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翻车后身陷修罗场   作者:六妖   简介:   江可是个舔狗,货真价实的舔狗,但和其他舔狗不同的是,他同时舔三个人。   不管是权势滔天的豪门大佬,还是声名显赫的影帝,或是青梅竹马的发小,只要长得好看,江可都甘愿为之付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最好的朋友这样评价他:这人是看似深情,实则薄情,看着是条舔狗,实际上是个海王。追人的时候他嘘寒问暖,买花送饭,其实半点儿真心都没有。   江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开心嘛。再真挚的爱情终归还是会衰败,那他何必自讨苦吃,还不如只求一夜贪欢。   但终有一天,他踢到了铁板,舔到了一个病娇大佬。   最开始江可被对方的美貌所吸引,傻乎乎的一头栽进对方的陷阱里,等察觉到不对劲儿时,他早已深陷于沼泽之中,已经无法抽身而退了。   玫瑰,绳索,亲吻,禁锢…对方的爱意如同阴毒的蛛丝,将他牢牢困在蛛网上,不死不休。   病娇美强攻x风流花心受,偏宠文,略黑暗。 第一章 舔狗的职业素养   江可是个舔狗,货真价实的舔狗,但和其他舔狗不同的是,他同时舔三个人。   作为一只拥有极高觉悟的新世纪舔狗,江可将时间管理做到了极致,一碗水端得特别平,谁也不多舔,谁也不少舔,真正实现了公平公正的分配制度。   周日晚上,江可穿着睡衣趴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兢兢业业的开始筹备他的舔狗大业。   首先点开微信,映入眼帘的是置顶的两个联系人,分别被备注为“男神一号”和“男神二号”。   江可先给一号发消息:“晚上好,今天拍戏顺利吗?不要太累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哦~”   “最近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你坏话,别害怕,即使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坚定的站在你身后!”   “过几天有空了我去探班,给你带礼物。”   一只体态肥美的波斯猫带着鄙视的眼神走过来,以不符合它体重的轻盈动作跳上了江可的后背,伸着爪子在他屁股上踩了踩,接着便揣起手手,眯起眼睛卧在了下沉的腰窝里。   江可没有搭理它,轻车熟路的点开男神二号。   “晚上好,亲爱的大记者,今天加班了吗,累不累,我给你点个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不过几分钟,男神二号就回了条语音:“江可你他妈有病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那坏心眼都打到我身上来了???看看脑子去!”   江可忍不住笑,他脾气超好,被骂了也不生气,还故意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我只是关心你,你干嘛这么说我?”   二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时勾搭着几个人,你这个小混蛋,追人的时候要多深情有多深情,天天早安晚安,买花送饭,看着跟个舔狗似的,其实就是个海王,你就是纯纯的好色!”   江可严肃道:“明白,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我自己的错误,我会争取改正,那么苏景成同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个小笼包好不好?”   “……不用了,晚饭早就吃过了,江可,看在咱俩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份上,我跟你说真的,你收敛收敛吧,别什么人都招惹,要不然迟早因为桃花债被装麻袋里沉了海。”   江可:“夸张了吧,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也有犯罪分子,你没看新闻吗,最近有个连环杀人魔,犯案好几起了,一直没抓到…对了,最后一起就在长门路附近,你小心点,下了班就回家,别去泡酒吧了。”   长门路春华小区,江可租的公寓就在这里。附近住的大多数都是租户,人员鱼龙混杂,治安不太好,所以很少有人在深夜出门。   不过江可是个不怕死的例外,他仗着自己是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走夜路从来不怕鬼,每天下班之后就去酒吧玩,夜深之后才回家。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江可敷衍的同时还不忘再舔一句,“你也要小心哦,我们苏大记者长这么帅,可能会被色狼盯上。”   苏景成:“……真想把你拉黑。”   接着江可关闭微信,点开了通讯录,这里面置顶着一个“男神零号”。   零,在数学上排在一和二前面,足以见得江可多重视人家。   这个男神零号是江可前两天晚上在酒吧勾搭上的,江可对其的身份一无所知,就记得这人的脸特别的好看。当时江可只看了一眼就沦陷了,惊为天人,冲上去跟人要了电话号码,直到现在都魂牵梦绕,不能忘怀。   连带人家的名字,现在想起来都镀了一层光环。陆辞,多好听的名字啊。   江可正要给零号发短信,忽然……   叮咚!门铃响了,波斯猫吓了一跳,两腿一蹬就跳到了地板上,江可的老腰差点儿被它踩断。   他扶着腰慢吞吞的坐起来,纳闷的看着门口。都夜里十点半了,谁会在这时候登门拜访?   波斯猫冲着门口不断喵喵大叫着,雪白蓬松的猫毛都竖了起来。   江可随口训斥了一句,“大黑,别叫了,大晚上的扰民,要是被人投诉我就把你做成猫皮地毯。”   猫地毯扑上去开始咬江可的拖鞋。   江可拖着这个体重超标的拖油瓶,一瘸一拐的打开门。门外早已空无一人,但台阶上摆着一个黑色的礼盒,那光泽一看就很高档,像是用来装珠宝首饰的。   江可有点儿疑惑,自己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肯定不是快递。   他一头雾水的捡起盒子,关上门,嘴里嘀嘀咕咕的把盒子拿进客厅,放到茶几上。   喵——!!!   波斯猫的反应愈发激动,它跳上茶几,弓背炸毛外加飞机耳,呲起尖牙,尾巴还不断的摇晃,看起来是要攻击这个盒子。   江可觉得莫名其妙,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盒子,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脸色就骤然一变。   一股浓重的腥气从盒子里飘出来,江可瞬间想起了记者同志提过的连环杀人犯,他甚至怀疑里面装的是一只断手或者某个人体器官。   但是当把盒盖拿开时,里面只是放着一株玫瑰。   一株静静躺在白色天鹅绒上的红色玫瑰花,每一片花瓣都极致舒展,如同刚刚盛开一般,妖艳的颜色和洒在周围的血迹一模一样。   这是一株沾血的玫瑰花。 第二章 午夜凶铃   玫瑰带血,暗藏杀意,这显然不是爱慕与暗恋,而是彻头彻尾的恐吓。   但江可除了在情场上放肆一些之外,其他方面都是遵纪守法、勤勤恳恳的好青年,从不与人结仇……桃花劫?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这世界上的情杀案不计其数,常常能在新闻上看到。   江可确实有过两任情人,但是那俩小零都是寻欢作乐的同类,玩得比他还花,后来也是好聚好散了,没道理这时候又来报复。   江可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的收拾好盒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他江可活了二十六年,也不是吓大的,用这种东西来吓唬他,未免太小儿科了,有本事就送点儿真家伙来。一颗人脑袋摆在眼前,说不定他才能哆嗦两下。   江可的好心情都被这件“礼物”给破坏了,也没有兴致继续玩手机,扭头回卧室睡觉。   但是麻烦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半夜十二点整,房间里猝然响起手机铃声,波斯猫睡得不动如钟,江可烦躁的蹭了蹭枕头,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眯着眼拿起手机:“喂?”   电话那边没有任何声音,连杂音都没有,一片死寂,仿佛根本不在人间,这是地狱的来电。江可甚至以为自己没接通,他看了看屏幕,上面显示正在通话。   江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恐惧,深夜的寒意慢慢从脚底升起,遍布全身。   江可往被子里缩了缩,伸手抓住大黑蓬松的尾巴,有了几分安全感。他很不客气的说道:“你到底是谁?我告诉你,恐吓可是犯法的,我报警抓你哦!”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了,只是那嗓音十分奇怪,像是用软件处理过的。   男人带着笑意,又十分温柔的说道:“宝宝,你说错了,是我抓到你了。”   江可一愣,电话就在这时候挂断了。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这是个虚拟号码,IP地址在境外,恐怕很难查到来源。   托这通午夜凶铃的福,江可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人起来了,但是脑子留在了枕头上,具体表现为给大黑添猫粮的时候,把猫砂倒了进去,然后不顾波斯猫的抗议,扭头上班去了。   江可今年二十六岁,银星娱乐公司的一名小职员,每日勤勤恳恳写策划,普普通通拿工资。   他无车贷无房贷,也没有攒钱买房的计划,日子过得一身轻,工资不多但也够用,就是罪恶周一来临时,总会有些怨气。   江可在公司门口打了卡,走进三楼的宣传部办公室,看到同事们都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他有点儿疑惑:“怎么都愁眉苦脸的,万恶的公司终于把免费早餐取消了?”   实习生小峰凑过来道:“江哥,你没看公司群吗?群里都炸锅了!”   江可:“公司群?真稀奇,公司群不是用来屏蔽的吗?”   “……”小峰严肃的道,“这次真的出大事了,咱们公司要被收购了。”   江可一愣,“哪个不长眼的能看上咱们这小破公司?”   小峰连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在江可耳边说道:“江哥你知道那个大名鼎鼎的陆氏集团吗,好像就是他们,咱公司董事会已经签了收购协议,现在公示期还没结束,上面总裁已经换人了。”   江可点点头,淡定道:“哦,总裁换人了跟我们这群打工人有什么关系?大家慌什么呢?”   “江哥你想想,总裁都能换,底下的员工不得来个大换血,现在工作不好找啊。”小峰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我这种实习生更危险。”   江可揉了揉他的脑瓜子,“没事,你不是应届生吗,到哪儿都吃香。”   濒临失业也阻挡不了小峰的八卦之心,他又神神叨叨的讲着,“我听说新任总裁也姓陆,会不会是陆家的人啊,那咱们银星娱乐要飞黄腾达了。”   江可:“不信,陆氏集团那么牛逼,怎么可能派自家人来管这小公司,世界上姓陆的人多了去了。”   他心猿意马的想着,自己前两天在酒吧勾搭的美人也姓陆,这世界上姓陆的人果然是很多。 第三章 年纪轻轻,便拥有三室一厅   能让江可日复一日坚持早八的唯一理由,就是公司食堂提供免费的早餐,所以他很快便结束了和小峰的闲聊,准备去楼下吃饭。   早餐时间是七点到八点,虽然现在才七点五十,但食堂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不过餐桌还没收拾。江可拿了一根烤肠和两个白菜馅的包子,一边吃一边去坐电梯。   大厅那边聚了一大堆人,银星娱乐的几位高层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往电梯口走。   其中某部门经理殷勤的奉承着,“陆总,您真是慧眼识珠,咱们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却是极有潜力的,未来不可估量!”   “虽然我们是八点上班,但大部分员工七点半就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了,因为咱们的每个员工都爱岗敬业,勤奋努力,绝对没有任何偷懒耍滑的行为。”   经理正说得天花乱坠,江可嘴里叼着烤肠,手里拿着俩包子,淡定的从旁边路过。   部门经理:“???”   男人笑了下,故意揶揄道:“看来确实敬业。”   部门经理脸都黑了,正要开口训人,江可回过头,一脸纯良的道:“劳驾,帮忙按下电梯,我手上有油。”   “?!”部门经理的脸比食堂做大锅饭的锅底还要黑。   他咬了咬牙,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质问:“你是哪个部门的,不想干了是吗?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江可很纳闷:“您这不是戴着表呢,还问别人?”   梅开二度,经理的脸色更上一层楼,变成了令无数设计人头痛的五彩斑斓的黑。他怒吼道:“你明天不用来了!给我滚蛋!”   江可早就不想干了,这破公司压榨底层员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天早八晚九,大小周,周末自费搞团建,更重要的是还不给加班费!   江可故意装傻:“啊?明天公司放假吗?”   江大师可谓是医者仁心,成功治疗了经理的低血压(但是犯了高血压)。   旁边有人忍俊不禁,接着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看来这位员工确实不适合他的职位。”   经理连忙附和:“对对对,陆总您说的是,我马上开除他。”   那声音有点儿耳熟,江可歪了歪头,想看清是什么人,但是那人被几个高层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也看不到。不过听经理叫他陆总,那应该就是公司的新任总裁了。   虽然看不到脸,不过陆总的声音很好听,他柔声道:“你误会了,王经理,我正好缺个助理,让他来吧。”   江可愣了愣,经理比他还愣,甚至说话都结巴了,“但但但是…陆总,他只是个……”   陆总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电梯,江可这时候才短暂的看到了他的背影,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走在红毯上的大明星。