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暗恋上头》
　　作者:南有星河
　　文案:
　　年上骚包攻X孤僻学霸受
　　程霖曾经暗恋过陆扬好几年，那时的他短发短裙，二人却只有一面之缘。
　　然而第二次见面，那人就一幅校服打扮，递了一瓶可乐上来，问道：
　　“哥们，喝不？”
　　年少时的恋爱还没发芽就黄了。
　　程霖（攻）X陆扬（受）
　　少年没有乌托邦
　　我是你的理想乡
　　标签:甜宠,HE,正剧,剧情,双向暗恋


第1章 盛夏
　　八月的金陵市就是密不透风的罐子，微风不仅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热浪，还有人们躁动不已的情绪。
　　金陵一中的学年报告卡在上午十一点半才结束，正值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报告厅的大门刚一打开，就是一阵热浪袭来。
　　四台嗡嗡作响的柜式空调机子瞬间没了存在的意义。
　　陆扬随着零零散散的同学走出报告厅大门，脸上便出现一层薄汗，身后还能稍许感受到一丝空调的凉气，可也抵挡不了面前这能晒死人的阳光。
　　‘嗡嗡嗡——’
　　还没下台阶，裤兜里便传来一阵震动。
　　少年无声地骂了一句国粹，赶忙就快步走到报告厅的后方，还确定了周围确实没人跟来，这才掏出响了半分多钟的手机。
　　看到手机屏上亮着‘老爹’二字，陆扬的脸上出现一丝无奈。
　　“喂？”
　　“喂，儿子，怎么半天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不在，差点就要挂了。”
　　“爸，我还在学校呢，您若早个十分钟来电，那这手机可就得给校长了。”
　　“你还在乎这些？”
　　电话对面的陆国忠显然不在乎，“别打岔，快说，那件事怎么样了？学校怎么安排的？”
　　听到这儿，陆扬的脸上闪过一丝愁容。
　　“还能怎么安排，跟之前说的一样，高一高二都不提供住宿了，学校的住宿楼统一安排给高三了。”
　　电话那头默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到陆国忠犯难的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金陵一中建校早，落座于金陵市的城中村，一落座就是一百年。周围都是些老城区的房子，这几年政府搞老房拆迁，一中周围都是重点对象。
　　一中的住宿楼有两个，一个连着教学楼，另外一个要过条街，位于一座老破小里面，陆扬的高一便是在那儿度过的。
　　可大约一个月前，城建局的拆迁规划出了，一中的老破小宿舍也在其中，所以紧急通知高一高二家在金陵的同学搬离宿舍，学校的住宿资源这一年只留给高三和家在外地的学生。
　　原本金陵一中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几年前便在城外新建了校区，可预计明年才能建好。
　　家里有车的和住在附近倒是不在乎这些问题，可陆扬就不一样了。
　　陆扬虽然是本地户口，可从家到这个城中村只要也要两个小时，中途还得过一趟长江大桥，这每天一来一回的，他干脆睡在教室算了。
　　陆扬呵呵了两声，“咋办，要不你帮我转个学？”
　　“胡说八道，你再过两天就开学了，上哪给你转去！？”
　　燥热的天气，又被自家老爹说了一顿，陆扬不禁有些烦闷，拎着领口顺带给自己扇风，语气无奈：
　　“那您说咋办？”
　　陆老爹一时间也没了脾气，默了两秒，才道：“我今天打电话问问吧，看你学校附近有没有房子。”
　　“哦。”陆扬的声音拖拖拉拉的，似乎有些不愿意，“那没事我挂了。”
　　“行吧，挂吧挂吧，今天你放学早，快点回来啊。”
　　“哦。”
　　陆扬挂掉了电话，叹了口气，顺带看了下时间，11：48。
　　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去食堂估计还有饭吃……
　　“陆扬！”
　　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从头顶上掉下来，陆扬差点儿就把手机摔了出去。
　　下意识地捂在裤兜里后，抬头一看，李光蛋在他正上方，半倚着窗户盯着他看。
　　那一根毛没有的脑袋还在反光，看的晃眼。
　　“干什么呢，捂着就当我看不见吗？带着手机上来一趟！”
　　说罢，‘啪’地一声关上了窗。
　　陆扬暗骂一声，他咋就忘了，报告厅上面是主任办公室。
　　…*…*…
　　来到主任办公室内，李光蛋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空调嗡嗡作响，桌上的茉莉花茶还冒着热气。
　　李光蛋本来叫李华，是一中的资深语文教师，因为在平时的小测验上，达不到他满意的阅读理解题他就会给零蛋，在加上他那寸草不生的光头，所以得了李光蛋这么个绰号。
　　陆扬刚喊了声‘报告’，动作很是自然地掏出了手机，就被李光蛋叫了停。
　　“行了，你有这个意思就很好了，刚刚你通话的内容我也听到了，今天就法外开恩，不收了，但下次别被我逮到了。”
　　李光蛋喝了口茶，语气倒很是平淡。
　　“哦，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先回来！”
　　李光蛋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正眼看了看这个放荡不羁的少年，若不是因为接下来的事，他早就把陆扬一脚踹出去了。
　　“关于你住宿的事情，你家人怎么说的？”
　　陆扬说：“看样子应该去租房子，反正学校应该没地方给我住了。”
　　李光蛋一听，笑了起来，手里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份带着红章的文件来。
　　“我这儿倒是有个办法 你不妨看一看。”
　　陆扬觉着奇怪的很，拿过来扫了一眼，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疑惑道：“数学联赛？这跟我住宿有什么关系？”
　　李光蛋解释道：“我们这些竞赛选手都是可以提供住宿的，正好半个月前，有个人转学去了京都，空出一个位置出来，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留给高三的，但高三的好苗子都差不多挑光了，剩下的他怎么看都不太满意，干脆就在高二当中选。
　　正好就有个陆扬，虽然他高一入学时成绩不是拔尖，但稳扎稳打，最近几次考试都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况且之前也有高二进入竞赛队的先例，所以这才选了陆扬。
　　陆扬默了一会儿，将文件还了回去，“我回去跟我家人商量商量。”
　　“行，不着急，他们集训队开学后才训练，在这之前给我回应就行。”
　　“好。”
　　陆扬应下了，离开教务办公室就直接出了校门。
　　今天其实应该算放假，但关于宿舍楼拆迁的事情，学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吵得不眠不休，这才突然在开学前挑出一天来做工作。
　　可毕竟是来了学校，老师们还是趁机塞了一堆试卷给学生带回去，自然也无视了他们哀嚎一片的声音。
　　陆扬在食堂解决了午饭问题，回去的路上习惯性地戴上了耳机，放着英文单词，坐在530路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靠窗位置，汽车空调的温度正好，迷迷糊糊的，困意就犯了上来……
　　‘嗡嗡嗡——’
　　耳中的英文单词声没了，手机书包上嗡嗡作响。
　　陆扬一下子清醒了，眼睛眯着条缝，按了一下接听键，语气有些不耐地说道：
　　“谁啊。”
　　“你家老子！”
　　“干嘛？”
　　“儿子，你住宿的事情解决了！”
　　“什么？”
　　陆扬一下子坐了起来，难道李光蛋已经跟他爹说过了？
　　“你知道竞赛……”
　　“小扬，你还记得你程叔叔吗？”
　　陆扬脑子转了转，“啤酒肚，暴发户那个？”
　　“对，对，我打电话问了，他儿子在金陵市读大学，大三了，觉着宿舍住着不习惯，就在市区备了个房子给他儿子住着，我跟他说这件事，他一口就同意了，等下他儿子开车过来帮你搬行李。”
　　陆扬愣住了，这一段话的信息含量太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反应……
　　“喂，小扬还在吗，到哪里了？”
　　“啊……哦，过长江大桥呢。”
　　陆扬看了眼窗外，一挑看不见尽头的长河，孤零零几条船在江面上飘着，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
　　“那快了啊，我挂了啊，快点回来。”
　　“哦。”
　　陆扬挂了电话之后才意识到，他还没跟他爹说关于数学竞赛的事。
　　正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回去时，一阵的轰鸣声由远到近，伴随视野中一道黑色的残影闪过。
　　陆扬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却只瞧见了个黑色的跑车尾巴，看形状似乎是保时捷。
　　心里说了句：吃饱了撑着。
　　长江大桥上道路宽敞，风景又好，所以经常有那些个没事干的人开个跑车炸街。
　　可陆扬没想到的是，那辆黑色的保时捷，竟然停在了他家门口。


第2章 可乐
　　陆扬看到黑色保时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难道他家也要拆迁了？
　　陆扬只瞟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掏出门禁卡上楼了。
　　他家住在二楼，单元楼也是个标准的老破小，两室一厅，陆妈和陆爸在陆扬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两个人住着不到50平的房子都显得有些宽敞。
　　哦对了，还有一只小乌龟。
　　陆国忠是个国企的工程师，承接桥梁隧道工作，一年到头也就放个二十多天的假，除了暑假和过年有时间回来外，其他的时间都得花在项目上。
　　陆扬从小的上学问题都是就近解决，能住宿就住宿，一年到头也跟他爸一样，回不了家几次。
　　“呦，回来的挺早啊。”
　　一进家门，墙壁上的时钟显示3：20，而陆国忠穿着个围裙在厨房里面水深火热的。
　　“现在做饭是不是有点早啊。”
　　陆扬将书包扔在一旁，顺手打开冰箱，拿了瓶快乐水。
　　陆国忠的声音伴随着炒菜声，“不早了，人家都已经来了，我今晚七点的高铁去锦城，趁现在还有时间，给你们俩做个晚饭，等会儿打包带过去吃，你现在别闲着，赶紧收拾收拾。”
　　陆扬刚要下肚的快乐水停在了口边，望了眼周围，却除了他爸，没看到什么人。
　　“人呢？”
　　“看你东西多，出门给你买纸箱子去了，等会儿见了面可得礼貌点啊。”
　　“哦。”
　　说罢，几口快乐水吨吨下肚。
　　陆扬喝完将快乐水塞到了书包里，然后径直走向阳台，将自家的小乌龟从面盆里拿出来，然后放到泛黄的手提鱼缸里，还不忘撒些龟粮。
　　盖好盖子后，才想起来数学竞赛的事，人又回到客厅，说道：
　　“爸，我学校……”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
　　陆国忠的刚好忙完厨房的活儿，手机铃就响了。
　　“喂？小霖到楼下了是吧，行，叔叔给你开门。”
　　楼下的门禁连着陆国忠的手机号，陆国忠摁了两个键，便听见门外传来‘嘀——’的一声。
　　“小扬，开门去。”
　　“哦。”
　　陆扬应声便去开了门，防盗门一开，对方也刚好踏上最后一节台阶。
　　楼道的光亮刚好能看清楚少年的五官，程霖单手拿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一米八的个子，一身潮牌衣物，留着学校老师看不顺眼的狼尾发型，下午三四点的太阳依旧火辣，少年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
　　“你是……小扬？”
　　陆扬在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甚至程霖的反应比陆扬还要诧异许多。
　　陆扬点了点头，可对方在他确认过之后，眼神中莫名地闪过一丝慌张和不知所措。
　　“小霖，快进来，外面热。”陆国忠在里面招呼着，“小扬你也别愣着啊，拿瓶水给你程霖哥哥喝。”
　　“哦。”
　　陆扬接过程霖手中的纸箱子，先放在自己房门口的位置，然后又从冰箱里拿瓶快乐水出来，递到程霖面前。
　　“哥们，可乐喝吗？冰镇的。”
　　“没大没小的，这是你程叔叔家的儿子，比你大三四岁，叫哥。”
　　程霖接过可乐，默不作声，眼神往陆扬的方向瞟了一眼。
　　“哥。”陆扬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爸，我先去装行李了。”
　　陆扬说话向来不需要征求陆国忠的同意，自顾自的就去了。
　　“这孩子……”陆国忠无奈，对程霖说道：“小扬脾气臭，以后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程霖扇了扇风，半倚着桌子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陆叔，小扬是男生啊？”
　　陆国忠：“对啊，你们前几年不是见过吗？”
　　“……印象不深，忘了。”
　　…*…*…
　　陆扬的行李没多少，自从搬离了一中的老破小宿舍，带回来的东西都没动过，唯一要装的就是自己的教辅书，书包装不下，这才装到了程霖买来的纸箱子里。
　　可带行李下楼的时候，陆扬呆了。
　　程霖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那辆黑色的保时捷便叫了一声，顺便打开了后备箱。
　　“你把东西放进来吧，我这辆车后备箱容量大，全放进来应该没有问题。”
　　陆扬：豪华跑车成为货拉拉了。
　　最后，这辆黑色的保时捷放了一个行李箱，两个纸箱，一个乌龟缸和陆老爹的三菜一汤。
　　“儿子，到了你程霖哥哥那，好好听哥哥的话。”
　　陆国忠手上也拿着个行李箱，过会儿就要赶高铁，与车上二人并不顺路。
　　“知道了。”陆扬恹恹地回答道。
　　“哎，这龟儿子！”陆国忠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
　　“你龟儿子在后备箱那儿。”
　　……
　　程霖用手机安排好导航，扣上安全带，“陆叔叔，那我开车了，您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
　　陆国忠点点头，便退到了一旁。
　　身旁的少年一踩油门，速度没有很快，车子缓缓驶出了小区。
　　陆扬偏着头，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的老父亲，等到汽车拐了弯，才收回了视线。
　　保时捷开的很慢，没有那种跑车的轰鸣声，程霖的开车技术很稳，并不像是个刚开车没几年的新手。
　　但慢慢的，陆扬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哥们，你空调没开。”
　　陆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有隐约可见的汗珠了。
　　程霖趁着等红灯的空档，递了包湿纸巾过来。
　　“我这车没加氟。”
　　陆扬：……突然觉着保时捷掉价了。
　　接过程霖的湿纸巾，顺便开了一条窗户缝，下午三四点的风依旧带着丝夏日的脾气，可总比没有要强。
　　二人即将要住的小区的确离一中不远，几条街的距离，高档小区的配置，隔壁就是大型商场，生活服务一应俱全。
　　程霖一路平稳地把车开到停车场，停下之后打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对陆扬说：
　　“你现在可以下车卸货了，等会儿物业管家会带小推车过来帮你搬行李。”
　　“哦，好的，谢谢。”
　　陆扬木讷地回应，便开门下去卸货。
　　他的行李不多，也不重，三两下就搬下了车，中途还注意到，这辆保时捷的挂牌是白绿相间的。
　　该不会……
　　目光朝前看去，程霖依在车头玩着手机，旁边一条充电线连接着汽车和墙上的充电桩。
　　没加氟的新能源保时捷跑车……
　　陆扬：这哥们挺爱环保啊。
　　…*…*…
　　程霖的公寓住在十六楼，也是两室一厅，但面积却大了很多，装修偏简约风，没什么太多的物件，可沙发电视柜的游戏装备倒是一样不少，客厅的落地窗一拉开窗帘便能看到长江大桥的灯光秀。
　　此时天色正暗，风景正好。
　　“你的屋子是那间小的，这是钥匙，早中晚三餐我不管啊，对面就是商场大楼，饿了自己解决。”
　　“哦。”
　　陆扬默默接过钥匙，瞟了眼厨房，一如样板间那样干净，确实是个不沾阳春水的主儿。
　　“那个，哥们，可以养乌龟吗？”
　　程霖瞥了眼缸中的绿色生物，“别在我这养死了就行。”
　　说罢，某个环保青年就回了自己屋子，徒留下客厅里的一人一龟。
　　陆扬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敲了敲正在划水的小乌龟，龟粮已经吃完了，一个不剩。
　　甩了甩袖子，看着堆在门口的三个大包，以及那时针刚过四字的钟，陆扬叹了口气。
　　但愿收拾完之后，还能吃上一口热饭。
　　而这边
　　程霖一进屋便躺倒在一米八的双人床上，划开手机锁屏，点开某个主流聊天软件，看向最上头红色气泡已经几十加的聊天记录。
　　某个叫‘三师海王’的好友从下午三点就在给他发消息了。
　　程霖点了进去
　　三师海王：兄弟，怎么样啊，脱单有没有戏啊？
　　三师海王：见到人了吧，长啥样啊，发个照片呗。
　　三师海王：[让我看看]
　　程霖：发个屁，老子初恋变男人了
　　发过去不到两秒，对方就回应了。
　　三师海王：[惊恐]
　　三师海王：其实也没啥关系对吧。
　　三师海王：大三了，是个人就行,别在意太多[偷笑]
　　程霖：滚！
　　发完这条，程霖便不再理三师海王了，退出了微信，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然后打开了手机相册，在‘更多相册’当中，一直滑到底，找到了张他藏了好多年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他爸公司上市时，一帮生意上的好友前来祝贺一起拍的，里面大多都是中年男子，程霖作为主办人的儿子站在中间。
　　陆叔叔也在其中，而陆叔叔的身边，则是一短发短裙，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的女生。
　　样貌与陆扬一模一样。
　　如果陆扬在场，他一定能认得出来，这是他刚做完某个局部手术没两天，正是穿不了裤子的尴尬时期拍的照片。
　　正儿八经的黑历史。


第3章 四六级
　　程霖留给陆扬的卧室不大，一张一米的床，书桌连着衣柜，窗户很小，正对着门。
　　原木桌子上落了一层灰，桌上的日历还是2018年6月的，白色的日历纸右下角用红字写着高考加油四个字。
　　陆扬撸了撸袖子，开启了他的收拾大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窗外便染上了一片火红，
　　陆扬干活的时候感受不到空调的冷气，等搬空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身上的校服已经湿了个透彻。
　　差不多该到了吃饭的点儿，陆扬肚子还不饿，倒是先打开了陆老爹给他们准备的饭盒。
　　干锅花菜，油爆茄子，红烧肉和一份西红柿蛋花汤。
　　陆扬看这三菜一汤，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米饭呢？
　　该不会忘了吧
　　陆扬叹了口气，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陆老爹就没用过厨房的电饭煲，没做饭也好，省得他再回去一趟了。
　　盖上保温盒的盖子，陆扬就去了厨房，现在时间还早，煮个饭应该还来得及。
　　厨房的物品一应俱全，甚至大件物品还是国外进口品牌，但看着看着，陆扬突然发现……
　　油盐酱醋大米呢！？
　　这哥们不烧饭的吗？
　　于是乎，陆扬敲了敲程霖的房门。
　　“干嘛？吃饭了吗？”
　　程霖的房门没有锁，话语传来的同时，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陆扬探了个头进来，就瞧见程霖坐在电竞椅上，手上拿着发光的游戏手柄，电脑还发出杀击的声响。
　　看显示屏上的画面，似乎是某个当下正流行的欧美风主机游戏。
　　“哥们，你家有米吗？我爸忘记给我们准备饭了。”
　　陆扬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种行为算是来要饭的。
　　“没饭是吗？等下，我带你下楼去取。”
　　说罢，程霖骨节分明的手在手柄上一顿操作，游戏回到了菜单页面，顺带存了个档。
　　陆扬：“不用不用，要是没有的话，我就下楼去超市买一袋，很快的。”
　　程霖直接摆了摆手，手上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张金色的卡来。
　　“买米多不划算啊，现在才四点四十，还没关门，来得及。”
　　陆扬：？？？
　　…*…*…
　　陆扬的疑惑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程霖带他来的地方，就在小区门口，黑色的大字正放在店铺上方，写着——
　　金陵农商银行
　　营业时间：09:00-17:00
　　现在16：50，还有十分钟下班。
　　这哥们，来取钱的吗？
　　程霖直径走了进去，银行的大堂经理见这个点儿来人，语速都加快了些：
　　“您好，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程霖：“没什么要办的，就看看我卡里的理财收入怎么样了。”
　　陆扬没买过什么理财，但他注意到，那个大堂经理在听到程霖说完这话之后，脸色都变了，且立即带着二人进了银行的会客室。
　　刚坐下，便有人递上了两杯热茶，然后来了位打扮很职业的业务员，捧着个厚重的文件夹，滔滔不绝地讲着些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反正就是什么利息啊，保本投资之类的。
　　不是出门买米的吗？怎么来听理财课堂了？
　　陆扬听不懂，看了看程霖的方向，似乎跟他同样的心不在焉，手机的屏幕已经被开心消消乐取代。
　　程霖藏在头发后面的无线耳机里还时不时发出‘excellent’，‘unbelievable’之类的声音。
　　“以上就是这只基金今年的动向，程先生，您的理财基金上个月已经到期了，但这只基金的走势相对较好，出于我个人的观点，我极力建议您继续持有。”
　　话音刚落，程霖如条件反射般的抬头，说道：“行，那就全取出来吧。”
　　陆扬：……真是毫无关联的问与答。
　　银行的理财经理先是瞪大了双眼，随后很快便做好了表情管理，询问道：
　　“那个……程先生，我能冒昧地询问一下，您一下子取出这么多钱的原因是什么吗？毕竟这只基金涨幅的确很喜人，若这个时候放弃的话，那真是有点可惜了。”
　　程霖淡淡道：“没啥原因，我想换对面的中国农业银行帮我理财。”
　　理财经理突然有点急，“程先生，据我所知，农业银行的理财利息只有4.5%，我们金陵农商行平均利息比他们高0.2%。”
　　对此，程霖更是不慌不忙地说道：
　　“人家农业银行最近搞活动，送大米，你们也就过年送一送，现在离过年还早着呢。”
　　理财经理一听，眼睛突然跟放了光似的，连忙殷勤道：“程先生，办理财送豪礼的活动我们近期一直都有，而且像您这样的资深理财用户，我们还会赠送家庭调味料豪华套装，您看怎么样？”
　　“这个嘛……”程霖摸了摸下巴，表现地非常犹豫不决。
　　陆扬坐在一旁，内心冷笑两声。
　　这真是他见过的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了。
　　殊不知，这时程霖偷偷地看了陆扬一眼，然后说了句：
　　“那再来一打可乐行吗？”
　　陆扬：你是来点菜的吗？！
　　最后，程霖手上拎着两袋五常大米，陆扬左手一袋油盐酱醋料理包，右手一打六罐装的可乐瓶子，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进门时，客厅的时钟显示5:25
　　差不多就是来回一趟超市的时间，不过就是一分钱没花，就像取货似的从银行进了一批货回来。
　　这一趟回来，陆扬对程霖又多了一份新的认识：
　　这人不仅爱环保，还持家有道。
　　…*…*…
　　吃完晚饭后，程霖开了一罐可乐，悠哉悠哉地躺倒在沙发上，喝了一大口，有些满足地吐出肚子里的气，突然想到什么，对着身后正在收拾桌子的陆扬说道：
　　“小表弟，玩游戏吗？我刚下的3A大作。”
　　脱单估计是没指望了，他倒也不在乎多一个兄弟。
　　陆扬面无表情地收拾好餐具，“你自己玩吧，我下周开学就要考试了。”
　　“切，真无聊。”
　　程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果然高中生都是考试狗，一个个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陆扬反问：“难道上大学就没有考试了吗？”
　　程霖语气突然有些嘚瑟，“大学考试只要长脑子就行，哪有你们这么累啊。”
　　“哦。”
　　陆扬默不作声，收拾好饭桌之后便回了房间，拿出今天老师发下来的试卷就是一顿埋头苦干。
　　再次抬起头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陆扬的作息时间一直没有规律，他没有到点必须要睡觉的习惯，而是学习到点为止，然后倒头就睡，睡满八个小时就醒。
　　然而第二天上午，他是被程霖的一阵怒骂声吵醒的。
　　屋外，各种精妙的国粹层出不穷。
　　陆扬和程霖的房间隔着两道墙，都这样了还能听到程霖的声音。
　　什么事能气成这样啊？
　　陆扬坐起身子，点开手机看看时间，10:08
　　某博正好给他推送一条消息：
　　“<爆>大学英语四六级今日出分”
　　陆扬冷笑一声，他好像知道是什么事了。
　　不是说大学考试只要长脑子就行吗？


第4章 考试
　　一中的开学考试来的有些猝不及防。
　　高二刚开学，7:30收完了暑假作业，7:50便有老师抱了一堆试卷进班。
　　高二A班的茶话会还没开始，所有人都被学校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打蒙了。
　　监考老师是熟悉的李光蛋同志，一手夹着试卷，一手拿着杯他常喝的茉莉花茶，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
　　“安静点，安静点，学校搞突击检查，今天语数外三门统考，明天三门选考，已经有分文理意向的，明天的部分考试可以不用考了。”
　　可同学的注意点压根儿就不在这些上面。
　　“靠，刚开学就考试啊，我昨天熬夜才做完的暑假作业啊。”
　　“不是还没通知吗？我还以为是明天。”
　　“完蛋了，我怀疑我能考个个位数出来。”
　　……
　　李光蛋笑了两声，眼睛上泛着寒光，“刚下的通知，同志们，择日不如撞日，不趁着开学折腾你们一下，难不成你们真觉着你们复习的很好吗？”
　　“对了，第一场考数学啊，给你们醒醒脑子。”
　　话音刚落，又是一片哀嚎。
　　“扬哥，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复没复习？”
　　张天昊坐在倒数第二排，身后就是班上的学霸，陆扬。
　　陆扬眼神有些迷离，打了个哈气，回应道：“没，打一晚上游戏，注定凉凉。”
　　张天昊本就抱着听凡尔赛的说法来的，听着有些不信，“我擦，扬哥，你竟然会打游戏？你怕不是玩消消乐吧。”
　　毕竟张天昊以前也不是没有约过陆扬打游戏，可对方平台账号全都是新手用户，他甚至都不敢相信，一个人从小打到大都没玩过电子游戏。
　　可扬哥的操作却是大佬级别的。
　　可见，老天爷不仅给他打开了学习的大门，更是开辟了游戏的天窗。
　　“没，原神，同居的老哥带的。”
　　其实陆扬也没想到今天会考试，本来他昨晚打算好好复习的，可架不住程霖那坚持几天都没有降下来的热情，这才同意他玩了一局。
　　本以为是回合制对抗，哪里知道是自由式网游啊。
　　“原神？你那老哥还挺流行的，我……”
　　张天昊话正说在兴头上，突然一沓子白花花的试卷落在他的脑门上，转头一看，李光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的身后。
　　“考试呢，有什么话可以到我办公室说。”
　　一下子，昊子闭嘴了。
　　陆扬接过传递过来的试卷，扫了一眼，题量不大，做完还能有睡觉的时间。
　　拿出笔之后就是一顿埋头苦干，陆扬的做题速度向来很快，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做完了除最后一道大题的所有题目。
　　看了眼前面的钟，陆扬内心算了算：差不多能睡一个小时。
　　然而最后一道大题却怎么也磕不动了。
　　前一二小问到还好，多绕几个弯就能解开了，就是最后一问，他弯弯绕绕换了几个办法都没有解出答案。
　　而且这种题还有些扑朔迷离，乍一看跟一些基本公式相干，可带入进去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绝对是超纲了。
　　陆扬做着做着，眼皮有些打架了。
　　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9:05了，干脆眼睛一闭。
　　算了，睡觉！
　　就这样，陆扬把笔一撂，直接趴在桌上，还发出不小的声响。
　　感受最深的就是前桌的张天昊：身后这哥们又不做人了。
　　李光蛋也注意到了陆扬这动静，手拿着茉莉花茶就走了过来，关节敲了敲陆扬的桌子。
　　陆扬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睛，人似乎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样子。
　　“困了？来我办公室睡去。”
　　陆扬迷迷糊糊的，似乎都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嘴角咧出一个傻笑：“好鸭。”
　　李光蛋一时间有点语塞，但周围不少学生都关注着他们这边的动静，于是便说道：
　　“那就走吧，带上你的试卷和草稿纸，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陆扬懵了一下子，瞬间清醒过来，内心暗骂一声传统国粹，然后耸耸肩，只好带着试卷跟李光蛋走一趟了。
　　离开班级的这一路上还收获了不少幸灾乐祸的目光。
　　…*…*…
　　李光蛋倒是没直接带着陆扬去他的主任办公室，而是到学校的会议大厅。
　　现在正在考试，学校里都安静的很，只有教务处这会有点繁杂的说话声音。
　　瞧见李主任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个学生，几名老师一下子就没了脸上的笑容。
　　“李主任，这是逮到作弊了吗？”
　　几名老师是高三组的，显然对陆扬不太熟悉。
　　“没，王老师，这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陆扬，正好刚刚把数学做完了，你来瞧瞧怎么样。”
　　王青是位有些上年纪的女老师，是高三数学组的副组长，也是一中数学联赛的带队队长。
　　听见李光蛋这么说，王青一时间打量陆扬几眼，眼神里还抱着丝怀疑。
　　接过陆扬的试卷，王青拿着红笔，对着正确答案就开始改，不到半分钟就改好了第一面，而且上面全是勾，没有一处打圈或者是画叉的地方。
　　第二面都是些大题，王青的速度虽然慢了些，但也很快就改好了，一路上顺风顺水，可到了最后一小题却停住了。
　　“怎么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啊？”
　　陆扬嘴角抽了抽，“算不出来答案。”
　　王青犀利的眼神横扫过来，“那连过程也不写？”
　　“写草稿纸上了。”
　　“草稿纸呢？”
　　“在这。”
　　陆扬将草稿纸递了过去。
　　草稿纸有些薄，而且一直被他攥在手里，都快成烂纸一张了，王青接过去的时候都有些不愿意。
　　而且陆扬试卷上的字眉清目秀，草稿纸上的就跟蚂蚁爬似的，看着就很头皮发麻。
　　王老师用改三五份试卷的时间，才将陆扬这破纸上面的字看懂。
　　“还算可以，你这些过程写上去，若是遇到改的宽松的老师，也能拿一半分了。”
　　王青拿着陆扬原来那份试卷，核了下分，“满分150，你146，但这次试卷是我们学校教研组出的，考虑到你们刚开学，所以最后一道题的分数不多，要是正式考试，你可能会再多扣个两三分。”
　　“所以要记得写过程。”
　　陆扬：“好嘞。”
　　李光蛋这个时候咳嗽了两声，“那王老师，你觉着这孩子怎么样，能进数学队吗？”
　　王青道：“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是去年的竞赛压轴题，他能答出一二问就已经很好，第三问是高三数学和奥数知识的结合，他过程写对了一半，这要是竞赛，估计能拿三等奖了。”
　　“所以王老师，你的意思是？”
　　王青满意地看向陆扬，“开学以后，晚自习到阶梯教室报到。”
　　陆扬：怎么睡个觉就多出这么个事来？
　　…*…*…
　　等陆扬回到班上的时候，第一轮考试已经结束了，代替李光蛋的监考老师已经把试卷收了上去，班上叽叽喳喳一片，似乎都在讨论最后一道大题。
　　陆扬进来的时候都没人注意到他。
　　还是张天昊闲着无聊，他属于‘考完就拉到’一类人，见陆扬回来，问了句：
　　“扬哥，怎么样，李光蛋的太师椅睡得舒服吗？”
　　“别提了，根本没睡成。”
　　张天昊笑了一声，“那李光蛋叫你干嘛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
　　“带我见了个数学老师，然后让我进了学校的数学竞赛队。”
　　此言一出，喧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了。
　　“我擦！！！兄弟，你牛逼大了知道吗？”还是张天昊最先反应过来。
　　陆扬感觉自己就不该说这件事，这下好了，觉又睡不成了。
　　“高二就进竞赛队，这好像还是头一回吧，扬哥，你创造历史了啊。”
　　“不对，我记得前几届还有个大佬，也是高二进的，而且他那一年拿了一等奖呢。”
　　“谁啊？叫什么？拿一等奖，高考都能减分了吧。”
　　“听前几届人说，好像叫什么林哥？还是宁哥？全名记不太清了。”
　　“假的吧，要是能减分，学校早就贴光荣榜了。”
　　“真的，没骗你们！”
　　……
　　陆扬打了个长长的哈气，管他0哥还是1哥，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而已。


第5章 泡面
　　剩下的两门考试，几乎将A班众人考了个里嫩外焦，语文的作文是文言文的形式，英语试卷更是以清明上河图的长度来对标。
　　一天考下来，真是度秒如年。
　　英语考试结束时，不少人都松了口气来，表示开学的苦难算是度过了一半。
　　“老天爷啊，这一趟考下来，我干脆直接参加高考算了！”
　　张天昊伸了个懒腰，倒头就瞧见陆扬收拾纸笔的动作。
　　“对了扬哥，你现在住哪？”
　　张天昊跟陆扬在高一时原本是舍友的关系，但也就维持了一年，昊子家住外地，所以现在还住在学校里。
　　陆扬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答道：“金陵雅居。”
　　“我擦，那个一平十万的小区？你哥们是金陵首富吗？”
　　金陵一中周围都是城中村，拆迁已经进行好几年了，金陵雅居就是第一批拆迁建起来的高档公寓，一栋就十八层，在周围都是五六楼的小区里特别显眼。
　　更显眼的就是它的房价，有时候课上的老师都会拿金陵雅居一平十万的价格来开玩笑。
　　说不好好学习，未来连人家的厕所都买不起。
　　“就一富二代大学生，还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想到程霖，陆扬冷笑了一声。
　　“富二代都这样，对了，他哪个学校的？”
　　陆扬想了想，程霖还真没具体说过他在哪个大学读书。
　　“市区某个大学吧，他上学还得转两个地铁线。”
　　“都住这儿还要转两个地铁线？这还是市区吗？”
　　张天昊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掏出手机搜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
　　“不会是三师学院吧。”
　　“这是什么大学？”陆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学校名字。
　　“不是吧，扬哥，你还是金陵人吗？这个学校都不知道？”
　　昊子科普了起来，“一个民办大学，门口的小吃摊比它本身都有名，我去年来金陵的时候就去过，这个大学基本上高考分数正好高出二本线，家里有点钱，家长又不想送出省的，都会去这个学校。”
　　“从咱们这儿到三师学院去，刚好要转两个地铁线。”
　　陆扬面无表情的听着，桌子上已经清空了，正把书包给背上，突然看到了什么，提醒道：
　　“昊子，手机！”
　　张天昊没反应过来，手中传来一阵落空感。
　　转眼间，手机已经没了，眼前冒出了某个光头的身影。
　　“张天昊，刚开学你就给我大惊喜啊。”
　　在抓手机的业务上，教务处的李主任是一逮一个准儿。
　　李光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窗外，晃了晃手中新缴纳的战利品，嘴角边勾着一抹冷笑，打着不容反对的语气说道：
　　“八百字检讨，开学后交。”
　　张天昊欲哭无泪，生无可恋地看向扬哥。
　　扬哥：兄弟，节哀。
　　…*…*…
　　八月末的晚霞总带着一丝艺术的风采，各种暖色的云层在天边勾勒，述说太阳一天当中最后的姿态。
　　陆扬在上午的时候就跟李光蛋说了借住的事情，李光蛋也同意了，过两天就能将走读证给办下来了。
　　现在回去的路上也只比高一时多走了一道河道而已。
　　搭电梯上十六楼，打开门便听见游戏杀击的声音。
　　陆扬沉了沉脸色，程霖却人未见，声先到：
　　“小表弟，快来快来，昨晚的任务还没做完呢。”
　　陆扬呵呵一声，“大哥您自己玩去吧，我刚考完三门，明天还要考一天。”
　　“呦，开学突击检查啊，正常，一中老剧本了。”
　　程霖从沙发里站起来，头发有些凌乱，狼尾已经翘到天上去了，连帽T恤加短裤，脸上还有些刚冒出来的胡渣。
　　“你也是一中的？”陆扬心里带着问号。
　　程霖也只是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对啊，16年那届，我们班主任叫李华，绰号李光蛋，你知道这个人不？”
　　“知道……”
　　不知怎的，听到程霖这么描述，陆扬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
　　眼前这位哥肯定也被收过手机。
　　“对了，小表弟，今晚吃什么？”
　　陆扬嘴角一抽，将手中的塑料袋娴熟地扔到饭桌上。
　　“自己看。”
　　程霖神色一沉，扒了扒塑料袋，随后露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小表弟，你就给我吃泡面啊。”
　　里面两袋桶装的红烧牛肉面，外带两个鸡蛋两个肠。
　　陆扬嫌弃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我明天要考试，没工夫做饭。”
　　不是他自吹，跟程霖同居的这段时日，程霖顿顿不是点外卖就是下馆子，而陆扬都是自己下厨做饭。
　　或许是山珍海味吃习惯了，某日程霖无意间尝了尝陆扬的手艺，竟有种学校食堂阿姨的感觉，新奇的很，后来就顿顿来蹭一点。
　　蹭的多了，陆扬干脆就多烧一点，反正他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多一个人也能少些浪费。
　　“别啊，要不我带你去我们学校门口吃去，今天开学，他们夜市也开业，现在天还没黑，去晚了人就多了。”
　　陆扬默了一下，突然反问一句，“你今天开学？”
　　他早上七点出门的时候，这家伙还在睡觉呢。
　　“是啊，下午一点报到，两点领书，三点我就回来了。”
　　陆扬：……
　　莫名有些羡慕。
　　总之……“不去，明天不考试的话，还能考虑考虑，所以这次免谈。”
　　程霖哀嚎一声，嘴角撇了撇，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小表弟，不会你以后都这个点回来吧。”
　　陆扬眉头一挑，“不，只有明天。”
　　程霖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陆扬的话就来了。
　　“下周开始，晚上八点半放学，晚饭在学校吃了，。”
　　程霖：果然快乐的时光都是短暂的。
　　陆扬说罢，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就进了屋子，徒留下程霖一个孤零零的声音在客厅。
　　程霖看了看手中的红烧牛肉面，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回想起来，自己高中那段时间似乎也是这么过来的。
　　没办法呀，家中有个读高中的小朋友就是得迁就着人家。
　　程霖转身去厨房拿了电热水壶，接了一桶水放到插座上，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沙发座内，从茶几里面掏出头戴式耳机，继续着他的游戏大业。
　　这边
　　陆扬进了屋子便将书包往床上一甩，从书架上拿出五三习题和课本。
　　金陵市属于教育大省，前两年又遇上了高考改革，头两年学校的政策或许带着些摸石头过河的想法，但适应期一过，就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文理分班应该在高二开学之后，可在一中的拔尖班，在高一期末考试之后就有一部分选好了方向，陆扬自然就是其中一员。
　　物理，生物和化学。
　　三门选课全是理科，在复习的时候也能节约一些时间。
　　从今天的考试不难看出，出题的老师已经带着将高三的知识塞进来了，不过偏向基础型，稍加复习，应对明天的考试估计没有问题。
　　……
　　陆扬这一埋头就苦干了将近两个小时，再一抬头，时间刚好八点多五分钟。
　　肚子早就已经饿的没感觉了，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打算把买的泡面给解决了。
　　陆扬走出房门，正好瞧见了程霖那带着发光耳机的脑袋。
　　客厅的灯光有些暗，正显得他那个发着光的脑袋有些恐怖。
　　两个小时，程霖跟他一样，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里。
　　客厅虽然没了游戏音乐，但还是能听见摆弄机械手柄的声音。
　　陆扬管不着程霖，直接去找他买回来那桶泡面。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他那两桶红烧牛肉面都没了，而厨房的垃圾桶内多了两桶吃完的泡面，以及一双没洗的筷子。
　　陆扬嘴角抽了抽。
　　这混蛋，吃他泡面就算了，这水池里的筷子是什么意思？留在这里等着他去洗吗？
　　“喂！”
　　“干嘛，打BOSS呢！”
　　程霖按了一下暂停键，摘下耳机，有些不耐烦地冲陆扬说道。
　　“你怎么把我泡面吃了？”
　　“那是两人份吗？”
　　“两桶不是两人份吗？”
　　“两桶还不够我一个人吃的。”
　　程霖说这些话时，都不带过大脑的，可看到陆扬那低气压的面孔才知道，他好像吃了不该吃的。
　　“你早说啊，我还以为那都是给我吃的，要不我下楼给你买一桶去？”
　　陆扬生着气不说话，紧盯着程霖，二人之间沉默了好久，他才道了一句：
　　“饭桶。”
　　说罢，便转身回了房间。
　　程霖挠了挠头发，自家小朋友生气了，这可咋办？
　　……
　　屋内
　　陆扬坐在书桌前，没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
　　他突然觉着自己有点蠢，跟一个饭桶置什么气啊。
　　饭桶吃饱了，他肚子还饿着呢。
　　陆扬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八点钟了，点开外卖平台，能点的也没几家了，配送费也是三块钱起步。
　　吱呀——
　　房门被打开，程霖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小表弟，接着。”
　　话音未落，一个白花花，圆滚滚的东西凭空抛了过来。
　　陆扬眼神一缩，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连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可刚碰到，一阵火辣辣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开来。
　　“烫！”
　　陆扬急忙把这东西扔到了桌上，然后手捏了捏耳垂。
　　埋怨地看向门外的某人，可程霖东西一丢下来就把门关上了，想找他都来不及。
　　陆扬心里又给程霖纷纷记上了一笔。
　　再看向这白不溜丢的东西，外面被一层软哒哒的塑料袋装着，看着像个馒头，但里面好像还夹着别的东西。
　　“这是个啥？”
　　为了防止再烫到自己，陆扬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上的结，一时间，一股水蒸气伴随着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陆扬也能看到这东西的原貌。
　　是个类似于肉夹馍之类的东西，白色的馒头外包里，夹着里脊，火腿，鸡蛋，生菜，还有一大坨豆皮，上面淋着红棕色的酱汁。
　　陆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塑料袋上写着‘阿姨月亮馍——三师学院总店’
　　陆扬吹了吹，大大地咬了一口，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似乎这一口还不够，肚子嗷嗷叫嚣着。
　　也幸好这玩意分量够，若是寻常，陆扬都不一定能吃的完。
　　算了，原谅你了。


第6章 摩托
　　第二天的考试比起第一天来说要轻松不少，毕竟每门只考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下午不到六点钟，考试就结束了。
　　可即便这样，这两天的开学大礼包也够这一帮学生喝一壶的了。
　　“各位，新学期课表来了。”
　　监考老师前脚刚走，李光蛋后脚就进来了，带着张崭新的课表贴在班级的墙上。
　　与课表同样吸引人的，还有李光蛋手中的试卷集。
　　“那个课代表过来发一下试卷，看看你们考出的好成绩。”
　　一说这话，根本就不需要课代表，几个凑的近的就接过了试卷，不为别的，就为了快一点看自己考了多少分。
　　“李主任，您也忒狠了吧，昨天这个点才考完，你今天成绩都改出来了？”
　　“是啊，我还以为能再等两天死呢！”
　　李光蛋呵呵一笑，“我都算慢了，刚刚才核完分，你们的数学昨天就改完了。”
　　“真的假的，昨天数学那么难，最高分多少啊？”
　　李光蛋看了靠在窗边的某人一眼，说了句：
　　“保密。”
　　几个人嘘了一声。
　　这时，不知是谁翻到了陆扬的试卷，张口叫了句：
　　“我擦，各位快来看，扬哥又不做人了，139，差一分就上140了。”
　　这一吼，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张天昊朝陆扬说了一句，“扬哥，你昨天果然是在凡尔赛。”
　　陆扬撇撇嘴，“没，昨天真不在状态。”
　　不知怎的，李光蛋正好听到这话，咳嗽一声，教训道：
　　“陆扬，别看你这张试卷考得分数高，但我能看出来你不在状态，你过来看看。”
　　陆扬心里暗骂一声，他就不该多嘴，这下好了，不知道李光蛋要怎么收拾他呢。
　　讲台上，李光蛋拿着陆扬的试卷，指了指诗句填空的位置：
　　“‘心折此时无一寸’这个‘折’怎么就写成了拆呢？怎么，你小子想学校拆迁的事吗？用不着你来想，这是咱们校长的事情。”
　　李光蛋幽默风趣，一番言语下来，弄得周围一片笑声。
　　陆扬抿了抿唇，他考试的时候倒也没检查，估计写的时候顺笔了。
　　不过心里也觉着可惜，毕竟就这么与140无缘了。
　　…*…*…
　　课代表陆续将试卷发了下去，整个班上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关于这次开学考试，就是给你们打个警钟，我顺带也提醒你们一句，这次的语文是我出的，里面只有我们上学期和补课阶段的内容，但部分同学考出的分数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一边说着，李光蛋默不作声地用手指点了点部分同学，但没有叫出名字。
　　“剩下几门科目你们也经历过了，我们这个学期的目标就是把高中的内容学完，考试的难度也会大规模提升，能不能跟上来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趁早调整好状态才是关键。”
　　“好了，别的我不多说，三天后开学，第一节我的课，试卷别忘带了，就这样，放学。”
　　临走前，李光蛋突然想起来陆扬，连忙点了他。
　　“陆扬，收拾好书包，来我办公室一趟。”
　　陆扬刚想要溜出门，却被叫了下来，脸色一黑，有点不情愿。
　　“扬哥，李光蛋找你啥事啊？”
　　不光张天昊，别的同学对这也挺好奇的。
　　“谁知道啊，你以为我想去啊。”
　　说罢，不情不愿地就跟了过去。
　　陆扬走后，班上剩余的人议论纷纷。
　　“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因为数学竞赛的事。”
　　“这比赛有那么重要吗？”昊子不以为然
　　“呆啊你，这比赛要是拿了省一等奖，高考就能加分，而且全省也就前五名能进数学冬令营。”
　　有些人孤陋寡闻了，“冬令营是干什么的？”
　　“冬令营就是全国的竞赛大神一起PK，每年高考的保送生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我去，这么牛逼，唉，你说扬哥有可能吗？”
　　“保送吗？难讲，毕竟全国每年就那么几十个。”
　　……
　　这边，陆扬又来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等着他的不止有李光蛋，还有昨日刚见过的王青老师。
　　“李主任，几门主课成绩都出来吧，这孩子怎么样啊。”
　　王青站在门口的位置，手上也抱着一份试卷，显然是忙里抽空过来的。
　　“来看看吧，陆扬的试卷我都提前关照过，让几门主课老师先改的。”
　　李光蛋电脑上调出Excel表格，里面语数外三门必修课的成绩都已经出了。
　　剩下几列是空白的，而陆扬的剩余三列都满了。
　　陆扬有点懵，化学考完还不过十来分钟，成绩就出来了？
　　语文：139 数学：146 英语：147 物理：93生物：94 化学：95
　　总分：714
　　这个分数参加高考的话，大学基本上可以随便选了。
　　“还不错。”王青点点头，然后看向了陆扬，说道：
　　“我们数学竞赛队最怕的就是竞赛没取得成绩，还把平时成绩给拉下来了，你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陆扬嗯了一声，心里却满心想着放学。
　　“你找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我想走了。
　　“等下，把这个拿着。”
　　王青说着，将一包五斤重的布袋子递到了陆扬手中。
　　陆扬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就没接住。
　　“这是……”
　　“数学竞赛的内容是高中三年和一些奥数题，你们高二这学期会把高中数学学完，但我们竞赛队来不及了，开学三周以后就要省赛了，你这两天试着自学，开学后我们就直接集训考试。”
　　陆扬目光呆滞了两秒，脑中不断确认眼前这老师说的是不是人话。
　　两天？学完高中数学所有内容？
　　猪都不带这么增肥的！
　　陆扬无辜的眼神看向李光蛋，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李光蛋给了个眼神：自求多福吧。
　　…*…*…
　　就这样，陆扬带着迷茫的心情，领着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出了校门。
　　陆扬粗略地看了看手中的材料，高三数学概论，奥数精讲，数学联赛专用教材最新版……
　　数量不多，可陆扬也是第一次见到，数学教材能像语文字典那么厚的。
　　一路恍惚着，出了校园的门。
　　今天也不知是怎的，一中的大门外喧闹无比。
　　校园栅栏的某个角落处，围了小小一圈的人，男女都有，耳边不停充斥着‘帅哥’，‘机车大佬’这一类的话。
　　陆扬稍稍偏过头看去，似乎那儿站着个带着摩托车头盔的家伙，一身潮服，背后依着台十分炫酷的黑色机车。
　　骚包。
　　陆扬想到的，只有这一个词。
　　这跟他没多大关系，他等会儿还得去买泡面，毕竟家里有个饭桶，买桶装还不一定够，直接买袋装好了。
　　殊不知，陆扬路过的时候，头盔男子刚好看到了他，放下正在玩的开心消消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惹得周围的小女生们都没顾及这儿是学校门口，纷纷掏出手机来拍照。
　　“小表弟！”
　　陆扬听到这个称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刚好头盔男子走到了他面前，将头上的摩托车头盔摘下，扔到了他怀里。
　　头盔之下的人，正是程霖
　　“走，哥带你吃饭去！”
　　“你又想干什么？”陆扬眼中充满了怀疑。
　　程霖打量了一下陆扬的双手，很是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试卷包，问道：
　　“哥就问你一句，你今晚是不是又打算买泡面给哥吃？”
　　陆扬听到这，默不作声，但瞥向一旁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他的答案。
　　果不其然，就是这么想的。
　　程霖耸耸肩，上前跟陆扬勾肩搭背，“小表弟，好不容易考完了，不打算好好庆祝一顿吗？”
　　陆扬倒是没有考完试去庆祝的习惯，但看着程霖这乞求的眼神，加上他接下来要短时间内学那么多知识。
　　一时间也有了些叛逆的想法在心里。
　　“行啊，可我没钱，你请客。”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今晚我来请客，走，上车！”
　　程霖说的很是爽快，不容拒绝就把摩托开了过来，马达一阵轰鸣声。
　　程霖本就留着一头狼尾发型，一身潮服，手腕上没什么饰品，却一点儿也不失少年的帅气，再加上一辆价值不菲的摩托机车，男生看了羡慕，女生看了仰慕。
　　陆扬戴上了头盔，突然觉着自己的书包有些碍事，便问道：
　　“要不先回去一趟，我把书包放回去再去吃饭？”
　　“不用那么麻烦，放这里就行。”
　　说着，程霖抬手把摩托车的油箱盖子打开了。
　　陆扬一愣，抬眼看了过去，程霖的摩托油箱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这摩托……不用油的吗？”
　　“油多贵啊，我这是电摩托。”
　　所以，油箱是个摆设吗？
　　电动摩托机车……不知怎的，可能是受过了新能源保时捷的洗礼，陆扬突然觉着，这一人一车还真是挺配的。
　　“小表弟，抓紧了。”
　　话音刚落，程霖一拉把手，这二人便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出去，收获一众围观好奇的目光，但不过几秒就已经是过眼云烟。
　　程霖虽然年纪不大，但技术上绝对是个老司机，一路上稳稳当当的同时，又不失飙车的感觉。
　　陆扬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坐在程霖的后面，只能瞧见一闪而过的风景，可心底莫名觉着有些个刺激。
　　黄昏时节的晚风吹散了夏日的热浪
　　摩托的声音高昂
　　周围是城市的喧喧嚷嚷


第7章 夜市
　　摩托车跨越了大半个城区，终于在天还没黑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陆扬瞧见眼前的场景，问道：“你不是说带我来吃饭的吗？”
　　“对啊，这里不都是吃的吗？”
　　陆扬有些呆，但程霖说的这话倒也没错。
　　眼前到不是什么高档餐厅或者苍蝇馆子，而是一排排的小吃摊子，周围的声音无比嘈杂，人们聊天的声音与食物下油锅的声响参差不绝。
　　“吃街边小吃，吃得饱吗？”陆扬质疑道。
　　程霖笑了一声，“小表弟，你敢说这话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我打包票，给你一百块钱，还没花完你就吃不下了。”
　　陆扬不信，不过很快就被打脸了。
　　这个小吃夜市估计才开没多久，人还不是很多，现在买什么都不用排队，程霖在旁边陪着，陆扬边走边买，才逛到第五个摊子就有些不行了。
　　脆皮年糕，竹筒粽子，土豆煎豆腐，鸡蛋汉堡，卷饼和烤生蚝……
　　不到二十分钟，才花了五十多，陆扬就有些走不动路了，只好靠在程霖的摩托车上歇会。
　　“我就说你肯定吃不了一百多。”程霖笑着走过来，手里还带着个底白花花的，上面五颜六色的东西。
　　“尝尝看，解腻的。”
　　陆扬：“……我真吃不下了。”
　　“水果捞加双皮奶，甜品，我还叫老板多放了勺椰奶。”
　　陆扬虽然肚子已经快撑不住了，可听到这儿，还是用小勺挖了点，就当馋个鲜了。
　　可这软趴趴的冻奶一划入肚子，陆扬瞬间觉着自己又可以了，立即又挖了好几勺吃下肚。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边吃着，陆扬一边问，他是金陵人，不过还真不知道金陵市里竟然有这么个夜市小吃。
　　感觉自己前十来年都有些白活了。
　　程霖愣了两秒钟，指了指夜市最里面的大门，道“看到那个大门旁边的字没，这是我的大学。”
　　陆扬顺着程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一处灯火通明，不少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人在大门内外来回穿梭，旁边红色的大理石上刻着四个金色的大字——三师学院。
　　陆扬记得，陆国忠跟他说过，程霖在市区的某个大学读大三。
　　之前昊子也跟他提过，没想到就是这里。
　　“不应该啊小表弟，我们学校夜市可是个网红地儿，你当真没听说过？”
　　“网红？什么网红？”陆扬一头雾水，
　　程霖嘴角一撇，看来这位小朋友是真的不知道，随即又换了个方向，指了指一处排队超级长的位置，道：
　　“就那边，阿姨月亮馍，一天能卖出个几百份，我昨天排一个多小时队买的，打算今天当早饭吃的，不给你吃了嘛。”
　　说这话的时候，程霖还带着一点点的怨气。
　　陆扬吃着水果捞，看向了排长队的地方。
　　这个小摊子跟别的小吃摊没什么不一样的，负责做月亮馍的是个头发灰白的老阿姨，穿围裙戴手套，在她周围都是热气腾腾的蒸笼。
　　白色的馍里塞着鸡蛋，火腿，生菜和里脊，最后加豆皮的时候，阿姨会亲切地问上一句：
　　“够不够孩子？”
　　……
　　在月亮馍小摊子的队伍都是些俊男靓女，打扮地跟程霖差不多，估计也是三师学院的学生。
　　“大学都这么闲吗？”陆扬突然有些羡慕。
　　程霖不知何时，又买了份大猪蹄子回来，正好就听到陆扬的这一句，解释道：
　　“倒也不，主要看课表安排，大一课相对比较多，晚上还有晚自习，到了大二大三就清闲很多，有时候一上午都没课。”
　　陆扬默了。
　　“也别觉着羡慕，毕竟谁还不是从高三那个阶段过来的？”
　　程霖虽然比陆扬大三四岁，但两人也是同龄人，对方在想什么，看一眼就知道了。
　　天逐渐黑了，夜市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市井的喧闹声依旧喋喋不休，这个时间段几乎是夜市生意最好的时候。
　　“呦，程霖。”
　　远处，一身穿嘻哈潮服的男生发现了这二人，打着招呼走了过来。
　　“难得啊，今天不打游戏跑夜市来玩的？”
　　程霖挥了挥手，偏过头，对陆扬说道：
　　“周海，我大学室友。”
　　言语之间，周海已经走了过来。
　　“你好意思说我，不是说前两天才谈了一个小学妹吗？怎么孤家寡人一个？”
　　“小学妹想吃月亮馍，我来帮她排队买了。”
　　说着，周海晃了晃手中白花花的馍馍。
　　“呦，海王不当，该当舔狗了？”程霖调笑一声，“可以啊，有照片不，我看看什么样的姑娘让我们三师海王浪子回头了。”
　　“去去去，少埋汰我，你不也勾搭上一个高二的吗？人还没成年吧。”
　　此言一出，惊艳四座。
　　陆扬差点就跳起来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程霖。
　　程霖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何言以对。
　　“那个，你注意一下，人家就在这儿……”
　　说到这，周海才注意到程霖摩托车上的人。
　　少年稚嫩的脸庞，干净利落的短发，身上是洗的发白的短袖校服，胸口处还裁着一中的校徽，手捧着一碗吃到一半的水果捞，脚上是有些脱胶的国货板鞋，唯一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干净。
　　少年与学生的朝气在陆扬的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周海倒是自来熟，就是嘴有点欠，“你身边这家伙大学前两年脱单从未成功，我们宿舍几个都有些害怕他是不是对女的没意思……”
　　“胖大海，你再多说一句给我试试！”
　　说罢，程霖举起手中刚吃完的大猪蹄子就朝周海扔过去，可偏偏那人跟个猴儿似的，一躲就闪过去了，大猪蹄子刚好就落入了周海身后的垃圾桶中。
　　“我这是给人建议。”
　　周海的嘴就是欠抽。
　　某人隐匿到了人群之中，可程霖还是没有消气。
　　这时，陆扬拍了拍某人的肩膀，道：
　　“没事，我相信你。”
　　程霖：感觉似乎越来越洗不清了……
　　“对了，程霖，快打开班群看看消息，课表出了，有惊喜哦~”
　　周海在人群里露了个头，又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陆扬搞不懂二人之间的话语言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惊喜’不一定真的就是‘惊喜’。
　　说不定是惊吓。
　　一旁的程霖果然脸色变了变，掏出了手机，划弄了两三下，突然就骂出了一声国粹。
　　“怎么了？”
　　“一周早八！”
　　陆扬不懂，偏过头去瞧了瞧，见着了程霖的课表。
　　几乎都是上午的课，下午就零零碎碎几节，有几天的下午甚至都是空白的。
　　“这不挺少的吗？”
　　陆扬不明白程霖怒骂的点在哪里，这课表要是给他，他都能高兴死了。
　　程霖只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陆扬的肩膀，一脸的生无可恋，“别说了，高中生是不会理解一周早八的痛苦的。”
　　早八，全程第一节课上课时间为早上八点，是个令高中生羡慕死，大学生起不来的课时安排。
　　…*…*…
　　夜市逛完一圈回来后，已经晚上八点了。
　　程霖的摩托直接开到他的保时捷跑车旁去充电，二人回去的时候，也买了不少小吃做宵夜。
　　陆扬两手拿着小吃盒子，身后背着他的书包，程霖在后面拎着陆扬那五斤重的试卷袋，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我说小表弟啊，你这一袋子是什么啊？全都是试卷吗？”
　　程霖从停车场拎到了电梯门口，甩了甩酸溜溜的胳膊，明显有些肌无力了。
　　“数学竞赛题，学校给的。”
　　陆扬不着痕迹般的说了一嘴，殊不知程霖的脸色变了，但只有一瞬，紧接着就恢复如常。
　　二人在电梯间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程霖先唠开了话茬。
　　“可以啊小表弟，高二就进竞赛队了，要不要哥帮你辅导辅导，哥的高数当年可是喜马拉雅山的高度！”
　　“不需要，谢谢！还有，喜马拉雅是山脉，有高有低，珠穆朗玛峰才是最高点。”
　　程霖白了一眼，“我学的是经济又不是地理。”
　　陆扬：这是常识。


第8章 公式
　　一中的开学仪式一如既往的枯燥无味。
　　作为市重点高中，校长还费了一些力气请到了电视台来进行开学第一课的采访取样，可他在广播里说的那些稿子依旧是往年的陈词滥调。
　　老天爷估计也不想听他那如传销般亢奋的说辞，直接下了场大雨，开学仪式就此在室内举行。
　　八点的早操大课间只有短短二十分钟，且每次演讲都会超时，正巧第一节是李光蛋的课，等升旗仪式结束了之后，他就带着试卷和教学U盘进了A班教室，在校长说第一个字之前，就直接拔了教室广播的插头。
　　A班在李光蛋来之前还叽叽喳喳的，可刚一看见那泛着光的脑袋，顿时一个个都不做声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挨批。
　　“你们也知道吵啊，怎么不接着讲啊？”
　　李光蛋冷笑一声，将手中几沓子试卷重重摔在讲台上面，脸上也没了往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很是严肃，跟教室外校长那激情满满的演讲形成了鲜明对比。
　　“管多媒体的来开一下电脑。”
　　等电脑打开，李光蛋直接不留情面地打开了一个Excel，上面写着A班每个科目的平均分和最高最低分，顺带还用了个红框将部分同学的名字给标了出来。
　　“学校里面有通知，不让当众公开成绩，但我总得让你们知道知道你们考得有多差！”
　　李光蛋拿着教学用尺子走到投影仪下，指着部分同学的名字就开始批评。
　　“用红色方框标起来的同学都是成绩还没过年级平均分的，注意，是年级平均分，可想而知，你们在拉低班级平均分的道路上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陆扬：噗
　　“笑，你们还有脸笑？张天昊，你看看你这个暑假都做了什么，考了六门，四门标红，你可真是欢欢喜喜过大年啊。”
　　陆扬：噗……抱歉，没忍住
　　“还笑！？”
　　张天昊大喊冤枉，“老师，是陆扬笑的，你看我有脸笑吗？”
　　“你也知道你没脸笑啊！”李光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不是我说，你们在座的，也就只有陆扬能笑得出来，我给你们看看他的成绩，同样是在一个班，每天听的都是一样的内容，好好想想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陆扬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李光蛋又换了个表格，内容与之前相比要精简很多，学生名单下面只有陆扬一个人的名字，而学科下，每一个数字几乎都用了小初号字体来标示，又大又吸睛，不过最瞩目的还是他那714的总分。
　　周围默默地响起一片惊呼的‘哇’声。
　　“兄弟，你还是人吗？”张天昊没顾及李光蛋的死亡凝视，直接转了个身，对着陆扬就是一顿吹彩虹屁。
　　陆扬呵呵一声，不是说不公开的嘛……
　　借此机会，李光蛋不慌不忙又夸了陆扬一顿，也借此机会给班上众人做了一番警示，毕竟现在高二了，暑假也放完了，要收收心什么的……
　　等到这些话说完，外面校长的发言也结束了，大雨却依旧下的磅礴。
　　李光蛋这时咳嗽了一声，稍微变得正常一些，道：“那个我多说一句，陆扬现在被选为学校数学竞赛队的一员，从今天开始，晚自习都会去阶梯教室集训。”
　　“你们也别觉着羡慕，陆扬被选上是因为竞赛队有个人转走了，你们要是努力，来年高三也还是有机会的。”
　　李光蛋这一套说法将之前大家伙的猜忌都坐实了，对陆扬羡慕的眼光又多上了一分。
　　虽然说高三有机会进入竞赛队，可跟高二进去的陆扬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在优秀这一方面，陆扬是被公认的。
　　…*…*…
　　大雨越下越大，到十点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乌云遮天，而学生的心情正如同这天气，。
　　上午第二节正好是数学课，数学考试这次题量大，难度高，所以几乎每道题都要讲一遍，数学老师又是个负责的文艺女青年，自然顺带还要提一下题目所讲到的知识点。
　　“所以这一几何图形……陆扬！”
　　马晶才上课没五分钟，便瞧见个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脑袋，当即就抛出一粉笔子弹，正中靶心！
　　陆扬的头顶多出了一道白色的粉尘印记，粉笔砸他头上之后便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对此，陆扬也只是迷迷糊糊地挪动了一下脑袋，连眼睛都没能睁开。
　　马老师见此，不免心中有些来气，三步并两步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用关节敲了敲陆扬的书桌：
　　“陆扬同学，我的课就这么助眠吗？”
　　陆扬坐起身子，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问道：
　　“讲到哪里了？”
　　“你给我站起来醒醒脑子！”马老师有些生气。
　　前座的张天昊小心翼翼地说道：
　　“选择题第二题，刚讲完。”
　　听着，陆扬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烦躁。
　　“那还早呢，等讲到最后一道题再叫我。”
　　也不能怪他上课就犯困，他开学前这两天都在刷高三的知识点，昨天晚上将近快一点才睡，早上的精神劲儿刚过，现在真是缺觉的时候；数学试卷他前面全对，李光蛋的语文又没有留下来什么作业，所以他自然不想在没必要的课上浪费时间去听课了。
　　“陆扬，你……”
　　马晶老师刚说完，陆扬脑袋一沉，又倒了下去，气的她都快扔卷子了。
　　不过周围还有剩下的人，马老师也之后咳嗽几声，“我们接着看卷子，不用管他。”
　　……
　　等到临近下课的时候，终于是讲到了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陆扬很是出乎意料的坐起了身子，张天昊本想着提醒陆扬一下，可一回头便看到陆扬已经醒了，吓了一跳，心里又骂了一句这家伙不是人。
　　“最后一题是去年数学联赛题的改良，得分率比较低，我接下来把过程好好说一遍，你们要好好听。”
　　说罢，马晶一边讲着题目，一边在黑板上写着过程。
　　黑板上的内容换了一批又一批，底下全是奋笔疾书的影子，有些人从上课开始一直忙到快下课的时候，也有人闲了一节课的时候，看着下一节课的试卷。
　　陆扬拿出自己早就已经写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纸，然后和马晶老师说的一一对应。
　　这道题确实比较有难度，主要是奥数的知识偏多，他这两天也硬是将高三的知识补进脑子里面，再结合着场外帮助，这才勉勉强强算出了一个答案来。
　　马晶写板书的动作很快，黑板上的过程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写了一半，可陆扬越看越觉着不对劲……
　　因为他的过程和答案，根本不一样。
　　……
　　马老师最后一笔落下，刚好下课铃也打响了。
　　“试卷就讲到这里，回去好好订正，明天我们讲新的内容。”
　　马晶没有拖堂的习惯，今天毕竟留了个试卷要求订正，不少同学从上课就开始奋笔疾书，下课铃响后，连个上厕所的都没有，争分夺秒将黑板上的过程记下来，要不然十分钟后就没有了。
　　陆扬倒是站了起来，一反常态地追上马晶，道：
　　“马老师，等一下，关于这一题，我有点问题。”
　　马晶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显然陆扬刚刚课上的事情她还记在心里。
　　陆扬倒是个直男，自己刚刚上课干过什么，直接忘得一干二净，拿着个写的跟蚂蚁爬的草稿纸就凑到老师面前，问道：
　　“这道题，这样的解法可不可以？”
　　马晶接过纸张，扫了一眼，眼神却泛出了异样。
　　相较于她刚刚满黑板的解答法，陆扬这确实不太一样。
　　一道能写二十分钟的题目，在陆扬的草稿纸上面，只有那么五六行。
　　“泰勒公式是吧，可以这么解，但是你不会得满分。”
　　“为什么？”陆扬不解。
　　“你用泰勒公式只能拿到答案的分，过程方面是根据高中内容来答的，这个泰勒公式帮不了你，你若是想解数学最后大题，应该着重地去学压轴题的解题思路，而不能走捷径。”
　　马晶稍许教训了一番，顺便借着这个机会，语重心长地探了探陆扬上课睡觉的问题，好好出一出刚刚课上的气。
　　陆扬听着，但有些心不在焉。
　　心里倒是有点不高兴，不因旁的，只因为这道题的解答方式是程霖教他的。
　　两天前
　　他正因为之前从王青的手上知道自己错了哪些题目，所以在找对应的题订正。
　　而程霖这玩意，也不知道是游戏通关了，还是太闲了，竟然跑来看他做题。
　　刚好当时做的就是这道数学大题。
　　程霖一瞧见这个，拍了拍胸脯跟他说：
　　“小表弟，你放心，哥们教你个万能公式，这种类型的题目全都能给你解出来！”
　　一开始，陆扬还不太相信，直到看到程霖的大学课本时，才对他说的半信半疑；带着怀疑的态度去试了试，可没想到，程霖给他的公式确实把这道题给解出来了。
　　可……谁知道高考不能用这玩意啊！


第9章 解题
　　A班开学第一天都是在与试卷的斗智斗勇中度过的，有些老师上午刚讲完新的试卷，下午便趁着课间的时间，叫课代表送了试卷大礼包来。
　　拿一送一，还不重样。
　　晚上六点半，刚从食堂吃完晚饭出来，不少人像泄了气似的皮球似的瘫倒在桌上，有些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的，已经昏迷不醒了，大家都紧抓着这为数不多的时间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
　　毕竟等下可是三节连上的晚自习。
　　“新来的高一真是一帮牲口，汤都不带留的，让咱们去喝西北风吗？”
　　张天昊骂骂咧咧地从后门进了班，身后还跟着A班的两位大佬。
　　一位是陆扬，另一位是柯伟伟，人称伟哥，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生。论成绩，他总分没陆扬那么变态，伟哥擅长的科目是外语，从高一开始就参加各种比赛，成绩有时候也能压陆扬一头。
　　他们三人能凑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座位靠得近，有时候上课偷偷摸摸聊天，老师都拿他们没办法，实在忍受不了也只能找张天昊开涮。
　　毕竟最后一排的两个大佬谁都惹不起。
　　“喝西北风倒不至于，不过昊子，到了你该做出贡献的时候了，快把魔芋爽拿出来，给哥几个分分！”
　　后门，柯伟伟端着两桶香辣牛肉泡面进门，陆扬也是一样，刚坐下去，便从桌肚里面掏出本《数学必修》盖到了泡面桶上面。
　　“你怎么发现的？我今天早上才买的！”张天昊有些不情不愿从一堆试卷里面掏出一包红彤彤的魔芋爽，算是上交了公粮。
　　伟哥嗤笑一声，“就你那藏匿技术，也不难怪手机能被收走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英语老师拖了会儿堂，拖完堂之后又跟柯伟伟单独谈了两句话，而等三个人会师食堂时，饭菜都已经没了。
　　以往倒不会有这种情况，可今天刚开学，又有高一的新生，所以三个人都没饭吃了，只好去小卖部买了三桶泡面回来垫肚子。
　　“到点了，到点了，开吃！”
　　陆扬一直盯着钟表，五分钟一过，就拿开了数学课本，然后率先用叉子夹了点张天昊的魔芋爽放在里头，顿时一股魔芋爽的酸辣味和方便面的浓汤味充斥着整间教室。
　　不少晚饭没吃多少的，一时间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班级后方的哥仨都不是人！过分！
　　“方便面加魔芋爽，绝配！”
　　“赞同！”
　　“加一！”
　　三人正吃着，班长突然带着李光蛋进了教室，这一进来，刚好就瞧见三人进食的模样。
　　陆扬进食的动作都停下了，心里莫名有种‘最后的晚餐’的感觉。
　　“班上不允许吃泡面，下不为例啊。”
　　李光蛋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瞧了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追问了。
　　“有件事说一下，早上被你们气糊涂了，下周一文理分班，今天填一下志愿表，暂时下不了主意的可以跟家长沟通一下，我手机24小时在线。”
　　“班长发一下志愿表。”
　　说完，李光蛋就离开了。
　　文理分班，是高考的必经之路，志愿表发下来，不少人有些惶恐。
　　毕竟在此之前，事情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就会觉着遥远无比，但等它到了眼前，才会发现时间其实过的很快。
　　“扬哥，你应该不会改了吧。”
　　陆扬点点头。
　　他早就选好了三门理科，开学考试那几门文科的选修课他直接都翘了，张天昊跟他一样，说文科的东西背不下来，只能选理。
　　三人唯一没定下来的，就是柯伟伟。
　　“伟哥，你家里定好了吗？”
　　柯伟伟摇摇头，“估计等李光蛋去沟通了。”
　　伟哥最擅长的科目都是文科，高一的时候，几次考试都能和陆扬争的不相上下，就是因为文科给他拉了分上来，他自己也是想着读文，但是家里人并不同意，理由只有一点：
　　理科好找工作。
　　陆扬想到这里，不禁觉着有些庆幸，毕竟他爹三不管，中考填报高中志愿时，他老爹只给了句‘你喜欢就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自然也没有柯伟伟的烦恼。
　　志愿表下发时，陆扬看了一眼，
　　“我吃好了，先去阶梯教室了。”
　　陆扬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也没带什么旁的，左手一份数学试卷，右手拿着泡面桶就离开了。
　　“哎，扬哥这一走，下周再分班，以后可就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柯伟伟只是苦笑一声，“还不一定呢。”
　　…*…*…
　　这头，陆扬来到了阶梯教室，刚一推开门，便闻到了一股烟味。
　　味道不大，但他还是被呛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不小的动静声让屋教室内几人都看了过来。
　　“那个，我是新来的，叫陆扬。”
　　“高二的替补生是吧，先找个地方坐吧，老师一会儿就来。”
　　招呼陆扬的是个齐刘海，戴眼镜的女生，她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张试卷，旁边的男生也是如此。
　　教室内两男一女，还有一个半倚在窗口旁，手上夹着根烧到根部的烟头，头发长的有些扎眼，上半身穿着短袖校服，下半身则是一条自己的裤子，看上去不是很好惹的模样。
　　陆扬带着自己的东西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了下来，阶梯教室很是空旷，且只有他们几人，发出一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我叫周知画，这位是沈明祺，那边那个站着叫傅野，以后就是队友了。”
　　“嗯。”
　　陆扬点头应着，本想着同旁边两人也说个话，可他们都是一副不理人的模样，那他自然也省了与人打交道的力气。
　　等了没一会儿，王青老师就来了。
　　王老师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刚一进门，连卷子还没有放下，就对着里面的几人说道：
　　“这就是陆扬，我之前已经介绍过了，其他的你们自己慢慢去熟络吧，今天开学，我们先花二十分钟把这套卷子做了。”
　　王庆老师话还没说完，陆扬眼前就多出了一张A4纸大小的纸，他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三人就已经开始动笔了，估计这是竞赛队一贯的风格。
　　陆扬先是扫了一眼试卷，一共五道题，看着题目不长，但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都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
　　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
　　二十分钟的时间仿佛度秒如年，尤其是在中途的时候，王青还会走下来看一看他们解题过程和思路，遇到看不顺眼直接就说出来，甚至做完一道题，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完了，然后再意想不到的地方画个勾。
　　陆扬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联赛知识，等到了二十分钟结束，他也才不过刚做完第四题。
　　竞赛队的成绩向来是不留情面直接公布的，时间一结束，王青便宣布道：
　　“好了，都停笔吧，正式考试是不会给你们多余的时间的。”
　　“周知画和沈明祺，五题错一题，傅野是五题全对，你看看你们的做题速度和正确率，新来的虽然速度没跟上，但他四道题都是对的。”
　　傅野就陆扬的斜后方，听到这话，嗤笑一声。
　　“真的假的，就一高二的？”
　　王青听着这话有些不太高兴，“傅野，陆扬高二怎么了？若是没有一定本事，我是不会让他来竞赛队的，还有你，第四题出现的错误是检查到第二遍才发现的吧。”
　　傅野看被当众说穿，冷冷地哼了两声，将不服气三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目光锁定了陆扬的背影，似乎想要将他的背烧出一个洞来。
　　陆扬皱了皱眉头，他似乎有种被人针对的感觉。
　　……
　　晚自习一过，已经是八点半了，课上讲解一大堆数学题，临下课时还发了一份作业回去，题量也是惊为天人。
　　陆扬叹了口气，或许是刚开学还没有调整好状态，他现在迫切地希望能回床上躺着。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漆黑，安静的很，没有客厅咔咔作响的游戏声，陆扬还有些不太习惯。
　　程霖许是还没有回来。
　　陆扬花了十来分钟简单地做了下清洁工作，然后便便开始做那成堆的作业。
　　今天也就上了五门课，平均每门课的作业就是一张试卷，还有竞赛队的题目，粗略一算，估计得做到十一二点。
　　陆扬埋头就是一顿干，他做题的速度很快，刚开学都是讲试卷，几门课也没有学习新的知识，所以作业的题目也不难。
　　两小时过去，五六张试卷已经完成了。
　　而做到竞赛题时，他就开始抓耳挠腮了。
　　竞赛题的难度是相当大，他甚至还把每年的模拟例题和教材放在旁边，希望能照葫芦画瓢，寻找些规律出来，可……就是做不出来啊！
　　砰——
　　“小表弟，快，江湖救急，帮我个忙！”
　　一筹莫展之际，房间的大门嘭的一声打开了，程霖手上抓着个平板电脑，二话不说的就凑到陆扬的跟前。
　　“下次进门麻烦先敲门好吗？”
　　许是题目做不出来，陆扬的话语有点不高兴。
　　而程霖向来是无视了他的语气，直接说道：“小表弟，我们社团有个问卷调查，帮忙做一下！顺便再投个票，就第二排那个‘ 奥利给’队！”
　　陆扬皱了皱眉头，虽然对他的问卷调查并不是多感兴趣，不过也当休息一下，接过平板就做了。
　　见陆扬应下了，程霖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还琢磨着怎么才能再拉一点人过来。
　　正想着，程霖突然便注意到陆扬课桌上的题目，一顿熟悉感莫名从心底升了起来。
　　“这是……数学竞赛的题目？”
　　“对。”陆扬一边做着问题，一边回答。
　　程霖不知怎的，许是来了些兴趣，竟然随手拿起纸和笔来做题，而这些，在一旁的陆扬都没注意到。
　　“好了，给。”陆扬做完了问卷，将平板还了回去。
　　“我这儿也好了，你来看看。”
　　陆扬听得一头雾水，“你什么好了？”
　　放眼看过去，程霖将他那道一筹莫展的题目给解开了，密密麻麻的答案写在小小的便签纸上面，看着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看看对不对，哥虽然已经三年没碰过这玩意了，可这种小case压根儿难不倒哥。”
　　程霖边说着，还不忘边自夸一顿。
　　陆扬接过去，心里抱着怀疑态度，毕竟今天早上刚被老师说了一顿，他对程霖的可信度可谓是直线下降。
　　“这个方法能用吗？你上次教我的泰勒公式我们老师说用了不给分。”
　　程霖连忙辩解道：“高考是高考，竞赛是竞赛，规则都不一样。”
　　陆扬一记眼刀就甩了过去，“那你还教我？”
　　程霖摊手，“你也没说那是高考的题，那种题型一看不就是竞赛的嘛。”
　　陆扬呛声了，如程霖所说，上次考试的最后一题是数学竞赛的改良版，论题型来说，确实是一道竞赛题。
　　一目十行地将程霖的答案看下去，中间有几点他还不太明白，便问道：
　　“这个过程是怎么得出来的？”
　　程霖眉头一挑，突然心里萌生出了个坏点子来，贱兮兮地说道：
　　“想知道过程是吧，来，叫一声程霖哥哥我就告诉你。”
　　陆扬眼睛都睁大，吼了一句：“你有病吧！”
　　“还骂人，看来一声不行，还得两声！”
　　程霖突然有些得寸进尺了。
　　陆扬一张老脸都快涨红了，差点就把‘滚’字骂出了口。
　　面子和答案，他总得选一个。
　　男人面子大于天，所以他选择答案。
　　“程……程……程霖哥……”
　　原谅他，最后那个叠词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霖奸计得逞，当即爆发出震天的笑声，连他自己都没料到，陆扬竟然真的会这么说！
　　虽然在场只有两人，但陆扬真觉得从小到大都没这么丢人过。
　　看着程霖笑了半分钟样子，然后便瞧见他将那张便签纸翻了个面，说道：
　　“其实你不说也没事，我解题的时候，早就把解题思路写反面了。”
　　陆扬：杀人的心都快有了。       


第10章 打架
　　上学的时光往往漫长却又紧凑，吃完饭的时间，陆扬忙里忙慌地整理着一天下来所收到的试卷。
　　到底是高二了，作业量和知识量都增加了足足一倍的数，不少同学一时间还真有些吃不消。
　　陆扬倒也被试卷磨掉了自己的脾性，直接将这一堆儿试卷一股脑地塞到书包里面，也不管他们被糟践成什么样，拎着书包就朝阶梯教室跑了。
　　果不其然，这个点他又是最后一个来的。
　　阶梯教室里又是一股烟味，甚至比昨日还浓郁了些。
　　陆扬有些难受地咳嗽了几声，嗓子隐隐作痛，一下便注意到了始作俑者。
　　傅野跟昨日一样站在窗台边上，手上叼着一根还冒着红星的烟条，许是老师还没有来，他的红色打火机明目张胆地放在窗台边上。
　　窗户开到最大，风却是朝教室里刮得，傅野刚一吐烟圈，便被风吹了进来，整个屋子都是一股烟味；周知画和沈明祺二人也只是皱皱眉头，却什么也不敢说，捂着口鼻做着竞赛试卷。
　　“同学，把烟掐了行吗？学校明文规定不能抽烟。”
　　陆扬一脸的烦躁和不耐，煽了煽周围的空气，可烟味不但没有散去，反倒还越来越大了。
　　“你在教我做事？”
　　傅野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手上的烟头没有掐掉，反倒还吸了一口，朝陆扬走过来。
　　“你不识字？”
　　陆扬向来不是个好脾气，手指了指身后墙上贴着的公告。
　　‘教室文明公约’其中第二条就是禁止吸烟。
　　傅野眯了眯眼，“拿着张废纸当令牌，你他妈唬谁呢？”
　　说着，傅野突然抬起那只夹着烟的手，重重地摁在陆扬的肩胛骨上，似乎将陆扬的颈窝当做烟灰缸来灭烟。
　　虽然隔着校服，可烟头的温度摆在那，与校服接触到的瞬间，便冒出滋拉的声响，以及一股纤维火化的味道。
　　“你他妈的给我听好了，老子……”
　　傅野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训斥这个多管闲事的高二生，可话才说一半，右脸着重挨了一拳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火辣辣的一片，连面额骨都叫嚣着疼。
　　“听你个屁！”陆扬骂了一声，打完之后便将衣服上的烟头拿掉。
　　再一转头，傅野便已经冲了过来，且雄赳赳气昂昂，宛如被打了鸡血一般。
　　二人这般你来我往，几秒钟的时间便殴打在一起！甚至碰撞了一片桌椅板凳，教室的噪音络绎不绝。
　　陆扬身高还没有一米八，比傅野差半个头，可打起架来一点儿都不带心软了，不是挥拳踢腿就是薅头发，二人途经的地方是一地鸡毛。
　　“快，快去劝架啊！”
　　周知画反应过来时，连忙叫沈明祺去拉架，而她也赶紧跑出教室去找老师。
　　“二位大佬，别打了！”
　　沈明祺倒也是个文弱书生，虽说上前拉架，可距离两个火力全开的人有两米远，且还不敢上前。
　　“小逼崽子，老子弄不死你！”
　　傅野还是头一回受到如此挑衅，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脸上见了血，却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傅野，傅哥，停手啊！一会儿老师就来了！”
　　“都给我住手！”
　　沈明祺话音刚落，王青就已经进了教室，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李光蛋，而王青不顾旁的就是一阵大吼，可教室中央的两人就跟没听见似的，下手的动作愈加利索。
　　陆扬甚至又薅了一把头发下来。
　　“沈明祺，看什么看，上去把他们两给我拉开！”
　　老师已经发令，这下沈明祺不得不上前一步了，虽然动作小心翼翼，但逮住了机会，抱住了傅野的腰，李光蛋在另一边禁锢住了陆扬。
　　沈明祺力气没傅野大，被抓住后甚至还挣扎几下，一个不注意二人便摔在地上。
　　陆扬倒是动不了，身后的李光蛋是个一百八的胖子，身上的肥肉都不是白长的，成年人的手劲儿也比旁人大得多。
　　“好了，瞎动弹什么，看看你们这一脸伤！”
　　李光蛋发话了，二人不动了，可一脸的臭脾气倒是不改，谁也不服谁。
　　砰——
　　王青将手中的试卷狠狠地砸在讲台上，冲着两个被牵制住的人说道：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这里是数学竞赛队，不是给你们打架斗殴的地方，你们是一中学子，可你们刚刚的行为，跟外面那些流氓混混有什么区别！”
　　说教归说教，但能不能听得进去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天晚自习不上了，把他们两个分开，等会儿给我请家长！”
　　王青朝傅野看了一眼。
　　“傅野，你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语毕，傅野一甩膀子推了沈明祺一把，默默跟了上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地挖了陆扬一眼。
　　…*…*…
　　傅野被带走后，李光蛋带着陆扬来到了医务室，身后还跟着竞赛队的二人。
　　陆扬自小便学过武术，架也没少打过，近几年因为学习压力大，稍微收敛了些，可谁要是惹了他，那都是往死了打的。
　　正因如此，他身上都是些轻伤，顶多皮肤青了，或者带些擦伤，可即便如此，最后还是缠上了纱布。
　　“小老弟，你可真勇敢，那可是傅野啊，你都敢打。”沈明祺坐在一旁，心里佩服道。
　　陆扬白了一眼，“我就是单纯看他不爽，你们不是也烦他抽烟吗？”
　　周知画抿了抿唇，“我们是讨厌他，但我们不敢说。”
　　陆扬不解，“为什么？”
　　沈明祺说道：“他就是一中的校霸，家里还有点破钱，警告处分拿过，三好学生也拿过，关键成绩也挺好，老师同学都拿他没办法，上次跟他打架的，都被打住院了。”
　　听到这里，陆扬默了，确实是个不好惹的对象。
　　这时，李光蛋带着手机进来，眉头有些拧巴。
　　“陆扬，你父亲电话怎么打不通啊？语音一直说不在服务区。”
　　陆扬抿了抿唇，“我爸在深山老林的项目上，估计基站还没建好，他工作就这样，没办法。”
　　李光蛋：“那怎么办，你妈妈能来吗？”
　　学生在校打架虽然不是罕见事，但该请家长就得请家长，一时间来不了也得找个七大姑八大姨。
　　可陆扬情况特殊，以前的家长会也不是每一次都有家长能来参加，他的家长位大多都空着，况且他成绩也好，老师自然想能省事就省事。
　　陆扬默了，只说了句：“她不在金陵市。”
　　李光蛋犯了难，“那怎么办，你总得找个人来吧。”
　　陆扬突然想到了某个人，说道：“我现在跟我一个亲戚住，叫他来可以吗？”
　　“行啊，你把他电话告诉我，我跟他联系。”
　　陆扬掏出家门钥匙，上面正好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李光蛋接过就去了外面，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时间有点长，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有点不正常。
　　“陆扬，这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远方表哥……”
　　李光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是说道：“他跟我说就在附近，十来分钟过来。”
　　“哦。”
　　话说完，医务室外就来了人，是学校的一位老师，“李主任，傅野他家长到了，你们要不先上去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陆扬套上了校服，很是自觉的下床了。
　　李光蛋叹了口气，学校里最难处理的就是学生家长的问题。
　　上到三楼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傅野，王青和一打扮很时髦的中年妇女。
　　李光蛋只带了陆扬过来，其他两人今天先放学了。
　　坐在傅野身边的中年妇女一见到头上缠着纱布的陆扬，当即便站了起来，踩着双咯噔作响的高跟鞋，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嘴上怒骂道：
　　“就是这玩意打了我家儿子吧，什么狗东西，一中现在什么人都是收吗？”
　　“傅妈妈，您先冷静一下！”王青上前拦住了傅妈妈，“我们先听听陆扬怎么说。”
　　“还怎么说，我儿子都说了是这玩意先动的手，一拳头朝我儿子鼻子打过来，鼻子啊，要是毁容了怎么办？”
　　傅妈妈被拦住了，李光蛋也拦在陆扬的身前，要不然她手里的小皮包早就扔出去了。
　　王青好不容易安抚好傅妈妈，然后在场五个人都坐了下来，才问道：
　　“陆扬，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傅野说是你先出的手。”
　　陆扬瞧了对面的傅野一眼，那玩意一头鸡毛，脸上挂了彩，流了些鼻血，看样子跟他好不了哪里去。
　　只不过，那眼中稳操胜券的模样令他很不爽。
　　“对，是我先出的手。”陆扬直言道。
　　“看，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真是搞不懂你们一中的老师为什么会包庇这样一个人……”
　　“这位学生家长，我们现在连两个人为什么打起来都不知道，请你稍微控制一下情绪。”
　　李光蛋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也怕遇到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陆扬别怕，你继续说。”
　　陆扬道：“他在阶梯教室抽烟，我警告过他，然而他拿烟头烧我校服，我才动手，就这么简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
　　若只是学生之间的打架倒好，吸烟可是明令禁止的，而且还拿烟头烫学生衣服，这甚至都能涉及到校园霸凌的情况。
　　“怎么可能，我家儿子从来都不抽烟的。”傅妈妈第一个不信。
　　李光蛋倒是无视了这些话，反倒是质问着傅野，“傅同学，你真的不抽烟吗？”
　　傅野冷笑一声，目光盯着陆扬，说了句：
　　“我从不抽烟。”
　　傅妈妈更是嚣张了，“我家儿子怎么可能抽烟，你们学生满口谎话，张口就污蔑人，家长都不来，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陆扬瞳孔缩了缩，听到这一句的感觉比被人打了还要揪心。
　　砰——
　　一声巨响，会议室的大门开了。
　　“你说我家小表弟是狗东西，那你他妈算什么玩意，满口喷粪的蛆吗？”


第11章 护短
　　一声巨响让屋内众人的目光聚焦于某个踹门直入的人。
　　程霖一脚踹开门，带着怒气走进来，漆黑的大门上还留着一道白灰色的鞋印。
　　傅妈妈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到了，可转眼间又硬气起来，“你是谁？”
　　“我是陆扬的家长。”程霖眼睛都不带眨地回答道。
　　陆扬一时间有些无言，他为什么这话说的这么顺溜？
　　傅妈妈白了一眼，“家长来了是吧，原来你家小孩喜欢打架，满口假话，会污蔑人抽烟这都是有原因的，家风如此，培养出的小孩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的，明里暗里把程霖，陆扬两个都骂了一遍。
　　李光蛋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本想制止一下，谁料程霖不但没生气，反倒还问到：
　　“打架什么我倒不管，但我家陆扬什么时候说谎话了？你儿子难道不抽烟吗？”
　　边说着，陆扬上下扫了一眼坐在家长身后的傅野，目光停留在这家伙的裤子上面。
　　“我们家傅野可好了，从来都不抽烟的，你张口就污蔑人，信不信我报警啊！”
　　傅妈妈叫嚣着，可程霖听都不带听，大长腿三步并两步朝前走，眨眼间越过了傅妈妈，来到傅野面前。
　　傅野突然警觉大起，可他本身还没什么动作，就被程霖像老鹰捉小鸡一般被拎了起来，屁股脱离了椅子，双手三两下便被程霖给禁锢住，上半身瞬间被扔到会议室的大桌子上。
　　程霖个子高，一米八大几，打过不少架，比起力气来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啊啊啊啊，傅野！！！”
　　“程霖，这里是学校，不能动粗！”
　　傅妈妈尖叫着，李光蛋也连忙出声制止，陆扬不禁站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程霖竟然当众动手！
　　“混蛋，你干什么！”傅野被禁锢在桌子上，身后的人只用一只手就让他动弹不得了。
　　“你不是不抽烟吗？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口香糖？”
　　程霖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他从傅野的裤子小腿处掏出一个类似盒装冰红茶的东西，打开一看，尽是白头棕底的香烟。
　　周围人都看傻了眼，程霖冷笑了一声，直接朝着宽大的会议桌一扬，十来根香烟如天女散花一般散在桌上，一个红色打火机甚至在与桌子接触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响。
　　这场景，周围人再一次愣住了，就连想要对程霖动手的傅妈妈都呆愣在原地，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香烟，无话说了。
　　“就你这点小伎俩，都是老子当年玩剩下的。”
　　程霖早就注意到傅野的裤子不是校裤，上面拉链洞口又多，在几年前就流行过，他的衣柜里面就有两条。
　　这裤子旁的作用没有，就是用来装手机和香烟盒，防止被发现的。
　　“你他妈的……”
　　傅野见此，一股羞耻感涌了上来，正好程霖这时松开了牵制在他后背的手，傅野便一个转身，一拳朝程霖的俊脸挥去。
　　咚——
　　一声巨响，程霖一条腿重重地踩在傅野身侧的桌沿边，会议室的大桌被这突如其来一股的力度给稍微移动了几厘米，在此期间的震感在场众人都能感受得到。
　　傅野的拳头被程霖一只手接下，二人面对着面，程霖整整比傅野高上了一个头，导致对方不得不仰视。
　　“小、逼崽子挺有胆啊，再来一下试试？”
　　“够了程霖，快松手！”
　　李光蛋走了过来，眼前这场面他若是再不出手，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了。
　　程霖冷笑一声，松了手。
　　傅野对刚刚的震慑还心有余悸，得到自由后三步并两步就朝自己妈妈那儿跑去。
　　傅妈妈护着自己的儿子，刚刚也把她吓坏了。
　　“你都已经是二十岁的人，怎么做事还跟你上高中时一样啊？”
　　李光蛋和程霖也算老相识了，说到这里，他也是一阵头疼。
　　“我脾气就这样，改不了。”程霖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了这次来的目的，于是便问道：
　　“对了，我家小表弟干什么事了？我刚刚过来就听到那个女的在屋子里骂骂咧咧的。”
　　声音还老大了，即使关着门，他还在楼梯口的时候就听见了。
　　“你不是什么都听到了啊……”陆扬问了一声。
　　程霖道：“我来的匆忙，能听到啥。”
　　陆扬默了，眼前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他说话，该说他傻呢？还是说心眼大呢？
　　李光蛋咳嗽了声，“据陆扬说，是傅野在教室里面抽烟，他警告了一声，傅野便拿烟头烫了陆扬的校服，两个人这才打起来的。”
　　程霖很认真的从头到尾都听完了，眼神朝陆扬那看了看，一下便看见了陆扬校服肩胛骨上的那个黑洞。
　　“这不是找打吗？”
　　对此，程霖就只有这一句话。
　　“你……”傅妈妈还想要争辩几句，可瞧见会议桌的那一堆香烟，想冒出的话直接咽回了肚子里面。
　　傅野骗了她，而且藏了这么多香烟，她都不知道傅野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恶习。
　　事情的真相或许真的如对面的男生所说，是傅野先欺负同学的。
　　“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吧。”
　　程霖仿佛十分熟悉流程，直接坐在陆扬的身旁，翘起了二郎腿。
　　李光蛋见双方都心平气和下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也同王青老师坐了下来，协商道：
　　“这样吧，毕竟这件事是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二人也都受了伤，医药费由学校负责，然后傅野在学校吸烟，并且存在欺凌同学的行为，我们会上报学校，给予一定处分和警告，陆扬就不上报了，但表现过激，就罚写检讨500字。”
　　王青老师也附和道：“二位家长，你们看这样怎么样？”
　　双方都有相应处罚，学校也承担一定责任，这对于老师说来，算是两全的法子了。
　　“我没什么问题。”傅妈妈冷静下来，毕竟自家是过错一方，没什么能辩驳的。
　　“我有问题。”
　　程霖眉头皱了起来，指了指身边的陆扬：“把我们家小孩校服烧了，赔都不赔，道歉的话也不讲，就说没问题，当我们是冤大头啊？”
　　陆扬一愣，他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傅妈妈赶忙说道：“那我掏钱帮这位同学买个校服。”
　　程霖点点头，又看向了傅野，“道歉呢？”
　　傅野把头甩向另外一边，压根儿就没有道歉的想法。
　　见儿子如此，最后还是傅妈妈开口了，“我儿子他不善言语，要不这样吧，我替他来道个歉……”
　　“别！”程霖连忙打住，“什么不善言语？刚刚还对我骂了句脏话，怎么现在成哑巴了？让他自己来！”
　　“只有没有长大的崽种才需要父母替他做事！”
　　“你他妈说谁是崽种！”傅野几乎快跳了起来。
　　“知道我在对号入座，那你怎么就不好意思道歉啊？”
　　傅野憋红了一张脸，似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对面那人的圈套，一时间恼羞成怒，可在场众人统统都看着他，万般无奈之下，才用小声又极快的速度道了一声：
　　“我错了。”
　　…*…*…
　　陆扬从会议室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正好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
　　傅野妈妈在王青老师那儿花了两百块钱定了套校服后，就恨铁不成钢地带着傅野走了，会议桌上的一大堆香烟都没有带走，估计一会儿等保洁阿姨来收拾。
　　李光蛋为了防止后续又发生类似的事，在数学竞赛队又多派了位生活老师常驻。
　　王青似乎与程霖认识，临走的时候还聊了几句。
　　即将入秋的夜晚已经凉快了不少，盛夏的影子已经模糊不可追寻。
　　陆扬带着书包下了楼，可刚走第一步台阶便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怎么了？”程霖正好走了过来，察觉到了陆扬的不适。
　　“没什么，估计扭到脚了。”
　　程霖眼眸暗了暗，当下便撩开了陆扬的裤脚。
　　一个又大又紫的脚踝呈现在眼中。
　　“就你这样还走路呢，都不怕摔了。”
　　“要你管！”
　　陆扬叹气两声，想要证明自己没事，可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
　　不行了，是真的疼。
　　“我背你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
　　“住都住一起了，还客气啥？”
　　程霖上前，将陆扬的胳膊穿过自己的脖颈，将人背了起来。
　　就这样，陆扬背着书包，程霖背着陆扬，二人踩着路灯照下的光，走在回去的路上。
　　“你开车来的吗？”
　　“没，就这么近的路，走过来的。”
　　“那我还是下来吧，要不然你怪累的。”
　　“十分钟的路，能有多累。”
　　见程霖执意如此，陆扬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对了哥们，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是怎么知道会议室的？”
　　当时程霖突然踹门而入，他都吓着了，可转念一想，好像李光蛋也没说他们在哪里，那程霖是怎么找来的？
　　“我当年经常被请家长，那会议室我一个月能来个三五次，早熟透了。”
　　陆扬呵呵两声：难怪李光蛋跟他熟悉，果然也是个问题大佬。


第13章 裁缝
　　八点是一天夜景最好看的时候，再过一周便是中秋，已经呈椭圆形的月亮早就亮的晃眼，但并不如地上的灯火辉煌。
　　程霖背着陆扬，外加一个几斤重的书包，刚开始还健步如飞，不过到了小区楼下时，便背不动了，叫了小区的物业管家带小拖车上来。
　　“哥们，你正值壮年，怎么这么虚啊？”陆扬坐在花坛上面，脚踝处已经肿得发紫，刚刚在路上还买了一瓶冰水来消肿。
　　程霖大口喝着陆扬水壶里面的水，几口就喝光了。
　　“兄弟，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了，你这辈子的巅峰就在高中那三年，之后就一年不如一年，一年不如一年……”
　　陆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哥们什么时候骗过你，哥告诉你，想当年哥们运动会拿过一等奖，现在一顿能吃四碗饭。”
　　前半段话陆扬倒是半信半疑，但是后半段他信了，这家伙确实就是个饭桶。
　　程霖摸了一老鼻子汗水，想再喝几口水的，可是陆扬的水杯早就被他喝空了，皱了皱眉，然后便将目光盯上了陆扬脚上的那瓶水。
　　“干嘛！？那是我敷脚的！”
　　陆扬当然注意到某人的意图，觉着别人喝他敷脚的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想挡住某人的手，可对方还是先手一步了。
　　“我背着你走了几百米，都快脱水了，不会给你喝完的！”
　　陆扬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瞧见这样，剩下的话自然也就咽回了肚子里面。
　　那还是他放在脚上的水瓶啊。
　　程霖一把抢了过来，拧开瓶盖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拧紧瓶盖后又轻轻地放到陆扬的脚踝上。
　　一点儿都不嫌弃。
　　正说着，物业管家拖着一辆小推车走来了。
　　他与程霖二人算是熟客，上次陆扬搬家就是他拉的小推车。
　　“那个，程先生，行李呢？”
　　物业管家朝周围看了看，唯一能称得上是行李的，那只有陆扬身上的书包了。
　　程霖直接说：“别到处看了，就我两。”
　　“你在开玩笑吗？”
　　二人皆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程霖倒是瞧不惯他们这幅模样，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然后一屁股坐到小推车上面了。
　　“小表弟，来，坐！”
　　程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小推车不大，两个人挤一挤应该也能坐得下，可陆扬的脚踝受了伤，稍微颠那么个一两下可能就不小心碰到了。
　　“你当我是瓷娃娃吗，用不着！”
　　陆扬尤其生气，本来坐小推车上去就已经很难接受了，这饭桶竟然还要他坐他大腿上，这难道不是在欺负人吗？
　　程霖没想到陆扬的脾气这么犟，撇撇嘴，耍无奈道：
　　“小表弟，坐在一起怎么了，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浴室还是公共澡堂，谁长啥样看的一清二楚，害羞个啥。”
　　陆扬觉得气，但又觉得十分无语。
　　“你就这么虚吗？走这么点路能死啊，进个小区上电梯而已，又不是让你爬楼梯。”
　　程霖还真就不乐意了：“我都背你一路了，你怎么还凶我，白眼狼！”
　　“你！！！”
　　要不是脚踝处叫嚣着疼，陆扬早上去抽他两巴掌了。
　　程霖摊手，“要不这样，小王啊，你先把我送上去，一会儿下来再把他带上去，行不，我们家小孩面子薄，不愿意，毛不顺着梳就特别容易炸。”
　　物业管家点头，“也行，反正左右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你要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楼下，我再叫一个人过来。”
　　“也行。”
　　“我不行。”
　　陆扬的小脾气上来了，可程霖倒是也有屁话应着：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陆扬忍住一颗想要弄死程霖的心，直接将书包扔到了程霖的身上。
　　“你谋杀啊。”
　　陆扬不理会程霖的嚎叫，上前两步，一屁股坐到小推车上，身后与程霖隔了个几斤重的书包。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管家，开车！”
　　物业管家对这两个少年笑出了声，“好嘞，您二位坐好嘞。”
　　或许是顾及到小推车的轮子不太平整，管家在后面拉的速度不快，但整体还是有些颠簸，程霖注意到陆扬似乎眉头紧皱，一直在注意着他那只泛紫的脚踝，便将人环了过来。
　　哗——
　　“你干什么！”
　　陆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没事，看你忍着挺难受的，把脚架我腿上。”
　　陆扬稍稍看去，程霖虽然坐在他身后，可即便这样，他的腿还要比自己长一截子。
　　莫名有些羡慕。
　　“放不放啊，马上就要上坡了。”
　　“哦。”
　　陆扬不情不愿地放了上去。
　　程霖今天穿的是一条棉裤，腿看着瘦，实际还是很粗壮的，腱子肉估计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去锻炼了，软踏踏的，却带着一丝丝结实的质感。
　　感觉还不错。
　　物业管家年纪三十出头，拉着两个平均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幸好晚上的人不是很多，要不然都有人拍下照片上传网络，感叹一番当下青年的颓废。
　　程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从他现在的角度，只能隐隐的看到一个侧颜，少年与他记忆中的脸庞重叠，甚至长得更为清秀，更为精致。他不得不承认，他幻想过旧照里那个女孩子长大是什么样，但现实总是给他更大的惊喜。
　　是他的样貌，当然也包括他的性别……
　　夏末的晚风迎面而来，带着陆扬发梢的缕缕清香，以及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很好闻。程霖突然有些惆怅。
　　记忆当中的女孩子长大了，也长了不该长的东西。
　　“哥们，能别贴着我吗？一股汗臭味。”
　　程霖：小没良心……
　　…*…*…
　　到了家，物业管家便推着小推车离开了。
　　陆扬的脚上贴了冷敷贴，暂时也洗不了澡，所以只能用湿毛巾抹一抹身子，做一些简单的清洁工作。
　　陆扬走不了路，所以程霖端了一碰水过来，剩下的就交给陆扬自己去处理了。
　　之后程霖就去洗澡了。
　　“哥们！程哥？程霖！”
　　“干嘛？”
　　程霖把身上的泡沫冲掉，停下水，打开浴室的大门就冲着卧室的方向吼了一句。
　　“脏衣服，帮我扔了。”
　　“就这点事也要劳烦你程哥啊！”
　　程霖裹了条浴袍，穿好拖鞋就走了出来，鬓边的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一步留下一个水印。
　　“脏衣服呢？”
　　程霖倒也不忌讳，直接就打开了陆扬的方面，还没等看见什么，就听见陆扬大口破骂的一句：
　　“你进来干什么，脏衣服在外面！”
　　房间内，陆扬的身上几乎没有二两布，身形尽数展现在眼前，唯一能称为遮挡物的便是那擦拭身体的毛巾。
　　有跟没有一个样。
　　“瞧你这样，都两个大男人，我身上也没比你多一块布啊。”
　　程霖这话倒是不假，他身上就一块浴袍，算是一块大‘布’了。
　　软踏踏的浴袍松垮垮地系在身上，头上落下来的水沿着胸膛流到腹肌上，再顺着人鱼线落入某个神秘领域内。程霖是个饭桶，但也不妨碍爱他身材还行。
　　而相比之下，陆扬倒是显得有些娇小可人了。
　　“关门！”
　　“好好好，你慢慢收拾吧。”
　　程霖摊了摊手，顺带帮陆扬关上了门。
　　门外一旁的地板上，陆扬的校服聚成了一个小堆，程霖单手一览，然后就都扔到了洗衣机里面。
　　他们现在住的公寓没有请阿姨，所有的卫生清理工作都是两个人轮流来做。
　　程霖本想着开了洗衣机，他就准备去打游戏了，可突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回到洗衣机前，从里面拿出陆扬的校服出来，仔细翻找的。
　　最后目光停留在校服肩胛骨的小洞上。
　　这是傅野在陆扬身上用烟头烧出来的洞，不大，但是黑黢黢的很显眼。
　　程霖单手比划了一番，心里有点数后，便单手带着校服上衣去了书房。
　　书房不大，里面三个檀木柜子，一张工艺桌，柜子里放着不少金色的奖状和证书，署名的地儿都写着程霖的大名。
　　这地方似乎好久没人进来了，落了一层灰。
　　“我记得那盒东西应该是在……”
　　程霖数着柜子里的抽屉，单手翻找着，一会儿便拿了一个铁皮饼干盒出来。
　　坐到椅子上，开了空调，打开铁皮饼干盒的盖子，里面尽是一些针和线，杂乱无章的摆着。
　　程霖拿了一管白线和蓝线出来。
　　陆扬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傅野的烟头正好是烧在两种颜色交错的位置，所以想要缝好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
　　程霖找了包酒精棉签，将校服上的烟灰擦了擦，然后找了根细一点的针头，抿了抿线头，然后穿进针洞里面，一来一回的缝上去。等白的差不多填补完了，他又换了蓝色的线，将剩下的部分一来一回的给缝好。
　　程霖从小没学过针线活，可他手巧，上大学时，自己的某些破洞的袜子就是自己缝好的，毕竟穿出去丢人，新买一捆也不划算。
　　袜子十块钱三双，一顿饭钱就这么没了。
　　时间过得倒也快，程霖只用了十来分钟就补好了，虽然说跟新的没办法比，但也比原来那黑黢黢的样子好。


第14章 生病
　　第二天早上
　　陆扬脚疼的一晚上没有睡好，作业勉勉强强写完，一倒头就昏迷过去，身体仿佛就跟在罢工似的，浑身上下无不叫嚣着酸痛和无力。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吵醒自己依旧是熟悉的手机铃声。
　　从床上爬起来，身体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勾了勾手机，将吵闹不休的闹钟给摁停，然后才瞧了眼上面的时间：早上6:00
　　还早，以往他这个时间点起来会检查一下作业，半个小时后会出门吃早饭，然后正好能在早读前十分钟到教室准备。
　　不过今天，他莫名地想再睡一会儿，浑身无力，嗓子嗷嗷发痛，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再睡十分钟就起来……
　　呼噜呼噜——
　　“喂，小表弟，你今天不上课啊，几点了还不起床？”
　　陆扬好不容易才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某个大喇叭在叫唤着，声音虽然不大，刚好就是能吵醒人的程度。
　　“干嘛！”声音带着丝不耐烦的意味。
　　程霖一听到声音就觉着不对劲，“小表弟，你今天怎么回事？多大了还要人叫你起床？”
　　陆扬模模糊糊睁不开眼睛，“才几点啊……”
　　“七点了亲。”
　　“我【哔——】”一声国粹脱口而出，陆扬当下睁开了双眼，猛地一掀被子，脚刚接触到地面，整个身子却猛地向前倒去。
　　可就在视线要落入地面时，被一股坚韧的力量拦截了下来，耳边紧随着传来一声：
　　“喂，没事吧？”程霖皱了皱眉头，紧接着他便发现了异样，“你身体怎么这么烫啊？”
　　“什么？”陆扬的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耳朵里发出了鸣叫，眼前模糊混乱一片，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不是发烧了？”
　　程霖的大手拂过陆扬的脑门，滚烫的，薄唇中还喘着粗气。
　　都不用体温计量，绝对快四十度了。
　　将怀中小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顺带关上空调，开窗通风，让病毒什么的都散一散。
　　“你就好好躺一躺吧，退烧药我等会儿给你拿来，学校就别去了。”
　　程霖稍微收拾了一下，眼睛的余光瞥见到陆扬书桌上的作业，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但估计写完之后就不管了，乱糟糟地摆放在桌子上，笔也跟笔帽分了家。
　　突然的，程霖心里有个点子出来。
　　“要不我请个假，陪你一天？”
　　摸着良心说，他绝对不是因为不想上连着四节的经济学课，毕竟家里有个病人，总不能放任他在家里发热发烧吧。
　　“别……”
　　陆扬喘着粗气，骨节分明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胡乱地在空中一阵摸索，最后抓住了程霖的衣角，似乎想要阻止他。
　　“小表弟，没事，哥上大学点名都不怕的……”
　　“我不要在家里，你扶我起来，我要去学校一趟！”
　　程霖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管里，像咽骨头一样艰难地咽了下去。
　　合着伸手来阻止他，竟然是生病还想上学啊！？
　　这条件要是放在程霖身上，脑袋打坏了都不会这么想的。
　　“哥们，生病了就不要立学霸人设了，好好休息不行吗？”
　　陆扬的冒出了汗，唇色煞白煞白的，时不时地还咳嗽几声，“不行，就算不去上课也要把作业集拿回来，你别管我，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个球！”
　　陆扬刚刚才撑起身子来，就被程霖没多大力气地一推，重新倒在了床上了，脸色不好看，却生气地瞪着程霖。
　　生病了力气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别逞强，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个瘟鸡，作业是吧，我帮你走一趟，高二A班对不，你座位告我一声，第几排第几个？”
　　“……最后一排，靠窗那个。”
　　陆扬迷糊地答道 ，可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家长不让进学校，要提前打申请！”
　　“去他的，哪那么多事儿啊，哥想去哪儿，没人拦着。”
　　程霖看着相当自信，就像斗气昂扬的大公鸡，可陆扬不知道他该怎么省了打报告这一流程。
　　刚想着，程霖直接打开了床对面的衣柜，凭着以前对自己校服的记忆把陆扬的秋季长袖校服外套拿了出来，直接套在身上。
　　蓝白相间的棒球服，清洗地倒是白净，程霖的骨架宽，穿在他身上倒是有些显小，再配上一头狼尾发型，违和感只增不减。
　　按学校老师的话来说，这就不像是个学生样儿。
　　“你干什么？”
　　“我假扮成学生溜进去。”
　　“你就不怕门卫拦着不让进吗？”
　　“不让进就钻狗洞，一中那几个狗洞我可是熟悉的很！”
　　陆扬一时间哑言，眼前这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我提醒你一下，一中一直在拆迁，操场后面的狗洞两年前就被堵上了，你想进去还不如翻墙。”
　　说着，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淦！”
　　骂了一声国粹之后，程霖又重新打量了眼自己身上这件校服。
　　“你又想干嘛？”
　　“我在想这衣服翻墙会不会被线勾到？”
　　…*…*…
　　程霖向来是说到做到，金陵一中是七点一刻的早读，他早五分钟就站在了学校门口。
　　他倒也不担心陆扬一个人在家，毕竟都快是成年人了，生病而已，又不是瘫痪了，所以程霖也就帮陆扬拿了退烧药，顺带给他找了点吃食，一个上午不回去都不要紧。
　　话虽然是这样，可病人还是需要照顾的，尽早回去才是。
　　程霖看着眼前的金陵一中，依旧是记忆里面熟悉的移动大铁门，两边站着黑色制服的门卫老大爷，差不多还有三四分钟，门卫的位置就该被教导主任给替代了，专门抓那些倒霉的迟到学生。
　　程霖当年被抓了不少回，高一那年就在几位老大爷面前混了个脸熟，高二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再一次跨入这个大门，他还有点莫名的慌张。
　　程霖拨正了一下背上的书包，咽了咽口水，秋老虎的天气依旧叫嚣，校服并不透气，捂出来一头汗。
　　埋着头，跟着周围同类的脚步，隐没在一群学生之中。
　　“喂，那个长头发的！停下，过来！”
　　门卫突然说了一声，学生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不过下一秒钟就见怪不怪地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程霖压根儿就没觉着是在叫自己，连头都没有回头望，可肩膀直接被人拍了一下，被迫停下了步伐。
　　“同学，说的就是你，跑什么啊，怕被扣分啊？”
　　转过身，保安已经站在了身后，仔细一瞧的话，还是个熟人。
　　“老……您找我什么事啊？”
　　下意识地想要脱口而出‘老周’，但现在他还跟个间谍似的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喊你半天了，不知道在叫你啊。”
　　“您不是叫一个长头发的吗？我是个男生。”程霖表示很无辜。
　　“男生就不能叫长头发了？你看看你，这头发留的跟个姑娘似的，还有，外套里面是不是没有穿校服？还有校裤呢？”
　　程霖憋屈，可老周说的确实没错，他只穿了校服外套，里面是他自己的T恤，下摆还是昨天没洗的潮裤。
　　再加上一头狼尾发型，保安不逮他逮谁?
　　“哪个班的？叫什么？”老周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准备着记上一笔。
　　“不是吧，这就要扣德行分啊？”
　　“不扣，给班主任反馈一下，过几天开学检查，下次被逮到就要扣了，你得庆幸，这次是被我抓到的。”
　　程霖翻了个白眼，这破学校就是事多。
　　“姓名？”
　　“程……陆扬，高二A班。”
　　老周一愣，“A班的同学啊，我知道你们平时学习勤奋，可也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啊，做人又不只看个人成绩。”
　　程霖‘虚心’受教，小表弟，对不起了，直接把你给卖了。
　　老周只是记了下名字就完了事，然后就放程霖走了，可看着眼前这小子如同逃跑般溜走的背影，心里莫名觉着有些熟悉。
　　没有多想，反正调皮捣蛋的学生差不多都是一个样。
　　…*…*…
　　程霖凭借着自己那仅存不多对一中的记忆，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高二A班的教室。
　　现在早上七点十三分，刚好趁着两分钟空余时间把小表弟的东西带走。
　　陆扬说了，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户那边……
　　“哇哇哇，这是谁啊，好帅啊！”
　　“不知道，串班的应该……不会是转校生吧？”
　　“同学，你……”
　　他一进班，就收获了一阵尖叫声，大多来自于前排同学，后面顾着抄作业，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人想上前问一问，话还没说几个字，程霖的身影就跟风似的走了过去。
　　班上人不多，三十来个座位，只有最后一排第一个是空着的，桌上倒是干净，不难看出是陆扬的位置。
　　程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打开书包，把陆扬的作业拿出来撂在桌上后，就从桌肚里面掏出东西往里面装。
　　他哪里管哪个有用，哪个没用，一股脑地全都塞到书包里面，反正都带回去总不会有错的。
　　“喂喂喂，你哪个班的，知道这是谁的座位吗？怎么能随便乱拿人东西？”
　　张天昊手上还有半个煎饼，口中含糊不清，说着就要阻止程霖的动作。
　　程霖看了眼手中的练习册，质问道：“上面写的是陆扬，没错啊，难道你们班有两个叫陆扬的？”
　　这概率不高吧。
　　“这倒是没有……不，等下，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拿陆扬的东西干什么？”
　　“你是陆扬家长吗？”柯伟伟放下了英语书，同时也抱着一丝怀疑。
　　“他生病了，躺床上呢，不过还叫嚣着要学习，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高中生，一个个都把脑子学坏了吗？”
　　说罢，程霖已经将陆扬的抽屉收拾一空，单手一抡，差点踉跄个跟头。
　　“走啦，帮我家小表弟给李光蛋请个假，辛苦二位了。”
　　“喂，你等等！”
　　“还要干嘛？”程霖不耐烦地回过头。
　　张天昊话还没说完，一种高跟鞋踩着木板地的声音砰砰响起，昊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看样子上了年纪的女教师直径走来，人还没上讲台，便说道：
　　“都把书放下，马上英语默写。”
　　程霖：艹！


第15章 默写
　　“那个站在后门边上的，赶紧坐下来，各位拿出纸和笔，第一个单词……”
　　英语老师节奏很快，可愣是有个人不服从。
　　“老师，我隔壁班的，不好意思打扰了，马上就走！”
　　程霖背着书包就想着开溜，可还出教室门呢，就被踩着高跟鞋砰砰作响的老师给拽了回来。
　　“等下，别给我玩这些滑头的，耍什么伎俩我看的一清二楚，是不是单词没背？想跑？先给我把单词默了。”
　　“我……我真不是……”
　　程霖说到最后，语声越来越小，他大学两年来懒散惯了，大学老师都是三不管的状态，平时敢理直气壮说自己作业没写的勇气顿时跑得不见影。
　　高中老师总有种莫名的威严感。
　　班上不少人憋着笑，可就是没有一个知道情况，帮程霖说话的。
　　施压之下，程霖很不服气地坐了下来，刚好接过前座张天昊的单词纸，然后还不忘补充道：
　　“大哥，再递只笔过来！”
　　“你不是要走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
　　反正不过就是一场英语默写，不到十分钟就解决的事，耽误不了多久。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程霖便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的感觉。
　　“中翻英，单词，震动；休克”
　　程霖：忘了……
　　“单词，态度”
　　程霖：好像是个A开头的……
　　“词组，改变某人主意。”
　　程霖：好熟悉啊，三个词的，change sb什么来者？想不来啊！
　　十几个单词报下来，别人写了满满一页的单词，有的还写了中文，而程霖……
　　认认真真地标了一页的序号，还是带圈的那种。
　　“最后一个词组，放弃。”
　　程霖眼神一亮，这个单词他会啊，看都看了几十遍了，随后便洋洋洒洒写下abandon这个单词。
　　压根儿没注意到老师报的是词组这回事。
　　“好了，都停笔吧，不要再写了，看一下自己名字有没有写，第一排同学下座位收下。”
　　程霖反应过来，犹豫几秒，然后在单词纸的最上方潇洒地写下陆扬的名字，写完时刚好收作业的同学过来，直接就交了上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默写纸交了上去，英语老师轻微翻了一下，边翻阅边说道：
　　“极个别人，我实在是不想说了，但还是要说几句，你们看看你们默的，我强调多少遍的词语错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今天已经开学第三天了，有些人的魂儿还停留在暑假，我看你们……”
　　英语老师话说到一半，手上翻到了一张几近空白的纸张，瞬间遏制住了，连平常已经说习惯的话都说不出来。
　　Duang——
　　重重地拍了桌子，声音回荡于教室，余音久久消停不下。
　　“陆扬呢，陆扬在哪里？”
　　英语老师眼神犀利了起来，一幅都快要杀人的模样，原本保养的还算得当的皮肤甚至都冒起了青筋。
　　“老师，那人早跑了。”
　　班上同学见老师发火，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也就张天昊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敢在这高压紧张的环境下开口。
　　“跑了？”
　　那英语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一双冷眸扫视整个教室，三十多个座位都是满满当当，只有刚刚说自己是隔壁班的座位是空荡荡的，后门摇摇晃晃，一看就是刚被人打开过。
　　“还有这样的？”英语老师气的话都挤不上来，踩着个高跟鞋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
　　“英语课代表上来带一下自习。”
　　柯伟伟扶了一下眼睛，走两步张天昊就叫住了他：“哥们，要不要支会扬哥一声啊？”
　　“说一声吧。”柯伟伟突然一愣，“哥们，你手机不是才被收吗？”
　　“老手机，谁还没个备胎啊。”
　　……
　　另一边，程霖逃出教室后，就顺着楼梯呲溜下去，早读的铃声已经打响了，教学楼走廊这儿都没什么学生，也方便他逃离校园。
　　顺着记忆的路线在楼道间穿梭着，脑中也规划着逃跑路线，从大门走显然是不合适了，狗洞也被填上了，只能翻墙跑了！
　　“靠，这小子多少作业啊，沉地跟猪似的！”
　　旁的不说，自从上了大学后，程霖基本上就很少背书包了，大部分上课时间都是一手课本，一手水杯，有时候甚至鞋子都不换，穿个拖鞋就进教室了。
　　书包可能多数是用来装不让送进校园的外卖。
　　一路小跑，绕过了教学楼，停下来的时，汗已经蔓延到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草坪上。
　　这里是学校的小树林，后面就是住宅小巷，栏杆泛着铁锈的黄斑，一看就充满了岁月感。
　　翻过去之后，绕一条小路，就能直接回去了。
　　程霖撸了撸袖子，要说翻墙他绝对是一把好手，抓着栏杆蹬腿就上，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老手了。
　　“是谁爬在栏杆上面，给我下来！”
　　程霖暗骂一声，他今天出门跟没看黄历似的，走到哪里都能遇上倒霉事。
　　回头瞧了一眼，又是一看着上了年纪的女老师。
　　这大早上的，不管着学生早读，管着他干什么！
　　“说你呢，赶紧给我下来，保安，王老师，把那个学生抓回来！”
　　“那不是早上那个没穿校服的同学吗？快回来！”
　　程霖一听，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敢带一丝迟钝的，生怕慢了一步就羊入虎口了。
　　可偏偏今儿就是倒霉，他已经爬到了栏杆最上面，偏偏书包落下的带子给了身后人抓住他的机会，程霖只感觉到一阵向后的引力，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拉过去一半。
　　咬了咬牙，如猴子一般灵活地挣脱了背包的束缚，整个人翻了个身，直接落在了栏杆之外。
　　栅栏里面的保安都有些傻眼，明明刚刚还抓着人，怎么现在就剩个书包了？
　　程霖刚落地，就超栏杆里的人扮了鬼脸，无声地说道：
　　哈哈哈，追不上我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
　　“小兔崽子，你倒是能翻啊！”
　　程霖还在嘚瑟的时候，突然遭受到突击，一记锁喉把他摁倒在地上，身后能感受到一种肌肉相当发达的胸膛。
　　程霖认识这个人，跟他也熟，就是他高中三年的体育老师，王老师，虽然高中上课时没见过几面，可这个老师那如打激素般发达的肌肉给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象。
　　然而师生见面，打招呼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我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玩意儿刚刚不还在栏杆那头吗？
　　“论翻墙，你小子还得多练练！是吧，小霖子！”
　　程霖：靠！
　　被认出来了。
　　…*…*…
　　金陵一中开学第三天，学校出现逃课现象，追捕逃课学生过程中，该生反应强烈，厌学意识极大，现已被制服，暂时安置在教务处，请各班班主任，授课老师注意，若出现同样情况，先上报学校管理处。
　　李光蛋微信收到这一消息时，才刚刚停好车，紧接着就收到教务处刘主任的消息。
　　刘老师：李主任，请先过来一下，群里提到的逃课学生现在在我这里，他说他好像不是我们一中的学生，但是说认识你，能过来解决一下吗？
　　李华：收到，马上过来。
　　李光蛋抹了一把光头上的汗，一路小跑地上了楼，刚打开教务处的大门，里面的场景一时间让他呆住了。
　　“你们放开我，把头发还给我！我不剃头！”
　　“剃都剃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少乱动，等下蛮把你耳朵给割下来！”
　　教务处不大的一亩三分地，地上已经布满了黑色的头发，虽然没什么设备，但是颇有理发店的味道。
　　而正中央，程霖被王老师按住了，刘主任手上拿着一把推子给人理平头，大半的头发已经见到了发根处的青皮，就是毛剃的不齐全，凹凸不平的。
　　显然刘主任手艺不精。
　　一中的男生是禁止留着能挡住耳朵的头发，一旦被抓到就是免费理发一次，程霖的狼尾发型显然是踩在校规的雷区蹦跶着，不剃他剃谁？
　　“那个，刘老师啊，快停下吧，这真不是我学校的学生！”李光蛋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想笑，但是看程霖这幅倒霉样又有些笑不出来。
　　而且年级主任的包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在身上的。
　　“李主任，我知道你菩萨心肠，但是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进了一中的校门，就该……”
　　“老子早八百年就毕业了，你管得着我吗！”程霖此刻就在气头上，头上的毛没了不说，还受这等屈辱，早知道还不如上那四节要死人的经济课。
　　“小霖子，你都毕业了？不对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还给你上过课呢！”
　　“王同志，高中一共就三年，我现在都大三了！”
　　刘主任一时间没了之前的硬气，急忙看向李光蛋。
　　李光蛋擦了擦汗，“那个刘主任，我之前不是有跟你提起过我们前几届出现过一个问题学霸嘛，就是他。”
　　刘主任一时间语塞：“那他都毕业了，还回来干什么？这几天大学也应该开学了啊。”
　　“我毕业就不能回来吗？大学没课就一定该待在学校吗？”
　　程霖想来都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儿，当年李光蛋都差点拿他没有办法，这个什么刘主任，不认识他就算了，听过他的光辉事迹，还上来找不痛快是什么意思？
　　这不摆明了想要被怼嘛。
　　“程霖，对于长辈语气放轻点！”李光蛋两边讨好道，“刘主任，这孩子当年脾气比这还臭，您也见过不少问题学生了，肚量大些。”
　　刘主任一时间还有些懵，带着一丝歉意道：“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啊，同学，你现在哪个学校读书啊？”
　　“三师。”
　　刘主任眉眼一挑，话语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那也不是什么好学校啊。”


