可以拥抱的时候没有好好的抱住你。”   江屿舟尽量放低自己的呼吸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怎么也无法平静的内心,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开口说:“傅承,我觉得我有点想你。”   傅承那头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也是。”   手机传来几声短促的来电提醒,是段毅打电话进来,傅承匆匆和江屿舟说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保姆正在厨房煲汤,刚一转身,就看到江屿舟扶着扶手缓慢地从楼上下来,急忙迎过去,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   “怎么下来啦?医生不是说要多休息嘛!是不是伤口痛啊?”   江屿舟笑着摇摇头:“王姨,我要出去一趟。”   “不行!”王姨一瞪眼睛:“你伤这么重还瞎折腾什么!快上去休息!”   “让司机跟着我,我一个小时就回来。”江屿舟知道王姨担心她,捂着刀口好脾气地哄道:“我想去医院看一个朋友。”   王姨没事儿就上网,当然也关注了前段时间富林的事,反应过来:“看谁啊?那个消防员?”   江屿舟没反驳,王姨又追问:“你刚回来阿姨都没顾得上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那个傅队?”   江屿舟笑:“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   王姨看着江屿舟消瘦了一些的脸:“你不喜欢人家还能给人家挡刀子啊?脑子得是缺多少根筋呐!”   她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雯雯以前也认识一个消防员,还偷偷和我说他人特别好,很帅,很耐心,像个亲切的大哥哥似的。”   只要江渊在,家里就没人敢提起安雯,王姨遗憾地摇着头:“只可惜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不然我一定好好感谢他,陪着雯雯走过那么难熬的一段。”   江屿舟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没说什么,拉着王姨的手:“知道了,我会找到他的。”   王姨只当他是哄自己,配合着拍了拍江屿舟的手背:“那你快去快回,我这就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司机也是捏了一把汗,生怕车开快了把小江总的伤口撞到,一路平稳而缓慢地把车开到医院。   “先停一下。”后座的江屿舟突然开口。   一辆黑色公务车从对面开过来停在医院大门口,穿着便装的段毅推门下来,身后跟着肖刚,赵林还有几个没怎么见过的面孔,急匆匆地走进医院。   江屿舟没急着进去,靠在座椅上,看了一眼路边坐满了人的粥铺。   队里的每个战士对于段毅来说都像是自己的孩子,赶到医院直接去找了医生详细打听了刘安的情况,沉默着在安全通道抽了一根烟,才调头走到ICU门口。   “你守了这么久,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去带车去机场接刘安的姐姐到医院。”段毅看了一眼傅承略带疲倦的脸色:“晚上我在这儿守着。”   傅承很喜欢刘安这孩子,不然也不会把黑虎交给他照顾,摇了摇头:“没事,我再待一会儿。”   段毅不赞成地看他:“人见不着,在这儿守着也没什么用,赶紧回去,晚饭还没吃吧?走走走,去把饭吃了。”   现在正是饭点,消防中队晚上六点准时开饭,段毅几人一看就是没赶上吃饭就来了,傅承正打算叫个人和自己一起下楼买点晚饭上来,江屿舟的电话打了进来。   段毅脸色不怎么好看,盯着ICU的门口看了一会儿,一转头,发现傅承已经拿着手机快步走了。   进入十月末,天黑的比之前早了不少,六点多太阳已经落山了,晚高峰的时候马路上车子不少,都亮着红色的尾灯。   傅承穿过马路,跑到一辆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白色车子旁边。   后座的车窗放下一小半,露出江屿舟含笑的眼睛:“上来。”   傅承拉开车门,司机已经非常识趣地走了,车上只有江屿舟一个人。   “怎么又跑出来?”傅承裹着寒风上了车,砰地关上车门:“你是不是没办法老老实实的养伤?”   江屿舟被训了也不生气:“让家里的司机送我过来的,我呆一会儿然后就走。”   失了那么多血,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得回来的,江屿舟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带着易碎的精致感。   “我伤口痛,别教训我了。”江屿舟头侧枕在靠背上,笑着说:“不是说后悔吗,我来给你送一颗后悔药。”   司机今天开了一辆商务车,后座的空间不小,傅承又是刚上车,两人中间隔了点距离,江屿舟说完安静地看着傅承。   傅承知道江屿舟指的是什么,他和江屿舟对视,越来越发现面对江屿舟的时候,他会彻底丧失理智。   他在心里说服过自己无数次,也努力过无数次,可是薛祁安一句简单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会先来”彻底击溃了他心里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   傅承伸出手把江屿舟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江屿舟,从出院以后因为身体虚而一直冰凉的手就像也有了温度,他抓着傅承的衣服,闭了闭眼。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傅承才松了手,掀开江屿舟的卫衣看了一眼他的伤处,皱眉责备道:“以后别再瞎折腾。”   “知道了。”江屿舟的手还抓着傅承的袖子,指了指副驾:“刚看到段队带着几个人上去了,估计还没吃饭,给你们打包了点吃的。”   傅承看着他:“要回去了?”   “嗯,我就过来看看傅队。”江屿舟声音有点虚:“上去吧,我给司机打电话叫他回来。”   傅承不放心地看着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心疼,伸手摸了一下江屿舟的脸,硬着声音道:“回家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江屿舟推了推他:“去吧。”   傅承拎着副驾上满满当当的几个大保温袋下了车,关上门之前有转过头矮身看着他。   “真的不想搬到队里的家属楼吗?你整天这么折腾我实在不放心。”   江屿舟戏谑地眨眨眼:“我记得上次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如果是段队盛情难却的话,我可以亲自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上次是段队的意思,”傅承认真地说:“这次是我的意思。”   “既然是傅队的意思,”江屿舟慢慢悠悠地开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傅承这才笑了:“等这边忙完给你电话。”   刘安第二天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段毅和傅承昨晚都在医院守了一夜,傅承一大早去机场把刘安的姐姐姐夫接到医院,姐姐歉意地看着傅承眼底的红血丝,等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出声说:“真的很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姐姐姐夫来自农村,都是很朴实的人,和刘安长得很像,傅承陪着他们往电梯的方向走,低声道:“该说抱歉的是我们。”   姐姐年纪应该和江屿舟差不多,但是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皱纹,笑容有点酸涩:“听说小安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我很为他骄傲,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只要他活着,我就有弟弟。”   段毅安排了一个临时的排班表,队里每天都会有人过来守着,傅承伸手替姐姐挡住电梯门,在两人进了电梯以后,还是忍不住低低地说:“对不起。”   薛祁安刚把行李袋装好,从窗户正好看到傅承往宿舍的方向走来,赶紧拉开门等着门边。   “怎么样?人接到了?”   傅承一拐进来,薛祁安就急忙迎过去。   “已经送到医院了。”傅承熬了一晚,没什么精神:“刘安还是没醒。”   薛祁安跟着他身后一起进来,闻言叹了一口气:“猜到了,醒了医院那边肯定早就来电话了。”   这样的话题多少有点沉重,说到这儿两人都默契地没再开口,薛祁安想了想,又问:“你还是没联系江老板啊?”   “联系了。”傅承没脱衣服,直接躺在床上:“等这两天忙完接他过来。”   薛祁安震惊了:“什么意思?他不是不来吗?”   傅承双手枕在脑后:“你不是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吗,我想赶在意外来之前拥有明天。”   薛祁安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庆幸自己今天行李整理得早,还能有时间八卦一下自己兄弟贫瘠却无比吸引人的感情生活。   “你这不会是想告白了吧?”   傅承正要开口,宿舍门被人从外面用一股大力猛地撞开,铁门弹开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门响,又迅速反弹,被门口的人用手又推了一把。   “傅队!薛指导!”赵林站在门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第43章 傅队的幸福我们来守护   薛祁安站在门口,被赵林火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傅承也下意识坐起身:“怎么了?”   “肖,肖刚刚打电话过来,”赵林上气不接下气:“说刘安醒了!”   “太好了!”薛祁安欣喜地看向傅承,又问赵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目前脑损伤程度还不能监测,但是至少人醒了就是好事。”赵林昨晚虽然没去医院,但是基本上也没睡,眼底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傅承和薛祁安对视一眼:“我晚上过去看看他。”   赵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方面替刘安开心,另一方面也是替肖刚开心,不管怎么说,肖刚也不会那么自责了。   从昨天到现在,就算嘴上不说,队里的气氛还是有点压抑,听说刘安醒了,大家的心情也都好了不少。   薛祁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林:“这种时候肖刚都没给我这个指导员打电话,看来我这份量还是不够啊。”   赵林后知后觉地咧嘴一笑:“我正好在给他打电话问他,所以他就直接告诉我了。”   “哦,”薛祁安扬眉,又看向傅承:“还是我这个当指导员的做的不够啊,没能一整夜不睡觉陪肖刚坐在操场上开导他。”   傅承和薛祁安虽然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是到底比赵林年长几岁,赵林说不过他们,耳根一红,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张着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还得去告诉别人,先走了!”赵林扔下一句话,门也顾不上关,扭头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返回来盯着傅承看。   “傅队,我刚听你说,你要向江老板告白啊?”   傅承站在原处被迫成了话题中心,也没否认,笑道:“对。”   刚刚被两人嘲笑的窘迫顿时被好奇取代了,赵林一拍大腿:“傅队,你想怎么告白?我发小开了一个专门做这种活动的工作室,我把他推给你你咨询咨询?”   薛祁安接了一句:“去去去!你们傅队告白还用你这毛头小子操心?”   赵林挤挤眼睛:“傅队工作上是我领导,感情方面还不是和我一样空白!”   “快滚!”傅承笑骂道,赵林大笑着跑了。   薛祁安没敢耽搁太久赶紧拎着行李走了,傅承坐在椅子上,正想拨通江屿舟的号码,想了想,又退出去打开微信,给江屿舟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视频响了很长时间才被人接起来,入目是一片黑色,半晌才传来江屿舟迷糊的声音,拖得老长:“喂?”   “还在休息吗?”傅承问。   江屿舟犯懒,手机扔在枕头上,听到傅承的声音意识才慢慢回笼,睁开眼,伸手摸亮了台灯。   厚重的遮光帘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只有淡黄色的灯光照在江屿舟脸上,傅承看着他的眼睛很缓慢地眨了好几下才聚焦到手机上。   “嗯,昨晚没睡好。”江屿舟声音很轻。   “不舒服?”傅承皱眉问:“昨晚回去以后不是很早就发微信说要睡了吗?”   江屿舟声音还带着困倦:“伤口痛没办法翻身,同一个姿势躺久了有点累。”   之前住院的时候他睡得时间很少,护工阿姨也会定时帮着他翻身,回家以后不想麻烦家里的保姆,江屿舟只能自己小幅度地动一动身体,躺着比坐着还累。   傅承看着视频里江屿舟有点睁不开眼的样子,声音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一些:“刘安醒了,晚上我去一趟医院,然后直接过来接你?”   “明天吧,太折腾了。”江家别墅位于老城区,从医院那头过来,再返回大学城那边路上来来回回就得一两个小时。   “晚上过来还能睡得好点。”   他看了一眼屏幕,江屿舟的床上用品都是淡灰色的,不用想也知道质地精良,问道:“队里的条件和家里肯定没办法比,要不要带几套床上用品过来?”   “把我当豌豆公主啊?”江屿舟慵懒地笑了笑:“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傅承没再坚持:“晚上我尽量晚饭前过来,争取赶回队里吃晚饭。”   有人过来敲宿舍门,傅承扬声问了一句,又低声对江屿舟说:“我现在要去开会,先挂了,你再睡一会儿。”   挂断电话,傅承从桌上拿了笔记本,站起身走到通讯员身边拉开门:“走吧。”   通讯员是才来一年的新兵,上次家人住院傅承给他特批了假,又把车借了他以后,对傅承已经不只是崇拜了,平时小伙子正儿八经的,今天看着傅承满脸堆笑:“傅队,你给江老板打电话啊?”   傅承看了他一眼,通讯员赶紧嘿嘿一笑,立正侧身:“傅队先走,三会议室。”   三会议室是队里最小的一间会议室,只能坐十几个人,傅承没多想,伸手推开门,只见赵林靠在桌边斜坐着,会议桌旁边坐了七八个消防员。   见到傅承进来,赵林眉开眼笑地凑过来:“听说你要向江老板告白,我们都觉得,咱们中队集体荣誉感这么强,一定不能让您老人家孤军奋战!”   通讯员来的时间不长,但是明显也被赵林带坏了,上前两步拉开凳子:“傅队,今天过来参加会议的人可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没谈恋爱的都没资格来!”   傅承斜睨了他一眼:“你也有女朋友?”   通讯员一卡壳,梗着脖子:“我读书的时候早恋过!”   队里的人知道傅队训练之外很随和,都不怕他,跟着哈哈笑起来,傅承挑了一下眉,又看了一眼赵林。   赵林生怕又被起哄,赶紧说:“傅队赶紧坐,咱们抓紧时间进入主题!”   作为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傅队要向江老板告白,这件事几乎成了轰动整个消防中队的大事,大家纷纷拍着胸脯表示要帮傅队出谋划策。   虽然有心集思广益,无奈中队人太多,想法太多反而太乱七八糟,赵林决定选十人左右参与本次会议。   经过一致表决,最终选出十个有恋爱经历,并且自称非常有浪漫细胞的同志过来。   通讯员给傅承的杯子倒了热水,认真地坐在他身边拿了个笔记本出来,赵林拍拍巴掌:“那现在咱们就畅所欲言,势必要让江老板感受到傅队最诚挚的爱,还有咱们婆家人最暖心的关怀!”   赵林说完瞅着傅承:“是婆家人吧?”   傅承踹了赵林一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没正事我走了。”   “别呀!”赵林赶紧回头朝其他几人眨眼:“谁先说!”   “我抛砖引玉!”一个消防兵举了举手,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当初向我女朋友告白的时候买了99朵玫瑰花,大红色!那叫一个震撼…”   “啥年代了都!”身边另一个拍了拍桌子:“人家现在都是美酒和烛光晚餐!”   头一个反驳道:“咱们禁酒!再说了,咋烛光晚餐?食堂灯关了?”   第二个立马不吭声了。   “要我说,就直接全队集合,然后傅队单膝跪地告白,我们一起喊答应他吧!”有人提议。   赵林一拍桌子:“这个好!傅队你觉得呢?”   通讯员嘴角直抽抽,他没见过江屿舟,但是光是刚才听傅队打电话的时候刻意放低的声音就能判断出对方一定挺温柔,有点担心:“但是这样会不会把人家吓到啊?”   傅承纯粹是因为刘安醒了心情好,才腾出了点时间在这儿听他们胡扯,看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比平时段毅组织开会气氛还热烈,合上笔记本。   “不用你们操心了,该干嘛干嘛去,散会了。”   傅承说完直接走了,赵林不甘心地叫道:“别走啊傅队!这个主意真挺好!”   下午傅承先去医院看了一眼刘安,又和医生沟通了情况,耽搁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才急忙往江家赶。   家里的保姆一边帮江屿舟整理行李一边嗔怪道:“受了伤不在家好好养着,又往外跑!那消防中队条件和家里能比啊?”   “不能。”江屿舟从衣柜里拿出两套睡衣,好脾气地解释:“在谁身边也没在您身边呆着好。”   “这话说出去还能有人信啊?”保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急道:“快给我吧小祖宗!你收拾什么呀!再碰了刀口!”   江屿舟身体虚,折腾了一会儿就开始出冷汗,没再坚持,靠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保姆动作麻利,很快把行李箱整整齐齐地装满了,拉上拉链站起身:“傅队几点钟过来?”   江屿舟看了一眼钟:“刚刚发消息说从医院出发了,应该一个小时左右。”   保姆想了想:“那正好,你睡一会儿,等下我叫你。”   “不用,”江屿舟其实有点累,但是想到要去消防队住,每天可以见到傅承,又觉得怎么也睡不着。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我去院子里晒会儿太阳。”   江家的前院有一个大大的秋千,是当年江渊为了哄安夏婉开心特地装的,江屿舟坐在上面眯着眼,在太阳光的照射一边被晃的昏昏欲睡。   大门外传来两声短促的喇叭声,江屿舟皱了皱眉睁开眼,扶着伤口站起身,保姆已经跑过去开了门。 第44章 送花   保姆本来以为是傅承,谁知道门口一辆黑色跑车开进院子,停进前院的停车位,低调了几天的王祺从车上下来,远远就看到江屿舟站在秋千旁边,没急着过去,而是弯腰从副驾上抱了一大捧蓝色妖姬,脸上带着笑,缓缓走到江屿舟面前。   江屿舟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在王祺走到面前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听说你出院了,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王祺把手中的玫瑰花束递给江屿舟:“送给你的。”   江屿舟皱着眉看了一眼面前过分妖艳的玫瑰花,没接:“谢谢,不过花就不收了。”   王祺早就料到了江屿舟的答案,笑了笑:“我都带来了,就收着吧。”   江家和王家也算是交情匪浅,圈子里的人敬重江渊,但是大多数对王川这种暴发户嗤之以鼻,江渊秉承着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点的原则,并没有因此疏远王川,反而时不时帮他一把。   所以江屿舟和王祺从小关系一直挺不错,读书的时候年纪小,没有太多的是非观念,觉得性格合得来就一起玩了这么多年。   直到这次富林出事,王祺对人命的蔑视,又可能是傅承从火场冲出来是因为疲累而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让江屿舟意识到和王祺之间的观念差距太大,所以王祺给他发过几次消息,江屿舟都没回过。   “那几个受伤的民工怎么样了?”江屿舟又坐在秋千上,双脚撑着地,没让秋千再随意地荡起来。   王祺这段时间一直为赔偿的事来回奔波,今天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过来一趟,结果江屿舟见了面又提起,心里有点烦。   “你和我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吗?整天就是民工民工。”王祺脸上写满了不耐:“咱俩之间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就没别的话说吗?”   江屿舟的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一截指尖,因为失血和受伤,肤色显得更加冷白,那双面对他时总是温和的眼睛此时没有温度,带着淡漠看向他。   “那你想说什么?”   王祺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心里的怒火,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不远处修剪花丛的保姆,忍气吞声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单膝跪在江屿舟脚边。   江屿舟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弯下腰去想扶他起来。   “小舟,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也算知根知底。”王祺看着江屿舟:“以前没仔细想过,直到这次你受伤,我才发现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喜欢你。”   江屿舟眼中没有欣喜,划过了一抹惊愕,还保持着伸出手想扶王祺的动作,王祺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小舟,我不奢求你马上答应我,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认真的考虑,而不是急着拒绝我。”   “你先起来。”江屿舟的手被王祺攥着,挣脱了一下没抽出来,有点不高兴地看着王祺:“有什么话不能起来说吗?”   王祺是典型的二代公子哥,长相帅气,身边从不缺追求者,他想到了江屿舟不可能立刻同意,跪着没起身。   那头的保姆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直起身来看向这边,江屿舟有点难为情,又拉了一下王祺:“你快站起来!”   王祺就着他的力站起身来,没撒手,一把把江屿舟拉进怀中,江屿舟身上没力,踉跄了一下,下一秒,旁边一只手臂伸过来,给了他一个着力点,却比王祺不管不顾的拉扯温柔的许多。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屿舟还没来得及反应,王祺气急败坏地吼道:“傅承!你干什么?”   傅承把车停在别墅外,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头的闹剧。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护在怀里的江屿舟,低声问了句:“撞到没有?”   江屿舟摇摇头,傅承抬眼看着王祺,语气不善:“你不知道他的刀口还没拆线吗?”   王祺没想那么多,听了傅承的质问嘲讽地笑了几声:“怪谁啊?要不是因为你,小舟会受伤吗?”   江屿舟受伤是傅承心里始终过不去的一道坎,闻言没反驳,江屿舟看着王祺:“傅队过来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王祺这才反应过来,瞪着傅承:“傅队平时应该挺忙吧?听说你们连周末都不休息,怎么还有空上这儿来。”   “我觉得小王总这段时间应该也很忙。”傅承面不改色地回道。   王祺被噎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的确是忙同一件事,可是概念却一点也不一样。   傅承没再理会王祺,问江屿舟:“东西收拾好了吗?”   保姆适时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水:“傅队来啦,我们小舟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好半天了。”   保姆的声音温柔,对江屿舟满是疼爱,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傅承:“傅队特地赶过来,辛苦了,先喝杯热水。”   江屿舟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笑没说话,傅承道了谢接过水杯,江家的司机推着刚整理好的行李箱出来,傅承顺手接过。   保姆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客气地对傅承道:“小舟给您添麻烦了。”   “照顾他是我应该的。”迁就着保姆的身高,傅承微微弯了弯腰,“您放心,队里的战士们也都很期盼他过去。”   王祺站在旁边一下子被冷落了,手里还捧着那么大一束花,像个多余的人一样尴尬地站在旁边。   小王总难得有这么狼狈的时刻,这段时间又在消防、公安受了不少气,心里烦躁得不行,连声招呼也懒得和别人打,只跟江屿舟说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把花放在秋千上,扭身走了。   傅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江屿舟,后者明显松了一口气,恹恹地看了一眼秋千上那大的夸张的花束,指了指:“阿姨,帮我丢了吧。”   保姆对王祺一直没好印象,觉得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听了江屿舟的话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傅承:“行,待会儿我就扔门外去。”   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就是下班晚高峰,傅承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伸手替江屿舟拉开副驾的门。   傅承的车子底盘高,江屿舟上车的时候他特地伸手扶了一把,弯腰替江屿舟系了安全带。   副驾的靠背已经被傅承提前放平了很多,座椅也最大程度地推到了后面,保姆站在车门边,看着傅承对江屿舟粗中有细的照顾,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从江家到大学城要四十分钟的车程,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傅承把车子停下,从后座拎了一件黑色夹克,放在江屿舟腿上。   “干净的,你搭着先睡一会儿。”   傅承的外套带着洗衣液的味道,江屿舟的手被外套遮着,傅承不问,他只得主动开口:“今天王祺过来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傅承眼睛还看着前面,分神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江屿舟抿了一下唇,傅承明明看到王祺手里捧着花向他告白,却跟没看到似的无动于衷,之前自认为窥探到了傅承的心意,现在又有点不敢相信了。   “哦。”江屿舟闷闷地回了一声,扭头盯着窗外不说话了。   “刘儿!”   家属楼楼底下,几个消防员从不远处走过来,正好看到刘洋手里拎着一把钥匙,了然了:“帮傅队开房间啊?”   刘洋嘿嘿一笑:“嗯!傅队去接江老板了,让我先过来把床上用品铺一下。”   “床上用品啊!”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刘洋年纪小,脸都红了,尴尬地看着面前几人,有点好奇:“傅队和江老板…真是那种关系啊?”   被赵林拉去开会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开玩笑,但是看大家那样子又觉得不太像是玩笑。   “当然啊!”一个消防员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没听说咱们傅队被英雄救美的情节啊?说他们是普通朋友,谁信啊!”   刘洋还是觉得有点梦幻:“可是我刚来的时候不是听他们说傅队和段队的女儿…”   “呸呸呸!可别瞎说,小心傅队听到了揍你!”对面立马开口阻止。   “瞎说傅队不一定揍你,但你这话要是被江老板听到,惹得他不高兴,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另一个人老神在在地拍了一下刘洋的肩膀:“反正不管怎么说,江老板过来,那就是咱们队的团宠!必须让他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什么温暖。”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几人立马转身:“傅队!”   傅承手里拉着江屿舟的行李箱,平时步子迈得大,今天难得地放缓了不少,迁就着身边的江屿舟。   这是刘洋第一次见到江屿舟,之前只听他们说过,见到本人忍不住愣了愣,江屿舟比他们传说中的还要好看,精致的五官带着脆弱感,肩上披着傅承的外套,身上的气质很清冷,却偏偏眉眼中缀着温柔。   傅承停下脚步,低声对身边的江屿舟介绍:“这是赵林队里的,平时皮得很,过几天你就见识到了。这是刘洋,我的通讯员。”   刘洋赶紧敬了个礼:“江老板好,我叫刘洋!”   江屿舟笑了一下:“别江老板江老板的叫了,我叫江屿舟,可能比你们大几岁,你们可以叫我小舟,或者和身边的朋友一样叫我舟哥。”   刘洋挠挠后脑勺,把手里的钥匙交给傅承:“傅队,给您钥匙,3楼16号。”   傅承伸手接钥匙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他:“三楼?”   【作者有话说】   不是加更!是提前更!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幻想! 第45章 大床房   刘洋不明所以,“啊”了一声,有点呆滞地盯着傅承,不知道这是选对了还是没选对。   傅承下午出去的有点匆忙,没怎么来得及交待,刘洋认真地想了想,江屿舟受了伤爬上爬下不方便,楼层太低又担心出早操会吵醒他,于是精心选了个三楼。   “我们先走了傅队!马上集合开饭了!”其他几人和傅承打了个招呼走了。   其中一人好心转过头来提醒:“对了刘儿!三楼是大床房!”   江屿舟的脸微微一红,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刘洋。   刘洋的脸比他的还红,傅承哭笑不得摆摆手:“辛苦了,去准备点名开饭。”   刘洋应了一声,涨红着脸跑了,傅承这才带着江屿舟上了楼。   即使只有三层,江屿舟也上的气喘吁吁,中途还歇了两次,傅承皱眉跟在他身后,看着江屿舟按着刀口微微弯着腰,很是心疼。   316在走廊靠近楼梯的位置,傅承打开门,里面的布局和之前镇上的消防队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床上平整地铺了一套米白色的床上用品。   “这套是我的,怕你不习惯这里的床单,让刘洋换的。”傅承把江屿舟的行李箱放在墙边,“行李箱等下吃过饭我再帮你整理?”   江屿舟坐在床边看着他,没什么意见:“可以。”   家属楼里的布局很简单,像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还带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厨房,江屿舟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转了一圈,又推开卫生间的门探头进去看了一眼,震惊地回头看向傅承:“这里没有洗澡的地方?”   傅承走过来停在他身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面积太小了,装不了热水器。”   “那我怎么洗澡呢?”江屿舟追问。   傅承顺手关了卫生间的门,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屿舟,目光在他腹部停留了几秒,没说话,只露出一个江屿舟完全没看懂的笑来:“走吧,先下去吃饭。”   过来的时候没多想,刚进了消防队江屿舟就发现他和一群穿着作训服的消防员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要么在房间等你吧?”江屿舟有点犹豫:“我怕去食堂吃不太好,给你添麻烦。”   傅承把房间钥匙随手揣在口袋里,宽慰道:“不会不方便,他们都盼着你过来呢。”   不用想傅承就能猜出队里那些除了训练和出警生活枯燥得一塌糊涂的消防兵们得是什么表情,所以提前给赵林他们都打过招呼。   走到食堂门口,正好碰到肖刚带着队过来,原本整齐的队伍在看到迎面走来的傅承和江屿舟后立刻变得骚动了起来。   “傅队好!”所有人都扯着嗓子吼道。   江屿舟脚下步子一停,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傅承。   “赶紧去吃饭。”傅承看上去心情不错,没带训斥的语气,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容。   刘安醒了,肖刚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一点,但是眼底始终带着乌青,应该这两天都没休息好,他朝江屿舟点头示意了一下,带队进了食堂。   深秋的天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凉的不行,一进食堂就感受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傅承知道躲不过去,干脆满足了一下大家的好奇心:“都别看了,这位不用我多说大家也知道,屿舟这段时间在队里养伤,我忙的时候可能偶尔需要大家的帮助,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炊事班长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身后的食堂阿姨手里还端了个大大的托盘,笑眯眯地跟在身后。   食堂窗口大家拿着餐盘排队,傅承伸手护在江屿舟身后,把他带到一张桌子旁边,对他介绍道:“这位是食堂陈阿姨。”   江屿舟笑了笑:“您好陈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陈阿姨爽朗地笑着摆摆手:“不麻烦!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和阿姨说,阿姨给你开小灶,一定把你受伤这段时间亏空的都补回来!”   出院的时候院长特别交代过,医生给江屿舟整理了满满当当一整页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傅承拉开椅子扶着江屿舟坐下,对陈阿姨说道:“屿舟胃部受伤,术后的饮食可能要特别花点心思,只能多辛苦您了。”   陈阿姨在消防队工作这么多年了,一点也不忌惮傅承,故意夸张地瞪了他一眼:“再这么瞎客气我就不乐意了啊!来,快看看今晚我给你准备的合不合口味?”   阿姨上网已经自学了好几天术后病人的饮食护理事项,托盘里盛了一碗苹果红枣小米粥,两碟小菜,江屿舟没什么食欲,看着一脸殷切的阿姨,感激地笑道:“看上去很好吃,谢谢阿姨。”   傅承在江屿舟身边坐下,用勺子舀了小半碗粥放在江屿舟面前,低声说:“尝尝,温度合适。”   江屿舟现在只能吃粥和流食,低头喝了一勺粥,一抬头,傅承,食堂阿姨,炊事班班长,三人齐刷刷地盯着他,等着看他的反应。   “味道很好吃,真的。”江屿舟诚恳地说。   阿姨这才松了一口气,傅承看出江屿舟的窘迫,开口替他解围:“阿姨,您先忙,我照顾他就行了。”   炊事班长和阿姨都是过来人了,没再继续当电灯泡,离开了桌边,刘洋见傅承一直没起身去打饭,帮傅承端了一份饭过来。   食堂不算大,都是四人的餐桌,大家都很自觉地没有坐过来,江屿舟低头吃了两口粥,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我如果在这儿给你添麻烦的话…”江屿舟小声对傅承说。   傅承低头吃了一口菜,打断了江屿舟:“不会。”   江屿舟眨眨眼:“…哦。”   声音还是忧心忡忡的。   傅承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真的不会,何况外地的家属过来探亲,住一两个月的都是常态,你现在住的那栋家属楼,周末的时候经常没有空房间。”   江屿舟半信半疑,见傅承一脸认真,不像是骗他的样子,勉强放下心。   他刚刚恢复了饮食,热的冷的都不能吃,胃口也不好,把傅承舀的小半碗吃完就没再吃了。   傅承见他放下勺子,略带担心地看着他:“吃这么少。”   “吃多了不舒服。”江屿舟小声解释道:“你慢慢吃,我等着。”   虽然人没在身边,却时刻留意着这头动静的阿姨急忙站起身走过来,看着基本上没动几口的粥,心疼坏了:“是不是不喜欢吃啊?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和阿姨说,千万别不好意思!”   阿姨嗓门不小,这一嗓子把低头扒饭的消防员们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了,江屿舟急忙说:“不是的阿姨,我现在吃不了太多。”   “那你想吃什么,以后提前告诉我!”阿姨说:“薛指导走之前特地交待的,说你现在就是队里的团宠!要有求必应!”   江屿舟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一下,阿姨又补充道:“傅队忙,心也粗,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找我就行!”   虽然江老板从小到大基本上在哪里都是团宠,但是被这么坦然地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还是头一次,直到从食堂出来被风一吹,才觉得脸上的热意稍微褪去了一点。   傅承跟在江屿舟身后从食堂走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下点余晖,把操场的沥青地面照出暖暖的金黄色。   “冷不冷?”傅承问江屿舟:“如果不冷的话带你逛一逛。”   江屿舟对队里不熟悉,一出门就没了方向感,茫然地放慢脚步跟在傅承身边,摇摇头:“不冷。”   吃过饭战士们有了点自由时间,不远处的篮球场叫好声,喝彩声不断,傅承带着江屿舟往那边走。   “早上五点半要出早操,可能会有点吵。”傅承陪着江屿舟慢慢悠悠地晃。   操场旁边有不少健身器材,江屿舟的目光从上面一一扫过,觉得到处都让他好奇。   “没事,我睡着了听不见。”   傅承笑了一声:“我是担心你的起床气太严重,明早要不高兴。”   江屿舟立刻想起上一次傅爷爷住院的时候,两人在医院的小沙发上坐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他满脸不乐意的样子。   见他没说话,傅承又说道:“你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如果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或者不习惯的地方就及时告诉我。”   江屿舟的语气难得地带着点轻快,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一直都在担心我在这儿住的不好,想不到傅队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啊?”   原本就是一句简单的调侃,谁知傅承并没有笑,而是认真地回答:“是,我确实很担心你不习惯。”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过来?”江屿舟走了几分钟有点累,往操场旁边唯一的一条长椅走去。   长椅就在篮球场旁边,几个消防员换了短袖短裤正在打球,周围围了不少人正在观战,突然篮球一偏,往江屿舟的方向飞来,江屿舟还没做出反应,傅承长臂一伸,稳稳地接住篮球,单手抛给场内的几人。   江屿舟的任何一个动作在傅承眼里都需要小心翼翼地精心呵护着,他拉着江屿舟的手臂,扶着他坐在长椅上,半蹲在江屿舟的面前。 第46章 告白   “因为不想再后悔。”傅承伸出手,搭在江屿舟的手背上,稍微紧了紧,把江屿舟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手背上传来温热,江屿舟一愣,低头看了一眼两人叠在一起的手,又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承。   他的心跳又开始变快,在傅承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江屿舟的手有点凉,低头看着蹲在面前的傅承。   “自从从事了这个职业,想过生死,没想过感情。以前总觉得太忙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想工作以外的事情,可是遇见你,我想停一停。”   “我想陪你很久,做很多从前没做过的事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   傅承的声音很温和,与身后嘈杂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拇指轻轻剐蹭了一下江屿舟的手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打开。   三年前一场化工厂爆炸案,傅承临危受命,率队冲入火海,解救被困的工作人员,冒死转移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化工品,省里表彰这位年仅25岁的指挥官,授予他一枚消防员勋章。   “屿舟,我喜欢你,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但是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我所取得的全部成就和荣誉,都想给你。”   傅承的语气很认真,看着江屿舟淡色的眼眸:“从今以后,忠于党和人民,忠于你。”   这句话江屿舟等了太久,以至于听到傅承的话就像反应不过来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空白。   傅承并不着急,耐心地看着他,等着江屿舟的答案。   过了好半天,江屿舟才孩子似的,愣愣地问:“你是在向我告白吗?”   傅承笑了笑:“是,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江屿舟动了动唇,嗓子有点干,把搁在膝盖上的手手心朝上,伸到傅承面前,把那枚宝贵的勋章拿在手中。   冰凉的勋章在夕阳下泛着橙色的光,就像傅承早就不想再躲闪与隐藏的爱意和真心。   江屿舟低头用手抚摸着勋章,傅承看着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边打球的声音什么时候停下了。   “江老板快答应啊!”   身后一声爆吼,从身后和旁边冲出一大拨人,傅承一转头,以赵林为首的二三十号人不知道已经偷听了多久,脸上全都带着看热闹的表情。   最为夸张的是这些人怕是从食堂阿姨后院种的花丛里偷的花,每人手中一小簇又红又紫的小野花。   傅承愣了一下,站起身,无声地看着赵林。   不在训练中,赵林也不怕他,笑嘻嘻地说:“不用太感动,帮傅队脱单是我们的使命!”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出了声,傅承面无表情地朝赵林走了一步,赵林后颈一凉,号召大家把手里的小野花全塞进了江屿舟的手中,“呼啦”一下全跑了。   “祝傅队和江老板百年好合!”瞬间空了的操场上残留着七嘴八舌的祝福声。   傅承哭笑不得,等乱七八糟的身影跑远了,才无奈地转过身:“真的不是我安排的。”   江屿舟手里捧着一大把小花,脸上的笑意渐浓,仰着头朝傅承笑了起来:“你先过来坐。”   傅承坐在江屿舟身边,江屿舟的声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柔软。   “我的名字是我妈妈取的,当时妈妈说,屿是小岛,舟是船,她希望我可以淡泊而温和。”   江屿舟看着傅承:“我想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你是所有人的英雄,从今天开始,我只希望可以渡你于火海,希望傅队永远平安。”   傍晚的风有点凉了,傅承安静地看着江屿舟,笑着站起身,把手递到他面前:“回去了,男朋友。”   江屿舟的身体还没恢复,在外面逛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累了,勉强和傅承牵着手从人少的地方绕回家属楼,一进门就靠在床边不想动。   傅承看出他脸上的倦意,接了热水晾凉,替他把药拿出来吃了,伸手理了理江屿舟额头的发丝,温声道:“累了就早点睡,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江屿舟的头蹭了蹭傅承的手心,摇了摇头:“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傅承的手顺势撑着床头,俯身凑到江屿舟的脖颈处,嘴唇轻轻贴在皮肤上,一触即分,哑声:“还好没有臭。”   江屿舟觉得自己浑身都烧起来了,往旁边偏了一下头,不太自在地小声说:“我真的很想冲个澡。”   傅承直起身,坐在床边:“刀口还没恢复,冲澡是不行了,等熄灯了可以带你去浴室简单擦洗一下。”   晚上十点,熄灯号响了,队里熄了灯,一片漆黑,傅承才带着江屿舟去了浴室。   江屿舟还没在这种公共浴室洗过澡,好在里面没有人,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第一天恋爱就在对方面前“坦诚相待”,对于江屿舟来说多少有点难为情。   以及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晚饭前他问傅承怎么洗澡的时候,傅承脸上的笑容是为什么。   傅承没脱,换了短袖短裤,江屿舟磨磨蹭蹭地开口:“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在外面等我吧。”   傅承看着江屿舟已经红得不行的脸,忍着笑,帮他把外套脱了挂在柜子里,又帮他脱了T恤:“你自己不方便。”   刚刚战士们洗了澡,浴室里现在的温度都是热的,带着氤氲的水汽,雾蒙蒙的,呼吸之间都是潮湿。   傅承伸手打开花洒,低头和江屿舟面对面站着,低声问:“我可以吻你吗?”   江屿舟的答案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就被傅承热切的吻封住了唇,傅承无师自通,舌尖娴熟地探进江屿舟的口腔。   江屿舟低低地发出“呜”的一声,两手不由自主地环上傅承的腰,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彼此,江屿舟明显地感觉到傅承有了反应。   没有人能拒绝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暴露出的最原始的本能,江屿舟自己也有点反应,隔着卫裤紧贴着对方。   “傅承…”江屿舟声音发抖,伸手去抓傅承的短裤。   他可以不管不顾,傅承却不能不克制,一把抓住江屿舟的手腕:“你还伤着,不行。”   江屿舟有点委屈,也有点难受,在傅承怀中软了身体,低声拒绝:“可是…”   “你乖一点,我帮你。”傅承说完,反手把江屿舟抵在墙边。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江屿舟的唇边,锁骨,光洁的背,江屿舟在傅承怀中转了个身,单手撑着墙壁,腰被傅承捞着,却依然支撑不住发软的双腿。   浴室亮着昏暗的灯,水流声哗哗地落在瓷砖上,江屿舟无神地睁着眼盯着面前的墙壁,被傅承带着茧的手指带上了巅峰。   江屿舟的睡眠一直不怎么好,受伤以后除了傅承在医院陪他的那晚更是没有一天睡够过。   今天却睡得格外的香,半梦半醒间总是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一手小心地护着他的刀口,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背,帮他翻身。   早上五点半,起床号准时响了,傅承条件反射地睁开眼,怀中的江屿舟也被吵醒了,很是不满地皱着眉,枕着傅承的胳膊,往他怀中拱了拱。   傅承的心跟着软了,在江屿舟唇上吻了一下,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先去点名,等下回来。”   “唔。”江屿舟含含糊糊地发了个单音,傅承小心地抽出胳膊,换了衣服拿着钥匙出了门。   所有的消防员们都在操场集合完毕,队长们各自整完队,傅承从家属楼的方向走过来,赵林眼睛都直了,小声说:“什么情况?傅队今早还来啊?”   点了名,所有人围着操场跑操,赵林几步追上傅承,好奇极了:“傅队,江老板这么早也放你出来啊?”   傅承没看他:“过两天再和你算账。”   赵林嘿嘿一笑:“我也没办法呀,弟兄们都想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不同意,我们只好给你个惊喜了。”   “傅队,我们都以为你今天早上不来了呢!”另一个消防员也快跑几步跟上来。   平常整齐的队伍今天彻底乱套了,反正段队看不到一切都还好办,大家都追上来,另一个消防员笑道:“傅队为啥不来,傅队一看就是上面那个!”   “臭小子!”傅承放缓了脚步:“刚刚说话的,加训两圈,赵林带队。”   “好勒!”赵林大声应道,领着大家跑了。   楼下声音太大,住在三楼也听得清清楚楚,傅承动作很轻地打开门,发现江屿舟已经醒了,躺在被子里看手机。   听到傅承开门的动静也没动,缩在被子里背对着门。   傅承走过去,撑着床边看着他:“被吵醒了?”   “嗯。”江屿舟神情冷淡,没看傅承。   “怎么了?”傅承把他的手机拿开放在一边:“侧躺着伤口疼不疼?”   江屿舟一看就是没彻底睡醒,盯着傅承,脸又红了:“伤口不疼,腿疼。”   昨晚在浴室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用手帮江屿舟解决以后,江屿舟人都软了,却依然固执地想帮傅承,直到后来手腕都没了力,江屿舟毫无成就感,低头看着傅承依然没有软下去的意思,用腿帮傅承解决了一次。   傅承闷笑了两声,手伸进被子里,在江屿舟的大腿内侧碰了碰,江屿舟敏感地顿了一下,虚张声势地开口:“别碰!”   被窝里暖烘烘的,傅承掀开一角,江屿舟的皮肤白皙,大腿内侧昨晚被磨蹭了四十多分钟,红色的痕迹异常明显。   “护工阿姨说得对,”江屿舟略带哀怨地看着傅承:“消防员的体力确实好。” 第47章 王祺的质问   傅承俯下身,一枚轻柔的吻落在江屿舟的大腿内侧,江屿舟身体还很虚,昨晚也确实累到了,所以这个吻极尽克制,只是这位置实在有点让人不得不多想,等傅承抬起头来,江屿舟眼睛都红了。   “不想睡了就起床洗漱一下,”傅承直起身,不敢再逗他:“早上温度低,别出去了,我去食堂把早饭打回来。”   江屿舟又重新闭上眼:“别折腾了,我箱子里有从医院带的米稀,待会儿冲一杯就可以了。”   傅承在身边会让江屿舟觉得很有安全感,他闭着眼睛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着傅承的手:“傅队如果不忙了就陪我一会儿。”   傅承脱了外套躺下抱着江屿舟,熟悉的气息裹挟着清晨的凉意,让江屿舟觉得很舒服,不知不觉还真的睡着了,再睁开眼已经快八点了。   傅承起身烧了水给江屿舟冲了米稀,江屿舟动作迟缓地跟着他身后晃,问:“今天上午你有工作吗?”   “八点半要开会。”傅承低头用勺子搅拌杯子里的米稀:“富林的事基本告一段落了,今天省里的领导要过来开分析会。”   江屿舟坐在桌子边:“富林的处理结果怎么样?”   “除了一个还在icu之外,其他几人都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情况还算稳定。火灾的事故分析报告已经出了,认定是电路老化引起短路引燃装修物所致。”   傅承把杯子放在江屿舟手里,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屿舟摇了摇头,低头喝了一口寡淡的米稀。   同样的话如果问王祺,他大概会从赔偿谈到富林这次的损失,而不是把受伤民工的情况放在首位。   “王叔叔…会怎么样?”江屿舟又问。   傅承没吃早饭,用剩下的开水泡了一桶泡面:“这次火灾之所以造成这么多伤亡,和王川脱不了干系,上次送材料到检方时遇到一个朋友聊了两句,王川这次恐怕要判十年左右。”   江渊朋友多,江屿舟小的时候经常被带着出入各种社交场,再加上王祺的关系,和王川自然熟悉。   昔日风光无限的王总锒铛入狱,虽然知道是罪有应得,但是江屿舟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周我轮休,明天下班就可以走了。”傅承起身穿外套:“周日五点之前就要归队,带一两件衣服就可以了。”   傅承这头话没说完,放在桌上的手机疯狂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没多想,顺手接起。   “傅承!”电话刚一接起,就传来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小舟呢!”   傅承无声地和江屿舟对视一眼,江屿舟想伸手接电话,傅承安抚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腕:“柯爷爷。”   “嗨呀你别这么激动,有事好好说嘛!”电话里传来傅老爷子安抚的声音。   “外公,”江屿舟知道老爷子生气了,赶紧抬高声音。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难怪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要不是今天隔壁楼的老头拎着水果说送给英雄他外公,我还不知道呢!”   傅承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江屿舟被外公吼了一顿,求助地看了傅承一眼。   “我这不是正想着周末回来看看您。”江屿舟软着声音哄道:“电话里说不清楚怕您担心,我想见了面再负荆请罪来着。”   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外孙:“你最好是!周六赶紧过来!把傅承那臭小子也带过来!”   挂断电话,江屿舟默默地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向傅承:“周末全靠你了。”   傅承攥着江屿舟的手,笑道:“负荆请罪的是我。你过来队里,和叔叔打过招呼吗?”   前段时间昏昏沉沉没那么多的精力去想,这几天联想到江渊和傅承的反应,江屿舟隐约察觉到了傅承表现之所以那么反常的原因。   “我爸爸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江屿舟认真地看着傅承。   傅承没有说话,低头用手指轻轻按着江屿舟的指骨。   他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江屿舟的猜想得到了印证,江屿舟低垂着眉眼,看着傅承。   “我姐姐当年自杀以后,妈妈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没过多久郁郁而终。”   