光从背影就能看出他的身材和体态都非常好,江可的颜控雷达像兔耳朵一样竖了起来。   不过电梯门很快关上,江可这才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提拔成了总裁助理,他有点儿不知所措的顺着楼梯走回办公室,懵懵然的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小峰好奇的凑过来,“江哥你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江可环抱起胳膊,纠结的叹了口气,“不是,我好像升职了。”   “真的吗?”上进心极强的实习生两眼放光,“你怎么做到的,我要向你学习!”   江可不太确定的道:“好像是因为包子和烤肠?”   小峰:“???”   江可也说不清这突然的提拔是好事还是坏事,再加上之前的玫瑰和电话恐吓,他隐隐有种糟糕的预感,就是那种被人在暗地里盯上了的感觉,后背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视线盯着。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想扎根在这儿,哪也不去。   但是很快上面就有人来叫他收拾东西,交接工作,去楼上总裁办公室里报到。   江可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和同事们道别之后,便端着自己养的两盆蒲公英上楼去了。   总裁办公室就是不同寻常,一看那扇红木双开大门就十分气派,门口还站着一名身穿白衬衫和黑色筒裙的秘书。   秘书看见江可上来,礼貌的微笑道:“江先生吗?陆总正在等您。”   她贴心的为端着花盆的江可拉开大门,江可说了声谢谢,便忐忑的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面窗明几净,面积宽敞,装修典雅大方,一面从上方垂下来的黑白色珠链分开了办公区与待客区,向阳的那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还有个花园露台,景色优美。   传说中的陆总站在古典书架前,翻阅着一本厚重的法文书,江可犹犹豫豫的走过去,试探的叫了一声,“陆总?”   男人合上书,回过头来,温柔的向他笑了笑,“你好。”   啪!   江可手一抖,左手的蒲公英掉在地上,花盆瞬间四分五裂。   面前这人是陆辞,就是他曾在酒吧里勾搭过的那个男人。   陆辞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身材高大而修长,肩宽腰瘦,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令人移不开眼。   他的皮肤很白很干净,有一点儿冷然的、超脱于凡尘的感觉,像是从雪山上走下来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如同狐狸一般勾人,高挺的鼻梁下是轻抿的薄唇,又凭空脱出几分压抑克己的端庄感。   妖媚和克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但此时江可却没有精力去欣赏。   他整个人已经死机了,脑子嗡嗡的,头顶上几乎冒出青烟来。他抱着仅剩的那盆独苗,呆呆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看起来居然有点儿可爱。   过了会儿江可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要收拾,“抱歉抱歉,我手滑了。”   “没关系,你过来吧,别被划到手。”陆辞按下内线电话,叫保洁上来打扫了地板。   江可心里觉得尴尬死了,他之所以能在酒吧里肆无忌惮的勾搭别人,是因为这些人和他只是萍水相逢,大概率不会出现在他往后的生活中,但谁能想到陆辞不但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还成了他以后朝夕相处的顶头上司。   江可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正在倒茶的陆辞,脚趾几乎在茶几下面扣出了一套三室一厅。 第四章 江可的情史   陆辞泡茶时的动作优雅而从容,衬衫袖子向上挽起两叠,露出了腕骨上的黑檀木佛珠,与袅袅的茶香水汽十分相配,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茶壶,年轻的男人在此刻有一种脱凡出世的气质。   江可看着那段雪白的手腕,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滑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想着,这样漂亮的手如果能按在床上,想必会非常诱人。   “江可?”   “嗯?”江可猛然醒过神来,“您叫我?”   陆辞用手背将一杯茶推到江可面前,“这种茶味道偏苦,但是有回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江可看了看旁边的茶盒,他认识这种茶叶的包装,虽然不记得名字,但在网上看过价格,三千块钱一克。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是真苦,比江可的命还苦。或许是他没品位吧,回甘他是真没尝出来,江可完全不理解有钱人为什么要花钱找罪受,这还不如楼下四块钱的某雪冰城好喝。   江可抿了抿嘴,偷偷瞧了陆辞一眼,后者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味道。   陆辞问道:“好喝吗?”   出于舔狗本能,江可立马点头,一脸认真的道:“你给的都好喝。”   陆辞笑了笑,半真半假的道:“只要是我给的,你就觉得好?”   江可壮着胆子道:“当然,你长得这么好看,给什么都是好的。”   目光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江可承认,他馋陆辞身子,他下贱。   陆辞似乎觉得很愉快似的,眼神愈发的温柔。他站了起来,整理好衣袖,“好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休息一会儿,熟悉一下环境。”   说完之后他便坐回办公桌后,开始处理文件。   江可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对面有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里面养着很多五彩缤纷的观赏鱼,摇曳着尾鳍游来游去。   慢慢的,困意如同浴缸里的气泡一般浮了上来,江可闭了闭眼,他并未意识到这股困意不太寻常,只是以为自己昨晚没睡好。   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倚在沙发上,视野中的陆辞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完全看不见了。   ……   如果想毒杀一个人,但必须和对方共饮一壶茶的话,该怎么做?   陆辞给出的答案是,把药涂抹在对方的茶杯底部。   他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江可,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名黑衣男子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很短,眼角有道暗红色的刀疤,看起来很不好惹。   男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将手里的一沓资料放到办公桌上,供陆辞翻阅。   “江可的情史已经调查完毕,他的性取向偏近一号,以前有过两次露水情人,似乎只是床伴关系,现在也不联系了。”   “两年前曾有人向他告白,被他拒绝了,据圈里人所说,江可虽然玩得比较放肆,也很受欢迎,但从来不会和动真感情的人在一起,很回避真心,我觉得他可能有什么顾虑…”   陆辞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男人微微愣了一下,“江先生他……他还记得您吗?”   陆辞冷笑一声,言语间带着几分讽刺,“记得,怎么不记得,他记得我是他前几天在酒吧里勾搭上的一条鱼。”   男人默然,看这反应,江可肯定是已经把更加久远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也是,那毕竟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年,又只是一面之缘,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陆辞看着资料上这些充满暧昧的文字,心脏如同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住了一般,陡然变得阴暗起来。   他摆摆手,示意男人出去,然后将资料放进了最下层带锁的抽屉里。   江可沉沉的睡着,脑袋下枕着一个刺绣抱枕。他好像一点儿畏惧心都没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外面…在一个“陌生人”的注视下也能睡得如此安心。   陆辞坐在沙发边上,伸手拨开江可挡在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清俊的眉眼。   江可的长相偏向于俊朗帅气的类型,五官端正,标准的杏仁眼,高鼻梁,是个俊俏的小帅哥,笑起来时尤其显得真诚,还会露出一颗小犬牙。谁也想不到他性格恶劣,风流成性,又油嘴滑舌,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却没有半句真心。   陆辞的手逐渐下移,放到了他的脖子上,五指缓缓收紧。   江可睡得很熟,完全没有意识到近在眼前的危险,脆弱的脖项被人握在手中,指尖之下脉搏在砰砰跳动。   但最终陆辞只是俯下身,亲了一下江可的嘴唇,轻声道:“宝宝,我好爱你。” 第五章 爱你的X   江可是被饿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铺满了木质地板,落地窗被映得满是橙红色的光,如同凭空燃起了一场狂妄的大火。   江可眨了眨眼,好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懵懵然的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不知道是谁给的,而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江可心中惊悚:不会吧,他这一睡就睡到下班了?   江可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这个所谓的总裁助理头一天上任,不但什么事儿都没干,还要老板花时间照顾,估计这毯子就是他给盖的。   这样偷懒,他不会刚上岗就下岗吧?   陆辞也是,都不过来叫他一声,就放任他在这儿睡着,这要是扣了工资算谁的?   江可心里腹诽着,脸上就带出来了一点儿生气的意思,忽然门开了,陆辞站在门口,夕阳在他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打趣道:“终于舍得醒了,你睡了很久。”   一看见美人,江可无缝衔接了一张笑脸,“陆总,真对不起,可能是我昨天没睡好,今天太困了。”   陆辞没有和他计较,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间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家吗?”   现在才六点多,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不过总裁都发话了,那这就是合法早退。   江可立刻点头答应,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那天他在酒吧里跟陆辞搭讪,对方很爽快的给了他联系方式,现在又提拔他做助理,显然他也是有那个意思的。江可不知道对方取向是一还是零,不过长相这么漂亮,应该是下面的。虽然陆辞比他还高一些,但没关系,咱不以身高论攻受。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陆辞身后坐电梯下楼,还殷勤的帮他拿着西装外套。   一辆奢华的黑色汽车停在公司门口,司机站在旁边,看到陆辞过来,便为他打开后座的车门,手掌垫住上方门框。   陆辞淡淡的吩咐道:“你今天不用跟我了,我自己开车。”   司机低了低头,说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陆辞坐进车里,江可钻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着司机离开的背影,好奇的问:“那他怎么回去?”   陆辞笑笑,半开玩笑的道:“扫共享单车。”   江可:“……真惨。”   陆辞开车很稳,江可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景色。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天黑之前下班了,以至于都忘了黄昏是多么美妙的时刻。   车里放着一首他听不懂的外文歌曲,旋律很浪漫,江可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放松起来。   陆辞将车停在春华小区门口,江可愣了一下,忽然有点儿奇怪,“陆总,我好像没告诉你我家在哪儿?”   陆辞平静的解开安全带,“都写在你的员工简介里了。”   江可恍然大悟,“哦对,我都忘了。”   陆辞又帮江可把安全带解开,甚至还亲自送他上楼,江可的心情愈发舒畅了,直到他看见门口的某样东西,好心情到此结束。   门口放着一束白色与粉色相间的香水百合,用漂亮的花纸包裹着,还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陆辞十分微妙的说道:“香水百合的花语是伟大永恒的爱,有人在追求你吗?”   “不是…”江可心里乱七八糟的,他走过去拿起花束,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卡片:宝宝,祝贺你升职。   