第16章 剃头
　　李光蛋心里暗骂一声，这刘主任也是如此口无遮拦，她难不成还当程霖是会乖乖听话的高中生吗？
　　“不好怎么了？你管的挺宽啊。”
　　体育王老师已经松开了对程霖的束缚，程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碎头发，长到肩胛骨的狼尾发型已经没了，身后还有半缕没有剃下，看着很是突兀。
　　程霖边说着，边拿起一旁的推子，摁下开关，推子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他拿着推子，如狼一般的眼睛紧锁着刘主任，丝毫不收敛那凶狠的模样。
　　“你瞪什么瞪，你以为我听过你做的那些事情后，就会怕你吗？当年不好好学习，要不是国\家\政\策\改\制，你现在只是个三本，一中出来的人，再不济也会上个公办二本……”
　　“逼逼赖赖地啰嗦死了，怎么，真当我是你儿子还是孙子啊，刚才剃我头发时，我没发飙看的是一中的面子，不是你这个老太婆。”
　　程霖一幅桀骜不驯的模样，拿起推子把自己后脑勺最后一缕头发给推掉了，现在就是一个不标准的寸头。
　　一道不浅的疤痕呈现在后脑勺的位置，十分显眼。
　　然而推子还在嗡嗡作响，拿着他的人似乎没有想要停下它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
　　刘主任说话瞬间没了底气，她带的一直都是好班，即使有调皮捣蛋的，但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程霖拿着推子对着她，莫名有种被持刀抢劫的感觉。
　　“程霖，够了，把推子机放下！”李光蛋是知道程霖脾性的，赶忙警告道：“你已经成年了，再做出当年那样的事，法律是不会容忍的！”
　　“法律？”程霖笑了一声，将推子的开关推到了最大档，“我好歹也是学经济的，知道什么叫物权法吗？未经允许擅自剃我的头发，就算影响再小，我也是能让你来个行政处罚的。”
　　推子机嗡嗡的声音不间断，听着就令人瘆得慌。
　　“程霖，你不要吓唬人？”
　　“吓唬人？李光蛋，我程霖做事向来都是来真的，什么时候吓唬过人？”
　　“那你想干什么？”
　　“我……”
　　正说着，推子突然就没了震动，转过头去看，体育王老师已经把插头给拔了下来，顺带说道：
　　“程霖，你还是个学生，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王老师虽然是体育老师，但看着憨憨的，给人一种和气感。
　　程霖看了看手中断了电的推子机，冷笑一声……
　　刘主任以为作案工具没了，这孩子也应该不会再做出刚刚一类事了，正当要松口气，身后的墙上传出一道炸裂的声音。
　　咚——
　　“啊啊啊啊——”
　　刘主任紧绷的神经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到了，差点儿就一个没站稳，倒在地上。
　　回头看向身影的来源，是程霖将推子机砸了过来，白色的墙面砸出了个巨大的凹槽，前方还有粉尘一类的东西掉落，推子掉落在地上，连壳都摔碎了，露出了里面的芯片和零工。
　　好歹是3C认证的产品，被程霖一摔摔成这幅模样，属实暴力。
　　“程霖！”李光蛋大喊一声，扶着受惊的刘主任，“这里是学校，你可别太过分！”
　　“我过分？她把我头发剃了就不过分了？”
　　“这……”
　　程霖看着他说不上来话的样子，直接摆了摆手，“算了，真指望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老教师给我赔礼道歉啊，那我还不如去鸡鸣寺烧个香求财运呢。”
　　有些事情，他看的老明白了，说多了都会嫌烦。
　　“耽误我这么长时间，走了。”
　　程霖再一次拍了拍身上的头发碎屑和灰尘，从一旁拿起书包，单手抡上肩，然后大步流星地超外面走了出去。
　　李光蛋皱了皱眉，“王老师啊，你照顾一下刘老师，我去送送小霖子。”
　　“行，那A班上午那节体育课我不上了，正好数学老师想要。”
　　“没问题。”
　　李光蛋出了开着空调的教务处，刚踏出去就冒了一头冷汗，一路小跑地追上那个背着厚包的寸头学生。
　　“程霖，等下。”
　　前面的人走地并不快，似乎还特意地放缓了自己的步伐，李光蛋没几秒就追上来了。
　　“程霖啊，那个刘主任是市里调拨过来的，不知道你之前的事情，你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啊。”
　　程霖背着陆扬的书包，包上沾上了不少的碎头发，看着很是突兀，脾气不臭，但也不是高兴的样子，说道：
　　“要是计较这些，我高中那些年要算的帐，这一辈子都算不完，您也别劝我了，反正我就这德行。”
　　李光蛋叹了口气，二人自从毕业后就没见过了，昨天程霖那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让他差点就没认出来，现在剃了寸头，倒是还能见到几分当年的模样。
　　才三年不到，短暂的岁月在少年的脸上几乎留不下什么痕迹，但是他却莫名地变得成熟了起来，可青春还留下了一丝属于他独有的缩影。
　　“你今天来这一趟，是因为陆扬吗？”
　　程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道：“对，他生病了，我来学校帮他带个作业，顺带请个假。”
　　“是这样啊。”
　　李光蛋的话程霖没有接下去，曾经的师生二人几年不见，见了面竟然没什么话说出来。
　　程霖是懒得开口，而李光蛋则是知道程霖的过往，一时间难以言说。
　　此时已经上第一节课了，一会儿下课铃响就要做早操了，也没有过多的时间能让程霖在学校内停留。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学校的大门就在不远之处，程霖突然停了下来，李光蛋不明所以。
　　程霖偏过头去，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他们身处的地方正是一中的荣誉墙，从左到右依次是被各种名牌大学录取的优秀学子，各种国赛，省赛得奖的竞赛选手，以及被评选上的三好学生，优秀团员……
　　程霖望着的是中间的那面墙，上面挂着从金陵一中建校以来，到去年所取得的各类比赛荣誉，比如全国作文一等奖，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金牌……只不过在数学这方面有些欠缺，挂在上面只是个省三等奖。
　　名字和照片一一对应，那个省三等奖的得主正是昨天见过的博野。
　　“你们怎么回事啊？不过一个区区三等奖就挂到那么高的位置，一中这些年是没人了？”
　　李光蛋同样也看了眼这上面的光荣榜，叹了口气道：“数学竞赛队一直是学校的弱项，你不也是知道的吗？”
　　“我知道啊，所以一个省赛三等奖就配得上这个位置吗？”
　　程霖眉眼一挑，单手指着上面那个笑得假惺惺的人，语气满满的瞧不起与轻视。
　　似乎在说：算什么东西。
　　李光蛋很是无奈地叹口气，“程霖，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可你当年做的那些事影响太大了，这也是考虑到给后生的榜样问题，才这么做的。”
　　“抽烟，烟头烫学弟，打架霸凌，谎话张口就来……一中的榜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程霖不知怎的，有些生气，但却是说不过来他在气什么。
　　李光蛋明明是个语文老师，却在程霖的质问下，一时间难以组织上来语言，恰好这个时候，下课铃打响了，紧接着就是一阵跑操的声音。
　　音乐轻快又熟悉，是记忆里面的声音，只不过现在不用一听到音乐就跑到走廊上排队了。
　　教学楼里发出参差不齐地脚步声，不少班级在短短十几秒内已经在楼道内集结完毕，然后准备跟着体委下楼。
　　程霖收回了视线，提了提背着书包的肩带，转过身，一如毕业那日一般，朝校门外走去。
　　“程霖！”李光蛋叫住了他，“学校再过不久就拆迁了，想回来看看就趁这几个月吧。”
　　程霖步履没有停下，可快到校门口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原路返了回来，急忙问道：
　　“李光蛋，毕业生还能刷学校食堂的卡吗？我卡里还有点钱没用完！”
　　…*…*…
　　陆扬迷迷糊糊地，好像睡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觉，再次醒来时，嗓子如同被人咬了一口，尝试着发出些声音，却是沙哑的，很难听。
　　应该是扁桃体发炎了，十有八九是闻了博野这两日抽的烟味。
　　他受不了烟的味道，一闻鼻子就不舒服，两天下来，昨天还跟人打了一架，空调也是开了一晚上，感冒都算好了。
　　程霖临走的时候开了窗户，一些热风袭来，正好让他排排汗，排排毒。
　　抬头看了眼时钟，八点五十，他这一觉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头倒是不晕了，只是身体乏力的很。
　　肚子也叫了，好饿……
　　“吱呀……砰——”
　　似乎是外面防盗门一开一合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脚步声，陆扬刚坐起身，房门就被打开了。
　　“呦，睡醒啦，正好来吃早饭。”
　　程霖打开门，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杯子也有油纸袋子。
　　“你的头发……”
　　对方一进门，陆扬就注意到了，他大热天的，头顶上带了个黑色的棒球帽，棒球帽外面还有校服的兜帽给带上了。
　　总之，压根儿就看不见程霖那叛逆少年的狼尾发型了。
　　“天太热，都剃掉了。”


第17章 肘子
　　程霖大包小包带了不少早点回来，包子，花卷，豆浆，五香蛋，小米粥，鸡蛋饼……
　　“你先吃着，我去洗个头，换个衣服，身上全都是碎头发。”
　　程霖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头发碎屑带了一路，虽然回来的路上他也抖落下不少了，可还是没抖干净。
　　程霖走了之后，陆扬坐了起身子，似乎是食物的香味带来的条件反射，让他或多或少有些力气。
　　他能感受到身上在发热排汗，这对于病人来说是件好事。
　　早上程霖在他桌上放了瓶漱口水，以及一碗小白粥，可白粥都放凉了也没见他动过。
　　陆扬拿起漱口水，拧开瓶盖，朝口中灌了一小口，然后漱了漱口，吐到一旁的垃圾桶中。
　　随即翻找程霖袋子里的食物。
　　陆扬不喜欢吃馒头，便拿了个包子，配着一杯无糖豆浆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他以前住校时生病，班主任也还算负责，打120将他直接送进医院里，交待好一切手续后就离开了，毕竟除了他，班主任还要照顾其他的孩子。
　　自家老爹又是个指望不上的，手机能不能打得通另说，就他那个工作地点，来一趟的时间，说不定病都好了。
　　所以陆扬只要是生病，大多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吃的也是医院的康复餐，哪里会有人专门给他买东西吃呢？
　　陆扬觉着程霖虽然不是很靠谱，但终归也不是坏人。
　　再看看程霖买的这一堆吃的，馒头包子什么的倒还算正常，可怎么还有个酱肘子啊？
　　给他补气血的？
　　…*…*…
　　一会儿后，程霖换了套衣服打开了房门，肩背上挂着白色的毛巾，下颚处还有些没有来得及擦干的水渍，看着比留长发的他清爽了许多。
　　“你怎么想得起来剃头的？”
　　“热！”
　　程霖回答地言简意赅，却丝毫没有透露出之前在一中发生的事。
　　陆扬也没有过多去深究，反倒是程霖，在说完之后就在扒拉早餐袋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小表弟，我里面有个酱肘子你看见了吗？”
　　“酱肘子？在你脚边上。”
　　程霖一愣，当即低头看去，就在脚边上的垃圾桶内，一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安安静静地放在里面。
　　“不是吧，一个八块钱呢，你就这么给我吃了？”
　　“吃了，味道还不错。”为了证明吃了，陆扬正巧还打了个饱嗝，“对了，你在什么地方买的？八块钱一个，没抢劫吧。”
　　“你们学校食堂，给你买早饭时，正好看见他们准备午饭，我死皮赖脸要来的。”
　　陆扬一愣，“我们学校有酱肘子吗？”
　　程霖冷笑一声，“一直都有，量少，如果不要命地跑根本抢不到。”
　　他本来还想着重温一下学校SSR级难抢的酱肘子，如今也是无缘了，算了，现在病人第一，就当给陆扬补营养了。
　　……
　　肘子被抢，程霖倒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反正他今天把一中校园卡里所有的钱都花完了，一百多块呢，光是包子就买了四五个。
　　高中的包子就是有自己的特点，肉馅赛得多，面也发的漂亮，一个包子比拳头还要大。
　　陆扬吃了退烧药，又贴了退烧贴，本想着再休息一会儿的，可身边一直有个饭桶不停地发出声音，想闭上眼睛，却又想揍他一顿。
　　“喂，你……”
　　“嗯？干哈？”
　　程霖左手一个糍粑，右手一个油条，袋子的五个包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豆浆纸杯叠了两三个，饭桶的特性展现地淋漓尽致。
　　幸好程霖不吧唧嘴，不如陆扬绝对会揍他。
　　“……没事，你接着吃，不用管我。”
　　“你有事说啊，反正我今儿不上课。”
　　陆扬点点头，倒也是应下了。
　　刚睡醒，他倒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打量着程霖，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这些时日经过他的观察，程霖几乎把他对大学生的憧憬击垮地零零碎碎，他觉得大学生应该是专业领域的人才储备生，知识渊博，术业专攻。
　　可别说是专业知识了，他甚至都觉着程霖是不是上了大学后，就开始退化了。
　　该不会未来某天会退化成猴子吧。
　　程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陆扬此刻的想法，依旧一口一个麻团。
　　陆扬：算了，说不定还得跨物种。
　　正想着，陆扬偶然瞧见了程霖后脑勺处的一道凸起。
　　“程霖，你脑袋后面是怎么回事？”
　　程霖愣了下，嘴里还在嚼着食物，可速度显然慢了下来，似乎有些不乐意地别过眼去，拿过杯豆浆一饮而下，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
　　“高二那年跟人打架，被人阴了，缝了二十多针。”
　　语气稀松平常，陆扬也没深究，可还是好奇道：
　　“赢了还是输了？”
　　“那次以多欺负老子一个，不过后来被报复回去，我也不是好惹的！”
　　程霖嘚瑟地笑了一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收拾了一番桌上的食物残渣，然后把陆扬的药放在明显的地方，嘱咐道：
　　“我走了，打游戏去了，你好好休息，你抽屉里的作业都给你放书包里面了，有事叫我。”
　　“哦。”
　　程霖带走了垃圾，顺带帮陆扬关上了门。
　　塑料袋子里大多是一些油纸袋子，占不了多大面积，程霖顺带将厨房里早上煮好的白米粥倒在碗中，贴上保鲜膜，放到冰箱里面。
　　做好这一切后，他又在客厅四处看了看，找到被挂在浴室外挂钩上的黑帽子，重新戴在头上，顺带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那块疤痕，陷入了往事的沉思。
　　“嗡嗡嗡……嗡嗡嗡……”才不过几秒钟，就被电话给打断了。
　　“喂，干什么？”
　　“哥们，你现在在哪里，快点来上课啊！”电话那头，三师海王周海的声音传来。
　　“干嘛？”程霖不耐烦地接了一句，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赶忙问道：“难道是要点名了？你帮我叫个‘到’不就行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那经济学老头拿着个名单，指一个人画一个勾，你快点吧，才刚开始，来得及。”
　　程霖愣住了，“那个……我现在在家……”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好久，才反馈道：“那你是没的救了”
　　说罢，电话直接就被挂断了，手机发出嘟嘟的声响。
　　程霖放下手机，默了许久，骂了一句：
　　艹
　　…*…*…
　　下午，程霖难得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天色还不算晚，可时钟已经快五点了。
　　现在的气候还依旧是夏天，天黑的晚，太阳的温度从未降下来过。
　　脑袋睡得有些昏沉，舒展了一下筋骨，拿起手机，本来还想接着再打几场游戏，却觉着有些腻了，便起身找陆扬去了。
　　“小表弟，我进来了。”
　　程霖说了一声后，也未经容许就推开了门，正好瞧见陆扬换衣服的场景。
　　“怎么我每次推门进来你都是在换衣服？”
　　“那麻烦你进门之前先敲一敲门，好吗？”陆扬白了他一眼，套上了自己的校服，然后一蹦一跳地去收拾书包。
　　陆扬身上穿的正是昨晚程霖帮他缝好的那件校服，似乎校服的主人还没有发现那个小小的细节，正专心致志在别的事务上。
　　“你病好了吗？要不再休息一晚上？”
　　程霖不难看出，陆扬穿上校服是想要回学校去的，他也是搞不明白，既然生病了，那就应该好好休息，整天跟学习较劲儿，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不成？
　　陆扬没有理他，程霖倒是自作主张地上前，拉着他的手一并坐在床上，然后脑门对脑门地感知对方的体温。
　　“你干什么！”
　　“一下就好，我看你退烧没。”
　　陆扬有些挣扎，到底是觉饭饱了，连抗拒人的力气都大了起来。
　　二人光滑的脑门零距离地接触着，程霖闭着眼睛，眼前的小孩儿却是退烧了，脑门的温度比他自己的还要低，而且力气这么大，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生病的人。
　　果然还是年轻好，感冒发烧一天就好了。
　　程霖松开了他，然后退到一边，打量了陆扬的脚踝处。
　　因为这孩子突然地生病，他都忘了陆扬那扭到发紫的脚踝。
　　“你就打算这么去学校？”
　　虽然路程不远，可一蹦一跳地也能累死个人了。
　　“不是有物业管家的小推车嘛，再叫过来就是。”
　　程霖冷笑一声，“你昨晚不是还不愿意坐的吗？怎么，男子汉能屈能伸啊？”
　　陆扬翻了他一个白眼，“去你的，你别坐上来就行，两个人坐上面也不怕被人笑话。”
　　“得，你说的都对，行吧。”
　　…*…*…
　　“我的妈啊，你说说你，没事带那么多作业干什么，我上午帮你搬回来，下午还给你搬回去，现在还得外加一个你！”
　　一中楼道内，出现这样一道场景。
　　浑身上下身穿潮服的少年脖子上挂着个黑色书包，背上背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被背着的人脚上缠着冰袋，很明显是脚上受了伤，下面那个一边背着人，一边骂骂咧咧的，头上奇怪地带着两个帽子，一个棒球帽，一个外衣兜帽，汗水伴着脚步一滴一滴地落在楼道上。
　　二人长得绝对称得上好看，可画风如此奇特，路过的师生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闭嘴，不是你要背我的吗？让你背了还这么多废话！”
　　“我那是担心你，可也没想到你把我当牲口使啊！”
　　程霖出门时确实又借了物业公司的小推车，可把陆扬推到一中时，才意识到陆扬的班级在四楼，而且老校区也没电梯，就先把小推车寄存在保安处，然后背着陆扬上楼。
　　而且负重上楼是真的累，后背这个人再加上一个书包，都快二百来斤了。
　　程哥上到三楼就开始喘了，咬了牙，拼了老命才上了四楼。
　　“高二A班的，开下后门，我手没空！”
　　这个时候还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程霖这一嗓子，几个班的人都好奇地望出了头。
　　吱呀——
　　一声轻响，是张天昊打开了门，程霖横冲直撞地进了教室。
　　“呦，隔壁班兄弟，你怎么又来了？”张天昊一拉开门，便调侃道。
　　“快，帮忙把你们班陆扬放下来！”
　　程霖懒得废话，在柯伟伟和张天昊的搭把手下，把陆扬带了下来。
　　“扬哥，你咋了这是，怎么还瘸了？”
　　“昊子，注意一下，李老师还在前头呢。”
　　“卧槽，忘了！”
　　程霖哪里还管什么旁的，在陆扬安安稳稳落座之后，他赶忙找了处没人的座位，坐了下来，从陆扬的书包里掏出水壶，大口大口地喝着。
　　动作极为顺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下午最后一节刚好是李光蛋的课，黑板上写着诗词解析，投影的PPT充满了山水味道。
　　可班上却全都是闲话聊天的声音：
　　“是早上那个男生啊，他怎么不穿校服了？”
　　“是早上那个吗？我记得那个男生留的是长头发啊。”
　　“跟陆扬有关系的，肯定是一个人，说不定头发扎成了小辫子在帽子里，我听说现在的帅哥都喜欢这样。”
　　……
　　“好了，安静！”


第18章 学霸
　　李光蛋到底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了，遇到这样情况早就荣辱不惊，走下讲台，上前询问道：
　　“陆扬，程霖上午来过，说你生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
　　陆扬偷偷看了程霖一眼，“没事，我已经退烧了，接着上课就行，我要是不舒服我会说出来的。”
　　客套话陆扬说的是一套又一套的，反正树立榜样谁不会啊。
　　李光蛋点点头，“这样生病还要坚持学习的态度值得各位去学习，但是大家也要在学习之余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拥有个健康的身体才是学习的前提。”
　　张天昊十分小声地冷哼一声，“上午那节体育课才被抢，啥时候还给我们都不知道。”
　　“咳咳——”
　　李光蛋郑重地咳嗽一声，“好了，闲言碎语就不要讨论了，我们接着上课！”
　　“还上课啊？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布置布置作业就行了吧。”
　　程霖人还没走，用一种极为不端正的姿势坐在桌子上面，言语很是随意，似乎将教室当成了自己家一样。
　　李光蛋嘴角抽了抽，他真是后悔上午对程霖说的那些话。
　　“哥们，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好像跟咱们李光……老师也挺熟的。”
　　程霖一愣，目光看向李光蛋，口中并不言语，仿佛在等着对方，期待着对方会如何介绍他。
　　“那就我来说罢。”
　　李光蛋咳嗽了一声，“你们身后这位啊，也是我当年的学生，应该只比你们大个两三岁，同时也是你们现在所说的学霸人物。”
　　“高二时数学联赛全省第一名，奥数省赛一等奖，高考数学满分，程霖。”
　　……
　　“牛逼，大佬啊！”
　　“他就是那个高二省赛第一啊，一中传说啊。”
　　“我词穷，除了会说牛逼和卧槽就没别的词了。”
　　李光蛋简单地介绍了下，却不曾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班上的同学瞬间沸腾了起来，转过身看向这个满身写着神话的人物。
　　连陆扬也没想到程霖这般厉害，还以为他不过是数学稍微好一点，可这好的可不止是一星半点啊。
　　就在他望向程霖时，他在程霖的眼中也看到了惊讶，不解和出乎意料，不过这似乎只维持了几秒，再眨眼看他的时，这些情感已经消失地荡然无存。
　　“没想到我的光辉事迹您老还能记得。”
　　程霖有些玩世不恭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上去毫不在意这些虚名。
　　“程霖，你当年的光辉事迹也不止这些啊，多的我就不讲了。”李光蛋收回了话题，言语之间似乎还隐藏了什么。
　　“好了，马上也要下课，我布置一下作业，试卷一张，今天上课讲的古诗词全文背诵，另外预习明天上课的内容……”
　　……
　　下课铃声欢快地响起，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完就意味着要去食堂抢饭吃，不少人对程霖充满了好奇，可是又不想着饿着自己的肚子，所以大多还是走了。
　　最后在班上留下来的，除了几个零零散散的学生，还剩下张天昊，柯伟伟，陆扬和程霖。
　　陆扬和程霖再来学校之前就在外面吃了一顿了，估计到天黑也不会饿。
　　“你们都不去食堂吗？去晚了可就没有饭吃了。”程霖不由得提醒道。
　　一中的食堂可是除了名的难抢，就拿酱肘子来说吧，要是一直去的晚，都不知道食堂会有这样一道菜。
　　“没事，我刚刚上课点了外卖，一会儿就送过来。”
　　“呦，可以啊，李光蛋的课你都敢玩手机，肯定被抓过好几次了对不对？”
　　“兄弟，你咋知道啊？”
　　“都是过来人！”
　　……
　　张天昊本性就是个人来疯，才跟程霖讲几句，两个人就熟络起来，甚至还有些共同的经历。
　　柯伟伟和陆扬就要安静的多了。
　　伟哥看了眼陆扬的脚，问了句：“怎么弄的？”
　　“打架的，跟一个2b玩意儿。”
　　“数学竞赛队的人吧。”
　　陆扬不做声地嗯了一声，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乎，换了个话题问道：
　　“关于你分班的事，你家人什么反应？”
　　伟哥推了推眼睛：“还能怎么样，说不通呗，他们还是希望我选理科，连报哪个学校都给我想好了。”
　　“报什么学校？你们这么卷的吗？一二模都没考，就开始选学校了？”
　　程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也不知道偷听到了多少，身后也不见张天昊的影子，估计是去拿外卖了。
　　“我们才文理分班好吗？”陆扬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家人希望我选理科，然后上一个本地的理工大学。”
　　“这不挺好的吗？”
　　程霖不明所以，他倒是觉得有人能给他做选择，倒也省事了。
　　“好什么？他是个文科生，强项是外语。”
　　“我去，英语牛逼的都是大神啊，那些个歪七扭八的单词你是怎么背得下来的？”
　　“大佬，您别这么说我，我跟你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啊。”
　　柯伟伟连忙摆手，刚刚李光蛋介绍程霖的话他也听到了，说句一点也不夸张的话，能在高中取得程霖那些成绩的，恐怕几个学校加上去都凑不出一个来。
　　光是省赛第一这个头衔，就可以上新闻了。
　　而柯伟伟也只能说英语是他的强项，论比赛什么的，陆扬都比他有资历。
　　经过一番了解，程霖也算是了解了柯伟伟的情况。
　　“兄弟，不是我吹嘘，你在想好文理分科之前，应该先想一想自己未来想干什么，想做啥，要不然选了科目，高考完了之后发现专业选不了，这不是白费力吗？”
　　程霖是经过这一阶段了，不过他当年分数不高，有大学能念就行了。
　　柯伟伟默了几秒，道：“我早就想好了，我想当翻译官。”
　　“还真是个文科类的专业。”
　　程霖楞了一下，三师学院也有外国语学院，虽然学校不如公办名校，可学生当中不乏有努力上进的。
　　尤其是外国语学院的，那一个个整天抱着个词典背，每年考四六级时都能瞧见他们刷分的身影，而且学一门外语都不够，还再学一门小语种，简直不是人。
　　他这边四级还没过呢，隔壁的舍友都开始考日语了。
　　“小老弟，听哥一句，眼下的困境，你只有两个选择！”程霖突然开启了人生导师模式。
　　“哪两个选择？”
　　伟哥的目光无比认真，连陆扬都看了过来，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第一个，你听你家人的，让你选理就选理，将来若是高考考得不错，那便万事大吉，若是考得不好，至少你可以牵怪出去，因为是他们帮你做的决定，当然，他们也有可能会怪你学习不认真什么的，反正大多数父母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那还有一种呢？”
　　柯伟伟沉默不语，还是陆扬帮他问了出来。
　　程霖摸了摸下巴，“剩下这种嘛，就是你自己做选择，选择你擅长的文科，考得好也是可以选上好的专业，若是考得不好，得有心理压力去承受来自各个方面的埋怨，其中包括家主，老师，同学，甚至是你对你自己的质疑。”


第19章 挨骂
　　程霖所处的三师学院便是个高考落榜生的聚集地，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这个学校就是收留一些刚过本科线，上不了什么好学校，家长又不愿意送出省的学生汇聚的地方。
　　像这种高考失利，不停质疑自己的，每年开学都能见到大把大把的人，有些觉得接受不了，没上两天学就去复读了，有些接受了现实，选择就这样吧。
　　反正怎么活都会是一种活法，人还能死了不成？
　　听完了程霖的一番话，伟哥陷入了沉思。
　　“你这是帮人还是害人啊，伟哥都要让你给劝自闭了。”陆扬不由得收到。
　　程霖耸了耸肩，“反正高考就是人生道路的选择点，不过在我看来，更像是一场赌博，赌赢了赌输了都是一辈子的事儿，既然是一辈子的事，那就好好选择，别让自己未来后悔才是。”
　　柯伟伟也不知将程霖这些话听进去了多少，厚重的眼镜片后藏着压抑的神情，曾经在他身上能看出的睿智，果断此刻荡然无存，犹豫不决的意味相当浓重。
　　或许在说这些话之前，柯伟伟，连同陆扬都认为高考不过是一场大型考试而已，并没有将其往未来，往人生的方面去想，如今程霖说了一通，两个人倒是真的改变了不少观念。
　　“我知道了，肯定会好好考虑的。”
　　柯伟伟是这样说的，陆扬也默默地陷入思考。
　　程霖也被二人低迷的氛围给吓到了，深思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多了，毕竟面前这两人才高二，人生未来的大事对于他们来说可能还有些早。
　　毕竟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跟人打群架呢。
　　……
　　咚咚咚——
　　砰！
　　“李主任说陆扬来了是吧，人呢？”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到近，教室的大门被一阵巨力撞开，未见人影，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这一系列动作就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快速地让人猝不及防。
　　程霖猛地回头一瞧，见到那老师样子时，无声地骂了一句经典国粹。
　　不是旁人，正是早上逮着他默写的英语老师。
　　陆扬默默地举起了手，不明所以道：“我在，老师你有事找我吗？”
　　杨玲老师看到陆扬时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眼前这个学生似乎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但并未深究，或许只是自己早上被气着了，图像记忆出现了偏差。
　　咚咚咚地踩着高跟鞋来到陆扬的座位前面，某个在一旁的家伙把帽子拉得更低了。
　　“陆扬，你现在务必给我解释一下你早上的行为。”
　　杨玲老师就因为早上那件事气了一天，她知道自己是新调来的老师，难免学生会有些不服气，可陆扬的逃课行为是真的是太过分，她自己从教数十年，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学生。
　　直接被气了一天。
　　陆扬一脸懵逼，“老师，我上午干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杨玲重重地将一张标满序号，却没写一点儿内容的纸甩到了他的桌上。
　　陆扬懵了一下，望了过去，这张纸皱巴巴，是英文四线本，顶头的地方用一种十分潇洒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序号标了三十来个，却只有最后一个写了内容，还是abandon。
　　“老师，这不是我写的。”陆扬直言道，“我上午没有来学校。”
　　“你想要给我狡辩不成？”
　　柯伟伟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说道：“老师，确实不是陆扬写的，上午那个人不是他，陆扬刚刚才来。”
　　“不是他，那上午的那人是谁？”
　　“后门那儿，准备要逃跑的那个。”
　　杨玲的视线横扫过去，正好锁定住了那个打算畏罪潜逃的家伙。
　　“站住！”
　　程霖心里暗骂柯伟伟一声老六，老师来抓他，他哪里会如愿停下来，当即便撒开了腿跑了出去。
　　程霖的如意算盘打得颇响，反正只要他跑得快，那老师就跟不上来，别看那高跟鞋噔噔噔的，不就听个响吗？
　　正这么想着，程霖突然眼前一黑，似乎是个人影儿，脚下撒不住车，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哎呦！卧槽！”
　　“哪个不长眼的啊！”
　　来人正是出去拿外卖的张天昊。
　　两个人都摔了个屁股蹲，昊子倒是把外卖披萨保护的好，整个就翻了个面。
　　“跑啥，后面有鬼追着你啊！”昊子说话倒是犯冲，外面被掀翻了，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还别说，真的有鬼。”
　　“你还好意思跑？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还有你，叫张天昊是吧，学校禁止带外卖不知道吗？”
　　杨玲那噔噔噔的高跟鞋踩地声音已经接近了，程霖刚刚摔着的时候就觉着凉了，别的不说，被训一顿那是肯定的。
　　“你，还有你张天昊，马上给我来办公室一趟！”
　　杨玲虽然是刚转过来的老师，一点仁慈的想法在她身上都看不见，一视同仁是她一贯的作风。
　　昊子怒瞪了程霖一眼，只好先将外卖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然后跟着程霖，这已经是他开学以来，第二次去老师办公室了。
　　开学中不过才四天而已。
　　……
　　这边，柯伟伟直接拿过张天昊的披萨盒，虽然刚刚被摔了一下，可显然还是能吃的，边吃着，边将程霖早上做的事情讲给了陆扬听。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家那位老兄也是为了给你带作业才做这样缺德的事情。”
　　陆扬笑了笑，“倒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柯伟伟吃着披萨，芝士在口中拉成了丝状，窗外一片火烧云的景观，似乎早前有飞机滑翔天边，割出一道分明的交界线；下午六点，学校的广播台播放着放松的音乐，去食堂吃饭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你倒是不生气，少见啊。”
　　陆扬耸耸肩，“可能是习惯了吧。”
　　柯伟伟是知道陆扬与程霖同居的事，换做是他也会选择同居，毕竟距离这么近，上学真的很方便。
　　可同居的人是个头疼的问题，就像陆扬前几天在QQ里面吐槽的那样，可没过几日，竟也是习惯了。
　　说着说着，柯伟伟突然注意到陆扬肩胛骨的某处。
　　“你肩膀这里怎么回事？破洞被缝起来的吗？”
　　陆扬一愣，“哪里？”
　　突然他下意识的想到，这件校服好像是昨天被傅野用烟头烧出洞的那件，他都还没来记得找补，就直接让程霖去扔洗衣机里面了。
　　“这里。”柯伟伟指了指那地方，“缝的人手还挺巧的，要不是颜色不对劲都看不出来，是你妈妈缝的吗？”
　　陆扬低头看去，用手拽了拽衣服，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左边的肩胛骨处，也就是傅野烧出洞的那一处，被人用两条不一样的棉线来回缝了起来，线选的是与校服相近的颜色，纹路十分清晰，不仔细看是真的看不出来。
　　这是……程霖缝的吗？
　　他记得这件衣服昨天脱掉之后就扔外面了，是程霖拿走放到洗衣机里面，然后就是他今天下午，去阳台拿衣服才穿上的。
　　在这期间不会有第三个人接手了，于此，陆扬想到的也只有程霖了。
　　可想像一个大男人，给他的校服缝缝补补，陆扬突然一时间有些变扭。
　　说不上是感激，还是觉得奇怪。
　　“发什么呆啊，这难不成是你自己缝的吗？”柯伟伟的披萨已经吃完一个了，擦了擦手，同时问道。
　　陆扬回过了神，“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我妈给我缝衣服。”
　　……
　　不过一会儿，两个大冤种一前一后地从老师办公室里回来了。
　　“怎么说啊，二位？”
　　从神情上来看，程霖看样子是比昊子要轻松。
　　张天昊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道：“那杨老师把我拿外卖进校的事情告诉李光蛋了，两个人联合说了我一通，最后还让我写1000字检讨。”
　　“这算什么，你检讨写的少了？你上个学期写的那些检讨都能出成一本练习册了。”
　　“事情都这样了，你还开我的玩笑？！等下，你怎么还偷吃我披萨啊！”
　　不少人跟昊子关系好，开着玩笑。
　　“对了，大佬什么惩罚？”
　　似乎就是因为李光蛋刚刚在课上所说的那一段话，A班的人已经将程霖默认为是数学大佬了。
　　而程霖嘛，自然是厚着脸皮接受了这一称谓。
　　“我都不是这个学校的人了，能有什么惩罚？反正就是被训一顿呗，李光蛋训我训的少了？”
　　程霖嘚瑟地笑了一声，虽然他刚刚很没有骨气地跑掉了，但是就结果来说，这跟他当年的比起来，就是毛毛雨的那种级别。
　　那李光蛋和英语老师前后夹击，男女双打，中英混搭，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照样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脑中丝滑地留不下一个标点符号。
　　反正挨训呗，站着挨骂谁不会啊。
　　“好了，不跟你们说了，小表弟，收拾收拾东西，哥背你去竞赛队。”
　　“OK。”
　　教室黑板上方的时钟已经接近了七这个数字，晚饭吃饱的学生拿出来白日里 老师布置下的卷子，唰唰的翻书声逐渐替代了聊天的话语，回荡在整个教室，窗外是一片丹霞万里的红日。


第20章 护短
　　程霖背着陆扬来到竞赛队的时候，周知画和沈明祺已经在里面做着练习了，二人来的一项都很早，陆扬趴在程霖的肩上跟二人打着招呼，教室里面少了一个人，也少了那难闻的烟味。
　　“陆扬，你的伤怎么样了？王老师说了，你今天要是不舒服，可以带着练习卷提前回去的。”
　　周知画停下了手中笔，起身问道。
　　这边，陆扬还没说话，程霖就替他说道：“没事儿，这小子今早发烧的时候就叫着要来上学，下午刚退烧就过来，你这个时候让他回去，不怕他跳起来咬你啊……哎呦，你揪我肉干什么！”
　　陆扬翻了个白眼，直接就掐住了程霖的后勃颈，报复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了。
　　“能来就行，数学省赛的时间已经出来了，中秋节的前一天，时间确实也很紧张。”周知画说着。
　　程霖将陆扬放到座位上面，然后扭了扭发酸的肩膀，心里算了算日子，好像确实离省赛不远了。
　　“你们准备地怎么样，有信心不，打算拿个几等奖回来啊？”
　　“我们？重在参与吧，这种省赛的奖项大多都被人家外国语中学占据的，我们能喝口汤就不错了。”沈明祺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啊，我们竞赛队最厉害就是傅野，他几个月前可是拿了省赛二等奖，去年我们还是颗粒无收呢。”
　　程霖嗤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看来一中这几年数学竞赛队的质量有所下滑啊。
　　正说着，突然吱呀——
　　大门被打了开来，傅野顶着一头的纱布走进来，一张臭脸散发着戾气，看到程霖与陆扬二人时，这戾气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眼睛瞪着如铜铃一般大，一步一个重响地走了过来，仿佛他踩下去的不是地板，而是眼前这两个人。
　　陆扬压根儿鸟都不鸟他一眼，他对于一个傻子向来没什么话好讲的。
　　而程霖却是带着挑衅的眼神盯着他，不做别的，就是盯着他。
　　周知画和沈明祺早就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根本不想引火上身。
　　傅野一边走进，一边伸出了插在裤兜里面的手，大拇指朝下，对着程霖的方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手势十分标准，再配上那戾气不绝的眼神，简直不要太嚣张了。
　　程霖讥笑一声，心里只觉得傅野不过是小屁孩一个，皮还没厚起来就先学会张牙舞爪了。
　　于此，那倒不妨让他领教一下什么事社会的险恶。
　　程霖直接竖起了一根中指，无声地用口型说道：“QNMBD！”
　　“混蛋！”
　　傅野这个小崽子显然没有经历过有人当着他的面骂脏话，程霖最后一个字母的口型还没收合，他便喘了几口粗气，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挥舞着拳头，想要给这不大的教室再次创造出一场骚乱。
　　不良少年的拳头挥了过来，程霖却先手一步接下，另一只顺着傅野的臂膀攀附到他的身后，接力将他按在了桌子上。
　　一如昨日一样的结果。
　　“小子，我的招儿都不带变的，跟昨天一模一样，你不会长教训啊。”
　　这次没有家长，也没有李光蛋在一旁讲和，程霖下手自然不会客气多少，手死死按住他的后勃颈。
　　傅野在挣扎，想要逃脱，可就像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咽喉一般，动弹不得，身后毛骨悚然，对于程霖接下来对他做的事情都是未知，他有些害怕。
　　“你想干什么！”
　　傅野害怕了，这时没有老师，周知画和沈明祺就当没看见，并不像昨日他和陆扬打起来时，立即就去打报告了。
　　陆扬更不用说，昨天才打的架，怎么可能指望他去叫老师。
　　“你他妈刚进门给老子比了个下流的手势，二话不说朝我打过来，还问我想干什么？我想紧急避险！”
　　“你给我松开！”
　　“松开？你当我是你孙子啊，这么听你的话？”
　　陆扬瞥眼看了一眼，“程霖，别玩的太火，一会儿老师来了，我怕麻烦。”
　　程霖点点头，他本就想要点到为止，如今这样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小子，我警告你，别以为冲动能解决一切，你这些伎俩连老子当年的十分之一都比不过，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愣头青。”
　　说着，程霖十分暴力地强行将傅野的头换了个方向，正对着陆扬，道：
　　“给我看清楚，这是我家小表弟，你若是敢动他一个手指头，你爷爷来了都没用，看老子弄不死你！”
　　陆扬一愣，正动笔的手都停下了，他还以为程霖不过就是在耍威风，可顺带警告了傅野一番，让他不要得罪自己，心里莫名有种被人保护着的感觉。
　　虽然对方不怎么靠谱，可心里暖暖的。
　　“我知道了，你松开我。”傅野低压着声音，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就此服气，反抗，不服的情绪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言语当中，此刻的他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狼，尽管一时被人压制着，可却在伺机寻找着反咬一口的机会。
　　程霖倒是松开了他，压根儿就不把傅野那凶狠的眼神当成一回事，还拍了拍胸脯，用口型说 道：
　　‘我好怕怕哦~’
　　傅野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向这边。
　　恰好这时老师踩着晚自习的铃声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大堆试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教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在见到程霖时，表情略微有些惊讶。
　　这孩子头发呢？
　　“程霖，你和陆扬的情况，李主任跟我说了，我可以让你暂时在竞赛队坐着，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发挥一下前辈的榜样，帮一帮现在的竞赛队，毕竟你也是曾经的队员。”
　　周知画和沈明祺小声地‘哇’了一下，若是知道程霖当年的丰功伟绩的话，估计要更惊讶才是。陆扬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并不所以然。
　　而傅野，压根儿连老师的话都没听。
　　…*…*…
　　将近两个小时的晚自习终于在试卷和解题的交错下结束了，因为已经临近省赛了，所以竞赛队的题量每日都是在不断加大的。
　　昨日因为陆扬和傅野打了一架，所以耽搁了一天，今天晚自习一开始，王青老师的嘴皮子不歇火，一口气讲了快两个小时，中途也就是做题的时候喝了一口茶水。
　　可见，她是想把拖下来的进度拉回去的。
　　陆扬今天在课堂上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而程霖完全跟他就是两个画风。
　　虽然被老师禁止拿手机，防止影响别人，可这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个类似磨甲刀似的东西，两个小时的时间，硬生生地给自己做了个美甲。
　　要不是有老师在台上看着，陆扬估猜他都想把鞋子脱了，给脚指甲再整一套出来。
　　难道这就是大学生吗？
　　回去的路上，陆扬坐在物业公司的小推车上，程霖在后面推着他回家。
　　脸颊边是每晚都来造访的夜风，吹散一天积攒下来的浮躁和杂念，就是空气中带着夜宵的香味，或许晚风也喜欢人间的味道。
　　“程霖，我有个问题，跟数学联赛有关的。”
　　“说。”程霖在后面慢慢推着，小车很平稳地前行着。
　　“很难吗？那个比赛？”
　　“可能还好吧，反正我觉得不难。”
　　也不知道对方是在凡尔赛，还是在说实话，反正陆扬没把这句话放心里头去。
　　“你觉得我去参加，会是个什么结果？”
　　“怎么，快考试了，心里开始有压力了？”程霖调笑道，“放心，只要去参加，都会有个重在参与奖！”
　　“没跟你开玩笑，说认真的！”
　　或许程霖说的倒也没错，陆扬自小就知道好好学习，除了考试，上一次参加的比赛还是小学的啦啦操比赛，最后结果还不错，得了个优秀奖。
　　可这种大型省赛，于他的小脑瓜里面，连个该有的概念都缺，下下周就要比赛了，他才刚刚学完高中所有的知识点，可这哪里够啊！
　　程霖捏了捏下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态，分析道：
　　“首先，联赛的基础要求是高中的知识，你都过了一遍，勉强算你个合格吧；第二，准备时间，我知道的大部分学校选手都是从上个学期开始准备的，再不济也会从暑假开始，你少旁人至少几个月的复习时间，这是没法儿补得，不过这也没关系，关键是第三个……”
　　“第三？还有什么能补的吗？”陆扬眼中发出了光。
　　程霖勾了勾嘴角，“第三就是资源，就是学校的师资力量，在这点上一中要比外国语中学欠缺很多，而且就拿那个傅野来说吧，我今天偷偷瞄了眼他的卷子，大部分解题方法都不是那个王青老师能教的出来，估计家长有钱，在外面补过，但他脑子不行，只会生搬硬套，不会灵活运用。”
　　陆扬眼中的光逐渐暗淡了下去，仿佛他能力所能及的，只有那个重在参与奖了。
　　程霖又说道：“别这么沮丧，你要是想拿奖，前面两个条件没办法弥补，第三个我倒是可以帮一帮你的。”
　　“老师吗？上哪去找老师啊？”
　　“你面前不就是一个吗？”


第21章 人情
　　“你？”
　　陆扬从上到下打量了程霖一眼，似乎这才想到，眼前这个人是参加了省赛，而且拿过第一，高考还是满分的数学大佬。
　　“可是你英语四级不是还没过吗？”
　　“打住打住！”程霖连忙叫停，“数学和英语是两个世界的玩意儿好吧，我知道我英语不好，但你不能否认我数学好啊！”
　　陆扬突然懂了，眼前这玩意儿偏科。
　　“你行吗？”陆扬仰起头，视线刚好能看见某人帽檐下那光洁的前额，坐姿都不带动的。
　　程霖推着小车的步伐停了下来，陆扬望着他，而他也回望着陆扬，二人在对方的视野中都是颠倒过来，稍稍往前看去，能瞧见陆扬那白皙脖颈处稍稍凸起的喉结。
　　“小表弟，送你一句话，男人永远都不能说自己不行！”
　　程霖贱兮兮地边笑边说着，“告诉你，天底下像我这般无私奉献的人已经不多了，让你住我的吃我的，还给你补习数学，关键我还不收你钱，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么好的人了，换做旁人啊，做梦都要笑醒了。”
　　陆扬呵呵一声，还真没见过如此自卖自夸的人。
　　而且听起来，倒像是他被包/养似的。
　　“那行，那我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什么？”程霖一愣。
　　“把我自己交给你啊。”陆扬说完，突然脸有点红，补充道：
　　“我说的是补习的事。”
　　这话听着有些腻歪，程霖为了缓解尴尬还稍稍假装咳嗽了一声。
　　“那就多多指教了，上课要认真听啊，陆扬同学。”
　　“是，程霖老师！”
　　二人互相开了个玩笑，相视一笑，身边的场景换了又换，再次回到了小区内。
　　陆扬收回了视线，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校服的事情，谢谢你，还有那个什么，你手挺巧的。”
　　“客气什么？”
　　程霖轻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推车的轮子停住了，被放在了物业公司的传达室内，物业管家不在，只有一个保安人员。
　　陆扬将当做坐垫的书包重新背了起来，再一转头，程霖已经在前方蹲了下来，便顺势爬上了他的后背。
　　“师傅，小推车我放这里了啊。”
　　程霖颠了一下，然后朝传达室喊了一句，然后便朝着他们所住的那栋单元楼走去。
　　“程霖哥……”
　　“嗯？干嘛？”
　　“没什么，感觉欠你的人情太多了，怕以后还不完。”
　　“还不完就欠着呗，还能欠一辈子啊。”
　　“要是真欠一辈子呢？”
　　“那就还一辈子呗。”程霖脑袋瓜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个绝妙的好点子。
　　“要不你叫我一声‘爸爸’，我一点儿都不介意我多个儿子……哎，疼疼疼！”
　　陆扬再一次对某人的脖颈肉下了手。
　　“占我便宜是不是！”
　　“不是你要还人情的吗？怎么还说上我了？”
　　程霖很委屈。
　　“就没这么个还法，你还跟我爸论兄弟啊！”
　　“开个玩笑而已嘛……”
　　程霖憨憨地笑了笑，正好这个时候二人进了电梯，他架着陆扬的两条腿不方便按楼层，陆扬此时伸出了手，二人相互配合，乘电梯缓缓上升。
　　金陵雅居的电梯是玻璃外层，升到高处时，可以看到金陵市的一部分夜景，这也是小区房价高的原因之一。
　　程霖隔着玻璃，看着逐渐远离的夜色，远处既有琼楼，又有山色，突然道：
　　“要不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呗，无条件接受的那种。”
　　“什么事？”
　　“暂时没想好，反正不会是杀人放火叫爸爸之类的，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放心好了。”
　　陆扬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思量再三，虽然知道现在与自己只有一层衣物相隔的这个人不是个靠谱的家伙，可对方的底线也不是长在法律的边缘，便点头应下了。
　　“好。”
　　“一言为定！”
　　…*…*…
　　高中的日子充实而又紧迫，自从程霖答应帮陆扬补习数学，他每天的时间就更加紧迫了起来，八个小时的日常课业，两个小时的晚自习，最后程霖再帮他补习两个小时，陆扬巴不得连洗澡的时间都省下去。
　　程霖说给他补习，确实是说到做到的那种，找的题目几乎来自他的大学课本，不管是线性代数还是微积分都有涉及。
　　而且他的授课质量一点都不比学校老师差，某天程霖帮他辅导后，陆扬都说：
　　“你这教学水平，以后要转行都不愁没饭吃。”
　　“转行当教培啊？算了吧，也不瞧瞧教培机构现在被打压的有多惨。”
　　……
　　终于，难熬的两个星期倒是结束了，在走出考场，呼吸出新的一口气的那一刻，陆扬似乎放下了千百斤的重量。
　　考试这天早上还下着雨，等到结束时，都放了晴，似乎老天爷都在帮他庆祝这难熬的一段经历。
　　李光蛋和王青作为学校代表，站在考试地点的门口，见到陆扬等人刚出来，立即就递上水和小零食。
　　“考完了，恭喜啊，不过接下来不可以掉以轻心，马上放完国庆假期，就要月考了。”
　　“王老师，学生刚搞完，就不要给太大压力了，你们几个今天就放松放松，直接回去过中秋吧。”
　　明后两天正好是中秋节，中秋放完不到一个星期就是国庆，中间还要再间隔一个校运会，所以时间是相当紧凑的。
　　李光蛋的意思是显然让他放松放松，毕竟联赛结束后，就要重新步入紧张的学业里去了。
　　“好难啊，这次的数学，我都来不及做。”
　　“你做到最后了吗？那道大题答案是多少？”
　　“用公式的那道吗？不知道，我都没来得及检查……”
　　……
　　李光蛋和王青老师本来约好，考完后坚决不谈论题目的，毕竟考完就是考完了，再怎么讨论都没有意义。
　　可抵不住周围涌上来的其他考生啊。
　　沈明祺最先憋不住了，“你们怎么样，我看最后一道大题有些难，先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做的，不过没有做完。”
　　“我也是，但我没来得及检查前面的。”周知画随后应道。
　　李光蛋的脸都僵住了，亏他考试还没结束之前，就一直给自己暗示，不要问考的情况，结果他们几个自己直接爆了。
　　得，全白费了。
　　两个人相互问完，看向了陆扬。
　　傅野考完就上了自己的轿车，压根儿就没理他们，程霖今天上午有课，所以没来。
　　陆扬一晃，想了一下，“最后那道题我做出来了，把握不大，不过重在参与嘛。”
　　“我去，你做出来了！？”
　　“陆扬，你知道你有多牛逼吗？”
　　“怎么了？”
　　周知画解释道：“每年的数学联赛，只有百分之五的人的人能全部做完，其中正确率能上百分之八十的，基本上都能拿到个二等奖了。”
　　“兄弟，你平常正确率那么稳定，这次还提前做完了，说不准榜上有名啊，要不要对一对答案啊？”
　　沈明祺手上攥着自己的准考证，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支笔来，想要对对答案。
　　可惜被李光蛋给拦住了。
　　“好了，你们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一会儿还要坐车回去，对什么对，明儿一早试卷题和答案都出来。”
　　李光蛋说完话，就像赶鸭子似的把这几个人的想法给赶了回去。
　　数学联赛的考试场所在郊区的大学城里，从那儿回来一趟，天斗已经黑了，李光蛋是开车来的，直接顺路将周知画和沈明祺送回了家，而陆扬因为就住在学校附近，顺道跟两个一起回了学校。
　　一路上，陆扬迷迷糊糊的，似乎今天大脑有些消耗过度了，从上车开始，他就在打瞌睡，车上另外两个人离开都没能察觉得到。
　　“陆扬，陆扬！”
　　李光蛋叫了叫他。
　　陆扬微微睁开眼，视野内的路口他很熟悉，再转一个弯就是学校，往旁边看还能瞧见他现在住的地方，前方红灯，还有二十多秒钟。
　　“现在数学比赛结束了，你平时的课业也要补上来，之前因为你要参加比赛我没说你，你上次语文默写有两个诗词段没默出来吧，马上就要月考了，你要恢复平时的状态啊。”
　　“哦。”
　　陆扬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李光蛋突然有种一股蛮劲儿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好了，李主任，少说两句吧，说不定之后陆扬还要去参加冬令营，到时候训练程度会更大，你总不能还要求人家两头兼并吧。”
　　绿灯亮了，李光蛋再次开了油门。
　　“王老师啊，不是我说难听话，陆扬要是能拿个一等奖已经很好了，还冬令营？我们学校建校以来就没进去过。”
　　“怎么没有，之前程霖不就去了？你这个人，就别指望能在你嘴里吐出些好话来。”
　　忽然间听到了程霖了名字，陆扬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坐起了身子，想要多听一些。
　　“程霖那最后不也没去成吗？还有他当时那些事，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他……”
　　李光蛋话说的有些顺口了，可突然意识到陆扬还在车子后面，连带着脚底下一块儿刹住了车。
　　“李主任，程霖他当年怎么了？我能听一听吗？”


第22章 登山
　　或许是因为李光蛋的话卡地恰到好处，陆扬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咳，这个……”
　　王青老师突然开口道：“李主任，你好好开车，聊什么天啊。”
　　“啊，对对对！”
　　“陆扬，当年的事情我们不太好开口，你要是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程霖，你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吗？”
　　陆扬听到这里，倒也是识趣，自然就没再多说了，可心里显然在意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突然想多了解一番和自己同居的这位哥们。
　　李光蛋的车拐进了学校门口，一会儿学校领导还要开会，陆扬自然就提前下车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被叨念一番要好好学习。
　　回家路上，陆扬粗略地算了算这些日子落下的功课，想一时间全都补上来估计不难，就是费时间，估摸一下，可能这个中秋节压根儿就不用过了。
　　他家的老爹在项目上，国庆都不一定能回来，他自家也没什么亲戚，唯一说得上亲近的，也就只有程霖了，可他有家可回啊……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回到家，拿钥匙打开大门，屋内黑黢黢的一片。
　　陆扬忽然觉着有些恍惚，以往他结束晚自习回来，客厅的灯都是亮堂的，再不济也是程霖接他回来，路上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
　　当下如此冷清，陆扬一瞬间有种陌生感环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开了灯，放下自己的书包，轻车熟路地去厨房里拿了一盒酸奶，撕开盖子，舔盖上的酸奶，然后将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一大口冰凉的酸奶下肚，陆扬舔了舔嘴角，然后便让酸奶盒子和盖子来了个会合。
　　回来的路上，李光蛋买了不少零食，他吃了不少，还带回来一些，所以现在还不饿。
　　屋内的陈设依旧如常，程霖的游戏设备乱糟糟放在茶几上，沙发靠背还有他早上胡乱脱下的睡衣睡裤，客厅尽头的的窗帘大开，看得清外面的灯火辉煌。
　　明儿就是中秋节，天还未全黑，可月亮却亮地晃眼。
　　陆扬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夜晚风景，似乎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即使那么多功课摆在那儿，他还是想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玩一会儿，或者是放松一下。
　　慢慢地，困意涌了上来，两眼皮也开始打架了，陆扬有些支撑不住，便倒头在沙发上，手胡乱地拿着什么盖着身体和脑袋，没过几秒就睡了过去。
　　数学竞赛真的是太累了，太费脑子了……
　　…*…*…
　　陆扬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鼻尖一股食物的香气给馋醒的。
　　将蒙着头的东西掀开，白炽灯的光还有些不太适应，美食的香味一瞬间更浓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大吼了一声：
　　“妈呀，鬼啊！”
　　“什么鬼？”
　　陆扬眼睛眯着，现在还睁不开，不过也知道是程霖在大惊小怪的。
　　程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呼了口气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劫后余生地说道：“小表弟啊，我正找你呢，你好好的玩什么捉迷藏啊，吓死个人了。”
　　“我睡觉呢。”陆扬揉了揉眼睛，语气听着就有些不耐烦。
　　“你睡觉蒙头干什么啊，想憋死自己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跟个鬼似的。”
　　倒也不是程霖话说的夸张，刚才陆扬蜷缩在沙发里面，身上盖着好几件衣服，压根儿都看不出这里面藏着个人来。
　　“还有，你睡觉就睡觉，拿我衣服当被子是几个意思啊？”
　　陆扬这个时候才有些清醒，正好瞧见盖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类似‘被子’的东西，无一不是程霖的睡衣，睡裤，乱糟糟的，都皱的有些不像样了。
　　“没注意，随手拿的。”
　　难怪盖着的时候有一股微妙的异味。
　　“对了，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啊，这么香。”
　　勾人的香味一直散不去，肚子甚至都叫了起来，陆扬睡足了自然就想着大吃一顿。
　　程霖冷笑一声，然后去了餐厅一趟，这一来一回手上就多出两个白色的大袋子，看着满满当当的，可降解的袋子上印着某知名炸鸡品牌的loge。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经历过一场考试的磨难，那势必要好好吃一顿来犒赏自己，来，小表弟，干杯！”
　　说着，陆扬的手上多出了一听可乐，盖子已经被打开，滋啦滋啦的冒着气，某人顺带跟他碰了个杯，眼前放着两个塞得满满的炸鸡桶，程霖顺道开了屋内的大屏电视，将游戏手柄顺势给到他的面前，且挑衅道：
　　“怎么样，小表弟，敢不敢跟我玩个通宵？”
　　陆扬没有先回答，而是大口大口地灌下一瓶可乐，心里在默念：这是堕落，不能玩了，国庆之后就要月考了，他要是玩下去就真的要堕落了……
　　可下一秒钟
　　“通宵就通宵，谁怕谁啊！今晚不睡了！”
　　“爽快！来，小表弟，吃鸡！”
　　…*…*…
　　时间逐渐从今天走到了中秋，桌上的炸鸡桶也在几个小时的消耗中，剩下了鸡的架子骨，游戏机逐渐发热发烫，可两个少年依然精神抖擞。
　　电视机的画面里，又是一场战斗结束，程霖伴随着‘game over’的声音，骂了一句国粹出来，这已经是他今晚输的不知道第多少局了。
　　“哼哼，程霖哥，还来不？”
　　陆扬十分难得的，露出一副贱兮兮，让人一看就想打的笑容。
　　在自己那一种亲戚朋友当中，只有昊子和伟哥知道他除了学习，游戏天赋是相当好的，不管是5v5对抗赛还是大型吃鸡游戏，只要陆扬带队，那都只有躺赢的份儿，张天昊都说，就他这个天赋，不去当游戏选手真的是太可惜了。
　　“不来了，不来了。”程霖自认为自己也是个老游戏玩家了，可是在陆扬的身上有种满级大佬来虐菜的感觉。
　　“你就没考虑当个电竞选手什么的？”
　　陆扬本来看程霖不玩了，打算开一局单人PK，听到这句话，却愣是没有点下‘play’键的按钮。
　　“电竞选手？算了吧，我爸他是个老顽固，思想老旧的很，让我不上学去打电竞，他说不定能把我腿给打断了。”
　　程霖随意地听着，走到落地窗前伸了伸懒腰：
　　“看不出来啊，我觉得陆叔叔挺开明的啊。”
　　陆扬笑了一声，“谁还不是人前人后两个样儿啊，要是我爸知道你带着我在这玩游戏，他当初肯定不会同意你跟我一块儿同居的，说不定还会拿着拿着棒槌追着你身后打。”
　　程霖讪讪地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有那么糟糕吗？”
　　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了，窗外只有一排排整齐的路灯伴着天上的明月，及时今天过节，也鲜少有人家敢熬到这个点还不睡觉的。
　　困意有些侵扰，可刚答应过要熬个通宵的某人还想再造作一番。
　　程霖的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远处灯火映照不到的地方。
　　“小表弟，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一件要无条件接受的事情？”
　　话音刚落，陆扬的背后泛起了一整恶寒，而且现在深更半夜的，谁知道眼前这老哥想干什么，虽然之前答应过他说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可万一他有什么阴招呢。
　　“你先说说看，这么晚了，我可不一定立即照做。”
　　“没什么大事，而且晚上去刚好。”程霖笑着，手指了指落地窗正北方的位置，道：
　　“去爬紫金山，看日出！”
　　陆扬沉默了几秒，然后骂道：
　　“你吃饱了撑的！？”
　　…*…*…
　　虽然口中骂骂咧咧，可陆扬还是跟程霖一块儿出发了。
　　本来地铁有一站专门停靠紫金山脚下，可现在半夜，地铁早停运了，无奈之下，陆扬坐上了程霖的新能源保时捷。
　　保时捷依旧没有加氟，可夜晚的风吹得很舒服，现在已经降温了，燥热依旧存在着。大街上没多少人，程霖一路疾驰，差点红灯亮着都想踩油门。
　　“你是怎么想的，大晚上不睡觉就算了，还想着爬山看日出？”陆扬对程霖的许多行为都挺不解的。
　　“这是年轻的浪漫，你不懂，你要是错过这一次，以后再想看日出啊，就得等退休后了。”
　　程霖驾驶着汽车，顺着金陵市的主干道一路北上，又经过一片林荫小道，凌晨三点的街边只有路灯作伴，不过陪着两个少年的，还有一轮明月。
　　陆扬单手撑着下巴，口中叨念着：
　　“哪个退休的大老爷们不在家睡大觉，中秋节不看月亮看日出啊？”
　　程霖冷笑一声，“小表弟，不知道别乱说啊，等下有你打脸的时候。”
　　陆扬不以为然，而且他还觉着，这个点儿来爬山看日出，不是脑子抽了，就是发神经了。
　　汽车缓缓偏离了主干道，驶入一处景区之外，陆扬刚下车，突然愣住了，瞧见眼前一幕，突然脸有些火辣辣的疼。
　　前方景区门口，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老大妈带着登山的装备，坐着热身运动，远处的台阶上已经有了爬台阶的声影，景区外围的地铁口，有些小贩抓住了商机，就地摆摊卖水和早饭。
　　“怎么样，我就说吧，话不能说的太绝对。”
　　陆扬有些呆，问道：“这都是来看日出的？”
　　“难不成还是专门跑来吹晚风的？”
　　程霖一边笑着，一边按了车钥匙，打开了后备箱，拿出放在最里面的一副箱子，打开锁，拿出两个紫色的登山杖出来。
　　陆扬瞅着类似拐杖的东西，有些嫌弃。
　　“用不着吧，我一千米能跑三分半，体能不差的。”再说，人上山的老大爷都没用登山杖，他一个小年轻，用这玩意属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程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心态，口中没说什么，但还是把陆扬的登山杖带上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我们争取在四点半登顶，保证能看到日出！”
　　二人没什么准备，两瓶水，两个登山杖，还有一瓶花露水，连包都没带就上山了。
　　金陵市的景区规划向来做的数一数二，十几年前，紫金山的登山道是野路居多，如今大部分是石阶，旁边配上了扶手和垃圾桶，文明环保的标语随处可见。
　　凌晨山上的雾气比较重，二人一路山上，不到二十分钟，裤脚就有些湿。       


第23章 持久
　　“小伙子，你们也来看日出啊？”
　　一旁，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老大爷拿着把扇子，一摇一摆地上来了，且游刃有余地用金陵口音跟两人闲聊着。
　　“是啊，学校放假了，可不就出来玩了嘛。”
　　程霖稍微出了一些汗，揣着登山杖，用着金陵话闲聊着。
　　陆扬刚好趁着这个闲工夫大口喝水，他头上冒汗有些多，脸稍稍红了。
　　“哎呀，现在大半夜敢来看日出的年轻人不多咯，大部分小年轻都只上课学习打游戏，一点儿都不懂欣赏老天爷的美，你们两个小伙子真不错啊。”
　　“哈哈，大爷您过奖了，我们也是难得一次爬一趟，等会儿能不能跟上您还不一定呢。”
　　老大爷的脚步十分稳健，从相貌上看，岁数至少已过半百，可连拐杖都不需要，如同散步一般走着陡峭的楼梯。
　　“咋地，年轻小伙子缺乏锻炼可不行哎，我可不等你们了，我老友还在山上等着呢，先走一步咯。”
　　老大爷说罢，脸不红气不喘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了远方。
　　脚下的路不比刚入山时的平稳，石阶高矮不一，越到后面，平地越少，眼前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楼梯，压根儿就看不到尽头。
　　半个小时过去，陆扬已经有些喘了，但还没到喘不上气的地步，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腿发着抖，不到二十度的天气，他却是满头大汗。
　　“喏，拿着吧。”
　　程霖也冒了汗出来，坐在陆扬身边，将登山杖支棱开，放到一边备用。
　　“你怎么不累啊？”
　　陆扬抹了一把汗下来，现在他浑身上下热得很，心率都快了不少。
　　程霖嘚瑟地笑了一声：“我看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之前背着你背不动，现在爬山倒是一身轻松，是不？”
　　陆扬没说话，可那双紧盯着他的双眸在诉说着内心的疑惑和好奇。
　　“很简单，原因就是——
　　你程霖哥我牛/逼！”
　　陆扬当即翻了个白眼。
　　“爱说不说。”
　　“好嘛，不逗你了，你别看我背着你上不去楼，那是我负重训练没做过，但不代表我耐力不行啊，登山就是拼谁的耐力更好，你一上来噔噔噔地使力气，半路上肯定废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你程哥我持久！”
　　“大半夜的，开什么黄腔！”
　　……
　　在程霖开着玩笑和指导下，陆扬休息了几分钟，也喝完了最后一点水，然后便动身继续向上爬了。
　　紫金山的石阶比陆扬想像的还要陡峭，小时候来这都是在父亲的后背上，平稳，偶尔有风吹过，不像现在这般困难。
　　手上两个登山拐，程霖将自己手中那个给他了，可即使两个拐杖助力，腿也是不停在发抖。
　　“你先慢慢爬，我去前面等你。”
　　汗湿润了半边的头发，陆扬喘地有些仓促，却突然听见程霖来了这么一句。
　　“喂，别丢下我——”
　　下意识的朝前面伸了伸手，拐杖手电筒照着的地方除了石阶，空无一人。
　　陆扬一瞬间失神地停留在原地，此刻正在紫金山的半山腰上，周围早就见不到什么登山的旅客，太阳还未到升起的时候，周围黑压压一片。
　　走夜路爬山，周围寂静地有些可怕，周围除了石阶和山林，就剩下一块‘野猪出没，请注意安全’的告示牌。
　　陆扬突然心里莫名的有些委屈，有些后悔，好好一个中秋节，他为什么要答应程霖来爬这什么破山，累的气喘吁吁不说，半路还被丢下了。
　　心里一边委屈，一边吐槽着，把程霖上上下下骂了一边后，陆扬还是再次撑起登山拐杖，慢慢地再往上爬。
　　半途而废不是他的性格，日出那么好看的风景他也不想便宜了程霖一个人，就算最后爬不到山顶，能爬多少就是多少。
　　又过了一会儿，陆扬上了一个小平台，正好路边上有个座椅能坐一坐，便连忙让自己休息下来。
　　自己这体能真的要锻炼了，这才过去了半个小时就不行了，他自知跟老大爷是没得比的，但至少也要跟程霖的持久靠拢吧。
　　不行，回去得练练了！
　　“不错啊，我还以为你要过会儿才能上来呢。”
　　话音伴随着一个矿泉水瓶，陆扬恍惚着，手倒是反应过来，接触到矿泉水的皮肤瞬间感觉一阵冰凉。
　　“快喝吧，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
　　陆扬咕噜咕噜几口下肚之后，才意识到程霖的话。
　　“冰箱里的？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冰箱？”
　　程霖翻了个白眼，“哪个景区没个小卖部啊，不过你放心好啦，我付过钱的。”
　　“景区的东西很贵吧……”
　　陆扬突然意识到这瓶水似乎并不便宜。
　　“那当然了，15块钱一瓶，那老板绝对是记恨上我把他吵醒了，我记得我上次来，才卖10块钱的。”
　　陆扬默了，倒也不敢继续下口了。
　　他是知道程霖性格的，这玩意那是往死里的抠门，一块钱巴不得掰开来用，贵的东西连个眼神都不带瞧的，这次给他买这么‘贵’的水，绝对称得上是破费了。
　　“那个，你该喝就喝，登山路上，怎么能一点水也不喝呢？这个时候不买水，难道等下子喝花露水吗？”
　　“噗——”
　　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被程霖开玩笑的语气给逗笑了，两个人无声地又坐了一会儿，陆扬的喘息声逐渐平稳，显然是已经缓了过来，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天空似乎不是那么漆黑了。
　　程霖看了看天，然后拍了拍大腿，起身道：“加油，再有个二十分钟就能登顶了，要是时间刚刚好的话，绝对能赶得上！”
　　“嗯，走吧！”
　　“还能爬不？要不我背你？”
　　“不，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这好像还是我的台词。”
　　……


第24章 日出
　　一路山上，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登上了山顶。
　　天空是深蓝色，山顶的温度只有十来度样子，风不大，带着湿润的味道。
　　月亮还挂在天上，只不过比昨晚暗淡了许多，或许知道自己即将退场，却又恋恋不舍。
　　“呦，小伙子们上来啦？还互搀互扶的，感情挺好啊！”老大爷在山顶上坐了有一会儿了，不知从哪带了豆浆油条来，还冒着热气，看着很诱人。
　　“可不嘛，大爷。”
　　二人爬到最后，陆扬宁死也不让程霖背着，但是自己的腿抖得厉害，程霖担心他摔着，便将他半条胳膊耷拉在自己的肩上，另外一只手搀扶着少年的身子骨，就这么架着他上山。
　　虽然比背着轻松不少，可到最后，程霖也出了一头汗。
　　陆扬已经上气接不了下气了，话都说不平稳。
　　“小表弟，你太虚了，回头我给你炖点骨头汤补一补。”
　　二人很随意地找个小土坑坐了下来，陆扬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水，不过很有良心的为程霖留了几口。
　　两个少年相互依靠着歇息，等待太阳的升起。
　　等着，等着，天空由昏暗的墨黑逐渐转变为深蓝，再转变为黎明的鱼肚白色，随着月亮与繁星的落寞，东方几朵薄淡的云雾染上了微醉的颜色。
　　昨晚天空晴朗，月亮清晰可见，可清晨却多了些薄雾出来，一缕略带留恋的晚风，稍微吹散了些，正当此时，几道霞光戳破了黎明，金黄色的圆弧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众人几乎等待这个时刻已久，爬山的辛苦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是值得的，火红的日出伴随着江面，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于此，生怕一个懈怠就错过了这个瑰丽场景。
　　陆扬确实看痴了，现在山上温度正好升了起来，呼啸了一夜的风转了方向，似乎它有了丝起床气，忽的一下吹散了江边的雾气，将金陵市的城市景观呈现出来。
　　“怎么样，这不比教室里的晚霞好？”程霖笑嘻嘻地说道，“过完年，带你去看鸡鸣寺的樱花！”
　　“小表弟，祝你省赛夺魁！”
　　陆扬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这般良辰美景，不许个愿，说点祝福的话，难不成你想听鬼故事吗？”
　　风吹过少年的发梢，留下一抹青春的味道。
　　“对了，我听李光蛋说，全省前几名能进数学冬令营，那是个什么地方，你得过省赛第一，见过吗？”
　　“没去过，因为点事儿耽搁了。”
　　“什么要紧事能耽误去冬令营？”
　　冬令营可以说高中里，除高考外最重要的大事，拿李光蛋的话来说，人死都要死考场上。
　　“住院了，昏迷那种，一觉睡过去冬令营都结束了。”
　　程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话语说的很简单也很平淡，看着并不是多想回答这个问题，手下意识地抹上后脑勺，目光看向另外一边，似乎那璀璨的日出也入不了他的眼。
　　陆扬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二人相互无言，周围的气氛多了丝难以言表的尴尬。
　　“你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去试一试的。”
　　冷不丁的，程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机会？”
　　“我是说冬令营……”程霖摸了摸自己才长出头发的脑袋，遗迹后脑勺处，那个突兀的伤疤。
　　“那个地方我也说不上来，当时省赛成绩下来时，李光蛋跟我说过，若是能拼一拼，在冬令营拿奖，就能拿到保送一流大学的资格，现在估计也是如此，你若是能像我当年那么优秀，A大B大随便上！”
　　程霖依旧是那副开玩笑的语气，可陆扬还是能听出些不甘来。
　　他又不是头一回认识程霖，程霖上的三师学院，这个大学的名气不大，又是个民办学院，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在程霖的身上，他甚至都想象不到对方有过如此厉害的成绩。
　　数学的省赛第一，金陵一中数学竞赛团队的最好记录，甚至还有进入冬令营的入场券。
　　这般优秀的条件，按理说，什么都不应该成为阻止他前进的理由。
　　可事实摆在眼前，一颗尚未打磨的钻石被黄沙给淹没了。
　　“不说别的，小表弟，要是你能进冬令营，我还是一对一给你当辅导老师。”
　　“条件是啥？这次是爬山看日出，下次就下海看日落？”
　　程霖呵呵两声，“倒也不是不可以。”
　　陆扬：……杀了我吧。
　　日出的盛景短暂而又美好，一会儿便迎来了城市的喧嚣。
　　紫金山与市区紧密联系，仔细着看，已能瞧见清晨起来上班的车辆。
　　“喂，小子们，还吃过早饭啦？”
　　又是那个身穿背心，说着金陵口音的老大爷，身边还陪着个文质彬彬的老爷子，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还提着个鸟笼，两个人看着都不像是一个画风。
　　“没呢大爷，等会儿下去吃。”
　　程霖带着口音回答道，陆扬平常听惯了程霖的普通话，如今一听，倒是有些地痞流氓的味道。
　　“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上山不带吃的，给，两个五香蛋，还是热的腻。”
　　大爷看着热情的很，就是旁边的老爷子有些看不下去他的行为。
　　“你怎么随随便便给人东西啊，还是你吃剩下来不吃的，早知道我就不给你带早饭了！老逼登的！”
　　“不能吃也不能浪费唉。”大爷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骂了一番，还十分热情地朝着陆扬二人道：
　　“我们还有事，先下山咯，五香蛋趁热吃，我家老兄弟四五十年的手艺，旁人想吃还吃不了呢。”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骂骂咧咧，嘻嘻哈哈地原路返回，程霖打开了塑料袋，一股卤香味袭来，鸡蛋外围被卤水浸了个透彻，一看就很入味。
　　“吃吗？”
　　话是这么问的，可话音未落时，陆扬的手上就被塞了个五香蛋来。
　　陆扬咬了一口，卤水的味道很重，却又把控的恰到好处。
　　确实好吃。
　　“程霖，问你个事。”
　　“说。”程霖口中塞了个蛋，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以后会不会真像你跟我说的一样，跟朋友约好去看日出，只能等到退休以后了？”
　　“那倒不会，你看看我，想看的话直接逃课去看就是，我假条都没请的。”
　　陆扬：……那我还是选择退休以后吧。


第25章 背影
　　国庆之后，便是紧张的月考，开学已经过了一个月，暑假的影子就如同季节更迭一般，早已不可追寻。
　　而这一次月考，是文理分班后的第一次大考，出卷老师更是丝毫不留情，考卷直接对标一模二模，题更是偏的很，愣是不给这帮学生一丝松懈的机会。
　　“考，考，考！我都要被烤焦了，这帮畜生就不能照顾一下体育生的感受吗？咱还有运动会啊！”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张天昊仰天长叹一声，灵魂出窍般倒在桌上。
　　他本以为交完卷就已经结束了，刚想转过头聊会天，殊不知两个大佬正一前一后地对答案。
　　“这题应该是二分之根号五。”
　　“答案一样，但你这过程跟我有些出入……”
　　……
　　靠，考完试立即对答案的人心都脏！
　　张天昊哀嚎道：“伟哥，扬哥，别对答案了，给条活路可以不？我的小心脏受不了了！”
　　“最后一题了，你也不差这一下两下的。”
　　张天昊：信不信我死你们面前！？
　　半分钟后…
　　“你的过程应该更正确一些，果然是刚从竞赛队里出来过，比不了比不了。”
　　柯伟伟收起了卷子，争论一番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你也不赖，论文理双全，我还是差了你一截。”
　　张天昊直接翻了个白眼，这两大佬又开始互吹彩虹屁了。
　　一个月前，柯伟伟还在乎犹豫文理分班，原本张天昊以为他们仨就此分道扬镳，殊不知伟哥还是拗不过自己家人，报了物化生。
　　他本就是个文科脑子，将擅长的科目全都撂下，去学不擅长，这本就是一道难关，然而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勉强能跟得上陆扬的步子，实属不易。
　　“数学竞赛出结果了吗？”柯伟伟突然问道。
　　陆扬摇摇头：“还没，但估计就这两日了，你怎么样，听说之前报了个什么演讲大赛？”
　　“没啥，跟你一样，高三多出来一些竞赛名额，李光蛋要我争取一下，但这种比赛一般都是人家外国语学院的长项，我顶多凑个数。”
　　二人闲聊着，突然前方爆发出一道怨天尤人的哀嚎：
　　“二位大佬啊，别卷了，给学渣留条活路吧。”
　　柯伟伟翻了个白眼，“你叫啥？明天运动会，准备地咋样？我记得李光蛋可是对你寄予重望啊。”
　　“能咋样，今天烤地外焦里嫩，还想要我明天取得好成绩？他做梦吧！”
　　“那可咋办，昊子您可是咱A班唯一的希望啊。”陆扬说的话虽凄惨，可笑意却掩盖不住。
　　“这希望谁爱当谁当！”
　　……
　　三人闲聊甚欢，这个时候学委走了进来。
　　学委是个女生，名叫徐培，个子不高，长得倒是清秀，不过一脸严肃带煞的表情像极了上了年纪的教导主任。
　　“明天校运会，早上七点半准时到班级报到，有条件的同学可以带家长来参观，还有所有人写广播稿，一百字左右，字迹清晰，内容积极向上即可，我会在开幕式开始交上去，要是逮到谁没写，一律扣平时分！”
　　张天昊翻了个白眼，“徐主任又拿鸡毛当令箭了。”
　　徐培冒着寒意的眼神一下便扫了过来：
　　“张天昊，你交两百字的。”
　　昊子一下就跳起来了，“凭啥，我明儿两个长跑啊。”
　　“你话多，多写点还能锻炼你的作文能力。”
　　说完，徐培便不理会他们，发放新闻稿了。
　　陆扬轻笑两声，“叫你说话声音小点，别得罪徐主任，不过也没事，你写作文老手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
　　今个是周五，连续考了三天，明儿又是校运会，所以学校就不留晚自习了，陆扬也是难得的六点之前便回了金陵雅居。
　　照常打开门，本以为又会如寻常一样听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却不想屋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漆黑。
　　那饭桶还没回来？
　　陆扬打开灯，屋内程设一如离开时的样子，只是门口的鞋柜一团乱，显然对方是着急忙慌地走的。
　　程霖很少晚回，多数时间看到他也是在打游戏。
　　陆扬没有多想，只是将鞋柜周围收拾好，然后背书包进自己的房间，复习功课。
　　经过一个月的数学集训队，他数学成绩倒是有明显的提升，可与之相对，其他功课有些拖沓，虽然平时上课能跟得上，可这次考试，他明显觉得不如以前那般顺遂了。
　　不过落下的部分不多，牺牲一些休息时间还是能赶上的。
　　做着题，时间过得很快，他甚至都忘了吃饭时间，一抬头便已经七点多了。
　　“小表弟！”
　　防盗门一开一合，某人不带一丝烦恼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似乎还带着某种香味。
　　“干嘛？吃饭吗？我买的泡面……”
　　陆扬走出房门，一出屋子便问道一股浓烈的香味。
　　“小龙虾吗？”
　　小龙虾算是金陵的一道美食，陆扬从小吃到大，可以说一闻到味就认得出来。
　　程霖此刻站在屋外，饭桌上是一个红彤彤的打包盒，小龙虾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麻辣和十三香混杂，估计口味还不止这些。
　　“对，快来尝尝，我排了半个小时才等到的，还有螃蟹和毛蛋。”
　　程霖说着，其实早就已经急不可耐，手上带着两个塑料手套就开始动手，顺便还不忘提醒一句：
　　“把你给哥买的泡面拿来，做龙虾泡面。”
　　陆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同时也把泡面带来，撕开包装袋，将面饼递了过去。
　　程霖直接在装有小龙虾的包装盒里扒拉开一处地儿，道：“直接放里头，捂一会儿就能吃了。”
　　这一大盒小龙虾估计才出炉不久，还热腾腾地冒着水蒸气，程霖只是带了两个塑料手套，却一点也不嫌烫。
　　陆扬放了进去，心里估摸着这一盒大约有十来斤。
　　小龙虾不便宜，而且现在还是吃小龙虾的旺季，这抠鬼竟然舍得？
　　不过他在吃这一方面好像就从来没亏待过自己。
　　“怎么想起来买小龙虾了？”
　　程霖手上正好扒拉开一个，吸了吸汁，“食堂里头有卖的，一百二十八块钱十斤，我一下课就跑去排队了。”
　　“这么便宜？”陆扬愣了，这都能亏本了吧。
　　“大学食堂都是有补贴的，我们冬天还有鸡汤和火锅，过段时间还会办美食节，哪天带你去一趟。”
　　陆扬慕了，他那高中明明是市重点，中午的汤都是刷锅水。
　　“光站着啊，吃啊，还有螃蟹呢！”
　　陆扬点点头，刚拉开椅子，准备座下，却突然听程霖急切地喊了一声：
　　“打住！”
　　“咋了？”陆扬一愣，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神情紧张地犹如踩到地雷一般。
　　程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那个啥，小表弟，帮哥拿个可乐呗，那看我这一手，回头弄得到处都是……”
　　陆扬的脸颊上出现一丝龟裂，可只是一瞬，看在这一桌小龙虾的份上，他忍了。
　　“再帮忙拿个醋！”
　　某人欠揍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是不是还得帮你拍个蒜泥，再剁个姜啊？”
　　“这不用，蒜泥和姜我拿了，醋打包带着不方便啊。”
　　陆扬：……你倒是想的周全。
　　…*…*…
　　饭桌上，小龙虾很快被造作一空，虾壳堆起来小山，四个螃蟹被掏了一空，两个人都饿了，等小龙虾吃完，又夹起之前放下去的泡面吸溜。
　　“我去，这塑料手套也太容易漏油了吧，我这次还特地套了两个！”
　　“聚乙烯材料，亲油疏水，塑料膜的高分子之间会有一些空隙，而这些空隙比油分子大一些，在压力的作用下，这些油分子慢慢的穿过这些小孔，所以吃小龙虾就别戴套了，反正最后都要洗手。”
　　程霖翻了个白眼，看着陆扬的一手油，道：“算了，我宁愿戴套，也不想裸/奔。”
　　陆扬皱皱眉，有些听不懂，他这难道是在开黄腔吗？
　　“对了，明天是不是校运会？”程霖突然提了一嘴。
　　陆扬呆愣几秒，这消息传播这么快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李光蛋微信，今儿朋友圈看到的。”
　　“李光蛋微信？给我看看！”陆扬一下子就好奇了。
　　“你先把你手擦擦再说！”
　　……
　　陆扬接过程霖的手机，微信头像是条‘求财锦鲤’，昵称是个emoji表情的‘下雨’。
　　说起来，他们认识一个多月了，似乎还没相互加过微信和QQ。
　　朋友圈第一条便是李光蛋，越半个小时之前，内容是‘月考结束，但新的征程才开始，明天的校运会加油！【拳头】【拳头】【拳头】’
　　配图是夕阳下，校运会的布置现场。
　　以及程霖点的一个赞。
　　“你为什么有李光蛋的好友？毕业加的吗？”
　　陆扬翻着李光蛋的朋友圈，里面大多都是一些加油激励的话，甚至翻了几下后，还能看到国庆前，他参加奥数省赛的朋友圈。
　　陆扬当即大脑顿了一下。
　　内容：‘省赛加油，期待你的好消息！’
　　配图是他背书包进考场的背影照，那天下着小雨，李光蛋连他打得那把格子雨伞都照了进去。
　　程霖点了一个赞，并评论：21世纪阿基米德的背影！
　　李光蛋回复：当年你的背影也是如此。
　　……
　　“你，你们还偷拍！？”
　　程霖一把夺过手机，“李光蛋偷拍你跟我可没多大关系啊，我那天下午还有课。”
　　确实，眼前这个饭桶也不像是会偷拍人的样子。
　　他缺心眼，心却不坏。
　　“明天大学应该没课吧，那个校运会，你来吗？”陆扬突然开口道。
　　“我去干什么，都毕业好几年了，人让不让我进去都是问题……”
　　程霖正用筷子扒拉着饭盒里的泡面，他似乎没有吃饱，还在吃着残渣，口中的话几乎是顺嘴一说，但突然转念一想，意识到对方的意图。
　　陆扬见他拒绝，也不多挽留，“哦，反正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上心……那个，我明天回来得早，就不给你吃泡面了。”
　　说罢，陆扬便回屋了。
　　程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被一道门相隔两边，自己面前唯独余下满桌的食物垃圾。
　　完了，说错话了，得他一个人收拾桌子倒垃圾了。


第26章 呱~
　　陆扬回到屋内后，一股没由来的沮丧涌上心头，他坐在书桌前，转了转笔，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其实说实话，他刚刚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期望程霖能来校运会。
　　或许在这十个学生，九个半长着反骨的时代中，没有人期盼着父母能来学校参观。
　　可他或许就是这半个特例。
　　他自小到大都是寄宿学校，陆国忠工作忙，母亲早就离婚离开了金陵，小学的家长会便是奶奶带着他，而后奶奶走了，父亲又来不了，便是由自己参加家长会。
　　小小的身影坐在满是成年人的教室中显得十分突兀；他成绩倒是一直优秀，所以老师们自然没什么意见。
　　小学如此，中学如此，高中这一年来更是如此；
　　他原以为学生生涯都得这么过去了，可意外地杀出了个程霖。
　　同龄人，名义上的代理家长，又数次帮过他，心里早就莫名地有了依赖感。
　　所以不知怎的，他很想让程霖来校运会。
　　即使心里预料到对方会拒绝，可对方真正拒绝之后，他没想过自己会如此郁闷。
　　“算了，非亲非故的，能指望他什么呢。”
　　若是这个想法告诉昊子他们，多半会被笑死了。
　　…*…*…
　　第二日
　　金陵一中的运动会就在后操场举行，此刻7：55 ，距离校运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所有人抓紧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做最后的准备。
　　观众席上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家长，有的还带了长枪巨炮的录像机，打算记录下精彩的回忆。
　　与此同时，操场上：
　　“各位运动员，号码牌领好，一伙儿开幕式结束，短跑，跳高的项目就直接开始了！”
　　“高二A班的，还有谁没有领玩偶服的，快点，等校长讲完话就要开始入场了！”
　　……
　　“班长，还有更大码的吗？这青蛙服太小了，我有点卡！”
　　A班的方阵后头，张天昊喘着气，露出半个头来，青蛙服是连体带鞋子的，明明已经很宽大了，可穿在他这一米八大几的人身上，跟紧身衣似的。
　　“这个时候上哪给你换去啊？之前订的时候你咋不说啊？”徐培是负责订玩偶服的，临了出了这一趟子时，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了。
　　“我哪个晓得？我也是看那尺码表报的号啊。”
　　张天昊也是无辜，徐培的衣服还是一只小鸟，一只鸟在训一只青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还有五分钟，这可咋办……”
　　“我跟昊子换一下吧。”
　　陆扬在旁，他是一个小熊的玩偶装，还带着头套，摘下的时候，脸上还出了不少汗。
　　“我这上下是两件套，也是XXL码，昊子穿应该合身。”
　　班长见能解决，赶忙道：“好好好，你两赶紧换一下！”
　　时间紧迫，两人自然也不多耽误。
　　张天昊穿着是一个粉色熊的玩偶，上下分装，裤子提上去时露出两个半截的脚踝，虽说还是看着嫌小，但起码比青蛙装好看多了，头套带上去，便是个一米九的大熊熊。
　　而换过来的陆扬，看起来倒是比昊子合适地多。
　　衣服尺码正好，贴身又没有绷直的感觉，腹部拖着个大大的肚腩子，还有这青蛙头套是露头出来，陆扬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卡在青蛙的大嘴里面，属实滑稽。
　　关键青蛙呆萌，陆扬平时也都是一副什么也提不起劲儿的样儿，所以异常地配。
　　若不是现在还在学校里面，不少人都想把陆扬此刻的形象拍下来，然后配上文字，做个表情包。
　　“哈哈哈，扬哥，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啊！”
　　连柯伟伟的都憋不住笑了。
　　陆扬嘴角抽了抽，应了一声：
　　呱~
　　……
　　“请全体师生注意，开幕式倒计时一分钟。”
　　升国旗，奏国歌，校长以及领导发表开幕致辞，这些开始的流程如同开学典礼一般，演讲的稿子也都是些陈词滥调。
　　随着校长慷慨激昂地发表完他那将近十分钟的演讲，以及运动员入场的声音响起，候在操场上的各个方队才打起了精神，一队一队井然有序地入场。
　　“第一位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A班的队伍，看啊，他们挺拔的影子，他们震地有声的步伐，无一不像我们诉说着青春的灿烂。”
　　“高一A班，表演节目《祖国的花朵》”
　　……
　　主席台坐着学校各级领导，看着一帮十五六岁的少年做着幼儿园一般的节目。
　　李光蛋虽然是陆扬他们班的班主任，但同时也是年级主任，也坐在主席台，不过位置稍微靠后，也不用见那尴尬的表演。
　　喝口刚泡好的碧螺春，算算时间，估计轮到自个儿班级还得十来分钟，干脆调试一下设备。
　　他今天可是有备而来，为了拍下自己班的精彩，他还特意把压箱底的照相机拿了出来。
　　“我说李老头啊，一中这些年审美水平直线下降啊，这啥节目啊，小学生来都比他们好吧。”
　　噗！咳咳咳——
　　李光蛋一口茶水差点就喷了出去。
　　耳旁的声音听着有点熟悉，转头看去，来人一身黑衣牛仔潮服上衣，身后和臂膀还有白色的大写字母，下装是个宽松的潮裤，一双黑色锃亮的马丁靴，似是为了装模作样，特意带了黑色皮质露指手套和墨镜。
　　嘴里还叼着个白色细长的东西，看着不粗，倒像是香烟。
　　看不到五官，但这人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低调非主流的感觉。
　　李光蛋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物，刚刚声音带给他的熟悉感‘唰’地一下消失全无。
　　以为是哪家的家长，便礼貌客气道：
　　“这位家长，观众席在上面， 还有这里是学校内部，禁止吸烟。”
　　牛仔衣男子很明显地楞了一下，然后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语气带着三分笑意：“李光蛋，不记得我啦？明明前不久才见面的。”
　　说话时，那白色的棒子还一上一下的。
　　“程霖啊……你这身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李光蛋仔细打量了一下，距上次见差不多隔了快一个多月了，程霖脑袋上的毛长出来不少，加上墨镜一戴，认不出也正常。
　　“嘴里叼着什么东西，是不是香烟？”
　　师生见面，半分钟没到，李光蛋便展现了自己的职业素养。
　　“冤枉啊，棒棒糖而已。”
　　程霖从口中拿出白棒子，确实是个巧克力味道的棒棒糖。
　　李光蛋点点头，一点没觉得歉意，“你啊，还是那随意的性子，都上大学了也不知道正经一点……对了，你怎么来了，来看陆扬的吗？”
　　程霖接着把棒棒糖含在嘴里，‘嗯’了一声。
　　二人之间又沉默了，耳边是音响震耳欲聋的声音，一个个的方队走过来，竟是些传统没什么新意的节目，什么歌颂母校，诗朗诵啊，唯一一个还算看去是段单人舞，除了跳舞的同学，其他人也就走个流程而已。
　　“今年高一的节目也太无聊了吧，诗朗诵都能整出来。”
　　程霖打了个哈气，口中的棒棒糖都吃完了，显然是觉得有些无聊了。
　　“程霖，说话注意点，高一的年纪主任就在这儿。”
　　明明近日秋高气爽，温度宜人，可李光蛋愣是生出了一脑门子汗，眼神更是时不时朝身旁看去，身旁的女老师更是一脸黑，脸紧绷着，隐忍着什么。
　　程霖瞄了一眼，夸张地大惊一下：“哎呀呀，这不是把我头发剃地贼干净的刘老师吗？原来你就是现在高一的年级主任啊，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要早说的话，我这次看在李老……老师的面子上，怎么着都要绞尽脑汁想出一句好话来夸一夸你啊！”
　　论阴阳怪气，程霖可是出师多年，这番话说出来，刘老师的脸更黑了，只能说些体面话出来：
　　“都是学生尽心尽力准备的，众口难调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光蛋也在一旁附和，找些台阶给刘老师下：“是啊，昨天才结束月考，校运会本就是给学生放松放松的，有这样的表演已经可以了。”
　　程霖‘呵呵’了两声，反正他阴阳怪气过了，也懒得争论。
　　……


第27章 杂烩
　　“各位老师，各位家长，高一同学给我们带来了精彩的节目，接下来，是我们金陵一中高二的节目汇演。”
　　广播室播报着进程，一男一女相互交叉工作，相互不耽误。
　　听到即将是高二的表演，程霖的身子正了正，表情稍许带着些期待来，李光蛋也掏出照相机来，稍微摆弄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赶忙求助：
　　“快，程霖，帮我开个机，咱们班就要入场了！”
　　程霖也是不客气了，一把夺过：“我直接帮你录吧。”
　　“那也好，给我录好看一点啊，一年就这么一次！”
　　“我做事，你放心！”
　　照相机是开着的，只不过一直没用，进入了待机状态，程霖拨弄两下，就调整到了专业录像模式。
　　将照相机抬起，对着队伍方阵的入口，直接按下了开始键。
　　只是这突然一看，程霖突然有些愣。
　　这A班搞什么？动物大会吗？
　　…*…*…
　　“看哪，迎面走来的是高二A班的方阵，他们每个人都扮成了互不相同的小动物，他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高二A班就像是地球那多样，丰富的生态，所有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团结拼搏是他们的代名词，祝他们取得好成绩！”
　　程霖内心轻笑：这谁写的入场词，还挺搭。
　　一段话说完，A班正好走到主席台正前方。
　　“下面，请欣赏A班，《歌舞杂烩》”
　　……
　　程霖刚叹出一口气，以为又是跟之前一样的小朋友跳舞，殊不知下一秒，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他差点把摄像机摔出去——
　　“燃烧那爱情的火焰
　　取一把烈火在人间
　　……
　　爱如火在燃烧碰撞
　　心在跳是爱情如烈火
　　你在笑疯狂的人是我
　　爱如火会温暖了心窝
　　我看见爱的火焰闪烁”
　　……
　　A班同学的舞蹈动作并不复杂，从头到尾一共就三个动作，甩手，跺脚，最后甩头，可产生的效果却是相当炸裂的。
　　主席台的领导们憋着笑，尽量让现场看着正经一些，可观众台上的家长们可都是实在人，直接笑了。
　　程霖更是，欢乐地都有些手抖。
　　“你克制点，录制着呢！”李光蛋提醒道。
　　“我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除非我忍不住！”
　　…*…*…
　　一个班级从入场到表演，再到退场的时间并不长，程霖全程录制，时间也不过才三分钟而已。
　　“快给我看看录地怎么样？”
　　见A班的已经陆续退场，李光蛋急忙转过头，问道：
　　“怎么样，录好了吗？”
　　“好了，瞧瞧，我手可是很稳的。”
　　程霖将照相机递了过去，李光蛋大致一看，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
　　“这玩偶服可不是我的想法，咱们班孩子一个个都天马行空……哎呦，这小青蛙不是陆扬吗？哈哈哈哈！”
　　“早注意到了，谁给他搭的这一身，还真配。”
　　程霖第一眼便注意到这个可爱的小青蛙，半耷拉着眼睛和大嘴巴，穿着玩偶服的动作自然笨重，配上那疯癫的音乐，显得有些发癫。
　　“陆扬跟你当年简直一模一样，学习好脾气臭，我好几次想让他当班长，或者当学习委员也行，他愣是不干。”
　　程霖翻了个白眼：“我那小表弟又不傻，天天正事不干，白给你们当工具人使唤啊。”
　　李光蛋嘴角抽了抽，“你也是跟当年没两样，说话还是那么夹枪带棒。”
　　“我生下来就这样，改不了。”程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省赛的成绩应该就这几天出来吧。”
　　李光蛋一愣，然后点头，“差不多，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是陆扬紧张了？”
　　今年的省赛挨着中秋和国庆，算是成绩出的最晚的一次了，论以往，恐怕针对冬令营的补习班都已经开始了，哪还有时间让陆扬参加校运会？
　　“没，他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估摸着快了。”程霖突然拍了拍胸脯，“放心，若是他能进冬令营，我也会带着教的。”
　　谈到陆扬，李光蛋不免长叹一口气，“冬令营倒是其次，只是我怕他能不能适应接下来几个月。”
　　程霖眉头一皱，“咋啦？”
　　李光蛋看了他一眼：“跟你当年一样，成绩有点跟不上了。”
　　程霖眼神一滞。
　　“现在还算不上严重，拿这次月考来说，几门主科的成绩略微有些下滑，我也跟王青老师在沟通，高二是备战高考的基础，这半个学期要学习完高三所有的知识，基础没打牢很影响后头，你当年的英语……算了，不提旧事了。”
　　程霖抿了抿唇，眼神迷离了一下，而后仰起头，看向远处风景，手抚上后脖颈，慢慢上移，摸了摸某处凸起的位置。
　　二人抹了良久，耳旁音响的声音依然是震耳欲聋，操场上高二的入场表演已经进入了尾声，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已经站在入场口，准备表演。
　　相较于高一高二的花里胡哨，高三生要朴素些，大多班级都只是穿着校服，甚至有的连道具都没有准备。
　　程霖没了看表演的心情，良久，他才道：
　　“陆扬他……他跟我不一样，哎，说这些干什么，成绩都没出，能不能进还是另外一回事呢。”程霖似乎只深思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状态，且带着一丝挑衅道：“若真是能进冬令营，你还会考虑这些？一中建校没几个人参加过，要是真收到冬令营的通知，那些个校领导说什么都要把陆扬塞进去。”
　　李光蛋苦笑一声：“你说的倒也对，是我考虑地太多了。”


第28章 忽悠
　　这边，高二A班退场后，班长和学委便下来收玩偶服，顺带还不忘发运动员的号码牌。
　　高中的运动会时间很紧凑，开幕式结束后直接无缝衔接，第一个项目就是短跑，张天昊本就是体育生，自然得代表A班出战。
　　“喂，我怎么是个25号啊！？”
　　昊子刚脱下玩偶服，徐培便递上了号码牌，看着上面的数字，他觉着好气又好笑。
　　“号码牌都是学校安排的，不服找体委会说去。”徐培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没关系，昊子，看咱接力棒的的号码牌，多吉利！”
　　陆扬的青蛙装才脱了一半，手上拿着A4打印纸的号码牌，略带安慰地说道。
　　“是个6啊，不错不错，六六大顺！”
　　柯伟伟在旁，皱了皱眉头，拿过号码牌的纸张，稍微翻转了一下，“这好像是个9，你们看这个数字下面是不是有个横杠？”
　　此言一出，二人脸色一囧。
　　“真有一个哈……”
　　“还能这么看的？”
　　……
　　开幕书已经接近了尾声，A班众人已经等上了观众台的位置，他们班的位置靠主席台比较近，又在高处，所以视野环境绝佳，随随便便扫一眼，便能看到操场上的任何情况。
　　身为铁三角，陆扬自然是跟伟哥和昊子坐一起。
　　刚一落座，想歇会，周遭便是一阵喧闹。
　　无旁的，就是一直在观众台上的家长来找自家小孩了。
　　陆扬撇了一眼，但又很快就自顾自的玩起来，运动会到处都是老师，他也没办法把手机拿出来，只能看看比赛，或者发呆。
　　然而，想找安静自在可没那么容易。
　　“哎呀呀，你就是陆扬吧！小帅哥不光学习成绩好，长得也真好看！”
　　人还未见，陆扬的手突然被谁握了起来，再一转眼，面前出现了个浓妆艳抹的大妈。
　　大妈一脸笑嘻嘻的，脸上的褶子一颤一颤的，虽然上了年纪，可人还是很和善的。
　　谁也没注意到，此刻柯伟伟的脸无比羞耻。
　　“这位阿姨，您是……”
　　“我是伟伟妈妈。”柯妈妈看陆扬如此礼貌，又是亲切了三分，还拍了拍陆扬被她握着的双手。“关于你的事啊，我早就听说过，年级前三，品学兼优，还刚参加过数学的省赛对不对，啊呀，我们家伟伟要是能有你一半好就可以……”
　　诸如此类的话如不要钱般从这位中年妇女的口中说出，陆扬被吓得不知所措，求助的眼光看向了柯伟伟，然而他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扬扬啊，什么时候来阿姨家做做客？阿姨知道你跟伟伟关系好，正好帮我劝一劝他，他啊，最近不顾学习，硬是要参加什么英语演讲竞赛，哎呦，他要是像你一样参加数学竞赛拿奖能保送就好了，一个男孩子，偏偏去学文科，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文科没出路的，你说阿姨说的对不对啊……”
　　柯妈妈一张嘴皮子不停地翻动着，连插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柯伟伟更是将脸别过去，似是有些话是他不想听到的。
　　“阿姨，我……这个……”
　　陆扬想要传话，可却根本插不上嘴，脸上赔笑，似乎比穿着玩偶服还要累人。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改如何脱身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右胳膊上，下一秒，某人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是哪位家长来听教育心得啊？来，跟我说说，我家小表弟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不得不说，程霖来得相当及时，直接逼的柯妈妈所有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柯妈妈看到他的瞬间，顿时瞳孔微缩，眼前这人一身潮服衣物，看着跟自家儿子是同龄人，但是行为举止都相当放荡不羁，甚至都没穿校服。
　　程霖当即就被柯妈妈归类为‘刺头学生’一类，但是碍于第一次见，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着也得客气三分。
　　“请问你也是A班的学生吗？”
　　柯伟伟在旁道：“妈，我之前跟你提过他的，那个数学省赛拿过奖，高考数学满分的那个……”
　　“噢噢噢，哎呀呀，原来是一中的学霸学长啊，我听伟伟说过，那个……请问您怎么称呼？”
　　柯伟伟提醒了之后，柯妈妈才想起这么一号任务来，且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甚至比刚刚对陆扬的还要热情。
　　“程霖，前程万里的程，坐听朝夕继为霖的霖。”
　　“坐听……哎呀，学霸说话就是不一样啊，不愧是高考数学满分的人。”柯妈妈没太听懂程霖的自我介绍，但不管是好的坏的，夸一顿总是没错的。
　　“阿姨，你夸地我快不好意思了，我刚刚听您说，您儿子参加什么英语演讲竞赛？”
　　柯妈妈一拍大腿，“是啊，你说都高二，还沉不下心来学习，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干什么，又不能减分又不能保送，参加有什么用？还耽误学习……”
　　程霖一边听着，眼神一边注意着柯伟伟的神情，突然在柯妈妈说话的空隙，一拍大腿，夸张且震惊地说道：
　　“哎呀，阿姨啊，您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都不知道我当年有多后悔没有参加高中的英语演讲比赛啊！”
　　程霖这熬一嗓子，方圆五米之内的人都被他震了一下。
　　陆扬更是眼角抽了抽，这玩意儿又在发什么疯癫？！
　　柯妈妈被吼地一愣一愣的，声音都笑了：“什么福？”
　　“来来来，阿姨，咱坐下来说啊！”程霖拉着柯妈妈坐下，对方也是照做的，“我今年大三，明年大四，大四一开学，九月份就要准备考研了，而我们大学今年这个时候，有的人直接保研了，人家除了平时成绩不差之外，就是靠着在学校里头打比赛，什么英语演讲大赛啊，英语竞赛啊，只要有他们就去，只要能拿奖，就能写在履历里头，同样都是大四学生，萝卜白菜一抓一大把的，那些个考研院校就看这些比赛经历，还有拿过多少奖……”
　　柯妈妈心里有点波动，“可，可这还早呢，学生还是得先高考，进了大学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程霖听了她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眼神里全都是戏，赶忙说道：
　　“上大学再考虑这些就迟了！阿姨，你想想看，一个学校的竞赛名额就那么多，若是考到一个学校里头，大家的分数都是差不多，这些又不是报名就能参加的比赛，学校的竞赛带队老师肯定是保证参赛的得奖率的，这个时候可不就得看谁在高中就有过类似经历，就跟社会上找工作一样，你若是老板，是愿意要一个小白，还是要经验丰富的老手？”
　　程霖说这些话，大气都不带喘了，在配上他那一副‘真心实意为你好’的神情，连陆扬都要信了。
　　柯妈妈表情有些复杂，显然是说动了她一直以来的念头。
　　见此，程霖再一拍大腿，叹了口气，带着些悔恨地说道：
　　“实不相瞒，我跟辅导员说过保研的时，他说我没类似经历，希望不大，我今年又想去参加一场，人又说名额给了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就因为人家高二参加比赛拿了一等奖，有望给学校夺冠；你说说看，我就算高考时考了个数学满分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给人家让位置？说实话，我是真的羡慕有人能在 高中时就参加英语的竞赛，这不就相当于是提前进了保研的摇篮吗？阿姨，您说是不是啊！”
　　柯妈妈猛地一下站起来，嘴唇发颤，面露虚汗，“那个，阿姨有点事要问你们李老师，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也不顾周遭几个学生的反应，踩着一双高跟鞋‘噔噔噔’地就往主席台的方向走。
　　陆扬心里看的佩服，他刚刚连话都插不上嘴，可程霖却能叭叭叭地唠了好久。
　　连柯伟伟都震惊了，他还是头一回见把自己老妈都给唬住的人。
　　“程霖，你是不是进过传销组织？”
　　“开玩笑，羡慕哥的嘴皮子就夸两句，死不了人的。”
　　程霖说了好一段，口干舌燥的，很是熟练地就翻开陆扬的书包，拿出他的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下肚。
　　二人之间已经丝毫不忌讳共用一个杯子了。
　　柯伟伟赞叹道：“不，说真的，我妈还是居委会会长，连我爸都占不了便宜，你是真的厉害！”
　　程霖喝完了陆扬的一瓶水，打了个水嗝：“中年阿姨而已，等你们上了大学住宿就知道，宿舍阿姨都是这样的，我倒是觉得啊，你老妈比宿舍阿姨可爱多了，换做我上大学那阿姨啊，我刚刚那些话说十遍，估计才能让她动一下眉毛。”
　　“真的假的？”
　　“不说这个了，那阿姨肯定是去找李光蛋问事实情况，你就不怕露陷吗？”陆扬有些担忧。
　　“慌啥，哥又没说假话，事实比我说的还残酷呢。”
　　程霖丝毫不慌张，甚至掏出了手机，点开了游戏界面，“我承认啊，我这人英语底子差，根本没想过参加比赛的，不过英语学得好的人，我是真的佩服，有机会就去试一试，而且照我刚刚那么说，你老妈多半不会再阻止你了，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
　　“谢谢。”
　　“不客气的。”
　　陆扬呵呵了两声，总之，难缠的阿姨以程霖用极为离谱的方式给搞定了，不过他好像忽略了一点。
　　这个饭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不来的吗？”
　　程霖瞥了他一眼，手机里的游戏已经加载完成了，点击屏幕中央的大门就能直接进入，可他愣是迟迟没有下手。
　　“某个人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可脸上，心里，甚至一个小小毛孔都希望我来，我程某人向来心胸博爱，怎么会拒绝如此一个口嫌体正直的小朋友呢？”
　　“你说对吗，小表弟？”
　　陆扬一把夺过程霖怀中的水杯，转身座下，脸上泛出一抹红，似是被人说中了心里的想法，确实，他是希望程霖能来，可他也不想被如此羞耻地当面说出，幸好昊子不在，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叨念多久。
　　“谁要你来了。”倔强地说道。
　　程霖偏过头，脸上带着如狐狸一般狡猾的笑容，“哎呀，我点名道姓地说你了吗？这么主动承认！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
　　“阴阳怪气！”


第29章 没收
　　“我来保护大家!”
　　“来见识下师傅的枪法！”
　　“破绽，稍纵即逝！”
　　……
　　程霖的两根指头在手机上点个不停，角色不断切换，人物的招式也是五花八门，技能的特效和打出的伤害值占据了整个屏幕，关键他声音还没关，语音不断从冒出来；运动会现场本就闹腾，所以没有多少人有意见。
　　只是做观众席玩手机的行为，已经惊动好几个老师了。
　　陆扬刚跟他说了几句，就懒得管了，毕竟等短跑项目结束，就要轮到他的接力跑项目了。
　　时间很紧凑，在刚刚说话的时间，一个年级的短跑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广播里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为运动员加油鼓气的宣传稿，都是些跟校长所做开幕词一样，经过已经毕业多年，依旧是那种原汁原味的陈词滥调。
　　突然，陆扬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当即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冲程霖道：
　　“程霖，手机！”
　　“啥？”
　　周遭声音太大，程霖没听见，可下一秒手上传来一道失落感，他猛地回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双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手机就不见了？
　　“程霖啊，难得回来一趟，别老是在观众台上玩手机，看看比赛不好吗？”
　　李光蛋语重心长的声音传来，程霖这才意识到——他手机被没收了。
　　靠！
　　“不是吧，大爷，我都毕业啊，您老还收我手机呐？”
　　不得不说，高中三年程霖被收过无数次手机，那种玩手机突然被发现，然后被没收走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如今再临，除了心底有一丝心虚，还多了一丝理直气壮。
　　他都已经毕业了，还怕什么？
　　“给个面子，在学弟学妹面前做个榜样，家长们都看着呢，放心，下午运动会结束就还你。”
　　程霖挎着一张脸，被没收的手机，临近李光蛋的裤兜前，还发出角色死亡的声音。
　　“你还给我，我这边还要给我家小表弟录像呢！”
　　陆扬听着一阵恶寒，心里还是想着要不就让李光蛋收着吧。
　　李光蛋：“没事，就那我的专业摄像机拍，正好有你在，我放心。”
　　程霖不吭声了，那表情显然心里还不服气。
　　李光蛋不理会他，对陆扬和另外几个运动员说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吧，估计等下就是接力赛了，加油，不要有压力。”
　　几人说了些相互激励的话，便去入检口报道了。
　　此刻李光蛋坐在陆扬的位置上，身旁还挨着一脸臭样的程霖。
　　“咳咳——我得说你两句啊，刚刚是不是跟我们班学生家长乱说话了？”
　　程霖自然知道是柯妈妈的事，也不装糊涂，便道：“我哪儿乱说话了？那些都是大学里的事实好吧，还有那些套导员近乎，走关系的我都没讲呢。”
　　“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转性了，开始认真学习英语了？”
　　程霖嘴角抽了抽，哪会想到李光蛋提的是这事啊。
　　“我……我上了大学之后，一直认真学英语的。”
　　李光蛋呵呵两声，提道：“也不知是谁之前发了个朋友圈，还配了个图，写着‘我要洋人死’的？”
　　程霖心虚了，眼神朝一旁瞄去。
　　“我当时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后来英语老师才告诉我，那是你四级没过，你知不知咱学校外教老师看到你这个朋友圈后，直接跑心理咨询室了？”
　　程霖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李光蛋说着，叹口气：“其实现在的学生家长，心脏比孩子还要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吓到不行，你刚刚对柯伟伟妈妈说的那些话，估计还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放下。”
　　“这不正好，到那时英语比赛也比完了，家长也没啥担心的了。”
　　若不是周遭都是学生和家长，李光蛋都想给程霖两个大逼兜。
　　“高二是个重要的时间点……”
　　“行啦行啦，别说这些老话了，我过来人，能不知道？”程霖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了，“我就这么讲一句，李老头，你难道就看不出那小子想去吗？”
　　李光蛋愣住了。
　　身为一个老师，他确实注意到了，可并没有重视。
　　“你们说来说去，无非就怕耽误人家学习，耽误高考对吧；那小子我第二次见了，上次应该还没文理分班，这次分班了，估计也是家长选的理科，我听陆扬说过他，按理说是个文科生的料儿，没必要吃理科的苦，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我们很多的选择都是父母做的决定，包括当年的我。”
　　“就像大学选专业一样，未来跟着自己一辈子的专业，十年寒窗苦读的结果，都得在出成绩后的那两三天做好决定，学生本身就没多少的选择空间了，既然是个对自己未来有益的，又是自己喜欢的比赛，为何还要拦着呢？”
　　李光蛋思考片刻，也不过是轻叹一声，“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被你说教了。”
　　“怎么，不服啊？你就说我讲得对不对吧。”
　　“……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老师对于学生来说，帮助很大，但终究只是一段路程的指引人，父母是跟孩子大半辈子的，影响终归是比不过。”
　　李光蛋似是回想起一些往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许惆怅，这些日子温度骤降，说话的功夫，他厚厚的眼睛片上起了一层薄雾。
　　前方，短跑的比赛结果相继出炉，一阵又一阵地欢呼声在这不到几十亩地大的操场上并发，汗水与激昂洒在当场，诉说青春的时光。
　　程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来说去，还是观念不一样，还不如把手机还我呢。”
　　看他起身往离场的方向走，李光蛋赶忙说道：“这时候干嘛去？马上就是接力跑了。”
　　短跑一结束便是接力跑，而且高一和高二同时进行，程霖这一走，说不准上个厕所的功夫，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程霖头也不回：“找点乐子去，光看比赛不觉得太无聊了吗？”
　　…*…*…
　　同一时间，操场入检处。
　　男子4*100米的接力即将开始，A班出了后排座三兄弟之外，班长高昂也在其中。
　　“班长，你平时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看不出来衣服下这么有料，这肌肉，平时没少撸铁吧。”
　　张天昊与高班长都是运动装的打扮，篮球背心加短裤，尽管天有些冷，可已经露了不少，而柯伟伟和陆扬只是老老实实的校服装。
　　“课业那么重，哪有时间锻炼啊，我这都是上下学，跑步，练操锻炼出来的。”
　　高昂没想到自己换了个打扮，引得一众目光，甚至连运动员的昊子都感叹了一番。
　　果然有人就是天生的练家子。
　　“害，咱旁的不说，昊子加上高班长你，一个半运动员，第一名稳稳的！”
　　陆扬拍了拍柯伟伟的肩膀，顺带朝一旁指了过去，“这未必啊。”
　　众人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高班长和柯伟伟还没觉得有啥，倒是张天昊看到某个小团体后，差点就冒出一句粗口。
　　“靠，这哪个班啊，全都是咱们学校田径队的，作弊吧这是！”
　　前方距离不到十米，也是四人一组的小队，各个都穿着背心短裤的运动装，少年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甚至比高班长还要壮。
　　高昂眯了眯眼睛，道：“文科班的，之前文理分班，咱们年纪的大部分体育生选的都是文科，而且这届文科班一共就五个，分在一起倒也可能。”
　　张天昊刚刚还有十拿九稳的信念，现在倒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完了完了，我还跟李光蛋说再拿个一等奖回来，这下是悬了。”
　　“那倒也未必。”陆扬将几人凑了凑，故作神秘地说道：“实力不行，咱们靠战术！”
　　…*…*…
　　一中运动会的节奏很快，没多久的时间，就已经到接力赛运动员的入场，观众席上的音箱播放着各个班级递上的新闻稿，半个小时的时间，甚至才念了三分之二的班级。
　　“来，高二A班到D班所有人各就各位，一个人一个跑道，中间间隔一个，听我哨声啊。”
　　体育老师老王做着预备动作，几人各就各位。
　　“喂，A班的那个，你们班昊子呢？他不来，怎么派了你个文弱书生来做第一杆？”
　　柯伟伟做着半蹲起跑的姿势，耳旁冷不丁地传来这样一句嘲讽的声音。
　　“抽签决定的，他在第三杆。”声音冷冷道。
　　那名体育生有些得意地轻笑，校运会对他们来说就是玩玩而已，看了一圈下来，也就A班的张天昊难对付些，刚刚短跑比赛，就让他拿了第一。
　　班主任见第一被隔壁班拿走了，自然有些不服，接力赛又是看队员的比赛，A班派的又是一帮杂鱼，赢下比赛估计妥妥的。
　　“那就祝你们重在参与吧。”
　　“所有人各就各位，预备——哔！”
　　王老师一声哨响，所有人如弓箭一般弹射出去，带动阵阵风声，观众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场接力赛上，喊着‘加油’，‘冲刺’之类的声音络绎不绝，连广播站的稿子都临时换成了接力比赛的内容。
　　“一根手棒，两种颜色，四人齐心，万众瞩目，这是速度与毅力的传递，这是期望与激动的回响，操场上的运动员们啊，可曾听到来自观众台上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成败在转瞬之间，加油！”
　　……
　　李光蛋看着心急如焚。
　　“这几个家伙怎么回事，张天昊为什么不是第一个？”
　　开场不过十来秒的时间，第一棒的差距便已经呈现出来，柯伟伟从比赛开始到交接，与第一位已经出现了十米有余的差距了。
　　第二棒是高昂，他一上来便是全力爆发，在这短短一百米内，缩小了差不多两三米的距离，尽管不多，但已经够用了。
　　陆扬站在最后一棒的位置，眼神紧盯着场上的情况，内心无比紧张。
　　他虽然平时看着不怎么在乎名次和奖项，但若是遇到这种团队拼搏的比赛，他一向都会正经起来。
　　刚刚他也是在出谋划策，且带有赌的成分，一号棒柯伟伟，让对方卸下戒心，二号棒高昂，逐步拉近与对方的差距，三号棒昊子，直接冲刺，做出反超的可能，四号棒就是他，稳定夺胜。
　　整场接力比赛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现在所有的发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三棒，张天昊接手，体育生的优势展现出来，一接手便是全力奔跑。
　　逐渐赶超前面的对手，排名也逐渐靠前，从第四名一举越到第二名，最后几十米的距离，又逐步逼近第一名，然后再将其超越……
　　现在只要稳住就可以，陆扬的心里如是默念着。
　　比赛进行到尾声，马上就是最后一棒的交接以及终点的冲刺——
　　“接下来是来自高三B班的广播稿，在这金秋送爽的时节……哎哎哎，广播室不可以随意闯的！”
　　广播室内传来些许杂音，只不过几秒后就没了，紧接着，一道新的声音传来：
　　“咳咳咳，接下来是来自一中毕业生送来的广播稿，送给高二A班正在比赛的小伙伴们——
　　A班的小的们，
　　那奖杯你冲不冲！
　　冲冲冲冲冲冲！
　　那终点你冲不冲？
　　冲冲冲冲冲冲！
　　那废话，不多说！
　　那激情，来一波！
　　小表弟啊，迈开腿啊！
　　加油跑啊，拿第一啊！
　　哈哈哈哈哈哈！”
　　……
　　这个广播稿的内容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说是生搬硬套了某个视频平台的热梗，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搬出来，尤其是在一帮校领导和学生家长的面前，还得要有一定的胆量才行。
　　陆扬脸上简直又羞又耻，他跟程霖住一起这么久了，还听不出来这广播里的就是他的声音吗？
　　这混蛋玩意儿，这个时候搞什么！
　　“什么玩意？A班搞什么？”
　　身旁的接力选手笑着道，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广播稿给逗乐了。
　　想到这广播稿里头，还提到了自己，陆扬都恨不得挖一个地洞直接钻进去才好！
　　“扬哥！接手！”
　　陆扬脑中胡思乱想，张天昊的一声大喊将其拉了回来，转瞬间，对方的身影已经进入眼前。
　　陆扬眼眉一紧，当即开始助跑，速度不快，手在身后张开，随时准备接住递来的棒子。
　　啪——
　　最后一棒到手！
　　陆扬当即开始加速，脚下步伐如生出疾风一般，前方视野当中并无旁人，显然，他现在是第一名。
　　很好，只要保持这个势头，那么胜利就在眼前……
　　“小表弟啊，迈开腿啊！
　　加油跑啊，拿第一啊！”
　　……
　　广播站内的某人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在他冲刺的开头，便又把他自创的广播稿拿出来说了一遍。
　　而且这一次说，连带着观众席的人都附和着，所有人就像是在庆祝盛典一般，跟着程霖这毫无章法，毫无逻辑的词语唱。
　　“该死，别说了！”
　　陆扬一声怒骂，气得脸色发胀，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广播里面的那个‘小表弟’说的就是他，虽然旁人可能听不出来，但他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想要发泄给程霖的怒气全都转移到了下半身，陆扬一腔怒意都随着汗水挥洒在跑道上。
　　原本隔壁班的运动员眼看着就能超过他，哪料到这小子突然提速，且两条腿跟装了马达似的，明明两人的距离相差不多，可这顷刻之间，就拉开了四五米的差距。
　　这突然是怎么了？吃兴奋剂了？
　　“扬哥，快，加油！”
　　“保持住，冲啊！”
　　……
　　肉眼可见的差距在逐渐加大，A班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还有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
　　陆扬冲线！
　　冠军锁定！
　　“好耶，第一，赢了！”
　　“多长时间，快，让我看看有没有打破学校记录！”
　　“扬哥，你可真快！”
　　……
　　欢呼声一阵伴着一阵，所有人都还欢呼雀跃地庆祝，张天昊，柯伟伟和高班长都相继跑来，几人本打算庆贺两声，然而刚看到陆扬那一张面带杀气的脸后，一个都不吭声了。
　　“那个饭桶，我要弄死他！”