江屿舟温声说:“这么多年爸爸不许任何人提到姐姐,就连每年上山祭拜爸爸都不肯去姐姐的墓碑前看一眼,他心里始终觉得是姐姐害死了我妈妈。”   傅承抬眼看着江屿舟,江屿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我是想告诉你,虽然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是爸爸可能会因为我受伤而迁怒于你,你别太在意。”   “我没有在意,何况叔叔的想法并没有错,你是为我受的伤,他生气是应该的。”   “这事儿能不能过去了?”傅承諵砜的表情很认真,江屿舟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我是自愿的,而且甘之如饴。”   傅承头一偏,顺势吻上江屿舟的手指。   天气一冷,咖啡店的生意比之前还要好,江屿舟不在店里,安小米整天忙得脚下生风,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功夫,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声。   “欢迎光临。”   安小米有气无力地从收银台后面直起身看着门口,眼睛微微瞪大:“祺哥?”   和平时安小米看到的王祺不同,短短半个月,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平时习惯性挂在嘴角的笑意也不见了踪影。   这段时间富林的事儿沸沸扬扬的,安小米多少也了解一些情况,从收银台后面绕过来:“祺哥,你怎么有空过来啊?”   王祺看了一眼座无虚席的咖啡店,没看到江屿舟的身影:“小舟不在吗?”   安小米有点意外:“不在啊,舟哥伤的那么重,肯定在家里养伤吧,之前我问他他说出院要回家里。”   王祺脸色不怎么样:“他搬回江叔叔那里了,但是我今天过去家里没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说完拿出手机,直接给江屿舟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江屿舟那边很安静。   “小舟,你没在家,也没在店里,我找了你好长时间。”王祺对着电话开口道。   这样略带强势的说辞让身边的安小米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屿舟性格虽然很温和,但是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这样的语气想必舟哥不会觉得很舒服。   果然,电话那头不知道江屿舟说了什么,王祺的脸色更沉,声音也急促了很多:“你在消防中队干什么?那地方能住人吗?”   楼下不知道是哪个队正在集合训练,江屿舟站在窗子边看着楼下,对王祺的敌意有些反感。   “那什么地方能住人?”   王祺也知道江屿舟现在处处维护傅承,急忙换了个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什么身体你自己也清楚,住在队里吃不好睡不好的,何况傅承一看就不是会照顾人的人,我是担心你。”   电话里江屿舟没有说话,王祺有点着急,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江屿舟对傅承的感情,只是一直不敢细想。   “小舟,我现在在你店里,就在消防中队对面,你出来一下,我们见个面再谈好不好?”   从家属楼走到中队大门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江屿舟懒得动,也不觉得还有什么话需要当着面说,轻声叹了口气。   “王祺,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没必要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没有用的地方。”   “什么是没有用的地方!”王祺一时之间有点失控,拿着手机往外走:“我在中队门口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说我进去找傅承的,看门口会不会放我进去。”   江屿舟不满地皱了一下眉,沉默了几秒钟,扔下一句“等我”,直接把电话挂了。   王祺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无疑是惹怒了江屿舟,但是他没办法,见不到江屿舟,他就觉得心慌。   看到王祺出了门,安小米赶紧追了出来,叫住他,手里拎了一只猫包。   “祺哥,我们舟哥是不是和傅队在一起啊?”安小米八卦地眨着眼。   王祺不悦地点了一下头:“我现在过去找他,争取劝他回家住,消防队什么条件啊,他哪儿住的惯。”   这句话醋意满满,安小米听出了话外之音,只得收起自己磕CP的心情,把手里的猫包递给他。   “这是舟哥捡的猫,他这段时间不在,小猫整天到处咪咪叫,我想着你帮我带过去,让他们父子团聚几天。”   王祺伸手接过猫包:“知道了,放心吧。”   这两天太阳虽然大,但是气温也很低,由于房间里比较暖和,所以早上傅承只给江屿舟穿了一件针织开衫,一出门就被风吹透了。   慢慢悠悠地挪到门口,江屿舟一眼就看到了黑着脸站在门岗旁边,手里还拎着一个眼熟的包。   王祺看到江屿舟,眼睛一亮,几步走过去,看着江屿舟质问:“怎么到处乱跑,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江屿舟走出大门,停在距离王祺几步远的位置:“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第48章 太般配又太刺眼   “小米让我把猫带给你。”王祺对宠物无感,甚至还有点害怕,手里拎着猫包递过来。   江屿舟方才有些冷淡的神情顿时被欣喜取代,隔着包逗弄了一下江小猴。   江小猴现在俨然成了大学城附近的网红,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又瘦小又丑,现在被安小米精心伺候得胖了不少,再加上性格粘人,见了谁都咪咪叫,收获了不少粉丝。   王祺看着江屿舟柔和下来的眉眼,趁机开口劝说:“傅队平时工作那么忙,哪儿有时间照顾你啊,还不如回家去,有阿姨照顾着也放心一点。”   江屿舟和王祺认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两人三观已经严重不一致,但是曾经年少时一起度过的时光都是真的,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王祺。   “让我出来就是想说这个?”   王祺往前走了两步,和江屿舟挨得很近:“昨天我说的话…”   “王祺,”江屿舟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他残存的念想,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和傅承在一起了。”   一句话,把王祺整个人定格在了原地,过了好半天,他才像不敢相信似的重复了一遍:“什么意思?什么叫在一起了?”   “字面意思,”江屿舟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可是从王祺向他告白的时候起,他们的友情就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了:“我和傅承在谈恋爱。”   秋风把路边的树叶吹落了,王祺觉得冷得刺骨,江屿舟的脸色被冻得有点发白,还是他很熟悉的样子,但是又觉得突然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能给你什么?”王祺最后的一点理智也丢了:“连点私人的时间都没有,他能陪你约会吗?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和你在一起吗?他甚至害得你他妈差点命都没了!”   王祺被彻底激怒了,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变成制服控了!”   “王祺。”江屿舟冷静地看着他发泄:“我不需要你认同我对傅承的感情,我对他的心意,他懂就够了。”   江屿舟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我今天本来不想出来,但是我担心你真的想闯进来会让傅承难做。我念在多年的友情不想说的那么重,可是你却非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得这么僵。”   门岗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王祺有些失控,朝这头走过来。   江屿舟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有一句话你一直说错了,害得我差点没命的人,不是傅承,是你父亲,如果你到现在都不能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我觉得我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联系了。”   上一次在江家,当着傅承的面王祺就这样说过一次,当时傅承没有反驳,江屿舟当时急着想把人打发走,也是看在两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却没想到王祺竟然又重复了一次,把错怪在傅承身上。   王祺有点慌了神,情急之下一把拉住江屿舟的手腕:“我说错了,你别放在心上。”   江屿舟被他拉着没动,抬眼看着他:“松手。”   王祺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江屿舟变成现在这样,心里的情绪实在太复杂,眼睁睁盯着江屿舟的脸。   “麻烦放手。”已经走到江屿舟身边的门岗面色严峻,一把抓住王祺的手腕,“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江屿舟认识这小孩,昨天来的时候在楼下调侃刘洋开了一间大床房的就是他。   王祺对上江屿舟不带温度的眼睛,悻悻地松开手,觉得喉咙像塞了一团棉花,眼眶有点胀,嘴唇抖了抖,才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舟哥,要不要给傅队打电话?”见王祺走了,门岗低声问。   江屿舟摇摇头,笑了笑:“他在开会,不打扰他了,我点个外卖,等下就进去。”   十来分钟以后,安小米身后跟着三个服务生过来,每人手里都拎着十几杯奶茶,浩浩荡荡地从街对面过来。   “说吧,舟哥。”安小米把奶茶递到江屿舟手上,动了动被勒得发疼的手指:“究竟是谁把你宠成了这样,让你丝毫不顾及我们这些人的感受,一次性送这么多杯奶茶。”   从里面跑过来几个消防员,接过奶茶嘻嘻哈哈地和江屿舟道了谢跑了。   安小米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屿舟:“舟哥,这是请整个中队喝奶茶啊?傅队呢,怎么没陪你?”   江屿舟笑着任由她打趣:“傅队在开会。”   “舟哥,你和傅队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呀?”安小米打量着江屿舟脸上的笑意问。   江屿舟低头打开猫包,江小猴黑乎乎的小脑袋一下子钻出来,一边咪咪叫一边舔江屿舟的手指。   “我们在一起了。”江屿舟用食指逗弄江小猴。   安小米倒吸了一口冷气,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什么时候?是傅队向你告白的吗!”   她的音量不低,还没跑远的消防战士们都听到了,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江屿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行了,快回去吧,天气冷了,你还穿这么少,当心感冒。”   虽然还有心再问问,但是安小米相信来日方长,何况这是傅队的地盘,门口站岗的战士像盯着自己人似的,始终用目光保护江屿舟,于是心满意足地挥挥手:“行,那我先回去了,舟哥你也赶紧进去吧。”   傅承那边的会议刚好结束,这次过来参加会议的都是省里相关部门的领导,秘书跑过去开车了,只剩下几人调了个头朝着大门口的放在走去。   “傅队这次又要记大功了。”一位领导满意地打量着傅承,对段毅说道:“段队有这么能干的手下,省心不少啊。”   段毅笑笑:“是啊,傅承在,我省心不少。”   领导又叹了口气:“现在不少企业的消防许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办下来的,等真出了事,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秘书很快把车开了出来,傅承伸手拉开车门,上车前,领导又转过头看着傅承:“傅队是难得的人才,要不要考虑调到省里?”   这种诱惑傅承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了,不为所动地笑道:“多谢领导赏识,我现在资历还太浅了。”   他的确太年轻,段毅接过话:“您老就别打我们队的主意了!”   之前全省消防员比武时就有不少队里的领导通过各种关系希望能把傅承协调过去,段毅整天光是应付这种事就忙得够呛,等领导上了车,没好气地瞪了傅承一眼:“以后给我低调点!我可告诉你,哪儿也不许去,先安安心心坐到我这个位置再说。”   两人一边说一边跟着车后慢慢往大门口走,刚巧碰到从门外走进来的江屿舟。   段毅钢铁直男,可以说是整个中队唯一一个不知道傅承和江屿舟关系的人,亲切地走上前,率先打了个招呼:“小江…”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身后傅承快步走到江屿舟身边,语气中带着一点责备:“外套也不换一件。”   江屿舟手里就拎了一杯奶茶,是给傅承拿的,看到段毅也没好意思给,只得自己拿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我出来取奶茶的,其他的已经送进去了。”   段毅走过来,关切地问:“住过来还习惯吗?昨天你搬来就应该过来看你的。”   江屿舟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晚浴室的一幕,心虚地笑道:“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段毅点点头:“那就快进去吧,别一直在外头站着。”   江屿舟走的慢,段毅还有事,叮嘱傅承把人照顾好急匆匆地走了。   江屿舟把奶茶递过去:“还是温的。”   傅承低头看了一眼江屿舟怀里的江小猴:“它也搬过来?”   “嗯,小米送过来的。”江屿舟低头看了一眼被抱在怀中的江小猴。   傅承伸手在它头上揉了一把,江小猴立马抗议,把头扎进江屿舟怀里。   “被我男朋友抱着,还挺恃宠而骄。”傅承伸手接过江屿舟拿着的猫包提在手里,“走吧,外面太冷了。”   他们明明保持了一点距离,可是看上去又那么亲密无间,王祺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树旁边,咬着牙看着并肩往队里走的两人。   看上去那么般配,却那么刺眼。   刚走到操场边,远远就看到几个人影正围着一只搜救犬,江屿舟还没等看清,那只搜救犬已经朝这边狂奔过来,几秒钟就窜到了傅承脚边,疯狂地摇着尾巴。   黑虎的速度太快,把江屿舟怀中的江小猴吓得炸了毛,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声。   “黑虎,坐。”傅承开口指令。   黑虎立马乖乖坐好,只是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着傅承,一会儿又盯着江屿舟怀里的猫看。   江屿舟忍着笑,想把江小猴放在地上,无奈弯不下腰,傅承看出他的意图,接过江小猴,把放在地上。   “黑虎,把它照顾好。”傅承说道。   江小猴整只猫还没有黑虎腿长,弓着背一脸警惕地盯着黑虎,黑虎大概是听懂了傅承的话,趴下来盯着它一动也不动。   傅承笑了,对江屿舟说道:“走吧,把它放在这儿就行了。” 第49章 担心   江屿舟做事一向妥帖,但是傅承压根没想到他只不过是住进来一天就迅速摸清了队里的人数,午饭时间两人一走进食堂,阿姨就端着托盘喜气洋洋地从后厨走了出来。   “今天喝了小舟的奶茶,我这身上热乎乎的!”阿姨眉开眼笑的,“本来早上起床还有点鼻子不通,这下彻底好啦!”   “谢谢舟哥的奶茶!”食堂里大家七嘴八舌地道谢,反倒是让傅承愣了一下。   阿姨把精心煲好的粥放在桌上,傅承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问:“你给每个人都买了奶茶?”   粥还有点烫,江屿舟的胃现在吃不了太热的,低头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声音很轻快:“是啊,不过只有你的那杯加了双倍珍珠。”   最后那句话像是在哄他似的,傅承本来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听了江屿舟的话无奈地笑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被江屿舟不假思索放软的态度取悦。   “我是想问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确定队里一共多少人的。”   江屿舟低头吃了一口粥,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有内线。”   不用想也知道,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刘洋,傅承没再追问,看着江屿舟又兴致缺缺地吃了几口粥。   他现在少盐少油的饮食,想要换着花样准备饮食的确困难,傅承心疼他,却也没办法。   突然,尖锐的警铃声响起,江屿舟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呼啦一下,所有人都站起身往外跑。   “你再吃几口!”傅承的嘱咐夹杂在在一片刺耳的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中,只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方才还满座的食堂只剩下江屿舟一个人坐在桌边。   “嗨呀!又没吃完饭!”   阿姨刚走回后厨,听到动静又三步并两步跑了出来,一下就看到跑到最后的战士在门口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心疼得不行。   江屿舟放下勺子站起身,刚走到食堂门口,就听到消防车警笛声大作,呼啸着驶出。   桌上扔着基本上没动过的餐盘,里面的菜还是热的,这种情况对于消防员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阿姨的心头肉们一下子全跑了,但是还有一个团宠在,于是叹着气走过来:“小舟啊,先把饭吃了再说吧,傅队说你现在胃受不了凉。”   江屿舟心里的担心并不比阿姨少,也知道傅承的职业性质就是这样,转回桌边坐下,看着傅承放在旁边只喝了小半杯的奶茶,心里很不是滋味,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拿着傅承剩下的半杯奶茶回了家属楼。   他并不怀疑傅承的能力,可是人的力量在灾难面前实在太过渺小,没人能保证每一次的出警都全身而退。   直到下午三点多,中午开出去的消防车才返回,傅承正在低头在本子上做记录,赵林从后面拍了拍傅承的肩:“傅队!江老板在门口等你!”   傅承皱眉一抬头,驾驶员已经非常有眼色地把车停下了。   江屿舟的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心,看到车子停在自己身边,傅承推开门跳下车的瞬间,他无法控制地往前迎了两步。   傅承的救援服上,手套上全是血,江屿舟目光一凝,眼中的担忧变成了无措。   “不是我的血,别担心。”傅承低声宽慰道。   江屿舟抬起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你有没有受伤?”   傅承笑了一下:“没有,外面风大,先回去吧,我去冲个澡。”   家属楼的卫生间不能洗澡,傅承先把江屿舟送回去,见江屿舟还像有点回不过神似的,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三台路那边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有三辆车子严重变形,需要液态破拆工具,把人救出来以后又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所以现在才赶回来。”   单是从傅承身上蹭的血就不难想出现场的惨状,傅承担心江屿舟不适应,尽量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江屿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直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两人的脚步停在房间门口,傅承拿出钥匙开了门推开,等江屿舟进门,才开口说道:“我先去洗个澡,你…”   话音未落,先一步进门的江屿舟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傅承的腰。   他的动作很急,傅承下意识扶了一下他的肩,侧头吻了一下他的鬓角处,低声安抚:“我真的没事。”   傅承身上的味道很难闻,血迹还没彻底干透,蹭在了江屿舟浅色的外套上,江屿舟爱干净,此时浑然不觉,两只手紧紧抓着傅承的衣服。   傅承叹了口气,目光在房间扫了一圈,床上的被子还是早上傅承叠好的豆腐块,证明江屿舟中午压根就没休息过。   这样脆弱的江屿舟让傅承没办法离开,在门口抱了江屿舟一会儿,傅承干脆在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澡。   救援难免要受伤,傅承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转身对着镜子才看到他肩上的淤青,并不痛,但是看上去有点瘆人。   这点伤对于傅队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如果被江屿舟看到又难免担心,傅承苦笑着把上衣脱掉,身后卫生间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江屿舟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傅承的肩上。   怕什么来什么,对受伤已经习以为常的傅队无声地叹了口气,从镜子中看着江屿舟用目光给他做了个全身体检,在确定傅承赤裸的上半身没有更为明显的伤痕以后,才走到他身后,闭着眼在那片淤青上轻轻吻了吻。   傅承午饭没来得及吃,洗了澡直接去开会,江屿舟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困倦地睡了一会儿,等晚饭前点过名,和傅承一起上了车。   “待会儿去超市买点菜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做饭。”江屿舟转头问傅承。   傅承被他这话逗笑出了声:“说好了是照顾你的,怎么可能让你做饭。”   虽然整个中队都把江老板当团宠,但是江屿舟自己并不那么娇气,做不了太大的动作,但是也不至于连一顿饭都做不了。   “据我所知,傅队好像不太会做饭吧?”   傅承坦然道:“太丰富的不会,不过给你做个病号餐还是没问题。”   上次在傅承家里住过一晚,再来江屿舟也并不觉得陌生,傅承不常在家,所以家里每个月会有阿姨定期上门做清洁,在决定向江屿舟告白,决定带他回队里照顾以后,傅承就给家政阿姨多转了一些费用,请她帮忙买了拖鞋和基本的生活用品。   傅队不打没准备的仗,洗了手就找出存在手机里的食谱,从冰箱里拿出阿姨买的食材,江屿舟闲着没事,想帮忙洗个菜也遭到了拒绝,只得靠在冰箱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傅承聊天。   这样的夜晚让江屿舟觉得心安,看着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粥,傅承系着围裙站在流理台边卷着袖子洗菜,厨房的灯光倾泻在两人的身上,时间都好像变得慢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傅承就开着车带着江屿舟一起去了敬老院。   柯老爷子自从得知了江屿舟受伤又瞒着自己,心里一直憋着气,连带着对傅老爷子都没什么好气。   得知今天两人要来,柯老爷子早早就在院子里坐着,快十点看到傅承陪着江屿舟慢慢走过来,越看傅承越觉得碍眼。   “外公在院子里呢,”江屿舟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两个老爷子,脚下的速度都忍不住跟着放慢了一些:“估计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待会儿免不了发火。”   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傅承道:“等下我给柯爷爷赔罪。”   走到小院门口,江屿舟没事人似的走到柯老爷子面前:“外公,怎么天这么凉了还在外面坐着?”   “哼!”柯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多凉?能有我心凉吗?”   江屿舟抿着唇笑了一下:“外公,我知道错了。”   傅老爷子这星期日子也不好过,傅承皮糙肉厚的,受了伤住了院他倒从没心疼过,可是江屿舟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孩子,为了救傅承受这么重的伤,他心里也过意不去,没好气地和自己的倒霉孙子对视了一眼,走到江屿舟身边。   “小舟啊,身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屿舟笑着解释:“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了,只要这段时间注意饮食,别做幅度太大的动作就可以。”   江屿舟本来就瘦,受了伤更是清瘦了不少,柯老爷子到底是心疼外孙,看也没看傅承一眼:“走吧,进去再说。”   说罢,孩子似的拽着江屿舟,目不斜视地从傅承身边擦身而过。   傅爷爷压低声音:“这老头气得不轻,待会儿你态度好点,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傅承无奈地看着为自己操心的爷爷:“您放心。”   “对了,现在小舟受伤了,你可得多照顾着点,就算平时工作再忙,也得多电话关心关心,”爷孙俩走到门口,傅爷爷又叮嘱道:“我看小舟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别说老柯头了,我都担心。”   “屿舟在队里的家属楼住,”傅承拉开门让老爷子先进:“我会把他照顾好的。”   老爷子没多想,拍了拍傅承的胳膊,松了口气:“那就好。”   【作者有话说】   周末双更,明天开始就一天一更了哈!我真的勤快却没人夸我,唉! 第50章 结拜兄弟   柯老爷子被江屿舟扶着坐在沙发上,老爷子低头看了一眼江屿舟明显瘦了一圈的手腕,心疼坏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眼中带着明显的心疼,嘴上还是不肯让步:“在你眼里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已经不中用了,就连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我!”   “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嘛。”江屿舟声音不疾不徐地哄道:“何况我住院期间爸也在,还有傅承。”   “傅承”这两个字简直成了老爷子的逆鳞了,提也不能提,一提就冒火,眼睛一抬,看着刚进门的傅承,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还四处夸赞傅承是英雄,那语气骄傲得就好像傅承是他亲孙子似的,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傅老爷子坐在沙发另一头,沉默地看着傅承,傅承站在两位老爷子面前,态度很诚恳。   “对不起柯爷爷,屿舟受伤,是我的错。”傅承声音低沉:“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   老爷子掀起眼皮,冷哼一声:“小舟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全家人都紧张的不行,现在为了救你这臭小子,让他伤的那么重!”   老爷子越说越生气,“呼”地一下又站起身:“你是消防员他不是!他连基本的救援常识都没有!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傅承一声不吭地站着,任由老爷子发泄,听了老爷子的话低声回道:“对不起。”   老爷子光是嘴上说还不解气,停在茶几边,顺手抓过放在上面的玻璃水果盘,老人家的行动总是要稍微迟缓一些,傅承脊背笔直,躲也没躲。   “外公!”江屿舟伸手拽了一下老爷子的胳膊,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   江屿舟没防备,往后退了两步,刚好撞在墙边的柜子上,顿时捂着伤口弓下了腰。   傅承拧着眉,几大步走过去,两位老爷子在面前,只能克制地扶了一下他的胳膊,另一手覆盖在江屿舟捂着腹部的手上,低着头紧张地问:“撞到伤口了?”   老爷子明显一怔,担心地拎着果盘走过来,神情担忧:“怎么样啊?你说你怎么什么事儿都得往他前面挡!”   江屿舟偷偷打量了一下外公的脸色,讨好地笑了笑:“您别生气我就没事了。”   话说到这份上,老爷子再大的火也消了一些,看了一眼江屿舟:“我看看伤口。”   江屿舟在老爷子面前就是一个听话乖巧的晚辈,掀开外套,露出还敷着纱布的伤处:“医生说下个星期就可以拆线了,外公,我真的没事。”   傅老爷子虚着眼也看了过来,平时看过几次傅承换衣服,见惯了自己孙子紧实的腹肌,再看看江屿舟明显薄了不少的腰腹,心里也跟着有点心疼。   “傅承。”傅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这次是你欠小舟的。”   傅承松开手,点点头:“是。”   看到江屿舟没事,作为现场唯一一个情绪波动没那么大的人,傅爷爷开口劝道:“行了,老柯头,你说归说,动什么手啊,过来,都坐下说。”   三人在沙发坐下,傅承倒了两杯茶,又给江屿舟倒了一杯温水,在他身边坐下。   “小舟啊,现在伤口还痛不痛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傅爷爷开口问。   江屿舟笑着回答:“没事,傅队特别照顾我,帮我在队里申请了一间家属房,食堂的阿姨还单独帮我准备三餐,大家对我都很好。”   傅爷爷喝了一口茶:“傅承有时候想不到那么细,你别不好意思,有什么想干的尽管使唤他。”   “您放心,我不会不好意思的。”江屿舟看了看身边低着头削苹果的傅承。   傅承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水果盘里,推到两位老爷子面前,认真地对柯老爷子说:“没保护好屿舟,是我的错,您老人家生我的气应该,但时间不能倒流,我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老爷子皱着眉,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应该气江屿舟不懂得照顾好自己,还是怪傅承间接导致江屿舟受了伤。   他哼了一声,又觉得傅承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觉得在哪儿听过,思来想去才想起来,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江渊的时候,江渊也是这么向他保证的!   傅爷爷没那么多百转千回的心思,知道这件事终归是傅家理亏,悠悠开口:“傅承,你们两个年轻人感情既然这么好,干脆就趁着我和老柯头都在这儿坐着,拜个干兄弟,以后你是哥哥,小舟是弟弟。”   傅承一愣,和身边同样不知道该做何表情的江屿舟对视了一眼,江屿舟哭笑不得:“没有必要吧,我们就这样挺好的。”   傅爷爷不认同:“这朋友和兄弟就不一样了,关系远近都不一样。”   “爷爷,我们待会儿还得回去,就是过来看看两位老人家的,没太多时间,就不用搞这些仪式了。”   傅承直接把傅爷爷的想法扼杀了,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见柯爷爷脸上的表情没那么严肃了,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早上江屿舟起不来,所以两人到敬老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眼看着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傅承给江屿舟冲了一杯米稀,陪着两位老爷子一起吃了顿午饭。   此时,津市的一家私密性极好的私房菜馆包间内,江渊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菜品,面前的筷子动也没动,又看向坐在对面的王祺。   王祺把江渊的茶杯斟满,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我记得江叔叔最喜欢喝西湖的茶,这是我特地托朋友带的,您尝尝。”   面前的茶杯内飘散出阵阵淡雅的香气,江渊刚下飞机就接到了王祺的电话,请他过来见一面,脸上还带着疲态:“有事不妨直说,我等一下还要回公司。”   王祺紧张地在桌子下面搓了搓手,恳求道:“江叔叔,我今天去看守所看我爸了,这才不到一个月,我爸头发白了大半,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不忍心。”   江渊叹了口气:“这次富林的事很棘手,据我所知,省里的领导都非常关注,网上也一直闹得沸沸扬扬。”   王祺已经猜到了江渊的答案,硬着头皮又求道:“江叔叔,您和我爸也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您看能不能帮帮忙,我爸这些年不容易,身体也不好,如果真判几年,他的身体吃不消啊!”   江家的生意能做到今天的规模并不是运气,江渊在津市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对这种不合规矩的事一向敬而远之。   “王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事我确实无能为力。”江渊私下里也很关注富林的这次火灾案:“这次的事故社会影响实在太大了,我就是想諵砜插手也没有门路。”   王祺没怎么求过人,此时不得不低着声音又说:“我知道您为难,您看能不能帮着和傅队打个招呼,他那个级别,在检方肯定有熟人可以通融一下的。”   “傅承?”江渊意外地扬眉,紧接着又摇了一下头:“这就更不可能了,我和傅队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王祺装作惊讶地看着江渊:“怎么会?前几天小舟出院我去家里看他,正好看到傅队也在。”   这段时间江渊一直在临市出差,一直以为江屿舟在别墅好好养伤,听了王祺的话惊了一瞬,神色又恢复如常:“可能也是去看小舟的吧。”   包间里只有两个人,王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傅队把小舟带回消防队了,我担心他,去消防队门口见了他一面,他说…”   王祺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江渊的脸色,只可惜他的段位实在比江渊低太多,完全看不出江渊脸上有对他这个话题的任何兴趣,只能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他和傅队在谈恋爱。”   江家实力雄厚,江渊自然不可能接受自己百年以后后继无人,所以根本无法忍受江屿舟爱上一个男人。   然而和他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不同,江渊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这件事小舟还没有告诉我,他是成年人了,感情生活应该也不需要向我汇报了。”江渊淡淡道。   王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一下子失去了表情管理,呆呆地眨了几下眼睛。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江渊站起身:“谢谢你关心小舟的身体和感情方面的动向。”   “砰”的一声,包间的门被拉开,又自动关上,王祺看着一大桌子的佳肴,狠狠地把茶杯砸在地上。   茶杯摔得粉碎,王祺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江屿舟把一直提在手中的奶茶杯递给傅承,两人并肩往消防队里走的背影。   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一切都太容易,以至于这个画面成了王祺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想得到江屿舟,想到甚至想要不惜牺牲一切,只要能让江屿舟在他身边。 第51章 接吻也是一样的   受伤到现在,江屿舟的精神一直没养回来,吃过午饭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傅承见了让他去柯爷爷的房间睡了一会儿。   马上就要冬至了,敬老院早早供了暖,房间里很暖和,江屿舟不知不觉睡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醒,一睁开眼没看到傅承,坐起身打开房门,还没往下走几步就听到了外公的笑声。   “再来再来!”   外公声音很爽朗,明明上午还气得恨不得把傅承打一顿,现在孩子似的盯着傅承手中的扑克牌一脸焦急地催促。   傅承拉了一把椅子,姿态随意地坐在对面,和两位老爷子隔着一张茶几,正低头洗牌。   听到脚步声,傅承回过头,看到江屿舟下来,把洗好的牌放在茶几上,顺手拿过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走过去。   “在玩什么呢?”江屿舟看了一眼沙发那头,两位老爷子正眼巴巴地等着傅承过去。   “斗地主,”傅承背对着客厅的方向,借着自己的遮挡,摸了一下江屿舟的手:“刚睡醒把外套穿上,免得着凉。”   柯爷爷玩心上来了,也不管自己那个受了重伤的外孙,招呼道:“傅承快过来!就这么两步路还要接他嘛!”   傅承纯粹是等江屿舟睡觉的这段时间没有事做才陪两位老人玩一会儿,江屿舟醒了自然是以他为重,转头对柯爷爷说道:“让屿舟先玩一局,我去给他倒点温水。”   “哎呀!他不会!”柯爷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可无趣了。”   江屿舟走过去坐在傅承的椅子上,这才看到三个人的手机都打开放在旁边,屏幕上是收付款码,被逗笑了:“拉着我们人民子弟兵赌钱啊?”   “来来来,先替傅承抓一把牌。”柯爷爷招呼江屿舟:“上把他赢了,你先抓。”   江屿舟确实不会玩斗地主,在两位老人家的指点下才把牌摸够,乱七八糟抓了一手不知道怎么摆。   “叫地主不?”柯老爷子问。   江屿舟茫然地眨眨眼,手里的牌差点散了:“啊?”   “啧,”柯爷爷不耐烦地扬声:“傅承!你还是快过来吧!”   傅承手中端了一杯温水递给江屿舟,一只手熟练地把江屿舟手中的牌归整好,低声对江屿舟说道:“牌不错,可以叫地主。”   刚刚看起来还底气不足的江屿舟立马就像找到了靠山似的,傅承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撑在椅子靠背上,和江屿舟一起看一副牌。   江屿舟平时独立惯了,难得有这种指望别人的时候,只负责举着牌,全权服从傅承指挥,眼看着外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彻底黑了下去。   “不要?”傅承看着江屿舟手中最后剩的两张牌:“对三。”   柯爷爷看着自己还剩了一手的牌,气得把牌扔在茶几上:“不玩了!又输了!”   江屿舟笑着仰头看了一眼傅承,美滋滋地接受了二老分别扫来的一元钱“赌资”。   天气预报说今晚津市会下雪,本想在敬老院顺便蹭一顿晚饭的两人被老爷子赶走了,刚出来没多久,天上果然飘起了雪花。   津市已经一两年没下过雪了,再加上今天的气温不算特别低,街上的人比平常要多很多,等到大学城附近的时候,因为人流量太大,车子已经行驶的很缓慢了。   “不然我们也下去走走?把车停回队里,要不停在转角后面的停车场也行。”江屿舟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跃跃欲试。   “外面人太多了,可能会一不留神撞到你,”傅承面无表情地对江屿舟的向往视而不见:“而且从队里走回家要将近二十分钟。”   江屿舟面对拒绝也不在意,扭头看着傅承,一脸的真挚:“我看外面挺多情侣的。”   傅承不为所动:“那也不行。”   江屿舟撇撇嘴,没再挣扎,安小米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每年圣诞节“转角”都会推出一些活动和促销套餐,今年眼看着圣诞节就要到了,江屿舟一直养伤没回店里,安小米想了几个方案,想问问江屿舟什么时候有时间帮她看看。   “舟哥,你现在在消防队吗,不然看能不能请傅队通融一下,让你出来放个风?”安小米试探着问。   江屿舟把电话声音调的有点大,傅承听到了安小米的话,接口道:“你要回家吃晚饭了,要不让小米直接去家里。”   安小米隔着电话听到傅承的话,受宠若惊:“傅队是让我去他家里吗?我可以吗?我我我可以自己带晚饭过来的,我还可以把你们俩的也打包带过来!”   江屿舟被安小米的语气逗笑了:“家里有泡面,不介意的话你就直接过来。”   “我当然不介意!”安小米生怕江屿舟后悔:“我不吃晚饭都行!”   挂断电话,江屿舟把傅承家的定位发给安小米,等傅承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地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家里供了暖,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意,傅承帮江屿舟脱了外套挂进衣柜,刚转身进厨房,门铃就响了。   “可能是小米,我去开。”江屿舟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   傅承打开冰箱,没转头:“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让她自己拿一下。”   门刚打开了一道缝,就被外面一股大力一把抓住猛地拉开,江屿舟手还抓着门把手,一下被往前带了两步,吓了一跳。   “surprise!”   一道熟悉而又喜庆的声音,门外以赵林为首站着十来个消防队的战士,各个手中拎着超市的购物袋。   薛祁安出差的时候江屿舟还没住进消防队,对于后面发生的诸如“傅队公开示爱”,“江老板豪气请所有人喝奶茶代替喜酒”等特大号新闻只能通过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转述,看到江屿舟穿着浅色的羊绒衫,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过来开门,下巴差点惊讶掉。   刘洋用手指捅了一下薛祁安的后腰,扬扬眉,一脸得意,他始终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得这么顺利,和他开的那张諵砜大床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江老板,今天下雪,正赶上轮休,大家就说去超市买了点菜过来煮火锅。”一群人杵在门口不吱声,薛祁安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他来的时候是真的没人告诉他江屿舟也在!不然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跟着一起来搅和人家的二人世界!   江屿舟笑道:“非常欢迎,快请进,鞋柜里有拖鞋,麻烦你们自己拿一下。”   薛祁安赶紧招呼大家自己动手,傅承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么一大群人正在换鞋,脚下步子一顿,有点后悔让江屿舟给他们开门。   “傅队,天气这么冷,咱们过来吃火锅啦!”冯宁也来了,一边和傅承说话,眼睛一边盯着江屿舟:“您放心,所有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您就出一口锅就成!”   傅承无奈,拉了一把江屿舟:“你先进去坐,他们来习惯了,不用招待。”   江屿舟第一次来傅承家的时候他就说过队里的人没事会过来聚个餐,也没在意。   好在傅承家的客厅足够大,十来个人一拥而进也不觉得拥挤,大家都很有眼色,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全没闲着,有进厨房洗菜的,腌肉的,洗锅的,还有像赵林和薛祁安这种在客厅陪江屿舟聊天的。   赵林每次来都这样,因为什么也不会做,后来就不挣扎了,盘腿坐在地毯上,跟回自己家了也没什么区别。   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江屿舟正打算站起身,坐在旁边的赵林急忙抢先一步:“我去我去,您歇着!”   安小米今天穿了一件厚厚的白色棉服,手里还费劲地提着两份外卖,赵林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在还是很绅士地接过安小米手里的东西。   安小米看着赵林圆溜溜的大眼睛,心里笑得不行,换了拖鞋走进门,和江屿舟打了个招呼。   “小米过来坐。”江屿舟坐直身体。   安小米也没客气,脱了外套搓搓手:“傅队家里可真暖和啊!”   刚把东西送进厨房的赵林一走回来,脸色一冷,调头又回厨房了。   安小米心情大好地笑了好几声,薛祁安无语地替赵林道了个歉:“实在不好意思,之前有点误会,他还记着呢。”   “薛指导放心,我不会介意,”安小米嘿嘿一笑:“我磕CP磕的挺起劲的,对了,他们有什么进展没?”   江屿舟接过安小米递过来的平板,点开安小米提前保存好的文档,头也不抬:“待会儿你问问赵林就知道了。”   “那他可能得觉得我想挖墙脚。”安小米只要一想到赵林那张娃娃脸绷得紧紧的,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就觉得想笑。   厨房里,冯宁看着被赵林削去了小半个的土豆,忍不住开口:“要不你还是出去吧,太浪费食材了,这要是食堂陈阿姨见了都得打你。”   傅承把青菜剁碎放进砂锅里,猜到了赵林进来的原因,没说话,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   江屿舟靠在沙发上神情闲适地看平板,偶尔和安小米说两句,脸上的表情很淡,薛祁安一个人坐在旁边无聊,也坐在江屿舟身旁跟着一起看。   火锅的食材最好准备,江屿舟的蔬菜粥出锅的时候,菜也已经下锅了。   火锅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江屿舟平时喜欢吃辣,动了动鼻子,怎么也坐不住了,起身走进了厨房。   刘洋正端着一大盘子肥牛卷,一转身差点撞到江屿舟身上,吓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舟哥!你快出去,别撞到你了。”   江屿舟侧身让他出去,走到傅承身后,低头看了一眼寡淡的粥,让人完全没有食欲。   “怎么不在客厅呆着,粥已经好了。”傅承把勺子放在旁边,转身靠在冰箱旁边,捏了一下江屿舟的手腕。   江屿舟半真半假地抱怨:“看上去就不好吃。”   他其实这段时间一直都没胃口,就算是火锅也没多大的兴趣,只是平时再强大独立的人一旦恋爱以后也会变得有点黏人,说到底不过是想进来和傅承说说话。   傅承的围裙已经让给刘洋了,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圆领卫衣,袖口卷到小臂上面,又休闲又帅。   江屿舟勾了勾唇角,心里默默反驳了王祺的话,谁说他是制服控了,傅承不穿制服的时候明明也这么吸引他。   “那让他们都回去?我陪你吃粥。”傅承笑着哄他。   江屿舟摇了摇头,走近一步,小声说:“不用,你吃吧,吃了以后晚上接吻也是一样的。” 第52章 道歉   江屿舟的脸上还是清清冷冷的表情,任谁也想不出他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说出方才那样的话,傅承愣了一下,江屿舟已经趁着这个功夫把手腕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转身走了。   掌心中瘦削的手腕一下抽离,傅承空了的手掌虚虚地握了一下,无奈地低头笑笑,认命地舀了半碗粥走出厨房。   都是平时训练强度很大的年轻小伙子,饭量也都不小,所以他们买了很多菜,锅刚烧开,刘洋就迫不及待地把几盘肉全都倒了进去,一副口水马上就流进锅里的模样。   “蘸料兑好了,搁在厨房了啊!”冯宁端了一个碗出来:“有需要的赶紧自己去弄。”   作为现场唯二的两个女生,再加上性格外向,冯宁和安小米很快就成了闺蜜,听到冯宁的话,安小米把手中的筷子分好,拿着面前的空碗进了厨房。   “哟,赵队也在啊?”安小米一进厨房就看到正往碗里放香菜的赵林,笑嘻嘻地走过去:“哇,弟弟你喜欢吃香菜啊?”   赵林满脸的不高兴,扫了一眼安小米,往旁边让了让:“你多大,就叫我弟弟。”   “别管我多大,反正你看着挺小的,”安小米看到赵林的眼睛又瞪圆了,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沉默寡言的肖刚会喜欢上他了。   赵林没吭声,安小米不想再气他:“行了,我和肖队已经说清楚了,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所以你能不能就别看我不顺眼啦?”   本想着是哄他两句,谁知道听了这话赵林明显更不高兴,质问:“为什么,肖刚哪里不好,会让你喜欢别人?”   安小米差点笑出声:“肖队哪儿都好,就是对我没感觉,这一点挺不好的。”   赵林狐疑地看着她,好几秒钟脸上的警惕才收敛了一点,低头往自己碗里加了不少醋,嘟囔道:“我没有看你不顺眼。”   看这样就知道,肖队估计是还没把人追到手,安小米自知更多的话应该留给肖刚亲口说,于是兑了蘸料跟赵林一前一后出去了。   冬天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吃火锅很是热闹,现场除了薛祁安话相对少一点之外,其他人连椅子都懒得坐,站着一边夹菜一边聊天。   江屿舟坐在傅承身边,安静地用勺子低头吃粥,傅承照顾着他的情绪,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时不时转头看一眼他吃了多少。   “傅队,你说呢?”赵林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站在桌子对面嚷嚷着问。   傅承抬眼看过来:“什么。”   赵林啧啧摇头,问薛祁安:“薛指导,傅队在我们探讨这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还走神,您是不是得批评他?”   毕竟平时开会学习的时候赵林经常因为走神被薛祁安当众点名,不能双标。   薛祁安和傅承中间隔着江屿舟,低头吃了半根虾饺,悠悠开口:“傅队走神是有情可原,你要是能说出平时开会的时候你在看谁,我也可以考虑不点你的名。”   冯宁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都给你说了的嘛,别和傅队还有薛指导抬杠,你可说不过他们。”   现场这么多兄弟,赵林生怕薛祁安再开自己的玩笑,急忙转移了话题:“我是说津市已经两年没下雪了,今年雪又下得这么早,有点担心。”   突然降雪很有可能引发附近山区的雪灾,往常每年冬天消防队都提心吊胆。   “怎么不说话,”傅承再次忽略了赵林的话,问江屿舟:“困了?”   江屿舟把最后一口粥吃干净,笑着摇摇头:“没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从小在贵族学校,身边的公子哥们不这样玩,再加上性格也比较安静,所以很少见识过这样的场合。   家里的温度有点高,大家吃热了撸胳膊卷袖子,穿着T恤也热的一身的汗,谁时不时说了句有意思的话,大家嘻嘻哈哈的跟着笑,这种热闹让江屿舟觉得新鲜,也感兴趣。   一顿饭吃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将近十点才纷纷下桌,聊天的阵地又从餐桌转移到了沙发,傅承能看出江屿舟有点累了,靠在沙发边打了个哈欠,眼睛顿时变得水汪汪的。   傅承正要开口赶人,薛祁安也留意到了江屿舟的情况,站起身穿外套:“行了,太晚了,小舟身体还在恢复,咱们就先回去了,来日方长,到时候再聚。”   江屿舟已经快睡着了,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坐直了身体,见大家都很有眼色地套衣服准备走了,跟着站起身。   “你坐着,”傅承站在他面前,伸手按了一下江屿舟的肩:“我送送他们。”   江屿舟没再挣扎,确实也有点体力不支,等傅承把几波人送下楼回家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人了,江屿舟早就躺进了被窝。   明明晚上在厨房的时候还在撩拨人,到了睡觉的时候比谁睡的都早。   傅承洗漱完掀开被子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护着江屿舟的伤处,将人拉进怀中。   雪下了一整夜,星期天下午回队里之前,小区里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环卫部门连夜清理了路面的积雪,津市就像是一秒入冬。   傅承给江屿舟穿了一件薄羽绒服才带着他出门,下过雪的马路车子不能开的太快,江屿舟百无聊赖地低头刷朋友圈里的各种雪景照,无意中一转头,在消防中队的门口看到一道有点眼熟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气,外面的人很少,一个穿着黑色长羽绒服的女人站在门岗旁边,因为冷,两脚来回跺着地面,脸色有点焦急。   看到傅承的车,门岗眼前一亮,急忙走过来,傅承放下车窗,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傅队,这位阿姨说想找您。”门岗说。   傅承还没等开口,江屿舟已经套上羽绒服推开副驾的门下了车。   难怪刚刚觉得眼熟,正是上一次富林火灾现场那位痛失爱子的母亲。   女人看到江屿舟,愣了几秒钟,快步走过来,一下子跪在江屿舟的脚边。   “江先生,我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我…”女人脸上的惊讶一看就不是装的,顿时变得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傅承外套也没来得及穿,推开车门紧跟着走下来,一把把江屿舟拽到自己的身边。   傅承保护欲十足的姿态让女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愧疚又自责:“傅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江先生怎么样了。”   “不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足够让其他人指指点点了。”   傅承一向绅士,今天难得地对一个女人的哀求与难堪视而不见,眼睁睁地看着她跪在江屿舟的面前,面色冷峻,压迫感十足。   女人抬头对上傅承凌厉的双眸,顿时更加慌乱:“我,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您先起来再说。”