落款是:爱你的X。   江可脸色都变了,这个熟悉的称呼让他想起了昨晚的电话,他敢肯定,送血玫瑰、打午夜凶铃的,和送这束花的是同一个人。   更可怕的是,他白天刚被提拔为助理,晚上这个变态的“叉号”就知道了,难道自己被他跟踪或者是监视了?   陆辞看着江可这副紧张不安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巨大的愉悦,但很快他克制住本能,关切的问:“江可,你怎么了?”   江可摇了摇头,他用脚把这束花踢到一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回过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他热情的邀请,“陆总,谢谢你送我回家,要不要进来坐坐?”   陆辞:“只要不打扰你就好。”   江可忙道:“不打扰,当然不打扰,我百分百欢迎你来做客。”   两人一起踏进屋里,陆辞环顾了一下江可租的公寓,客厅虽小,但胜在整洁……不,完全不整洁,甚至还很乱,茶几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笔记本电脑,打火机,数据线,过期的月饼(?),下面放着好几个快递盒。   单人沙发上堆着几件衣服,陆辞甚至看见了一件羽绒服,现在都已经入春了,这件冬服居然还没收起来。   一只雪白肥美的波斯猫如同一辆大卡车一般,愤怒的向他们冲了过来,一头撞在江可膝盖上,把他撞得一个腿软,差点儿摔到。   陆辞顺势扶住了他。   江可训斥小猫:“别乱跑,这位是我的客人,不是坏人,不许没礼貌。”   陆辞余光瞥到墙角装满猫砂的小碗,“……这可能不是礼不礼貌的问题。”   江可这才注意到自己放错猫粮了,赶紧把大黑抱起来连亲十八口,“么么么…对不起,爸爸早上走的太匆忙了,你饿坏了吧。”   他给波斯猫换了猫粮,然后又把沙发上的衣服都转移到椅子上,招呼陆辞坐下,自己去给他倒了杯水。   陆辞看向门口,“那束花你不拿进来吗?”   江可摇头,“不拿,送花的不是好人。”   陆辞很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江可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他比较好。万一以后自己遭遇不测,失踪了,被杀了,至少还有个人跟警方汇报这些线索。   “陆总,其实是这样的…”   江可把血玫瑰和午夜凶铃的事情简单讲了,末了他道:“我应该是被人盯上了,不过这个叉号也很没种,只敢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我完全不在怕的。”   陆辞十分担心,忧心的问:“他会不会伤害你,要不要报警?”   “用不着,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些?再说对方都没露过面,恐怕不好查。”   江可都被人恐吓了,也不忘借此机会和陆辞拉近关系,他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一把握住陆辞骨节分明的手,一边占便宜,一边诚恳的道:“陆总,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万一以后我遇到不测,就靠你救我了。”   陆辞也笑了笑,“我会的。” 第六章 秦朗   陆辞考虑到江可一整天没吃饭,自己留在这里他不方便做饭,便只是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了。   江可殷勤的送他出去,正好碰见对门邻居也出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江可的对门住着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小伙子,相貌平平,属于是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他刘海很长很厚,几乎遮住眼睛,似乎有些社恐,穿着低调的灰色卫衣,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   江可热心的跟他打招呼,“晓凡,上班去呀?”   邻居名叫曾晓凡,是楼下便利店的夜班收银员,江可经常去店里买东西,又和他是对门,因此十分熟悉。   曾晓凡老实巴交的点点头,“对,我上班去。”   江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他中央空调的暖风,又非常贴心的提醒道:“对了,我听说最近市里不太平,有个什么连环杀人犯,你上夜班可要小心一点儿。”   曾晓凡吓了一哆嗦,“真的吗?好可怕。”   “……”陆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等曾晓凡下楼之后,他有意无意的问江可:“你好像很关心他?”   “远亲不如近邻嘛,再说我也没有…”江可眼神一暗,像触碰到了内心的某块伤疤,马上就转移了话题,“我送你下去吧,二楼灯坏了,黑灯瞎火的,别摔到你。”   陆辞也不再问了,转身往楼下走。   江可送走陆辞之后,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他心心念念的男神一号回复了消息,虽然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嗯”,但江可也瞬间心花怒放。   男神一号,名为秦朗,是个曾经多次斩获最佳男主演大奖的明星,娱乐圈名副其实的影帝。长相自然是非常英俊,说起来和陆辞还有点儿相似,只是少了一分雅致,多了一分正气。   江可作为一名娱乐公司的小职员,本来和影帝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江可一直惦记这位帅哥,终于在某次工作时和他搭上了线,趁机要到了微信号。   后来可能是江可话太多,影帝也不好意思不理他,偶尔回两句,俩人也就稍微熟悉了一些。   江可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举高手臂,仰头看着屏幕上这个嗯字,心中百转千回,他记得秦朗拍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于是他回复道:“拍戏辛苦了,我明天去看看你吧,给你带好吃的。”   第二天江可特意起了个大早,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准备爱心午餐。   围裙底下只有一件睡衣,白皙的大腿在衣摆下面若隐若现,江可一边哼着歌,一边蒸米饭,煎肉排和香肠,还把小西红柿从中间切开,摆成爱心的形状。   这样的便当他做了两份,没有一份是自己的,苏大记者到外地出差去了,所以只需要做陆辞和秦朗的。   江可真可谓是三心二意,做秦朗的便当时,他心里想着陆辞的盛世美颜,做陆辞的便当时,他又哼着秦朗某部电影的主题曲,同时还不忘点开手机,用小拇指给苏景成发早安。   这就叫广撒网多捞鱼,江可这个小渣男乐在其中,不管最后和谁滚到床上去,他都很乐意。只要别钓上来一条鲨鱼,把他的网咬坏就行。   做完便当之后,江可发现昨天剩了一块苏打饼干,于是用草莓酱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放进了秦朗的便当盒中。   离上班还有些时间,江可把两份便当装进一个袋子里,先去秦朗的剧组探班。   江可过去的时候,剧组正在拍一场早间戏,秦朗好像在房车里做造型,门上贴着闲人免进。江可就站在一边,看女主角拍戏。   这是一场个人戏,女主角坐在树下的石桌前安静的喝茶,周围设置着好几个机位,头顶还有一个轻型摄影机拍摄俯视画面,一个摄影师用长长的黑色伸缩杆钓着它,控制它左右移动。   江可拎着袋子,打了个哈欠,有点儿困了。   就在这时,那根伸缩杆忽然碰到了树枝,摄影师手一抖,竟然没拿住杆子,上方的摄影机直接就给碰掉了,直直的向女主演的头顶砸了过去。周围人一阵惊呼,女主演茫然的抬起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江可不是离得最近的,但他却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他毫不犹豫的扔掉手里的袋子,飞快的冲上去把女主演护在身下,抬起胳膊硬生生的挡住了砸下来的摄影机。   即使是轻型机器,被这样结结实实的砸一下也够呛,江可当时甚至觉得自己要骨折了,但竟然咬牙忍住疼痛,一声都没吭。   他超级要面子的,绝不肯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弱势。   周围的人连同导演都围了上来,连声问他有没有事。   江可稍微缓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是一副灿烂的笑容,“我没事,就是可惜机器摔坏了,这个很贵吧?”   秦朗站在房车门口,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江可并不是一个会见义勇为的人,怎么说呢,江可有些狡猾,又总爱说些甜言蜜语,不太正经。   影帝虽然身处娱乐圈,但出身于世家,骨子里是个比较传统的正人君子,又少言寡语,不知道该怎么招架江可这样的人。所以他很少回复那些信息,想着或许这样江可就能知难而退,谁成想人家还很有毅力,都快半年了,还这样追着他。   江可安慰了受惊的女主演,一扭头看到秦朗出来,顿时眼睛一亮,赶忙去拿自己的便当。   便当都从袋子里掉出来了,所幸盖子扣得很紧,没弄脏。两份便当盒都是一样的,江可随便拿了一份,小跑到影帝跟前,“我给你做的午餐,记得吃的时候拿微波炉热一下,要不然吃凉的对胃不好。”   秦朗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胳膊疼吗?”   江可怔了下,“…还好。”   “给我看看。”秦朗挽起江可的袖子,果然被砸到的地方一片淤青,似乎有些严重。   秦朗很没办法的叹了口气,“你过来,我这里有医药箱。”   “哎哟,真是麻烦您了。”江可乐呵呵的跟着秦朗走进房车,秦朗从箱子里翻出跌打酒,涂在淤青上,用掌心轻轻揉着,揉散淤血。   江可疼得差点儿当初去世,但是在秦朗面前,他又要强装镇定,死死咬住嘴唇,一整个人都要抽过去了。   秦朗看了他一眼,“疼?”   江可背后冒着冷汗,一字一顿,“完!全!不!疼!”   他甚至还反过来关心秦朗,虽然声音有气无力的,“你…你吃早饭了吗?千万…别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说得跟遗言似的,这种人,恐怕以后出了车祸躺到手术台上了,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撩一下给他做手术的医生。   秦朗垂下眼帘,低声道:“江可,你知道我是演员,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我这样会辜负你的付出。”   江可心说没有恋爱打算?太好了,我也没有啊。   江可谁都敢招惹,就是不惹真心实意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尽管他很花心,却从来没有伤害过谁的感情。他本来还担心秦朗和他圈里那些花花公子们不同,现在听到对方说不会恋爱,心里反而有了底。   他忙道:“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我不是想和你恋爱,我只是…”   …想把你压到床上而已。   江可就是垂涎大明星的美色。   不过说来也很郁闷,江可追的这三个人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他高,苏景成那小子小时候还比他矮半头,上高中时忽然就长起来了,突飞猛进的长到了183,江可自己才179。   秦朗:“只是什么?”   江可清了清嗓子,“只是欣赏你的才华,咳,还有颜值,我是个俗人,你长得这么帅,谁不喜欢呢,你就把我当成你的粉丝吧。”   他拍拍旁边的饭盒,“记得吃啊,我先走了,上班要迟到了。” 第七章 我在追你呀   今天江可仍然是踩点上班,仍然是快八点的时候去食堂吃早餐,不过现在没人敢说他什么了。   走进总裁办公室,江可没想到陆辞居然已经来了,他坐在办公桌后,神色平静的看着手中的文件,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他的爱好一点儿也不符合年轻人,比如说喜欢这种苦茶,还戴着黑檀木佛珠。   江可把便当盒放到茶几上,热情的道:“陆总,我给你做了便当,等中午了我给你热一热。”   陆辞放下文件,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便当?为什么给我做?”   江可斜靠在沙发上,眼睛狡黠的转了转,“我喜欢你,在追你啊。”   他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和陆辞相遇的那个酒吧,是圈内闻名的艳遇GAY吧,名字都很露骨,叫【一夜love】。   去一夜酒吧寻找真爱的少之又少,比沙漠里的北极熊还要稀罕,大多数都是寻欢作乐的浪子,所以江可笃定陆辞和自己是同类人,那么自然可以口无遮拦一些。   果然陆辞听了之后,便漫不经心的笑了,“是吗?”   他抬了抬手,“拿过来给我看看你的手艺。”   江可忙不迭的把便当盒送了过去,然后便贤惠的站在一旁等夸。   陆辞打开盖子往里瞥了一眼,随后又意味不明的扫了江可一眼,“你刚才说,在追我?”   江可露出百分百真诚的笑容,“对呀。”   陆辞也笑笑:“只追我一个人吗?”   “啊?”江可一愣,“什么意思?”   陆辞用两根手指慢条斯理的从便当盒中拎出一块苏打饼干,上面清晰的用草莓酱写着:拍戏顺利。后面还画着一颗爱心。   江可:“?!”   那一瞬间江可露出了堪比名画《呐喊》一般的恐怖表情,陆辞眼中的笑意已经接近阴冷了,语调也无端变得危险起来,“江可,我可没有拍戏的兼职。”   事实证明,人在危机时刻的潜力是无穷大的。刹那间,江可伸手的速度比他家猫还要快十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那块饼干,直接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硬咽下去,差点儿把他噎死。   “咳咳…”江可捂着喉咙顺了口气,才一脸无辜的道:“什么拍戏?你看错了吧。”   陆辞:“……”   某些时候,江可还真能豁得出去。   物证已经被嫌疑人销毁,吞进了肚子里,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陆辞也不能再继续追究。