第30章 照片
　　程霖这一辈子放荡不羁，但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当陆扬一脸怨气未消，仿佛恶鬼在世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且还把广播室的出口堵死时，他是真的有那么一丝的心虚，甚至还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二十来年的光辉岁月，应该没做过什么损阴德的事情吧……
　　算了，二十来年太长了，还是想想这几天的吧。
　　不对啊，昨天的碗筷还是他洗的，按理说小表弟没理由生气吧……
　　“你那个广播稿，从哪里弄出来的！”
　　程霖恍然大悟，“你说刚刚那个啊，现在短视频平台上最火的就是这个了，咋样，你哥我改编地不错吧……”
　　显然，程哥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错，真的不错，你可真是棒棒的呢……”
　　这番话，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现陆扬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方式给说出来的。
　　也是难为他了，参加完比赛，取得胜利，都还没跟同学老师清楚，就气冲冲地朝广播站那冲去，势必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蛋。
　　“你知不知道……”
　　“刚刚是谁在广播室里头捣乱的！给我出来！”
　　陆扬还来得及发脾气，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大喊，人还未到声先来，程霖听到声音后，当即带上了自己的兜帽，赶忙冲出去，顺带还不忘带着自家的小表弟。
　　“喂，你干什么！”
　　陆扬被这突然的一下搞的有些不明所以，才说出口五个字便被拉走了，且看对方的模样，就像是在躲鬼似的。
　　“那教导处的大狼狗来抓人啦，不想被折腾就赶紧跑！”
　　“啥？”
　　教务处的大狼狗？是指王主任吗？一米八的大个子，表情如恶鬼般凶煞，确实像一只大狼狗。
　　“前面那两个，给我停下来，别跑！”
　　王主任从教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两个行为轨迹不一般的学生。
　　“不好，快跑！”
　　程霖先一步拉着陆扬，顺带还不忘把自己的帽子戴在他的头上，来打掩护。
　　“明明是你干的事，为什么连我都要跑！”陆扬不明所以，可脚下的步伐倒是没有停下来过。
　　“小没良心的，你想抛下你程哥，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吗？回头把你当暗器寄出去！”
　　陆扬当即生了一肚子的气，他刚刚还没算广播稿的账，这饭桶就想着拿他当工具人使唤吗？
　　真是太无情了。
　　“等下人多了，咱们借此打掩护！”
　　观众席间人来人往，他们又是在密集的地方下台阶，程霖的手紧紧抓着陆扬，虽然没看到后方小表弟的脸上带着些怨气，但他绝不松开陆扬的手，生怕二人就这么走散了。
　　“快，小表弟，看看大狼狗有没有追上来！”
　　啊！？
　　陆扬气都不打一处来，可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喊了一声，“没，被拦着呢，他过不来。”
　　大狼狗身形高大，身材也壮实，看着一点儿也不输于学校内的体育老师，但就是因为如此，在这人来人往的观众席中寸步难行。
　　“呼~”
　　横跨了大半的坐席区，高二A班的位置已经很近了，于此，程霖也算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我跑得快，对了，刚刚情况紧急都忘了说，恭喜你接力赛旗开得胜啊，你刚刚在操场上的英姿，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尤其是你最后冲刺的那模样，就一个字，帅！”
　　“……哦。”
　　陆扬原本都不想理他了，经过这么一夸，都有些不好意思。
　　且两个人的手还是保持着相互交织的状态，马上就要进A班的阵地的，但他们似乎都没意识到，就一个在前话语不断地说着，另外一个默默地听着。
　　“……话说，我刚刚的那篇广播稿怎么样，是不是贼拉牛逼，你当时都没看到，观众席上一堆跟着一起唱的，还有，你是不是也……”
　　啪——
　　突然一下，陆扬甩开了他的手，一脸阴沉地越过他，径直朝坐席方向走过去。
　　程霖：额……我这又是哪里惹到他？想不通，青春期小子的想法好难猜。
　　…*…*…
　　陆扬回到位置上，便没再搭理人，伟哥昊子想上前安慰一些，可奈何陆扬身旁坐的是李光蛋同志，而且那位大佬也没有回来。
　　两人都知道陆扬为什么会生气，说白了还是不喜欢旁人开他的玩笑话，即使大佬跟他关系再如何近，扬哥还是该生气照生气。
　　李光蛋暗自皱眉地摇摇脑袋，“你这孩子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般，说不得碰不得的。”
　　陆扬：“……”
　　李光蛋：“行啦，广播稿里面又没有指名道姓，谁知道说的是你。”
　　陆扬翻了个白眼，“你不就知道说的是我吗。”
　　李光蛋被呛了一句，一时间哑言，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后，道：“咱们往好处想，你平时可不是冲刺型的选手，若不是程霖的缘故，你最后能跑那么快吗？”
　　“……我那是被气的。”
　　“被气的又有什么关系，弄巧成拙也是一种福报啊，还有啊，程霖那小子对一中看没什么好印象，他愿意来啊，多半是因为你。”
　　李光蛋见陆扬不再说话了，就知道这些话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接着道：“你小子啊，家长会从来都是你一个人，家长电话永远不在服务区，高一这一整年，独来独往的，连放寒假都是一个人拖着行李回去，现在有个临时的监护人，倒也是个好事，程霖那孩子看着不靠谱，至少心地不坏，若他是个坏学生，我怎么也不会让一个清华北大的好苗子给他照顾。”
　　李光蛋教书多年，担得起良师二字，对于陆扬的特殊情况，自然多有关注，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地去数学竞赛队求一个宿舍的名额。
　　不过说起监护人，陆扬心里泛起阵阵酸意。
　　“行啦，我话要是说太多你估计也嫌烦，程霖这小子不在，你正好帮我做点事。”
　　李光蛋说着，递来一个小型的照相机：“你上午应该没有比赛了，就给我当摄影师吧。”
　　摄像机是开着的，处于待机状态，稍微按动一个键，屏幕便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恰好就是他冲刺的那张。
　　“那个，我能稍微翻下吗？”
　　“行啊，现在咱们班没人比赛。”
　　李光蛋话音未落，手机铃响了起来，当即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他这一走，A班众人都围了上来：
　　“快，让我看看李光蛋拍了什么！”
　　“我们那个入场表演有没有录上去啊！”
　　“这李光蛋拍照技术行不行啊，怎么都是糊的？”
　　……
　　陆扬这边一张一张地翻着李光蛋的照相机，最开始的照片都是刚刚那场接力赛，陆扬，高班长，柯伟伟还有张天昊都被照了进来，只是这将近十来张照片，一半都是糊的。
　　“得，这专业相机就别指望李光蛋能玩的明白。”
　　张天昊在旁边呵呵笑了两声，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然而下一秒钟，某张突然出现的照片当即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照片拍的是观众席，出镜的人很多，不过最瞩目的还是在一众校服中，那道潮服少年的身影。
　　他站在观众席的高处，正欲上台阶，却侧身回首，目光没有看向摄像机，反倒是对着操场的方向；照片并没有放大，却能看到他嘴角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五官和煦如秋日送爽的柔风。
　　“这，这不是大佬吗？”
　　“妈呀，李光蛋还能拍出这么好看的照片吗？太帅了，帅到掉渣了！”
　　“照片里大佬在看谁？是陆扬吗？”
　　……
　　片刻的沉默后，周遭的同学突然爆发了，无一不是讨论着这一张程霖的帅照。
　　陆扬倒是没觉得他能帅到哪里去，反倒是好奇照片里的程霖在看什么。
　　看了眼相机左上角显示的时间，似乎是接力赛开始前，程霖还是往东北方向看过去的，那好像是……等等，那不就是他候场的方向吗？
　　程霖这家伙，一直在注视着他吗？
　　“扬哥，发什么呆啊，赶紧翻下一张啊。”
　　“啊，哦。”
　　陆扬回过神来，不去想程霖的事，而心却乱做一团。
　　手上不停翻着相机，照片一张一张的过眼，耳旁对于刚刚帅照的议论很快就被新的话题给代替，唯他一人还沉浸在其中。
　　这张照片上的程霖确实是在看向操场，他可能在看向正在比赛的运动员，也可能是在一中念学时，教过他的老师，亦或是哪儿的阿猫阿狗；他可以注视的地方太多了，绿荫的操场熙熙攘攘，人声亦是沸沸扬扬。
　　似是心里莫名多出一丝贪念，亦或许是受到周围同学的影响，陆扬觉得这道温柔目光是在看向自己。
　　程霖一直都是这种眼神，或许陆扬并未察觉，在第三者的角度下，才能看出他是个笑着时，眼角会微微弯起的人。
　　那张照片令他有些心绪不宁，甚至画面都到了他们开场表演时，都没回过神来。
　　“喂，扬哥，看看你这个生无可恋的青蛙脑袋，哈哈哈哈哈，扬哥？扬哥？”
　　“啊，怎么了？”陆扬回过神。
　　张天昊皱眉道：“怎么了你这是，别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陆扬摆摆手，“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觉，有些恍惚了吧。”
　　高班长和柯伟伟安慰了一番，紧接着看完李光蛋相机里的照片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不少人都有比赛项目，时间很紧张，不过也有一个项目也没有参加的，自顾自地在观众席上复习，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家长这个时候也借着运动会的由头，跟老师交谈着自家孩子的情况，一言一语，聊完语文聊数学，聊完数学聊英语，甚至连体育分都不带放过的；老师也紧绷着一根神经，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好好一个运动会，都快开成了家长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午的运动会进程已经过半，众人准备琢磨着中午吃什么时，见着李光蛋一脸春风和煦地走过来，身旁还带着陌生的老师同学。
　　陆扬没劲儿理会，却不知，他们是朝自己走来的。
　　“陆扬同学，恭喜你。”
　　王青老师的声音传来，陆扬当即转过头，一旁还有周知画与沈明祺。
　　都是数学竞赛度的人。
　　“怎么了？”陆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
　　李光蛋咳嗽一声，吸引了周遭同学们的注意力，且道：“刚刚得到通知，我们学校高二的陆扬同学和高三的傅野同学在奥数省赛中，获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且还具备了参加全国数学冬令营的资格！”
　　“恭喜你啊，陆扬！”
　　李光蛋由衷地嘱咐道，连带着王青也是一脸欣慰。
　　周知画和沈明祺二人也获得了奖项，但是与陆扬，傅野还是差了距离，便与冬令营无缘了。
　　王青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还有些可惜，但转念一想，数学一直都是他们一中的弱项，说不定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以后会出现更多的奖项。
　　一年同时出两个冬令营的选手，这在一中的历史上还是头一回。
　　“我擦，扬哥，你太牛逼了！”
　　“扬哥，都进冬令营了，说说两句获奖感言吧。”
　　……
　　周遭祝福的声音不绝于耳，陆扬恍惚之间才回过神来，确定了他得奖这一件事。
　　他拿奖了，他可以去冬令营了！
　　对了，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程霖才是！
　　“程霖……”
　　陆扬激动地高呼一声，可名字喊出口，并没有人回应，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全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可就是没有程霖在。
　　“程霖呢？”
　　开心的表情瞬间变得茫然无措，陆扬来回张望着，迫切地寻找着那道伴着他三个月的声音。
　　可纵观他目光看遍了周遭的观众席，都没能见到那个一身潮服的程霖。
　　“程霖，在哪……我要去找他！”
　　陆扬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直接朝观众席下跑去，也不顾身后一群觉得他行为奇怪的人。
　　张天昊推了推柯伟伟，小声地在耳边说道：
　　“喂，你说扬哥是不是对大佬不太一样啊？”
　　“什么不太一样？”
　　“就是感情这东西，我从来没见扬哥这幅模样。”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啊。”
　　……


第31章 食堂
　　陆扬找到程霖时，他是在学校的食堂。
　　原本观众席上找不到程霖的身影，陆扬便以为他是回去了，想出校门找他时，却发现他的摩托车还好好的停靠在路边，显然是人还在学校。
　　于是乎陆扬又兜了一圈，最后还是在食堂发现了那个一身潮服，桀骜不驯的身影。
　　见到他时，程霖正和一群阿姨聊得火热，这家伙似乎很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得开；陆扬本以为因为刚刚的事，二人之间有了过节，谁知道程霖这个心大的家伙，不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主动把他拉过来，介绍道：
　　“各位姐姐们，这是我家小表弟，此刻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还望以后打饭给他多盛一点，不要手抖。”
　　此时不是饭点，食堂里头大多是准备午饭的阿姨和厨师，听到程霖这边嘴甜的请求，食堂阿姨自然也不会直言拒绝，笑着说着‘好好好’。
　　陆扬欲言又止，程霖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找了个借口脱身，二人来到食堂外的小凉亭边。
　　离开时，程霖还不忘在食堂冰柜里买两个小布丁冷饮。
　　“呐，吃吧，哥请你的。”
　　陆扬接过小布丁，他这边才撕开包装袋，程霖便咬了一大口下去，估计再来个几口，就直接没了。
　　“那个，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跑食堂了？”
　　程霖吃下半个小布丁，翘着二郎腿，“通常一中搞校运会，食堂都会准备酱肘子，我打算打包带几个回去当中饭吃。”
　　上次买回来的被陆扬吃了，他可是心痛了好久。
　　陆扬一听他要回去，急忙说道：“你要回去吗？你大学不是周六下午没有课吗？”
　　程霖耸耸肩：“你不是挺不待见我的吗？我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愿意让家长来学校里头，我上午闹出了不少事，一会儿就走了，下午绝不给你添麻烦……”
　　“别……”
　　“什么？”
　　程霖话没说话，陆扬便猛地打断，殊不知这一下便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怎么，难不成想让你程哥留下来？”
　　小布丁不大，程霖已经吃的只剩下小小的一块，说完这句话后，便直接将棒子吞进口中。
　　陆扬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依旧点点头：“那个，下午有我的比赛，你就来看看吧。”
　　“……噗！哈哈哈！”
　　“你笑什么！”
　　程霖轻笑出声，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颊上，威风吹过，摇曳生辉；他头发稍微比寸头长一点，那种青春的肆意写满了少年的风姿。
　　“我小表弟啊，想让我留下就直说，扭扭捏捏的不太符合你，就像你之前不情不愿喊我一声‘程霖哥哥’一样，太变扭了，哈哈哈哈哈！”
　　程霖肆无忌惮地笑着，丝毫不顾及陆扬已经红上耳根的脸。
　　“小点声，信不信我打你！”
　　“别别别，怕了你还不成吗。”程霖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然后又道：“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找我吗？不会就是这点事吧。”
　　陆扬当即想起正事来，“那个，数学省赛的成绩出来了，我拿了一等奖，李光蛋说我可以进冬令营了。”
　　陆扬说的时候，目光炯炯，他的眼中带着光似的看向程霖，期待着他的反应。
　　也不知是怎么的，当得知这个消息时，陆扬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庆祝，也不是立即打电话告诉亲朋好友，而是想跟程霖说这件事。
　　他想第一个告诉程霖，想让程霖第一个知道，心里更是期待着程霖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霖，这个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同龄人，竟在他心中占据了不小的分量、
　　程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愣神，再恍惚了一下，最后也是由衷地高兴，道：“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哥来辅导你，冬令营直接闭着眼睛进去。”
　　这个结果完全在程霖的意料之中，他对陆扬的天资以及自己的教学水平都有极大的自信，而且考题出来后，他还偷偷地看了一遍，当时便笃定，以陆扬的水平，绝对能进冬令营。
　　可最后的结果出来时，他还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和祝福的。
　　“那个，说真的，还是得谢谢你才是，我承认刚刚我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似乎让你误会了什么……”陆扬也是嘴硬，明明是想要道歉，去变扭地说着些不搭的语句。
　　“误会什么？”
　　程霖将雪糕棒子从口中拔出，光秃秃的，没到处乱扔，反倒是把持在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突然他一拍脑门，仿佛想通了什么事一般，道：
　　“你该不会是觉着，我在广播里把你讲出来，觉得不好意思吧。”
　　陆扬：……这反应弧未免也太长了吧。
　　程霖笑得拍起了大腿，“我当是什么事呢，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脸皮这么薄啊，连说都不让说的，哈哈哈哈。”
　　某人笑得肆无忌惮，似乎一点没有在意。
　　陆扬耳根子红了，心里也是暗暗骂了程霖好几十遍，他就不应该指望程霖能想到这一点，这个饭量比脑容量还大的家伙，能指望他主动意识到这种事，还不如去鸡鸣寺烧香呢。
　　对方笑了有一会儿了，陆扬也似乎是看在进入冬令营的份上，就让他这么肆意，等到将手上的那根冰棍吃完，程霖才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小表弟，饭卡带了没？”
　　“带了，干嘛？”
　　程霖坏坏一笑：“冬令营都进了，不意思意思下，请哥吃顿好的？”
　　陆扬眼角抽了抽，看了看程霖身后的食堂，“请吃饭是小事，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请你吃学校的肘子吧。”
　　“八块钱一个，除了学校食堂，你上哪能找到这么便宜的肘子了？”
　　“ok，我去看看今天中午还有啥，你难得来一趟，一个肘子肯定不过你吃的。”
　　陆扬是了解程霖饭量的，某炸鸡店两人份的套餐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也辛苦来的是学校食堂，要不然一顿都能让他吃破产了。
　　“多谢小表弟包养！”
　　…*…*…
　　二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子，食堂便到了放饭的时间。
　　今日运动会，也算是家长来学校参观考察的日子，食堂的饭菜自然要准备地比平常丰富些，打菜的窗口全都开放，甚至还准备二维码收款的方式，要知道平时可没这种待遇的，食堂阿姨更是只认饭卡不认钱。
　　菜品也可以说得上是五花八门，光是荤菜就比平常多了一倍的种类。
　　程霖直接点了三个酱肘子，一大勺口水鸡还有炒牛肉，素菜点了五六种，最终一份托盘装不下，又拿了另外一个盘子装饺子和米饭。
　　“你还点饺子啊，不是有米饭吗？”陆扬震惊于某人的食量。
　　“我饺子当菜吃的。”程霖都没觉得有啥，打饭的时候还跟食堂阿姨说了些好话，还被多加了几个韭菜饺子。
　　最终花费：四十九块五毛。
　　即使这差不多是陆扬一周的伙食费，但也得感慨一句，学校的菜是真的便宜，这要是放外头，起码后头还得加个零。
　　“不打汤吗？”
　　程霖拿着筷子上前，连忙摇头，小声在陆扬耳边说道：“学校的汤都是洗锅水，连盐都舍不得放的，你喝过宫保鸡丁味的紫菜蛋花汤吗？”
　　陆扬撇撇嘴：可能他觉得还好吧……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没踪影了，原来跑这里吃饭来了。”
　　“李老师，王老师……”陆扬一下子拘谨了起来。
　　差不多到饭店了，李光蛋手上也带着一个托盘，他没打算去教职工食堂，反倒是想借这个机会跟这两人说些话。
　　当然也不是他一个人，身旁还有数学竞赛队的王青老师。
　　“腻辆则么在折理？（你俩怎么在这里？）”
　　程霖正在跟一个酱肘子斗得你死我活，估计是肉炖的时间不长，还连着筋儿，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下来，还出了老鼻子的汗。
　　做英语题都没这么得劲过。
　　陆扬默默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饭菜，虽然平常懒散惯了，可是有老师在身边，还是得装出个说得过去的样儿来。
　　“你两亲自过来，可不要说专门是来陪饭的。”程霖解决完一个酱肘子，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他两，就等着对方把心里的盘算摆到明面上来。
　　李光蛋呵呵地笑了两声，“瞧你这话说的，老师关照学生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毕业这么多年，你难得回来一趟，我身为你曾经的班主任，自然要好好招待一下。”
　　说着，李光蛋加了一块口水鸡过来，可看到程霖那满满的餐盘，甚至他盘子里的口水鸡比自己都多上一倍时，李光蛋都有点无从下手，最后还是放到了陆扬的盘子里，才免了尴尬。
　　程霖这孩子，几年不见，饭量大了不少啊。
　　“哎呀，客气个啥，来来来！”程霖心里发笑，愣是憋住了，没笑出声来。
　　见李光蛋不好意思，他倒是大方地加了两筷子素菜过去，并说道：
　　“你老年纪大，少吃点肉，多吃点素菜，瞧您这一盘子肉菜，我看都腻得慌。”
　　李光蛋呛了一下，“确实，最近学生都挺叛逆，确实应该多吃点素菜，降降血压。”
　　当年的师生两一来一往，画面本应该是温馨的，现在却莫名地有些好笑。
　　王青老师脑门子抽了抽，打断了这微妙的一幕：“李主任，我们还是先说点正事吧。”
　　说着，转头看向程霖，直言道：
　　“程霖，你应该知道陆扬已经进入冬令营的事吧，不知道也没关系，消息是刚刚出来的，一会儿估计校长还要广播通知一下。”
　　程霖眉眼一挑，余光却在看向陆扬，小表弟好像有点紧张。
　　“知道。”
　　王青老师吸了口气，“我之前陆扬说过，平时一直都是你在辅导他的，你曾经也备战过冬令营，对各种流程也熟悉，所以我们，也就是一中也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面继续辅导陆扬，毕竟你也知道，一中的数学竞赛一直都是短板，这几年也就你们几个人能有进入全国冬令营的资格，陆扬是你的亲戚，他若是最后能拿到好成绩，对于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所以……”
　　王青老师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内心自然也是相当忐忑的，从坐下来到现在，她是一口饭都没有动过，毕竟带过这么多届数学竞赛队，带队老师和学生如流水一般，可每年的效果都平平无奇，她也不是没有研究过问题所在。
　　一中的竞赛师资力量一直不如附中和外国语中学，这几年进入冬令营就程霖，傅野和陆扬。
　　傅野家里不要钱似的补课，程霖除了家境殷实外，还是个天赋型选手，陆扬也不用多说，程霖带出来的人，结果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王青想着，与其这个时候再向学校申请外聘竞赛教师，不如好好利用手上的资源。
　　李光蛋在旁也说了不少的好处和条件，甚至还给出了食堂免费吃喝的诱惑，二人此刻的目光紧盯着程霖，就等着他的回应。
　　程霖边吃边听，翘起了二郎腿，甚至还从包里掏出一听可乐来，吨吨喝了两口。
　　等两个人说完后，他那一盘饺子都吃了大半。
　　“这种事答应下来当然没有问题，我现在就是个闲人，找点事干干也行，就是——”
　　程霖这一停顿，让李光蛋和王青两人的心莫名一紧，以为他是想提什么条件，却不想他转头，下巴勾了勾，目光里都是他的陆扬。
　　陆扬被突然的视线看得一愣。
　　“你们问过我家小表弟同意了吗？”
　　听到是这么个问题，王青老师心里当即放松下来，脸上都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容，十分想当然地说道：
　　“我当是什么呢，这种事还要征求他的同意？那就这么定了，以后陆扬就和你……”
　　嘎啦——
　　一道杂音打断了王青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众人寻声望去，视线立即就被胡程霖手上那被捏扁了的易拉罐吸引住了。
　　王青老师明显是被这一举动吓到了，她也是知道程霖脾性的，当即闭上嘴，什么话也没讲了。
　　程霖脸上挂着一抹笑，饭还没吃完，却拿纸巾擦了擦嘴，捏扁的易拉罐被他扔到一旁的垃圾箱当中，由且说道：
　　“怎么你们这帮老家伙还是这个样子，做事情都不征求当事人同意，妄自下决定，我小表弟他有嘴有脑袋，怎么就能直接忽略了？”
　　李光蛋赶紧出来打圆场，看向陆扬：“陆扬，这个安排你觉得可以吗？”
　　陆扬眼神里还有一丝懵懂，说实话他也没搞懂为什么这桌子的氛围变得如此压抑，而且即使王青老师略过他直接同意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没问题的，就这么安排吧，我都可以。”
　　说话时，陆扬注意到程霖，对方似乎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第32章 显摆
　　一顿午饭就在这么尴尬且微妙的氛围当中结束了。
　　后半程王青老师没不敢讲几句话，几乎都是李光蛋提了一些学校这些年的变化来缓和一下气氛，而程霖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自顾自地大口吃饭，满满的餐盘最后吃的就剩三个光秃秃的肘子。
　　吃完后，因为学校教务这边有事，两个老师不得不先走一步。
　　程霖跟陆扬将餐盘放到回收处后，便散着步，悠闲地穿过学校中间的小花园，回观众席去。
　　由于校运会的人来得多，所以放饭的时间特意延长，回去的路上还有学生来吃饭，也有家长自备了盒饭和餐食，就在学校小花园里面野餐。
　　“哎呀，这后花园还是老样子啊，一中那帮老头也不晓得花钱来修补一下。”
　　程霖和陆扬一前一后地穿梭在走廊里头，比起陆扬这个东家，程霖更像是这里的主人，来来去去哪几条路都知道地透。
　　“程霖，你……”
　　“呦，小表弟，你看看那是谁？”
　　程霖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般，当即快步朝前走去，边走着，嘴上还边打着招呼：
　　“哎呀呀，好久不见吧，傅同学！”
　　前方凉亭内，正坐着某个熟悉的声音，听到这一声问候，某人周遭的温度都低了两三度。
　　还能是谁，正是先前与他们二人有过节的傅野。
　　“那个，陆扬家长，好久不见……”
　　傅野没有回话，说话的是傅妈妈，但她脸色有点难看，显然也是不想见到程霖他们。
　　“真是好久不见，上次因为您家儿子的事情，还闹了点不愉快，不过都过去了，毕竟您家儿子也挺听话的不是吗，自此之后，竞赛队就再没发生什么欺负同学的事了，对吧，傅同学？”
　　傅野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显然是不想理人。
　　在场人都心知肚明，程霖自竞赛队出事那几天后，借着陆扬脚崴了的由头，直接坐在竞赛队教室的最后一排，顺带也警告过傅野，所以他不敢在程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
　　后面即使陆扬的脚好了，程霖也时不时地来接送。
　　所以根本不是傅野收心了，要不然看他这一脸臭样，就知道那天的事在他眼中根本没完。
　　傅妈妈只有一瞬的难堪，可很快便调整过来，带着一丝得意道：“都是小孩子小打小闹而已，高中生了，最重要的还得是成绩才是，陆扬和傅野都是竞赛队的同学，听傅野他们班主任说，傅野这次可是拿了一等奖，进了全国的冬令营，就是不知道……陆扬怎么样啊？是几等奖啊？”
　　陆扬嘴角抽了抽，这见面才说上几句话啊，就开始攀比起来了。
　　像这种家长相互之间显摆小孩的机会，陆扬几乎就没遇到过，顶多也就是一些家长在背后议论他学习好什么的。
　　突然有这么个机会，他倒是心里期待感拉满，好奇程霖会怎么说。
　　毕竟谁不喜欢被人狠狠夸奖的感觉呢？
　　转头一看，程霖却是一副犯难的模样，眉头皱着，眼神段闪着，咬着唇，就差给他一个手绢绞着了。
　　“哎呀，怎么说呢，我们家陆扬吧，毕竟才上高二呢，连高中三年的知识点才刚刚学完而已……”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路过的人听见，再配上他那略带一丝为难的语气，不知道真以为陆扬他没考好呢。
　　当事人——陆扬心里呵呵两声，内心翻了个白眼。
　　你搁这里扮猪吃老虎呢？
　　傅妈妈和傅野多半是有个信息上的误差，在听到程霖这番话后，当即眉头舒展开来，连傅野都换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傅妈妈发自内心骄傲地笑了，她只知道高三的周知画和沈明祺都是二等奖，而且傅野的班主任也没有说高二陆扬的情况，她自然就将其归到了考差的那一列。
　　“哎呀，陆扬家长啊，没拿奖就直说，毕竟竞赛这玩意儿吧，也不是谁都像我们家傅野这么有天赋的，我们傅野去年也是高二，去年那次就考了二等奖，这在一中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前几年有个高二就进冬令营的天才咱不能比，但参加比赛保底也该拿个奖出来啊，你看看你家这个小伙子不拿奖，一进竞赛队还惹出一堆事来……还有，怎么他的父母都不来的？”
　　每多说一句话，程霖的眼神便愈加的冷上几分。
　　“上次见面，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阿姨您不光儿子教养地谎话连篇，您自己这阴阳怪气的本事也是出类拔萃啊。”
　　“你……”傅妈妈当即呼吸一窒，没想到眼前这人说话竟然如此不留情面的。
　　“你们没本事，也就只能在嘴皮子上不饶人，我妈哪句话说错了吗？”
　　傅野此刻倒也硬气起来。
　　程霖嗤笑一声，口中暗语：真是给点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既然发问了，那我就诚心诚意地告诉你，我家小表弟虽然是个高二，但比赛从来就没拿过二等奖，  区区一个数学省赛，一等奖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扬嘴角抽了抽，程霖这幅模样，活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虽然话听得很爽就是了。


第33章 广播
　　“谎话张口就来，没本事就不要逞能，真当自己是神童不成？”
　　傅野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他根本就不相信陆扬能进冬令营，一没脑子，二没家世，身边还有个二百五的愣头青，也就空口白牙地说大话挺厉害的。
　　傅妈妈更是冷笑两声，刚要说话，耳边却传来一阵杂音：
　　嗡——
　　“喂，喂，听得到吗？”
　　学校的立体扬声喇叭发出一段刺耳的铮鸣，紧接着便是某人在调试声音。
　　“校长，听得见的，可以说了。”
　　“听得见是吧，咳咳——各位家长，各位同学们，在此金秋佳节，身为校长我再次给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刚刚接到学校竞赛队的通知，我校高三A班的傅野同学和高二A班的陆扬同学在刚刚结束的数学省赛当中取得了一等奖，并且将代表一中参与冬令营的全国竞赛，让我们用掌声祝贺他们！”
　　……
　　即使只是在广播中叙述，耳旁周围还是有不少鼓掌的声音。
　　只是与周遭高兴庆贺的氛围不同，傅野母子脸色相当难看，就像是吃一斤榴莲，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臭。
　　“啪，啪，啪，啪……”
　　面前，程霖非常给面子地在鼓掌，脸上正经之余又带着一分绝不是发自内心的恭贺，陆扬在一旁都要憋不住笑了。
　　“恭喜啊，咱们校长亲自发广播陈述，这总不该是假的吧，不过我看二位有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觉悟，要不咱去找校长质问质问？”
　　程霖是懂得如何拆台的，眼中那抹玩味的神情丝毫不遮掩，手勾搭着陆扬的肩膀，二人一个说话，一个憋笑，看着十恶不赦。
　　“不必，校长既然都在广播里面说了，那么我也跟陆扬同学道上一句恭喜吧。”
　　傅妈妈脸上是下不来台面的羞耻，心里甚至把高三的班主任骂了一声，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陆扬一个高二的也能进冬令营。
　　高二和高三的差距绝不是一般的大，自家傅野高二参加了省赛可是准备了大半年，也不过是个二等奖，而陆扬……
　　正所谓母子连心，傅妈妈说话都带着一丝恨意，傅野更是连带着表情管理都不做了，若不是学校花园内人来人往，他甚至都想上前动手了。
　　从来还没谁敢这么玩他，而且还是第二次！
　　“二位还在午餐，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傅野同学，咱冬令营见。”
　　程霖勾搭着陆扬的肩膀，二人直接略过傅野母子，大步流星，仿佛胜者一般地经过他们。
　　傅野怒视道：“别得意地太早，说不定你只是去走个过场！”
　　“走个过场又如何，某人高二都没这个机会走过场，羡慕就直说！”
　　程霖说这话，头都不带回的，倒是陆扬，回头送了个鬼脸。
　　随后二人甩袖而去，丝毫不管死活。
　　…*…*…
　　时间一转眼来到下午，程霖按照惯例，拿着李光蛋的相机，坐在李光蛋的旁边，面无表情地拍摄着A班同学在运动会上的英姿。
　　他就像是一个拍照机器，李光蛋指哪儿就拍哪儿，不带一丝情感，也不顾照片拍的清晰与否，反正就差把敷衍了事直接写在脸上了。
　　咔咔，哔——
　　“程霖，快，马上就到陆扬入场了！”李光蛋激动了一天，满头大汗，拿着个青蛙的扇子扇风，企图降降温。
　　现在早就已经入秋了，应该很凉快才是，但中午出了大太阳，气温瞬间飙升到二十多度。
　　程霖看了看已经黑屏了的数码相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李老头，相机没电关机了。”
　　李光蛋大吃一惊，赶忙夺了过来，往死了摁着开机键，可除了屏幕亮了一下，很快便显示没电关机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可是充了一晚上的电啊。”
　　“这一上午都拍几百张了，中午的时候就剩二十格的电了，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啦。”
　　程霖表示很心累，几百张图片可能有点夸张，但除了照片，李光蛋还录了像，这能不耗电吗？
　　“那现在咋办，下午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李光蛋明显有点着急了，而除了却突然伸出手，似是想要什么东西，还颠了颠两下空气。
　　“干嘛？”
　　“把我手机还来吧，我用我手机给你拍。”
　　程霖本来是想着大发善心一回，却不曾料到李光蛋一听他这话，赶忙一拍大腿，对着裤子口袋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一个后备盖板用得发黄的手机出来，递到了对方手上。
　　“对啊，还可以用手机拍！程霖，你这个提议不错，来，把我手机拿着，我这机子拍照会有点残影，你拿稳一点啊。”
　　程霖一时间无语了。
　　看来即使毕业，也别想从老师的手中拿回手机。
　　好嘛，拍就拍嘛。
　　“快，出来了，出来了，赶紧拍一张！”
　　李光蛋激动地说着，就像是来参加校运会的家长一般。
　　程霖正要拍照，却发现手机是锁着的。
　　“老头，你这手机密码多少啊？”
　　“050601”
　　程霖照着输进去，一开始没多想，而后屏幕划开，上面是一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小女孩。
　　照片比较老，看着都有些模糊。
　　“你女儿生日？”
　　程霖不难猜到。
　　“对。”
　　“零五后……快中考了吧。”
　　李光蛋说来便叹了一口气，“是啊，明年就中考了，明年我还带一届高三，真不晓得时间能不能安排地过来，之前参加家长会，她初中班主任也跟我谈过这个问题，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我年纪大了，不可能两头兼顾的。”
　　程霖笑了一声，“是啊，想当年毕业的时候，您脑袋上还有两根毛来着，现在才过去多久啊，已经寸草不生了。”
　　“少调侃我，让你拍照拍了没有！”
　　“这不正拍着吗？”
　　李光蛋懒得跟他白扯，突然脑中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程霖，你现在是陆扬的半个监护人，马上其中考试之后就是家长会了，到时候麻烦你过来一趟……”
　　“不是吧，他一个人挨骂不够，我还得跟着一起被骂啊？”
　　李光蛋很难得地‘啧’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些不耐了，“想啥呢，陆扬又不是你！”
　　程霖举着手机，一时间倒也没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家小表弟学习成绩那么好，哪里有他来挨骂的份儿？
　　也不怪程霖会这么想，毕竟在他高中的生涯中，几乎都是挨骂的多，能碰上需要请家长的情况，几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李光蛋一说要请家长，他下意识地就认为是被叫过去挨骂的。
　　“以前开家长会，陆扬的座位要么是空着的，要么就是他自个坐着，现在高二了，又是文理分班后的第一次家长会，怎么说也该重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等他比完赛再说。”
　　程霖自然不可能直接就答应下来，恰好这时远处某个身影出现在跳高场地的起跑点。
　　远处赛场上，陆扬一套短袖校服轻装上阵，在一帮跳高选手当中，个子算是最不显眼的，可以说是一点儿优势都沾不上的。
　　准备，起跳，助跑，翻越栏杆，结束动作。
　　“高二A班陆扬，成绩一米八五。”
　　“漂亮！”
　　李光蛋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笑容亦是得意，觉着荣光的同时，还不忘盯着一下程霖：“怎么样，拍到了吗？”
　　程霖点开相册，将手机递了过去，“有点糊啊。”
　　“可以可以，这几张看着不错，等会就拿这个发朋友圈，你记得点个赞啊。”
　　程霖单手撑着下巴，视线一直对着跳高赛场的方向，不过嘴上依旧欠揍地说道：“您老若是把手机还我，我现在就能给你点个赞。”
　　“现在点什么啊，比赛都还没有结束。”
　　李光蛋依旧翻动着手机相册，一边看着里面的照片，一边发自肺腑地感慨道：“程霖啊，我记着当年你是班上跳高成绩最好的，好像成绩就一米八几，还打败了隔壁班的运动员；你看看现在，不得不说一代更比一代强啊，陆扬这一上来就赶超你了。”
　　“我当年就一米八一。”程霖轻笑一声，“记录和过往就是用来被打破的，不断涌出的后辈终归会走得比我们更远。”
　　见自己的记录被打破，程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甚至还觉得本就应该如此。
　　后生可畏啊。
　　操场上的比赛没有就此结束，陆扬擦了擦汗，从靠垫上走回比赛队伍的末端，等待着跳高的第二次机会，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注视着。
　　程霖现在手上没了设备，倒也是清闲下来，靠在观众座椅之上，眼神当中是数不尽的温柔。
　　殊不知，他和李光蛋周围，早就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包围圈，周围的同学不敢靠近，家长也不做煞风景的事情，而且运动会也已经到了下午，有的家长只请了半天的假，跟老师谈论一番后，便离开了。
　　张天昊和柯伟伟一直就呆在李光蛋的身后，尤其是张天昊，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一般。
　　“那个，伟哥，你有没有觉得，大佬跟扬哥之间有点……那个？”


第34章 家长
　　运动会结束后，已是一片霞光的傍晚，考虑到全校师生累了一天，所以今日的晚自习便取消了。
　　A班在今天的比赛当中，成绩还算不错，六个一等奖，其中有一半都是张天昊带来的，二等奖和三等奖不计其数；顺带一提，比赛开幕式的那一段表演，还荣获了这届运动会的最佳创意奖。
　　陆扬除了接力棒的奖项外，跳高还拿了一个二等奖，就差两厘米的距离，便与第一名失之交臂。
　　比赛过后，陆张天昊和柯伟伟突然一脸严肃地拦住了他，堵在学校操场边的犄角旮旯处，带着一丝警惕地问道：
　　“扬哥，你跟大佬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陆扬被问得发懵。
　　“就是那种关系啊！”张天昊双手夸张地比划了一通，“就是学校严令禁止的那种关系。”
　　“……早恋？怎么可能！？”
　　陆扬当即就是一个否认。
　　身为一个品学兼优，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高中生，别说早恋了，他用过的卫生纸没丢到垃圾桶里面都要自责一下，这种严令禁止的事，怎么可能干？
　　“扬哥，你先别着急否认嘛。”
　　陆扬这强硬的态度显然是没有打消张天昊的质疑，对方反倒是愈加地生出疑心来。
　　“刚刚你在比赛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大佬看你的表情，就跟那什么似的……”
　　“哪什么似的？”陆扬越听越迷糊。
　　“就，哎呀，怎么说呢……”张天昊词汇量有限，实在找不到什么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求助的小眼神望向一旁的柯伟伟。
　　伟哥咳嗽一声，“那个啥，上个学期咱们学校不是出了一起暗恋事件嘛，就C班某个成绩挺好的女生喜欢上咱班的体育生，表白被拒了，最后寻死腻活的那个，大佬当时看你的表情跟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陆扬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还没有分班，A班里有不少跟张天昊一样的体育生。
　　体育生嘛，基本个子都不低的，只要长得不差，很容易俘获小姑娘的芳心，当时那个体育生跟陆扬他们玩得不错，自然注意到每次放学有个小姑娘都会站在班级后门等他，手上还带着小零食。
　　这样的情况，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众人都没有捅出来，不过好景不长，最后还是被老师发现了。
　　陆扬回想着对那个女生为数不多的记忆，不免浑身发出一阵恶寒。
　　若是有特效，那觉得是冒着爱心的恋爱模样。
　　不是吧，程霖能用这种表情看他？说太阳打西边出来都比这可信。
　　“你们是不是想多了，程霖是个大学生，你们别是把大学生那种清纯带着天真的眼神给搞混了。”
　　陆扬丝毫不为所动，他觉得只不过是昊子他们跟程霖接触不多，并不了解他的本质。
　　都不过是误会而已。
　　“不是，扬哥，咱们真没骗你，你可得小心……”
　　“两个男生要小心啥？不说了，走了，那个饭桶还等着我回去吃饭。”
　　陆扬摆了摆手，似乎压根儿就没将这些当回事，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就朝校外疾驰而去，之前程霖说先出去把他那辆摩托从停车场里开出来，现在估计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他估计也要等急了。
　　“喂，咱这是好心嘱咐你！”
　　张天昊还想说两句，却被柯伟伟一把拦住，“走，过去看看！”
　　…*…*…
　　校外，程霖半倚在自己的电动摩托前，一身潮服加上黑色口罩，活脱脱的帅哥一枚，此时运动会结束，周围都是放学的学生和家长，人流量比较大，他这一特立独行的打扮自然就引来了不少关注。
　　当然，他本人自然是没空理会这些。
　　手机被收上去一天，今儿又是个周六，被拿回来的时候，微信里头消息不断，点开来直接就是一堆红色泡泡。
　　一般他周六都是在打游戏，自然会跟曾经的宿舍好友一同开黑，就算有事也会跟周海他们说一声。
　　今儿啥都没说，失踪大半天，聊天软件早就快炸了。
　　通讯录里，有人甚至还以为他偷摸开始学习，打算内卷了。
　　“喂，程霖！”
　　“哇，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
　　一道高呼加上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影，程霖当即灵魂一愣，手机都差点摔到了地上。
　　“我都站你面前有一会儿了，是你自己没注意，一直在玩手机。”
　　陆扬翻了个白眼，就这还早恋呢？早恋还能长个恋爱脑出来，程霖这压根儿就不长脑子。
　　“什么我没注意，明明是你自己更个鬼似的。”
　　手机里的消息还在叮叮作响，不过它的主人直接一概无视，揣到兜里面后，便跨大了步子坐在摩托车上，递了个崭新的头盔过来。
　　“这是？”
　　陆扬将头盔翻了翻，是个深蓝色的，上面一串英文字母，头盔的顶儿上还有个小风扇。
　　“国庆前下的订单，正好今天到了，就当是祝贺你顺利进入冬令营的礼物。”
　　“……谢谢。”
　　程霖将钥匙插进去摩托，拉动了的把手，发出一阵轰鸣炸裂的声音，且顺带打开了那油箱摆件的盖子，示意让陆扬把书包放进去。
　　“走，哥带你吃饭去，城南附近正好新出了一家菜馆。”
　　“嗯。”
　　陆扬将书包放了进去，戴上头盔，跨坐在程霖身后，且抱住了他的腰。
　　这个时候脑中突然就想起了昊子和伟哥对他警告过的话——小心程霖，他看你的表情，就跟暗恋似的。
　　陆扬甩甩头，当即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他那天真又带着半分愚蠢的眼神跟暗恋什么的，一点儿也不搭噶好吧，等着他也不过是想找个饭搭子而已，怎么可能是早恋呢。
　　轰隆隆——
　　摩托车疾驰而去，唯独留给众人一个残影的背景。
　　张天昊和柯伟伟就站在校门口，刚刚陆扬和程霖的一来一往，都是全然放在眼里头的。
　　“我就说大佬看扬哥的表情不一般，扬哥偏偏还不信。”
　　张天昊气愤着，他看得很是真切，大佬的眼神里头全都是陆扬，还有那个头盔，张天昊眼尖的很，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头盔，多半是海外货，估计还不便宜。
　　若是没点什么，谁会无缘无故地送头盔出去？
　　张天昊朝一旁的伟哥看去，“你说扬哥当年最讨厌那种腻死人不偿命的含情眼，他难道真没看出来吗？”
　　柯伟伟耸了耸肩，“昊子，听说过一句话没，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恐怕陆扬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
　　张天昊当即瞪大了一双眼睛，“你是说扬哥也……”
　　柯伟伟当即竖起一根指头在嘴前：
　　嘘——
　　…*…*…
　　运动会之后，A班众人又进入到紧凑的学习当中去，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是全市联考，也是文理分班后规模最正式的一次大考，连老师们都在加量地备课和复习，A班进度快，估计期中考试结束前便能完成高三所有的知识点讲解，满打满算还能多出两个星期的时间专门用来复习巩固。
　　所以说，时间真的相当紧凑。
　　且几乎从月考过后，课业几乎翻了一倍，每天的作业至少是五张卷子打底，上不封顶，张天昊有时在桌子上趴坐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都能消失不见，唯独遗留下一堆试卷残骸。
　　每天面对这么多的卷子，张天昊早就哀声遍野了，可偏偏身边还有两个大佬，除了日常考试，还得准备竞赛，晚自习压根儿就不上了，铃声一打便打包各奔东西了。
　　所以每天生活在大佬的压力之下，他也是很痛苦的。
　　这天，陆扬照常去打饭，打算快速吃完，然后直接去阶梯教室。
　　不过他这边还在排队，便碰到某个一脸急匆匆跑来的人。
　　“小表弟，请个假，快跟我回去。”
　　程霖是突然出现的，且一副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模样，此时已经深秋了，平日里风刮得都有些刺骨，少穿件衣服都得多打几个喷嚏，他这一副样子，明显十万火急。
　　陆扬看了眼马上就要排到他的队伍，心里当即便是一百个不愿意。
　　“有什么事等我吃完饭再说，这马上就要到我了，哦对了，正好你把饭卡拿过来，我帮你一起打了。”
　　自打程霖同意课余时候给陆扬做辅导，李光蛋便兑现了他的诺言，给了程霖一张学校食堂的职工卡，按照教职工的标准，每个月给五百块的伙食补贴，这都是看在他给陆扬补课的份上，只可惜程大少爷对于一中的旧情只有两三天的热度，几天之后，他便不吃了。
　　不过在晚上没饭的时候，陆扬会给他带点饭菜回来当宵夜。
　　程霖道：“不用排队了，直接跟我回家，家里有饭吃。”
　　陆扬挑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吃不死人吧？”
　　程霖：“……那个啥，咱两爹来了。”
　　陆扬瞪大了眼睛：什么……？！
　　…*…*…
　　“哎呀，你看看你们两个，冰箱里面全都是泡面，一点绿色健康的蔬菜都没有。”
　　“这怎么回事？这衣服放了几天没洗了？这都有味道了吧。”
　　“这都换季了，夏天的衣服怎么还不收拾起来啊，程霖，你看看你的床，说了多少次，脏衣服不要放在床上，你大学住宿也就算了，怎么陆扬在还是这个样？”
　　“算了，孩子妈，陆扬爸，都别收拾了，这样，我打电话请个保洁，明天好好收拾这两孩子的狗窝。”
　　……
　　一回到家，客厅无比都热闹，三个成年人的身影忙忙碌碌的，原本都是只干活不说话，此刻见到两小伙子回来后，忍不住就要教训两句。
　　都是当家长的，只要话说的不重，都是能接受的。
　　陆扬默不作声，家长说什么，他最大的反应也不过就是点头外加‘嗯’一声。
　　程霖每次都想插嘴解释一番，可都被自家老妈的眼刀给憋了回去，最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只能‘嗯啊哦’地回应着。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直接带着小表弟去外面吃多好。
　　“啊呀，都回来了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换鞋子进来！”
　　屋内，一身穿貂服的贵妇雄赳赳气昂昂地迎面走来，即使是教训人的口吻，举手投足却依旧带着种贵气。
　　天虽然已经降温了，但这个温度穿貂皮大衣确实有点过分了。
　　蒋娟女士一看到程霖便血压上涌，眼神在见到陆扬那一刻才算是舒缓过来，这边陆扬还没有换好鞋，她便上前接过陆扬的书包，轻声细语地关照：
　　“小扬啊，阿姨突然过来没给你打声招呼，快进来快进来，阿姨带了金陵饭店的特产，一伙儿吃饭跟阿姨坐一起，别传染了我那儿子的傻气。”
　　“妈……”程霖嘴角抽了抽，有这么说自家亲儿子的吗？
　　“叫啥叫，给你一口饭吃不错了。”
　　“阿姨好……”陆扬拘谨地应了一声。
　　“好好好，哎呀，咱们大概有三四年不见了，上次见你还是在程霖他爸的晚宴上，那时候你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高，我还以为陆家的是个姑娘呢。”
　　蒋娟女士看陆扬是真的喜欢，朴素校服，清爽的发型，眼神天真带着半分婴儿肥，而且学习还好，照一句老话来说，学生就该有个学生样，谁不喜欢这样的男高中生呢？
　　再看看自家的傻儿子，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心没操过？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学习还严重偏科，好不容易上了个大学，还闹叛逆要搬出宿舍到外面住。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越看陆扬越觉得满意，真恨不是自己肚子里面生出来的，而越看程霖越觉着恨铁不成钢。
　　当初程霖他爹说，陆扬因为学校的情况想借住一下，她当即就同意了，目的就是想着程霖能跟着陆扬学点好。
　　别人家的孩子，虽然不是从小看到大，可一个学习成绩拔尖的高中学生能差到哪里去？
　　刚开始程霖剃了个寸头，她还真以为自家儿子从头开始了，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三分钟热度而已。
　　“我上次见你就喜欢的紧儿，文文静静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当时程霖也喜欢你喜欢得紧，那个拍的合照结束后两三天还一直放在手机里看着。”
　　陆扬顿时双眼睁大。
　　“咳咳咳——我声明一点啊，早删了！”程霖赶忙抢话道，生怕自己老妈还说出什么无法找补的话。
　　陆扬如同机械一般地转过头，用质问和震惊的目光看着程霖，道：“你竟然……”
　　后半的话没有说出口，不是他想给程霖留点颜面，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刚开始他还不知道蒋女士说的是哪一次，可在听到‘他像个小姑娘似的’，陆扬当即便反应过来，是他做完皮包手术后，穿裙子的那次！
　　因为那天手术排的晚，所以从医院出来后就到饭点了，那天陆国忠还有个饭局，自然就把他给带上了。
　　当时陆扬是一百个不情愿，手术部位麻醉效果刚过，正疼着不说，关键他穿的还是裙子啊，一个大男人，穿裙子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可见那天他是多么煎熬。
　　更不要说还被拍了照片，几年过去，本来这些事他都快忘了，现在还告诉他说，程霖竟然的还存了他的照片……
　　即使删了又能怎样，他脑子里记着啊。
　　能不能一板砖把他给拍失忆啊！
　　此时的陆扬恨不得程霖发挥自己背诵英语单词的特性，今天背，明天就忘。
　　“好啦，少说两句，陆工还在这呢，你也不怕吓到小扬。”
　　程斌挺着暴发户标配的大肚腩子，屋子开了窗户，不过他倒是惹得只穿着件衬衫，头顶的毛发还算旺盛，面容富态，依稀能瞧见几分程霖的影子。
　　陆扬偷偷瞥了眼程霖，眼中露出诧异，程霖没说话，却连忙摇头否认。
　　……


第35章 临走
　　五口人上了桌，菜肴倒是有些凉了，但并不妨碍程霖这个吃货。
　　“你这孩子，小扬还没吃上两口，你就光了大半碗饭。”蒋娟女士吃饭之余都不忘着敲打一下程霖，说完还看向李光蛋，顺带还不忘给陆扬夹了块鱼肉。
　　“那个，陆工啊，这不好意思，我家这孩子让你见笑了。”
　　陆国忠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小霖照顾陆扬这么多天，我心里头感激还来不及，而且这是他自己家，想吃就吃才对。”
　　程斌坐在主桌，挨着陆国忠最近，大气地说了一声：“哎呀，陆工，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孩子嘛，不能管得太松，我们家程霖就该往严了管教，要不然早就上天了。”
　　程霖冷笑一声，这毕竟是大人之间的饭局，他早参加过无数回了，反正闭上嘴乖乖吃饭比啥都强。
　　两个男人在夸夸其谈，甚至到了后面，开始喝起酒来，聊起了工作上的事，蒋娟身为饭桌上唯一一个女主人，自然是照料起两个小伙子。
　　“吃完了就带着小扬进屋呆着吧，你爸和陆叔叔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谈。”
　　蒋娟见时间差不多了，而且这两个孩子脸上也有了不耐烦的表情，便找个由头让他们二人滚蛋。
　　程霖早就待不住了，当即拍桌起身，带上陆扬还不忘顺带捎上两罐可乐，直径朝陆扬那间小房间奔去。
　　吱呀，砰——
　　门一开一合，发出不小的声音。
　　程霖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关上门之后，直接倒在陆扬的床上，似乎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散了。
　　“啊，受不了了！”程霖仰天长叹一声后，突然才注意到某个事：“小表弟，你这房间隔音的吧。”
　　陆扬皱了皱眉，“反正你四级没过时，我是被你的怒骂吵醒的。”
　　程霖楞了一下，随后倒也摆烂了，“算了，真被听见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一顿骂呗。”
　　陆扬倒是无感，照常将自己的书包搬出来，拿出里面的课本和练习册，今天没有去竞赛队，不过也没关系，现在王青老师也只是在做一些拔高训练，人可以不来，题不会缺席的。
　　一中已经很久没有选手能进入冬令营了，这回一下子进了两个，而且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去校外聘请专职的竞赛教师，傅野是家里人花钱在外面补课，而陆扬是程霖负责教。
　　可以说，几乎就没学校什么事。
　　陆扬这边趁着收拾作业本的功夫，问道：“那个，叔叔阿姨过来就算了，怎么连我爸都过来了？”
　　关键陆国忠过来，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知道。
　　程霖打了个哈气，“我爸最近中标了某个风景旅游区的开发项目，要搞个桥梁风景带建设，来找你爸来参考参考的。”
　　陆叔叔是桥梁隧道工程师，手上又经历过不少项目工程，经验老道，自然是程斌项目顾问的第一人选。
　　“参考就参考呗，跑我们两这算怎么回事？”陆扬随口说道。
　　说实在的，他也不小了，确实也不喜欢家长突如其来的造访。
　　“生意场上的套路，这你就不懂了吧，想要求人做事，总要从对方的某个软肋上套近乎。”
　　程霖侧躺在陆扬的床上，手支撑着下巴，彰显出一种成年人的嘚瑟。
　　“你爸在深山老林的项目上，想要出来一次都不容易，更不要说是请出来吃饭了，所以干脆就借着来看看我们两个，让他回来一趟，学着点啊，都是成年人的套路，以后走上社会用得着的。”
　　程霖解释着，此刻屋外没有那两个男人谈天说地的胡话，声音也小了下来，多半是在谈着正事了。
　　这些年自家老爹已经或多或少地带自己出入生意场，且明年就大四，大四就面临着实习，程霖估摸着，自家老爹估计已经在准备他未来的路了。
　　就包括这次跟陆扬父亲的饭局，也是在学着他如何做生意。
　　“哦。”陆扬刚刚解完一道题，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你将来也会变成你爸那样吗？”
　　程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滚顺带还骂了一声国粹，“不行，我等下得找我妈要一张美容院的保养卡。”
　　他爸今年不到五十，早就已经检查出三高了，那大肚腩子走起路来一颠一颠，医生早就下了注意日常饮食的医嘱，可应酬什么的还是没有停，依旧大酒大肉的。
　　唯一还能看的，估计就是那一头还算茂盛的焗油发。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陆扬一愣，正想着这个家里头谁会这么有礼貌，程霖这个大嗓门便在一旁说道：
　　“房门没锁。”
　　吱呀——门开了，是蒋娟女士。
　　“不知母后大人有何吩咐。”
　　看着程霖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蒋娟当即都是一股子气往上涌，不过眼下还有事，便憋了回去。
　　“带上你的车钥匙，送一送陆叔叔。
　　“送？这就要走啦？”程霖极不情愿地从床上起身，侧着身子朝门外望了一眼。
　　屋外全都是酒气，还伴着一丝的烟味，程斌倒在饭桌上，面红耳赤，明显就是喝高了，陆叔叔不在客厅，漆黑的厨房显现着他的背影，油烟机开着，吸着屋内的烟。
　　桌子上稍微收拾了一下，蒋娟的外套放在沙发上，显然她刚刚收拾的。
　　“你陆叔叔晚上十点的高铁去锦城，你开车去送他，我把你爸带回去。”
　　“好~~~”
　　“提起点精神来，一会儿还要开车呢。”
　　程霖打了个哈气，披上外头，去门口摸索自己的车钥匙，蒋娟也不闲着，去照顾喝醉的程斌。
　　“那个小扬啊，阿姨我还留了点金陵饭店的糕点在冰箱里面，你明天早上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我过两天叫个阿姨过来给你们两做个晚饭，哎呀，说实话真不应该让小霖照顾你的，你看看，一冰箱的泡面，幸好马上入冬了，要不然扔了都浪费……”
　　蒋娟一边收拾着，一边唠叨，脖子上的名贵珠宝一点儿不碍着事，明明是个富家太太，却天天被老子儿子折腾地不行。
　　“好，我去厨房收拾。”
　　陆扬去厨房看了看，并不意外地就看到自己的老父亲。
　　“你这就回去了？”
　　“嗯。”陆国忠喝了酒，说话之间冒了不少酒气上来。
　　“那注意安全……还有就是我分班了，选的理科，下周家长会，你能过来吗？老师想谈一谈。”
　　陆国忠直接摇摇头：“这周五施工材料到货，光是验收就要一两天的时间，下周要开工，来不了。”
　　“哦。”
　　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就像公事公办一样，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陆叔叔，小表弟，准备出门了！抓紧时间，咱还有一个小时！”
　　门口处，程霖摇着车钥匙的的手机在招呼着。
　　陆扬转身，快步走去，同时，耳朵后面传来陆国忠的一句道歉：
　　“对不起啊，实在工作太忙了，抽不出来时间。”
　　陆扬没有转身，反倒是语气平淡地道：“没事，反正也不差这一回的。”
　　…*…*…


第36章 难言
　　路上，蒋娟先开着她那辆有着年代感的大G送程斌回去，程霖则是开着他那电动保时捷送陆叔叔去机场，陆扬也在副驾驶侧陪同着。
　　“把你平时吊儿郎当的性子收一收，好好跟陆叔叔说话，别惹事！”
　　这是蒋娟女士临走之前嘱咐的。
　　而实际上，三人上车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整个车厢内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程霖是坐驾驶位，陆扬做副驾驶，自上车以来就一直看着窗外风景，陆国忠坐后座，窗户是半开的，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似是专门用来醒醒酒；要说喝酒，程霖老爹算是很能喝的了，在他都喝醉的情况下，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看来陆老爹深藏不漏啊。
　　只不过汽车的氛围，太过于微妙了。
　　程霖也是有过两三年驾龄的老司机，自己这辆车也是自打拿驾照开始就开了，愣是开出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就没见过父子俩临别之际一句话都不说的，他当年在上大学都没出城，临走时他爸便拉着他的手，话说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去不回来了。
　　“那啥，”程霖憋不住了，“陆叔叔，陆扬他进了奥数比赛的冬令营，就是能有机会争取保送名额的那个，我一直帮着辅导的，他自己也挺厉害的。”
　　陆扬猛地转头，这玩意儿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哦，那挺好的，那什么时候比赛？我看能不能抽空过来一趟。”陆国忠带着微笑说着。
　　陆扬稍稍失神，注意着接下来的对话。
　　“一个月后吧，到时候还得去潭州，那儿离锦城挺近的吧，而且至少要去一周的时间，陆叔叔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来一趟？”
　　陆国忠点头道：“好啊，离得近正好，到时候我叫陆扬带点特产回来给你尝尝。”
　　“行啊，正好我喜欢吃辣的，多带点，我这人可不会客气的。”
　　程霖笑嘻嘻的，为了不让冷场，还说了些陆扬最近发生的事，周遭一霎而过的路灯有些晃眼，他就像一个报告者一般，讲述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而陆叔叔就是倾听者，点头附和着。
　　陆扬在一旁不说一句话，他原来是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往外说，可现在程霖这般，他倒是耐着性子地在听着。
　　陆扬其实是一个分享欲很重的人，与老爹见面次数比较少，所以他早就想把学校里发生的事说给老爹听，可不知怎得，每次见面，二人都是沉默的时间偏多，到最后，也不会多说几句话。
　　汽车兜兜转转跨过了半个金陵城，甚至绕过了上次爬过的紫金山，终于在十点之前，把陆老爹送到了高铁站。
　　“爸，这次去，是不是等到了过年才能回来？”
　　“差不多，我还有几天年假，争取过年的时候能回来吧。”
　　陆国忠到底是成年人，一路过来，酒劲儿早就散了下去，清点好自己的身份证和行李就准备入火车站了。
　　陆扬‘哦’了一声，“回不来没关系，你注意安全就行。”
　　父子两之间的分别有种别开生面的生硬，若是不清楚的，估计会认为二人只是熟人而已。
　　陆国忠或许还想在说些什么，眼神看着陆扬，这个一直以来都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不知从何时，父与子之间的距离感越来越远了。
　　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最终倒是看向了程霖，吩咐道：“那个小霖啊，几周后小扬可能有个家长会，到时候我多半来不了，劳烦你代劳一下，正好这段时间也都是你在照顾着小扬，对他生活和学习方面的事肯定也有了解。”
　　程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一时间没答应，反倒是瞄了陆扬一眼。
　　似乎只要一个眼神，陆扬就明白程霖想表达什么，“我没意见。”
　　“那行吧。”
　　两人一唱一和，看的陆国忠有点愣愣的。
　　“行，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陆国忠便转身离去，搭上了前往锦城的高铁。
　　回去的路上，陆扬默不作声，一如刚搬来金陵小区时的模样，头依靠在车窗边，呆愣愣地盯着外头的风景。
　　车外路灯并不晃眼，可少年的心思难言。
　　“那个，本来想要不要带你去吃宵夜的，看你明天还要上课，就算了吧。”
　　陆扬：“……”
　　“还有，明天周五，晚上回家吃吧，我妈留了一冰箱的菜，我害怕吃不完……”
　　陆扬：“……哦。”
　　程霖不断地在挑起话题，但陆扬是始终提不上来精神。
　　着也不能怪他，一年没几次和陆国忠见面的机会，见了面二人也都不会言语，最终的结果就是寥寥收场。
　　这就像是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那个，你该不会是觉得对我有什么坏的想法，我发誓，我真没留着你那张女装的照片。”
　　不提还好，一提陆扬的脸就垮地跟什么似的，“谁会为了这种事情翻旧账啊！”
　　“呦，终于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要开始全职当哑巴了。”
　　正好遇到个红灯，程霖踩了刹车，歪过头看过去，“怎么说我也是即将参加你班家长会的代理家长，难道不提前给我提个醒什么的？”
　　“提醒什么？到时候你只要坐那儿听着表扬就行，我没那么多心眼子。”
　　说着，陆扬还补刀一句：“别认错人啊，尤其不能把男老师看成女的。”
　　程霖面色一囧，“还说不翻旧账的，再说你那时候穿个裙子，不声不响的，谁看了不迷糊啊？”
　　陆扬瞳孔一缩，连声音都高了几分，“你还说不记得，照片是不是还留着！赶紧给我删了！”
　　“冤枉啊，不信你翻我手机相册，保准比我那英语试卷还干净。”
　　说着，程霖似乎还自证清白地点开手机相册，陆扬只当他是极力反驳一下，然而下一秒钟，某个最新置顶的照片深深地撞到瞳孔中。
　　陆扬一把夺过程霖的手机。
　　“喂，干嘛，我导航还开着呢！”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陆扬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出这句话。


第37章 退步
　　“哪张……？”
　　程霖心虚地问了问，心想：不应该，小表弟当年那张照片在‘更多相册’里头，而且还加了密码，不应该被发现才对，难道是发现了别的？
　　他最近有保存过什么奇怪的照片吗？
　　眼神的余光微微瞄了过去，那手机屏幕上显示地正是那天校运会，陆扬穿着青蛙玩偶服的出场照。
　　由于是拿李光蛋的数码摄像机拍摄的，所以和面尤为清晰，他那张生无可恋的糗脸一览无余。
　　程霖想起来了，这似乎陆国忠前两天发朋友圈时，他保存下来的一张图片……
　　“你这个人，就那么爱收集别人的尴尬照片吗？”
　　“咳咳，那啥，马上绿灯了，赶紧把手机还我，我这人路痴，没导航走不了……”
　　程霖刻意地回避这个话题，找的理由甚至有些牵强。
　　陆扬怒目瞪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地将照片删了，把手机放回了支架位。
　　然后就不说话，头看向一旁当哑巴了。
　　程霖战术喝口水，正好变绿灯了，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切，删了又能怎么样，‘30天内删除’的文件又没有清，还不是能找得回来。
　　…*…*…
　　自此一别后，被打乱的生活又回到了日常，陆老爹来的这一趟，就像是领导视察一般，来时兢兢业业，走了之后该咋样还是咋样。
　　程家老两口子都是事业大佬，手头上光是正在进行的项目就有几十个，来过一次后便各自忙各自的事业去了。
　　日常又恢复到平日里两点一线的状态，程霖和陆扬都要去上学，只不过两个人课时安排不一样，早上几乎碰不到头，房门阻隔了二人的联系，唯独一天过了半，才能见个面。
　　因为之前李光蛋承诺过程霖若是能来帮陆扬提高竞赛成绩，便给一些一中教职工的福利待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张一个月三百限额的食堂伙食卡。
　　以往程霖的晚饭都是外卖或者周围小馆子解决的，如此以来，他倒是有了正大光明可以进入一中的理由。
　　保安大爷问：来干嘛的？
　　程霖：干饭来的，顺带溜达溜达~
　　……
　　时间转瞬即逝，一中的期中考试正好就是全市联考，赶在十月最后几天考完了；全市联考要考虑到金陵市内的一些普通中学，所以出的题目不会太过于刁钻偏门，水平要比一中提高班的练习要简单一些，但该有的难度不会少。
　　更何况期中考试之后，就是家长会，这次考试的成绩，肯定会成为家长会的谈资，所以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对这次考试都是格外地重视。
　　相较于张天昊他们的紧张，陆扬倒是显得有些平淡，不因旁的，只是冬令营的比赛时间逼近，今年又举办地格外早，家长会结束完一个星期就开幕了，所以他花了较多的时间在冬令营的备战上面。
　　当期中考试成绩下来时，陆扬也是预料到，他不出意外地成绩下滑了。
　　“我滴乖乖，你这还叫退步？数学满分，理综286，你这要是叫退步，那还让我们活吗？”
　　张天昊看着陆扬的成绩，心里泛着酸，这成绩要是能给他，做梦都能笑出声了，而陆扬却一脸乌云难散的模样，盯着手上这短短的一小段的表格纸，一言不发。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是考得不如意，或者成绩像现在这般断崖式下滑，扬哥都会陷入一段沉默不语的emo状态。
　　这次理科考得属于正常发挥，但语文和英语这两门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即使总分六百六十多，看着很高，但是跟刚分班的时候对比，短短两个多月时间，成绩下滑了五十多分。
　　说退步一点都不为过。
　　“是时间兼顾不过来了吗？”柯伟伟回过头，问了一句。
　　“最近花太多时间在冬令营上面了，不过也没什么，只要过两个星期结束就好了。”
　　陆扬挠了挠头，将表格纸贴在桌子上，给家长会做准备。
　　这次不光是成绩，连年纪排名也掉了，从前五掉到二十，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我靠，伟哥，语文146，英语150，你们两个都有一科满分，就不要凡尔赛了好吗？给我这种学渣一点活路吧。”
　　这三人中，最可怜倒是张天昊，每次考试都要受着两位大佬的联合打压。
　　“各位安静一下，把成绩单都贴在桌子上，桌子和桌洞收拾干净，劳动委员监督检查，文艺委员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家长会’三个字，快点快点都动起来，咱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整理准备！”
　　徐培抱着一堆资料走进班级门，边说着，边打开多媒体的软件，手上带着四五个u盘，不用说都知道是各科老师带过来的。
　　高中的家长会不像小学和幼儿园，学生和家长都是为了高考，自然就省去了不少花里胡哨的内容，而且时间紧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之后说不定还有家长要和老师进行一对一的面谈，所以不能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哎，徐主任一句话，手下人累断腿啊。”
　　张天昊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情不愿地收起自己的书桌来。
　　若是往常，徐培或许还会怼上个一二句，可今天情况特殊，因为是家长会的缘故，且此时的教室窗外已经有了不少的家长，她自然不好意思开口。
　　“那个，各位家长请稍安勿躁，A班的家长会五点半准时开始，这段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李光蛋此时也已经从老师办公室中出来，很是罕见地套了一身西装，看着有点违和，身旁几位女老师倒是打扮很正经，有的甚至将期中考试的试卷都带来了，估计是想跟某些同学家长单独先聊一聊。
　　“柯伟伟，出来一下。”
　　窗户外，负责英语科目的杨玲老师一身深棕色风衣，旁边站着的便是那日在校运会遇到了柯妈妈。
　　“不是吧，兄弟，你考满分还要被私聊啊。”
　　对于学渣来说，跟父母一起被老师叫出去如同天灾降临，堪称学生生涯中，最害怕碰到的事。
　　当然，好学生除外。
　　“估计是找我聊英语演讲比赛的事情，我先过去了。”柯伟伟三两下收拾好自己的桌子，然后便跑了出去。
　　张天昊叹了口气，心想他这辈子多半是做不到在老师和家长面前如此淡定从容的了，转头看向陆扬，趁着休息的空隙闲聊道：
　　“扬哥，你这次又是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啊？”
　　说起陆扬，可以说算得上一位传奇人物，家长从不来开家长会，高一差不多三四场家长会，都是他一个人开的，大半的家长都认识他，穿着校服，单只独影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开始或许有一丝可怜，但尤其在了解到他的成绩之后，更是一举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好，又不要家长操心的孩子，无论到哪里都会成为行走的模范。
　　只是这次陆扬摇摇头，脑海中似乎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笑道：“不，程霖会过来。”
　　“大佬？”张天昊一愣。
　　啪嗒——
　　“surprise！”
　　正说着，陆扬的桌子上突然多了一个十分花哨的包装袋，上面似乎看着似乎像是某个时下正流行的奶茶品牌。
　　“这是……你怎么穿成这样！？”
　　陆扬意外着某人的突然到来，可转头一看，一个差点打破他三观的打扮呈现在眼前。
　　“嗯？我打扮怎么了？是不是特有来开家长会的感觉？”
　　程霖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西装，内衬没有打领带，外套是敞开的，看着大了好几个码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手拿一个公文包，白色的衬衫塞到裤子里头，皮带看着价格不菲，可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借来的感觉一样。
　　下渗没什么可说的，同色的西裤，最底下是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唯一说得上是亮点的地方，便是他带了一副金边的眼镜，收敛了平时放荡不羁的感觉，显得文质彬彬了些。
　　“你看着像卖保险的。”陆扬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得出了个这样的结论。
　　程霖‘啧’了一声，“我就不该指望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说起家长会，程霖还是头回以家长的身份参加，为了使自己看着像模像样一些，他还特地开车去了自家老爹的公司，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借一身西装来撑场子。
　　程斌的衣服虽然说都是高级定制，可都是围绕着他那大肚子来量尺的，程霖虽然看着骨架子大，可那腰腹出多出的面积，早就露了馅。
　　陆扬呵呵两声，而一旁张天昊好奇于程霖带来的东西。
　　“我可以拆吗？”
　　“拆呗，反正是买来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喝的。”程霖大气地说道。
　　张天昊哗啦一下拆开包装，里面是四杯带着奶油顶的奶茶，虽然用透明的盖子密封好，可奶油的醇香和茶水的味道一下子扑鼻而来，很是香浓。
　　“这个牌子，是最近才来金陵市开的奶茶店吗？”
　　别看张天昊是个体育生，各类垃圾食品没少吃，奶茶自然不在话下，看着包装和一大包奶油顶，一下子便认出这是某个当下热门的奶茶品牌。
　　程霖见两个小兔崽子不敢下手，直接把杯子从里头拿出来，将吸管递到他们的手上，“有啥不好意思的，买来就是给你们喝的，别不给面子啊，这牌子才在金陵市开店，还限量，一个人只让买四杯。”
　　“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可就更不好意思了。”
　　嘴上话是这么说的，可张天昊已经是喝上了。
　　陆扬吸了一口，进入口中的是奶油和乌龙茶的混合，二者搭配地相当到位，非常对得起‘人间烟火’这个名字。
　　“对了，你们还有个小伙伴呢？”
　　“被家长和老师一块儿叫走了。”
　　“得，那剩下这杯便宜我了。”程霖直接宣告了最后一杯的归属权。
　　陆扬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一会儿咱怎么回去？我等你吗？”
　　“不用，我今天开车来的，你等会直接回家就行，记得帮我打份饭，肉菜多点，其他随意。”
　　程霖将一中的教职工卡给了陆扬，二人之间有种独特的默契，心照不宣地一迎一合。
　　…*…*…
　　几人闲聊了几句，而后铃声响起，李光蛋应声走了进来，严肃正经地说道：“各位家长，我们的家长会马上开始，同学们可以先行离开了，去空教室自习或者直接回家都可以，那么我们五分钟后，便正式开始吧。”
　　说着，A班的同学们相继离场，陆扬跟程霖打了声招呼，说了几句注意的话，便背着书包离开了。
　　教室依旧是乱哄哄的，窗外的夕阳已经接近尾声，唯留下一丝在天边的余辉。
　　程霖看了眼时间，5：28，结束差不多要到六点半，幸好他提前吃了点东西，要不然铁定饿的咕咕叫。
　　观赏着窗外斜阳之余，程霖打量着教室里的一切；一中老教学楼的陈设几乎并未有丝毫改变，只是一届一届的学生下来，总会留下独有的风格和特色。
　　陆扬所在的班级，学习的班风比较浓厚，装饰物自然就少些，连黑板报都精简地可以。
　　欣赏之余，桌子上的某个纸条引起他的注意。
　　姓名：陆扬
　　班级：高二A班
　　学号：*******018
　　语文：102
　　数学：150
　　英语：123
　　理综：286
　　总分：661
　　这分数，好像有点退步了啊……
　　程霖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咳咳，请各位家长稍微安静一下，我们A班高二第一次家长会现在正式开始。”
　　李光蛋咳嗽两声，拉回了在场各位的注意，目光同时也是扫了教室一圈，最终又一次被程霖吸引了目光，甚至脸上还产生了一丝龟裂。
　　不因旁的，别的家长的桌上，都放着试卷和笔，再不济也会放一张纸来记录要点，唯独程霖的面前，空荡荡的桌面上，放着两杯奶茶。
　　怎么，这是来开茶话会的吗？
　　咳咳——
　　李光蛋叹了口气，咳嗽了一声，自然是不多讲，直接开始了。
　　“我跟各位家长都算是熟人，也就不多自我介绍了，我就直接开门地说了，桌上的成绩想必各位家长也看见了，就是这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这一次是全市联考，难度中等，但是能看得出来，有人进步明显，有人退步一大截……”
　　李光蛋单刀直入，身后的PPT也都是些单调枯燥的数据表格，写着平均分和市排名，有些家长面露满意之色，也有些看着发愁。
　　一中算不上是金陵市最好的高中，但怎么着也能排上前五，各年级的A班自然都是冲刺985,211的好苗子，不光光是学生自己要努力，连家长都要费劲心血拼搏。
　　别看这只是一次其中考试，但这是文理分班之后第一次大规模考，又是校外老师出卷，在各位的家长心里的分量可见一斑。
　　台上，李光蛋只是概括个总的，然后就是单独讲述他语文这一科目的部分，话并不多，毕竟之后还有老师在排着队。
　　程霖听着，注意力却只专注了十分钟，而后高中课堂的效应就出来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口中不断地打着哈欠，两杯奶茶下肚倒是不饿，可就是无聊地发困，李光蛋在上头说话，内容左耳进右耳出，只看着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突然一股尿意袭来，他倒是当即来了精神。
　　程霖暗骂了一句，人有三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爱紧着重要关头来添乱。
　　抬头打量了一拳周围形式，讲台上已经换了老师，李光蛋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周围的家长有的是请假过来的，在底下拿出手机回复着消息。
　　后门半掩着，程霖看准时机……
　　嗖——
　　一道残影冲出教室，速度又快，动静又小，坐在前头的家长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有人连家长会都敢翘。
　　恐怕也只有坐在陆扬位置周围的家长察觉到刚刚的动静，但都一脸懵逼，眼中闪过大大的疑惑：
　　人呢？
　　…*…*…
　　哗啦啦——
　　一中的厕所几十年如一日，联排坑位加上全自动水箱冲水，似是保洁阿姨今天刚来打扫过，还有着一股消毒水味道。
　　“呼~”
　　“厕所上的怎么样？”
　　“还行，最近一中有钱了不少啊，竟然买得起洗手液了。”
　　程霖顺嘴搭着话，等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发现有人正蹲守在厕所门口等他。
　　厕所幽暗的灯光打在那一毛没有的脑袋上，都有些晃眼。
　　不是李光蛋还能是谁？
　　“咳咳咳……您不开家长会，跑来监视我上厕所干啥？”
　　“程霖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上学的时候就敢翘我的课，长大了依旧死性不改，连我的家长会都敢翘。”
　　李光蛋阴阳怪气地说着。
　　程霖挠了挠脑袋：“人有三急，不上不行，我等下就回去。”
　　李光蛋打量了他这一身，那看着像偷来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里头的衬衫松开了领口的扣子，衣摆一半在外，一半塞了进去，很显然对方并不是经常穿搭西装，不过比起程霖刚来那变扭的感觉，现在的他倒是看着顺眼多了。
　　这样才有他自己的风格。
　　“不用回去了，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吧。”
　　李光蛋说着，就像是教导主任抓到犯错的学生一样，转过身，背着手就离去了。
　　“啊？”程霖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不过是上了个厕所，又要办公室一日游啊？
　　……
　　此刻，教师办公室内
　　“来了？找个椅子坐吧。”
　　一中的教师办公室将近四五十个工位，不过因为开家长会的缘故，都空荡荡的，只有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数学竞赛队的王青老师，另一个竟然是陆扬。
　　“额，那个李光……李主任啊，我是毕业了对吧。”程霖明显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不早就毕业了，说什么胡话呢？”
　　“那就好。”
　　刚刚那一瞬间，程霖莫名有种做错事被叫家长的感觉，总之就两个字——心虚。
　　四人面对面坐下，陆扬显然很是淡定，程霖倒是紧张得多，这两个看着都不知道谁是家长，谁是学生。
　　“那个，你们到底是有什么事，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李光蛋坐了下来，手上拿着两份答题卷，没有直言，先提出一个问题：
　　“这次陆扬的期中成绩，你们都知道了，对吧？”
　　陆扬点头。
　　程霖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一起点头。
　　李光蛋手上的两份卷子，一个语文，一个英语，逐个分析着：
　　“陆扬，这次的试卷已经看过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错的都是哪些地方，英语还算可以，失误没有太多，重点在完形填空和阅读上面，英语老师也跟我说过，这次统考的英语主要是词汇量的积累，你基础还算扎实，但是拔高方面，有些欠缺。”
　　陆扬听着，默默点头不做声，程霖观察着他，心想：这又是搞哪一出？
　　英语说完，就说到了语文，李光蛋拿起试卷就是一阵叹气，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不过还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着重地说了一句：
　　“这次你的语文退步很大。”
　　话语不多，单单只有一句话而已，可在场的人都了解李光蛋，话越少，说明事情的情况越严重。
　　“光是填空，你就错了两个，这在以前应该一个也不能错的，然后选择题是你这次的重灾区，很明显能看出来，最近语文应该都没怎么复习吧，难的我就不说了，有些简单的送分题还踩了陷阱，这都很不应该啊……”
　　李光蛋一改往日活跃的语气，话说的相当沉重，带着批评的口吻来总结陆扬这次的期中考试结果。
　　其他的理科考得还算可以，自然就一笔带过，可文科跟理科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平常的积累，一段某段时间垮掉，想补回来就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李光蛋说这么多，无非在称述一个事实：
　　陆扬有些跟不上了。


第38章 放弃
　　“……最近时间确实分配不太合理，我会在冬令营的比赛结束后调整过来。”
　　陆扬低着头，虚心保证道。
　　其实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他便是对现在这个面谈结果有了预想。
　　做英语题时大规模地出现不认识的词语，语文那些靠语感，靠感觉的题目做的也不如平时得心应手，这些状态的改变他一直感受得到，可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冬令营过了就好了。
　　“这次约你过来，就是想谈一谈冬令营的事……”李光蛋话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程霖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在一旁的王青老师终于开口了：“陆扬，你还记得我让你进竞赛队，跟你说过一句话，我们这里最怕的就是没有取得佳绩，最后还把平时也给拉下的学生，这次的期中考试你也看到了，退步明显，所以……”
　　顿了顿，王青再度开口：“我跟李主任，以及校领导一直觉得，今年的比赛，你还是缓一缓吧，来年再参加也不迟，你的平时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老师……你在说什么……”
　　陆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话，瞳孔微微颤抖，心里莫名地有一抹委屈的感觉涌了上来。
　　“可是我已经准备两个月了，你们现在要我放弃，这像话吗？”
　　陆扬天生嗓音低沉，如今倒是略带拔高，眼眶中泛着一抹红，情绪已经开始不稳定，他此刻就像一个炸药桶，稍微来点什么刺激，便一触即发。
　　“陆扬，你先冷静，老师这么说都是有原因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让你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李光蛋赶忙补充道；
　　他事先预料过说出这个话会是怎样的结果，陆扬的反应也在他的设想范围之内，心里也是不断地给自己下定心丸，希望等他全部说完之后，对方能真正冷静下来。
　　程霖一言不发，背靠椅子，神情却已经是冷了不少。
　　“是这样的，陆扬你现在高二，高中的学习内容也不过才刚刚结束，期中考试的成绩你也看到了，并不理想，若是跟你以往对比，用断崖式下跌毫不为过，学校一直对你寄予众望，但并非是竞赛拿奖，而是最后的高考，你是学校用来冲刺国内顶尖大学的苗子，而不是一个专门为竞赛而准备的应试教育工具。”
　　王青老师也在旁补充道：“这点确实没错，一中数学的竞赛成绩确实不佳，这些年也只有三个人进入过全国大赛的冬令营，这当然不是件坏事，可冬令营的比赛也是会排名次，我们没什么把握能冲刺奖项，拿了还好说，若是……若是最后什么都没得到，恐怕还会影响平时的心态。”
　　其中说来说去，总结就一句话，不能因小失大。
　　冬令营是全国省赛的一等奖选手放在一起比赛的重大赛事，考试难度自然不用说，一中老师无疑是看陆扬这边平时成绩略有下滑，不经考虑起高考和竞赛的权重来。
　　若是专门的竞赛选手，那没什么好说的，生病发烧都得去，可陆扬不是，他综合成绩优异，只要不出岔子，高考考个七百多的高分是有很大概率的。
　　竞赛虽然也能得到保送好大学的机会，但概率不大，现在又因为竞赛影响了他平时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值当了。
　　“不让我去参加，你们又怎会知道我拿不了奖项？而且没几天了，一来一回顶多一个多星期，能耽误什么？”
　　陆扬似乎有些上头，他明白李光蛋话中的意思，也懂这些老师的顾虑，可是……他就是不服气而已。
　　让他来参加的是这些人，现在口口声声说退出的也是这些人，把他当傻子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好玩吗？
　　说话说不为别的，似是只想为自己这么多天的辛苦出一口恶气而已。
　　“不影响？怎么会不影响？！你身边坐着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陆扬，不要觉得我们的话听着很残酷，这都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上来告诫你，让你少走些弯路的！”
　　王青老师向来威严，下这个决定倒也是铁了心了，“你知道多少人因为竞赛失利，最后影响了心态，耽误了高考吗？就拿周知画来说吧，今年是他第二年备战了，依旧只是个二等奖，接下来已经没有机会，眼前只剩下高考，可他跟你一样，甚至比你要更严重，这次期中考试也是断崖式下跌，她现在高三了，还有半年就高考，她以前的成绩也是很好的，你知道吗？”
　　“还有程霖，他……”
　　“咳咳——”长时间一言不发的程霖，现在倒也是着重咳嗽了两声，“我当年，应该算特殊情况吧。”
　　众人似是说到了不能聊开的话题，一时间竟都沉默不语。
　　陆扬依旧是气鼓鼓的，明显不服气。
　　最终还是程霖先开了口，“小表弟，那个你现在在气头上，情绪不稳定，我跟他们聊一聊，一会儿就回去，就当是叙叙旧了。”
　　陆扬怒瞪了他一眼，看那眼神多半是不相信他的话。
　　“放心，肯定向着你说。”程霖补充一句
　　“哦。”
　　陆扬背起书包，眼底带着不情愿的泪花，虽然满脸都写着不愿意，可还是离开了。
　　他又何尝不明白，自己无论再说多少，都没办法改变旁人的想法。
　　至于程霖，他压根儿不抱希望。
　　…*…*…
　　陆扬走后，程霖摘下自己用于伪装的眼镜。
　　他是有些近视，但度数不深，长时间戴眼镜还不是很习惯。
　　“人都走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程霖脸上没了笑容，眼中没了光，看着就像是一潭死水，一字一句地道：
　　“你们还是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这话说的让两位老师心里同时一颤，眼神之中羞愧之色难以掩盖，王青甚至都别过眼去，有地不敢直视程霖。
　　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今天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次，且好巧不巧的是，对方也是同样的理由。


第39章 豆浆
　　“……你跟陆扬终归是不一样的，况且你当时还是高三了……”
　　“一模一样的事情，就不怕再次发生在陆扬的身上吗？”程霖歪过头，眼神里带着质问。
　　李光蛋沉默良久，才道：“这次外国语中学有九个人进了冬令营，而且他们以往的成绩也不错的，一中今年只能说是开个先河，拿奖什么的，不敢多想，高考才是重中之重的，程霖，你现在在这里质问，可你有想过，若是最后陆扬什么都没能拿到，影响了心态，成绩再一次下跌了该怎么办？”
　　“是啊，你当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陆扬即使不去，他还有高三这一年的机会，只要这一年把成绩稳定住，明年再去也不吃。”
　　王青老师在旁附和着，“我们跟你说这么多，也是希望你能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劝说一些陆扬，我们知道能进冬令营确实不容易，老师都能理解他这些天付出的努力，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竟然还要我去劝说……”
　　程霖似是嘲讽般的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他的行为离经叛道之外，又生出些许隔阂，或许未谈及这些旧事之前，他还是念着一些曾经的师生情，这一点，李光蛋也能看得出来，可突然这一下，尤其在程霖当年的旧事提出之后，师生之间的距离又进一步拉远了。
　　“行，大致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了，该传达的我会去传达的，之余陆扬听不听，能不能接受，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
　　说着，程霖起身，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西服外套，整理了一下衣摆，嘴上道了别后，便只身离去。
　　李光蛋看着他的背影，原以为程霖会大闹一顿，却不想他竟也这般配合，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李主任，这应该就没问题了吧。”王青老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再过几天就出发了，我真担心这两孩子会想不开，干出什么事来。”
　　“都是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能耐，他们还能跑去潭州不成？”
　　…*…*…
　　深秋时节的晚风有些个干燥，不带一丝水分，只有刮脸的寒气，现在还不是很冷，可昼夜温差相差巨大，程霖从办公室走出之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气。
　　漆黑的夜晚下，教学楼灯火通明，外头家长会陆陆续续地结束，熙熙攘攘的人声一会儿鼎沸，一会儿又变得寂静无声，就像是一个循环一般。
　　程霖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6：45
　　他并不是一个习惯带饰品的人，可一些名贵的手表，腕带不曾少过，大多是放在柜子里积灰，难得穿了一次西装，便想着带块表来搭配一下。
　　只可惜，没人看。
　　出了老师办公室后，程霖打算直接回家了，一中的楼梯口自是熟悉，可是拐弯处，迎面碰上一人。
　　“……原来你没走啊。”
　　面前，楼道的灯昏暗，通风的窗口早年间便少了一扇窗户，风随着缺口灌了进来，估计周遭只有十来度。
　　陆扬在面前，眼红红的，他蹲坐在楼梯口，发泄被风吹得有些乱，单薄校服穿在身上，手似是冻着了，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丝紫青色。
　　见着程霖过来，却一言不语。
　　“估计刚刚躲这偷听了吧，也不晓得找个没风的地方，来披上，暖和一点。”
　　程霖探口气，单手将西装一扬，披在小表弟的身上。
　　西装虽然薄，可胜在宽大，将陆扬整个人都罩住了。
　　“听到多少了？”
　　“都听到了。”陆扬老实答道，“你要是来劝我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这个人没那么不识趣。”
　　陆扬明显是哭过的，程霖看着心里便生出一丝心疼，换做是他，当年在得知学校的安排后，闹过不止一会儿，吵架，摔桌子，带着喇叭抗议，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一边，可也没有改变事件原本的结果。
　　或许陆扬已经想到了，即使自己做的再多，也没什么用的，不但白费力气，还叫旁人看了笑话。
　　眼前这孩子说到底，太懂事了，可他越懂事，便越委屈。
　　“走，别站在外头，咱回家，边走边说。”
　　程霖揽过陆扬的肩膀，此时外头的风呼呼吹，他也是傻了才会继续待在这破学校里头。
　　…*…*…
　　这次家长会，程霖是开车来的，所以二人直接回到车内。
　　一中边上的早餐店还亮着灯，程霖路过时，买了两杯热豆浆，上车之后便递给陆扬，用来暖手。
　　上了车，没有耳旁呼啸的风，也开了空调，喝上了热乎的豆浆，陆扬的情绪稍许平稳了下来。
　　“我有跟你说过我当年的事情吗？李光蛋估计也跟你提过吧，但应该没细讲。”
　　程霖开了车子的引擎，底座微微震动，但迟迟没有开。
　　“嗯。”
　　“我当年高二进的竞赛队，当年一中竞赛队人很多，但就是一直取不得什么好成绩，我当年拿到进入冬令营的资格时，算是一中的一个里程碑了，我还记得当时校长就跟没怎么见过世面似的，请了好几个报社的记者来报道。”
　　程霖缓缓道来，想到过去的旧事时，脸上还挂着笑，陆扬也在旁耐心地听着。
　　“后来准备去冬令营的前几日，发生了些意外吧，我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出院的时候冬令营的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李光蛋他们也都是惋惜，当时都安慰我说明年还有机会的；然而就像你所知道的，在那之后，我成绩开始下滑了。”
　　说到这里，程霖有些难言，毕竟这对于他来说，算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其实就是英语，我这人记性不好，那些个英语单词七万八绕根本记不住，一个词又要掌握词性，又要掌握时态，就跟七十二变似的，我记不住；反正当时也是退步的狠了，他们还连同我的家长一起劝说我，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参加了高考，数学考了满分，英语没及格。”


第40章 潭州
　　其实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陆扬对程霖曾经的经历有过猜忌，可等到当年的真相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之后，心里又是一番酸涩的滋味。
　　程霖喝了一口豆浆，冒出的热气弄糊了他的眼镜，去并没有擦拭。
　　“我当时其实是带着点怨气的，甚至觉得，若是参加了高三的那次竞赛，肯定能拿到保送的机会……”说着，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可能我这么说有些痴人说梦，但我那个时候年少，总是盲目自信，甚至现在，我还在想着，若是当时我的态度再强硬一点，会不会现在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陆扬默默听着，一时间却不知道程霖表达什么。
　　是想跟李光蛋他们一同说服他参加下一年的竞赛，还是说……让他别这般放弃……
　　说实在的，陆扬看不出来。
　　“人生和青春只有一次，潭州的风景不亚于金陵市，所以去吗？”
　　潭州，本次冬令营的举办城市。
　　陆扬睁大了双眼回过头，这一转身，直接映入对方眸子当中。
　　程霖早就侧过身子，注视着他，脸上依旧是他漫不经心的笑容，可似乎在这一瞬间，是陆扬让位他最正经的时候。
　　“……我想去，即使考倒数第一，我也不后悔……还有，你帮我那么多，我不想让这些都是白用功，我真的很想给你，也是给我自己一个这些天努力的结果，是好是坏我都认……”
　　陆扬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平时一张臭脸，几乎没什么表情，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不需要情绪宣泄的人。
　　程霖揽他入怀，像安慰小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任由这个小家伙弄湿了他半个肩膀，丝毫不嫌弃。
　　“没关系，一切有我。”
　　…*…*…
　　家长会之后，一中又恢复到往日里的平静。
　　李光蛋在说完那些话之后，自然多留意了一下陆扬的情况，但也不敢上前开口直接问，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激起了对方情绪。
　　可陆扬在第二天上学时，就跟个没事人似的，照常早读，上课，背书和复习，仿佛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且晚饭过后，陆扬也不去再阶梯教室，而是留在班上读晚自习，班上同学自然有疑问，而陆扬也只是说：
　　“学校不让我去的，能有什么办法？”
　　摊手，耸肩，生无可恋，与平时一模一样。
　　他似乎真的如想通了一般，对冬令营死心了，李光蛋带着怀疑，晚自习时又偷摸地过去看了一眼。
　　陆扬的座位靠窗，走廊的昏暗，所以李光蛋一眼便看到了他桌上摆着的英语书。
　　这孩子，是真的死心了啊。
　　“咳咳——陆扬，出来一下。”
　　“妈呀！”张天昊听到李光蛋的声音，当即回过头，吓了一大跳，更不要说来不掩盖口中的半根辣条。
　　出乎意料的事，李光蛋这次只是瞪了一眼，然后便没有搭理他。
　　陆扬放下手头上的复习资料，直接走了出去，跟着李光蛋路过了高二各班的走廊，路过了阶梯教室，也路过了放在楼梯拐角的荣誉墙，最后还是到了那天给他做思想工作的教师办公室。
　　“别拘谨，坐吧。”李光蛋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桌子上还有没有写完的教案以及其中考试的报告总结。
　　他本来一堆事情，却也因为陆扬一直静不下心来，所以便撂下了。
　　陆扬没什么反应：“长话短说吧，如果是因为冬令营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李光蛋刚想要说话，被陆扬这些话堵得哑口无言，所有准备的话术全都憋回了肚子里面，甚至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接下去。
　　即便如此，李光蛋还是说了些废话出来：
　　“哎，其实冬令营这个事情，希望你能放宽了心去想它，我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这件事在你心里肯定是很难过去，可没关系，明年还有机会，只要你保持住平时的水平，明年学校还是会继续培训你打比赛的……”
　　李光蛋说的依旧是一些套话，陆扬在他蹦出第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就翻了个白眼，接下来的内容甚至都不想去听，反正也没多大用处，无非是想让他内心不要有怨言，当个类似于圣母一样的人物。
　　反正就一点，放他的狗屁。
　　等李光蛋说的口干舌燥，正欲喝口水时，陆扬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程霖当时虽然数学拔尖，但英语不好，所以他就活该被学校剥夺参加竞赛队的机会吗？”
　　李光蛋呛了一声：“你这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程霖他不一样，他当年就不是一个各科成绩优秀的学生，只是数学一门拔尖而已，当时若不让他放弃竞赛专攻其他科目，他可能连个的三本都考不上……”
　　贬低程霖的话语越多，陆扬的眼神越冷。
　　他好似生出了这个年纪独有的叛逆情绪，不仅想反驳，更是见不得旁人说程霖的坏话。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程霖跟你说了什么？”李光蛋反应过来，想着以前的陆扬顶多说话当耳旁风，但不会反驳顶嘴，下意识便想到了程霖。
　　那孩子一直都自命不凡，那天让他回去劝一劝陆扬，保不准是说了自己当年的事。
　　“没什么，当我没说吧。”
　　陆扬别过眼去，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让我回去上晚自习吧。”
　　“哎，你还是先前的那副臭脾气，陆扬，你且务必记得，不要什么事都放心里不说出来，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知道吗？”
　　陆扬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刚想着敷衍地回答一下，身后倒是传来了动静。
　　“傅野，这次冬令营为其是五天，我们提前两天出发，也是为了给你有个适应环境的时间，还有……”
　　教室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傅野和王青老师迎面走来，口中也正说着关于冬令营的事，却不想办公室里头还有不想见到的人在。


第41章 空洞
　　王青瞬间禁了声别过眼神，不敢看陆扬和李光蛋的方向，直接朝自己的办公位走去。
　　傅野倒是例外，手插在他那一看就不是校服的裤子里，一摇一摆嘚瑟地走过来，“这不是高二的天才？怎么，跟我一块来领去潭州的高铁票吗？”
　　冬令营在下周举办，为了避免舟车劳顿，由学校出钱买高铁票去举办城市，由王青老师和驻竞赛队的生活老师全权负责，傅野现在过来，就是为了拿高铁票和邀请函。
　　陆扬不言，眼神却怒瞪着他。
　　“傅野，我是让你过来拿东西的，不是让你来嘲讽的，你不要太过于得意忘形，陆扬的省赛排名是比你高的，说明什么，说明你还是得加把劲努力才行，少说些风凉话，把成绩提上去才是关键。”
　　傅野满是不以为然，“那照这么说，不去的人应该是我啊，怎么现在你们都指望着我拿奖回来啊？”
　　说罢，还不忘挑衅地看了陆扬一眼。
　　李光蛋站了起来，“傅野同学，人要为了自己的行为举止负责，我身为学校领导人物，有义务对你刚刚所说的进行批评教育。”
　　傅野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教育什么，我哪点说错的了？”
　　王青呵斥一句：“够了，傅野，拿好你的高铁票和邀请函，记得下周三去机场，现在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有说话的闲工夫，还不如多做几套题目来的有价值。”
　　傅野见势就收，不再说话，走上前拿过高铁票和属于自己的邀请函。
　　冬令营的邀请函是深蓝色的底，上面用烫金色的漆料写着字，类似于信封的模样，估计是入选的选手人手一份，相当于是冬令营的门票。
　　傅野拿走了属于他的那份儿，而另一份儿估计还在王青的抽屉里面藏着；临走时，他还不忘甩了甩这张邀请函，如同在炫耀一般，口中无声地说着：
　　‘小垃圾’
　　挑衅，讽刺，不屑，轻视……
　　陆扬不予回应，可心里依旧是怒火中烧。
　　“这个学生未免也太过顽劣，我迟早得找他们班主任沟通一下。”
　　李光蛋倒也是生气。
　　陆扬收回视线，转身朝王青老师那儿走去。
　　“陆扬同学，可还是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拿走我的邀请函吗？”
　　王青一愣，道：“等冬令营结束后再给你吧，也不差这一会儿的。”
　　陆扬心想莫不是自己的盘算被发现了，可尽管内心如何慌乱，依旧露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甚至话语中暗带了一丝嘲讽。
　　“王老师，我现在都不去了，还不能拿回我的邀请函，回去做个念想吗？”
　　王青：“不是不给你，我知道这封邀请函来之不易，能取得也是学校的一份荣誉，这几日市里的教育局领导来参观，校长决定将你的邀请函放在展览厅以供观摩，等视察结束后，就让你带回去。”
　　“不能去冬令营的邀请函被拿去被人参观，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还是说，您害怕我偷走这封邀请函，背着你们偷偷去潭州参加比赛？”
　　陆扬说完，二人皆是不语。
　　“好了，陆扬，现在不早了，你回去上晚自习吧。”
　　陆扬没有应答，只是转过身，他知道今天是拿不到手了，而且邀请函多半也不在这里，便不再理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陆扬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去，心里不断想着邀请函相关的事情。
　　即使程霖给了他承诺，可没了这张入场券，尽管他们有十八般武艺，或许都要被拒之门外。
　　打开家门，屋内很难得的没有传来昔日的游戏键盘音，似是有人在说话，叽叽喳喳的。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你不是有项目在那吗？能帮我安排一下不，我下周就过去……能安排是吧，好好好……路费不用您老人家操心，这个我自己解决……行行行，挂了挂了。”
　　程霖坐在沙发上面，颈窝处夹着他的手机，面前开了一包泡面，似是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
　　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程霖转头，一眼便瞧见了陆扬。
　　“别杵在门口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泡面？”
　　“不饿，不太想吃。”
　　陆扬走过来，他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一脸的惆怅，连装都不想装了。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陆扬：“我今天见到冬令营的邀请函了，王青老师说等冬令营结束后才会给我，你说，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是不是都白用功啊。”
　　将学校里发生的事给程霖解释了一通，程霖当即便怒不可遏道：
　　“这帮人太不要脸了吧，不就是欺负咱都是一帮小孩吗？这要是换了不讲理的家长，哪里还有这种事！”
　　这一系列的事情，程霖都看的很透彻。
　　学校出于平时成绩的考量，决定让陆扬放弃今年的机会确实是正常的决定，不过王青他们也得庆幸陆扬家长管不到，否则但凡是个正常的学生家长，谁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全国上百万的中学生只有几百个，万分之一的概率。
　　陆国忠在项目上，根本就联系不到，陆妈妈又多年不管了，也根本指望不了，唯一能充当监护人的程霖还是个有过前科的人，在这些事的处理上，自然是学校方面占了上风。
　　“你帮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若是实在做不到也没关系，就像李光蛋讲的，只要我把平时成绩稳定了，来年还是有机会的。”
　　“明明是你的事，怎么还安慰我来了？”
　　程霖苦笑一声。
　　陆扬拍着他的肩膀，脸上虽然有宽慰的笑容，可眼神里却尽显空洞，与往常辩若两人。
　　他还是太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
　　程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放心，交给你霖哥我。”
　　陆扬点头，可只是木讷的，没有一点灵气，昨晚这些之后，他便背着书包，起身准备回房间。
　　“喂，小表弟，你上学都是带着手机对吧。”
　　程霖突然地问了一下，陆扬回过头，不知其目的为何。
　　“都带着的。”
　　“那就行，下周注意手机消息。”
　　…*…*…


第42章 栅栏
　　似乎自那天之后，事情就像是告一段落般，没了下文。
　　陆扬又回到了进入竞赛队之前的日常生活，每天被试题和复习的知识点填满，忙的不可开交，两点一线的生活充实而又麻木。
　　久而久之，竞赛队的那些事就像是夏日里的那份冲劲一般，早已模糊到难以追忆。
　　他有时会在晚自习时，翻开竞赛队的知识点集，用来复习和备考数学这门科目的最后压轴题，恐怕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唤醒一丝竞赛队那时紧张，时间来不及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时间永远来得及。
　　时间过了一周，转眼到了周四，冬令营大概在周五的晚上开始签到，然后从周六一直到下周三，举办五天，一中的代表团周三便已经出发了，临走时还搞了场欢送仪式。
　　虽然规模不大，可校长亲临，傅野再不情愿都得摆出一张笑脸来应付。
　　周四凌晨下了一场小雨，冷风嗖嗖的，直接又降了温，出去做早操都伸不开手脚。
　　“这老天降温也给我搞断崖式下跌啊，我上周还能穿短袖，这周就得拿棉袄了。”
　　早操大课间内，A班的队伍零零散散地退场，张天昊畏手畏脚的，浑身发颤，若是可以，他说不定都能裹着被子来上学。
　　“李光蛋上周就说了要降温，你该不会里面就穿了一件毛衣吧。”柯伟伟在旁打量了昊子一眼，瞧着他那单薄的身影，不禁出口怀疑。
　　现在这气温都已经是个位数了，再过几日搞不好还要负数，昊子穿的实属单薄，很难不引起注意。
　　“别提了，我那衣服才拿出来，一股樟脑丸的味道，穿出来味道大的吓人。”
　　陆扬呵呵一笑：“那你可得庆幸咱教室是装空调的，要不然就直接冻成冰棍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就为了快一点回到教室，昊子突然顺口一提：“对了扬哥，你去潭州记得带点特产回来，我听说那儿的麻辣兔头可得劲了，你……”
　　话说一半，柯伟伟用手肘击了他一下，小声道：‘别戳人心窝子！’
　　张天昊当即反应过来，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说漏嘴了还。
　　“没事，明年若是能去，我一定给你带来。”
　　陆扬倒是心宽，语气一如平常，没什么变化，似乎今年的事在他心里已经翻了篇。
　　三人再一次沉默不语了。
　　跑操退场的音乐已经落入了尾声，操场上的队伍已经悉数退场，下节是体育课的班级已经拿好了器材，一切都如常。
　　突然间——
　　“扬哥，你裤子亮了。”
　　上楼道前，张天昊突然注意到陆扬的裤子左腿边忽闪，赶忙提醒道。
　　陆扬当即反应过来，他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头，偷摸看了一眼，赶忙掉了个头，“你们先回去，我去回个消息。”
　　学校里头禁止带手机，若只是突然来了消息还算好处理，可他刚刚一看，分明是来了电话，为了躲老师的注意，还得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接。
　　柯伟伟和昊子还没说上两句，突然自个儿的手机动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某个头像是锦鲤的家伙也分别给他们来了消息。
　　…*…*…
　　“喂，你这个时候打我电话干什么？”
　　陆扬躲到一中花园的偏僻角落，四处张望了一番，还不放过头顶的方向，避免被某个秃顶老师盯着，确定无人了之后，这才接起电话。
　　“怎么，我还是特意挑了早操结束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的，难道旁边有老师盯着不方便？”
　　电话那头，明显就是程霖。
　　对方并不是个闲着没事就会来打电话骚扰的家伙，更何况还是在他上学的时间，突然打电话，肯定有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程霖在电话那头暗骂一句，这小没良心的，脾气依旧那么炸。
　　“我在学校西北角的地方，带上你读书的东西，咱们出发去潭州！”
　　“哈！？”
　　陆扬大惊，眼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件事不是……”
　　“啰啰嗦嗦这么多屁话，想去就来学校的西北角，我在栅栏外等你。嘟嘟嘟嘟——”
　　说完，程霖那头就把电话给挂了。
　　陆扬看着已经断开的电话，心里突然就是急了，他都已经死心了，况且邀请函拿不到，怎么过去？
　　眼下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他倒也顾不上其他，当即脚下生风，朝程霖电话中所讲述的方向快步跑去。
　　他倒要看看，程霖到底是想搞什么。
　　…*…*…
　　一中的西北角是一处小花园，里头杂草茂盛，修剪花园的师傅没半年才会修剪一次，栅栏外是老破小的居民楼，想要绕出去还得费一段时间，所以平常也不会有什么学生过来，想要逃课的同学也不会选这么个舍近求远的路。
　　陆扬绕了过去，只一眼便发现了程霖的身影。
　　这里很幽静，没什么人烟，栅栏上多是陈年的锈迹，脚下踩着的杂草刷刷作响，陆扬的脚步很重，似是有些不耐。
　　“嘿，小表弟！”
　　程霖站在栅栏之外，拿着手机，似乎已是等待着急的模样，见着陆扬便拼命地朝着他挥手。
　　即使外头只有他一人，即使陆扬一眼就能看得到他。
　　“你到底来做什么？”陆扬快步上前，语气当中带着些许冲劲，似是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行为。
　　“都说了是来带你去潭州的，书包收拾好了吗？我订了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晚上就能到了。”
　　程霖说的时候，嘴角挂着笑，莫名地带着一丝骄傲。
　　陆扬听得一脸懵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可是邀请函……”
　　“放心，都说了这都不叫个事而，一切都交给哥。”
　　就在陆扬不明所以，程霖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那头似乎一下就接通了，就听程霖问道：“到哪里了？我在西南角这边。”
　　“程哥，马上就过来，我这边已经看到你了。”
　　对面说着，程霖四处看了看，随后锁定一个方向，朝那儿招了招手。


第43章 叛逆
　　陆扬转头，来的是熟悉的面孔——竞赛队的周知画和沈明祺。
　　“程哥，陆扬，你们都在啊。”
　　沈明祺和周知画一路小跑地过来，周知画的前胸还带着书包，鼓鼓的，看着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你们怎么……”
　　陆扬疑惑着，而下一秒，周知画小跑来到他的面前，打开书包，拿出一个深蓝色底，烫金字体的信封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东西，他或许再熟悉不过。
　　“陆扬，你的冬令营邀请函。”
　　深蓝色，上面刻印着自己名字的邀请函就摆在自己的面前，陆扬一时间有些不太敢相信，甚至都忘了伸手接过来。
　　“这不是被放展览厅了吗？你们怎么把它拿出来的？老师不会说你们吗？”
　　陆扬这一不敢置信又小心翼翼的反应倒是将周沈二人给逗笑了。
　　周知画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就开赛了，你还关心我们？”
　　沈明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青老师走之前，安排我们两个做一下竞赛队的荣誉墙，当时就把这个交给我们了，你放心好了，我们弄了个蓝色信封放了上去，旁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
　　“这……”
　　陆扬刚想着问这是谁安排的，不过刚说出口一个字，他立即便想到了答案，转头看向栅栏外的某人。
　　周知画在旁解释道：“我们之前在竞赛队时，就跟程霖哥加了好友，这次若不是程霖突然告诉我们，说学校不让你参加，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对啊，这么好的机会，给我都要羡慕死了，当然，我们可是有条件的，回来记得给我们带潭州的麻辣兔头啊。”
　　程霖在栅栏外笑出了声，“当然当然，二位可是此次西行的大功臣，说什么都要给你们带回来。”
　　陆扬在三人的欢声笑语当中，接过了属于自己的冬令营邀请函，这段时间的大起大落令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木讷地打开蓝色信件，里面的内容十分地公式化，一看就是群发的形式，可心里就是没由来得高兴。
　　“我跟知画是没这个福气去了，陆扬，你可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我听王青老师说了，那个傅野是因为别人查到作弊，他被替补上去的，你可不一样，省赛一等奖，根正苗红的那种！”
　　“加油，我和沈明祺等着你的好消息。”
　　程霖拍了拍陆扬的脑袋：“别傻看了，等一下准备出发吧。”
　　陆扬回过神，抬眸，眼中又出现了曾经的光。
　　神采奕奕，绚烂又夺目。
　　“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书包。”
　　“不用，你的两个小伙伴已经来了。”
　　程霖说着，扬了扬下巴，眼神看向陆扬身后的位置，三人同时转过头，见柯伟伟和张天昊也是带着个书包背过来。
　　不过这书包显然比周知画的厚重地多，二人背着还有些吃力。
　　“大佬，扬哥的书包我们带过来了，东西都在里头，卷子还有课本什么的，连一个橡皮屑都没拉下，就差把课桌都给你搬过来了。”
　　陆扬瞳孔一缩，确实被惊讶到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
　　程霖在栏杆那头凭空比划了一下，对里头说道：“直接扔过来，我这边带到车上。”
　　“好嘞！大佬，您悠着点啊，扬哥这书包可沉了！”
　　说罢，张天昊将书包一扬，黑色的书包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越过生锈的栅栏，重重落到程霖的手中。
　　书包看着不轻，如此重重一抛，就跟个棒槌似的，稍个不慎，说不定胳膊都能脱臼，而程霖却稳稳地接过，甚至连眉头都没来得及皱一下。
　　这对他来说，这完全是小case。
　　现在万事俱备，只要陆扬出了校门，就能直接前往潭州。
　　陆扬将冬令营的邀请函一并交给栅栏外的程霖，且道：“我出校门去找你。”
　　“哎，别啊。”张天昊赶忙一手拦着他。
　　“干嘛，马上就要打铃了。”
　　叮咚，叮咚——
　　话音刚落，预备铃声就已经响起来了，来的可谓是相当及时。
　　陆扬皱眉，可张天昊的下一段话直接令他打破了常识。
　　“等你跑校门都已经打正式铃了，到时候保安肯定拦着不让你出去，去找老师又要解释一通，搞不好李光蛋还要插手管闲事，直接翻墙跟大佬走吧，我们给你打掩护，就说你身体不舒服，跑医务室去了。”
　　“这……”陆扬愣住了。
　　柯伟伟在旁点头：“就按照张天昊说的吧，先斩后奏，现在一切都没有你去参加冬令营重要。”
　　“陆扬，快点走吧，我们给你打掩护，就说你不舒服跑医务室了。”
　　陆扬沉默了三秒，随后嗯了一声，起身一个助跑，直接上了栅栏高处。
　　他的动作算不上干净利落，虽然是成功翻上了铁栅栏，可陈年的锈迹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小的痕迹。
　　“陆扬，你当心点！”
　　“陆扬学弟，别摔着了！”
　　……
　　“小表弟，朝这里跳！”
　　众人担心之余，只有站在栅栏之外的程霖朝着陆扬张开了臂膀，他一步一步靠近，眼中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空中正欲落下的少年身上。
　　叮咚——叮咚——
　　正式的铃声已经响起，少年纵身跃下，衣摆随风而起，带动一阵轻响。
　　两米的栅栏说高不高，可他跳下去时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
　　不过，某人接住了他。
　　“走啊，一起去潭州！”
　　程霖在接住他的下一个瞬间，便牵住了他的手，另外一条胳膊背起陆扬的书包，顺着来时的道路启程。
　　“嗯！”
　　陆扬点头，不知是刚刚的动作令他心有余悸，还是即将到来的比赛让他心生澎湃，他现在比之前任何一次收到表演，取得高分，亦或者是拿到奖项都要高兴。
　　叛逆和刺激的快感刺激着内心，令人热血奔腾。
　　“走了，下周再见！”
　　前方是未曾去过的潭州，后方是朋友的加油，身旁牵着的是程霖那的手。
　　在一中上课的铃声中，他们肆意奔涌。
　　……


第44章 行李
　　“尊敬的乘客，您乘坐的金陵航空CL0314航班已抵达潭州黄花国际机场，当地时间16：45，室外温度为6摄氏度，请您下飞机时，携带好你的随身物品和行礼，如您办理托运，请在下飞机后，前往提取处自提，需要办理转机的旅客，请前往柜台或自助办理机处办理；感谢您选择金陵航空，祝您一路顺风，期待再次为您服务……”
　　在天上了飞了四个小时，可算是来到八百公里外的潭州。
　　虽然与金陵相隔了十多个城市，可一下来，那扑面而来的寒风还是能找到那一丝熟悉感。
　　就是——好冷啊！
　　在冷风刮到脸上后，陆扬才意识到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他这次来，除了那件书包，什么衣服，外套，内裤，袜子……全都没有带！
　　而且还身无分文！
　　他真的是太冲动了，来之前至少也应该收拾一下行李，唯一庆幸的是身份证没有落下，要不然还登不了机场。
　　“那个，程哥啊，你衣服是带够的吧。”
　　“咋啦？”
　　跑去行李托运的地方，陆扬背着自己的小书包，默默地问了一声。
　　他只有一个背包，都没有走托运，直接带上了飞机。
　　“我没带衣服过来……”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呢，没事！”
　　程霖的话稍许能让他安心两下，可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某人又道：“你可以穿我的呀！”
　　陆扬双眼顿时睁大，震惊之余带着三分不可置信，和七分三观崩塌的既视感。
　　程霖为了证明自己话说的是真的，且没有开玩笑，从传送带上拽下两个黑色的行李箱，且介绍道：“这两箱子都是衣服，都是我的，你可以随便穿，哥不介意！”
　　两个行李箱少说也得有三十寸的大小，看着就相当大，可谁能想到全放了衣服？
　　“你没带别的吗？”
　　“带了啊。”程霖说着，又从传送带上拽下一个稍微小点的箱子，“这一箱是鞋子！”
　　陆扬无语住了，良久才问了一句：“还有吗？”
　　“没了，再带就要超重了，要加钱！”
　　陆扬现在恐怕就一个感受，若不是要加钱，眼前这玩意儿肯定不止这三箱东西。
　　开玩笑，他们来潭州是来比赛的，不是来玩的，带那么多衣服，轮着穿都不一定穿得完；好了，现在他确实不用关心没衣服穿的问题了。
　　“那个，我这还有个问题。”
　　“你说。”程霖边摆弄着手机，边回。
　　“我的那些练习卷，你带了没？”
　　“呀！”程霖一拍大腿，收回视线，转头用一双天真且茫然无助的眼神看向他，然后带着半分委屈地说上一句：
　　“我忘了。”
　　陆扬：不要生气，不要心急，要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自己遇到的一切……
　　然而，三秒过后……
　　妈的，忍不了！
　　“你个饭桶玩意儿，我的衣服不带，比赛试卷不带，光带你自己的衣服，还带一箱鞋子，你以为你是来潭州参加走秀的吗？”
　　陆扬抡起自己的书包就想要抡过去，也幸好机场空旷，能容下二人在这里打打闹闹。
　　“你，你个小没良心的，机票钱大几百，我都肉疼死了，你不光不感恩，还恩将仇报！哎呦呦，当心着点，被你这书包来一下，我非得脑震荡不可！”
　　程霖带着三个行李箱，在机场里来回横条，也幸亏他运动神经发达，才能躲过陆扬的追击。
　　“呀！”
　　程霖突然定在了原地，就像是突然发觉到什么不太好的事一样。
　　“你怎么了？”
　　陆扬也失措地停下脚步，程霖突然的举动也给他吓了一跳，甚至这一秒钟，陆扬想是不是自己刚刚砸到他脑子了？
　　不应该啊，这玩意儿的动作快得跟猴儿似的，刚刚挥了那么多下，一次落实感都没有。
　　“小表弟，我手机充电器忘带了……”
　　“你！”
　　陆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听到是手机充电器后，觉着又好气又好笑，想骂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骂。
　　真是个大缺心眼子！
　　…*…*…
　　一路可以说是骂骂咧咧地来到酒店。
　　在路上时，陆扬也再次确认，程霖那两箱衣服，就真的是衣服而已，说好听点，那就是衣服袜子都带了，说难听点，就是除了穿身上的玩意儿，其他啥也没带。
　　毛巾，洗浴用品，充电器……啥也没有。
　　不过程霖定下的是个五星酒店，里头东西一应俱全，倒也省得再出去采买。
　　陆扬也就将就一下，这几天就穿程霖的衣服了。
　　两人虽然身高有差距，可衣服倒也能穿。
　　在酒店办了入住，尴尬的一幕又出现了……
　　程霖当时是电话托人订的酒店，口述是双人间和两人床，结果……是个两米宽的双人床。
　　想改定还改不了。
　　陆扬：……来时的激动所剩无几。
　　风中凌乱了几分钟后，陆扬也算是认命了，定下心来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对了，我的小乌龟喂了吗？”
　　“你还能想起你那乌龟？他上周就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了，估计已经开始冬眠了。”程霖开了空调，脱下衣服，准备洗澡，“你也不用担心，临走之前我让阿姨帮忙照看一下，放卫生间面盆里，有水，死不了的。”
　　“……”
　　说起小乌龟，是陆扬初中时在学校路边小摊买的，三元一只，主打就是一个好养活；当时陆老爹工作不回家，奶奶也走了，家里唯独就剩他一个。
　　陆国忠提议给他养个小动物什么的，但也怕耽误他学习，陆扬自己也说没空照顾。
　　可看到小乌龟单只独影地关在水缸里，他莫名生出一丝共情。
　　但买回家后，除了定时定点喂食换水，陆扬也没做旁的什么；高二搬到程霖这儿更是如此，竞赛队课业练习繁重，似乎有那么一段时间，还是程霖帮着照顾的。
　　现在，连小乌龟冬眠了他都不知道。
　　“对了，我这几天找了些竞赛题在平板电脑上，咱不是练习册没有带嘛，你先做，我洗个澡。”


第45章 假期
　　程霖将脱下的脏衣服直接扔到床上，拿着换洗衣服的同时，将自己书包里的平板拿出来，配着酒店的纸和笔，还不忘提道：
　　“那个锁屏密码六个八，别忘了啊。”
　　“哦……那个练习题……在哪个APP里啊？”
　　陆扬一点开程霖的平板，当即就是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样儿。
　　他本以为程霖的平板会装着满桌面的游戏，却不想，里头的软件五花八门的，什么‘学习通’，什么‘易班’，什么‘学小易’，什么‘中国大学mooc’……花里胡哨的，看着都跟学习有关系，反倒是游戏软件未见一二。
　　这是程霖的电脑吗？别是在机场给掉包了……
　　“WPS，打开第一个文档就是。”
　　程霖已经脱光了，屋内空调的效果还没有起来，说话都发颤，一溜烟便钻进了浴室，紧接着便是一阵水流的哗啦声。
　　陆扬左右滑动屏幕，很容易找到‘WPS’这个软件。
　　呵呵笑了一声，果然越朴素的越实用。
　　…*…*…
　　程霖洗个澡也不过是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出来后，便瞧见陆扬已经写满了一桌子的纸。
　　心想：这小子速度够快的啊。
　　这些题目算是他连夜找的，专门给陆扬做考前冲刺用，内容都是近三年的竞赛题，以及大学数学的内容，用来对付冬令营的比赛，差不多够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完完全全可以了解一个人最基本的品性和天赋，陆扬并不是一个天才型的选手，可也不是个榆木脑袋，他灵活，他更善于变通，冬令营可以说是中学生数学比赛的巅峰，可并不是数学钻研者的巅峰。
　　“你帮我看看，我去洗澡。”
　　陆扬数了一下，自己一共是做出了六道题，速度不算慢，但还能再晚上提一提，关键就是要保持自己的正确率。
　　“去洗吧，这边浴缸挺大的，还有按摩功能。”
　　程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件黑底带着彩色涂鸦的长袖，头发胡乱一擦，还是半干的状态，房间内的空调已经发挥了作用，赶了一天的路，甚至都有些昏昏欲睡。
　　“我冲个澡就行。”
　　陆扬看了一下程霖摊开在地上的行李箱，里头的衣物袜子乱做一团，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怎么收拾过，而且某人摊开了也不收拾，就这么放着。
　　幸好都是干净衣服，没什么味道，要不然绝对免不了一场互殴。
　　最后，陆扬只带了一条一次性内裤和酒店浴袍进了浴室。
　　程霖没有注意陆扬这边的动静，打了个哈气，边拿着个红笔，边批改着陆扬的答案。
　　还不忘给自己定个奶茶的外卖。
　　“对的，对的，对的……啧，这题竟然……”
　　三两分钟过后，程霖便都改完了，结果还是很满意，而且陆扬掌握的程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可以再提高点难度。
　　浴室哗啦啦的水流还没有停止，等他出来估计还需要一会儿。
　　程霖利用这空余时间，叫了酒店的晚餐服务，顺带不忘叮嘱，让酒店人员吧帮忙拿一下奶茶。
　　嗡嗡嗡——
　　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了。
　　程霖下意识地按了接听，就听到对面一阵狂喊狂叫：
　　“程霖，你什么情况，请一周的假！？你是要去领结婚证拿学分？要不是导员告诉我，你这边邀请一周的假，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人间蒸发了！”
　　对面依旧是程霖的老朋友，周海。
　　“你小点声，什么结婚啊，老子就是出去玩了，不对，不应该是玩，我是去培育祖国未来的花朵，你说话对我放尊重点，我现在可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话说着，还带着三分得意。
　　“你可拉倒吧，下周五就要叫宏观经济学的作业了，可别怪兄弟我没有提醒你。”
　　听到这个，程霖突然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我靠，这不是期末才交的吗？我一个字儿都还没有动呢。”
　　周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啥期末啊，那老头瞧见他最后一周的课跟咱四六级考试撞上了，就提前结课了，说下周结束，再之后的课程给咱们复习用，哎，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四级这次……多大把握？”
　　若不是听到了电话那头的笑声，程霖恐怕真的以为周海这次是真的在关心他。
　　“四级的话……听说潭州的庙挺灵的，我要不先去求个佛……”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随后又是一阵爆发：
　　“我去，潭州！？你还说对人家没意思，来来回回四五个小时加上机票钱，你当我们都眼瞎啊！”
　　周海算是程霖在大学的死党之一，而且这段时日程霖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要知道，大学上课时，老师都不怎么管的，爱听就听，不听拉倒，他跟程霖每回上课都坐最后几排，且不是玩游戏就是睡大觉，最后考试临时抱佛脚，毕竟都上大学了，只要没死学校里头，怎么折腾都没有关系。
　　不过最近，程霖就像是换了而一个人似的，上课不睡觉了，抱着高数概论就在教室里研究，有时候没课还在教室里头上自习。
　　那本高等数学概论和奥数理学，三个月的时间，从崭新的一本书，到封面卷了皮，里头的纸张卷了角。
　　平心而论，上大学后，他们那一整个宿舍还没有哪本书能有如此待遇。
　　“你这要还是发善心做慈善的话，那纯爱战胜就要应声倒地了。”
　　“你说的这都哪儿跟哪儿的话！”
　　程霖皱眉，恰好此时敲门声响了。
　　“程先生，您定的客房晚餐到了。”
　　“诶，来了！”程霖起身，顺带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挂了啊，干饭去了。”
　　“行，你记得给我带点特产回来啊……等等，你那边怎么还有洗澡的水声……嘟嘟嘟嘟嘟嘟——”
　　罗里吧嗦的。
　　程霖直接挂了，打开房门接过晚餐和自己奶茶外卖。
　　虽然酒店是五星级的，但是为了迎合市场，也特意打造了符合当地上场特色的套餐。
　　几个炒菜统统都放了辣椒，端进来就是一股辣味，不免令人食欲大开。
　　“是开饭了吗？”
　　程霖转过头，当即便看到令自己血脉喷张的一幕。


第46章 川菜
　　“你怎么不换上衣服？”
　　浴室门一开，一股子水蒸气涌了出来，陆扬用毛巾擦着头发，发梢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浴袍上，形成一道小小的水渍。浴袍松松垮垮地被搭在身上，深V的领口可以清晰地看到陆扬的人鱼线，平时校服宽松，他看着壮，实际上没多少肉，但也不是个文弱书生，小腹的肌肉还算比较紧实。
　　屋内开了空调，不用担心着凉的问题；酒店的浴袍是长袖长摆，且还是加厚了，程霖一路顺着看下去，过膝的衣摆下一双玉足不加点缀。
　　这浴袍真白啊……
　　“穿浴袍不也一样吗？”陆扬没有注意到程霖的视线，头发随意地擦了擦，然后便抛向餐桌上，“这都是你点吗？”
　　听到这一声疑问，程霖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色欲昏心。
　　“对了，我还点了奶茶，晚饭就将就一下，等冬令营考试结束就带你去吃好的。”
　　虽然说是将就，可晚饭这几道菜都是潭州久负盛名的菜肴，且还是五星级饭店的大厨亲自操刀，几乎没什么委屈的。
　　“这奶茶……”
　　陆扬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两杯奶茶，虽然包装不一样，不过一眼就看出是程霖那日在家长会上带来的牌子。
　　“这不是要排队等好久才能买吗？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程霖走过来，代开包装袋，“你忘了咱们已经到潭州了吗？这奶茶是潭州特产，就这酒店周围两公里内就有三家，点个外卖的事儿，快来，我这回特地点的热饮。”
　　二人说了几句，便坐下吃饭。
　　不得不说，潭州属于川菜系，菜都是偏辣的，不过为了照顾外地游客，酒店的厨师不会做的特别辣，顶多辣一下嘴，喝几口水就能缓解了。
　　几道菜下肚，程霖便直接在饭桌上谈起了陆扬刚刚的试题。
　　“你刚刚做的那些题正确率还可以，不过后面拔高题过程有点粗心，我觉得你要是能检查一边的，能直接看出来，反正后面考试的时候不要急，四个小时做三道题，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检查。”
　　陆扬听着时，边嚼着饭，边看自己的过程。
　　白色的A4纸写满了数学工程式，每一行都有红笔扫过的痕迹，且在有问题的地方画了圈，并做了更正的标记。
　　字迹很好看，虽然程霖并不是个六边形全能的大佬，可一点都不妨碍他有一笔令人看着羡慕的好字。
　　“那个，我其实挺好奇的，你为什么数学能这么好？”
　　程霖喝了口奶茶，他的嘴已经被辣得有些红，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上学的时候就是感兴趣，觉着这些题目好玩而已，当时进竞赛队也是误打误撞被李光蛋安排进去的，你硬要我说个原因，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陆扬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能有凡尔赛的机会是真的不会吝啬的。
　　感受到对方不信任的眼神，程霖赶忙郑重其事地咳嗽两声，“那啥，赶紧吃完，做好今晚熬夜的准备，我那么多的题目还等着你呢。”
　　“哦。”
　　陆扬巴拉巴拉地吃着饭。
　　嗡嗡嗡嗡——
　　“程哥，是你手机在震动吗？”
　　程霖朝旁看了一眼，然后拿过手机，在看到微信的来电显示后，突然眉头一皱，没有接也没有挂，直接将手机静音了。
　　上面显示着‘李光蛋’三个字。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为什么打过来。
　　“谁啊？”
　　“没谁，10086。”
　　…*…*…
　　冬令营全称为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是全国中学生级别最高、规模最大、最具影响的数学竞赛，每年全国大概有两三百人会来参加这个比赛，折算到一个省来说，只有十来个之多。
　　这个冬令营的含金量就在于，只要获得了二等以上的奖项，就等于拿到了一流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即使是三等奖，也会有高考的降分政策。
　　所以这种比赛不管是对谁来说，都是挤破脑门都想进去的比赛，一中能有两个入选名额，旁人也是不能理解为何会放弃一个。
　　比赛为期五天，第一天下午三点开幕式，第二天和第三天考试，第四天参观浏览，第五天出成绩，时间可以说是相当紧凑了。
　　这次举办的场所是潭州的一所大学附中，签到是提前半个小时开始，不过早就有团队组团在外等候；且像这样大规模的竞赛考试，自然有电视台记者在外蹲守采访，好掌握第一手的冬令营资源。
　　“傅野，把校服套上，一会儿拍完照片是要传回给学校当宣传资料的。”
　　王青老师在前头说着，手上拿着主办学校发的宣传册，口中不断地在指挥，只不过傅野一直不配合她。
　　出发前五分钟，甚至还偷跑出去抽了根烟，所以一身的烟味。
　　“那校服我没带，要拍就这么拍。”
　　傅野依旧是那臭脾气，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傅妈妈此时也陪同在旁，附和着自家儿子：“哎呀，王老师，傅野他不想穿校服拍，就不拍了，来比赛还得是学习成绩最重要，实在不行，咱不是还有一个入围冬令营的高二学生吗？拍他不可以吗？哎呦，差点忘了，那位学习成绩不行，学校还不让他来，对吧。”
　　王青听着傅妈妈的话语便是来火，一口老血憋在胸口里面，甚至这一刻都产生了一丝后悔；
　　这个冬令营还没有开始，甚至都还没有入场，这对母子便已经像是拿了冠军一般，而且来时的路上，还不断嘲讽着陆扬为什么没有来。
　　都说骄兵必败，傅野眼光狭隘，其实就算没有陆扬，还有外国语中学，附中的选手，且各个省市派来的学生都不是等闲之辈，如此狂妄，都不知道最后会去的怎样的成绩。
　　“傅妈妈，就送到这里吧，我们一会儿结束过后酒店见。”
　　每个参赛选手只能有一个陪同席位，王青老师跟傅妈妈道了别后，便赶紧领着傅野进入主会场。