她怕傅承,江屿舟并不怕,走上前微微弯腰,把手递到她面前。   女人看着伸到面前白皙的手掌,有点犹豫地看向江屿舟身后冷着脸的傅承。   “快起来,我弯不下腰。”江屿舟 一手按着伤口,声音很温和,竟然还带着一丝歉意。   女人这才想起江屿舟伤在腹部,没用他扶,赶紧从雪地里爬起来。   她应该是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江屿舟留意到她起身时撑在地面的手已经冻的通红。   队里周日收假,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回来,都看到了已经在门口等了几个小时的女人,她的儿子烧死在火场,原本应该得到大家的同情,可是她的丈夫把尖刀刺向奋不顾身的消防员,刺向手无寸铁的江屿舟。   因此所有人都对她视而不见,包括傅承。   “外面有点冷,不如找个地方说。”江屿舟看了一眼街对面的“转角”,指了指:“就去那里吧。”   女人受宠若惊,急忙点头:“好好,谢谢江先生。”   江屿舟转身看了一眼仍旧面色不虞的傅承,知道他担心自己,低声问:“傅队要不要陪我一起?”   傅承眉头皱着,不赞同地和江屿舟对视了几秒钟,江屿舟看着他身上的羊绒衫,又补充道:“快去把外套穿上,当心感冒。”   这大概就是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傅承调头回车上拿外套的时候忍不住想,看来江老板是深谙用人之道。   安小米今天请假没在店里,服务生看到江屿舟进来,都扬声打了个招呼,就算安小米没说,江屿舟受伤的事几乎也人尽皆知,看他回来,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他的身体。   “好了,都别围着我了,帮我上两杯热奶茶。”江屿舟挑了最里面靠墙位置的桌子坐下,傅承坐在他的身边。   上次见到女人的时候她的脸上就写满了风霜,如今短短一个月,原本就有些灰蒙蒙的头发已经变成了花白,脸色蜡黄,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老了十几岁。   她的手里还拎着两袋水果,放在桌上,局促地往江屿舟的面前推了推。   “江先生,我丈夫做了错事,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想联系上您,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您的具体信息,就想今天到消防队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傅队。”   女人偷偷打量着这个装修精致的店面,又不安地看着坐在旁边细心照顾江屿舟的傅承,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后悔。   江屿舟笑了一下:“我现在已经出院了,周末去医院拆线和复查,医生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他说话间的语气仍然很平和,眼底始终带着淡淡的笑,与身边明显隐忍未发的傅承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只字未提受伤以后的痛楚。   “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太轻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女人一边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可是店里的人太多了,傅队警告过她,她的行为已经给江屿舟造成了困扰,所以她不敢放声大哭,只能低低的啜泣。   “和你没关系。”江屿舟顺手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女人道了谢,哽咽道:“上次我去看守所看了我们家那死鬼,他也知道那天太冲动了,说如果能找到您,让我一定给您道个歉,是我们家对不起您。”   服务生很快端了两杯奶茶和一杯温水过来,江屿舟把其中的一杯奶茶推到傅承面前,傅承看了他一眼,江屿舟朝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你尝尝看。”   快期末了,有不少学生觉得图书馆环境不好,都捧着书来“转角”复习,店里很安静,只有轻音乐的背景音。   江屿舟坐在傅承和墙之间的位置,声音又轻又低,他能察觉到傅承的敌意和不满,手放在傅承的腿上,用手指轻轻划了划,被傅承一把抓住。   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声,傅承刚一接起就传来段毅暴跳如雷的声音:“傅承,你在哪里。”   “门外,怎么了?”傅承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点名还有四十分钟,段毅这个时候找他,一定是有急事。   段毅举着手机在办公室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压低声音:“有人给纪委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你先给我马上回来!” 第53章 配合调查   办公室就段毅一个人,又气又急,在屋里转了几圈,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回来以后立刻到我办公室,给你十分钟。”   傅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江屿舟一直看着他,见他挂了电话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傅承不想让他担心,低声说:“段队找我有点急事。”   他迟疑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在她身上看出了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你快回去吧,我等下自己回来。”江屿舟的手搭在傅承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两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傅承确实着急离开,低声叮嘱了江屿舟两句,拎着外套站起身。   “傅队您要走啦?”刚刚过来上奶茶的服务生正好走到门口,走过来和傅承打了个招呼。   傅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那桌:“麻烦帮我多留意一点那边的情况。”   服务生一愣,转头看过去,茫然地点点头:“行,您放心。”   至于留意什么,服务生并不太清楚。   傅承一走,女人的神色看上去放松了一些,两只冻的通红的手贴着热腾腾的奶茶杯,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   “江先生,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她这几天也托了好多关系打听到,那天被她丈夫冲昏了头脑之下刺伤的年轻男人竟然是津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江渊的独子。   再加上那天他义无反顾地推开傅承,很显然和那位消防队长也是关系匪浅,她平时就听人说过,这种级别的领导在各个部门都有熟人,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她丈夫都很有可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重判。   方才那位冷着脸的傅队坐在旁边,她挣扎了几次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时看着江屿舟清瘦的脸,硬着头皮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男人做了错事,他现在是罪有应得,但是我儿子刚刚出了事,要是他也…我真不知道我一个人还怎么活下去。”   女人说着声音又哽咽了,江屿舟一直看着她,片刻后端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两口。   “如果您今天是想让我写一封谅解书之类的,我做不到。”江屿舟说:“那一刀不是刺在我的身上就是刺在傅队身上,消防员逆火而行,就算无法换来赞誉,也绝不应该是报复。”   女人抬眼看着他,喃喃道:“我知道的。”   江屿舟叹了口气:“检方如何判是他们的事,我并不会干预,至于经济方面的赔偿我可以放弃。”   女人的眼睛亮了亮,她并没有奢望能得到江屿舟的谅解,只要有他那句“不会干涉”就已经足够了。   “谢谢,”女人真诚地道了谢,坚持付了两杯奶茶的钱,起身离开了。   办公室内,段毅气得差点扯自己的头发,瞪着傅承:“有人举报你曾经和王川一起吃过饭,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傅承笔直地站在桌边,干脆回答。   段毅深呼吸了两口气,哆嗦着手把手机解锁扔在桌上:“你自己看!”   傅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江渊让江屿舟约傅承的那天,火锅店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三人进了包间,没多久,王川和王祺也一前一后地推门走了进去,包间门关上,很显然几人认识,并且还在一起吃了饭。   段毅很想蹦出一句“交友不慎”,但是想到江屿舟对傅承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勉强止住了话头。   “那天屿舟约我去火锅店,没想到王川也来了,这顿饭并没有吃,我和屿舟提前离开了。”傅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冷静道:“这件事只要再联系火锅店调取当天的视频就可以了。”   段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题是这个吗!现在你到底有没有和王川吃过饭,到底有没有收到他的什么好处都不重要,有人想往你身上泼脏水!”   段毅越说越生气,看着傅承面无表情的脸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揍他两拳。   纪委下来调查,谈话,都是必不可少的流程,但是傅承心知自己并没有做任何违反规章的事,所以并不像段毅那样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所有对富林的检查都是合规的,每一项都严格遵守相关规定,”傅承道:“我问心无愧,至于有心人怎样解读,不是我能干涉的。”   段毅说到底还是担心傅承真的做过什么违纪的事,闻言掀起眼皮看着他:“傅承,你给我句实话,这顿饭,到底吃没吃,还有王川去饭店,你提前到底知不知情。”   “没吃。那天晚饭正好是队里的生日月,我带屿舟回队里吃的晚饭,还碰到了您和薛指导。”   段毅皱着眉,回忆起了确实是有这么事,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既然如此,纪委那边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都积极配合,你现在立刻把富林这几次的检查资料全都准备好。”段毅叹了口气,挥挥手:“明早八点,带着资料直接去纪委。”   担心江屿舟知道了会自责,傅承并没有告诉他要去纪委配合调查的事,只说第二天要出去开会,午饭会让刘洋端到家属楼。   然而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没到一个上午,整个消防中队都听说了,食堂陈阿姨相比起傅承来说,更多的是担心江屿舟,中午的粥都给他装的比平时多了一些。   “刘儿,待会儿送过去的时候记得宽慰宽慰小舟啊,”陈阿姨不放心地嘱咐:“他现在身体都还没恢复好呢,跟着担心上火的,不利于恢复。”   刘洋拎着保温饭盒,拍着胸脯:“您放心阿姨,再说了,我们傅队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就是正常的配合调查而已。”   阿姨忧心忡忡地点点头,看着刘洋朝家属楼的方向走了。   傅承不在,江屿舟好像一下就变得无事可做,上午又把安小米的方案修改了几处,刚给她发过去,刘洋的粥就送过来了。   早上傅承走的早,尽管动作已经放的很轻,但是身边的热源突然撤离,江屿舟还是不可避免地醒了,他起得早就没什么精神,勉强对刘洋笑着道了谢。   刘洋杵在门口没走,张了张嘴,劝道:“舟哥,你别担心,傅队肯定不会有事的。”   江屿舟疑惑地抬眼看着他,刘洋又急忙补充:“他就是去配合调查,这都是例行公事,我们新兵集训的时候都学过,只要是被人举报,都得调查。”   江屿舟皱了一下眉:“调查什么?”   刘洋以为江屿舟是不知道调查的流程,认真地解释:“就上面收到举报信以后肯定会调查取证的,不过这不是谁想举报就能举报的,傅队没收过那个王总的贿赂,就算是真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也没啥的。”   “一起吃什么…”江屿舟话没说完,立刻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有人举报傅承和王川一起吃过饭,想证明他是收受过王川的贿赂?”   “啊,应该是这样的。”刘洋说:“不过大家都说这种举报就是无聊,要是真的收过贿赂,那富林的审批还能办不下来嘛。”   江屿舟拉着门把的手用力攥紧,傅承究竟有没有收过贿赂自然好查,但是就算没有收过又怎么样呢,他和王川一起出现在了同一个包间,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而富林的审批办不下来,谁又能知道是不是傅承觉得贿赂的金额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导致的呢?   不管怎么说,他和王川一起出现在火锅店的这件事就不应该发生。   江屿舟早就听王川说过,不管是他本人还是通过其他人约傅承出来,都被傅承拒绝了,他一向按规矩办事,从不私下与王川有任何交集。   可是就因为他的过失,坏了傅承的规矩,也给他带来了麻烦。   江屿舟闭了一下眼睛,能匿名举报的人,要么是王川和王祺,要么…   他不愿意多想,可是江渊确实是明确地表达过反对他和傅承走的太近。   刘洋看到江屿舟一脸疲惫地闭着眼,吓坏了,急忙伸手扶着他,一只手不停地在江屿舟耳边扇风:“舟哥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头晕吗?快快我扶您进去坐一会儿!”   江屿舟对刘洋的反应哭笑不得,摆摆手:“不用,我没事,你快去吃饭吧,我去找一下段队。”   刘洋惊魂未定:“真的没事?”   “嗯。”江屿舟转身把饭盒放在桌上,拿了外套和刘洋一起出了门。   “爸,您倒是想想办法啊!”办公室里,段听晚也有点着急,她今天上午没课,昨晚听到段毅提到傅承的事就坐不住了,跟着他一起到了队里。   段毅无奈地看着段听晚:“我能想什么办法,这个时候我但凡有一丁点动作都有可能被人曲解,给傅承添麻烦。”   段听晚坐立不安:“那怎么办,调查要到什么时候,万一傅承真的…”   段毅皱着眉:“不会,我相信他,他和我说了没有问题,就是真的没有问题。” 第54章 他是我的爱人   从刘洋口中得知江屿舟去找段毅,薛祁安吓得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两口就急匆匆地往段毅的办公室跑去。   “小舟!”薛祁安刚从楼梯跑上来就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江屿舟,叫了一声。   办公室里的对话声戛然而止,面前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段听晚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是小江同志啊,快进来。”段毅站起身示意江屿舟进门。   江屿舟和薛祁安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门。   “段队,匿名信的事我听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江屿舟一进门就直截了当地开口:“那天确实是我约的傅队,那顿饭也确实没吃。”   段毅摆摆手:“傅承也是这样说的,我当然是相信,你放心,我也在随时关注这件事,只要问心无愧,没人能冤枉他。”   江屿舟的神情并未有半分放松,点了一下头,一直没开口的薛祁安劝道:“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我们队里也曾经有人被匿名举报,其实举报的人无非就是想恶心一下傅承而已,翻不起什么大的水花。”   他看了看段毅,又压低声音:“我就猜到了傅承肯定没告诉你,他怕你担心,也怕你自责,这事儿也怪我,没和队里其他人打招呼,让他们捅到你面前了。”   段听晚一直站在薛祁安旁边,段毅没听到他的话,段听晚却听了个大概,心中酸涩又带着气。   “江老板,傅承和你身边其他的朋友不一样,他的职业很特殊,不可能那么无所顾忌。”   大概是因为傅承就算差点被江屿舟牵连都舍不得告诉他的举动实在太体贴,让段听晚忍不住出言讥讽。   “这样的调查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因为你,他现在还要去配合调查,”段听晚的情绪有些失控:“你这次害的他不浅。”   段毅皱眉:“听晚!”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害了谁的,段毅自认为别人没有资格评判,所以即便他心里对江屿舟也有几分不满,但是也明白,如果真的像傅承解释的那样,江屿舟也是无辜的。   段听晚很少有这种时候,薛祁安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傅承不在,他生怕江屿舟受了委屈。   但是薛祁安能看得出来,江屿舟看似温和,却绝对不是受气的人,担心他在段毅面前和段听晚发生不快,抢先一步开口。   “听晚,话也不能这么说,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呢,”薛祁安出声道:“小舟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江屿舟侧头看了段听晚一眼,段听晚工作这么多年,并不是不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可是江屿舟这一眼她实在没看出什么情绪来。   “这种事我不是特别了解,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麻烦段队直接告诉我。”   江屿舟彻底无视了段听晚,说完转身推门出了办公室。   傅承晚饭前就回了队里,薛祁安又像个操心的老大妈似的,在门口等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看到傅承的车,急忙冲过来使劲挥手。   傅承停了车,薛祁安无比自然地拉开车门上了副驾,一关车门才想起来,扭头问:“我坐副驾没事儿吧?”   傅承把车往后面的停车场开,没看他:“能有什么事。”   “就人家不是都说这是老婆专座嘛,我怕我掉根头发啥的到时候被小舟误会。”   傅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面:“没想到你现在也开始看八点档了。”   薛祁安见他情绪还算不错,稍微放心了点:“怎么样,上面怎么说?”   “没什么说法,调查了我的银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行账户没什么问题,所有对富林的检查和结果也都是完全按照规章制度办理。”   停好车,傅承从后座拎了一个精美的小袋子,推门下了车。   薛祁安和他并肩往家属楼的方向走,又问:“你说举报的人是谁,我估计要么是王川,要么是王祺。”   “王祺吧,王川现在哪有写匿名信和调取监控的机会。”   薛祁安拧着眉:“真是狗急跳墙,不过这王少爷是不是个法盲?真以为就靠他那无中生有的匿名信就能处理你?”   “反正他也没坏处,”傅承淡淡道:“对了,刘洋中午有没有去送饭。”   提到这个,薛祁安难免有点心虚:“去了,还不如没去,他把你去配合调查的事儿告诉小舟了。”   傅承脚步一顿,薛祁安赶紧补充:“刘儿怕小舟担心,就是好心办坏事儿了。”   傅承脸色不太好看,点点头:“知道了。”   “还有个事儿,”薛祁安又说:“小舟知道以后去找段队了,在那儿碰到听晚,听晚当时可能没控制住情绪,说的话有点难听。”   “她说什么。”傅承问。   薛祁安有心想美化一下段听晚说的话,无奈这种质问的话说什么也美化不了,硬着头皮说:“反正就是这次都是小舟把你害了之类的吧,小舟当时没反驳,也没搭理。”   距离家属楼还有一小段的距离,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来回徘徊,薛祁安脚下一停,拍了拍傅承的肩:“我不过去了啊,你自己解决吧。”   说完脚下生风赶紧掉头走了。   段听晚已经在楼下站了有一会儿了,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一件大衣,只得在楼下不停走来走去。   听到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段听晚一抬头,视线正好和傅承对上。   “傅承!”段听晚往这边跑了两步:“怎么样?上面怎么说?”   傅承平时对段听晚的态度就并不热络,此时看到段听晚心中的烦躁更明显:“没事。”   段听晚眼睛亮了一下:“是没事了吗?已经出结果了吗?太好了!我本来还想着…”   “听晚,”傅承直接开口,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听说今天在段队办公室你和屿舟发生了不愉快。”   段听晚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愣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想到江老板这么喜欢告状。”   傅承懒得辩驳:“我和屿舟在恋爱。”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也听段毅提起过傅承把江屿舟带回队里每天悉心照顾,可听到傅承爽快地承认了两人的关系,段听晚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屿舟是我的爱人,他所做的一切,对的还是错的,都不需要任何其他人来评判。”   傅承面色不虞:“任何人都不能说他的不是,哪怕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号。”   段听晚的眼睛微微睁大,片刻后才勉强找回自己丢失的声音,她觉得难堪至极:“这是在警告我吗?”   傅承没说话,冷淡地看着她。   段听晚苦笑两声:“我知道了,傅承,你够狠心的。”   她说完擦着傅承的肩大步走远了,傅承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进了楼门。   房间的钥匙有两把,傅承拿钥匙开了门,江屿舟正好从窗边的位置转身走过来,看到傅承,停下脚步,在原地站着没动。   傅承身上带着寒气,脱了外套扔在椅子上,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江屿舟抱在怀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傅承低头吻了吻江屿舟的发顶,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压根没打开过的饭盒。   傅承的身上很凉,从中午到现在的担惊受怕,内疚,自责,几乎把江屿舟彻底淹没,此时被傅承结实地抱在怀中,他的心却依然没有踏实。   “对不起。”江屿舟抱着傅承的腰,闭着眼轻声说:“是我做错了。”   傅承很轻地笑了一声,松开手,扶着江屿舟的肩,认真地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没有错,我还要感谢你,纪委的同事和我交情不错,调取了那天完整的视频,幸好你及时把我带走,不然还真的说不清了。”   江屿舟专注地看着傅承,眼中盛着复杂的情绪,傅承能看得懂,他愧疚,也难受。   “我就知道你会多想,所以才没告诉你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傅承伸手按了按江屿舟的眼尾:“明早罚刘洋多跑三千米。”   江屿舟被逗笑了,傅承把搁在桌上的袋子递给江屿舟:“给你买的,打开看看。”   “你去配合调查还给我买东西?”江屿舟低头打开袋子,是一个非常精美的小玻璃罐,里面是各种颜色的宝石糖果。   傅承打开喂给江屿舟一颗:“我也没办法,谁让这家店开在那边。”   酸甜的草莓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江屿舟凑上去,吻了一下傅承的喉结:“谢谢傅队。”   傅承的手蓦地一紧,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江屿舟推开两步拿起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我爸。”   江渊的车就停在“转角”的门口,推开门,里面坐满了低头专注地复习的学生们。   江渊身上的气场太强,西装外面是一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黑色羊毛大衣,服务生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小声问:“您好,请问一位吗?”   有一桌的学生正好起身离开,江渊走过去,等服务生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才坐下,客气地答道:“我等人。” 第55章 我想得到您的祝福   服务生不认得江渊,但是安小米自然不会对这张脸陌生,赶紧走上前,礼貌地弯了弯腰:“江总,您是来找舟哥?”   江渊点点头,觉得面前这个小女生有点眼熟,应该是上次来的时候见过:“你好。”   “舟哥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来过,”安小米好心提醒道。   江渊看了一眼窗外的马路:“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等下就过来。”   虽然大佬的心思一般人都猜不透,但是安小米隐约能察觉到他心情不怎么样,也没敢再多嘴,给江渊端了一杯温水,就躲回了收银台。   没一会儿,江屿舟和傅承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舟哥!”安小米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江总在那边呢,看上去心情不咋地。”   江屿舟其实也有点紧张,江渊就像知道他这段时间搬进了消防队似的,开口就说自己在店里等他,让他和傅承一起过来一趟。   傅承能够感受到江屿舟的情绪,安抚地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腰,江屿舟这才抬步往那边走去。   店里很暖和,江渊脱掉了大衣,只穿了一件西装,看到江屿舟,目光又冷冷地扫向傅承,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坐吧。”   四人的桌子,江渊一个人坐在一端,江屿舟和傅承并排坐在他的对面。   “伤好的差不多了?”江渊率先开口。   江屿舟有点心虚:“周末拆线。”   江渊淡淡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傅承:“看来傅队确实是贵人多忘事,并没有记住我们上次达成的共识。”   “爸,这件事…”   “我在问他。”江渊声音冷淡,透着一种威严。   江渊不像柯老爷子那么好糊弄,对江屿舟并不过分宠爱,所以不像老爷子随便哄几句就算了,他必须亲耳听到答案。   傅承的目光真诚而坦然,与江渊对视着,大方地攥着江屿舟搁在桌子上的手。   “江叔叔,我喜欢屿舟,我们在一起了。”   “我主动的。”江屿舟急忙补充了一句。   江渊不动声色地看着傅承,出言提醒:“上一次在医院,我以为我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   “江叔叔,我的职业确实很难像其他人一样给屿舟更多的陪伴,可是我对他的爱和在乎并不比任何人少。”   傅承的声音不见一丝慌乱,和平常这个年纪见到江渊就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年轻人不同,他的身上的确带着一种沉稳和踏实,那双比平常人看上去还有深一些的瞳孔看着你的时候,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压迫感。   江渊一直没有开口,看着傅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请您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给屿舟幸福,照顾他,保护他,再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不知道是因为店里实在太热还是因为紧张,江屿舟的手有点出汗,不舒服地动了动,傅承安抚地轻拍他的手背。   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不开江渊的眼睛,傅承对江屿舟的爱意早就写在了眼睛里,就像他从前看向安夏婉的时候一样。   王祺把傅承和江屿舟在恋爱的事告诉江渊以后,江渊隔了几天才找两人谈话,他并不是那么古板的人,也早就知道儿子的性取向。   江渊迟迟不表态,江屿舟摸不透他的想法,开口道:“爸,我是成年人了,能够认清自己的感情,我喜欢傅承,也清楚您的顾虑。”   他的声音还是有点虚,却很坚定:“我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如果我没办法祝福呢?”江渊双手交叉搁在桌子上,平静地问。   江屿舟动了动唇,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出怎么回答,几秒钟以后看到江渊柔软了下来的神情,才回答:“您迟早会祝福的。”   江渊无奈地看着江屿舟:“来你店里这么久了,除了一杯温水什么也没给我上,去,给我磨一杯咖啡过来,还要上次那种豆子。”   江屿舟自然是不想去,迟疑着看了看傅承,傅承捏了一下他的手,低声道:“去吧,动作稍微小一点,别碰到伤口。”   江屿舟点了一下头,傅承动作自然地在他起身的同时拉开他的椅子,腾出空间让他出去。   江渊强忍着心里的憋屈——他们江家确实有遗传性妻管严的特征,但是也不至于连去磨一杯咖啡也要征求一下另一半的意见吧!   再说究竟是要多大的动作,还能碰到伤口?!   等江屿舟走远,江渊才又开口:“其实我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你们在交往的事。   傅承一愣,江渊又道:“我不是什么老古板,平心而论,我很欣赏你,你身上的沉稳老练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江渊看着正低头摆弄咖啡机的江屿舟:“屿舟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不奢求你像我们做父母的一样爱他,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真心实意的对待他。”   傅承有点意外,江渊笑了笑:“我不是不明事理,说实话,我对傅队的职业仍然充满了担忧,可我也只是一个希望儿子幸福的父亲。”   江渊笑着叹了口气:“他愿意那样爱你,我无话可说。”   江屿舟这杯咖啡明显没怎么有心,急匆匆地端了过来放在江渊面前,顺便还帮傅承带了一杯橙汁。   因为着急,咖啡放在桌上洒出了一点。   “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江渊责备了一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难喝地皱起眉:“比上次差远了!”   江屿舟转头看着傅承,傅承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江屿舟这才稍微放心了点,底气不足地解释:“上次那种豆子没了,可能是这种咖啡豆您喝不习惯。”   “对了,举报信的事我听说了。”相比起确定两个人的恋情,江渊更挂心这件事:“这件事当时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开口。”   “您也听说了?”江屿舟问完才想到,江渊人脉广,就算他不主动打听,只要这件事涉及到了江渊,自然会有人主动以卖他人情的姿态向他汇报。   “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我这两天再提交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基本上已经解决了。”   江渊点点头:“那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就是了。”   他说着看了看江屿舟:“王祺现在已经是狗急跳墙了,王川这两天就要判了,我会随时打听他那边的动向,你平常就和傅承在一起,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江屿舟没说话,傅承郑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   江渊又关心了几句江屿舟的身体,放在旁边的手机一直振动个不停,他无奈地拿起看了一眼:“秘书在催我了,我还要回公司,就先走了。”   直到被傅承牵着进了家属楼,江屿舟还是觉得不太现实,看着面前正低头帮自己脱外套的傅承,忍不住问:“你说我爸是怎么这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我们在一起的事的?”   “叔叔说他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我猜应该是王祺。”傅承给江屿舟倒了一杯温水放进他的手中:“王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可能会去找叔叔帮忙,顺便甩出这么个信息。”   江屿舟垂下眼,盯着手里的玻璃杯,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不到我和王祺认识这么多年,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傅承捏了捏江屿舟的肩:“昨晚忘了和你说,刘安出院了。”   刘安虽然脑部受损,但是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再住在医院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医生建议回家去康复机构进行下一步的恢复治疗。   “刘安的老家不在津市,他姐姐打算把他带回老家治疗,”傅承靠在桌边:“不过临走之前她想带刘安回队里看看。”   江屿舟皱眉:“我可以问问我爸有没有熟悉的机构。”   傅承伸手按了按他的眉心:“我以前有个战友就是做这方面的复健,也和他联系过,不过刘安的姐姐说还是想把他带回去,方便照顾。”   江屿舟叹了口气:“这种费用应该不便宜,队里是不是可以搞个捐款之类的?”   “我也这么想,晚点去和段队商量。”傅承看了一眼时间:“要不要睡一会儿?中午不吃饭也不休息,我不在就彻底放飞了是吧。”   江屿舟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抱着傅承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咳咳咳!”   外面一阵夸张的咳嗽声,两人进门的时候门没有锁,开了一道缝,刘洋面红耳赤地站在外面,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得自认为非常隐晦地咳嗽了几声。   江屿舟松了手,转过头看着他,眼底带着笑意。   “怎么了。”傅承问。   刘洋耳朵都是红的:“报告!刘安到了!薛指导说让我来请你过去。”   和曾经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相比,如今的刘安似乎是同样的皮囊之下换了个人,两只手紧紧地拽着姐姐,小碎步往前面移动。   薛祁安强忍着心酸走上前:“刘安,欢迎回来。”   “小安,你还记得这里吗?”姐姐温柔地转身,拉着刘安的手把他从身后拉出来。   刘安的眼睛到处看,眼底带着惊奇,就像是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那么陌生,所有人都看着他,就好像大家都在等着他的答案一样。   刘安觉得压力很大,停顿了好几秒,才摇摇头:“不。” 第56章 感谢傅队的照顾   刘安的表现就像是一个被家长突然带到了陌生环境的小孩,一米八的大男生此时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似的,警惕地盯着薛祁安。   薛祁安的嗓子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胸口闷涨得发疼,身后的冯宁眼眶已经红了,费力地眨眨眼睛:“刘安,你还记得我吗?以前每次你帮我去小超市买零食,还都要讹我一根雪糕来着,记得吗?三元钱的巧克力雪糕。”   刘安看上去非常的茫然,皱着眉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地回忆,大概因为冯宁是女生的缘故,让他没那么害怕,于是大着胆子回答:“不,不记得了。”   冯宁扭过头去,不忍心看这样的刘安。   江屿舟从受伤以后就没走得这么快过,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下雪,院子里的积雪打扫的很干净,倒也不担心会摔倒。   傅承跟在他身后,拐弯处伸手拽了一把他的手腕,江屿舟转头过来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脸色带着一丝焦急。   “走这边,”傅承在岔路口指了指另一口:“先去一趟犬舍,把黑虎带着一起。”   搜救犬们平时一样需要严格的训练,不过战士们对这些搜救犬疼爱有加,除了训练的时候,平常都很少限制它们的天性。   往常还离的老远就能听到热闹的叫声,今天却格外的安静,傅承伸手推开院门,一名训导员正站在院子里,转头对傅承打了个招呼。   “今天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傅承反手关了门:“黑虎!”   黑虎对傅承的声音最敏感,平时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猛地窜出来,谁知今天竟这么反常,对傅承叫自己的名字也充耳不闻。   傅承皱了一下眉,往里面走去,几只搜救犬动作整齐划一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全都盯着翘着尾巴像领导巡视一般的江小猴。   训导员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有点无语地解释:“自从小猴来了以后,简直成了所有搜救犬的主子了,现在它一叫比训导员的口哨声还管用。”   傅承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江屿舟,江屿舟明显底气不足,心虚地想走过去把江小猴抱起来,以免它再丢人现眼。   “千万别管它!”训导员看出江屿舟的意图,在他迈出一步的时候及时制止了他,好笑又无奈:“您要是在不经过小猴同意的情况下强行抱走它,估计黑虎就要生气了。”   “它这么无法无天吗?”江屿舟哭笑不得,当初在敬老院捡到它的时候还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猫,这才过了多久,就开始横行霸道。   训导员笑着解释:“还不是有黑虎撑腰嘛,现在哪只搜救犬不听它的命令,上去就是一套喵喵拳。”   傅承也笑了,朝着黑虎吹了一声口哨,黑虎这才扭过头跑到傅承面前。   “刘安出院了,我带黑虎去看看。”傅承给黑虎系了绳子,拍了拍它的背。   刘安被大家围着,眼前的人一个也不认识,还不停地问他各种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让他觉得害怕极了,眼睛慌张地四处乱瞟,不敢盯着一个方向看。   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狗叫,刘安下意识往那边看去,眼睛猛地亮了:“狗!是狗!”   黑虎自然认得刘安,傅承松了绳子,黑虎便直接冲向刘安。   这么大一条黑背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刘安的姐姐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刘安,然而刘安却完全不害怕似的,惊喜地往前迈出一步,从回消防队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他是第一次主动地走到姐姐身前。   “狗!”刘安看着黑虎,又抬眼看着傅承,胆怯的双眼却像看到了邻家哥哥似的,完全不怕他:“我想摸一下!”   “你可以叫它的名字,它叫黑虎,是一条非常优秀的搜救犬。”   薛祁安也红了眼睛,当年刘安这一批的队员刚分到中队的时候,傅承也是这样向他们介绍黑虎。   就算刘安忘了,他没忘,傅承也没忘。   刘安蹲下,伸手摸了几下黑虎的头,没有江小猴在身边,黑虎又恢复了纪律严明的搜救犬形象,刘安很惊喜,抬头看着傅承:“好乖!”   傅承的眉眼柔和了下去:“因为它曾经有一位非常优秀的训导员。”   这句话的含义刘安听不懂了,于是低下头开心地和黑虎玩耍起来。   原本下午队里有常规训练,今天因为刘安的缘故全部暂停,大家都站在操场上看着刘安开心的样子,江屿舟用手机给刘安拍了好多张照片。   直到天色渐晚,刘安的姐夫才出声提醒,他们买的今晚的车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队里的司机开车把三人送到车站,看着车子离开,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平常打打闹闹的小伙子们都罕见地沉默着回了宿舍。   傅承让人把黑虎牵回去,和江屿舟往家属楼的方向走,和来时候的健步如飞不同,江屿舟看上去情绪不高。   “怎么了?是不是看到刘安心里难受?”傅承问。   “他还那么小,人生就彻底毁了。”江屿舟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刚刚听刘安的姐姐说,那个被救上来的小女孩根本就联系不上了。”   江屿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傅承:“那个小女孩可能几年以后就忘了,她往后再也不会记得,她的生命是一个年轻的消防战士用未来换的。”   江屿舟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的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不甘,愤怒,心疼,以及一丝疑惑。   因为不是周末,再加上下雪,家属楼这边没什么人,傅承伸手拍掉江屿舟肩膀上的雪花,温声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从不奢望任何人记得。”   “傅承。”江屿舟轻声叫了他一声:“我觉得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那就不离开。”傅承笑着看他。   江屿舟又说:“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在我身边,别受伤。”   果然就像赵林说的,两年没有下雪的津市一连下了几天的雪就没停过,电视里每天都在播放中小学停课的新闻,除了早晚上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几乎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周六早上傅承请了一会儿假陪江屿舟去医院拆线,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江屿舟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担忧道:“怎么这段时间都没有牛牛的消息,学校停课了,家里又没有大人照顾,怎么也没见他到队里来?”   傅承的车速很慢,手掌着方向盘:“前几天还给他妈妈打过电话,他妈妈打工的店前几天也关门了,所以在家里陪他,下个礼拜牛牛过生日,应该会到队里来。”   他说完又笑道:“你怎么这么操心。”   “下个礼拜生日?”江屿舟惊奇地转头看了傅承一眼。   傅承面色如常,点头:“嗯,怎么了?”   “没事。”江屿舟摇摇头,又转头看向车窗外。   傅承无声地笑了一下,虽然江屿舟没提过,但是傅承知道,下个礼拜也是江屿舟的生日。   江老板大概是不知道要怎么主动开口说这件事,于是别扭又傲娇地闭了嘴。   这段时间气温变化大,医院感冒发烧的患者不少,傅承给江屿舟戴了口罩才走进检查室,好在提前已经和医生打过招呼,没过多久,医生已经替江屿舟检查了伤口,拆了线。   江屿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店里了,医生也建议他在不做剧烈运动的前提下可以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   虽然一秒钟也不想和傅承分开,但是住在队里多少会影响傅承工作。   “我想回家住一段时间。”回消防队的路上,江屿舟单手撑着太阳穴,微微眯着眼看着傅承。   “怎么不住队里,你回店里也方便。”傅承边打转向灯边问。   “距离产生美啊傅队,”江屿舟笑得懒洋洋的:“我总住在队里,过不了多久对傅队就没吸引力了怎么办。”   傅承知道他在开玩笑,笑了一声:“好,等明天我陪你回去收拾一下衣服,帮你都搬到我那边去,晚上我打电话给物业问问停车位还有没有可以租的。”   江屿舟稍微坐直了一点:“我搬你那儿?”   “是啊,”傅承的态度坦然得让江屿舟产生了一种自我怀疑的错觉:“不是说想回家住么。”   江屿舟收回目光,没有说话,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江屿舟住在家属楼的时间并不算长,好多生活用品都是傅承的,所以需要整理的也就只有他带过来的衣服,听说江屿舟要搬走了,食堂阿姨特别舍不得,晚餐给大家加了餐,除了暂时只吃流食的江屿舟,所有人都收获了一只鸡腿。   吃过晚饭,傅承帮江屿舟把行李箱收拾好,江屿舟坐在床边,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小房间,他刚刚住进来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和傅承的关系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你身上的这套睡衣就别带走了,洗干净就放在我那里,万一下次过来可以直接穿。”傅承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江屿舟一把抱住。   “今天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我要感谢傅队的精心照顾。”   【作者有话说】   由于明天凌晨系统维护,担心不能正常更新成功,所以提前更新啦!明天就不更了~ 第57章 遗书   江老板受着伤身体不允许的时候都习惯性撩人,现在拆了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感受到傅承逐渐粗重的呼吸,江屿舟的手慢慢往下,搭在傅承的腰带上。   “今天医生说你还不适合太剧烈的运动。”细白的手腕被滚烫的手掌一把攥住,傅承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哑。   傅承的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圆领卫衣,因为极度克制,后颈处青筋绷起。   江屿舟没什么恋爱的经历,但是在勾引傅队这方面堪称无师自通,轻轻咬了一口傅承的脖子,在傅承耳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那就只能请傅队照顾我一点了。”   十点整,熄灯号准时响起,整个中队陷入了安静,家属楼的隔音效果一般,江屿舟咬着下唇,汗湿的两手把身下的床单攥得变了形,漂亮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有些失神地盯着傅承凌厉的轮廓。   “乖,别咬自己。”傅承单手把江屿舟圈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江屿舟的唇。   江屿舟张开嘴含住傅承的手指,感受着傅承因为这个动作而骤然变得更加猛烈的冲撞,他浑身虚软,也记不清究竟缴械了几次,最后在傅承结实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重伤初愈的江老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窗外已经大亮了,因为下雪,阳光显得有些刺眼。   身边没人,江屿舟支起身,后腰酸软,胳膊也没力气,闷哼一声又躺回被窝里。   房门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傅承手中拿着饭盒和牛奶走进来,看到江屿舟睁着眼看过来,把饭盒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   “睡醒了?”傅承伸手摸了一下江屿舟的额头,温度正常,才稍微放心了一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屿舟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掀开傅承的衣服,指尖划过他的腰,声音有点哑:“傅队这腰…”   “别勾我,”傅承伸手把江屿舟的指尖捉住放在嘴边亲了亲,“睡醒了就起床,食堂阿姨特地给你拿了牛奶。”   江屿舟坐起身,听了傅承的话忍不住笑了:“今天早上就喝牛奶,我可能会想到昨晚的…”   傅承惩罚似的咬了一下江屿舟的下唇,语气带着笑意:“快起床。”   江屿舟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勉强从床上起来,几乎是被傅承抱着进卫生间洗漱,他也并不是完全站不起来,只是在傅承的面前娇气加倍,傅承自然也懂,任由他没骨头地挂在自己身上。   砰砰砰!   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傅承打开门,段毅脸色黑的吓人,脸上带着从来没见过的惊慌。   “傅承,听晚失联了!”   “什…”   段毅好像听不到傅承的声音,匆匆道:“十分钟以内整队,所有人在操场集合!”   十分钟以后,消防中队所有人在操场列队,傅承整队完毕,一直站在树下的段毅才走过来。   “最新传回的消息,近期的大学造成津市周边七个县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灾害,其中特困县丰县受灾最为严重。”   段毅说完看了一眼站在队伍末尾的薛祁安:“薛指导。”   薛祁安手中拿着从丰县县政府刚发过来的协助函从队伍中走出来。   “今天早上收到了丰县发来的协助函,从昨晚开始,丰县电力系统已被暴雪破坏,整个县城从今天凌晨开始全部断电,通讯也已经彻底瘫痪。”   傅承面色严峻,目光和段毅在空中交汇,薛祁安又道:“丰县当地消防队给我们也传来了最新的情况,目前进入丰县唯一的山路也堵死了。”   “傅承。”段毅开口。   “是!”傅承嗓音洪亮。   段毅的目光扫过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带队前往丰县支援,30分钟以后出发,务必注意安全,我要求所有人都平安的归队。”   “是!”整齐嘹亮的声音,在下雪后更显静谧的消防中队回荡。   半个小时的时间对于其他人来说,只需要整理装备和必要物资,但是对于指挥员,傅承还需要做更多的准备工作,30分钟对于他来说有点仓促,甚至来不及回家属楼和江屿舟说句话。   段毅负手站在操场,把傅承叫了过来,这样近的距离能够清楚地看到段毅的嘴角因为上火起了两个燎泡。   “傅承,我不知道你和听晚之间发生了什么,上次她从消防中队顶着大雪回家以后就高烧不退,一直在哭。”   段毅看着傅承那张盛气凌人,听到段听晚失落至极却依旧不为所动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她妈妈怎么问她她都没说,第二天就向学校请了假,一个人去了丰县!”   傅承皱了一下眉,段毅一把拽住傅承的领口,无论是从年纪还是体力来说,段毅的战斗力都在傅承之下。   然而傅承任凭他的拉扯,被段毅往前拽了几步。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傅承,不管怎么说,你务必把听晚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吸引了那头正在检查车况的战士们的目光,大家一时半会儿有点搞不清状况,不知道一向对傅承偏爱的段队究竟是发的什么火。   傅承和段毅对视了一眼,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找到听晚的。”   太多的质问梗在喉咙,段毅的手因为用力剧烈颤抖:“就是因为听晚那天在办公室对江屿舟的态度让你不满,是不是?”   “是。”   时间紧迫,这个时候绝不是说这种儿女情长的好时机,但段毅既然已经问出了口,傅承也没隐瞒给,坦荡地回答。   “我和屿舟在恋爱,他是我的人,不管我在与不在,都不能忍受有人那样对他。”傅承一字一句道:“任何人都不行。”   段毅瞪大了眼睛,一时半会儿没消化得了傅承的话,薛祁安从不远处跑过来,急忙拉着段毅的手腕:“段队,有话好好说,傅承马上就要带队出发了。”   出任务之前,所有人都要放下心头的负面情绪。这是队里不成文的规定,这么多年以来,大家早就达成了共识--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次出去,究竟有谁就会被留在战场,再也没机会与别人和解。   段毅和傅承无声地对峙了几秒钟,段毅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搓了搓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所有人去会议室,十分钟的时间。”   会议室每个座位前都放着一张信纸,旁边是一支黑色圆珠笔,偌大的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只隐约能听到年轻的战士们时不时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   傅承小的时候顽皮,为了避免他整天闯祸,每到周末,父母就把他按在桌边写毛笔字,他的字遒劲有力,笔尖落在纸上,只写了“屿舟”两个字,就再写不下去了。   从前的遗书都是写给爷爷的,第一次写的时候年轻气盛,相信人定胜天,不信水火无情,再往后这么多年,给爷爷留遗书已经成了一种形式,也少有更多的情绪。   今天看着信纸上江屿舟的名字,他却头一次觉得残忍。   他的江屿舟不该出现在任何人的遗书上,他应该被捧在手心疼爱,而绝不是让他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   然而将江屿舟三个字落在纸上,却是他此时最能拿得出手的在意。   直到这个时候,傅承才想起,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江屿舟一声。   用三分钟写完遗书,傅承把纸折上放进信封,交给站在门口的战士,抬步就往外走。   “傅承!”站在前面的段毅叫住他:“去哪?”   “还有七分钟。”傅承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从会议室到家属楼,就算是用跑的单程也要四五分钟,傅承却执意想再去看江屿舟一眼。   他猛地拉开会议室的门,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   江屿舟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靠在门口的墙上低头盯着地面的瓷砖。   听到动静,江屿舟转过头来,看到是傅承,直起身,站在原地没有动。   傅承往前走了两步,伸手一把把江屿舟紧紧抱进怀中。   他们都没说话,说什么都太轻了,江屿舟闭着眼,感受到傅承的吻旁若如人地落在他的发间。   “对不起。”傅承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   江屿舟摇了摇头,他想说话,可是动一动唇就觉得从嗓子到胸口都胀得发疼。   直到有人陆陆续续地从会议室中出来,傅承才松开江屿舟,低头看着他,眼眶已经红了:“我走了。”   “注意安全。”江屿舟扯出一丝笑容来,往后退开几步,双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安静地看着他。   五分钟以后,消防中队除了留守的几名消防官兵,所有人都赶往丰县支援。   赵林这几天感冒,昨晚开始有点发烧,车里时不时传来他的咳嗽声,肖刚把水壶盖子拧开,递过去:“喝两口。”   赵林没什么力气,摆摆手:“不用你的。”   肖刚锁着眉:“水温正合适。”   赵林捂着嘴咳嗽:“感冒再传染给你。”   他说完摸出自己的水壶喝了几口,扭头看着坐在前面的傅承,哑着声音笑了好几声:“傅队,你脖子上是被谁抓了呀?” 第58章 高烧   一句话,让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傅承的作训服遮不住后颈处两道明显的抓痕,一看就是新鲜热乎的。   傅队本来就长着一张禁欲脸,平时话也不多,让这两道红痕看上去异常的违和。刘洋的脸上带着清澈的愚蠢,伸手去扒了一下傅承的衣领:“真的!傅队,这是江小猴抓的啊?”   车内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方才被遗书的阴影笼罩着的压抑氛围顿时烟消云散,赵林吸了吸鼻子,笑得咳嗽了好几声:“估计是姓江,但是是不是江小猴就不知道了。”   刘洋茫然地盯着赵林,突然福至心灵,傅承脸上没什么表情,刘洋倒是涨红了脸,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尴尬地盯着傅承,满脸愧疚。   傅承低着头看手机上丰县的地图,语气波澜不惊:“刘儿。”   “哎!”刘洋立马坐直了身体。   “和丰县的消防队取得联系了吗?让他们马上把最新的灾情情况发过来。”   刘洋一秒从方才的窘迫中被解救了出来,为难道:“联系了他们的副队长李队,说是进山的路已经被堵死了,他们也进不去,电力部门和电信部门的人都到位了,只等路通了就可以抢修。”   傅承头也不抬,冷笑一声:“电力和电信都到位了,消防却连个进山的办法都没有,他们没有配备除雪车?”   “配了,说是已经坏了有一段时间了,其他的消息李队正在整理。”   当地消防部门的失职会直接耽误救援的最佳时机,造成的后果不可预估,傅承面色微沉:“为什么只联系上了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副队长?”   刘洋支支吾吾:“这个我也不清楚,李队只是说队长休假了,现在联系不上。”   从津市到丰县在气候正常的情况下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这几天早晚的气温已经降至零下,越往城外走,路况越差。   “傅队,前面应该是不能走了。”驾驶员指着路口横着的木板:“那边好像有人。”   李稳身上套着一件军大衣,远远看到几辆消防车朝这边驶来,赶紧站起身跑过来。   傅承从车上跳下来,李稳通过傅承的肩章认出这就是这次过来支援的指挥员,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您好,我是丰县消防队李稳。”   “傅承。”傅承没有寒暄,开口就问:“你们队长呢?”   李稳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钱队的丈母娘这段时间住院了,他一直在休假陪丈母娘输液。”   傅承面色不虞:“那你们队的其他人呢?一共就这么几个?”   李稳说话间,身后几个蹲在路边的年轻小伙子跟着站起身,身上穿着和李稳一样的军大衣,一看就知道是他的队员。   李稳还没开口,身后一个消防员忿忿道:“领导,我们队一共有二十五名消防员,其他都是钱队的人,这么大的雪,他们说没钱队的命令谁也不动。”   刘洋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嚷嚷道:“你这是被架空了啊?”   李稳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傅承扬了扬下巴:“给你们钱队打个电话。”   李稳不敢耽搁,急忙拨通了钱疆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没等傅承开口,李稳又拨了一遍。   这次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对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没好气地质问道:“不是和你说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吗?”   “钱队,我是津市消防中队傅承。”傅承道:“十五分钟之内,让你的队员全部在丰泰村口集合。”   傅承说完把还在通话中的电话扔给李稳:“刘洋,让所有人带着推雪铲下车。李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协调除雪车,然后带着你的队员立刻除雪。”   李稳来不及多想:“是!”   中午的气温回升了一些,却依然在零度左右,这个温度进行室外作业无疑是对体力的巨大考验。   李稳带来的几名队员压根没有任何装备,傅承把手套摘了递给李稳。   李稳一脸惶恐地拒绝:“领导还是您戴着吧。”   傅承看了眼李稳早就冻的通红的双手,把手套直接塞进他手中:“拿着,后面还有很多需要你的时候,手冻伤了误事。”   李稳低头看着手中厚实的手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再推辞,三两下戴上手套,卖力地铲雪。   没到十分钟,一辆消防车开了过来停在后面,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边跑一边披外套,这个年纪的领导多半都是人精,只扫了一眼就看出傅承是领导,朝他跑过去。   “你好领导,我是钱疆。”钱疆伸出手:“你们来了就好了,我们丰县就有救了!”   傅承对伸到面前的手视而不见:“李队已经协调到了除雪车,大概四十分钟到,让你的人马上拿着推雪铲清理积雪。”   “这…”钱疆心里觉得这简直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既然协调到了除雪车諵砜何必还要人工除雪?   他忍了忍,还是招呼道:“赶快!都过来挖!”   中午的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没有人出声闲聊,村里断电已经超过12小时,津市是北方城市,村里现在绝大多数人依靠电暖气,断电意味着取暖设施也无法工作,这对于村民的生活来说影响实在太大了。   “傅队!”刘洋突然出声叫道,因为紧张,声音有点走调:“赵队晕倒了!”   这么冷的天,赵林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被刘洋扶着,身体还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傅承大步走过去,正在另一头除雪的肖刚一把扔了手中的推雪铲,赶在傅承之前把赵林从刘洋怀中捞出抱在怀里。   赵林并没有失去意识,睁着眼看向肖刚,傅承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皱眉:“肖刚,马上把赵林抱上车。”   赵林不愿意拖大家后腿,摇摇头,傅承把他手里还拎着的工具拿走:“不听命令,我就马上把你打晕,让人送到卫生院去。”   肖刚沉默地点了点头,俯身把赵林抱起,转身往消防车的方向走去。   ---   “小舟啊,你可以再住一段时间的,”薛祁安一进屋就看到江屿舟的行李箱已经整理好立在桌边,好言好语地劝道:“队里不少家属也是这样的。”   江屿舟把充电器放回箱子里,笑着解释:“薛指导,您别多想,我本来也是打算今天搬走的,这段时间住在队里,大家都很照顾我,医生说我现在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知道薛祁安误会,江屿舟又道:“何况我也好久没回店里了,每天住在消防队,进进出出影响也不好。”   薛祁安点点头,今天傅承和江屿舟在会议室外忘情拥抱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心情复杂地劝说:“那行,等傅承回来,我们再一起吃饭。”   江屿舟把房间的钥匙还给薛祁安,和坚持要帮自己提箱子的薛祁安一前一后下了楼。   “我和段队打声招呼,把你送回去。”薛祁安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正打算拨号码,眯着眼睛往前一看,段毅正好从楼里出来。   “段队!”薛祁安叫了一声,段毅转头看过来,停下了脚步。   等两人走近,段毅看清薛祁安手中的行李箱,问:“要搬走?”   “对,昨天已经拆线了,医生说刀口恢复的不错,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江屿舟笑道:“本来还想着去和段队告个别的。”   和之前段毅恨不得把江屿舟捧上天的态度截然相反,面对江屿舟,段毅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改变,点点头:“好。”   江屿舟尴不尴尬薛祁安不知道,但是他是挺尴尬的,笑着打圆场:“那我把小舟先送回去。”   段毅眉头一皱:“队里现在本来就没剩多少人,我现在要去省上开会,你出去了队里没人不行。”   “啊?”薛祁安一愣,觉得今天的段毅有点反常,江屿舟笑了笑:“没事,我先把东西带回店里,走几分钟就到了,就不麻烦薛指导了。”   薛祁安看了看江屿舟,又看了看段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江屿舟从薛祁安的手中接过箱子:“那我就不打扰了。”   段毅眯起眼看着江屿舟,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不满或者疑惑,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也礼貌而客气。   段毅实在没办法对江屿舟有什么好态度,段听晚失联,和江屿舟脱不开干系,作为父亲,他没办法不怨恨江屿舟。   只是看到江屿舟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礼貌的笑意,语气也客客气气,段毅心头实在憋闷。   傅承在身边,江屿舟不介意被他时时刻刻地保护,但是傅承不在的时候,他也完全可以把自己照顾好。   刚推开店门,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电话进来,江屿舟点了接听,里面立马传来嚎啕声:“江叔叔救我!”   半个小时以后,已经很长时间没自己开过车的江老板把车停在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抹眼泪的牛牛。 第59章 我很想你   虽然并不是晚上放学的时间,但是校门外已经站了不少家长,江屿舟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一个路边的停车位,把车开进去,套上外套下了车。   “牛牛,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江屿舟蹲在牛牛身边,伸手拉了一把牛牛冰凉的小手:“先站起来。”   牛牛吸了吸鼻涕,流出来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留下一道道的泪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外面的气温实在太低了,牛牛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小羽绒服,一看就知道不是新的,江屿舟怕他感冒,把他带上了车,递给他几张面巾纸。   “谢谢江叔叔。”牛牛使劲擤鼻涕,眼睛红红的:“我今天一直给傅叔叔打电话,但是电话打不通,我联系不上。”   江屿舟把座椅的加热开关打开,调高了暖气的温度,坐在驾驶座上侧身看着牛牛:“傅叔叔有工作,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牛牛的脸上显出几分扭捏来,“啊”了 一声:“那他今晚会回来吗?”   江屿舟摇摇头:“可能这几天都不在,怎么了?”   牛牛扁扁嘴,纠结了很长时间,低着头不好意思看江屿舟的眼睛:“我们期末考试出成绩了,我妈妈这几天没在家,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   因为暴雪,全市中小学都停课了,小学的课业没有那么繁重,所以提前进行了期末考试。   班级里不少同学都知道牛牛没有爸爸,班主任已经多次警告,再加上上次运动会的时候,那个嘲笑牛牛的同学被傅承毫不客气地训斥过,现在班里的同学都不会再故意提到他是单亲家庭的事。   这段时间下暴雪,牛牛妈妈上班的地方被迫放假,放了假就没了收入,所以把牛牛托付给邻居奶奶家,自己去临时找工作了。   小男孩总是有一种好强的心理,不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特殊,牛牛没有家长来开家长会,所以想到了傅承,联系不上傅承,心里觉得委屈,这才给江屿舟打了电话。   江屿舟听得心疼,牛牛和他没有和傅承那么熟悉,生怕他不答应自己,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这次考了班级第三名。老师在家长会一定会表扬我的!”   江屿舟看他一脸紧张地等自己的答案,摸了摸他被雪打湿了的头发:“家长会几点?”   牛牛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五点半。”   江屿舟看了一眼时间,发动了车子:“那我们先去吃晚饭,然后我就要体验一把给第三名的小朋友开家长会是什么心情了。”   牛牛感觉到自己被表扬了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傅叔叔也给我开过家长会!”   江屿舟在地图上找了一家KFC,点了导航,好奇地挑眉:“是吗,那傅叔叔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有没有找他告状?”   “有!”牛牛回答的声音很响亮,听起来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老师说我经常尿床!”   江屿舟被他骄傲的样子逗笑了:“那傅叔叔怎么说?”   牛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傅叔叔说我大概每个星期只尿床一两次,不是每天都尿床,已经很厉害啦!放学还奖励我吃了一块蛋糕!”   傅承的回答在江屿舟的意料之中,他看似严厉,实则内心温柔。江屿舟的唇角带着笑意:“老师是不是被傅叔叔说的哑口无言?”   牛牛大力点头,语气中充满了崇拜:“是的!傅叔叔真厉害!以后我也要像我爸爸和傅叔叔一样,做很棒很棒的消防员!”   直到半夜,通往丰泰村的山路才被疏通,年过六旬的村长激动地拉着傅承的手,说什么也要让这些一整天没吃饭的战士们去家里吃点东西。   村子里断电,室内和室外的温度没什么差别,孩子们都围着棉被坐在床上,大人都穿着最厚的棉衣,傅承让刘洋把车上的泡面都搬下来,村长用炉子烧了水,一壶一壶地给战士们泡面。   傅承和村长一起站在厨房,开口问道:“最近有一个年轻的女生从津市过来旅游吗?”   丰泰村不是什么旅游村,外地来的游客不多,村长自然有印象:“有一个!好像是哪个大学的老师,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说是过来想去山上写生的,不过大雪封山了,没上去。”   想必就是段听晚了,傅承急忙追问:“她人现在在哪里?”   “哦,我们家老太婆担心她一个小丫头不安全,让她在我女儿家住着,傅队认识?”   傅承松了口气:“是一个朋友,您女儿家远吗,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待会儿带我过去一趟。”   村长一口答应:“不远不远,等你吃了饭,我带你过去,你放心吧,村里封路了,大家伙儿都担心着呢,这个时候肯定没人睡得着。”   李稳手里捧着一桶泡面坐在刚在小马扎坐下的傅承旁边,就算是把手紧紧地贴在泡面桶上,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的手也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他这种县里的消防员,很少会看到傅承这个级别的领导,平时见惯了钱疆那种大腹便便,用手中那一点小小的权利压下面人的中年领导,突然看到一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指挥员还有点不习惯。   可是这位傅队和钱疆完全相反,他不会坐在车里指挥手下人,以身作则,凡事亲力亲为,照顾发烧的队员,把手套让给自己,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连口水也没顾上喝。   李稳动了动唇,正想和傅承说两句话,傅承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倒是亮了,有人发来了视频邀请。   傅承点了接听,李稳没忍住瞟了一眼,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米色家居服的男人,眉眼很好看,靠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怎么还不睡,”今天除了安排工作就没怎么开过口的傅队一改公事公办的口吻,声音很温柔:“医生不是说过你还要多休息吗。”   江屿舟皱着眉,没回答傅承的话:“你的嗓子哑了。”   傅承拿起手边喝了小半瓶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没时间喝水,你搬回去了?”   江屿舟笑了笑,手机一转,让他看熟悉的布局:“多亏我记忆力好,上次傅队告诉我的密码一次就记住了。”   “嗯,你很厉害。”   傅承用哄孩子的口吻,电力和通讯刚刚紧急抢修已经恢复了,然而村长家的厨房没有暖气,冷得像冰窖似的,头顶一盏昏暗的灯泡用电线吊着,他的手脚几乎失去了知觉。   可是看到江屿舟只穿了一件棉质的家居服悠闲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他却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温暖了起来。   那头的环境江屿舟自然也留意到了,皱着眉问:“现在在哪里?”   “村长家里,”傅承掀开泡面的盖子:“进村的路刚通,明天开始和当地的政府部门配合转移村民。”   “你才吃晚饭?”江屿舟心疼得直皱眉,光线不怎么好,可是傅承伸手掀开盖子的时候红肿的手指在屏幕光的照射下刺痛江屿舟的眼:“你的手怎么了?冻伤了?”   他的语气紧张又带着着急,傅承笑着哄道:“没事,暖一暖就好了。”   江屿舟没有说话,通讯恢复后,傅承的手机里一下子涌进了数不清的消息,他给段毅打电话汇报了目前的工作进度以及有了段听晚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找到江屿舟的名字。   从出发到现在一整天的时间,江屿舟只发了一条“平安”,没有狂轰乱炸的消息,没有即使打不通也要疯狂打进来的电话,他懂事又识趣,只用短短的两个字,却填满了傅承的心。   傅承给江屿舟回了一条微信,没一会儿,江屿舟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他还想告诉傅承自己给牛牛开了家长会,又把牛牛也接回了家里住,可看到傅承那边的环境,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心疼几乎淹没了江屿舟,傅承一说话都是哈气,那边的条件究竟有多恶劣,江屿舟无法想象。   傅承能看出他的情绪,哄他:“家里暖气足,如果卧室太热就稍微开点窗,早点睡觉,要多休息。”   江屿舟把不开心都写在脸上,闻言点了点头,傅承低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江屿舟手里捧着傅承的马克杯,抿了一口温水,眼睛看着手机。   “我很想你。”傅承说。   江屿舟用手指描摹着傅承的轮廓,眨眨眼睛:“我知道,我也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生病别受伤。”   “好,”泡面泡好了,傅承的手机也快没电了:“先挂了。”   视频在江屿舟不情不愿的目光中挂断了,李稳的面都泡软了,还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傅承,他看的太专注,以至于已经忘了多少还是要隐藏着点自己的目光。   傅承低头吃了一口泡面,侧头正好和李稳对上了视线,扬眉:“不吃?”   李稳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掩盖了自己的震惊脸,这要是被自己那个腐女妹妹看到,不知道得磕成什么样。 第60章 接吻   丰县的县医院里,护士把点滴的速度调慢,转头对一直站在身后的肖刚叮嘱:“后面还有两瓶,这瓶输完叫我。”   “谢谢。”肖刚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始终落在病床上的赵林身上。   护士自然知道这是来支援丰县的消防官兵,看着赵林那双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心疼极了:“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啊?这里的食堂是24小时营业的,我让人帮你们打点粥回来。”   赵林平时身体素质不差,奈何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眨巴着眼,完全感觉不到饿,虚弱道:“肖刚,你先和傅队联系一下,看看那边什么情况了。”   肖刚彻底无视了他,和护士道了谢,这才一声不吭地坐回病床边。   赵林意识到肖刚不愿意搭理自己,急了,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来。   “别动,针要掉了。”肖刚站起身,伸手按住赵林。   赵林一手输着液,另一手一把拽住肖刚的手腕,他那双大眼睛都烧红了,没什么精神地盯着他,质问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你干嘛不理我?”   肖刚对赵林一向耐心,认识这么多年没有生气发火的时候,就连当初肖刚和安小米走的近,赵林一连几天没给过肖刚一个好脸色,肖刚也是好脾气地陪在他身边。   “为什么来的时候不和傅队说你在发烧?”肖刚冷着脸,低头看着赵林:“如果你提前说,傅队不会让你来。”   赵林一脸茫然,嘟囔道:“你们都走了,我不想自己被留下。”   肖刚不为所动,眉头皱得更紧:“什么叫自己被留下?段队在,薛指导也在,队里还有那么多人,就因为这种原因而置自己的身体与不顾,赵林,你多大了?”   赵林发着烧本来就不舒服,他依赖肖刚,也只依赖肖刚,傅承了解他,所以才让肖刚陪他一起过来。   他虽然人躺在医院,可是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始终在丰泰村那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肖刚非但不安慰他,反而对他态度这么差劲!   赵林心里憋屈,一把甩开肖刚的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不输液了!我这就给傅队打电话归队!”   “赵林!”肖刚一下子把赵林掀翻在病床上,声音抬高了不少,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带着怒火:“到底是任务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懂得照顾好自己?”   肖刚的手上完全没有收力,赵林的身体一下子砸在床上,铁质的病床被撞得移了位,“刺啦”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难听又刺耳。   赵林懵了一下,火气也上来了:“我会不会照顾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肖刚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俯下身,在赵林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低头猛地吻住他的唇。   “唔!”赵林的大脑一片空白没,这下是彻底死机了,圆溜溜的眼睛像是要瞪出眼眶,盯着肖刚近在咫尺的脸。   这张脸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平心而论,肖刚长得不差,他们相处久了不觉得,但是之前有不少来队里探亲的嫂子都争着抢着要给肖刚介绍女朋友。   当时赵林不解,这块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的木头究竟是靠什么征服了大家,嫂子们却都说,这样的男人踏实可靠,是做老公的不二人选。   一个漫长的吻,直到赵林呼吸费力地呛咳了两声,肖刚才放开他,两手撑在赵林的身体边,低头看着他。   “你不知道接吻的时候可以呼吸吗?”肖刚看着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的赵林,无奈又好笑地问。   赵林脸都红透了,虚张声势地解释:“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接过吻!”   肖刚的目光从他的双眼下移,转移到被自己吮红了的唇上,他的眼神实在太炙热了,赵林浑身不自在,隐约觉得自己体温更高了。   “你问我凭什么管你,就凭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吗?”   赵林呼吸一窒,结巴道:“你,你说什么啊,我们都是男的。”   “傅队和江老板也都是男的。”肖刚坦然回答。   “那,那不一样。”赵林的双眼飘忽不定地到处乱看,就是不敢和肖刚对视。   这句话说出口实在是太冲动了,肖刚看出赵林显然是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没有强迫他:“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等回队里,你给我答案。”   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就算是体力再好的消防员也有点承受不住,吃过饭,傅承简单布署了第二天的工作,就让战士们上车休息了。   村长披着厚厚的大衣从屋里出来,带着傅承一起往女儿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村子里一共有多少户人家,多少人,您清楚吗?”村里的夜晚没有路灯,只有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   村长冷得把两手揣在口袋里:“这些年搬走了不少,现在村子里一共27户,加上老李家半岁的孙子,一共63人。”   傅承拿着手电筒跟在村长身边:“明早您帮我通知一下,明天太阳落山以前,要完成全部村民的撤离工作,撤离地点已经和丰县县政府协调好了。”   村长脚下步子一顿,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这…傅队,不是我不愿意配合,你不知道,其实县里面早就下来领导说让我们搬了,说是村子距离丰泰山的距离太近了,容易发生泥石流和雪崩,不过大家都不搬。”   两人说着走到了村长女儿的家,村长叹了一口气:“村子里现在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丰泰村人,往上面数几代就在这儿生活了,大家说什么也不肯搬,说是就算死也要死在这儿,我这个当村长的也实在没办法呀!”   已经后半夜了,村长女儿家的窗子还都透出光来,听到有人打开大门的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妮子,那个城里来的女娃呢?”村长问。   妮子回头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段听晚穿着羽绒服也从里间走了出来。   看到傅承的瞬间,段听晚愣在了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傅承是专门来找她的错觉。   然而最后的一丝希望很快在看到傅承身上的救援服时破灭了,陆听晚的心中泛着酸,语气很淡:“你来了。”   大雪封山,傅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言而喻,对于傅承来说,她不过是一个用语言恶意中伤他心上人的坏人,哪里会有资格让傅承亲自来找她呢?   “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傅承皱着眉,语气不善:“你知不知道段队多着急,通讯恢复了,你和他联系过吗?”   “联系过了。”开口就是质问,段听晚苦笑一声,忍不住问:“我很好奇,傅队对江屿舟也会这样说话吗?”   傅承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并没有因为提到江屿舟而有半分温和:“不会,因为他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村长站在傅承的身边,虽然也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多少察觉出了尴尬的气氛,清了清嗓子:“人找到了就好,这不是没事嘛!傅队,你累了一整天,也快回去休息吧,人你见到了,也放心了。”   傅承移开目光:“明天县里转运车过来,你立刻转移到丰县,然后马上回津市。”   “转运车?”段听晚敏感地捕捉到了傅承话中的重点:“你是说村民要全部转移?”   “前年丰泰山发生过一次雪崩,当时由于降雪量不算大,所以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傅承简单解释了几句:“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接到了省里的最新指示,必须马上撤离全部村民。”   丰泰村的村民或许不理解雪崩的危害,但是段听晚清楚,闻言也顾不得和傅承闹别扭,郑重地点头:“明天我帮你们转移村民。”   就像村长预料的一样,第二天一大早,消防员们挨家挨户地告知撤离的消息,苦口婆心地宣传雪崩可能会带来的后果,然而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村民们显然并不相信他们的话。   上午,丰县的领导们全都亲自赶到了村里,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27户村民撤离了24户,只剩下家中只有老人和孩子的三户人家。   “其实丰县这几年的经济也很不景气,”县领导站在傅承身边,叹了一口气:“这次丰县受灾严重,各种生活物资也运不进来,我们想了各种办法,可是缺口还是太大了。”   傅承负手站在车边,顺手帮一位老大爷把手中提着的行李袋托上车:“我已经和津市相关部门汇报过了,领导都很重视丰县人民目前的生活状况,应该会很快协调物资。”   “但愿吧,”县领导忧心忡忡地看着天空,黑云压顶,整个天都像是笼罩在了一块巨大的黑布之中,让人看着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在丰县生活了几十年,这样极端的天气却是头一次看到,心里隐约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安。   “我再去劝劝那几户,”县领导又是一声叹息:“再不撤离,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夫夫合体啦 第61章 情敌对峙   肖刚看了一眼手里的体温计,一直就没舒展过的眉头又拧紧了:“38.6,怎么还是烧的这么高。”   昨晚赵林勉强睡了几个小时,肖刚彻夜没合眼,隔一会儿就要给他量一次体温,眼看着三瓶液体输了进去,温度却一直下不去,肖刚罕见地着急起来。   医生手中拿着赵林的化验报告低头看了一会儿,宽慰道:“白细胞这么高,没个三五天的退不下去,别太担心了,明天输了液以后再验个血看看。”   昨晚夜班的护士从肖刚一夜没合眼的表现就隐约察觉到两人不一般的关系,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弯着,一看就是在强忍着笑意。   赵林一直闭着眼躺在床上不吭声,看上去像睡着了似的,肖刚知道他没睡,只是此时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叹了一口气,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昨晚傅队在群里发消息通知今天全体村民撤离,我先归队,等晚上撤离结束以后再过来看你。”   赵林的睫毛一动一动的,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肖刚,人闭着眼睛的时候其他的感观就会被放大,他能感受得到肖刚沉默地看着自己,过了几分钟,拿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离开了病房。   听到病房门被人轻轻关上,赵林才缓缓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走的时候有点匆忙,肖刚只拿了手机,连手套都落下了,赵林无声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像个傻子似的。”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半梦半醒之间都是肖刚对他说的话,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也没有迟钝到认不清自己的感情--他对肖刚带着很强烈的占有欲,当时肖刚和安小米走的近,那几天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赵林伸手摸了摸自己因为发烧而也有些干裂的唇,上面就好像还带着肖刚的体温。   雪越下越大,昨天由消防员们疏通开的山路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再加上气温低,路面结了冰,车子通过的速度只能放慢下来。   村长带着棉帽子,刚从一户家里跑出来,大冷的天,急得后背都是汗。   “傅队,现在还剩下三家,刚才县领导都劝过了,就是不肯搬。”   村长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最靠里头的老李家,年轻人都在津市打工,家里就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个七个月大的婴儿。”   李稳刚跟着转运车回来,气喘吁吁地问:“为什么不走?”   “就是不信邪,说上面是想趁机占用村子的地,”村长也是憋了一肚子火:“还有两户,一户是陈老太太,老伴死的早,无儿无女,她说死了正好,也早点下去和老头子做伴。”   “怎么这么愚昧!”李稳气道:“最多一个小时,实在不行干脆扛走。”   村长叹气:“话是这么说,谁敢这么干呐!”   现在处处讲究人权,虽然上级部门已经做出了明确指示要求撤离,但是万一没有发生雪崩,强制撤离的后果不是任何人承担得起的,就算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引起雪崩,对老百姓采用强制措施,被有心人士放到网上,有理也说不清。   李稳也是说的气话,无奈地低着头不吭声了。   “傅队!”村长的女儿妮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今天上午也一直跟着忙前忙后,还离得老远就叫傅承。   几人转过头去,妮子有点着急:“我觉得听晚姐姐好像发烧了。”   傅承皱眉看了一眼跟在妮子身后走过来的段听晚,她的长发已经被雪打湿了,再加上忙了一天出了汗,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有些苍白的脸上,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感冒了?”傅承问。   段听晚抿着唇摇摇头:“没事。”   “病了就上车休息,”傅承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关心的情绪,甚至连一句“多喝热水”都没有。   段听晚知道傅承心里没有自己,即便自己爱慕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他的一颗心早就放在了别人身上,苦涩地笑着点了点头。   “傅队在那边!”   突然,不远处传来刘洋的声音,带着点喜气洋洋,傅承还没来得及转身,只听刘洋扯着嗓子吼道:“傅队!你看谁来了!”   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傅承下意识转过身,刘洋的身后是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是他的江屿舟。   江屿舟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傅承,两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中,停下脚步站在雪地中。   一瞬间,太多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涌,让傅承觉得短短几米的距离都格外漫长,他大步走过去,低头看着江屿舟,像是在确认这并不是一场梦,然后伸手把他用力抱在怀里。   “又一个人跑出来。”傅承低声说。   江屿舟拽着傅承的衣服,声音含笑:“我是代表南宸集团来丰县运送物资的,我爸没在津市,我这个做儿子的只能勉为其难替他跑一趟了。”   江渊热衷于做慈善,只要有时间都会亲自赶赴灾区,这次丰县受灾自然是捐款捐物资,谁知所有物资全部装车完毕,江屿舟突然主动请缨。   江渊原本不放心江屿舟过来,江屿舟也不扭捏,大方地表示自己过来的目的是想看看男朋友,江渊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由着他来了,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再受伤。   傅承最清楚江屿舟的那点心思,伸手摸了摸他冻的冰凉的脸,心疼不已:“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妮子从来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偷偷往那头看了好几眼,看着傅承拉着江屿舟走过来,旁若无人地把江屿舟的手揣在自己的口袋中取暖,惊讶的嘴合不上了。   “那是谁呀?”妮子红着脸小声问身边的段听晚。   她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常见的娇羞,段听晚还没开口,刘洋就一脸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是我们舟哥,和傅队关系非同一般!”   “目前村里还剩三户村民,大家分组再去做思想工作,三十分钟以后,不撤离的强制带上车,后果由我负责。”   顶着一圈人好奇的眼神,傅承简单地开口布置工作,压根没有向大家介绍江屿舟的意思,江屿舟就像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私有物品,任何人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占有欲,江屿舟安静地站在傅承的身边,也完全没有认识任何人的意思,他在用行动告诉别人,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傅承。   段听晚看着江屿舟有些出神,江屿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没一会儿,肖刚也归队了,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宁宁,你怎么跑过来了?”妮子一看就迎了过去:“你们怎么也没撤离?”   宁宁一看到傅承就哭出了声,拉着傅承的手作势就要跪下,傅承伸手一把把她拉住,宁宁这才啜泣着开口。   她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在收到撤离的通知以后,爷爷的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肯搬走,宁宁急得直哭,求了爷爷一上午。   就在刚刚,爷爷终于松了口,可是由于下半身瘫痪,行动不方便,宁宁不知道现在村里还有没有人能帮着他们逃出去,哭着从家里跑出来,家家户户大门紧锁,心里充满了绝望,直到遇到了刚返回的肖刚。   “消防员叔叔,我爷爷不是倔,他是怕给别人添麻烦,”宁宁恳求道:“您能不能帮帮我们?”   “现在带我们过去。”傅承说道。   宁宁激动地指了指后面:“就从这儿走!”   “我和你一起去!”段听晚急忙开口:“我可以帮忙收拾点东西。”   傅承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屿舟,温声道:“上车等我。”   江屿舟把手从傅承的口袋中拿出来,点了点头:“知道了,快去快回。”   “乖。”傅承笑了一下,又看了段听晚一眼:“我和村长过去就行了,你们也上车。”   “傅队,我再去劝劝那位老婆婆。”李稳主动开口道:“咱们分头行动,抓紧时间。”   肖刚点点头:“行,那我再去有小朋友的家里看看。”   傅承点点头,看了一眼表,嘱咐肖刚和李稳:“十五分钟以后如果不能撤离给我打电话。”   几人迅速分头行动,江屿舟的目光追随着傅承的身影,直到看着他跟着宁宁拐进一个落满了积雪的房子,刘洋才敢出声:“舟哥,快上车吧,你感冒了我可不好给傅队交待。”   江屿舟笑了笑,没说什么,上了车,段听晚和妮子也紧跟着上车,盯着窗外出神。   “听晚姐姐,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及时告诉我,”妮子摸了一下段听晚的额头,小声惊呼:“好烫啊。”   段听晚的头有点昏沉,咬着牙摇摇头:“我没事,一会儿回县里买点退烧药就好了。”   她说着看向坐在前一排的江屿舟,问道:“江老板,你就不担心傅承吗?”   江屿舟靠在椅子上没回头,似乎是笑了一声,语气很淡:“担心有用吗?如果真的担心,就应该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第62章 雪崩   段听晚被江屿舟不冷不热地噎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江屿舟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此时却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不满。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段听晚问。   车上的温度比外面也没高多少,江屿舟的神情难得地有点不耐烦,收回一直看向窗外的目光,扭头看着段听晚。   “我来这里,是因为通讯恢复以后,傅承和我视频,”江屿舟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他忙了一整天,一边吃泡面,一边告诉我他想我。”   他的话语直白极了,心里有点唾弃自己的无聊,可是面对段听晚又实在做不到忍耐——江老板从小就不太擅长忍耐别人带给他的负面情绪。   “我来这里,是因为傅承,我希望能看到傅承平平安安地回去,至于其他的,我并不是太感兴趣。”   车上一共就四个人,刘洋坐在驾驶座,两只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内心汹涌彭拜,一面暗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江老板冷嘲热讽气人的本事这么了得,一面忍不住祈祷俩人一会儿可别打起来。   段听晚咬着下唇,胸口剧烈起伏,江屿舟语气稀疏平常,却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江屿舟确实没什么心思搭理段听晚,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大概多了十多分钟,拐角处远远出现两道身影,傅承背上背着一个老人大步朝这边走来,身边的宁宁正亦步亦趋地扶着爷爷的背跟在傅承身边小跑着过来。   “开门,”江屿舟下意识站起身下了车,站在门边等着傅承。   宁宁毕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照顾爷爷多少有点力不从心,背上的老人衣着单薄,江屿舟帮着从身后扶了一把,傅承把老爷子放在座位上。   老人家瘫痪在床动弹不得,等被傅承背出来看到整个村子都空了才感到后怕,接过江屿舟递过来的热水,嘴上止不住道谢。   没过多久,李稳半夹半搂着一位七十多岁满头银发的老婆婆也跑了过来,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李稳几大步跨上车,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老婆婆气得一巴掌扇在他身上。   “干什么!要勒死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   李稳单手叉着腰喘了两口气:“您要是不挣扎的那么用力,我用得着使这么大劲?”   老婆婆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不是想收拾点东西吗!我存折还没带出来呢!”   李稳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摆摆手懒得再开口。   “不知道肖刚那边怎么样了。”江屿舟皱着眉看着窗外的大雪,心中隐约感到不安,转身催促:“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傅承也惦记着他,刚拿出手机,远远地一对老夫妇相互掺扶着疾步走来,老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村长惊喜地站起身:“是老李家!”   傅承下了车,看着老两口身后没有肖刚的身影,急道:“我们那位消防员同志呢?”   老太太用被子遮住小婴儿熟睡的脸,看向傅承的目光中还带着不满,语气不善:“他回去帮我乖孙拿玩具去了,不然晚上乖孙要闹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玩具?”江屿舟忍不住出言问。   老太太不乐意了,“一直催催催,家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呢,瞎折腾。”   傅承低头拨了肖刚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下一秒,车身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剧烈响声,车上所有人都下意识护住头蹲下身,傅承几步返回江屿舟的身边,一把把他护在怀里。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江屿舟只感觉轰鸣声几乎震穿了耳膜,头埋在傅承怀中,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傅承的手覆盖在他的耳边,带着让他安心的温度。   剧烈的晃动持续了一两分钟才慢慢停止,直到窗外重新恢复了寂静,傅承的胳膊才稍微松开一点,江屿舟动了动身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慌乱。   “是雪崩!”村长仓皇地跑下车,站在车门边上,遥遥看着丰泰山的方向——他看了这座山几十年,突然觉得这山像是形状都不对劲了似的。   “肖刚!”傅承猛地站起身冲下车,江屿舟紧跟着他身后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村口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江屿舟跟在傅承身后一路往里面跑,越是往里,心里越沉。   原本放眼望去一排整齐的平房已经轰然倒塌,瞬间倾塌带来的雪压将原本就不太结实的房屋彻底淹没,入目一片纯白,就好像这里本就是一片废墟,完全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   傅承的脚步猛然一顿。   茫茫白雪让人迷失了方向,之前凭借着村长提供的地图还能勉强辨别出方位,此时人站在其中,宛如一只苍茫天地中的蝼蚁,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稳手中扯着李家老大爷,跟在身后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茫然地环顾了一圈,绝望地吼道:“你家在哪里!”   老大爷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四处张望以后一脸空白地摇头,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挖!”傅承扭头看着李稳,眼睛红了,声线不稳地怒吼道:“我不管你协调什么工具!马上给我动手挖!”   看在赵林是消防员的份上,县医院拿出了最大程度的尊重,在病房紧缺的情况下还是给了他一个单人病房。   由于暴雪的缘故,电视信号有点不稳,画面时不时抖动一下,赵林手里拿着手机,一边盯着电视里不断传来的雪崩新闻,一边焦急地给肖刚打电话——反反复复几十遍,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赵林的心狂跳不止,他没办法安静地躺着,费力地坐起身来,不停调整呼吸,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肖刚不会有事的,赵林盯着窗外的大雪,他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突然,走廊上一阵喧闹声,似乎有好多人的脚步同时往一个方向跑。   “快!”担架车在地面上滚动传来喧闹的声音,一名医生语气焦急:“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傅队!这边!”一个男人吼了一声,赵林浑身一抖,机械地回过头去,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怎么也没力气迈开脚步。   傅承站在手术室外,徒劳地握紧拳头,看着简陋的手术室门在面前合上。   一只温暖的手从后面拉住他的拳头,傅承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江屿舟,勉强提起精神,回握住他的手。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傅承低声问:“刚刚没顾得上你。”   江屿舟笑了笑,低头看着傅承被冻伤了的手:“我没事。”   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食指轻轻触碰傅承又痛又痒的手背,此时不是你侬我侬的好时机,可是江屿舟无法克制心中的情愫,低头在傅承的手上落下一枚吻。   把已经面色灰白的肖刚从垮塌的房子里挖出来,刘洋一路上恨不得让车子飞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县医院,根本来不及管车上被及时转运出来的几家村民。   老李家老两口神色木讷地并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所幸怀中的婴儿仍在熟睡。   老太太突然把孩子交给身边的老伴,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面朝着窗户的方向作揖,嘴里念叨着:“多亏了老天保佑,要不然现在躺在里面的就是我的乖孙孙了。”   刘洋背靠着墙颓然地站着,听到祈祷声,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盯着一脸虔诚的老太太,内心涌起无边的愤怒。   他很想冲过去质问这位一心只想着自己“乖孙”的老太太,手术室里躺着的又是谁家的孙子。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的身上穿着救援服,他代表着这个必须无私奉献的集体。   然而他不能,有人可以,江屿舟转身大步走过去,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弯腰一把把老太太从地上拽了起来!   老太太没有防备,被拉得一个趔趄,坐在旁边哄孙子的老大爷急了,站起身就走过来,操着并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嚷道:“你干什么!”   傅承并没有出言阻止江屿舟,即便所有人都看得出老大爷根本不是江屿舟的对手,傅承还是下意识走过去,伸手护了一下江屿舟。   “没有人保佑你,只有消防员用血肉之躯保护你!”   江屿舟一向温和的眼睛带着鲜有的愠怒:“因为你们的愚昧和无知,那位消防员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如果我是你,我会祈求他平安无事,我会祈求老天爷不要让一对无辜的父母失去他们的儿子!”   刘洋的喉结上下滚动,红着眼睛偏过头不吭声,江屿舟的声音掷地有声,老大爷怀中的小婴儿被吵醒了,“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头顶手术室的灯一下子熄灭了,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了过去,没几分钟,医生推门从里面走出来。   医生看了一眼傅承,认出他应该是一位领导,取了口罩径直走过来。   傅承的目光一直盯着医生,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伤的太重了,”医生的声音充满了歉意,看着守在门口狼狈不堪的几人:“看伤者能不能挺得过今晚,如果…”   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医生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返回手术室中。   【作者有话说】   看到了大家的留言,经过慎重的考虑结尾处做了修改处理,后面的大纲也会重新修改,谢谢大家的宝贵建议。 