他盖上盒盖,“好吧,先放冰箱吧,我中午会吃的。”   江可松了口气,拿起便当走进靠窗的茶水间,把便当放进了冰箱的保鲜层。   今天这算是一个小小的翻车,幸亏陆辞没有刨根问底,要不然江可就完蛋了。   两个便当盒是一样的,所以江可当时装袋的时候,特意把秦朗的放在上面,防止拿错,但后来为了救那个女主演,便当盒的顺序打乱了,他也没注意,才酿成此等惨祸。   江可善于从错误中总结经验,决定等下了班就去买一个新的餐盒。   总裁办公室的茶水间里设备齐全,甚至还有复古的手磨咖啡机,比楼下那种咖啡粉冲的要好多了。江可慢悠悠的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后腰靠着柜台,手捧咖啡慢慢喝着,眼睛望着窗外的花园露台。   几缕发丝落在额前,稍微挡住了眼睛,被他随手撸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有些稚气,仿佛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学生。   陆辞停住手中的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思绪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江可这张脸和他上大学时相比没什么变化,即使被社会摧残了几年,眼睛也仍然很有神采,他总是一副潇洒自如的样子,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他感到苦恼和畏惧。   ……如果只有我能让他感到恐惧呢?   陆辞无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钢笔,内心深处喷涌而出一种阴暗又病态的情感。   面对这样美好的事物,他总是想极尽可能的掌握在手中,牢牢抓住。   把他关起来…   囚禁起来…   锁在床上,压在身下…   强制他,欺负他,羞辱他…   看到心爱的人露出害怕的表情,看到他不安、哭泣、哀求,陆辞才会得到一种盛大的满足感,仿佛这时候人生才有了意义。   像是察觉到了这尖锐的视线,江可疑惑的回过头,“陆总,你有什么吩咐吗?”   陆辞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他笑了笑,“没有。”   “哎呀,陆总不要跟我客气嘛,我现在是你的助理,帮你干活是分内之事。”江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招惹一个极其可怕的人,还不知死活的往上凑。   陆辞想了想,像老师支使幼儿园小朋友一般,哄着说道:“那你帮我整理一下书架好吗?”   “交给我,你放心。”   江可放下咖啡杯就开始干活,高高的书架上有一半都是外文书,法文和英文居多,还有几本日语和德语的,江可完全看不懂。   这些书都是陆辞自己带来的,应该是他平时的消遣,有几本书的阅读痕迹比较明显,是陆辞经常看的。江可一边整理,一边悄悄用手机拍下这几本书的封面,打算回去了在网上找一找译文来看。   所以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即使是当舔狗,也有自我提升的机会。江可以前为了和秦朗有共同话题,熬夜把他所有的作品和访谈都看了一遍,高考都没这么努力过,后来发了几篇影评,还被网站精选了。   现在为了接近陆辞,他也要读一读对方喜欢的书,保不准还能完成一下思想上的升华。 第八章 给你吹一吹?   “江可。”陆辞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江可回过头,“怎么了?”   “你身上有一点儿药酒的味道,你受伤了?”   江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故作轻松的道:“没有,就是昨天睡觉从床上掉下来,不小心扭到胳膊了,涂了点儿药,现在已经好了。”   其实展现自己的弱势也是拉近关系的一种办法,还可以有效的激起对方的同情心,稍微撒撒娇就能占很多便宜。   但江可从来没用过这一招,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是一号,应该表现得坚强一些,另一方面别人的关心会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甚至会很不舒服,就好像他对爱意过敏一样。   陆辞放下文件,向他伸出手,不容拒绝的道:“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江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强势的样子,明明眼睛长得那样漂亮,还有几分妖魅,但眼神居然很有压迫感,果然身居高位的人即使平时再温柔如水,内核也是充满威慑力的。   江可有些紧张,犹犹豫豫的向办公桌走了几步,“…真没什么事。”   陆辞拽过他的胳膊,把袖子挽上去,果然看到了一片淤肿。   他眼神微深,“这是扭到了?”   江可见瞒不住,只好“老老实实”的坦白,“好吧,其实是我上班时路过球场,被球砸了一下。”   “什么球能砸得这么严重?”   江可一脸认真:“铅球。”   陆辞:“……”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你去填个报告单,按工伤算,给你报销医药费和营养费。”   “?!”江可瞬间两眼放光,几乎想当场为陆辞唱一首赞歌。   这一刻心中的敬仰之情无关男神和舔狗,单纯就是苦逼打工人对良心老板的崇敬。上班路上被球砸了都能报销,还有营养费,这福利也太好了,前两天还想辞职的江可此时觉得自己能在这公司干一辈子。   陆辞见江可呆在原地不动,便故意逗他,“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江可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吹什么?”   陆辞忍着笑道:“往伤口上吹吹风啊,这样就不疼了,小时候你妈妈没这样哄过你吗?”   江可的脸色忽然有些异样,他顾左右而言他,“那个,陆总,我先去填表,等会儿拿来给你看。”   说完便匆匆的走了。   陆辞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钢笔。他知道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江可的伤疤,但是没关系,有时候内心的创伤才是最真实的东西,也是能够撬开心房的利器。   只不过这对伤疤的主人来说,会有些痛苦。   之后的一周里,江可都维持着这样的生活,每天早早的起床,先发三份一模一样的早安祝福,然后再做两份爱心便当,先给秦朗送去一份,另一份带到公司去给陆辞。   他学聪明了,买了个颜色不一样的便当盒,绝对不会再弄错。   他甚至还摸清了陆辞的口味,变着花样给他做菜,要知道江可平时自己都懒得下厨,一日三餐都靠食堂和外卖度日,就为了追人,把自己的厨艺都磨练出来了,现在去餐厅后厨当个二把手都没问题。   唯一让他有些受挫的是,陆辞的那些书,他实在是看不懂。这几本书基本上都是很抽象的哲学,即使找了译文,也看得江可一头雾水。   不过江可倒是由此发现了一个治疗失眠的小妙招…   助理这个工作江可也逐渐得心应手了,比他以前在宣传部写策划时要轻松许多。   他不需要帮陆辞规划行程、安排会议,这些高难度的都是秘书的活。江可作为生活助理,不过就是每天帮他倒杯茶,整理书柜,做跑腿出去买买东西。   所以他每天有很多空闲,闲的时候他就坐在沙发上欣赏陆辞的美貌,还壮着胆子偷偷拍了一张侧脸的照片,发给苏大记者炫耀。   他虽然也追苏景成,但那不过是半真半假的玩闹罢了。俩人是穿开裆裤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就算苏景成真的答应,江可也不可能跟他滚到床上去。苏景成清楚江可是个什么货色,自然不会把他的甜言蜜语当真。   所以江可对他就完全不隐瞒了,发了陆辞的照片之后便开始显摆,“好看吧?我每天都能看见。”   苏景成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过了半分钟,他又发道:“这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   江可:“我们公司的新任总裁,你见过?”   “应该没有,不过我隐约能感觉到一丝斯文败类的气质,头顶都快冒黑气了……江可我之前说的你听进去没有,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招惹,要不然你以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江可笑嘻嘻的:“怕什么,等死的时候再说吧。”   “……”   一条语重心长的语音发了过来,“江可,我知道你以前过得不容易,心里不舒服,但你不能这样糟践自己,最好还是找个人安定下来吧。”   江可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这么关心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苏景成:“滚蛋!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不得把你的脑袋按进马桶里让你清醒清醒!你迟早得被人撅了,到时候别来找我哭,都是你活该的。”   被这样劈头盖脸的骂一顿,江可反倒是笑了,他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只有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聊天时,他才能放下所有伪装和防备,让自己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回到他尚且还算幸福的年纪。   陆辞远远看到江可的笑容,心里却像扎了一根毒刺似的,很不舒服,所以他走过去,伸手拿走了江可的手机。   江可茫然的仰起头看他,陆辞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玩笑似的训斥:“上班时间不许玩手机,太不敬业了。”   温凉的指尖触碰到额头,江可眨了眨眼,有点儿不适应这样亲昵的、却不带有任何情欲的接触。   他很快便扭过头,避开了对方的手,然后自己伸手去抢手机,顺便摸了一下陆辞白皙光滑的手背,占了些便宜。   他笑得真诚:“我知道啦,不玩了。” 第九章 陆辞的背景   某天下班回家,江可在便利店里买关东煮。   他今天回来的很晚,曾晓凡一个夜班店员都已经站在了收银台后面了。   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是因为今天下班后陆辞邀请他去吃了法式大餐。第一次共进晚餐,江可当然乐意之至,毫不犹豫的跟着陆辞走了。   陆辞带他去了一家装修十分高档的西餐厅,坐在二楼包厢里,一扭头就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美丽的江景。   气氛可以说是浪漫至极,桌上铺着手工刺绣桌布,点着烛灯,还有身穿燕尾服的小提琴手演奏着悠扬动人的曲子。   但是法国菜,真的是很磨蹭,半天才上一道,一道菜虽然精致昂贵,但份量却很少,江可他…完全没吃饱。   当时在餐桌上,有陆辞坐在他对面,秀色可餐,所以江可完全不觉得饿,只顾着勾搭人了,还在餐桌下面轻轻蹭对方的小腿。   但就是这样明示了,晚餐后江可也没能如愿和陆辞一起踏入酒店的大门。陆辞说邀请他吃饭,竟然真的只是单纯的吃饭,反倒是衬得江可心思不纯,有点儿不知廉耻。   ——他可是连身份证都带上了!   一顿法餐吃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江可都没能吃饱,只好在楼下便利店里买关东煮当夜宵。   他挑了几串肉丸和豆腐,鱼籽福袋,还有热乎乎的萝卜,都放在装着汤汁的一次性塑料餐盒里。曾晓凡帮他结账,“一共十九。”   他指了指柜台上的棒棒糖,“要不要来根糖,正好凑个二十。”   江可打趣道:“你可真会做生意,给老板赚了不少钱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爽快的拿了根牛奶味的棒棒糖,用手机扫了二十过去。   曾晓凡不好意思的笑笑,拿出购物袋把餐盒装起来,防止他拿着烫手。   头顶的电视机正在重播晚间新闻,江可有意无意的抬头扫了一眼,却马上被吸引住了,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现在这世道真不太平啊。”   新闻里播报的是有市民在江边发现了一具男尸,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为三月十号。从作案手法来看,很有可能是之前的连环杀人犯再次犯案。   曾晓凡忧心忡忡的道:“现在大家都很害怕,晚上出门来买东西的客人也越来越少了,希望警察赶紧把犯人抓住,要不然都没人敢夜里出门了。”   江可剥开糖纸,把牛奶糖塞进嘴里,“你天天上夜班也得小心点儿,虽然便利店就在小区门口,但这边也没个保安,被盯上了也挺麻烦的。”   曾晓凡十分感激,“谢谢关心,你也快回去吧,很晚了。”   江可便拎着打包好的关东煮往家里走。   他进了门,先用脚拨开闻香而来的波斯猫,然后把沙发上的杂物往旁边推了推,腾出一个坐的地方。   关东煮被放在茶几上,江可坐着沙发,打开餐盒,用筷子把软糯的萝卜分成两半,刚要吃,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江可只好放下筷子先接电话。   电话是苏景成打来的,一接通就是一顿怒气冲冲的咆哮:“江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子了,不要命了吗?!”   江可顿时觉得稀奇,虽然他经常被苏景成骂,但像现在这样自己什么都没做,他主动打电话过来骂人的情况还挺罕见的。   江可没正形的歪在沙发上,懒洋洋的道:“怎么啦,这么大火气?”   “那个陆辞…”苏景成长长的呼吸了一下,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现在还在追他?”   江可就笑,“怎么,你吃醋了?”   “吃你妈个脑袋醋!你知道那是谁吗?!”   江可顺手推开跳上茶几偷吃的波斯猫,随口道:“知道啊,我顶头上司嘛。”   “……你之前给我发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后来去查了一下。”苏景成一字一句的道:“他姓陆,陆氏集团的陆。”   