第47章 开幕
　　“手机都调成静音了吧，还有一会儿进去，不许抽烟知不知道，这里不是一中，没有人会包庇你。”
　　王青略带着一丝警告说着，可傅野能乐意配合就奇了怪了。
　　也就点点头，然后漫不经心道了一声。
　　王青脑门子直抽抽，她原本应该是一名高中老师，不应该像个幼师一样管着学生的吃喝拉撒。
　　若是这时来的是陆扬，肯定配合地好好的，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可惜啊，最看重的种子选手没有来。
　　…*…*…
　　“请各位同学，老师，家长们有序落座，我们的开幕式还有五分钟正式开始。”
　　潭州附中的报告厅要比一中的大上不少，作为国内重要中学赛事的常驻点，显然是花了不少钱财在装潢上面的，那拿这座椅来说，布艺制品肯定比大铁皮来的舒服。
　　主持人在说完之后，会场的灯就暗了下来，但还是留了一些较为昏暗的光线方便姗姗来迟的宾客入座。
　　“傅野，这次不光是来参加考试比赛，也是一次很好的交流会，能来冬令营都是你同辈的佼佼者，你也可以向他们去请教一下，记得收一收你那性子，要放平了心态……”
　　王青老师说着时，傅野几乎是一言不发，可默默带上耳机的行为算是表明了态度。
　　“这孩子……”
　　王青老师皱着眉头，倒也不多说旁的了。
　　四周看了看，主办方的座椅安排都是以省市为顺序，金陵市的自然都在周围，也就是说，他们周围坐着的，要么是附中的，要么是外国语中学的学子。
　　对方显然是这种比赛的常客了，统一的校服，整齐的队列，光是在气势上就压了他们一头。
　　王青老师心里暗自想着：万事开头难，可只要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一切就顺了。
　　心里是这般安慰着，也算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
　　……
　　“哎，是这不？9排1座跟2座”
　　“太黑了，我看不清，要不我把手电筒打开吧。”
　　“不用开了，没错就这！”
　　声音听着有一点熟悉，转头看去，两个一米七八的身影摸索着坐在后排，手上除了有冬令营的邀请函，还有些零食袋子和自带的饮品，味道香浓，闻着似乎是咖啡。
　　“叫你出门别下单，哪家市中心的咖啡店不得排着队啊？”
　　“再排队不也是踩点过来了？哥有把握，这不也没迟到嘛。”
　　“侥幸心理。”
　　……
　　身后两道声音听着不像是来参加比赛，倒像是买了票来看电影的。
　　王青老师心里暗自说了句‘都是小年轻’，轻笑一声，可随后意识到不对劲来。
　　冬令营的邀请函都是以学校为单位发放了，也就是说，傅野和陆扬的邀请函都是连着号在一起的，且主办方会场都是按照省市为单位进行的排座……按理来说，陆扬若是没来，身后的座位应该是空着才对，莫非……
　　王青心生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出来，随即猛地朝斜后方望去。
　　报告厅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两个身穿黑衣的身影，微弱的光线下，衣服上似乎还有挂件在闪着光，穿的应该不是校服，脸上还带着口罩，根本看不清面庞。
　　确实像那两个人，但又不敢确定。
　　……
　　“各位同学们，老师们，家长们，大家下午好！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冬令营竞赛，今年我们邀请了75座城市，298位选手来参加第三十五届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再次，我代表潭州附中，由衷地感谢各位的到来，并祝福各位选手在本次冬令营中，取得理想的成绩……”
　　台上的主持人是个大腹便便的秃头中年男子，说话的内容跟平常举办什么开学典礼没差，在介绍完本次冬令营的流程之后，便是潭州附中准备的一些开幕表演，看着没什么特别，就是一般的歌舞诗词。
　　台下有的不想看，抓住这为数不多地时间再复习一下，带队老师也是在旁指导，尽管光线昏暗，可平板的光亮还是能看清的；也有的两眼一闭，直接睡大觉，反正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觉着再复习什么的也没差，还不如休息休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傅野自顾自地在手机上刷题，王青也不管他，调出手机的备忘录来，做一些教学研讨的笔记。
　　这次是头一回儿参加冬令营，机会可贵且难得，她也要向其他城市的竞赛老师一样，取取经，争取以后带出更多金牌选手来。
　　嗡——
　　手打字的同时，微信突然来了消息，点开一看，是李主任发来的。
　　李主任：‘王老师，现在电话方便吗？’
　　王青老师：‘稍等，我等下回你电话。’
　　不知道是什么事，王青直接带着自己的小挎包，跟傅野嘱咐了几句，然后快速前往最近的安全出口。
　　等到了外头，王青这才回拨了李主任的电话。
　　手机那头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李光蛋充满交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王老师，你这里有陆扬和程霖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陆扬不是没有来吗？”
　　电话那头的李光蛋冷静下来，尽量让自己用平缓的声音说道：“陆扬昨天上午来一下，然后到现在都没有来上学，而且我更是联系不上程霖，我这两天给他打了十来个电话都不接，我现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跑潭州了。”
　　“啊——”
　　王青老师差点叫出了声，整个人一下子慌了神，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半天都没有回对方信息。
　　“王老师，王老师？喂！？”李光蛋急促的声音响起。
　　“喂，我这边没看到他们，我会帮你留意的。”
　　王青老师脑中一闪而过了两个身影，可显然并不确认，所以没有说出来。
　　“好好好，你这边帮我看着点，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十有八九会跑去潭州，若是你这边发现了他们，赶紧跟我说，我这两天过去一趟。”
　　“行，我这边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第48章 发现
　　王青显然是急得不行，挂了李光蛋的电话之后，想了什么，赶紧就发了一条微信语音过去。
　　‘李主任，你去问一下我们竞赛队的队员，我临走的时候，把陆扬的邀请函交给他们的，如果陆扬没有来潭州的话，邀请函一定还在学校里面。’
　　李主任几乎是秒回消息：‘好的，我去看看。’
　　在此之后，王青老师也打了几个电话给竞赛队的成员，可都没得到个准确的信儿。
　　要么是含糊其就，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哎呀，这个一个个不省心的。
　　王青气得直跺脚，原以为陆扬是个听话的，却不想跟程霖一样表面装乖，内心叛逆，高二逃课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若真是来潭州了，那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他过来的好！
　　在此干想也不是办法，王青还是打算先回到报告厅。
　　…*…*…
　　里头，文艺表演差不多结束了，会厅里头的灯开了，自然亮堂了不少，厅台上主办方和几位潭州学校的领导人物在留念合影，台下观众席也陆陆续续退场。
　　今天的开幕式只是按照惯例走个过场而已，冬令营的重头戏在之后两天，所以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现在都没有多重视。
　　“傅野，走了，先回酒店，明天早上……”
　　王青老师走过去，安排着眼下的事，可就在走过去时，两道在后方的身影瞬间抓住了她的注意力，连剩下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小表弟，晚上吃啥？”
　　“点外卖，要么就回酒店吃。”
　　“我想吃火锅……”
　　“后天吃，你上午那道题还没讲完。”
　　……
　　依旧是后排那两个身影，二人都穿着黑色的潮服羽绒衣，头戴黑帽，还有一黑色口罩，总之与这个全是校服的会场格格不入，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两杯喝了大半的咖啡及一些茶点，从外观上，不难猜出是某个新潮的国内品牌。
　　一人玩着手机，另外一个翻看着冬令营的宣传手册，周围都退场了，不过他们两人倒是不着急走，还在优哉游哉地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坐在最边上的那个少年摘下口罩，喝了一口咖啡，也得亏如此，才让王青看到他的脸……
　　“程霖！陆扬！”
　　王青老师这一声大吼让两个垂着头的少年同时抬起头来；这一直愣愣的反应更让王青笃定，她没有叫错人。
　　“陆扬？”
　　傅野自然也是听到这一声，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似是多不待见对方似的；但他也是不敢置信对方来到了潭州，正要转头，身后发出了老大一震动静！
　　“程……”
　　“程啥程，小表弟，快跑！”
　　这边，程霖坐在外围靠过道的一列，反应过来后，猛的起身，拽着陆扬的手就冲了出去。
　　二人在报告厅现场横冲直撞，也幸好这一侧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已经散场走人了，所以二人一路匆忙倒也没有造成什么事故。
　　“别跑，站住！”
　　两人都已经出现在面前了，王青老师难道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吗？当即就发挥出及从教十来年的经验，当机立断地叫两个人停下来。
　　可双方都是千年的狐狸了，被喊之前，程霖都已经半个人出了报告厅，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王青又与他们相隔一排座位，短短几秒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横跨过去，自然就把他们给放走了。
　　陆扬和程霖走得很匆忙，还有一个底儿的咖啡都没带走。
　　“他不是不来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野大惊，走上前，低压着声音质问着王青。
　　面对陆扬的那一刻，他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傅野，你先跟你妈妈回酒店，回去复习，这不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事。”
　　王青老师知道抓人无望，自然也就放弃了抓他们的心思，揉了揉太阳穴，开始除了眼下的事。
　　傅野眼底暗含阴霾，手中握拳，指甲深深刺入肉中，估计只有老天知道，他刚刚在见到陆扬和程霖二人时，有多么的厌恶，鄙夷以及……惶恐。
　　这边，王青的手机已经拨号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傅野这边的情绪变化。
　　…*…*…
　　“停停停，都跑出校门口了，那王青老师我看了，穿着高跟鞋，细跟那种，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程霖拉着陆扬，在潭州附中的学校里狂奔，得亏没穿着金陵一中的校服，要不然回去之后肯定得被李光蛋的吐沫星子给淹死不可。
　　“不过发现就发现，你跑个什么，咱们都已经到潭州了，而且明天就已经开赛了，他们难不成把咱们连夜送回去不成？”
　　陆扬停下来脚步，面带不解地看向程霖。
　　他刚刚都没有想要逃跑，眼前这老哥反应太过敏捷，等意识到的时候，他都已经出报告厅了。
　　程霖直接带着陆扬出了潭州附中的校门，张开手便拦住一辆出租车，报上了酒店地址，等司机发动之后，才出了一口气，解释道：
　　“不跑不行啊，你难道想被王青指着鼻子骂半个小时吗？”
　　“为什么要被骂？”
　　程霖听到这个问题，当即一口气没咽下去，差点就过去了。
　　原谅陆扬一直都是个优秀的三好学生，不能明白程霖的意思，“小表弟啊，今天星期几啊？”
　　“周五啊。”
　　“要是没来潭州参加冬令营，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干什么？”
　　“上课？”
　　“这不就对了嘛，你该上课的时候不上课，且还是学校都知道是个什么事的情况下，故意旷课一天来潭州，你说那王青会不会说你一顿。”
　　陆扬皱眉：“她有这么不讲理吗？”
　　程霖大惊，“她怎么没有，你都没注意看她那副样子，张牙舞爪，头发丝都立起来了，都能把我活生生剥了皮吞了！”
　　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咱都已经暴露了，明天还要再回那个学校参加考试，你好好想出个理由找补吧。”
　　陆扬嘴角上的笑容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程霖的脸当即又垮了三分。


第49章 发芽
　　“你个小没良心的，出来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到头来还要看程哥我笑话。”
　　旁的不说，陆扬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就是程霖的，是个短款黑色羽绒服，上头还有银色反光的字母，以及类似于暗纹的涂鸦，传出去就是用来炸街的。
　　其实这并不是陆扬所喜欢的穿搭风格，可纵观程霖所有的衣服，或许就这一件还算不是那么高调。
　　其他的要么是带着链子，要么带着铆钉，看着就十分非主流。
　　陆扬挑衣服的时候，都觉着嫌弃地不行。
　　这究竟是什么年代的审美啊？
　　‘嗡嗡嗡’——
　　“你这两天电话有点多啊。”陆扬说道。
　　程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方的来电，依旧是熟悉的‘李光蛋’同志。
　　手指摆放在上面，稍许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接这个电话。
　　不过这次没有放着不管，而是直接挂了。
　　“都是同一个人。”
　　程霖苦笑一声，“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还能躲个几天，就不提前受罪了。”
　　程霖心里也明白，毕竟那天李光蛋和王青不断地告诫他不要多此一举，不要多管闲事，可他就是不想陆扬走上他的老路。
　　陆扬突然一嘴：“你为什么不想着，要是我能拿个一等奖，那帮人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带我过来。”
　　程霖眉头一挑，“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扬想都不想就回道：“打脸啊，毕竟除了你，没人指望着我能拿奖。”
　　噗——
　　程霖突然轻笑一声，爽朗的笑声在车厢内尤为响亮，弄得陆扬有些不明所以。
　　“你笑什么？”
　　程霖道：“你能不能拿奖倒是其次，我就是看李光蛋他们不顺眼而已，我跟你说过我的事，当年他们没有眼力见，不让我参加竞赛，时隔多年，对你也是如此，我就知道这帮人的想法从来就没变过，这次先斩后奏，不管你最后成绩怎么样，反正我当年的那一口气已经出了。”
　　当年的遗憾埋藏在心底多年，以时间浇灌，生根发芽；
　　家长会那一天就是一个契机，盘踞内心土壤多年的种子，一夜之间窜了出来，化作一份冲动和不顾后果。
　　或许他做这么多，并不紧紧是在帮助陆扬，也是给当年没有结果的自己，一丝宽慰。
　　“胡说，你当我傻啊，你要是心里过得去的话，刚刚为什么不接李光蛋的电话？”
　　分明是心里有鬼。
　　“过得去跟不想挨骂有有关系吗？谁愿意听老头在耳边唠叨啊。”
　　程霖别过眼去，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回避这个话题。
　　陆扬见此，不再多问，却不知身旁的某人一直在透过车窗，看着自己。
　　二人并不相望，不然陆扬又岂会注意不到，程霖抿起了嘴，神情多出一丝不忍。
　　“那个，比赛结束之后，回去好好学习啊。”
　　陆扬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开玩笑，说认真的，你别学我啊，高中就因为把英语落下了，大三还在考四级……”
　　“就你四级那些阅读题，我十分钟就能做完一套，错一道我刷一个星期的碗。”说着，还不忘翻个白眼嘲讽一下。
　　程霖捂住胸口，难道当一次人生哲理家，没几秒就被拆台了。
　　…*…*…
　　冬令营开幕的第二日便是考试，一共六道题，分两天来考，一天三道题，从早上八点半做到中午十二点；虽然题量不大，可计算量不小，每道题都是对标高考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冬令营象征着全国高中生最高水平的竞赛，但凡是个二等奖就能有保送的机会，不过能参加冬令营的绝非等闲之辈，基本就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想在这样一群人当中取得不凡的成绩，还是要有点本是在身上的。
　　早上八点，潭州附中门口
　　近日冷空气强袭，温度更是逼近零度，张嘴呼口气便有团团白雾；清晨的冷气更是凌冽逼人，即便如此，潭州附中的门口却门庭若市。
　　家长和老师不断的在口中重复鼓励的话，就如同参加高考一样，学生一旦踏进了校门，他的未来就去取决于这短短三个小时。
　　“好好考，哥数学天才的名声在外，带出来的学生少说也得是个二等奖。”
　　这样的日子，程霖也难得正经了不少，拍着陆扬的肩膀；他自己其实也有点紧张，半路上买的包子，只啃了一口就再没动过。
　　反倒是陆扬，胃口比较好，两个包子下肚，还外加一杯豆浆，只顾着吃，面对程霖的话，点点头而已。
　　怕是自己说的话无形之间给了陆扬压力，程霖又添上一句：
　　“考砸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哥再养你一年。”
　　“谁要你养，等着好消息吧。”
　　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在程霖的央求之下，二人又再一次检查了一下准考证和各种文具，确定无误了后，程霖才算是放了手，让他进了附中的大门。
　　陆扬头也不回地进去，而程霖倒像是个望夫石一般，等到人没了影儿才收回视线。
　　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一声。
　　怎么还有点不舍？搞得像自己参加高考一样。
　　摇了摇头，学像个大人似的在内心嘲讽了自己一番，然后转身，打算在街边找个能给手机充电的小店熬过这几个小时。
　　潭州附中将报告厅腾空出来，作为老师和家长暂时休息地方，当然也有忙活一早上没吃东西的，跑出校门口觅食去了。
　　程霖除了校门，并不打算走远，周围看了看，潭州附中周围还是小吃店居多，今日还是个周日，可因为竞赛的原因，生意依旧火爆。
　　果然还是学生的钱好赚。
　　“程霖——”
　　漫无目的地散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喝。
　　程霖整个人浑身一颤，这道声音宛如高中那三年的梦魇再现，饱含怒意，如催命鬼一般，语气与高中那三年一模一样。
　　虽然身体抖了一下，可是程霖并没有回头，装作没被喊到的模样继续蒙头朝前走。


第50章 恶气
　　程霖迈着小快步，心中不断默念：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别过来……别过来……
　　然而情况的发展往往都事与愿违。
　　“程霖，你给我站住！”
　　因为是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你所以程霖并没有跨大步子，这也就导致了没过多久，就被李光蛋给追了上来。
　　“你真是胆子太大了，我告诉你，就你这背影，放茅坑里滚上十来圈我都认得的！还装不认识我！这几天还不接我电话！怎么，有勇气做没勇气承担责任！？”
　　李光蛋一上来就是一阵怒吼，他显然是匆匆忙忙赶来的，没几根毛的发型有些乱不说，眼眶下方竟是黑眼圈，红丝爬上了眼球，虽然是在气头上，可整个人都显现出一丝疲惫。
　　他不是在金陵吗！？怎么跑过来了？
　　“您找我有事？”
　　面对李光蛋的质问，程霖心虚地偏过头，冷不丁地就回了这样一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个凌冽的清晨中响起。
　　程霖的头被碰的拍向一侧，左脸上，清晰地显现出一道巴掌印。
　　“你真是不知悔改！”
　　“李主任，你冷静一点！”
　　李光蛋年近五十，从刚毕业开始教书，到如今也已经二十年之多，可以说是什么样的问题学生他都见过，处理学生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可能让他动怒到动手教训人的，总共也不超过一只手。
　　王青老师姗姗从后头跑来，她自然是见到李主任动手的那一刻，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先上前制止。
　　“程霖，你别怪李主任，他因为你跟陆扬的事，坐了一整夜的高铁从金陵过来，到现在根本没有合眼，这件事你做的确实不对，怎么能直接带陆扬逃课呢？”
　　程霖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我不带他来，难道指望着你们？进入冬令营的机会多么难得，你们难道不比我清楚吗？在你们觉得陆扬应该放弃这次机会的时候，你们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程霖，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当年你没机会，就在陆扬的身上找到你当年的影子，看到他有进冬令营的资格，不顾后果的带他来潭州，你想过后果吗？陆扬没考好，成绩下降，你能担得起责任吗？！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你这种行为就是盲目自信！”
　　“对，我就是盲目自信，我就是觉得当时能考上，换做现在也是一样，陆扬他比当年的我优秀，比我聪明，比我更有能力能取得冬令营的第一名，你们已经耽误我一次了，难道还想要再耽误他吗？”
　　被李光蛋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程霖这脾气哪里是能忍得住的，当即开口怒骂，什么师生之情，什么尊师重道，统统抛之脑后，前尘往事一并摆在面前，那就好好清算一番。
　　“什么叫耽误！你……”
　　“你什么你！李光蛋！李主任！李领导！我已经毕业了，已经是一名大三的学生了，已经跟一中没有关系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教我做事？你怎么不先在心里掂量掂量，当初在一中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学生，难道现在会听劝吗？”
　　李光蛋恼羞成怒：“顽固不灵！死性不改！”
　　“你说对了！”程霖气得笑了出来，且指了指身后潭州附中教学楼的方向，略带挑衅地道：“现在是八点四十了，考试已经开始了，你要是真有能耐，真心想要说服我，现在就进去，闯进去把陆扬从考场里面揪出来，告诉他说：‘这个竞赛你不要参加了！好好准备明年的吧！’
　　李华老师，我敢带着陆扬来潭州，你敢把他送回去吗？”
　　程霖眼眶发红，考场周围禁止喧哗，所以他们的一切吵架的声音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说的；
　　李光蛋被程霖这几句话气得哑言，当即有几口怒气堵在胸腔当中出不来，若不是王青老师一直在旁边给他顺着气，恐怕真一闭眼就气晕过去了。
　　“我先斩后奏，而且木已成舟，所以你不敢对不对？既然不敢，那就好好不要插手管这闲事。”
　　程霖说着，后退了几步，逐渐与两位老师拉开了距离，临走之前，补充一句道：
　　“还有，中午考试结束后，别过来蹲门口接人，你怎么骂我都无所谓，我皮糙肉厚被打一顿都无妨，但别让陆扬看见你，要不然会影响他明天的考试。”
　　话里话外，前前后后，都是照顾着陆扬的感受。
　　“你！”李光蛋硬生生地忍下这口恶气。
　　正如程霖所说，如今木已成舟，他想教育陆扬也得等冬令营的考试结束之后，冬令营的考试就像是高考一样，在结束之前，所有的学生都是国家一级保护对象，打不得骂不得，列祖列宗来了都得问声好。
　　程霖见目的达到了，转身便离开了；
　　他忠告也说了，意见也提了，在这之后，若是李光蛋还想教训他一顿，那是死是活他都认了。
　　只一点，不能影响了陆扬。
　　…*…*…
　　冬令营的第一天考试卡在了正午十二点结束，潭州这些日子天气有些阴，这个时候倒是出了太阳，为数不过的阳光给这寒苦的冬天带来一丝暖意，可却照不到人的心里。
　　考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教学楼内走出，口中话语无非逃不了那三道考题，虽然说考后谈论答案是平稳心态的大忌，可这里是冬令营，稍微一个粗心，就可能下一个领奖台的台阶，想要一等奖，必须保证答题全对无误。
　　所以，仅仅是对个答案，便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陆扬在考场里闷头作答，还不知道就在他答题的时候，外面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考完试第一件事，便是拿回手机，开机后给程霖打电话。
　　对方似乎就在手机前候着，打过去没几秒就接通了。
　　“喂？”
　　“那个，我考完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考完了是吧，我就在来时那道门的门口……旁边一颗树的下边，你走过来，我应该能看到你。”
　　……


第51章 悠哉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潭州附中的地形也不算复杂，转眼间便到了校门口。
　　“你在哪棵树下面啊？我怎么没看到你啊？”
　　陆扬出了校园，东张西望，沿着路一排排地扫过去，愣是没看见程霖的身影。
　　“哎呀，笨，这边，我都已经看到你了，朝你的左手边走！”
　　“啊？哦、哦！”
　　陆扬还是没看到他的人，只是顺着程霖所说的方向步步向前。
　　不知怎的，他心情突然紧张了起来，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跟即将见面的程霖说上一说，比如附中的教室，冬令营的题目……太多的话堆积在一起，就像久别重逢一般，可明明他们才分开几个小时而已。
　　……
　　“喂，看到我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次传来。
　　陆扬抬头望去，还没看到程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力道，使他整个身子毫无防备地朝前倾，但也只是踉跄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形。
　　哪个走路不长眼的。
　　陆扬刚要骂出声，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张被愤恨填满的脸。
　　是傅野。
　　他目光似是有浓浓的怒火，就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眼眸如同盯着猎物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
　　不用猜，刚刚肯定是傅野故意从后头撞上来的。
　　可他紧紧只盯了这一下，下一秒钟便回过头，没入人群之中，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表弟，还好吧。”
　　这个时候程霖赶来，刚刚那一幕正好给他碰见了，剩下检查了陆扬一番，看没什么大事后，撸起袖子就要找傅野算账，却急忙被陆扬给拦了下来。
　　“干嘛？受欺负还想忍着吗？”
　　陆扬瞥了一嘴，“这次就放过他吧，他刚刚竞赛试题都没有写完，打铃了都还在写，当时监考老师都提醒他，他才放下笔，估计这会儿心里憋着气，没处发呢。”
　　陆扬和傅野都是代表金陵一中来参加的考生，属于同一个地区，被分配在一个教室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除了他们之外，教室里还有外国语和附中的学生。
　　由此一说，程霖也打消了去找人算账的想法，这傅野算得上半条疯狗，追上去说不准儿还会被反咬一口，
　　“算了，不说他了，你考得怎么样？”
　　“……”
　　陆扬一时间没了声，头慢慢垂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霖当即暗骂自己一声，完了，撞枪口上了，这反应多半考得不理想。
　　“那个啥，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咱们参与了，有经验了就行，大不了来年还是一条好汉……”
　　噗——
　　陆扬突然笑了出来。
　　“你看看你是什么反应，谁跟你说我考得不好了？那三道题可比你这几天教我的简单多了，而且我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做完了，来来回回检查了三四遍，保证今天这三道题没问题。”
　　程霖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经历了大起大落一般，愣住了两三秒之后，突然就勾搭着陆扬的肩膀，口中嗔怒道：
　　“好啊你，跟我开起玩笑来了，亏我刚刚还真的担心了你一番，你个小没良心的！”
　　程霖说着，便对陆扬的脑袋下了狠手，一抹二揉的，没几下子就变成了个鸡窝头。
　　“好了好了，程哥，我错了，住手！”陆扬抱头求饶，脸上去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见程霖没有收手的打算，便赶紧找了个借口，“快点带我去吃饭，我都饿死了！”
　　“臭小鬼，走，带你下馆子！”
　　潭州算是个以美食出名的地儿，除了火遍全国，到哪里都要排队的奶茶店外，连本地的小吃也是堪称一绝，且菜系偏川菜，吃上两口便能红了嘴巴。
　　陆扬和程霖都是能吃辣的，但是为了明天的考试不出岔子，特地找了连锁的中式快餐店，去的时候刚过了饭点，餐厅里的人不是很多。
　　陆扬点了份潭州特产米粉，而程霖则是两份米饭配上五六个菜，有荤有素，结账一看一百多，差点心疼到不行。
　　“要不这顿饭我请吧，老是让你来做东，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我钱都已经付了，你还跟我说这些？要不等会儿给我买两杯奶茶，就当是还了人情了。”
　　“行。”
　　二人说着，程霖已经端着自己点的菜找到一靠窗的位置坐下，由于陆扬点的潭州米粉要现做，所以只拿了号码牌。
　　“对了，还没说你考得怎么样，我昨天给你押的那几道题有中的吗？”
　　程霖一边干饭一边问着，话语里带着期待。
　　要知道，为了能让陆扬能考好，他连着好几天上课不听，专门研究冬令营的历年真题，且根据以往题型的套路，还做出了一些专门用来押题的题组；当时周海他们还以为他要开始考研了，坐边上玩游戏都不敢吱声。
　　当然，这些题目最后也是找学校老师请教且核对过答案的，大学老师一般除了上课都没什么事，碰到个来问题目，自然是来了兴趣，最后还加了微信沟通一番。
　　毕竟三师学院一年将近两万的学费，不用白不用嘛。
　　陆扬点开手机里的小程序，找到最近的奶茶店， 嘴上说着：“没有，一题没有压中，感觉今天的题目不是很难，就差不多是平常练习的中上水平吧。”
　　陆扬的客观评价倒是让程霖有些恍惚，不过也是安慰着自己道：“没关系，不着急，反正明天还有三道题。”
　　“……点完了，两杯‘悠哉悠哉’……等候取餐竟然要二十分钟？！上面没写错吧……”
　　陆扬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除了等候时间外，还写着‘您前面有87杯在等待制作中’。
　　程霖摆了摆手，“这奶茶品牌是潭州特产，在这里五十米就一家店，二十分钟不多了，这要在金陵啊，得好几个小时呢。”
　　陆扬瞥了一嘴，刚好这个时候他的潭州米粉上来了。
　　奋笔疾书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得不行，当即便大快朵颐，中途吃的还有些不够，又加了几道潭州的特色小吃。


第52章 突袭
　　程霖这边的菜比他先上，自然比他先吃完，一边等着他，一边问：
　　“对了，比赛明天这个时候就结束了，到时候想去哪里玩，哥我有的是时间。”
　　陆扬嗦了两口粉，似是在思考，可也没有得出个结论出来，眼神有点迷茫：
　　“没想好，要不明天考完回去在酒店里复习？”
　　程霖还以为会是什么博物馆之类地方，但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无聊的答案。
　　“额，不是吧，难得出来一趟，当真一点想法都没有？”
　　“没有。”陆扬确定地摇了摇头，“比完赛我还得把落下的功课给补回来，而且再不久就是期末考试了，期中考试拉下那么多，没那么多闲情功夫玩了。”
　　程霖叹了口气，原本还指望着他或许还能来旅游一番，谁想到就是来陪考的，跟古代那些个小书童有什么区别？
　　不对，人家小书童好歹还包吃包住，他是给人家包吃包住。
　　……
　　眼看陆扬吃的差不多了，程霖起身，道：“把取餐码截图发给我，我去取奶茶，一会儿咱直接打车回去。”
　　“等会儿一起吧，我还有几口。”
　　程霖摆了摆手，“节约点时间，我吃多了，就当是出去散散步，消食了，你可以趁这段时间，把回酒店的车给订了。”
　　“哦。”
　　既然程霖都这么说了，陆扬也不多说啥，直接把订单页面截了图，然后发给了程霖。
　　程霖在手机上看了一眼，奶茶店距离这里不远，两百米都不到，上面显示还有十杯等待制作，算算时间，估计他走过去刚刚好。
　　程霖离开了，桌子上只剩下陆扬一人。
　　桌子上杂七杂八怼了七八个碗和盘子，看着不大，但都吃的贼干净。
　　来潭州两天不到，二人高档酒店的菜肴尝过，也吃过几十块钱的外卖，别看就几顿，陆扬被辣地有些呛喉咙，他明明是个能吃辣的胃，这些天吃的菜也不算太辣，可就是吃不惯。
　　他一开始还归咎到水土不服的头上，可是程霖跟他吃的一模一样，什么事都没有，胃口更是好得不得了。
　　这顿要不是他顾及着明天考试，点了不辣的潭州米粉，估计程霖都能带他去吃火锅了。
　　吃完擦了擦嘴，陆扬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下了单。
　　这会儿并不是高峰时间段，而且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不是旅游景点，几乎是刚下单就有人接了。
　　‘司机约在八分钟内接驾。’
　　“八分钟……”
　　陆扬心里算了算，时间估计差不多弥，而且司机来的方向与奶茶店正好顺路，要是他直接过去说不准还能碰上。
　　清点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陆扬便离开了快餐店；
　　刚出门，外头便是一阵呼啸的冷风，吹得人当即清醒了三分。
　　陆扬搓了搓手，将毛衣的领口向上拽了拽，然后便朝着奶茶店的方向前进。
　　潭州的大街与金陵市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春日会生毛毛的梧桐树，多了秋意未褪的银杏；
　　他们所在这地方算是个小吃街，饭点刚过，街上还飘荡着火锅的辣香，有的老头闲来无事，不畏这严寒的天气，找个朋友就在街边下了一局象棋，口中还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
　　远在异乡，可某些景色倒是一样。
　　陆扬手机开着导航，周围也有路过三三两两的学生，多半是来参加冬令营的同僚，今日下午，冬令营还专门请来大学教授开设了研讨讲座，只不过听程霖说，这些讲座一般都是听大人说废话而已，便没有参加。
　　潭州的民风给人一种慢慢的感觉，你大街上走着走着，泛起一阵浅浅的困意，想着要不要回酒店先睡一觉。
　　“喂，你叫陆扬是吧。”
　　身后突然冒了一句，听着有点不带好意。
　　陆扬回过头，身后不知从何时冒出来两三个人，几乎都是个子高加身形壮实的男生，其中有一个人手上还拿着类似于棍棒的玩意。
　　年纪看着与自己相差不大，话语里带着潭州特有的口音，长得凶神恶煞，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陆扬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警惕，他生来就没出过几回金陵城，潭州更是第一次来，所以根本不可能认得本地的人，这几人的面孔看着也陌生，感觉喊出他的名字，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我是，可我不认识你们。”
　　陆扬面露警惕，没有朝他们走去，反倒是慢慢朝身后退了几步。
　　心里的感觉不会有错，这些人多半来者不善。
　　“你是陆扬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找的就是你！”
　　对方话音未落，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手上的棍棒更是高高举过头顶，这架势估计难以回击。
　　陆扬脸上闪过一丝大惊，当即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与此同时脚下如生风一般，直接飞奔出去。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他，一切都没有来由，非常不合理。
　　心里暗骂了对方几句‘神经病’，可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多想，现在他只有一个人，只得赶紧逃跑。
　　“想逃？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几乎是伴着这一声嘲讽，背后猛地挨了一记重击！
　　嘶——
　　背后一震火辣辣的痛感，陆扬吃痛地咬紧牙关。
　　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所以帮他挨了不少力度，但同时身后也传来了‘嘶啦’一声。
　　多半是被开了个口子。
　　对方力度不小，陆扬直接就是一个踉跄，身体朝前倾去。
　　可就在即将落地之时，陆扬瞧见身旁的垃圾桶，立即就伸过手，将一整个装得满满的垃圾桶拽到，同样也是一个借力，他好歹站稳了身形，没有倒下。
　　哗啦啦——
　　垃圾桶侧翻，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同时冒着一股鱼龙混杂的味道，一下子便蔓延开来，很是难闻。
　　短短几秒之间的反应，陆扬在自己的身后做出了一道隔断，身后是这帮人层出不穷的脏话，估计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
　　陆扬却不敢看身后的情况，不敢回头，蒙头朝前跑。


第53章 快跑
　　现在应该去哪里？警察局？可他才来潭州，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潭州附中？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可是有点远，相隔了三四条街……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哪里能去？
　　几秒钟的时间，对他来说，仿佛就像是一场什么都不会的考试，时间流逝几个小时一般漫长。
　　他在脑中不断思考应该去哪里才安全，可是依旧都没有个结果……
　　身后的脚步已经逐渐逼近，那个垃圾桶造成的遖颩喥徦障碍物妨得了一时，碍不了一世，被追上来是早晚的。
　　可就在此刻——
　　“小表弟！这！”
　　陆扬猛地抬头，眼前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可没等看清楚对方，一道残影从眼边飞过。
　　砰——
　　“我靠，这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炸开来了？粘不拉搭的！”
　　南风团队
　　“这味道……奶茶？！我靠，哪个不长眼的！”
　　身后一道道骂街的声音，陆扬不敢回头，拼了命地往程霖的方向跑去。
　　“快，抓住我的手！”
　　啪——
　　双手相叠，陆扬猛地感受到一股猛的拉力，程霖的速度快于他，带着他在潭州的大街上狂奔！
　　“靠，他们跑哪里去了！”
　　身后，那帮小混混脚边全都是碍事的垃圾，奶茶的杯子掀开，奶油混合着茶水的味道在空气炸开，黏答答地落在他们的衣服上，形成一团妈见打的污渍，总之看着很滑稽。
　　街上人并不多，人行道很窄，而且巷子特别多，几乎一个转身就看不到那逃跑的两人。
　　“老大，你怎么不追啊！”
　　“追什么追！那两人都跑得没影儿了，咱追上去喝西北风吗！？”
　　临头那人重重地拍了自家小弟的脑袋，似是在解气一般，而后愤恨地朝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怒瞪一眼。
　　“呸，算他们好运！”
　　“老大，怎么办，咱收了钱，人跟丢了，那边不好交代啊？”
　　“怕什么，也不想想，这地方咱说了算。”
　　…*…*…
　　这边，陆扬和程霖只顾着撒了命地朝前跑，都没有意识到身后已经没有人跟了。
　　“打车了吗？”
　　“啥？”
　　“我问你出租车下单了吗？”
　　“下，下了！”
　　“在哪里，你指路！”
　　“前头，好像那辆停在路边……白色的就是！”
　　“好！”
　　二人横冲直撞，如同翻越障碍物一样越过一个又一个挡在前方的物件，着急忙拉开门慌上车时，那司机还以为是半路碰上了打劫的。
　　“喂，这可是大白天，我这车可是准备接客的！”
　　司机在前头，见两人慌里慌张的模样，加上穿的又是一身潮服，自然就把他们往不良少年的方向去想。
　　“师傅，快，去派出所！”程霖屁股还没坐下就开口。
　　司机一愣，也没立即同意：“我这接了单的，去去去……”
　　“尾号****，我刚刚下的单。”
　　司机整张脸更加懵逼了，不过到也把陆扬报的手机尾号输了进去，没想到还真对得上。
　　“不是，等等，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这一单不是去中心大酒店吗？”
　　程霖不多废话，一边观望着身后，一边说道：“长话短说，师傅您就当是见义勇为吧，有人在后头追我们，得去派出所报案才行，单子你照常接，多出的部分我给你加钱！”
　　“行行行。”
　　师傅被这一说，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立即发动引擎，朝着最近的派出所驶去。
　　开这么多年的出租，估计也是头一回儿碰到这种情况。
　　上了出租，陆扬道算是晃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那一段生死急速比以往任何一次冲刺跑都要紧张。
　　学校的围栏将他保护地太好了，可栅栏外依旧有风雨雷电。
　　程霖倒是没有冷静下来，他的瞳孔微微颤动，握着陆扬的手，从二人碰头的那一刻直到现在都没有松开，甚至刚刚那连续的剧烈运动让他的手臂发抖。
　　“程，程霖？”
　　“……哦。”程霖回过神，立即松开了他的手，当即发问道：“你认识那些人吗？他们为什么会追着你？”
　　陆扬摇摇头，“不认识，第一次见，但是他们似乎认识我……”
　　“认识你？”
　　事情经过陆扬的一番说辞之后，变得愈加扑朔迷离。
　　程霖原本只以为那三人是一帮没事找事的混混，可现在来看，似乎他们是有备而来，毕竟谁会认识一个刚来异地他乡还不到三天的学生呢？
　　而且还是在冬令营期间，按理说，每当有这种重大考试，主办方的当地政府都会安排警力来维持治安，就算是地头蛇也不会挑在这段时间出来生事。
　　专门挑这时间点，而且还认识陆扬，这就跟当年一模一样……
　　莫非……程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后摇摇头，将某个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
　　“程霖……”陆扬突然叫了一声。
　　刹——
　　车辆当即一个刹车，二人猝不及防，而且都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
　　“二位，派出所到了，慢走不送啊。”
　　司机师傅似乎看出来两个人身上有麻烦，也不想多搅和，收了个起步价就放两人走了。
　　进入派出所，也只是简单地立案，然后录个口供。
　　程霖想要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当陆扬掀开上衣，露出后背被打的那一块时，也不过青了一点，要伤情鉴定，恐怕连轻伤都算不上。
　　几位警察态度算得上认真，在拍照留证之后，便安排附近医院的医师过来检查一下，开了几服药，顺带派人去街边调取监控，但能有个结果恐怕还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之后，便安排了一辆警车将二人送回酒店里。
　　…*…*…
　　一路上，程霖一直低压着脸，陆扬见状都有些奇怪。
　　“你怎么比我还忧心忡忡的？”
　　“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没这么简单。”程霖的眉头从见面就皱起，一直都没有松开过，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看了眼陆扬，对方似乎也受了他的影响，变得忧心起来。
　　叹口气道：“算了，咱人生地不熟的，就让警察来处理吧。”
　　…*…*…


第54章 上药
　　下午回到酒店里，陆扬脱下衣服，露出白皙的后背，程霖给他上着药。
　　背上伤疤其实不大，甚至都未见血，只有红红的一道，估计抹一些消肿的膏药，没两天就好了。
　　“嘶——”
　　“咋啦，我下手重了吗？”
　　程霖只是轻轻地涂抹着药膏，眼前的少男止不住地颤抖着。
　　“没，就是会痛而已。”
　　“我从外头看也没肿啊，难不成是内伤？”
　　“……你少说两句吧。”
　　程霖说的不假，但没什么明显的伤也得归功于羽绒服的功劳，厚厚的衣服承受了不少的力道，程霖这一件外套直接划了个半米来长的口子；这得亏是冬天，要是夏天衣服穿的少，这一榔头下去，绝对是要去医院的程度。
　　“幸亏我这衣服上面带了不少铁链子，要不然有你哭的。”
　　程霖将药膏均匀涂抹在陆扬的背上，完事之后还不忘‘啪’的一声，打在陆扬的小腰上。
　　这小家伙细皮嫩肉，皮肤白里透红，看着结实，不过这轻轻一打，还泛了点小红。
　　陆扬皱眉，猝不及防的这一下让他又吸了口凉气，有些埋怨地道：“打我干嘛，占我便宜？”
　　“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谁占谁便宜？”
　　程霖向来都是嘴上功夫不服输。
　　“你头上有点奶茶味，去洗个头，然后我们接着复习。”
　　“真的假的？”
　　陆扬摸了摸头发，有点不敢相信，可仔细一想，多半是刚刚程霖把奶茶砸过去的时候给溅到了。
　　“就这还能骗你？你受伤的地方是后背又不是吃饭右手，难不成要我代劳？”程霖瞥了他一眼，催促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陆扬撇撇嘴，当即拿着洗浴用品便进了浴室。
　　浴室门被紧紧关上，不过多久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程霖一开始在玩手机，而后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便迅速起身，把手机切换到拨号的页面，拨通一个号码……
　　“嘟嘟嘟……喂？”
　　瞪了没几秒，对面就接了，传来的还有机器轰轰作响的声音，似是在户外。
　　“是我。”
　　“呦，难得啊，程大少爷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莫非是最近生活又拮据了？”
　　对面似乎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着还带着半分调侃。
　　“说正经的，你在潭州这边有人不，能给我安排过来几个吗？”
　　“呦，怎么了大少爷，看谁不爽啊？我可提醒你一句，咱们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别动不动学黑社会的那一套。”
　　程霖听着这说教的口吻，便是一年的不耐烦，直言道：
　　“我的人在潭州被打了，报过警了，现在还没什么消息，可我觉得他们是故意的，多半这些天还会再来，而且跟我高二那次有点像……不，应该说非常像。”
　　这几句话说完，电话对面明显沉默了片刻，机器轰鸣的背景音一直未停，说明对方依旧在线。
　　良久，对方才道：“我先在潭州的那几个项目上调几个人过来，确保你在那儿的安全，你这两天也注意点，别到处乱跑，这事我会跟你爸说的。”
　　“你能派人过来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安排。”
　　程霖见目的达到了，便甩了甩手，脑中已经进一步想着接下来的安排了。
　　对面突然又道：“程霖，我警告你啊，我派人是来保护你，人家也不是专职做保镖的，你赶紧给我定回金陵的机票，别在外头惹事，我不是神仙，不能每回都救得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烧杀掠夺，杀人犯法的事我保证不做，行了吧。”程霖嘴角一撇，“行了，挂了挂了，您老忙去吧，我不打扰您了！”
　　“喂，你……嘟嘟嘟”
　　对方似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霖给挂了。
　　正好陆扬这个时候出来，毛巾擦拭着头发，走一步便落下不少水滴。
　　“你在跟谁打电话？”
　　陆扬显然是听见了，但似乎没有听到大致的内容。
　　“我爸生意上的朋友，潭州这边有他的项目，正好他那儿有人能过来，要不然我觉着不太安全。”
　　“什么人能过来？”陆扬一愣。
　　程霖想了想，嘴角略微一勾，道：“左青龙，右白虎，前胸凶兽穷奇，后背小猪佩奇的社会大哥大！”
　　后背……小猪佩奇！？
　　陆扬嘴角抽了抽，这倒也接受了，反正他们在潭州也不会有多少天，也不算麻烦人家。
　　“来吧，不说别的了，考前最后一次冲刺！”
　　程霖拉开了身边的椅子，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满打满算到睡觉前，还能做个十来题。
　　“好，做题！”
　　陆扬如同打了鸡血，中午发生的事情暂时抛之脑后，现在的他，冬令营的竞赛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骛地抓紧时间，做更加充足的准备。
　　…*…*…
　　当晚十点。
　　潭州这几日的天气阴沉，白日连太阳都难得肩上一回，夜晚更是漆黑一片；
　　酒店数十米的层高，无论是赏风月还是都市夜景都应该是一绝，可天空不作美，少了一轮明月，潭州的十里灯火总感觉是缺了点什么。
　　陆扬已经睡下了，明天上午便是最后一场考试，且都已经到最后了，再多的练习都不如晚上早早睡上一觉，这样明天才会有更加充足的精神。
　　程霖坐在床边，翻着手机屏幕，开着微弱的床头灯，二人同睡在一张大床上，陆扬对着他，光线打在其脸颊上，显得格外安宁。
　　陆扬的背上擦了药膏，有些疼，所以不敢仰躺着睡，正好侧卧的方向对着他，耳旁还有他那匀称的呼吸声。
　　‘今天发生那么多事，还能睡得安稳，这小子真是心大。’
　　程霖心想着，去没有说出声来。
　　看够了陆扬的睡颜，程霖的眼神似是在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起身走向另外一个房间，手上同时在滑动着手机屏幕，上面的未接来电及未读消息有十来条之多，有些从下午就发了过来，只是一直没有点开查看。
　　哎——
　　程霖叹了口气，然后拨通了某个电话。       


第55章 亲戚
　　“喂，小霖子，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再不接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犯罪分子给绑架了。”
　　电话那头依旧是秒接，带着半分调笑的声音。
　　程霖翻了白眼：“咋说，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都是自己人，这点你就放心吧，你过会儿给我发个地址就行，我让他们明天早上去接你。”
　　程霖点头，“行，反正就潭州附中旁边的小吃街，他们应该都是当地人，路段什么的肯定比我熟悉。”
　　“行，那就这么说。”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突然又开口问着：“不过说来我倒是有点好奇，什么人啊，值得你不惜大老远的打我电话。”
　　“蒋哥，好奇害死猫，这点儿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程霖显然是不想说，但是架不住对方在那猜。
　　“让我猜猜，是不是陆家的那个小子。”
　　程霖又是翻了个白眼，“知道还问。”
　　“又不是多难猜的，你老爹最近经常说你跟那陆家的小子同居了，人家把你一个放荡浪子带成三好青年，那语气别提多欣慰了……”
　　程霖听着，眉眼抽了抽，一头黑线。
　　这谣言再传下去，孩子都能生出来了。
　　程霖：“我说你现在年纪不大，三十不到，怎么跟个中年妇女似的，那么八卦？”
　　电话那头突然又换了个语调，“对了，你现在看上陆家小子了，之前的白月光不要啦？”
　　“什么白月光，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去姥姥告你黑状去！”
　　电话那头不惧且反问，“就你当年跟人家拍照隔了七八个人，事后几天抱着手机看的那个，换手机了都没见你把那照片删了，人那还是个小姑娘呢，估计都还不知道你性取向变了吧。”
　　电话里头每多说一句话，程霖的脸就要黑上三分。
　　这件事在几年前，算是程霖的一件糗事，且知道的就那么多人，不少人都是当看笑话的，电话对面的就算是一个知情人了，因为这事笑了他好久。
　　程霖：“说够了没，说完我挂了啊。”
　　“哎，等等，我这边是派人过去了，你自己也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的性子我了解，睚眦必报，狗咬你一口，你都能咬回去……”
　　程霖脑门子一抽一抽的，都快听不下去了，“说完了没，说完我就挂了啊！”
　　“只是一点，小霖子你记着点，出门在外要低调，潭州不是金陵，你若是闯了祸事，家里面人的时候也未必能伸那么长，安全第一，知道没。”
　　“……知道了，挂了啊。”
　　“行吧，也不知道你能听进去几句。”
　　程霖挂了电话，此时窗外的灯火又稍许暗上了不少。
　　屋内，陆扬没有被吵醒，一直睡着。
　　程霖走到客厅的位置，拿起陆扬白天穿的那件衣服，仔细翻看一番，背后的口子大得十分明显，幸好这只是一件皮夹克的外套，若是一件羽绒服，指不定毛绒漫天飞了。
　　这衣服，程霖也没打算缝补，心里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它能派上用场……
　　翌日，酒店门口
　　“额……你说，这些都是你家亲戚安排的？”
　　第二天一早，陆扬下了酒店的楼，便瞧见四五辆车并排在酒店外的花园过道上，刚开始还以为是哪家过来结婚的车队，而后程霖拉过他，说都是自家亲戚安排的保安人员，他一下就呆住了。
　　他只是去考试而已，这阵仗搞得跟总统游街似的。
　　程霖昨日说是找几个人过来，保护一下他们的安全，谁想到直接叫了个警卫队过来啊！？
　　“瞧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赶紧上车吧。”
　　程霖拉开了车门，边招手边催促道。
　　“哦……”
　　周围都是些肌肉线条发达的壮汉，虽然都穿着冬装，可还是能看出他们结实的身形；程霖强壮，也有腹肌在腰上，可跟这些人比起来就像老鹰跟小鸡一样。
　　陆扬有点害怕，可还是钻进了车厢里面。
　　砰——
　　门突然被关上，吓得他一激灵，但这才反应过来，程霖还没有上车。
　　“喂，程霖，你怎么不上来？”
　　程霖指了指身后的车子，“我做后面那辆车，我们分两路过去，你要是先到了，直接下车进考场就行，不用管我。”
　　“不行，你上来，你得跟我一起……”
　　陆扬说着就要下车，他不知道程霖这是要做什么，可说实话，他现在心里有点慌。
　　程霖给了司机一个眼神，对方当即就把后面的车门给锁上了，任凭陆扬在后座位怎么拉都拉不开。
　　“师傅，你开下门啊！”
　　陆扬有些急了。
　　程霖在后头道：“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非要一起坐，我两又不顺路，我是去警局解决昨天的事，跟你正好两个方向，小表弟，听话，别给赵叔添麻烦。”
　　说着，又伸头过去跟老赵说：“赵叔，麻烦多照顾了。”
　　“好，没问题。”
　　说着，便发动了汽车引擎。
　　“喂，等等！”
　　陆扬刚说话，赵叔一踩油门出去，速度不快，但是把陆扬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肚子里。
　　“小兄弟，把安全带系上啊，现在出去交警严的很，后排也要系安全带，没系上的还罚钱呢。”
　　陆扬没听他的话，背对着赵叔，透过车子的后车窗看后面的情况。
　　程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坐上了后面的车子，随之同行的还有他那一帮亲戚。
　　虽然说是亲戚，但陆扬总感觉是外面请来类似于打手一般的人。
　　“程霖他想做什么，赵叔，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想找昨天街上碰到的那帮人算账？”
　　赵叔听着不明所以，“什么算账啊，小兄弟，你想多了，你考试是八点开始吧，还有一个多小时，抓紧时间复习一下，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考试重要。”
　　这话听着就像是在和稀泥，陆扬就像是被瞒在鼓里一样，且心里笃定，程霖肯定有事情在瞒着他。
　　“您该送就送，反正他们去一趟派出所也不过四十来分钟的时间，我就在附中门口等着，等不到程霖过来，我就不进去考试了！”
　　…*…*…


第56章 偷袭
　　几辆车很快就在分岔路口分道扬镳。
　　程霖看载着陆扬的车渐行渐远，后面还跟着几辆保护他的人，暂时算是松了一口气，立即对司机说道：
　　“师傅，麻烦绕个弯，去附中最近的那个小吃街。”
　　开车的那人算是赵叔的兄弟，跟程霖倒也算是认识。
　　“程霖，我们可是受过蒋哥的关照，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所以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这是在潭州，不是金陵。”
　　程霖冷眼，对方的说辞几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等司机师傅说完，他才道：“赵叔，这件事还跟金陵有点关系，甚至还可能跟我有点关系……”
　　老赵笑了，“这金陵跟潭州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能有什么关系，你就不要找借口了，除非……”
　　话说一半，老赵突然哑言，只因为从后视镜上看到，后座的程霖偏过头，用手指着自己后脑勺的位置，脸上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前方刚好是红灯，他赶忙就是一个刹车，然后回过头，问道：
　　“程霖，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车子上还有其他的人，他们也皆是一脸震惊。
　　这些人都是程家的老人了，自然知道程霖指着自己后脑勺是什么意思。
　　程霖对这些人的反应相当满意，他后脑勺处有道长达五厘米的疤痕，几年前留下来的，不是摔得，也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当年被仇家打的。
　　这件事当年引起程家上下老小的勃然大怒，毕竟程霖当初还是个学生，敢对他脑子下手，属实太过分了，而且当年因为这道伤，程霖整整在医院昏迷了四天。
　　以桥正里
　　“没开玩笑，只不过他们这次手伸的有些长了，直接敢买打手了。”程霖描述的时候，很是平淡，“所以叔，能不能帮一次忙？当然，我也没指望一定能抓到他们，我只不过，现在或许是最好的时机了。”
　　“这事，你跟程老板和小蒋总说过吗？”
　　“没有。”程霖很坦然。
　　“那这……”
　　“先斩后奏呗，出事我担着，况且你们原本不就是来保护我的安全吗，发生某些情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见众人还有一些犹豫，程霖又毫不客气地道：
　　“不管事成不成，我都给各位发奖金！”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程霖这一掷千金，确实有不少人的眉头松动了。
　　“好吧，但是你必须得穿上这个。”
　　说着，旁人递过来一件黑黢黢的衣服，看着很厚实，接手的那一刻也确实感受到了重量。
　　“这是啥？”
　　“防弹衣。”
　　“不用这么夸张吧，还有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老实穿上，不然我们对你不放心。”
　　“好吧……”
　　…*…*…
　　潭州附中小吃街，某个犄角旮旯的巷子里
　　“老大，你说咱是不是应该去附中门口蹲着，人家又不是潭州本地的，而且咱昨天已经打草惊蛇了，人家难道还能再来一次不成？”
　　说话的是个卷毛的男生，手上拿着一根略带生锈的水管，赫然就是昨天砸向陆扬的那根。
　　啪——
　　话刚说完，脑袋瓜子就被称作为老大的那人狠狠敲了一下。
　　“你真是有够蠢的，现在那附中周围都是条子，好像还是办什么破竞赛，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被监控录下来，还得是这里比较稳妥。”
　　流氓老大个子稍微高一些，脸上还留着邋遢的胡须，看不出年龄，反正挺显老的，嘴里还叼着个香烟，浑身一股子颓靡劲儿。
　　“不是老大，关键人要不来，咱这一单不就废了……”
　　“是啊，而且雇主说了，早上是最后时限了，咱不能再等到中午了。”
　　几个小弟都挺担忧的，昨天让对方跑了，还被泼了两杯奶茶，雇主那边又有要求，有的伙计都不想干了。
　　这年头，当个混混都有业绩要求。
　　“草！把这茬忘了。”流氓老大怒骂了一声，随后想了想，“老三老四，你们去附中门口盯着，藏着点棍棒，见到人直接打昏了就行，别怕进局子，老大我在局子里面有人。”
　　“可是老大……”
　　“完事之后，钱多分你们两个一成总行了吧。”流氓老大显然是有点不耐烦了。
　　“没听到老大说的吗？赶紧去，这里有我们守着呢。”
　　“哦——”
　　……
　　两个小弟如同夹着尾巴一般，灰溜溜地就跑开了。
　　流氓老大的香烟很快就剩一个尾巴，此刻随着时间越来越紧凑，他逐渐也烦躁起来。
　　见香烟快没了，就直接呸到地上，然后又拿出一根来抽，身旁的小弟也是眼尖地赶紧上去点打火机。
　　还以为自己是接到了一个大单，却不想这么难办，而且那雇主也是服了，钱也不一次性给全，说要完事之后才打过来。
　　起初是看钱多，要是早知道现在这情况，当初他都不一定会接这个单子。
　　潭州附中的美食街周六周日没多少人，大多是顺路过来的游客，基本上只要出了小吃店，就能看到人影。
　　整条街并不长，顶多百来米的距离。
　　“老大，你看那个是不是吧。”
　　小弟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赶紧指着一个方向对流氓老大道。
　　“在哪……卧槽，还真他妈是他，他妈的连衣服都不换，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远处，一道带着墨镜和口罩的学生逐步走来，看不到他的五官是什么样儿，可是身上的衣服后背处，却有个极大的口子，不缝也不补，就这般暴露在空气当中。
　　人东张西望的，倒是没有一丝害怕的模样。
　　“鱼儿过来了，走！”
　　“老大，应该不是陷阱吧，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心理作用，你昨天还被泼一身的奶茶，想想不来气吗？”
　　这二人一前一后，边说着，已经跟对方没有几步之远。
　　且这一回，流氓老大学聪明了，没有事先声张，头上带着兜帽，用来大人的棍棒也藏在袖子里面，直至靠近了才显现出一个角儿。
　　“surprise，mother fucker！”


第57章 限速
　　唰——
　　那流氓老大猛的一下抽出棍棒，眼神中显露出疯狂之色，速度也是快得下人，空中只能见到残影，丝毫不给对方躲闪的机会。
　　且直接命中背部。
　　一样的人，一样的位置，就是反应……有点不一样。
　　流氓老大当即就觉得不太对劲，手上传来的感觉十分结实硬挺，甚至都有些被震地发麻，根本就不像是打在人的身上。
　　“可终于让我等到了啊……渣滓！”
　　幽幽的话语声在耳边响起，面前的家伙只是踉跄了一步，随即便转过身，墨镜之下，根本就不是那张照片上的脸。
　　“你是……啊啊啊啊啊啊！”
　　“老大！”
　　流氓老大正经之余，脖子上突然接触到一丝凉意，紧接着一阵触电感从脖子上传遍全身上下，整个人瞬间就站不稳了，腿一软，倒在地上。
　　“抓住他们！”
　　对面大家伙摘下了墨镜和口罩，程霖一张俊脸暴露在空气中，那流氓老大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昨天当街泼奶茶的那人吗！？
　　“是你！？”
　　“surprise，bastard！”
　　那流氓老大手脚恢复了一些知觉，刚要反击，却接连被几个大汉摁压在地上，双方力气差距悬殊，他甚至连挣扎的余力都没有。
　　“老实点，别动！”赵叔手劲大，手背上甚至泛起青筋。
　　身后那个小跟班也没有落到什么好，依旧被擒住，动弹不得。
　　“你个混蛋，你故意的！”
　　即使再蠢笨，流氓老大也知道刚刚是什么情况。
　　他这是被人给阴了啊。
　　“什么叫被人阴了，江湖有句老话，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小家伙，看你年轻，奉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随行的大叔苦口婆心地说道。
　　程霖拍了拍背，收起手中的电击棒，紧张地喘了几口气，他穿着昨日陆扬的衣服，就是为了当做诱饵，借机引蛇出洞，对方也是如他所料想的一般，没费多少力气便上钩了。
　　只是刚刚那一棍棒下去，即使身上穿着防弹衣，也是遭不住地疼啊。
　　难以想像，昨日陆扬没有防弹衣，只有衣服垫着，那一铁棍打下去，该有多疼。
　　“行了，都打包送警局吧……等等，怎么就两个人？”
　　程霖突然发觉到一丝不对劲，他记得，昨日在小吃街上追着他们的，至少有三四个，而现在怎么只有两？
　　“说，你还有的同伙去哪里了？”
　　那流氓老大啐了一口，嘚瑟道：“我偏不说，怎么，你打算当街严刑逼供吗？”
　　当庭广众之下，刚刚他们的行动已经惹得不少人围观，如是这个时候在做出什么出格的时候，恐怕就要有不明所以的人出面阻止了。
　　明明是在抓罪犯，但他们所收到的限制太多了。
　　这流氓头子的性格更是顽劣，程霖啧了一声，莫名有一丝心慌。
　　“程霖，我刚刚注意到他们呆着的巷子，好像之前走出过两个人，往附中的方向去了。”
　　同行的叔叔说着。
　　程霖瞳孔微缩，急忙道：“我马上打电话给小赵叔。”
　　“赵老二刚来过电话，说你那个小表弟看你没来，现在在附中门口僵着不肯进去，小霖子，赶紧上车！”
　　“什么！？他不进去！？他想干什么，他难道还想我跑去给他抱进去不成？”
　　一听陆扬更个倔驴似的守在校门口，程霖赶紧抬手看了眼时间——
　　7:43
　　还好，八点钟考试开始，还能赶得上。
　　“小霖子，快上车！”
　　随行的人把车开到了路边，程霖赶紧跑过去，一拉开车门，屁股还没坐上就叫他开出去。
　　身后也有几人跟着想要上来，可程霖都没理会，直接就把车门关上了。
　　临了倒是不忘说BaN一声：
　　“把他们塞派出所里头去，我们一会儿就在派出所碰头！”
　　说完，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这死孩子，事情办完就不管我们死活了？给他折腾一早上，早饭都消化光了。”
　　身旁人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年轻，冲冠一怒为红颜，咱看看热闹就行，别瞎参乎。”
　　说罢，转过头看向趴在地上的两人，赵叔半蹲下去，拍了拍他们的脸，特别有一股黑社会老大的气场，说道：
　　“跟叔叔说说，咋回事吧，还有你们的同伙应该不止一位吧，剩下的人呢？”
　　流氓老大被摁在地上，一脸誓死不屈的模样。
　　“不说是吧，想等警察来是吧，告诉你啊，老子在道上混三十年，除了哑巴，就没见过谁会说话张不了嘴的，你不说，有的是后悔的。”
　　赵叔十分阴森地笑了两声，不光是流氓老大，连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
　　…*…*…
　　“老李，再开快一点。”
　　程霖看着手机上一秒一跳的时间，心急如焚，常日里所有的耐心都消失不见，车内没有开空调，甚至窗户还开了一条缝，冷风不停地灌进去，可他依旧是满头冒大汗。
　　李师傅有点后悔，为什么他要当这个司机。
　　“我说大少爷啊，这个快不了，学校路段，限速30。”
　　程霖着急，却也没有办法，手机点开聊天软件，想要找到陆扬，想都没想直接点开来，然后拨了语音通话。
　　聊天软件的默认音乐响了半天，对方倒是没有丝毫反应。
　　挂了后，程霖才反应过来，陆扬今天考试，正常情况手机都是关机的，不接在情理之中。
　　这小屁孩，就不能自私一点吗？这个时候着急见他干什么！？
　　程霖心里暗骂的同时，手机突然来电，他几乎是连打电话的是谁都没看清就接了。
　　“喂，陆扬？”
　　程霖明显是急了，以为是小表弟给他打的电话，可下一秒，对面那粗狂的声音直接给他浇了一捧凉水。
　　是赵叔。
　　“喂，程霖，这边问出来了，这帮小混混派了两个人去附中门口那，多半是冲着你那个对象去的，你这边到了没啊？”
　　赵叔的声音显然有点急，背景音里还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显然是那两个流氓。


第58章 好运
　　“我知道了，我这边还有个弯就拐过去了。”
　　正说着，这道路口的弯已经拐过去了。
　　附中门口依旧有些接送的家长，这个点学生差不多都进去考试了，部分家长或老师的车停在外面，熙熙攘攘，以至于李叔的车不太容易能开的进去。
　　“李叔，停车，我跑过去。”
　　程霖上车都没系安全带，话音未落，开了车门就要下去。
　　“注意后方来车啊。”
　　李叔急忙提醒着，但是程霖的速度相当快，，转眼间都已经跑向车头的位置了，再一个眨眼，人都已经跑远了。
　　“注意安全啊！”
　　程霖头也不回，也是幸好因为附中举办冬令营，整条街都是由警方管控的，否则像他这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铁定要出事。
　　程霖几乎是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校门口的方向奔过去，心里不断祈祷着陆扬平安无事。
　　说实话，这几乎是他最虔诚的一次了，比过去鸡鸣寺的任何一场乞求都要虔诚。
　　但心里也同时有些后悔，他应该像个送考的家长一样，得亲眼目送了陆扬进去之后，再去办刚刚的事。
　　少年的性子在某段时间都是相同的，冲动，固执，不听劝。
　　附中的门口堆积着人，程霖着急忙慌的闯入，照着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寻找着陆扬的身影。
　　可人实在是多，时间也越来越逼近，程霖有些着急，直接喊了一声：
　　“陆扬！陆扬！”
　　“……是程霖的声音……程霖！”
　　声音听着并不远，似乎就在面前。
　　人群并不紧密，程霖在其中穿行，在又一次穿过一堆人群之后，突然一个黑影‘唰’地一声冒了出来，直愣愣地撞到他的身上。
　　“你……”
　　“……”
　　少年的个子比他矮一点点，小小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臂膀。
　　寒风虽冷，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陆扬如此，程霖又哪里会说出什么重话？
　　“傻瓜，等我干什么，还不快去考试。”良久，程霖才开口催促道。
　　“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你不要去做傻事好不好。”
　　陆扬冒出脑袋，上下检查着程霖的身体，神情满满都是着急。
　　周围都是些不明所以的群众。
　　“我会去做什么傻事？”程霖轻笑一声，但是话中带着一丝心虚。
　　“陆扬，已经7：57了，程霖已经过来了，赶紧进去考试吧。”
　　旁边，李光蛋也跑来了，明显有些急促。
　　陆扬无动于衷，眼神红了，带着一丝委屈地看着程霖，凶巴巴地说道：
　　“你要是不来，我今天就不进去考试了！”
　　程霖摸了摸他的脑袋，催促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快点进去考试吧，我会在外面等着你的。”
　　陆扬盯着他，明显不信。
　　程霖竖起右手：“真的，我发誓。”
　　“好了，这位考生，赶紧进场吧，保卫人民的安全是我们的指责。”
　　这边不光是李光蛋，连驻守考场周围的特警都来催促了。
　　陆扬点头，临走之前，紧紧地给了程霖一个拥抱。
　　似是想将自己的好运和平安分给他一点，心里也是在默默祈祷着。
　　“好好的，一定不要做傻事。”
　　“嗯。”
　　程霖摸了摸他的脑袋。
　　其实怀中这个小家伙一点也不笨，他什么都知道。
　　“我答应你。”
　　最终，陆扬在临近考试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进了考场。
　　在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考试一定要见到某个人才愿意进去，而且这个看着不像是父母老师一类的人，只是个普通的同龄人。
　　“程霖，你最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光蛋走过来，他原本在今天考试结束之前都不打算现身的，就怕昨天程霖说的，自己突然出现会影响陆扬的发挥。
　　可谁能料到今天早上出了这么一遭的事情，陆扬死活不愿意进考场，旁人劝了也没用，就连他都跑出来，教训了陆扬，可他依旧是不依不饶的模样。
　　这孩子，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能这么犟呢？
　　“先不说这个了，我这还有事。”
　　程霖显然没把李光蛋的质问放在眼中，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找到小赵叔，并问道：
　　“小赵叔，你刚刚可还接到李叔他们的电话？有两个混子带着棍棒过来了，他们想袭击陆扬。”
　　李光蛋一时间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程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霖没先回他，倒是小赵叔这边，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个，刚刚是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两人，不过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带走了？”
　　程霖一愣，可同时就像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听到警察两个字，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担心。
　　“小同学，你具体跟我们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好吗？”警察同志在旁问道的，同时也说明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陆扬刚刚的特殊举动，周围一直有警察，所以那两个人想要动手，却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是因为鬼鬼祟祟的举动被盯上了。
　　所以早在程霖来之前，就被带走了。
　　程霖呼出一口气，直言道：“我跟我家的小表弟被一伙当地的混混组织给盯上了，昨日已经报过案，今天早上，我在附近的小吃街上抓到两个想要袭击我的人，他们也跟我说，有两个去了附中门口，打算袭击小表弟。”
　　一席话下来，警察同志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掏出对讲机，对那头传达着消息。
　　李光蛋和王青老师走来，这才上下打量着程霖的身体。
　　“你，没事就好……”
　　程霖轻笑一声：“我至少不会让当年的事，再在陆扬的身上重蹈覆辙。”
　　这话说完，李光蛋愧疚地别过眼去，王青也是沉默不语。
　　这边，警察同志似乎说完了话，一脸严峻地走过来，对程霖道：“小同学，可以跟我们走一趟吗？我们想要具体地了解一下情况。”
　　“那个，我跟着去吧。”李光蛋上前一步。


第59章 陈述
　　“那个，您是……”
　　“我是这两个学生的老师，他们的父母不在，就由我充当监护人吧。”
　　“好。”警察同志点头，但是一想到程霖还没有同意，连忙问道，“就是去简单地做个笔录而已，这属于恶性事件的范畴，不过小同学你放心，坏人一定会受到最严肃的惩罚。”
　　这话说的，就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似的。
　　程霖倒也是应了，“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中午要过来接我家的小表弟，我刚刚答应他的。”
　　“没有问题，我们不会耽误太久的。”
　　…*…*…
　　程霖和李光蛋上了警车，一开始李光蛋还有些不明所以，事发突然，甚至还未等他们有何反应，程霖便已经解决了。
　　“程霖，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你都已经跟过来了，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经过早上那一堆事，程霖的精力已经散了七七八八，他昨晚睡得又晚，早上那劲儿刚过，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
　　李光蛋的问话，他顶多也就掀个眼皮子来做反应。
　　“你这孩子，问你问题，什么都不说，真不让人省心。”
　　“省心？”程霖闭着眼睛，“直接剥夺一个人参加比赛的资格，如果这样的行为叫做省心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你……你看看你们现在，我也是默认了你跟陆扬的行为，你们逃课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学校那儿还在准备给陆扬下达处分通知，我也是尽力在挽救……”
　　耳边一直有人在叭叭叭地说话，程霖即使想浅眠，也没这个闲情逸致去听了。
　　抬眸，直接道了一句话，让李光蛋闭上了嘴。
　　“我问了当年的相关人士，他们说，昨日晚上有人在金陵的群里下单，想要对陆扬下手，虽然不是要他的命，却是让他跟我当年一样，错失去考试的资格。”
　　李光蛋想要斥责的话一下子就咽回了肚子里。
　　“当年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吧。”程霖睁开一双宛若死水的眸子，仿佛看透灵魂一般，盯着自己曾经的老师。
　　警车如死一般地沉寂，耳边只有周围过往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
　　程霖见效果达到了，自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开车的警察同志，嗅到了一股犯罪的味道：“小同学，可以具体讲述一下，是什么下单群吗？这件事若是严重，会涉嫌违法犯罪的行为。”
　　程霖摇摇头，又露出一副装乖且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并不在那个群里面，这个你们可以问抓起来的那两个流氓混混，他们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警察同志半信半疑。
　　程霖心里明白，有些话，从不同的人的嘴里说出来，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
　　五分钟后，潭州某派出所内。
　　“哟，小程总来了啊。”
　　“程大少爷好啊，咋跟着警察一起来的？”
　　“程少，你不是去见你那对象了吗？咱兄弟几个可都被你落下不管了，所以对象人呢？”
　　……
　　潭州附中边上这个派出所不大，前厅倒也是宽敞，可现在程霖叫来的那十来个三大五粗的糙汉侯在大厅内，一下就觉着小了。
　　加上这些人见到程霖这隆重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道太子爷来了。
　　“去去去，少打趣我。”
　　程霖翻了个白眼，挥挥手，朝一旁看去，果不其然，警察同志看他的目光都变了不少。
　　完了，这下子误会大了。
　　“那个，你们之前抓的那两人呢？”
　　赵叔上前道：“在里头审讯呢，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招了，老三在盯着，确实说的都是实话。”
　　说这话时，正好有几位警官从里头走出来，手上拿着文件夹及一些卷宗报告，看样子都是崭新的，肩膀上夹着手机，似是在汇报着什么。
　　“案情我们这边已经有大致的了解了，谁来配合做一下笔录？”
　　程霖走出来，道一声：“我来吧，昨天就是我报的案。”
　　警察通知看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
　　这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啊。
　　“那个，我在旁陪同，没关系吧。”
　　李光蛋在旁道了一声。
　　程霖微楞，但倒也认同了。
　　……
　　“以上就是这两天我做的所有事情，不存在刻意地打击报复，我所有行为的动因都是源于自保而已。”
　　程霖简要地将这不到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他叫来十来人蹲点，自己作为诱饵引蛇出洞的事实。
　　他话虽然说的简要，可句句刷新三观，不光是李光蛋听着不敢置信，连对面的警察同志也是皆为震惊。
　　这个计划虽然称不上完美，可绝不该是一个大三的学生想出来的。
　　“看着我干什么，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程霖这一句反客为主，把几位警察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在刚刚与涉案嫌疑人的沟通过程中，确实发现了他们有犯罪未遂的行为举止，而且根据调取的监控，他们的行为举止明确，确实有伤害与侵犯他人生命健康的行为，但目前动机不明，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程霖神情冷淡，听着这个报告，稍稍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聊天软件的界面，然后递到警察的面前。
　　“若是调查动机，不妨从这个上面动手。”
　　警察中，某个女同志接过手，随意翻看几页，便皱起眉头。
　　这里面不是旁的，正是程霖之前说过的‘下单群’。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接触到这些？”
　　程霖淡然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这样的事情，我在四年前有过一模一样的经历，当时我没什么能寻求帮助的人，只能自己花费时间和经历去调查，这些人的联系方式我一直都保留着，只是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声音平淡中又带着一股极度压抑的颤抖，程霖放在桌下的手握起了拳头，他在极力隐忍。
　　或许四年前的无疾而终，在今天能有个不一样的交代。


第60章 骗子
　　“你们若是觉着我说的这些无凭无据，可以问一下这位李老师。”
　　李光蛋突然一愣，他没想到自己有能被程霖叫出来作证的一天，可是转头看到程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是明白他只不过是随口找个证人而已。
　　“你说的这些，我们会作为证据进行保留，一会儿可能还需要你配合做个笔录，这件事在范围上来说，已经是跨省作案，估计会牵扯出不少人，花费的时间也会相对较多，希望你们能有耐心，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察同志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而后在旁查看证据的女警官突然说了一句：
　　“请问你们有怀疑的人吗？”
　　“有，傅野，他是这次与陆扬一同参与比赛的一中选手，在此之前，他甚至与我之间都有过节。”
　　程霖这话，几乎又是一颗重磅炸弹，砸向了在场众人。
　　李光蛋瞪大双眼，放在双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拳；这里是警察局，他不能表现过激。
　　“程霖，若这只是你的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要乱说，你知道造谣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吗？”
　　程霖语气很是轻松平淡，“平心而论，他不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人吗？而且我不是警察，我是半个受害者，我觉得就是他。”
　　“半个受害者……？”
　　李光蛋不明所以，目光欠缺先一步看到程霖衣服上，一道从肩部贯穿到的腰间的口子，因为衣服是黑色的，而且款式十分潮流，所以不太能看得出来。
　　“你这……"
　　"没事，我里面穿的是防弹衣，不过陆扬昨天可没有穿。"
　　说这话时，程霖整个人都是一副提不起劲儿的感觉，似乎也不指望能在李光蛋身上期待什么反应。
　　李光蛋沉默了；
　　似乎作为一个老师，他太无能为力。
　　警察局内又陷入了沉寂，最后还是刚刚的女警开口：“傅野，这次冬令营的参赛选手对吧，我们会展开相关调查，若是情况属实，犯下的错事一定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程霖起身，应声道：“好的，谢谢各位警察同志。”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是中国的领土上，没有人可以践踏法律。”
　　…*…*…
　　在警察局内一进一出，差不多过了三个多小时，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说程大少爷啊，中午吃啥，咱兄弟十来个都忙活一上午了，应该包饭的吧。”
　　程霖找来的都是三大五粗的糙汉，一个个都是静不下心的性子，早上那般折腾，却又在警察局里带了三个小时，都快憋坏了，嚷嚷着要请吃饭。
　　“包饭包饭，你们先去找个饭店，给我发个定位，我一会儿过来，对了，要潭州当地特色菜的！辣椒甩放的那种！”
　　程霖说着，立马就往外赶，都来不及顾及身后的人和事。
　　“着急忙慌的， 程大少爷这是干嘛去了？”
　　“这你都看不出来，他那个小相好马上考试结束，肯定是接人家去了。”
　　“对哦，我差点都忘了，小赵叔，那小伙长啥样啊？”
　　身旁人捅了他一下，“早上不才见过吗，这么快就忘了？”
　　“那就看了一眼，谁看得清啊。”
　　小赵叔走过来，仔细想了想，然后道：“挺清秀一小伙子，就是想法有点轴。”
　　“算了算了，一会儿就见到了，在这儿猜来猜去有什么劲儿。”
　　……
　　潭州附中，校门口
　　程霖赶到时，冬令营的考试已经结束了，学生陆陆续续地从校园内走出来，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则一言不发，满脸写满了绝望，老师和家长站在外头，嘴上说着宽慰和鼓励的话，尽量安抚学生的情绪。
　　考试只要打铃交卷就意味着结束，而有的人从出考场就知道自己的结果，有的人则开心一段时间，等到出成绩那天，才开始紧张。
　　冬令营这点就比较好，今天考完，后天就出成绩，而且还会张贴海报，广而告之，所以对于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一定的考验。
　　程霖穿梭在人群之中，他此刻就站在昨日等陆扬的位置上，双目扫过与之擦肩而过的各个脸庞，可就是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哎呀，都怪在警察局耽误太久了，说好要在这等他的，又失言了。
　　小表弟不会怪他吧。
　　“你骗我。”
　　软乎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带着三分质问，三分埋怨，和四分急切。
　　程霖几乎是以自己人生最快的速度转过头，当即就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身后。
　　那双好看且带着点点光芒的眸子瞪着他，却写着委屈巴巴。
　　“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是因为……”
　　说话之间，胸襟前突然一重，陆扬与他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在说话的这几秒，直愣愣地撞入他的怀中。
　　程霖纵然有再多的话，这一刻都说不出来了。
　　“你个骗子。”
　　声音从胸口的位置传来，沉闷闷的。
　　程霖摸了摸他的脑袋，“其实不用担心我的，我刚刚是被警察叫走，就录口供的时间有点长，不过我不也是按时赶回来接你了吗？”
　　“嗯。”
　　陆扬不说话了，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你是不是去跟昨天的流氓打架了？”
　　陆扬没有哭，只是鼻子有些酸涩。
　　他刚刚也摸到了程霖后背上的口子。
　　“对。”程霖出言不讳，“你还在意这点？你当初在集训队打架，脚肿了三四天我都没说啥，怎么，觉着程哥我好欺负，打不赢人家吗？”
　　“没有！况且你还带那么多人去，我这是……”
　　陆扬突然就有些急，话语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二，刚反驳，却又止住了。
　　他又不傻，今天早上突然出现的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是专门来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以程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是去找昨天那伙儿人算账的。
　　若只是寻常的打架，他或许还没那么担心，可这里是潭州，并不是金陵，人生地不熟，万一惹上什么人，可不是有钱胳膊粗就能解决得了的。


第61章 抓人
　　“你叫了那么多人，我是真的担心你……”
　　突然一张大手抚上了陆扬的脑袋，紧接着，程霖调笑般的话语从上方传来：
　　“行啊，我没白疼你，走，好不容易考完了，不得去吃顿好的！”
　　“嗯！”
　　说着，两人肩勾搭着肩，直接朝程霖来时的小汽车走去。
　　赵叔他们已经发了定位，甚至还附带了餐馆的菜单，好先让程霖和陆扬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可以先点。
　　餐馆的位置也不远，驾车过去顶多五六分钟，程霖还不忘给他买几杯奶茶。
　　昨天没喝上，两杯都砸人身上了，今天可要放肆地喝上一顿！
　　呜呜呜呜呜呜——
　　说话之际，远处急速驶来一辆警车，直奔潭州附中的大门而去。
　　陆扬原本事不关己，根本不想理会，可一旁的程霖却停下了步伐。
　　“这是做什么？”
　　程霖没有回应，反倒是直愣愣地看着那辆警车。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也同时吸引了其他家长与老师的注意力。
　　警车停下之后，李光蛋从后座开门出来，周围巡视了一圈，最后朝王青老师的方向走过去。
　　“李主任，这是……”
　　王青老师一脸懵逼，估计这辈子都没碰见过这种情况。
　　身旁站着的还有傅野和傅妈妈，两人也是愣住了，同时，傅野的眼中还闪过一丝心虚。
　　“警察同志，这就是傅野。”
　　李光蛋神色决绝，向着身后的两名警察介绍着。
　　“傅野同学是吧，你好，这是我的警察工作证，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口头传唤，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想与你确认一下。”警察同志十分公事公办，丝毫不忌讳场合。
　　“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还有我才考完试，一没违规，二没作弊，你们抓人要讲究证据。”
　　谁也没想到在警察面前，傅野依旧是不配合。
　　“傅野！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若你什么也没做过，警察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冤枉你。”
　　李光蛋语气稍微重了重，可声音并没有很大，想在这公众场合，保全傅野的面子。
　　傅妈妈这个时候插了进来，“那个警察同志啊，这调查也需要讲究个时间对吧，你们看现在都中午，我儿子考了一上午，就不能先让我带他回去吃个饭吗？你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总不能让我儿子饿着肚子配合你们的工作吧。”
　　警察说道：“您儿子涉嫌一场的跨省的涉黑事件，我理解您身为母亲的担忧和顾虑，您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一趟，派出所里有盒饭，不会饿着的。”
　　警察说了这么多的话，可傅妈妈还是有点不情愿，满脸都写着抗拒。
　　傅野更是如此，满脸都写‘想走’二字。
　　“怎么回事？”
　　现场除了派出所来的民警，还有维持冬令营考场安全的特警。
　　冬令营是高中生最高级别的数学竞赛，场上的治安也是按照高考的要求来配置的，一身黑衣的特警人员走过来，顿时傅妈妈那股气就瘪了三分。
　　派出所警察这边解释了一番，特警人员听完后点点头，以示了解，然后对着傅野母子道：“二位，你们若是不配合，我们这边可以申请强制传唤。”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特警同志手上还带着枪，虽然枪头一直都是朝着地下的，可形成的威慑力只多不少。
　　最终，傅妈妈也不知是跟傅野说了什么，二人老老实实地上了车。
　　李光蛋和王青老师自然也不例外，一起跟着回了派出所。
　　陆扬看着这一幕，整个人愣愣的，周围亦是讨论声纷纷：
　　“这是抓到作弊的了？”
　　“应该不是吧，要是考场作弊，当场就被抓起来，哪里能跑校园外头？”
　　“莫非是团伙作案？”
　　“谁知道呢，那小伙子长得不差，咋就不干好事呢？”
　　……
　　“这怎么回事？他没作弊怎么还被抓了？”
　　陆扬吃惊似的看向程霖。
　　不是他向着傅野说话，而是在考场上，他就坐在傅野旁边，同样是三道题，傅野跟昨天一样，到考试结束前都还在写，要说作弊，看着都不像。
　　“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反正李光蛋陪着，过两天不就知道了。”
　　程霖耸肩，这回换做他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了。
　　“快走快走，赶紧吃饭去，我都饿死了。”
　　…*…*…
　　潭州某家当地生态菜馆，包厢内
　　刚一推门，下一秒钟：
　　“呦，程大少爷来啦？”
　　“快快快，给程大少爷和小公子上座。”
　　“就等着你们呢，老板娘，可以上菜了，先拿箱啤酒上来！要冰的！”
　　……
　　程霖与陆扬二人一入包厢，就受到这些老糙汉子的热情对待；
　　这帮人年纪平均下来也有三四十，有的甚至孩子都上了小学，再不济也刚解决完人生大事，可就像是没见过别人谈恋爱似的，一个个从看到程霖牵着陆扬进来时，就跟着起哄。
　　陆扬稍稍楞了一下，等落座后，程霖跟他解释道：“这都是我爸项目上的同事，不是什么保安人员，早上那么说是不想让你多想，反正你现在都考完了，正好认识认识，这里面有人还跟你爸认识！”
　　“我爸？”
　　陆扬稍许惊了一下。
　　陆老爹常年不见人影，平常想见他一次都难，更不要说认识什么项目上同事之类的。
　　正说着，一个带着金丝眼睛的男子坐了过来，相比于周遭的中年男子，他稍许要年轻一些，而且斯文。
　　“那个，陆小兄弟，你好，我是潭州欢乐谷项目的设计师，秋哲，之前承蒙陆先生关照了，多亏有他监督，才避免了一些项目上的失误，最近项目上忙，不能亲自去感谢，劳烦你回去之后帮我问个好……”
　　自称是设计师的男子显然跟陆扬有着年龄上的代沟，说话都有点紧张。
　　“……好的，没问题，我爸回来我就跟他说。”陆扬木讷地点点头。
　　“哈哈哈，小秋啊 ，你别吓着咱祖国未来的希望，吃饭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第62章 专业
　　身旁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赵叔的瓶酒瓶子已经开了，菜也上了一点，当即就拦不住。
　　“程大少爷，说好的，你请客！”
　　程霖十分浮夸且不屑地轻笑一声，“把我当啥了，我程某人向来说到做到！”
　　当即，程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的卡，‘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带着三分混世祖的感觉：
　　“今天中午，全场的消费由我程大少买单，老板，再给我上两扎啤酒！”
　　许是今天的见过的事情太多，陆扬见此，心里都没太大的波澜。
　　只是稍稍往桌上看去，程霖那张卡，左上角写着‘金陵市农商银行’几个字。
　　还以为是什么黑卡，结果是农村商业银行尊贵的VIP用户……
　　…*…*…
　　潭州的菜系算是川菜的一个分支，在辣的基础上又稍稍偏麻一些，所以藤椒算是常见的配菜，绿油油的，稍不小心吃了小小的一颗入舌后，那半天可有的受了。
　　这些项目上的人倒也是会选地方，这家馆子上的菜极具麻辣风味，火锅，干锅都算是家常菜，好玩是，一道素菜，明明都看不到一丝红，陆扬吃的第一口却被呛得掉了眼泪水。
　　来时路上买的奶茶已经喝了个底朝天，他又还不到喝酒的年纪，所以饭店老板这边单独给他上了一瓶冰镇的椰奶。
　　几口下肚，稍微能缓解一下。
　　不过明天，估计菊部地区不好受。
　　“来来来，都给我喝，我告诉你们，我现在可能喝酒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现在可牛逼了……”
　　程霖几杯下肚，眼中泛起迷离，脸上泛起红晕，动作有些飘忽，可叫嚣着再来一杯的气势丝毫未减。
　　陆扬楞楞地看着身边这个饭桶，又喝了几口椰奶压压惊。
　　这饭桶玩意儿是不是不能喝酒？
　　“哈哈哈，你别惊讶，小霖就是那种酒量不行还非要死喝的人，两瓶啤的是他的极限了。”
　　一旁的小吴哥解释道，这一桌上大多都成年人了，大家伙都是直接拿瓶喝的，只有程霖和小吴哥是用杯子了。
　　“不许说，我还能喝！”
　　程霖虽然醉了，可耳朵倒还是那么灵敏，听着有人说他坏话，当即一个反驳。
　　他整个人晕乎乎的，又逞强似的喝了一杯，眉毛皱地都能拧死一只蚂蚁了。
　　“哈哈哈，今天比上次能喝多了，五杯下去，还没有醉！”
　　“少说两句吧，你就不怕程总和小蒋哥回去找你算账。”
　　“哎，算了算了，那个陆小兄弟，帮忙叫杯茶过来吧。”
　　“哦，好的。”
　　陆扬起身，小秋哥同他一块去，免得又出现跟之前一样的事。
　　饭桌上需要喝茶醒酒的人不少，所以陆扬干脆在前台叫了一箱。
　　“对了，陆小兄弟，听小霖说，你今年高二，想好要考什么专业了吗？”小秋哥突然道。
　　陆扬摇头，“没想好，还不知道……”
　　“有什么喜欢或者感兴趣的方向吗？看你这次参加冬令营，有没有想过数学相关方面？其实这个时候可以准备起来了，毕竟高考不是关键，高考之后的选专业会跟你一辈子的。”
　　陆扬默了两声，突然好奇道：“……程霖……他是学什么的？”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好奇。
　　虽然之前隐隐约约知道程霖在学一些经济的课程，但他真正的专业名字，似乎还从未说过。
　　“额……我记得应该叫‘保险金融’专业……”
　　小吴哥说话时，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保险？”陆扬眨巴眨巴眼睛，“是我想的那个保险吗？”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
　　似乎不用过多解释，对于这个专业的定义，二人不言而喻。
　　“卖保险的？”陆扬脱口而出。
　　小秋哥尴尬了几秒，“其实这个专业也没想像的那么坏……至少，至少也是金融大类的一种。”
　　想说些话来找补一些，可是他连能个像样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这个专业的偏见确实很大。
　　二人走着，眼见着离包厢越来越近，陆扬却稍稍放慢了脚步。
　　“这个是程霖自己报的专业吗？”
　　小吴哥仔细想了想，“好像不是，程总当时想给他报金融大类的，他自己也报了想学的专业，但为了怕空档，就选了接受调剂，这个专业应该是调剂进去的。”
　　陆扬突然默了，嘴唇抿了抿，不知怎的，明明是个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家伙，明明只是个饭搭子，心里竟然涌出一股心疼。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明明不是个有颇多感情的家伙，那人也不是个对自己专业多在意的家伙。
　　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了丝在乎和惋惜？
　　真是奇了怪了。
　　“……他若是参加了冬令营，会不会不一样？”陆扬突然一说。
　　“冬令营？或许吧，程霖当时数学确实很好，虽然最后考得学校不咋样，可那段时间啊，程总出门带着他，跟谁都得说一句‘我儿子高考数学满分’……陆小兄弟，你怎么了？”
　　陆扬神情有些恍惚，从小到大，老师都不停地在耳边重复着要考上一个好高中，高考要考上一个好大学，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人生不掉队，可是没有人告诉他们，失败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若是他冬令营失败，紧接着高考失利，是不是就会步入程霖的路子？每年高考生千千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大难不死，有人则会失足而一蹶不振。
　　老师一直都在告诫他们不要失败，但没有老师会说失败的结果，可看着算是半个前辈的程霖，陆扬突然觉着，若自己真的是抽到了下下签，冬令营落选，高考失利，将来因为分数不够被调剂，会不会只能选择一个陌生的专业，然后就交代了自己的一辈子？
　　程霖尚可有家里人为其兜底，可他呢？
　　突然间，陆扬内心没由来地生出一丝迷茫。
　　砰——
　　一声巨响，包厢的大门被猛地撞开，还没看清楚始作俑者，一股浓烈的酒气先一步传来。
　　“小表弟~~~”


第63章 大人
　　程霖出现在视野当中，脸上有喝完酒特有的红晕，泛着傻笑，怀中抱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子，整个燙淉人踉踉跄跄地朝陆扬走过来。
　　“你跑哪里去了，你怎么好意思丢下我一个人！”
　　这声音明显是喝醉了，情绪得不到丝毫的控制和压抑，不要钱似的爆发出来，话语里慢慢的埋怨和控诉，甚至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地朝陆扬走过去。
　　“你喝多少啊！”
　　陆扬一个顺手，将怀中几瓶茶水扔到小吴哥手上，然后一个健步上前，恰好此时，程霖酒劲上头，身形一个踉跄，直愣愣地朝着前方倒下去。
　　咣当——
　　绿色的啤酒瓶子倒在地上，咕噜噜地转了好几圈，里面的液体撒了些在地板上，但没有碎裂，只是发出一些清脆的响声。
　　“程霖，你这是喝了多少！？”
　　陆扬心里无比庆幸，幸好刚刚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即将要倒下的程霖，要不然他都能一头载下去。
　　程霖倒在他的颈窝处，一呼一吸之间，喷洒出浓烈的酒气。
　　陆扬一直都是个好学生，在此之前，可以说是滴酒未沾，所以他有点见不得程霖这迷糊的模样。
　　“嗯？”
　　伴着浓浓的鼻音，程霖垂下的手扒拉着陆扬的肩膀，借着小表弟瘦小的身子撑了起来；他的个子是比陆扬高半个头，可现在腿半曲着，人使不上劲儿，且还站不稳，半仰着头看向陆扬。
　　陆扬皱着眉，鼻腔传来的酒气已经严重超标，且还难闻的很。
　　“你跟当年一样，一脸臭样。”程霖脸上带着傻笑，眼神里泛着清澈的愚蠢。
　　陆扬当即就是一个白眼，心里默念着，眼前就是个醉鬼，不要跟他生气，也不要吵架，没意义，且说不定他酒醒后就什么都忘了……
　　正想着，程霖突然一个熊抱，整个人靠在陆扬的身上，下巴靠在他的颈窝出，说着：
　　“可我就是喜欢，因为你的眼中有光，跟当年一样星光灿烂。”
　　声音不大，程霖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的。
　　唰——
　　陆扬当即就红了半边脸，可下一秒钟就当做是他醉酒后说的鬼话，以及包间里的人这个时候都上前来了，一个个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如八爪鱼一样的程霖扒拉下来。
　　“哎呀，你们给他灌了多少啊，怎么能喝成这样啊？”
　　秋哲哥看着都摇摇头，带着几个人把程霖架着送进了包厢。
　　“这小子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人喝不了几杯，就是瘾大，刚刚酒桌上不过是在开玩笑，说什么‘小霖子你要是不能喝，就让你家小兄弟替你喝’，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他雷点似的。”
　　“就是，我就没见过这么逞强的家伙，你知道他刚刚干什么了，直接拿着个刚开的啤酒，说了句‘我家小表弟未成年，我替他喝’，然后就对瓶吹啊，那模样，啧啧啧，我三言两语都难讲，就应该拍个短视频给他录下来。”
　　“不过这次是刷新这小子的纪录了吧，三瓶半。”
　　“对对对，历史新高！”
　　……
　　程霖醉醺醺的，被带到包厢内，找了几个椅子并排靠坐着，醒酒茶一口没喝，满身的酒气，众人也管不了他。
　　似是趁着程霖醉了，赵叔给自个倒了杯啤的，突然间语重心长地对陆扬说道：
　　“小子啊，你应该看得出来，小霖子对你不一般吧。”
　　陆扬顿了一下，随后点头。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他都看不出来，那眼睛可以直接捐掉了。
　　赵叔喝了口酒：“那小子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对人也是，不过他对你倒是不一样，这次叫来这么多人，说白了就是为你撑腰，当年这种事出在他自己身上时，都没这么兴师动众……”
　　“当年的事？”陆扬皱眉。
　　﻿
　　“怎么，小霖子没跟你讲啊？”
　　陆扬点头。
　　赵叔是个直肠子的，李光蛋之前闭口不谈的事情，他直接说了：
　　“小霖子当年好像进了什么比赛，但是遭到一些人嫉妒，临考前，那帮人在放学路上把他打了一顿，直接给打脑震荡了，脑袋后缝了十来针，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最后考试也没得去，打他的家伙因为是未成年，蹲了几个月看守所就出来了。”
　　陆扬听着，瞠目结舌。
　　他就说为什么程霖会放弃冬令营的机会，为什么不敢接李光蛋的电话，为什么在遇到街边流氓后，会不顾一切地为他出头……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不是出自于爆棚的正义感，而是不想再见到一切重蹈覆辙。
　　…*…*…
　　来回闹腾这一下，这场饭局也差不多了，众人本就是在潭州项目上的，上午因为老板的意思来帮衬一下，下午自然就要回到项目上去了。
　　出了包厢，赵叔稍许安排了一下：
　　“哎，小兄弟，我这边给你们打了辆车，到时候你们就自己回去，叔几个就不送了。”
　　这边，赵叔交代着之后的事情，说话之余，已经刷了卡，把钱付了。
　　“赵叔，辛苦了，我们应该添了不少麻烦吧……”
　　赵叔摆了摆手，“没麻烦，我们在项目上也无聊，而且都是拿着工资办事的，谈不上麻烦，还有啊，这个酒局的钱我这边付了，之后回公司是开发票走报销的，那小子每次付钱都不知道要发票，。”
　　陆扬点点头，相处时间不长，他显然还是有些怕这些社会上的老大哥。
　　“后续出了事，要找大人来解决，你们都是一帮小孩子，难免会被人欺负的，我们项目离市区二十里的距离，对了，回去之前，你父亲让我向你。”
　　“我父亲？”
　　陆扬一时间有点懵。
　　秋哲在旁补充道：“陆小兄弟，你难道不知道吗？陆先生他就在隔壁的锦城，这几天应程总的要求过来了一趟，帮我们指导工作，难得有机会，回去之前不打算见一见吗？”
　　陆扬一时间没了反应，似乎在来之前，他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64章 二蒋
　　“出租车到了，你跟小霖子先回去吧，我们不顺路，就不一道了。”
　　陆扬点点头，算是应了，转过身就去背喝得烂醉的程霖。
　　程霖这个时候酒意已经上头了，整个人神志不清，叫名字都没什么反应，一身的酒气，神志不清，显然是喝大了。
　　但实际上也不过才三瓶啤的而已。
　　不能喝，瘾还大！
　　陆扬背着的，走到半路，突然身边这个家伙动弹了一下，紧接着，呕——
　　他还没反应过来，可身上传来一阵热流，从右边的肩膀一直到大腿根，顺流直下，十分丝滑，同时还伴着一股直冲鼻尖，带着酸味的味道，陆扬当即大脑一片空白，可就在程霖来第二法之前，让他才认识到一件事：
　　程霖，他吐了！
　　……
　　陆扬很难想想自己这一路自己究竟是怎么忍着一身的呕吐物，和一个怎么都叫不醒的，一百多斤的饭桶，在如此艰苦恶劣的情况下回到酒店的。
　　程霖全程睡得跟死猪似的，还间隙性地时不时吐两下，打车的司机脸上写满了嫌弃，若不是最后给了司机两百的洗车费，恐怕都要开骂了。
　　不会喝酒还硬喝，喝大了还让他来负责。
　　这要让李光蛋看到，大白天还喝成这样，指不定得怎么说呢。
　　…*…*…
　　回到酒店，陆扬直接把人衣服扒了只剩条内裤，然后扔到床上，垫上了酒店的一次性床垫，且在床头摆了四个垃圾桶后，他这才准备去清洗一下。
　　折腾了这一遭，陆扬也懒得花时间清洁，简单地冲了个澡，确保身上没什么味道后，裹了个浴巾就出来了。
　　陆扬伸了个懒腰，将脏衣服都装到洗衣袋里头，等下有空直接带到洗衣房去；此时突然有点庆幸程霖带了两箱衣服过来，要不然还不够穿的。
　　陆扬把头发擦了个半干，然后拿出自己书包里，为数不多带过来的复习资料；
　　冬令营的考试可以说今天中午考完就结束了，剩下就等着两天后出成绩，所以他也就没有必要再把重心放在奥数题上，把之前落下的成绩补上去才是当务之急。
　　呼呼——
　　程霖在一旁睡得非常香，许是酒劲过了，还有微微的打鼾声。
　　“饭桶，不会喝还死喝，回来还吐我一身，下次再也不管你了……”
　　陆扬一边看着英语单词，一边小声叨叨着，声音不大，但也不害怕被程霖听见。
　　呕——
　　身旁突然某人翻了个身，对着床边就开始干呕！
　　“哎呀！”
　　陆扬虽然嘴上说着不想管他了，可听到这动静，还是立即起身去照顾他。
　　就是脸上写满了嫌弃。
　　还好，床边放着的四个垃圾桶起到了作用，没有弄脏地板。
　　陆扬拍了拍程霖的背，吐完之后又将他放到床上，本想着接下来给他喝点醒酒的茶水，可转眼一看，这玩意还是紧闭着眼的。
　　得，刚刚的动静还是他条件反射。
　　……
　　嗡嗡嗡嗡嗡嗡——
　　陆扬刚要回去接着做题，谁知突然又生了事来，程霖床头边的手机‘嗡嗡’地响个不停，他直接接起来，看都没看来电的是谁，便说了句：
　　“喂，程霖他睡着了，等会儿再打。”
　　电话那头停顿了有一秒钟，然后立即说道：“等下，你谁啊？你是陆家那小子吗？”
　　话语听起来倒像是一位长辈，但是声音似乎很年轻。
　　陆扬见对方似是认出了自己，倒也不敢轻易就挂断电话，只是问了句：“您哪位？”
　　对方迟钝了几秒钟后，突然反问：
　　“怎么，小霖子没跟你介绍过我是谁？”
　　这话问的陆扬满头问号，将手机屏幕点亮，来电上方写着——
　　“……大葱沾二蒋？”
　　“……”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个死小子，就是这么备注我的吗？”
　　电话那头，转来男人愤恨的声音，看来是不知道自己的备注。
　　陆扬补充道：“……他确实是这么备注的。”
　　无形补刀，最为致命。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了，陆家小子，你们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今天怎么样，有那么多人过来当保镖，应该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陆扬听到这番话，心里差不多明白，今天能过来那么多人，估计是电话那头的人安排的，可能这个人才是程霖口中所谓的亲戚。
　　“没发生什么意外，反正最后都送到公安局里面去了。”
　　电话那头又是短暂的沉默，紧接着又是一段怒吼。
　　“什么！？送公安局了？我那些人是来保护你们安全的，不是来给你们当打手……”
　　陆扬听得有点懵，他们这是有什么信息上的误差吗？
　　电话那头怒骂了几声，随后应该是想到陆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干脆道：
　　“你把程霖叫起来，让他来接我电话。”
　　陆扬看了一眼睡得死沉的某人，拒绝道：“他喝醉了，刚刚还吐了，等他醒了我让他回你电话吧。”
　　“……啧，我说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啊，八字都没一撇，怎么就开始护上了？”
　　陆扬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算了算了，我问老赵去，你记得叫小霖子醒了回电话。”
　　最后一个字的结尾还没有说完，对面的人便挂了。
　　陆扬皱眉，心里正奇怪，这都什么人啊。
　　正欲吐槽，突然，程霖手机那绿色的锁屏壁纸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这绿油油，肥嘟嘟的青蛙外套，脸上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以及如发癫一般浮夸至极的动作……
　　不就是他在运动会上的青蛙装扮吗！？
　　程霖这家伙，还给做成手机锁屏壁纸了，而且还是高清图，连眼睛的睫毛都看得清，这就清晰程度，谁看不出来是他！？
　　这玩意啥时候偷拍的！？
　　陆扬看的双眼睁大，如同做梦一般，刚抓住他的肩膀，想要叫醒程霖起来，质问一番，可又念在他醉酒，最终情感战胜了上一秒的冲动，让他硬生生地收回了手，这才没叫醒他，让他暂时睡个好觉。
　　…*…*…


第65章 睡觉
　　几小时后，漆黑又寂静的深夜，潭州城陷入了晚安的休眠，快节奏的都市在此刻犹如暂停了时间一般，初冬的夜晚只有路灯的闪烁，以及树叶与风伴奏的细碎声。
　　今日出了一轮亮堂的明月，可无人欣赏，着实可惜。
　　“额——我这是睡了多久……”
　　程霖如同昏迷的人恢复了稍许的意识，艰难地撑起身子，靠了起来，一只手捂着眼睛，指尖插进了发梢里。
　　“嘶——果然喝酒害人啊！”
　　稍微清醒了些后，猛地就传来一阵深入脑髓的头痛。
　　程霖不是头回喝酒了，自然知道这是宿醉的副作用，不过他这次应该算进步了，已经能喝三瓶啤的了。
　　忍着脑门一抽一抽的头痛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后，程霖这才睁开眼睛。
　　酒店开着暖和的小夜灯，稍微照清楚了房间内的模样；
　　与早上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丝奇怪的酸味，闻着就像是放了一晚上的饭菜，早上起来发现馊了。
　　床边还放着四个垃圾桶，有两个里面装了不少纸巾，另外两个倒是干干净净的很。
　　“等等，这莫非……”程霖很快便反应过来。
　　睡梦之中，他隐隐约约觉着胃里难受，然后好像吐了，至于吐哪里了，完全没有印象。
　　对胡昏迷之前唯一的记忆，好像还是在赵叔定的饭店里，他刚喝完半瓶啤的，回头想找陆扬嘚瑟一下，然后发现人不在房间里头，嚷嚷着就跑出去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程霖并不经常喝酒，一旦喝酒必定会出洋相，最常见的一种便是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看现在这样子，应该是饭局结束了，他被送回来了。
　　程霖突然有点心慌，并且开始祈祷，这段时间应该没出什么洋相吧……
　　算了算了，即使出了又能怎么样，他的神话事迹多了去了，还怕再多一个两个的吗？
　　靠了一会儿，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半。
　　程霖掀开被子，想着下床去洗漱一下，却发觉腿上放着个人形挂件。
　　陆扬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手揽着他的腰，腿横跨过来，与他右腿相交，似乎把他当成了个睡觉的抱枕。
　　“唔……”
　　“这小孩……”
　　程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天在一张床上睡过觉后，他才知道，陆扬睡觉喜欢蜷缩着身子，喜欢抱着被子，这仿佛是他的一种习惯。
　　前两日他也是半夜突然被陆扬的熊抱给惊醒，早上醒来更是如同八爪鱼一般，抱住他动弹不得，手臂都被压得有些发麻。
　　“算了算了，再陪你睡一会儿吧。”
　　说着，程霖倒下，重新盖上被子，调整了一下房间的夜灯。
　　“明天无事，陪你一天都行。”
　　轻声说完，一夜无眠。
　　…*…*…
　　翌日。
　　嗡嗡嗡——
　　程霖是被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人迷糊糊地接起电话，下意识地‘喂’了一声。
　　对面紧接着传来：“程霖先生是吗？我们是潭州**派出所，关于昨日的事件，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结果，请问今天有空能来确认一下吗？”
　　程霖眼睛都睁不开，“你们按照你们公安的流程走就行，用不着我再去一趟吧。”
　　腰身处，某个小家伙动了动，估计是被吵醒了。
　　“现在情况是这个样子，对方要求私下和解，我们警方没有代替你们拒绝的权利，所以……”
　　“和解？”
　　程霖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差点就一个挺身坐起来，“买了打手怎么还好意思来求和解？”
　　“所以劳烦您这边过来一趟吧。”
　　“……”
　　陆扬坐了起来，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
　　程霖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对电话那头说道：“我这边考虑一下，去或不去都会回电话的。”
　　“嗯，好的……嘟嘟嘟嘟……”
　　程霖将手机锁屏，放到一边，对陆扬道：“警方那有结果了，对方希望我们过去一趟，多半是要求私下和解，去吗？”
　　陆扬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睡了一晚上，生出了不少褶皱来，刚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下一秒钟又倒了下去，似是没睡够似的。
　　今儿是周一，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按照以往，早上第一节课都要下课了。
　　因为参加冬令营，多了几天的假期，所以他自然想把之前欠的觉都补回来。
　　“去就去呗，私下和解也可以，反正不认识，道歉肯定是不能少的。”
　　“别这么淡定，到时候去了派出所，我倒要看看你还是不是现在这幅淡定的模样。”
　　陆扬有些狐疑，但显然也没有想太多，在床上挺尸了几分钟后，便起身准备去洗漱吃早饭。
　　不过突然想起某件事来：
　　“对了昨天有个叫大葱沾二蒋的打电话过来，你抽空回一下。”
　　程霖正脱着衣服，露出劲装的腰身，说话都不过脑子地问道：
　　“大葱沾二蒋？谁啊？”
　　“我不知道，这不是你自己备注的吗？”
　　“……”程霖顿了一下，随后 骂了一句‘我擦’，便赶忙拿起手机，点开未接来电里头，里面如他所料的一般，十几个红点点，除了几个骚扰电话，其余都是同一个人。
　　话不多说，赶忙回拨过去。
　　“喂……是我……我昨天这不是喝醉了吗……什么，你都知道了！？靠！我昨天还给过他们封口费，哪个嘴巴漏风的告诉你这事了……啊，陆家小子……噢噢噢，那没事了……”
　　电话没有挂断，只不过程霖一句话都不接着说了，任由电话那头的人尽情输出。
　　陆扬心里猜测，多半是程霖家里的亲戚或者朋友什么的。
　　良久，程霖才挂断了电话，脸色漆黑，鬼见了都发愁。
　　“又被骂一顿？”
　　程霖长叹一声，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不光被骂，连卡都给我停了，说回金陵市再给我开了，小表弟啊，咱们火锅和奶茶都吃不成了，只能去吃街边馆子和瓶装水了……”
　　陆扬疑惑皱眉，这差别很大吗？
　　…*…*…


第66章 调解
　　二人这边吃了早饭后，便打车前往了派出所。
　　周一的早上，人并不是很多，刚进入派出所的大厅，便碰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李……李主任，王青老师……”
　　陆扬看着大厅内的两人，一时间心虚地别过头，虽然昨日见过面，可昨日的重心都放在程霖和冬令营的考试上，现在事毕，陆扬以为这是来找他秋后算账了。
　　李光蛋的衣服与昨日一样，都没有换，脸上挂着两个乌青色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未睡，原本圆溜溜的一张脸都快变成鹅蛋脸了，王青老师在旁，但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扬以为这两个老师过来，少说应该斥责两句，可双方都没说话，脸上似是带着歉意般看向他。
　　“孩子，你放过我家儿子好不好，你不要为难他，他今年高三了，他过完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你要有什么怨气你对着我来，你不要针对他啊……”
　　所有人都沉默之际，一中年妇女犹如发疯了一般冲上前来，直接朝着陆扬发了疯似的嘶吼着。
　　“不许靠近！”
　　对方直冲陆扬而来，程霖挺身挡在陆扬的面前，双手擒住对方的动作，使得其难以上前一步。
　　且靠近了仔细一看，对方竟然是傅野妈妈。
　　“这位女士，请冷静！”
　　一旁在大厅的警察也不是瞎的，程霖在擒住傅妈妈之后，立即出手，一人抓着傅妈妈一只手，将其与陆扬他们拉开了距离。
　　陆扬躲在程霖的身后，有些害怕，眼神看向傅妈妈，曾经一位穿戴雍容华贵的富太太，此刻丝发凌乱，口中嘶吼着，看到他仿佛就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陆同学，傅野他今年才十八，你放过他好不好，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我都可以满足你。”
　　陆扬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只不过是来找昨日袭击他的混混，怎么跟傅野扯上了关系。
　　“傅妈妈，冷静一下，咱们先到调解室里面再说，陆扬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王青老师上前，安抚着傅野妈妈，可对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眼神紧紧锁住程霖身后的陆扬。
　　“陆同学，我给你跪下了，你答应我好不好，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说着，傅妈妈就要跪下去，可身后两位警察拽着她的手臂，加上还有一个王青老师，愣是让她没有得逞。
　　程霖冷眼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牵起陆扬的手，他熟悉这个派出所，昨天就进过调解室，所以直接带他过去，不理会身后这样一群人，只留下一句：
　　“冷静下来后，去调解室慢慢谈。”
　　…*…*…
　　几分钟后，调解室内。
　　陆扬和程霖坐了一排，对面是一中的两位老师，派出所的白炽灯亮的有些晃眼，两人的脸都是惨白的。
　　傅妈妈情绪有些激动，被带到别处的房间去冷静一下。
　　穿着黑衣制服的警察带着一沓文件推门而入，看了屋内人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陆扬的身上。
　　陆扬显然有点拘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咳咳，现在事情还需要再详细了解一下的的吗？如果没有，我们就开始相关流程了。”
　　程霖开口，“从头到尾都说一下吧，我昨天提供了一下证据就走了，还不晓得现在扒出来了多少。”
　　李光蛋皱皱眉，到底是程霖，出入派出所跟平常一样，什么都不带怕的。
　　警察同志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手上带着笔，从第一份资料开始描述：
　　XX年11月9日，周五晚21点至22点，嫌疑人傅某通过某社交软件联系到金陵市的本地群，在群众下发悬赏伤人的内容，在21点半时，傅某一熟人金某在群内‘接单’，并联系潭州当地的刘某，王某以及张某，确认时间点和目标任务后，傅某向金某以红包转账的方式，支付佣金一万元；十五分钟后，熟人金某以转账方式向刘某转账三千，并附承诺：事成之后，再转四千。
　　XX年11月10日，12点05分，刘某三人尾随从附中出来的学生陆某，并在12点33分，王某以钢化水管为凶器，动手对陆某造成背部伤害，后因程某出现，中断了犯罪行为。
　　……
　　在之后的事情，陆扬昨天都清楚了。
　　听完之后，除了震惊与错愕，恐怕就是愤怒了吧。
　　“我跟他是有过节，他倒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这句话说的时候，陆扬的眼底泛起一丝凄凉。
　　王青老师坐在对面，双手交叠于桌子下面，面色带着紧张于羞愧，估计她也是难以置信，自己的学生，竟然是一个买凶伤人的嫌犯。
　　“陆扬，傅野本性或许不是这样的，可能就是一时糊涂……”
　　陆扬抬起头，眼神冰冷犹如腊月寒风，“‘糊涂’？他犯下这种事，王老师你还要替他说话，您这不免让我怀疑，之前不让我来潭州究竟您真心为我好，还是傅野在挑唆？”
　　“陆扬，这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王青老师，少说两句吧，学生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们了。”
　　李光蛋止住王青老师接下来说的话，同时她也注意到，对面两个少年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明明都是她曾经的学生，现在却带着一丝防备。
　　房间开了空调，身子却止不住的犯寒。
　　吱呀——
　　房门再次打开，一位女警员带着傅妈妈走了进来。
　　傅妈妈做了思想工作，显然是冷静了不少，走到对面坐下时，沉稳了太多。
　　“相关人员已经到齐了，傅野现在在拘留室内，暂时不能出来，这次作为初次会谈，给双方人员一个调解的机会，调解的结果不会作为诉讼证据的参考依据。”
　　警察同志坐在正中，手中的资料又换了一份，手上已经准备好纸和笔，准备记录。
　　程霖听到这里，放下的翘起的二郎腿，认真且严肃地道：
　　“我先问一句，那个傅野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拘留？还是直接关押等着提起刑事诉讼？”


第67章 普法
　　警察同志合上文件夹，说道：“现在暂时先做拘留处理，要提起刑事诉讼还需要走相应的流程，这案件因为是跨省作案，所以办理的时间会相对比较长，所以请各位需要一点耐心。”
　　这番话语中，不知道是哪一点刺中了傅妈妈的神经，她又有些情绪地站起来：
　　“时间久那是要多久，傅野他还有八个月不到的时间就高考了。”
　　程霖突然冷嘲热讽：“哎呦，冬令营刚结束，成绩都还没出来，傅阿姨怎么就想着要准备高考了？万一傅野同学冬令营超常发挥，拿到保送成绩，不就不耽误他吃官司，然后蹲大牢嘛。”
　　李光蛋瞪了他一眼。
　　这话确实有点杀人诛心。
　　男警察：“这个特殊情况我们会备注在案的，之后如果真的提起刑事诉讼，也可以申请保释和取保候审，不会耽误高考的。”
　　程霖‘啧’了一声，同时翻了个白眼，真是便宜他了。
　　傅妈妈听着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目光看向陆扬这边，一改往常，尽量用柔和亲近的语气乞求道：
　　“二位同学，我家儿子也是一时糊涂，这次回去后，阿姨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我代他向你们赔个不是，这件事我出点钱给你们，就当做是医疗费和一些慰问，咱能不能就让这事过去了呢？”
　　态度很诚恳，语气很卑微，可就是还有一分趾高气扬的傲气。
　　仿佛就像上次一样，以为能给点钱就解决了。
　　“陆扬，你怎么想的？”
　　李光蛋看向对面二人，其实他作为陆扬的班主任，对于这件事是可以说上两句的，但这短短的几天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个学生已经对他产生了抵触情绪。
　　再过多插手，不光会弄巧成拙，说不准还会愈演愈烈。
　　“我并不缺钱，也不接受和解，一切我希望交由警方处理，我相信警方一定会给我个合理的结果。”
　　说着，陆扬看向坐在正中间的警察同志，眼神里投以信任，对方亦是点头回应。
　　“等等！”
　　傅妈妈突然大叫，并站了起来，而后发觉到自己有些过激，深呼一口气，然后定下来道：
　　“陆扬同学，你还是个学生，并不了解中国的法律，若是傅野他身上有了刑事案件，就等于有了案底，这可是要跟他一辈子，未来他想做什么都会受影响的，他只比你大一岁，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啊！”
　　噗——
　　傅妈妈说的这般情真意切，程霖在旁不免嗤笑一声，所有人的目光这下子都看向了他；
　　“我说阿姨，我看是你才是个法盲吧，刑事案件得提起公诉，这是由法院或者检察院提起的，你觉得我跟陆扬两个普通人，能提起来吗？”
　　程霖写满了桀骜不行，说完还不忘问下警察，自己说的对不对。
　　“这位同学说的没错，现在还在走公检的流程，但买凶伤人这种行为，足够提起公诉了。”
　　傅妈妈两眼一黑，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程霖摆手，一副欠揍的模样，“还有啊，别随随便便就说‘这辈子毁了’，他一没脑袋，二没缺胳膊断腿，毁什么毁啊，照阿姨您这说法，这世界上的残疾人都别活了，赶紧投胎好了。”
　　王青老师走来，帮着给傅妈妈顺气；
　　“程霖，少说两句，这件事跟你没多大关系。”
　　“怎么没多大关系！”程霖突然提高了嗓门，“我也是受害人之一啊，昨天要不是穿防弹衣了，我骨头都能被打断了，还有啊，在这案件里头，我还有个‘扭送’的情节在里头，‘扭送’是啥知道不？要不要给你们解释一下？”
　　“咳咳——扭送是指法律赋予公民在紧急情况下，同犯罪作斗争的一种权利，协助司法机关或自发抓住犯罪分子强制送交司法机关进行处理的行为就称作扭送。”
　　警察同志开口解释了一下，程霖直接比了个心：“谢谢啊，正好给这帮人做一做法律科普。”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完之后，对面三人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复杂性，不光是陆扬，连跟程霖都有关系。
　　傅妈妈差点就晕倒了，王青老师给她掐着人中，醒来之后，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都是说自己儿子要高考了，多不容易，年级轻轻一时糊涂什么的，最后也不顾程霖和陆扬，拽着警察的裤子，就求着人家不要提起公诉，不要毁了傅野的前程什么的……
　　一个母亲因为儿子，做出如此卑微的事情，实属唏嘘。
　　“你别看她可怜，实际上她心里清楚，目标也很明确。”
　　程霖没有上前去参加这场闹剧，反倒是小声地对陆扬说着，“她刚刚以为事情的关键点在你身上，所以才会对你谈条件，现在又发觉在我两儿身上下功夫没有用，转头就去求警察了。”
　　陆扬默默地看着，整个屋子里，就他们两儿这里最安静。
　　“……他们最后会怎样，会如她所愿，撤诉吗？”
　　程霖笑了，“这个不好说，但我觉得很难，买凶杀人，跨省作案，而且还与前科人员有联系，这直接就照着刑事教科书来犯案，不过就算是最后法院没有提起公诉，我也做民事诉讼的。”
　　陆扬抿了抿唇，不说话。
　　他并不是个圣母人物，在了解这场事件的前因后果后，他便希望傅野能付出代价。
　　他没有被人打昏，没有错过冬令营不是因为他命大，而是因为身边有程霖，若自己是单只独影过来的，恐怕就真中了傅野的算计。
　　尽管刚刚傅妈妈再如何劝说，他内心都无动于衷。
　　没有说话并不代表他内心会动摇，许是跟程霖住一起久了，骨子里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就逐渐显现出来。
　　对面，傅妈妈一直在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着，祈祷着自己这撒泼打滚的行为能给自己儿子争取到一线生机。


第68章 恨意
　　对面，傅野妈妈依旧在叫骂着，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一般。
　　而两个受害者就静静地看着，无动于衷。
　　“大早上看着真闹心。”程霖皱眉，起身拍了拍裤子，带着陆扬趁着吵闹的空隙走了出去。
　　“等等，我想去见一见傅野。”
　　“啥？你见他做什么？有什么好见的。”
　　程霖表示相当不理解。
　　“就当是……慰问？”
　　…*…*…
　　在陆扬的要求之下，派出所的警方还是安排了与傅野见面。
　　派出所毕竟是派出所，没有个像监狱一般的传达室，只是单独给傅野安排了一个牢房，警务人员单独将其关在里面，外面放着两把凳子，摄像头倒是一个不少，就当是个极为简易的会面。
　　当陆扬见到傅野时，他稍微眯了眯眼睛，有点不太能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傅野。
　　明明二人昨日还见过面，一夜过去，现在的他下巴上长满了胡渣，双目深凹下去，眼球内布满血丝，说他三十岁都可信。
　　“你来这干什么，冬令营的成绩还没出吧，就这么迫不及待来耀武扬威了？未免有些为时过早吧。”
　　傅野倒是先开口，话语带刺，听着就很不舒服。
　　陆扬不答反问：“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是不是因为嫉妒我才想着在第二天考试之前，找人做掉我？”
　　程霖一愣，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他这小孩，说话有够搓心窝子的。
　　傅野怒瞪，宛如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面前不锈钢的牢门就像是困住他的笼子，若是没了这层的隔断，恐怕就要扑上来咬陆扬一口。
　　“呵，你别太自恋了，嫉妒你？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看不顺眼你就毁了他？你这人心里可够阴暗的，我这认识几个治疗心理疾病的，若是你有需求，精神病方面他们也可带着治一治。”
　　程霖说话更是不顾丝毫情面，且玩世不恭的模样令他看着更加欠揍。
　　傅野：“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若是来嘲笑我的话，大可不必。”
　　陆扬见他油盐不进，反倒是恶趣味上头：“我是来告知一下，你未来的结局。”
　　傅野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喉咙发紧，眼神死死盯住陆扬，双腿仿佛被钉在了地上，神情虽没有丝毫变化，但一瞬间少了三分血色。
　　可能不论是谁，听到‘结局’二字时，都会没由来地惊慌。
　　“买凶伤人，犯案未遂，潭州的警方已经提起了公诉流程，在证据收集完，至开庭前，你都将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关押拘留，当然，或许你那个现在在外头歇斯底里为你求情的母亲，会交保证金，给你一段时间的自由，可法律是不会让你自由太久的。”
　　“你想说什么？我确实是买凶伤人了，可你又没死，我还是未成年，难道还能判我个死刑？”
　　傅野的脸上尽显嚣张，即使手上带着亮堂堂的银手镯，语气里都没带怕的。
　　“死刑？谁会在意这些？”陆扬轻笑一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与铁栅栏内的傅野不过两步之遥，只听着他轻笑：
　　“知道你母亲刚刚在调解室里对我说什么？她歇斯底里，甚至当中如同个没有素质的中年泼妇，嘴里大喊着，‘若是公诉，你这辈子就毁了’，我看着她那样，突然就觉得报不报复你已经无所谓了，毕竟你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你烂死在哪里都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将来看到家人费劲心思想要捞你，却无能为力的表情时，会不会跟现在一样无所谓呢？”
　　铮——
　　傅野一个健步冲上来，逼近了二人的距离，手紧抓着栅栏，银手镯与铁栏猛烈地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个银色的铁柱子被撞得发出残影，他就像是一只即将要逮到猎物的豹子，泛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外头的陆扬。
　　这举动甚至引来的看守。
　　“你得意什么？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傅野在铁栅栏的间隙里生出了爪子，想要抓住陆扬的衣领，可才不过半截，便被程霖给拦下了。
　　高中生已经成年，但是和大学生还是有差距的，即使程霖体能不如高中时期，但是力气没有白长；
　　稍稍使劲儿，傅野便吃痛地冒汗。
　　“干什么呢，把手放回去！”
　　驻守的看守此时赶到面前，挥舞着警棍，想要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一点威胁。
　　也确实有点作用，至少在程霖松开手了之后，傅野乖乖地后退，可眼中的恨意滔天，丝毫未减。
　　“你问我在得意什么？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陆扬被程霖护在身后，眼神却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傅野此时没由来地心慌。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走吧，接下来检方会带着人过来问些问题。”
　　看守员抬手看了看时间，然后便催促着下了逐客令。
　　程霖挡在二人的中间，陆扬的视线被遮挡，自然便转过头，朝着门口离开了关押室。
　　咚——
　　突然一身巨响在身后炸开，不用想也知道是傅野发了脾气造出的动静。
　　转过身，只见傅野一脚揣在关押他的铁门上，力气不小，直接弯出了个曲线来，撞击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甚至都有了回神。
　　“干什么！干什么！你还想造反了！”
　　看守员折返回来，可傅野压根儿鸟都不了鸟他，恶狠狠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两个背影，仿佛离开的，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
　　“神经病。”
　　离开之后，程霖朝着身后的方向骂了一声，顺带凭空做了个鬼脸。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陆扬顺嘴一提。
　　“你刚刚的样子吓死我了，不过你这是从哪个电影里头学来的，那混球小子都能被你给唬住了，不过这下他应该不太敢瞎折腾，毕竟还在派出所。”
　　程霖揽着陆扬的脖子，心有余悸地道。
　　刚刚陆扬那副拿捏人七寸的模样着实带感，连自己都有点入迷了。
　　他真是爱死这样的陆扬了。