第63章 快点醒来,给你答案   “刺啦”一声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傅承一转身,身后几步远的位置,赵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脱力了似的撞在旁边的铁质长椅上,长椅被撞到一旁,划过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   傅承皱了一下眉,大步走过去,赵林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脸,艰涩地开口问:“是…肖刚吗?”   说出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异常艰难,他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看着傅承的反应:“他受伤了?怎么会…”   他的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傅承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赵林,肖刚会没事的,我在这里守着,你先回病房去。”   仿佛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被人丢进了无边的大海,窒息感瞬间将赵林淹没,看不见听不见,只有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伤感和绝望将他压制着,无法动弹。   赵林缓缓摇了摇头,咬着下唇不肯吭声,倔强地站在门口,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看。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肖刚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脸上的血被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还带着淡淡的褐色,与一道道伤痕重叠在一起,看上去很是狼狈。   赵林觉得指尖都在发抖,伸手碰了碰肖刚的脸,他的脸实在太冰了,赵林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眼泪滴在肖刚的脸上。   “肖刚,快点好起来,”赵林的声音带着祈求:“醒来我给你答案。”   傅承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给段毅汇报完工作,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过来。   赵林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站久了没力气,靠在墙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紧闭的门。   江屿舟回头和傅承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承看了看仿佛屏蔽了周围一切事物的赵林,又看向旁边的楼梯间,江屿舟心领神会,跟在他身后走过去。   外面的天黑了下去,医院里供暖不太好,江屿舟被傅承牵着的手有点冰。   “这边今晚离不了人,”傅承愧疚地看着江屿舟憔悴的脸色:“县里的条件一般,我在附近帮你开一间旅馆吧。”   “不用,这次集团的人一起过来,他们已经把房间号发给我了。”   这次捐赠物资,除了江屿舟,南宸还过来了十几个工作人员,他一下车就联系了刘洋,没和其他人在一起,直接赶到了丰泰村。   傅承疼惜地看着他:“我陪你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去。”   刘洋和李稳把最后撤离的几位村民送到县里安排的集中撤离点,医院只有傅承一个人,根本走不开,江屿舟笑道:“我多大的人了,还用你送我。”   傅承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他在丰县,江屿舟不可能特地过来。   江屿舟一向懂得分寸,傅承没再坚持,把他送出医院的大门,替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报了地址,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才返身上了楼。   县里没有像样的酒店,南宸的人生怕怠慢了这位受了重伤还没彻底恢复的小江总,可着最好的旅馆订了房。   “师傅,麻烦前面帮我靠边停一下车。”看到傅承转身回去,江屿舟开口道。   司机一看江屿舟就不是本地人,不太乐意,皱着眉抱怨了几句,还是把车靠边停下了。   江屿舟按起步价付了钱,推门下车走到路边,扶着一棵树缓缓蹲下。   刚刚怕傅承担心,他一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傅承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不舍得在这种时候让傅承分心。   可是看到傅承和李稳拼了命地徒手挖几米厚的雪,看到肖刚被救出来时毫无生气的脸,看到医生欲言又止的眼神,江屿舟觉得自己已经疼得忘记了呼吸。   他知道那是肖刚,可是又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傅承,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傅承永远会冲在最前面,如果今天的计划有变,如果去老李家的是傅承…   江屿舟没办法再想下去,难受地跪在地上大口呼吸,一只手撑着树干,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树底下堆满了环卫工人清扫完堆积起来的雪,江屿舟顾不得脏,把两手插进雪堆里。   此时只有手上的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才能让他清醒,让他分得清现实和幻觉,让他知道他的傅承还毫发无伤地属于他。   丰县不大,旅馆距离县医院步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江屿舟走回旅馆,在前台报了名字拿了房卡,沿着楼梯一层一层爬上楼。   听到门上传来开锁的动静,旁边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一名南宸的工作人员看到江屿舟,语气十分客气。   “小江总,刚才有一个外卖员一直敲门,你没在,我就先帮你收了。”他说完返回房间拎了一个外卖盒子出来:“您还没吃饭啊?这还是热的。”   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打量江屿舟,愣了一下,江屿舟看上去着实有些狼狈,牛仔裤小腿的位置几乎全部湿透了,膝盖处全是脏兮兮的泥,看上去浑浑噩噩完全不在状态。   “谢谢。”江屿舟伸手接过外卖盒,指尖冰凉全是水。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您没事吧?是不是丰县太冷了?可当心别感冒了。”   江屿舟挤出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知道了,你们也是,明天去发放物资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工作人员呆呆地点了点头,江屿舟像是根本就懒得等他的反应,直接推门进了房间。   他把外卖盒放在桌上,上面贴着的订单信息上写着“傅先生”,还特地添加了备注“少油少盐”。   傅承了解他,知道他有可能不吃饭,所以在江屿舟上车前问了他的房间号,特地点了一份外卖送来。   肖刚重伤,正在集中撤离点的队员全部赶到医院,刘洋的眼睛已经肿得不行,伸手徒劳地拉了几下赵林的袖子。   肖刚平时话不多,但是为人老实可靠,他的队员一个个心情沉重得说不出话来,ICU门口几十名穿着救援服的消防员都低着头不吭声,成了医院里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没过多久,李稳也赶到了医院,钱疆听说救援现场一名津市支援的消防员重伤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生怕傅队的怒火全撒在自己身上,说什么也不敢过来。   “傅队,你也累了一天,后面还有很多工作安排等着你呢,”李稳劝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今晚我守着。”   “就是啊傅队,你快回去吧,”刘洋这时候才想起江屿舟:“舟哥估计也挺担心你的。”   傅承心里确实惦记着江屿舟,可是肖刚这边情况实在危重,作为指挥员,他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摆摆手拒绝了。   深夜的医院依旧灯火通明,赵林枯坐在长椅上,肩上披着刘洋从病房帮他拿过来的外套,他一言不发,身形很是单薄,即使身边围了不少人,看上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单。   傅承知道赵林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回病房的,从护士站要了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赵林。   赵林没有任何反应,傅承的手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你不吃不喝,肖刚还没醒过来自己就先垮了。”   赵林两手冰凉,像捧着宝贝似的拿着肖刚落下的手套,闻言抬眼看着傅承,问:“傅队,他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傅承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伸手拍了拍赵林的肩,他太明白赵林此时的心情,当初江屿舟受伤,他站在ICU的门外,也是这样的忐忑和不安。   “会的,”傅承认真道:“肖刚是一个很坚韧的人,从不会半途而废。”   “肖刚昨晚向我告白了,”赵林闭了闭眼,声音很轻:“他说等执行完任务回津市等我给他答案。”   赵林轻轻地抽了一口气,眼泪终于不可避免地滑下来,纸杯在他手里被挤压得变了形状:“他和小米走得近的那段时间,我在队里碰到他都不理他,他应该是生我气了吧,所以才会这样。”   赵林的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几秒种才又开口:“这样惩罚我,连一个给他答案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那段时间他很开心,因为他清晰地认识到,他可以牵动你的情绪。”傅承心里有点发堵,轻声说:“他不会生你的气,相爱的人不需要说这些。”   赵林深吸了一口气,眼泪砸进纸杯里。   冬天天亮的总是要晚一些,马路上的路灯还亮着,忙碌了一整天的战士们累的靠在墙边坐着,一个个脸上都是疲态,却没有人肯回县政府安排的招待所休息。   走廊上很安静,除了傅承和赵林,所有人都困倦得闭上眼,赵林如同惊弓之鸟,ICU的门每打开一次,他就一下子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背挺得笔直,紧张地盯着护士看。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夜班医生从ICU里走出来,直接走到傅承面前,赵林眼底带着乌青,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傅承伸手扶了他一把,跟着站起身。   所有的声音都哽在喉咙,赵林说不出话来,傅承替他问道:“肖刚目前是什么情况?”   “虽然还没有彻底脱离生命危险,不过好在昨晚情况并没有进一步恶化。”医生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第64章 反常   刘洋双手紧握成拳,和身边也刚刚清醒过来的战友碰了两下,一下子满血复活,从地上跳起来。   “赵队,这下你该放心了,快回病房休息,这儿还有我们守着呢!”   刘洋岁数小,兴奋起来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也扬起来不少,见傅承默许了他的行为,又得寸进尺了起来。   “傅队,你也回去,舟哥估计等你一晚上了,”刘洋妥善安排:“医院甭惦记了,赶快走。”   傅承惦记江屿舟,闻言没再坚持,简单嘱咐了刘洋几句,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回了旅馆。   时间还不到七点,天灰蒙蒙的,整个县城仿佛还在沉睡,傅承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五层高的旅馆,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三楼正中间的位置,正是江屿舟住的房间。   这个时候江屿舟通常还没醒,傅承皱着眉仰头看了一会儿上了楼,房间里的灯光从门缝下透出来。   傅承站在门口,给江屿舟打了个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江屿舟就像是在等他的电话似的,声音中透着清醒,全无睡意。   “怎么醒的这么早?”傅承问。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传来江屿舟故作轻快的声音:“是傅队把我吵醒了。”   傅承停了两秒,屈指敲了敲门。   江屿舟本以为傅承不会回来,听到敲门声一下没反应过来,举着手机站起身打开房门,在看到门外是傅承时顿时愣住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江屿舟张口就问,傅承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他都忘了让傅承进门。   傅承手搭在江屿舟的肩上,就着这样面对面的姿势把他往房间里推了几步,跟着进了门。   床铺的整整齐齐,桌上放着的外卖盒连袋子都没打开,江屿舟换了一套衣服,湿透了的裤子和羽绒服随意地搭在椅子靠背上还没有干透。   他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从没有一次进门把房间搞得这么凌乱过。   “这是被我吵醒了?”傅承低头看着江屿舟的眼睛。   江屿舟心虚地移开目光,底气不足地解释道:“我没有困。”   傅承看出他有心事。近一个小时徒手救援,肖刚内脏受损,救出来时脸上全是血,像一个马上就要散架的布娃娃,脸上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气,傅承当时急着送他去医院,此时再回过头去想,才发现让江屿舟看到这些对他来说确实太残忍。   “医生说肖刚的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晚上就可以转出ICU了。”傅承低声地开口说道:“我一晚没睡,等下天亮了还要去县政府开会,陪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傅承这几天都是高强度工作,身体和精力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   江屿舟心疼,点了点头,也没过多揣摩他话里的真实性,自动自觉地趁着傅承洗澡的功夫暖被窝去了。   县里的旅馆供暖跟不上,好在房间里放了一个电暖气,江屿舟伸手关了灯,电暖气亮着红色的光,让不大的房间看上去显出几分温馨来。   他蜷缩在被子里,突然想起之前安小米经常看的一些ABO小说,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发、情期的omega,急需傅承的气息。   内心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无论如何挥之不去,卫生间的水声没停,江屿舟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床。   卫生间的磨砂门上映出人影,傅承没锁门,江屿舟把手搭在门把上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傅承的身上有不少青青紫紫的伤痕,背对着门的方向,刚把头发上的洗发露冲掉,热水沿着精壮的脊背向下滑落,江屿舟走进去,傅承察觉到身后有人,刚一转身,江屿舟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傅承心里一惊,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皱眉问:“怎么…”   下一秒,江屿舟的唇贴了上来,他像一个急切索吻的孩子,花洒的水打湿了身上的睡衣,却浑然不觉似的抱着傅承的脖子凑上来。   感觉到傅承并没有多热情的敷衍,江屿舟的嗓子里发出一丝抗议的呜咽,不甘心地退开一点距离,皱着眉疑惑地看着傅承,命令道:“吻我。”   傅承的眼中难掩担忧,低头看着他反常的举动,柔声问:“到底怎么了。”   江屿舟安静地看着他,沉默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委屈,眼睛一眨不眨。   傅承把江屿舟按在怀中,低头用力吻上他的唇,江屿舟被傅承箍得骨头发疼,却不肯吭声,只有这样的拥抱才让他感到安全。   虽然水是热的,可江屿舟的衣服湿透了,傅承担心他感冒,任由他闹了一阵子,才重新给他洗了澡,吹干头发用浴巾裹着抱出卫生间。   折腾了一整天,江屿舟也确实累了,可是他睡不着,不大的房间让他心中莫名有种恐惧,晚上蜷缩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却一直做梦,梦中一会儿是狰狞骇人的红,一会儿是丰泰村雪崩后苍茫无际的白。   此时躺在床上,大概是确认了傅承就在身边,江屿舟很快就睡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傅承上了床,伸手把他拉进怀中,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似的。   他睡不安稳,鼻间是熟悉的气息,周身是熟悉的体温,却仍然无法驱散他的梦魇,   身体疲累到一定程度反而会达到一种亢奋的状态,傅承连轴转了两天,躺在床上反而不困了,江屿舟皱着眉缩在他怀中,身体时不时动一动,明显是没有睡踏实。   傅承的胳膊被江屿舟枕着,借着电暖气微弱的光垂眸看着江屿舟,伸手把他抵在自己胸口的手包在掌心。   枕边的手机震动了几声,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傅承压低声音接起电话。   “傅队,我是妮子,”电话里是村长女儿的声音:“听晚姐姐现在在县医院,她应该是着凉了,有点发烧,你可以过来一趟吗?”   怀中的江屿舟咳嗽了两声,眉头皱的更紧,动了一下,像是要醒。   傅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对电话说道:“我现在走不开。”   妮子那头声音为难:“我现在要去找我爸,听晚姐姐在输液,没人看着不行,傅队,你如果方便的话…”   “我不方便。”眼看着江屿舟睫毛抖了抖,傅承不悦道:“听晚应该有刘洋的号码,他正好在医院,如果没人照顾直接联系他。”   傅承说完直接挂断电话,低头看了一会儿江屿舟,耳边没有声音,他好像又睡着了,只可惜安静了没有多久,突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   “傅承!”   江屿舟呼吸急促,下意识喊了一声傅承的名字,傅承心里一紧,坐起身抱住江屿舟,低声安抚:“我在,做噩梦了?”   眼前没有傅承满脸是血的样子,也没有惨绝人寰的灾难现场,电暖气发出嗡嗡的声音,窗外是安静的县城街道,天边的微光照射进来,隐约能看清楚傅承的轮廓。   江屿舟这才意识到刚刚是一场梦。   “傅承,”江屿舟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江屿舟的衣服有点潮,额头也是冷汗,急促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带着微微的颤抖。   “好了,我在呢,”不用问,傅承也猜到了江屿舟做的什么梦,疼惜地亲吻他的额头:“我在陪着你。”   妮子一脸尴尬地看着手机被挂断的页面,又看了一眼正在输液的段听晚,蹭了一下鼻子:“傅队好像还在忙。”   妮子的手机声音很大,段听晚清楚地听到了傅承像是怕吵到了谁似的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有后面毫不留情挂断的电话。   “谢谢。”段听晚苦涩地牵起嘴角,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妮子,能不能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儿。”   妮子伸手把枕头立起来,让段听晚靠着,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想说什么就说吧。”段听晚笑了笑。   妮子迟疑了一下:“就…傅队和那个舟哥,是什么关系啊?”   妮子从小就生活在丰泰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丰县,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男人和女人才会谈恋爱。   但是如果说傅队和刘洋口中的那位舟哥是朋友,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段听晚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妮子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一脸纠结地摇摇头:“说不好,我觉得他们很亲密,就像…”   “就像一对恋人,对吗?”段听晚接过她的话。   妮子觉得这句话有点冲击她的三观,急忙看了一眼段听晚,见她脸上的认真不像假的,点头回答:“是有点。”   段听晚盯着自己正在输液的手:“我已经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傅承。”   她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我身边都是夸赞声,所有人都说我漂亮,成绩好,后来又有了一份得体的工作。”   女孩子的自信很多时候是被身边的溢美之词堆积起来的,段听晚长相,家世,工作,性格都没得挑,她骄傲,也有骄傲的资本。   她从容地和傅承不紧不慢地相处,总觉得日子还长,傅承总会有一天对她日久生情。   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位咖啡店的老板在傅承面前放了一杯咖啡,从不喝咖啡的傅承意外地没有拒绝。   当时她以为那只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再小不过的插曲,却没有想到从那以后,傅承的心彻底被勾走了。 第65章 有点心疼   妮子没有谈恋爱的经验,看着段听晚自说自话地回忆和傅承的过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听晚姐姐,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段听晚靠在床头,神色落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或许吧。”   辛苦地爱着傅承那么久,她曾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为傅承做了很多,可是看到江屿舟,她头一次心生自卑。   江屿舟会不顾危险地替傅承挡下尖刀,雪崩的瞬间傅承下意识地把江屿舟护在怀中。   傅承不是多么细心的人,但在面对江屿舟的时候总是体贴入微,小心翼翼地照顾,他们甜蜜恩爱,眼中只有彼此。   段听晚曾幻想着有一天傅承会爱上她,却没认真想过傅承已经一次次用行动告诉她,那都是痴心妄想。   江屿舟直到天彻底亮了才睡沉,看漫看开车呜呜视频在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再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他的手机充满了电放在一旁,显示着已经上午十点过了,手机下面压着傅承留下的一张纸条,告诉他自己先去县里开会,然后再去一趟医院,让他起床以后记得按时吃早饭。   江屿舟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把纸条折叠起来攥在手里,掀开被子下了床。   桌上的粥是傅承早上特地出去买的,昨晚的那份已经被收走了,江屿舟头脑昏沉,一点胃口也没有,又不舍得浪费傅承给他买的早饭,吃了两口,换衣服出了门。   段毅很重视肖刚,得知他进了ICU,薛祁安昨晚一宿没睡,顶着通红的双眼赶到丰县,跟着在门口接他的刘洋一起赶到了赵林的病房。   傅承站在病床边,听到有人开门,转头看过来,眼底的红血丝也不比薛祁安少。   两人走出病房,傅承简单地把肖刚的情况和薛祁安说了一遍,薛祁安的心里一阵后怕,忍不住又隔着窗子看了几眼还在睡着的赵林。   “你等下去哪里。”薛祁安心里一阵阵后怕,声音也有点发抖,低头没看傅承。   “过来之前我去县里开了个会,目前丰县同时接收了周边七个村的村民,县里已经按照街道划分了几个区域,集中分发物资,”傅承叹了口气:“我马上要去指挥中心那边,医院这边离不开人,你在这里守着吧。”   薛祁安点点头:“行。”   县里几乎处于全员停滞的状态,学校停课,公司停工,大雪天出门变得困难重重,早就做了准备的家里还囤了点肉和菜,没有准备的从昨天开始家里就断粮了。   街道的工作人员天没亮就把物资全部整理好,江屿舟和南宸的工作人员刚到街道就开始帮着上门分发物资。   江屿舟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平时不干重活的少爷,在再加上南宸的职工一口一个小江总,街道办的阿姨对他异常热情,亲自陪着他上门送物资,连一颗大白菜也不用他拎。   县里的居民楼大多都是老小区了,街坊邻居都和街道办的阿姨非常熟悉,一打开门都要笑眯眯地寒暄几句。   “今年这大雪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一位打开门的老婆婆靠在门口,接过物资递给身后的老伴,和阿姨聊起了天。   阿姨双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忧心忡忡地摇头:“多少年没这么大的雪了,估摸着要下到翻年了。”   老婆婆叹了口气,神神秘秘地问:“听说丰泰村雪崩了,我看新闻了,那场面可太吓人了!”   “是啊!”街道的阿姨瞪着眼睛:“多亏了消防官兵啊,说是从津市下来支援的,几个小时就组织村民都撤离了!”   阿姨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不然的话,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   “新闻上没报,但是我可听说,有一个消防员被埋在里面了!”老婆婆一脸的后怕,语气里全是惋惜:“说是房子压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跑出来!”   这事儿街道办阿姨没听说,声音往起一抬:“真的假的?这群孩子可是过来支援咱们的,别瞎造谣啊!”   “不是我造谣!”老婆婆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我以前看过一个新闻,也是雪崩,当时有个小伙子也才二十来岁,人都被压变形了,救出来的时候身上没一处好地方,骨头都碎了!我看了以后做了好几宿噩梦!”   阿姨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等追问,身边的江屿舟突然脸色一白,转身大步往楼门外走去。   “嗨呀,咋的了这是!”阿姨也顾不得听噩耗了:“我过去看看!大冷天的,是不是给孩子冻坏了!”   江屿舟一手撑着楼门口的柱子弓着腰,胃里翻江倒海,早上本来也没吃几口粥,此时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是不是着凉啦!”阿姨惊呼一声,跑过来拍了拍江屿舟的背,远远看到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路过,叫道:“那个小伙子!麻烦你过来一下!”   救援任务完成,消防队也全部分散加入街道办工作,刘洋从从旁边的楼里走出来就听到有人喊他,跑过来竟然发现在这里偶遇了江屿舟。   “舟哥,怎么了?”刘洋弯下腰看着江屿舟的脸色:“病了?”   “小伙子,你帮我照顾他一下,我去给他接点热水喝,”   刘洋穿的便装,阿姨不知道他就是那位老婆婆口中消防员的战友:“还不是刚才那家老婆婆,说的画面血呼呼的,说是…”   阿姨说着看江屿舟脸色又白了,急忙止住了话头:“我先去拿水了!”   “舟哥…”刘洋担心地弯着腰看着江屿舟。   江屿舟直起身,牵了牵嘴角,看着刘洋稚嫩的脸,二十岁,是别人正在读大学,谈恋爱,享受青春的年纪,对于刘洋来说却见惯了生死,一次次负重前行到没人愿意去的地方。   “注意安全,”江屿舟哑着声音,认真地说:“刘洋,每一次都要平安,知道吗?”   刘洋用力点点头,他是傅队的通信员,平时跟在傅承身边,对傅承的感情本来就深,现在对江屿舟更像是看自己的亲人似的:“放心吧舟哥,我会的。”   他说着愁眉苦脸地看着江屿舟:“倒是你,要是不舒服就别撑着,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给傅队打个电话。”   “别让他分心了,我没什么事。”江屿舟摆摆手,看着接了热水正往这边走的阿姨:“走吧。”   刘洋能被傅承留在身边,不止是听话,更重要的是擅长察言观色,江屿舟走了没一分钟就立马发微信向傅队汇报了。   市里消防派下来的领导自然成了当地政府部门的指望,傅承睡了两三个小时就直接赶到指挥中心,一上午没闲下来,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才抽空看了一眼手机,看到刘洋发来的消息。   “傅队,盒饭到了。”一名工作人员跑过来:“您先去吃饭吧,忙了一上午。”   傅承把手机揣回外套的口袋中:“不用了,我中午出去一趟,一个小时之内回来,有急事给我打电话。”   “要不您吃了再走?要是没急事的话…”   傅承摆摆手:“是急事。”   街道办的阿姨煮了一大锅面条,好心地给江屿舟端了一碗,白花花的汤上漂浮着几片白菜叶,身边的刘洋吃的稀里呼噜的,几大口就吃掉了小半碗,江屿舟实在没胃口,把自己那碗推给刘洋:“不够的话把这碗也吃了。”   刘洋赶紧拒绝:“别呀舟哥,你不吃点儿哪有力气。”   傅承站在原地看了一圈,毫不费力地发现了坐在树旁边正把自己的面往刘洋面前推的江屿舟,走过去伸手在他头顶按了一下。   江屿舟吓了一跳,看到傅承愣住了,仰着头呆呆地盯着他,没反应过来似的。   “怎么不吃?”傅承坐在他身边。   刘洋赶紧站起身,端着碗识趣地走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指挥中心那边吗?”江屿舟打量着傅承。   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整个人看起来也没精神,傅承用筷子拌了拌面,哄道:“先吃几口再告诉你。”   江屿舟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地低头咬断一口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承在身边的原因,看上去索然无味的面条尝起来还算不错。   “赵林已经回病房休息了,薛祁安过来了,正在医院陪他,”傅承拉着江屿舟的左手放在自己腿上,监督他吃东西:“我太想你了,中午正好有时间,过来看看你。”   江屿舟抬眼看着他,傅承笑道:“看看我们小江总有没有偷懒,是不是在认真工作。”   “那傅队觉得我表现得怎么样?”江屿舟问。   傅承低声回答:“没注意,只觉得你太累了,有点心疼。”   “有点啊?”江屿舟挑眉。   “很心疼,”傅承妥协地笑了:“晚上忙完给你电话,如果我没时间过来接你就让刘洋先送你回旅馆休息。”   江屿舟中午吃的也不多,傅承哄着也没吃下小半碗,傅承把剩下的大半碗吃了,又陪了江屿舟一会儿才起身走了。   街道的工作相对傅承的来说简单琐碎,分配完物资以后基本上没什么其他的事,阿姨担心江屿舟的身体,下午还没到晚饭的时间就催他赶紧回去。   江屿舟原本想给傅承打个电话问问他会不会来接自己,谁知电话刚一掏出来,薛祁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第66章 你最重要   “小舟!这边!”薛祁安站在楼梯旁边,看到江屿舟从楼下上来,就像看到了神兵天降,顿时松了一口气。   “薛指导,”江屿舟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肖刚和赵林怎么样了?”   薛祁安不知道应该心疼他还是心疼肖刚,和江屿舟一起往病房门口走去:“肖刚刚从ICU转出来,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两人站在病房外,赵林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薛祁安看了一眼江屿舟没比赵林好多少的脸色,心生歉意:“本来不应该麻烦你一趟的,但是赵林不吃不喝的,我想来想去身边认识的人都是大老粗,估计也劝不动他,只能拜托你帮我劝劝他,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江屿舟也担心赵林的情况:“我进去陪陪他。”   病房门“吱呀”一声,赵林无动于衷,目光始终落在肖刚的脸上,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周遭的一切看上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一颗眼熟的奶糖。   “薛指导说你一直没吃东西,吃颗糖,”江屿舟把手往前递了一下:“如果没记错,你最喜欢这个牌子。”   赵林伸手把糖拿过来,抬头看着江屿舟的眼睛,江屿舟看懂了他的眼神:“肖队总是随身带着这种糖,上次来店里小米说糖纸好看,他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平时只需要轻轻旋转就能剥开的糖纸今天像是格外费力气,赵林把糖放进嘴里,熟悉的草莓味在苦涩的口腔中蔓延开。   “有一年冬天我得了流感高烧不退,早上没请假出早操,结果低血糖差点晕倒,”赵林用手把糖纸展开铺平:“肖刚吓坏了,当时他兜里有这么一颗糖,是一个战友的喜糖,他给我吃了。”   赵林闭着眼:“从那之后他所有衣服的口袋里都会放几颗这种奶糖。”   “肖队很在意你。”江屿舟坐着觉得浑身发冷,站起身靠在窗边的暖气旁,把手放在上面取暖。   赵林动了动唇,又低下头去,觉得再浓郁的甜味也覆盖不了心里的苦。   傅承从指挥中心赶到医院,薛祁安在门口站着,看到傅承走过去。   “怎么样,”隔着病房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傅承皱眉往里面看了一眼。   薛祁安压低声音:“我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感觉小舟应该能劝得动他。”   傅承认同地点了一下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窗子,江屿舟站在病床边低声和赵林说话,两人的脸上看上去都没什么太多的情绪。   天已经黑了,走廊亮起灯,赵林察觉到门外的身影:“傅队在等你,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谢谢你能来陪我。”   赵林的眼睛里带着浓重的倦意,江屿舟站起身,拉上羽绒服的拉链:“你好好休息,现在最重要的事把身体养好,不然肖刚醒了要心疼的。”   “我知道的,”赵林笑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舟哥,珍惜眼前人,别等失去了才后悔。”   江屿舟拉开病房门,回头看了看他:“谢谢,我会的。”   门口傅承和薛祁安像门神似的杵着,看到江屿舟出来,傅承皱眉还没开口,薛祁安先问:“怎么样?”   江屿舟笑了笑:“我估计他现在应该可以吃下一碗热面。”   薛祁安喜出望外:“我马上打电话让刘洋送过来!你们快回去吧,这几天都累坏了。”   傅承没和薛祁安客套,牵着江屿舟一下午也没暖回来的手,推门走进安全通道。   “怎么不走那边的楼梯?”江屿舟不解地跟在他身后。   傅承停下脚步,并没有下楼的意思,面对面看着江屿舟,温声问:“这两天究竟怎么了?”   江屿舟没有说话看着他。   从肖刚出事到现在,傅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然而独属于江屿舟的那根神经始终敏感,他能明显地察觉到江屿舟这几天心不在焉和有些力不从心的状态,心里不免担忧。   江屿舟看着傅承眼底的红血丝,心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傅承叹了口气,伸手把江屿舟拥进怀中,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事要和我说,不然我会担心,知不知道?”   他隐约能猜得出江屿舟一直不在状态的原因,但是没有办法安慰,他无法承诺每一次的任务都能全身而退。   熟悉的气息裹挟着江屿舟,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安心,反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傅承就在他的身边,他却要时时担心会不会有失去的一天。   江屿舟滚烫的鼻息越来越微弱,喷洒在傅承耳边,他只觉得怀里一沉,江屿舟晕倒在他的臂弯中。   就像是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江屿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入目不是旅馆灰暗的天花板,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房间里很温暖,床头柜子的小台灯散发着温和的光。   江屿舟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布局,是傅承的卧室。   他有点懵,掀开被子打开房间门,厨房里两道身影正把头凑到一起,从背影看应该是在看什么东西。   “是先炒番茄!”牛牛踮着脚看着锅里,使劲拍傅承的胳膊:“我看我妈妈每次都是这样的!”   傅承腰上系着围裙,皱眉盯着锅:“网上不是说先添水吗?”   牛牛认真地纠正:“我妈妈说那样不容易出味道!我每次生病妈妈都这样做,好吃的!”   傅承半信半疑,一大一小严肃又认真,江屿舟有点想笑,一张口没说出话来倒是先咳嗽了两声。   傅承转过头来,看江屿舟在门口站着,放下锅铲走过来,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醒了怎么不叫我。”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屿舟恍然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现在几点了?”   牛牛跑过来抓着江屿舟的手,一脸担心:“现在都七点半啦,江叔叔,你生病了,是傅叔叔把你带回来的,你都睡了两天了!”   “两天?”江屿舟一脸震惊地看着傅承:“你守着我两天?丰县那边…”   “别想丰县了,现在你最重要。”傅承给江屿舟倒了一杯温水,看着他喝了小半杯:“晚饭马上就好了,再去床上躺一会儿。”   江屿舟摇摇头,虽然头还是有点昏沉,但是昏睡了那么久,现在说什么也不愿意躺回去了。   “我想坐一会儿,”江屿舟的声音因为连续两天的高烧有点哑:“你在做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傅承扶着他的肩把他往客厅那边推了推:“不用,你好好休息。”   “江叔叔!你坐等就可以啦!我和傅叔叔给你做饭!”牛牛仰着脸语气很是骄傲。   傅承在做饭方面是个纯白的白痴,牛牛煮面的经验都比他丰富一些,两人一起进了厨房,时不时传来交流探讨声,江屿舟双手捂着水杯,觉得温馨得不太真实。   好在在牛牛的指导下,傅承顺利地煮了三碗面,江屿舟两天没进食,喝着热乎乎的番茄汤,不知不觉也吃了大半碗。   牛牛睡得早,吃了晚饭没多久就乖乖拿着睡衣去洗澡了,江屿舟怕他一个人洗不好,站起身跟着进了卫生间。   “要不要我帮忙?”江屿舟靠在门口看他。   牛牛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要,我可以自己洗澡的,傅叔叔说了,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江叔叔!”   江屿舟哭笑不得,牛牛倒是严格地遵守傅承交待的话:“江叔叔,你快出去吧,一会儿卫生间温度太高了,你要不舒服了。”   小的在卫生间洗澡,大的在厨房洗碗,江屿舟无所事事,跟着进了厨房,在傅承身后转。   “怎么了。”傅承的手上都是洗洁精的泡沫,“过来,我试试还有没有发烧。”   “你太小题大做了,牛牛现在看我像雪人似的,担心温度太高我就受不了。”   江屿舟嘴上埋怨,身体倒是相当实诚地靠了过去,傅承的唇在江屿舟的额头碰了一下:“等下去测个体温。”   “这样感觉不准,”江屿舟的手环上傅承的腰,顺势吻了上去。   在接吻这一项上,傅承一向掌握主动,今天两手上沾满了泡沫实在不便,靠着洗手台旁,任凭江屿舟抓着自己的领口,被动地接受了江老板这个缱绻的吻。   “牛牛还在家呢,”傅承低笑着和江屿舟分开几厘米的距离:“你要教坏小朋友。”   江屿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把手绕到傅承的背后,摘了围裙:“小朋友在洗澡,你的手还没好,别在水里泡太久,我来洗。”   “不用,马上洗好了。”傅承避开他的手:“你去休息一会儿。”   江屿舟的声音懒懒散散的:“都睡了两天了,现在一想到躺下就觉得累。”   傅承卷起来的袖子掉下来了,江屿舟靠在旁边帮他卷好,傅承见他不想出去,也没勉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站到旁边:“那就陪我聊聊天。” 第67章 陪江老师监考   江屿舟心里确实有很多疑惑,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突然不知道先从哪个开始问。   “丰县周边村民的撤离已经完成了,省内其他支援队伍也陆续抵达丰县,”傅承低头把用厨房纸把碗一只只擦干净,主动开口解释:“你当时病着,体温迟迟下不去,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身体本身就没完全恢复导致的。”   江屿舟接过碗放进柜子里,傅承又道:“段队特地调派了一辆车把肖刚接回津市,你的体温稍微降下去一些我就带着你也回来了。”   江屿舟沉默不语,傅承把最后一个盘子递过来,洗了手擦干。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没过多久牛牛自己换好睡衣跑出来,小朋友的作息很规律,刚到九点就关上次卧的门睡觉去了。   傅承顺手把还在继续播放动画片的电视关了,坐在江屿舟身边:“现在是不是愿意和我说一说这几天究竟怎么了。”   江屿舟从茶几上拿了一只冻伤膏,用手指蘸了一点,均匀地涂在傅承的手背上,药膏带着凉意,让原本灼热的皮肤舒服了不少。   傅承动了动手,才听到江屿舟说:“那天段听晚问我担不担心你,我说与其担心,倒不如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   涂好了药,江屿舟把盖子盖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现在一看,我好像是那个最大的麻烦,害得你担心,还要陪我提前回来。”   傅承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反手抓住他的手,皱眉解释:“你不是麻烦,我从没这么想过。”   江屿舟抬眼与他对视,傅承攥着他的指尖,又道:“这几天你心情不好,经常走神,是不是因为肖刚的原因。”   江屿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心里大概有猜测,可是是最没有立场安慰你的那一个。”傅承心疼他的沉默,说:“这就是我的职业,它带给你不安,这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问题。”江屿舟歪了歪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你不需要不安,应该调整心态的人是我,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我想和你并肩作战。”   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快十点了,傅承站起身,弯腰一把把江屿舟抱起,转身回了房间。   “并肩作战是战友,你是我的爱人。照顾你是我的责任,让你安心也是。”   傅承把江屿舟放在床上,伸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这个礼拜休假,什么也不做,就陪着你。”   江屿舟的眼睛亮了亮,这几天难得地表现出了一点愉悦,在傅承正要直起身时拽了他的手腕一下:“真的?”   “真的,”傅承宠溺道:“我先去洗个澡,等下过来陪你。”   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傅承休一个星期的假段毅自然不愿意放人,但是傅承异常坚持,他平时就很少申请休假,这次车子返回津市,段毅看到傅承珍重地把江屿舟抱在怀中,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无奈地默默吞了回去。   傅承和牛牛在家里精心照顾了江屿舟两天,一个生活白痴负责煮饭,一个小活宝负责哄他开心,江屿舟的体温很快恢复了正常,远离了丰县那种让人压抑的环境,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牛牛每天都睡得很早,傅承从地上捡起被踢掉的被子搭在他的肚子上,走出去关上次卧的门。   江屿舟在主卧的卫生间洗澡,听到傅承打开卧室门,屈指敲了敲卫生间的磨砂门。   “怎么了?”傅承走过去停在门边。   “你进来一下。”江屿舟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   傅承不明所以,推门进去,两条湿漉漉的手一下子搭在他的脖子上,裹挟着热气的吻覆盖上他的唇。   傅承眼神一黯,顺手把旁边的浴袍拉过来,包住江屿舟的身体,将他抱起,走出卫生间。   林院长坐在办公室里,纠结了很长时间,还是拿起手机拨了江屿舟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只是没有声音。   “喂?”林院长狐疑地主动开口:“小舟?”   “林,林院长。”江屿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院长皱着眉:“你在夜跑啊?”   “没,”江屿舟一手紧紧抓着傅承的肩,尽量控制自己的声线:“您说。”   林院长清了清嗓子:“哦,是这样,明天是我们院大一期末考试,我明早要带队去临市参加一个研讨。”   老院长不太好意思:“本来有一堂监考的,但是估计去不成了,我想着你时间自由,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九点帮我去监个考?”   江屿舟大脑基本处于混沌中,根本分不出精力仔细听林院长的话,傅承的头埋进他的颈窝,吻了吻他的颈侧。   江屿舟觉得身体快被贯穿了,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后面的话彻底被傅承撞击得走了调,只得紧紧咬着下唇。   林院长如释重负,站起身穿上外套,习惯性关心了他两句:“那好,这段时间忙不忙啊?”   对方的回应只有一声愉悦又隐忍的闷哼,林院长愣了两秒,登时老脸通红,又重复了一次时间,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江屿舟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手机掉在地板上,传来一声闷响。   直到后半夜,江屿舟才被傅承抱着,趴在他的胸口勉强喘匀了气。   “明天怎么?”傅承扶着江屿舟的腰问。   “监考…”江屿舟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之前还放下豪言壮语说自己不想睡的人,此时懒洋洋地一动不动:“九点。”   照顾到江屿舟的身体和明天要监考,傅承没有太过火,江屿舟晕了一次,迷迷糊糊醒来,正被傅承抱着清理,于是又缠上来索吻,最后才依偎在傅承怀里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承订了闹钟响了,江屿舟浑身就像散了架,不高兴地翻了个身。   傅承关了闹钟起身,一打开门,牛牛一脸严肃地站在卧室门口,仰着头盯着傅承。   “饿了?”傅承反手关上门。   “傅叔叔,你不是说我们要好好照顾江叔叔吗!”牛牛质问道:“但是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挤到他了!”   傅承走进厨房,从里面拿了面包和鸡蛋出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跟屁虫:“我什么时候挤到他了?”   “我都听到了!半夜我起床上厕所的时候!”   牛牛严肃批评:“江叔叔好像哭了似的!你再这样今晚就不许你们一起睡了!”   傅承哭笑不得:“知道了,今晚我保证不会挤到江叔叔,会好好照顾他。”   等傅承做了简单的早餐,江屿舟也洗漱完打开房间门走了出来,牛牛一扭头看到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江屿舟的腰。   江屿舟腿上没力,被撞了个满怀,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牛牛义愤填膺道:“江叔叔,我今天已经批评傅叔叔了,他晚上不会再欺负你了!”   江屿舟的脸上出现了空白,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笑着看过来的傅承,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牛牛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家,吃过早饭,傅承跟着江屿舟一起出门,牛牛挥挥手,自己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津大考试都是学院内统一组织时间,林院长早上坐在动车上说什么也没好意思再给江屿舟打电话,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再三提醒这位曾经最让他放心的得意门生,千万别忘了替他监考。   提前十五分钟,金融系的学生已经按照准考证上的座位号坐好了,有的正在临阵磨枪,有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预备铃打响,教室前门一前一后走进两道身影,原本喧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震惊得忘记了眨眼。   傅承在津大掀起过不小的波澜,今天陪江屿舟过来,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带了一顶鸭舌帽,低调地跟在江屿舟身后进了门,径直坐在了最后一排的空位。   “今天林教授去外地参加研讨了,由我代替他监考。”江屿舟举起手中的牛皮纸袋,给大家展示密封条:“考场纪律不用我再强调了,万一被我抓到有不乖的同学,会直接取消期末成绩,听到了吗?”   “听到了!”大家整齐地回答,傅承含着笑意的声音夹杂其中,显得尤其特别。   江屿舟手上动作一停,抬眼看了一眼最后一排。   傅承这声回答的相当突兀,阶梯教室不算小,整个考场五六十人一下全都转过来看着傅承。   被看的人无动于衷,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倒是微微红了脸,迅速把卷子按照人数清点好分发下去。   “需要草稿纸的不用着急,马上发给大家,”江屿舟手中拿着一叠草稿纸,每桌发了一张,“不够的等下可以举手示意。”   傅承坐在靠门边一列的最后一排,这个位置的考生应该是缺考了,前排传过来一张试卷,被傅承放在桌面上,江屿舟挨张桌子发草稿纸,到傅承前排的男生以后直接转了身,赶在他给其他人发之前,傅承叫住了他。 第68章 这位考生被潜规则了?   “老师。”   这个称呼对于江屿舟来说实在太新鲜了,以至于他愣了一秒钟才看过去。   傅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低沉的嗓音轻吐出这两个字,让江屿舟的心跳都忍不住跟着漏了一拍,转头虚张声势地看着他。   “我的草稿纸,还没发给我。”傅承指了指江屿舟手里的草稿纸。   这是江屿舟头一次知道傅承这么不正经,坐在他前排的男生好奇地转头看了过来,看了看这位临时顶替陈院长的年轻老师,又看了一眼傅承。   金融系是津大的王牌专业,一共六个班,平时因为具体的方向有区别,所以有一些课不在一起上,彼此之间不认识也正常。   但是傅承身上的气质一看就和大一的学生完全不同,于是男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只是过来帮林院长监个考,江屿舟可不想吸引更多的目光,于是赶紧放下一张草稿纸走了。   考场内很安静,江屿舟站在讲台上看着大家低头奋笔疾书的样子,思绪又回到了自己读书的时候。   不知道傅承读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江屿舟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看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无所事事的身影,却没想到傅承看上去竟然和其他同学没什么两样,和前排的男生借了一支笔,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样子看上去相当认真。   江屿舟有点好奇,不知不觉盯着傅承看了好一会儿。   前排的男生估计是考试之前没有复习好,一直左顾右盼,趁着江屿舟看其他地方的时候,偷偷转身瞄了一眼身后的傅承。   虽然没看清他在些什么东西,但是单从低着头奋笔疾书的样子就给人一种他是学霸的错觉,男生心中一阵窃喜,迅速把自己的草稿纸撕下来一小块,把不会的题号全列了出来,团成一个小纸团,准备扔给身后的学霸。   然而手上动作还没做,他的余光一下子瞥见监考老师竟然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江屿舟实在是好奇傅承在干什么,状似无意地溜达着走过去,才发现傅承一直在草稿纸上画画。   他的画技实在不怎么样,依稀能看得出是一个小火柴人站在讲台上,眼睛画成了两个夸张的大圆圈,胳膊叉在腰上,带着说不出的傻气。   江屿舟曲指在傅承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傅承早就看到江屿舟过来了,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抓住江屿舟的手指,在画好的小人旁边写了“江老师”三个字,放下笔抬头和他对视。   江屿舟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好在没人敢在考试的过程中光明正大地看监考老师在干什么,江屿舟急忙把手抽出来,瞪了傅承一眼,顺手把他的草稿纸拿走了。   前排的男生只能感觉到江屿舟在他后排的位置旁边站了很长时间,自己头脑风暴了一会儿也没猜出个所以然,直到看到监考老师手中拎着一张草稿纸从身边经过,心里才一阵后怕。   搞了半天后面坐的根本不是什么学霸!就是一个考试的时候在草稿纸上画画的学渣!幸好没给他传纸条,不然得不到正确答案不说,还很有可能连带着纸条一起被老师没收了!   