江可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多稀奇啊,我知道他姓陆,陆地的陆,不是道路的路,当然和陆氏集团是一个…”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坐正了,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的意思是,陆辞是那个陆家的人?”   “不止如此,你知道陆正宏吧,就是陆氏集团以前最大的股东,陆辞是他的独生子。五年前陆正宏去世,陆辞接管了家族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成为了陆家幕后真正的掌权人。”   “你走在这座城市里,踩到的每一条道路,看到的每一栋大楼,逛的每家超市,看的每部电影…几乎背后都有陆氏集团的影子。陆辞势力这么大,你还敢招惹他,是不是不想活了?就不怕以后始乱终弃把他惹恼了,被灌进水泥柱子里修桥吗?!”   江可听了之后久久说不出话来,愣在沙发上足足几分钟,才犹犹豫豫的道:“但是…”   “但是什么?有什么可但是的?”   江可委屈道:“但是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嘛…”   苏景成:“……你死了活该。”   江可躺到沙发上,高高的翘起脚搭在靠背上,不太理解的道:“照你这么说,陆辞是陆家的老大,那他为什么来我们公司当总裁,太屈才了吧。”   “他这么做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真的小心点儿,别被卷进什么大佬之间的斗争里了。真被波及到,我都不知道上哪儿给你收尸。”   苏景成顿了下,“对了,你之前跟我说有人给你送一些奇怪的东西,什么花呀、贺卡的,现在还骚扰你吗?”   “这倒没有了,那个变态叉号终于消停了。”   苏景成无语,“人家的落款不是‘爱你的X’的吗,那是英文字母,什么叉号,你别一毕业就成文盲了。”   他叹了口气,“你也够倒霉的,周围又是杀人魔又是恐吓犯,看新闻上说又有人死了,我在外地出差,也照顾不到你,你自己小心点。”   江可冲着电话么么亲了一口,“知道了,等你回来了,我请你吃饭。” 第十章 我得了相思病   关于陆辞的真实身份,江可其实并不太想探究。   他追求陆辞,不过只是想跟他发展一个比较稳定的床伴关系罢了,并不是要和他谈情说爱,更不是想和他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从某个前车之鉴来看,江可很清楚这些看似感天动地的浪漫誓言,其实屁都不是。就算你现在喜欢得死去活来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感情仍然会变质,最后甚至反目成仇,伤害到周围的人。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讲清楚,谁也不要动心,省得最后闹得一地狼藉,彼此都失了体面。   江可从来不会管自己的床伴是什么身份,只要不犯法,对方是什么人都行,跟他没有关系。   但是陆辞又不太一样,这人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和他的时间重合太多了,可以说是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这样一来,江可就有必要探一探对方的底细,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抱到手,工作还给搞丢了。   早晨,江可站在茶水间柜台后面,熟练的泡好茶。   趁着给陆辞送茶的工夫,江可佯装无意的提起:“听说公示期好像结束了,陆总,你说这个陆氏集团为什么要收购银星娱乐啊,他们不是有自己的娱乐公司吗?”   陆辞意味不明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阅览文件,语气不轻不重的道:“看来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江可没想到自己才问了一句,就被陆辞给看穿了,这人洞察力太强,恐怕什么谎言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江可只好实话实说,因为有些紧张还用了尊称,“这个…确实是有几句关于您的传言,不过有点儿扯淡,我觉得真实性不高,这要是假的,您就当听个玩笑…”   他俯下身,凑近陆辞,压低声音问:“有人说您是陆氏集团的人,还是陆家的家主,是真的吗?”   陆辞笑笑,“谁告诉你的?”   江可当然不肯出卖自己的发小,模棱两可的道:“就是道听途说呗,是真的吗?”   陆辞倒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真的。”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陆辞亲口承认,江可还是感到十分震惊,“不是,那您这是…来体验生活了?”   陆辞眼中带着笑意,“你猜的也没错,站在高处久了,难免会和下面产生代沟,所以我来体验一下普通公司的运营模式。”   江可再次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总裁这个职务当成兼职来做。他们公司确实不算大,但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陆辞他真的忙得过来吗?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陆辞又开口道:“银星娱乐的事情不多,每天花一个小时就可以解决了,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处理集团的事务。”   “原来是这样…”   江可心说难怪陆辞经常在上班时间外出。他原本以为陆辞是去见客户,现在看来应该是回总公司去了。真了不得啊,年纪轻轻,就打两份工,江可也就比他小两岁,每天上一份班还要死要活的。   他没有再继续深问下去。其实在江可看来,陆辞的理由多少是有些牵强的,他来银星绝对有更深一层的目的,不过就像苏景成说的那样,万一被卷入大佬之间的争锋,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江可是个聪明人,于是便聪明的相信了陆辞给出的理由。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自己的工作。   作为总裁的生活助理,江可平时实在是清闲得要命,所以他还留在宣传部的群里,偶尔帮他们写点儿方案,带一带实习生。那个小峰好歹也喊他一声哥,江可不能直接扔下他不管。   江可单手撑着下巴,右手握着鼠标,指尖轻轻敲着按键,若有所思的看着屏幕,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有个男人走了进来。   江可扫了一眼,这人看着眼生,肯定不是公司的员工。他留着很短的寸头,眼角有一道疤痕,身材高大,还穿着一身黑西装,特别有黑社会大哥的气质。   但是他却顺畅无阻的走了进来,陆辞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江可猜测这是陆辞自己的手下。   或许他们要谈论一些商业机密,江可十分有眼力见的站起身,指了指门口,“陆总,我下楼买个东西。”   陆辞还没说话,江可便一溜烟儿的跑了,还顺手关上了门,避嫌避得非常利索。   陆辞无奈的摇了摇头,“跑得真快。”   男人将一个黑色手提箱交给陆辞,又道:“对了,陆总,还有件小事想请示您,现在已经开春了,分家那边想问问您今年的家宴时间定下来了没有。”   陆辞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这周六吧,还定在老地方。你亲自过去一趟,包个场,顺便提点一下酒店老板,别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进来了。”   尔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微微笑了下,“这次我会带人去赴宴,所以安全问题要放在第一位。”   男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男人离开办公室,准备去坐电梯时,看到江可靠在走廊尽头的墙边,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   听到有人出来,江可收起手机,淡定的朝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自从第一次坐陆辞的车回家之后,江可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这待遇。江可自己也是很不解,从种种迹象来看,陆辞应该对他是有那个意思的,但是却一直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在吊着他?   江可本人是很讨厌这种行为的,你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大家都是成年人,爽快点儿多好,玩什么欲擒故纵啊。   但是一看到陆辞的脸,江可就什么怨气都没有了。他把自己之前偷拍的照片设置成了壁纸,每次心烦或者生气的时候,就打开手机欣赏一下男神的颜值,瞬间就能心情舒畅。   当然,为了表示公平,江可的屏保是秦朗某部电影的剧照,他的微信头像是苏景成养的金毛狗,多么的公正啊,绝对没有任何的偏心,江可上辈子肯定是个卖秤的。   这天晚上,江可吃完饭,趴在沙发上同时和三个人聊天,当然是他主动发消息。   江可:“亲爱的,我今天去医院了。”   苏景成:“我早就说你有病,看得是脑科对吗?”   江可:“……”   他毫不气馁,又给陆辞发,“陆总,我今天去医院了。”   陆辞:“你今天八点上班,九点下班,期间一直和我共处一室,什么时候去的医院?”   江可:“……”   江可不信这个邪,非要把这句土味情话说出来,于是他又给秦朗发。   秦朗是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你生病了?是上次被砸到的伤还没好吗?”   江可:“不是,那个已经好了,我这个病,医生说是相思病,要见到心爱的人才能好。”   他还发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过了几秒,秦朗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就是微信系统小黄脸表情的第一个,那张微笑脸并不是很友善,所以江可第一反应就是因为自己口无遮拦,所以秦朗生气了,在嘲讽他。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生气了?”   秦朗:“没有。”   江可默然了,他忽然意识到秦朗虽然是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但在网络方面和大部分中老年人无异。攻击力极强的微笑小黄脸在他看来,可能真的只是个礼貌的微笑。   据江可观察,秦朗活得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夜生活,爱好是围棋、钓鱼和收集古玩字画。他的微博由经纪人来打理,偶尔自己发一条,很快就能被粉丝认出来,因为他发的大多数都是一个“早安”,再配上一张土到极致、仿佛是上个年代的日出照片。   江可:“没生气就好,我相思病好严重,好想见你。”   秦朗:“既然这样,你这周六晚上有空吗?”   江可一听就觉得有戏,连忙道:“当然有,我周末两天都有空,闲得不行。”   秦朗:“可以陪我参加一个宴会吗?本来应该由我的经纪人陪同,但是他突然请了一个长假,去不了了。”   “宴会?”江可有些担心,“都是娱乐圈里的人吗,我去会不会不方便,不会给你招绯闻吧?”   江可在娱乐公司上班,好歹也算三分之一个娱乐圈的人,他很清楚桃色绯闻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情。风流归风流,好色归好色,江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对方的前途。   秦朗:“不会的,只是个家宴,都是自家人,就当我请你吃个晚餐,这些天你一直给我送饭,麻烦你了。”   既然这样,江可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十一章 生病   很快秦朗就把宴会地点发了过来,江可点开看了一眼,不得了,这家酒店可是非同一般,江可以前有个同事跟着艺人去做活动,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晚,还拍照发了朋友圈,江可就刷到过。   这家酒店叫做缪斯酒店,它不参加星级评选,是一家比较私人的酒店,但因为其华丽的装修设计,齐全的配置,做到极致的服务态度和安保措施,在本地仍然很有名气,当然价格也是非常昂贵的。   据说这家酒店有着严格的会员制度,除一楼的客房与餐厅之外,剩下的几楼都只接待内部会员,秦朗的家宴居然在那里举办,足以说明他的出身也不容小觑。   江可确实听说过几句和秦朗有关的传闻,说他出身于一个名门望族,但江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本市有什么姓秦的望族,或许是外地的?   他又点开那位同事的朋友圈,往下划了划,找到了当初那条朋友圈。她还发了晚餐的照片,那琳琅满目的菜肴一看就很好吃。   江可举着手机,翻了个身仰躺在沙发上,一把搂住路过的波斯猫,“大黑,你看这个好不好吃,周六晚上爸爸给你打包点儿回来。”   大黑:“喵~”   江可觉得自己这次真是时来运转了,一向对他“爱答不理”的影帝大人居然主动邀请他。   你说他为什么不邀请别人,就邀请他江可呢,那肯定是有这个意思,保不准这次宴会过后,他们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这个温文尔雅、传统内敛,甚至有点儿古板的男人终于要被他收入囊中了。   江可就这样乐呵呵的,四舍五入的脑补着,脑内上演着各种各样的小剧场,慢慢的竟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开春的天气,屋里暖气已经停了,但夜晚的气温却还没有完全回升。江可连被子都不盖,身上就穿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唯一的热源是趴在肚子上的波斯猫。   江可这一晚上做足了噩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还梦见自己身上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怎么推也推不动。