第69章 丑闻
　　陆扬撇过眼，似是有点不想回想刚刚的事，“反正我知道，对傅野那种人说啥都没用，自己遭罪无所谓，还不如等着他后悔。”
　　“看来你悟出来不少啊，对了，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点什么？”
　　“说啥？”陆扬疑惑地看向他。
　　程霖摸了摸鼻子，恬不知耻地开口道，“我又出钱，又出人，又出力的，这事要不是我去调查，恐怕还没那么容易把他当场逮捕，搞不好过了一段时间，他搞出个精神病证明，或者跑出国去，你找谁说理去？”
　　“你去调查？你调查什么？”
　　这两天陆扬一直都在冬令营竞赛的复习之中，他虽然知道程霖做了不少，但他具体做了什么，还是个模糊的答案。
　　陆扬倒是很想洗耳恭听。
　　“我当时……”
　　程霖也正欲说出口，可是在眼角的余光突然出现了某人的身影，接下来的话瞬间便戛然而止。
　　“你们两个，可真是让我好找。”
　　派出所走廊的尽头，一根毛都没有的脑袋反着光，不用猜，一看便是李光蛋。
　　程霖放荡不羁地笑了一声，又摆出平常那副二五流氓的模样，“呦，问题家长的事儿处理完了？”
　　“咳咳，程霖，陆扬，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程霖听着一颤，这语气和口吻，简直梦回高中三年，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教导主任语气。
　　李光蛋面色凝重，带着他们到了派出所一处楼梯口，这里没什么人，也方便他们进行一些对话。
　　“教人做事的话就不要说了，那什么，你都了解我，我都敢把陆扬带到潭州，就没什么顾虑的。”
　　“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
　　李光蛋语气加重了些，叹了口气，显然是不想先算这个账，“算了，你偷偷带着人来潭州的事情，我就暂时不说什么了，现在傅野才算是个大麻烦。”
　　陆扬眼眸一紧。
　　“他算什么麻烦啊，法律条约白纸黑字地写着，怎么，您还想违法不成？”
　　程霖满不在乎，毕竟他没必要去在乎一个得罪他的人。
　　李光蛋忍住想大骂一顿的火气，又道：“现在公诉可能避免不了，但是傅妈妈还是想要协商一下，一是争取从轻处理，二是不影响来年的高考……”
　　陆扬一直在默默听着，程霖有些沉不住气，挺身上前似是想要争辩，但是却被陆扬给拦住了。
　　“所以呢？您想要让我做什么呢？”
　　陆扬语气平平淡淡，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可越是这样，李光蛋便越觉得心虚，若不是傅妈妈求着他，仗着学生家长的面子，他也不想过来开这个口。
　　“傅野妈妈……她希望你能签署一个谅解书，公诉避免不了，但是希望能通过未成年及谅解书，从轻处理，尽量不影响高考……”
　　“我去，他是你儿子吗？你这么维护他？”程霖瞬间就炸了，直接出言反驳。
　　“他现在是一个即将要高考的学生，这件事昨天也跟一中方面谈过了，傅野妈妈说，该给的赔偿一点也不会少的……”
　　“这是赔偿的事吗？”程霖都气笑了。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地吵着，陆扬等两人稍微喘息之际，才淡淡开口。
　　“李主任，你说你跟学校谈过了，学校那边是怎么说的？”
　　李光蛋一五一十地道：“等冬令营结束再说，傅野的班主任也主张不能影响高考，其他的，等回去再说吧。”
　　说话不痛不痒，甚至连个基本的，应该给予的回应都没有。
　　陆扬心凉无比，却也麻木了，他看得出来，似乎除了程霖，每个人都在潜移默化地告诉他，把这些事当做没发生一样，将大事化小，再将小事化了，就跟随随便便剥夺他冬令营的资格一般，即使他是受害者，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除了程霖……
　　“李主任，您老糊涂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快五十多岁的人了，事情怎么解决不需要我来教您吧！”
　　程霖脸色沉了下来，也不在乎场合，扯着嗓子便道：“这件事要我来做，就两个办法，第一个，全校通报，给予警告处分，若是你们还想着息事宁人，保他的前途，那我还有第二个，那就是让整个金陵市都知道一中出了个这样的败类！别觉着我是在口出狂言，我有的是办法让这个丑闻传遍金陵市的大街小巷！”
　　“什么调解书就让他找鬼要去吧，我话就放在前头，该有的官司和判决绝不会少，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说罢，程霖拉着陆扬，大步流星地越过李光蛋，然后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李华老师满脸皆是苦色，他从教数十年之多，带出来的学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经历过的事也几乎是数不胜数，可没有一次像这般棘手过。
　　哎……
　　…*…*…
　　“我真是搞不明白了，这帮人莫非是被洗脑了不成，我知道高考是很重要，可你听听在他们嘴里，高考直接被神化，什么都得给它让路……”
　　出来后，程霖口中止不住地吐槽，回想起刚刚，就感觉自己在跟个邪教教徒在说话，对方就跟中邪了一样，怎么说都说不通，真担心自己若是再待下去，能被传染什么脑部疾病。
　　本来脑容量就不多，再被影响这一下，这个月的四级考试肯定保不住。
　　陆扬与程霖并肩走出派出所，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倒是一言不发，程霖似是看出了他的沉默，渐渐地，吐槽的声音也跟着小了不少，甚至在二人走过一条浅短的小巷时，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潭州的大街小巷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早上十点的集市十分喧嚣，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这家派出所开在闹市区，一天光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便要解决不少，所以并没有人在意两个一言不发的少年。
　　程霖向来是个憋不住的，走出巷子后，看到路边有个骑着烤炉三轮车的大爷，喊道：
　　“大爷，两个烤红薯，要软的不行的那种！”
　　……


第70章 地瓜
　　热腾腾的烤红薯揣在透明塑料袋里，程霖扫码给了钱，然后拿过一个直接揣到陆扬的手中。
　　“别推辞啊，不想吃就当是捂手用的。”
　　虽然他是这么讲的，但自己却撕开了皮，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真烫啊！呼呼~
　　“小表弟，你倒是说两句啊，已经出派出所了，没人的！”
　　程霖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他就是看不过陆扬这种云淡风轻的模样，什么事情，什么情绪都藏在肚子里自己笑话，怎么？痛痛快快说出来会烂嘴巴吗？非要放肚子养蛊吗？
　　“有什么好说的，傅野他是高三生，又是一中冲刺冬令营的重要选手，我只是个高二的，最近成绩下滑，还不听老师的话跟你来潭州，昨天又收到一个通报处分，他们能护着我就怪了。”
　　程霖听着陆扬这幅要死不活的语气，心里便憋着一股子闷气，且听到后头时，不禁发起疑问：
　　“什么处分？”
　　“你看。”
　　陆扬放下烤红薯，拿起手机，拨弄出与昊子的聊天页面。
　　程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读道：
　　“‘高二A班陆扬同学无故旷课，自我管理理念较为缺乏，影响极为恶劣，经研究，决定给予陆扬同学警告处分，请一中师生以示警戒……’我靠，那帮死老头是年纪大了没事干吗？你人都没回去，就给你处分……”
　　程霖没有读完整个通报内容，就是一阵骂骂咧咧的话，将校领导的上下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似是不解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烤红薯，那凶猛的气势，就像是咬着他们的脑袋一般，不过下一秒钟——
　　“烫！”
　　陆扬轻笑两声，程霖的模样着实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反正冬令营明天就结束了，这些事就让他过去吧，李光蛋这段时间估计都会忙着傅野的事，也不会有空搭理我，我本来也就懒得理他……”
　　无论生活再经历何种波澜，终归都要回到两点一线的日常上去，有些事情强求了也没有用，倒不如就不强求，还自己一个平静。
　　程霖皱眉，弹了一下陆扬的脑门：“你这小家伙怎么心态跟个将死之人似的，事情发展成这样都过得去？我怀疑你的心理年龄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
　　陆扬宽恕处理了程霖对他的弹脑门，撇了撇嘴：“可能……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毕竟他从来都是不争不抢，时间久了，就没什么劲儿了。
　　“那不行，走，我带你去见个人去！”
　　…*…*…
　　说是见人，实际上程霖不知道从哪里买了台小电驴，两人带上头盔共骑一辆车就朝着市区外头跑。
　　二人是吃完午饭离开的，出去时还逛了一趟超市，买了好多吃的以及茶叶什么的。
　　这阵仗，不难看出是要去看谁。
　　“喂，你去看我爸就看我爸，带茶叶做什么，说亲事啊？”
　　小电炉不像程霖的摩托车，没多少能放东西的地方，大包小包的东西除了挂在龙头上，就是被车后座的陆扬抱着。
　　“我这是去我爸公司的项目工地上，除了你爸，还有昨天那帮兄弟，过去不得带点吃的啊。”
　　陆扬看着购物袋里的东西，除了名贵的茶叶，剩下的就是方便面和火腿肠……确实不像是给他爸的，毕竟他从来没见过陆老爹吃过垃圾食品。
　　不过为什么还有辣条啊？
　　唰——
　　程霖突然就是一个急刹，猝不及防，陆扬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
　　“搞什么啊？前面是绿灯好吧！”陆扬大骂。
　　“快快快，有交警，下来下来，然后跑到对面再上车！”
　　“哈？”
　　陆扬不明所以，但也照着他的话做了，只不过脚刚着地时，又听着程霖在耳边叨唠。
　　“别从左边下啊，走右边，你从那个商铺那边窜过去，头盔别忘了摘啊！”
　　“真是罗里吧嗦的！”
　　陆扬口中骂骂咧咧的，但也是拎着三四个袋子过了这个红绿灯路口。
　　绿灯的时间没剩下多少，这一小段路也是紧赶慢赶才没有闯红灯。
　　然而他都过来了，都还没见到程霖的身影，回头一看，某人正被穿着绿衣裳的交警拦下来，接受着批评教育……
　　陆扬有些无语……
　　所以他着急忙慌的赶着一段路是为了啥？
　　…*…*…
　　又等了一轮红灯过后。
　　“那个，你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潭州的交警查这么严……”
　　程霖骑着他那辆蓝白相间的小电驴，不紧不慢地晃悠过来。
　　刚刚陆扬下车早，前面又有许多量车做掩护，以为不会被盯上，谁知人家交警眼特别尖，横跨了半个马路把他给拦了下来，并且给予了口头警告。
　　陆扬翻了个白眼，刚要上车，但是却被对方给拦了下来。
　　“等下等下，那两交警盯着咱呢，先走到下个路口再上车！”
　　程霖紧张起来，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为啥查你啊？你一没撞人，二没闯红灯的……”
　　“电瓶车后面不让载人……”
　　陆扬一时哑言，但总觉得不对劲，反驳道：“可是我看不也有家长带着孩子吗？”
　　“你多大了？”程霖问道。
　　“17啊，怎么了？”
　　“十二岁以上就不让坐啦，小朋友。”
　　程霖手撑在龙头上，似是玩笑一般话语，看着陆扬的语塞模样。
　　陆扬脸红了一阵，又道：“那你在之前还让我坐你那摩托。”
　　“拜托，你程哥我可是号称金陵老司机，哪条路上有交警，哪条路上没有，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要不逮到一次就罚款五十，那可是我一顿饭钱啊。”
　　这次陆扬没得话说了，语塞了两秒钟，然后似是泄愤一般，将手头上大包小包一股脑地扔到程霖身上。
　　“你自己带着，我不帮你拎！”
　　“不拎就不拎，发什么小脾气……”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买的，大不了挂后座上，不过程霖突然想到一点，贱兮兮地对陆扬道：
　　“你该不会，还不会骑自行车吧……”
　　唰——


第71章 工地
　　陆扬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根子都不能幸免，头偏过去，根本就不想谈这个话题。
　　“哈哈哈哈，不会骑车有什么好害羞的，等放寒假了，哥教你，保证一周内包教包会！”程霖哈哈大笑着，手隔空拍着对方的肩膀，似是想要安慰他，可是一脸欠揍的模样。
　　“谁让你教，我自己能学得会！”
　　陆扬气鼓鼓的，脚上步伐加快了不少，可程霖转了一下小电驴的油门把手就追上来了。
　　“来，上车，现在没交警了。”
　　“谁要上你的车！”
　　“不上可以啊，还有十五公里，回去还要五公里，你不会骑车，共享单车也骑不了，走路回去吗？”
　　程霖详细说明了路况的同时，还不忘丧良心地嘲讽一番。
　　“我就不会打车吗？！”
　　“可以啊，起步价十块！”
　　……
　　最后，陆扬还是骂骂咧咧地坐上了程霖的小电驴，上车的时候还不忘掐了掐他的腰子，活脱脱就是泄愤。
　　“哎呦呦，别对程哥我腰子下手啊！”
　　…*…*…
　　两个少年一路骂骂咧咧地来到某处挂着施工标识的场地，耳边从几里外便都是机器运作的轰鸣声，面前尘土飞扬，二人不得不带上了口罩，放慢了小电驴的速度，直到骑到工地施工的大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喂喂喂，干什么来的，施工重地，禁止进入！”
　　来人身形壮硕，一个抵他们两，皮肤黝黑，带着黄色的安全帽，手上拿着黑色的对讲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由于周围噪音非常大，所以他几乎是用吼的方式与人交流，可怕的影响又添了三分。
　　陆扬默默地坐在程霖身后，不敢出声。
　　程霖不急不慌，在自己兜里掏了张皱巴巴的A4纸出来，递了上去，然后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两声，说道：“那个，我是蒋总派来视察，主要来看看项目上的兄弟们咋样，顺带着带点东西来慰问一下。”
　　对方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一眼，嘴里还嘟囔着：‘这年头还有领导骑着电瓶车，真是罕见。’
　　文件核实了之后，他又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两个人的身份，然后拿出对讲机，对那头说道：
　　“来，各部门注意一下，注意一下，程家太子爷带着陆家小公子过来了，程家太子爷带着陆家小公子过来了！”
　　陆扬瞠目结舌，这说的都是啥跟啥？
　　太子爷跟小公子是哪里来的梗？他什么时候得来这么一称呼？还有，对方是怎么知道他姓陆的？
　　“谢啦，兄弟！”
　　陆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霖骑着小电驴带了进去。
　　施工现场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地，小电驴有些颠簸，尘沙伴着机器噪音，还有工人为了交流而费劲喉咙发出的嘶吼，警示安全的标语随处可见，什么‘安全一万天，事故一瞬间’，什么‘安全意识人人有，美好生活乐悠悠’……
　　总之，这是陆扬头一次上工地，以前对工地的印象，只有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只能去工地搬砖’。
　　所以他对工地自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亲眼见到，却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程霖，他们为什么会认识我？”
　　“你说啥！我听不见！周围声音太吵了！”
　　这三句话，程霖几乎是吼的，没办法，周围的噪音绝对一百分呗以上。
　　“我说！他们是怎么认出我的？”陆扬也放大了声音。
　　“怎么认出你的？”
　　“对！！！”
　　“你等下就知道了！”
　　“啥？”
　　“我说！你等下就知道了！”
　　……
　　两人明明是个前胸贴后背姿势，却愣是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对吼的场面着实有点好笑。
　　程霖朝着一排集装箱房骑了过去，最后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车子，将车子上的大包小包都提了下来，然后朝集装箱房走去。
　　工地上的噪音是间歇性的，这个时候，声音倒是小了些。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之前来过吗？”
　　“没有，但教你个事，去工地找人，直接跑这种集装箱房去，这是工人吃饭睡觉的地方，别傻了吧唧地去施工现场找人，多半找不着还会迷路。”
　　“哦~”陆扬的眼神不怀好意，“你是不是干过类似的事？”
　　“好小子，搁这里来报复我的呐？”
　　幸好两个人手上大包小包带着东西，要不然指定得闹起来。
　　“呦，这不小霖子嘛！”
　　集装箱房下，赵叔带着安全帽，嘴上还叼着一根烟，一边挥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哎呀，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
　　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可是顺手就把程霖和陆扬手上的大包小包接了过去，一点都不排外。
　　“等下，这包茶叶不是给你的。”
　　赵叔将茶叶包拿了出来，顺带还扫了一眼，看了陆扬一眼，道：
　　“豁，洞庭碧螺春，这得上千了吧，可以啊你小子，咱董事长都没这待遇，送陆老师傅的？”
　　“去去去，我爸茶叶那么多，缺我这一两包吗？”程霖一点不意外赵叔调侃，“陆叔叔在不？”
　　“在，集装箱二楼最里面那个屋子，跟小秋在一起。”
　　见着程霖带着陆扬就要上去，赵叔问道：“要留下来吃个饭不？等下就放饭了。”
　　程霖点头，但瞬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赶忙道：“赵叔，帮我小电驴充个电，要不然我回不去了！”
　　“小电驴？”赵叔来回转了几下脑袋，看到工地空地上，那辆停着的崭新的小车车后，不免又吐槽：
　　“我说太子爷啊，你这都第几辆车了？咋又买一辆啊？关键你现在在潭州，怎么骑回去啊？”
　　“快递呗，放心，我这次肯定找他们要发票！”程霖拍拍胸脯保证道。
　　……
　　赵叔带着二人上了集装箱二楼。
　　虽然是集装箱，但实际上是项目现场工人的宿舍，床铺跟空调一应俱全，生活设备更是不少，且都是联排，一排四五十米，走廊上还有晾晒的衣服裤子，真所谓吃住工作都安排在一起了。


第72章 专业
　　“那个，你刚刚不是问为什么人家都知道你嘛。”程霖摸了摸鼻子。
　　陆扬突然来了精神，洗耳恭听。
　　“那啥，我爸在潭州谈的项目中标了，里面有个桥梁隧道承建的工程，工地上虽然有设计师，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想找个经验老道且专攻隧道的建筑师来指导一下，刚好我爸跟陆叔叔认识，而且陆叔叔就在隔壁锦城，这就把他请过来了。”
　　陆扬点头，他是知道这个事，毕竟在冬令营开始之前，还特地说了一嘴。
　　赵叔在旁说道，“陆师傅跟我们吃饭的时候，便经常谈到他家儿子怎么怎么的，反正说得多了，自然就记着了，就跟小霖子似的，程总和小蒋总经常挂在嘴边，从小到大，从刚出生就拉一屁股屎的事说到现在，反正成年人的话题就那么多，无非都是家长里短，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噗——
　　陆扬在身后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喂喂喂，在外头我不要面子的吗？”
　　“哎，程叔叔我认识，小蒋总是谁？”
　　似乎这几日经常在程霖口中提到这个人。
　　“我舅舅，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赵叔听着呛了一声，“幸好小蒋总不在，要不然听到这话，肯定要告诉你妈。”
　　“告诉就告诉呗，这些年他告的黑状还少了吗？”
　　程霖满不在乎的。
　　三人来到集装箱二楼宿舍的最里头，赵叔倒是先告辞了，说是工地上还有事情。
　　程霖呼了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后，他这才推门而入。
　　“你看，你设计的缺陷就在这里，看着很完美，但是要考虑到材料和成本的问题，所就不能这么来……”
　　里面，一张小桌子，几个小板凳，两个带着安全帽的设计师就在如此简陋的房间内研究着桌上的图纸。
　　陆老爹没有抬头，手上拿着已经秃了的铅笔，在设计图纸上来回勾勾画画，对面是昨日见过的小哲设计师。
　　“陆叔叔，好久不见！”
　　程霖是个自来熟，直接就打了个招呼。
　　“嗯？”陆国忠从一堆图纸里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程霖和陆扬。
　　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看到自家儿子，一时间没了刚刚指导旁人的从容不迫，站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手足无措。
　　良久，才对身旁的人道：
　　“那个，秋哲啊，这是我家儿子，陆扬，之前跟你介绍过的，今年读高二。”
　　“嗯，陆师傅，我们昨天已经见过了。”秋哲对着陆扬点点头。
　　“见过了？”陆老爹皱起眉，“对了，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在学校吗？怎么来这里了？”
　　陆扬一愣，似乎关于逃课来参加比赛的事情，他还没有跟自己的老父亲说过。
　　而且这些天的事情有点多，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
　　“陆叔叔，这几天冬令营竞赛，昨天刚比完，我们当时不是说好，比完赛来看看您吗？”
　　“哦，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你逃课来的。”陆国忠恍然大悟了。
　　陆扬也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刚刚程霖站出来说，以他这老实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那个，陆叔叔，这是一些茶叶，您记得带走！”
　　程霖上前一步，将茶叶递了上去，而陆国忠连忙摆手，“不要不要，你帮我照顾小扬我还来不及感谢，怎么会还要你东西？”
　　“收下吧，叔叔，您要是不收，这茶叶回去就给陆扬糟蹋了，他上次烧个五香蛋，就放茶叶，其他什么配料都不放，茶叶底子还是绿茶，我这辈子就从来没吃过那么清新淡雅的茶叶蛋，折算下来，一个蛋好几百呢。”
　　程霖似是在回味，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陆扬？”陆国忠的眼神看了过来，似是在责怪。
　　“爸，你别听他瞎说，那茶叶蛋最后我就吃了一个，剩下的都是他吃的！”
　　陆国忠和秋哲两脸懵逼，不约而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这跟谁吃多少茶叶蛋有关系吗？
　　…*…*…
　　最后，陆国忠还是收下了那袋茶叶，程霖盛情难却，他只得将那么一袋子茶叶放到一黑色塑料袋中，走的时候顺路带走。
　　“冬令营结束了是吧，考得怎么样？”
　　一阵寒暄过后，免不了就要到家长来问成绩的环节。
　　“还行吧，反正明天就出成绩了。”
　　陆国忠听着哑言，他想的倒不是陆扬的成绩好坏，而是明天就成绩了，那么……
　　“等下是不是还得回城里啊？”
　　“吃过晚饭回去，学校老师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这两天让我放松放松。”
　　这两天发生的事，陆扬并不想提，程霖估计也跟工地上的人打过招呼，所以陆国忠还不知道。
　　“……吃完饭回去好，有老师和程霖在，我总归放心点。”
　　“哦。”
　　……
　　父子两个向来没多少的共同话语，通常见面说不到几句话就会冷场。
　　见气氛逐渐尴尬，身旁突然多了一句：
　　“陆师傅，前两日陆扬问过选专业的事情，您今天在这，正好给他做一做参谋，正好也高二了，做下未来规划也不迟。”
　　秋哲突然的开口，给这父子两个找了些话题。
　　不过陆老爹倒是没顺着往下接，“专业什么的，小扬选个自己感兴趣的就行，或者选个现在热门的，反正三百六十行，只要肯钻研，行行出状元。”
　　陆扬指望还能听到什么期望，结果到最后来，都是随便他。
　　他对专业这块也没什么大致的概念，学校平时只抓住学习成绩，似乎并没有提及专业选择相关的事情，自己倒是有几个注重的意向，可说实话，也并不了解多少。
　　突然，陆扬冒了一嘴：“爸，我走你的老路行不？学桥梁隧道，或者土木建筑什么的？”
　　本来是随口一提，殊不知这话一出，屋内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行！”陆国忠义正言辞，态度坚决，这两个字说出来时，差点把陆扬吓一跳。
　　一起说‘不’的，还有秋哲。       


第73章 快则
　　“你学什么都可以，不要学工程类的，我这些年都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马上快五十了还是这样，你难道想跟我一样吗？”陆国忠发自内心地劝说道。
　　秋哲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干工程这行，如果没有热爱根本坚持不下去，我马上都快奔三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跟我同届毕业的同学有一半都转行干别的了，都是不想在工地上吃土了。”
　　“你看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秋还是东大的研究生，连他都这么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陆国忠和秋哲都算是搞工程的，一个陆扬的老爹，一个大不了多少岁的前辈，二人的话语出奇地一致。
　　“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陆扬被整的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这似乎是老爹第一次态度如此强硬地表达某件事。
　　陆国忠叹了口气，“你小子啊，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得也不是干工地的料儿，我是苦了一辈子，总不能让你步我的后尘吧。”
　　陆扬点头，默不作声。
　　“对了，小霖啊，你我记得你好像是金融专业的吧，这个专业听说还不错，你正好跟陆扬介绍一下，虽然金融都是女孩子学得多，但男孩子也可以学吧。”
　　程霖整个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还有他的事，但他那个专业……
　　“别吧，陆叔叔，我这专业出去就是卖保险的，都算是夕阳专业了。”
　　保险金融，倒也是金融的一种吧……
　　“这样啊……”
　　陆国忠倒也不多问了，只是觉得有点惋惜。
　　“没事，陆叔叔，等明天冬令营成绩出来，说不定拿个奖，直接保送，还能有这操心事？”
　　陆国忠听到这里倒是笑了，“要真是如此，我此生别无所求了。”
　　秋哲又道：“冬令营是国内top大学的选拔，里面应该也有专业可以选的，比如什么人工智能，数理班……陆扬，你对哪个感兴趣？”
　　陆扬一头虚汗：“我八字都还没一撇呐……”
　　“哈哈哈哈，别为难他了，他泡面选个口味都要费半天劲儿，让他决燙淉定人生大事，不得急的头发都白了？”
　　“我选泡面什么时候犹豫过的？”
　　“你除了红烧牛肉还会选别的不？上次超市红烧牛肉卖完了，你站在货架子前五分钟了，一包都没挑出来！”
　　陆扬被揭了遮羞布，脸上气得有些鼓囊。
　　“小扬，你少吃点方便面。”陆国忠不免又说了一句。
　　噗——
　　程霖看着陆扬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工地放饭的点儿，赵叔带过来几个盒饭，里面装着一些家常菜，闻着很香，因为是四五个人的分量，所以放满了集装箱房的小桌子，有几道菜上不来，陆老爹就打包交给程霖。
　　让这两小子饿了回去吃。
　　饭桌上，陆国忠照常嘱咐了一些日常的话，也跟程霖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还是要呆在工地上，劳烦照顾一下陆扬。
　　“对了，这个小秋你们认识一下，他是欢乐谷隧道过山车的设计师，因为我每个月抽空来这个项目上做些指导，他现在算是我半个徒弟，你们要是有什么急事联系不上我，就先跟小秋联系。”
　　“好的，爸。”
　　“行，小秋哥，你加我个微信呗。”
　　“没问题，你扫我吧。”
　　程霖说着，掏出了手机，秋哲也调开了二维码的界面。
　　这一扫，程霖看着突然冒出的界面，眼神愣了愣。
　　“怎么了？”秋哲还有点不明所以。
　　“我这边显示，我们之前加过好友了……”
　　程霖皱了皱眉，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和他给这个人的备注，突然猛地抬头，道：
　　“你是小舅的……”
　　“咳咳咳咳咳！”
　　秋哲猛地咳嗽，脸一下子涨地通红，将程霖的话语堵住了之后，才说道：“那个，我跟蒋总确实认识，不过现在也不是那么熟了。”
　　程霖不说话了，眨巴眨巴眼睛，陆国忠自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陆扬……
　　以他对程霖的了解，现在他那双眼睛里面，已经写满了八卦。
　　这一顿饭突然多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陆扬似是为了缓解情况，开口道：“爸，我明天成绩就公布了，到时候你能来吗？”
　　“明天……明天来不了，我已经在项目上请了一天的假过来这里指导方案，不方便再请了，要不我让小秋过去……”
　　“不用，没关系，反正有程霖也一样。”
　　老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或许他能来才是意料之外。
　　“不好意思啊，年前这段时间忙，等以后一定过来。”
　　“哦。”
　　父子之间的关系依旧那么疏离。
　　…*…*…
　　晚饭之后，天色稍晚，程霖的小电驴充了将近三格的电，与众人告个别后，便打算回去了。
　　“别啊，小程总，今晚就留下来呗，明天管道进场，哥几个都好久没见到你开叉车的模样了。”
　　“没喝酒吧，还记不记得昨天喝酒，吐陆家小兄弟一身的事了？”
　　“好好开你的小电驴啊，出事了记得打12123。”
　　……
　　工地上事情不少，大多都是枯燥无味的器械工作，所以程霖难得来一样，不少人都跑来，说是告别的，实际上就是找乐子。
　　“去去去，少埋汰我，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两周后小蒋总过来，项目做的咋样我可不过问，我小舅最不喜欢你们这懒散的风气，到时候改一改啊。”
　　说起小蒋总，这帮人倒是突然变了脸色。
　　程霖废话不多说，跨上小电驴‘哧溜’一声便开了出去。
　　陆国忠在身后看着他们，眼神没有不舍，反倒是阵阵心酸。
　　这个孩子，他陪伴的时间终究是太少，太少了。
　　……
　　“不打算跟你爸告个别再走吗？现在还来得及哦。”
　　小电驴开了限速器，加上程霖刻意放慢了速度，两个人开出去半分钟都没有出项目的大门。
　　“不了，见上一面就够了，我爸有我爸的事要忙，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就别相互添乱了。”


第74章 该赢
　　“哎！”程霖一拉手把，小电驴直接冲出了大门，“你说说你，人没多大，怎么说话那么老成，你这个时候撒个娇，玩个叛逆，闹个离家出走都是很正常的，干嘛老是一副早熟的模样。”
　　“这样不好吗？”陆扬陷入沉思。
　　“好是好，但是容易被当老实人欺负，要不是看你太老实，一中那帮老迂腐的能什么都不说，直接不让你参加冬令营吗？”
　　程霖说着，突然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看不到陆扬的表情，但身后沉默代表了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当初也是很老实吗？”
　　“啥？”程霖不明所以。
　　“我说，你当初是不是就是因为老实，所以第二年的竞赛才没有去的？”
　　“……”
　　不得不说，这一句反问确实扎心了。
　　“我……我……我也不算老实吧，也闹过一阵子。”
　　“可最后不也没成功，不是吗？”
　　“……”
　　这话扎心了。
　　陆扬看他沉默了，又将话题回到原点：“那老不老实还有什么区别，你跟我的下场不都一样吗？”
　　程霖沉默了良久，不断加速的小车代表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等到一个红绿灯路口，他停了下来，突然转头道：
　　“你跟我的下场一样，但是我加上你的下场不一样，对吧。”
　　陆扬皱眉，思考了一秒，就在他恍惚间明白程霖话中意思的同时，对方侧过身子，凑到他的耳边：
　　“你若不是个心里叛逆的小鬼，愿意跟着我翻墙来潭州吗？”
　　陆扬抬眼，眸子稍稍缩了缩，面前的程霖背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光通过头盔的护目镜，这折射在他的脸上，透出眼底的一丝狡羁。
　　陆扬有一片刻晃了神，但没有被他给诱惑到，乘此机会，说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做当年的你，想让你曾经没有做到的事情，在我身上实现？”
　　目光真挚，甚至带着一丝害怕与探求，想知道，又有点害怕去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程霖直言不讳，“我承认我有把你当做是我曾经的影子，毕竟曾经的我也是有过青春期，也像你一样意气风发，期待在冬令营的比赛上斩获佳绩……”
　　说到一半，他回过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声音依旧传入耳中：
　　“所以，我到现在都觉得，那时的他不应该潦草收场。”
　　陆扬默了几秒，低下头：“所以呢？你只是把我当做是你的影子吗？”
　　“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比我要优秀，要刻苦，你能触及的高度注定是我所达不到的，与其说把你当做是我过去的影子，倒不如说——”
　　程霖突然回头，俯下身，带着黑色无指手套的右手轻轻捏起了陆扬的下巴，被迫让他抬头，与其对视。
　　二人之间的距离极近，甚至相互之间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
　　陆扬有些微微错愕，可下一秒，程霖的话在耳边响起：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比我更加耀眼的小家伙，困在我当年的囚笼中吧。”
　　滴滴滴——
　　路口处，信号灯由红转绿，身后几辆汽车鸣笛，催促着赶紧通过这个路口。
　　程霖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前方，拉动了小电驴的把手，一路疾驰在回城的路上。
　　就在这几个瞬息之间，太阳落了山，天空只剩下西边一点淡紫色的霞光，晚霞微凉，吹在陆扬稍稍泛红的脸颊上。
　　良久，陆扬才回过神。
　　此刻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不好，他刚刚好像被撩到了。
　　潭州初冬，载满少年心事的种子偷偷种下，只待来日，生根发芽。
　　…*…*…
　　翌日
　　冬令营的闭幕会设定在早上九点，潭州附中里里外外都塞满了学生和老师，以及来做采访的电台记者。
　　闭幕式少了些歌舞节目，毕竟成绩揭露在即，所有人都没有闲情功夫看表演，只等着主办方的老师将得奖名单一一报出，知晓成绩。
　　陆扬跟程霖早早地出门，简单地解决了一下造反，便戴着黑色口罩坐在台下；
　　两人身穿黑色字母潮服，与周围的校服列队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傅野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解决，所以二人前面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对圈儿！”
　　“对二！”
　　“王炸！”
　　“快点吧，我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
　　虽然说现在是等出分的紧张时刻，周围的学生还有双手抱拳乞求上苍保佑的，可是陆扬倒是将心大这一特点彰显地淋漓尽致，别人等的焦头烂额，他玩斗地主正上头。
　　“我说，你要不要也装的紧张一下，要不然人家以为我们两个走错会场了。”
　　程霖凑过来，小声地说道。
　　“‘哎呀呀，我好紧张啊！’，行不，我跟你说，我这局牌贼好！”
　　程霖：地铁老人看手机
　　他怎么感觉，这应该是他说的话？
　　偷偷瞄了一眼，两王四个二，外加一条顺子……
　　擦……这牌好的都让他有点羡慕了。
　　“哎，你咋不抢地主啊！”
　　“抢个散牌怎么办？散牌不好打啊。”
　　“那你也……哎呀，二五八，幸好没抢。”
　　“我就说吧。”
　　“哎，你怎么不超级加倍啊？”
　　“我没道具啊。”
　　……
　　本来程霖还想渲染一下紧张的氛围，可跟着陆扬玩了几下子，他自己也掏出手机，点开了斗地主打算玩两把。
　　“唉，我一过来就看到你们两个在玩手机，出门在外，就不能给一中留点好印象。”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转来，程霖稍稍抬头，便看到那一毛不见，在暗淡的展览室依旧反光的脑袋，以及那泛着寒光的眼镜片。
　　不得不说，李光蛋越来越有教导主任的范儿了。
　　“我们穿的都是自己衣服，没穿校服，算不上丢脸。”
　　陆扬玩着游戏，突然顶了一嘴，李光蛋有点诧异。
　　他很少看到陆扬回嘴，转念一想，或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难免会有抵触心理。
　　“这一片区域都是金陵的考生，周围要么是附中，要么是外国语的，其次就是咱一中的，你们也注意一下自己，不管怎么说，今天放成绩，现在后头还有记者在拍照。”
　　“好的好的，听到了。”某人说话之余，又开了新的一局。
　　“您赶紧坐下吧，您站我身后，我总觉得这屋子空调跟没开一样，寒风嗖嗖的。”


第75章 闭幕
　　李光蛋被这两个穿着黑衣黑帽黑口罩的少年怼得哑口无言，正好此时展厅的灯光暗了下来，聚光灯向着舞台上面的主座汇聚，同时凝聚了在场人的目光，潭州校方领导拍了拍麦克风，几道刺耳的声音划过，代表冬令营的闭幕式即将开始。
　　李光蛋快步走到前方座下，恰好这个时候主持人一袭大红色的晚礼服走上台，情绪激动地说着演讲词。
　　反正都是一些套话，除了记者不断制造闪光灯，台下没几个听得下去的。
　　程霖这一局斗地主摸到了一把烂牌，还被迫当了地主，一下子连输了好几局，可能是输的有些烦躁，他直接退出了斗地主的界面，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看了看台上，听了十几秒的演讲词，便觉着听不下去，又突然看了眼身旁的陆扬，转头便对李光蛋道：
　　“傅野的事情怎么样了，不会还是要我们出具谅解书吧。”
　　李光蛋咳了一声，“现在就正常走流程，反正公诉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傅野妈妈在联系将金陵的律师，具体的倒也没说……”
　　“联系律师能有什么用，她估计是想把错都归结于那些狐朋狗友身上，好把自己儿子给择出去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上来说，一旦进入了公诉，普通人就没有什么能插手的余地，傅野妈妈也算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孩子，临近高考，竟然还能卷入刑事案件当中。
　　其实若只是一般的混混打人，恐怕警察的公诉还不会这么快，这个案件的关键就在于程霖上交了‘下单群’的情报。
　　这其实就是一个金陵市流氓混子的聚集群聊，里面鱼龙混杂，有未成年就混社会的流氓，也有装着一副好学生模样的畜生，势力更是能涉及到百里之外的潭州，基本就是一个法律难以触及到灰色地带。
　　网络是他们的伪装词，其下藏匿着人性的恶劣。
　　李光蛋知道程霖当年的事，可并不知道在事情发生之后，程霖独自调查的行为，也难以想象，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保留着这些证据。
　　“也算是给当年的你一个交代了，毕竟你当年闹过那么多次，最后那样的结果，也难释怀。”
　　李光蛋靠着椅子，这么多天高度紧绷的神经，既要安慰学生家长，又要向学校方面上报工作，可以说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连陆扬逃课来潭州的行为他也没空追究了。
　　今天也是因为学校的要求，所以来潭州附中参加闭幕式，目的是方便照看陆扬和程霖，毕竟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一中不能没有老师在场。
　　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不免就聊起了过往的事。
　　程霖轻笑，满不在意。
　　台上漫长又枯燥的开幕演讲词说完，接下来便来到万众瞩目的成绩放榜。
　　红底金字的PPT放在舞台的大荧幕上，看着刺眼又夺目：
　　李光蛋正欲找着一中两个学生的名字，殊不知此时，陆扬突然开口：“那你为何还不让我来潭州？”
　　“我……老师们也是考虑到你的学习情况……”
　　或许是大屏幕上榜单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李光蛋说着借口都有些支支吾吾的。
　　“行啦，别找补了，阻止你的人，比你还要知道你有多想去潭州，就像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程霖在一旁不到，对于他这话，李光蛋只能讪讪地笑了两声，缓和师生间的尴尬之余，眼神不断地在名单上来回往复。
　　“别看了，这是二等奖和三等奖，没有陆扬的名字。”程霖的速度比他更快，几乎只是简简单单地扫了一眼。
　　“这才二三等奖啊，没有也行，一等奖有望，一等奖有望啊！”
　　李光蛋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似是将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他看到了傅野的名字，是个三等。
　　冬令营的举办方还是很给面子，基本上只要能来就会给个奖项，但谁都清楚，三等奖就是个参与奖，说出来都不够丢人的，二等奖的分量也不大，聊胜于无，只有一等奖才是兵家必争之物；毕竟只要能够上一等，最差的待遇都能高考减分录取。
　　陆扬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大屏幕火红的灯光反射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抿着唇，眼底闪过一丝荧光。
　　冬令营的排名他并不在意，只是耿耿于怀李光蛋刚刚的话。
　　他其实是委屈了。
　　“接下来，是这次一等奖的名单。”
　　主席台上，上了年纪的赛事领导带着激动的心情，话音未落，大屏幕的PPT便换了一个页面。
　　几乎是同时，整个礼堂响起相机快门的咔咔声，万众瞩目的结果在这一时刻揭晓，所有人呼吸一窒，李光蛋更是在出现的那一瞬间，用自己人生最快的速度将一等奖的名单扫了一遍。
　　“这，这怎么会？”
　　一等奖的名单一共二十个人，金色的字又大又瞩目，李光蛋的目光从上往下扫了三遍，唯一两个金陵外国语中学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就愣是没有找到陆扬。
　　猛地转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身旁两人描述这个结果。
　　废了大半天劲儿，最后都是一场空……
　　这换做是谁的，恐怕都不会接受的。
　　陆扬在座位上了，偏过了头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完了，这下子影响大了。
　　这孩子得有阴影了。
　　程霖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数量不对吧，这一二三等奖加起来才二百八十个，应该还有二十四个人才对。”
　　只要能来，就会给个奖的比赛，不可能平白无故少算那么多人。
　　李光蛋：“你怎么知道的？”
　　程霖翻了个白眼：“脑子里面算一下不就知道了。”
　　“还有，傅野那样的家伙都三等奖了，要说陆扬比他还差，那我宁愿相信这些比赛领导是瞎子。”
　　李光蛋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来，依旧在嗓子眼的位置上。
　　程霖略微侧身，靠到陆扬身侧。
　　对方一直都是种心不在焉的模样，好似也不担心冬令营的比赛结果。
　　“相信奇迹吗？反正我相信你身上会有奇迹。”
　　程霖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在陆扬的耳边侧言。
　　陆扬看着他放大了的俊脸，坦然一笑：
　　“那便借你吉言。”
　　…*…*…
　　“咳咳咳——”台上的比赛主办人员突然咳嗽了一声，“想必有些人也察觉到了，有一部分同学的成绩还没有公布，我在此说明一下，处于信息安全和隐私问题的考虑，没有出现名字的这二十四名同学，恭喜你们，你们已经进入奥林匹克集训队，并且将在三月底参加集训，以及奥林匹克国家队的选拔赛。”
　　此言一出，听取台下吸气声一片。
　　有人欢喜地叫了出声，也有之前拿一等奖的后悔地哭了。
　　陆扬有点愣神，而李光蛋更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程、程霖，我这没有听错的吧。”
　　程霖翻了个白眼，没有作答。
　　他就知道。


第76章 哑巴
　　“请这二十四位同学在闭幕式结束后，到2楼会议室集合，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告知各位，家长就不用来了。”
　　说罢，PPT页面一转，便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们，我们一中竟然有能进国家队的了！？这应该是真的吧……”李光蛋现在还神神叨叨的。
　　“是真是假，等下陆扬过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程霖翻了个白眼，不仅是对李光蛋无语，更是对主办方搞出的骚操作无可奈何。
　　公布就公布，进国队就进国队，还为了什么信息跟隐私整这一出，老师和学生都在场，再怎么藏着掖着，得一等奖这种喜事，回去肯定会大肆宣扬。
　　这操作，真是跟一中为了升学率不让陆扬参加冬令营的举动有的一拼。
　　“陆扬，恭喜你啊，你是咱们一中近几年，不，应该是建办以来，第一个去国家队的选手啊！”
　　李光蛋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阵喜色，这几天下来，总算是有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了。
　　陆扬面容平淡，仿佛周遭发生的事都丝毫不关心。
　　“陆扬？”
　　“小表弟，恭喜你啊！一会儿要是有人要你发表获奖感言时，顺带也提一提我的名字呗 ，你要知道啊，为了你这成绩，我可是付出了太多啊，为了辅导你啊，我这几天没敞开来吃，腹肌都快没了……”
　　陆扬的情绪一转，眉毛抽了抽，“你能不能听一听你在说什么，前后罗辑对吗？还有你怎么没敞开来吃？一日三餐你恨不得吃九顿，腹肌没了还能怪到我头上来！？我看你……”
　　程霖难得地没有回话，任由陆扬在他的耳边骂着，李光蛋在旁看的都愣愣的。
　　程霖向来都是谁敢说他一句，他必准备了十几句还回去，从认识他开始，很少能见他吃亏的份儿，今天是怎么了，转性了？
　　……
　　“各位，本届冬令营闭幕式到此结束，请各位同学，老师以及家长有序离场。”
　　台上的通告响起，程霖这才说了一句：
　　“结束了，你赶紧去2楼会议室吧，别耽误了时间啊。”
　　“你……”
　　陆扬看他那‘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心里有股棍棒敲打在棉花上感觉，嘴里骂骂咧咧的，可还是为了抓紧时间，起身准备离开。
　　“你怎么不走？”
　　程霖倒是无动于衷。
　　“被你骂残疾了，动不了了！”
　　陆扬真想直接给他一拳，右手紧紧握拳，甚至起了青筋，很明显，他已经想打人了。
　　程霖见差不多了，赶忙找补道：“刚刚广播说了，家长不要过去，我一会儿在大门口等你，下午一起回金陵。”
　　对方稍微正常了一点，陆扬消了一点气，便道：
　　“行，我一会儿回来。”
　　说罢，陆扬便转身走了。
　　……
　　二人这吵骂地快，和解地也快，几乎就是眨眼的事，旁边的李光蛋看的是一愣一愣的，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你也太向着他了，这样会宠坏的。”李光蛋皱眉道。
　　“他都快成年了，能宠坏成什么样？”程霖翻了个白眼，“还有啊，李主任，你是真没看出来，他不待见你吗？”
　　“什么？不待见我？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他班主任！”
　　李光蛋看着就像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满脸的不信，更不用说会产生什么怀疑。
　　程霖内心翻了白眼。
　　闭幕式结束，周围的人群陆续退场，程霖算是维护李光蛋的面子，特意看周遭的人走了差不多了，才开口道：
　　“你还说你教龄时间长，经验丰富……没看到你刚刚恭喜他的时候，连个眼神都不给你吗？”
　　“这……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显然，李光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动容，可依旧嘴硬。
　　程霖懒得解释，直接引入重点，“这两天的事情，你起码全程都参与进来了，也知道前因后果，那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应该知道陆扬是一个受害者，对吧。”
　　“……对。”
　　李光蛋脸上凝重起来，都是成年人了，而且程霖的隐喻已经足够明显。
　　“而你还是陆扬的班主任，特地赶到潭州来也是为了他，可是为什么，你会帮着傅野？”
　　谁都不会喜欢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即使这个人是相处多年的师长。
　　陆扬不善言语，尚且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感觉，但这要换做是当年的程霖，打起来都有可能、
　　“一来是因为学校，二来是因为他马上要高考……”
　　“打住打住！”程霖连忙做出‘暂停’手势，“你莫不是还以为这件事的结果不严重吗？警察能在两天内抓到人，是因为我叫了人来，若只有陆扬一人，那么他只会跟我一样，就是最后被打进ICU。”
　　程霖突然指了指后脑勺的位置，李光蛋立即就明白，他是在说当年被打出血的那道疤。
　　“我当年活下来是因为我命大，同样的经历放陆扬身上，你觉得他也会这么幸运吗？”
　　李光蛋思考片刻，此时礼堂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前方的坐席上更是空无一人。
　　良久，只听到他轻叹道：
　　“或许，我当初什么都不插手的结果，都会比现在好。”
　　程霖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就别做事后诸葛了，我说这么多啊，其实就是看不惯陆扬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了，来潭州之前一点怨言都不说，来了潭州后又发生这么多事，你特地为他赶过来，做事的举动却还是如此，你别看这家伙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性格倔强地很。”
　　李光蛋沉默不语。
　　“我并不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受害人，但连我都在派出所跟你大吵了一架，陆扬受了那么多委屈，却到现在都什么都不说，表现的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难道就真的以为他内心是个如上帝一般，他人虐我千百遍，待人如初恋的人吗？”
　　他其实比谁都委屈，只是那层坚强的面具一直不愿摘下而已。
　　可能最多做到的，就是不给人好脸而已。
　　明明不是个哑巴，却要装不会说话。
　　“……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受了委屈不愿意说。”
　　良久，李光蛋才回了这样一句。
　　程霖听到这样一句话，脸上也没什么动容，抬手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朝外走去。
　　“走吧，陆扬他也应该出来了。”
　　…*…*…
　　离开大礼堂后，外头已经不少记者扛着摄像机就在采访，有的家长和老师都是满脸喜色，虽然主办方没有将进入集训的二十四个同学的名字报出来，可是耐不住家长是个大嘴巴的，稍稍问个两句，上哪个学校的，家住哪里的，全都说出来了。
　　本来也有人想要来采访一下傅野和李光蛋，可两个人都是满身的低气压，顿时就没有了上前的勇气，当机立断地就把这两当成是没考好的一类。
　　谁上去就是找不痛快。


第77章 回家
　　李光蛋走的路上也思考良久，可最后也不过是稍稍舒了一口气。
　　傅野的情况，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事情发展到现在，也能怨他自己咎由自取，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学校方面的工作。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潭州回去之后，很快就要期末考了，这些天陆扬那孩子不待见我，你记得代替我在他的功课上抓一抓，今年过年早，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课业压力也大，你帮我多盯着些，不能退步是最基本的……”
　　“……行。”
　　这些略带说教的话，程霖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
　　“你马上大学也要考试了吧，我记得每年的四级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话可以说是戳中程霖的心窝子了，“冬令营刚结束，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还四级呢，他自打过来潭州，连本英语书都没带。
　　“你还是老样子，算了，不说你，说多了不但不会听，估计还嫌我唠叨。”
　　李光蛋摇摇头，显然是无可奈何。
　　程霖偷偷地做了个鬼脸。
　　出来时，已经差不多到了饭点，附中门口人满为患，二人穿的厚实，也不免在外头吹了一阵子寒风。
　　“你们打算怎么回去？学校可以帮你们订来回的火车票。”
　　“陆扬可以，我也可以吗？”
　　出来带上了黑色的口罩，一开一张皆吐着哈气。
　　“陆扬能在冬令营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也有你一份功劳在，肯定有你一份的。”
　　程霖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算啦，我还是定机票回去吧，高铁少说也得坐上半天，遭不住。”
　　“哎……随便你吧。”
　　李光蛋也不好说什么。
　　二人沉默了一阵，都是在等陆扬从学校里出来。
　　“对了，他这次得奖，照片应该会贴在光荣榜上面吧。”
　　李光蛋稍稍想了一下，才知道程霖所说的光荣榜应该是一中刚进校门的那面写满了一种优秀学子的荣誉墙。
　　“会的，估计再过不久，也会全校通报这次冬令营的结果。”
　　程霖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眼角弯弯的，不用摘口罩就知道他是笑着的。
　　“那就行，我看傅野的照片挂在上面已经不爽很久了，把他换下来就行。”
　　李光蛋皱眉，算算时间，程霖从这个学期开学到现在，一共都没来过几次学校，也就陆扬腿受伤和备战冬令营的那段时间来过。
　　所以这仇，是记了多久？
　　……
　　“程霖！”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身大喊。
　　程霖整个人激灵地颤抖了一下，怀抱在胸前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当即朝四周张望，随着刚刚的声音，寻找着某个身影。
　　噗通——
　　这一次是对方先发现的他，如飞燕还巢一般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程霖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却听着陆扬用着最高兴的声音说道：
　　“我进集训队了，而且已经有保送大学的资格了，是真的！”
　　陆扬一脸激动地说着，这或许是他来潭州这五天，最开心的时刻。
　　手中还拿着奥林匹克国家队的竞赛指南，冬令营竞赛一等奖的证书，以及一张官方认证的保送申请函。
　　“恭喜，我说什么来着，有我在，拿个一等奖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走，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嗯！”
　　本来陆扬今天不打算再胡吃海塞的，毕竟这几天吃吃喝喝都没个底线，冬天有是容易长膘的季节，他明显感觉自己下巴上多了一层肉。
　　但是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好好庆祝一番！
　　“陆扬，恭喜啊，我已经把你取得的成绩告知学校了，可能今天晚点校领导就会通知，到时候学校要求拍照纪念，以及发表学习感言什么的，还要麻烦你配合一下。”
　　李光蛋也是发自内心的祝福，殊不知，陆扬在听到他说话的那一秒钟，嘴角的微笑少了两个度数。
　　“好，谢谢李主任，该配合的我都会配合的。”
　　言语听着就像一个生长在老师与家长表扬下的三好学生，礼貌，教养应有尽有，唯独少了十六七岁少年的那种朝气和风华正茂。
　　明明才刚拿到了竞赛的最高荣誉。
　　或许他并不是失去了这些代表青春年少的词语，只是将其埋藏在老师与家长并不会在意的地方，在看不见的地方肆意生长。
　　李光蛋突然有点恍惚，明明眼前的少年与曾经无二，却越看越不像曾经，甚至……看到了一点程霖的影子……
　　“……好，那到时候要辛苦你了，还有啊，回去之后不要浪费时间，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来，这次期末考试，我会关注你的成绩的。”
　　李光蛋似是已经意识到现在做什么都是亡羊补牢的无用功，那就干脆做好他身为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情。
　　做好这些，就行了。
　　“知道了。”
　　“好啦好啦，在这欢庆的时刻，还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程霖一个勾搭，便勾住陆扬的肩背，“我们马上坐飞机回去了，金陵见啦。”
　　陆扬一愣，“李老师，你不回去吗？”
　　李光蛋顿了几秒钟，讪笑地说道：“潭州这里的事情还需要跟王青老师再沟通协调一下，计划是明天回去，你跟着程霖先回去吧，对了，别忘了把你获奖的事情告诉一下父母，他们会开心的。”
　　“嗯。”
　　陆扬点点头，心里觉得怪怪的，可也没有深究，便跟程霖离开了。
　　潭州附中周遭依旧嘈杂无比，老师领着学生取得比赛奖项的声音络绎不绝，不少人甚至还在附中门口排队合影，纪念这一段时间难忘的经历。
　　李光蛋看着自己两个学生笑嘻嘻的身影坐上了出租车之后，才收回视线，朝着来时入住的宾馆方向走去。
　　背影，略微凄凉。
　　…*…*…
　　下午，潭州黄花国际机场
　　“你开什么玩笑，寄个电瓶车回去！？你怎么不寄个大熊猫回去！？”
　　“你要是把大熊猫骑过来，我就给你寄回去！大惊小怪干什么，瞧你这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
　　陆扬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辆蓝白相间的小电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玩意儿竟然想把电瓶车带回去。
　　可过了几秒钟之后，他倒是也释然了，毕竟程霖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在他的身上发生。
　　“你怎么想起来寄电瓶车了？还有这车……之前我没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一直以为是街边的共享小电驴。
　　“这是我在街边店里花钱买的好吧，一千三呢，我还价还了二百五，怎么样，厉害吧。”
　　陆扬：我看你像个二百五。
　　他之前还以为这个电瓶车是大街上共享的，毕竟谁能想到程霖这玩意出去玩一趟，还能买个电瓶车回来。
　　“不是……问题是电瓶车能托运吗？能带上飞机吗？”
　　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能啊，怎么不可以？”
　　程霖丝毫不以为然，推着自己的小电驴就朝着机场内走去，若不是地勤看着，他都能滋溜骑进去。


第78章 去玩！
　　今天是工作日，机场里人不是很多，程霖就像个没家长管着的孩子，陆扬在后头拖着程霖三个装满了衣服和鞋子，心里觉着心酸又好笑。
　　这一天天，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后来，本以为程霖会去哪个柜台办理托运，结果他直接跑到了某个国企物流设立在机场的营运点，上去便道：
　　“你好，我寄个电瓶车去金陵。”
　　对面接待的是个穿着绿色制服的小姐姐，她手上一堆物流的案子，手头上的事似是不少，程霖过来，她只是稍稍抬眼看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墙上的二维码，说道：
　　“扫码填单子，付完款找师傅装木板。”
　　“没问题。”
　　程霖说着便扫了码，输入了物件，联系人和收货地址之后，便确认了订单，同时还点开钱包里的优惠券，看有没有能用的。
　　“不是吧，真能寄啊？”
　　陆扬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说了能寄，你还不信。”程霖正对着自己的手机一顿操作，“发你个链接，帮我助力一下。”
　　“什么东西？”
　　陆扬打开手机，就见着微信上多出了一个红泡泡，聊天框里是一个小程序的链接。
　　点进去之后，里面是一个花里胡哨的页面，红彤彤的大字写着——
　　‘助力一下，领大额寄件二十元优惠券！’
　　陆扬脸上无语了三分，可还是点了。
　　“我点了，可这还要三个人助力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你看。”
　　程霖将自己的页面展现给陆扬，上面除了他，另外三个位置已经满了。
　　陆扬震惊：“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这三人都我室友，我刚发过去他们就点了，这会儿肯定在上课玩手机，”
　　陆扬再次震惊：他们上课竟然在玩手机！？
　　说话之余，程霖正好将订单的金额给付了，不多不少，刚刚好好又是个二百五。
　　这数字，既便宜，又应景。
　　办好一切手续，坐在飞机上，等待关舱门起飞时，程霖突然一个鲤鱼打滚，脸上凝重了三分。
　　“怎么了，还有什么没寄的吗？”
　　程霖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一般，急忙问道：“小表弟，峨眉山是不是在潭州这里？”
　　陆扬嘴角抽了抽，心里似乎已经猜到程霖想的是什么事了，可在回答之前，他得先纠正一点：
　　“峨眉山在成都，跟潭州还隔着一个重庆，你地理怎么学的？”没由来的嫌弃毫不收敛。
　　程霖摸了摸下摆，眉头微微皱起：“不对啊，我记得潭州有几个蛮有名的山的，不是峨眉山吗？”
　　“韶山吧，主席故居。”陆扬颇带着些耐心解释道，“你马哲课都不学的吗？”
　　“哦哦，对对对，这肯定是学过的啊，你这么一提醒我不就想起来了。”
　　程霖一拍大腿，随后话锋一转，连忙道：
　　“要不咱现在就去韶山！潭州来都来了，不去一趟真是可惜了！”
　　陆扬瞳孔地震：“那飞机呢？”
　　“申请改签呗。”
　　“要是没航班呢？”
　　“那就坐高铁呗。”
　　“……”陆扬彻底无语了。
　　“哎呀，还犹豫个啥，你说过，我给你当冬令营的培训老师，你拿奖之后，满足我一个条件——
　　现在就到你兑现的时候了！”
　　程霖拍了拍陆扬的肩膀，眼中满满都是期待，用星星眼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陆扬见这幅难以拒绝的模样，况且自己确实是先前有答应过他的，挣扎了一番后，叹口气，“好吧，但是明天必须回去。”
　　“好嘞！走！”
　　说罢，程霖拉着陆扬便冲出经济舱，机组里的空乘还在后头大喊：
　　“两位先生，飞机马上就要关闭舱门了，请回到座位上坐好！”
　　“不飞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会去申请改签的！”
　　程霖就像是放出牢笼的飞鸟，还是陆扬在后头回答着空乘的问题。
　　刚上了飞机就下去，而且还是为了旅游，这经历放在以往来说，也是没谁了。
　　不过程霖刚刚的模样，他实在不忍拒绝。
　　算了，偶尔陪他疯一番也挺好。
　　…*…*…
　　事情的一开始往往都是美好的，但过程当中总有后悔的地方。
　　就在当天晚上十一点，陆扬和程霖二人几乎是用生死时速赶上了最后一趟去金陵的高铁。
　　没错！他们当天下午一点离开的机场，打车两点半到的韶山，疯玩了七八个小时之后，程霖突然收到明天上课交作业的消息，连忙定了晚上十一点的火车票回金陵。
　　不要问为什么不坐飞机，因为根本赶不上最近的一趟航班。
　　上了火车，陆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感觉在冬令营考场上奋战都没这么累的，这几个小时，他就跟个特种兵似的，随时随地都有突发情况。
　　“程霖，你不休息会儿吗？这火车有六七个小时才到金陵。”
　　“我哪里来得及歇啊，明天早八课上台演示PPT，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九个小时可以准备。”
　　程霖全身灌注地盯着自己小小的手机屏幕，里面是一页一页的PPT，没几个图片，且字体小的可怜。
　　他的电脑都放到行李箱里，在下飞机的时候，直接取走然后下单做了个快递寄送到金陵，身旁的手机就是唯一的电子产品，甚至在上火车之前，就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陆扬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要是再晚个几分钟，估计移动充电宝就别想用了，所以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生死时速。
　　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陆扬缓了一会儿后，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此时高铁也缓缓开动，届时一阵推背感袭来，车厢光线稍暗，周围偶尔有打呼噜的声音传来。
　　他现在还不困，偷偷朝程霖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机上写着的‘xx保险产品的营销攻略’。
　　PPT里都是些如蚂蚁爬一般的小字，看两眼困意便犯了上来。
　　折腾了一天，他算是把体力都消耗殆尽了，也是佩服程霖，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熬夜。


第79章 光里
　　“到了叫我啊，我先睡一会儿。”
　　陆扬将自己的外套反穿，又带了个口罩蒙住眼睛，就这么靠在高铁的椅子上休息。
　　程霖为学校的作业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休息，甚至都没注意道身旁的小表弟已经睡着了。
　　不久后，噗通——
　　程霖不停敲打着手机屏幕的手一顿，突然觉着肩膀处一重，低头一看，陆扬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处，匀称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潵在他肩头，似乎本人并没有察觉到。
　　他姿势不改，稍稍瞥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外头似是一片田野，借着高铁的光，只能照亮高铁周遭十来米的距离，远处是一片漆黑，天空乌压压的，唯独剩下一轮残缺的明月。
　　“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程霖目光柔和，张了张口型，并没有说出声，只是说完之后，用另外一只手将陆扬身上的外套紧了紧，虽然车厢里开了空调，可也怕身边这个小家伙不小心着凉了。
　　陆扬的脑袋埋在肩膀处，还用口罩给挡住了眼睛，程霖觉着好玩，便把手机的相机打开，换成了自拍的模式，举高后对着自己和陆扬，找到合适的角度后，摁下了快门键。
　　咔嚓——
　　照片明明是两个人，却看不到两张脸，一个用口罩遮住了五官，另外一个则是只照到脖子的人影。
　　照片看着有点诡异，但程霖倒是觉得很满意，将其放到更多相册的收藏页面后，又继续做返回了PPT的页面。
　　手上PPT还剩下十来页的内容，估计还要两三个小时。
　　想要把手拽出来，却发现陆扬不光是靠着他的手，还将其当成一个抱枕，用双臂环绕着。
　　完完全全就成了一个人形挂件。
　　程霖无奈地轻笑一声，可也没打扰他，反倒是用另外一只手，继续着他的作业。
　　…*…*…
　　高铁晃晃悠悠，时不时有靠站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乘客都抱坐着浅眠，耳旁除了打呼噜的声音，便是衣物之间的摩擦声。
　　“喂喂，醒醒！”
　　陆扬不知道睡了多久，人有些晕晕乎乎的，甚至恍惚间有些茫然，仿佛再说自己怎么跑高铁上来了？
　　“醒醒，快看日出！”
　　身旁某人熟悉的声音响起，陆扬下意识地偏过头，朝火车的窗外望过去。
　　一轮旭日东升，照亮外窗景色的半边天，今日天边挂着云彩，入眼处是一片丹霞的飘霏，远处已经能见到平房和矮楼的一类建筑物，高压电线伴着高铁一同行走。
　　另一半边的天空还是较为暗沉，一明一暗，中间是一日中难见的天青色。
　　陆扬看得有些个愣神，说实话，这和在紫金山上看到的并不一样。
　　紫金山上的日出伴着金陵市的高楼大厦，伴着一丝雾气，有种大隐于市的凡间气息，在这放眼遍地是农田和乡野的村镇，莫名便生出了一丝归于自然的感觉。
　　“下次带你去草原玩。”
　　程霖的目光也在看向窗外，光照在他的脸庞上，眸中应着夕阳，无比柔美。
　　“也是去看日出吗？”
　　“不，去看日出之前的星星，那种日月银河都在一起的画面，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程霖在看风景，而陆扬却一直在看着他，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回眸，二人的视线在此刻撞了个满怀。
　　“我猜的。”
　　“那你猜对了。”
　　…*…*…
　　火车预计是早上六点到金陵南站，下车之后，程霖陪着陆扬上了地铁1号线，直接去一中。
　　“你怎么还跟我一路啊，不是说你早上有课吗？”
　　“我上课是早上八点，送你去学校再赶回去，吃个早饭都来得及。”
　　说着，程霖深深地打了个哈气，满脸的倦意。
　　“你不会熬了一晚上吧……”
　　陆扬对程霖的精神状态表示强烈关心。
　　“也没，大概搞到三点多吧，反正成品就那样，那死老头要敢不给我及格他试试看。”
　　程霖按了按太阳穴，争取提起一点精神来。
　　二人下了地铁，沿着三山街这条路一直向上，路上还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煎饼果子，陆扬是正常微辣般，而程霖是加辣加肠加辣条，一路上也算说说笑笑，来往都是上学的学生。
　　然而刚走到校门口时，陆扬突然意识到个大问题。
　　“程霖，我没穿校服……”
　　没穿校服可是要扣操行分的。
　　程霖翻了个白眼，“你没穿校服咋了，你书包跟课本还在潭州没发过来呢。”
　　两句话，不但没有安慰到，反而更扎心了。
　　“真假的？！”
　　程霖咬了口煎饼，给陆扬看手机页面，上面显示‘您的包裹于早上6：08分到达潭州转运中心，预计后天抵达目的地。’
　　陆扬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不带书包，不带课本，身上不光没穿校服，还穿着程霖那种不良少年的朝服，学校老师不逮着他逮谁？
　　“那个，要不今天就别去了呗，反正你已经拿到保送的申请函了，我带你去我大学看看怎么样？”
　　程霖随口一提，反正大学校园管得宽，进校门说一句他没带校园卡，保安就放行了。
　　“算了，我今天上午是理综课，要是数学的话我翘就翘了，理综课绝对不行！”
　　话语里不容拒绝，听着程霖都想要打自己的脸，他真是同情心泛滥没出收了，好好的同情一个学霸干什么？
　　将一腔怒意化作食量，程霖接连啃了两口煎饼，直接干完了。
　　吃完又觉着不够，想着要不要再买一个
　　……
　　不过虽说是不愿逃课，可陆扬到了学校门口却不敢进门了。
　　没别的，就是怕没穿校服被逮到。
　　现在七点整，门口的老大爷已经上岗检查了。
　　“害，有啥大不了的，走，哥带你翻墙去！”
　　程霖又喝完了一袋豆浆，甚至觉得还有些不够，想跑一中食堂里头去逛逛。
　　“哪能翻墙啊？”
　　某人呵呵一笑，“咱来的时候不就翻墙跑的吗？有始有终，生活才能一路长虹！”
　　说着就像是某个搞传销广告的。
　　“不行，我想想别的办法，反正不能翻墙！”
　　程霖对陆扬这个学霸人设无语了，看了眼学校门头，直接二话不说，拽着陆扬的手就朝里头走。
　　“喂，你干啥！”
　　“别说话，跟着就行了。”
　　……
　　“喂，你两是什么人，干嘛来的？”
　　门口的保安是个面生的，见两个没穿校服的，当即就拦了下来。
　　唰——
　　程霖从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的，并道：
　　“我是金陵市的大学生，也是一中的毕业生，我们大学有记者访谈节目，这次专门来采访一下一中的陆扬同学，然后想来拍几张照片来宣传一下。”
　　陆扬愣住了，却不知程霖在偷瞄着他，看着他的反应，然后偷偷地指了前面，他这才看到那一条条红底黄字的横幅——
　　“恭贺我校陆扬同学在冬令营中取得一等奖的佳绩！”
　　陆扬满脸震惊。
　　豁，这成绩昨天才出来，横幅这就已经做出来了！？
　　门卫这边看了一下程霖的学生证，还有点怀疑：
　　“这边没有接到有采访的消息啊？”
　　“我们是自发组织的！”程霖说话都不打草稿的。
　　“你曾经的老师是谁，告诉我，通报一下。”
　　程霖内心暗暗‘啧’了一声，这下子是踢到铁板了，没想到对方是这么死心眼的家伙。
　　“李光……李华，李主任，跟他说是程霖来的就行。”
　　“行，你稍等一下。”
　　门卫转身便去打电话了。
　　程霖一脸的烦躁，转头便看到陆扬呆呆地望着挂在校门口的横幅，叫他甚至都没有反应。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往里头看看，过不了多久，你的照片就要挂墙上了。”
　　“什么挂墙上？我又没死！”陆扬当即觉着不对，‘呸呸呸’了好几声。
　　“不是遗照，你好好看看！”
　　程霖哭笑不得，手指着一中那门口巨大走廊的荣誉墙，上面，数学竞赛区域最显眼的位置已经被一个空白的板子给替代，记得上次来时，挂的还是傅野的照片，现在不光他被撤下了，周围还是周知画和沈明祺的照片和个人介绍。
　　陆扬的个人展示牌显然还没有做好，所以先空着，不急。
　　虽然照片还没挂上，可陆扬现在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以前没参加过什么比赛，有点不太习惯。”
　　程霖轻笑一声，目光稍微扫了扫周围，突然发现的了个好玩的东西：
　　“小表弟，你看那边。”
　　“什么东西？”陆扬一转头，还不知道程霖说的是什么。
　　“最边上的公示栏上，贴着你通报处分。”
　　“什么？”
　　陆扬大惊，情绪从大喜到大悲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这几天的疯玩疯闹让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刚领了一个处分，而且现在来看，还是放到了比较显眼的地方……
　　横幅和处分摆在一起，这么说呢，说丢人都算比较好的了。
　　“别觉着生气，快去看看，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惊喜。”
　　程霖眼中泛着一丝诧异的神色，说话还带着半分调笑了语气，似是有些意外，还卖着关子。
　　“什么处分还能有惊喜……”
　　陆扬一天的好心情都快没了，可转过头，在找到那份写着他大名的处分时，口中的话全都顿住了。
　　远处公告墙上，白纸黑字的处分通告贴在正中央，上面还盖着学校教务处的红章，只是除了刚正的打印字体外，还有一些别的字体，看一眼就能认出是手写的，且笔迹各不相同，将近数十来种，大致内容是：
　　‘陆扬同学，恭喜！’
　　‘扬哥牛逼！’
　　‘学霸大大，蹭一蹭您的欧气！’
　　‘接期末考试好运！吸吸吸吸吸吸！’
　　……
　　圆珠笔的字迹有粗有细，祝福的话语各不相同，一张小小的A4字的空白处有限，所以有人在下边贴上了便利贴。
　　冬日寒风吹过，色彩各异的贴纸哗哗抖动。
　　难以想象，一张处分通告上，竟有这么多祝福话语。
　　咔嚓——
　　程霖拿出相机来拍个照。
　　“拍个照留念吧，等老师来了，这些可就都没有了。”
　　“嗯。”
　　陆扬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不知道是受到这些祝福所带来的喜悦，还是眼前这张小小A4即将被撕掉的惋惜。
　　“同学，我已经电话核实过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门卫带着电话走了过来。
　　程霖心里不仅赞叹了一声，李光蛋确实给力，然后拍了拍陆扬的肩膀，“进去吧，别留念了，A班最后一排没有多余的座位，我就不陪你了。”
　　“嗯。”陆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道了别就走了，就跟普通日常的早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没有背上书包，内心也如肩头一样，如释重负。
　　程霖站在长长走廊的入口，目送着他的离开。
　　忽然旭日东升，一道光穿过云层，落入清晨的校园。
　　光并不强烈，可反射到眼睛里总会有些不适应，程霖眯起眼睛，朝一旁走了两步，进入到建筑物的阴影中。
　　而此时再抬头，便见着陆扬步入阳光之下，一抹光照在他的背影上，光影的绚烂连带着他的呆毛都泛着光。
　　他在光里。
　　程霖眼中闪过一道神往，似乎自己，也曾想仰望着阳光普照的结果，可终是没有踏入光里。
　　…*…*…
　　午后，三师学院食堂
　　“可以啊，程哥，去了一趟潭州回来，PPT介绍还是咱们班的最高分，你该不会是求神仙保佑的吧，哪个庙的，告诉我，我蛮去拜一拜！”
　　上午四节连上的经济学课一结束，周海便马不停蹄地拉着程霖奔向食堂，听说今天中午有鸡汤，所以吃食堂的人特别多。
　　程霖打了个哈气，只睡了三个小时的副作用出来了，他上午四节课睡了三节半，可还是止不住的犯困。


第80章 老宅
　　“没拜佛，就去了一趟韶山，根本来不及去寺庙，还是连夜赶着高铁回来的，你要是觉得灵的话，晚上给你那一个学期没翻几页的马哲课本上个香就行了。”
　　都是玄学，若是韶山真灵验的话，青年大学习估计也能拜一拜。
　　“真假的？下周六级考试，你说这玩意保洋人的玩意儿不？”
　　“这我就不知道……等下，你考六级！？”
　　程霖当即一个鲤鱼打滚，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我四级过了，当然就考六级了。”周海耸肩。
　　“我靠，你四级多少？！说！”
　　“430……”
　　“我勒个去，不会班上只有我一个人还要在大三考四级吧！”
　　想到这里，程霖整个人都垮了，不因旁的，四级他这大学三年都没过去的坎儿。
　　“咳咳咳——说句正经的，真题刷到多少了？”周海看程霖这幅死样子，不由担心地问道。
　　可谁知，你胡程霖给他的答案远超他的预期。
　　“双十一刚下的单，还没拆封……”
　　程霖的眼中是少见的坦诚，还伴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只证明了一点——他是真的没复习。
　　“你自求多福吧。”
　　周海见此，又补刀一句，“过了记得出个教程，就叫‘如何十天快速过四级’，铁定大卖！”
　　“死边去！”
　　程霖翻了个白眼。
　　嗡嗡嗡——
　　裤口袋的手机震个不停，程霖内心正端着餐盘，无暇顾及，手机振动的声音又扰个不行，他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我帮你拿着，没准儿是你那个小表弟打来的，再不接人家可能就要挂了。”
　　“就你话多！”
　　周海帮着程霖接过餐盘，便没再说话。
　　程霖掏出手机，在看到来电上方显示的备注后，脸色黑了三分，迟迟又等了一轮铃声后，才接了电话：
　　“喂……”
　　“回金陵了吧，下午回一趟老宅。”
　　电话备注依旧是‘大葱沾二蒋’，只是少了些之前嬉戏打闹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略带了一些命令。
　　程霖想都没想，张口就来：“没呢，我飞机改签了，人还在潭州呢。”
　　找借口压根儿连草稿都不打。
　　对面沉默了一阵后，再次开口，说话声音带着一丝隐忍怒气的颤抖：“程霖，你要是我下面的员工，我早就把你给开了，李秘书已经查到你的火车行程，早上六点到的金陵，你难不成还坐反了吗！？”
　　程霖见暴露了，无形地动了口型骂了一声，紧接着又耍无赖道：
　　“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面说，非要去老宅，我下午还有课……”
　　“叔叔，我证明，我们今天下午，晚上都没有课！”
　　周海在一旁，直接把实际情况给供了出来，连着挨了程霖好几个拳头。
　　“去去去，别给我捣乱！”
　　电话那头，‘大葱沾二蒋’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程霖，我已经叫李秘书去你学校接你了，你最好老实点，这两天干了什么事情，你比我清楚！”
　　听这话，显然是来兴师问罪，只是没在电话里说出来，算是在同学面前，给程霖了一点面子。
　　可一想到要回老宅，程霖便止不住地后背发凉。
　　从小打大，程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回老宅，因为有个可怕的长辈在……
　　“咋啦，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周大海还在一旁调侃，“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的事。”
　　程霖带着一脸怨气地看着他，“我要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死之前一定先把你的嘴封起来！”
　　“我好怕怕哦~”
　　…*…*…
　　李秘书的车来得很快，没过十来分钟就让程霖去校门口上车。
　　程霖从内心无比挣扎，到绞尽脑汁想办法，再到最后躺平在车后座上，只花费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算了，毁灭吧，爱咋咋地吧。
　　黑色的小轿车横跨过整个闹市，沿着将军大道，驶入一片湖光别墅区。
　　这里的风景依旧是老样子，大街上几乎看不到来往的行人与电动车，来往的车辆至少都是宝马，速度不下80迈，路边多见的标示牌写着‘百家湖风光带’，可一路过去，几乎没有多少来游览观光的人。
　　程霖所说的老宅，只是独栋别墅区中的其中一栋，李秘书将轿车驶入车库后，没有熄火，而从一旁拿出几个文件袋来，根本无暇顾及程霖。
　　“小程总，我就不下车送您了，蒋总在里面等着你，我等下还要给您父亲去送一些文件。”
　　程霖自打进了宅子，便一脸死样，听见李秘书不跟着他进去后，心中的惶恐已经溢于言表。
　　“老李，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啊。”
　　李秘书是位年近五十的男人，也算是看着程霖长大，知道每次带程霖来老宅都是一脸后怕，或许小时候还会哄一哄，可现在……
　　“小程总啊，你马上都要大学毕业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了。”
　　“撒……撒娇？”
　　程霖黑线，可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内心最后挣扎了一下，还是开了车门过去了。
　　轰轰轰——
　　程霖下车后，李秘书直接倒车出库，没有一丝挽留。
　　“无情！”
　　程霖深呼吸一口气，出了车库，直接往庭院处走去。
　　老宅是个三层的复式别墅，装修偏简约中式，但年代有些久远，庭院倒还是打扫地干净，雨花石铺路，左右两处互通的池塘，里面养着红白色的锦鲤，只是天冷，都见不着影儿。
　　周围还放着些假山石，有些古典庭院风范。
　　程霖从来都无暇欣赏这些玩意儿，自己对这个宅院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来了？”
　　别院一侧的阳光房内，一身材高挑的男子朝他招了招手，随即打开落地窗旁的玻璃房门，霎时间，一股热气从里袭来，只听他招呼道：
　　“别站在外面了，进来吧，里面开了地暖。”
　　“哦。”
　　程霖的声音恹恹的，好似多不情愿的似的。
　　“来的挺早的，我还以为你还会再迟两三个小时。”


第81章 教训
　　进来后，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霖看向他，眼前的男子，面容精致带着半分风雅，眸色略带一丝琥珀，却是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冷白皮的肤色，如墨色的丝发没有剪得很短，稍稍遮住了一半的耳朵，可整个人看不出一丝痞气。
　　手中的咖啡杯里倒着香味宜人的茶水，上半身是穿着带毛领的白色毛衣，下半身是裁剪合身的居家长裤，以及一双……非常不搭的红色棉拖。
　　此人便是‘大葱沾二蒋’，程霖的小舅舅——蒋南枫。
　　“进来记得换鞋。”
　　蒋南枫说着，程霖正好注意到，在阳光房的台阶上，放着一双紫色的保暖棉拖，与小舅舅脚上那双似乎是一个系列……
　　犹豫再三，程霖还是换上了。
　　换完鞋进屋后，程霖扫视了一圈，似乎阳光房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内心稍稍舒了口气，有些放松语调地询问道：
　　“潭州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干嘛非要把我叫到老宅里面来。”
　　“不是我叫你来的，是你外公。”蒋南枫将咖啡杯放到一旁的吧台上，口气十分稳重。
　　程霖听着便是一哆嗦，害怕地问道：“怎么，你还把潭州的事情告诉老头了？”
　　下一秒，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程霖，我曾经就是这么教你，出了事情敢做不敢当的吗！”
　　通往二楼的转角处，一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手持拐杖缓步下楼，满脸皱纹且不怒自威。
　　程霖听到声音便汗毛直立，硬着头皮想走过去扶着，可蒋南枫距离更近，先他一步，将这位老人搀扶下来。
　　边走还边骂着：
　　“我这些年给你的教导都给狗吃了，你看看你，站没站样，坐没坐样，穿的叫什么玩意儿，还口无尊长，一点礼貌都没有，都是你妈护着你，让你跟小斌那个混犊子学坏了，要是搁我们那年代，我就直接大鞭子抽你了，我看谁敢拦得住！”
　　老人不光骂了程霖，连带着他爸程斌一块儿骂，虽然话语里一个脏字都没有，可气势十足。
　　“爹，消消气，这小子才回来，先坐下，咱一会儿慢慢骂。”蒋南枫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程霖当即对蒋南枫投以委屈的目光。
　　有这么当舅舅的吗！？
　　…*…*…
　　蒋老爷子是程霖的外公，同时也是蒋南枫的父亲，年轻时曾有过一段入伍参军的经历，退伍后便与妻子和兄弟们创业，开始只是做小小的工程队，到现在是金陵市远近闻名的建工集团，如今已经将近七十，身子骨虽然依旧硬朗，但是已经进入了半退休状态，这几年将家族企业交由下一辈接管。
　　如今老爷子最喜欢做的事情有三，其一是遛鸟赏花，其二是催婚自己的小儿子，其三嘛，便是教训程霖这个大外孙子。
　　程霖小时候没少挨过骂，受过打，所以从小到大最怕来的便是位于百家湖的老宅，毕竟以前没事就就骂两句，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肯定有一顿骂的。
　　客厅中式雕花木椅上，蒋老爷子坐在主座，蒋南枫坐副座，而程霖……站在客厅中央。
　　对，就站着挨骂。
　　“你说说你，成天脑子里面都是什么馊主意，带着陆家小子翘课去潭州！？还不告诉家长，亏你想的出来！要不是昨天项目上的老朋友给我来电话，我都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
　　“外公，您消消气，您看看我，事情过去了，也没有缺胳膊断腿啊……”
　　程霖话说一般，一包抽纸便朝他砸了过来，本来想躲的，可想到面前座上的老头年纪大，便任由其砸了个结实。
　　这包抽纸，不用猜就知道是蒋老爷子砸来的。
　　程霖也是看在对方年纪大了，心脏不好，要不然能躲不过去？
　　且砸来之后，蒋老爷子一手扶着拐杖，一手颤抖地指着程霖，“你竟然还有这种侥幸心理，是不是非得缺胳膊断腿才知道错啊！”
　　程霖道：“我知道错了……”
　　“你错哪里了，你知道吗？说！”
　　“……”
　　程霖一时间哑言，刚刚承认自己错了，不过是为了被少骂两句，一时间若真让他说个所以然来，他甚至组织不好语言。
　　蒋老爷子冷笑一声，“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一问错哪里了，却支支吾吾打不上来，你当糊弄老子我玩呢！当初就该把你送去入伍，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跟你爸有什么区别！”
　　程霖受着骂，一句话都不敢顶嘴。
　　蒋老爷子的一轮怒火发泄出来，连带着蒋南枫都无法避免，紧接着就是骂他，只是语气稍微平和了些。
　　“蒋南枫，这件事情你也有错，如果我昨天没接到那通电话，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下去？我也不想问你答案了，从小到大，你护着这小崽子的次数还少吗？”
　　相较于程霖的一张软硬不从的臭脸，蒋南枫要丝滑圆润的多了，直接低头四十五度，并虔诚地说道：
　　“我错了，爹。”
　　“错哪里了！给你五秒总结一下，说！”
　　蒋南枫直接站了起来，整理一下发皱的衣服，然后十分有条理地道：
　　“首先第一，正对于这次程霖的事件，我缺乏一定的判断能力，错误地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其次第二，在衔接与领导项目员工的方面上，我疏于管理，没有事先给他们打预防针，让他们盲目地听从程霖的建议，成为这次事件的一众参与者；
　　再次，在这件事的事后管理上，处理地过于简单和欠缺，对此，我打算之后……”
　　蒋南枫这一顺嘴说下来，就跟背书一般流利，条理清晰，罗辑明了。
　　蒋老爷子听着，火气倒也消了一些，耐心地等蒋南枫说完，便让他坐下，接着教训程霖：
　　“我看你啊，就是缺乏锻炼，这个寒假给我搬回来，跟着你爸和蒋南枫在项目上吃点苦，就这么定了！”
　　程霖心里还在佩服蒋南枫的口舌，可一眨眼，火又烧到自己头上来了，根本就猝不及防的。


第82章 补习
　　“啊？可是我……”
　　蒋老爷子拿拐杖敲了一下地板，严肃道：“还顶嘴是不是！再顶嘴我就把你送部队里去，不拿个三等功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知道了，我去。”
　　程霖恹恹地回答道。
　　骂也骂了，决定罚的也罚了，蒋老爷子顺了顺气，缓了一会儿，喝了口热茶。
　　对方没有发话，程霖也不敢离开，就这么在客厅里站着，他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晾了。
　　良久，蒋老爷子摸着手里的珠串，有意无意地开口：
　　“我听说，潭州惹出事的那个小子，叫傅野是吧，公诉我听说已经准备上流程了，民事诉讼提了吗？”
　　听到这，蒋南枫当即给程霖使了个眼色。
　　程霖赶忙说道：“还没有。”
　　蒋老爷子又皱起了眉头，“怎么没提？南枫啊，你去安排一下，让公司那帮法务做点实事，别整天在办公室里面无所事事，都是一帮年轻人，还没我这老头子有精气神儿。”
　　“行，我明天去公司安排。”
　　话中提及的，自然就是潭州事件的民事诉讼部分。
　　“嗯。”
　　蒋老爷子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一转眼看到站着的程霖，又觉着气不打一处来，道：“关于你的事，我话就训到这里，你马上也要考试了，我这次就先放过你，晚上留下吃个饭，走的时候记得把书房的资料带走。”
　　说完，蒋老爷子站起来，处着拐杖，蒋南枫在旁搀扶着朝着客房走去。
　　蒋老爷子年纪大了，吃过午饭都要睡个午觉，今天中午过后，就一直在等着程霖过来，又发了顿火训了一顿，其实早就开始犯困了，只是一直强撑着。
　　蒋南枫将老爷子安顿下来后，关上了客房的门，看着客厅依旧站着的程霖，不禁笑出了声：
　　“别罚站了，外公已经睡了。”
　　程霖朝客房门哪儿望了望，指了指二楼的方向，不敢说话，示意上楼说。
　　“你先上去，我给你拿点喝的，想喝点什么？”
　　“可乐有吗？”程霖小声地道。
　　“有，不过是无糖的。”
　　“无糖的也行。”
　　…*…*…
　　上了二楼，程霖拿过可乐咕噜咕噜地喝下半瓶后，终于将一直紧绷的神情松了开了。
　　蒋南枫端着手中的热茶，安慰道：“你外公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骂的难听，其实他是真的在关心你。”
　　程霖撇嘴，坐没坐样，摆烂似的靠在沙发上，口中还吐槽道：“他哪里是刀子嘴啊，根本就是加特林机关枪的嘴，那突突突地，我都快被打成筛子了。”
　　“习惯了就好，你只不过是被骂少了而已。”
　　蒋南枫话中还带着补刀。
　　程霖翻了白眼，“老舅，我这辈子是达不到你这高度了，那老头他刚问你错哪里了，你口吐莲花似的冒出七八个点，我都觉着你下一秒都能给他写一篇论文出来，学术界都不能没有你啊。”
　　关键明明这件事跟蒋南枫都没什么直接联系，他都能找出那么多原因来。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蒋南枫战略性地喝口水，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向书房，一进一出，手上多了一沓资料，且直接放到程霖的面前。
　　“这是啥？”
　　“外公给你买的学习资料，记得带走。”
　　程霖接过一看，几本书上赫然写着‘英语四级全真试题+标准模拟’，‘四级真题超详解’，以及‘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指南（考前最新版）’……
　　程霖一头黑线，“这些我都有……”
　　蒋南枫解释道：“你外公不会用手机购物，这还是托人专门买的，就是看你四级大三了都还没过，若是再早点啊，他估计就要给你报门口培训机构的一对一辅导班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
　　“看到没，你外公还是很关心你的。”
　　“现在再怎么补也没用啊，下周就考试了，我总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比吧。”
　　程霖看着这一堆教辅书，尤其是一堆写着洋文的玩意儿，脑袋就没由来地头疼。
　　蒋南枫皮笑肉不笑，指了指这堆资料，“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我今天不去公司，这一个下午加晚上，我就在这儿盯着你，所以……至少给我做完五套卷子。”
　　程霖当场倒吸一口凉气，他平常做一套卷子都累得够呛，五套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可以讲价吗？”弱弱地问了一句。
　　“可以。”
　　蒋南枫的话让程霖瞬间燃起了希望，但下一秒他就提出了条件：
　　“除非你能给我合理地解释一下，‘大葱沾二蒋’是什么意思？”
　　‘大葱沾二蒋’，程霖给自家小舅设置的专属备注。
　　“……人不用这么记仇吧。”
　　“这可不好说啊。”
　　蒋南枫脸上的笑容温润和煦，可在程霖眼中，跟个拿着刀子来要债的没多大区别。
　　“那我还是写卷子吧。”
　　……
　　一整个下午，小别墅里寂静无声，有时程霖的耳机内会传来一些英语短文的声音，或者是蒋南枫手上敲击着电脑键盘，看着公司下属发来的工作报告。
　　他虽然人不在公司做事，可该干的事一点儿都没落下。
　　屋内开着地暖，还有蒋南枫泡的茶香，程霖中午没有睡觉，本就比较犯困，听着根本听不明白的洋文，更助眠了。
　　就在即将两眼一黑，打算先做个美梦再说时……
　　砰——
　　“啊！”
　　蒋南枫两手拍在程霖的脸蛋上，没使多大力气，但确实让对方清醒了不少。
　　“你干什么！”
　　程霖神志还有点不清楚，对方拖着他的两个腮帮子，话都不好说，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我提醒你一下，人类不是冷血动物，不需要冬眠。”
　　蒋南枫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着又多了丝文雅之气。
　　程霖意识清晰了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犯困了。”
　　﻿
　　“去用冷水洗把脸，我等下给你泡杯咖啡。”
　　程霖起身便跑去卫生间，蒋南枫也而同样不闲着，下楼去厨房帮程霖冲杯咖啡。


第83章 作对
　　在老宅里，蒋老爷子平日里喜欢喝茶，而且必须得是热水泡好不能隔天的，饮食习惯也比较偏中式口味，咖啡红酒西餐什么的根本就见不到，蒋南枫平常咖啡喝惯了，还在厨房隐秘的地方藏了好几处速溶咖啡。
　　蒋老爷子的命令必须得听，有时候程霖还会开玩笑的说，他之所以英语成绩不好，都是因为遗传了蒋老爷子的中式脑子，洋文根本进不去。
　　“蒋南枫！”
　　“诶，爹，来了。”
　　客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大喊，蒋南枫赶忙停下手中的活，三步并两步快步朝客房走去。
　　“爹，我进来了。”
　　蒋南枫敲了敲房门，进去之后，便见着蒋老爷子已经睡醒了，杵着拐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院落外的景色。
　　蒋老爷子看了一眼身后，见程霖没过来，问道：“我那大孙子呢？”
　　“在二楼做英语练习，要把他叫过来吗？”
　　“算了吧，不用。”
　　蒋老爷子摆了摆手，“你去查一下，那个叫傅野的，家里头是干什么，我看这次跟三年前袭击程霖的人也有点关系，你去跟三年前负责那装案件的警官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让两起案件一起审理。”
　　“已经查到了，父亲是某个大型材料企业的总经理，母亲是全职主妇，三年前的案件牵扯出来的人也很多，或许还要话时间梳理一下。”
　　蒋老爷子眉头一挑，“材料企业？跟我们有往来吗？”
　　蒋南枫：“有，而且他们有跟我们长期合作的意向。”
　　“给我拒了，而且以后有关于这家企业及其名下的任何公司来我们这谈合作，都不要同意，直接拒绝，谁要是私下谈单，不管是谁，干了多久，都给我开了！”
　　"好。"蒋南枫应道。
　　蒋老爷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毕竟能因为一件事影响公司经营的，这还是头一回。
　　“法院那边，最快开庭要多久？”
　　“公诉还尚未正式下通文，证据也没有收集全，发起流程可能就这几天，但到开庭预计的也要三个月左右，民事诉讼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
　　“三个月……那都快要过年了。”蒋老爷子算着日子，“算了，多些时间也好做充足准备，只不过这次，不要再给我弄出什么未成年减刑，少管所代为监管的结果了。”
　　“这自然不会。”
　　其实事情一发生，蒋南枫便在金陵开始逐步调查，并且也是第一时间让程霖回金陵，三年前的事件给了所有人一计闷棍，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第一次没有经验，程霖被打到进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最后违法的家伙都没有承受应得的惩罚，这几乎是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
　　程霖这三年来，也逐渐跟家里人离了心，变得更加地沉默寡言，上了大学之后，也就只有蒋南枫能跟他稍微联系联系，其他人也只能在过年过节时见上一面。
　　蒋老爷子当年气得摔碎了一套茶具，这些年也心存愧疚。
　　“我听说，这件事最主要的，是冲着陆家那孩子的？”
　　“对，那孩子还挺优秀的，刚拿了国家奥数集训队的资格。”
　　蒋老爷子哼了一声，“这算什么，要是程霖当年没出那么多事，他都保送清北了！再不济，至少也是个南大！”
　　老爷子虽然对程霖是恨铁不成钢，可还是觉得他很令人骄傲。
　　“罢了罢了，晚些时候，把那孩子接过来吃个饭，他也是碰上了不该碰的啊。”
　　“好，我这边叫人去接他。”
　　…*…*…
　　蒋南枫端着咖啡再上二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半了，四个小时的时间，程霖才写完一套半的试卷，这速度对他来说，倒也算有进步了。
　　“喝吧，有些凉了，觉得苦的话，桌子上有方糖。”
　　蒋南枫将咖啡放到程霖的桌边，然后便检查他这一下午的成果。
　　拿着个红笔，对着答案就在改。
　　程霖心虚地喝着咖啡，嫌苦倒也没吱声，看着对方那快拧成一团的眉毛，就知道自己下场不妙。
　　蒋南枫比程霖大不了几岁，高中成绩属于中等偏上，高考稳扎稳打考入某个省内双一流大学，大学毕业后，过了几年又去港城某个大学读了工商管理类的研究生，一路都算是比较顺风顺水。
　　当时去港城读书，学校要求考雅思，所以蒋南枫的英语水平相当好，跟程霖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本来蒋南枫本人还不觉得程霖英语能差到哪里去，毕竟都是语言而已，汉语学得会，英语怎么就不行？
　　可看到程霖这满张标红的试卷，他的三观突然就有些许颤抖。
　　“程霖。”
　　“诶。”某人应了一声。
　　“你不会瞎写，我可以理解，可是我没见过像你这样，阅读理解五道题，全选一个答案还能全错的。”
　　“……啊？我一个都没选对的？”
　　这话说的，连程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不可能啊，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五道题目，至少也能对一个半样子吧。
　　“你自己看看。”
　　程霖接过试卷，自己所写的答案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其中一道阅读理解题正如老舅所说的那样，自己全都选的C，而答案是ABADB。
　　好家伙，全错。
　　“算上选择题的全部分数，你至少要保证你的翻译和作文拿到满分，才能保证你这一次的四级考试及格，请问程霖同学，你有把握吗？”
　　“……没有。”
　　蒋南枫点头夸赞，“倒还是挺实诚的，接下来暂时先别做卷子了。”
　　程霖脸色一喜，可下一秒钟就意识到，天上不可能会掉馅饼。
　　“把你的英语单词书拿出来，我们等下过一遍。”
　　程霖：“你明天不上班吗？”
　　“上班，不过我可以派老李去监督。”蒋南枫接过程霖递来的一本绿色的单词书，随意翻到一页就准备开始报单词。
　　“拿出纸和笔，先检测一下你的单词掌握程度。”
　　程霖欲哭无泪：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


第84章 圆桌
　　蒋南枫捧着程霖那宛如新买的单词书，用纯正的英式发音如播音广播一般，报着英语单词，对其他人来说，这或许是一种听觉的享受，可在程霖耳中，宛如一个个催命咒。
　　有的不认识还好说，有的明明听着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这种感觉最要人命了。
　　二人这一稿，几乎又是苦学了一个多小时。
　　似乎是短时间摄入脑中的知识有点多，一轮结束过后，程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咋啦？”蒋南枫合上手中的英语书，问道。
　　“知识学多了，有点想吐。”
　　“想吐可以，别把英语单词吐出来。”
　　蒋南枫摘下金丝眼镜，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先吃饭，吃完饭再继续。”
　　程霖欲哭无泪，从此对老宅的坏影响又增加了一份。
　　…*…*…
　　晚上六点半，二人还没有下楼，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以及楼下传来的一阵欢声笑语。
　　似是在聊天。
　　程霖翻了个白眼，果然还是老家伙活的舒服，不用背七万八绕的英语单词。
　　“是不是有客人到了？不好意思，我们来的有些迟了。”
　　蒋南枫脸上立即挂上一副好相处的模样，快步走下楼。
　　“哎呀，来的正巧，小枫啊，你还没有见过陆家的小扬吧。”
　　小扬？
　　程霖听到这个称谓，当即快了两步，就在客厅转角时，看见了坐在沙发中央的陆扬。
　　陆扬依旧穿着上午那身潮服，没有带书包，脚边一个红色的布包似是装着一中的学习资料，整个人拘谨地坐在沙发正中央，周围环绕着蒋娟女士，蒋老爷子和奶奶。
　　同样，脚上穿了个粉色棉拖鞋，跟程霖的还是同款。
　　与此同时，陆扬也看见了他，眼神投以求助的目光。
　　显然是不适应对付一帮三姑六婆的亲戚。
　　“虽然没见过人，但是早就听过家中长辈谈过了，陆扬同学，你好，我是程霖的舅舅，蒋南枫。”
　　“……你好。”
　　陆扬显然对他有点陌生。
　　“有点拘谨啊，上次电话里你可不是现在这幅样子，是不是还不习惯？”
　　蒋南枫十分又好地说道，有意无意地提及‘通电话’的事情。
　　程霖在一旁补充道：“他就是‘大葱沾二蒋’。”
　　陆扬瞬间瞪大了眼睛，根本无法将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与一个如此不搭噶的称号联系在一起。
　　周遭的几位长辈都在憋笑，只有蒋老爷子一本正经地端坐着，似是没能理解笑点在哪里。
　　“咳咳——”蒋南枫咳嗽两声，随即转过头，用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看向程霖：“你这次要是四级考过去，这个仇，我就放过你，否则……”
　　虽然没有说直接后果，可程霖咽了咽口水。
　　他这小舅是个闷骚的腹黑狐狸，之前蒋老爷子说要在寒假的时候，把他送到项目上，这不就是变相地羊入虎口吗？
　　到时候没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先吃饭吧，先吃饭……”
　　…*…*…
　　程家的饭桌是个圆形大桌，平常走访，请客吃饭的饭局不少，所以光是碗筷就备了好几套。
　　这次程霖和陆扬过来，虽说只是填了两副碗筷，可在吃的东西上，都是按客宴的标准备的。
　　而且蒋娟女士和程霖奶奶还亲自下厨，做了不少好吃的。
　　“来，陆扬尝尝阿姨做的鱼，这可是今天才钓上的，新鲜的很。”
　　“谢谢阿姨。”
　　“奶奶再给你加个排骨，带骨肉还是得吃家里面的，学校里都是骨头，做的不好吃还贵，你看看程霖，就是学校的没多少肉，每个月伙食费都大几百块钱的要。”
　　奶奶，有没有一种可能，程霖他吃不饱跟食堂的菜没多大关系。
　　晚餐开始没有三分钟，陆扬的碗就已经堆了个小山。
　　“蒋阿姨，蒋奶奶，够了，真的够了，我饭量小，吃不下这么多的……”
　　“那怎么行！”
　　忽然地，主桌正中间传出一身高喝，陆扬还没反应过来是谁说的这话，下一秒便面前一黑，一个庞然大物便放置在自己的餐盘当中。
　　定睛一看，是个酱肘子，足足有他两个拳头大。
　　陆扬有些个呆愣，正疑惑时，那道声音再一次传来：
　　“你这孩子就是太瘦了，细胳膊细腿的，新兵营刚来的战士一顿都能吃下三碗饭，年纪轻轻要学会强身健体，能吃是第一步！把碗里食物全都吃干净，我就在这里盯着，一粒米都不许浪费！”
　　蒋老爷子说话十分刚正，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硬气。
　　陆扬看着碗里的饭有些呆滞，甚至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程霖是个饭桶了。
　　他活到现在，没被撑死真是不容易啊。
　　“哎呀，陆家的小子刚来，你别吓着他。”蒋奶奶不禁警告两句，“我们小扬是个学习的脑子，刚拿下什么冬令营的比赛一等奖，可厉害了！”
　　说着，又加了点菜放到陆扬的碗中。
　　陆扬：这帮人是真不怕他撑死啊。
　　“哎，小表弟，这个点你还没下晚自习吧，谁给你薅过来的？”
　　这边，程霖就坐在陆扬的身旁，趁着几个长辈在饭桌上聊开了，顾及不到这边，悄悄地凑过来问道。
　　陆扬收起一双瞳孔地震的眼神，亦是小声道：“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来的，我在上自习，突然有人跑来说我亲戚来了，出去一看是你妈，然后我好像就被拐上车了。”
　　说实话，在上车的那一刹那，他甚至都觉着自己是不是遇到人**了。
　　“……咳咳，那啥，其实我家里人还怪热情的。”
　　程霖讪讪地笑了笑，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流程。
　　“而且他们还说什么‘老蒋的办法真的野蛮粗暴’，这个‘老蒋’不会是……”
　　程霖猛地点了一下头，思绪瞬间就理得通了，他就说自家母上大人平时那叫一个温良贤淑，对谁不是温声细语的，怎么请个人搞得像绑匪下山抓人似的，搞半天原来是‘大葱沾二蒋’同志干的。


第85章 长命锁
　　陆扬见程霖的眼神朝另一方向，下意识地顺着这个方向望去，与此同时，蒋南枫就坐在他的对面，面前盛了一碗豆腐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热气。
　　似是注意到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蒋南枫放下调羹，抬起头，带着一抹和煦的笑意，并道：
　　“怎么了，小扬，是想吃什么菜夹不到需要我帮忙吗？”
　　蒋南枫笑眯眯的，似乎根本看不到陆扬面前那如小山堆一般高的菜。
　　“不用，不用……”
　　陆扬当即对这人就一个印象——老狐狸。
　　“哎呀，小扬你客气什么，虽然南枫比你辈分大，可是按年龄来说，他跟你们是同龄人，以后有什么麻烦，直接告诉南枫，他帮你解决。”蒋娟女士十分仗义地说道。
　　蒋老爷子此时放下碗筷，道：“对，陆扬，我听说你在潭州遇到个流氓混混，嫉妒你的成绩不说，还想要找人做了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一百多年的封建地主复活了！陆扬，这次的事你不用管，让你南枫哥哥解决，不管是打官司还是什么，你都不要怕！”
　　“……啊？”
　　陆扬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有些吃惊，甚至在没注意的时候，话题不知不觉竟然能扯到了潭州那件事上。
　　此时蒋南枫放下筷子，“小扬，我之前在北方有个项目打诉讼官司，直接给了对方一年的法律顾问费用，他们的效率还可以，提前三个月就结清了，眼下还有点时间，而且他们也接刑事案件，你这如果需要帮忙，我便叫他们过来。”
　　“……那个，太麻烦了吧。”
　　陆扬都有点不敢动筷子了。
　　“不是吧老舅，我之前问咱家有没有法律顾问什么的，你当时还说我们不玩高端局，原来你藏着掖着都不告诉我啊。”
　　程霖激动了，当场揭老底。
　　蒋南枫耸了一下肩膀，并解释道：“这家律师一小时五百元，合同上签的一年咨询的时间也就几十个小时，钱可是都要花在刀刃上啊，你若是愿意花钱，我也可以给你打个折，放心，我还没穷到在我大侄子身上搞中间商赚差价这一说。”
　　“五……五百！？我还是上百度搜吧。”
　　蒋南枫对着程霖笑着不语，视线又逐步在陆扬与程霖二人之间来回穿梭，似是想透过他们看出些什么。
　　“爹，我记得这应该是小霖子第一次带朋友来老宅，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示些什么？”
　　陆扬又是呆愣了一下。
　　真要这么热情吗？
　　蒋老爷子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放下筷子，很是认真地思考道：
　　“确实啊，而且这孩子刚取得了竞赛的好成绩，确实应该恭贺一下。”
　　“不用，真的不用！”
　　陆扬甚至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能委婉拒绝的借口，谁知，程霖根本不顾后果地道：
　　“送礼的话，那长命锁不正好吗？就跟我的是一对儿的那个。”
　　陆扬猛地瞪眼警告他，可这个时候程霖正吃的起劲儿，压根没注意到陆扬的眼神。
　　“不错，那个东西好，娟儿，你把那玩意儿拿来，就当是我送小扬的见面礼了。”
　　“好，我去找找，是放你书房柜子里的吗？”
　　“什么书房？在保险柜里头，跟程霖当年的奖状证书都放在一起。”
　　……
　　蒋娟上下楼很快，几分钟后手上就多了一个白中带着一丝翠色的玉石，系了条黑色的绳子，看着很是精巧，雕刻师傅的手艺精湛。
　　“玉石可挡灾，长命锁保平安，陆扬，拿回去之后不用日日佩戴，放到床头即可，这段事情发生了不少危险的事，就当是求老天保平安了。”
　　“这太珍贵了……我……”陆扬想都没想，就要推辞。
　　刚见面就送玉石，况且这块玉还带着一丝绿，谁知道价值多少钱。
　　“收下吧，这玩意我改天带你去德基商场买一打回去。”
　　程霖不顾其他，强行将这东西塞到陆扬的手中。
　　陆扬苦笑不得，感觉手上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孩子，别觉着不好意思，要是你喜欢，我过两天叫人重新做一个！”
　　蒋老爷子十分阔气道。
　　陆扬哭笑不得。
　　蒋南枫见东西到了陆扬的手中，又接着刚刚那个话题，“小扬，哪天需要开庭的律师，记得跟程霖说一声，只要你提一嘴，他肯定会照办，这件事我们也并非是无关之人，小霖帮你这么多，你总不希望他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吧。”
　　陆扬知道自己若是再说一些拒绝的话，恐怕就有些不太礼貌了，于是便收下去。
　　在这之后，蒋老爷子也又说了些酒后狂言，总有种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狂妄姿态。
　　程霖自始至终闷头吃饭，在这个饭桌上一言不说，陆扬似乎很少见到他这幅沉默寡言的模样。
　　饭后，晚上八点。
　　这顿饭吃得有些久，临了若不是蒋娟女士和奶奶催促，恐怕蒋老爷子还要将他的光辉事迹从上个世纪开始说起。
　　蒋老爷子一旦开启话茬子就不停歇，最后还是以明天陆扬和程霖还要早起上学为理由，蒋南枫泡了壶茶陪他回去聊为结尾，结束了这顿晚饭。
　　“小扬啊，你别被蒋爷爷吓到了，他这人就这样，见谁都想聊一聊。”蒋娟女士收拾着程霖的房间，准备两个人晚上睡觉的地方。
　　“哎呀，今晚就委屈你一下，睡程霖这屋吧，你们也真是的，回来也不打个招呼，都来不及收拾。”
　　“谢谢阿姨。”
　　陆扬站在门口，想上前帮忙，但是被蒋娟女士给婉拒。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收拾家务的规矩？
　　程霖的房间在二楼最里头，房间面积不大，装饰更是简约，白色的床单，暖色的家具，不知道还以为进了哪家商务酒店的套房；一套书桌，一个衣柜，外加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跟在金陵雅居的陈设截然不同，十分简约，陆扬甚至都不敢相信这能是程霖的房间。
　　“哟，杵在门口干嘛？今晚跟我睡啊。”+


第86章 轮椅
　　这个时候，程霖从楼下走上来，手里还抱着两瓶可乐，当即就塞到陆扬怀里一瓶。
　　“你来得正好，快点收拾一下屋子……你手上的可乐是哪里来的？”
　　听着声音，蒋娟女士就知道来人是程霖，刚要说点什么，一转头便瞧见那两瓶可乐，当即便开始说教模式。
　　“我刚刚跑超市买的，我这次可懂事了，还给小表弟带了一瓶。”
　　程霖就仿佛像个小孩一般，‘骄傲’地向家长展现自己乐于分享的良好品质。
　　就是陆扬觉着有些幼稚。
　　但也习惯他这样了。
　　“你这孩子……”
　　蒋娟摇了摇头，在老宅里，蒋老爷子的规矩就是禁止吃任何垃圾食品，所以在老宅的厨房和冰箱中，连糖都见不到一块，油炸食品更是只有过年才能见到一些传统的，而且还不多。
　　所以程霖拿着瓶可乐出来，她当时就担心会不会被蒋老爷子发现。
　　“陆扬，你今晚就委屈一下，跟程霖睡吧，阿姨就在楼下，有什么事情直接下来说就行，你们两个晚上别太闹腾了，爷爷这个点已经睡了。”
　　蒋娟女士嘱咐了一些日常的要事，便走了，离开之前还问两个人要不要吃点水果什么的。
　　程霖自然不客气了，直接就点了两三种，毕竟刚刚在餐桌上，他都没吃饱。
　　…*…*…
　　夜晚
　　老宅位于郊区，周围静悄悄的，窗外只有冬日常来常往的风声。路灯忽明忽暗，屋内开着暖色的落地灯，屋内唯一的桌子被程霖给霸占着，放着几套试卷，时钟已经奔向了十点，往往以前这个时候，他要么是在打游戏，要么是出去疯玩还没回来。
　　反正绝不可能是在学习的。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有空看练习题了？”
　　陆扬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都是跟英语四级相关的卷子和试题。
　　“我下周就要考试了，临时抱抱佛脚不行吗？”
　　程霖看着烦躁得很，手无数次地插入头发里，已经拽下来好几缕了，一道三行半的中文翻译题，也已经写了十五分钟了。
　　“别拽头发，秃了可就不好看了。”
　　陆扬提醒道，随后看了眼程霖的翻译题，本以为有多难，可都是些简单的句子借口，也就是有些词组比较难，但都没超纲，他甚至都可以直接用英语念出来。
　　“这也没多难啊。”
　　程霖脸上又多了三分苦涩，“小表弟啊，这个时候就不要凡尔赛了好吗，今天晚上，英语和我只能活一个！”
　　这句话带着三分疯癫，六分嚣张，和一分痴心妄想。
　　陆扬不予理会，看着程霖翻译的句子，指出一点：“make后边不加to，除非句态变被动。”
　　程霖刚立的誓言，没半分钟就倒了。
　　“你说只能活一个，可你都遍体鳞伤了，这一堆书还屹立不倒呢。”
　　陆扬拍了拍一旁的教辅书，尽量憋住不笑地说道。
　　“啊啊啊啊，小表弟啊，你不要搞我心态啊！”程霖似是崩溃似的撂下了笔，仰天长叹一声，手更是不断地在抓着自己的头发，刚长出来没多少的毛又被他薅了一把下来。
　　总之英语学的相当痛苦。
　　“小表弟，你能不能看在我辅导你数学的份上，放过我吧！”
　　“那可不行！”陆扬突然一本正经，“你一直辅导我奥数，当初省赛拿奖的时候，我就想要感谢你，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看着陆扬眼中那熊熊燃起的执着态度，程霖瞬间萌生出后悔的想法。
　　程霖乞求道：“省赛那次，你已经陪我爬了紫金山，冬令营结束后，咱两不也去了一趟韶山吗？你已经还清，不用再报答我了，真的不用，我是认真的。”
　　笑话，他可不想再多一个人监督他的英语了。
　　谁知，陆扬根本不买他的账，“这都不算，我吃你的，住你的，去玩一趟还是你在花钱，算哪门子报答，我知道你可能什么都不缺，可难得有这样一个我可以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陆扬的眼神，写满了真诚。
　　程霖于情，有点不想拒绝他，可是于理，他一个大三的大学生，被一个高二的未成年做英语补习，这说出来像话吗？
　　思量再三，考虑良久，最终情分战胜了离职，于是乎，程霖道：
　　“好吧，但是我提前说明一点，我只是偏科英语，英语有那么‘一点点’不好而已，哥我其他科目都是很强的！”
　　稍许强硬的态度，都是在维护那一点点的自尊心。
　　“嗯！你数学很厉害，我知道的！”
　　程霖只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面子，却不想陆扬是在发自内心地夸赞他，当即又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的弱项摆在面前，还逞强做什么。
　　果然，真诚是最大的杀手锏。
　　“……那个，我衣柜里有个折叠轮椅，拿出来给你坐吧，毕竟我这屋没有别的椅子。”
　　为了缓解他现在的不自在，程霖起身，打开衣柜将一个黑色的折叠轮椅拿出来，摆弄了一下，展开放在自己的书桌旁，还贴心地放了块靠垫。
　　“你怎么有这种玩意？”
　　这轮椅，陆扬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想不到程霖的衣柜还能放下一把轮椅。
　　“我舅，就刚刚楼下那个‘大葱沾二蒋’，他大学毕业前，被我外公赶去部队入伍了，最后好像是去维和防暴部队，腿挨了个枪子，三个月站不起来，拿了个二等功提前退伍了，这个轮椅当时就是给他那段时间坐的。”
　　陆扬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就见过蒋南枫一面，对方给他的印象便是温润如玉的商务人士，虽说举手投足之间，略带强势，可怎么也想不到对方还是位退伍军人。
　　他长得也不像啊。
　　“我这屋子不经常回来住，所以肯定是被他们当做仓库使了，衣柜里面还有些大包小包的东西。”
　　程霖抱怨着，随后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看到自己这还有三四行没有动笔写的翻译题，当即就心生厌烦。       


第87章 嘴短
　　“怎么，说我坏话呢？”门外传来一道轻声
　　“我去，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你没锁门，还有，如果打扰到你做听力练习，我可是会很自责的。”
　　蒋南枫出现在门外，手上端着一盘插了牙签的水果盘，径直走向二人的桌前。
　　“吃吧，你点草莓，苹果还有橙子，要是不够的话，楼下还有。”
　　陆扬道了一声谢，但是程霖先他一步，直接用牙签穿了三个草莓放入口中，边吃边做着翻译题；若不是牙签的长度有限，恐怕吃到嘴里面的还不止三个。
　　许是在自己家，而且蒋老爷子又睡下了，所以程霖的举动便有些放肆，蒋南枫倒也由着他。
　　“小扬，有空带着程霖多回来看看，这小子不在啊，老宅怪冷清的。”蒋南枫突然开口道。
　　陆扬愣愣地点头，多半是因为不熟悉，所以很是拘谨地吃着水果。
　　蒋南枫知道这关系一时半会儿熟络不起来，也不强求，心里想着顺其自然就行。
　　“少来，我一来你就给我整这么多练习题，还有我跟陆扬有地方住，没空回来！”
　　程霖当即拒绝，虽然嘴里还在吃着对方的水果。
　　吃人嘴短，拒绝拿人手短。
　　蒋南枫挑了挑自己的金丝边眼镜，“那就不说这个话题，聊点有价值的吧。”
　　“我说老舅啊，我这做题呢，没工夫跟你闲聊。”
　　陆扬本想着说两句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氛围，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这二人的语气听着也不想是在吵架，只是亲戚之间的斗嘴而已。
　　程霖埋在题海中，虽然很想找个理由逃避学习，但就是不想理蒋南枫。
　　“你在潭州，见到秋哲了吧。”
　　一句话，仿佛一记重磅炸弹一般，令程霖瞬间抬起了头，猛地望向他。
　　良久，结结巴巴地说：
　　“见，见到了……”
　　陆扬稍稍留神，仿佛其中有瓜。
　　“他怎么样了，潭州的工程是我特意给他的，没出什么岔子吧。”蒋南枫依旧是平淡无常的语气，只是比寻常多了一丝认真的态度。
　　程霖笔依旧端着，可就没再写过一个字了，讪讪地道：“没出什么岔子，一切正常。”
　　蒋南枫欲言，突然看向陆扬：“阿哲工作年纪摆在这里，人还算青涩，对工程没有老师傅来的熟练，陆扬同学，请你父亲去潭州做督导是我提出的，那几日劳烦令尊了，劳烦回去之后，帮我问一声安好。”
　　陆扬没想到还能提到自己，当即就答应了。
　　“小秋哥人不错的，我爸对他也挺好的，走之前还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未来选专业的事情。”
　　蒋南枫听着点头，随即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然后呢？他有没有提到我什么？”
　　程霖听到这个问题，连眼神都变得惶恐，仿佛如临大敌一般，甚至都一时想不出词组来回答这个问题。
　　“没听他提到过，你们是认识的吗？”
　　陆扬不了解情况，直接就开口回答了。
　　“认识？”蒋南枫想了想这个词语，突然笑出了声，“算不上认识吧，毕竟现在我还在他的黑名单里面，有时候连电话都联系不上啊。”
　　边说边自我嘲讽一般地无奈叹息，陆扬甚至都搞不清楚这是搞哪一出。
　　项目是特意给的，工地的指导师傅也是亲自为秋哲请的，但是两人就像朋友之间决裂了一般，还弄了个黑名单。
　　“算了，他不想搭理我，就不管他了。”
　　蒋南枫很是随意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伸手拿了一本英语四级必背词典，对程霖道：“把你手上的这份翻译写完，然后我们开始默单词。”
　　“啊！？”程霖害怕了。
　　“请放弃你的抵触心理，并且准备好你的纸和笔，所有的抗议都无效，这是我们下午的时候说好的。”
　　程霖无声地怒骂了几句，视作无声的抗议，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动笔开始写翻译。
　　…*…*…
　　程霖今天的学习，可以说是在一张惨不忍睹的英语模拟试卷上结束的，翻译题满满的标红，作文的语法动态更是更正了一大堆，听力题稳扎稳打对了一半，阅读不知道是不是他开始认真做了，正确率倒是上来了，可是距离英语四级425及格的分数线，还差个几道题的距离。
　　按照常理来说，一般就要更努力一些，去弥补这几道题的差距，可程霖脑回路清奇，觉着这几道题就是最后凌门一脚，是死是活就靠老天保佑。
　　甚至准备考前哪天去拜个佛。
　　陆扬当场翻了个白眼。
　　由于这两个小家伙明天还要上学，所以蒋南枫并没有留的太晚，将教辅书都放入程霖的书包后，便离开了屋子。
　　“啊啊啊啊！不行了，脑壳好痛，我要开始长脑子了！”
　　蒋南枫一走，程霖便迫不及待地一整个人栽倒在床上，不停的摸着脑子。
　　果然学习不能过量，要不然就像吃饭吃多了，会吐的。
　　“这才哪到哪，明天我接着盯着，保证你这次四级必过！”陆扬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做出承诺。
　　“明天！？小表弟，你明天不上学啊，你好好学习，赶紧把冬令营之前落下的补上，不用单独把精力放在我身上！”
　　程霖表示强烈拒绝，不停地开始找借口。
　　“你不用推辞，咱们的快递还没有到金陵，我上课也没有试卷，而且这两天学校想让我做些宣传，就让我这两天可以不用上课。”
　　说实话，陆扬已经收到了推免的申请函，只要他这个人愿意，从今天开始不去学校都可以，“还有，我看你这个四六级，有些题目还是有些难度的，给我当练手也可以啊，就当是为了进大学做准备了。”
　　程霖听着听着，就像一只已经泄了气的皮球，已经瘪在了床上，“陆扬同学，麻烦你不要再凡尔赛了可以吗……”
　　这些题目彻底要了他半条命，而对方却说四六级的题目只能给他来当练手的，确定不是来降维打击吗？


第88章 睡衣
　　陆扬默默地在一旁收拾程霖的学习资料，将教辅书直接叠整齐，一股脑地塞到包里，这些明天都是要带走的，另外还有些阿姨奶奶给的零食，这要是明天早上再来收拾的话，时间肯定不够用。
　　程霖依旧是躺在床上挺尸，显然是已经学透支了。
　　又过了一会儿，陆扬换上了睡衣爬上床，把躺在正中央的程霖给摇一摇。
　　“你起来，给我挪点位置。”
　　一米五的床，本来就小，程霖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根本没多少空闲位置。
　　“啊？”
　　程霖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没撑住直接睡了过去，眼睛稍稍睁开，面前的场景令他有点懵。
　　“你怎么穿着我的睡衣？！”
　　陆扬显然是已经洗过澡，浓密的墨发半干，脸颊上还有丝毫未退的水汽，脖颈下是他的一件黑色真丝长袖睡衣，因为年代有些久了，第一个扣子已经不见了，所以就见着陆扬半敞个胸膛，黑色的衣物更显白皙的肤色。
　　程霖骨架子偏大，所以衣服自然要比陆扬的大上不少，这件黑色真丝的睡意随人紧贴身形，可看着还是显大，又有种包裹着的神秘感，扣子剩下的都扣上了，有种引诱人前来一探究竟的欲望。
　　起猛了，看见陆扬穿睡衣勾引他！？
　　“这是你妈给我拿的，说是你以前的衣服。”
　　陆扬没意识到对方已经有点不对劲，直接钻到了被子里面，顺带给自己的手机充个电。
　　程霖瞥向一旁，现在有点气血上涌，不敢往另外一边看，直接睡到床里面，且下意识地拽了拽被子。
　　“哎，你拽我被子干什么？”
　　“这是我被子！”
　　“……”
　　二人同时对视上，才发现两个人盖的事同一张被子，一时间，一股莫名的尴尬氛围油然而生。
　　“……要不就将就着，凑合一晚吧。”
　　程霖看了看墙上的始终，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个时候想必家里的大人都已经睡下了，估计刚刚也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过凑活一晚也不是不可以，在潭州住酒店时，有时他早上起来，也发现两个人盖的是同一张被子。
　　“也行，就凑活吧。”
　　陆扬倒也没什么顾及的，况且他们两个人早就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只不过今天这张比较小而已，可能翻个身，对方就能感受到。
　　两个人差不多安顿下来，程霖伸手越过陆扬，关了房间的大灯，开启了暖光的床头小夜灯。
　　房间的光线一下子便暗了下来，柔和的灯光更容易引起人的睡意。
　　“程霖，有个事我挺好奇的。”
　　“啥事，说！”
　　“你舅舅跟小秋哥是什么关系？”
　　身旁人稍微动了动，略带一丝八卦的声音传来：“怎么，想吃瓜？”
　　“不说算了。”
　　“哎，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程霖稍稍凑了过来，似是回想起往事，语速变得有些慢。
　　“小秋哥是我舅舅的大学同学，曾经跟我舅舅处过一段时间，后来被老爷子发现了，我舅舅这个人又犟，就被送去部队改造了。”
　　陆扬有些震惊，“所以在潭州那……”
　　程霖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多半是我舅舅联系上人家的，别看他衣冠楚楚像个正人君子，实际上跟个狗皮膏药没什么区别。”
　　陆扬现在脑中更是有点凌乱，原来成年人的世界这么丰富的吗？
　　“那他们是谈恋爱处对象的关系吗？”
　　“不是，是我舅倒追的人家。”
　　陆扬哑言：好吧，一时间是真看不出来。
　　…*…*…
　　翌日，陆扬和程霖离开老宅，坐上了蒋南枫的车便去上学了。
　　程霖原本是八点半的课，但顾及着陆扬高中上课早，一路上骂骂咧咧地坐在后座，拿他的话来说，上大学之后，就没起过这么早了。
　　三师学院离老宅不愿，地理位置上属于半个郊区，所以不到十分钟，他便已经到了。
　　陆扬看了眼车外，现在才七点不到，三师学院门口连个早餐的摊位都看不到，根本没什么人，跟上次来的场景截然不同。
　　“哈~都说我一会儿自己坐地铁过来，来这么早，保安大爷都没上班呢！”
　　程霖打了长长的哈气，刚开车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寒风，当即连着打了个哆嗦。
　　蒋南枫坐在驾驶位上，一旁的副驾驶上还有一堆文件资料，“早起点好，进学校吃完早饭就赶紧多背两个英语单词，清晨是一天当中记忆里最好的时段，别老是用来睡大觉。”
　　“行啦行啦，别一找到机会就教训我。”
　　程霖回首告别，蒋南枫的车子倒也没立即掉头，而是在他进了校园之后才开了油门。
　　车内唯余下他与谢阳二人。
　　“一中的校区还是中山南路那个吗？”蒋南枫突然开口，手机上调着导航。
　　陆扬恍惚了一下，才发觉这个问题是在问他。
　　“对。”
　　蒋南枫调转了一下方向盘，微微一愣：“还没有搬啊，不是说拆迁了吗？”
　　陆扬顺着说了下去：“已经在拆了，在小区里面的宿舍楼都已经没了。”
　　“这样啊……”
　　蒋南枫的车子已经步入主干道上，远远可见金陵市主城区特有的梧桐树。
　　“叔叔您也是一中的？”陆扬看他对一中还挺了解的，便问道。
　　“不是，当年程霖在一中读书时，高一那段时间住在老宅，一中跟我们家公司的位置又在一条道上，所以当时家里面人经常起早去送他上学，后来他在学校出了点事情，想自己一个人住，这才搬到了一中对面的房子里。”
　　想想当时，程霖跟家里人闹脾气，甚至都到了要决裂的程度，可一恍惚，也都过去三四年了。
　　“您说出了点事，是他高二的那年，被人打进ICU的那件吗？”
　　蒋南枫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眼眸的神色暗沉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也恰好前方是个将近八十秒的红灯，他透过后视镜，看向陆扬，倒是没有追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想说点什么，但却无从开口。


第89章 报答
　　“多半是小霖子说出口的吧，他这孩子也是，这张嘴什么事都藏不住。”
　　陆扬点头，“他确实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但那孩子很在意你的。”蒋南枫话锋一转。
　　“什么？”陆扬没听清。
　　“咳咳——”蒋南枫咳嗽了一声，“其实应该是在你们去潭州的第二天，他便打电话给我，要我这边调点人给他，我当时并不同意，毕竟你们远在潭州，人生地不熟，所以要求程霖带着你立即回金陵，他表面上答应地好好的，但我估计，他一个字都没有跟你说吧。”
　　“……确实没有。”
　　陆扬表示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听过，甚至第二天早上多了一大堆人，他还以为是什么仇家找上门了。
　　“我就知道。”
　　陆扬的回答也在蒋南枫的意料之中。
　　“后来发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也是事后听着赵叔他们所描述的，才知道他胆子有多大。”
　　车子逐渐步入主城区，周围的声音开始慢慢喧嚣起来。
　　“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么多，甚至于都可以不管你身上的事，做这么多，又出钱又出人力，还调潭州的关系，甚至现在请律师帮你解决事后问题，这些在我看来，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报，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陆扬神情微微僵硬，懂但也不懂前面这人所说的话。
　　“他愿意做这些，一来是想给当年的自己出口恶气，这点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到，二来吗……小家伙，知道程霖很在乎你吗？”
　　陆扬默不作声了，更具体一点来说，他应该是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句话被提及时，没有意象当中的惊讶，就像是一个双方都心照不宣，却不挑明的事实被揭开了蒙在上面的一层砂纸一般。
　　“……”
　　后座驾驶位上，久久没有传来动静，蒋南枫也揣测不出陆扬的想法，心想自己这是不是有些步子迈大了，吓到人家了。
　　“那个，其实程霖这么在意的，也不止你一个，当年在他爸公司上市时，他惦记上一个他爸朋友家小姑娘，回来后神神叨叨地念了人家好久，可到现在也没个联系。”
　　陆扬默默听着，不知道程霖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那小子是个天真的愣头青，没尽力过社会的毒打，对家人也好，对朋友也罢，无论对谁都是掏出一颗真心来对待了，但他对你不一般，旁人不是瞎子，谁都看的出来。”
　　“对。”陆扬点头承认。
　　“所以啊，小家伙，别辜负了他啊。”
　　蒋南枫停了车子，熄了火，将副驾的书包递到后座，顺带开了车门的锁。
　　二人说话之余，已经到了一中门口，窗外是熟悉的风景，这个点正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段，周围都是穿着校服学生，有的手上带着早饭，有的还拿着一本单词书，一切如常。
　　“我知道，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报答他的。”
　　陆扬轻轻地笑了一声，拿起后座的书包，一个顺手便背了上去，打开车门跳下去，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朝驾驶位上的人挥了挥手，视作告别。
　　蒋南枫看着面前焕发着清楚年少的男生时，尤其是在对上那一双写满了朝气的明眸，一时间愣了神，脑中不禁浮现出某个人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两者也有些差别，一个浑身是年少朦胧，一个满眼是人间理想。
　　但那如三月春光一般的青春无羁，似是人间最珍贵的至宝。
　　…*…*…
　　“呦，看看这是谁来了！这不是我扬哥吗？”
　　“一帮没眼力见的，扬哥架到，统统闪开！”
　　“扬哥，咋又不穿校服啊，咱是不是要当校霸了？”
　　……
　　一跨入高二A班的大门，陆扬的出现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里面最夸张的就是张天昊，正主都还没有说两句话呢，他倒是先开始狐假虎威起来了。
　　“去去去，我可告诉你啊，李光蛋今天就回来了，你小心点吧。”陆扬好心警告道，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虽然说昨天回了学校一趟，但都是和校领导在交谈，本来下午还想上课复习一下，结果又被拉去拍学校的宣传照了，所以今天才能跟昊子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呵，扬哥，你说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啊，你看看你不穿校服，书包扁扁，我估计五本书都没有，这么个现成的反派教材摆在面前，李光蛋难道会看不见？”
　　“昊子，你就别乱说了，人扬哥现在是香饽饽，跟咱们这些眼中刺不一样，只要不骑李光蛋头上，我保证他上课玩手机开声音都没问题！”
　　“对啊，你也不想想，咱一中建校就扬哥这么一个进国赛集训队的，谁舍得骂一句啊。”
　　……
　　众人玩趣打笑着张天昊，昊子满脸不服气，这个时候陆扬倒是把自己的书包打开，拿出一堆零零散散的包装袋食品，分发给众人。
　　“昊子，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这书包里是一点书都没有，呐，拿着，潭州的麻辣兔头，已经帮你尝过了，绝对能辣死你！”
　　昊子骂骂咧咧地接过：“算你有点兄弟情。”
　　陆扬这次买的小零食很多，班上的大家伙都能拿到，发了一圈下来，似乎漏了人。
　　“伟哥呢？”
　　他这才注意到，柯伟伟的位置是空的，连桌肚都清空了。
　　张天昊口中正啃着个兔头，嘴巴已经辣的有些发红，“跟你一样，进竞赛队打比赛去了，好像是什么英语演讲，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发去沪市，这几天根本见不到人。”
　　陆扬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去，狐疑道：“他爸妈转性了？”
　　几乎A班的熟人都知道，柯伟伟身上最大的阻碍就是自己的爸妈。
　　要论英语成绩，连陆扬都不敢在柯伟伟的面前恭维；这家伙看着老老实实，平平无奇，但脑袋瓜子容量大的吓人，英语单词根本就没有他不认识的，而且次次英语考试都是逼近满分，甚至有时候都能控分，误差都在一分上下。