两个小时以后,交卷铃响了,前排的男生把空了一小半的卷子交上去,无比同情地接过傅承还回来的笔,安慰道:“没事儿兄弟,寒假好好复习复习,补考争取一次过!”   傅承面无表情地道了声谢,男生好奇地看着他一脸淡定,忍不住问:“同学,你是几班的啊?好像从没看过你似的。”   江屿舟站在讲台上把卷子整理好放进密封袋中,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男生正一脸热情地和傅承说个没完,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我和你说,你平时还是得多上课,”男生把自己那点几乎可以用来当做教训的经验全掏出来:“最起码划重点的时…”   “谢了。”傅承察觉到江屿舟的目光,打断了男生的热情,并且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我不会过不了。”   等教室里的学生全部走光,江屿舟才和傅承一起往外走,侧头看了一眼傅承:“想不到傅队这么有魅力,考试的时候都有小朋友搭讪。”   身边都是刚从考场走出来的学生,教学楼里人挤人,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食堂的方向走,傅承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脖子,陪他一起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低声说:“谁也没有江老师魅力大。”   坐在傅承前排的男生也和同班的几个同学一起往外走,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伸手颤抖着指了指前面亲密无间的两道背影:“难怪他卷子空白还说自己不会补考!原来是被老师潜规则了!”   金融系的不少老教授都认得江屿舟,把卷子送到以后,江屿舟又被拉着说了好半天的话,等被放出来的时候楼里几乎空无一人了。   傅承靠在栏杆旁边等他,吃过午饭,又陪他在图书馆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等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牛牛今天自己在家也不知道吃的什么,”江屿舟想到牛牛,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傅承帮他拿着从图书馆借的书,宽慰道:“他早就自己回队里了,那条路他比我走的还熟悉。”   虽然从家里到津大走路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照顾到江屿舟昨晚的劳累,傅承早上还是开车出的门,车子路过“转角”的时候,江屿舟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段时间江屿舟不在,安小米经常在群里发店里的动态,江屿舟比较佛系,晚上十点准时关门,不过最近正逢期末考试,大学城除了津大还有几所大学,不少学生把“转角”当成了图书馆,一大早就抱着书过来复习。   安小米在给江屿舟汇报过以后就把闭店的时间调整成了十一点半。   此时出来吃晚饭的学生不少,再加上马上就是元旦了,马路两旁张灯结彩,看上去特别热闹,平时生意不怎么样的门市这几天都拼了命的赶在学生放假之前狠狠赚上一笔。   唯独热闹非凡的“转角”竟然关着灯,在这条街上显得非常突兀,好像一口洁白的牙齿中独树一帜的蛀牙。   江屿舟细细地看了几眼,心里很是纳闷:“这才几点,今天店里怎么关灯了?”   傅承跟着看了一眼:“是不是停电了?要不要下去看看?”   趁着傅承找路边停车位的功夫,江屿舟给安小米打了两个电话,对方却一直无人接听。   车子刚一停稳,江屿舟就推开车门下了车,店里一片漆黑,江屿舟开了门走进去,眼睛一下子没有适应其中的黑暗。   “开关在哪里,我去把灯打开。”傅承跟在江屿舟身后进了门,拽着他的手腕,防止他绊倒。   江屿舟在黑暗中眨眨眼:“开关在储物间那边,小米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傅承安抚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去开灯。”   江屿舟有点担心,还是点了点头,刚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傅承的轮廓消失在储物间的位置,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掏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   突然,头上的灯一下全都亮了起来,江屿舟被晃了眼,下意识用手遮了一下。   “祝你生日快乐~”   以安小米为首的一大群人从储物间里跑出来,一边拍手一边一起唱生日歌,江屿舟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茫然地看向推了一个生日蛋糕从几人身后走出来的傅承。   “舟哥,是不是都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啦?”   安小米看着一脸懵的江屿舟,弯腰把江小猴从地上一把捞起来。   江小猴的头上戴了一顶迷你版的生日帽,正烦躁地试图用爪子扒下来,无奈爪子被安小米捏着,于是疯狂地甩头。   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几月几日来计算,江屿舟确实压根没记住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傅承早上起来也没提过。   傅承走到江屿舟面前,把一顶和江小猴头上如出一辙的生日帽戴在他头上,笑着看他:“生日快乐,原本是想和你单独过的,没想到不小心被他们知道了,说什么也要一起给你制造惊喜。”   刘洋举着手机录视频,一直挤眼睛:“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舟哥是我们消防队的家属,肯定要大家热热闹闹的啊!”   这些人一看就是忙活了好几天,店里布置得很漂亮,墙壁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天花板上飘着爱心形状的气球和各色彩带,留意到江屿舟四处打量,安小米一脸得意。   “店里所有的装饰都是我们从昨天开始加班加点的完成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傅承:“傅队可是给我转了一万块的红包包了今天的场,不然我不会干的!”   江屿舟哭笑不得地看着傅承:“你还真的转了啊?”   安小米一瞪眼睛:“当然啦!这段时间生意好,加上外卖,我们店日销售额可不得有一万块啦!”   薛祁安也被叫来凑热闹了,闻言笑呵呵地调侃:“傅队真是一掷千金为蓝颜啊!不过也是,傅队也不像我们,还得存老婆本。”   一群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一起最擅长的就是起哄,听了薛祁安的话,疯狂地拍手吹口哨。   江屿舟本来就不是多高调的人,被大家这么一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薛祁安重重地咳嗽两声,大家又十分给面子地迅速恢复了安静。 第69章 苏醒   “行了行了,大家别闹了!”刘洋挤眉弄眼地看着江屿舟微微泛红的耳尖,又看了一眼目光一直看向江屿舟的傅队:“待会儿傅队生气了,明早罚跑五千米,可别我没提前提醒你们啊!”   另一名站在他身边的消防员也跟着起哄:“要是罚,第一个就罚你!傅队,你说是不是啊?”   薛祁安算是现场唯一一个还有点正形的,笑道:“得了,小舟,快许愿吹蜡烛吧。”   江屿舟这个时候才发现傅承推出来的是一个两层的蛋糕,上面的图案似曾相识,他看了一会儿,一下子笑出了声。   蛋糕上的图案是傅承第一次来“转角”时,江屿舟用拉花做的Q版消防员,只不过是一个超级低配版。   傅承也笑了一下,这是独属于两人的秘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画的。   “不如你画的好,”傅承笑道:“我确实尽力了。”   江屿舟想起被自己撞进手机壳的背面那张草稿纸上的火柴人,也笑了:“这个我相信。”   安小米点了蜡烛,把灯关了,江屿舟闭着眼许了愿,再一睁开,转头看着身后的傅承。   烛光中傅承的眼神格外温柔,一只手搂着他的肩,垂着眼与他对视,低声问:“许了什么愿望?”   江屿舟的身体往后靠了靠,贴在傅承的胸前,小声回答:“我希望所有的消防员都能够平安。”   傅承捏了捏他的肩,江屿舟吹灭了蜡烛。   傅承准备的蛋糕不小,每人分了一块还剩了小半个,薛祁安把剩下的蛋糕放进盒子里包好:“这块等会儿刘洋给赵林和肖刚送过去。”   “没问题!”刘洋把蛋糕上的草莓塞进嘴里:“我回来补假条。”   安小米“哎呀”一声,从薛祁安手中接过盒子:“你们啊,待会儿该回队里的就回队里,该回去二人世界的就二人世界,送蛋糕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肖刚从丰县转回来之后,安小米去看过几次,和赵林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那就拜托小米了,”薛祁安没和她客气,他们都是请了一会儿假出来的,确实不能离开太久。   临出门前,刘洋拿出一个包装非常精美的盒子递过来:“舟哥,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傅承眼皮一跳,倒不是不相信这些崽子们会这么好心,只是总觉得刘洋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   江屿舟没那么了解刘洋,礼貌地道了谢,直到坐在车上一边低头拆盒子还在一边觉得不好意思:“让他们这么破费,等过几天我请客,大家…”   江屿舟的话伴随着手上顿住的动作戛然而止,“腾”地一下红了脸,方方正正的盒子里,各种味道的安全、套摆放的整整齐齐,还体贴地都选了最大的尺寸,花花绿绿的摆满了一大盒。   “是什么?”车子拐进停车场,傅承停了车,转头看了一眼江屿舟手里的盒子。   江屿舟动作迅速地把盖子盖上,欲盖弥彰地推开车门:“没什么。”   吃过蛋糕,两人都没饿,进屋以后,傅承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趁着江屿舟洗手的功夫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淡定地放回原处--他没猜错,这些小兔崽子们送的礼物在他的意料之中。   江老板赚钱好不手软,省钱也不含糊,想到傅承给安小米转的一万块,洗了手出来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小米骗你的,日销售额哪有那么多。”   傅承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在傅承的手中,江屿舟像一只发着脾气撒娇的猫,傅承从茶几下面的抽屉中拿出一张卡。   “原本一直在想你生日的时候要送什么礼物才好,可是前段时间事连着事,一直没想出来,”傅承把银行卡放在江屿舟手中。   “这是我的工资卡,我平时吃住在队里,花钱不多,再加上这几年存的钱,都在里面,现在把财政大权上交。”   江屿舟扬眉看着他,问:“那以后傅队岂不是要过手心朝上的日子了?”   “是啊。”傅承坦然地回答:“工资上交给老婆,是天经地义的。”   ---   赵林弯着腰,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把肖刚的脸擦的干干净净,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眉眼,忍不住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肖刚的睫毛。   “你到底还要多久才会醒过来啊?”赵林手肘撑在床边,凑近肖刚,亲了亲他的唇。   “之前我经常吃的那个牌子的糖出了青苹果口味,我刚含了一颗,你觉得甜不甜?”   考虑到丰县的医疗条件远不如津市,在和当地的医院沟通后,段毅协调了救护车直接把肖刚接回了当地的市医院,医院对肖刚非常重视,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会诊。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肖刚的各项体征平稳,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肖刚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亲人,段毅听取了薛祁安的建议,给赵林两个礼拜的假,让他专心在医院照顾肖刚。   安小米提着蛋糕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赵林正低着头偷亲肖刚,捂着嘴偷偷站在门外乐了一会儿,又从包里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这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赵林吓了一跳,急忙站直转头看过来,见是安小米,把手中的毛巾放在盆里端着进了卫生间。   安小米把蛋糕放下,等赵林出来,递过去一块。   “今天舟哥过生日,特地给你们俩留了蛋糕。”   赵林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显得眼睛更大了,接过道了谢,尝了一口,抿着嘴唇看了一眼仍然在昏睡中的肖刚:“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只好把你那块吃了。”   安小米坐在旁边:“今天有反应吗?”   “没有。”赵林垂下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落。   自从肖刚受伤,赵林脸上就再不见平常生动的表情,安小米比赵林大点,看他这样也心疼,和他开玩笑:“可别今天我这一来,他就醒了。”   赵林撇撇嘴,即使知道安小米不是认真的也不乐意:“那我就用枕头再把他捂晕过去,他得为了我醒过来才行。”   安小米现在看赵林就像自己弟弟似的,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他的脸。   “醋精。”   一道虚弱的声音,把安小米想说却还没来得及的话抢了先,安小米的手还捏着赵林的脸,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着病床。   肖刚的脸色很苍白,由于刚刚醒来,眼睛半阖着,目光却一直落在赵林的身上。   赵林手中还拿着装蛋糕的小碟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肖刚眼睛都忘记了眨。   还是安小米最先反应过来,几步走过去按了床头铃,一脸欣喜:“肖刚!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   几名医生很快进入病房进行了常规检查,肖刚刚醒过来,回答医生的问题都是断断续续,等安小米把医生送出门的时候,赵林还愣在原地,一步都不敢上前。   他觉得眼前的一幕就像是一场梦,如同他无法接受肖刚受伤一样,那时他希望是一场梦,现在他害怕是一场梦。   虽然安小米的内心充满了好奇和八卦,但是还是非常有眼色地借着送医生出去的名义果断开溜。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肖刚费力地朝赵林抬起手臂,艰难开口:“过来。”   赵林挪到病床前,盯着肖刚,眼睛发红。   肖刚伸手拉住他的手,他没什么力,手指浅浅地勾了勾赵林的手背,哑声说:“瘦了。”   赵林扁了扁嘴,觉得有点想哭,吸吸鼻子坐在椅子上,一开口带着明显的哭腔:“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明明那天早上说好了撤离以后回医院看我,明明说好了回津市等我的答案,结果却…”   赵林平时最爱笑,从认识他到现在几年的时间,除了和安小米走的近的那几天之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赵林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肖刚心疼地想碰一碰他的眼角,赵林赌气往后靠了靠,肖刚动了一下,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痛得顿时皱紧眉。   赵林吓了一跳,如临大敌地抓住肖刚的手,结巴道:“你你你别动,哪里痛?我马上去叫医生!”   肖刚看着赵林,反手拉住他:“现在回津市了,能给我答案了吗?”   赵林在肖刚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过了一会儿,顺从地重新坐下。   他没有说话,从床头柜的抽屉中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听说你重伤昏迷进了ICU,薛指导从津市赶到丰县,他怕你挺不过来,带上了出发前你写的遗书。”   信封是消防中队统一发的,最简单的土黄色牛皮纸的样式,信封上写着肖刚的名字,右下角标注的收件人处,写着赵林。   “你的遗书写给我?”赵林哽咽着问。   肖刚温柔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算是默认。   在肖刚还没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把遗书拿出来多少有点不吉利,薛祁安硬是等着医生宣布他的生命体征平稳,清醒只是时间问题,才如释重负地把这封快被自己揣热乎了的遗书拿出来。 第70章 回家   按照规定,肖刚这封遗书在他苏醒归队以后是要还给本人的,可是赵林每天生无可恋地守在病床旁边,即便他勉强听取了江屿舟的意见,一日三餐按时吃,晚上也会在陪护床上休息,但人还是一点点瘦了下去,薛祁安于心不忍,在和傅承商量过后,决定把这个当做让赵林不那么萎靡的念想,交给了赵林。   到今天为止一个星期的时间,赵林把遗书放在抽屉里没打开过,只是有时候晚上实在睡不着,就坐起来珍重地摸摸信封,闭上眼想想肖刚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名字时的样子。   收到挚爱之人的遗书,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忍,可赵林自己就是消防员,他知道这就是这个职业最无可奈何之处。   “还给你了,我没看。”赵林把信封塞进肖刚的手中。   肖刚没接,哑着声音:“看吧,我想让你看。”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估计就是这块木头想告白却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赵林看了肖刚一会儿,低头拆开了信封。   信纸叠的整整齐齐,字迹洇到背面,能看出写的并不长,展开信纸,只有短短两行字。   【现有存款23.7万元,存够40万,付首付买房,和赵林永远在一起。】   肖刚不善言辞,短短的一句话,赵林低着头足足五分钟没抬头,让他有点害羞,红了红脸,解释道:“我之前看过几套大学城附近的房子,你不是嫌你父母给你买的那套太远了吗,我打听了一下这边的房价,差不多够付一套小户型的首付。”   一滴眼泪砸在信纸上,把字晕开,肖刚吓得手足无措,撑着身体又想帮他擦眼泪。   “不许动!”赵林抬眼瞪着他,眼底还是湿的,那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   “木头,写的像记账本一样。”赵林俯下身,在肖刚的唇上印下一吻:“等你好了,罚你重新写一封五千字的情书给我。”   肖刚看向赵林的目光一向温柔而专注,赵林微微直起身,在肖刚的注视下也有点难为情。   “是甜的。”肖刚笑着说道。   江渊在家中保姆的提醒下才想起昨天是江屿舟的生日,特地推了一个会,给江屿舟打了电话,让他和傅承回家一趟。   “肖刚昨晚醒了。”傅承一边开车一边对坐在副驾仍有点昏昏欲睡的江屿舟说。   江屿舟眼睛一亮:“真的?晚上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傅承看了他一眼:“过两天吧,估计赵林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那倒是,”江屿舟懒洋洋地眯着眼,伸手搭在傅承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他们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久,总算圆满了。”   “不许干扰驾驶员开车。”傅承不为所动,依旧目视前方,只是声音中带着难以掩藏的笑意。   “知道了,傅队。”江屿舟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坐好。   王姨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餐,一抬头正好看到江屿舟下来推开铁门,傅承的车开进来,于是立刻洗了洗手迎了出去。   傅承停了车,两人从车上下来,看到王姨,江屿舟的语气带着关切:“这么冷的天,您跑出来干什么。”   王姨的目光带着慈爱:“都多久不回家了!王姨都想你了!”   她说完,目光转向从驾驶位那边绕过来的傅承。   江屿舟大方地把手塞进傅承手中:“王姨,这是傅承。”   傅承看得出面前的这位保姆和江屿舟关系亲密,礼貌地点了点头:“上次过来接屿舟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认识王姨。”   眼前的男人比江屿舟高大结实一些,长的是真帅,五官很俊朗,就是看上去倒不像是会疼人的样子。   王姨心里勉强给傅承打了个80分,笑道:“小舟多亏了你照顾,快进屋说吧,外面冷。”   别墅里很暖和,江屿舟刚脱掉外套,江渊打开门,从书房里面走出来。   “来了。”江渊看了一眼傅承,明显是在和他打招呼。   傅承刚把手中提着的东西交给王姨,站在沙发边叫了江渊一声:“江叔叔。”   江渊走过来,目光扫过王姨手中提着的礼盒,坐在沙发上:“回家还买什么东西。”   “我说不买的,傅承不听。”江屿舟这话丝毫听不出抱怨来,坐下随手翻了翻倒扣在茶几上的棋谱:“您在学象棋?”   江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都开始放手让儿子接班,自己跑国外度假去了,我没那么好的命,只能培养点兴趣爱好,免得累出毛病。”   江屿舟底气不足,听了江渊的话,往傅承身后缩了缩,低头假装认真地看棋谱。   江屿舟不仅不会斗地主,各种棋类也都相当不擅长,江渊指望不上他,转而看向傅承:“傅承,会下象棋吗?”   “会一点,小的时候爷爷教过我。”   江渊感兴趣挑起眉梢,指了指身后的书房:“走,陪我进去杀两盘。”   傅承看了身边的江屿舟一眼,起身跟江渊一起进了书房,江屿舟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只得站起身钻进了厨房。   他小时候就喜欢看王姨做饭,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对煮饭也很感兴趣,不少拿手好菜都是跟王姨学的。   王姨正用勺子舀了一勺排骨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自然而然地把勺子递过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屿舟尝了一口,被烫得吸了一口气,王姨哭笑不得:“慢着点!”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喝。”江屿舟孩子气地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王姨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客厅,压低声音:“小舟,这位傅队,对你好吗?”   江屿舟又没忍住喝了一勺汤:“他对我很好。”   见王姨脸上清楚地写着不信,哄道:“昨天傅队把工资卡和老婆本都交给我了,如果敢对我不好,我就把他的钱全都花光。”   王姨被他哄笑了,江屿舟虽然感情方面一片空白,但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王姨想了想,倒也不担心他会简单地被傅承的几句甜言蜜语哄走。   “傅队看上去倒是一个踏实可靠的人,”王姨想了想,“就是不太像是会心疼人的。”   江屿舟笑笑,把勺子放下,转身靠在一边,认真地看着王姨:“王姨,您还记得当初和我姐姐通信的那位消防员吗?”   “怎么会不记得,”王姨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他,雯雯可能早就…”   王姨提到安雯就止不住地遗憾,看着江屿舟笑而不语的神情,惊讶地张了张嘴,又看向书房,难以置信地指了指:“你是说,那位消防员是傅队?”   “嗯,”江屿舟解释道:“我也是有一次无意中在傅承的宿舍看到姐姐的信才知道的,傅承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他救过很多人,也帮助过很多遇难者的家属。”   王姨上下打量着江屿舟,江屿舟赶紧解释:“我不算!”   “我又没说什么,”他这着急的样子看上去多少有点孩子气,王姨好笑地摇了摇头,感慨道:“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江屿舟之前因为受伤,清瘦了不少,后来虽然每顿吃不下太多,但是被食堂阿姨和傅承捧在手心里,这么长时间也涨回了点肉。   上次见到江屿舟还是他刚出院的时候,这段时间眼看着他的气色好了不少,王姨也稍微放心了一点:“雯雯如果知道,也会祝福你们的。”   书房里,江渊低头认真地看着棋盘,分心问:“听小舟说,这次受伤的那位消防员伤的很重,现在什么情况了?”   “昨晚已经清醒了,不过还需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傅承答道:“已经转院回了津市。”   江渊应了一声:“如果医院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容易。”   肖刚转回来以后直接住进武警医院,不需要江渊操心,傅承清楚他是看在江屿舟的面子上才关心这些,道了声谢,不动声色地让了江渊一步。   “还有,前几天我得到消息。”   江渊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了,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江屿舟走进来,径直坐在傅承身边,看了一眼棋盘:“王姨说可以准备吃午饭了,还有多久?”   傅承等着江渊挪了一子,答道:“快了。”   江屿舟对象棋一窍不通,眼看着江渊那边吃掉了傅承不少棋子,压低声音:“你不用让着我爸。”   江渊和傅承一桌之隔,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冷冷地看过来:“小舟,去洗手准备吃饭了,我们五分钟就过来。”   江屿舟原本还想坐着看一会儿,听了江渊的话,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推开门出去了。   “王川被判了八年。”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朝着厨房的方向过去,江渊才低声开口。   “上个礼拜我听一位老友说,他受不了监狱里的生活,自杀了。”   傅承的手指搁在棋子上,顿了顿,抬眼看着江渊。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江渊的表情很凝重:“这段时间王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怎么说,凡事要多加小心,有需要我的,直接给我电话。” 第71章 感谢   午饭是王姨精心准备的,不少都是江屿舟爱吃的菜,上次拆线后,医生说他可以逐渐恢复正常的饮食,只是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别暴饮暴食。   江屿舟坐在傅承身边,脚边被什么东西蹭了蹭,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直呆在二楼不肯下来的江小圆。   江屿舟受伤住院以后,担心江小圆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特地拜托王姨去家里把它接回了江家,原本以为这位主子好久没见到自己应该会对自己表现得非常亲昵,谁知道从进家门开始,这位傲娇的小公举就呆在楼上没下来过。   “让我看看最近重了没有?”江屿舟弯腰把江小圆抱在怀里,谁知小公举喵呜一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甩着大尾巴走了。   王姨笑眯眯地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笑道:“这是生气呢,让你一直不回来看它。”   王姨在江家工作几十年了,不存在什么主仆关系,菜端上桌以后顺势坐下一起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午饭。   毕竟是爱吃的口味,江屿舟忍不住多吃了一点,吃过午饭发现江小圆窝在地毯上睡午觉,于是又再接再厉地盘腿坐在旁边逗猫去了。   傅承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和江屿舟同款不同色的羊绒衫,卷起袖子帮王姨把盘子端进厨房。   王姨一回身差点撞进傅承怀里,“哎哟”了一声,急忙从他手中把盘子接过来:“你快出去坐着,放着我来就行了!”   傅承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站在王姨身后,像是一个和长辈聊天的晚辈,声音带着和面对江渊时一样的尊敬:“屿舟经常说最喜欢吃您做的酿豆腐,今天我看他吃了不少,想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   刚刚在餐桌上,傅承对江屿舟无微不至的照顾王姨都看在眼里,江渊一向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地带了点笑意,看得出对傅承也很满意。   王姨看了一眼背靠着沙发好不容易把江小圆哄好了抱在怀中逗弄的江屿舟,伸手关上了厨房的玻璃门。   “傅队,今天小舟说你认识雯雯?”江渊吃过午饭就上楼休息了,王姨倒也不怕被他听到。   傅承没想到王姨会提这件事,实诚地点点头:“我和安雯因为一次意外认识的。”   王姨知道他说的意外是指什么,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开口:“傅队,真的谢谢,我能看得出小舟很依赖你,他这孩子,还从没对谁这样喜欢过。”   “您直接叫我傅承就可以了,”傅承温声道:“屿舟很好,很值得珍惜,我会好好对他。”   穿梭于生死边缘与烈焰之间,让傅承看上去冷酷又强大,提到江屿舟的时候却是这样温柔的语气,很难让人不心动。   王姨的目光禁不住柔和了下来,慈爱地看着傅承:“谢谢,无论是雯雯还是小舟。下次要回来提前说一声,我教你做酿豆腐。”   等傅承从厨房出来,江屿舟还抱着江小圆在地毯上坐着,用手挠它的下巴,江小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明显被摸舒服了,眯着眼,一人一猫看上去安静得不像话。   傅承走过去,坐在江屿舟旁边的沙发上,低声问:“要不要把它带回去?”   江小猴赖在消防队不走了,要想把江小圆带回去倒是也不用担心这位脾气大的小公举会生气。   江屿舟摇了摇头:“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又陪着江屿舟坐了一会儿,两人才起身离开,江屿舟临走前给江小圆录了好几段视频,坐在车上挨个翻看。   “这么喜欢怎么不带回去,”傅承一边开车一边问:“客厅里放一个猫爬架没问题。”   江屿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和江小圆如出一辙,锁了屏转头看着他:“我明天要回店里看看了,再不回去小米要找我涨工资了。”   傅承并不赞成江屿舟这么快就投入工作,但是他后天就要归队了,让江屿舟一个人在家也确实无聊。   “今年过年早,大学城估计这个礼拜就要全部考完试放寒假了。放了寒假转角基本上就没什么生意了,我打算直接关店。”   江屿舟撑着额头:“等关店了我可能要去一趟安峰镇。”   大学城附近的写字楼不多,所以每到寒暑假,“转角”的生意都大打折扣,店铺是江屿舟买的,所以不存在租金问题,江老板一向佛系又任性,假期基本都直接关店。   天冷了,江屿舟提前订的过冬的物资还没送到福利院去,往年每到假期,他都会去福利院陪孩子们呆一段时间再回来。   傅承沉默了一下,说道:“去吧,我休息的话过去看你,不过你要每天给我发消息,我打电话过来要及时接。”   车子停在停车位上,傅承熄了火,手刚搭在安全带上,就被江屿舟抓住了。   “原来傅队这么黏人啊?”江屿舟弯着嘴角。   傅承的表情带着罕见的严肃:“王川自杀了。”   江屿舟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傅承叹了口气:“王祺失联了,你在安峰镇要处处小心,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找你,有什么情况要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他不会找我麻烦的,”江屿舟摇摇头。   “还是小心点好,”傅承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他确实无法承受江屿舟再受到伤害了。   听说肖刚醒了,队里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平时工作忙,在岗人数也有限制,以至于到了周末,病房里就被休假的人塞满了。   傅承周日归队,周六晚上等江屿舟没那么忙了,开车一起到了医院。   肖刚这几天能勉强坐一会儿,应付了一整天太探望的队友,已经有点精疲力尽,赵林喂他吃了点东西,刚想让他躺下休息,傅承和江屿舟就到了。   肖刚虚弱地朝傅承和江屿舟笑了一下,傅承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赵林,绕到病床边,看他浑身的绷带。   “现在感觉怎么样?”   肖刚还是很虚弱:“慢慢来吧,好在命捡回来了。”   “别胡说。”赵林回头瞪了他一眼。   江屿舟嘴角勾了勾,看肖刚一脸宠溺的笑,开口调侃道:“看来肖队恢复的不错,赵队都舍得凶你了。”   两人刚刚确定了关系,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赵林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害羞,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只得虚张声势地瞪了肖刚一眼:“平时也舍得。”   江屿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我倒是没看出来。”   赵林的脸一下子红了,正要开口,江屿舟又说:“听小米说,上次她过来的是在门口可是看到…”   “咳咳咳!”赵林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立马想起了之前安小米发给他的视频。   肖刚疑惑地看着江屿舟,不知道他和赵林在打什么哑迷。   “那个,傅队,马上就元旦了,今年的节目单已经安排好了吗?”   赵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傅承看他一脸窘迫,没再跟着打趣:“节目都排差不多了,这两天队里在抽时间彩排,怎么,你有节目?”   赵林是队里的开心果,每年都要准备元旦联欢会的节目,今年心思没在上面,不过到底是心情好,就算没节目,也表示要做一名非常热情积极互动的观众。   眼看着肖刚精神不算太好,两人也没多留,傅承向主治医生打听了肖刚的情况,和江屿舟一起离开了医院。   “你们队里还有元旦晚会?”晚上的温度低,江屿舟把手揣在傅承的羽绒服口袋里。   “每年都有,大家忙了一年,正好趁这个机会放松放松,”傅承解释道:“过了元旦就要准备春节执勤,后面只会更忙。”   傅承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春节没休过假了,往年傅爷爷在敬老院热热闹闹的过年,老爷子也理解他,可是今年有了江屿舟,他到底还是想和江屿舟一起过个年。   等一个星期以后大学城的期末考试陆陆续续结束,“转角”也正式关店了,安小米手里拿着江屿舟发的厚厚的大红包,啧啧感慨。   “舟哥,你是不是不知道因为我们准时关店,导致店里的微博常年遭到投诉?”   江屿舟从来没关注过“转角”的微博,穿上外套:“不知道,为什么投诉?”   “我觉得是嫉妒,”安小米嘿嘿一笑:“毕竟这么体贴的老板打着灯笼也不好找,不过话说舟哥,你今天穿这么帅,去哪儿啊?”   这种天气津市已经找不出不穿羽绒服的人了,怕冷的江屿舟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安小米夸张地唉声叹气:“可惜了,傅队出不来,不能一饱眼福了。”   江屿舟围上围巾,对她的调侃无动于衷:“傅承邀请我去看队里的元旦联欢晚会。”   “哦~”安小米八卦地挤挤眼睛:“难怪呢,去吧舟哥!我敢保证你是所有家属中最好看的那一个!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般配!”   江屿舟心情好极了,也没怎么反驳,又叮嘱了几句让安小米记得锁好门,朝消防队走去。 第72章 家属   消防中队的大门上贴着“喜迎元旦”四个大字,今天过来的家属很多,江屿舟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傅承站在门岗旁边,正和一位怀中抱着孩子的家属聊天。   被抱着的小姑娘看上去不到三岁,梳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身上穿着粉色的小棉服,软萌又可爱。   “叫叔叔。”抱着她的妈妈笑着逗怀中的小女儿。   小女孩倒是也不怕生,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傅承笑着拉了拉她的手,热乎乎的。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的爸爸从门里跑出来,叫了一声“傅队”,转身拿着女人的身份证在门口登记。   女人看了一眼自己老公,问傅承:“今天是不是好多嫂子都要过来?”   傅承的手指还被小姑娘抓在手中,笑着答:“对,可以先去大礼堂那边的休息室,已经到了不少家属了。”   家属们和傅承也都熟悉,调侃道:“那傅队在这儿站着的原因是?”   门岗一抬头,正好看到江屿舟从傅承身后走过来,扬声吼道:“舟哥!”   这一嗓子让这边的几人同时看过去,傅承把手伸向江屿舟,牵着他的手腕:“我等家属。”   女人的目光在傅承和江屿舟之间来回逡巡,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捂着嘴笑了半天:“难怪队里的嫂子们给傅队介绍那么多女朋友傅队都看不上,原来是有更好的等着呢!”   “行了,快进去了,”那头正在登记老公笑呵呵地拿着身份证过来,从女人怀中接过女儿,狠狠地亲了一口:“再说下去,当心傅队以后故意找我麻烦啊!”   女人也跟着笑了,一家三口依偎着一起进了门。   傅承看着身边的江屿舟,替他拉了一下围巾,顺势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毕竟是两个男人,傅承身上还穿着制服,在马路上总归是要注意影响,江屿舟把手揣进口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原来有很多人给傅队介绍女朋友啊?有没有看着还挺合适的?”   门岗绷直了嘴角,尽量让自己做到目不斜视,然而平时强大的自控能力在面对自己顶头领导的私生活时一下子变成了小弱鸡。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队平时冷硬的五官此时带着罕见的柔和,妥协地哄身边微仰着下巴的江屿舟:“不是说了吗,你是最好的。”   队里好像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到处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江屿舟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灯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问身旁的傅承:“你们的灯笼好另类,怎么不挂大红色?”   “我们最怕红色,”傅承笑道:“所以段队之前就说过,队里一律不许挂红色的灯笼。”   大礼堂旁边的休息室里就像在开茶话会,几张大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瓜子,水果和各种糖果,不少家属是从外地过来的,大家都在一起聊天,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子正你追我赶到处跑,嬉笑声不断。   肖刚苏醒以后,赵林就归队了,傅承特批他每天可以外出两小时,以至于赵林心情相当美丽,手中端着一盘花花绿绿的糖到处发。   “舟哥!”看到江屿舟,赵林喜气洋洋地跑过来,给他塞了两颗糖:“来,吃糖!”   “肖刚最近还好吗?”江屿舟接过糖剥开糖纸含在嘴里一颗。   赵林正要回答,不远处一个消防员大声喊道:“赵队!给我来颗糖!”   赵林一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吃糖?”   被嫌弃了的消防员也不介意,嘿嘿一笑看着含着糖的江屿舟,碍于傅队在身边不敢调侃,只得大声笑道:“咱们这不也是想吃赵队的喜糖粘粘喜气吗!”   大家立马哄笑起来,赵林恼羞成怒,笑的人太多,一下子还不知道瞪谁,于是尴尬地盯着面前的江屿舟。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准备落座了。”傅承适时开口替他解围,这才分散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谢谢傅队。”   赵林自己也想笑,又讨好地抓了几个小橘子塞进江屿舟手里。   “他现在还不能吃太生冷的东西。”傅承伸手一把拦住捏在手里:“现在体会到别人告白你号召大家帮忙送花时的心情了?”   赵林心虚地瞟了一眼江屿舟,嘴里嘟囔了一句,急忙转身走了。   江屿舟看着他惶急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傅承收回目光,手搭在江屿舟的背上:“晚会还有十分钟了,我们也过去吧。”   大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傅承带着江屿舟直接走到第一排坐下,晚上七点,晚会正式开始了。   礼堂的灯暗了下去,只有最前方的灯光照射在舞台中央,傅承右手边是江屿舟,左边的段毅和他之间空了一个位置。傅承伸手把江屿舟的手捉住,拉到自己的膝盖上,与他十指相扣。   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从舞台侧方依此走出,江屿舟的目光落在那名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主持人身上,停顿了两秒,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盯着傅承。   傅承无辜地转过头和他对视了几秒,靠近江屿舟压低声音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听晚是今天的主持人。”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共同经历过的事不少,傅承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对他是什么心意,把他放在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上,即使傅承很少说,江屿舟也懂。   所以客观来说,虽然江老板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怼段听晚两句,但是段听晚连性别都不对,江屿舟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如果对段听晚有意思,他们老早就应该谈恋爱了,而不需要等到江屿舟出现。他了解傅承,傅承也同样了解他,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那么在意,只是就像傲娇的江小圆,需要撒娇需要哄。   江屿舟没什么表情地转过来,又看着舞台上的段听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傅承哭笑不得,身边的江老板比舞台上的任何一个节目都好看,闪烁的灯光时不时照亮江屿舟的侧脸,傅承转过头去看着他唇角勾起的淡淡的笑意,无心看节目。   赵林今年没心思排节目,刘洋一下子变成了搞笑担当,拉着几个年纪相仿的队员上台表演小品,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傅承伸手拉了一下江屿舟,江屿舟目不斜视,傅承低笑道:“江老板愿不愿意陪我出去一趟?”   江屿舟没说话,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和傅承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外面比礼堂里面冷一些,门一关上,隔绝了里面的笑声,江屿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傅承:“傅队有事就快说,我还要回去看表演呢。”   礼堂外面没人,傅承低低地笑了笑:“你说刚刚那个小品?我看你完全没有笑过。”   “我比较喜欢欣赏歌舞类,”晚上的风大,江屿舟低着头把小半张脸往围巾里埋,“还挺喜欢看好看的主持人。”   傅承背对着风口,把江屿舟堵在墙角替他挡风,听到他这种漫不经心地声音,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刚刚吃过糖果的唇还带着清香,唇舌交缠,江屿舟很快气息不稳,背下意识靠在墙上。   “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傅承放开一点江屿舟,像哄孩子似的:“明年主持人让你来当。”   “我才不当。”江屿舟被他逗笑了:“快进去了。”   两人坐在一排,又是一前一后从后门离开,本来就足够引人注意了,这群小伙子虽然顾忌着傅承不好开江屿舟的玩笑,但是一旦起哄,别说赵林,江屿舟也受不了,他实在不想给别人遐想的空间。   傅承放开江屿舟,笑着应了一声,江屿舟目光一转,余光瞥见一道红色的身影。   江屿舟原本脸上的笑意諵砜立刻消失了,淡淡地看了一眼段听晚。   段听晚在礼服外面披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也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有点尴尬地想躲开,可是又觉得那样实在太刻意,于是停在原地没动。   “我先进去了。”   江屿舟看出段听晚应该是有话想和傅承说,没怎么看她,从傅承身边擦过。   “我陪你一起。”   傅承抬步就要跟上去,段听晚的声音有点抖:“傅承,能不能耽误你五分钟。”   江屿舟推门直接进了礼堂。   舞台上十来个人勾肩搭背地高声大合唱,台下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扯着嗓子一起嘶吼《咱当兵的人》,难怪段听晚身为主持人还可以离开那么久,原来是晚会的后半段已经成了这种放飞自我的状态。   看到江屿舟,刘洋急忙挤了过来,大声在他耳边问:“舟哥?傅队呢?”   江屿舟不太适应这样的狂欢,指了指门外:“和段听晚在聊天。”   刘洋原本一脸喜气,一下子垮了,像是自己偷情被人抓住了似的,抓耳挠腮:“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不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用了,”江屿舟看了一眼时间:“等下傅承回来告诉他一声,我在他的宿舍等他。” 第73章 孤枕难眠   隔着门也能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嘶吼声,这会儿画风已经逐渐跑偏,有个隐约能听出大家在齐声唱《死了都要爱》。   段听晚裹了一下羽绒服,看傅承完全没有要主动和自己说话的样子,苦笑着开口:“我已经申请了去M国做为期一年的学术交流,下个学期开学就走。”   傅承点了点头:“恭喜。”   夜色中傅承的眼眸显得更加漆黑,也更加淡漠无情,说出的话都像是客套,根本没有一点恭喜的意思。   就算是一次次被傅承推开和拒绝,段听晚看着傅承的眼神依旧带着迷恋,只是她现在更加清楚,傅承的身边有人了,不会有她的位置,从前没有,往后更不会有。   “其实院方已经问过我几次了,我一直很想去,可是都拒绝了。”段听晚看着傅承,自嘲地笑了笑:“那个时候我觉得一年的时间太长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傅承听得懂,她是不想放弃一点点和傅承接触的机会。   段听晚叹了口气:“傅承,或许我现在还是有点舍不得,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祝福你和江屿舟的,你们都很好。”   傅承的感情生活简直是队里所有嫂子们的头等大事,听说傅队的家属今天过来了,大家都好奇的不行,段听晚在后台化妆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议论声。   “啥?你说傅队喜欢男人?”一个嫂子惊讶得声音扬的高高的,震惊地问。   另一个嫂子捂着嘴一脸姨母笑:“男人怎么啦?我刚刚看了一眼,长得好看着呢!两人站在一起别提多般配了!而且傅队宝贝得不行,进门都要伸手帮他把门帘掀开。”   “啊?可是我还总觉得…”后面的话段听晚没有听清楚,只是从两位嫂子投过来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对她的遗憾。   “傅承,你真的好,可是我没办法拥有,”段听晚的声音听上去很难过,吸了吸鼻子:“算啦,我放手了,来,抱一个。”   傅承笑了笑:“听晚,你会遇到适合你的人。”   段听晚笑着与他对视,放下张开的双臂,对于傅承的拒绝,她并不觉得意外,认识这么多年,即便从没得到过傅承的心,但是她知道,傅承就是这样的人,难以动心,可是一旦爱上,就不会做任何让伴侣误会的事。   他是一个懂得如何给人安全感的爱人。   “刘儿!你干啥呢猫在这儿!”刘洋正从门缝里往外看,身后被人猛地一拍,吓了一跳,回头急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嘘!!”   听到声音,段听晚没再多停留,对傅承摆摆手,转身往后台的方向走了,傅承转头看了一眼门口,刘洋自知已经暴露了,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罪魁祸首,推开门走出来。   “怎么不唱了?我刚听你唱的最欢。”傅承问。   刘洋痛心疾首,看了一眼段听晚离开的背影:“我还哪有心思唱啊?舟哥在,你怎么还在这儿和别人聊天啊?”   傅承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屿舟呢?”   “舟哥走了!他说回你宿舍等你。”刘洋恨铁不成钢:“傅队,你待会儿可得好好哄哄,解释解释,我觉得舟哥看上去挺通情达理,能理解。”   “知道了。”傅承抬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少操心别人。”   刘洋“嘿”了一声,看着傅承走远,小声造反:“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   礼堂距离宿舍楼要走十几分钟,傅承的宿舍在一楼,从窗外经过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   傅承皱了一下眉,绕进楼里,推开门,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开关。   “不许动。”一只手把傅承拉进宿舍,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男士香水味,傅承无声地笑了,反手关上门。   江屿舟从背后抱住他,傅承的手拉着江屿舟圈过来的胳膊,才发现江屿舟已经把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羊绒衫。   “37分钟,傅队。”   傅承转身抱住江屿舟,将他抵在桌边,两臂把他牢牢地圈在身体之间,轻柔的吻落在江屿舟的鬓角,傅承的手缓缓下移,手指极有技巧地一勾,黑暗之中,只听到江屿舟的皮带扣发出一声轻响。   “37分钟,我十倍补偿给你。”   刘洋为了傅队操心得半宿没睡着,平时还能跟赵林说说,今晚赵林晚会结束以后直接去医院了。他自己憋了半天,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发现傅承神清气爽地把江屿舟送到了门外,两人姿态亲密,完全不像是吵过架的样子。   敢情到头来最受伤害的还是他了是吧!   “雪天路滑,开车慢点,”傅承把江屿舟送到门外,江屿舟的车昨天就停在“转角”,今天直接带着物资去安峰镇:“到了给我电话。”   “知道,”江屿舟温声回答:“那我先走了。”   傅承捏了一下江屿舟的肩,看着他上了车,没过多久,车子从他身边驶过,江屿舟放下车窗,和他挥挥手。   听说江屿舟过来,不只是老院长,就连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开心坏了都等着他来带大家堆雪人。   江屿舟的车刚开进院子,七八个孩子就一下围了上来,江屿舟怕不小心剐到他们,赶紧停了车,推开门一下就被扑了个满怀,“江叔叔”“江叔叔”叫个没完。   老院长穿了一件厚厚的棉服走过来,因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苍老的手凉凉的,拽着江屿舟:“听说你今天到,他们昨天就一直在问了。”   “想我了?”江屿舟弯腰抱起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   小男孩叫闹闹,是一名弃婴,被扔在福利院门口的时候还没满月,他本来就不是足月生产的,身体不好,从前一直瘦瘦小小的,这半年才稍微胖了点,害羞地搂住江屿舟的脖子,把小脸埋到他的肩上不说话。   “你开了这么久的车,快别抱着他了,进去休息一下,”老院长知道江屿舟每到这时候都会过来住上一段时间,笑道:“房间早就给你打扫出来了,去歇一歇就要吃午饭了。”   这么多孩子,江屿舟最心疼闹闹,当初老院长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活泼一点,无奈闹闹一向安静,平时很少说话,但是他很依赖江屿舟,每次过来,他都会画很多画送给江屿舟。   “好,那我先回房间,等一下过来。”江屿舟把闹闹放下,小朋友们又一窝蜂地跑了。   “今年要在这边过年吗?”老院长陪着江屿舟一边走一边问。   江屿舟笑着摇摇头:“今年不了,今年要回津市。”   往年江渊过年也不闲着,江屿舟一个人过年没意思,就经常呆在福利院,江渊也很支持,听了他的答复,老院长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小舟这是有女朋友了吧?”   “您怎么知道?”江屿舟问。   老院长笑着看他:“有女朋友了,所以想回去陪女朋友过年,是不是?”   虽然女朋友这三个字和傅承实在有点不搭边,但是二者确实是一回事,江屿舟笑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回房间以后,江屿舟给傅承打了个电话,又给他拍了房间的视频,到了午饭时间,下楼去食堂吃饭了。