伸手一摸这山居然还发霉长毛了,把江可恶心坏了。   就这样,在冰冷的客厅里睡了一夜,江可不可避免的生病了。   黎明时他听到猫叫,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立刻就感到了难受,身体又乏又重,脑袋昏昏沉沉的,胃里还一阵阵恶心,很想吐。   脸上笼罩着一层热气,江可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烧,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才五点半。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去电视柜底下拿退烧药,但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稍微动一下就头晕目眩。   独居的坏处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生病的时候没人照顾,真的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   但江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内心平静似水,他乖乖的躺在沙发上,没有再不自量力的起身,而是拽过搭在扶手上的外套,裹在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他想着再睡两个小时,或许到时候身体会恢复一些,就可以起来吃药上班了……   时针指向上午九点,陆辞合上笔记本电脑,再次看向不远处那个空空的办公桌。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江可还没来上班。   自从陆辞把他提为助理之后,就没人管江可上班下班的打卡了,陆辞对他又一向都非常纵容,江可偶尔迟到早退,他就当没看见。   但是像这样迟到足足一个小时,还是从来没有过的。陆辞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江可一个人住,家里只有一只不中用的胖猫,陆辞有些担心。他没有犹豫太久,站起身穿上风衣外套,吩咐了秘书几句,便离开了公司,驾车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前往春华小区。   半个小时后,陆辞来到江可的家门口。他先敲了敲门,耐心的等了几分钟,里面除了猫叫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回应,喊江可的名字,也没人应声。   陆辞便从钱包的夹层拿出一枚钥匙,面无波澜的插进门锁,打开了房门。   这把钥匙是他很早之前就配好的复制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江可都不知道自己家门钥匙竟然已经落进了别人手里。   只是在开门的时候,陆辞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回过头,视线落在对面房门的猫眼上,微微笑了下,便转身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对门邻居家,曾晓凡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猫眼。   他本来是打算下楼扔垃圾的,刚握住门把手,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曾晓凡这孩子有点儿社恐,一般来说他出门前听见外面有人,会先停一停,等人离开之后,自己再出来,如此便能避免和人打招呼。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想看看人走了没有,然后便看到陆辞打开了江可家的门。   陆辞这个人,穿着打扮虽然低调简单,但是那气场一看就和破旧的单身公寓楼格格不入,绝对不是一般人,甚至还有点儿可怕。曾晓凡那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因此对方回头向他微笑时,他着实是吓了一跳。   不过曾晓凡之前和陆辞打过照面,那时候陆辞看起来是江可的朋友,两人之间的关系很融洽,那陆辞有江可家门的钥匙似乎也很正常。曾晓凡这样想了想,便不再纠结了。   陆辞一进客厅,波斯猫便喵喵叫着向他冲过来,咬着他的裤脚往沙发的方向拽。   陆辞走过去就看见江可裹着外套躺在那里,似乎是很冷,身体瑟瑟发抖,尽可能的蜷缩起来汲取温暖,脸色是不正常的绯红,呼吸有些急促。陆辞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他轻声叫了叫江可的名字,但这人只是很不舒服的皱起眉,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并没有醒过来。   陆辞只好俯身搂住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明明是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成年男人,但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一般,陆辞轻而易举的抱着他走进卧室,把人放到床上。   他摆正枕头,让江可躺得更舒服一些,接着便想给他盖被子。   在陆辞的认知中,被子在白天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或者是平整的铺在床上,所以当他看到挤在床角的那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时,轻度洁癖患者陆辞稍微沉默了一下。   他抖开这团东西,发现这确实是一张被子。   虽然很乱,但还挺干净的,应该是刚洗过,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江可平时身上也是这个味道,有些像是薰衣草和薄荷。   陆辞给江可盖好被子,细心的掖好边角。   感到温暖之后,江可明显睡得舒服了一些,不再总是发抖了。波斯猫也跳了上来,用头顶轻轻磨蹭江可的脖子。   “好了,别吵他。”陆辞拎起小猫放到地板上,接着又离开卧室,走进了客厅。 第十二章 你也有宴会?   如果江可此时清醒着的话,他就会非常奇怪,为什么只来过他家一次的陆辞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陆辞没有任何迟疑,径直的走到电视柜前,从里面翻出退烧药,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带到卧室去。   江可睡得很熟,陆辞在他脑袋下面又垫了一个枕头,把退烧药喂给他,但是喂水的时候却比较麻烦,昏睡中的人根本没办法吞咽。   大概是感到了药片的苦味,江可还无意识的用舌头把药片顶了出来,不肯往下咽。   陆辞只好将水含在口中,捧住江可的脸,慢慢的把水渡了过去。江可稍微挣扎了一下,只不过那力气软绵绵的可以忽略不计。   被亲过的嘴唇带着一点儿水润的光泽,还被陆辞故意轻咬了一口,显出一些诱人的粉色来。陆辞忍不住用拇指揉弄着他的唇瓣,指尖探入湿热的口腔里,挑弄着他的舌头。   “唔…”江可本能的躲避着,身体往被子里缩。   陆辞又亲了亲江可的额头,哄道:“宝宝,别闹,乖一点儿。”   江可好像对这个亲昵的称呼有反应,不过并不是觉得亲切,而是想起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下意识皱了皱眉,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   陆辞无奈的笑了笑,揉揉江可的头发,便起身去给他做饭。   江可一个人住,生活上也不修边幅,很容易让人觉得他的冰箱里也空空如也,顶多有些不健康的速食品和啤酒。但当陆辞打开冰箱时,发现里面有不少新鲜食材,肉蛋奶蔬菜水果齐全。   江可经常给他带亲手做的便当,家里有食材也很正常,不过这个量,感觉不像是只给他做了。   陆辞拉开橱柜,果然,这里面摆着三个餐盒,两个一样的,另一个颜色不同,是新买的。   陆辞脸色一沉,修长有力的手指紧捏着柜门,几乎要把这薄薄的木板捏出裂缝。尔后他闭了闭眼,压制住内心的恶意,敛去眼神中那些阴暗的情绪,若无其事的关上橱柜。   他切了些青菜和胡萝卜,煮了一碗清淡的蔬菜粥。   江可躺在床上,或许是闻到蔬菜粥温暖的味道,又或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竟然慢慢醒了过来。   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茫然的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被窝里很热,身体轻飘飘的,空气中飘散着熟悉的香味。   这股味道勾起了江可的回忆,让他产生了一种时空混乱的感觉,仿佛这世界忽然变得很大,自己变得很小,他才只有五、六岁,生病了躺在床上,还没有离开这个家的妈妈在厨房给他煮粥,还爱着他的爸爸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   忽然,身边传来一声猫叫,将江可的思绪拉扯到二十年后的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长大了。   江可忽然就很想哭,或许是生病的人总是很脆弱,他心里就是很难受。陆辞端着蔬菜粥走进卧室时,就看到江可眼眶红红的躺在那里,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辞把碗放到床头柜上,伸手摸了摸江可的额头,感觉体温稍微降下去了一些。   他温和的问:“怎么了,还难受吗?”   江可缓缓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他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陆总,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你一直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我过来看看。”   江可还是疑惑,“但是你怎么进来…”   陆辞笑了笑,将黑锅推到不会说话的波斯猫身上,“我敲了门,猫把门打开了。”   “哦,这样啊。”江可并没有怀疑。   关于开门这事儿,大黑是个典型的惯犯,身上前科累累,罄竹难书。它一听到门外有声音,就喜欢去扑门把手,两只爪子扒着门把手往下拽,偶尔就会阴差阳错的打开门。因此黑锅给它背,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可掀开被子,努力着想要坐起来。他都病成这样了,第一时间还是想招待客人,“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陆辞立刻按住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折腾?乖乖把饭吃了,躺着发发汗。”   他拿起粥碗,用勺子搅拌了几下,感觉不烫了,便半开玩笑的问:“要我喂你吗?”   江可不习惯被这样细致的照顾,他摇摇头,接过碗和勺子,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以前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江可每次发烧,他妈妈就会给他煮这种放了青菜和胡萝卜的粥,喝完之后整个身体都会暖和起来。   江可很少跟人聊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陆辞竟然煮了一模一样的粥,这个巧合让他心里怪怪的,一股酸涩的情绪裹挟着他的心脏,向下坠落。   江可垂着头,无意识的露出一些脆弱的表情,几缕黑发散落在额前。陆辞认真的注视着他,轻声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很好吃。”江可加快速度,三口两口把粥吃完,舔了舔嘴唇,把碗放到一边。   填饱了肚子,身上就舒服了不少,江可看看手机,都快中午了。他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谨慎的问:“那个,陆总,我今天还没来及请假,这个月的全勤…”   陆辞没想到他还担心这个,无奈的道:“放心,不会扣你工资。”   听到这话,江可才放心下来,他得寸进尺的道:“陆总,你能帮我去冰箱拿点儿东西吗,我想吃冰淇淋。”   “……你正在发烧,吃什么冰淇淋。”   江可一脸天真,“吃那个盒装的,巧克力味的,就在冰箱上层放着。”   陆辞:“……”谁问你了?   他现在倒是能理解之前那个经理的感受了,这个小混蛋装起傻来确实能把人气到心肌梗塞。   “你现在不能吃凉的。”陆辞明确的拒绝了他,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好吧。”江可虽然有点儿不开心,但也没有发脾气,他特舔狗的说道:“你说的都是对的,让我做什么都行,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真的?”陆辞玩味的看着他,“让你周末加个班也可以吗?”   “额……”江可迟疑了。   刚才还信口开河,说上刀山都行的江可在加班面前还是迟疑了。加班猛似虎,比刀山火海还要可怕。   陆辞无奈,“好吧,也不算是加班,我周末有个宴会要参加,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江可惊讶:“你也有宴会?”   陆辞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他,“也?”   江可赶忙解释:“…我刚才做梦,梦见参加宴会来着,那你的宴会具体是什么时候?”   陆辞笑了笑,“这个周六,晚上七点开始。” 第十三章 自古色胆包天   一听到宴会时间,江可就有些头疼。怎么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好事来了,却全都赶在一天上了。   江可没有分身术,但是他哪边也不想放弃,说不定拒绝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江可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那个,陆总,周六可能不行,我约了医生带大黑去做绝育。”   