第90章 大瓜
　　夸张的说，他的牛逼程度，是个连程霖见了，都得来拜两下求四级通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外语天才，父母却硬生生地想要走理科路线，连老师劝了都没用。
　　“转性倒是不至于，反正多半是被你家大佬忽悠了一下，觉得高中竞赛挺重要的，这才让伟哥去参赛，但还是秉承着那套理科天下第一的观念。”
　　张天昊已经啃完了一个兔头，趁着早读还没开始，又跟陆扬多说了两句。
　　“啥意思？”陆扬这段时间都沉浸在集训队里面，似乎都没注意到周遭朋友的变化。
　　“就是伟哥想要转回文科班，他们不让呗。”
　　张天昊耸耸肩，其实转地越早，损失越少，可一旦过了高二的上半学期，概率就越来越小了。
　　不因旁的，这个学期会把高中所有的知识都学完，谁会学完了再从头开始？即使自己同意，老师也不会再教第二次了。
　　“哎，真希望伟哥跟你一样，考个什么保送回来，这样什么事都解决了。”
　　“保送哪那么容易就考上的，不过若是伟哥的话，还真不一定。”
　　陆扬不禁想到，若是柯伟伟的英语脑子给程霖，那家伙都要笑死了。
　　张天昊表示赞同，可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然后猛地转头，对陆扬道：
　　“扬哥，我这两天有关于大佬的瓜，你吃不吃？”
　　“什么瓜？”
　　张天昊表情动作极为夸张，“我跟你说啊，你家那个大佬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你说好端端一个数学省赛一等奖，还进了冬令营，最后在学校历史上竟然查无此人了，你说奇不奇怪。”
　　陆扬叹了口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他当年被人算计了，没参加冬令营，然后成绩下滑，最后才没什么消息的。”
　　“不不不。”
　　张天昊连忙否认，“陆扬，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跟你说啊，那个学校的历史光荣册上可没有大佬的名字，按理说上过光荣榜的都应该青史留名才对……”
　　“这怎么了？这能说明什么？”
　　陆扬不以为然，学校都能不让他去潭州参加比赛，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张天昊又补充道：“扬哥，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还是沈明祺告诉我的，在一中数学集训队的相册里，从来没有程霖这个人，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而且好玩的是，那个相册有你的照片，这还是在你去潭州之前就放进去的。”
　　说到这里，即使再镇定自若，也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出来了。
　　陆扬不说话，就听着张天昊接着补充：“还有啊，那个集训队每次去参加比赛，都会有合照，唯独五年前的照片没有，算算时间，就是大佬参加的那一年……”
　　“你是说，程霖曾经在一中的存在，被人刻意抹除了，对吗？”
　　陆扬试探性地问道，越想越觉得后怕。
　　“扬哥你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张天昊一拍大腿，“我跟你说啊，这里面是藏着个大瓜！”
　　“什么瓜？”
　　想到程霖当年或许受到冤屈不止自己所知道的那些，莫名心头一紧，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还有什么是潜伏于深水之中，不为人所知的。
　　“就是……”
　　“所有人把书合上，放书包里，接下来两节课开始英语随堂测试。”
　　英语老师雷厉风行地闯入教室内，话还没有说完，就将试卷下发，班上众人早已就习惯了这种突然袭击的模式，有的顶多哀怨几声，然后便回到座位上，清空书桌准备考试。
　　张天昊见老师来了，当即就一个回身，嘴边剩下不少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快说啊，程霖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是，扬哥，马上考试啊……”
　　张天昊说话都不敢动嘴唇，生怕被老师给盯上了。
　　以往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要一个眼神，双方就心领神会，即使有再多的话，都会默契地等会儿再说；可今儿的陆扬是怎么了，不想平时的他啊。
　　“你快说！”
　　陆扬似乎根本没把老师放在眼里，满脸写着急切，甚至手已经下意识地拽住了昊子的袖子，稍稍使了劲儿，可本人甚至都没意识到。
　　似乎这对于他来说，重要性已经远胜于平常的考试了。
　　“哎呀，就是校领导的……”
　　“张天昊，马上考试了，还不知道要安静吗？还在那里讲话，你给我坐到讲台边上考！”
　　英语老师丝毫不放过人，当场就逮到了一个，二话不说，指着讲台边空着的位置，示意张天昊上来。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拎出去考试了，可这次属实是有点冤。
　　昊子给了陆扬一个埋怨的目光，当然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谁知对方却按着他的肩膀，带着自己的笔盒，站起身：
　　“老师，是我找张天昊说话的，要坐前面也应该是我坐才对。”
　　“陆扬，你这就没必要……”
　　英语老师当即慌了，连忙阻止道，就算看在学校铺天盖地宣传陆扬取得国赛资格的份上，现在她再如何也不会跟陆扬对着干，见陆扬要自主受罚，英语老师当即便绷不住了。
　　之前给陆扬下处分通知的校领导已经被请到校长办公室去喝茶了，她没事找事才会去跟陆扬作对。
　　“不用，考试而已，坐在哪里都一样。”
　　陆扬已经起身，路过张天昊时，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用着小声且迅速地说道：“考试结束后再说。”
　　张天昊还没反应，陆扬便已经径直上了讲台，且就是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老师害怕多说两句，失了在学生面前的威信，就任由他这样。
　　…*…*…
　　一场英语考试的时间不长，可这次对做惯了试题卷子的陆扬来说，莫名觉着有些漫长。
　　考试没有听力，只有常规的几道阅读，翻译以及作文，他大概只用了一半不到时间，甚至做题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脑中想的都是张天昊刚刚所说的话。
　　更具体的说，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程霖的事。


第91章 过往
　　陆扬此刻无比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这些事都是从他人口中随口一谈得知的，或者是程霖自己说出口的，如今被人吊起了好奇心，想要知道，想要了解的欲望便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越来越对程霖上心了。
　　……
　　两节课的考试从未变得如此漫长，陆扬做完了就在讲台上发呆，目光虽然发愣，可却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加上一直紧皱的眉毛，英语老师都害怕是不是自己得罪了他。
　　直到收了试卷，她才松了一口。
　　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不服气，她堂堂授课教师，为什么要看一个学生的脸色。
　　“陆扬，nan风dui佳你等下……”
　　英语老师刚要说话，陆扬便一个越步下了讲台，朝张天昊指了个方向。
　　“昊子，走，上天台说去！”
　　“OK。”
　　两个人相当有默契，一前一后，说话动作之间都没有间隙，至于英语老师的话，压根儿都没放在眼里。
　　这名英语老师气得都快当场跺脚了。
　　…*…*…
　　大课间，学校天台。
　　这几日金陵下了点小雪，通往天台的大门是锁着的，所以二人就坐在天台大门内的台阶上。
　　这个位置不会有老师过来，所以经常有同学为了看一眼手机跑到这里。
　　但这里逮人可以说是一逮一个准儿。
　　“你快说你知道的！”陆扬显然有点急了。
　　张天昊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什么人关注他们后，才开口：“扬哥，你知不知道一中几年前有个校霸团体？”
　　陆扬摇头，“没听说过，怎么？难道跟程霖有关？”
　　张天昊道：“跟大佬没关系，反正都不是一帮好东西，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听说当时这个小团体的头头是校领导家的孩子，当时上高三，大佬是高二，两个人一同参加省赛，当年只有大佬拿了一等奖，进了冬令营，那个小头目觉得不服，这才找人打他的。”
　　“然后呢？”陆扬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肯定没有说出来这么简单。
　　“我这也只是听说啊，本来出了这种事呢，那个校领导想要花钱息事宁人的，但是程霖大佬不依不饶，又是报警又是起诉，最后也只是让那些个打人的蹲了少管所，后来就听说那个校领导暗中在给程霖使绊子，不让他参加第二年的比赛，又是抹除他的学校荣誉信息什么的……”
　　陆扬越听越愤怒。
　　“还有这样的事？他自己儿子犯这么大的错误，还有脸折腾别人？”
　　这简直三观都要崩塌了。
　　“等等，那始作俑者呢？没有一点惩罚吗？”
　　“没打听到的，但是听说，那个小头目只是背后花钱雇人而已，当时根本没追责到她身上。”
　　陆扬气得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扬哥，还有件事啊，那些个校霸小团体一直都存在，那个傅野好像也是其中之一。”
　　傅野也是？！
　　陆扬心里震惊，可尚未表露于色。
　　“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一中体育生里面，有几个都是那个小团体的，而且你们在潭州的事情都传开了，自然就趁他们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一些内幕，而且他们说傅野是找到了已经毕业的那几个人，所以才能在潭州弄到打手的。”
　　潭州的事情，校方几乎只将陆扬的消息放了出来，在回来之后，似乎没有一点关于傅野的风吹草动，张天昊能打听到这些，说明这个小团体是真的存在。
　　“大佬当年也是倒霉，要不然他肯定跟你一样，走保送了，而且那荣誉墙上肯定有他的位置。”
　　张天昊和程霖接触不多，可说着时，也是满脸的惋惜。
　　只有参加过比赛的人才知道，保送是个多么珍贵的机会。
　　陆扬沉默半晌，突然道：“昊子，你有这个小团体的联系方式吗？”
　　张天昊心头一愣，“咋啦，扬哥你不会是想要当卧底吧。”
　　“不会，现在当卧底太打草惊蛇了，你把相关的聊天记录发我一份，我打官司或许用得上。”
　　“什么，打官司！？”
　　张天昊当即瞪大了眼，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之后，连忙捂住了嘴巴，似是朝陆扬求证道：
　　“他们说的传言都是真的？说是傅野身上惹了刑事官司？”
　　高中的年纪，学生都不是无知的小孩子，都清楚一旦沾上刑事官司的后果是什么。
　　“还没提起公诉流程，但是也快了。”
　　张天昊听陆扬这样说，就知道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都是真的了。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张天昊道：“放心，兄弟，你需要什么我一定给你搞来。”
　　“别，你看着给就行了，别把你自己给陷进去。”
　　陆扬心里隐隐觉着，傅野跟这一伙人有关系，要不然一个在金陵市土生土长的人，怎么可能在晚上说两句话，发两个聊天信息，就让别人帮他做事的。
　　这或许是一个扎足百米之深的蛀虫群，想要连根剥除，绝不是那么容易。
　　程霖已经算是有人有势，却照样受制。
　　他自己的能力也有限，可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帮活在阴暗角落的家伙逍遥法外。
　　叮咚——
　　下一节课预备铃的声音已经打响，二人起身，拍了拍落在屁股上的灰，起身就打算回教室。
　　“扬哥，别担心，要兄弟我出面作证的，你一个招呼就行。”
　　明明是陆扬要打官司，张天昊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兴奋。
　　陆扬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打官司是游戏啊，时间长又难熬，搞不好结束的时候，咱都毕业了。”
　　“啊？这么长啊？”
　　二人晃晃悠悠地，终是赶在正式铃响前回到了班级教室。
　　接下来两节应该是数学课，可站在讲台上的却是李光蛋同志，陆扬和张天昊人还没进去，便听着李光蛋说道：
　　“那个，我前两天去潭州出差，把我的课调给其他老师了，那么从下周一开始，一直到下周二上午，都是我的课，你们这周末回去，好好把古诗词和需要背的课文复习一下，我们一天默写，一天改作文。”


第92章 校长
　　话音刚落，听取哀嚎一片。
　　“啊什么啊，我不在这几天，你们一个个都想要反了天了，别以为我人在外地就不知道你们这两天的情况……”
　　李光蛋同志一说就是三五分钟，A班的数学老师来的迟，大腹便便的身形外加手上捧着一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胳膊肘夹着教案便在门口听着李主任说教。
　　数学王老师也不打算进去，见到踩着上课铃姗姗来迟的陆扬二人，还打着趣道：
　　“哎呀，陆扬同学有本事了啊，刚拿到保送的名额，就带着同学踩点来上课了？”
　　王老师人看着春风和煦，没怎么骂过人，可要论阴阳怪气，连教语文的李光蛋都自愧不如。
　　陆扬讪讪地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心里想，若是程霖在旁，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给怼回去，毕竟谁阴阳怪气他，他必须得阴阳怪气回去。
　　哎呀，怎么好端端地又想到他了？
　　“王老师啊，不好意思耽误你几分钟时间，我这边交代完了，您接着上课吧。”
　　说话间，李光蛋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带着一堆报告。
　　“李主任，也是难为你了，刚从潭州回来就要处理A班的事情。”
　　不是数学王老师阴阳怪气，李光蛋满脸褶皱，黑眼圈厚重，虽然来学校之前，简单地整理了一番，没有什么胡茬，可看着依旧精神萎靡，就差把憔悴二字写在脸上了。
　　“行了，你好好去休息吧，外头那两个，赶紧进来上课了。”
　　王老师这一提，李光蛋才注意到站在教室外头的陆扬和张天昊，当即又是一阵止不住的说教：
　　“你们两个，这都已经上课两分钟了，干什么去了！都高二了，还不知道时间紧迫吗？”
　　李光蛋憔悴归憔悴，可是教训人的话，他是照说不误的。
　　“好啦，李主任，让他们进来吧，别耽误上课就行。”
　　王老师站在讲台上招了招手，手上已经拿着粉笔，并且拿着一张卷子，随时准备开始。
　　李光蛋探口气，“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张天昊你先进去吧，陆扬你这节课就不用上了，跟我过来。”
　　“哦。”
　　陆扬倒也没多问，直接跟着走了。
　　咚咚咚——
　　王老师在黑板上敲了敲，示意同学们收回视线，“都把试卷拿出来吧，别忘外面看了，尤其是你，张天昊，别一步三回头的，怎么，想跟着一起去啊。”
　　“没有！”张天昊赶忙否认。
　　“有也没关系，你得庆幸李主任带走的是陆扬，他要是把你带走，我怎么着也得挽留一下。”
　　“为啥？”张天昊刚坐下，头上便一头雾水。
　　王老师喝了口茉莉花茶，“救你这数学成绩还想翘课，那可就真没救喽！”
　　…*…*…
　　这边，陆扬跟着李光蛋带了教师办公区，路上李光蛋稍稍问了些日常的话，可是陆扬的回应都非常冷淡，甚至有些问题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哦’字。
　　少年总是显得兴致缺缺，看起来提不起什么劲儿，态度相较于之前没什么大差，可就是莫名地感觉疏离了不少。
　　陆扬看着心不在焉，可是回过神来，李光蛋已经带他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心中略微有些诧异，可下一秒钟，李光蛋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张校长，打扰了。”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已经上了年纪，头上遍布青丝，脸上的褶皱看着不算多，却给人一种很慈祥的感觉，推门而入时，他正在办公桌上写着文件。
　　“哦？李主任来了是吧，这就是陆扬同学吧，恭喜啊，昨天表彰会的时候，人比较多，没能跟你近距离地交谈接触一下，来，喜欢吃什么随便拿。”
　　张校长看着很是和气，拍了拍陆扬的肩膀，指着茶几上的一些很有年代感的小点心。
　　“不用了，我不饿，喝点水就行了……”
　　陆扬看了眼放在篮筐里的山楂卷，以及写着中秋快乐的月饼……他打包票，这一定是中秋节没吃完剩下的。
　　“哎，别客气，坐，都坐。”
　　张校长招呼着，李光蛋比较察言观色，等校长坐了，才拉着陆扬坐到另一边。
　　陆扬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这里，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这间办公室内还有一人。
　　“陆扬同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时我们学校季洁书记。”
　　季杰书记是位女士，看着要比张校长年轻不少，可一脸的锐气，嘴角都是垮下来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比李光蛋还要有教导主任的气质。
　　“季书记好。”陆扬礼貌问号。
　　“嗯。”对方微微点头，却依旧板着脸。
　　张校长见众人都打了一个照面后，端壶茶上来，给李光蛋和陆扬都倒上了一杯。
　　“陆扬同学，茶喝的惯吗？要不要给你弄些别的？”
　　“不用，喝的惯。”
　　话虽这么说，可是陆扬一口没喝。
　　无事不登三宝殿，校长专门请他来一趟，肯定不止是喝茶那么简单。
　　没三两分钟，校长便直入话题：“陆扬啊，鉴于你是我校第一个在数学竞赛上取得如此高荣誉的学生，我希望啊，你在学习空闲之余，帮学校多做一些宣传，当然，作为学校方面，我们也会帮你申请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代表的一些荣誉，你看怎么样？”
　　李光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种由校长提出来的计划只要不出变化，一般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以啊。”
　　陆扬面无表情地答应着，可同时他又说道：“我这边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两个诉求。”
　　李光蛋当即心头一颤，小心翼翼地朝张校长看去，对方端着茶杯的手稍微颤了颤，显然也是被学生突然的话语给楞了一下。
　　这孩子，面对校长还是这幅我行我素的样子，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张校长也只是神色稍微顿了一下，但怎么着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物，当即又摆出一副好相处的模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没事，你说，只要是不违反相关学校规定的，都好办。”       


第93章 请求
　　陆扬见校长如此回应，便也直言道：“我当时去往潭州后没几天，收到了一个翘课的处分，现在应该还没来及消，我想问下这个应该怎么处理？让一个背着处分的人去申请三好学生，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当时学校已经跟你说过了，今年暂缓参加冬令营的比赛，你还偷跑着去，不光是你，还有数学集训队的同学还帮你偷邀请函，翘课跑去参加比赛的行为影响已经很严重了，没给高三的两个队员处分已经是学校宽大处理，这个处分你受的不冤……”
　　说话的人是季洁书记，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轻视，若不是张校长在旁拦着，恐怕她还会说出更加严重且难听的话语。
　　“好了好了，季书记，不要揪着这点不放，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陆扬同学还取得了这么好成绩，我们怎么说都应该放下之前的不愉快，化干戈为玉帛，向前看才是，以我来看啊，这个处分就消了吧。”
　　张校长表现地相当和气，如同一个和事老一般，与季杰书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简单地就将这件事给带了过去。
　　李光蛋松了口气，陆扬倒有些心里不痛快了。
　　别看这场处分是消了，但是从他们两人的语气里头来看，这件事错依旧在他自己的身上，而且学校方面是看在他取得成绩的份儿上才消掉的。
　　若是没有这个冬令营一等奖的成绩，或许回来之后，他就得硬生生地吃下这个哑巴亏。
　　“陆扬同学，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还有一个……”陆扬说出口的话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傅野，就是在潭州买凶伤人的高三学生，他应该会得到相应的处罚吧，就比方说……警告处分什么的？”
　　陆扬说这话时，毫无语气的波动，可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连同李光蛋都呆愣了。
　　他们估计谁也没有想到，自认为陆扬是一个典型的好学生，会主动Hela求给别人要一个处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扬同学，我想请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下达处分是学校的事情，主动请缨可并不符合一个三好学生的所作所为。”
　　说这话是季洁书记，她语气稍稍加重，想要施加一些属于长辈的威严出来。
　　陆扬弯头，丝毫不惧：“他做了错失，侵犯了法律，应该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吧，根据学校的校规，他在潭州的所作所为，至少也是个严重警告，甚至留校察看都不过分……”
　　“陆扬！”李光蛋出声呵斥。
　　这孩子说出的话，怎么越来越像程霖了。
　　“这个还要警方给出的报告，也要看当事人的态度和具体情况才能定夺给予的处分等级……”张校长略带一丝心虚地说道。
　　他自然也是知道了在潭州发生的事情，按理说给个处分确实说的过去，但是傅野这个同学涉及的层面太多，还真不好处理。
　　“原来学校方面还需要分析吗？我之前那个逃课的处分，去潭州的第三天就出来了吧，我还以为咱们学校的处事方法都是先斩后奏呢。”
　　陆扬有些阴阳怪气了，这番话自然引得两个校领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要是再口出狂妄，我们就要重新考虑今年的三好学生名额了。”
　　季洁书记拍了一下茶几，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想要起到一丝震慑作用。
　　“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说，你们打算视而不见？”陆扬顿了顿，“我对三好学生没什么兴趣，即使没有这个，让我给学校做宣传也可以，但我现在的诉求只有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季洁书记再一次拍桌：“陆扬，你不要太过分！你知道自己还是个学生吗？！”
　　“我过分吗？我不光知道自己是个学生，我还知道我是个人，我受了委屈，难道需要我哭出来，你们才认吗？”
　　相较于季洁的大吼大叫和拍桌子，陆扬脸上平静地根本不像一个还未成年的学生，只是他的眼神，冰冷地可怕。
　　办公室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能听见的，只有一些比较重的喘息声。
　　良久，张校长开口道：
　　“这件事情，我们会根据实施情况，慎重考虑并给予你一个完美的答复的，李主任，先带他回去上课，不要耽误了学习。”
　　“好。”
　　李光蛋起身，先一步打开了门，陆扬并不执拗于现在就逼着学校领导给他一个答复，似是装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径直跟着李光蛋离开了。
　　大门一开一合，屋内的暖气跑了不少，两个年纪加起来已经越百的老人都是一脸愁容。
　　张校长气急地拍了一下大腿，颤抖的手说道：“我先前开会就说了，这个事情他早晚都得解决，压根儿躲避不了的，依我看，把那小子开了都说得过去，留着等过年吗？”
　　季洁书记冷笑一声：“校长，话不能这么讲，现在是什么时期啊，那傅野是个高三的学生，成绩排名靠前，还有半年就高考，即使他不参加，也不能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结果弄得全校人心惶惶，今年的升学率能好吗？那陆扬我看过他的履历，就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闹不起太大风浪的。”
　　张校长有点愤恨，“前几年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程霖的事情闹得满街皆知！上新闻了都！一中当年丢那么大的脸，你难道就忘了吗？”
　　季杰书记想到当年的一些事，脸色变得不好看了，“事情发生一次还能来第二次？而且谁知道那个姓程的小子家里关系那么大……”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依我看，还是要给个处分才行，下周一开会着重提这件事。”张校长确定了的事，一般就不会改变。“一中好不容易出了个国赛的苗子，你不珍惜，这金陵市有的是高中稀罕！”
　　季洁书记抿了抿唇，不说话，只是眼神中泛出一丝凶恶。
　　…*…*…


第94章 兔头
　　这边，李光蛋跟陆扬出了校长办公室，没有急着往A班的方向赶去，而是将陆扬带到了老师办公室里。
　　“你刚刚真是太冲动，有这样在校长面前说话的吗？”李光蛋人还没有座下，口中就是一顿数落。
　　陆扬一进办公室，就知道李光蛋是来对他进行说教的，嘴一撇，当即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见对方这幅死活不听劝的模样，李光蛋当即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强忍住心中的火气，带着耐心道：
　　“傅野的事情，在我回来时，潭州的警方已经确定提起公诉了，至于学校这里，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给他应有的处罚的。”
　　“哦。”
　　针对于李光蛋给的承诺，陆扬的回应既敷衍又带着一丝不在乎，差点没把李光蛋气到吐血。
　　“你这孩子，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你这么叛逆？是不是跟程霖待一起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这两孩子虽然性格上有些天差地别，可脾气都是一样的倔。
　　“跟程霖没有关系，我天生就这样。”
　　似是话语中提到了程霖，陆扬当即就反驳，还略带一丝情绪在上头。
　　“行了，回去上课吧。”李光蛋摆了摆手，“这段时间可考虑一下想上哪个大学，保送的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思考才是。”
　　“哦。”
　　“心里有什么目标吗？”李光蛋问道。
　　陆扬已经准备走了，听到这个问题，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答案，对于大学没什么印象概念。
　　“程霖上的什么学校？”
　　李光蛋呛了一声：“程霖的学校？你还是别想了，一个金陵市当地的老二本而已，还是民办的，尽管你没有这个保送资格，我都不建议你去这个学校。”
　　“有这么差吗……那他以前呢？他当初有想去上的学校吗？”
　　陆扬想着，既然程霖在高中时，有参加比赛的经历，那他一定有想过自己想去什么大学吧……
　　“他？当时好像说是想去南大，之后就再没提及了。”李光蛋回想着曾经的旧事，不免心生出一丝惋惜，若是当初没出事，程霖现在也应该是学校荣誉墙上的一名优秀毕业生。
　　南大……
　　陆扬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大学的名字，就像背英语单词一般，将其印刻在脑海中。
　　…*…*…
　　冬令营结束之后，陆扬的生活又回到日常，依旧公寓与学校两点一线；而且即便手上有了保送的申请函，陆扬也没有就此不学了，依旧是在班上跟着同学老师一起复习高中课业内容，但还会抽一段时间去集训队，继续进行着数学竞赛的复习。
　　来年还有国家集训营的边塞，可以说是不准有半分松懈。
　　同天下午，晚自习前。
　　陆扬刚应付完一组学校宣传委员会的，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教室内走来。
　　张天昊看见来人，当即便顾不地自习课上要保持安静的规矩，招呼着手便道：“哎呀，伟哥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不来啊，扬哥的麻辣兔头可就没有了。”
　　柯伟伟看了眼藏在桌洞深处的麻辣兔头包装，当即便笑了，对陆扬道：“还真带兔头来了，这下我们这几天吃泡面有小菜了。”
　　“别客气，吃完了还有。”
　　后座三人组聚在一起，未免就有点吵闹了，引起了学习委员的呵斥：
　　“小声一点，大家都在学习，现在是晚自习，不是在开茶话会！”
　　徐培一开口，就是一股子年纪主任的味道。
　　张天昊阴阳怪气地将徐主任的后半段话重复一遍，顺带还翻了个鬼脸，并道：“咱们班两个竞赛队队员，交流一下学习经验不可以吗？”
　　“张天昊，这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了，我觉得不要太合适了！”
　　……
　　张天昊和学习委员这一来一回，柯伟伟正好借机恭贺一下陆扬：
　　“恭喜啊，拿到一等奖并且还有保送资格，你这下是进了保险箱了。”
　　柯伟伟本来早就想过来的，只是他现在一整天都蹲在英语的集训队当中，且比赛的日期逼近，今天是难得能抽出时间回来一趟。
　　陆扬摆摆手，“什么保险箱啊，又不是被人养一辈子了，倒是你，听说你要去参加英语演技比赛了？加油，回来也记得带点特产给我啊。”
　　“一定一定！”
　　“对了！”陆扬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从书包和桌肚里面拿出一些尚未拆封的潭州特产，都是慢慢一大包的，一股脑地放到柯伟伟的怀中，也不管对方接受与否。
　　“干嘛，干嘛，你这是干啥！？”
　　柯伟伟被陆扬这突如其来的盛情搞的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袋子都没有拿稳，直接掉了下去，“这么多辣的，你该不会想谋杀我吧！”
　　“那啥，你收下，我买了好多回来呢。”陆扬这两天送了不少潭州的土特产出去，可无论是谁都没有柯伟伟一个人拿得多。
　　“那什么，我有个事情想让你帮帮忙。”
　　柯伟伟当即就回过神来，语气上调，且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然后道：“我就说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
　　“我有个亲戚，英语成绩不太好，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卷子，或者快速提分的秘籍什么的，我带回去给他看看。”
　　为了维护程霖在同学面前大佬的形象，陆扬刻意隐瞒了他英语不好的事实。
　　“英语又不是数学，就靠死劲硬背和词汇量，哪能有什么提分密集？”柯伟伟皱眉，这些道理，按理说陆扬应该知道才是。
　　“这不是他快要考试了嘛，也是临时抱佛脚了。”陆扬找补道。
　　“哦~原来快考试了啊。”柯伟伟阴阳怪气了一番，好似突然间知道了什么，然后在书包里翻了翻，掏出了一本试卷和一个本子，放到陆扬的面前。
　　“呐，拿去吧，里面主要有完型和一些英语阅读，难度差不多就高二难度，反正很考验词汇量，你那个亲戚直接在上面写就行，不用还给我，这是英语集训队的试题，不过对我来说，有点太小儿科了，对他来说，刚刚好。”


第95章 书房
　　柯伟伟介绍着复习资料之余，还不忘装一下凡尔赛。
　　陆扬接过扫了一眼，发现除了试卷之外，还有一本看着有些旧的小本子，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高一时英语作文和翻译的笔记，可以带着看看，反正大学英语四级考试，肯定有这两大模块，对吧。”
　　陆扬一愣，“你怎么猜到的？”
　　柯伟伟翻了个白眼，“下周就英语四六级考试，我还不清楚吗？而且你能有什么亲戚啊，无非就跟你住一起的那位呗。”
　　陆扬呵呵笑了两声，以缓解尴尬，“不过这些资料你都不用了吗？我看你上面笔记写的还挺多的啊。”
　　柯伟伟直白道：“这些都是高中知识，对我来说已经有点用不上了，那个英语演讲要求比较高。”
　　“什么要求啊？”张天昊突然在旁冒了一嘴。
　　“考研，或者是托福，雅思8.0的程度吧。”
　　陆扬略微一愣，这要是让程霖听见了，估计是得来上一炷香的牛逼程度。
　　…*…*…
　　晚上，金陵雅居。
　　陆扬是晚上八点半下的晚自习，路上去超市买点东西，回到公寓差不多九点左右。
　　这是回金陵后，第一次回家，往常程霖晚饭不够吃的，九，十点样子都会点一些外卖或者下个泡面，陆扬本想着在超市顺带给他带一点回去，可今天路上有些还未收摊的夜市小贩，便买了一些肉夹馍和烤毛蛋回去。
　　吱呀——
　　门开了，屋内灯火通明，玄关处还放了三五个快递的纸箱子，应该是潭州的快递送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拆封，就这么凌乱地摆在门口，所幸还留下一条通往的客厅的缝隙，不至于让他困在门口。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陆扬换了鞋子进屋，按常理来说，以往每天这个时候，是程霖打游戏的高峰时段，一进门就能听见噼里啪啦地键盘声，有时还能听他在喷人，今天这般安静，陆扬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想着对方是不是出去了，可看到门口乱放的两只球鞋，当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家伙挺宅的，又怎么可能会大晚上出去。
　　“程霖？”
　　陆扬在屋内喊了一声，顺带把塑料袋放下，桌上干净地没有残渣，屋内也很整洁，跟离开潭州时一模一样，没有变化。
　　奇怪，人呢？
　　陆扬稍微在屋里转了转，厨房没有，卧室也是一片漆黑，阳台的拉门还是锁着的，那就剩下一个书房。
　　那家伙……该不会是在学习吧？
　　有这个想法时，陆扬嘴角抽了抽。
　　说真的，跟程霖同居了这么长时间，这玩意就没翻过什么跟学习有关的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看的游戏说明书都要比那些个课本多得多。
　　吱呀——
　　书房的木门轻微地开了一条缝，里面亮着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陆扬对这个书房很陌生，甚至只来过两三次，对其的印象只有漆黑两个字，不因旁的，这个房间朝南，白日里不拉窗帘不开灯，一点光亮都照不进来，有几次想进去，但却找不到灯的开关。
　　今日难得开了灯，领域一眼便瞧见了里面的样子，四五个实木胡桃色的书柜，上面一半放着书，另外一半则是金色的奖杯和红底金字的奖状，至于写的是谁，倒是没有看清。
　　与此同时，坐在正中央的程霖抬起头，见陆扬进来，便摘下了耳机。
　　“你在复习吗？不好意思打扰了……”
　　陆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到程霖的书案前放着不少书本，而且全都是跟英语相关的，多半是为了他的英语四级。
　　“没事没事，你回来了是吧，我正好想休息一下。”
　　程霖仿佛是找到了借口一般，当下就撂下了笔，三步并两步地朝陆扬的方向走去，并说道：“你是不是买夜宵了？我好像闻到味道了！”
　　烧饼伴着青椒的味道本就能让人胃口大开，程霖直接越过陆扬，窜到了客厅，一下子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几个肉夹馍。
　　“哎？你什么时候大发善心了，竟然没买泡面？”
　　程霖没有直接动口，而是跑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几个冰镇的饮料。
　　陆扬似是留意一般，朝书房望了深深一眼，似是想要仔细地看看里面的陈设，可门慢慢地被自动带上，他的视线自然也就戛然而止。
　　收回视线，他走向客厅，回答着程霖刚刚的问题：
　　“泡面买了，在旁边，还是不同口味的。”
　　“呦，小龙虾味的泡面！？新口味啊？”
　　“随便拿的而已。”
　　陆扬走来时，程霖正好倒了两杯冰可乐，拿出肉夹馍就咬了一口，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陆扬过来一起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请客吃夜宵的。
　　……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吃完晚饭才不过三个小时，又吃上了热量满满的肉夹馍，陆扬觉着自己接下来一定长肉。
　　“对了，这个给你。”
　　陆扬从书包里掏出伟哥给他的试卷和笔记本，放到程霖面前。
　　程霖有些好奇，刚想说‘这是什么’时，就看到上面写满了洋文，顿时就是一阵头疼。
　　“我说小表弟啊，我这是中场休息时间，就不要让我看这玩意了好吗？”
　　陆扬纠正道：“没让你现在看，这都是我们班英语大神的经验总结，我给了好多麻辣兔头才开口要来的，你复习的时候带着看看。”
　　程霖当即就是一苦瓜脸，认识了这么久，小表弟没给他送过什么，难得送个大礼，竟然还是他最讨厌的玩意儿。
　　收下也不是，不收下又有点对不起他这一片好心，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的。”
　　程霖这就算是接下了，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字迹倒是很认真，看着像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嗡嗡嗡——
　　陆扬裤腿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点进去看，是昊子发了些图片过来，并附言：
　　‘扬哥，这都是我那些朋友发来的，你看看能不能当证据。’


第96章 匿名
　　张天昊的消息没过几秒又发了过来：‘说实话，这些家伙太过分，看的我都想报警了！’
　　外加两个愤怒的表情表。
　　陆扬点开图片，这大致是一个群聊天的截图，可里面都是些污言秽语，十分辣眼睛。
　　陆扬皱眉，明明都是文字，被这样组合在一起显得尤为恶心。
　　在字里行间找着信息，这个群聊图片大致的内容都是在说傅野被抓，担心会不会牵扯到他们，有些人言语害怕之余，还不忘用难听的话诅咒他。
　　其中，有个柯基头像的角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跟群里的旁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一出现，似乎就有一堆追捧者，不光有问它接下来怎么办的，还有假借着它的势在群里耀武扬威的。
　　不难看出，它是这一帮牛鬼蛇神的头目。
　　对于傅野的事件，它也只是在群里发：
　　“怕什么，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当年程霖那个呆、逼发癫的时候，也不过是进两个月少管所，都是未成年，怕什么，而且这次那个姓陆的玩意儿算个屁啊，我妈给我打听过了，这个陆扬没权没势的，只要不闹起风浪来，搞不好傅野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这个柯基头像的人，一说话便好多人追捧，且似乎很熟悉这些，大言不惭地在群里不断发话。
　　陆扬当即截图，然后将这个人圈了起来，转头便发给张天昊，并问道：
　　‘这个人是谁？’
　　“你干嘛呢？一直皱眉看手机，咋啦，考试考砸了？”
　　程霖的声音令陆扬回过神，下意识地说了句‘没有’，却看见对方已经吃完了两个肉夹馍，还剩下一个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外带一杯满杯冒气的可乐。
　　陆扬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失神，拿起肉夹馍啃了一口。
　　屋内开了空调，热气伴着暖色的灯光，陆扬边吃着，看向程霖，想要说他今天从昊子那儿知道的事情，可是抬眼望着他时，却不知该怎么说；
　　程霖单手支撑着下巴，把玩着桌上的手机，他的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金陵霓虹色的夜景，远处商业街此时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刻，许是灯火璀璨，照应他的身影略微有些称景。
　　他那在开学时剃光的头发已经完全长了出来，不似初见时那种叛逆的狼尾，刚好是那种彰显青春的短发，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忽闪，短领的黑色毛衣可以看到他脖颈，看着不粗，但是能瞧见他的斜方肌，伴着胸膛的呼吸一起一伏。
　　这饭桶不说话的时候，还真的挺好看的。
　　陆扬愣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将手机里的消息告诉他。
　　理性告诉他，这件事程霖有义务去知道，可是心里又不想破坏这难得的岁月静好。
　　“怎么了？发呆呢？”
　　嗡嗡嗡——
　　程霖一句话把陆扬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刚想说话，手机又嗡嗡作响。
　　尚未拿起，屏幕先亮了起来，是张天昊给他回的消息——
　　‘赵诗雨’
　　“赵诗雨？”
　　陆扬看着消息，不禁默念出声。
　　咚——
　　椅子倒地的声音响起！
　　陆扬猛地抬头，看向发出动静的某人。
　　程霖似乎是刚刚猛地站起了身，座下的椅子被突然地掀翻在地上，他单手支撑在桌子上，面露惊恐，诧异，茫然等一系列复杂的神色。
　　难以想象，单单是念一个名字，他的反应就能这么大。
　　陆扬不知所措，刚要张口询问，就见着程霖一个健步冲了上来，两手握住了他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并问道：
　　“你从哪里听到这个人的，你是不是跟她有接触了？”
　　“……程霖，你发什么疯！”
　　陆扬有点受惊，猝不及防地朝后踉跄了几步。
　　程霖缓过神，“不好意思，我冲动了。”
　　他别过眼，想要逃避自己刚刚那一时刻的失态，可他刚刚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抓住陆扬双臂的手使了多大力度，迅速收回之后，止不住地颤抖。
　　陆扬倒是没有吃痛，反倒是上前，像安慰小孩子一般，轻轻地拍了拍程霖的背，将自己桌前那杯尚未动的可乐递了上去，并问道：
　　“好点没？”
　　“嗯。”程霖坐了下来，宛如劫后余生一般。
　　“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也没有跟她有过接触。”陆扬一边安抚着程霖，一边解释道。
　　似是不想瞒着他，将手机上的截图调了出来，并问道：“你看这个，能给你家的律师当证据吗？”
　　程霖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可那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映入眼帘时，他脸上也是止不住地泛起了恶心。
　　“匿名聊天，需要其他证明加以佐证，恐怕当不了直接证据。”
　　程霖正是经历过这些，所以对流程什么的足够了解，他能看出来陆扬想要帮他，可凭陆扬的能力，恐怕帮不了太多。
　　“哦……”陆扬脸上略微闪过一丝失望，但是转瞬即逝，很快他便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
　　程霖咬牙切齿，眼中有着一丝恨意：
　　“她是比我大一届的人，人前看着是个温柔可人的学姐，可背地里，心肝肠比牲口都脏，她与我同一年参加数学省赛，我被人打伤就是她的手笔。”
　　陆扬问：“她没有付出代价吗？”
　　陆扬冷笑一声：“当时我进医院，她还假惺惺地抱着花来看我，后来那些个打人的小混混开庭，明明证据充分，供词明了，却只落了个少管所的下场，我当时不甘心，一路顺藤摸瓜才发现幕后黑手原来是她。”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嫉妒，就是眼红，就是看不惯别人比她好，所以才会在冬令营开始前最重要的节点对人下手，害得程霖错失了冬令营的资格不说，差点人就躺医院床上不起来了。
　　所有难以解释的偶然都不会是巧合，只是没有找到连接他们的那根线。
　　“是不是……因为这个人有关系，有人在暗地里帮她摆平这件事？”
　　程霖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昊子的体育生朋友，有的在那个圈子里面，就把这些告诉我了……”


第97章 菩萨
　　程霖哑言了许久，不知是自己埋藏已久的秘密被轻而易举地揭开而感到羞愧，还是说当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的事，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旁人得知的无奈。
　　“这个转给我，我会交给律师，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处理。”程霖释然一笑，可语气里是没由来的认真，他是真的在用心处理这件事，同时：
　　“你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了，要保护好自己。”
　　陆扬稍稍愣了愣，在他的印象中，程霖向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很少有这般如长辈一般严肃认证的说教语气，眼中的担忧骗不了人，满脸都是郑重。
　　“……嗯。”陆扬默默答应。
　　“不早了，你去洗洗准备睡觉吧。”
　　程霖将陆扬的聊天记录消息收到后，便起身准备离开，他收回了放在陆扬身上的注意力，手指不断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估计是在跟谁交流。
　　随口的这句话，显然是用来打发人的。
　　“那个，程霖！”
　　对方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的英语四级考试，我可以去送考吗？”陆扬犹豫再三，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
　　程霖当即脸上闪过诧异，然后抿了抿嘴唇，似是想要拒绝，但是似乎有点难开口，最后犹豫再三，说道：
　　“你为什么想来？周六在家歇着不好吗？”
　　陆扬见对方有一丝拒绝，当即有点憋地脸红，心里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想去给你加油，就像是去送考一样……”
　　每年，各种考试都有家属为考生送考，大到每年6月的高考，小到平常的期末考，学生在家长眼里，都是如国宝一般的珍惜物种，送考其实是家长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在潭州时，若不是出了事情，恐怕程霖还是送他进校园的。
　　可是，这样的提议，单单只是换了个人，陆扬竟在程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嫌弃……
　　“那啥，大学考试都是不用送考的，没人在乎……你要是实在是想来的话，我考完之后再来吧，我带你吃食堂如何？”
　　“你什么时候考完？”
　　陆扬其实可以等到他考完的，但是对方似乎不是那么情愿他送考。
　　“十二点样子，反正你在食堂二楼等我就行。”
　　“好，我等你。”
　　…*…*…
　　四级，简称大学英语四级考试，一年可以考两回，每次考试在学期末，考四级的虽然说是同一批大学生，但从成绩上而言，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的不断参加，就是为了刷新自己的最高分，而有的则是为了那425的及格线苦苦挣扎。
　　可以说，对于英语不好的同学而言，四级估计就是大学学业生涯当中，最过不去的坎儿。
　　对程霖来说更是如此，这几日熬夜加点地背单词，做练习，整个人都快瘦了下去。
　　每天重复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我要洋人死！’
　　周六，四级考试当天上午。
　　陆扬难得周六不补课，设了个闹钟打算早起送一送程霖，可他起来时，屋外头一团乱。
　　“小表弟，我耳机和收音机哪？”
　　“我那个鸡鸣寺求的包过符跑哪里去了？”
　　“小表弟，帮我热个早饭，不要别的，要冰箱里的发糕！”
　　……
　　早上七点半不到，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程霖急的就像是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衣服都没穿好，还不停地忙着忙那的。
　　陆扬本来还有些考试祝福的心情，在看到这个饭桶玩意儿的第一秒，这份情绪就已经不知道跑多远了。
　　“你的耳机和收音机都在你包里，包过符昨天放你的裤子口袋了，发糕我给你热半分钟的，外加一杯牛奶在桌上，还有，你现在赶紧给我把衣服穿好，然后洗脸刷牙吃早饭！”
　　陆扬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然后就像赶鸭子似的把他轰进了厕所。
　　稍微收拾了一下饭桌，将早饭什么的都摆好，做完这一切，程霖也差不多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来不及了，我们到时候手机联系见啊！”
　　程霖看了眼时间，当即把早饭都带上了，带着自己的摩托车钥匙，直接冲出了家门。
　　陆扬楞了一下，抬眼看了时间，满打满算应该是够的，不过从市区去三师学院必须要走主干道，又恰逢周六，可能会遇上城区人结伴出游的小高峰，万一堵车……所以早去也是好的。
　　陆扬本想着跟着他一起去的，但请求还没说出口，对方便已经没影儿了。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冒出震动和音乐声：
　　‘so funny ya i ya i ya i ya……’（出自歌曲《悬溺》——葛东琪）
　　陆扬回头看去，饭桌上落了一步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着未知来电。
　　程霖这个家伙，走得急了，连手机都能忘了带。
　　“这铃声选的，真是骚包。”
　　陆扬走过去，还是好心地帮他接过电话，口中的‘喂’还没出口，便听着对方急切地道：
　　“程霖先生是吗？您现在方便吗？您的快递现在在小区门口，可以过来签收一下吗？”
　　搞了半天，还是快递。
　　陆扬回道：“那个，麻烦放快递驿站吧，我等下会过来取的。”
　　对面当即回答道：“不好意思，您这个快递当时填的是保价大件，而且是密码签收，您现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下午再来的。”
　　保价？还需要密码签收……买的什么啊，这么神秘？
　　陆扬当即道：“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好的，那您快一点啊！”
　　陆扬挂断了电话，套上外套就直接跑了出去。
　　冬日的早上伴着寒风，电梯刚一打开便能打个哆嗦，在加上早上寒气重，稍不注意可能就感冒了。
　　一出单元门，便瞧见一辆中型绿色卡车停在路边，快递员早就把一个一米来高的木质箱子放到了地上，上面不光印有快递公司的log，还有一些‘贵重物品，小心搬运’的警示标语。
　　“那个，这是我的吗？”
　　陆扬有点不太确定，上前问了一下。
　　快递小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道：“刚刚电话那头的吧，等下有个短信，告诉我一下验证码啊。”
　　“啊，等下……”
　　陆扬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拿着的是程霖的手机，而且他也不知道开机的密码，对方一个电话就匆匆跑下来的，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有这回事。
　　“发了应该，你看下手机。”
　　陆扬一脸无措，而这个时候程霖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壁纸一片通红，正中央的是个佛祖，上头却写着‘菩萨保佑’四个大字。
　　这壁纸看的真吉利啊。
　　他看到的第一秒就愣了，甚至连短信显示的内容都没来得急看。
　　“验证码是多少啊，没收到吗？”快递小哥提醒道。
　　“啊？哦……5****2。”
　　短信的内容显示在锁屏界面上，也是幸好没有将验证码的内容屏蔽掉，否则就得丢人了。
　　快递小哥将验证码输入了进去，见显示争取，便将手机揣兜里，拿出工具就开始拆箱子。
　　“这个，不搬上楼的吗？”陆扬楞了一下，当即问道。
　　快递小哥同时也楞了一下，解释道：“您先看看是啥，再决定要不要搬上楼吧。”
　　这话说的陆扬一头雾水。
　　不过很快，他便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了。
　　随着木板的拆卸，里面的货物出现在眼前，不是旁的，正是程霖他在潭州时买下的蓝白相间小电驴。
　　陆扬第一眼看的时候还有点懵，差点没认出来它。
　　“那个，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麻烦在这里签个字，货物就算是送达了。”
　　陆扬愣愣地点头，然后上前查看。
　　小电驴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快递公司也没有野蛮运输，看不到有什么擦伤或者损坏的地方，只是……
　　为什么小电驴的钥匙会插在上面！？这样都没被人偷走真是算运气好的了。
　　程霖这个大缺心眼子。
　　“没问题，辛苦了。”
　　陆扬将钥匙拔下来塞到口袋里面，然后在文件上签了字，然后交还给了快递小哥。
　　“好的，再见，祝您生活愉快。”
　　快递小哥说完专门的工作术语，便一个健步上了他的快递卡车，抓紧时间去送下一单了。
　　陆扬看了看这个小车，直接将其推到了地下车库，放到程霖的保时捷电车旁边，顺带再为其充上电。
　　这下子，加上那一辆被程霖骑走的摩托，他的车库里面已经有三辆车之多了。
　　叮咚——
　　不得不说，程霖手机里的垃圾短信就是多，来了一个快递，前前后后发了三四个短信。
　　陆扬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心绪不免有些惆怅。
　　记得上次看他手机的时候，那锁屏封面还是他的青蛙照，这才过了多久，就换成菩萨了，虽然说这可能是因为玄学的关系，可是不知怎的，他心里就是有点郁闷。
　　算了，不想这个了，他跟菩萨较什么劲啊。
　　陆扬拍了拍脸蛋，先去吃个早饭再说吧。
　　…*…*…


第98章 推销
　　陆扬坐着早上九点的地铁，去了三师学院，出了地铁站之后依旧朝着四号门的方向前进。
　　三师学院属于是城区的边缘，早上甚至看不到几辆车，今天估计是因为学校有考试举行，连街上遛鸟的老大爷都见不到。
　　记得上次来时，四号门的门口一片喧嚣，到处都是小吃摊，食物香气逼人，且人声鼎沸，他当时一百块钱不到就吃了个饱。今日再临，许是还没到小贩出摊的时间，售卖美食的小推车都被退到一旁，整整齐齐，看着甚至有些萧条。
　　陆扬看了一眼，然后便什么也没说，径直地朝三江学院门内走去。
　　“哎，同学，进校门刷卡，或者带用E班app扫码。”
　　陆扬还没进去，就被保安人员给拦了下来。
　　“额，这个……”
　　他根本就没有程霖的学生卡，也不知道什么e班，面前的校门杵着类似于小区进出感应门一样的东西，不出示相应证件的话，根本就不会放行。
　　陆扬也不敢说什么校园卡忘带了，手机没电了之类的话，只要保安稍加警惕，问他个学号什么的，那不就瞬间暴露了？
　　“我其实是来……”
　　说话之际，突然被人揽了脖子，紧接着就听着一道不算太熟悉的声音响起：
　　“保安大叔，这我室友，卡丢了，这次就刷我的卡进去了，包容一下啊。”
　　身旁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跟程霖一样的穿衣风格，只是对方似乎更狂放一点，这大冷天的，他竟然只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棒球服。
　　说话之际，他已经掏出了校园卡，刷了门禁带了陆扬进去。
　　保安大叔无奈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啊，还有，卡丢了要及时补办！”
　　“得咧。 ”
　　这名少年将陆扬带进了三师学院的校门，直到走入保安看不见的地方时，陆扬才挣扎地睁开了他的束缚。
　　“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方呆愣了一下，然后理所当然地说道：“没认错吧，你不是陆扬吗？我们之间见过的，还记得吧。”
　　“你是？”
　　陆扬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的五官外貌，对方的肤色要比程霖更黑一些，看着壮，但是程霖比他更高一些，看着似乎有点熟悉，可就是对不上来这是哪一号人物。
　　对方有点无语，见对方还没有认出来，坦白道：“我叫周海，程霖的室友。”
　　陆扬恍然大悟：“你是那个‘三师海王’！”
　　周海：“……”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个称号，你怎么知道的？”周海脸上是止不住的黑线，似乎是真的有些无语。
　　“程霖就这么介绍你的。”
　　陆扬十分真诚地说道，坦诚地令人都不好意思说一些闲话。
　　“他那个……哎，算了，程霖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你会来，拜托我照顾一下你，要不先带你到校园逛逛？”
　　陆扬没直接答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问道：“那个，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你难道不用考试吗？”
　　“你说四级啊？”周海眉头一挑，“这个我已经过了，我考得是六级，下午才开始。”
　　陆扬突然紧张起来，“那我是不是耽误你复习了？”
　　“没事，反正也就先试试水而已，第一考，能过救过，过不了就当积累经验了。”
　　周海表现地丝毫不在意，大学生最擅长地就是调整心态，毕竟自己英语也不是很好，四级低分飘过，六级真的悬。
　　“那现在还有时间，你还可以再复习一下的，不用管我，要是论重要性，肯定是你们今天的考试更重要！”
　　周海当即有些恍惚，想要找些借口搪塞一下，可是看到陆扬那认真且坚定要让他回去复习的眼神，那种自甘堕落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平常都懒散惯了，已经很久没遇到陆扬这种能给人打鸡血的家伙了，往常或许还要冷嘲热讽一下，但对方主打就是一个真诚，那种阴阳怪气的话，是真的说不出来。
　　“那行吧，我带你去图书馆吧，我们学校图书馆还是挺大的，你参观一圈下来，程霖差不多就考完了。”
　　“嗯，谢谢你。”
　　周海说着，便带着陆扬去了图书馆，路途不远，两三分钟左右，路上还帮陆扬介绍了一下食堂的位置，方便他和程霖两个吃货等下吃午饭。
　　“今天是周六，按理说学校里还是有不少人的，但因为今天考试，所以要冷清一些，那个食堂后面还有奶茶店，平常人多，都买不到的，你今天趁着没什么人，可以去尝一下，我就送到这里，有什么时候可以来找我的，我就住那边宿舍楼201，或者打我微信或者手机号都行，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周海就像是一个学长般，给陆扬介绍着关于三师学院的有关事宜，到了图书馆后，便准备回宿舍，就像陆扬先前说的那样，他想着再回去复习一下单词。
　　陆扬点头：“嗯，加油，助你下午取得好成绩。”
　　周海愣了，然后点头，以示回应。
　　这种如同高中老师一般祝福的话语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对面陆扬在告别之后，就进了图书馆，背影小小的，肩膀也很瘦弱，可刚刚一瞬间，那种眼神里散发出，如同青春一般的光，令人难以忽视。
　　难怪程霖会鬼迷心窍，这孩子真的太耀眼了。
　　高中生的身上有那种正能量的光，他曾经也有，只不过在大学的舒适区下，一点一点的暗淡了。
　　…*…*…
　　三师学院的图书馆很大，足足六七层楼那么高，图书的直接按照楼层来分类，可一楼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书架，尽都是一些书画展览品。
　　陆扬到处参观，心中不乏有了比较，一中的图书馆就跟个仓库似的，撑死了二十来个书架，要是进来的人多了，还会被图书管理员要求限流，跟这几层楼的图书馆根本不能比。
　　原来这就是大学吗？
　　现在的陆扬，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对这些地方充满好奇。
　　程霖当初还告诉他，三师学院不过是一个民办二本而已，肯定是不如那些省内外TOP大学好的，可三师学院一个图书馆都是如此，那些顶尖学校的图书馆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或许以前没什么概念，对于大学的描述只出现在老师和家长的口中，今儿见识了一番，才心生出一丝向往。
　　这样的环境还不好吗？搞不懂为什么程霖一直吐槽着他的学校。
　　……
　　陆扬在图书馆拿了几本书，找到一处空的桌子便开始翻阅。
　　时间点点流逝，他都没有察觉，直到突然有一人做到他的面前，丝毫没顾及他在干什么，上来就问：
　　“同学，能打扰你一点时间吗？”
　　陆扬面露拘谨，图书馆的温度很暖和，可他还是缩了缩手，想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便问道：
　　“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看着似乎是个学长，背着书包，手上还有一些宣传册，见陆扬反应，便道：
　　“你有考研的想法吗？或者有想过考公吗？”
　　陆扬楞了一下，脑中对他所说的这些词都没有概念，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哪想，对方不等他反应，就递了个宣传册过来：“我跟你说，考研考公一定要趁早准备，趁早报班，才能更有把握，我推荐的这个机构是两把抓的，而且费用不贵，只要你报名，就有专人辅导，考上了还有奖学金……”
　　即使再不了解情况，陆扬也是知道，对方是个来推销的。
　　“那个，我真不用……”
　　“你不用客气的，这周围的大学生选的都是我们机构来辅导，来来来，你把你电话号码留一下，要是从我这边报名，还能有折扣优惠。”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陆扬的声音强硬了一些，可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或者我们现在可以相互加一个微信……”
　　对方似乎是看陆扬好说话，直接缠上了人家，态度强硬不说，还十分令人方案，就像个纠缠不清的电话推销，旁人的拒绝在他眼里视若无睹。
　　“我真的不需要……”
　　“我说这位同学，在校内推荐辅导机构可是严令禁止的事情，你若是再不知好歹，我们要不要去辅导员面前理论一番？”
　　程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扬猛地看向一旁，见程霖护在他的身侧，半俯下身，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眼中带着不可侵犯的警告。
　　他似乎来的有些急促，额上还有些尚未擦掉的汗珠，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很足，待久了是真的容易出汗。
　　“同学，我这是在介绍一些而已，算不上推销，而且这位同学也有兴趣，不是吗？”
　　对面似乎是个老油条了，不光没走，甚至还敢当面叫嚣，且带着一丝警告的眼神看向陆扬，想要对方向着他说话。
　　陆扬义正言辞：“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刚刚已经摆明态度了，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了。”
　　似是有程霖在身后给他撑腰，陆扬显得底气很足。


第99章 食堂
　　就在这时，程霖的另一只手抚上陆扬的右肩，恰似有种护犊子的感觉，另一只手指上了对方的鼻子，并带着严厉的口气道：
　　“别没事找事，你刚刚的行为我已经拍下来了，不服气的话，我就在学校墙上曝光你。”
　　“你！神经病！”
　　推销机构的学生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然后带着自己的教培机构宣传册便离开了图书馆。
　　程霖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的人围观，自然也引来了图书管理员，不过看事情已经解决，便都收回了视线，偌大的阅览室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来？等等，你考完了？”陆扬回过神来，当即便问道。
　　“这边不方便，出来再说。”
　　程霖拉着陆扬的手便出去，顺带还不忘了把陆扬借阅的书还到引导台；而且程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基本上想去哪里都是轻车熟路的。
　　离开图书馆后，陆扬听着外面的声音有些个嘈杂，推开图书馆的大门后，才发觉外头的道路上全都是人，大多手上拿着文件袋和收音机，口中都讨论着这次四级考试的内容。
　　看一眼时间，都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刚考完，发现手机没带，就先去宿舍找周海了，他说你在图书馆，我便直接过来了。”
　　程霖这样一说，陆扬当即就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给你，下次忘了的话，我可不帮你送。”
　　程霖接过，宠溺似的摸摸陆扬的脑袋，“谢谢啦，还是我家的小表弟好，知道给我送手机，走，带你去吃我学校食堂，想吃什么哥请客。”
　　“好。”
　　二人去食堂，可谓是正赶上了的考试结束的高峰，学院狭长的小道上满满都是人，二人的双手在长长的衣袖下交叠着，紧紧握住，生怕另一方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
　　“这次好难啊，你听力对了多少？”
　　“阅读题的答案还记得不，快快快，咱对一下答案。”
　　“完了完了，我这次及格没希望了……”
　　陆扬看着周围的人，考完后都是一脸焦急地对着答案，有的甚至在手机上已经搜到了这次考试的题目，正一一核对。
　　总之，他们的脸上，似乎没有考完后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不对一下答案吗？”
　　程霖脸色一边，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小表弟，我跟你说，一考完试就对答案的，那都是对自己没信心，没自信的，你不如学学哥，这考完了就是考完了，不管怎么对答案，结果都不会变的，难不成最后出成绩时，会因为多对了答案，能多拿两分吗？”
　　“……你说的没错。”
　　陆扬压根儿没意识到，这是程霖在缓解慌张而说出口的理由。
　　…*…*…
　　三师学院，食堂。
　　今儿是周六，平常这个点儿根本不会有多少人，但因为今天是考试，所以学校特地安排了食堂整体营业，就是为了给学生准备中午的伙食。
　　虽然说是要考试，但饭点儿的人也不是特别多，程霖更是直接带陆扬来了二楼的港式餐厅，平常这家店都是人满为患，今儿倒是少了不少。
　　点了几个菜，店里的阿姨留下写好的菜单，便走了。
　　陆扬正打量着餐厅里外的环境，他们这儿是个靠窗户的位置，偏过头就能看到来时的图书馆和操场。
　　菜一道一道地上来，卖相看着不怎么样，但是香味却能激起人的食欲。
　　“程霖，你……”
　　“第二题，对了，是拿7.1分，四道题就是28.4分，然后……”
　　餐桌对面，程霖正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笔，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张纸，看着似乎他四级的准考证，正一道题一道题地算着分数。
　　呵，刚刚还说考试之后用不着对答案，也不知道现在他的脸痛不痛。
　　“别对分数了，赶紧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陆扬说着，夹了块酸菜鱼，吃到嘴里，酸酸辣辣还带着鱼肉的鲜美，美味不断刺激着味蕾，虽然卖相看着不咋地，但是味道一点也不输于外面的馆子。
　　“好了！”程霖一拍大腿，“只要我的翻译和作文加起来拿个110分，这次保证能及格。”
　　陆扬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
　　“来，吃饭吃饭，吃不了打包，一会儿回宿舍，带你见见我大学舍友去！”
　　“嗯。”
　　陆扬面无表情地点头，他碗里的饭已经快扒拉一半之多了。
　　“那个，刚刚那个推荐辅导机构的是什么人？好像你很不待见他。”
　　“考研究生和考公务员的机构，专门派学长给学弟学妹洗脑，然后忽悠他们报机构的培训课，反正就跟传销的没什么区别，你将来上大学十有八九都会遇到的，别理他们就行。”
　　“哦。”
　　陆扬碗里的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针对刚刚的事，开始有点多想。
　　“那个，程霖，你考研究生吗？”
　　“问这个问题干嘛？”程霖一愣。
　　陆扬心里一紧：“我想看你会考什么学校，看能不能给你当学弟，毕竟学校里有熟悉的人，也挺好的……”
　　“哈哈，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吧。”
　　陆扬已经相好了一串可以当做是借口的话，但是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否了。
　　程霖直言拒绝：“我是不会考研的，我家里那些人都不指望我能有什么出息，都跟我说大四实习就直接进公司，早点上班，早点子承父业，研究生什么的……算了吧，那考研英语我看都看不懂，就不受这个苦了。”
　　“哦。”
　　陆扬默默点头应了，可心里却莫名有点失落。
　　怎么说呢，可能他还是有点期待的吧。
　　…*…*…
　　午饭过后，程霖绕到食堂后侧，打包买了点奶茶，用以看望之前舍友。
　　按周海的话来说，虽然现在程霖不住校了，但是床位还给他空着，有时他还会跑回来抄个答案什么的，总之就是宿舍的编外人士。
　　作为编外人士，自然是要给点好处费的，要不然期末考试注定孤立无援，没人给他平时的笔记复习。


第100章 室友
　　路上的人显然少了许多，这个要么考完四级就回家，要么午休睡上一觉，为下午的六级做准备，还有的，趁着舍友不在，开了声音在宿舍里打游戏。
　　打开男生宿舍201的大门时，陆扬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一男生正坐在书桌前，手指不停敲打着机械键盘，力度极大，发出的声音相较于程霖在公寓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显然也是个网瘾少年。
　　陆扬稍稍打量这个宿舍，上床下桌模式，四人一间，不过其中一个位置相对干净的空床放满了杂物，床边缘还用衣架挂满了物件，一看就是空出来的，不难猜出是程霖的位置。
　　其余地就相对比较杂乱了，课本，书包还有衣服乱做一团，地上全是乱摆放的鞋子，唯一比较好的，就是没什么异味。
　　见房门被推开，那男生突然转过头，手上动作不停，歪过头问道：
　　“呦，哪阵风把程大少爷给吹过来了，哎呦呦，怎么还带了奶茶过来？难得来一次就这么客气啊。”
　　“少来，奶茶给你放这了，海子跟老王呢？”
　　那少年将游戏按了暂停，一个起身便走过来，宿舍里开着空调，此时他身上一件T恤外加一个短裤，对当下的季节充满了挑衅。
　　“他们两都去考六级了，呦，这是谁啊？嫂子啊？”
　　陆扬对这些开玩笑的称呼已经十分习惯了，甚至现在听到，心里都没啥反应。
　　“陆扬，就现在跟我住一起的高中生，警告你啊，别乱说话，小心我揍你。”
　　“I know，I know。”少年绕过程霖，比了个wink，“Hello，我是楚斐然，程霖的前任室友。”
　　少年剪得一头碎发，额前的已经能遮挡住双眼，五官很好看，许是穿得单薄和光线的缘故，看着略有一丝阴柔，个子不高，比程霖矮了半个头样子，估计一米八左右。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上半身的T恤，用英文字母写着‘HE HE’
　　翻译过来就是两字‘呵呵’。
　　“你好……那个，你下午不用考试的吗？”陆扬略带关心地问了一嘴。
　　毕竟这宿舍的剩下三个今天都有考试。
　　“哎，你问他这个问题干什么……”
　　不知怎的，程霖在听完后，面露黑色，甚至有点像逃避这个话题。
　　楚斐然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都考过啦，还考啥？”
　　陆扬愣了一下，程霖一脸苦涩外加半点羡慕地解释道：“他是修财务管理和英语双学位的，去年一整年四六级都过了，而且两个都是六百多分。”
　　“什么意思？”陆扬不明白六百多分是什么概念。
　　针对陆扬的疑问，程霖采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
　　“就你们班上那个伟哥。”
　　陆扬恍然大悟。
　　“哎呀，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楚斐然不自觉地就唱了起来。
　　程霖翻了个白眼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上个世纪的网络用语，我都尬死了。”
　　“你懂什么，这叫经典永垂不朽！”
　　楚斐然说着，把其他室友的椅子挪了过来，顺带清理一处空地，可总算是有了一丝请客的模样出来。
　　砰——
　　楚斐然一下子用吸管叉开了奶茶，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四仰八叉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问道：
　　“你这次回来，留下来吃晚饭不？”
　　程霖摇头：“不了，来看看你们就回去了，顺带来讨好一下，毕竟下周就要开始考试周了。”
　　“考试周？”陆扬皱眉，在旁边发出自己的疑问，“你不是都已经考完了吗？”
　　“那只是英语而已，我们也是有期末考试的，虽然跟高中一样，八九门左右，但是不是一次头考完，可能会持续几个星期。”
　　程霖在这解释着，对面的楚斐然已经在桌子上整理了资料，“你要哪几门，提前说好啊，我们可不保证正确答案。”
　　“都要，都要，有就行了，我这人不挑的。”
　　“我去，你太不要脸吧，你一整个学期都搞那些高数题，之前还翘了一个多星期的课，我们帮你喊‘到’都是小心翼翼的，刚来就想要用一杯奶茶窃取我们的劳动成果！？没门！”
　　程霖：“好家伙，那些潭州的麻辣兔头你少吃吗？谁大半夜的，朋友圈发自己菊部地区见血啊，也不怕恶心人。”
　　“没让你赔医药费就不错了，你就感恩戴德吧。”
　　……
　　陆扬见这一来一往的二人，不由得突兀地问了一句：“那个，不是说大学考试只要长脑子就行了吗？”
　　楚斐然满脸大惊：“谁跟你说长脑子就行的？每学期挂科的玩意儿大把大把的呢！”
　　“他！”
　　陆扬毫无感情地指向了程霖。
　　楚斐然眼睛抽了抽，一把站在书桌前，挡住程霖伸过来的手，“去去去，我们不配和长脑子的人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气，我楚斐然个人单方面宣布，取消你男生宿舍201室的编外人员资格！”
　　“我去，你……”程霖哪里晓得自己当初不经意的一句话，如今给自己造成了莫大的伤害，一时间连找补的话都来不及思考，可下一秒钟，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二人间的闹剧。
　　“喵——”
　　“啥声音？”
　　“我听见好像是猫叫？”
　　“怎么可能，宿舍不让养猫，宿管阿姨查地特别严。”
　　陆扬和程霖你一言我一语，然而刚刚喋喋不休的楚斐然倒是不说话，脸色大变，赶忙神色急切地朝两人比了个‘嘘’的口型。
　　“咋啦？”
　　楚斐然快步走到程霖那张空着的床边，借着一旁空着的矮凳，半个身子爬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个半大不小的纸箱子，下来后没有事先打开，而是越过一脸懵逼的两人，走到门口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放下来。
　　“你们该不会……”       


第101章 猫咪
　　事已至此，程霖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的。
　　“这事别到处乱说啊，我们三个瞒了好久的。”
　　破旧的纸箱子被掀开一偶，当即就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探出了脑袋，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猫。
　　看着不大，多半只有几个月，睁着水汪汪的碧眼，楚斐然伸出手，它便软乎乎地拿脑袋蹭着。
　　太可爱了，陆扬看着心都要化了。
　　“你们养多久了啊，这猫看着不大啊。”
　　程霖直接上手，动作粗鲁不见半分文雅，捏着小猫身上为数不多的肉肉，差点要被咬了。
　　啪——
　　“你轻点，叫来了宿管阿姨我可饶不了你。”
　　“你真是有了猫就忘了兄弟了。”
　　楚斐然冷哼一声，可还是解释道，“这个是周海那个小女朋友搞来的，他给人家当舔狗，那女的宿舍楼下的老猫生崽了，六七只，而且现在已经天冷了，人家女孩子见不得小动物受苦，周海那个马大哈就提出抱回来一只，咱一直藏着，反正快两个多月，宿管有点怀疑，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
　　程霖呵呵地笑了两声，“我就说你们三个大老爷们怎么想着突然养猫，不过你们也够能藏的啊，我上次来都没发现有只猫。”
　　楚斐然探口气，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拿出罐头来，上面专门写了‘幼猫专用’几个字，打开后便放到了小猫的面前。
　　“也快被发现了，反正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的，上个大学跟做贼似的。”
　　小猫咪低头，专心致志地吃着罐头，陆扬在旁给他顺着毛；
　　小小的猫咪听不懂人类的话语，但却乖的很，一声不吭地埋头干饭，两耳不闻身边事。
　　楚斐然翘起了二郎腿，看着柜子深处的猫粮，叹气道：“这猫还是不能留着，等放寒假，就没人管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不同意养猫，这只小猫一开始也没有进他们的宿舍门，只是周海带回来的那几天，就把小猫放在宿舍楼外面，夜里又经常下雨，喵喵叫的整晚都听得到。
　　当时就惊动了宿管，许是心有不忍，这才连夜将其带了回来，偷偷摸摸地就这般养着。
　　楚斐然愁于小猫的归属，他在学校的表白墙上发了不少的收留领养的公告，可就是没有人来。
　　突然，他看向了程霖，玩笑般地开口道：
　　“程霖，咱三兄弟养了这么久了，要不你带回去帮我们养一段时间？”
　　“开什么……”
　　“可以吗？”
　　程霖当即想要拒绝，可是陆扬的口中突然冒出了一句。
　　二人的目光同时朝陆扬看去，只见他一只手抚在猫背上，眼神中神采奕奕，写满了期待，且又补充了一句：
　　“真的可以吗？”
　　语气是十分期待。
　　程霖从来没发现，这小表弟竟然对小动物感兴趣。
　　“我倒是无所谓啦，但是要看你程哥咋想的。”
　　嘲讽脸上带着滑稽的表情，他摊手，满是无所谓的模样，殊不知眼底的算计被程霖看的一清二楚。
　　可陆扬这个被猫勾住了魂的小家伙偏偏看不出来，眼里心里全都是纸箱子里的那只小猫。
　　程霖嘴角抽了抽，当陆扬转过头看向他时，又不得不赶紧做好表情管理，紧绷着脸，抿着唇，但是眼神却是在瞪着楚斐然。
　　楚斐然此时靠着陆扬走了一步，露出犯贱又奈何不了的模样，说道：“反正小猫放在哪里都是养，咱们宿舍环境这么差，三个糙汉拼不出一颗少女心，被宿管发现未免不会是一件坏事。”
　　程霖心里都快骂死他了：好家伙，多大人了还装无辜，当真他不晓得心里那如意算盘吗？
　　“程霖哥……”陆扬的眼睛如小鹿一般，带着半分天真和期待。
　　程霖皱眉，似是不想直接答应，并道：“你只养过乌龟，这玩意儿跟那种耐活的物种不一样，每天都要照顾它吃喝拉撒，而且它很小，死了的话，你那小心脏受得了吗？”
　　陆扬眼中的光稍许暗淡几分，程霖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头去了，以普遍的理性而论，他并不具备对一个生命负责的基本要素。
　　没有固定住所，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还是个未满十八的未成年，现在还是和程霖搭伙儿过日子，两个人生活作息也不规律，那大人的一句话来说，自己都没有养好，还养猫呢？
　　陆扬并不像程霖一样会表情管理，失望的神色闪过，就这一秒的失落，在程霖心里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小猫咪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但是伸出了爪子，抓了抓他衣摆。
　　似乎很喜欢这个人的味道。
　　“真想养？”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眼前摆动的衣物已经暗示了来人的靠近。
　　陆扬不敢抬头，有点害怕程霖见到自己这委屈狼狈的模样，可还是小小地道了一声：
　　“嗯。”
　　“那就养呗。”
　　程霖终究是看不惯他这幅委屈巴巴，又不敢说‘不’的模样，心一软就答应了。
　　楚斐然在旁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看不出来啊程霖，你可真宠着他。”
　　程霖翻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对陆扬道，“行了，感激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听得够多了，把小猫的东西带上，咱们准备回去了。”
　　“好。”
　　陆扬喜于言表，甚至有点毛手毛脚地去收拾着小猫的物件，本来惋惜委屈的眼泪憋了回去，转瞬间破涕为笑，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先做什么好。
　　“那个，你这边先收拾着，我带程霖去外头把小猫的玩具拿进来。”
　　“好！”
　　楚斐然找了个借口，把程霖叫了出来，关上门之前，还特意叮嘱陆扬小声一点，不能惊动了宿管。
　　可刚一出宿舍，楚斐然便捅了捅程霖的肩膀，带着一丝八卦的眼神调侃道：
　　“可以啊，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喜欢小动物的，这次为了那个小家伙，牺牲不少啊。”
　　程霖摊手，无所谓地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怕麻烦而已。”
　　“哎，我说，你这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不过这个小家伙知道吗？”


第102章 乌漆嘛
　　楚斐然眼中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程霖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是想刻意地避开这个话题。
　　楚斐然也算是八卦的老者了，见他这幅模样，便是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一层窗户纸。
　　“我说啊，咱宿舍三个，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得出来你对陆扬这小家伙上了心……”
　　程霖刚想辩解，但直接被对方打断了：
　　“别着急反驳啊，我知道你嘴硬，但是手机屏幕骗不了人吧。”
　　程霖呵呵一笑，掏出手机，掂量屏幕，道：“不好意思，改了！”
　　上面是菩萨保佑的佛祖照片。
　　楚斐然有点失策，但当即夺过程霖的手机，输入密码，解开后点开微信界面，随机点开了一个聊天的对话框，在看到聊天背景的那一刻，他满意地笑了。
　　“你这拜菩萨的心不诚啊，这聊天背景没来得及吧。”
　　程霖微信的聊天背景，赫然就是陆扬的青蛙玩偶服套装，而且还是放大高清版。
　　这其实是宿舍众人都知道的事，当时看到程霖的手机屏幕还嘲笑了他好久，别人都是俊男靓女，他倒好，是个精神小伙。
　　“果然谈恋爱会改变一个人，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会把真人照片当背景的人。”
　　楚斐然说的很是轻巧，可是句句都在点子上面。
　　“你这混蛋到底想说什么？”程霖总有种在被人愚弄的感觉，甚至有点忍不住了。
　　“喜欢就去追，玩什么暧昧啊，这放以前可是好人家的孩子，晚一步，回过神来说不定就被别人叼走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的。”
　　程霖脸色稍微黑了黑，“你打了半天谜语，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竟然还能有被人教谈恋爱的一天，也真是够够了。
　　不过楚斐然说的倒也没错，这种暧昧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两人都是男生，即使都在一个床上睡过了，还是有一种距离感。
　　这种感觉，退一步怕失去他，进一步怕吓跑他，着实难熬。
　　楚斐然指了指宿舍的位置：“半年了，再过几个月，都能生孩子了，你也该坦白了吧。”
　　“怎么说都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程霖望着201标号下宿舍屋内，陆扬正收拾着小猫的纸盒，忙前忙后不停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猫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事情还是趁早做才行，要不然迟了有你后悔的。”
　　楚斐然不劝了，反正这个恋爱又不是他谈的。
　　“多嘴问一句，你觉得什么时候坦白合适？应该不会等毕业后吧……”
　　“嗯……可能就是来年春末吧。”
　　多年后，二人回想起这一日的随后一句，竟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双方说对了一半，但也只是一半而已。
　　…*…*…
　　喵~喵~喵~
　　小猫跟着两人回家后，一直叫个不停，似是对环境变化的恐惧，挣脱束缚之后，便躲到纸箱子里不敢出来，尽管陆扬再怎么用美食和玩具诱惑都不管用。
　　“咪咪，别捉迷藏了，出来吧，有小鱼罐头的~”
　　陆扬轻声温柔地哄着，声音都是夹着的，这般甜甜的声音几乎从未在程霖的耳边听到过。
　　一时间，他甚至都有些羡慕这只猫了。
　　“它想吃就吃，刚到新家要有段时间适应的，你别太关注它了，关注关注咱们晚上吃什么吧。”
　　陆扬将盒子放下来，转身便去拆从三师学院带回来的包裹，“冰箱里有泡面，实在不行点外卖，我今晚得把小猫的屋子收拾出来，没空做饭。”
　　这话说的，冰凉地没有一点温度，程霖差点打了个寒颤。
　　果然，有了猫的人，眼里就塞不下别的了。
　　程霖正沮丧着，就见着小猫从纸箱子里探出个小脑瓜来，冲着他叫了几声。
　　喵——
　　“喵喵喵，叫个屁啊，你哪里是小猫，简直就是小狐狸精！”
　　“程霖，你在说什么？”陆扬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没，没啥……你这边想过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对面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
　　“没想好，要不你给它取一个？”
　　程霖用手指戳了戳小猫的脑袋，“黑不拉几的，就叫你乌漆嘛吧。”
　　“叫什么？”
　　陆扬走了过来，手上端着刚开好的猫罐头，一脸疑惑地问道，表示没听懂。
　　“叫乌漆嘛。”
　　“啥意思？”
　　“因为乌漆嘛‘黑’啊。”
　　陆扬：“……你可真有才呢。”
　　……
　　诚如陆扬所说，他是真的没有时间在做晚饭，简单地做了两份泡面，加上一点从三师学院打包带回来的剩饭，两个人便打算简单地糊完这一顿。
　　小猫依旧只呆在纸箱子里不敢出来，程霖本打算就不管它的，可好巧不巧的是，这小猫在晚饭后拉了，整的屋子全都是它的粑粑味。
　　两个少年只能骂骂咧咧地给这小猫擦屁股去。
　　等收拾完这一切，时钟都已经八字开头了。
　　﻿
　　“我嘞个去，你这哪里是养猫啊，你这是养了个祖宗回来啊。”
　　程霖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上，本来今天考完四级，他计划打游戏打个通宵，可现在别说是游戏了，他电脑都没时间按开机键，这一整天尽伺候猫去了。
　　说实话，他对他爸都没这么伺候过。
　　“养猫嘛，一回生二回熟啊。”
　　“你别忘了你还有个乌龟。”程霖提醒道。
　　陆扬：“当然没忘啊，只是他已经冬眠了，我上周就把它埋土里了，每隔两天浇个水就行。”
　　论养宠物，或许还是陆扬更熟悉一点。
　　程霖伸了个懒腰，折腾了一天，他倒也是没那个闲情功夫打游戏，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想找个无厘头的搞笑电影看一看。
　　突然脑中想起某件事，问道：
　　“对了，蛮要过年了，你总不至于过年还在我这带着吧，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陆扬被他问地一懵。
　　“回你自己家啊，一中不也马上就放假了嘛。”
　　陆扬突然有点垮下了脸，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里有点受伤，“我就不能不回去吗？”
　　话语里，三分委屈，七分乞求。
　　程霖一愣，还没细想，嘴比脑子先出口：“你爸在外面一年了，难道不回来过年？”
　　“不回来，他前几天刚说的，今年又要在项目上，让我自己一个人过年。”
　　程霖终于回过神来，明白刚刚陆扬为什么有点不情愿了。
　　见程霖还没反应，陆扬又道：“那个，没关系的，反正这么多年，习惯了，三周后一中期末考，我这两天带着收拾东西，考完就搬走了。”
　　“那个，你别……我那个……”程霖下意识地伸手，似是想要挽回点什么，“不介意的话，你就留下呗，我放寒假早，到过年那段时间要去我那老舅的项目上，你要不介意的话，一起过来呗。”
　　“这……”
　　“没事，反正就当是来玩的，只要你过来，我开拖拉机来接你！”程霖咳嗽两声，让自己这突然的提议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于是便补充道：“我老舅提议的，你要是过来，他绝对欢迎。”
　　蒋南枫吗？
　　陆扬脑中想起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也想起了那日在车里与他的对话，犹豫再三，便答应下来。
　　“看在你的份上，我答应你！”
　　…*…*…
　　冬季的时间过得很快，由于今年过年比较早，所以各个学校都将期末考试提前安排上了日常，就好比程霖大学这儿，四级刚考完，周一就开始各个课程的结课，有的已经提前结束，周三就开始这个学期的第一门考核。
　　陆扬自然也不例外，即使保送函已经拿到，他还是专心致志地复习每一门功课，就跟平时一样，没有丝毫懈怠。
　　期间，还有件喜事。
　　柯伟伟在英语演讲大赛中获得金奖，李光蛋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时，笑得年轻了十岁，毕竟一个班级出了两个保送人才，还是相当少见的事情。
　　与陆扬一样，在来年开春，他更是有模拟联合国，“外研社杯”学术比赛的项目，想要争取更好的保送资格。
　　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傅野的警告处分与公诉流程的执行。
　　在陆扬和李光蛋强烈要求下，傅野那份处分终是在学期末的时候下发了，公诉也是同时进行，这期间不断有警方法院等相关人士来学校取证调查，由于是跨省作案，所以牵扯到两个地方的司法机关，规模和动静相较于几年前那一回，是夸张了不少。
　　但是没有相关新闻和报道，多半是学校在这方面做了些公关。
　　毕竟这次学校方采取的措施还算说得过去，所以程霖和陆扬也就懒得在报道上计较这些。
　　似乎一切都想着好的地方发展，眼下陆扬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来年的集训队和后续的公诉出庭。
　　……
　　一中的学期末报告卡在过年的前几日，而且只有半天时间，除了总结一下期末考试的情况，其他便是老生常谈的暑期作业问题。
　　“……来，各位，以上就是我对你们这个学期做出的所有总结，寒假虽然有点短，但我希望你们能把握住寒假的时间，这是个弯道超车的好机会，开学后会有模拟考试，到时候谁复习，谁没复习，都会暴露出来，丑话我就说到这里，接下来各科课代表发一下寒假作业，然后全班做一下大扫除，就放学吧。”
　　李光蛋不喝水，给A班众人做了一上午的情况分析，顺带还不忘提了几位重点关照对象，终于在三个小时之后，结束了。
　　而且老师一走，张天昊直接趴下去了
　　“啊啊啊啊，终于结束了，我滴妈呀，这李光蛋最后一天还不放过我。”
　　不是张天昊过于怨天尤人，而是他刚刚真的在李光蛋的总结上点名出现过好多回，次数甚至能和陆扬一较高下。
　　“昊子，声音小点，你就不怕被李光蛋听见，他估计还没走远呢。”柯伟伟在一旁提醒道。
　　张天昊不以为然：“就他那耳朵，我在这里骂街都未必听得见，别吓唬我……”
　　“张天昊，我看你是嫌我布置的寒假作业太少了是吗？还想着骂街？”
　　李光蛋的声音从后门的方向转来，三人同时转头，就见着门缝中，那来自李光蛋的死亡凝视。
　　紧接着：“班委记着，张天昊的寒假作业多加一份一千字检讨，开学后交。”
　　“亲娘啊~”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剧本，以及熟悉的结局，这样的结果在A班上上演了不知道多少回，但每次都能引人发笑。
　　这不，大过年的，昊子又来找乐子了。
　　但这一回，李光蛋说完并没有走，而是转移目光看向陆扬和柯伟伟，并道：
　　“你们两个寒假期间准备一下发言稿，内容就是关于如何好好学习的，不要长，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内，到时候会有校领导和家长在场，提前排练一下啊。”
　　说完，李光蛋便走了。
　　陆扬皱了皱眉，一脸懵。
　　可刚一转头，就见着班上同学一脸羡慕地望着他。
　　“扬哥，伟哥，你们真牛逼啊！”
　　“咋啦？”不光陆扬，连柯伟伟都是懵逼的状态。
　　张天昊解释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学习学得费脑子了？下个学期的开学典礼，可是备战高考的仪式，跟百日誓师大会差不多，你们两个高二的上去演讲，真的是很罕见了。”
　　不用多说，肯定是因为他们两个保送生的缘故。
　　虽然柯伟伟只是一些外国语学院，但下个学期还有更多比赛，保不准直接更上一个台阶，陆扬就更不用说，基本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给这样的待遇，绝对是他们应得的。
　　对于此，陆扬的反应是：
　　“啊？累不累啊，还要些稿子，昊子，要不你帮忙写一份吧。”
　　“开什么玩笑，昊子是检讨书专家，这种的……能行吗？要能行的话，帮我也写一份呗。”
　　“去去去，我可不帮你们两个学霸当免费劳动力。”
　　张天昊翻了个白眼，表示强烈抗议。
　　……


第103章 拖拉机
　　打打闹闹了一阵子后，班上人也差不多都散了，有的下午约了朋友，早早地就离开了学校。
　　陆扬三人负责的是包干区，正好就是学校边停车场的位置，只要打扫完，就能直接背着书包回去，所以三人早就带着书包过来了。
　　临近过年，金陵市下了几场不小的雪，气温也一下骤降到零下几度，学校里因为考试，所以积雪一直没人清扫，落了小小的一层。
　　“哎，我说，扬哥你今年还是一个人不？要不来我家过年啊？”张天昊很是敷衍地扫着积雪，随口问道。
　　他跟陆扬算是初中同学，所以或多或少了解他家里的情况。
　　这人似乎就没有过年团聚的那一说，每年过节都是自己一个人，刚听到陆扬是这么个情况，还觉着有点惋惜，可本人不在乎，旁人自然就习惯了。
　　只不过，今年或许有点不一样。
　　“不用，我今年已经有打算了。”
　　“是跟大佬吗？”柯伟伟问道。
　　陆扬皱眉，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一猜一个准儿的？”
　　“这还用猜吗？谁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什么情况。”张天昊调侃道，顺带还不忘八卦：“不过你过年是去大佬家里吗？我听田径队的说，大佬家里可牛逼了，好像是什么大公司的……”
　　陆扬对这些传闻不感兴趣，看了时间：“不是去他家里，他要去项目上实习，我等下直接去找他。”
　　“项目上？这应该很远吧，他等下来接你吗？”
　　“不，我骑小电驴过去，项目在汤山，骑过去也就一个小时样子。”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陆扬背起书包，跟两人说一声先走了，然后就朝自己的小电驴跑去。
　　一中的停车棚也是向学生提供停车位的，有的住市区，距离不算太近的，通常就会骑个小电驴过来，只要上了锁就行，但高中这一年多的时间，张天昊和柯伟伟还是第一次见陆扬骑车过来。
　　黑白相间的配色，龙头配置了挡风被和加绒手套，陆扬将书包放入车楼当众，然后带上一个黑色机车的头盔，呲溜一下便骑了出去。
　　余下在雪地里的两人看的愣愣的，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起猛了，竟然看到陆扬骑个小电驴走了。
　　虽然看着骑得不太稳当，但也能说得过去。
　　“昊子，我记得陆扬以前好像是不会骑车吧，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我跟他是初中同学，他当时就不会骑，逞强骑上去还摔了个跟头，后来说再也不骑了。”张天昊回想着以前的糗事，笑着道。
　　其实也不难猜到，肯定是程霖教陆扬骑的小电驴。
　　“果然还是程霖大佬厉害，扬哥可是个嘴硬的人。”
　　张天昊咳嗽了几声，“那说什么来者，谈恋爱的人那都是潜力股，扬哥又不笨，就是不愿意。”
　　柯伟伟笑了：“他们两要是真没点什么，谁信啊。”
　　…*…*…
　　或许是临近过年的原因，金陵市的大街上都见不到什么人和车。
　　陆扬骑得非常小心，这个小电驴是期末考试结束后几天，程霖亲自手把手教他的，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是个驾龄只有个位数的菜鸟。
　　所幸路上见不到什么人，所以他并不是那么紧张，但要是突然冒出个什么来，他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急忙拉手刹。
　　马路新手，请多见谅。
　　程霖给他的地址位于汤山附近，这边远离市区，不少地方都是风景开发区，最有名的便是汤山温泉，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些时日，便有家长带着孩子跑这里来度假。
　　寒冷的冬日，泡上一温泉水，确实是一番美食。
　　不过陆扬的目的地是一块荒地，听程霖说，这是他爸新承接的工程，就是在这片地上施工，建一个温泉度假酒店，连着风景带，占地得有几百亩。
　　可现在，光秃秃的，丝毫不见人影。
　　陆扬看着手机里的地图导航，确定自己是在目的地了，这才打电话给程霖：
　　“嘟嘟嘟——喂？”
　　对面几乎是秒接。
　　“我到了，你在哪里？”陆扬语气里面还有些没由来的兴奋。
　　放假了，心自然会去想撒野。
　　“你到了是吧，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开车过来。”
　　“你开车来的吗？”
　　“对，我已经上车了，不说了，记得发定位啊。”
　　程霖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好大的噪音，甚至都有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而且还没来得及让他再重说一遍，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陆扬略微皱眉，他记得来之前，程霖那辆保时捷还在地下车库充着电，电摩托也没有开出门……
　　那他是怎么开车来的？
　　虽然怀疑，可陆扬还是将定位发了过去。
　　发过去没过一会儿，身后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到近，由小到大，从无声无息到震耳欲聋，几乎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陆扬转过身，便瞧见一辆体积约有一头大象差不多体积的拖拉机车‘吭哧吭哧’地朝他驶来，车子行驶所经过的路上，甚至还有阵阵硝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战场上刚回来的坦克装甲车。
　　若是拖拉机还没给陆扬带来什么冲击效果的话，那么看到驾驶舱内坐着的人的那一瞬间，陆扬整个人风中凌乱了。
　　“喂，小表弟，你看哥开挖掘机帅不！”
　　拖拉机透明玻璃内，一人正朝他使劲儿招手，深怕看不见似的，只是声音被拖拉机掩盖，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但是这几乎不影响陆扬认出这个显眼包。
　　陆扬：……这……没别人吧？
　　“喂，小表弟，怎么了，是不是看到哥开这么帅的拖拉机过来，惊到说不出话了？”
　　眨眼间，那拖拉机便已经来到面前，程霖一把推开车门，踩在拖拉机的喷气钢架上，就对陆扬招手说道。
　　话语之间，还有一种得意感。
　　似乎他从未这般拉风过。
　　陆扬嘴角抽了抽，内心里有无数吐槽的话语想要说出口，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大过年的，不能骂人。


第104章 冰凉
　　程霖下了车，先是打了个照应，然后把陆扬的小电驴放到拖拉机后头的牵引机上面，然后返回驾驶室，回头道：
　　“来，伸手！”
　　拖拉机大约两米来高，不锈钢外形的发动机轰隆作响，程霖扶着门框，跨出他修长的腿，对陆扬伸出了手。
　　陆扬嘴抿了抿，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拉着程霖的手上了拖拉机。
　　砰——
　　拖拉机驾驶室的门在巨大的声响下被关上，阻隔了外面轰鸣的声音。
　　驾驶室的位置不大，除了刚好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外，还被安装了一台泛黄的老式空调，从身后不断地吹着暖风，驾驶室的温度就通过这台机器来调试。
　　座驾上是那种夏日纳凉的竹席，靠背还是那种东北大棉袄的面料，红彤彤的，还带着点翠，看着相当喜庆，可以吐槽的点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终于，陆扬说了第一句话：
　　“那什么，你……会开拖拉机啊？”
　　程霖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了，我还有拖拉机驾驶证呢！”
　　“那是真的？”陆扬一直以为这是程霖瞎说的，他是真没想到拖拉机还能有驾照。
　　“那当然了，拖拉机还有科目四呢。”程霖看似十分得意。
　　“哦，哦。”
　　陆扬小小的眼睛里面藏着大大的震惊。
　　程霖边说着，便转动着手里巨大的方向盘，说话之余，让拖拉机调转了方向，朝着工地驶去。
　　陆扬看的是一愣一愣的，甚至至今都没回过神来。
　　这还是他头一回坐拖拉机。
　　一开始路面很是平整，路面也较为宽阔，可走了没几分钟，便开始颠簸起来，面前的路都被翻整了，棕色的土壤暴露在外，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积雪存在。
　　程霖开车技术相当好，可是也架不住如此崎岖的路，陆扬即使扣了安全带，也像坐过山车一般，东倒西歪的。
　　陆扬系上了两个安全带，手便还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可依旧是稳不住，眼前甚至都出现了残影。
　　“程霖~~~你开慢点~~~”说话都带着颤音。
　　这感觉，一点都不亚于坐过山车。
　　陆扬觉着自己都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了。
　　啪——
　　猛地一下，陆扬被一股巨力拉到一边，直面撞上了一道并不算硬的墙，有些吃痛，刚要出身，就听着程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你抱紧我，不要松手啊，咱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哦……”
　　程霖刚说完，腹部猛地一整凉意袭来，他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害臊地道：
　　“哎呦——我让你抱我，没让你把手伸进来啊！”
　　“我不敢松开，我怕掉下去！”
　　程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上厕所，没有把里衣塞到裤子里面，陆扬一抱住他，冰凉的小手直接贴到了他的肚皮上面来，整个人都是一惊。
　　“哎呀，你手冰凉的，你再放两秒我铁定拉肚子！”
　　“不要，除非你停车！”
　　“你这……”
　　程霖咬咬牙，虽然驾驶室内开着空调，但是谁能抵得住冬日里的小手冰凉。
　　咕噜噜——
　　完了，十有八九要拉肚子。
　　“程霖，喂！程霖！听得到不！”
　　一旁，程霖的对讲机响了。
　　拖拉机已经驶向了施工重地，周围要么是小山堆，要么是土坑，十几个机器在不到几千平的土地上作业，机械轰鸣声在耳边不绝，想要相互之间沟通，要么靠大喇叭吼，要么靠对讲机。
　　程霖没停车，陆扬依旧是维持着抱着程霖腰身的姿势。
　　拿起一旁的对讲机，程霖熟练地动了按钮，然后把天线给拉出来，对那头说道：
　　“我在，干嘛？”
　　“接人回来了没？顺道帮个忙呗。”
　　“说，我看情况。”
　　前方路又是接连几个大坑，一路过去屁股都快脱离座椅了。
　　“一区刚送来一堆沙子，帮忙运到南区呗，我这边人手上都有活，只能麻烦你了。”
　　程霖看了看周围，稍稍放慢了速度，“我现在就在一区，是大门口那个绿色的大卡吗？”
　　“对对对，辛苦啦大少爷。”
　　说完，对讲机就没声音了。
　　……
　　陆扬一路都维持着一个姿势，神经紧绷着，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他原本不晕车的，就在程霖这拖拉机上的短短十来分钟，他突然有种地动山摇的错觉。
　　突然间，周遭停了下来。
　　“小表弟，别抱着哥了，起来喝点水。”
　　“啊？”
　　陆扬坐起身，眼神里非常迷茫，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懵逼地看向周围。
　　程霖趁陆扬松开他，赶紧把里衣塞裤子里面，防止肚皮再被袭击。
　　“我们到了？可以下去了吗？”
　　陆扬可谓是一刻都不想在拖拉机上呆着了，他根本坐不习惯。
　　“没到呢，在装货，装完了开车去南区卸货。”
　　程霖指了指身后，透过驾驶室的玻璃可以清晰看到，这辆拖拉机后头已经加了一车集装箱，周围三个大卡在往这里卸货。
　　工地尘沙飞扬，到处都是注意安全和喇叭作响的声音。
　　总之，很吵。
　　“这个带着，以后来这种地方，自己的安全是第一要紧的。”
　　程霖拿出两个黄色的安全帽，很是仔细地帮陆扬戴在头上，纤细的手指在视野看不到地方交叉，帮助对方系上安全带的卡扣。
　　陆扬有点不太敢动，以前只在父亲和老师的口中听过工地，之前在潭州也去过一次，可并没有撞见施工现场，当下看到正在作业的机器人工，属实是有点震撼。
　　“怎么？好奇工地？”程霖注意到他的眼神，打趣的问道。
　　“有点。”
　　程霖看身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装满，便靠在座椅上，跟陆扬聊着：“是不是经常听说，以后学习不好，只能去工地上搬砖？”
　　“……老师确实这么说过。”
　　“那我可得打破你这个刻板印象，我跟你说，在这边但凡是个年轻的面孔，百分之六七十的概率都是大学生，要是手上拿着个图纸，跟在施工头头或者设计师身后寸步不移的，说不定还是研究生。”
　　“真的吗？”
　　“学土木，建筑的基本上都要下工地，那个小秋哥不就是这样。”


第105章 袒露
　　陆扬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看来，学习好可能也要上工地吃灰。
　　“你爸当时不让你报工程类的专业，我估摸就是这些原因，不过你现在对专业的选择没有多大接触，应该不会考虑这些，毕竟一个数学保送生，报工学专业太可惜了。”
　　程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聊着便说到了陆扬的专业上去。
　　“数学类的……有什么好专业吗？”陆扬问道。
　　程霖轻笑一声：“报专业要看院校，要看排名，怎么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选专业本来就是要好好研究的事情，这些日子陆扬为其犯了难，况且保送能选的专业也有限，而那些专业他并不了解，烦恼头疼是常有的事。
　　长叹一声，陆扬趴在驾驶台上，根本不想动脑子。
　　“程霖，如果是你，会选什么专业？”
　　“我？”程霖突然被问，整个人稍稍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当年，高考完之后，估算出自己大概只能上市内的二三本，出分后，也只不过是堪堪擦分而已，当时选的几个学校都是服从调剂，根本没有什么能选择的余地。
　　想了半天，程霖没有得出一个答案：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不应该是去问你的同学吗？”
　　陆扬偏过头，没有看他，“我其实想跟你上一个学校，但是等我上大学后，你都毕业了，而且李光蛋也不推荐去你的学校。”
　　“他这点倒是没错，我那破学校，除了没出省，分数考得稍微高一点点都不值得。”
　　程霖耸肩。
　　陆扬又问道：“你想过考研究生吗？”
　　显然是还没有放弃。
　　其实陆扬对于上什么学校没有什么概念，对他来说，程霖就像是一道可以去追随的光，但是越靠近，越会觉着距离甚远。
　　“你真逮着我不放了？研究生？！我半条命豁出去都未必能上！”程霖整个人弹了起来，
　　陆扬见程霖这幅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模样，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来也奇怪，这就像是他的执念一样，想要跟着程霖的脚步，想要见一见他眼中的风景。
　　但两个人终究是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命运已经过了分叉口。
　　“滋滋——喂喂，听得见吗？后边货已经装满了，随时可以掉头。”
　　“收到，马上安排。”
　　程霖朝着对讲机那头说道，然后捏了捏陆扬暴露在空气的脸蛋，“别趴着了，系好安全蛋，或者可以抱住我，我们掉头回去了。”
　　“哦。”
　　虽然心情有点沮丧，但陆扬还是乖乖配合，双手扣紧程霖的腰身，眉头皱着，双眼紧闭，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般……
　　“抱紧啦，走咯~”
　　……
　　工地处依旧是印象里的板房构造，墙面挂着空调外机，距离板房宿舍不远便是工地，目前已经造好了一处酒店大楼，而另外一边还在打地基，所有人都忙的不歇火。
　　程霖赶到，将一车砂石交付上去，那包工头苦于人手不够，刚要给程霖安排点时，哪知道转眼就不见人了，四处张望一番后，只有两个朝着工地厕所飞速跑去的身影。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一个坐不惯拖拉机，晕车吐了，而另外一个，在开着空调的拖拉机里着凉了，拉肚子了。
　　一个上吐，一个下泄。
　　当真难兄难弟。
　　……
　　晚上，折腾了一天，陆扬稍微缓了点劲儿，帮着程霖收拾起内务来。
　　在工地上，他们连个人是单独一间房，只不过床是上下铺的那种，这待遇也就因为程霖的关系才能有，若是旁人，直接睡大通铺去。
　　程霖只在下午短暂地陪了陆扬一段时间，之后又上工地帮忙去了，回来后就看到陆扬宛如一位田螺姑娘帮他收拾了几天没整理的屋子。
　　搞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稍微收拾一下就行了，你估计没睡过上下铺吧，以后你上了大学估计都是这种配置。”
　　“我怎么没睡过？我刚上高中的时候，就是六人一间的宿舍，住了一年多呢”
　　陆扬手里的活儿忙的不停，像是带着一股新颖的劲儿。
　　“我那是没跟你睡过上下铺，觉得新奇。”
　　“跟我睡怎么了？咱们难道没睡过？”程霖表面满不在乎，可内心却在偷偷期待着陆扬的回答。
　　“……就是之前我睡觉的时候会突然抱着你，应该给你造成不少困扰吧……总之，挺不好意思的，睡上下铺或许就没这个问题了。”
　　陆扬说的有些直白，且没有看到程霖愈加失落的表情，良久，才听他说一句：
　　“哼，我才不介意睡觉的时候，身边多个人形抱枕，倒是你，半夜睡不着别来爬床啊。”
　　“我……我才不会干出那么缺德的事情！”
　　程霖说话有点没羞没臊的，却想不到陆扬的反应那么大。
　　“不逗你了，现在有空吗？”
　　“干嘛？”陆扬没好气地说，语气有点不想搭理他。
　　“泡温泉吗？露天的那种。”
　　……
　　陆扬的反应几乎就在程霖的意料之中，两个人又是那种行动派，上一秒提议，下一秒就带着洗浴用品，奔着温泉池去了。
　　温泉当前这个酒店建筑项目最主要的施工项目之一，也是最早完工的部分，其实就是在酒店后山处，建设了私密浴场，虽然工地离整体完工还早，但是温泉设施这一块，已经运营起来了。
　　虽然临近过年，但开车来泡温泉的人也有，但浴池与浴池之间都有天然竹席制成的隔断 ，虽然不隔音，但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隐私问题。
　　哗啦——
　　两人同时入水的声音响起，许是速度有些快，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呼——”
　　程霖赤裸着胸膛，水汽很快就在他脸上形成了可见的水珠，整个人似是松懈下来，有种陷入凡尘的颓废堕落感。
　　寒冷的冬日能泡上一次温泉，可以说是人生的一次顶级享受了。
　　“你瞧着……还挺结实的……”
　　陆扬的眼神顺着程霖裸露在外的皮肤，从脖颈到胸襟，再从胸襟到他的腹肌，一路顺下去……
　　“怎么，难道之前还怀疑我是假的？”
　　似是为了证明什么，程霖突然抓住陆扬的手就放在他的人鱼线上。
　　陆扬猝不及防，差点在水里踉跄，手更是急切地想要收回，可是却被某人抓得牢牢的，烫人的温度自手心传来，虽然距离重点部位还差些距离，但触感确是实打实的。
　　结实的肌肉，紧致的触感，加上令人血脉膨胀的浴池画面，说句不应景的话——
　　程霖就算什么都不干，靠这张脸都能混上一口饭吃。
　　“你……你松开我的手，正经点。”
　　“不要，松开你就跑了。”
　　许是两个身上都不着衣物，程霖比以往更大胆了些，抓住陆扬的那只手一拉，对方直接扑倒在他的怀中。
　　池水因两人的动静泛起涟漪，乌云遮蔽了皓月，周围悄无声息，似是都在为他们做掩护。
　　某人的胸膛比他的手掌更加烫人，二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陆扬此刻不光是能听见身后程霖的心跳，自己的也是震耳欲聋。
　　即使曾经睡着后醒来，发现在同一张床上，都会觉着不好意思，更何况是在这种坦诚相见，不着寸缕的状态。
　　陆扬心里砰砰跳个不停，但强装镇定，道：
　　“你对我……是有那种说不上来的心思吧……”
　　事到如今，这层朦胧，脆弱不堪的窗户纸，已经濒临捅破的边缘。
　　且能感受道，说完这句话，某人的心跳慢了两拍。
　　“……你知道了？”
　　程霖喉咙间微微颤抖，低压了声音，似是还留有最后一丝薄面，强撑着他没有逃避，手拦在陆扬的身前，环住了这个少年，生怕他跑掉一般。
　　“我不瞎，也不傻，你做的事情太多，不像是一个远房的亲戚应该做的。”
　　程霖不说话，也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将脑袋埋进陆扬颈窝处，似是一个在法庭上承认罪行的犯人，在等着属于他的判决。
　　环住对方的双手没由来地紧了紧，在挽留这最后一丝温存。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说什么……？”程霖不明所以。
　　陆扬轻笑：“人不可能会出现没有理由的喜欢，所以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念念不忘的？”
　　这个问话就像是临死前的走马灯，又激起了程霖内心深处的回忆。
　　“我高三那年，具体时间是在我爸的那个上市宴会上……”
　　“嗯。”陆扬默默地听着身后人的叙述。
　　“当时那一年的数学省赛已经结束了，学校当时不让我参加，同时也没了最后一场保送的机会，我当时整个人都想死了，甚至想过要不要自我了断，但是在那个商务宴会上，你跟我聊了一些话，我突然觉着那些身外之物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陆扬仔细回想着，记忆有点模糊，试探性地问道：“我当时是安慰了一些什么话吗？”
　　“不是，我只是将我的经历简要聊了一下，你说‘自我了断有什么意思，死也要拉他们一起下水，总得报完仇再考虑这些事啊’，所以在这之后，我便开始收集证据，在高三下的时候，我就提起一系列诉讼。”
　　陆扬听得瞪大了双眼，可是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他会说出来的话，等等——
　　陆扬突然想起来了。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很特殊，所以从那时开始，便一直记着。”
　　陆扬整个人石化了，程霖这句话也证实他刚刚脑中蹦出来的念头。
　　那场程叔叔的上市商务宴他可记得太清楚了，甚至还是毕生难忘的那种……不因旁的，那是他刚做完皮、包的第二天，疼痛难忍不得不穿表姐裙子的尴尬时期！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关键这是他人生当中唯有的一次的女装，他自己都快没有印象，竟然被人心心念念地惦记了好几年。
　　更关键住在一起那么久，程霖都将这一抹情绪隐藏的很好，他甚至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所以你一直存着那张照片，你舅舅说你有个放在心里，一直忘不了的白月光，就是……就是当时穿女装的我？”
　　“……对。”
　　良久，程霖给出了他的回答。
　　陆扬思绪凌乱了。
　　周围偶有风起，这个时间点没多少人来泡温泉，环境很寂静，耳旁只有风声作伴，所以程霖的回答，对他来说，震耳欲聋。
　　“变、态。”
　　“……抱歉。”
　　程霖的声音很低，陆扬明显能感觉到身后人的体温上升了不少。
　　温泉水滚烫。
　　“所以现在，你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怕对方逃避，陆扬再次追问：“你能分辨地清吗？”
　　流水潺潺，夜风寂寥，许是为时已晚，酒店周遭的客人大多离开，夜里寂静地只有二人的心跳作为背景音。
　　良久，身后人道：
　　“我并非天生就是同性恋，开始的单方面吸引或许带着异性的错觉，可我清楚，那只是一种执念而已，我承认当初答应陆叔叔跟你同居，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可后来与你相处，我或许把你当成了曾经的自己，看你陷入学校的阻拦，我想帮你，我不想你落得跟我当年一样的结局……”
　　当初的执念在时间与经历的酝酿下，开始慢慢沉淀，发酵……糅杂了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越发地难以解释，且难以定义。
　　少年之间的心事，本就是世间难猜的玩意。
　　“你也可以理解，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偷偷暗恋你，只是藏得很深，或许在最开始，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吧……”
　　陆扬默默听着程霖的坦言，心里的震惊并不亚于拿到保送资格的那日。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
　　“可能就是那日，我们一起从潭州回到金陵，我在一中门口送你进去，阳光撒到你身上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心头乱跳，脑中闪过许多你跟我之间的事，就像醉了，酒喝多了上头了一般……”
　　念念不忘，必会上头。


第106章 脏了
　　陆扬短暂地失神了几秒，他以为会是什么重要的时刻，甚至心里已经了几个过往的画面，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背影而已。
　　回过头，想要偷偷看一眼程霖，可下一个瞬间，二人的双目竟双双撞上。
　　他也在看他。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程霖的眼神从未有过如此澄澈，似是眼中是他的整个世界。
　　可同时，亦是有种难言的破碎感。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坦白了，所以……所以我可以知道你的想法吗？”
　　语气期待又卑微，小心翼翼又大胆妄为，环住陆扬的手尚未松开，此刻或许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刻，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亦或者心脏。
　　“我在未成年以前，从未想过与谁在一起，不谈恋爱，就跟不玩游戏一样。”
　　程霖呼吸一窒，眸子里瞬间涌入巨大的失落，心里泛出些许酸楚，也难免自嘲，或许对于前程相比，他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吧。
　　“不过现在，我已经拿到了保送，比起这些戒律，我更想去追逐你的脚步，我想跟你上一个大学，想要跟你搭建学长学弟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之中……可能连自己都时后知后觉，我不停地追着你脚步……”
　　程霖呼吸一窒。
　　“所以，你想要更近一步的关系，未尝不可。”
　　说起后知后觉，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程霖上的大学不过是一个民办二本，陆扬即使没有保送，论平时成绩，都不会将这个大学考虑在内；可有段时间，他竟然想着要不要填报这个学校，这说出来都觉着破天荒，可细想来，其实这都是沾了程霖的光。
　　还有学校的荣誉墙，程霖当年的过往，以及冬令营的资格……追溯过去，种种都是证明，都是不易察觉的佐证。
　　陆扬说完这些后，许是温泉水泡得上头，脸已经羞红不已，他并不是个主动的人，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绪的人，能说出这么多，已是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啾——
　　“啊！”
　　陆扬猛吸一口凉气，耳朵上传来一阵酥麻感，某人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脸颊边，湿湿的。
　　气氛一下子暧昧上来。
　　“你属狗吗？那么爱咬人。”
　　“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卖关子？”
　　程霖话语中，高兴的语气根本藏不住，陆扬没有看他此刻的表情，但心里知道，一定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感觉有点便宜他了。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吗？”
　　陆扬抓住胸前的手臂，身后仿佛仿佛感应到什么，另一只手朝后头伸去，握住了个滚烫的玩意儿。
　　程霖浑身一颤。
　　“我当然知道，你已经顶到我了。”
　　哗啦啦——
　　程霖松开了陆扬，当即害怕地逃避，动作幅度不大，但是激起一阵水花。
　　也是幸得陆扬手上没有用劲，不然必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你……你知道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吗！”
　　程霖拉开了一段距离，脸上泛着潮红，出言质问着，但是语气又不敢太凶，怕吓到这个小家伙。
　　陆扬不以为然，慢慢地靠近，浴池就这么大，不过几秒，程霖背后就抵到了岸边，再想往后退，就只能上岸，可是下边……
　　他并不想给陆扬看到。
　　“知道，可是你不难受吗？我可以帮你的……”
　　陆扬虽然尚未满十八岁，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都晓得了，况且他自己也是男人，又怎么会不清楚程霖的状态代表着什么。
　　说着，又想伸手……
　　啪——
　　程霖当即抓住这个想要犯罪的小手，将陆扬整个人拉了过来，很是郑重其事地道：“你还小，我不想强迫你，所以……别继续了……”
　　陆扬根本不害怕他，甚至程霖口中的这句话对他震慑力都没有。
　　陆扬直视着他的双眼，眼神在他的脸上和水下来回打量。
　　“你不难受吗？”
　　说话如同有蛊惑人心的魔咒一般，加上他那一张十分纯洁的，不经世事的脸，很难将这句话跟这个人结合在一起。
　　陆扬长得俊朗，是偏年少的那种稚嫩，还有一点婴儿肥，所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就是在蛊惑人在犯罪。
　　不，他本身就是在犯罪。
　　程霖内心：我现在看着你更难受。
　　“你不要管，我可以自己解决。”
　　“是去冲冷水澡吗？在这大冷天？”陆扬直接说出了程霖的想法，依旧不依不饶。
　　程霖转身，想要直接上岸。
　　双方确实是确定了心意，但是要发展到那一步的话，实属太快了，况且陆扬还是未成年，连高中都还没毕业。
　　“你洗好就上去吧，别想太多。”
　　“不要，我可以用手，我会让你舒服的……”
　　陆扬态度很坚决，甚至让人难以理解，他为何在这上面抓着不放。
　　程霖探口气……
　　“……那随你便吧。”
　　…*…*…
　　三十分钟后
　　程霖弄脏了浴池。
　　“你这个……黏糊糊，水池子里都是……”
　　两人已经上了岸，程霖裹着浴袍，一身清爽，反观陆扬，手臂已经发麻了，满是酸涩，他无语地看着飘着白色絮状物的温泉水池，有些皱眉。
　　这只要随便来个人，只要不是小孩都能看出来是发生了什么，刚刚就应该拦着程霖的，给他上岸解决。
　　“没事。”
　　程霖走到一旁，推开一块假山陈设，里面冒出几个按钮和遥控器，只看他随意地按了几下，这浴池的水就自动开始减少。
　　“全自动浴池清洁系统，是这个酒店项目的一大卖点，保证清洁地干干净净，不带一丝痕迹。”
　　陆扬看得有些愣，“这谁想出来的？”
　　一是佩服他的主意，而是佩服人家有钱。
　　“我那个小舅舅，他当初提出这个想法时，可是难倒了十几个设计师，最后还是多加了两百万的预算，从国外引进的技术。”
　　陆扬心里赞叹一声，真壕啊。
　　浴池里的水很快就没有了，随后几个清洁喷头同时运作，把整个浴池都刷了一遍，更甭看不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107章 寒假
　　“你要是觉着泡得舒服，等你成年之后，我们可以再来。”程霖提议道。
　　陆扬噌的一下又泛起了红，二人关系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靠近了不少，可是当程霖说这些骚话时，陆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程霖，你……”
　　说着，对方又靠了上来，亲昵的氛围依旧未降温。
　　“哎呀，你别乱来，这里是公共场合！”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你在担心什么？”
　　……
　　陆扬刚想要说话，周围突然传来一些杂音。
　　听声音像是两个男子，说话之外，还有些水花作响的伴奏声，不知怎的，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
　　“走，去看看！”
　　“喂，你别……”别打扰人家的好事啊！被发现要怎么办！？
　　程霖二话不说，拉着陆扬的手就朝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他说话声音很小，显然也是想偷偷地干这件事。
　　陆扬注意到程霖的神情，惊讶，不解甚至还有点恐慌，一点也不像是去偷看别人的模样。
　　可以说，事件的发生地就在不远处，遮挡浴池的屏风之间都有空隙，周围假山石与芭蕉叶作为遮挡，程霖与陆扬两人一上一下，刚好能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家那个外甥也在这里，南枫，你不要太过分！”
　　“我外甥现在陪他那个小表弟，哪里有空管我们的事，而且就算他在这里又如何，我们两个人的事谁不知道。”
　　“你……唔！”
　　里头，蒋南枫穿着白色的浴袍，估计是刚从浴池里面出来，潮湿的丝发紧贴着皮肤，他此刻摘去了那双金丝边的眼镜，露出一双野性与欲望并存的眸子。
　　在他对面的不是旁人，正是小秋哥，对方却是正常衬衫配西裤，许是来汇报工作的，一旁的地面上，还有散落一地文件纸，不过大半都被打湿了。
　　秋哲身上的衣物也不例外，他整个人就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滴着水，幸好浴池区温度够高，估计不会让他着凉。
　　蒋南枫霸道地禁锢住了小秋哥的手臂，使其贴在假山石上，无法动弹，默默承受着对方的入侵。
　　关键，蒋南枫的另外一只手还不老实，上下游走。
　　陆扬看得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程霖倒是脸黑了不少，他刚刚听到声音便觉得不对劲儿，一看果然是这两人。
　　果然老舅还是按耐不住，可关键小秋哥这才来了第二天啊。
　　对面，蒋南枫折腾了秋哲稍许，便稍稍的偏过头，眼神不偏不倚，斜视着某个方向，面露凶相。
　　程霖一看，愣了两秒，刚忙拉着陆扬离开，离开时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惹出动静来。
　　“你终于停下了……放过我吧，我们两个之间就当没认识过，不行吗？”
　　秋哲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短暂的喘息还以为是蒋南枫良心发现，尽管还没挣脱对方的束缚，可他依旧乞求对方放过自己。
　　“小秋哥，我给你逃过的机会，若是你跑得远远的，哪里会有现在的结果？”
　　“你……你别……”
　　对方的手一路向下，一把扯开了裤腰带。
　　“小秋哥，别急，温泉水是不会凉的。”
　　…*…*…
　　陆扬和程霖一路直奔回了酒店客房。
　　虽然这里项目还在施工，可酒店已经有部分区域在正常运营，客房自然是能住人的，回项目上的集装箱板房毕竟太远，而且外门很冷，为了怕第二天感冒，程霖直接开了个房。
　　屋内开了地暖，暖烘烘的，很难不让人生出困意，可陆扬此刻精神的很，脑中全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连手麻的感觉都不在意了。
　　“程、程霖……你们家人都是这么霸道的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吗？”
　　显然，蒋南枫刚刚的举动带给了陆扬很大的震撼，不得不说，刚刚蒋南枫的举动跟平常的他大相径庭，看着温润如玉，在小秋哥面前却是个衣冠禽兽。
　　“绝对没有！我发誓，我随我爸，我就是个老实的憨憨！”
　　程霖生怕陆扬在心里给他贴上不好的标签，连忙竖立三指发誓，自证清白。
　　陆扬带着警惕和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可很快便放下了戒备，叹了口气，程霖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个憨憨。
　　刚刚在浴池里头，从头到尾都是陆扬自己主动的，程霖不光没想着要反攻，反倒是一脸享受，要他们家有霸道，强取豪夺的基因，恐怕程霖就遗传了个寂寞吧。
　　而且他还是个大缺心眼子。
　　“算了，相信你。”
　　程霖松了口气，可紧接着，话题又回到了他家的小舅身上。
　　“那个，其实你不过也才见过小舅几面，他平时就是你见到的那副模样……他只有遇到小秋哥的时候，才会变成一个疯子……”
　　程霖在吧台做了杯热可可，端到陆扬的身边，同时坐在他的身边，抓住他的右手，帮陆扬做着肌肉按摩。
　　“为什么？”陆扬喝着热可可，有些八卦地问道。
　　程霖的力道尚可，那酥麻酸痛的手被他按地很舒服。
　　“他们之间分开了三四年，本来以为没什么交际了，但或许是前不久又遇上了，所以便他们两个便又纠缠不清了。”
　　具体的事情，程霖没有细聊，毕竟他对当年的事情也知道甚少。
　　大人之间的事，向来难说的很。
　　可有一点，这两人被分开过，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热烈情感，被封闭了三年，不断地发酵，思念不断蔓延，再一揭开，必定难以再次藏匿。
　　若是他跟陆扬分别了许久，再见的话，恐怕他也会疯掉吧。
　　“不说他们的事了，难得来一次汤山，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没什么，还有你不是还有项目上的活儿吗？”
　　程霖坏坏一笑，上床抱住了陆扬，“我明儿跟我小舅请个假，带你出去玩，今天他发现我们，就当是堵我的嘴，他肯定也会放行的。”
　　“滑头。”陆扬靠在程霖的怀中，想了想有什么好玩的，思考半晌后，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了本奥数必修，对程霖道：
　　“深夜漫长，你帮我讲几道题吧。”
　　毕竟开学后他就直接去国赛集训营了，还是要抽出时间来复习复习的。
　　程霖瞪大了眼睛，他等了半天，毕竟这可以说算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他前一秒钟还幻想着什么电影院，游乐场，结果下一秒竟然是补习功课！？
　　“你别惊讶啊，我手麻了都没在意，你刚刚爽了那么半天，不得付出点什么吗？”
　　这套说辞一来，程霖简直哑口无言，口张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忍拒绝陆扬那饱含期待的目光，起身做到桌前，一副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模样。
　　“来吧来吧，也就你能我当免费劳动力驶了，换做其他人，哪里还有这待遇。”
　　“嘿嘿。”
　　陆扬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早就将自己标记的几道题拿了出来，等着程霖给他解答。
　　这得亏是数学，要换做是外语，他搞不好直接出师未捷身先死。
　　…*…*…
　　毕竟是放假了，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学习的很晚，还没到十二点便睡去了，盖得都是同一床被子。
　　第二天，天蒙蒙亮……
　　轰隆隆——
　　一阵机械作响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猝不及防，陆扬当即就睁开了眼睛，慌里慌张地坐起来，震动声相当大，在床上都能有震感。
　　“程霖，程霖，醒醒！”
　　“干嘛~”难以想象，在如此扰人的噪音下，程霖竟然连眼睛都睁不开，迷糊地钻进被子里，顺带还不忘搂一下陆扬纤细的腰肢。
　　“别睡了，就这你还睡得着？”
　　“哎，习惯了，你就算这个时候起床，酒店也不会准备早饭的，外面很吵，几乎没有客人在这过夜，听话，躺下来陪哥再睡一会儿。”
　　程霖就像是有特异功能一般，自动屏蔽了外面的声音，而且他还有赖床的习惯，根本不可能早起，所以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陆扬又象征性地叫了他几声，看还是没有反应，最后也拿他没有办法，陆扬没有赖床的习惯，况且外头的噪音一直在吵个不停，压根儿没法静下心来，所以干脆起身，洗漱整理一番后，去找点吃的。
　　穿好了衣物之后，陆扬轻手轻脚地出门，才走没两步，便又见着一个熟人。
　　前面人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一只手还扶着腰肢。
　　“那个，小秋哥？”陆扬不确定地问道。
　　那人听到这个称呼，脚步当即停了下来，回过身，看到是陆扬之后，才打招呼道：
　　“陆扬同学，原来你昨晚也住这里啊。”
　　陆扬点点头，突然发现小秋哥的脸上有点不对劲，眼眶红肿，面容比上次见要清瘦一些，虽然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却还是能看到他脖子处的一点红，脑中回想起昨日在浴池边的一幕，陆扬瞬间明白了什么，有点不敢看小秋哥身上的痕迹。
　　“怎么了？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秋哲担心是不是自己被发现了什么端倪，手下意识地拢了拢毛衣，将脖颈处的皮肤一整个覆盖住。
　　都怪南枫，都说了不要留下痕迹……
　　“没，没什么……小秋哥，你是去吃早饭的吗？要不要一起？”
　　“哦，好，你才来，还不认识路吧，正好我带你逛一逛。”
　　“行。”
　　……
　　一路上，秋哲就像一位尽职尽责的导游，每到一处，就给陆扬介绍着酒店的装修设计。
　　涉及到他所学的专业领域，秋哲就像是忘记了刚刚的尴尬，带着一点热血和半分认真，用通俗易懂的话语给陆扬介绍着这个酒店建筑。
　　话语中的建筑物，就如同是他珍贵的至宝一般。
　　“小秋哥，我还以为你只是学工程的，没想到你竟然还懂艺术设计这类。”陆扬有点崇拜，似乎秋哲才应该是他眼中大学毕业生应有的模样。
　　而不是一个饭桶。
　　秋哲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呢，艺术也是建筑的必修课，再精妙的骨架也要点缀美丽的皮囊，这样才能入了世俗的眼。”
　　秋哲说话都带着一股诗人的韵味。
　　“哎呀，我光顾我一个人说了，不好意思。”秋哲腼腆地道歉，“不提这个了，陆扬同学，你上次回去考虑地怎么样了，陆师傅前段时间没少跟我倒苦水，不知道该给你报什么专业，现如今有什么方向了吗？”
　　二人走到了酒店的餐厅处，虽然还没有客户来访，但是为了工地正常运作，暂时充当了食堂。
　　陆扬想了想，取了一个塑料饭盒，道：“保送的专业没有多少，现在还没有个方向，但是学校我定好了，我想去南大。”
　　“南大？”
　　秋哲稍微一愣，似乎有点诧异陆扬的选择，在常人眼中，一般清华北大才是首选，虽然南大也非常好，“是不想离开家吗？还是说，因为程霖？”
　　“两种都有吧。”陆扬点头道，手上已经打包好了两袋包子，都用塑料盒装起来，准备等下带回去给程霖吃。
　　这边陆扬速度快，都已经打包完了，而秋哲才拿起了饭盒，还不知道该选什么。
　　“南大也好，我记得以前，程霖高中时想考的就是南大，多半是受到他的影响吧。”
　　“嗯？小秋哥你也知道程霖当年的事情吗？”陆扬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点，随口便问道。
　　“……我其实……”
　　“小秋哥当年可是我们家的座上客，常来的，能不知道这些事吗？”
　　一道声音凭空冒出，代替秋哲解答了陆扬的问题。
　　二人同时转过头，就见着蒋南枫穿着一身棕色的呢子大衣走来，黑色的羊绒毛衣做内衬，且戴上了他那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看着春风和煦。
　　“你怎么……”
　　“小秋哥，我早饭喜欢咖啡和可颂，你莫不是忘记？”
　　蒋南枫笑眯眯的，倒是秋哲，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了。
　　“这里没有你想吃的，而且你不是不喜欢中式早点吗？来食堂做什么。”
　　秋哲语气强硬道，似是默默地在给自己一点底气。
　　“我定了咖啡和面包，一会儿助理会帮我们送过来，现在时间还早，陪我逛一逛，就当是参观你的作品如何，未来的大建筑师？”
　　蒋南枫单手插兜，不知不觉之间就将秋哲手上的餐盘给放了下去，挑眉看了眼外面，示意对方同他一起出去。
　　“我……”
　　“我现在应该算是甲方吧，甲方对乙方提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蒋南枫笑眯眯地说着，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不……不过分。”小秋哥嘴角抽了抽，最终丧权辱国般同意了蒋南枫的要求。
　　一个脸上笑嘻嘻，一个倒是满脸的愁容。
　　两个人虽说差不了多少，甚至秋哲还比蒋南枫大上一两岁，可是当他把甲方的身份亮出来时，秋哲瞬间就没话说了。
　　蒋南枫得逞地笑了，带着秋哲走之前，还不忘同身后的陆扬说一句啊：
　　“陆扬同学，跟程霖说一声，我今天放他一天假，可以不用来工地上干活，你们好好去玩玩吧。”
　　“嗯，好……”
　　“让他不用过来道谢，只要这几天给我安生一点，不闯乱子就行。”
　　……
　　回到屋内。
　　“不，那玩意儿真这么说的？”程霖三口一个包子，听完陆扬的叙述，仗着蒋南枫不在场，当即便对他吐槽起来，恰有一种大王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既视感。
　　“他怎么好意思说我闹腾，他给小秋哥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又是给他打掩护，又是装作看不见的，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程霖的话语滔滔不绝，陆扬边听便翻白眼。
　　不用说，这些话若是在蒋南枫的面前，程霖估计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就敢在这里支棱一下。
　　“行了，积点口德，吃个包子，少骂两句。”
　　陆扬不由分说，直接将个大包子塞到了程霖口中，严丝合缝，大小刚好何时。
　　“呜……呜！”
　　程霖费劲咀嚼着，加上喝了两口豆浆后，才硬生生地把包子吞下去，“小表弟，你想噎死我啊？”
　　“你个饭桶还能被噎死？”陆扬吐槽道。
　　似是两个人相互表达了心意后，不光关系更进一步，说话也是更口无遮拦了，以前陆扬还不敢说的太过分，现在说话都没什么顾及的了。
　　“是不是我噎死你就好找下一个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程霖坐在床上，伸手一拉，便将床边的陆扬给拉了上来，似是对他刚刚的行为进行报复一般，对他上下齐手地挠痒痒，陆扬想笑，可又挣扎不了。
　　“哈哈，别……别闹，我怕痒，我鞋子还没有脱，你起开！”
　　闹腾一小会儿后，程霖终于是放过了他，可是并没有松开对方，二人侧卧在床上，任由阳光普照，岁月静好。
　　只不过下一秒——
　　“轰隆隆！！！”
　　一阵无比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强烈的震感传来，二人直接就是一个猝不及防。
　　“啊啊啊啊！又开始了！”
　　不用猜也知道，工地上又开始作业了。
　　室内刚有的一点点氛围，没有来得及沉浸其中，顷刻间就全都没了。
　　程霖起身，忍住那种钻脑门的头痛，快速套上衣服，“我那老舅不是放我一天假吗？走，我们出去逛一逛。”
　　“嗯，你先吃早饭。”
　　……
　　嘟嘟嘟——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汤山算是金陵市的城郊，骑着小电驴在大马路上，几乎都碰不到什么车子，偶尔出来兜风的感觉很是新颖，若是没有寒风，恐怕体验感会更上一层楼。
　　“对了，这个寒假，哥教你开拖拉机如何？”
　　“啊？”
　　“别拒绝，工地上人手一本拖拉机驾照，你今天去学，保不准哪天能用得上。”
　　“……行。”
　　二人的目的地是汤山周围的一座商场，刚停好车，程霖便提议道，他常常是想一出是一出，但是关于陆扬的事，他向来都是说到做到。
　　陆扬本来想拒绝的，毕竟之前就应着在潭州跟程霖的要求，在他的手上把自行车给学会了，过程略微有些耻辱，毕竟他已经十七岁，还不会骑自行车就已经够可笑了，加上程霖又是个嘴上喜欢犯贱，整个学车过程可没少嘲笑他。
　　“先说好，你可不许取笑我。”
　　“好，你摔地四脚朝天我都不嘲笑你。”
　　陆扬眼神里很认真，但是程霖整个人都轻浮地很，似是很不以为然，说话一点公信力都没有。
　　陆扬冷笑一声，“你要是敢笑我，你英语四级就过不了。”
　　“我去！”这似乎是程霖雷区，一碰他差点就跳起来了，连忙道：“你赶紧把这话收回去，然后‘呸呸呸’，我四级必过，不许咒我！”
　　“不行，除非你发誓！”
　　“你……算你狠！”
　　陆扬：嘿嘿~
　　程霖扬起手，“我发誓，不管你练车练得再烂，摔地再狠，我都不会嘲笑你，否则我天打雷劈，四级不过，行了吧，你赶紧‘呸呸呸’！”
　　陆扬面无表情：“呸呸呸。”
　　瞧着陆扬一副‘你干不死我又奈何不了我’的模样，程霖真是直接败在他身上了。
　　……
　　从车库上到商场一楼，视线稍微明亮了些。
　　汤山周边的建设都相当现代化，商场更是一个代表，从家具用品到娱乐设施几乎一应俱全，甚至顶楼还有电影院，只是现在都临近过年，客流量少的可怜。
　　象征着春节的红色摆件倒是放了不少，可冷清地没有年味。
　　甚至坐扶梯上去，上层楼几乎都没什么人。
　　“别觉得奇怪，这里本来就是要打造成旅游服务区的，只不过……你也看到了，周围的配套酒店设施都没有做好，建设期间旅游局都不会花钱去宣传的，所以这段时间不会来什么人的。”
　　程霖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前跑了两步，然后猛地回头张开双臂，似是想将全世界展现给他看的样子：
　　“你可以当做是，我今天包下了整个商场来陪你玩！”