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停了几天的雪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院长担心孩子们会感冒,午休结束以后,所有的小朋友都乖乖地来到活动教室。   没过多久,江屿舟跟在老院长身后也走了进来,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围成一圈排排坐的小朋友中间。   “外面下那么大的雪,我们今天就暂时不出去玩,”江屿舟看着一张张稚气的小脸:“我们今天就来聊聊天,大家说说自己以后都想做什么,好不好?”   老院长在旁边低声对江屿舟说:“你问他们啊,他们八成都是想当解放军和消防员。”   果然如老院长所说,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老师”“医生”“舞蹈家”,而小男生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想成为解放军叔叔和消防员叔叔,就连三岁的小闹闹也小声说自己也要当消防员。   “我看津市好多学校会邀请当地的消防队或者派出所入校给孩子们讲解相关知识,咱们福利院没有考虑过吗?”从教室出来往食堂走的路上,江屿舟问。   老院长叹了一口气:“请过呀,之前孩子们整天围在一起玩破案的游戏,我就和镇上的派出所联系过,可是他们太忙了,抽不出时间过来,说是和领导申请,后来就没下文了。”   江屿舟没说话,像这种都算不上正规公办性质的福利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政府部门愿意和它合作。   晚上回到房间,江屿舟刚洗了澡,老院长怕他会冷,特地准备了一个热水袋,但是依然没什么用,江屿舟蜷缩在被窝里,傅承的视频准时打过来。   “怎么冷成这样?”傅承心疼地看着江屿舟身上两层厚厚的棉被。   江屿舟倒是不在意,眨眨眼:“孤枕难眠,一个人太冷了。” 第74章 傅队是我的朋友   傅承头发还是湿的,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用毛巾把头发擦了擦,笑道:“那怎么办,我过来陪你?”   江屿舟知道他是开玩笑,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从屏幕里看着傅承,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那还是算了,院长给了我一个热水袋,没你暖和,不过也能凑合凑合。”   江屿舟昨晚没睡好,靠在床上有点困,声音很慢,傅承打开电脑在桌边坐下,听到他比平时慢了不少的语速,哄道:“困了就早点睡。”   “你什么时候睡?”江屿舟问:“还有工作?”   “今晚写年终总结,”傅承半真半假地抱怨:“明早就要交。”   想到考场上学生们奋笔疾书,只有某位傅姓考生无所事事地画简笔画,江屿舟觉得心里替学生们舒服了:“想不到傅队也有挑灯夜战的时候。”   “我和你聊天一样可以写。”傅承打开文档:“只是你累了就休息,别熬夜。”   江屿舟确实困,又不舍得挂电话,慢吞吞地说:“今天下午孩子们说以后想做什么工作,有不少小朋友都说自己想做消防员。”   傅承眼睛盯着电脑,随意地应了一声,江屿舟又自顾自说:“院长说之前协调过镇派出所,想请他们过来给孩子们介绍一下民警的工作,不过被拒绝了。”   “镇上派出所人手有限,工作量也大,肯定不愿意,”傅承说:“何况这种合作通常都是领导层面的决策。”   说白了,没有点关系,很难让这些每天已经够忙的民警和消防员们牺牲出时间来做这种可以算是“毫无意义”的活动。   江屿舟也想到了这个原因,没过多纠结,很多事并不是有心就能办得到的。   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傅承只开了一盏不算明亮的小台灯,江屿舟不想耽误傅承太多睡眠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就道了晚安。   在福利院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江屿舟白天给孩子们讲课,教他们认一些简单的字卡,陪他们画画,或者是带他们在外面玩雪。   大雪又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直到周末,天才终于放晴,太阳照在雪面上,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早上原本想带小朋友们做几道简单的加减法数学,谁知道这些孩子好几天没怎么出去,一个个盯着外面眼睛直发光。   老院长坐在活动教室最前排,看着这一张张小脸,笑着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心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干脆出去堆雪人。”   听到院长这么说,大家一下子全从椅子上蹦起来,也不管江屿舟答不答应,跑到门口套上羽绒服,有的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你追我赶地往外面跑去。   闹闹慢腾腾地穿上江屿舟新带来的羽绒服,低着头费了好大力气也不会拉拉链,江屿舟走过去帮他拉好,闹闹顺势又拉住江屿舟的手,非要和他一起出去。   闹闹性格还是很内向,即使福利院就是他的家,在这里也一直没有好朋友,平时就自己玩,现在江屿舟来了,他就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江屿舟的身后。   江屿舟喜欢他,蹲在地上陪他堆雪人。   突然,一道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响起,刚刚还沉浸在堆雪人打雪仗之中的小男生们一下子全把手里的雪球扔了,转头往福利院的大门口跑。   江屿舟眉心一跳,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消防车的声音。   小朋友并不知道消防车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还争先恐后地趴在铁门往外看。   老院长无奈地摇摇头:“每次一听到警笛声就这样。”   “院长!消防车停在门口啦!”一个五岁多的小男孩兴奋地扭过头来,看着江屿舟这边。   老院长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附近的老居民楼发生了火灾,快步往门口走去,江屿舟担心下雪太滑,急忙跟上去搀扶着他。   附近的居民楼都安然无恙,完全没有着火的迹象,老院长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屿舟。   江屿舟却并没有看她,出神地盯着消防车上跳下来的人。   这是江屿舟第一次见到傅承穿常服--合身的深火焰蓝色制服,锃亮的制式皮鞋,衬得他的身姿更加挺拔。   江屿舟移不开眼,看着傅承一步步走过来,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你怎么过来了?”江屿舟看了看傅承,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消防车,难以置信地开口。   “不是说要过来给孩子们讲讲消防安全知识吗,”老院长在身边,傅承并没有表现出和江屿舟过多的亲密来:“今天休假,和镇上的消防队协调了两个小时的消防工具。”   老院长看着江屿舟,一脸欣喜:“这…小舟,这是你请来的?”   江屿舟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听到老院长问自己,结巴着解释。   “傅队是我的朋友,听说孩子们崇拜消防员,特地从津市过来的。”   连镇上的派出所和消防队都不肯过来,眼前这位傅队利用休假时间赶过来,老院长心里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消防车驶入院子,从车上下来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傅承站在江屿舟身边,压低声音:“听说孩子们喜欢消防员,他们都是自愿利用周末过来的。”   平时消防车都是呼啸而过,这还是小家伙们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停在眼前的消防车,还可以动手摸一摸,大家都兴奋极了,围在旁边你一下我一下摸面前的大家伙。   傅承趁着没人看过来,走到江屿舟身边,摸了一下他的手,担心道:“怎么手这么冰?”   “刚刚陪他们堆雪人来着,”江屿舟转身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只有身子没有头的大雪球:“喏,那个就是我的作品。”   “堆的不错。”傅承亳无原则地夸了一句。   刘洋这次也跟着傅承一起过来了,本来自己就是个孩子,此时眼前好几个四五岁的小孩七嘴八舌地问出各种花样百出的问题,刘洋一脸苦相,求助地往傅承这头看。   等小朋友们过足了眼瘾,傅承才开口向大家简单地介绍了消防车以及各种消防工具的使用。   江屿舟发现这群孩子在面对自己拿出来的识字卡片时总是表现的没什么兴趣,但是此时面对傅承的讲解简直感兴趣到不行,傅承讲完随机问了几个问题,小朋友们的手都举得高高的。   “刚刚给大家讲过的灭火器的使用方法,大家都记住了吗?”傅承嘴上问问题,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旁边的江屿舟。   “记住啦!”小朋友们高声回答。   刘洋和几名消防员在铁桶中点燃明火,火苗“呼”地一下窜起,傅承从消防车上拎了一个小型灭火器。   “现在每个小朋友依次过来,和我们的消防员配合一起灭火。”刘洋接过傅承递过来的灭火器,点了点站在最左边的小女生。   这对于任何一名孩子来说都是特别新奇的体验——被自己崇拜的消防员圈在怀里,一起用灭火器把面前的明火熄灭,最后还能领取一枚消防员徽章。   江屿舟两手揣在羽绒服兜里,一直看着傅承,他的侧脸坚毅,注视着孩子们的时候又带着一丝温柔。   他看的专注,自然没有察觉到闹闹什么时候磨蹭到自己身边,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怎么了?”眼看着小朋友们一个一个都体验过了灭火的乐趣,正相互欣赏别人手中的消防员徽章,江屿舟蹲下身子问:“怎么不去一起?”   闹闹的眼睛盯着刘洋手里的灭火器,犹豫了好久,摇了摇头。   江屿舟心疼他,也知道急不得,指着刘洋,耐心道:“你不是说想当消防员吗?那个大哥哥很好接触的,你去找他,他会带着你灭火。”   闹闹还是倔强地摇头。   傅承时不时就要看看江屿舟这边,见状走过来,低头看着闹闹:“怎么了?”   高大的傅承在闹闹眼里压迫感太强了,抱着江屿舟的小手紧紧抓着他不放。   江屿舟抬眼看着傅承,又对闹闹说:“这个叔叔特别怕我,我让他带你去,行吗?”   听说这个叔叔怕江叔叔,闹闹半信半疑地看着傅承,又看了看江屿舟。   “对,我什么都要听江叔叔的。”傅承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小朋友们的笑声太响亮了,闹闹也想要一枚徽章,犹豫了很久,咬着下唇点点头。   不用江屿舟多说,傅承也看出了闹闹内向的性格,弯腰一把把闹闹抱起,大步往刘洋那头走去。   头一次被这样高的叔叔抱在怀里,闹闹惊呼了一声,刚开始还有点紧张,眼睛一直看着江屿舟,再后来就彻底地放下了恐惧。   傅承半蹲在他身后,江屿舟站的远,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能看到闹闹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这样的画面落在江屿舟眼中实在过分美好,于是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很快,闹闹也领取了一枚徽章,兴奋地踮着脚递给傅承,傅承弯腰帮他别在羽绒服上,闹闹开心坏了,脸上露出了很难得的笑容。   老院长百感交集:“这位傅队人太好了!能因为你从津市过来,想必你们的关系也一定特别好吧?”   “当然,”江屿舟笑着看向傅承和闹闹:“傅队是很好很好的人。” 第75章 烟花   老院长并未从江屿舟这略带痴恋的语气中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着闹闹的笑脸,感慨道:“闹闹就是胆子太小了,我都不记得上一次他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   对于男孩子来说,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有一个强悍高大的父亲是何其幸运的事,江屿舟出神地看着被傅承抱起的闹闹,心里有点泛酸。   镇上的消防队装备有限,能脱岗外借两个小时已经是领导看在傅承的面子上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驾驶员是镇消防队的,热情地和傅承打了个招呼,驶离了福利院。   刘洋几个也谢绝了老院长让他们留下吃顿饭的邀请,一个个笑呵呵地和江屿舟告别都走了。   老院长心里觉得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说什么也抓着傅承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您放心,我不走,”傅承笑着应下老院长的热情,看了一眼江屿舟:“我和屿舟也一个星期没见了。”   老院长开心道:“就是就是,不走就好!”   傅承是早上从津市开车过来的,车停在镇消防队,吃过午饭去队里把车开回福利院,提着放在车上的便装往宿舍楼走去。   老院长刚从食堂里出来,碰巧看到傅承,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听他说去找江屿舟,顿时觉得自己没有安排妥当。   “院里还有空房间的,我马上就让人打扫出来,”老院长急忙说道:“其实也不用怎么打扫,床单什么都是干净的。”   傅承扶着老院长的胳膊,闻言笑着拒绝道:“不用麻烦,我明天就要回去,和屿舟一起挤挤就行了。”   老院长不懂消防队里的官衔,但是单从傅承能轻松地协调到镇上的消防车就猜的出他级别不低,心里自觉很是怠慢:“那怎么好意思,傅队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特地赶过来,我连个房间都没给您安排。”   “您太客气了,这是屿舟的意思。”傅承说。   老院长能看得出两人的关系匪浅,院里员工宿舍都是一米五的大床,两个男人挤挤倒也没什么,也没再坚持。   “傅队结婚了吗?”老院长问。   走到员工宿舍楼下,傅承伸手替她掀开厚重的门帘,侧身让老院长先进:“还没。”   老院长了然:“那是有女朋友了?”   傅承没遮掩:“有了。”   优秀的年轻人果然都不是单身,老院长眯了眯眼:“昨天小舟也说自己有女朋友了,提到的时候眼睛都弯起来了,看样子小情侣感情好的不得了。”   傅承挑起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感情确实好。”   江屿舟住在一楼,和津市走进楼里就会被暖气包围不同,福利院是老房子,供暖跟不上,一走进来反而有一种阴暗潮湿的冷。   老院长的房间和江屿舟的正好是对门,两人停在房间门口,傅承屈指敲了敲门,房间里很快传来了脚步声。   老院长借着走廊窗子透进来的光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转头打量着傅承高大的身影和他的侧脸。   江屿舟打开门的瞬间,只听老院长忍不住问:“傅队这么英俊,想必女朋友也很漂亮。”   面前斑驳的木门内,江屿舟脸上闪过一抹错愕,傅承看着眼前被他视若珍宝的“女朋友”,声线不受控制地柔软下来:“他是真的很漂亮。”   这下倒是换老院长愣住了,直到走进屋里还忍不住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别管看上去多么成熟稳重,私底下都是恋爱脑。   江屿舟提前回来已经烧了热水,把院长给他的热水袋里装满了热水,两手被烤得很温暖,傅承关了门,江屿舟就伸手拉住他的手。   上次雪灾时傅承的手冻伤了,至今没好全,虎口处仍然隐隐作痛,不算严重,但是总归有些折磨人,江屿舟心疼地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两手之间,帮他暖着。   “你怎么过来了,都不和我说一声。”一上午两人也没什么机会说几句话,江屿舟至今还沉浸在傅承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惊喜之中。   “有人说自己孤枕难眠。”傅承抽出一只手,环上江屿舟的腰,低头和他接吻。   房间里确实不暖和,被窝里也冰凉,好在傅承来了,一切恶劣的环境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难捱了。   江屿舟本身畏寒,再加上受伤以后身体不如从前,离了热水袋的双手没过多久又冷了,蜷缩着身体被傅承搂在怀里,身上压着两床棉被,迷迷糊糊之间两只冰凉的手开始不老实地追寻着热源,往傅承的肚子上放。   傅承本来也没睡着,一只胳膊抱着江屿舟,另一只手抓住江屿舟的手,无奈地搁在热水袋上。   这一觉睡的格外踏实,等江屿舟半睁着眼摸过放在一边的手机一看,已经三点半了,他定的闹钟被傅承提前关了。   江屿舟躺平伸了个懒腰,脚下碰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傅承重新替他换了一个热水袋,放在脚边。   宿舍楼正对着院子,三点多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透过窗户照在床上,外面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江屿舟起床穿上外套,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傅承已经换了便装,正和孩子们玩老鹰抓小鸡。   江屿舟犯懒,一边晒太阳一边靠在窗边往外看,不知不觉太阳下山,天也暗了下去。   小朋友们一个个不知疲倦,大冬天的额头都跑出汗,兴奋得小脸通红,排着队由老师带着去洗手准备吃晚饭了。   傅承站在院子里和院长聊了几句,转身往宿舍楼这头看过来,两人的距离不算远,他一眼就看到了江屿舟。   江屿舟对他笑了笑,傅承伸手打了个手势,叫他出来。   没过多久,江屿舟从楼里出来绕到院子里,朝傅承走去。   “晚上想不想出去逛逛?”傅承问。   江屿舟想了想:“老街区那边有一家砂锅米线,味道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和津市就算大雪天马路上也依旧人来人往不同,这个时间,安峰镇上已经基本看不到什么人了,江屿舟坐在副驾驶给傅承指路,车子七拐八拐地转到一个巷子口。   “车进不去了。”傅承无奈地转头看了一眼江屿舟:“还有多远?”   傅承的车太大,只能停靠在路边,江屿舟低头解了安全带:“几步,走过去就行了。”   如果不是有江屿舟带路,傅承还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巷子里竟然还隐藏着一条商业街。   江屿舟带着傅承走进一家小店,点了两份砂锅米线,看着门外卖春联和挂件的摊位:“过几天我要回津市一趟,每年春节前都要接外公去看看妈妈和姐姐。”   “昨天爷爷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年敬老院春节要组织打麻将比赛,和柯爷爷都报了名。”傅承顿了顿:“以前过年你都是和叔叔一起吗?”   江屿舟两手捧着茶杯取暖:“很少,他今年已经约了几个老朋友出国度假,说是要元宵节才回来。”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以后的第一个新年,没有什么比和心爱的人一起跨年更浪漫了,傅承伸手拎起茶壶,把江屿舟的杯子重新加了热水,一时之间没说话。   江屿舟低头喝了一口热水,没注意到傅承的情绪,动了动鼻子,扭头盯着老板把两份砂锅米线端了过来。   吃过米线从店里出来,江屿舟觉得浑身都是暖的,天彻底黑了,周围没什么人,傅承光明正大地牵着江屿舟的手。   “小伙子,买烟花不?”路边一个摊位放了不少烟花,江屿舟忍不住停下脚步凑过去看。   “怎么都是小孩子玩的?”江屿舟看着摊位上长长短短的仙女棒问。   摊主嘿嘿一笑:“近几年不是消防抓得严嘛,那些烟花都不让卖了,不过听说大年三十津市世纪广场跨年有一场灯光秀,只能去那边过过眼瘾了。”   江屿舟好几年没玩过烟花了,看着花花绿绿的仙女棒来了兴趣,小声问:“傅队,我买烟花放可以吗?”   傅承纵容地走上前,扫了放在一边的收款码,对江屿舟说:“选吧。”   江屿舟嘴角带着笑意,拿了一小把扬了扬:“就这些。”   摊主先是惊讶于两个大男人一起过来买烟花,这种组合他见的属实不多,紧接着又惊讶于两个大男人竟然就买十根。   “这么点够放嘛?”摊主哭笑不得:“八块钱。”   江屿舟倒是不觉得少,毕竟一位消防队长就在自己身边站着,能同意他买就很不错了。   “够了,”江屿舟得寸进尺道:“麻烦您再送给我一个打火机。”   摊主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镇上倒是随处都可以找到放烟花的地方,福利院后面有一大块空地,傅承把车停下,陪江屿舟下去放烟花。   周围都是黑的,连路灯也没有,只有不远处的居民楼个别窗子透出的灯光,甚至照不到这边来,傅承用打火机点燃一根仙女棒,烟花发出一声轻响,“刺啦”一下照亮了江屿舟的脸。   稍微被养胖了一点的脸在五颜六色的亮光中显得更加漂亮,江屿舟手里拿着烟花,是傅承见过最美好的画面。   “谢谢傅队这么宠我。”江屿舟笑着说。 第76章 留宿   周日中午傅承就要走了,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让闹闹心里对傅承充满了依赖,虽然还是习惯性地黏着江屿舟,但是一双大眼睛却始终盯着傅承的身影--傅承走到哪里,他就看到哪里,妥妥的小迷弟一枚。   吃过午饭,孩子们都不肯进去午睡,一个个扒着傅承的车门不舍得让他走,七嘴八舌地问他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来。   老院长在旁边无奈地笑道:“傅叔叔工作很忙的。”   傅承伸手摸了一把抱着自己腿不让自己上车的小男孩的头发:“等我不忙的时候就过来。”   他说完抬眼看向抱着闹闹站在一边的江屿舟,从江屿舟手中接过闹闹,低声又哄了几句,小闹闹满脸舍不得,嘴巴一扁就要哭。   江屿舟觉得很新奇,闹闹的情绪一向不太喜欢外露,就算江屿舟每次走的时候也没收获过他这么大的反应。   “开车慢点,”江屿舟在身旁低声嘱咐道。   傅承点点头,趁江屿舟伸手抱闹闹的时候,借着闹闹身体的遮挡,轻轻攥了一下他的手。   江屿舟又在福利院住了几天,距离春节还剩四天的时候,才返回津市,他没回家,直接开车到了敬老院。   和安峰镇相比,津市的年味更浓,到处张灯结彩,马路两侧的树上全都挂满了彩灯。   路过一家人气最旺的小店前,江屿舟停了车,下去选了几套春联,正低头选灯笼的时候,傅承的电话正巧打了进来。   “到津市了?”傅承一手夹着本子,一手举着手机往段毅的办公室走。   “嗯,正在买灯笼和葫芦,等下去给两位老爷子的房间装饰一下。”江屿舟把选好的东西递给老板:“你呢,在忙吗?”   隔着手机,傅承听到江屿舟低声地问老板多少钱,又轻声道了谢。   “我现在去段队办公室开会,应该是关于春节战备值勤的安排,等下空了再打给你。”   江屿舟应了一声,提着一大包东西上了车。   人上了年纪就像个孩子似的,早就知道江屿舟今天过来,两位老爷子早早就等着了,远远看到江屿舟往这边走,傅爷爷心里挺过意不去,自己那亲孙子是什么也指望不上,这种小事都要指望江屿舟。   柯爷爷泡了热茶给江屿舟暖身子,陪两位老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天,江屿舟帮他们把春联和灯笼都挂好了。   柯爷爷老早就收拾好了要换洗的衣服,瞅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傅爷爷道:“你个老头子自己要是无聊,干脆也让小舟捎一程,回傅承那住几天,到时候咱俩再一起回来。”   江屿舟正弯腰帮柯爷爷提行李袋,闻言看向傅爷爷:“就是,前几天傅承还说您都好久没回去了,您要收拾什么东西,我帮您整理了,您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   傅爷爷确实有很长时间没回过傅承那儿了,想了想,欣然应允。   这还是江屿舟第一次跟着傅爷爷回他的房间,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江屿舟的目光落在上面。   傅爷爷察觉到江屿舟的目光,走过去伸手把相框拿起来,苍老的手掌停留在两位年轻人的脸上。   “这是傅承的父母,”傅爷爷提起儿子儿媳,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与思念:“这是傅承,那年他才五岁。”   照片上被一对年轻夫妻抱在怀中的小男孩长的虎头虎脑,手里抱着一把玩具枪,眉眼依稀与现在的傅承有几分相似。   傅爷爷叹了一口气:“我老了,过不了多久也要走,就是一想到傅承孑然一身,心里多少是放不下。”   老爷子说完看着江屿舟,一脸诚恳:“小舟,你和傅承关系好,虽然上次让你们俩结拜的事儿没下文了,但是在我心里早就觉得你们是兄弟了。”   江屿舟一脸空白,老爷子又说:“傅承那个工作环境,想认识什么女孩比登天还难,你要是认识合适的,不介意他这个职业的,一定要帮他介绍介绍。”   江屿舟:“…您要带什么东西,我现在帮您装上。”   傅承和薛祁安并排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伸手接过段毅递过来的文件。   “这次支援,省上要评奖十名先进个人,我们队有一个名额。”段毅看着傅承:“你的意思呢?”   “给肖刚吧,”傅承低头翻手里的文件,果然是年三十的值勤安排名单。   段毅收回目光:“肖刚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薛祁安回道:“现在能起身走一会儿了,医生说如果不出意外,可以回家过春节。”   段毅“嗯”了一声:“今年跨年世纪广场灯光秀,上级的值勤工作安排已经发过来了。”   段毅说着看向傅承:“我们支队要出动二十人配合现场维稳工作,下午你报个名单给我。”   薛祁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没说,看了一眼身边的傅承。   傅承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点头应了。   “要不要和段队申请一下,今年执勤你就别去了。”   从段毅的办公室出来,薛祁安忍不住问:“你今天不和小舟一起过年啊?”   “我不去谁去,”傅承和薛祁安并肩下了楼:“对了,我今天下午补休。”   薛祁安重重地拍了拍傅承的肩:“行!好好和小舟解释解释,多哄哄。”   怕两位老爷子冻着,江屿舟先把车开过来,顺便给傅承发了条消息。   “真是辛苦小舟了。”坐上后座,傅爷爷不好意思地说:“还要特地送我一趟。”   “没关系,刚刚傅承发消息说今天下午补休,等下就回家了。”   江屿舟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傅爷爷坐在后座眯着眼睛从手机上翻出傅承家的地址,还没等递过去给江屿舟,江屿舟已经动作非常娴熟地在导航里直接把地址找到了。   听到车载蓝牙中传来机械女声大声地报出傅承家的地址,两位老爷子在后座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疑惑。   “小舟这是去过傅承家?”傅爷爷没忍住问。   江屿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结巴了一下:“去,去过两次。”   “哦,”柯爷爷没多想,顺嘴说:“去过两次就能这么熟练地找到地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屿舟干咳了两声,不自然地红了耳尖。   车里很安静,江屿舟小声放了音乐,两位老爷子时不时聊聊天,半个小时左右就到家了。   眼看着面前一看就知道房价不低的住宅区,柯爷爷“嚯”了一声:“这小区看上去不错。”   “安保严格着呢,”傅爷爷以前来过一次,就对这里又是机器又是人工的安保系统印象深刻。   柯爷爷点点头,赞叹道:“严格好,住户的隐私和安全能得到保障。”   老爷子话音刚落,一名身穿黑大衣的保安径直朝停在门外的江屿舟的车走来。   江屿舟放下车窗,保安毕恭毕敬道:“您回来了江先生,正好,这是您的快递。”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江屿舟视死如归地伸手接过快递,扔在副驾上,道了声谢,“严格”执行外来车辆登记的电动门自动识别了江屿舟的车牌,应声开启。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过两次”的样子。   总归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江屿舟干脆闭口不言,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鸵鸟心态地下车带着两位老爷子上了电梯。   站在门口,江屿舟正琢磨着要不要装作不知道门锁密码,另一个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傅承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江屿舟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这么快就到了?”傅承走过来,左手接过江屿舟手中提着的行李袋,右手按了密码。   傅承这个房子楼层高,采光好,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家里显得特别温馨,再加上收拾的井井有条,单是在门口站着就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柯爷爷对傅承的家很感兴趣,脱了外套,傅爷爷带着他转了一圈。   卫生间里,江屿舟小声把今天的事和傅承说了一遍。   傅承低头洗手,笑了好半天:“难怪不敢按密码。”   “待会儿我先带外公回我那边了,”江屿舟压低声音,侧耳听两位老爷子聊天:“等外公回敬老院再…”   “小舟!”外公在门口叫了一声,做贼心虚的江屿舟吓了一个哆嗦,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两位老爷子站在主卧门前,柯爷爷指着床上扔着的那件眼熟的睡衣:“这是你的?”   江屿舟张了张嘴,求助地转身看向跟着走进来的傅承。   “柯爷爷,这段时间屿舟那边在装修,所以临时在我这边住的,”傅承不动声色地挡在江屿舟面前,替他遮住两位老爷子探寻的目光。   柯爷爷惊讶道:“你那里才住多久,装修什么啊?”   “就…”江屿舟蹭了蹭鼻子:“客厅那里不太喜欢…”   “年纪轻轻倒是学会浪费了!”老爷子瞪着眼睛:“这么久你住傅承这里,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傅承笑道:“不麻烦,我平时在队里,不常回来,还得感谢屿舟帮我看着房子。”   柯爷爷仍旧不满:“路上你怎么没说,你要是说了我就不用你接我出来了。”   这下可好了,人接出来了,还没地方去了。   傅承像是已经预料到了柯爷爷会有这样的反应,从善如流地接道:“家里地方够住,不如您和屿舟今晚就留在我这儿。” 第77章 撞破偷吻   “这…”柯爷爷犹豫着看向江屿舟:“恐怕不太妥当吧,太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自从两个小辈熟悉起来以后,柯爷爷对傅承也比之前了解的多了一点,但是毕竟是要借宿在人家家,何况傅承本身又不经常在家,在主人不在家的情况还住着人家的房子,老爷子有点不太好意思。   傅爷爷“嗨”了一声,摆摆手往客厅走去:“这有什么不妥的,年轻人又不介意这些。”   柯爷爷还是有点放不开,傅爷爷皱眉不乐意:“那不然怎么办,难不成还让小舟带你去酒店开个房间?家里又不是住不下,再说傅承明天就归队了。”   “家里正好有两个房间,您二老一人一间,家里还有一张行军床,晚上支在客厅里就行了。”傅承说完进了厨房,家里的冰箱里塞满了江屿舟之前买的水果。   柯爷爷勉强被说服了,坐在沙发上拉着江屿舟,小声交代:“那晚上你做饭,别什么都占傅承的便宜。”   江屿舟看着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失笑:“知道了,我进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做的。”   傅承正低头洗车厘子和草莓,身后的玻璃推门被人关上,江屿舟走过来,抱臂站在他身边,看着傅承低头的侧脸。   “装修?我怎么不知道我那里哪儿需要装修?”   家里的水果都是江屿舟从进口超市直接买回来的,草莓蒂已经处理得很干净了,傅承用热水泡了一颗草莓,递到江屿舟嘴边:“吃一口。”   江屿舟张嘴咬了一小口草莓尖,不那么冰,甘甜的汁水涌进嘴里。   “明天就要归队了,今天舍不得你回家住。”傅承把剩下的半个草莓放进嘴里。   江屿舟没说话,心情好得不像话,端着傅承洗好的水果转身拿给等在客厅的两位老爷子吃。   晚饭是江屿舟做的,都是平时老爷子们爱吃的菜,满满当当一桌子,窗外寒风刺骨,家里的暖气开的足,再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傅爷爷舒服地眯起眼赞不绝口:“小舟煲的汤就是味道好!”   柯爷爷很是得意:“那当然了,我们小舟各方面都好。”   傅爷爷在这方面没什么炫耀的,只能无声地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傅承。   后者全然没有发觉自己被爷爷埋怨了,全神贯注地盯着低头喝汤的江屿舟,借着桌子的遮挡,把手放在江屿舟的膝盖上,低声问:“没胃口?”   江屿舟磨蹭了半天只喝了小半碗汤,一抬头,发现三个人都盯着自己,底气不足地解释:“胃不太舒服。”   也不是痛,就是有点难受。他的胃动过手术,一句话让其他三人都紧张起来,傅承皱眉拉开椅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屿舟想了想:“就刚刚,没多久。”   他心虚,今天喝了外公的茶,之后就开始有点不舒服,不过他不敢说,放在以前要被外公念叨,放在现在除了外公还要被傅承念叨。   “胃不舒服就别吃这些了,我去帮你煮点面。”   傅承伸手把江屿舟手里的筷子放下,站起身进了厨房。   这话一出口傅爷爷立马替孙子尴尬起来,傅承那点厨艺约等于没有,究竟是怎么自信满满地说要给一小时就能做出一大桌饭菜的江屿舟煮面的?   没多久,傅承端了一碗用排骨汤煮的汤面,江屿舟神色恹恹,好歹也吃了小半碗。   吃过晚饭陪老爷子看了一会儿电视,两位老爷子就洗漱各自回房间睡觉了,傅承从阳台拎了一个行军床支开,铺了被子,江屿舟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那张单人床,笑道:“晚上我们一起挤啊?”   “你睡这儿,我打地铺。”傅承看了一眼主卧和客卧紧闭的房门,走到江屿舟身边,拉着他过来坐在床上:“胃还难受吗?”   “有点。”江屿舟老老实实地回答。   “先躺下,明早还要起早陪外公去扫墓。”傅承关了客厅的灯,盘腿坐在床边,江屿舟伸手摸亮沙发旁边的落地灯。   “我和你说一件事。”傅承把手伸进被子里,动作轻柔地帮江屿舟按摩,声音很低。   顾忌着两位老人就在房间,江屿舟的声音也不敢太大:“你说。”   “大年三十世纪广场有灯光秀,我要执勤。”傅承的嗓音低,如墨的眼眸垂着,带着歉意:“本想陪你一起跨年的,看来是没办法实现了。”   江屿舟还以为多大的事,听完手隔着被子搭在傅承的手上:“哦。”   傅承摸不准他的意思:“没了?”   “不然还有什么?”江屿舟笑着看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不行去找段队让他务必给你假?段队本来就够看我不顺眼了。”   提到段毅,傅承才想起,上次礼堂外段听晚拦住他,之后江屿舟再没提过这件事,也没问过段听晚和他说了什么。   “上次听晚说她下学期要去M国做学术交流,”傅承主动开口。   江屿舟侧身躺着,漫不经心:“是吗。”   刚洗过澡的发丝很是柔软,随意地散在浅灰色的枕头上,让他看上去比諵砜平时还要温柔许多,傅承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江屿舟顺势抓住,撑起身体抱住傅承的脖子,头一偏就吻了上去。   “江屿舟!”   身后一声暴跳如雷的怒吼声,江屿舟被吓了一跳,急忙松开手,主卧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外公端着个玻璃杯,明显是要出来接水,站在卧室门口,震惊得连名带姓叫江屿舟。   躺在客卧的傅爷爷也被这声给吼出了房间,五分钟以后,四人一个比一个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江屿舟手中拿了一件薄针织衫披在外公肩上,柯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江屿舟抿了抿唇,又把另一件递给傅爷爷。   “谢谢小舟。”傅爷爷接过,温和地道了一声谢。   柯爷爷看到江屿舟对傅爷爷如此贴心,更加不满:“你坐下。”   江屿舟乖顺地坐在旁边,傅承倒了三杯水端过来放在茶几上。   总归是被发现了,傅承也没避嫌,坐在江屿舟身边。   见柯爷爷气得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说什么好,傅爷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悠悠开口:“傅承,你和小舟到底怎么回事。”   傅承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柯爷爷:“我和屿舟在一起了。”   “什么叫在一起了!”柯老爷子又怒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屿舟:“小舟,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的!”   这一天早晚会来,江屿舟也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向外公坦白,此时出柜的猝不及防,好在坐在傅承身边,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外公,我和傅承在恋爱,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江屿舟真诚地看着外公:“我怕您接受不了,一直没敢告诉您。”   “怕我接受不了,所以就干脆瞒着我?”柯老爷子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什么装修,根本都是假的!   被接二连三地欺骗,老爷子彻底火了,站起身就往卧室走:“马上换衣服,跟我回家去住!”   江屿舟一愣,主卧的门已经被重重地甩上,老爷子回房换衣服去了。   傅承和江屿舟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朝卧室的方向走过去,敲了敲门。   “干什么!”老爷子气不顺,拉开门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提着自己的行李袋,瞪了傅承一眼。   “外公,已经这么晚了,屿舟那里回去开车也要半个小时,您今晚先在这儿凑合一晚好吗?”   “不好!”柯老爷子听到傅承这声不见外的外公,一句话也不想说,看着坐在沙发上没动的江屿舟,“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   江屿舟怕外公生气,急忙站起身进卧室换衣服。   “外公,屿舟从晚饭的时候就不舒服。您也看到了,他晚餐也没怎么吃,”傅承低声道:“这么晚了让他开车我实在不放心,如果您真的不想在这里住,附近有很多连锁酒店,我帮你们开一间房,可以吗?”   柯老爷子没吭声,江屿舟已经换了衣服走出来,留意到他不动声色按着胃的手,老爷子到底是没忍心,没好气地瞪着傅承,粗声吩咐:“给我们开一间房。”   傅承就近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酒店,就算是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还是亲自开车把两人送了过去,在前台办了入住,拿了两张房卡朝江屿舟走过去。   “早餐供应时间是七点,”在老爷子面前,傅承并不避讳对江屿舟的心疼和关心:“晚上胃实在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早饭要按时吃,吃温热的。”   江屿舟点点头,低声说:“对不起啊,外公可能一下子没法接受,你别介意。”   “不会,”傅承安抚道:“外公一直看着你呢,我就不上去了,早点上去休息。”   江屿舟心里确实不是滋味,看着傅承走到外公面前告别,一个人推开门离开,玻璃门自动关上,雾蒙蒙地让他看不清楚傅承的背影。   江屿舟觉得心里发堵,连带着嗓子也泛起酸来。 第78章 说好的好兄弟呢?   拿着房卡打开门,房间里很暖和,傅承开了一间标间,老爷子进了门一屁股坐在床上,气得不想搭理江屿舟。   江屿舟拿着烧水壶烧了一壶开水,给老爷子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另一张床上,和老爷子面对着面。   “你自己也喝点,”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离了傅承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   “对不起外公。”江屿舟伸手握住外公苍老的手。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冷着江屿舟,语气复杂:“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   已经十点过了,老爷子毫无睡意,靠在床头,听江屿舟把和傅承之间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江屿舟讲的很细,这才惊觉原来和傅承在一起的那么多或甜蜜或酸涩的细节他都记得这样清楚。   老爷子一直没有开口打断,等江屿舟说完了,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外公,我们都是认真的,我从没喜欢过谁,但是我对傅承动心。”   江屿舟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在说到傅承的时候又难掩温柔:“刚刚我看他一个人离开,可能您并没有什么想法,可是对于我来说,我很心疼他。”   活到这个年纪,就算是确实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花样,可是到底是希望自己的亲外孙得到幸福,老爷子没说话,沉默地把手中的水喝光。   “且不说我,江渊知道吗,”老爷子把杯子搁在旁边:“他整天拉着那么长一张脸,看上去就很难搞,你想说服他恐怕要花点功夫。”   “爸爸早就知道了,前段时间还叫我们回家吃饭。”江屿舟说:“他很喜欢傅承。”   老爷子目光更加复杂了,还一直以为自己在外孙眼中是一个挺通情达理的老头,没想到连江渊那种一看就很无趣的人都比自己先知道!   “睡了。”老爷子一句话也不想再说,翻身拉上被子躺下了。   趁着傅承出去家里没人的功夫,傅老爷子也没闲着,里里外外把家里逛了个遍。   主卧衣橱中明显小一码的外套,卫生间并排摆放的漱口杯和牙刷,冰箱里一看就不是傅承那个糙汉会买的水果和蔬菜,一切都暗示着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江屿舟生活的痕迹。   老爷子到处巡视,还在茶几下面发现了一个异常精致的礼盒,实在没忍住内心的好奇掀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只剩下小半盒的安全、套。   老爷子自认为一把年纪什么都见识过了,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老爷子急忙盖好盖子,端坐在沙发上。   送走了一个老爷子,家里还有一位在等着,傅承知道自己这爷爷也不好对付,刚刚纯粹是因为柯爷爷情绪更鲜明才显得他沉得住气。   “回来了。”傅爷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傅承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叫了一声爷爷。   “老柯头气坏了吧?”傅爷爷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问。   傅承应了一声:“抱歉爷爷。”   “这种话你跟老柯头说去吧,跟我就用不着了。”傅爷爷摆摆手:“小舟这孩子不错,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我挺喜欢的,你啊,工作性质特殊,对爱人亏欠太多,平时对小舟好一点。”   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傅爷爷在很多问题上都表现得很豁达开明,然而饶是如此,自己的孙子喜欢男人冲击力多少还是有点大,傅承没想到爷爷这么平静地就接受了。   “你啊,应该早点和我说。”傅爷爷瞪了傅承一眼,“你要是早告诉我,我也不至于今天在敬老院的时候还说小舟和你像亲兄弟!”   老爷子满脸都写着后悔,打了个哈欠进屋睡觉去了。   他白天和江屿舟说的话不是假的,等有一天他先走了,傅承一个人他确实不放心,现在倒好,身边有那么好的江屿舟,老爷子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江屿舟一晚上没怎么睡好,闭上眼就是傅承一个人往外走的背影,辗转反侧到半夜,第二天早起陪外公去墓园的时候人看着也没精神。   老爷子先去看安夏婉,又让江屿舟陪着去看安雯。   “姐姐,外公来看你了。”江屿舟蹲在地上,把怀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轻声说。   外公站在江屿舟身后,突然问:“以前那个匿名经常给雯雯买花的人怎么不来了?”   江屿舟站起身:“他估计以后也不会一个人来了。”   老爷子没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能看得出是个很长情的人。”   外公站在江屿舟的身后,自然没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唇角。   “您觉得是姐姐的追求者吗?”江屿舟转身站到外公身边明知故问。   外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个老头子搞不清楚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我就知道,细节见人品,这孩子这么多年坚持给雯雯送花,可见心很细,估摸是个温柔的性子。”   “当年家里没有人知道姐姐的病情,她每天都过的很痛苦,却舍不得和家人说一个字。”   大雪覆盖在安雯的墓碑上,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江屿舟的手冷得蜷缩在袖子里。   “那个时候她经常给一个人写信,讲她的家庭,心情,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会讲一遍。”   外公隐约听说过安雯的病情,遗憾地叹息:“还是我们这些家人做的不够,很多事情不可避免,幸好还有好心人能陪她一段。”   “那个人是傅承。”江屿舟开口补充。   外公:……   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江屿舟套路了。   现在收回那些话还来得及吗?   冬天气温低,怕老爷子感冒,站了一会儿江屿舟就陪着他一起慢慢往外走。   “小舟,人生在世几十年,其实是很苦的。”上车后,老爷子脱掉外套,看着马路两旁的树枝上还没化开的白雪,“今年过年你不是一个人了,外公应该替你高兴。”   江屿舟一愣,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外公:“外公?”   “好好开车。”外公粗声粗气地说:“赶紧回酒店,把我的东西整理好,酒店的床太软了,我昨晚睡的腰酸背痛!”   晚饭时间,赵林端着餐盘径直走到桌边坐在傅承面对。   “傅队,今年过年让舟哥过来呗?”没有肖刚在,赵林只能自己打了一个鸡腿,低头啃了一口:“人多了热闹。”   薛祁安眯眼看着他:“最近气色看上去这么好,是不是我们去看肖刚的时候带的吃的都让你吃了?”   赵林口齿不清地笑了起来:“他现在没有运动量,吃不下什么东西。”   傅承看他这种样子,也跟着笑了笑:“今年大年三十晚上值班不安排你,白天值了班就回家去。”   没人想在大年三十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还留在队里值班,赵林知道既然这么安排,一定是有其他本可以回家过年的战友替他值了班。   “谢谢傅队,谢谢薛指导。”   薛祁安又问:“你今年过年回家吗?要是回的话,我们队里安排人去医院照顾肖刚。”   赵林是独生子,从小备受父母宠爱,再加上家里又不在本地,今年过年很有可能要回去过年。   提到这个,赵林有点羞赧,几不可察地红了脸,低头盯着自己餐盘里面的米饭:“我父母今晚的飞机过来,说在这边过年。”   “哦?这是已经得到家里的支持了?”薛祁安喝了一口汤:“肖刚这是上垒成功了?”   赵林彻底红了脸:“哎呀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刚刚不是说让舟哥过来一起过年的事吗!”   傅承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未读的信息,傅承解了锁点开,是江屿舟发来的一张照片。   两位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散着还没洗的扑克牌,江屿舟应该是站在厨房的位置拍的照片。   一整面落地窗外是已经暗了的天色,遥遥映着万家灯火,两位老爷子正在说话,从表情上看估计又是因为打牌起了争执。   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今天早上江屿舟起床以后给傅承发了一条消息说是要陪外公去扫墓,后面两人就没了联系,原本想着江屿舟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说服外公,却没想到他竟然能直接把老爷子带回家。   老爷子回来了,态度自然不言而喻。   紧接着江屿舟发来了一条语音,声音含着浓浓的笑意。   “爷爷和外公非要拉着我斗地主,我说我不会,他们硬要教我,害得我输了30块了。”   话音未落,远远又传来柯老爷子的声音:“让傅承那臭小子给你发红包!”   以前江屿舟都是叫傅爷爷,今天称呼上的改变已经说明两位老人接受了他们的感情。   江屿舟又发了一个委屈大哭的表情过来,看着屏幕上咧开嘴号啕大哭的小猫咪,傅承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辛苦了。”傅承回了一句。   对面的人没有再回复,专心致志地输钱去了。 第79章 家长(副cp)   江屿舟性格温和,对待老人和孩子都很有耐心,再加上关店,这两天的时间江屿舟都陪着两位老爷子在一起,买新年的衣服,吃各种特色小吃,甚至还被按头学习了斗地主和下围棋。   直到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江屿舟才在两位老人的强烈要求下把他们送回了敬老院。   敬老院的工作人员早就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正拿着春联打算往门上比划,却看到大门两边的春联已经换成了崭新的,一回头看到江屿舟,笑道:“江先生今年又亲自准备春联啦?”   江屿舟手里提着二老的行李,出发的时候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两件换洗衣物,回来的时候又添了不少东西。   “外公对春联上的字有执念,”江屿舟站在旁边等傅爷爷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他不喜欢的您就是贴上他也要让您撕下来。”   柯爷爷一瞪眼:“怎么啦?我就这么点爱好!”   几人都被老爷子认真恼火的样子逗笑了,把东西分别放进二老的房间,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快到年关了,作为旅游城市,津市机场这个星期的旅客接驳量达到了峰值,接机口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赵林停了车跑过去,没出五分钟,就看到一对年近五十的中年夫妻手中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走了出来。   “爸!妈!这边!”赵林挥挥手。   赵母离老远看到儿子,眼中带着宠溺,挽着赵父的胳膊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拍了赵林一巴掌:“公共场合大呼小叫的,不像样。”   赵林嘿嘿一笑,假装搓了搓胳膊:“妈,您都给我打疼了!”   “少贫嘴,”赵母穿了一双高跟踝靴,脚下的步子却迈得很大:“快走了,赶紧带我们去医院看看。”   赵林接过一个箱子跟在赵母身边:“我先把你们送回家,然后…”   “回什么家呀!”赵母脚下生风,懒得对分不清主次的儿子说话:“赶紧带路。”   肖刚对赵林的感情深埋在心里多年,这次眼看着肖刚昏迷了几天,又看到他亲笔写给自己的遗书,赵林心里除了感动,还有自责和内疚,他性格单纯,藏不住话,以至于上个礼拜赵母给他打电话问今年过年休不休假回去的时候,一股脑把和肖刚谈恋爱的事全倒了出来。   赵母上一秒才被儿子出柜的消息砸的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问问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紧接着又被告知对方身受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赵母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颠三倒四地把赵林的话转达给赵父,两人赶紧订了机票飞到津市。   “爸,妈。肖刚还不知道您二位特地过来的事,”开车前往医院的路上,赵林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打量赵母的脸色:“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家,等我给他打个预防针再去医院也不迟。”   “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把我们俩吓得赶过来,现在又不让我们过去了?”赵母没好气地说。   赵林看了一眼赵父:“爸,您说呢?”   赵父沉吟了片刻,胳膊被自己老婆拧了一下,开口道:“你说的那位肖队我们确实想见见,你放心,我们不会表现得太过热情,不会吓到他的。”   赵林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赵母:“我倒是不担心爸…”   赵母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嘟囔了两句,直到进了医院的电梯,才又再次保证:“我不会吓到肖队的!放心行了吗!”   肖刚的病房在出了电梯第一间,距离护士站最近,赵林隔着门指了一下:“那个就是肖刚。”   病房里的男人穿着病号服,身高目测185往上,长相绝对是长辈们眼中“最佳女婿”,一看就沉稳踏实。   只是看上去强壮的身材因为受伤,只能把一部分重量压在身边的护工身上,费力地在病房里溜达,赵母看得一阵心疼。   “这段时间才能下地稍微走…”   赵林话还没说完,承诺“不会吓到肖刚”的赵母已经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肖刚的胳膊还打着石膏,面前一下子冲进来一个女人,吓了一跳,抬眼又看到紧跟着走进门的赵林,眼神中带着疑惑。   “我来吧。”赵林伸手扶着肖刚,护工笑着退开,带上门出去了。   “这是我爸妈,”赵林知道肖刚自幼没有父母,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小声介绍道:“他们今年要在津市过年。”   赵母显然不满意赵林的解释,热情地往前走了一步:“听林林说你受了伤,我和他爸爸担心极了,这几天不好买票,不然我们早就来看你了!”   赵林感觉到肖刚的身体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叔叔,阿姨。”肖刚的语气带着一点局促,紧张地想和赵父握手,又不知道这样的举动究竟合不合适。   “你受着伤,就别站着啦!”赵母指挥道:“林林,快扶肖刚先坐!”   这女主人的架势,就好像病房是她的似的,赵林早就习惯了亲妈的热情,小声靠在肖刚身边说:“我妈就这样的性格。”   肖刚没在这样的情况下和长辈接触过,坐在病床边又想给赵父赵母倒水。   “你就别忙了,这不是有我吗,”赵林难得看到肖刚的脸上带着这样的神情,心里觉得暖,又觉得有点好笑。   “叔叔阿姨特地过来看我,我特别过意不去。”单是从赵母热情过度的反应来看,肖刚就知道赵林应该是把两人的关系告诉父母了。   这是肖刚第一次见赵林的家长,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赵母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自顾自脱掉外套:“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赵母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肖刚身上,完全不带一丝遮掩,越看越满意,脸上带着笑容:“真好,肖刚啊,你是哪里人?家里父母都还好吗?是不是独生子?这次受伤有没有…”   “咳咳!”赵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示意赵母连珠炮似的问题有点过火了。   赵林适时把纸杯递过去:“您先喝点水。”   “叔叔,阿姨,我是津市人,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既然选择了赵林,肖刚就没想隐瞒自己的身世,坦诚地对上赵母的眼睛。   “阿姨,我知道我配不上赵林,我拥有的不多,可是我对他是真心的。”   肖刚平时嘴笨,就连在赵林的父母面前也不懂得如何表现自己,微微红着脸说:“我真的很喜欢赵林,请你们放心地把他交给我,让我照顾他。”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赵父的眉头微微拧着,表情带着些许的严肃,赵母也没有说话,又低头抿了一口水。   赵林靠在病床边,急了:“妈!”   “吼什么你,吓了我一跳。”赵母翻了个白眼,又一脸心疼地看着肖刚:“这孩子,从小到大得吃了多少苦啊!”   肖刚的心原本已经凉了半截,听到赵母这句出乎意料的话,愣愣地看过来。   赵母的眼底带着笑意,肖刚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此时却好像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柔。   “行了,过来看看你我们就放心了。”赵母站起身,温声道:“林林说医生允许你明天出院了,我先回去把家里收拾一下,多准备点菜,明天我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赵林把两位长辈送到楼下,反身上了楼,肖刚坐在病床上,目光盯着门口,像是在等着他回来。   “发什么呆?”赵林笑眯眯地走过去:“吓到了?”   肖刚对赵林这么快就回来惊讶了一瞬:“你怎么没把叔叔阿姨送回去?”   “我爸把我的车开走了,我妈让我赶紧上来陪你。”赵林站在病床边笑着看他。   肖刚伸手握住赵林的手,抬头和他对视,就好像一条干涸的溪流突然被注入了甘甜的清泉,荒芜的心上蓦然开出花朵,肖刚看着赵林那双盈着笑意的大眼睛,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后知后觉的感激和欣喜,以及一天比一天更加浓烈的爱意。   “听到我妈说的没,好好养伤。”赵林弯下腰,平视肖刚的眼睛,轻声说:“我还等着你买房娶我。”   两位老爷子走了,傅承在消防队,江屿舟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温暖熟悉的蚕丝被里,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一大早才被放在枕边的手机振动声吵醒。   “江叔叔新年快乐!”牛牛欢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祝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江屿舟眼睛也没睁,懒洋洋地应道:“新年快乐牛牛,过年要不要到队里玩?”   “不要!我和妈妈在爷爷奶奶家里!”牛牛大声回答:“我还没给傅叔叔打电话拜年,第一个就给你打的!”   “谢谢牛牛,”江屿舟伸了个懒腰:“等下次见面,江叔叔带你吃披萨。”   “好!谢谢江叔叔!”牛牛小大人似的响亮的回答。   “快给傅叔叔打个电话,不然他要吃醋的。”江屿舟坐起身。   牛牛“哼”了一声:“才不会!傅叔叔如果知道我第一个给你打电话,一定会表扬我!” 第80章 谢谢嫂子!   牛牛这头刚挂断,傅承的电话又立刻打了进来。   “睡醒了?”   “嗯,”江屿舟穿上拖鞋拉开卧室门:“正准备吃早饭。”   傅承原本和薛祁安并肩往段毅的办公室走,听到他在打电话,被强行塞狗粮的薛祁安脚下生风,急忙往前走了两步。   “吃了早饭早点过来,”傅承拐上楼梯。   江屿舟用肩膀夹着手机,伸手打开冰箱:“傅队还没对我说新年快乐。”   “先欠着,”傅承笑了一声:“等你过来了再说。”   电话里一直传来来电提醒的声音,傅承看了一眼,无奈道:“牛牛一直给我打电话,我先接一下。”   “好,”江屿舟也笑:“待会儿见。”   一个人吃了早餐,江屿舟开车去了消防队,傅承早就和门岗打过招呼,看到江屿舟的车,门岗直接替他开了门。   “舟哥,新年好!”门岗喜气洋洋地站在车边。   江屿舟放下一半车窗,从副驾上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过去:“新年快乐,辛苦了。”   “这是送给我的?”看着江屿舟手里不算小的盒子,门岗不太好意思:“这…谢谢舟哥!”   江屿舟笑了笑:“我买的种类多,分不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希望你能喜欢。”   车子转进停车场刚刚停稳,刘洋就跑了过来,他跑的急,气喘吁吁地停在车门边,一张嘴全是哈气。   “舟哥,傅队说还得一会儿,发消息让我过来接你。”   江屿舟打开后备箱,里面是几十份礼品盒,全都是用精美的包装纸包装好的,摞在一起,看上去相当壮观。   “没什么准备的,简单买了点礼物,正好你帮我一起提进去。”   刘洋眼睛都直了:“这么多?舟哥,你这也太破费了吧!这都是什么啊?”   “剃须刀,保湿乳液,反正各种都有,我没怎么记住。”江屿舟不甚在意地回答。   虽然江屿舟的壕根本不用怀疑,但是这几十份单价就要两三百的礼物堆在面前,刘洋已经自动自觉地替整个消防队害羞了起来。   “舟哥,你说你这又是给我们点奶茶又是带礼物的,我们这也过意不去啊,”刘洋自己提不完,又电话叫来了两个人,一起把江屿舟带来的礼物往食堂搬。   “大家辛苦一整年了,应该的。”江屿舟道:“何况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刘洋摇头感叹:“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把我们敬爱的傅队打包送给您了!”   江屿舟被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逗笑了,刘洋活宝似的也嘿嘿地跟着笑了两声:“上午所有人都在食堂包饺子呢,舟哥,我直接带你过去?食堂现在可热闹了。”   果然就像刘洋说的,还离得老远就能听到从食堂里传来的阵阵笑声,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平时绷着一根神经,今天过年难得不用训练,大家都帮食堂阿姨包饺子来了。   刘洋伸手掀开门帘,看到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江屿舟,大家立马起哄,扯着嗓子开始乱叫。   “行了行了啊!”刘洋拍拍手:“舟哥给咱们队每人都准备了新年礼物,赶紧把爪子都洗干净过来拿!”   刚刚还为了谁的饺子包的好看而争执不休的消防员们听说有礼物,立马扔下手中的饺子皮冲过来,礼物是什么根本不重要,能在新年收到一份新年礼物,对于成年人来说已经是一份别样的惊喜了。   “舟哥,没有傅队的礼物啊?”一个顶着一张娃娃脸的消防员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色包装纸包装的礼物盒:“咱们拿完了,傅队不会不乐意吧?”   江屿舟至今也没有适应被他们调侃,动了动唇,刘洋看出他的窘迫,及时挥挥手:“别瞎开玩笑啊!小心傅队揍你!”   娃娃脸嘿嘿一笑,回头朝身后的一大波人挤挤眼睛:“咱们该说什么啊?”   大家异口同声,声音比平时训练时还要嘹亮:“谢谢嫂子!”   这得是一起共事多少年才能培养出的默契,江屿舟彻底红了耳尖,刘洋没和这帮混球同流合污,知道江屿舟脸皮薄,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干什么干什么!趁着傅队不在你们要造反了是吧!等一会儿舟哥向傅队打小报告,看你们还敢不敢瞎闹!”   “打什么小报告?”   身后厚重的门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裹着傅承带着笑意的嗓音。   刚才还嬉笑的一帮人顿时哑火了,一个个低头认真地拆礼物。   傅承站在江屿舟身边,侧头看着他微红的脸,笑道:“他们欺负你了?”   江屿舟一脸好欺负,唇角带着无奈的笑,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是啊,傅队要不要给我撑腰?”   “傅队,他们刚刚管舟哥叫嫂子你管不管!”刘洋看热闹不嫌事大:“罚他们每人一万米,我可以帮你监督!”   队里现在确实没有傻白甜还把江屿舟当成傅队的好兄弟看,也都知道傅承不可能真的介意这个,其中一个刚拆开手中的礼盒,攥着一个精致的手办兴奋得两眼直放光,同时又白了一眼刘洋:“损不损啊你?”   傅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刘洋:“你没叫?”   “保证没有!”刘洋挺直胸脯。   傅承点点头:“那好,明早你记得跑一万米。”   “我?”刘洋指着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地反问,下一秒反应过来傅承这是在秀恩爱,哆嗦着下巴看向江屿舟:“舟哥,我现在有一声嫂子不知当叫不当叫?”   “包完了没呀!”食堂阿姨从后厨出来大着嗓门,一看到江屿舟,立马换了一张脸:“小舟来啦?”   “新年快乐阿姨,”江屿舟走过去,把单独放在桌上的礼物拿过去:“希望您能喜欢。”   阿姨接过笑得合不拢嘴:“我还有礼物呐!还是小舟贴心,不像这群臭小子,整天就知道气我,这么久了一锅饺子都没包完!中午还吃不吃啦!”   听到阿姨半真半假的埋怨,大家赶紧把礼物放下,专心致志地低头包饺子去了,江屿舟闲着没事做,也走过去拿了一张饺子皮。   “傅队会不会包?”江屿舟问。   “不会,包了要煮散。”傅承挺诚实:“后来阿姨就不让我包了,说我浪费。”   傅承嘴上这样说,还是伸手拿了一张饺子皮凑到江屿舟身边:“江老板教教我?”   江屿舟强忍着耳边撩拨人的气息,故作镇定地给傅承演示:“你要这样捏才不会散。”   傅承的视线落在那双修长的手上,江屿舟的皮肤太白了,手指沾了面粉,看上去就像是要和肤色融为一体。   江屿舟捏完饺子,放在掌心托着伸到傅承面前:“学会了吗?”   后者没答,江屿舟一转头,傅承压根没有学的意思,笑着看他的眼睛:“我没学会。”   “你是没学。”江屿舟白了他一眼。   中午十二点,段毅也过来了,照例饭前简单讲了几句祝福的话,团圆饭都是在晚上,可惜每年队里都有各种执勤任务,老百姓们最热闹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恰恰是最忙的,所以这几年都改成中午吃饺子。   很快炊事班的几人就把热气腾腾的饺子全都端上了桌,食堂的电视里放着往年春晚的节目,大家凑到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饺子。   吃过午饭,傅承带着江屿舟回了宿舍,宿舍没有家里那么暖和,怕江屿舟会冷,傅承特地开了电暖气。   “下午两点要整队出发,不能陪你午休了。”傅承看着坐在床边的江屿舟:“抱歉。”   江屿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傅承心里的愧疚,失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世纪广场的灯光秀是今晚八点钟开始,持续一个小时,傅承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在十一点左右,我回来陪你一起跨年。”   “好,等你。”江屿舟说。   傅承拉开床边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封面画了一个卡通人物,用可爱夸张的字体写着“压岁钱”。   “新年快乐,说好了见面的时候说。”傅承把红包递给江屿舟:“压岁钱。”   江屿舟没想到傅承还会给自己准备红包,惊喜地接过,眼底亮亮的调侃:“是压岁钱还是小金库?我记得傅队的工资卡上交了。”   “现在是身无分文了。”傅承弯下腰,两手撑在江屿舟身边,亲了亲他的侧颈:“只能等着江老板给我发钱了。”   又陪江屿舟待了一会儿,傅承起身离开,江屿舟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摸出手机先是给柯爷爷打了个电话。   柯爷爷正和傅爷爷搭档在敬老院的棋牌室里大展拳脚,接起电话嫌弃江屿舟打扰他的激战,没说两句就挂了,江屿舟哭笑不得,分别给两位老人发了个大红包。   傅爷爷还稍微矜持一下,柯老爷子秒收,连个表情包都懒得回。   江屿舟又在“转角”的工作群里发了十个大红包,眼看着四点多太阳就慢慢下山,把充满电的手机揣进外套口袋,拎着车钥匙走出宿舍。 第81章 热心市民   世纪广场位于津市市中心,近几年津市发展越来越快,但是世纪广场仍然是津市的地标,逢年过节有大型活动,一定会在这里举办。   距离灯光秀还有三个小时,广场上人已经不少了,江屿舟排了十分钟的队才把车开进停车场,下了车发现都是下午吃了团圆饭出来散步顺便等着看灯光秀的市民,大多数都是一家几口和和美美,像江屿舟这样形单影只的基本上没有。   在帮三家人拍了合照以后,江屿舟把手机递还给笑盈盈的年轻女人,目光扫了一圈,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停在广场外的消防车。   江屿舟无心打扰他们工作,白天的气温还不低,到了太阳下山就稍微有点冷了,他溜达到旁边的奶茶店点了一杯热牛奶,双手捧着热腾腾的杯身,站在距离傅承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他。   傅承正在整队,战士们都低着头调整手中的对讲机,下午还在食堂嬉笑打闹,像个孩子似的露出最纯粹的笑脸,此时已经全副武装,表情严肃,列队整齐,江屿舟抿了一口牛奶,就像看到了自己长大的孩子们似的,心中觉得满足又骄傲。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出这种大型活动的保障任务,傅承把标注了点位的广场平面图发到群里,简单交代了几句,两名工作人员提着二十份盒饭跑了过来。   “傅队,辛苦了,这都到饭点了,先吃饭吧。”一名工作人员脸上堆满了笑:“广场那边的休息站有热水,可以接,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大家了。”   傅承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站在排头的两名消防员过来接盒饭:“应该的。”   天这么冷,又没有坐的地方,反正距离灯光秀还有几个小时,战士们都先上了车,摘了手套闷头吃饭。   “待会儿吃完我得先下去了,”坐在门边的一名消防员快速扒饭:“车里太暖和了,再坐一会儿我就困了。”   “待会儿去买杯咖啡,就当暖暖身子了。”一名消防员把空了的饭盒收好放在脚边的垃圾袋里:“傅队,你喝啥,待会儿我直接一起买了。”   “给每人买一杯热咖啡,”傅承拿出手机给他转账。   “这…”刚还说要给大家买咖啡的消防员不太好意思地抬眼瞅着他。   每次傅承带队出来,大家基本上都会享受到这种待遇,战士们不好意思,有时候会直接拒绝。   “收着。”傅承把手机放在一边:“今天过年,大家都暖和暖和,晚上回去还能看春晚。”   “那就谢谢傅队了!”大家七嘴八舌地笑道。   厚重的车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敲,外面一道极其不确定的声音试探着开口:“你好?”   坐在车门边的一名消防员一把拉开车门,看着站在外面身穿黄衣服的外卖员:“你好,怎么了?”   外卖员打开身后巨大的保温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十几杯热饮:“这是一名热心市民给你们点的。”   “我们有规定,不能收。”消防员摆手义正言辞地拒绝。   “这…关键是我只管接单,你们不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外卖小哥一脸为难:“何况这位热心市民钱都花了,也是一片心意,要么你们就收了吧。”   “傅队?”消防员也没辙了,扭头看坐在里头的傅承。   傅承抽了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正要拒绝,就听外卖小哥说:“您就是队长啊?这位热心市民还真挺用心的呢,备注说队长不喝咖啡,单独点了一杯加了双倍珍珠的奶茶给您。”   “谁啊?对咱们傅队这么上心!”站在门口那位消防员不干了,“拿人手软,我今天上午才收到了嫂子贴心送来的一瓶三百多块的保湿乳液,现在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傅承拍了拍他的肩,伸手从外卖员的箱子里拿出一杯一看就和别的咖啡杯不一样的珍珠奶茶:“你可以手再软一点。”   “啊?”后者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空白,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还有谁能那么了解傅队:“所以是热心市民江先生?”   “一人一杯,抓紧时间,二十分钟以后前往定位点。”   傅承没答,拎着奶茶下了车,正想拿出手机给江屿舟打个电话,对面不远处,噙着笑的热心市民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正看过来。   傅承大步走过去,看着江屿舟身上略显单薄的外套,皱眉:“怎么又不听话一个人跑过来?”   “送温暖。”江屿舟指了指傅承手里的奶茶,一点不怕他冷下来的脸色:“我以为傅队是想和我一起过年,所以才来的,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面对这样的江屿舟,傅承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温暖,拧了一下他的脸也不舍得用力。   “离灯光秀还有两个小时,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外面太冷了。”傅承说。   “知道了,傅队不用操心我。”人来人往,身后一排消防员已经足够引人注目,时不时还有举着手机搞直播的主播,江屿舟并不想登上当地头条,往前走了一步,凑到傅承耳边。   他侧头看着傅承的喉结,小声说:“傅队不用觉得内疚,你不走向我也没关系,只管站在原地,我会走过来的。”   傅承的喉结上下滚动,低头看着江屿舟,目光带着灼热的爱意,江屿舟的话是最火热的情话,却偏偏被他波澜不惊地说出口。   “去找个人少的地方等我,”傅承移开目光,克制住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八点我在7号点位。”   “好的傅队。”江屿舟轻快地说。   “小哥哥,”身后过来两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一看就是精心打扮的,大冬天光腿穿着过膝长靴,上面是一件勉强遮住大腿的皮草:“可以拍张合照吗?”   这话是对傅承说的,一个女生手里拿着手机晃了晃:“我们刚刚看您半天了,您放心,我们不会打扰您的工作,也不会把照片发网上的。”   哪怕是穿着便装,傅承也足够吸引人,更何况是穿着制服,两个小姐姐已经在旁边徘徊了半天,看傅承有转身往回走的意思才急忙走上前来。   江屿舟意味深长地看着傅承,不易察觉地笑着看他的反应。   “我们有规定,工作时间不能拍照。”傅承手里提着一杯奶茶,和身上的制服看上去不是很搭,看起来却意外地有点反差萌。   “别那么严肃嘛,”其中一个身材火辣的女生烫了栗色的大卷发,眨眨眼:“消防员小哥哥?”   “我先过去了。”傅承彻底无视了身边的女生,看了江屿舟一眼,无奈地对上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转身走了。   “别走呀!”长卷发女生喊了一声,站在她身边的闺蜜拽了她一把,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江屿舟,暧昧道:“别喊啦!你性别反啦!”   长卷发愣了愣,看了一眼江屿舟,吐吐舌头:“抱歉啦!我不是故意的。”   江屿舟倒是不介意,大度地笑了笑:“新年快乐。”   广场到处都是卖小吃和各种小玩意的摊位,江屿舟闲来无事索性挨个摊位逛逛,磨蹭到七点半才往傅承所在的点位走去。   这是津市第一次表演灯光秀,提前小半年就已经通过各大平台发了预热通知,再加上津市本来人口就多,距离灯光秀还有二十多分钟,广场上已经寸步难行。   广场提前已经设置了岗亭,傅承所在的七号位于正中心,因为是看灯光秀的最佳位置,所以周围已经站满了人。   江屿舟从人群中挤过去,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像模像样地仰着头给傅承敬礼,傅承笑着回了礼,家长站在身边用手机急忙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幕。   “谢谢叔叔!”小男孩敬了礼,被爸爸举起来扛在肩上,稚嫩地说。   傅承笑了一下,目光一转,看到了身后同样举着手机拍照的江屿舟。   “我听说你们有规定,工作时间不能拍照?”江屿舟收了手机,笑着问。   周围全是人,没法做太亲密的举动,傅承看他:“小朋友的醋也吃?”   “男孩。”江屿舟纠正道。   傅承笑了一声:“知道了,以后提前和你打申请。”   身边突然传来阵阵尖叫,江对面的电子屏已经开始闪烁倒计时,大家纷纷举起手机拍照,五光十色的灯光炸裂在空中,映出一张张喜庆的笑脸。   “你怎么不拍照?”傅承问江屿舟。   江屿舟撇嘴:“我又不是来看灯光秀的,我看过比这个还好看的。”   傅承看了他一眼,江屿舟笑道:“傅队在安峰镇陪我放的烟花,是我觉得最好看的。”   周围的喧嚣都抵不过江屿舟的话,傅承分神看他,低声道:“谢谢。”   谢谢理解和支持,谢谢相遇和相爱,谢谢一起度过的所有时光。   大红色的灯光照亮夜空,所有人都惊叹于这场政府斥巨资打造的灯光秀。   傅承的目光一凝,迅速捕捉到广场旁边一栋商业楼的楼顶有一道身影。   与此同时,江屿舟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王祺的名字。 第82章 跳楼   “刘洋。”傅承叫了一声。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刘洋的声音:“傅队。”   “左边商业楼楼顶站着一个人,不像是看灯光秀的市民,你离那边最近,马上带两个人过去看看。”   “是!”刘洋迅速应了一声,点了两个人跟他往商业楼跑去。   江屿舟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有接,然而王祺并没有放弃,立马又打来了第二个,第三个。   迟疑了几秒钟,江屿舟还是点了接听。   电话的背景音很喧闹嘈杂,呼啸的风声从听筒传来,江屿舟喂了两声,王祺才很低的叫了一声“小舟”。   一道绚丽多彩的灯光划过夜空,又一次引发了阵阵尖叫,江屿舟听到从电话里传来和自己这头一模一样的背景音,皱眉问:“你在世纪广场?”   “今天不是都在这儿过年看灯光秀吗,”王祺的声音听着就不太正常,泛着一丝诡异的苦涩:“除夕夜,阖家团圆,我现在爹死了,公司也被查封了,想来想去,就剩下你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了。”   王祺这话说得凄凉,倒也是事实,身边的富二代们都被家里耳提面命,生怕沾染上什么不该沾的。   江屿舟沉默地拽了一下傅承的袖口,傅承转头看过来,江屿舟把手机听筒开成了公放。   “小舟,我想见见你。再不见的话,我怕永远见不到了。”王祺被风吹得咳嗽了两声:“你过来找我吧,我就在广场左边商业楼楼顶,很好找的,你来。”   江屿舟瞳孔一缩,惊愕地和傅承对视一眼,傅承手中的对讲机传来刘洋急切的声音:“傅队!楼顶是个男人,一直在徘徊,我们现在正往楼上赶!”   “别去!”傅承快步从人群中穿过:“等我过来!”   王祺那头听到了傅承的声音,顿了两秒:“你和傅承在一起?”   江屿舟还没说话,王祺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也好,我还想见见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傅队。”   为了这场灯光秀,广场附近所有商业楼的灯光统一要求关闭,江屿舟跟在傅承身后往王祺所在的那栋楼跑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傅队,这边!”按照傅承的命令,刘洋带着身后的两名消防员没敢上楼,在电梯口守着。   看到傅承,刘洋语速飞快地汇报道:“傅队,这栋楼八层高,从八楼到天台没有门锁,平时是这栋楼里的白领们用来聚会和聊天的地方。”   傅承抬头看去,夜色中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天台最边缘,好像再往前迈一步就会跳下去。   刘洋不认识王祺,急道:“现在是不是马上上去营救?我觉得他这种情况太危险了,万一…”   江屿舟的手心全是汗,摇了摇头:“他现在不会跳下去。”   至少没见到江屿舟之前,他不会。   刘洋疑惑地看着江屿舟,江屿舟和傅承对视一眼:“让我上去吧,我上去说不定他还有救。”   不管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还是平头百姓,对于消防员来说都是一条亟待挽救的生命,王祺抗拒消防员,如果没看到江屿舟,他会做出什么选择不得而知。   作为队长,傅承没办法冒险,但是作为江屿舟的爱人,他同样没办法看着江屿舟冒险。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没分寸的,”江屿舟看出傅承的犹豫:“我会听从你的命令,给你们的救援争取时间。”   沉默半晌,傅承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江屿舟的肩膀:“千万要听我的指挥。”   江屿舟眨眨眼:“放心。”   为了防止大型活动现场有不必要的突发情况,附近的写字楼都断了电,电梯全部停止运行,只能打着手电筒一层一层往上爬。   江屿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爬过这么高的楼层了,累的气喘吁吁,最后一层全靠拽着傅承的手腕爬上去。   “砰”的一声,天台的铁门被人一把推开。   王祺转头看过来,借着灯光,看清来人是江屿舟和他身后的傅承。   这么长时间没见,江屿舟已经快不认识王祺了,他瘦的脱了相,身上是一件修身的黑色大衣,穿着却像大了一码似的。   “小舟,新年快乐。”王祺站在天台边缘,往后退两步整个人就会摔下去,江屿舟有点腿软,强撑着往前走了几步。   “王祺,你先下来。”江屿舟叫了一声。   王祺侧身看着下面喧闹的人海,傅承往前走了两步,王祺厉声道:“站住!”   他看着江屿舟,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眼神:“小舟,今天是大年三十,本来应该是最幸福的日子,你看所有人都那么开心,偏偏我什么都没有。”   江屿舟往前挪动几步,停在傅承身边,被傅承一下子拽住手腕,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王祺,你先过来。”江屿舟的心狂跳不止,尽量平静地开口:“不管怎么说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王祺似乎笑了两声,夹在寒风中,听起来有点瘆人:“好好说?行,你过来,我和你好好说。”   “王祺,你先下来。”傅承把江屿舟护至身后,“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想解决,就得活着。”   王祺冷嗤:“我他妈解决得了什么?我有今天不是拜你所赐?傅承,我他妈死都想拉着你一起!”   江屿舟的心“咯噔”一下,王祺的话刺痛了他最不愿触碰却最敏感的神经,那个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字眼被王祺咬牙切齿地用在傅承的身上。   傅承察觉到江屿舟蓦然变得粗重而急促的呼吸,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王祺的声音带上了怀念:“小舟,以前咱俩多好,你还记不记得,读书的时候我偷偷溜出去玩,你嘴上骂我,但是还是会帮我把作业补上。”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和语气不是假的,江屿舟没开口,王祺自顾自又笑道:“人要是永远长不大多好,停在学生时代,咱俩永远不分开。”   到底是多年好友,江屿舟不敢再出言刺激他,“你不是最喜欢吃饺子吗,今天除夕,你吃了吗?你下来,我帮你买一份饺子。”   王祺摇摇头:“小舟,我要是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吧?”   江屿舟目光一缩,下一秒,王祺张开双臂,脸上带着笑容,以一种极为舒展的姿势向后仰躺而下。   “不要!”江屿舟下意识往前跑去,一道身影从身侧一跃而过,傅承甚至连安全绳也没来得及系,飞扑上去,一把拉住王祺的脚腕。   他的左手勉强摸住边缘处的栏杆,然而还没等握住,巨大的拉力将他整个人带出了天台最边缘处。   “傅承!”江屿舟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眼睁睁看着傅承的身影被王祺拽离天台。   江屿舟双膝一软,被身后冲上来的刘洋一下子架住。   从楼顶到楼下的记忆成了一片空白,耳边只传来阵阵惊叫声,等再回过神来,已经被刘洋连拖带拽地从商业楼的大门里拖了出来。   和政府斥巨资设计的灯光秀相比,这头同时惊动了110,119和120的闹剧显然更吸引人。刚刚跑上来的时候楼下空无一人,此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没?刚才有人跳楼了!”人群中一个男人问身边的老婆。   “俩人!消防员跟着被带出来了!”老婆吓得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太吓人快走了!看了我晚上要做噩梦!”   “傅队!”几名消防员正把傅承从充气垫上费力地拉出来。   王祺跳下去的时候有多潇洒,跳下去以后就有多后悔,落在充气垫上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边跳楼的动静惊动了联合执法的民警,见人已经救了下来,一名领导赶紧跑过来:“傅队,快上救护车,马上去最近的医院检查一下。”   傅承的右手腕使不上力,稍微转动一下就传来阵痛,想必是刚刚落地的时候扭伤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从围在旁边的人群中穿过,落在远远站在最后,面如死灰的江屿舟身上。   江屿舟就像是被施了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承,脸色苍白如纸,如同丢了魂一般。   即便看到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傅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一幕仍让他心悸,看到傅承走过来,江屿舟盯着他的脸,在分辨真假似的挪不开眼。   “吓到你了。”傅承大步走到江屿舟面前,单手把他抱进怀里,轻叹着道歉:“好了,我没事。”   怀中的身体有点发抖,江屿舟两手垂在身侧,鸵鸟似的把头埋进傅承的肩,闭上眼,又觉得噩梦一般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楼下早就安排了充气垫,傅承心里有数,可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急着拽住王祺,却忘了江屿舟不知情。   消防员的本能让他在那一瞬间即便知道下面有充气垫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王祺跳下去,更何况八楼的高度,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老百姓来说,任何闪失都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周围人多,刚刚从楼顶飞身而下的消防员大庭广众之下将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眼前是什么情况瞎子都看得出来。   江屿舟很注意影响,平常很少在傅承穿制服的时候和他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傅承抱了他一会儿才松开手,低头看他的神情。   江屿舟轻轻推开傅承,神色平淡:“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说完转身往人群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老婆生气,要哄。 第83章 是戒不掉的毒药   不远处一个民警拨开吃瓜群众们,伸手遮住几个年轻女生的手机摄像头:“行了行了,别拍了,把公职人员的照片随意发布到网上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一个女生一脸不甘心地被迫放下手机:“我没想发到网上,就是太养眼了想自己留着看看!”   “那也不行!赶紧走了,别在这儿围着!”   民警说完,转身换了个热情的语气:“傅队!救护车就停在广场外面,我陪您一起过去。”   江屿舟脸色相当臭,站在距离傅承几步远的距离,神情淡漠,好像吃瓜群众中最提不起兴趣的一个,傅承无奈地看着他,对身边的民警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民警觎了一眼江屿舟,急忙点头附和:“也行,这边最近的就是三医院,您直接过去,我们的人也在那头。”   傅承跟着江屿舟去停车场取了车,上了副驾又到了医院,一路上江屿舟一句话也没和傅承说,始终沉默地盯着前面的路。   傅队哄老婆的经验几乎为零,张了几次嘴也没找到话题,右手腕传来阵痛,傅承把手垫在副驾的扶手上,左手去拉江屿舟的手。   “别动。”江屿舟目不斜视,冷白的脸崩得很紧,薄唇抿着。   傅承笑着攥住江屿舟的手,江屿舟眉头一拧就想把手抽出去。   “我手腕疼,实在没什么力气抓你。”傅队低三下四地服软,手上的力道倒是一点也不小,牢牢地把江屿舟的手包在手掌里。   江屿舟脸上的表情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下意识瞥了一眼傅承的手腕,看不出什么端倪,硬生生吞回了关心的话,任凭傅承拉着自己的右手,没有再抽回来的意思。   救护车的速度快,王祺已经被带进了检查室,医生举着傅承刚拍的片子认真地看了好半天,毕竟是舍己救人的消防员,医生的态度十分温和。   “轻微骨裂,不严重,”医生反复看了看傅承的手腕,自动把站在身边的江屿舟当成家属交代:“不需要上石膏,但是得敷药,还得输个消炎针。”   “知道了,谢谢。”江屿舟点了一下头应道。   护士长身后跟着两名实习护士很快拿了膏药和绷带过来,看到英俊的消防队长两条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手腕搁在处理台上,两名实习护士顿时红了红脸。   护士长操心自己手下人的终身幸福,俯身先替傅承微肿的手腕消毒,状似无意地开口问:“傅队受伤,女朋友肯定心疼坏了吧?”   傅承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屿舟,纵容地笑道:“心疼,气得不想理我。”   即便没有抬头,护士长也从傅承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和女朋友的感情一定不错,心中虽然觉得惋惜,不过想必人家一定是郎才女貌,不好再说,处理完伤处直起身,发现身后两名实习护士都是一脸失望。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医院给傅承单独安排了一个单间,傅承右手缠着纱布,左手输了液,靠在病床床头看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江屿舟,叹了口气。   “刘洋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的,刚给我发消息说王祺在楼上1022病房,”傅承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屿舟会想见见王祺:“去看看他吧。”   救人是消防员的天职,可是消防员也是人,心中也难免会有情绪,刘洋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检查结果,一脸不满地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看手机。   脚步声由远及近,刘洋一抬头,立刻像见了亲人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舟哥,你怎么上来了?傅队呢?”   “轻微骨裂,已经处理过了,正在输液,”停在病房外,江屿舟看向里面:“你怎么在外面坐着?”   刘洋朝病房门的方向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懒得进去,看了心烦。”   江屿舟也没急着进去,和刘洋在椅子上坐下,刘洋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是个人精,看着江屿舟一副懒得提傅承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了点猜测,试探着问:“舟哥,你别怪傅队,当时那个情况,傅队不可能不冲上去救人。”   江屿舟手里提着一个外卖袋子,搁在腿上,头靠着墙:“我知道。”   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纵身从八楼跳下,这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江屿舟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现在一想起就觉得掌心黏腻腻的都是汗。   “别说你了,我当时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刘洋也是心有余悸,劝道:“楼下早就准备好了充气垫,傅队肯定知道,但当时的情况,高度已经超过了充气垫的适用范围,再加上风力等其他因素,并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   刘洋解释道:“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闷头一跳很容易受伤,要不是傅队,我估计你这位朋友现在也是生死未卜。”   当时在天台,刘洋带着两个消防员紧跟着傅承和江屿舟冲了上来,王祺的话基本上也听全了,知道这是舟哥的朋友,心里的火气当着江屿舟的面没好意思全部撒出来。   江屿舟没有说话,刘洋不知道他和王祺到底什么关系,怕说多错多,适可而止地闭上了嘴。   “我进去看看。”江屿舟拎着手中的袋子站起身,绕过刘洋面前推开病房的门。   王祺受到了眼中的惊吓,此时还盯着天花板发呆,听到动静一扭头看到江屿舟,眼底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哑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屿舟没说话,拉开病床上的小桌,把手中的袋子放在上面打开,一股香味扑进鼻子,是高中对面那家王祺从小到大一直很喜欢吃的水饺。   自从王川出事,王祺忙着找关系,想办法,遭了无数白眼,也受了不少气,每天睁眼闭眼都是糟心事,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正儿八经地吃过一顿饭。   “点的外卖,再不吃就冷了,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吃吧。”江屿舟说。   王祺嗓子发堵,即使熟悉的香味已经让他饥肠辘辘,却如鲠在喉,食不知味。   他抬头看向江屿舟,明明还是那么熟悉的眉眼,身上那件羽绒服还是去年圣诞节两人路过商场随便逛逛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他们都意气风发,而现在却是天壤之别。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王祺艰涩地说。   “我确实再也不想看到你。”江屿舟也看着他:“但是你的命是傅承救回来的。”   王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你是不是挺希望我死了?”   有傅承护着,王祺身上只有点擦伤,江屿舟根本提不起精神和他说太多,摇了摇头:“我没那么想过,你曾经匿名举报傅承,害得他被迫接受调查,现在又害得他受伤。王祺,我之前觉得你很可怜,可是现在我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祺的脸上没了从前的不可一世,身上带着几分狼狈,江屿舟转身往门口走去:“以后别再打电话给我了,你好自为之。”   病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面前氤氲的气体让王祺的视线多了几分模糊,饺子已经有点冷了,他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嚼了好几口,嗓子里像含着石头,怎么也吞不下去。   傅承用左手举着手机正在看群里的消息,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到面前,一把把他的手机抽走放在一边,江屿舟还冷着脸,皱眉看着他。   傅承手上输着液,顺手拉住江屿舟的手,低声哄道:“今天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后怕,江屿舟被他拉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傅承带着点擦伤的眉骨。   “以后你别…”江屿舟说到一半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也没用。”   傅承拉着江屿舟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有些情绪是很复杂的,明知道江屿舟会担心,明知道傅承以后还是有可能会受伤,但是两人却说不出“再也别”这三个字。   傅承给不出承诺,江屿舟也说不出埋怨。   这就是傅承的职业,江屿舟心里清楚,他选择了傅承,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这种感觉很无力,让人有一种双脚无法落地的不踏实感。   可傅承就像毒药,江屿舟戒不掉。   傅承只输了消炎药,不到两小时护士就进来取了针,江屿舟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番,推开门一出来,才发现病房的灯已经被傅承关了。   “傅承?你干…”   一只手一把将江屿舟拽住,江屿舟吓了一跳,“你的手!”   灼热的吻在黑暗中落下,傅承直接用嘴堵上了江屿舟的唇,呼吸交错,江屿舟勾住傅承的脖子,脚下步子错乱,江屿舟的腰被傅承握着,倒退着被推向病床的方向。   一米二的病床和受了伤的右手丝毫不影响傅承的发挥,傅承左臂垫在江屿舟的头低下,缠着纱布的右手腕放在江屿舟的头侧,鼻间是淡淡的膏药味,耳边是病床高频率的吱呀声,江屿舟被撞击得头晕目眩。   怎么会有不安全感,江屿舟忍不住想,在傅承的身边,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啦~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爱你们哟!   PS.完结章还在难产中,可能得过两天更(ಥ_ಥ) 第84章 完结章   三医院的患者并不算多,病房都没有住满,刘洋昨晚归队以后一大早就被段毅赶了回来,让他拎了一套便装过来,给傅承办理出院手续顺便送早餐。   医院附近一到早上全都是卖早点的小摊,各种包子的香气钻进鼻子,让已经吃过早饭的刘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掏钱买了好几个大肉包拎着进了住院大楼。   值夜班的护士已经认得刘洋了,远远地看到他走过来,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刘洋嗓门大,一张嘴整个走廊都是他的声音,停在护士站旁边正打算寒暄几句,一道一直站在傅承病房外的身影像受了惊吓似的,急忙闪身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了。   “喂!”看他就不像干好事的样子,刘洋抬步就想追,对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身影一闪消失了。   刘洋皱眉盯着重新关上的门,问身边的护士:“那人是谁啊?跑什么?”   护士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是昨晚被傅队救下来的那个,本来是说今天还给他安排了其他项目的检查,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做,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办出院。”   刘洋狐疑道:“来就来呗,他看到我跑什么呀?”   护士见怪不怪:“肯定是不好意思了呗,挺大的人了想不开跑去跳楼,被救下来还害得消防员受伤,临出院之前来看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样的情况倒是也不罕见,刘洋不置可否,把手里的豆浆分给护士一杯,朝病房走去。   傅承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早早就起了,坐在病房里的单人小沙发上,身边立着一个输液架,正在输液,病床被江屿舟霸占,卷着被子只露出小半张脸,就像睡在自家大床上那么舒服,就连早上护士进来给傅承输液都没醒。   刘洋蹑手蹑脚地把买的早点放在小茶几上,傅承怕吵醒江屿舟,一句话也没和他说,刘洋更是没时间开口,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让他垂涎已久的肉包塞进嘴里。   大概是香味实在太大,刘洋一个包子还没吃完,病床上昨晚被迫“照顾”傅承至后半夜的江屿舟吸了吸鼻子,一脸茫然地坐起身。   病房暖气效果不错,被子也是实打实的棉花被,江屿舟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粉,头发有点凌乱地支楞着,眼睛盯着雪白的被面。   刘洋嘴里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就呆住了,他舟哥刚起床的时候是这么好看的吗?简直比他妈平时看的电视剧里那些女明星长得还好!   “舟,舟哥早上好!”刘洋几口咽下包子:“我买了早饭,护士姐姐说傅队输完这瓶就能办出院了。”   江屿舟没想到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微微红了脸,急忙穿上衣服下了床,双脚一落在地上就皱眉顿了几秒钟。   刘洋瞠目结舌地盯着他脖子侧面的吻痕,以及有点别扭的走路姿势,趁着江屿舟进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扭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傅承。   “傅队,想不到你一只手受了伤还能这么勇猛!小的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夸你的臂力还是腰力。”   傅承懒得看他贼兮兮的笑,抬头看了一眼快空了的吊瓶:“去帮我叫护士取针。”   傅承的伤没什么大碍,医生嘱咐了几句避免集中用力,多休息,刘洋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总想坏笑着往江屿舟身上瞧,江屿舟轻咳一声,站得远远的低头看手机。   大年三十执勤的队员大年初一可以调休,办了出院手续,刘洋跟在傅承和江屿舟身后,见舟哥仍然对自己老大爱理不理,热心地跟在旁边建议道:“傅队,你今天还回队里不?要不我直接帮你和段队打个招呼你就明天再回。”   江屿舟站在车边看了一眼傅承,傅承本来今天也是想调休陪江屿舟的,看着他眼底闪过隐秘的期待,伸手拉开副驾的门:“我给段队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了。”   刘洋不想当电灯泡,说什么都拒绝了江屿舟要载他一程的提议自己跑去坐地铁了。   “别气了好不好?”傅承看着江屿舟仍然不太高兴的脸色。   江屿舟低头在导航找到敬老院的定位:“没气,今天爸爸去敬老院了,让我也过去一趟,你去不去?”   傅承看他小朋友闹别扭似的样子,左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捏了两下:“去,今天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江渊晚上的飞机要跟一众老友去海边度假,今年春节难得在津市,大年初一一大早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保健品来给柯老爷子拜年。   因着两位年轻人的关系,江渊把傅爷爷也看做了自己的长辈,提了不少东西堆在客厅,两名护工整理了好一会儿才全部搬进储藏间里。   柯老爷子昨天输了钱,气哼哼地看傅爷爷和江渊都不顺眼,直到院门被人推开,江屿舟和傅承一前一后进了门心情才稍微平复一点。   傅承挨个打了招呼,傅爷爷还没说什么,柯爷爷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傅承袖口处露出来的一截绷带。   “傅承手怎么了?”柯老爷子皱眉站起身,看向江屿舟,“小舟?”   这质问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屿舟才是始作俑者。   江屿舟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根本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昨天不小心扭伤了。”傅承用手捂了一下手腕:“已经处理过了。”   昨晚世纪广场的一场闹剧为了避免负面影响已经被官方压了下去,两位老爷子昨晚打了牌就去看春晚,压根也没关注到这则新闻。   既然是自己外孙喜欢的,柯爷爷在短暂的震惊以后很快就接受了傅承,盯着那截绷带看了一会儿,瞪了江屿舟一眼:“傅承受了伤,你怎么光顾着自己喝茶?倒是给傅承倒一杯!”   江屿舟白了一眼身边的傅承,不情不愿地把自己喝剩下的半杯茶推到傅承面前。   “小舟?”江渊皱眉,不悦地看着江屿舟明显不配合的动作。   最近天冷了,流浪猫都躲在停车场的车子下面,敬老院的院长见了组织护工们搭建了一个猫舍,刚才往这边走的时候江屿舟就留意到了,懒得听面前的几个长辈训斥,站起身把手机揣进大衣口袋:“你们先聊,我去看猫了。”   柯爷爷“嘿”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江屿舟推门出去,傅爷爷坐在他身边,倒是呵呵笑了,端着茶杯看向傅承:“小舟是因为你受伤心里不痛快了吧?”   傅承垂下眼,看着江屿舟搁在自己面前的半杯茶:“是。”   傅爷爷半眯着眼,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茶,两手拢着茶杯:“你爸年轻的时候每次执行任务受伤,你妈都得十天半个月不搭理他,越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人,面对这种情况越是觉得无力。”   “我知道。是我的责任,”傅承抬头看着江渊:“我让屿舟担心了,他心里不舒服是应该的。”   江渊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尤其是你们这种情况,更需要相互理解,小舟不是任性的人,但是你要给他点时间。”   猫舍里一只母猫生了几只小奶猫,叫声软乎乎的,江屿舟试探着伸手摸了摸,猫妈妈估计是带娃太辛苦,掀了掀眼皮,一动不动地晒太阳。   江屿舟见状,每只小猫都撸了一遍,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下意识点开微信找到傅承的名字,正打算点发送,又按灭了屏幕。   “怎么不发了?”身后一道熟悉的嗓音,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江屿舟不想理,又伸手托出一只小三花。   傅承站在江屿舟的身边,看着他低头抚摸小猫的样子,看上去又温顺又乖。   “让你担心是我不对,你生气应该,你想发火就朝我发,”傅承自然懂得怎么拿捏住江屿舟,伸出右手揉了一下小猫的头:“但是别不理我,好吗?”   “你的手别乱动!”小奶猫被按了头,吐出小舌尖舔了舔傅承的手指,江屿舟皱眉瞪了傅承一眼,又不慎跌进他温和的眉眼中:“我生气发火有用吗?傅队就能在救援的时候为了我犹豫哪怕那么一秒钟吗?”   “我没那么不讲道理,”傅承看着他,江屿舟垂下眼:“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这样的江屿舟配得上任何承诺,偏偏是傅承最没法给他的东西。   毛茸茸的东西能治愈心情,又软又可爱的小猫崽被挨个rua了个遍,直到吃午饭的时间江屿舟才恋恋不舍地把小猫放回猫舍。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把人照得暖洋洋的,江屿舟和傅承并肩往回走。   “屿舟,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和你说永远,但是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的心从没变过。”   傅承拉着江屿舟的手,并没有看他:“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动心,但是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就永远心动。”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江屿舟看着地上还没清理干净的白雪,手指在傅承的掌心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