第108章 电影
　　程霖脸上眉眼弯弯，语气动作幼稚之余，却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忽略的真诚。
　　“那我真是谢谢你啦，顺嘴问一句，今天的消费都是你来买单吗？”
　　“又不是不可以。”
　　这不过是陆扬顺嘴一提的玩笑话，可是程霖却是认认真真地在回答他。
　　“少胡说，你家有矿啊？”
　　“矿我没有，但还是有点小钱的，像这样的商场我家好像有那么三四个。”
　　程霖摸了摸下巴，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陆扬摇头，显然是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走，先去看电影。”
　　…*…*…
　　“什么？两张电影票的八十？线上买也要七十五？什么大片啊，这么贵？！”
　　顶楼电影院，程霖看到那标明的票价，整个人一惊一乍的。
　　陆扬在旁无力扶额，刚刚还说今天的消费他来买单，现在就嫌一张电影票的价格贵，反正他这抠门的性子是改不了了。
　　“先生，您可以购买我们的新春特惠套餐，只要九十九块钱，就可以在原有的电影票上，多领取一份爆米花和可乐哦。”
　　面前，电影院的柜台小姐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程霖不但没有退缩，反倒是直面推销起自家的套餐来。
　　“什么爆米花加可乐要十九块钱！？我的天哪！你们明明可以抢劫，为啥还要送我一袋爆米花？”
　　陆扬在旁轻笑，刚要问程霖要不要去玩点别的，毕竟就他那个死抠的性格，花冤枉钱比要他的命还严重。
　　柜台小姐见套餐不吸引人，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牌子，说道：“二位，我们商场刚刚开业，要是情侣一起来，拍照留恋，就可以享受半价优惠哦~”
　　程霖听着眼神一亮，而陆扬倒是面色瞬间凝重，猛地抬眼看去。
　　柜台小姐姐说的确实没有错，在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照片墙，照片虽然不多，但都是两人一对，摆出亲密pose的照片，看着笑得都很甜蜜，有的手上还拿着玫瑰花。
　　“这个活动会一直持续到情人节哦，只要这段期间二位带着女朋友来就行。”
　　陆扬突然后背一阵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同性情侣可以吗？”程霖直言不讳。
　　柜台小姐姐眨了眨眼睛，用手指了指面前二人，“你是说，你们二人……”
　　“对，怎么？难道不行吗？”
　　陆扬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两个人昨晚才确认了关系，可这也只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昨晚还在思考，怎么跟身边人描述，程霖这个大猪蹄子倒好，丝毫不顾及旁人，直接说了。
　　听说同性恋在社会上并不招人待见，而且还会收到歧视，眼前这位小姐姐……
　　陆扬抿唇，虽然周围除了程霖，没有认识的人，可他还是觉得好害怕。
　　啪——
　　突然一股拉力袭来，他猛地被拽了一下，程霖的手臂揽着他的肩膀，给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也不是不行……”柜台小姐拿出了一款拍立得照相机，“爱情没有边界，但不能让人打着同性情侣的借口，白嫖这个活动，这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所以……”
　　“所以什么？”
　　柜台小姐姐笑了，脸上有种藏着阴谋诡计的味道，她将相机开好后，正对面前二人。
　　“你们两个亲一个吧。”
　　……
　　“听到没，陆扬，亲一下就行。”
　　“喂，等等……唔！”
　　喀嚓——
　　程霖的速度相当快，不容陆扬有拒绝的行为，当即两人就面对面贴上了。
　　陆扬瞳孔瞪大，不敢相信程霖真的在亲他，可嘴唇上传来的触觉，以及双方鼻息相互起伏所带来的的湿热感骗不了人，程霖一手捧着他的下巴，拉近了二人由于身高所产生的差距，另一只手则环住陆扬的腰肢，防止他抗拒逃离。
　　双方都没有闭上双眼，加上极近的距离，陆扬能看到对方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戏谑和得意。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打着活动和男朋友的旗号，正大光明地吃豆腐。
　　想做，做就是了。
　　……
　　良久，两个人相互松开了，陆扬不可避免地红了脸，重拾呼吸后，一直不停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唇，眼神闪躲，根本不好意思朝对面看去。
　　“怎么样，拍到了吗？”
　　柜台小姐从拍立得里取出相片，甩了甩，显形之后递到程霖的面前，“线上，您看拍的怎么样，若是觉得不好看的话，还可以再来一次哦~”
　　程霖扫了一眼，“我觉得不错，小表弟脸红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太可爱了，小表弟~你觉得怎么样，不好看还可以再来哦~”
　　“可以了，够了够了。”他其实看都没看。
　　这两个狐狸！
　　陆扬在心里暗暗骂道。
　　……
　　拍完照片后，程霖付了钱，然后将相片贴在影院的照片墙上，顺带还不忘单独照一张，做留恋。
　　“这是您二位的观影票，往里走右手边三号厅，预祝您观影愉快。”
　　柜台的小姐姐送走两人后，当即就和周围的小姐妹议论起刚刚的事，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
　　本以为是一对来白嫖蹭票的人，可没想到那两人竟然是真的。
　　而且两个人看着不超过二十五，又帅又年轻。
　　磕到了磕到了！
　　…*…*…
　　影院内，工作日大早上的几乎没人来观影，陆扬和程霖二人几乎是包场观影，正中央的位置，观感极佳。
　　电影放映的是一部无厘头的喜剧片，演员团队是国内一线的演员，内容是根据话剧改变，搬上大银幕后将一些笑点放大，效果很好。
　　许是周围没人，所以程霖笑得有些肆意。
　　而陆扬……压根儿没有任何心思看电影，脑中全都是刚刚那个吻。
　　“怎么了怎么了，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昨天晚上那么主动，怎么一觉睡过来，亲一下就不行了？”
　　大银幕上放着电影男女主的爱情片段，一般喜剧片的爱情戏都不怎么吸引人，程霖更是直接不看，回过头来跟陆扬聊着。
　　这也是仗着电影院没有人的缘故。
　　“这毕竟……毕竟是第一次……跟昨晚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莫非是觉得我占你便宜了？这也是我的第一次好吧。”程霖摊手，一副摊牌的模样。
　　“骗人……”似是回想到刚刚的画面，陆扬耳根子又稍稍发烫。
　　“我怎么骗你了？”
　　“你……技术不差的。”
　　程霖轻笑两声，“咱们就是嘴对嘴，又没有来个法式kiss，你怎么就说我技术好了？”
　　说实话，这两人谁技术好还未知呢。
　　“不是，我没说你那个……我是说……唔！”
　　说话之间，电影荧幕的画面由黑夜转至白天，放映厅内顷刻间亮堂了不少，陆扬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再次被轻轻挑起，他保持着说话的口型，所以嘴巴微张，下一秒钟，被人轻轻含住，一个甜甜的东西直接送入了他的口腔中。
　　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味道他很是熟悉，是爆米花。
　　“是不是想说这个意思？”
　　程霖离开了陆扬的小嘴，远离一定距离后，还不忘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电影明暗交错的光打在他飒爽的侧言上，眼神微微眯起，带着丝丝蛊惑的美感。
　　不得不说，程霖若是玩起花来，那没人能帅地过他。
　　陆扬恍惚了两三秒，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又被程霖给偷袭了，一时间又羞又恼。
　　昏暗的电影院，包场的放映厅，甜甜的爆米花和时不时来吃豆腐的男朋友。
　　“怎么，要再来一次吗？”
　　“你正经一点，这是电影院，不是无人岛！当众耍流氓是犯法的！”
　　啵——
　　又是一声轻声的动静，只是程霖这次瞄准的是陆扬的脸庞，猝不及防的一个偷亲。
　　“你！”
　　陆扬急忙捂住脸，根本没料到眼前这个人竟然这么大胆。
　　“差不多也该习惯了吧，你昨晚可是比现在大胆多了。”
　　要说起昨晚，程霖可谓是记忆犹新。
　　程霖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退一步难退，进一步又害怕两个人的关系分崩离析，对方只是个高二的学生，连什么是爱情恐怕都描述不清楚，稍许失措或许就是无法挽回的成果。
　　谁知，他竟然什么都知道，甚至比想像中更加大胆。
　　“这毕竟在外面，电影院是有摄像头的，你做了什么都会看的一清二楚。”
　　“你是害怕被人看见。”
　　陆扬耳根子红了个透彻，不说话了，但也侧面说明程霖说的没错。
　　“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招人喜欢。”
　　“吃你的爆米花，少调戏我！”
　　说着，陆扬塞了一大把爆米花入程霖的嘴巴。
　　程霖赶紧闭嘴，这猝不及防的一把爆米花差点给他呛了。
　　面前，电影的片段已经跳过了爱情戏的片段，高潮之后是个合家欢的结局，总之笑点不少的，泪点也有，评分大概能有个六七分，不过程霖看完之后没啥感受，就是觉得电影院提供的爆米花有点少，可乐也是，三两口就没有了。


第109章 后缀
　　从影院出来后，已经是大中午了，商场里稍许有了些喧嚣声，可以看见不少拖家带口，老人孩子一起来买年货和游玩的，这个时候差不多都放假了，来商场购物也算是某种消遣。
　　陆扬面无表情地从放映厅出来，入口正对着那面照片墙，他跟程霖照片被放在中间偏左的位置，看着不是很显眼，但是他一下就看到了。
　　额……
　　一想到只要是来这里看电影的人，一转眼就能看到他和程霖的接吻照，陆扬就恨不得勒紧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闷在原地。
　　砰——
　　“哎呀！不好意思”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陆扬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朝后踉跄几步，道歉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可还没看清对方的脸，便挨了一句骂。
　　“哪个没长素质的玩意在这里乱叫啊？”
　　陆扬被程霖一把揽住，并微微前倾身子，遮挡住他面前的视线，右肩同时也被程霖单手抓住，生怕这孩子跌到哪里去。
　　“你……哼！”
　　对方穿着卫衣，带着兜帽的，手中还拿着一台照相机，面容被帽子遮住，几乎看不清长什么样，倒是裸露的下巴满是胡渣，似是个中年男子。
　　语气倒是蛮横，可见到程霖的第一面后，当即如没脾气了一般，单手插兜，避开视线地朝旁离去，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个人……”
　　程霖觉得有些奇怪，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但是并没有多想，就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陆扬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没什么，你刚刚有没有事？”程霖转眼就将刚刚那个人抛之脑后，关切地问着陆扬。
　　“没有，只是轻轻撞了一下，不会有多大事的，而且刚刚确实是我不小心。”
　　陆扬张开双臂，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程霖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用手摸了摸陆扬的脑袋，道：“你啊……走，等下想去哪里玩？”
　　“先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好。”
　　……
　　二人欢声笑语地离开电影院，却不知刚刚与陆扬相撞的黑衣男子，此时正躲在某处的紧急出口，靠着对开门的一丝缝隙观察着两人，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拨出了一个号码，嘟嘟了几声后，被接通了。
　　电话对面的人问了几个问题，中年男子都点头应答如实。
　　“对，对，照片已经拍到了，包您满意……”
　　“接着盯着，就那几张根本不够。”
　　“我一直在跟进，可是……你知道的，再多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价钱不是问题，你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我知道。”
　　中年男子看着手中这张拍立得相片，笑容逐渐诡异。
　　…*…*…
　　“喵~喵喵~”
　　“乌漆嘛，不要叫了，安静一会儿，等会儿就给你吃小鱼干。”
　　“喵！”
　　陆扬身穿围裙，手上还有拿着扫帚和鸡毛掸子，一看就是幅大扫除的模样；乌漆嘛听到有小鱼干吃了，当即就乖乖地站在原地。
　　半个月的时间，小猫长大了不少，也逐渐跟两个少年混熟了，有时候晚上睡觉会偷偷地爬上床，程霖有时候睡觉的动静大，一个翻身就把乌漆嘛给掀下去了，相比较之下，陆扬就安稳多了，所以小猫自然就和陆扬多亲近一些。
　　甚至又是都能听懂陆扬所说的话。
　　这夜是除夕，原本两个小伙子是打算各自回家过的，但是陆国忠在项目上走不开，程霖的父母同样也是，程霖本想着带陆扬去老宅过春节，可老爷子不知怎的，时髦了一把，除夕当晚带着奶奶一起坐飞机去港城旅游了，蒋南枫也有自己的行程安排。
　　总之，一家子大忙人。
　　可是过年该有的礼节不能少，为了今年的压岁钱不落空，程霖趁着老爷子还没有上飞机，连忙跑去找他要红包。
　　估计老爷子见大孙子不辞辛苦地赶过来是为了要钱，保不准会直接开骂。
　　……
　　这边，陆扬捎带着将程霖屋子床单换了一下，掰了掰发酸的手腕，刚准备去休息一下，就瞧见乌漆嘛在客厅乱串。
　　“哎，乌漆嘛，快过来，给你小鱼干吃。”
　　陆扬准备去拿给乌漆嘛的小零食，但是它却不为所动，一转过头，竟然朝着某个半掩着的门跑去。
　　“乌漆嘛！”
　　小猫似是没听到陆扬的呼喊，直接从细微的门缝里钻了进去，想拦都来不及。
　　陆扬赶忙放下手中的摆件，刚忙去追乌漆嘛。
　　它进去的那个房间是程霖的书房，这个屋子算是程霖的私人空间，从他住进来时，就是锁着的，很少见到其被打开，就连平常请来做卫生打扫的阿姨都不让进这个房间。
　　陆扬对旁人的秘密并不好奇，也一直都没有主动进过这个房间。
　　所有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而程霖的秘密没有上锁，这是令他意想不到的。
　　或许是因为乌漆嘛突然闯入的缘故，打开了陆扬心里的潘多拉魔盒，让他无比地想要进去这个房间内看看。
　　“乌漆嘛？”
　　书房内漆黑，借着屋外的光，能稍稍看清楚里面的模样。
　　差不多是个书房类的屋舍，中间的书桌上放着不少英语的试卷和单词本，许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人，书籍上落了满满一层灰，周遭，六七排的书架上放着许多乱七八杂的东西，有文件，有书籍，更多的，是一些表彰起来的奖状和奖杯。
　　“20XX年省中学生奥数大赛金牌——程霖……”
　　“第十二届‘XX杯’数学竞赛一等奖——程霖……”
　　“金陵市第一中学年度‘数学标兵’——程霖……”
　　前缀的比赛标语五花八门，而后缀的落笔都只是一个人——程霖。
　　放满了四五个书柜的奖状和奖杯，红色的纸张加上冷漠无情的文字见证了某个意气风发少年的过去，即使陆扬并不了解竞赛这一领域，可也知道这其中，随便拿出一张来，都要耗费无数个日日夜夜来实现。
　　喵~
　　陆扬一张一张地扫过，不禁有些失神，乌漆嘛的一声叫唤令他反应过来。
　　其实程霖想要遮掩的，竟然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自己。


第110章 张扬
　　“乌漆嘛，过来，我们出去吧。”
　　陆扬并不想久留，而此刻，乌漆嘛爬到了架子上，担心他乱跑，陆扬直接伸手将其抱了下来，小猫也非常配合，只喵喵地叫了几声，几乎就没挣扎。
　　“你啊，刚学会跑就想着爬架子了，就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
　　正说着，陆扬余光注意到某个架子上的相框。
　　那相框看着都没有一张A4纸大，黑胡桃色的相框，看着没什么特点，但是相框内，是一张十来人的合照。
　　李光蛋，竞赛队的王青老师，一些陆扬报的上名字的校领导，以及……站在最中间的程霖。
　　若不是下方有名字标注，陆扬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双眼，因为眼前这个少年，眼中的光芒难以忽视。
　　他留着最普通不过的细碎短发，穿着一中独有的秋季校服，手捧着半大不小的金色奖杯，眉眼弯弯，少年肆意笑容，照片上的所有人都难掩喜色，而他更是将年少的骄傲写在脸上，留在岁月中。
　　底下写着的是奥数省赛的庆功宴，年份也不过是五年前，那时的李光蛋，头上还有几根毛。
　　这般年少张扬的程霖，就像一本青春小说的主人公。
　　至少跟现在的狼尾小伙相比，完全是两个人了。
　　没错，程霖又把狼尾留起来了。
　　陆扬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那一小撮头发那么执着，明明他当年的短发就很帅气的。
　　吱呀——
　　“喵~”
　　书房门外传来动静，惹得乌漆嘛叫了两声。
　　身后紧接着传来了声音，“我说怎么满屋子都找不到你，原来是躲这里来了。”
　　书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地打开，程霖出现在门口，手上还拿着红红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扬有点惊讶，也有些手足无措，他未经允许就进入了程霖的书房，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生气。
　　“老爷子上飞机了，我就回来了。”说着，程霖快步上前，将一个红包递到了陆扬手中：“快看看，这是老爷子给你的红包。”
　　他脸上还有骑车被风刮过的红冻，甚至连手套还没摘。
　　陆扬接过，乌漆嘛顺势从他的怀中跳了下去，在屋内转了转，然后在程霖的书桌前不动了，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那些英文书本。
　　“怎么，你这只小猫咪还看得懂英文？”
　　程霖走过去调侃，不过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嘴里暗骂了一声国粹，然后赶忙上前，翻开了自己那杂乱无章的英语练习册……
　　“我去，你这小猫鼻子还真是灵啊。”
　　下一秒钟，程霖从他的课本里面翻出一块风干牛肉来，看着没有发霉，但是已经拆封，而且不知道放了多久。
　　据推算，至少已经放了两个月了，甚至有股发酸的味道。
　　乌漆嘛喵呜地叫着，可是程霖根本不给它接触牛肉干的机会，拿个餐巾纸裹了一团，便直接扔到垃圾箱里了。
　　“不许翻垃圾桶，你要是吃了肯定拉肚子。”
　　程霖将小猫抱在怀里，控制着小猫挣扎的动作，碍于体型的诧异巨大，乌漆嘛也只是喵呜地抗议两声。
　　转过头，程霖看向陆扬。
　　陆扬突然有点紧张，他未经允许就进入了这间书房，也不知道程霖心里会不会多想。
　　“红包拆了吗？多少钱？”
　　陆扬后知后觉，对方提起后，这才看向手里红包，看着不厚，但一摸还是有点分量的，拆开一看，差不多两千块。
　　“这……这么多？”
　　陆扬惊了，要知道，这都比他这十年收的压岁钱都多了。
　　“别觉得惊讶，这只是我家老爷子的，我舅舅跟我爸我妈的都还没给你呢。”
　　“别别别，非亲非故的，我哪受得了这么多？”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双方家长都还不知道，在坦白之前就收这么多，将来还怎么跟他们开口，说他们的儿子已经弯了？
　　程霖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哎呀，收下吧，两千块钱才多少，你要觉得不够，我今晚把你拉近我们家族群里，保证你一晚上能抢到四五千。”
　　陆扬嘴角抽了抽，他也没指望能这样发家致富。
　　“哎？”
　　程霖注意到陆扬身后的照片，调侃道：“你是不是看过哥的照片了？说真的，哥当年是不是特别帅？！”
　　“啊？哦……是好看……”
　　对方没有避开，而是直接开口，顺带越过陆扬，将那张合照给取下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拉过陆扬，道：“你看看，这个是当年的李光蛋，他当时还没现在那么秃，这是王青老师，她当时还没结婚呢，一晃几年过去了，她孩子都生了……”
　　这些照片似是勾起了记忆深处的回忆，程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当年的事迹突然如泉水般滔滔不绝，涌入脑海中，一时间说个没完，陆扬就这么站在旁边默默听着，等对方说到最后口干舌燥了，他才开口：
　　“我还以为你会对当年的事情绝口不提，想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程霖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看你不常进入这个房间，而且你也不让阿姨来打扫里面……”
　　说到后面，陆扬的声音有点小，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些其实都是他想多了而已。
　　程霖一愣，随后似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陆扬说对了一半，在几年前，他确实对这个房间绝口不提，没了竞赛资格，又在高考失利，上了一个并不期待的学校，这前后的落差之大，甚至让他有一度想要自杀的倾向。
　　他当时甚至将自己不吃不喝地关在房门内，颓废地看着这几个书架发呆，那时候，墙上的奖状和证书在他看来无意是一种讽刺，无一不是在嘲笑着他最后的结果，再看看放在桌上的这张照片，里面的少年笑得那么灿烂……
　　当时甚至想回到过去，一把掐死他，让他失去这糟糕的未来。
　　他不得不承认，当时的他心态是有些不太正常。


第111章 除夕
　　“不过这都过去了。”
　　程霖轻飘飘地说着，“老是追求着过去也没什么意思，我当年可没现在这么脸皮厚，否则也不会这么快把你追到手。”
　　说着，还不忘趁着陆扬不注意，在他脸颊上偷亲一下。
　　像是这样的小动作，似乎已经成为了二人生活之间的日常，一开始陆扬还闹着变扭，到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不过程霖说的确实没错，那照片上的人跟他真的截然不同，难以想象那样一个满眼都是光芒的少年会在口中说出如老流氓一般的话语。
　　“可既然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拦着阿姨进来打扫，你看看这边的书架子，都落了一层灰了。”
　　程霖把小猫抱到下面去，然后悄咪咪，小声地对陆扬道：“来，给你看些东西。”
　　“什么？”
　　陆扬跟上去，见程霖走到某个书架的后面，拉开了一个小隔板，里面是个金色镶边，带着密码按键和钥匙孔的保险箱。
　　陆扬当即就懂了，原来这个房间里面放着些珍贵物品，难怪不能让人随便进来。
　　程霖从一旁的盆栽下面翻出了一把银色钥匙，插入了保险柜后，输入密码。
　　“这个密码是231721，23是今年，今年你17岁，我21，很好记吧。”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这是你的秘密啊。”
　　“我早就对你毫无保留。”
　　陆扬无言，对方眼神真诚，他甚至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
　　嘀——
　　清脆一声电子音，保险箱的门开了，里面东西并不多，看上去只是一些文件之类的。
　　程霖将其都取了出来：“这里面都是些我从小到大的证件，多数没什么用，只是这里面有个东西，我前不久刚放进去的，现在拿出来刚好。”
　　话音未落，程霖从保险箱深处取出一个方正的黑色小盒子。
　　“不猜猜是什么吗？”
　　陆扬随口道：“不会是戒指吧……”
　　程霖不语，可嘴角微微扬起，眸子染上一层温柔。
　　陆扬当即觉得不妙，刚刚只是他随口一猜，可是看对方的表情，搞不好真是如此……
　　下一瞬间，黑色的盒子被打开，两抹翠绿的色泽映入眼帘。
　　小黑盒子中央，被放着两枚大小不一的环形玉石，看着是那种粗面的款式，除了彰显昂贵的翠色，还有几道似是雕琢的纹路。
　　翡翠玉石戒加上玉雕工艺，再不识货都知道这必定价格不菲。
　　“你……这……”
　　程霖取出稍小的一枚戒指，不止从哪拿出一条黑色的细绳来，穿过玉石，然后准备给陆扬系在脖子上。
　　“上次在老宅，我不就说了我也要送你点东西吗？这是刚打好，前几日才送过来的，不过你在高中毕业之前，可别戴在手上，小心被李光蛋没收了，这玩意除了当戒指，吊坠也是可以，反正都是用来保平安的。”
　　程霖将串着玉戒的细绳绕过陆扬的脖颈，然后在后面打了个死结。
　　玉石通体透亮，翠色怡人。
　　还未等陆扬仔细观察，程霖便拉开了他胸前的衣襟，将其塞了进去。
　　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还是有一阵凉意的。
　　“情人节还有半个月，你现在是不是送的有些早了？”
　　陆扬这次倒是反常地没有拒绝，隔着衣物把玩着这块细小的玉石，可以感受到一丝情意。
　　“怎么，还觉得早了，那你还我，我情人节那天再送你呗。”
　　这话一出，陆扬心里难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感激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这张嘴，真是有够煞风景的。
　　“不要，收都收了，哪里还有退回去的道理？”
　　“你这个小贪心鬼啊。”
　　程霖边说着，边将另外一副戴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他的那副稍微要大一些，程霖的手修长，可看着并不粗壮，除了一枚玉戒外，还带着一副佛珠手镯。
　　带上去还问好不好看。
　　陆扬敷衍地应答着，可突然有点疑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指大小的？”
　　程霖的动作稍微一顿：“……那时候在潭州，你睡觉喜欢拽着我的衣服，那个时候我看着你的手指发愣，稍稍比划了一番，就记得你的尺寸了。”
　　“你……你还趁我睡觉的时候……”
　　陆扬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觉得不好意思，有觉着羞耻。
　　程霖找借口，收拾着保险箱外的东西，“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当时因为你要考试，怕耽误你休息，我就由着你抱着我的手，睡醒了也不敢有动静，生怕把你吵醒了，影响你发挥。”
　　语气说地稀松平常，就跟聊家常一般，可满满都是关心。
　　陆扬偏过头，仔细向来，似乎确实如此。
　　在潭州的那几个早上，每次睁开眼，就发现程霖其实已经醒了，有时候二人的双目正对上，还有点小尴尬。
　　“不说了不说了，反正戒指你都已经收下了，这辈子你也就别想跑了。”
　　程霖嘻嘻地傻笑，给陆扬一个熊抱。
　　两个人在书房内腻腻歪歪了许久，最后还是陆扬看时间已经晚了，才准备出去准备晚饭。
　　“这才几点啊，而且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准备的。”
　　陆扬已经背上了小包，“正因为是年夜饭才要好好准备，对了，你把你银行卡带上，银行今天还营业，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取点米跟油回来。”
　　“走路去吗，还是骑小电驴？”
　　“骑车子，记得带上头盔。”
　　“好好好。”
　　程霖答应着。
　　许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陆扬的身上或多或少地沾上了程霖的抠门，去银行拿米取油这些话，换在以前，或许还说不出口。
　　…*…*…
　　除夕夜，窗外万家灯火，霓虹灯与新年人们团聚的欢声笑语相互奏现，金陵雅居的高层风景展现其绝佳的观景位，且位于市中心，可以清晰地看到金陵市电视台为除夕准备的无人机表演。
　　现在人们过年过节的方式多种多样，并不仅仅局限于包饺子看春晚，当然，陆扬骨子里还是依照传统，包了两小盘的饺子，还在里面放了象征着来年好运的硬币。
　　不过，这个象征着幸运的饺子最后还是被乌漆嘛给吃了，使得程霖好一阵沮丧。
　　晚上，二人洗过澡，打了会儿游戏的，陆扬便觉着有点无聊，程霖正打着哈气，冷不丁地听他来了一句：
　　“程霖，帮我复习一下数学吧。”
　　程霖浑身一颤，眼中有些不可置信，“我亲爱的扬扬同学，是我没听错吧，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咱别的不干，让我给你辅导数学？”
　　这话明显有点阴阳怪气。
　　“有什么的别的能干？过完这个年我还是未成年，我倒是愿意，可你敢吗？”
　　陆扬不屑地说道，还不忘嘲讽一下。
　　“我警告你啊，别扇风点火，你现在说这些话，将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霖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已经上下齐手，目标专攻陆扬的痒痒肉，对方三两下就支撑不住，笑着倒下了沙发。
　　房间开着地暖，而且还有一层毛绒绒的地毯，所以一点也不会摔着，也不会冻到哪里去。
　　陆扬洗完澡后只喘了一件加厚的白色睡袍，里面还是真空的，这件衣服还是从程霖的衣柜里面拿出来的，穿他的身上明显看着有些大，系带也是松松垮垮的，根本经不起折腾，二人闹腾了两下，便散落下来。
　　啪——
　　“嘶——你做什么！？”
　　某人的手不老实，略微有些使劲儿地在陆扬的某个部位轻拍一下，关键做完这些后，这个咸猪手还不拿开，似是掂量一番，掐了掐。
　　“你好像是”
　　陆扬整个浴袍散落下来，整个人趴在程霖的胸膛上，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所以他也不口下留情，朝着某人的后脖颈咬了一口。
　　“小兔子怎么还学会咬人了？”
　　程霖略带贱贱的声音传来，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让你辅导我数学，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陆扬坐起身，双方对视，他对程霖这种耍流氓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抗议。
　　“你再不老实的话，我可不帮你解决，自己冲冷水澡去吧。”
　　“我这人可老实了，你不是说要去学数学吗？我抱你过去。”
　　程霖一边说着，一边按动遥控器，将游戏机和电视机进入待机模式，然后不紧不慢地起身，一手拖着陆扬的屁股，另一只手固定着他的腰肢，使其像个树濑熊一般挂在他的身上。
　　“我可以走，放我下来。”
　　“不放，地板冰凉的，我怕冻着你。”
　　陆扬不服气地哼了两声，这话一听就是借口，屋子里面开着地暖，棉拖鞋就在一旁放着，明明就是程霖不放他下来。
　　于是乎，陆扬不得不紧贴着程霖，双腿缠住他的腰肢，在他的身后相交重叠，来预防自己不会被摔下去。
　　接下来就是一段再正经不过的数学辅导时间。
　　直至零点，外头响起一整喧闹，二人看了眼时间，才知道是新年到了。
　　走到窗边，双手合十，看着烟火绚烂的人间，许下对于新一年的期待与盼望。
　　最后，二人相互对望，给对方留下新年的第一次。
　　…*…*…


第112章 花店
　　许是今年过年是跟程霖在一起的原因，从过年前开始，日子就跟往年大相径庭。
　　曾经过年的时候，陆国忠多半都是在项目上，电话都未必打得通，更别说是回来了，所以陆扬都是一个人过年，大年初一跟邻居拜一拜年，说点客套话什么的，基本上就结束，再往后基本就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去了。
　　跟程霖在一块儿，从吃年夜饭开始，到初五迎财神，初六送穷鬼，初七去寻春……总之就是两个字：
　　充实！
　　可时间都是转瞬即逝的。
　　正月十五，元宵。
　　街边某个花店。
　　“麻烦帮我定个满天星和白荔枝玫瑰，再加点栀子话，要红色带点粉的包装纸，包好了，我明天要。”
　　早上九点半，花店过完年刚开业，老板还在收拾着店铺，突然的就来了生意，对方似乎就是踩着点来的，且需求什么的，都描述地极为清楚。
　　“哎呦，小伙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月份，寒冬腊月的，上哪给你找栀子花去啊？”
　　卖花的大婶一开门被吓了一跳不说，光是这栀子花的订单，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哎呀，姐姐帮帮忙，明儿就情人节了，我家那位明天还要上台演讲，这不是想给他个惊喜吗？钱都不是问题，姐姐你就是当代林青霞，行行好，帮帮忙啦。”
　　程霖说这些参着工业糖精的甜话向来都是不打草稿的，一口一个‘姐姐’的，卖花的大婶都有些不好意思。
　　“算你小子嘴甜，等着啊，我有个大哥是做盆栽养殖的，看能不能给你带几朵过来，可丑话我说在前头，价格肯定不便宜。”
　　说着，卖花的大婶掏出手机来就准备联系人。
　　“诶，谢谢您嘞。”
　　程霖开心地笑了，等着结果的同时，也在花店门口到处溜达，看一看这稍稍活起来的城市。
　　大街上，过年前后几乎是两个景象，过年的时候虽然热闹，可街上却是冷冷清清，小摊小贩几乎都看不见，城管也懒得在过年期间执法，张灯结彩地看着年味浓厚，可是没有一丝人间烟火。
　　像现在这番喧闹，似乎才是真实的人间。
　　本想带着的陆扬下来玩的，结果他要复习，还要些明天上台发言的稿子，直接拒绝了，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这两天还怨他过年期间玩得太狠了，数学的进度都要落下了……反正一切都是他的错。
　　程霖可谓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想想半天，还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溜达溜达，出来看见花店摆出的活动优惠，才想起来明儿就是情人节。
　　“程霖。”
　　突然背后冷不丁地被叫了一声，声音还莫名地有些熟悉……
　　程霖黑脸转身，便看到某个带着金丝眼镜的斯文败类。
　　“新年快乐啊，给。”
　　蒋南枫身穿一件黑色呢子，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上拿着个红包，脖子上很突兀地带着一条红色围巾，许是刚从空调车上下来，眼镜片上还带着些雾气。
　　程霖眉头抽了抽，看着这个跟自己有三分相像的男人，不情不愿地道了‘谢谢老舅’。
　　“你真是我见过的头一个‘拿了钱还摆着一张臭脸’的家伙。”
　　“起码得看你给多少吧。”
　　程霖翻了个白眼，掐指一抹，两个红包薄薄一层，以他多年数钱的经验来说，撑死不超过五张。
　　“红包不翻开看看吗？”蒋南枫提议道。
　　程霖皱眉，疑惑，但还是照做，他手法娴熟地拆开红包，两张绿色且写着‘100’的纸币映入眼帘。
　　刚觉着有点不对劲，但是发现右下角写着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EURO
　　“哎呦（‘EURO的’程霖专属发音）？欧元吗？”
　　听到这离谱的发音时，蒋南枫维持得再好的表情管理终究是发生了一丝龟裂。
　　“……还算你小子识货。”
　　程霖翻了个白眼，“您该不会是出国一趟，还剩点外币懒得兑，就拿来给我当压岁钱了吧。”
　　“猜对了一般，我确实是刚回国，但倒不是懒得兑，只是这几天汇率有点降，所以就干脆给你和小扬吧。”
　　蒋南枫双手插兜，说话之余看了看程霖身后的花店。
　　“今年的花倒是不错，老板娘，帮我包点紫罗兰和风信子。”
　　说着，便打算拿出手机结账。
　　“给小秋哥的吗？好像很久没见你送过了。”程霖吐槽道，要知道在蒋南枫入伍之前，那花几乎是大把大把地给人家送过去，那时候，他甚至是养活了一整条街的花店。
　　“不过你过来应该不是来买花的吧，找我有事？”
　　蒋南枫从老板娘手中接过一捧花束，暗色的包装纸，跟他莫名有些搭，不过他似乎是晾了程霖一会儿，就在对方准备说下一句时，他才开口：
　　“小扬的那场官司，法院已经寄文书过来，三月份开庭。”
　　程霖刚想找借口离开，这些整个人都愣住了，且同一时间，蒋南枫又道：
　　“那个叫傅野的，家里交了一大笔的保释金，在年前把人从拘留所给弄了出来，也就是说，若你那个小朋友开学，两个人多少有概率会碰上，记得跟他说一声，让他小心点吧。”
　　“这没关系，陆扬他开学就去奥数集训队，在学校也就开学那一两天，多半不会接触的。”
　　程霖将性子沉了下来，且心里细算了一下，从过年前到三月，起码给了那混蛋将近两个多月的自由。
　　真是便宜他了。
　　“三月啊，可是陆扬三月不一定回得来，那到时候开庭怎么办？他爸现在都还不了解这件事。”
　　国家数学集训队的通知早在过年前的就下来了，至少要封闭两个月的时候，之后若是能选拔入国家队，都要出国，到时候都未必能联系上陆扬，更别说让他回来开庭了，当时这件事都没有跟他老爹细讲，年前只是说陆扬被欺负了，之后的事情，别说是傅野进局子，陆国忠恐怕都不知道自家儿子身上还有一场官司要打。


第113章 玄学
　　正愁着，蒋南枫不知道从拿出去一个档案袋，轻轻地拍在程霖的胸前，似是想要这份资料交给他。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律师做了个委托代理函证，即使原告不出面也是能开庭的，这里还有一份资料，你的证人文书。”
　　“证人文书？法庭上这种东西吗？”
　　程霖知道自己参与其中，所以特地跟律师说，能安排他的地方，尽量安排，他自己也想出一份力。
　　“当然没这种东西，这是因为我们家聘请的律师是个负责任的，怕你在法庭上紧张到讲不出话，给你写的一份稿子。”
　　程霖嘴角抽了抽，“现在才二月开头，是不是有点早了。”
　　蒋南枫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偏头看向他，“早吗？对于你来说，早吗？”
　　某几个词语特地家中了一下语气，无非是对程霖来了一次灵魂逼问。
　　“诶……那个，谢谢老舅，老舅辛苦了，祝老舅明天旗开得胜，情场顺利！”
　　程霖赶忙说了两句漂亮话，外加上一脸属于大学生那种憨憨的傻笑，令人是在对他责骂不起来。
　　“你啊。”蒋南枫摇摇头，一年的无可奈何，“年过完了，离你开学还有半个月，明天带你明天回项目上，积累积累经验，这次我亲自带你，别想逃啊。”
　　程霖刚刚那张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一半，“老舅，后天行吗？明天陆扬开学，我今天还特地起个大早来买花呢……”
　　蒋南枫倒也好说话：“一中的报告应该是上午结束，就让你们两个好好分别一下吧。”
　　程霖以为蒋南枫这是同意了，刚要说谢谢的话，就听见他冷不丁地又加了一句：
　　“一中报告结束之后，我亲自来接你，今晚记得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直接走人。”
　　说罢，蒋南枫看了眼时间，转身就准备走人，顺便掏出了车钥匙，拉开车门，将花束放入副驾驶位，然后坐进去，又将车掉了个头开过来，驶到材料身边时，摇下车窗道：
　　“对了，程霖同学，今天是四级出成绩的日子，有好消息的话，记得在群里发个消息哦~”
　　说罢，不顾程霖那瞳孔地震一般的神情，摇上车窗，加速离开，徒留下一摊汽车尾气。
　　我嘞个去！？？
　　程霖赶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还未来得及看时间，某个博客APP已经给他推送了消息：
　　<爆>大学英语四六级今日出分！
　　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刚巧就是出成绩的时间段。
　　想到这里，程霖不打算当街查成绩，直接转头，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
　　Duang——
　　“快，小表弟，借你的神之右手一用！”
　　伴随着一声门被撞开的巨响，加上某人声嘶力竭的巨吼，刚刚还在睡梦中的陆扬直接就是一个咸鱼挺身，坐直起来后眼睛都睁不开，稍许眯出一条缝看见是程霖一惊一乍后，直接倒了回去。
　　“啥事一惊一乍的，不能等我起了再说啊。”
　　陆扬的声音宛如文字哼哼一般，没几秒钟又钻到棉被里面，就露出小半个脑袋，连眼睛都看不见。
　　要知道他昨天晚上写开学那篇演讲稿写到凌晨一点，且还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候，没起来打人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今天四级出成绩，你手气好，只要是你帮我点开成绩单，铁定能过！”
　　程霖信誓旦旦，目光炯炯，若这不是简单的查成绩，或许都让人以为他是不是入了邪教。
　　“不是……你等下……你能不能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扬眼看是睡不成了，从被子里探出了半个脑袋，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便提出他的质疑。
　　“玄学，这都是玄学。”
　　说着，程霖在胸前凭空单手画十字架，画完后又双手合十，说了一声‘阿门’，紧接着又来了一声‘阿弥陀佛’……
　　陆扬：你这信仰挺杂啊。
　　拿起程霖的手机，点亮了屏幕，发现已经进入了成绩查询的页面，姓名，身份证和准考证都已经输好了……
　　“点击‘查询’就可以了吧。”
　　“等等，先让我……”
　　程霖本想说先做个仪式，殊不知陆扬竟然直接点了，看着页面出现加载，他当即闭上眼睛。
　　笑死，根本就不敢看。
　　“成绩出来了哎，来看看。”
　　“多少分？你直接告诉我过没过吧！”
　　“及格分多少啊？反正挺高的，四百多呢。”
　　“什么！？多少分！？”
　　程霖心脏猛地一颤。
　　“426。”
　　陆扬报出了手机上呈现的分数，并且举到程霖的面前给他仔细看。
　　“这……哈哈哈哈，我过了，我TM终于过了！”
　　第一眼，程霖还有点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傻愣了几秒过后，第二眼仔细一看，红色的阿拉伯数字摆在眼前，之前的担忧瞬间转变为了狂喜。
　　下一秒，抛开手机，直接给了陆扬一个热烈的熊抱。
　　“干什么，干什么！？”
　　两个人双双倒在床上，幸好枕头垫的足够高，才没有撞到床头。
　　对方这种猛烈的攻势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每次都猝不及防。
　　程霖起身，坐起来，牵起陆扬的右手，就在对方狐疑之际，轻轻地落下一吻。
　　湿热的空气洒在手背的皮肤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这是干什么？”
　　陆扬很不解程霖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甚至还有点害羞，毕竟程霖是在吻他的手啊。
　　“我在感谢这双手的主人给我带来的好运。”
　　“……这是你考出的成绩，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现在是21世纪，请勿搞封建迷信。”
　　程霖柔光似水地看着程霖，“老祖宗有句老话，实现愿望必得还愿，我刚刚向你祈祷求索，现在得偿所愿，若不让我还愿，你是想让我天打雷劈吗？”
　　陆扬还真就是听不得他这些歪理，又骂了一句‘封建迷信’后，便由着他去了。
　　毕竟明天才开学，他有足足一天的时间来为程霖庆贺。
　　…*…*…


第114章 演讲
　　一中的开学卡在情人节的当天，所以开学当日，学校老师及主任不光是来查仪表仪容，还得看有没有人在过年这段时间，谈一些不该谈的。
　　通常高中的下半学期都非常紧张，毕竟一旦开学，就意味着高考进入了倒计时，高中的学习生涯也就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高三的学长皆是一副神情紧绷的状态，他们甚至开学比高一高二都要早一些，开学日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要抽出时间听点校长和老师的废话而已。
　　一中的开学仪式跟学期报告排在同一天，而且还特地请了部分学生家长，似乎是校长特地安排的。
　　“喂，扬哥，你演讲稿写了多少字啊？”
　　报告厅演讲台后方，柯伟伟看着手中写满两页的本子，不禁有些担忧自己写的是不是太少了。
　　毕竟演讲台上，校长夸夸其谈，所讲述的内容，已经是他文稿写的三倍之多了。
　　“不多不少，二百五十个！”
　　陆扬从校服口袋中拿出一张四折的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但是就写了一半之多的样子。
　　柯伟伟嘴角抽抽，他是知道的，扬哥除了试卷和作业上，在其他地方写的字几乎都用蚂蚁爬来形容，甚至都看不太懂。
　　“反正就走个形式，听个掌声而已，而且我昨天才写的，能按时写完不错了。”
　　“我听你这口气，怎么越来越像大佬了？”
　　“有吗？”
　　柯伟伟无奈道，以前的陆扬话几乎少得可怜，甚至连表情动作都罕见，而且独来独往，上高一住宿六人一间，只有昊子能跟他走得近些，其他人甚至连名字都没记住。
　　哪里像现在，说话还有一股地痞流氓的味道。
　　“说什么呢，讲给我听一听啊。”
　　李光蛋走到后台，两个人动作当即一顿，有种做小动作被抓包的感觉。
　　见两人一下便哑巴了，李光蛋才道：“准备一下，衣服领子翻翻好，裤子腿不要卷起来，开学第一天，要有个学生样，马上校长说完了，柯伟伟你第一个上场，陆扬，你紧跟其后。”
　　“是。”
　　“知道了。”
　　……
　　台上，校长发表了半小时的演讲，愣是没喝过一口水，“以上，就是我对各位给予的厚望和期待，希望咱们一中的学子在新的学期厚积薄发，展翅高飞！为自己和一中的荣誉添砖加瓦，谢谢各位。”
　　啪啪啪啪啪——
　　校长说完，台下响起了细细碎碎的掌声，有一半的同学都在打着哈气，有的睡得正香，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而演讲厅外的门口……
　　“这位学生家长，现在是一中的演讲报告时间，你不能进去的！”
　　“我警告你，别乱来，再这样我们学校保卫处就要报警处理了。”
　　门口台阶上，两名一中的老保安拦着某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拦在报告厅的门口，全身上下都写着警告。
　　“你们……我手上就一捧花，你们告诉我，我怎么乱来？天女散花吗？”
　　程霖见这几个上高中时经常逮他的保安没认出来他不说，自己全身连个牙签都没有带，还被当成是危险人物，心里都觉着有些无语了。
　　可即便他这么说，对方依旧不让他前进一步。
　　“各位师傅，我们只是来迟了，我等下电话知会一下咱们学生的班主任，反正如果是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
　　蒋南枫是跟着程霖一起来，说些好听话之余，从兜里拿出两包烟来，直接交给两位安保人员。
　　见对方让了一步，又给了‘好处费’，两位大爷自然少了戾气，但是也没退步，“你们打电话让老师过来，证明一下你们不是什么可疑人士。”
　　“好。”
　　蒋南枫给程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打电话。
　　不过一会儿，李光蛋带着个冒光的脑袋从教务处的后门赶了过来，还以为是什么急事，一路小跑地过来的。
　　可当他看见程霖抱着一束花的模样，李光蛋整个人都是蒙的。
　　“李主任，这两个人说是来给演讲的学生献花的，咱开学典礼会上有这个仪式吗？”
　　李光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解释道：“有有有，不过是家长自发组织的，之前才通知，这两位应该是来迟了，应该是教务处没及时知会你们。”
　　“哦，有就行，那二位学生家长，李主任，我们就先回去工作了。”
　　两位安保人员松下一口气，然后便原路离开了。
　　等两人不见影了，李光蛋这才质问程霖道：“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有这位是？”
　　“我是程霖的舅舅，李主任，在程霖的家长会上，我们见过的。”蒋南枫彬彬有礼地道。
　　李光蛋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好的，不过你们这是……”
　　程霖提了提自己这大半的花束，上面放着满天星，白玫瑰还有些栀子花，看着都是新鲜刚运过来的，其中栀子花的味道甚浓，能在这大寒天内见到开地芳香的栀子，实属罕见。
　　“依你所见，我等着陆扬演讲完，上台送花的。”
　　说话之时，程霖的语气还莫名地透露着一股子骄傲。
　　李光蛋无语扶额，“你啊，还是喜欢搞突然状况。”
　　“那当然了，我都算好了，今天是情人节，又是一中的开学典礼，而且他明后天就要出发去集训营，我不这个时候送花，难不成等他回来再送吗？”
　　李光蛋无力扶额，但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程霖，我丑话说在前头，陆扬现在对于一中来说，就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们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无所谓，不要影响了他。”
　　其实心细谨慎如李光蛋，又怎么会看不出陆扬和程霖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是碍于师生间的隔阂，和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说破了嘴讲出的道理，或许都没有程霖一句话管用。
　　“知道，知道，我今天就是来送花的，而且我打扮的都已经很低调了。”
　　程霖这话说的不假，一改往日的嘻哈风，穿上了正装，不过就是怎么看，怎么变扭。
　　蒋南枫也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
　　……
　　“各位老师，同学以及在场的各位家长，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校英语竞赛队代表，高二A班的柯伟伟同学上台发言。”
　　啪啪啪啪——
　　宣讲台的屏幕更换了PPT的内容，红底黄字写着‘优秀学生代表发言’，随着时间的推移，掌声愈加热烈。
　　柯伟伟在热烈的掌声和拥簇下走上了宣讲台，推了推眼镜，等掌声结束，缓缓地道：
　　“各位下午好，我是来自高二A班的柯伟伟，新学期将至，首先请允许我给各位拜一个晚年，其次……”
　　……
　　“等柯伟伟结束就是陆扬了，这孩子的演讲稿要稍微长点，估计得十来分钟样子。”
　　“没事，我等得起。”程霖摆摆手，眯了眯眼睛，似是对台上那人有点眼熟，“他是不是陆扬班上那个文科特别厉害的男生？”
　　“呦，认识啊？”李光蛋有些诧异。
　　“……听说过。”
　　何止是认识啊，伟哥给的英语复习资料还没还给人家呢。
　　蒋南枫此刻无事，到一旁打电话负责工作的事情了。
　　“听说他家里面人一直反对他学理科，现在解决了吗？”程霖多嘴问了一句。
　　说到这个，李光蛋探口气道：“转文科的事他家人一直咬住不松口，估计是没戏。”
　　程霖听到这个结果，有点不会接话了。
　　“不过这孩子也算是争气，在几个英语比赛中成绩不错，已经收到了英语专业的保送函了，他家人见能保送，倒也不插手什么了。”
　　“真的？什么学校？”
　　“外交学院，这学校出来包分配，也就是因为这点，他家人才松口。”
　　“这不是挺好的吗？”程霖听着都有些羡慕，上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又有家人的满意，已经是很难得了。
　　果然自身优秀才是王道。
　　“不说这个了，柯伟伟这孩子我是没什么操心的了，倒是陆扬，他学校定好了吗？”
　　李光蛋一想到过年前，陆扬说想上三师学院，就是一阵头疼。
　　也不知道程霖身上是有什么迷魂汤，能让陆扬有这样的想法。
　　清北的苗子去一个民办二本，说出去都怕丢人了。
　　“专业还没定好，不过他想上南大。”
　　“南大……？南大也好，南大也好，我记得这是你当年想去的学校，陆扬这孩子，是走上你当年没走成的路啊。”
　　说着，李光蛋便面露感慨，想到了当年的程霖，若是没发生那么些糟心事，他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陆扬比我幸运。”
　　说着时，台上的柯伟伟已经完成了演讲，上前鞠躬谢礼后，便有同学从底下跑上台，给他递上了一束鲜花。
　　一中向来都有给榜样鲜花的流程，这是一种恭贺的仪式，献花的人，可以是后辈，同学，也可以是家人。
　　“我这边微信安排一下，让献花的同学空一个人出来，到时候你直接走上台就行。”
　　“好，谢谢。”
　　程霖抓紧了手中的花束，看着报告厅内，陆扬迎着掌声走上台，心里不免有些局促和紧张，甚至口中还在想着等下要如何开口。
　　“别紧张，陆扬的演讲稿没多少，可能没两分钟就念完了。”
　　李光蛋拍了拍程霖的肩膀，以示安慰。
　　“嗯。”
　　……
　　陆扬还不知道场外的事情，在柯伟伟走下台后，他便趁着主持人介绍的时候，稍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一中数学竞赛队代表，奥林匹克冬令营一等奖获得者，国家数学集训队预备队员，同时也是高二A班的榜样——陆扬同学上台致辞！”
　　主持人语气有点浮夸，话音还未落下，在场几个长枪桶炮似的照相机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对着发言人入口的位置。
　　同时，在场鼓掌声不断，校长和校领导面上露出许些骄傲的笑容。
　　为了这个开学典礼，他们也是特地请了新闻媒体来报道的，见主人登场，怎么说也得拍个百十来张照片出来炫耀一下。
　　咔咔咔咔咔——


第115章 变故
　　自陆扬一脸面无表情地走出后，相机的快门声就在耳边响个不停，不少老师也把手机拿了出来拍照，几个摄像机更是直接对准了演讲台，这待遇，一点都不亚于明星登场。
　　陆扬走上台，将演讲稿摊了开来，说实话，他现在其实是有一点紧张的，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开学典礼，他随便上去说两句就可以了，哪里知道阵仗这么大啊。
　　早知道演讲稿就多写点了，就这么点，估计等下校长都得找他谈话了。
　　“咳咳——各位同学，老师上午好，我……”
　　铮铮铮！！！
　　陆扬才开口，宣讲台旁的两个音响突然爆发出刺耳的铮鸣声，发生地极为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耳膜几乎要被这铮鸣声给炸裂了，所有人在同一时刻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都捂上了耳朵。
　　陆扬也不例外，耳朵隐隐发痛，连眼睛都忍不住闭上。
　　而五秒钟过去，麦克风爆裂的声音稍微小了些，抬眼，面前陡然出现一个人影。
　　“testing！testing！”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陆扬的大脑当即宕机了一下。
　　是傅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背影也逐渐熟悉的起来，不是那个买凶伤人的罪犯，还能是谁？！
　　可还没等他转身，麦克风伴着巨大的杂音在整个会场里响起：
　　“什么一等奖？什么榜样？我告诉你们，你们都被陆扬的外表给骗了！他就是一个没有世俗论纲，私生活混乱，而且早恋流氓的婊-子！”
　　麦克风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傅野那被烟发酵的嗓音几乎所有人都听得见。
　　语气里，恨意，愤怒甚至还有一丝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
　　“傅野，你现在立即给我下来，报告厅不是让你来撒野的地方！”王青老师就坐在台下，见傅野的出现，神色大惊，命令其下来的同时，也有几个男老师准备上台将其逮捕。
　　报告厅内一阵骚乱，很多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陆扬在台上晃神，现在他跟傅野距离算不上近，周围也有几个体育老师已经上前了，几乎不可能有肢体上的接触……
　　只是……为什么他莫名觉得心慌呢？
　　……
　　“他是谁？他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知道学霸陆扬的秘密？”
　　“不知道，来捣乱的吧，说不定是嫉妒人家，故意捣乱的吧。”
　　“私生活混乱？难不成学霸私底下都是另一幅面孔？”
　　……
　　台下，已经有小部分学生在讨论傅野刚刚所说的话语，声音并不小，可以说一石激起千层浪。
　　台上的几个老师准备抢夺傅野的话筒，打算剥夺他发言的权利。
　　傅野没有转头，语气更加嚣张，与周围几个老师拉开了距离，他抬头看了眼一旁，似是在确认什么，“空口无凭，你们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话，可是——我有证据！”
　　说话间，身后大屏幕的红光瞬间变化，呈现出了几张图片……
　　“陆扬，他是个不检点的，恶心的，同性恋的铁证！”
　　嘶——
　　照片展现在宣讲台后方的大屏幕上，赫然出现两个少年相拥相吻的照片，一人背对着镜头，看不清相貌五官，只能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年，可另外一人却比较清楚了，五官完全展露在屏幕上，就是陆扬。
　　“快！把他抓住！”
　　“谁去把显示屏关一下！”
　　“管多媒体的人！死哪去了！”
　　……
　　场面乱成一锅粥，傅野口中还在说些污言秽语，可不管他口中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想要的结果已经实现了。
　　“这个王八蛋！”
　　程霖在报告厅外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傅野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把他打进医院，打个半残都不解恨！
　　为此，他精心准备的花束都被扔到了地上。
　　“程霖，你冷静点，你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李光蛋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拦住了他，将其挡在门口。
　　“你让我怎么冷静！他一个罪犯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他哪来的那么多照片！”
　　程霖似是找回了一点理智，压低了声音嘶吼着，外头寒风呼啸，他却觉着异常燥热。
　　那显示屏上的照片，他怎么认不出来？就是过年前在电影院的那张接吻照，除此之外，还有他跟陆扬牵手游玩的照片，不过这些照片似乎都是经过处理，陆扬的脸很清晰能认出来，而他的倒是刻意被模糊了一番，总之看着就像陆扬跟不同男人在一起玩乐的模样。
　　“这么多人，原来这个学霸私底下这么骚啊，而且还都是跟男的。”
　　“这不一定吧，搞不好是PS的也说不定，不过台上那人歇斯底里的样子，莫非是被负心了？”
　　……
　　靠近门口的位置，已经传来了八卦的闲话，程霖甚至想冲上去把这些人的嘴全都缝上！
　　只是李光蛋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进去一步。
　　“程霖，你进去只会让场面变得更乱！你相信我，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现在只是照片和傅野的一派胡言而已，你要是冲进去，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李光蛋目光凝重，话语更是坚定，他抓着这个少年的肩膀，低吼着说道。
　　“我顾不了这么多，他tm就该死！”
　　“程霖！”蒋南枫此时在旁怒喝一声，令少年整个人身形一颤：
　　“你想毁了陆扬吗？”
　　程霖转过头，目光诧异地朝蒋南枫看去，双手松开了李光蛋，在无助地颤抖，他似乎并没有恢复所有的理智，根本来不及思考蒋南枫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有一点他知道，他不能毁了陆扬。
　　蒋南枫脸上没有了那招牌的笑容，眼神逐渐犀利，这是他处理棘手工作经常会露出的表情之一。
　　“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蒋南枫道：“现在把事情交给李主任处理，只要解释清楚，是那个叫傅野恶意陷害，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可如果你冲进去了，就变相地证实他说那些话的真实性，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陆扬是傅野口中所描述的那种人。”
　　程霖：“可我们之间……”
　　“你们之间的事，你们之间的感情发展成什么样，我不管，但是程霖，你别拿陆扬的前途开玩笑，我若记得没错，他明后天就得去参加集训营了，你想让他背着一身被坐实的污名走吗？”
　　这里面甚至还有媒体记者，若是程霖进去，无疑是火上浇油，给明天的新闻版面多添加点话题罢了。
　　程霖瞬间失魂落魄，似是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口中喃喃道：
　　“我应该怎么办？”
　　蒋南枫探口气，没有先回答程霖的问题，反倒是看向李光蛋，道：“李主任，我这边先带程霖回去，陆扬同学那儿，劳烦您帮忙解释和多费心一下，必要的话，让两个孩子都暂时都别见面了，我知道错不在他们，但是这世道……您也知道……”
　　“我知道，学校这边交给我。”李光蛋郑重点头，见程霖被安抚住了，赶忙进了报告厅。
　　这世俗的闲话难听，且无形之间，能将人伤的体无完肤。
　　…*…*…
　　“陆扬，你这个@#&*”
　　同一时刻，就在大屏幕的照片出现没几秒钟，傅野被几个三大五粗的男老师按倒在地上，手上的麦克风被剥夺，嘴巴也被捂住，发不出一丝声音，可整个人即使被牵制住，还是在费力挣扎着。
　　啪——
　　王青老师没有找到管理多媒体的人，知道绕到后台，将显示器的插头给拔了，大屏瞬间变得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李主任。”
　　王青老师眼神示意，想说该怎么处理傅野。
　　李光蛋点头，拿起一旁的麦克风，打开开关，略带一丝威严道：“我们一中的学生，行得正，坐得直，想用污言秽语来毁掉一个人，你当你是活在改革开放前吗？我不知道你这个学生为什么对高二的陆扬的同学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你破坏一中的开学典礼，当中污蔑学生，甚至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动了礼堂的多媒体设施，这桩桩件件，都够你吃十几个处分了！”
　　“王老师，立即报警处理！”       


第116章 处理
　　李华老师的声音中气十足，且麦克风的声音不小，以至于全场都能听见这洪亮的声音。
　　有教导主任在演讲台上吼了一嗓子，场下熙熙攘攘的学生们自然被镇住了不少，那些个说闲言碎语的一下子没了声音，不过也有部分老师和家长能看得出来，李主任这些话是在杀鸡儆猴，说给在场的混子学生听的。
　　说完这些之后，李光蛋朝张校长的方向点头示意了一番。
　　在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当着众多学生和家长的面，张校长向来爱面子的老脸几乎都有些挂不住了，遍布皱纹的手紧紧攥着，眼神黑压压的就想要吞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认可了李光蛋当下的做法。
　　而他这边还没说什么，旁边便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真想不到，这个陆扬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年前那个‘三好学生’真不应该评给他，有辱门风。”
　　坐在他身旁，是季洁书记。
　　张校长咳嗽一声，“季书记，我记得学校多媒体这一方面是你在管理的吧，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你怎么交代？”
　　季书记面色大惊，一副大摆冤枉的模样，急忙道：“校长，这事情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谁知道那个傅野是怎么弄到学校多媒体的密码，要我说，这说不准是哪个安保人员的疏漏，他们平时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肯定……”
　　季书记当场就想撇清自己的关系，甚至直接把责任归结于学校的安保人员，张校长怒瞪着她，直接揭穿了她的谎言。
　　“季书记，学校多媒体的电脑是有密码的，而且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敢说你毫不知情？”
　　“我……这我怎么知道那个傅野从哪里晓得的密码？”季书记当即有一丝慌乱。
　　张校长又道：“你女儿当年玩弄学校的多媒体机器被得过警告处分，那个傅野若是你女儿走得近，又满脑子坏点子，他能不知道密码？”
　　张校长虽然年纪大了，可并不代表他就老年痴呆了，有些事情，他稍微理一下，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为了息事宁人，现在火都已经烧起来了，他若是再当看不见，整个一中都能被这些臭蛀虫给毁了！
　　“这……我冤枉啊……”
　　“你有再多想解释的，下周在报告会上说吧。”
　　说罢，张校长起身，直接去处理这一团乱的报告厅了。
　　……
　　见校长上台，场面或多或少又平静了三分。
　　张校长直步走向李光蛋，并道：“这边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去带陆扬同学离开，他明天就要去国家集训队的，千万不能在心态上出事。”
　　“好的。”
　　李光蛋点点头，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直接将手中的话筒交到校长的手上，人没走两步，就听着校长对着观众席发话道：
　　“来，各班班主任带着学生有序退场，各年级主任检查学生手机情况，不管刚刚的事情是真是假，凡事对陆扬同学不利的图片和流言，但凡抓到一个，一律严肃处理！”
　　……
　　张校长组织着场面，几位年级主任和带班老师将场面控制住，礼堂内仍有不少喧闹的杂音，但相较于之前可算好的太多了。
　　“王青老师，陆扬怎么样？”
　　刚刚傅野在台上满嘴喷粪时，王青老师便眼疾手快地拔下了大屏幕的电插头，且她距离陆扬最近，场面稳住后，他第一时间就赶往了陆扬身边。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刚刚结束演讲下台的柯伟伟。
　　“李主任，你来的正好，这孩子……”
　　不等王青老师说完，陆扬自己便上前一步，十分镇静地说道：
　　“李老师，那傅野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我等下想跟他聊几句，可以吧？”
　　陆扬没有想像当中的失魂落魄，也没有正怒，语气平静地仿佛像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之手那藏在宽大衣袖下，握拳隐隐颤抖的手，表明他现在的情绪并不是很稳定。
　　“陆扬，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心里有怨气，但是我们现在最应该解决的是……”
　　“那程霖呢，他应该来了吧，他人呢？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在哪里！”
　　陆扬出声质问着，刚刚在李光蛋离开后，他就看到某个人的身影了，知道他鬼鬼祟祟地躲在报告厅的大门后，穿着一看就很不合身的衣服，带着完全不搭的花束，估计是想等他演讲结束，想上台给个惊喜。
　　刚刚，陆扬心里嫌弃着程霖行动也太不谨慎了，甚至他还想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最后在接过花，表露出惊喜的那一刻，对他说一句‘其实我都看到喽。’
　　可现在，他最该出现的时候，却选择消失不见。
　　“陆扬，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所有的老师和校领导在尽可能地帮你掩盖刚刚的丑闻，你自己在做什么？你现在去找他就是自寻死路！”
　　“什么自寻死路，我否认过那些照片吗？那上面的……唔！！！”
　　陆扬想要说话，却被柯伟伟捂住了嘴，声音根本没办法发出来。
　　“扬哥，少说两句吧。”柯伟伟小声警告道。
　　他早就觉得扬哥跟大佬之间不太对劲，这刚过完个年，他们之间的进度也太猛了。
　　李光蛋更是急的满头冒汗，这孩子是真的疯了，不过他这个年纪就是一腔热血，冲动又不顾及后果的时期，遥想当年的程霖也是如此。
　　这两孩子能看对眼，也不难怪。
　　“快，咱走后门，把陆扬带到我楼上办公室去！”
　　李光蛋手脚利索，动作也很快，生怕再晚个一步，陆扬能直接在大堂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且与校外大他好几岁的男生交往的事实。
　　所有的学生老师都看着，后果几乎难以设想，不光是陆扬本身会受到相关流言蜚语的影响，一中的风评自然也会跟着受害，傅野已经是个烂人了，再坏的下场对他来说也无济于事。
　　似乎在这一场闹剧中，没有受益者。


第117章 一束花
　　礼堂的后门连接着一中车库的廊道，因为这里比较狭隘，所以一般演讲完后，各个班级都不会走这里散场，通常也只有想要翘课去外头的学生会走这里。
　　陆扬嘴被捂着，满脸的怨气，稍稍用力挣开束缚后，怒瞪着李光蛋：
　　“是不是你让程霖离开的！”
　　李光蛋见他还是顽固不灵，硬压着想要怒骂的火气，沉声道：“他不离开，你难道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声宣扬你是个同性恋吗？”
　　“我不是同性恋，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对女生更没有兴趣，我喜欢的是程霖他这个人，我大大方方地承认喜欢他，有错吗？”
　　陆扬语气异常地平静，这本应该是怒吼咆哮的语气，而他却和在潭州那几日一样，冷静地仿佛这根本不是他的事情一般。
　　李光蛋诧异于这段发言，可没过几秒，他便意识到陆扬还是个尚未踏足社会的孩子，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随后指了指学校大门的位置，道：
　　“程霖刚走，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就去找他吧。”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陆扬便已经撒腿朝学校大门的方向跑去了，没有丝毫犹豫和顾及，不断被风吹的背影写满了倔强与桀骜不驯。
　　“李主任，您这是在把他往火坑推啊，这万一被哪个学生看到了，那可就……”
　　王青老师在旁，对李光蛋这个决定很是不解。
　　她在清楚不过，学生时代就是会有很多冲动的行为和举动，这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后悔的，就拿陆扬现在这事来说，但凡被个嘴巴漏风的人看见，被同龄人的吐沫星子淹死都不为过。
　　“我知道，但是程霖不是个会做傻事的。”
　　陆扬是个被保护地太好的孩子，他生活在光亮里，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光亮的，但人生并不一昧地都是朝着太阳的。
　　程霖淋过雨，知道该怎么保护他。
　　…*…*…
　　飒飒——
　　冬日的寒风如同不要命地往耳朵里面灌着，喘出的粗气生成了浓厚的白烟，短暂地模糊了视野。
　　陆扬沿着学校的围墙栏杆跑着，围墙外是进出校园的必经之路。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有错，刚刚的确是在礼堂的门外看见了程霖，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敢进来，不敢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上前帮忙。
　　明明程霖以前根本就不会这样的。
　　眼前不断扫过来往的行人和零零星星的车辆，突然某个瞬间，陆扬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
　　黑色的，车牌白绿相见的新能源保时捷电车。
　　“程霖——”
　　陆扬大喊一声，希望能得到某人的回应。
　　……
　　蒋南枫已经踩上了油门，调整了后视镜，看到了某个狂奔而来的小家伙。
　　他这能看见，程霖自然不会看不见。
　　“别过去，你应该知道，有人能跟踪你们两个长达一个月，那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没准儿他就在周围什么地方埋伏着，偷拍你们。”看着某个坐在后排安耐不住的家伙，蒋南枫不禁出言提醒道，“你现在心软下车，只会在将来害了他。”
　　“我知道，老舅你赶紧开车吧。”
　　程霖偏过头去，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实际上这一刻他比谁都煎熬。
　　蒋南枫叹了一口，心里也是酸涩，“去哪里，公寓还是老宅？”
　　“去三师，我这个学期……不，应该说在这些事解决之前，我还是住校吧。”
　　车子越来越快，想要见的人并没有追上来，车窗外已经是不断向后蔓延的长街，行人三三两两，没人觉得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而程霖的心，仿佛快要死掉一般。
　　﻿
　　蒋南枫稍稍愣了一下，“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们或许会有很长一段相互隔绝的时间，亦或者，再也不见了。”
　　程霖沉默不语，“这话说的还太早了，等事情处理完，再好好道个别也行。”
　　几曾何时，他只想着将这段感情好好藏着，好好守护着，当做和陆扬之间的秘密，即使告知朋友父母，也还都是几年后的事；世界上的流言蜚语太多太杂，他的心里人还太小，还是害怕伤到他。
　　可谁知道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对方早有预谋，以他为突破口，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程霖曾经偷偷发誓，要保护好陆扬，可他现在却成了凶手借刀杀人的利器。
　　除了离开，除了消失，除了否认这一段关系，没有别的办法。
　　他不能出现在他的身边；
　　世人只会看见两个少年无视伦理常纲地站在一起，肆意的流言将其淹没，明明都张了嘴，却被当成是两个哑巴。
　　…*…*…
　　“喂，同学，现在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不要出去！”
　　这边，陆扬刚想要冲出校门，就被保安给拦住了，三个保安此时都驻守在门口，想要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钻出去，几乎难如登天。
　　“我……”
　　陆扬想要解释一番，想着能不能通融一下，可一眨眼，程霖那辆车都已经跑得没有影儿，他想追都追不上，自然放弃了。
　　只是深深地朝远处看了一眼，便已经攒足了失望。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那可能并不是他。
　　“喂，小同学，你是不是陆扬？”突然身后传来一句问。
　　陆扬突然回过头，虽然心有疑虑，可还是道：“我是，怎么了？”
　　门卫是个老实巴交的壮汉，听到这个回答，一拍大腿，“我就说我没记错，这几天一中门口宣传栏全都是你的照片和简介，想认不出你都难。”
　　“您到底是想要跟我说什么？”
　　陆扬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若不是素质摆在这，他都不想说话。
　　“来，这个是刚刚一个小伙子留下来的，说是本来打算给你送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离开，说让我们扔掉也行，这玩意看着不便宜，正好你来了，我们也就不用扔了。”
　　“什么东西……”
　　陆扬单单瞥了一眼，突然整个人一颤，恍惚之间莫名地就接了过来。
　　是一束花。


第118章 分开
　　紫黑色的包装纸，里面是满天星和白玫瑰，香味最浓郁的当属周围点缀的栀子花。
　　整个花束清新又不失新颖，而且花朵开的正好，花蕊大开，香气肆意。
　　陆扬直接抱了个满怀。
　　“你收下正好，小伙子，这花束看着不便宜啊，而且栀子花可不是这个季节的花，要真扔了的话，多可惜啊。”
　　门卫大叔的话带着点惋惜，但是交给陆扬时又带着些遗憾的释然。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人突然就离开，但是花没有浪费，心意又送到了，这就可以了。
　　“谢谢……”
　　陆扬手捧鲜花，眼神柔和起来。
　　他跟程霖说过，自己喜欢栀子，而且这样一大捧花里胡哨的礼物，认识的人当中，除了程霖，没人会送他。
　　如果可以，真希望程霖能在演讲结束之后送给他。
　　掌声伴着鲜花，再也想像不到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啪嗒——
　　“不是，小兄弟，你咋哭了？被感动的？”
　　陆扬摇摇头，使劲地压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思绪，“没有，没事，没什么……谢谢大爷，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说罢，陆扬转身就走了。
　　几名保安大爷还觉着奇怪。
　　“这小同学怎么也突然就走了，莫名其妙的，跟刚刚那小哥一模一样。”
　　“这谁知道，没准儿一家人吧。”
　　…*…*…
　　陆扬抱着捧花回来时，李光蛋甚至都愣了一下。
　　“这花……你见到程霖了？”
　　“没有。”
　　“那这束花……”
　　“他单独留在门卫那儿的，扔掉可惜了，所以就带回来了。”
　　陆扬老实巴交地说道，情绪跟之前相比，已经稳定了不少，可人却是有一种受到打击，一蹶不振的模样。
　　李光蛋听到这里，不管怎样先舒了一口气，然后才作为一个长辈来开口，道：
　　“陆扬啊，不要觉得难过，程霖他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马上就要参加国家集训营了，他若是出现，那铁定影响你的心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旁的杂念统统放下，一心一意专攻考试，有什么能比前途更重要呢……”
　　诸如此类的话，李光蛋喋喋不休，直接开启了说教模式。
　　陆扬明显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压根儿不往心里去。
　　柯伟伟在旁，小声问道：“是他不肯见你吗？”
　　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场没多少人，所以都听见了。
　　李光蛋当即一个急刹，剩下的话都憋回肚子里面去了。
　　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陆扬缓缓点头，之前强装的坚强此刻皆化成了泡影，本来可以憋住的情绪又在爆发的边缘。
　　看着这个孩子逐渐泛红的眼底，李光蛋就知道刚刚自己那一顿说教基本都喂了狗了。
　　“李主任，我三天后再走可以吗？我想收拾一下行李……”
　　陆扬说的自然是国家集训营的事，这个比赛在四月底，集训时间差不多是两个月，所以差不多刚开学的时间，就要启程。且入营之后是完全军事化的管理，几乎很少有机会能与外界联系。
　　原本一中给陆扬定的机票是明天晚上，临时改签也并非不可以，只是陆扬这样说，明眼人都能瞧见原因。
　　“……可以。”开口的是王青老师，“但这三天，你除了要收拾行李，还要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好。”
　　陆扬答应了。
　　王青老师：“李主任，那就先让陆扬回去吧。”
　　李光蛋皱了皱眉，顿了一会儿后才道：“好吧，三天后我亲自来送你去飞机场。”
　　“嗯。”
　　…*…*…
　　吱呀——
　　公寓大门被推开，里面程设一如离开时那般糟乱。
　　早上火急火燎地离开，谁都没时间收拾。
　　多半是因为两人昨晚玩的有些过分，早上闹钟响起都没反应，他着急忙慌地背起书包跑去学校，临走时还落得程霖好一顿嘲笑。
　　“我回来了。”
　　喵——
　　陆扬朝屋内喊了一声，唯一给他动静的还是乌漆嘛。
　　如他料想的一般，屋内没有人。
　　呼呼呼~
　　陆扬手上依旧抱着那捧开得艳丽绚烂的花，蹲下身，摸了摸乌漆嘛的下巴肉，小猫也是习惯地在他手上来回蹭蹭，发出满足的声音。
　　“饿了吧，我给你热点吃的。”
　　陆扬换了鞋，轻车熟路去了厨房，在拿猫粮前，他先是找了个类似花瓶的东西，倒了点水，将花束都放了上去，然后放到客厅的桌上，随后给乌漆嘛取了点猫粮和鸡肉罐头，然后就做饭去了。
　　三勺米洗净，加水，放入电饭锅半个小时。
　　胡萝卜，土豆切丁，洋葱切片，先放入炒锅文火慢煎，后加水熬煮，十五分钟后加入咖喱料包和火腿。
　　这是他最常做的一道菜，因为某人饭量大又重口味，而咖喱饭分量比较多，陆扬有时候回来地又晚，所以经常给他做这道菜。
　　而且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而当咖喱饭做好后，陆扬将其盛出来，端到桌上，自己面前一碗，对面放着一碗，中途他还做了些凉菜。
　　乌漆嘛在一旁吃着猫粮和罐头，墙上的时钟已经快要两点，屋外的阳光算不上刺眼，屋内咖喱出锅的香味压住了花香。
　　美食会刺激人的味蕾，可是陆扬看着眼前的餐盘，没有丝毫想要动筷子的想法。
　　手机的屏幕时而亮起，时而熄灭，微信拨打电话的声音在屋子里面响了一个下午，从白天到傍晚，再到天黑。
　　手机也从满格的电量到‘不足10%，请即使充电’的提示频出。
　　桌上的两份咖喱早就没了热气，冰冷地好像两个模具。
　　叮咚——
　　伴随着最后一丝电量的消耗殆尽，手机发出最后一丝关机的提示音，便彻底陷入了黑屏。
　　屋内再无光亮可言，唯一的照明物便是屋外的万家灯火。
　　陆扬等了他一下午。
　　“喵~”
　　乌漆嘛是一只笨笨的小黑猫，不懂人类之间复杂难言的感情，而且它也不会说话，只会喵喵叫；
　　见到陆扬不开心，小猫咪可以做只有爬到他的怀里蹭一蹭。
　　“乌漆嘛……”
　　陆扬低头，他已经在餐桌前坐了六个小时了，屋内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小猫那圆溜溜的眼睛，他一上一下地顺着乌漆嘛的毛。
　　啪嗒，啪嗒——
　　水珠落下的声音响起。
　　“乌漆嘛，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少年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捏紧了胸前的吊坠，眼泪不要钱地砸在小猫的身上，隐忍一天的情绪在一下午的酝酿下，终于是撑不住，爆发出来。
　　“喵，喵喵——”
　　小猫与人类属于是两个物种，但是乌漆嘛似是能感受到陆扬悲伤的情绪，眼珠子落在它小小的身上似是察觉不到，反倒举起爪子，朝着少年的脸上抚摸着，蹭着。
　　小猫觉得他受伤了，觉得用口水舔一舔，爪爪擦一擦就能好了。
　　“乌漆嘛……”
　　陆扬将小黑猫包入怀里，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似是想要寻找一丝程霖的味道，可是猫猫身上能有什么味呢？
　　一人一猫就这般，在冰冷的屋子里坐了许久，相互取暖。
　　…*…*…
　　三天后
　　李光蛋一早开车来到金陵雅居小区外，车上开着暖气，手边还有新鲜的豆浆和肉包子。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全都是学生家长群发出的消息，这几天回消息的次数多到麻木，甚至他都不得不给手机贴上钢化膜，顺便带上指套，怕是再不戴上，指纹就要被磨没了。
　　一旁还有报纸，版面被特意翻到了教育新闻上，上面最大的栏目便是——
　　金陵一中竞赛选手教育演讲被爆多名男性有暧昧关系，高分背后是否忽视了心理问题的产生！？
　　明明是教育版面的报道，这取得标题看着像个娱乐八卦杂志的封面。
　　诸如此类的报道在这几日占据了金陵各大媒体的教育头条报道，校长明明昨天说不能传出去的，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一旦被两个以上的人知道，那就根本瞒不住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李光蛋这几日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即使澄清这都是误会，都是对陆扬同学的肆意报复，采取了种种措施都堵不上家长的悠悠之口。
　　反倒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傅野，只是又一次被派出所和家长带走而已。
　　似乎这件事，最没有影响的人，就是傅野。
　　咚咚——
　　车窗被敲响，李光蛋看到来人后，立即把手机给静音了，然后打开车门，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道：
　　“你行李呢？”
　　陆扬指了指后背一个比较大的背包，“就这些的，没其他的了。”
　　“行吧，先上车，身份证和入营文件都带着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都带着，下楼的时候都检查了。”
　　“那就行，早饭吃过了没有，没吃早饭的话，我这里还有些豆浆和包子。”
　　“吃过了。”
　　李光蛋点头，紧接着就看见陆扬爬上副驾驶，突然他发现有些奇怪。
　　“你这两个箱子是……”
　　“这是我养的乌龟和猫，我走这段时间没有人照顾他们，李老师，能麻烦你一段时间吗？”
　　说着，乌漆嘛从纸箱子里面探出了脑袋，喵喵叫了两声，而乌龟还在冬眠，只能看到箱子里有一层湿润的土。
　　“你直接交给……算了，我就帮你养一阵子吧，这两个家伙倒也好养活。”
　　李光蛋刚刚想要提及程霖的名字，可及时刹住了嘴，没让那个名字说出来。
　　从一碰面陆扬，他便看得出来，这小子这两天不好受，完全没了开学那种意气风发，充满朝气的模样，他现在虽然整个人收拾地很干净整洁，可周身却有一种颓靡感。
　　脾气依旧是不太好惹的样子，这倒是跟往常无异。
　　“这只小猫叫乌漆嘛，喜欢吃猫粮和罐头，半岁不到的样子，有点怕冷，乌龟还在冬眠，大概三月底四月初就醒了，它喜欢吃虾仁，普通的龟粮也可以，若是养在盆里的话，记得一周换两次水。”
　　陆扬简要招待着一猫一龟的情况，语气稀松平常。
　　“行，反正我到时候也跟王青老师说一下，养在学校里，不用担心会不会饿死。”
　　陆扬皱眉，李光蛋的话不但没有给他一点宽慰，反倒是担心起来。
　　给李光蛋真的没问题吗？
　　车子缓缓驶出了城区，朝着机场开去，路上的风景照旧，只是金陵市今年多了许多基建的项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施工工地。
　　陆扬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提到：
　　“傅野处理了吗？”
　　猛地一句话，差点让李光蛋踩了个急刹，思索了几秒后，才道：“针对于前几天的时间，学校已经有处理了，是季洁书记的女儿知道学校多媒体的电脑，然后她又与傅野有点交际，可以说是一帮狐朋狗友，他们找人黑了学校的电脑，而那天傅野是翻墙进来的，总之，季洁书记多半会受到勘察处理，她的女儿跟傅野混在一起，都交给派出所处理……”
　　说到这里时，陆扬不知什么时候转回了目光，眸子有些失神，没有听到最后便打断了：
　　“所以，总结下来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坏人依旧逍遥法外，对吗？”
　　李光蛋呛了一声，刚要张嘴反驳，可一时间，他想不出什么话来。
　　“傅野被关在拘留所，可还是假释出来了，他至少向警察保证不会做什么违法的行为，可倒头来，他找人偷拍我和程霖，给媒体写小作文，然后在开学的演讲上爆出来，傅野他不依旧在报复我吗？现在整个金陵的关注点都在我身上，我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他呢？”
　　三天的时间，陆扬自己也想了很多，他不是个笨蛋，只要复盘全局，他就能发现傅野其实一直都在算计他们，他就像一只隐匿在暗处的狼，见不得光的地方藏满了阴谋和算计，找人偷拍的事情他都能做到，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恐怕傅野自己早就知道结果是什么，而且根本不畏惧这个结果，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第119章 乔装
　　“陆扬，现在法院还尚未判决，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消极处事，你现在才十七岁，你将来还有大好的年华，我觉得这顶多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坎，可能很多年以后，你再回想，也就那么回事了……”
　　陆扬转过眼去，“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李光蛋见氛围又再次降到了冰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之间谁也不说话了。
　　…*…*…
　　金陵禄口国际机场。
　　“到了京城，下飞机后会有国家集训营的工作人员接机，可别看错人了，还有你记得给我发一个安全的回信，我也好跟你家人交代，进了集训营可别再摆着一张臭脸了，那儿都是国家高校的老师，没人惯着你这臭脾气。”
　　“哦。”
　　陆扬淡淡地回答道，机场内人来人往，他手上攥着机票和身份证，望向出口的位置，似乎在等什么。
　　李光蛋看他这幅样子，也见怪不怪了，只是临行前，又叮嘱了一句：
　　“手机带着吧。”
　　“带着的，怎么，我都要背井离乡还要上交手机啊？”陆扬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裤子口袋。
　　李光蛋笑笑：“我今天不收了，入了集训营，没事就别玩手机了，也要给学校留点好印象吧，毕竟你可是第一个考入……”
　　“嗯嗯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您老要还是这些话，我就直接进候机厅了，正好也到点了。”
　　陆扬不耐烦地甩了甩飞机票，提着行李包就准备检票过安检了。
　　临走时，倒也对李光蛋礼貌地说了句道别，只是临走前最后一眼，还是朝机场的入口深深地看了一眼。
　　最后还是带了一丝失望，离开了金陵。
　　…*…*…
　　李光蛋送走了陆扬，看了眼时间，便赶忙离开，然而刚出机场，便瞧见了来送机的某人。
　　“程……”
　　“嘘！！！”
　　程霖带着墨镜，头不光带着鸭舌帽，还套了羽绒服的帽子，见李光蛋认出了他，赶忙比了个‘禁言’的手势。
　　开玩笑的吧，他都快把自己包成个粽子了，李光蛋怎么还是能认出来他！？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来送行的？现在陆扬还没有走，你进去还来得及。”
　　其实李光蛋跟程霖打过太多的交道了，就他这个欠揍的背影，倒下去在茅房里滚两层灰，李光蛋都认得出来。
　　其实程霖一出现在这里，李光蛋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别，我现在身上一堆麻烦事，就别见了吧。”程霖连忙摆手，然后指了指停车场的位置，示意边走边说。
　　李光蛋倒也直接同意了。
　　……
　　“那什么，这两天我老舅调查了一下，发现我跟陆扬周围至少有两个私家侦探在抓怕我们，而且从潭州回来后就开始了，他们倒也不干别的，就是拍些照片给雇主而已。”
　　停车场的路上，程霖边走边说着，李光蛋听后怒不可遏。
　　“这都是傅野干的？”
　　“不一定，他还未成年，而且没多少社会经历，说不定是一种以前那帮混子给他出谋划策的。”
　　“你是说季杰书记的女儿……？”
　　程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谁知道呢，反正我跟陆扬这段时间因为他们的阴招，已经成了家长口中的杂谈了，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些私家侦探是不是还在跟踪我，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我跟他还是别见了，这样对我对他，对李主任你，对一中……都好。”
　　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就明白这绝不可能是傅野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幕后一定有人，他现在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若是能借着潭州的官司一网打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光蛋叹了一口气，“哎，也是难为你，你可能都没看见，刚刚陆扬临走时，一步三回头，他家里面只有他爸，现在估计在项目上工作，能让他念念不忘的，恐怕只有你了吧。”
　　“……我其实都看见了。”
　　“你都看见了？你不是碰巧来这里的？”李光蛋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可转念一想，金陵继承距离市区四五十公里，谁闲着没事干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程霖更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他能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除了陆扬，还能有谁？
　　“你真是……哎，来都来了，不见一面？”
　　程霖讪笑，实际内心充满了种种苦涩。
　　是啊，来都来了，他何尝不是想要抱着再见一面呢？可就像他刚刚所提到的，现在两个人都处在风口浪尖上，金陵市到处都硝烟弥漫，而且谁知道傅野和他身后的那帮混混组织是不是还有陷阱在等着他们……
　　他今天本不打算来的，可最终也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想着今日一别，再见就是几个月之后，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在临别之际，亲口跟他道歉，为几日前的不告而别做个解释。
　　只不过在路上时，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因旁的，他能察觉到有人从出了城区后，就一直跟着他，他的汽车后头不停传来闪光灯的影子，那人估计也是个狗仔一类的，跟踪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也因如此，他刚刚也只是站在飞机场的门口，丝毫不敢进去。
　　“算啦，人都送走，还聊这些做什么……”
　　程霖耸耸肩，装作是一副释怀的模样，不过与此同时，他裤兜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掏出来看了来人，程霖的眼神顿时就添了三分凝重。
　　李光蛋无意间瞥了一眼，见来电显示是‘陆扬’，便道：“估计是马上要登飞机了，所以赶紧给你打了个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在李光蛋的注视下，程霖顿了一段时间，紧接着，却按下了红色的‘挂机’键。
　　手机顿时恢复了平静。
　　“你这是……”李光蛋表示不解。
　　“李主任，啥都别问了，就让我当个辜负真心的负心汉吧。”
　　程霖将手机放回兜里，苦笑了两声，无意间转了转戴于无名指间的翡翠戒指，随后摆了个令人放心的姿势，示意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吧。
　　回去路上，二人谁也没多问。
　　…*…*…


第120章 宣判
　　今年的天气热得很快，四月一过，基本上温度就奔着二十多度过去了，而且今年的梅雨季提前到来，仓促多变的气候令人对天气预报的可信度又下降了不少，金陵的樱花才刚是个花骨朵的状态，还来不及盛开，就被一场梅雨给打得落败了。
　　总之，今年的樱花是看不了了，这也成了金陵今年一大遗憾。
　　一中开年的那场沸沸扬扬只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后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高考日期的逼近，一模二模的到来，令所有的学生，家长和老师都被繁忙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自然也转移了视线。
　　就连当时被称之为热点的头条新闻，现在也无人提及，相关的报纸要么是拿来垫桌椅，要么就是和纸箱子当废品买了，发生过什么，犹如过眼云烟，风一吹，谁还能记得什么？
　　可当事人永远例外。
　　“全体起立——
　　被告傅野，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造成一人轻伤后果，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因在组织六人对陆某进行刻意的打击报复，犯聚众斗殴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恶意当众污蔑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犯诽谤罪，处有期徒刑六个月，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八年零六个月。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咚——
　　法官的法槌重重地敲下，一审的宣判结束。
　　“我不服，我要上诉！”
　　法庭上，傅野周围站着两个黑衣武装警察，他正对着法官，对于他的判决刚下来没几秒，他便立即提起了反驳，反应大到连法官都是一愣。
　　“肃静，被告人如有不服，请按照法院的程序走上诉流程！”
　　说罢，法官宣布了闭庭，陪审席上，傅野包括他的家人没有丝毫的悔意和反思，满脸都是不甘的表情。
　　另一方，最靠边的位置，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见庭审结束，便起身离开，不再看这一闹剧的尾声了。
　　“九年，出来也不过才二十七八而已，还是太短了啊。”
　　法院的走廊是密闭的，且没有开空调，程霖脱下这一不合身的西装，细算着傅野的刑期，怎么算都不是很满意。
　　蒋南枫手机回复着消息，“这有几个罪名说实话还有些站不住脚，毕竟证据显然是不够充分，能定下罪，说白来还是得靠咱律师牢靠，但看这傅野的想法，二审是逃不掉的，届时恐怕又是一场苦战，对了，那个姓赵的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若不是傅野，恐怕她一直逍遥法外。”
　　说来给他们打官司的律师也是倒了大霉了，不光有个傅野，还有个赵诗雨的案子，而且两个案子还相互关联，所以准备工作相当多。
　　自然，律师费不会少的。
　　“法律对她来说，恐怕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光是要报复她这个人，她那个当校领导的妈，和做承包工程的爸才是根本。”
　　赵诗雨当年能全身而退，全都是靠着父母的庇护；明明是她自己指示人去打击报复程霖，可不知道私下底给了那帮混混多少好处，牢底坐穿都没有把她的名字报出来，学校里又有季洁书记给她遮风挡雨，最后可谓是一点事都没有。
　　甚至程霖能查到她的头上，还是因为某个学长酒后说漏嘴了。
　　蒋南枫突然咳嗽一声，“现在好歹是在法院，说话注意点，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注意到你在有意无意针对公司的几个材料商和承包方，我知道你做事或多或少带点私心，但是一点，别一次性把事情做绝了，狗急跳墙的道理你应该懂的。”
　　“你还说我说话注意点，你说这些也不怕隔墙有耳。”
　　程霖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即将大四，手上已经象征性地接了一些他爸公司的承包工程，虽然只是个助理，而他本人不是这方面的专攻，但是看到材料商和承包商的名单上有几个熟悉的名字时，他便升起了一些私心。
　　当然，所有操作都在权利范围之内。
　　“正经点，别有样没样的。”蒋南枫皱眉。
　　“知道，温水煮青蛙嘛。”程霖扯了扯胸前的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
　　五月的阳光正列，没了空调的陪衬，瞬间就出了汗。
　　二人走出法院，直接来到停车场，依旧是蒋南枫坐在驾驶位上，车子没有开空调，四扇窗户都是大开，微风有也总比没有要强。
　　缓缓驶出去，正好看见押送傅野的警车在法院门口候着。
　　远处的红灯还有九十多秒，蒋南枫也不及，开了车内的电台，随意调了个音乐频道。
　　而程霖从一上车开始，就止不住地在犯困，双手交叉于胸前，眼睛直接闭上了，对外界没有半点兴趣。
　　“说来，算算时间，你那个小朋友应该快回来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程霖猛地睁开眼睛，即使对方的话语没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他也能在一瞬间知道说的人是谁。
　　可他没有接着说话。
　　蒋南枫懒得搭理他这幅死样，“总不能一直都不见的吧，折磨自己也就算了，人家说不定可想你了。”
　　“他哪有时间想我，都代表国家出国竞赛了，估计早就把我忘了。”
　　蒋南枫轻笑出声：“呦，一直对人家念念不忘啊，数学竞赛向来没多少人关注，看来私底下没少打探消息啊。”
　　程霖鄙夷了一声，“你故意框我呢？”
　　他确实有在偷偷关注着国家集训队的事情，但这毕竟涉及国家队，不管是行程还是训练都是秘密，不会对外公开，甚至半个多月才能放出一点消息，而且社会上也没多少人会在取得成果钱去关注这些事，媒体自然就报道的少。
　　可但凡有一点点消息，程霖便会第一时间知道，那眼巴巴候着的模样，旁人看的估计都觉着这人魔怔了。
　　“说真的，不打算见了？”蒋南枫又在故意套话了。
　　程霖顿了顿，有点后怕地说道：“拿什么去见呢？说实话，老舅，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你说，他一个未来重点高校的高材生，现在又是竞赛冠军，我就一个啥也不是的二百五，除了手上有两臭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蒋南枫调笑出声：“至少你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敢勇于承认自己是个‘二百五’的，就已经打败很多人了。”
　　程霖翻了白眼。
　　可笑归笑，蒋南枫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在他印象里，程霖别的不说，至少自信这点，远超同龄人，即便当年他成绩下滑，也没质疑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很少见到他这幅没自信的模样。
　　金陵有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确实一无是处，可你至少有身处井底的认知，而且也不用我给你办法，你自己不是知道该怎么办吗？”
　　程霖眉眼一挑，“你别老是卖关子说话，我猜的脑袋疼。”
　　蒋南枫轻笑，“还需要我说？下个月初的六级考试，准备不少了吧。”
　　“你……你又监视我？”
　　“算不上，一个人若是想要上进的话，努力是藏不住的。”
　　此刻，押送着傅野的警车已驶出法院的大门，路口的红灯也同时转绿，街上往来的车辆少了不少，门口升降的围栏还没来得及关闭，蒋南枫脚下踩了油门，直接开了出去。
　　“一个六级又怎么样，能不能过都还不一定。”
　　“别这么悲观。”蒋南枫随手递过来一个宣传册，“看看，我朋友开的，你要是有打算，让他们给你打个对折。”
　　“什么东西？”
　　程霖皱眉，狐疑地接了过去，大致扫了一眼，简单来说是个在市中心开考研考公自习室的宣传手册。
　　“你要我去考研考公啊？”
　　“随你便，反正你都大四了，手上还有两个臭钱，自己决定吧。”蒋南枫专心开车，不在说话了。
　　“那我还是摆烂吧。”
　　…*…*…


第121章 机场
　　几日后，金陵禄口国际机场。
　　六七月正是旅游旺季，机场里来来往往不少的旅游团，加上这几年国内各地旅游业不断发展，国内航班更是多了起来，机场明明空旷，有时又不免出现人挤人的盛状。
　　“近日，第**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在A国N市圆满结束。来自中国的代表队在此次国际数学比赛中取得了非凡的成绩，六名参赛选手全部夺得金牌，且以240分的总成绩荣登世界团体总分榜首，创造了中国队连续N年夺得团体总冠军的辉煌纪录。中国队的优异表现再次展现了中国教育在数学领域的卓越才华和实力……”
　　机场的广播上，通报这一则消息，来往的行人无暇顾及，有空闲等飞机的人倒是会多嘴一二。
　　“哎呀，后生可畏啊，好像有个是一中的学生吧。”
　　“什么样的家庭能有这样的孩子啊，父母得多省心啊，我家孩子要是有这个成绩，我多少都得改个族谱！”
　　“天才跟普通人还是两个世界啊，十几岁，我那个年纪还是个喜欢看小说的中二少年。”
　　……
　　甭管流言如何云云，道听途说都不如见一面来得实在。
　　“李主任，好像陆同学的航班已经落地一小时了吧，咱们是不是弄错了接机口？还是他已经走了？”
　　“不可能，我都去确认好几回了，就这个登机口，没错！而且就算我认不出他，他难道还认不得我吗？”
　　李光蛋顶着一颗没几根头发的脑袋，在机场灯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几乎过目不忘。
　　他身旁的小姑娘看着不大，十几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学院风的服饰，手上还举着‘欢迎陆扬同学回家’的接机牌。
　　不过多少是等了有段时间了，小姑娘不免有点急躁了。
　　怎么还不来？要是没等到人，她都不晓得怎么回去跟招生办的人交差。
　　“那个，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恍惚间，某道突兀且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姑娘还来不及反应，李光蛋倒是猛地回过头，可看到来人之后，当即还愣了一下，在心里仔细确认了一番之后，这才肯定了来人就是陆扬。
　　“哎呀呀，你看看你真是，怎么刚刚看到我们也不打一声招呼，害得我们等了半天。”
　　说着，李光蛋脸上展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上前拍了拍陆扬的肩膀，并且很自然地接过了他身边的行李箱。
　　“你就是……陆扬？”
　　小姑娘见到来人，一下子愣住了，她原以为是个只知道埋头学数学的理工仔，脑中早就有了个书呆子的形象，可当她亲眼见到时，眼前人的模样几乎颠覆了她的印象。
　　少年额前带着细碎又乌黑的短发，露出一双淡漠松动的桃花眼，瞳孔漆黑却带着一丝透亮，宛如山间明月，睫毛伴着眨眼的频率忽闪，总之，很好看。
　　美中不知的是，少年的大半张脸被一张黑色口罩遮挡，身上同样是一件黑色的T恤，脖颈间带着挂坠，但没有摆露在外，稍许能见一抹翠色，运动裤配上一双开胶了的老旧板鞋。
　　眼前的少年很白净，除了脖子上的那个吊坠，似乎没什么别的装饰物，但少年似乎又不缺点缀。
　　“我是陆扬，请问你是？”
　　青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小姑娘一下子回了神，似乎还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开口。
　　“陆扬，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南大招生办的志愿者，胡文文，同时也是南大的学生，你之前不是有意向南大吗？正好他们学校招生办来派了个学姐来指导一下。”
　　李光蛋简单几句话说明了一下，胡文文同时道：
　　“那个，你好，我是南大20级金融专业的胡文文，今年大二，这段时间在学校招生办做志愿指导工作，你有什么想了解南大，或者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来问我的。”
　　“你好。”
　　陆扬很礼貌地道了一声，可莫名地有种疏离感。
　　“那个……”
　　“来接机的，只有你们吗？”
　　胡文文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陆扬的目光显然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周围稍微转了一圈，然后略有些落魄地说出这句话。
　　“对，是这样的，我跟你父亲沟通过，他也是今天回金陵，舟车劳顿而且机场路程又远，就不让他来一趟了。”
　　李光蛋说着，带着陆扬和胡文文二人便出了机场。
　　“哦。”
　　陆扬兴致缺缺，对方的回答似乎并不是他想要听到了。
　　…*…*…
　　“陆扬同学，这是我们南大的XX教授数学班，专业是数学方向，而且是直博的研究项目，一般南大的竞赛学生都会选择这个方向，还有大数据与统计算法专业，这个是当下新起的专业，是我校XX院士设立的，而且在校期间，就可以被一些互联网大型企业作为专项人才储备，不管是对就业还是科研来说，都是非常热门的，还有……”
　　胡文文一上车便发挥了招生办小助理的工作，将南大的一些特色专业都介绍了一遍，陆扬坐在一旁，神色有些恍惚，注意力多半不在她身上。
　　“那个，陆扬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都挺好的，现在做决定还早，过段时间再说吧。”陆扬单手撑着下巴，支棱在车窗边，看着外头一晃而过的风景，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还有现在我还没想好，是不是一定会南大，再考虑考虑吧。”
　　陆扬说的倒是很轻描淡写，可是在胡文文的眼中，差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什么？陆扬同学，是我哪里介绍得不够好吗？还是说这些专业你都不感兴趣？我们也有别的专业，总之，南大很好的！”
　　胡文文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本来以为这是个很好的差事，不光能招揽一位竞赛队员，还可以宣传一下学校，现在倒好，人家都被她说的不打算来了。
　　这要是回去告诉招生办的老师，估计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第122章 父亲
　　“咳咳……”李光蛋突然咳了一嗓子，“陆扬啊，学校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的，在你走的这段时间里面，你那场官司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
　　陆扬一下子坐了起来，就像瞬间来了精神一样，跟从下飞机到刚刚，简直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傅野被判九年有期徒刑，同伙都三到五年不等，也算是有个结果了。”
　　从去年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半年之久了，如此漫长时间的等待，若不是结果还算过意得去，恐怕真的要心碎了。
　　“这应该是一审的结果吧。”
　　“……对。”
　　“他们应该还要二审。”
　　“……确实是如此，但是陆扬啊，你看待事情可别这么悲观。”
　　“李老师，我没觉得悲观，反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能这段时间，精神太过紧绷了。”
　　陆扬嘴角笑了笑，按理说这个结果，怎么着也该大快人心才是，但他真的，内心毫无波澜。
　　李光蛋见他似乎并不想多聊什么，便顺着台阶下了:“也是，也是，你刚回来，估计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吧，好好休息两天，就当是休养生息了，这么长时间没个影儿，班上同学都挺想见你的。”
　　“嗯。”
　　陆扬点头，可在这之后，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胡文文也是尴尬地不敢说话，她虽然不了解陆扬，可是也感觉到车内的氛围不太对劲。
　　汽车逐渐驶入金陵城内，但是在郊区与市区的交界处，倒是多出了些学校地区，禁止鸣笛的标识，周遭甚至有警察在看守者。
　　陆扬觉着有些奇怪，现在高考已经过去了，按理来现在应该没什么大型考试了才对。
　　“那个，陆扬同学，今天是英语四六级考试，是大学生独有的英语考试，像咱们学校周围都是会布置警戒线和防电磁波骚扰的设备，你现在可以事先了解一下，等进了南大，大一下就可以考了。”
　　“谢谢，我之前有了解过的。”陆扬点点头。
　　“啊，是吗？”胡文文还以为自己找了话题，殊不知对方早就熟知。
　　“那个，下午是六级对吧。”
　　“额……是的。”胡文文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谢谢。”
　　说着陆扬拿出了自己手机，熟练地点开微信，进入某个聊天界面里，里面清一色地全都是绿色的对话框，话语都不会超过一行。
　　他快捷地写下几个字，发送出去之后便锁了屏幕，所有的动作几乎在几秒之内。
　　胡文文刚刚都没有来得及避开自己的目光，虽然她没有偷窥别人聊天记录的爱好，可是只一个瞬间，她还是看清楚了陆扬所输入的文字——
　　预祝下午考试顺利。
　　…*…*…
　　李光蛋接完陆扬回去后，直接过了江，把他送回了家，一种现在处于紧张的期末复习当中，陆扬一整个学期都在在外打竞赛，再回去复习也来不及了，况且他已经拿到了保送资格，其实去不去学校都无所谓，倒不如让他好好休息两天，恢复点精神。
　　江北新区的老小区依旧是记忆里面的模样，似乎上次离开时，也是个燥热的夏天。
　　“我就不上去，最近期末了，学校里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若是你父亲回来了，记得帮我向他问个好。”
　　李光蛋告别之后，陆扬见车子拐弯后，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只猫和乌龟在他那，不过估计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便打算之后去学校再说了。
　　领着行李箱，‘嘀’地一声打开单元的大铁门，然后带着行李箱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爬，他家在二楼，约莫十来级的台阶，可走上去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吱呀’——
　　钥匙转了一圈就开了，拉开门，里面传出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与之结伴而来的，还有股食物飘香的味道。
　　“回来了？”
　　还未见到人，就先听到陆国忠那熟悉的声音。
　　“嗯，爸，回来了。”
　　陆扬进了门，将行李箱推进自己的房间后，便瞧见陆国忠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爸，我……”
　　“回来了就先洗手，准备吃饭吧，行李之后再收拾，冰箱里没有可乐了，我还有一个菜，想喝的话去楼下小卖部买点回来。”
　　陆国忠穿着围裙穿梭在厨房和客厅，来来回回，门口还有他自己的行李箱，显然他也是刚回来的。
　　似乎每次老爹回来，都会在厨房里面折腾一下的，弄几个菜，有时也会关注冰箱里的饮料有没有喝完，会带他喜欢的可乐回来。
　　“哦。”
　　陆扬本想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先开个头，却一开始就被打断了，没办法，只好先去下楼买几听可乐回来。
　　看老爹这次估计休息的时间不短，反正有些事情总会说出口的。
　　…*…*…
　　两个人，四菜一汤，一杯可乐，再加上一瓶250ml的白酒，这几乎是陆家再寻常不过的配置。
　　父子两个闷头吃菜，谁也不顾另外一个，等到陆老爹的白酒两杯下肚之后，他似乎才开了口：
　　“多吃点，感觉你去了国家集训营之后，都瘦了一圈。”
　　陆扬吃了一口青菜，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有吧爸，我就是长高点而已吧。”
　　话还没说完，陆老爹就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他的碗里，极为强势，根本不容拒绝，“我上次见你是过年前，那个时候你比现在胖，起色也好，不像现在，太白了，脸尖地我都以为你跑去整容了。”
　　“没那么夸张吧。”
　　陆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确实没多少肉了。
　　记得刚过完年的时候，他都有双下巴了，因此还被某人嘲笑了一顿。
　　“你肯定又没好好照顾自己，泡面没少吃吧。”
　　陆扬嘴角抽了抽，似乎在训练营期间，确实没少吃。
　　“咱都有保送资格了，没必要那么拼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就算是个废人，爸又不是养不活你。”
　　许是酒喝得有些上头了，李光蛋说了些唠叨的话。
　　“爸，不至于。”陆扬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可架不住陆国忠酒后多言。
　　他刚刚就不应该顺手去拿酒的，这下倒好，耳朵又要遭罪了。
　　“你这小子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吗？什么事都藏着，天塌下来都是一副淡然无事的模样，真是随了你妈，当年什么也不说，一开口就是要离婚。”
　　陆扬皱眉，表情显然是不喜欢这个话题。
　　其实陆爸陆妈当年离婚，多半是因为陆国忠常年工作在外，夫妻两聚少离多，陆妈全职带着陆扬，又不能上班，一开始没什么，可久而久之，邻居就多了些流言蜚语，且生活中的烦恼也无人能够倾诉，所以在陆扬被送到寄宿学校上学之后，陆妈就提出离婚了。
　　陆老爹当时虽然惊讶，也尝试过挽留，可最后还是离了。
　　现在陆妈在沪市做生意，日子过的也不错，甚至在陆扬上高中时，还想着把他接到沪市参加高考，可后来因为落户政策的一些原因，这些都不了了之。
　　“爸，扯远了吧，我能有什么事藏着的？”
　　“没有？”陆国忠的声音拔高的不少，又喝了一口酒之后，从一旁拿来了一堆文件类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法院的传单和判决书都寄到派出所了，我刚一回家就通知我去拿，若不是派出所要我去领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你跟程霖的那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
　　法院的判决书摆在眼前，陆扬看到那些个的盖着法院印章的文件，整个人都呆愣了两秒。
　　多半是因为他没来得及修改邮寄地址，这才送过来了，而且派出所还联系的陆老爹，直接暴露了啊。
　　“爸，这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过去这么久的事情，我三天前才知道。”
　　陆国忠彻底放下筷子，他已经吃不下了，满口的语重心长。
　　“若是我今天不把这些东西摆到面前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瞒我一辈子？”
　　“……”
　　陆扬沉默了，显然他就是这样打算的。
　　“你！”
　　陆国忠的手指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颤颤巍巍地指着陆扬，可看他一副垂眸淡漠的模样，突然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这个孩子虽然是他唯一的儿子，但是陪伴的时间甚少，一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见一见，可每次两个都说不上几句话，相聚匆匆，离开地也匆匆。
　　“哎……你明年就成年了，也要去上大学了，或许你觉得你爸我只能给你点物质的帮助，但有些事情也可以我说一说，我也活了快半百了，总能给点过来人的建议。”
　　陆国忠身上还系着贩黄的围裙，两鬓已经有了白丝，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红了不少，却也比记忆中的他老了不少。
　　陆扬新看似无动于衷，其实心里隐隐有了丝挣扎，沉默的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爸，我还有件事没说。”
　　陆国忠微微抬头。
　　“我谈对象了，跟程霖，谈了两月样子，冷战了半年。”
　　“……什么？”
　　陆国忠目瞪口呆，甚至因为这句话，酒劲都醒了三分，面上的震惊不亚于三天前收到派出所有关于陆扬所涉嫌刑事官司的判决书，甚至比之更甚。
　　或许正经之余还带着些不可置信，他将陆扬刚刚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试探性地问道：
　　“你知道你说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吗？男的跟男的，你们……你们怎么想的啊……”
　　陆老爹的反应几乎都在陆扬的预料之内，陆扬原本不想这么早就把这层关系说出来，可刚刚陆老爹说了那么多牢骚话，再者，如果他最后真的要跟程霖在一起，那么早晚都得过各自家人的这一关，与其到时候相互阻挠，闹得不愉快，不如现在就捅破了天。
　　见自家二字长久不回话，陆国忠就明白他这是认真的了。
　　“这是谁先提出来？是程家那个小子吗？”陆国忠开始质问了。
　　陆扬倒也不打算隐瞒了，直接开口：“一开始是他图谋不轨，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女孩子，当时你跟他提到同居时，他是有点居心不轨，可后来看到我是男的后，也没什么了，挑明关系的话，是我先提起的，而且我觉得他人不错。”
　　“不错？不错能在谈了两个月之后，就冷战半年多？”陆国忠并不承认程霖是个好人，可话锋一转，又提起别的，“你们这段关系，多少人知道？”
　　陆扬顿了顿，脑中想起某些事来，大致地说道：
　　“……之前被人检举了，闹到差不多全校都知道了，也就是在这件事之后，程霖跟我一直冷战到现在。”
　　“全、全校！？”
　　陆国忠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原以为就只有几个人知道陆扬的这段关系，可无论他怎么想都不会料到，这短短几个月的关系，竟然能闹到全校皆知的程度。
　　关键这件事，陆扬又瞒了他将近半年之久。
　　在之后的几分钟内，陆扬将几个月钱发生的事情，串联着那场官司和打人事件，全都向自家老爹说了个遍。
　　陆国忠听完之后，血压几乎是直线上升，加上喝了酒的缘故，差点就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爸！”陆扬赶忙喊了一声。
　　“你，你真是……”
　　“你骂就骂吧，反正木已成舟，我不想回头。”
　　陆国忠喘了几口粗气，“怎么，听你这意思，你被人家甩了那么长时间，还想着跟他继续谈下去？”
　　陆扬那不带一丝波澜的瞳孔染上了几分倔强，甚至带着某种决心。
　　“你难不成也觉得男的跟男的在一起，是个很恶心的事吗？我认的是程霖这个人，他是男是女，他不是人是个畜生我都认！”
　　陆扬此刻冲动了，眼底泛起了红，他已经很长时间的诋毁和不理解，见到自己父亲也是这般世俗的态度，他似是再也忍不住了。
　　哐当——
　　陆国忠摔了筷子，看着眼前这个令自己骄傲又失去理智的儿子，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你说你认的是这个人？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而且刚刚你自己也说了，事情被曝光之后他到现在都没有出面，这还不能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吗？”
　　陆国忠很少有这般发大火的时候，甚至这可以说是第一次，可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之后，他又不免又多说几句，“爸不是个思想封建的老家伙，可关键你不能找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承认那段时间程家那小子是把你照顾地挺好的，可是出了事情，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觉得把自己下半辈子交给这样的人，我能安详闭上眼吗！？”
　　“不是的……”
　　陆扬否认，语气依旧坚定不移，“为什么要他护着我？我也是个男人，我也可以……”
　　“够了！”陆国忠怒喝一声，“陆扬，你要是真的认了这个人，那就把他带到我面前来，让他亲口对我说这些话，我就问你一句，他敢吗？”
　　“我……”
　　陆扬瞬间哑巴了，这个问题似是击中了他的内心，说实话，他没有多少把握。
　　其实在国家集训营期间，陆扬便陷入不止一次的沉思，在傅野出来揭露的那天，他都已经看到了程霖的身影，后来追出去也确定来人是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逃，宁愿消失几个月，都不愿意见他一面，二人之间都没有个联系，甚至陆扬觉着，只要程霖发个微信的短消息，短短地解释一下，他或许都能原谅他。
　　可是程霖什么也没做，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孩子，我知道你现在有点钻牛角，可人生不止是一条岔路，即使走错了也可以回头。”陆国忠说话有点苦口婆心，“你现在放太多的感情在那个人的身上了……”
　　“爸，我动心了，我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的，您别劝了，免得浪费口舌。”
　　说罢，陆扬放下碗筷，起身，带上自己没喝完的那半听可乐回了房间，门轻轻地关上，下一秒锁门的声音传来。
　　陆国忠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发脾气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
　　与老爹这次的不愉快一直闹到陆国忠上高铁都没能结束，这次陆国忠也就停留了五天，在此期间，父子两个还是有些对话和交谈，可最终谁都没有让出一步。
　　老爹再次前往锦城，倒是陆扬，又恢复了往日两点一线的日常。
　　某人的对话框也一直没有消息，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学校方面，因为陆扬这一整个学期都没来上课，而且也已经被保送了，自然就对他的学业没什么要求，原本期末考试都是可以免的，但他还是过来参加了，也是不想就此放下课业。
　　期末考试都是分班考的，所以当陆扬再次踏进A班的教室，已经是学校暑假的补课时期了。
　　因为暑假开学后就升高三，这一个暑假显得格外重要，一中不光是在期末后安排了两个星期的补课，甚至连下学期的开学时间都提早了半个月。
　　所以这个高二的暑假，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月不到。
　　……
　　再次踏入A班的教室时，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朝着门口，陆扬站着的方向。
　　将近半年没见，更何况他还是带着口罩进的班级，有些人甚至头一眼都没认出来他，还以为是某个老师来A班叫人的。
　　不过最先认出他，还得是后排的柯伟伟和张天昊。
　　“哎呀，这不是我扬哥吗？许久未见变帅不少啊，看来国家队伙食不错啊。”
　　陆扬摘下口罩，拉开自己的座位坐下，抽屉和桌子都整洁地没有灰尘，想必是一直有人帮他打扫的。“少打趣我，我可提前说明啊，这次可没带特产回来，你若硬要，我只能给你最新的国际奥数比赛训练题。”
　　张天昊一听到奥数头就疼，“别别别，我一听到数学就头疼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你跟伟哥进保险箱了，就别笑话我这个苦命的体育生了。”


第123章 住宿
　　柯伟伟在旁轻笑了两声，同时也跟陆扬道了一句：
　　“恭喜啊，金牌选手。”
　　陆扬在国际奥数竞赛中拿奖的消息刚一出来，学校便大力宣扬，红条幅和宣传栏到现在都还没有撤下来，这一声恭喜虽然不是那么及时，可是也并不算晚。
　　陆扬点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觉着氛围不太对劲。
　　“那个，我怎么觉着班上同学看我的目光不太对劲？”
　　陆扬将凳子退到柯伟伟的身边，捂嘴说着悄悄话。
　　“你果然也发现了。”柯伟伟倒是一点也不例外。
　　其实说来也怪的很，陆扬是隔了一个学期才回来，按理来说至少也该有个体面的欢迎才是，可从他进班到现在，除了柯伟伟和张天昊两个死党外，就只有一些班委和团书记来问一问状况，其他人最多就是远远地看他一眼，但发现与其对视之后，又立即收回了目光。
　　总之，他们都好像是刻意避着他一般。
　　异常的氛围很难不令人心生疑虑，至少陆扬现在感觉很不适应。
　　“其实在开学之后，更具体来说是在你开学演讲之后，学校就用非常快的速度帮你辟谣了，但是不允许任何人讨论这件事，一开始自然有人管不住嘴，惩罚过后自然也就没什么，但后来听说学校原来的一个书记因为这件事被学校以重大工作失误为由，调职了，再后来还有警察出入校园说是来调查相关的事，总而言之，闹得人心惶惶的。”
　　陆扬依旧是不解：“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所有的都是因你而起的，而且之前大家伙还不信你跟大佬之间的关系，现在出了这么多事，很多人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跟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好上了。”
　　张天昊在一旁补充着。
　　反正谣言这玩意，只要时间足够，最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这都哪跟哪儿啊？”
　　程霖这玩意？！还黑白两道通吃大佬？怎么不说是叱咤金陵的太子爷啊？
　　这种无厘头的消息也就只有没涉足社会的学生会信了。
　　张天昊拍了拍陆扬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模样：“放心，反正咱兄弟两个是不会抛弃你的，不过我们就是想知道，你跟大佬到底谈没谈啊？”
　　“昊子！”柯伟伟低声呵斥一句，这显然不是个适合在当下讨论的话题。
　　张天昊的声音不大，可并不代表周围的人没有听见，有些人瞧着是在做自己手上的事情，可一个个耳朵都竖起来了，都带着一丝八卦的心。
　　陆扬皱眉，见眼前这局面，变扭地道了一声：
　　“谁谈对象会半年多不联系？”
　　…*…*…
　　“哎哎，看到没，那个就是陆扬，是那个开学被举报的同性恋！”
　　“天哪，他怎么好意思来学校的？他就不觉得害臊吗?”
　　"他怎么不好意思来？成绩好又是保送生，同性恋怎么了？没看到学校为了他一个人，开除个校领导吗？要我有这成绩，我都敢骑李光蛋头上！"
　　“少说两句吧，你不怕得罪他吗？”
　　……
　　周围闲杂碎语的声音不少，尤其是放学过后，大多学生三三两两地成群，口中的主人公却是孤身一人。
　　六月周围形成了个真空的包围圈，不过他本人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从兜里拿出耳机，点开英语单词的词典，耳边很快便被没有感情的英语单词声音所替代。
　　不过周围人嘴巴动的幅度更快了，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话。
　　穿过走廊，再次来到报告厅二楼的办公室，虚晃地敲了三下门，见到李光蛋在里头，就直接走了进去。
　　李光蛋案桌上依旧是大把大把的试卷，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就直接皱起了眉头：“哦，是陆扬啊……你现在注意注意你的形象，别以为现在拿奖了，为国争光了就可以带手机进学校了，我告诉你啊，只要你还是一中的学生，就得有个学生的样子……”
　　陆扬撇撇嘴，拔下耳机放回兜里，等李光蛋叨叨完一堆废话后，便道：
　　“乌漆嘛在哪里？”
　　“乌漆嘛？”李光蛋一脸问号，甚至连这三个字都没念对。
　　陆扬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下，“就是我走的时候，劳烦您帮我寄养一段时间的小黑猫，还有一只小乌龟……应该都活着吧……”
　　“啊，你说那两个小家伙啊，乌龟在我这里，能吃能喝，挺好的。”
　　李光蛋说着，走到一旁的绿植树下，拿出一个崭新的乌龟缸，里面小乌龟探出脑袋，感受到周围的变化，在拼命地划水。
　　确实挺精神的。
　　陆扬接过去，眼中难得地露出一丝温和。
　　“乌漆嘛呢？”
　　“你不知道吗？程霖在你离开后不久，就带走了。”
　　陆扬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猛地一颤。
　　李光蛋半蹲下来，收拾着小乌龟的粮食和砂石，背对着陆扬，自然没有见着他听到那两个名字后，为之触动的神情。
　　“原来乌漆嘛被带走了啊……它带走多久了？”
　　陆扬捧着不断划水的小乌龟，有点疑惑的问道。
　　“三四个月了吧，我记得那个时候，这只小乌龟还在冬眠呢。”
　　“哦。”倒推一下时间，大概是这个学期刚开始不久。
　　说着，李光蛋已经准备好了小乌龟的一些行李，打包放到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中，然后交到陆扬手上。
　　“好了，这就是这个小东西的所有东西，你保管好，还有你等下怎么说，需要我开车带你送回去吗？”
　　陆扬摇头，将刚刚的清晰全都埋入心底，表情恢复往常，“不用，我打算这段时间住校，行李已经搬到宿舍阿姨那里了，今天铺上床垫就能住了。”
　　“你不是……哦对，你现在已经是高三了。”
　　一中学校的宿舍床位相当紧张，且新校区的竣工之日还遥遥无期，不过上一届高三的学生都已经离开了，老校区的床位自然就留给陆扬这一届了。
　　况且这段时间住进去，没有任何问题。


第124章 八卦
　　“那行，反正到时候住宿里有什么不习惯的，记得即使跟宿管老师沟通，而且你现在也拿到保送资格了，也可以适当放松一下，我记得南大的那个胡同学说了，现在可以提前进南大的预科班……”
　　“嗯。”
　　陆扬默默地听着，有没有往心里记进去就不知道了。
　　不过最后李光蛋还是将胡文文的微信推给了他，说有什么疑惑就手机联系。
　　在这之后，陆扬正式搬进宿舍时，都已经晚上七点了。
　　“呦，这不我扬哥吗？”
　　一进宿舍，陆扬还没见到人，先听到声便皱起了眉头。
　　张天昊赤裸着上身，头发湿哒哒，满身的水珠，语气还带点喘，本以为他是刚洗过澡，可陆扬一闻到宿舍里那难掩的汗臭味便知道，他是刚训练完回来。
　　“你！你！你赶紧去洗澡！”
　　昊子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面盆，里面都是脏衣服和臭袜子，而且已经倒上了不少洗衣粉。
　　“这不刚要去吗，正巧碰到你回来了，扬哥，要不咱先去吃饭再洗澡？”
　　张天昊是学校的体育生，此时正值高二暑假，对于他们来说是打比赛，考运动员资质的黄金时期，所以运动员一整个夏天都不会放假，全部呆在学校里训练。
　　同时，男生宿舍的味道也添上一股浓墨重彩。
　　昊子走之后，陆扬立即打开窗户散了散味道，男生的汗臭味实在是太重，尤其是出过汗之后的，关键宿舍里还开着空调，这滋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将宿舍从头到尾收拾一下，昊子也差不多回来了；宿舍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八人一间的宿舍，其他的床位都是空的，东西自然也就好放。
　　“扬哥，没吃晚饭吧，来，我偷偷点的外卖，赶紧吃，别被宿管发现了。”
　　张天昊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手上拎着白色的塑料袋，从被撑起的外形来看，不难猜出是个披萨盒。
　　“还是巷子里那家不？你都吃了一年了，还没吃腻啊。”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语气却一点儿也没嫌弃。
　　“经典咏流传嘛，况且二十块钱这么大一块还包送，那老板娘又不赚多少钱，是来做慈善的好吧。”
　　随即三五两口吃了个大半。
　　陆扬边吃，还有点疑惑，“你一个运动员，吃热量这么高的，没问题吗？”
　　“无非就是多跑两圈的事情，而且我晚上还要加练呢，吃那些个清汤寡水的，我都使不出来劲儿。”
　　“……你的学校选好了吗？”
　　陆扬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体校呗，考不上的话就一些双一流高校的体育特长生计划，虽然文化课的要求高一点，但拼一拼也不是没可能的。”
　　张天昊吃了一大口披萨，满嘴的芝士碎碎，“扬哥，话说你问这个干啥？你选学校再纠结也不至于来问我这一个体育生的志愿吧，而且你不是已经定好南大了吗？”
　　“……纠结，有点不是那么想去了。”
　　陆扬坐在床沿，手上端着一瓶冒汽的可乐，满脸写着纠结与惆怅。
　　张天昊一愣，即使周围没人，依旧小声地问道：“是因为大佬不？”
　　“……”
　　陆扬没有出声回答，但是沉默已经给予了答案。
　　“等等，扬哥，你现在究竟跟大佬发展到哪一步了？怎么因为他又是换大学，又是澄清虚假消息的，搞的我们现在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陆扬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机智如他，能看不到张天昊眼底那浓浓的八卦意味？
　　“他跟我冷战，装死，不回电话，不回消息，也不晓得脑子里面是发什么神经。”
　　“……等等，‘冷战’？‘装死’？扬哥，你跟大佬是真的谈了？”
　　即使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可是在得到当事人的回应前，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所以张天昊现在相当震惊。
　　“谈了。”
　　陆扬很难得的坦诚一回，毕竟昊子算不上什么外人。
　　“谈多久了？”
　　“……过年前就开始了。”
　　“亲过没？”
　　“…………亲过。”
　　“你们谁先表白的？”
　　“………………你怎么跟八卦大妈似的！”
　　张天昊问了一连串几乎无关紧要的问题，陆扬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内心简直无语死了。
　　“不是，你们都交往这么长时间了？！”张天昊瞳孔地震，“我去，扬哥，你藏得够可以啊，现在都快八月了，我跟伟哥一直你们之间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想不到你们进展挺迅速啊。”
　　陆扬选择性地屏蔽了张天昊的叨叨言语，甚至已经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直接进入学习状态。
　　张天昊八卦地说了几句之后，突然问道：“不对啊扬哥，你们是刚开学分开的，你刚刚说到现在都没回你消息，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到现在都在一直给他发消息吗？”
　　砰——
　　陆扬猛地一下合上了笔记本，“少八卦。”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扬哥，你应该不是那种谈恋爱分手会发小作文的人吧。”
　　不得不说，张天昊的话语基本直击陆扬内心，对方别过眼神，根本不敢回答。
　　陆扬不是个善于随机应变的人，尤其是在心里的秘密被揭露后，几乎能让人一眼看穿。
　　张天昊大声喧嚷，“我去，扬哥你这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吗？你啥时候改当舔狗了？”
　　“你再多说一句不相干的，我立即举报你偷外卖信不信！”
　　“信信信！”
　　张天昊猛地点头，顺带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不过刚安静没两秒钟，他又开始扯别的话题。
　　“扬哥，你这个暑假打算怎么过，不会就在宿舍里面带着学习吧。”
　　陆扬再次翻开了笔记本，头也不抬地道：“八成是这样的。”
　　“哎，我是卷不过你了。”张天昊再一次发出了对学神的敬佩，“不过我推荐个地方，学校旁新开的自习室。”
　　陆扬无动于衷，“自习室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另类的健身房嘛，去一趟还要多收钱，搞不好还要被人推销着办卡……”


第125章 自习室
　　话说一半，陆扬面前突然就出现个花里胡哨的卡片。
　　上面赫然就写着几个大字：‘XX自习室会员卡’
　　“……你别是被人忽悠着办了吧。”
　　“没有！”张天昊猛地说道：“这是他刚开业，促销才办的，办卡下来一个小时才三块钱，而且还包一顿下午茶，不觉得很划算吗？”
　　陆扬不说话，这不是被忽悠了还能是啥。
　　“我这可是看你失恋了才特地给你的，别客气，使劲花！”
　　“我谢谢你啊，不过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去过几回了？”
　　“就办卡那次去了一回，这不是没赶上时间吗。”
　　“……”
　　…*…*…
　　盛夏的到来总是伴着令人燥热的气温，加上学校放假，整个金陵市的路上都见不了多少人，烈日当空直照，板油马路被照地出现恍影。
　　咕噜噜——
　　陆扬早上从宿舍出来，才五百米不到的距离，他就已经喝完了一瓶水了，脑门依旧冒着豆大的汗珠，虽然带着的棒球帽，可小脸已经微微泛红。
　　此次出宿舍不为别的，就是去昊子介绍的自习室。
　　是的，他被打脸了。
　　原本前一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什么自习室的，可第二天一早，宿管阿姨拉了电闸，整个宿舍的空调瞬间没了动力，燥热的气温瞬间袭涌上来，加上男生宿舍独有的味道，简直就是一个生化实验室。
　　若是空调开着，还能压制住一点，可关上后谁能受得了？陆扬更是想都不想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现在放暑假期间，学校不开门，宿舍又没办法呆人，他便想起了张天昊刚刚提起的自习室。
　　这个自习室倒也不远，在一中附近的商铺大楼上方，许是自习室的原因，门口放置了‘请勿敲门’的牌子，取而代之的是个扫码的新式入门方式。
　　陆扬扫码填写好资料之后，很快便有人开门来接待，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小姐姐。
　　“第一次来？”
　　“嗯，听朋友推荐的，我这边有会员卡。”
　　说着，陆扬把昊子给的那张卡递了上去了。
　　小姐姐接过，随即在电脑上一顿操作，也不搭理。
　　陆扬借此时打量了一番四周，自习室不大，里面五六个房间，有自助的茶水间和贴着目标和志愿的便利贴墙，总之，装修非常小清新。
　　且周遭静悄悄的，很适合学习。
　　转眼间，陆扬看到了收银台前放着不少考研资料，便问道：
　　“这个可以看一看吗？”
　　小姐姐很是冷酷，依旧在操作着电脑，头也不抬，“别动啊，这个是我们小老板的考研资料，他随手乱放的。”
　　“哦……不好意思。”
　　陆扬当即便收回手，紧接着，前台小姐姐就把号码牌拿了出来。
　　“26号，左边第三个房间，进去坐下去之后记得把帘子拉上，且保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如有丢失，本店概不负责。”
　　“哦，好，谢谢。”
　　陆扬点点头，随即就朝着房间里面走过去，临关上门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老板’的喊声，估计是这家自习室的老板来了，不过陆扬没多大兴趣，进去，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就拉上身后的帘子。
　　说是自习室，其实都是一个个相互连着的小书桌，中间有隔板，加上帘子的隔绝，私密性非常好，而且桌子上放有台灯和插座，所有设备一应俱全。
　　不过这里设计最巧妙是，面前是一整块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见金陵市商圈的风景，要是到了晚上，估计会更好看。
　　这样一个自习室，规格确实算比较好的了。
　　陆扬熟悉了环境，便拉上了窗帘，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便开始一天的自习。
　　他落下的课业太多了，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虽然已经保送，可陆扬没有就此躺平的想法，还是接着学习。
　　…*…*…
　　自习室外
　　“老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小姐姐看到来人，脸上那懒散的态度瞬间少了三分，整个人都正经起来。
　　“都说了不用叫我老板，叫我全名就行。”
　　对方进屋就像是进自己家一般，随后十分熟练地打开一旁的冰箱，取出一瓶可乐，动作虽然快，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那怎么行，就算不叫老板，也该叫你一声程哥才行吧，或者霖哥？”
　　“别别别，我还没你大，叫什么哥啊。”
　　程霖喝完了大半瓶可乐，连忙挥手，随后转身走到前台，拿起自己的一堆考研复习资料，就准备朝着自习室内走去。
　　“咳咳——”小姐姐重重地咳了一声，动静不大，不过倒是让程霖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
　　小姐姐指了指里面的房间，道：“你那个上高中的小家伙来了，就在里面。”
　　程霖当即松开了门把手，随后退了两步，突然转过头又问道：“他是来自习的？”
　　“看样子是的，需要特殊照顾一下吗？”
　　程霖双眼失神，沉默了一小会儿后，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办公区走去，且道：“用不着，别露馅了才是。”
　　“好~”
　　…*…*…
　　自进入房间埋头学习之后，陆扬再次抬头，外头已经是黑夜降临，城市的灯光交相辉映，现代化的建筑与古城相互结合，金陵的夜景怎么看都不会腻。
　　陆扬放下翻到卷页的课本，抬起头，欣赏夜景之余，突然觉着眼前的景色有点熟悉，稍稍眯了眯眼睛，便察觉到这不是在金陵雅居每晚都能见到的景色吗？
　　一样的灯光，一样的夜景，金陵城繁华依旧。
　　只是角度有点不同，其他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咚咚——
　　身边的隔离板被敲响，陆扬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不过身后的帘子没有拉开，并不知晓来人。
　　“打扰了，请问有空吗？”
　　声音距离很近，可以听出是来找他的。
　　唰——
　　陆扬拉开帘子，就见着刚刚前台的小姐姐端着杯饮料站在外面。
　　“一天没见你出来，这是我们做下午茶，要不要喝点，里面有珍珠和西米哦~”


第126章 老板
　　陆扬小声问道：“等等，这边不是还有别的人吗？”
　　小姐姐指了指周围，“现在都几点了，这间自习室除了你，其他人要么回去了，要么就吃晚饭去了，说话大声点也没关系，咱这墙隔音的。”
　　陆扬这才看到，周围的帘子全都已经被拉开了，而且除了他和眼前这位，没有旁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雯，来这里打暑假工的，目前是个研一的学生，我看你一直不走，这才特意来问问情况的。”
　　陆扬接过杨雯递来的珍珠奶茶，稍微抿了一小口：“那个，是快到点关门了吗？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不知道时间。”
　　杨雯摆摆手，倒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有没有，我们这里营业到24点的，而且刚开业，也没什么人，你们多留一会儿，我们还能多赚一点钱的。”
　　自习室按小时收费，就跟外面的钟点房差不多，时间越长，自然收费越多。
　　“到24点？你这么晚才下班吗？”
　　陆扬皱眉，显然这个安排有点不太合理。
　　反观杨雯，她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些：
　　“我其实是来金陵上学的，但是在开学前我没地方住，就想着找份零杂工干一干，这边不仅包吃住，而且也有时间让我自习课业，而且老板也是认识的熟人，所以24点下班也没啥。”
　　杨雯笑嘻嘻的，见陆扬还有点腼腆，便指着窗外说道：“还有我们老板就住在附近，看到对面那个金陵雅居没，老板就住那儿，有个什么事只要打一通电话过去，他十分钟就能过来。”
　　陆扬听到金陵雅居四个字，当即顿了一下，随后朝窗外看过去，一旁二十来层的楼盘不就是他住了半年之久的地方吗？
　　大部分楼层亮着灯，底下还有聚光灯照着小区的门头标志，看着很新颖。
　　难怪他觉着从这里向外看的景色很熟悉，原来金陵雅居就在旁边。
　　“话说小兄弟，你应该是高三的吧。”
　　对方的语气似乎十分肯定。
　　“你怎么看出来的？”
　　“害，我们这里都是考研考公的人多，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跟他们是从肉眼就能分出的两种人。”杨雯拍了拍大腿，随后又道：“有心意的大学吗？”
　　陆扬想了想，反正时间还早，多聊些也无妨，“之前想着南大，现在还在考虑当中……”
　　“南大不挺好的吗？我跟你说啊，我们老板就想考南大才入伙这么个自习室的，听说是他对象想去，为了跟他对象在一个学校，所以才打算备考的。”
　　“真的？”陆扬有点不敢置信，居然真有这种学术界的爱情发生在自己眼前。
　　“自然是真的了，我当时也不信，直到后来听了他们的故事才信的。”
　　杨雯说话几乎是点到为止，没有一句话是多说的。
　　说话之余，眼神还一直观察着陆扬的神情，想抓住对方一切的细微动作，不过很可惜，对方的表情管理相当出色，没有丝毫破绽可以察觉。
　　程老板啊，我能帮的都帮了，您可就自求多福吧。
　　……
　　当晚，回宿舍的路上。
　　陆扬从商场自习室出来就在琢磨一个问题，不过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说是自己莫名其妙生出的一丝怀疑。
　　按照杨雯之前的描述，那家自习室的老板要考研究生，应该很年轻，可能刚毕业或者临近毕业，居住在金陵雅居，还有个学习上进的对象……
　　这些条件怎么跟他认识的某个人那么像呢？
　　会不会是程霖？
　　这个猜想其实在杨雯描述完就出现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着不是他，毕竟程霖当着他面说过，自己是不会去考研究生的，他毕业了就是想躺平。
　　自习室老板又是早起背书，又是经营公司，时间精力都不够分配的，根本就不像是程霖会做的事。
　　“难道人真的会变吗？”
　　陆扬心里藏着一丝怀疑，可思虑再三后，便不再去想这些了。
　　算了，他还是选择南大吧。
　　若是真的是他，未来一定会相遇的。
　　…*…*…
　　这段时间过去之后，生活又回到了两点一线。
　　陆扬除了会在商厦的自习室学习之外，在开学前的一周，接受了胡文文的邀请，加入了南大的数学科研班，已经可以说是半条腿踏入南大的校门，只要不出意外，一年后就是南大的新生。
　　胡文文那颗帮招生办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在开学后，陆扬除了上课之外，依旧还是继续加入学校的数学集训队，在这最后一年时间，再给自己取得一些成绩。同时作为高三的前辈，他也尽可能将知识交给下一届的学生，就像程霖当初教的一般。
　　知识往复，更新迭代，亦是如此。
　　不过在此期间，他得知了傅野的消息。
　　这家伙在宣判了刑期之后，吵吵嚷嚷着要上诉，估计等到年底才能二审了，虽然一直在拘留所呆着，但是之前一审的时间安排极为凑巧，正好赶上了高考前开庭和宣判，所以他在被宣判有期徒刑的前提下，自然就不能参加今年的高考了。
　　与他同时接受审判的还有些是大三大四的学生，有个叫赵诗雨的听说是这一伙人的主谋，除了傅野之外，就她的刑期被判的最长，足足有五年之久，甚至她因为参加刑事犯罪，所在的大学直接开除了她的学籍。
　　作恶多端的人终会有报应，只是时间太过漫长，不免让人失去耐心。
　　……
　　金陵十月。
　　又是一年竞赛成果的收获季，陆扬搭乘最早一班的高铁回到金陵，本以为会在一中上课前到校，可紧赶慢赶，抵达的时候，都已经上午十点了。
　　陆扬在学校已经是个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了，在门口的保安面前早就混了个脸熟，看到来人是陆扬之后，保安大爷还贴心地问了声好。
　　陆扬与之回礼，然后缓步走进校内，他现在倒也不着急去上课，学校早有通知，保送生来不来上课都没有问题，只要别做些违法乱遖颩喥徦纪的事情，在此之外，把学校屋顶掀了，校长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虽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陆扬漫步在学校的前厅，面前依旧是那陈旧的展览墙，起初，这上面还没有陆扬的名字，但是仅仅只过了一年的时间，他便成了这墙上的主角。
　　关于他的荣誉，奖项，几乎是数不胜数，似乎他才是这些荣誉墙的主人一般。
　　陆扬一眼扫过去，最终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面墙上，那上面写着——优秀毕业生荣誉墙。
　　“……”
　　“终于回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李光蛋刚接道保安的通知，着急忙慌地就赶了下来，刚好就看见陆扬站在荣誉墙面前的身影，“恭喜啊，成功卫冕奥数冠军的头衔，你这就直接给一中创造历史了。”
　　陆扬默默地看着荣誉墙，默不作声。
　　李光蛋顺着他的视线，找着话题闲聊道：“毕业生这面墙是吧，不要着急，早晚你都会是它的主角。”
　　“……我知道，我现在就是有点恍惚，感觉时间过得好快，都已经一年多了。”
　　他所说的，自然是从去年获奖到现在，可以说是整整一年。
　　“是啊，细算来，还有半年多你这届就要毕业了。”李光蛋同时也感慨着。
　　二人相互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陆扬将书包放下，将冬令营取得的奖状和荣誉证书拿出来，直接塞到李光蛋的手中。
　　“这么着急做什么，一会儿上去再给呗。”
　　陆扬摇摇头，拒绝了李光蛋的提议：“不上去了。”
　　李光蛋心头一愣，“是不是因为学校里闲言碎语的事情，这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尽管到现在，事情几乎都已经尘埃落地，可在这个学期开学时，还是有那么些个流言蜚语不消停，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流言传到最后，总会是面目全非的样子。
　　当时的流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虽然陆扬本人并不在意，可老师也怕时间久了会对心理产生影响，这才让陆扬继续进入奥数的集训队，不过这段时间，陆扬其他科目的成绩都没有落下，直接稳扎稳扎，临走前的一场期中考试中，稳坐年纪第一的位置。
　　所以尽管在旁人眼中，陆扬有再大的不是，可没有人敢质疑他的成绩。
　　“没什么，反正现在去不去上课其实都一样。”
　　陆扬双目无神，脸上看不到一丝积极的情绪，缺乏生气，似乎就像是个行尸走肉。
　　与其说他是厌恶上学，倒不如说他是根本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李光蛋看着他现在这幅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印象中的陆扬倒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至少眼神是活的，是能看到年少时的那种朝气了，只是年初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便慢慢变了。
　　这一年与他相处的时间甚少，所以那种性情大变的感觉，尤为明显。
　　说到底，还是因为程霖……
　　“也行，你刚回来，先回去收拾一下吧，这几天放松放松，学校这边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对你的成绩一向是比较放心的，就不多唠叨了。”
　　李光蛋说了几句客套话，也就不拦着了。
　　“嗯。”
　　“对了，还有件事情……”
　　“什么事？”
　　“关于傅野的二审，近期大概就要开庭了。”
　　陆扬一愣，当即道：“程霖告诉你的吗？”
　　“……”
　　李光蛋不回答也印证了答案，此刻的沉默显得无比讽刺，“快一年多没见了吧，我知道你想着去见他，这也是个机会。”
　　这一年的经历李光蛋都看在眼里，况且陆扬也成年了，再有半年也毕业了，若是想再拦住他做点什么的话，不免有些自不量力了。
　　若不是因为世俗，谁会想着拆散人呢？
　　陆扬默不作声，只是道：
　　“我会考虑的。”
　　…*…*…
　　告别李光蛋之后，陆扬带着自己的行李回到宿舍，只是短暂休息片刻，他便离开了。
　　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在一中周围的长街小巷游荡，那种没由来的孤独感瞬间就蔓延上来，犹如海水涨潮般，明明穿着衣物能抵御风寒，可就是没由来地寒颤。
　　在此之前，他并不是没有这种感觉，只是硬逼着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与竞赛上面，现在竞赛结束了，这种感觉不但没有丝毫的退减，反倒是愈演愈烈。
　　走着走着，陆扬发现在自己又来到暑假那间自习室的商厦前，门口扑面袭来的暖风吹去了一丝寒气，现在的金陵正是天冷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直接进去了。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这个自习室了，但还不至于迷路，稍稍在商场中多花费了点时间。
　　似乎年底有几场比较大的考试，明明今天是工作日，却还是有不少人来自习室自习，这里的程设变了很多，环境依旧很安静。
　　“你好，欢迎光临。”
　　前台的工作人员换了个年纪更小的人，杨雯自从九月开学后就没见过她的身影了，不过开学后，陆扬也来得少了。
　　“你好，这是我的会员卡，麻烦安排个靠窗的位置。”
　　陆扬摘下手套的，从书包里掏出会员卡来，张天昊的那张他只用了两三次，后来便自己办了一张，主要是因为这个自习室确实环境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里能看到金陵雅居。
　　他记着金陵雅居的楼层，甚至他还一直留着金陵雅居那间房屋的钥匙，一直在这个自习室的原因，还有一半是因为……他希望某一天，一抬眼能看见金陵雅居某个楼层能亮着灯。
　　或许是天意，亦或许是阴差阳错，那盏灯从未亮起。
　　“同学，这是你位置的号码牌，进去之后请保管好你的贴身物品。”
　　店员说着客套的公式话，陆扬回过神，接过看了一眼，26号，左边第三个房间。
　　这似乎都成了他的专属坐席了。
　　“喵——”
　　刚要进去时，一旁突然传来道不大不小的猫叫声，陆扬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见一直小黑猫突然从拐角处冒了出来，迈着小小的步伐朝他靠近着。


第127章 传票
　　小猫咪通体漆黑，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不大，不过倒是有点肥，估摸着大约一两岁的样子。
　　陆扬以为小黑猫是来找他的，当即就蹲了下去，殊不知，店员先他一步，快步上前将小猫给抱了起来。
　　“哎呀，乌漆嘛！你怎么出来了？”
　　陆扬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愣住了，依旧保留着刚刚半蹲下来的姿势。
　　眼神里闪过许许震惊，不过没让眼前的店员察觉，只是默默走进，然后问道：“你说，它叫乌漆嘛？谁起的这个名字？”
　　店员把乌漆嘛抱在怀里顺了顺猫，道：“这是我们老板的猫，多半是他起的，因为这是只小黑猫嘛，说是‘乌漆嘛’黑，就叫‘乌漆嘛’了，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吧。”
　　‘乌漆嘛’黑……
　　连起这个名字的理由都是一模一样的。
　　陆扬看着乌漆嘛，殊不知小黑猫也在注视着他，一只爪子还伸出来朝他的方向抓了抓，似是撒娇。
　　“哎？真是奇了怪了，乌漆嘛平时可是不会理人的，每天就喜欢呆在笼子里不出来，偶尔有客人逗一逗它，都提不起兴趣，今天倒是不一样，看来你跟它有缘分啊。”
　　店员惊讶地说道，怀里的小猫还在小声地喵喵叫着，见此，他把小猫直接递给了陆扬。
　　而且还真如他刚刚所说，乌漆嘛刚一到陆扬的怀里时，便安静地不动了，圆溜溜的小脑袋蹭着陆扬上身的羽绒服，发出飒飒的声音。
　　“你真的很讨它喜欢啊。”
　　陆扬笑了笑，事到如此，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只小猫就是乌漆嘛了。
　　“那个，我可以见一见你们老板吗？”
　　店员一下子警惕起来，“见他做什么？难道你想买下这猫？这是我们老板的心肝，多半是不会卖给你的。”
　　陆扬摇摇手，“不是，就是想见一见你们老板，能养一只小黑猫的人，多半是个可爱的家伙吧。”
　　摸了摸乌漆嘛的小脑壳，脑中某人的形象突然清晰了些，顺带也回想到一些过去值得怀念的事，自然眼神也捎带温柔一些。
　　“我们老板不在，他要考研，已经两三个月都没见到他过来了。”店员十分老实地说道。
　　陆扬摸着乌漆嘛的手顿了一下，突然道：“他是要考南大，对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认识之前的前台杨雯，闲聊下知道的。”
　　“哦，你还是这边的老客户啊，那你认识老板吗？”店员开始八卦起来。
　　“这个……”陆扬现在八成确定对方口中的老板是程霖，可也不敢就这么笃定。
　　店员没注意到陆扬神情的变化，耸耸肩道：“哎呀，我脑袋糊涂了，你刚说想见一见老板，怎么可能认识他。”
　　陆扬笑笑不说话，将乌漆嘛抱回笼子之后，便准备去自己的自习位置上去。
　　反正已经知道程霖一直在身边，就总会有碰上的时候。
　　可陆扬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程霖一直都躲着他。
　　嗡嗡嗡——
　　自习室外的静音门铃响起来了，店员便不再理会陆扬，跑过去拉开门，门外站着个快递员打扮的男人。
　　“您好，这有张法院的开庭通知书，麻烦签收一下。”
　　“老板的吗？行，辛苦了。”
　　店员接过快递文件，直接打开，拿出一张盖了红章的A4纸，然后拿手机对着上面拍照，之后手上就在不停地操作，似是要把这个发给谁。
　　“那个……你们老板……有法院的通知书？”
　　店员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这是店长自己身上的官司，跟自习室是没有关系的。”
　　“原来如此。”
　　陆扬借此说话的机会，眼神快速在那张纸上扫了一眼。
　　金陵市中级人民法院，下周四的上午九点，XX号法庭……
　　虽然没看清楚开庭事由，但时间与傅野的那场官司重合。
　　或许下周四，可以见到他。
　　…*…*…
　　深冬，金陵市中级人民法院。
　　“……综上所诉，被告傅野的上诉请求不予成立，应予驳回，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应予维持，故本院判决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咚——
　　象征着终止的法槌落下，时隔一年，这场横跨两省，涉及数十人之多的官司终究是落下句号。
　　陆扬没有上法庭，而是坐在观众席，全过程旁听了这一场审判，不过他自然是乔装改扮，带上了口罩和帽子，生怕被人认出，惹上不必要的矛盾。
　　对于傅野这位老仇人，他甚至都快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印象中的他，完全就是一个流氓头头的形象，跟眼前这个万籁俱寂，眼中满是绝望的人扯不上一丝联系。
　　他看着颓废了很多，在法官敲锤落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直接瘫坐在地上，若不是身旁有法警架着他的肩膀，恐怕都化作一滩水淌下去了。
　　对于自己的仇人收到了应有的惩罚，陆扬原以为自己会有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可也不知是因为在法庭坐了一天，还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的缘故，他心里似乎没有多大的波澜。
　　反而更多的，是没见到程霖的失望。
　　是的，在这场二审中，他来几乎是来的最早，且除了法院的工作人员之外，在场的几乎没有几个是他不认识，所以他可以笃定，程霖不在这里。
　　但是有另外一个人却在这里。
　　……
　　陆扬跑出法庭，拦住某个西装革履男子的去路。
　　“蒋叔叔，程霖他没有来吗？”
　　蒋南枫当即迟疑了两秒，推了推眼镜，等定睛一看发现是陆扬时，才后知后觉起来。
　　不过他的表情管理相当出色，几乎看不到丝毫的动容。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就是为了再见到他，所以才来的。”
　　陆扬眼中的坚定不容质疑，甚至有种不转南墙不死心的决心。
　　“蒋总，我们等下还有一场会议……”身旁的秘书小姐不禁提醒道。
　　蒋南枫摆了摆手：“没关系，我跟这位小朋友说两句话就走了。”


第128章 考研
　　秘书小姐还想要多说点什么，可是见蒋南枫执意如此，她自然识趣地不再多嘴。
　　蒋南枫上前一步，实话实说道：“他这周六要考研，所以今天没有来，你有什么话我可以为你转告给他。”
　　眼前并非是他想要的结果，免不了会产生相应的失望和沮丧。
　　而且，说是要带话，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能见了面之后，才有话说吧。
　　“我……我没什么想说的，若我说我想见他，恐怕他也不会来找我的吧。”
　　蒋南枫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从过完年后，就一直在躲着你，其实我可以告诉你原因，这里面不仅仅是他自己闹变扭，还跟你有点关系。”
　　陆扬没有回话，但是默默地抬起头，等待着蒋南枫的下文。
　　“在你开学演讲上，我也在场，当时大屏幕播放出你跟他在电影院的照片时，我就知道你们是被人跟踪了，而且估计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当时便告诫程霖不要打草惊蛇，免得对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伤害你们之间的事，所以从那时开始，一直到而现在二审结束，程霖是下定了决心不见了。”
　　陆扬心底一颤，他知道程霖平白无故的消失肯定是有理由的，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还是慌乱了一番。
　　“那段时间跟踪你和他至少有两路子人，不过程霖也是放心不下，你那个时候坐飞机去国家集训营，他是目送你进了机场才离开的。”
　　蒋南枫两步走上前，珍重地拍了拍陆扬的肩膀，“当然，你的比赛他也是全程在关注的，国队在美国拿一等奖的新闻发出时，他可能比你还要激动，所以，我今天还得替我那个嘴笨的外甥说一句——‘恭喜夺冠，陆扬！’”
　　陆扬眸子闪了闪，这一声迟来的祝福虽然不是由最希望的人说给他听的，可就是莫名的感动，仿佛等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微信里一直不会的消息都有了个相应的结果一般。
　　虽然人还没有见到。
　　“说来，程霖这小子也太爱钻牛角尖了，现在都已经二审结束了，早就没有人会跟踪你们了，也不会有人对你的安全造成威胁，不过他就是不敢来见你。”
　　陆扬不语，他本想说让蒋南枫带着他去见程霖的，可是见了恐怕也躲着他。
　　一个装睡的人是怎么也叫不醒的，若是真的想见他，早就见到了，何必苦等？
　　但是陆扬就不明白了，程霖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躲着他。
　　“……蒋叔，您刚刚说，程霖他去考研了，我记得他曾跟我说，他不打算考研的，毕业后就直接帮家里工作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蒋南枫突然捏了捏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思考道：“他当时还就是一时兴起，突然就说要考研了，等我有空找他详谈时，他所有的考试资料都备好了，我当时只以为他跟以前一样，装模作样地摆两天面子功夫，最后半途而废，不过也没想到，他坚持到现在。”
　　“你刚刚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这我不知道，但这一年多，他确实改变了很多。”
　　蒋南枫作为一个大型建工集团的总负责人，能在其口中得到如此中肯的评价，显然不会有假。
　　“改变？”陆扬喃喃自语。
　　蒋南枫似是回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一声：“家里面人都说他是改变了不少，不过在我看来，倒像是程霖拿出了他高二那年的架势，他当年天赋异禀又后天努力，你应该是有听说过的。”
　　“嗯，他跟我提过。”
　　陆扬虽然没见过，但是他见过书架上程霖高二时的照片。
　　那样的意气风发，谁都不会忽视。
　　蒋南枫看了一眼手表，“好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有什么想要带给他的话吗？”
　　陆扬每本来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可听了那么多，心里总有些不说出来不痛快的话，于是便抬头，对上蒋南枫的目光：
　　“麻烦帮我跟他说一声——
　　………”
　　蒋南枫听后一愣，当即道：“好，我会带到的。”
　　…*…*…
　　周六，傍晚
　　“叮叮叮叮叮叮——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若有考生继续作答，监考员应及时制止……”
　　伴着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起，全国硕士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的考试科目全部结束，三五分钟后，乌泱泱的考生从教室中涌出，有的面色凝重，毕竟明天或许还有考试，有的释然，脸上写满了轻松，接下来只需过完年，等待出成绩即刻。
　　考研似乎不像高考，没有那么多欢快高兴的面孔，大部分都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如释重负。
　　蒋南枫在考点外候着，一身黑色加绒外套，里头是深蓝色的西装，背靠着他车库那辆黑色迈巴赫SUV，路过的人频频回首，以为是哪家的总裁在等自家夫人。
　　“呦，来了？”
　　许是蒋南枫这边太过显眼，程霖一出考场直接看到对方。
　　蒋南枫见他来了，二话不说转身上车，对方几秒之后也直接上来，还没落座，就听到他将书包重重砸向后方位置，一脸的烦躁和疲惫，话语几乎难以描述。
　　不用说，估计没发挥好。
　　“考得咋样？”
　　蒋南枫悠闲地点火，打开手机导航，准备开车出发去老宅。
　　“明知故问……”
　　程霖没好气地说道，可稍后也将这两天的全部考试进行了一个复盘，“英语就不用说了，反正一个空都没落下，都写完了，政治我整个人都要写吐了，作文反正字数凑够了，数学部分没问题，我有信心能拿满分，专业课……这就随便它吧，我考的时候脑子都要转不过来，差点在考场上吐了你知道吗……”
　　程霖喋喋不休地讲述今天的经历，总之他现在被这些考研题目恶心地晚饭都吃不下，甚至坐上车后，都有晕车的迹象了。
　　幸好蒋南枫是个老司机了。
　　“总结一下吧，南大有没有戏？”蒋南枫不紧不慢地问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
　　程霖瞬间哑言了，整个人就像是灵魂被抽调了一般，摊在了副驾驶座位上，良久，他才道：
　　“放弃吧，我感觉过国家线都有点困难，就算过了还有个复试等着，除非我运气好，蒙的都对，要不然还是明年再努力吧。”
　　蒋南枫打了个转弯，挑了挑眉问道：“明年？只要过了国家线，不还可以调剂吗？我帮你问了人，他们说省外有几个学校，就你这个专业常年招不满人，而且也不歧视本科院校，只要复试不作妖，基本上人家都是能收的……”
　　“不要不要，老舅啊，您可就别为我瞎出主意了。”程霖坐起身子，眼神里的光即坚定又无奈，“我就一志愿死磕到底了，要是南大考不上，我也不会考虑其他学校的，顶多明年再二战呗，不然我的考研之旅就到此为止，等过完年直接进家族企业吧。”
　　刚刚还有点小小的希望，可是转瞬即逝，程霖自己也清楚，他不再是那个做事情不顾后果的人了，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要毕业，该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幸好他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了，还有些退路可选。
　　车行驶的前方正好是个红灯，蒋南枫停下车，打开了收音机，听着广播缓和一下氛围。
　　“其实姐夫听到你要考研的消息，还想着要不要找点关系，让你去港城或者国外读个研究生，那些外国硕士反正花钱就能上，学校的世界排名也不错，反正最后就是钱的问题，你这边……”
　　蒋南枫口中的这个‘姐夫’，自然就是程霖他爸。
　　“国外？不要不要，你又不知道我这人英语差成什么样，我可不像你，英语说地和当地人没什么差别，要我去读个外国硕士，这不是给我上刑吗！？”
　　程霖没等蒋南枫说完，便厉声拒绝，听语气，没有丝毫的挽回余地。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分了，程霖别过头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其实，我还是最希望能留在金陵，金陵好歹有爸妈，有老舅，还有……总之，在这里念书我好歹还有点动力，要是出了省，我觉得我都不一定能念得下来……”
　　蒋南枫透过后视镜观察着程霖变扭的表情，终是没忍住，说出了他想讲的。
　　“其实你执意南大，不光是为了自己，更多的还是因为陆扬吧。”
　　程霖停顿了两三秒，随后点头，其实对方猜出来也不难。
　　汽车已经逐渐离开了城区，周遭变得安静起来，车道也仅仅只有几辆车在上头行驶着。
　　冬天的太阳落山早，若是天边有云彩，五六点就能见到色彩斑斓的晚霞，或是一团红火的火烧云，总之，风景相当美。
　　考试相当于一段时间的奋斗结束，离开考场的这几个小时，或许能在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份来自上天独有的祝福，或许能记一辈子。
　　“他定下去南大了，我又怎么可能坐得住？”程霖苦笑一声。
　　“自习室得来的消息？”
　　“还是那句话，明知故问。”
　　红灯结束，蒋南枫踩下油门，“你那个自习室，都快成了你打探陆扬消息的情报组织了，就不怕哪天露陷了？”
　　“他最近都不去了，而且要露陷早就露了，我把乌漆嘛放那儿了，那小猫不亲人，但就是喜欢粘着他。”
　　蒋南枫笑笑，感叹几声后，又问了重复的问题。
　　“今天才考完试，给自己点信心，难不成真的不想去南大了？”
　　程霖觉着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的，“实力不允许，我还能怎么办？”
　　说白了，想摆烂了。
　　蒋南枫就知道他是这幅模样，接着道：“上周傅野的官司二审，结局如你想的一样，维持原判，不过在法院上，我见着了陆扬。”
　　程霖呼吸一窒，却没什么反应，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瞳孔地震，内心却无比焦急地等待着蒋南枫的下文。
　　“他整场旁观，没什么动静，不过临走时，托我给你带句话——”
　　程霖猛地转头，却一句话不敢多问，生怕打断了这句话。
　　“程霖，我在南大等你。”
　　…*…*…
　　考研结束，大四的生活也相继告一段落，程霖在考研之后，就赶在寒假之前，将自己的行李和物件搬离了宿舍，并且提前在宿管阿姨那儿签好了离校协议。
　　现如今他大四所有的课业都已经结束了，唯独剩下毕业论文还没有动笔，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倒也不着急。
　　大学四年的课业即将结束，程霖心里似乎没有多大的感触，似乎在那场考研结束后，他就没有太大的动力做什么事了，直至过年前也是宅在家，或者应自家老舅的要求，去工地上走一遭，美名其曰就当是实习了。
　　其实现在对他来说，也算半只脚踏入社会了，甚至手上已经配备了两个手机，一个是工作，里面几乎都是工地的工友，或者甲乙方，另外一部手机是他的生活。
　　一家人的群聊，同学录的名单，还有从小到大的QQ群……以及某个微信好友的置顶聊天。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陆扬给他发的消息早就已经99+，只是一直都没有回复他。
　　刚开始是害怕有人监视他的手机，所以当时若是非必要的消息收发，他都不会用这个手机，也就是那段时间，陆扬发了特别多的消息，多半都是在控诉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消失这么久都不见面……
　　再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慢慢地少了，只剩下一些节日和特殊日子的关心和祝福。
　　傅野官司所涉及的三个私家侦探在一审前就被抓了，一审后几乎没什么动静了，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和陆扬恢复往来。
　　但当时看到那99+的消息，以及陆扬在国外赛场上拿奖的新闻，他突然有点不知怎么开口。
　　那段时间的感受他尤为深刻，觉着自己何德何能，觉得配不上，那种自备，无力，失措的落差感在那一瞬间不知何时涌了上来，等回过头时，已经如潮水蔓延到脖颈处，令人窒息。
　　……
　　“嗡嗡——”
　　临近大四最后一个学期的开学，程霖昨夜凌晨四点半点刚给自己的论文写好初稿，困到人都没去床上，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感觉才睡没多久，就被手机一阵震动给吵醒了。
　　“喂——”
　　睡觉被人打搅，他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喂，程哥，南大出成绩了，早上就已经刷爆同城的微博热搜了，你赶紧查查！”
　　“什么……知道了知道了，你又不考南大，瞧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程霖第一秒钟确实没有控制住情绪，可很快便定下神来，还不忘嘲讽电话那头的周海太过激动，敷衍两句，挂了电话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点开手机浏览器，找到收藏已久的南京大学官网点进去。
　　熬夜所带来的那抹困意瞬间没了，尽管手机上还是白屏的加载中，可他的心是真的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的，如雷贯耳。
　　“这么还不进去啊……”
　　消息刚刚放出来，想必也是有很多人在登录查分。
　　虽然没过去多久就能进入了，但这段时间对于程霖来说无比漫长。
　　手机屏幕显示出画面后，他熟练地点进去，然后输入自己的账号和密码，他现在有些紧张，连验证码都输错了一回。
　　进入之后，几行字唰地呈现在眼前……
　　政治思想理论：70
　　英语（二）：56
　　数学（三）：148
　　统计学：131
　　初试总成绩：405
　　专业排名：3
　　……


第129章 见面
　　“总分四百零五，排名三……”
　　成绩出来的那个瞬间，程霖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之后，才肯定了这个405的高分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嗡嗡嗡——”
　　同时，手机再次来电，这次倒是直接通了。
　　“喂，程哥多少啊？我看你半天都不回个消息，该不会网页都还没登进去……”
　　“405，第三名！”
　　程霖没听电话那头说完话，直接开口将这个成绩报了出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对面也爆发了：
　　“……我去，程霖，你牛逼大了，四百多分……这，这……”
　　显然，周浩也有点语无伦次了，两人激动尖叫了良久，才镇定下来，对着这个成绩分析着。
　　“第三名……程哥，你这个专业招多少人啊，我听说每年南大的竞争老激烈了，复试问题大不？”
　　程霖摆摆手，“没事，招十五个呢，而且听说南大保护一志愿，复试比也不高，只要我不打老师，多半没问题。”
　　“那行啊，现在就看单科分数了呗，不过估计每年都和国家线差不多，考及格了都没问题，你都过线了吧。”
　　“南大自主划线的……等等，我去！”
　　"咋啦？！"
　　听到程霖冒出几声国粹，电话那头的周海比他还要紧张。
　　“今年国家线单科多少来着？”
　　“……咋，程霖……你该不会英语没及格吧！”
　　周海还是对程霖比较了解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程霖一边上网查询着今年的国家线，一边把自己的几门科目分数都报了一遍，周海听完这分数后，简直都快无语死了。
　　“英语56，数学一百四十多，程霖啊，看来即使过了四六级，英语依旧是你的拖油瓶啊。”
　　“去去去，少在一边说风凉话……呼——还好还好，国家线55，高一分出线！”
　　看到网上官方公布的消息后，程霖长呼出一口粗气。
　　说真的，英语过线这个消息，比他数学考高分都值得庆幸。
　　程霖脑门上冒着虚汗，说真的，他想不到一天竟然能做两回过山车，这大起大落的心情他是真的不想再体会第二回了。
　　“行了，反正哥已经半个身子入保险箱了，改天有空聚一聚呗，我请客。”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明显轻快了许多，“等你考上再说吧，不说了，我论文导师找我了，先去忙了。”
　　“好，那改天再约呗。”
　　“先别急着找我们几个啊，你看你现在都快成了，是不是该给你那个小男朋友回个消息了？你晾着他大半年了吧……不聊了，我导师直接打电话了！”
　　说罢，对面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嘟嘟——
　　面前是电话的忙音，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可程霖还是有些愣神，脑中还在回想着周海刚刚的话。
　　是了，他这个成绩，复试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是不是该给陆扬消息了……
　　脑中刚有这个念头，手便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微信的某个聊天对话框中。
　　手机还在不断地跳出消息，有来询问的，有辅导员来提示南大出成绩的，一时间响个不停，无奈之下，程霖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
　　没了扰人的消息打扰，他再次看向与陆扬的消息窗口，上面最新一条消息，是年三十晚上发来‘新年快乐’……
　　程霖在输入框中写下了好些个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又一整行一整行地删，又觉得打字表达不出自己想要的意思，改用了语音说话，可浪费了十几秒钟之后，又选择了删除……
　　话语也从考研高分的喜悦，变成一些日常细微的问候，再到某些丝毫不想管的话题……
　　话越说越多，可是总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原本他跟陆扬之间的消息往来几乎不过顾虑什么旁的，可现在，他连个表情符号都发不出来。
　　刚查到高分的喜悦在此刻荡然无存，唯独剩下满脑子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最终，他还是默默地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机锁屏，嘲讽且自我安慰般地告诫自己：
　　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再去找他吧。
　　将近一年的断绝往来，看似什么都没变，可实际上已经有了一层抹不去的隔阂。
　　…*…*…
　　往后的日子犹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
　　临近毕业论文答辩，加上考研复试，程霖每天的时间都被自己安排地满满当当，大四学校几乎没有什么课程了，偶尔去一次也只是跟导师交流一下论文的进展，现在距离最终答辩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加上他考研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泄露出去了，所以导师对他的态度也是得过且过。
　　在不上课的这段时间，他白天去一中对面的自习室，晚上回老宅，作息比高中时期都还要规律。
　　又是一日，他早上八点背着包来自习室，刚进门就见着前台叫了一声‘老板’。
　　“都说别叫老板，我就是个被骗入股的……”
　　这间自习室具体来说是蒋南枫在港读大学的同学创办的，当时正好他要自习室考试，就一起合伙办了这自习室，再加上他学的是金融，对方就理所应当地把财务进出的工作交给他做了。
　　“别这么说嘛，程老板，咱还等着你这个月发工资呢。”
　　前台坐着的是杨雯，大大咧咧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个来打杂的兼职学生。
　　程霖放下包，走到一旁的冰箱白嫖了一听可乐，瞧了一眼乌漆嘛，这小黑猫还是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不上课？”
　　“你日子过糊涂了吗？今天周六，大学放假。”
　　“哦，对。”程霖恍然大悟。
　　他日子都快过糊涂了。
　　咕噜噜——
　　“最近陆扬有来过吗？”
　　杨雯听到这个问题，当即便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几乎成你口头禅了……”
　　“啧，少说些有的没的，让你留意点事情，还叽叽歪歪的。”
　　杨雯撇嘴：“……前几天我不在，另外一个前台小刘说没有，不过我这边有点独家消息，就是不知道程老板想不想听呢？”
　　一副卖关子的模样。
　　程霖自然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行，明天发工资给你加五十块钱。”
　　“就五十啊？这可是您心心念念小男友的独家消息哦~”
　　程霖咬咬牙：“一百，还有你今天来回打车路费算报销了。”
　　“成交！”
　　……
　　口同承诺不管用，杨雯亲眼看到自己的工资条上多了一百块钱，才放心了的。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她对程霖的抠搜还是很了解的。
　　“这下子可以说了吧。 ”
　　杨雯装腔作势，故弄玄虚地咳嗽两声：“今年南大数院张教授的科研组名单出来了，我在上面发现了陆扬的名字，而且也帮你打听了一下，这个数院今年开学就莫名多出个小学弟，说是竞赛来的，而且人还没入学，就是提前来感受科研氛围，顺带帮帮忙……”
　　这样的描述，除了陆扬本人，估计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杨雯本身也是南大的研究生，她这么说，多半不会有假。
　　“你见到他人了吗？”
　　杨雯翻了个白眼：“程老板，我是学艺术的，艺术学院跟数院虽然都是疯子多，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能在一个校区里，给你打听到消息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这样啊……”
　　虽然语气有点可惜，但程霖的眼中没有半点遗憾，反倒心里满满地为程霖感到高兴。
　　不愧是他。
　　杨雯此时又插话了：“我估计这段时间，陆扬应该都不会来了，听说数院的老头一个个都挺能折磨人的，说不定你到时候复试时，没准儿能碰上陆扬。”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他或许都不知道我来考研了。”
　　“这谁说得准儿呢？”
　　…*…*…
　　程霖的复试定在四月初，在此期间他亦是抓紧磨练了自己的英语口语水平，生怕复试出岔子，专业课和数学倒也没落下。
　　等到复试当天，他头回踏入南大的校门，内心除了即将要考试的紧张与忐忑，还有种旧梦重燃的酸楚。
　　虽然他这次来南大不是入学，可他几曾何时，做梦都想要进入这个学院，即使现在他不算老，年少的不得志终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得到释怀，要么是释怀，要么是时隔多年的梦想成真。
　　……
　　上午安排了笔试，题目不难，但里面总有些刁钻的细节需要留意，不仅考核专业课的基础功，还有个人对这门课的理解，而且时间相当长，考完直接十二点，中午只是吃了个饭，下午一点半就直接开始面试。
　　可以说事车轮战，不仅需要心理承受能力，还需要一定的体力。
　　面试倒是难度小点，除了自己那磕磕巴巴的英语，其他的回答倒也说得过去。
　　专业课发问的几名秃头老师一开始皱了皱眉，到后来回答专业性问题时，倒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态。
　　程霖抽签比较靠前，面试不过也就十来分钟就结束了，出考场门的时候，三点都不到。
　　此刻，南大的梅花还未凋零，周遭还有些许杜鹃和月季的骨朵，或许现在不是赏花观景的最佳时节，但是空气却已经弥漫了花香。
　　南大的风景是金陵市独一份的美，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实。
　　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地，他自然也有了闲情逸致赏花观景，现在只需等复试的成绩出来，而后等着毕业就行了。
　　说来，陆扬也是今年高中毕业，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乱成一团啊。
　　“同学，请等一下，前方是南大实验基地，非科研组工作人员不得进入。”
　　身后传来一道提醒，程霖才从风景中回过神，前方伫立一栋宏伟的建筑物，两旁还有壮丽的雕像以及极具现代化的宣传栏，确实符合实验基地的特色。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有些迷路……”
　　略带歉意地转过头，程霖抱歉的话刚说出口，却对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程霖？”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他。
　　陆扬话语里带着些不确定，毕竟二人已经许久未见，对方似乎也不再是印象中那副糟蹋模样，不过从那副反应来看，确实是他本人没错。
　　“……”
　　“……”
　　时隔一年多的再次见面，两个人倒是先无语了一段时间。
　　“那个，研究生复试结束后的休息处在食堂那儿，我带你过去吧。”
　　“……额，好，麻烦你了。”
　　陆扬走在前头带路，但似乎是有点害怕程霖跑了，看到对方迈步向前这才放下了心。
　　程霖更在后面，看着这个曾经无比亲密的小家伙。
　　他似乎长高了些，约莫快到他的鼻梁了，脸庞依旧清秀稚嫩，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外面套着南大红色的志愿者工作服，脖子上还挂着工作牌。
　　是有点大学生的模样了。
　　“看起来，你对这里很熟？”
　　没想到身后的人竟然率先搭起话来，陆扬先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只熟悉数学研究院和食堂的方向，其他的我不太熟。”
　　“你现在住哪？若是从你家来这里的话，路程应该很远吧，要不要搬回……”程霖看着眼前小小的背影，又问道。
　　“住一中老校区的宿舍，来这里坐几站公交车就到了。”
　　南大在市区的校区确实里一中很近，也就三四公里样子，地铁甚至可以直达。
　　程霖其实将金陵雅居的钥匙留给了他，可自从陆扬回来之后，小区物业那儿也没等到他回来住的消息，所以他住宿的事情也担心了好久。
　　不过现在来看，这些关系或许都多余了。
　　“那个……你……”程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他这个时候却变成了个不会找话题的家伙，嘴变得笨拙了不少。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陆扬等不耐烦了，先发质问。
　　“……没了。”
　　“那现在换我来问了。”陆扬停下脚步，转身，程霖正当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只见这个小家伙的身影猛地靠近，还未反应过来，程霖的右半边脸猛地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
　　陆扬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任何前兆，当街给了他一拳。
　　他整个人都踉跄了好几步，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就从这力度来说，陆扬绝对是下了狠手的。
　　程霖站稳住脚跟，没有跌到，刚想质问出声，却见风吹过对方的衣角和细碎的鬓边，带走一抹晶莹，
　　“为什么一直不回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事情？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
　　三个问题一并发问，刚开口的话语或许还算得上平稳，可说着说着，就逐渐带上了种哭腔的语气。
　　明明刚刚给他一拳的是陆扬，现在反倒是他先委屈上了。
　　程霖看着小家伙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当即哑言，内心有些挣扎，他明白，想必在这一年里，陆扬过的也不好受。
　　可他明明应该知道，明明应该能料到这一点的，可就是被忽略了……


第130章 我想见你
　　“当初有私家侦探来调查你我之间，我害怕……”
　　“他们一审的之前就已经被抓了，再不济，二审去年就已经结束了，那从过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呢？你干什么去了？”
　　陆扬几乎一眼就识别出他的借口和托词，且厉声质问着，似是想给这段时间的等待一个合格的结果。
　　“程霖，我一直在等你啊……”
　　“我……”
　　程霖猜到这些事瞒不过陆扬，且眼下，若是不讲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这个小家伙是不会放过他了。
　　陆扬拦在他的面前，他们所处的正好是一条单行线，后方是南大数院的大楼，门几乎不会开，所以这里对他来说，死路一条。
　　“我觉得你越走越远了……”程霖的说话声音不大。
　　“什么？”陆扬明显是听到了，但却有点不敢置信。
　　程霖抿了抿唇，似乎在消耗他天大的勇气一般，“我觉得你很优秀，怎么说呢，可能我的感受你不是很能理解，简单来说就是一点，我觉得配不上你，而且还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深陷一些流言蜚语的中央，这让我有些不敢面对你……”
　　程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淡，其实他本人在意识到这些感受时，第一个反应也是唾弃这般无能无用的没病呻吟。
　　有人欺负陆扬，他可以欺负回去，他向来睚眦必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曾经他并不在乎对方是以何种理由找陆扬的茬；可是当这个理由变成了他自己，他成了旁人借刀杀人的工具，之前一切的不在意都变得支离破碎，他谨慎，小心，害怕……
　　就像是被系着刀子的绳子捆绑在一起般，牵一发而动全身，且受伤的不仅仅是他，还有陆扬。
　　自己守护得好好的人儿，他不想害了他。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人了，真不像你。”
　　陆扬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良久，才说出这样一句，他或许以为一年未见，顶多二人之间会生出些陌生与隔阂，但竟没想到，他整个人都变了。
　　变胆小了，变得不在张扬了。
　　而且大部分是因为自己。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小家伙，你良心不会痛吗？”
　　程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插兜，迈着步子向前走。
　　陆扬跟了上去。
　　“等等，别走。”
　　“哥不走，带哥逛逛南大呗，哥第一次来，搞不好以后就没机会了。”
　　陆扬心头一颤，追上前去，抓住了程霖的衣袖，紧张地问：“你复试……没发挥好？”
　　程霖挑眉，侧过身看着他，不语。
　　忽然一整风吹过来，似是带着些迷迭的花粉，进入他的眼睛，令其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下意识地揉眼时，脸庞不经意之间生出一丝湿热的触感，似是被人偷亲了一下，耳旁突然听见某个人凑过来说一句：
　　“一直不回消息让你担心了，我的错。”
　　春日芳菲，乱花渐欲迷人眼。
　　注意力都在揉眼睛上的陆扬自然没有花多大的注意力在耳朵上，等他问出‘什么’的时候，程霖都已经离他三步远了。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嗯？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程霖，不许装傻！”
　　“是你听错了吧……”
　　…*…*…
　　虽说程霖想让陆扬带着他逛一逛校园，可是陆扬今天是南大志愿者的身份，只能借着工作的由头，将程霖送到了南大的大门口，而后他们也该分离了。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来是考研的？”路上，程霖不禁发问，顺带还不忘耍下流氓，“就没觉得我是来看你的吗？”
　　陆扬嘴角抽了抽，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若说是碰巧，你信吗？”
　　“笑话，你说出来的话，我哪里有不相信的道理？”
　　程霖开玩笑一般地说出了这一点也不着调的话语，陆扬略微地瞪了他一眼，希望他能稍微正经些，却有意识到这个人或许本性如此。
　　“那你就当做是一个巧合吧。”
　　陆扬背着手，故意不说，藏着秘密一般朝前走去，嘴里还小声地哼哼两声。
　　“这么神秘？算了，反正我也不好奇的。”
　　对于程霖来说，两人都见到了，他也不想再去顾及那些细枝末节。
　　而在陆扬眼中，这次的再见，算是巧合，也算是他蓄谋已久。
　　早在初试成绩出来后，他就借着南大数院科研小组的由头，看到了复试的名单，他当时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其实并不知道程霖考研的科目和院校方向，如若数院的复试名单没有程霖的名字，他必定会央求着老师带他去别的科院看一看。
　　他知道程霖中意南大，所以心里某个念想告诉他，程霖一定会选择南大。
　　倘若跑遍了整个南大的研招组，都没有程霖的消息，或许他才死心。
　　看到程霖是初试第三名之后，那时的陆扬松了一口气。
　　考研复试的题目不能泄露，导师也不得提前打招呼，陆扬其实还是程霖捏了一把汗，毕竟就他那稀烂的外语，都害怕复试的老师能直接给他个负数。
　　放心不下，带着他的教授也知道了这件事，便给陆扬安排了个志愿者的工作身份。
　　但两人因此相遇，比他预想中的要早些。
　　…*…*…
　　“就送到这里吧，你跟我走吗？”
　　南大门口，已经有了复试结束陆续返程的学子，程霖的车就停在校门外，转身看向陆扬，似乎很希望在他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陆扬指了指衣服上志愿者的标识，“我还有学校的工作，你先去吧。”
　　“……好吧，照顾好自己。”
　　程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对了，商场门口那家自习室，你是老板吗？”
　　程霖：“……你……知道了？”
　　反正也不打算隐瞒了，干脆就直接说出口算了。
　　“我看到乌漆嘛，它好像胖了不少，你把它照顾地很好，不是吗？”
　　脑中想起了那只小黑猫的模样，陆扬不免嘴角露出许许微笑。
　　又与程霖细聊了两句，二人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告别。
　　程霖开车都走的没影儿了，陆扬依旧留在南大的校门口不愿离开。
　　“还依依不舍呢。”
　　身后传来一位老者苍老的调笑，陆扬回过头，一名带着眼镜的鹤发老者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
　　“张教授，您那边都结束了吗？”
　　“肯定都结束了啊，不结束哪里有空过来找你。”
　　张教授本身已经六十出头，按理说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依旧做着科研工作，这几年倒也是年纪上来了，将工作的重点放在了带学生上面。
　　老人长得是一副严谨认真的面孔，可实际上却是一个老顽童，陆扬算是他学生当中，最年轻的一个，又是竞赛上来的优秀选手，自然就多留意了些。
　　“刚刚那个就是你的小对象？”
　　“……是。”陆扬承认了，紧接着又问：“张教授，他刚刚复试……没出什么岔子吧……”
　　“在官方公布成绩，打听成绩可是不明智的行为。”张教授咳嗽两声，装作石峰刚正不阿地说道。
　　陆扬撇了撇嘴，“那当我没问好了。”
　　紧接着，对方又话锋一转，“不过实际表现什么的，我还是可以说一说的，毕竟你这个小对象啊，给我们几个监考老师的印象啊，那叫一个深刻啊。”
　　“他……他做什么了？”
　　陆扬本身不觉得，但听完这话之后，不免心头一紧。
　　“他啊……我们复试先考的是英语你知道吧。”
　　“我知道！”陆扬心里着急如焚，偏偏张教授就是有个卖弄关子的兴趣。
　　“他那个英语口语啊，把咱们外国语学院老师的眉头都听地挤成了毛毛虫，虽然言语组织没有问题，语速也还行，可外语老师原话就说，他这口语，口音太重，颇具中式特色，是地地道道的中式英文，也还好他报考的这门专业对英语的要求不是特别高，要不然，他专业课再好，英语只有拖后腿的份儿。”
　　张教授中肯，且带着些诙谐的语气评价着，不过可以看出，他对程霖还是有些个满意的。
　　陆扬口中经常提起的家伙，他原以为只是个愤世厌俗的纨绔子弟，而且还半年吊着人家的消息不回，虽说陆扬口中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好话，可在复试前，张教授确实对他没什么好感。
　　“这孩子虽然英语不行，但是确实如你所说，在专业课方面颇有天赋，复试当中的几个问题，除了正确答案之外，还有些自己的理解，对错暂且不论，研究生就是要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陆扬一边听着，一边思量张教授话中的意思。
　　“您这意思，那他是有希望了？”
　　“诶，我可没这么说。”张教授话锋一转，“研究生复试又不是问几个问题就可以了，不过成绩这两天就出来了，等消息吧。”
　　张教授拍了拍陆扬的肩膀，似是在鼓励他，也似是在给他一丝宽慰。
　　“好吧……”陆扬还是有点沮丧的。
　　之后，张教授因为本身还有些工作，就又回到学校里头，陆扬志愿者的工作结束后，便换了衣服离开了。
　　离开前，他看了一眼手机，一个下午没看，收到了不少垃圾短信和一些不重要的消息，不过其中，某个‘特别关注’引起了他的注意；
　　程霖：晚上有空吗？
　　程霖：我想见你。
　　……
　　聊天页面上只有这两条消息。
　　陆扬的脸‘噌’地一下红了半边，这才刚见过面，两个人那种尴尬期都没有过，程霖就这么直接吗？
　　大脑空白了一下子，紧接着，陆扬才姗姗发去了消息：在哪里见？
　　程霖：还在南大吗？
　　对方的消息几乎是秒回，显然就是逗留在聊天界面上的。
　　陆扬：在的。
　　程霖：给我三分钟，我去接你。
　　几乎发出去没有两秒钟，对方又立即回复了，陆扬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会打什么消息。
　　心里暗自怀疑之余，远处一阵轰鸣声由远转近，紧接着，那辆漆黑的白绿相间车牌的保时捷驶入视野，直接在陆扬的面前停下。
　　程霖摇下车窗，他此刻显然已经是换了一套常装，而且还带了墨镜，似是精心打扮过一番，对着路边的陆扬道：
　　“来，上车！”
　　周遭响起一阵惊呼，陆扬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背着书包上了车。
　　“安全带扣好，座位不用调，我一直没有动过，坐好了吗？”
　　陆扬刚坐下，下意识地想要调整座椅，可是程霖突然的这一嘴，令他缩回了手，顺势朝一旁去摸索着安全带。
　　他个子还算比较高的，程霖这辆保时捷又是辆小型轿车，所以座椅正常情况下，对他来说有些小。
　　那段时间，程霖一直自动恢复座椅，所以他每次上车都要微调一下，可没想到，这一年过去，竟然没有动过。
　　“走吧。”
　　喵~
　　汽车缓缓加速的同时，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小猫叫，陆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漆黑的小团子就窜到了他的面前。
　　“乌漆嘛！？”
　　陆扬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小家伙。
　　乌黑的毛油亮亮得很漂亮，一对琥珀色的眸子又大又圆，胡须一跳一跳的，而且依旧那么亲人，陆扬的手刚伸过去，小家伙就把肚皮翻出来给他摸了，肚腩子上还有些赘肉。
　　总之这个小家伙比来时好太多了。
　　那时候小小一只，可怜巴巴的。
　　“这小家伙啊，除了你，谁都不亲近，我费劲讨好了它一年多，还是会对我龇牙咧嘴的。”
　　程霖看着这一人一猫亲昵的样子，无奈又欣慰地笑了一声。
　　“你怎么把它带着了？”
　　“知道我接下来带你去哪里吗？”
　　程霖没有回答陆扬的问题，而是卖了关子，故意不答。
　　陆扬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路。
　　方向是向南的，顺着金陵市的主干道一路向下走，可往这条路的方向多了去了，谁能猜出来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你家？”
　　“不对。”
　　“三师学院吗？”
　　“还是不对。”
　　“……我猜不出来了。”
　　“金陵雅居。”
　　程霖这个人倒也不为难人，直接公布答案，这倒是令陆扬略微一愣。
　　这个地方，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听过名字了。
　　“去这里做什么？”
　　说实话，还以为去哪里玩的呢。


第131章 我心甘情愿
　　不过转念一想，两个人时隔那么久才见面，去熟悉的地方看一看瞧一瞧，或许才是相互之间接近的方法。
　　从金陵的主干道至金陵雅居其实并不远，但是此刻正逢晚高峰，大街上塞满了回家的车，红灯更是长达三位数，车子在道上更是一动不动的。
　　﻿
　　程霖也借此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离开家一年多了，也该搬回来了吧。”
　　这句话就像一颗丢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惊起道道涟漪，陆扬猛地转过头，有那么几秒种，他甚至说不上话来。
　　“……你把那个地方，叫做是‘家’吗？”
　　“有你，有乌漆嘛，而且我们之前就住在那里，为什么不能叫做是家？”
　　程霖这个回答，显而易见是将陆扬当成了家人来看待了。
　　“……”
　　见对方不出声，程霖又道：“其实，在去年过年之后，我就在打算了，我就在想未来十年，二十年，我们之间会经历什么，你今年毕业去上大学，我毕业去工作，再往后我们有了一些经济实力后，就去见父母，可能双方并不会一开始就同意，多半得费点功夫做思想工作，再之后步入中年，拿着些积蓄去见一见世界……”
　　身旁人口中的话语越说越跑题，可陆扬是越听越向往，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理想化，都是那么地美好……但也易碎。
　　“开学时发生的那些事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而且一年多未联系的这段时间对你我二人而言，或许是一道不小的沟壑……”
　　陆扬摇摇头：“我从未觉得这是误会，我想过你或许是顾及一些必要的原因，才一直对我的消息视而不见，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陆扬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
　　似是在宣泄这段难熬日子的压抑。
　　“是我太胆小了……”程霖再次道歉。
　　他向来敢作敢当，能屈能伸。
　　陆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叹出，不过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
　　程霖疑惑，可转眼就对上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
　　紧接着，耳边传来：
　　“犯错了就要弥补，罚你后半辈子陪我到老。”
　　猛的一下，程霖的心脏噗通地快速跳了两下。
　　不说旁的，陆扬这一句话加上他这一脸纯情的表情，简直太犯规了。
　　哔哔——
　　陆扬一时间呆愣住了，直到后方的车辆鸣笛，他才回过神。
　　前方的红灯早就变绿了，车辆已经开始移动，程霖这才赶紧踩了油门，有似是还没从刚刚陆扬的表情当中回过神，落脚的油门踩得猛了，眼瞧着差点就追尾，幸好他又是一脚急刹。
　　“喵！”
　　乌漆嘛没有安全带，差点就摔到了陆扬脚下，喵喵叫着，控诉着程霖的粗鲁。
　　陆扬倒也是一个猝不及防。
　　“那个，你是不是太激动了？”
　　“……你这个惩罚，可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陆扬略微恍惚，“你不愿意？”
　　“我心甘情愿。”
　　…*…*…
　　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金陵雅居。
　　依旧是同样的楼层，门上还挂着过年时贴的生肖喜字，只不过生肖是去年的了。
　　“钥匙没丢吧。”
　　陆扬：“没有丢，但也没带。”
　　程霖半蹲下身，将放置门口的杂物柜挪开一脚，从后面掏出一把钥匙来：“以后若是没带钥匙，就在这里拿，我一直都是放这里的，除了你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样真的好吗？我又知道你家门钥匙的位置，又知道你保险柜的密码，就不怕将来那天出事？”
　　程霖淡然一笑，似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反倒是吱呀一声打开了大门，“若是你真的有心，我早已就一干二净了。”
　　他几乎从未对陆扬设防，分别一年多，他知道房门的钥匙在陆扬的手上，他宁愿不跟其有消息上的来往，都愿意把钥匙放在陆扬的手上。
　　这金陵雅居小公寓的防盗门上还装了来客智能识别系统，程霖还曾抱着一丝希望，想着陆扬会不会哪天来一趟，可最终也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进了屋内，房间程设依旧，物件摆放整齐，架子上不见落灰，显然是阿姨一直在帮着打扫的，甚至乌漆嘛的猫爬架位置都依旧给它空在这里。
　　陆扬心头生出一股酸楚，也有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明明他在这屋子里住了不过半年而已。
　　“喵！”
　　乌漆嘛见回到了家里，立即就跳了出来，如同一道闪电般钻回了自己的小猫窝。
　　程霖看小家伙如此，也不免吐槽道：“这小家伙倒熟悉，都没忘了回家的路。”
　　啪嗒——
　　屋内开了灯，处于黄昏的屋子还不算特别暗，不过打开灯后仔细一看，这间小屋子还是有不少变化的。
　　程霖手上还抱着个纸箱子，里面大多都是乌漆嘛的物件。
　　其实今天来金陵雅居这一趟，就是把乌漆嘛的东西都搬回来的。
　　现在已经是四月份，程霖还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毕业了，毕业后不管是考上了研究生，还是回自家单位上班，他已经决定好就在市区里住下。
　　不管是宿舍还是家里的物件，从他大四下学期开始，就都已经一一搬了过来。
　　只不过陆扬才知道这个事。
　　“晚上我点了龙虾和炸鸡，要不要再来点烧烤？”
　　“都行。”
　　陆扬坐上了沙发，眼前昏黄暖色的灯光，不由令他勾起曾经在这里跟程霖打游戏通宵的夜晚。
　　程霖坐了过来，一点也没有之前的拘谨，顺揽过陆扬的腰肢，亲昵地如一只小狗般在其脖颈便求索着。
　　“那个，我们两的关系，你爸妈知道吗？”
　　陆扬突然道了一嘴。
　　这句话令屋内稍稍回暖的气温低了一个度。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程霖松开了他的腰，两个人之间产生些许距离。
　　“……就是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脑中胡思乱想了许多，我甚至想过是不是我们这段关系被你父母知道了，他们阻拦的你，毕竟我……”
　　不等陆扬说完，程霖摆了摆手：“没有的事，是你想多了。”


第132章 小傻瓜甜的很
　　陆扬呆了两秒，程霖宠溺地摸了摸他头，解释道：
　　“你或许还不知道，那个傅野当时算的可狠了，他在报告厅曝光我们的关系后，没几天金陵市的自媒体上便出现了你我之间的影子，若是压倒一个人，我尚且有几十种法子，但若要控制住舆论，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况且你又离开了，当时那个情况，即便你没有走，即使我们两个全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解释不清的。”
　　说到这里，心里没由来地就是一阵酸楚感。
　　陆扬将视线定定地看向他：“那当时，是蒋叔帮的忙吗？”
　　程霖摇摇头：“不是，我直接找的我爸跟老爷子，就你见过的那位，我让他们帮忙消除新闻，自媒体的视频，顺带还追加起诉的，别看现在傅野的官司结束了，那些个私家侦探，自媒体的案子还有七八件，估计今年年底都未必能结束。”
　　“……”陆扬默不作声，他确实不知在那段背井离乡的日子里，程霖为他做了那么多。
　　“当然了，这些案子所要的赔偿金，付完律师费后，我有些拿来做了投资，那个自习室就是其中一个，现在都已经能还本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程霖说着邀功的话，可看陆扬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倒了没了挑逗的兴趣，接着回归正题：“当时就这件事，我就把你我之间的关系都坦白了，反正无非就是挨了一顿打。”
　　陆扬的心揪了起来，“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算不上，我爸妈觉着是我这头猪拱了人家的大白菜，最后给你造成那么大的负面影响，觉得过意不去而已。”
　　“真的？”陆扬半信半疑。
　　“那当然了，其实我家父母这关，早就帮你摆平了，在经历过我舅舅跟小秋哥那段要死要活的经历后，我家的思想就已经很开放了，只要不寻死腻活的，我做什么都行。”
　　陆扬嘴角抽了抽，他对程霖家里那位老爷子还算是有点印象的，反正看着很刻板，所以蒋叔到底是跟小秋哥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全家都松口了？
　　“这段感情其实没有必要藏着掩着，不过我爸妈可能觉得有些抱歉，毕竟你算是被我给掰弯的了，他们现在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甚至连你爸，就是陆叔那边，我家人也觉得没什么脸见人家……”
　　程霖这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其实说白了，就是想给陆扬一些安全感。
　　他明白在二人这段分别的日子里，陆扬必定会胡思乱想很多事情，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样。
　　明知道有些事情见了面或许就能说的明白，可他却成了会说话的哑巴。
　　现在的程霖，跟手机微信里，那个一直不回的消息的家伙，辩若两人。
　　陆扬手握着拳，自己担心的事情，原来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被程霖一一摆平了。
　　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将一切的风险和不确定因素给清除掉，没有后顾之忧。
　　“……我是在担心，我爸不同意我们之间的事。”
　　程霖挑眉，总体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跟陆叔叔说了？”
　　“说了。”
　　“他拒绝了？”
　　“没有拒绝，但也没承认，他觉得你这段时间当缩头乌龟了，觉得你没什么担当……”
　　陆扬想起那天跟自家老爹的谈话，直到最后两个人都闹得不愉快，这大半年下来都没说什么话，反正误会估计是越来越深了。
　　程霖稍微想了想，刚要说点什么，手机和门铃同时响起，一接通发现是小龙虾的外卖到了，他起身去拿，边走边说道：
　　“没关系，只管把你的一切交给程哥我！”
　　…*…*…
　　二人吃了顿麻辣小龙虾，又带着几十串烧烤，聊了许多分开这一年多内发生的事情。
　　陆扬讲起了自己出国比赛的经历，那次没有程霖在旁，也没有自己认识的人陪着，他紧张到想打电话回来，但是住的酒店没有WiFi，手机又没有开通跨国通话，无边的寂寞和陌生只能自己一个人消磨。
　　他当晚情况相当不好，可也是硬是咬牙将所有的奥数题目做完，且拿到了当场的最高分。
　　即使已经获得了特别高的荣耀，但心里依旧空荡地害怕。
　　程霖这段时间考研的经历也是难以用三言两语来描述，几曾何时想要想要放弃，可撂下笔没几分钟，又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与陆扬诉说这段经历时，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当时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一门心思想考研，甚至觉得自己若是考不上这个研究生，就没资格站在陆扬身边。
　　“如果你初试没过线，我们今天没遇到，你还会主动来见我吗？”
　　夜已过半，陆扬躺在程霖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眼神定定地问着他这个问题。
　　“会。”程霖说出这个字时，语气倒是无比坚定，“可能我会在积攒了一顿时间的颓废之后，某天突然醒悟过来，像个刚淋过雨的流浪狗一样，突然出现在你的世界里面，然后乞求着你重新看我一眼吧。”
　　“你对自己倒是了解。”
　　刚刚那话听着像是自嘲，可仔细一想，还真像是程霖会做出来的事。
　　陆扬拽着身上的被子，深夜的房间没有开空调，不盖着点还是会有些小冷，“那要是我身边有别人了呢？”
　　“那就抢回来呗。”
　　“抢不回来怎么办，我心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
　　许是许久未得到回答，陆扬转头，恰好对方直接凑了上来，那张无比熟悉的俊脸在眼前放大，二人之间的距离极度接近，周遭的温度甚至上升了不少。
　　“你跑我就追，追不上我也不会放过你，谈恋爱了可以分手，结婚了还能离婚，大不了，老子在原地等你一辈子。”
　　“……值得吗？”
　　陆扬两边脸颊烫的吓人，甚至别过眼去，有点不敢看，可下一秒钟又被程霖生硬地给掰了过来。
　　“我说值就值！”
　　对方坚定不移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一如告白般猛烈难以拒绝。
　　陆扬脸上强忍着，身体慢慢地后退，却发现已经退到了床的边缘。
　　这张床，这么小的吗？
　　“强扭的瓜不甜！”
　　“你这小傻瓜我早就尝过了，甜的很。”
　　程霖坏坏地一笑，侧身凑到陆扬的耳边，温润的湿气洒在他的耳边，原本就通红不已的皮肤又多了一道羞色。
　　“不过你竟然想着找别人，该罚！”
　　“啊？”
　　陆扬正大脑转不过弯来，突然来的这一句让他稍微回了神，可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程霖的爪子伸了过来，他上半身未着寸缕，实打实地被袭击了个准儿。
　　“哈哈哈哈，别挠我！”
　　程霖对陆扬身上的痒痒肉极为熟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陆扬的弱点，几番折腾下来，对方连连求饶。
　　说到底还是两个人心里住着对方，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能滚到一张床单里了。
　　“叮咚——”
　　打闹着，床头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响。
　　“别折腾我了，你手机来消息了，还不快看看！”
　　陆扬借着对方愣神的空档，当即脱身，然后指着床头边的手机，顺带还不忘调侃着：
　　“看来你结交不少人，还有的大半夜给你来消息。”
　　程霖嘴角抽抽，转身去拿手机：“瞧你这酸溜溜的口气，我今年都不用买醋了，闻闻你就够酸了。”
　　身后某人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程霖本不以为然，爬过去看手机，心里漫不经心，以为是垃圾短信或者是什么订阅消息，可锁屏点开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了？”
　　陆扬注意到他的停顿，凑近过来，却不想程霖突然就故弄玄虚，捂着手机屏幕不给看。
　　“你给我看看。”
　　“不给！”程霖看着不像是背地里偷人的样子，眼中有一抹喜色根本藏不住，“你猜猜是谁给我发消息的？”
　　“你给我看看！”
　　陆扬没有过多细想，甚至没有注意到程霖的细微表情，以为对方是在戏耍他，下意识地就伸手想要抢夺他的手机。
　　二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近，程霖没有丝毫防备，在陆扬朝他袭来的那一刻，他便顺势朝后倒去。
　　他倒在柔软的床上，而陆扬则结结实实地倒在他的胸膛之上。
　　手机没了支撑，在空中翻了几个圈，直接摔了出去，但没有落地，只是落到了一旁的枕头上。
　　背面朝下，正面朝上，手机还没来及锁屏，上面的内容正大光明地映入眼帘。
　　“您有一份来自南京大学的一志愿待录取的确认通知……”
　　这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稍微一扫过去便是知道是什么内容。
　　“程霖，这是……”
　　陆扬不清楚考研的流程，但是心里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考上了。”
　　程霖说完这句，起身拥住陆扬的身躯，话语平淡，但压抑着难以忽略的喜悦。
　　“真的？”陆扬有点不敢置信，将手机里面的信息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刚刚质疑程霖外头有人的想法早就已经不翼而飞。
　　程霖倒是直接在手机上操作，确认了这个‘拟录取通知’。
　　“以后别老是‘程霖’，‘程哥’地叫，现在你应该叫我一声学长了。”
　　程霖坏坏地笑道。
　　其实他也有些意外的，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复试上他表现地并不好，尤其是面试，那老师看起来似乎都听不懂他的跛脚外语，笔试虽然还行，可这天底下总会有比他还要优秀的人。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甚至心生出一抹后悔。
　　不过还好，他自见到了陆扬的那一刻，就开始转运了。
　　“叫什么学长，你占我便宜上瘾了是不？”
　　陆扬玩闹似的朝他的胳膊拍打了一下，心里也确实是高兴。
　　“难道你不希望跟我一个学校？当初是谁异想天开，想拿着保送的名额报我那个民办二本的？”
　　“我都不嫌弃你，你开始拿我找乐子了是吧！”
　　说着，陆扬便拿起枕头来朝程霖砸过去，对方倒是全盘接受，等陆扬的手酸了还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关怀。
　　等兴奋劲儿过去，陆扬突然提了一嘴：
　　“你现在考研这关过去，什么时候来我家吃个饭，见见我爸？”
　　“？”
　　程霖当即愣住了一下，然后联想起陆扬刚刚跟他提及的事情，便说到：“随时都可以，要不你安排个时间？”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爸性格是那种一次说不通，以后就很难转弯的家伙。”
　　陆扬挑眉，带着许许质疑。
　　上次大吵一架后，陆扬跟自家的老父亲到现在都未能和解，两个人生活之间又不接轨，这一切都是因为程霖而起，所以想要说服陆老爹，自然不会那么容易。
　　“只要你爸不是个木头，我就有办法。”
　　相较于陆扬的忧心忡忡，程霖倒是显得很悠哉自得。
　　“但愿万事如意吧。”
　　陆扬默默地叹了口气。
　　…*…*…


第133章 理由
　　过了四月，金陵市便逐渐热了起来，似是才过了初春，鸡鸣寺的樱花还来不及绽放，便一夜高温，脱下的羽绒服还来不及放入床底，便得寻着夏季的短袖；人们渴望着来一场梅雨降温，又害怕一场大雨过去，辜负了樱花初来乍到的诚意。
　　高考早就开始了倒计时，一中现在的氛围变得尤为紧张，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绷紧了一条线，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影响他们，目标就是六月的高考。
　　A班的氛围稍微好些，这一年多的时间，不少人像陆扬和柯伟伟一样，参加了竞赛，亦或者是张天昊这类运动员，拿到减分的资格。
　　可即便如此，陆扬还是没有放弃去参加高考，只是心情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某天傍晚，晚自习前……
　　“张天昊！把手上的泡面给我放下！”
　　这边，后排三小只刚偷偷摸摸领了外卖，做好的泡面，正欲大快朵颐时，头上冷不丁地就传来一声吼。
　　李光蛋站在窗边，将三个人逮个正着。
　　刚泡好的方便面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张天昊口水都控制不住，先猛吃了一口才听话地放下。
　　这个时候班上没多少人，在场也只是偷笑两声，然后接着复习。
　　“老李同志，咱在教室吃不了几回泡面了，就不能放过这一回吗？”
　　张天昊肚子还咕咕叫着，临近毕业，说话倒也没大没小了起来。
　　“我说你们啊，真是不懂学校的用心良苦，这几天怕你们不够吃，食堂都在加餐，可你们倒好，不去食堂，又偷偷在教室吃外卖！”
　　李光蛋走到教室里头，拉开一旁空着的位置坐下，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吃不了几回啦，马上就高考啦。”柯伟伟说着，似是还有种遗憾。
　　陆扬倒是少了些惆怅，问道：“这个点过来，您应该是有事要说吧。”
　　这个点应该是老师休息吃饭的时间，李光蛋这个点过来，不可能只专门来抓人偷点外卖的。
　　“确实。”李光蛋的手握了拳，咳嗽了两声，一改刚刚那副教导主任的模样：“这不是你们接下来要毕业了，学校想在高考之后，举办一场毕业典礼，或许要你们上台发表演讲什么的，就跟去年一样……当然，这不是一定要的，不想参加也可以。”
　　李光蛋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毕竟那场事故才过去了不到一年，陆扬身上依旧带着些流言蜚语，再次让他上台演讲，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不去。”
　　果不其然，陆扬直言拒绝。
　　李光蛋叹了口气，陆扬的举动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我这边考虑一下吧。”柯伟伟倒是在犹豫之中。
　　“我能上台演讲吗？”
　　张天昊倒是大言不惭地问道，只不过下一秒钟，李光蛋一记眼刀就甩了过来。
　　“你？你要是高考能上六百分，我就跟学校申请给你一个发言的机会。”
　　“额……能打折吗？”张天昊还在讨价还价。
　　“……做梦吧。”李光蛋言归正传，“其实这次的演讲活动比以往都要隆重盛大，不但有你们这些家伙，还会请到往届的优秀毕业生来，到时候你们如果有中意的院校也可以向他们取取经。”
　　“往届生？”陆扬当即想到程霖。
　　他当年也是一中的风云人物，不知道会不会请到他。
　　“那个，什么样的往届生能被请来啊？”
　　"至少是对社会有所贡献的那种，自主创业获奖的，在读顶尖大学博士的，或者年纪轻轻便发表过论文的……"
　　李光蛋解释道，顺带还不忘说几个在金陵市耳熟能详的名字。
　　这些都是些年少有为的人才，陆扬本来还想着程霖或许还有些可能，这么一听，可能再给他十年都希望渺茫。
　　所以陆扬这下子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到时候再说吧。”
　　陆扬打了个哈气，顺带问道：“对了，二模成绩出来了吧，我多少分？”
　　李光蛋一脸吃瘪的表情，偏偏他还不好发作，毕竟面前这三人保送的保送，减分的减分，他们甚至都可以不用来校复习，可偏偏就是脑子里面哪根筋不对劲了，偏要来学校。
　　调开手机，在老师群里的几个文件当中翻了翻，然后道：
　　“712，年级第一。”
　　陆扬挑眉，嘴角忍不住地勾了勾，这个结果完全在意料之内。
　　他今年结束玩奥数的比赛后，就一直在补自己旁的科目，终是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将自己之前落下的科目提升到原来的高度，甚至已然再创新高。
　　“扬哥，你都保送了，还这么奋斗干什么？”张天昊表示极为不理解，“你不会真的要参加高考吧。”
　　陆扬冷笑一声，“笑话，150的报名费都交了，哪里有不去考试的道理。”
　　柯伟伟皱眉：“重点是报名费吗？”
　　看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学生，李光蛋起身，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拍了拍陆扬的肩膀，刚刚他神情中的惆怅都已经抛之脑后，“好好考，争取给咱们学校出个状元来。”
　　“呵呵，我尽力……”
　　陆扬为难地笑了两声。
　　嗡嗡——
　　裤口袋的手机振动了两声，陆扬当即起身，打算出教室去看消息。
　　李光蛋的目光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陆扬赶紧溜走，他知道若是再多留一秒钟，免不得又是一阵数落。
　　来到楼梯转交，这个时间段学生都去食堂吃饭了，所以这里不会有多少人来。
　　陆扬点亮手机，以为是熟悉的家伙给他发的短信或者是无聊的垃圾邮件，但是在看到那个久久未曾有消息的头像突然亮起时，他的心脏猛地一颤。
　　“我烧了些菜，今晚回家吃饭。”
　　“到哪里了？”
　　是陆老爹的消息。
　　两天消息之间只间隔了十来分钟，估计是害怕他没回消息，这才又发了第二遍。
　　陆扬的手在屏幕上方比划了两下的，最后回复道：
　　“还没出校门，八点前回来吧。”
　　发出去没几秒种后，陆老爹的消息就发来了：
　　“好。”
　　只有一个字，简洁明了。
　　陆扬看了眼时间，心想刚刚泡好的方便面应该是无福消受了。
　　…*…*…
　　跟李光蛋说明了情况后，陆扬直接出了校门，坐上了530公交车，一路朝着长江大桥的方向驶入，但现在时间点不太好，恰逢一座城市的晚高峰，天虽然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可遍地都是汽车尾灯和信号灯的光，是不是还伴着摁喇叭的焦躁。
　　陆扬上车之后，还算运气比较好，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后看到满是拥堵提示的地图导航，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
　　自家老爹也是奇怪，一年没见到他几回，怎么挑这个时候回来了。
　　陆扬看着手机发愣，他真正担心的，是程霖还没有被陆老爹承认，虽然他跟陆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可两个人还没有准备好将这段感情告知父母，具体来说，他甚至还没有做任何见家长的准备。
　　内心不断挣扎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辗转反复十来分钟，公交车的步履稍微动了动，耳边还是一片车水马龙的嘈杂。
　　终于，陆扬似是下了决定一般，点开某人的聊天界面，按下语音聊天的选项。
　　电话铃的声音只响了几秒，对方就接通了。
　　“喂？不是说上晚自习不回来了吗？怎么，改主意了？要我去接你然后去吃宵夜吗，咱楼下商场新开了一家新疆菜，想不想去尝一尝？”
　　程霖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陆扬的情绪得到了一丝缓和。
　　“程霖……”
　　“怎么了？”
　　陆扬或许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只说了两个字，程霖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声音严肃了许多。
　　“……那个，今晚有空吗？”
　　“有空。”
　　“我爸回来了，陪我回去见一趟吧。”
　　“好。”
　　陆扬这边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是电话那方的回应却无比地坚定。
　　“我这边准备点东西，可能会晚一点。”
　　程霖的声音一改往常，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可也能想象到此刻他应该是无比郑重地说在交代事宜。
　　这边，双发估算着时间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红色的挂机键按下去之后，陆扬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公交车的座椅上面。
　　天色逐渐黑了，陆扬闭上了双眼，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许是这一年多时间里，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他几乎下意识地认为，今晚或许是自己人生的一个分水岭，这段感情要么光明正大走在旁人的祝福下，
　　要么一辈子见不得光。
　　…*…*…
　　尽管晚上路上再拥堵，公交车还是抵达了目的站。
　　陆扬一边走路，一边从书包的最里层翻出家门钥匙；他家的单元楼比较靠前，几乎进入小区大门就能看见，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转交过去，二楼的位置已经亮起了灯。
　　耍门禁卡上门，再上二楼打开熟悉又陌生的家门。
　　白炽灯的灯光打在客厅里，桌子上放着三菜一汤，只是过了饭点，且都用保险膜包了一番，且拿瓷碗盖住保温，门口的玄关处还放着两个大箱子，一看就是陆老爹的。
　　屋子里不见人，但是闻着却有股淡淡的烟味。
　　“爸？”
　　陆扬朝里面喊了一声，下一秒阳台的方向传来了些许动静。
　　还未等他进去看，陆老爹就已经走了过来。
　　“回来了是吧，吃了没啊？”
　　阳台没有开灯，陆老爹身上还穿着蓝色的围裙，一开始看不清人影，走进了看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人走来时，还带着一股不大不小烟味，比上次见面略有些颓靡感，不过精神在见到陆扬的那一刻倒是不错。
　　陆老爹向来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父子两时隔几月见一次面，开头的话也只是问些日常关心的话。
　　“吃过了。”陆扬老实答道。
　　陆老爹表情没什么变化，“吃过了就好，我烧了几个你喜欢吃的菜，走的时候记得带走；对了，还没恭喜你去年比赛又拿了第一，有什么想要的，正好这次老爸项目结束了，发了些奖金，你马上也要上大学了，想买点什么就拿去花吧。”
　　“嗯。”
　　对于这点，陆扬倒是没拒绝。
　　陆老爹说话之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陆扬，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似是觉得他又长高了一些，眼中又陌生，又觉得欣慰。
　　“你现在是不是还住学校里，我这几天都放假，周末有空就回来住吧……”
　　“我现在跟程霖住一起。”
　　没有委婉，也没有想隐瞒什么，甚至就这么直愣愣将他与程霖现在的关系挑明出来。
　　反正早晚都要揭露，倒不如自己主动一点，也省得陆老爹不敢问。
　　“跟……程霖一起？”
　　果不其然，陆老爹的脸色变了，甚至拳头紧了紧，显然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缓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眉头紧紧地皱起，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陆老爹尽量平息自己的语气，争取心平气和地与陆扬谈话。
　　“差不多两个月前，他来南大参加的研究生复试时遇上的，而且爸，他这一年过的也挺不容易的，不光是考了个研究生，还为我的……”
　　不等陆扬把话说完，陆老爹就将其打断，道：“他放了你一年的鸽子，才好了两个月，你就迫不及待为他说话，我都不明白，这个程霖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言听计从的！”
　　陆老爹双拳紧握着，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可尽管如此，陆扬依旧倔强道：“爸，您可别忘了，当初一中没有住宿的床位，可是你把我送到他身边的，你不在金陵，是他照顾了我半年多，你觉得我对他的感情是莫名其妙，可这就是理由！”
　　“陆扬……”
　　陆国忠哑言，他甚至都不敢说出‘后悔’两个字，父子之间几乎恢复了沉寂。
　　就在此时——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陆老爹的手机铃声响了，大抵是工作习惯的缘故，他看都没看来人，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哪位？”
　　“陆叔叔，我是程霖，到楼下，麻烦帮忙开个门。”
　　陆老爹手机的通话音量很大，几乎可以跟免提媲美，况且房间里又安静，所以程霖电话那头的声音，连陆扬都听得见，甚至听得很清楚。
　　屋内的两个人皆是一愣，陆国忠听到是程霖后，整个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甚至于都忘了开门禁。
　　倒是陆扬反应快些，不等自家老爹，转过身直接开门朝楼下跑去，甚至都不关门。
　　这个老破小是个二楼小户型，上下楼也就十来级台阶，几乎眨眼的功夫，陆扬就已经领了人走了上来。
　　“陆叔叔，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


第134章 解释
　　时隔将近一年多未见到这个小子，陆国忠发现他变了许多，头发细细碎碎，虽然看着还是有些长，但可比之前那搓狼尾看着顺眼，之前见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带着铆钉和锁链的物件，现在换上普通的卫衣和运动裤，这样一打扮，当真像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
　　总之，干净了不少。
　　“陆叔叔，这是一点心意，来的太急没时间准备，还请不要笑话才是。”
　　程霖手上提着两个纸袋子，其中一个递了上来，里面是清一色的高档水果和肉质特产，一看便价值不菲。
　　“你这孩子……先放一边吧，我可没说是要收下来。”
　　正所谓伸手不大笑脸人，程霖大晚上过来又带这么多东西，且一进门就递了上来，陆国忠一时间还真不好说些难听的话。
　　“你这个时间点过来，想必是陆扬告诉你，我回来的消息吧。”
　　“确实。”程霖老实答道。
　　陆国忠冷笑一声：“陆扬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程霖走上前，将装有特产的袋子放置一边，随后从另一个袋子中，取出两本厚厚的本子，正上方写着XX裁决书几个大字。
　　“你这是做什么？”陆国忠不解。
　　陆扬亦是疑惑，他猜不到程霖拿出这些东西是想要做什么。
　　程霖站在房间中央，翻开其中一本，解释道：“我从陆扬口中得知，您觉得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晾着他，对他的状况不管不顾，今天除了来拜访之外，我想这一年多的误会做个解释。”
　　说实话，程霖在做正经事的时候，神态是相当地认真和郑重。
　　“这场官司从20X1年11月正式立案开始，至20X3年四月二审结束，一共经历了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期间我除了联系律师收集证据之外，还因为陆扬要去参加比赛，充当着他的法庭代表，配合着各项调查……”
　　陆国忠听着愣了，这些话他似乎是第一次听。
　　“在最开始，我以为只要等着法庭解决，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可是在距离一审开庭前一个月多的样子，被告，也就是傅野背后暗中派人偷拍我和陆扬，我们当时刚刚确认的关系，他们便雇私家侦探，像狗仔一般跟踪偷拍我们的私生活，然后在一个公开的场合，将这些照片同着我跟陆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我后来在监狱里询问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打击报复而已。”
　　“程霖……”
　　陆扬整个人尤为吃惊，他完全没想到程霖口中所说的解释，竟然是将这些细碎的过往全都讲出来。
　　震惊的同时，他甚至都害怕自家老爹一时间受不了晕了过去。
　　可转头，陆国忠也是一副大为震撼的模样，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疑惑。
　　“你……你说的这些，应该不是托词吧。”
　　程霖默默地翻开位于下方的裁决书，很是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A4的打印纸上，还有拿笔标记的信息。
　　二人阅览的同时，程霖解释道：“这点都写在裁决书上面了，正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一审期间，所以在准二审的资料时，我让律师将对方雇佣私家侦探的行为一并呈现给了法院。”
　　陆国忠一时间沉默不语，拿过判决书，一页一页地翻看，若是之前认为程霖的话口说无凭，那么印在裁决书上的文书总不可能作假。
　　陆扬瞧瞧凑到一旁，“你当年到底做了多少事？”
　　程霖略微想了想，“反正是将一切都呈现上去了，就怕定不了他的罪。”
　　其实他还没说，他当时是还是作为证人出席法庭，光是自己的证词都熟读了几个通宵，就怕自己出了岔子，让法官理解错了意思。
　　“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我，太不值了。”
　　陆扬心里莫名生出了丝歉意，手无意识地拽上了程霖的衣角，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在渴求着父母的关切。
　　“你在我心里值得最好的。”
　　程霖的说话声音很小，几乎是凑到陆扬的耳边说出口的，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伸到后背，紧紧与陆扬双手交叠在一起。
　　二人的小动作自然被陆国忠察觉到了，他此刻放下那本厚重的裁决书，轻咳了几声，打断了两个小家伙的动作，且问道：
　　“所以这一年，你是为了安全着想，才远离小扬的？”
　　“是，但也不仅仅于此。”程霖很是坦诚，“这一年里，我也想了很多，尤其是在看到陆扬他拿到国际奥数竞赛的冠军时，我心里有了些落差感，即使我一直都觉得他很优秀，但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陆扬他似乎越走越远了。”
　　陆国忠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似乎现在的话题，比刚刚还要能引起他的重视。
　　“所以你去考研了？觉得考了研究生就配得上了？你要是没考过怎么办，我家儿子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你难不成让他等你一辈子不成？”
　　陆老爹到底是过来人，但并不是个思想太过老旧的老古董，他说的再多，问的都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反倒是对他们两个同性恋的想法没太大一件。
　　“考研只是我想走的一条路而已，陆扬他不会站在原地等我，我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他回来，我终究是要朝他的方向靠近的，至于叔叔您说的等……”
　　程霖似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我不认为我是在让陆扬等着我，他虽然已经高三了，但在我，在您的眼中，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他或许并不了解两个男生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会面对怎样的流言蜚语，所以——在他成年前，我会尽可能的为他遮蔽风雨，必要的话，亦或者是隐藏这段感情，就像这次官司一样，所有的一切，由我程霖为他担着。”
　　“我不是小孩子……”
　　陆扬想证明他也可以，但是转念一想，事实又那么苍白无力。
　　就像程霖所说的，这场一年多的官司，他费了太多的时间精力进去，若换做是他，连司法流程都未必清楚，而且还要去参加竞赛，根本就来不及。
　　说是程霖为他遮风避雨，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过分。
　　程霖在旁握住了他的手：
　　“我会等到他成年，顶多也就是今年年底，如果陆扬说他还没有勇气面对，那我依旧会如往常一样，挡在他的面前，即使将来某一日，他觉得接受不了这段感情，想要放手，我也会尊重他的想法和选择，这一切，我程霖自始至终，心甘情愿。”
　　一番郑重其事且表明立场的话说完之后，程霖目光坚定地迎上陆国忠审视的目光，心里也有种毅然决然的想法，似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陆国忠此刻神情亦是复杂，张了张口，顿了好几秒钟才出了声：“那要是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无所谓，反正我跟程霖就好上了。”
　　陆国忠的话直接被打断，陆扬终是爆发出一阵怒吼，突然的一下，连程霖都愣住了。
　　语气相当直白，甚至还有些不讲道理，叛逆，倔强几乎充斥着陆扬的脸庞，连陆老爹都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原来的儿子。
　　可某个瞬间，他又觉得这才是陆扬真正的模样。
　　十几岁的年纪，谁不是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样，他与陆扬之间的交际，一年也只有那么几天，而且他对陆扬的要求也只是学习成绩上的优秀即可，陆扬一直都是乖小子的模样，时间长了，他甚至觉得儿子本来就是这样。
　　殊不知，这只是他的面具而已，若不是跟程霖在一起了，恐怕这幅面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揭下来。
　　“……孩子，我不反对你跟我家儿子在一起，可你们现在的年纪加在一起都没有我一个人大，社会上的风风雨雨也没有尽力过，所谓的见识不过也只是冰山一角，你们想在一起的决心多半是你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陆国忠现在倒也没什么生气的地方，只是皱了皱眉，说些听了嫌烦的唠叨而已。
　　“或许你们现在觉得不后悔，可十年，二十年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这话我不单单是对程霖你说的，陆扬，你也一样，若是将来哪一天觉得后悔了，程霖你可以回你的程家，小扬，你也别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老爸那时候虽然老了，也是你的后盾。”
　　这话听着难听，可却是以为长辈对后辈的叮嘱。
　　“陆叔叔，我不会让您觉得后悔的。”
　　程霖是个听劝的，他也将陆老爹的这段叮嘱记在了心里，其实说白了，对方依旧是对他没有信任感，可这玩意儿也不是三两天就能产生，他只能用以后的时间去慢慢证明。
　　总之，能得到人认可，他觉得就已经很好了。
　　“好了，我一个老头子，说多了你们嫌烦，小霖啊，车开过来了吧。”
　　陆国忠起身，似是卸下了一身的重担，神情略带和气地朝程霖问道。
　　“开开来了。”
　　“送我去高铁站，我今晚凌晨的高铁。”说着，陆老爹便开始解围裙。
　　陆扬不解：“爸，你不是说项目结束了吗？怎么还要过去啊？”
　　“先收拾东西，一会儿上车再细聊吧。”
　　…*…*…


第135章 我的未来有你
　　晚上的主干道几乎没什么车，大街上的路灯忽闪忽闪，长江大桥在夜里闪着霓虹灯，算是金陵市一道独有的夜景。
　　程霖的车速开得不快，在等红灯之余还能带着他们看一看夜景。
　　许是将一切都说开了，现在车上三人的心情都比较舒畅。
　　陆国忠也解释了自己这次突然回来的原因。
　　其实说来很简单，他跟程霖他爸是微信上的好友，自然能看到双方的朋友圈，前几日看到程爸在朋友圈炫耀自家儿子考上南大，而且还配文：
　　“庆祝我家儿子学业爱情双丰收！”
　　配图是一张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照片，陆扬赫然在列，陆老爹看到这消息时，血压直接飙了上来，所以他便赶紧回来了。
　　不过也是害怕打草惊蛇，这才先回金陵，到家了之后才给陆扬打电话。
　　可在此期间，他可是问候了程总好多次，说的无非都是你家儿子把我家儿子拐走了这些个话。
　　程霖老爸好歹是个上千人集团的董事长，却在电话那头被骂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威严尽失。
　　“我说怎么我爸最近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刀子了，原来是在叔叔您这里吃瘪了啊。”
　　程霖单手握着方向盘，用开玩笑的语气缓和着车上的气氛。
　　“你跟你爸一个样，做生意人都爱油嘴滑舌。”
　　陆国忠脸上看不清心情好坏，转眼看向陆扬，脸上多出了一抹歉意，叮嘱道：“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参与进来，你呢，性子也随你妈，什么都藏着掖着，忍到受不了了就毫无征兆地爆发……”
　　陆扬妈妈其实是位温柔的人，可是丈夫常年在外地不着家，自己必须待在家里照顾小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陆扬十来岁，等他有了照顾自己的能力，陆妈妈便提出了离婚，将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后，便离开金陵去了沪市，做起了生意，如今倒也有模有样。
　　陆扬考上南大后，陆妈妈便打过来一笔五位数的红包，美名其曰是他的大学生活费，而且陆妈妈比陆老爹更早知道两人之间的事，震惊之余，却很看好他们二人。
　　想做什么就去做，别等老来了后悔。
　　这就是陆妈妈的原话。
　　陆老爹不理解为什么当年老婆一言不合地就离婚，就像现在不理解陆扬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个男人。
　　可他也明白，陆扬要成年了，自己也老了……
　　“你跟在程霖身边多长点见识，多了解了解世界，将来若是不想跟他处了，这些经历都会是你人生的财富。”
　　陆扬点头，对于陆老爹的人生姜汤，左耳进右耳出，一个标点符号都留不住。
　　程霖嘴角抽了抽：“叔叔，怎么我们才刚处，您就不看好啊，凡事咱都往好处想想行不，毕竟没了我，谁大半夜来送您去高铁站啊。”
　　似是刚刚得到了陆老爹的首肯，程霖当即变得有些放肆。
　　“好好开你的车，别聊些有的没的！”
　　“得咧。”
　　…*…*…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此刻城市已经逐步陷入安眠，金陵火车站却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行人正欲赶上自己的那班列车，生活与理想在此交织纵横，分别与重复不断地上演，人们匆忙的视线只有手中小小的车牌和周遭的指示牌，灯火点照的人间却无人顾及。
　　陆扬和程霖送陆老爹至火车站口，一如一年前那个深秋的夜晚。
　　“我走了，你们两个小家伙照顾好自己，有事没事来个电话。”
　　“叔叔，你下周不就放假回来了嘛，搞得这么伤感做什么？”
　　程霖一句话，当场伤感的氛围便少了三分。
　　陆老爹一脸黑线，可自家儿子又护着，他压根儿就不能拿程霖如何。
　　“不说了，说了你们还嫌唠叨。”
　　陆扬站在原地，嘴唇抿了抿，似是在踌躇酝酿着什么，良久，终是开口：“爸，我打算上南大的大数据分析专业，而且想一直读到博士，如果读不下去，我想去苏南的大企业或者是研究所当一名工程师，未来我想留在金陵……这些，是我以现在的角度，对我自己未来的十年做出的规划。”
　　陆扬口中说了很多，所想的未来中，其中除了自己的前程，还有程霖。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的所思所想，程霖听得略微有些愣神。
　　陆老爹听完后，给予肯定的眼神：“你大了，会为自己考虑了，看你安排的这么好，我没什么可说的，祝你一切顺遂吧。”
　　说完，广播中传来高铁检票的声音，陆老爹所要搭乘的班次赫然在列，简单缩了几句告别的话语后，便匆匆跑向检票口。
　　陆扬看着自家老爹离去的背影，内心倒是五味杂陈。
　　忽然右脸热气，紧接着某个重重的家伙靠在他的身后，双臂从后面伸出，犹如视若珍宝地抱着他。
　　陆扬知道刚刚程霖偷亲了他一口。
　　“干嘛？”
　　虽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的亲昵，可现在倒是没多大的兴趣，许是情绪不对。
　　“想想跟你说声谢谢。”
　　“这句话，你不是已经说过很多回了吗？”陆扬不解。
　　“跟以往都不一样。”
　　程霖抱住他的手紧了紧，“谢谢你的未来当中有我。”
　　刚听到陆扬那对未来有些不切实际的筹划时，这就像是给他了一声承诺，虽然说需要以时间和经历加以认证，但是却胜过任何含情脉脉的告白。
　　我的未来有你。
　　“……别蹭了，我知道你都感动哭了。”
　　陆扬轻笑出声，手拍了拍禁锢在自己胸前的这双臂膀。
　　“谁说我感动地哭了。”
　　程霖抬起头，二人目光交错对视上，却见到陆扬眼中那快要溢出地笑意，也是不知他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小没良心的，就知道笑哥。”
　　“程霖！”陆扬突然喊了他一声。
　　“干嘛。”
　　“我去爬山！爬紫金山！”
　　程霖一愣，“明天不上课了？”
　　陆扬倒是回答地坦荡：“不上了，没心情上。”
　　“好，那走？”
　　“说走就走！”
　　两人从提议到决定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程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都已经开好了导航，踩下油门前还楞了一下。
　　哎，也不知道陆扬这说走就走的性格是受了谁的影响。
　　不过陆扬是他的人，他自然宠着呗。
　　夜晚的紫金山寂静瑰丽，盛夏的天空万里无云，深夜里可以见星星点点，金陵的夏夜书写着少年的心事，微风吹动，扎根的苗儿一朝一抽芽，来日开出无垠的花。
　　…*…*…
　　许是过了很久很久。
　　“扬哥，发什么呆呢？快下楼去报告厅了！”
　　陆扬似是做好大的一场梦，昊子在窗外的声音突然叫醒了他，抬眸回过神，自己正坐在A班靠后排的座位上，面前原本拥挤的教室已经空无一人，堆满书的课桌已经清空了，桌肚空空荡荡，黑板被擦地干干净净，教室看着比印象中干净些，可泛黄的墙皮和胶带痕迹说明它又经历了一代学生。
　　前方的倒计时已经归零，而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底。
　　高考已经结束，所填报的志愿也在前两日落下了帷幕。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欢宴即将落幕，内心难免有些落空。
　　“快点，咱接下来没啥事了，去听完报告就可以回家啦！”
　　张天昊的声音在门外催促道。
　　陆扬收回了注意力，起身，顺手想要拿起椅背上的书包，可身后空无一物，只有个装着一中毕业证的手提袋。
　　最后一次来校，他连书包都没有带着。
　　走到教室外，班上的大部队已经走下了楼梯，柯伟伟和张天昊还在教室外等他。
　　张天昊依旧看着傻里傻气，高考时倒是超常发挥，分数差一点就能够上一本，不过他已经和体校签了协议，这个分数绝对是够了；柯伟伟没有参加高考，五月份就离校了，一直在备战模拟联合国的演讲，为以后外交学院的学习打下基础。
　　班上的徐主任考上了沪市的一所政法大学，班长则选择去了京都，整个A班有不少或出国深造，或竞赛保送的，总之都奔向了自己的前程。
　　“怎么了，舍不得啊？”柯伟伟看到了他恍惚的样子，不禁发问道。
　　“没什么，走吧。”
　　陆扬摇摇头，走出教室后，身上出了一丝薄汗，窗台的阳光有些刺眼，收回视线后，他跟着下了楼，前往报告厅。
　　这样的季节，报告厅旁的空调外机响个不停，且校方对这次的演讲会格外重视，校门口内外的空地都停着不少价格难以估量的豪车，甚至还有欢迎的气球宣传。
　　这得是下了多大的手笔。
　　不过再多也只是学校做的表面文章，陆扬也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便走入了礼堂，找到A班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不过下午两点，估摸这场演讲大概两个多小时，完了之后还能在学校里看一看。
　　坐下不久之后，演讲便开始了，张校长依旧是那套陈词滥调，开头的句子顶多改了些形容词，高中三年听得还不够多么，而且看他手上那厚厚一沓演讲稿，在配上那慢的要死的语速，起码二十分钟起步。
　　陆扬见此，没两分钟就开始打哈气了，原本是毕业的最后一次返校，弄得跟上课似的，实属无味。
　　而且昨晚睡得夜晚，陆扬干脆两眼一闭，直接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李光蛋作为教导主任，原本见着学生睡觉都是要单独领出来说一顿了，但估计是因为今天太忙，都来不及处理，任由陆扬睡了一个多小时。
　　幸好陆扬睡觉不打呼噜，这要换做是昊子，天花板都能震掀了。
　　耳边的说话声如催眠曲一般，加上空调温度适宜，陆扬眼睛一睁一闭，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他能醒来，还是因为有人在旁边摇他。       


第136章 毕业演讲
　　“扬哥，醒醒，别睡了！”
　　张天昊在旁小声地提醒道，可手上的劲儿不小，显然有点着急，陆扬这小小的身子都被他晃出残影了。
　　“啊？结束了？”
　　陆扬整个人还在神游当中，十分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往演讲台上看了一眼，虽然没见到校长的身影，可却还是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说话。
　　一看就是还未结束。
　　“没结束喊我干什么？”
　　陆扬皱眉，眼睛一眯就想要再睡过去，可冷不丁地突然瞧见李光蛋一张放大的国字脸。
　　瞬间睡意被吓得全无。
　　“还睡呢，走，跟我来一趟。”李光蛋板着一张脸，似是忙活太多，没有一根毛的脑袋上大汗淋漓。
　　“不是吧，都毕业了还来这一趟啊？”
　　陆扬显然有点不情愿，可李光蛋倒是不改话语，“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一旁，张天昊自觉地挪了腿，给陆扬让出一条路来。
　　陆扬内心深深地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走了出去，一路跟着李光蛋朝礼堂外头走去。
　　昊子不禁小声八卦：“你说这李光蛋未免也太过无情了点吧，扬哥也是惨，最后一天还要落一通数落。”
　　柯伟伟的目光似乎不在身后的二人上，而是注意到前排某个家伙。
　　“我看未必是训人的。”
　　…*…*…
　　礼堂外，李光蛋带着陆扬穿过一道走廊，然后绕到报告厅的入场门口前。
　　这个入口是专门给接下来上场的人走的，之前一中的开学典礼上，陆扬当时就在这个地方后场。
　　再次来到这，触景生情，总是能让他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从入口可以看到正在演讲的人是个看着不小的青年人，毕业已经十多年，现在已经是个博士后，主打科研。
　　台下还有不少媒体对着拍照。
　　可想而知，一中这次请来的人都是分量极重的。
　　“带我来这干什么，别不是让我站在门口听训的吧……”
　　陆扬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愿意，周围还没有空调，他早就出了一身汗。
　　“拿着。”
　　李光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手捧花，向日葵，康乃馨，满天星，鸢尾花什么都有，五颜六色的，好看是好看，就是色彩有点多。
　　“等下下个人上台演讲，说完之后，你把捧花拿上台拿给他，就这么简单。”李光蛋说道。
　　“拿？怎么拿给他？我……我需要摆什么姿势，等等下，我这是干嘛来了？”
　　陆扬一头雾水，李光蛋倒也来不及解释，“不知道你就看人家怎么做的，你照葫芦画瓢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陆扬瞪了瞪眼，忽然发现前面也站着个拿捧花的姑娘。
　　他认识这个女孩，是文科班的尖子生。
　　陆扬今年也是参加了高考，最后成绩没有显示，说明是进了全省前五十，眼前这个女生跟他是一样的情况，所以双方在出成绩的时候，混了个眼熟。
　　“能做到吧。”李光蛋明显手上还有事情要去忙，又确认了一番。
　　“行，不就是递个花嘛。”陆扬不以为然。
　　啪啪啪啪——
　　说话时，礼堂内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掌声，台上的青年人面露微笑，深深地朝着观众的方向鞠了一躬，面前的女孩也赶忙上前，将手中的捧花送到对方的怀中。
　　媒体的快门声响个不停，连校长都站上来与其合影，顺带还不忘激励下方的同学：
　　“各位一中学子要以他为榜样，只要你们未来努力，你们都可以站在校长身边这个位置。”
　　这番话引来不少笑声，毕竟人中龙凤就那么几个，不少人还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的。
　　面前的女生离开后，陆扬对身旁的老师问道：
　　“我后面没人了吗？难道我是最后一个？”
　　“对。”一旁的老师补充道，“因为最后这位是临时加进来的，毕竟当时开校领导大会，也不知道是哪个主任提出来，说不要全都找十多年前的毕业生，找个年纪相差不大的，最好近三四年刚毕业的，这样的话，跟你们都是同龄人，也容易产生些共鸣……”
　　“原来如此。”
　　陆扬还在奇怪，毕竟自己都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就被拽过来了，看着就像是来临时凑数，却不想还真就是来凑数的。
　　“那请的是什么人啊？”陆扬不禁有些好奇。
　　“人马上就上台了，等下不就知道了。”那老师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略带一丝笑意地看向陆扬，似是期待着他的反应。
　　陆扬撇撇嘴，好奇心驱散了刚刚的困意，稍微探了探头，想见一见那位最后的压轴人物。
　　“接下来，让我们已热烈的掌声欢迎20xx第十一届青年大学生创业大赛一等奖，市级优秀毕业生代表，金陵市30岁以下优秀青年精英，一中曾经的奥数省赛一等奖以及南大数院准研究生——程霖同学，上台发言！”
　　啪啪啪啪啪——
　　“谁！？”
　　周遭的掌声再一次地响起，可陆扬满脑都是震惊不解的念头。
　　谁上台？程霖！？还有那么多头衔是怎么回事，什么‘创业大赛’，还有什么‘30岁以下精英’……这种一听就感觉特别牛逼的称号竟然都出自一个人，若不是听到后面两个他知道的东西，陆扬恐怕都要以为是不是出了个同名同姓的家伙。
　　可脑中的惊讶没过多久就得到了解答。
　　几秒过后，一名身穿学士服，头戴学士帽的年轻人从前排作为起身，满脸笑意，一边挥手，一边走上了台阶。
　　漆黑的学士服宽大且修长，但穿着它的家伙个子不矮，衣摆只到他的膝盖，垂布与学士帽上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而在空中左右晃动，许是这个家伙的打扮别具一格，一登上舞台，顿时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而那人的面孔，陆扬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就是程霖。
　　……
　　“咳咳——”
　　程霖扫视一圈，似是在找寻什么，同时也开口：
　　“各位同学，老师们下午好，我叫程霖。”
　　“可能在座的同学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但我想老师们一定不陌生，没错，我是金陵一中20xx年的毕业生，当年也算是一中里令老师无比头疼的风云人物，我估计有些老师可能还不知道今天的演讲邀请了我，你们刚刚那惊掉下巴的模样我可是记住了哦。”
　　轻松幽默的开场白让全场笑出了声，部分老师似是回想起一些往事，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不过现在也是拿程霖没有办法，任由他在讲台上随意发挥。
　　程霖借着在场人大笑的间隙，视线又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某个边边角角处，似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般，他满意地笑了。
　　“你们也知道，一中会邀请我来，主要是为了给你们说一些关于未来和人生的意见和先例，相比于前几位的丰功伟业，我可能就是一颗愣头青，你们且听且看，毕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未来的路能走成什么样，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个学长，说话未免也太随和了吧，这可是演讲场合啊。”
　　“这种演讲的风格，我倒是挺喜欢的，比前面几个有趣太多了。”
　　“不愧是大佬，开场的方式就不一样，牛逼！”
　　……
　　从演讲开场以来，程霖站在台上的效果几乎是最好的，台下甚至连睡觉的都少了，一个个打起了精神听着下文。
　　“咳咳——要说当年啊，我也算是一中的风流学子，什么省赛一等奖啊，什么奥数比赛金牌啊，当年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哥当年最拿手的就是数学，高考数学满分都不值得一说，甚至于奥林匹克数学冬令营，我是一中建校至今，第一个收到邀请函的。”
　　这一段表现夸张的说辞，引得台下议论纷纷：
　　“尊嘟假嘟啊？第一个去冬令营不是陆扬吗？”
　　“是啊，我也记得是陆扬，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程霖这个人啊？”
　　……
　　陆台下疑问不解的声音越来越多，连老师都开始皱眉，开始给程霖眼神提示，示意他赶紧过了这个话题。
　　可这些都被程霖给选择性无视了。
　　程霖神色突然变得凌冽起来，“虽然说我当年拿到了邀请函，但是因为当时在学校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未能去参加……这在当时，甚至现在细想来，我都心痛到可惜，毕竟这样的机会，在高中生涯，不，应该是在我的整个人生中，只有这么一次，而且后来，残酷的现实也告诉我，确实只有这一次。”
　　说到这里，全场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几百双眼睛盯着台上的少年，等待着他的下文。
　　“在那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成绩下降，老师失望，家长也逐渐对我失去了期望，我感觉我失去了全世界，甚至想着，要不连高考都别去了，反正也不会取得什么好成绩了，当时的我，被称之为行尸走肉都不为过，而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某个小家伙，他当时对我说了很多话，其中一句我印象颇深——”
　　“对自己的放纵堕落，就是对旁观与敌对者的嘉奖。”
　　“那时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回了动力，在高考仅剩的几个月里，我重拾课本，最后结果也算说得过去，上的是一所金陵市本地的民办二本，但是在考上大学之后，我又开始颓废，懒散地度过两年大学时光后，我又遇到那个小家伙，不过他倒是没认出来我来。”
　　程霖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不经意间朝某个地方瞟了一眼。
　　在场一片哗然，有部分人已经脑补出一系列爱情肥皂剧了。
　　“咳咳——收起你们脑中的爱情废料，若只是如此，我绝不会有今天站在演讲台上发言的机会。”
　　程霖咳嗽几声，等场面稍作安静下来不少后，接着道：
　　“那个小家伙当时遇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不过他倒是比我要坚强些，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我把他当成了当年的自己，甚至当时作为一个前辈，一个老师地去尽己所能的帮他，我不为别的，似乎就想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代；那小家伙也算是争气，他完成了我当年未能做到的事，甚至做的比我想象地要更好……”
　　程霖顿了顿：“这个小家伙走上了我原来想走的那条路，而且越走越远，越走我越羡慕，反看自己，这几年一直在原地踏步，想着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可以说我当时萌生这个念头时，脑中有好多想法，我想考研，想去南大，我想创业，想去当网咖或者咖啡店的老板，我还想着去参加些大学里的比赛，而且我确确实实，脚踏实地去做了，其中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但我却觉得无比充实。”
　　“想做一些事的动力有时候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件事，亦或者一件东西，总之，别轻易放弃未来，这便是我想告诉你们的道理。”
　　“我很感谢那个小家伙，他让我找回了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他亦是我毕业致谢的一位重要人物，我想借着一中的舞台，向他，向父母亲友，向我曾经的老师，同学致以诚挚的感谢——
　　谢谢。”


第137章 尾声
　　少年的演讲步入尾声，甚至高潮处，他语气哽咽。
　　过去的旧事在任何人的心里都是一道疤，能迈过去足以见内心强大，李光蛋原本看程霖开场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一紧，可听到后头，尤其是感谢师友那几句话，不禁也潸然动情。
　　演讲台下议论声不少，突然某个方向的站起了一名学生，未经允许便当中开口——
　　“学长，你口中说的那个小家伙是你暗恋的对象吗？”
　　“哇——”
　　说这话的学生绝对是个来捣蛋的，当场就有老师跑过去想带走他，可他问出的话就像一颗石子丢入湖面，涌起惊涛骇浪，全场一片喧哗。
　　毕竟没有人不爱听八卦，都竖着耳朵等着程霖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
　　“是我暗恋三年的对象，不过现在，是我打算携手度过一生的人。”
　　“哇偶——”
　　问这个问题的学生显然是个事故，而程霖的回答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或许再没什么要比当众隔空告白更显诚意了。
　　且程霖长得绝对算风度翩翩的那一类，今天一声学士服更是填了几分成熟，谁不想被这样一位前途一片大好的翩翩少年郎表白？只可惜，他已经名花有主了。
　　若不是程霖的当场情深发言，台下怎么说都得出几个当场表白的。
　　台下呼声一片接着一片，似是达到了顶峰，李光蛋与一中校长皱了皱眉，可转念一想，周围这帮小子姑娘们都毕业了，这个时候还管着他们，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所以只是让班主任稍微监管一下秩序。
　　“以上就是我今天的发言内容，谢谢各位。”
　　语毕，程霖脸上带着笑意，朝着观众席的方向深鞠一躬。
　　再抬起头时，眼前的视野已经被一簇红绿交错的花束覆盖，芳菲的香味难以忽略，眼前的人似有些害羞，在与鲜花比谁的脸更红，且附上短短的一句：
　　“程霖学长，毕业快乐。”
　　底下又爆出一阵惊呼，快门声响起，陆扬捧着花束上前，程霖满脸写着温柔地接过，二人站在台上是那么地相得益彰。
　　台上二人尚未交流，可台下却已经憋不住了——
　　“是陆扬给他递花！？为什么是陆扬？”
　　“这个学长是南大的研究生，而且他还是参加冬令营的竞赛选手，这跟陆扬的行径一模一样啊！”
　　“天哪的，我们是不是见证了一段爱情！？”
　　……
　　如潮涌的议论声在程霖接过花束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但和之前不一样的事，此时大部分人的口中满满都是祝福的声音。
　　台上两个人从来没有对外宣布过他们在一起，但是所有人都在此刻见证了他们在一起的模样，台下数百双眸子聚焦于二人身上，美好与未来的定义在两个少年身上呈现而出。
　　就像是一场岁月的离别，少年的青春却永远轰轰烈烈。
　　……
　　程霖和陆扬在一众掌声之中离场，而后校领导在讲台上说着最后的致辞。
　　礼堂外烈日炎炎，程霖刚出来便出了些虚汗，陆扬则是没什么反应，许是刚刚那大庭广众之下的坦白太过于震撼，脸上的红晕尚且未消，于是烈日便为他打了掩护，属于盛夏的蝉鸣令他回了神。
　　转头看向某个得了便宜的家伙，他倒是一脸笑意，似是等在问话。
　　陆扬脑中宕机了三四秒，想问的太多，比如程霖什么时候创业，又是什么时候评选上优秀毕业生的，而且他甚至都不知道今天也是程霖的毕业典礼。
　　想的有些多，可到了口边，他也问了一声：
　　“从我穿女装的第一面，就开始暗恋我了？”
　　“嗯。”程霖老年皮厚。
　　“那你真是蓄谋已久。”
　　程霖在陆扬的耳边咬了一口：“我就当这句话是对我的夸奖了。”
　　“你当中说出那样的话，我……”潇潇的风声遮住了少年的声音。
　　程霖稍稍偏下头，学士帽的流苏在风中摇曳，他贴近陆扬的耳边：“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你要是喜欢，我也有单独说给你听的。”
　　“什么？”
　　“少年没有乌托邦，你是我的理想乡。”
　　……
　　程霖说完这话之后，原本以为陆扬还会是一脸害羞不愿说话的模样，殊不知下一秒整个人迎来一股朝前的吸力。
　　唇上接触到对方的炙热。
　　接吻这种事明明已经做过很多回了，可每一次都心跳欲裂，更何况这还是在学校里面，一墙之隔的里面便是几百名师生。
　　“叮叮叮——”
　　陆扬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才猛地推开程霖，抹了抹嘴角这才接起电话。
　　程霖被一下推开，眼中明显还有些不满足。
　　“喂……还有十分钟到是吗？要带身份证对吧……好，我马上就过来。”
　　似是得知了好消息，陆扬挂了电话之后，嘴角的笑意一直遮不住。
　　“怎么了？又要去做实验吗？”程霖问道。
　　“不是，是我们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快递小哥还有十分钟，要我们准备好身份证去拿快件！”
　　说着，陆扬拉着程霖的手就往出校门的方向跑去。
　　“瞧你这心急的模样。”
　　程霖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听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自然也是喜从心生。
　　“走，反正毕业仪式已经结束了。”
　　“不跟李光蛋同志道个别吗？”
　　“他接下来忙得很，而且过两天还要来大扫除，不着急的。”
　　“好，那就走吧。”
　　二人手牵手，一中的风景在眼前出现，又急速地划过，就像时间流转一般，转瞬即逝。
　　但是在路过某一处宣传墙时，程霖突然愣了一秒。
　　“程霖？”陆扬回过头，注意到程霖的失神，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金陵一中的荣誉墙更新迭代，不断有陌生未见过的名字在墙上出现，新一代的后辈涌出实属常理，不过表彰最多的还是陆扬。
　　他以为程霖是看到了他的宣传栏，毕竟单他一个人的光荣事迹便写了三面墙，可仔细一看，最边上的一面墙却出现了程霖的照片，上面写着——
　　金陵一中优秀毕业生——程霖同学。
　　下方是他的一张身着蓝白相间校服的照片，明显是高中时期的他。
　　陆扬当即便觉得这是李光蛋的手笔，毕竟也只有李光蛋能有权利修改宣传栏，虽然再过不久这面宣传页就会被撤下，但这对于程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毕业礼物。
　　良久，程霖收回了视线，却溢不住内心满满的感动。
　　“走吧，去领录取通知书。”
　　“嗯。”
　　青春是岁月长河的风华，少年是无可替代的盛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