波斯猫动了动耳朵,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扭头竖着尾巴走了。   陆辞想了想,“那周日呢?周日有时间吗?”   “周日可以,我闲着。”江可又好奇的问:“你要参加什么宴会,慈善晚会?还是商业交流会?我要穿什么衣服去,是不是得穿正装?”   陆辞笑笑,“只是个普通的家宴,你不用有压力,衣服我会帮你准备的。”   江可心说你这个也是家宴,秦朗那个也是家宴,难道三月底是什么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吗?   再一想,哦,明白了,清明节快到了。清明又叫祭祖日,虽然江可一般只关心清明节放几天假,但像那种大家族,想必很重视这样的传统,会在清明节之前举行家宴,这样的话俩家的宴会时间撞在一起就很正常了。   江可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小九九,脑子里还做着美梦。   他颇为自恋的幻想着,一个周末和两个美人有约会,说不定两个都有戏。即使只是床伴关系,江可也不会脚踏两只船的,到时候必然要选一个。   那选谁好呢?秦朗有点儿传统,可能在床上会比较拘谨,但他性格很好,温柔缄默。不过单论外貌的话,陆辞的脸更符合江可的审美,他是真喜欢这种精致完美的相貌,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可偶尔会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些危险的气息,就跟幻觉一样转瞬即逝。   他不由得想起苏景成的警告,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只不过自古色胆包天,这点儿小小的忌惮算什么。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他还真挑上了。   陆辞坐在床边看着他傻乐,担忧的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傻了?听到我刚才说话了吗?”   江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你说什么?”   “现在定制衣服可能来不及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一套成衣。”陆辞耐心的重复刚才的话,“所以我要量一下你的尺寸。”   江可有点儿莫名其妙,“这还要量吗?我穿XL号的。”   “毕竟是出席宴会的礼服,尺码精准一些会更好。”   “那好吧。”江可稍微想了一下,“那个软尺在……”   他话还没说完,陆辞便熟练的拉开抽屉,从里面的某个收纳盒中找到了软尺。   面对江可疑问的目光,陆辞平静的笑了下,“哦,我刚才给你找退烧药的时候看到了。”   他扶住江可的手臂,温柔的看着他,“身体怎么样,能站起来吗?我把空调暖风打开了,还冷不冷?”   “好多了。”江可这时候也不忘勾搭两句,他眨了眨眼,“你亲手熬的粥比什么特效药都管用。”   他借着陆辞的力气,起身下了床,赤脚踩在床边的小地毯上。   下身凉飕飕的,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睡裤不翼而飞,两条白净修长的腿就赤/裸裸的露在外面。   他扭头看向房间内唯一的嫌疑人,想得到一个解释。   陆辞的目光飞快的在江可大腿上转了一圈,随后他面色冷静的道:“你刚才出了很多汗,穿着裤子不舒服,我帮你脱掉了。”   “你还真不见外…”江可看见自己的睡裤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距离稍微有些远,就懒得再去拿。   他张开双臂,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先量尺寸吧,对了,身高就不用量了,我有一米八。”   “是吗?比我想象的高一些。”   陆辞拉开软尺,测量江可的肩宽和腰围。他们贴的很近,陆辞裤子的布料不时擦过江可的大腿,呼吸也几乎交缠在一起。陆辞微微低头,便能亲吻到对方的耳廓。   陆辞假意在量尺寸,实际上却是在占江可的便宜。   他那只漂亮的手抚摸过江可的后颈,慢慢下滑,顺着脊背一路摸过去,在后腰的位置稍作停留,最后撩开睡衣下摆,落在江可只穿着黑色内裤的屁股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掌心可以感受到对方肉体的温度。   陆辞故意用手掌贴合着江可屁股的弧度,轻轻按了按,不动声色的观察江可的反应。   对方只是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量完了?”   陆辞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人是做一号做习惯了,后面完全不敏感,对这种暧昧的挑逗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没关系,时间还长着呢,以后他可以再慢慢的教。   江可还没有完全退烧,陆辞快速的量完尺寸,便让他躺回床上。   江可觉得无聊,就打开床边的投影仪,让陆辞拉上窗帘,坐在床上陪他一起看电影。他特意挑了部一惊一乍的恐怖片,一到恐怖的地方就趁机抓住陆辞的手,假模假样的安慰:“别怕,有我在。”   陆辞也不知道这种假到不行的血腥画面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他很喜欢江可主动凑上来。他仿佛看到了一只自作聪明的小羊,主动走到了恶狼的爪牙之下。   “在家里看电影还是没有氛围,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请你去电影院看吧。”江可故意揉摸着陆辞手指的骨节,调戏道,“不过要记得带上身份证。”   陆辞佯装不懂,“现在看电影也需要身份证?”   江可哈哈笑了,却没有给他解释。   看电影不需要,但是开房要啊。   天色黄昏时,江可差不多退烧了,陆辞去厨房给他做好晚餐,才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叮嘱道:“明天周五你再休息一天吧,举行宴会的酒店在龙溪路附近,离你这里有些远,周日晚上我来接你。”   江可盘腿坐在沙发上,乖巧的点头,“明白。”   “还有…”陆辞一边系着风衣的扣子,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真的在追我,最好还是专一点儿,便当每天都要做两份,也挺累的吧。”   “啊?”江可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看着陆辞那双深邃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背后窜了上来,比刚才看的恐怖片还要可怕。   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缩起肩膀,心虚的移开视线:“没有啦,你误会了,我只给你一个人做过便当。”   陆辞冷冷一笑,“但愿如此。”   陆辞下了楼,坐进自己车里,没有急着回公司,而是先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电话。   “…跟分家的人说一声,家宴改到周日晚上,地点不变。”   陆辞看着前方绽放的迎春花篱笆,又问:“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我查过了,江可这段时间每天早晨上班之前,会先去一趟西南影视城,这几天有个剧组在那里拍戏,江可的目标应该就在这个剧组里。”   “他和剧组的人都混熟了,可以随便进去参观,但是我进不去,所以还没弄清楚他找的人具体是谁。”   男人稍微停顿了一下,“陆总,我记得秦先生也在这个剧组里,要不要问问他?”   “暂时不用。”陆辞平静的说道,“过两天我会在家宴上和他碰面,到时候再问就行了。”   “是,我明白了。”   陆辞挂断电话,眼神变得愈发阴鸷。   他其实很清楚,江可接近他不过是因为自己这张漂亮的脸罢了,也知道对方一直在拈花惹草,心思从来不是只放在他身上。一个拍戏的剧组,里面应该有很多相貌不错的男人,对于江可来说太有吸引力了,难怪他一直往那边跑。   要解决一个明星对他来说很简单,但关键是得先找出这个人是谁。   叮咚!   屏幕突然弹出一条短信,是江可发来的:今天谢谢你了,生病时有人陪着,我感觉很温暖。   这是从江可嘴里蹦出来的少有的真心话,陆辞眼中浮现了几分笑意,但是尔后他想到了什么,笑意又如同突遇寒风一般,瞬间冷了下去。 第十四章 缪斯酒店   江可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陆辞给他准备的衣服。   衣服是被他的秘书送来的,装在一个大大的黑色礼盒里,仔细一看盒子上还有金色的暗纹,摸起来有小羊皮的细腻质感,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很高贵。   很会过日子的江可当即便决定把这个包装盒当成收纳箱来用。   衣服是蓝灰色的西式礼服,比起黑色西装来说没有那么沉稳,却增添了几分活泼感,很适合江可这样的年轻人。里面搭配的是白色丝质衬衫,没有领带,取而代之的是同色系的丝带领结。   江可对这个有些不满,打领带就很成熟,系丝带显得他像个小孩一样。本来自己就没陆辞高,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弱势了几分。但他也没有这个颜色的领带,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陆辞给他的东西。   陆辞准备的很全,连袖扣和胸针这种首饰都有。江可拿着那颗蓝宝石袖扣对着阳光看了看,只觉得晶莹剔透,光泽特别好看。   这个不会很贵吧,宴会结束后是不是应该还回去?江可本身是不愿意和人有太多经济纠缠的,到时候不好脱身,会惹出一堆麻烦。   他试穿上礼服之后,马上就感觉到这布料是真的舒服,反衬得他平时穿的衣服好像粗布麻袋一样。剪裁也非常合身,没有一处不妥当的。   江可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顺手把额前的碎发撸到后面,左右转动身体全方位欣赏自己的模样,十分自恋的摆了几个动作。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种高档衣服一穿在身上,江可的帅气都上升了几个档次,更别说他本来就长得很俊俏。他现在要是去一趟“一夜”酒吧,保准能迷倒一圈小零。   江可拿出手机自拍了十分钟,才把衣服换下来,小心翼翼的挂在衣柜里,防止弄皱。   他乐呵呵的打算叫个外卖,忽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一看来电显示,江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心说这几天真是好事多多,秦朗居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了。   他接起电话,柔情蜜意的开口:“你好,秦先生,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   秦朗有些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江可,宴会的事情有些变动。”   “啊?是取消了吗?”   “这倒不是,只是时间改了,我记得你说你周末都有空吧,宴会改到周日了。”   江可一愣:“周日?”   完了,和陆辞的约会撞车了。但是他又心怀侥幸,“具体是什么时间呢?上午还是下午?”   “还是晚上,七点钟入场。”秦朗察觉到了江可语气中的迟疑,“怎么了,你不方便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江可迅速的否认。   他之前确实幻想过,如果两个人都有戏的话,他应该选哪一个,但他没想到这个选择题居然来得这么快。   在和其中一个确定关系之前,江可哪边也不想放弃,但是他又没有分身术,该怎么应对…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江可想起来了,缪斯酒店不就在龙溪路上吗?龙溪路非常繁华,有很多酒店坐落于此,也就是说陆辞的宴会和秦朗的宴会其实挨得很近,或许到时候他可以找个借口两头跑,同时参加两个宴会。   他有自信能做好,毕竟以前陪上司应酬时,也曾经一次性应付过两个客户。虽然差点儿喝得胃出血,但也成功拿到了两笔投资。   江可便说道:“我知道了,周日晚上对吧,我会去的。”   秦朗绅士的问:“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了,你一个大明星,在外面抛头露面容易被偷拍,我知道地址,打车过去就行了。”   秦朗:“等会儿我把电子请柬发给你,你到了可以直接进去,对了,要为你准备礼服吗?”   江可下意识看了一眼衣柜,“不用了,我这里有……嗯,以前公司年会时穿过的。”   秦朗难得的笑了笑,“那好,我们周日晚上见。”   周日晚上六点,陆辞的车准时停在了春华小区门口。江可收到消息之后就赶紧下楼,远远的就看到了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跑车。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身穿藏蓝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了车,恭恭敬敬的拉开后座的车门。   江可远远的看见陆辞从车里下来,立刻就被惊艳了一下。对方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搭配深色细纹衬衫,看起来稍微有些冷肃,但点缀在领口的宝石饰品又让他格外有魅力,像西方古典电影中的贵族一般风度翩翩。   对江可来说,这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陆辞是那种少见的能把纯黑色穿出诱惑力的男人,江可一边走,目光一边死死黏在对方身上,片刻都不能移开,眼睛都要看直了。   他走到陆辞面前,刚要开口夸赞几句,陆辞却先开口了。   他眼含笑意的打量着江可,“真可爱。”   江可一愣:“可爱?我?”   陆辞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将江可弄到上面的刘海拨下来,几缕散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额头,让他显得更加稚气。   “这样就更可爱了。”   江可迅速的推开他的手,心疼得不行,“我的发型!我搞了好久才搞好的,你直接就给我弄乱了。”   陆辞笑了笑,“你怎么样都好看。”   江可怔了怔,陆辞抢了原本属于他的台词,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今天司机开的不是之前那辆车,但后座是一样的宽敞舒适,江可靠在窗边,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外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陆辞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很开心?”   江可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笑道:“和你这么漂亮的人去约会,我当然很开心了。”   城市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副繁华景象。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大路上,司机开车技术很好,即使江可把头靠在车窗上,也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渐渐的,窗外的路人和车辆都变少了,道路却更加开阔,景色从拥挤的高楼大厦变成了错落有致的独栋别墅,好像是来到了富人区。在这寸土寸金的时代,能在市中心修建这么一大片带花园的别墅,其开发商的财力和背景肯定不容小觑。   穿过这片别墅区,便来到了龙溪路上,路边也开始出现了一些装修华丽的大酒店。   江可这时候才随口问道:“对了,陆总,咱们现在要去的酒店叫什么名字?”   陆辞正在看一本诗集,他翻了一页书,温和的道:“叫做缪斯酒店,马上就到了。” 第十五章 去江里捞我   陆辞话音刚落,江可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他瞬间坐直身体,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刚才说什么?酒店叫什么名字?”   “缪斯啊。”陆辞察觉到他的异常,合上诗集,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没事。”江可迅速的镇定下来,讪笑两声,“那个,我之前听说这家酒店很厉害,有点儿惊讶。”   尔后他又心怀侥幸的问:“那么大的酒店,肯定有很多宴会厅吧,是不是可以同时举办好几场宴会?”   “你知道的还挺多,缪斯确实有三个宴会厅,一大两小。”   江可刚要松口气,就听陆辞又道:“不过这次我们包场了,酒店里都是自己人,图个清静。”   “?!”江可的脸色难看极了,心脏砰砰直跳,他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翻车了。   如果说陆辞和秦朗参加的是同一场家宴,那么这俩人其实是一家的?可是明明一个姓陆一个姓秦,而且也从来没听说过秦朗和陆家有什么联系。   江可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还有点儿想吐。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如果他们三人在宴会上碰面,会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那简直就是超级恐怖的修罗场!   “你怎么了?”陆辞用手指碰了碰江可的额头,“晕车?还是又发烧了?”   “我没事。”江可勉强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苏景成的话萦绕在耳边,像魔鬼的诅咒一般驱之不散:你要是真玩脱了,让陆辞知道你脚踏两只船,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候我是去山里挖你还是去海里捞你?   江可紧靠着车门,身体不自觉的发抖,越来越慌了。   虽然他和陆辞还没有确定关系,但自己已经说过在追求他,听说有钱人的自尊心都特别强,很看重颜面,陆辞肯定不会容忍自己的小舔狗居然还同时舔着别人。他那么有钱有势,恐怕从来没有人把他当过备胎。   万一真让苏景成那个乌鸦嘴说中了,保不准自己小命难保!   不过就算死,也得有个葬身之所。他可能会被埋在山里,可能会被沉进海里,也可能会……为了让苏景成更容易的找到自己的尸体,江可颤巍巍的问:“陆总…你是喜欢山,还是喜欢海?”   陆辞:“?”   他稍微沉思了一下,随后便露出摄人心魂的笑容,“我最喜欢的……是江。”   他用诗歌一样的语言描述道:“江很广阔,很漂亮,更重要的是,它会永远在陆地上流淌。”   后面这句话似乎有着很深的隐喻,但江可根本没听。得到陆辞喜欢江的答案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给苏景成发了条短信:   “去江里捞我。”   远在外地正在加班的苏景成:“???”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回头提醒:“陆总,到地方了。”   陆辞贴心的帮江可解开安全带,又下车绕过来亲自为他打开车门,微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缪斯酒店从外观上来看,就像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城堡,风格偏巴洛克式,奢华富贵,配色绮丽,有很多华丽的彩窗和弧形屋顶。酒店外有个巨大的花园,一条宽敞的大理石道路直通酒店入口,两边是美丽的花圃与复古花亭。   即使是在夜晚,也丝毫不减这栋建筑的美丽。   江可有点儿理解为什么缪斯酒店会这么受欢迎了,它确实就像是神话中的缪斯女神,只是看一眼就能带给人无限的灵感。   陆辞带江可走入酒店,一路上所有的侍者侍女都向他们躬身行礼,恭敬的问好。江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稍微有些怯场,默默的躲到了陆辞后面。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训练有素的侍者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   陆辞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掌控陆家大权的男人,他一踏入宴会厅,便有很多人迎上来与他攀谈,其中有光鲜亮丽的年轻人,也有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者,但无一例外,对陆辞的态度都很尊敬。   趁着陆辞和别人说话,江可悄悄在宾客之中搜寻着,很快他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秦朗参加的真是陆辞的家宴,江可已经看见他了。   对方穿着温文尔雅的白色西装,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正在和一位女宾交谈。他不时的抬起手臂看看腕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江可心虚极了,尽可能的往陆辞身后躲。   就在这时,秦朗心有所感一般,忽然回过头,向他这边看了过来。幸亏江可藏在陆辞身后,又被一群人围着,秦朗没看到他。   秦朗只是看到了陆辞,他举起酒杯,遥遥的向陆辞示意了一下,陆辞也点头回应,两人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陆辞侧头跟江可说话,“看到那个人了吗,你应该认识他吧?”   他指的就是秦朗,江可吓了一激灵,下意识否认,“没…我怎么会认识他…”   “是吗?”陆辞奇怪的打量着他,“秦朗是个很有名的演员,你又是娱乐公司的员工,我还以为你知道他。”   江可一时语塞。是他做贼心虚,理解错了,只好再解释道:“啊,我的意思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看过他的电影,演得挺好的。”   陆辞笑了笑,“秦朗是我的堂兄,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等等,你堂兄?可是他姓秦啊。”   “秦朗父亲早逝,他随母姓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和陆家的关系。”   江可心中叫苦,要是早知道陆辞和秦朗认识,还是亲戚关系,他是万万不会同时招惹他们两人的,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想办法补救一下。   有很多人凑上来和陆辞说话,看样子要聊很长时间,江可凑过来低声道:“陆总,我想去卫生间,失陪一下。”   陆辞关切地问:“知道在哪儿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问问服务生就好了。”江可匆匆的离开,避开陆辞的视线,绕了一个大远,跑到了秦朗那边。   他藏在一个造型别致的大花瓶后面,偷偷摸摸的向秦朗招了招手,“秦先生…这边…”   秦朗看见他,便稍微松了口气。江可迟迟不来,他还以为对方被门口的警卫拦住了,正打算出去找他。   秦朗和身边的女宾简单告别,向江可走去。当他看清江可的穿着打扮时,微微愣了一下。江可这个人平时喜欢穿休闲款式的卫衣,秦朗本来以为他不是一个适合正装的男人,但现在一看,似乎还不错,甚至还……有些可爱?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打领带,而是选择了颇具少年感的丝带领结。   花瓶里插着几支雪白的梨花,垂下来的花枝稍微挡住了江可的脸。不知为何,对方眼里带着一些忐忑不安,怯怯的望着他。   秦朗尘封已久的心脏忽然悸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以前去森林拍外景,曾偶然遇见了一只藏在灌丛后面的小鹿,那种懵懂的样子和江可现在很像,又单纯,却又很有诱惑力。   但是秦朗很快就把这些想法压了下去,他已经快三十岁了,不能对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小孩下手,更何况他还是个演员。明星的恋人总会承受很大的压力,这也是秦朗虽然已经立业,却一直不考虑成家的原因。 第十六章 乔美婷女士   江可紧张的左顾右盼,确认陆辞没有注意他之后,才压低声音道:“抱歉啊,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儿堵车。”   秦朗十分大度,“没关系,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宴会厅靠窗的位置有几张摆满美味佳肴的长桌,上面铺着纯白色的刺绣桌布,金色穗子从边角垂下来。用餐盘装好食物之后,走几步就可以到僻静的卡座,在那里用餐可以看到窗外美丽的风景。如果想要更私密的用餐,也可以去不远处的休息室。   江可心不在焉的拿了点儿食物,又拿了杯酒,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简直是坐如针毡,接连不断的、很焦虑的喝着酒。   秦朗微微皱眉,像个古板的教导主任似的说道:“江可,别喝太多酒,对胃不好。”   江可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一整杯酒都喝完了,不过他酒量还好,这点儿酒不至于会醉。   他抱歉的笑了笑,“那个,我去一下卫生间,失陪了。”   秦朗:“要我陪你…”   话还没说完,江可就急匆匆的跑走了。秦朗感觉有些奇怪,但他尊重江可的隐私,并没有追上去。   江可再次围着宴会厅绕了个大圈,趁陆辞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他背后,强装镇定,“陆总,我回来了。”   陆辞回头看他,“去了很久,迷路了?”   江可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讪笑道:“是…有点儿难找。”   他说着说着,忽然被陆辞旁边的一位女性吸引住了视线。   这位女士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相貌靓丽,还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留着浅金色的长卷发,身穿一字肩黑色长裙,领口与裙边还点缀着亮闪闪的珍珠和碎钻,看起来知性又美丽,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韵味。   江可都看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么有气质有魅力的女性,自己不由得拘谨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往陆辞身边靠了靠。   陆辞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微笑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乔美婷,我的母亲。”   江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母母母母亲?!”   乔美婷用纤白的手指挡住嘴,优雅的笑了起来,“怎么了,不相信吗?”   “不是,只是您看起来太年轻了…保养得太好了。”   这时候江可才发现对方那漂亮的五官和陆辞确实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他回过神来,连忙自我介绍,“那个,我叫江可,是陆总的…助理,我来陪他参加宴会。”   乔美婷的目光落在江可被陆辞紧握着的手上,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哦?只是助理吗?”   当着长辈的面,江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点头,“只是助理。”   陆辞这个坏心眼的,却故意拆台,“不对吧,你之前不还说在追求我吗?”   江可一惊,心说这是可以当着长辈面说的吗?!   他小心观察着乔美婷的表情,紧张的解释道:“…陆总只是在开玩笑,您别在意。”   所幸乔美婷好像没有太在意,大概是觉得这只是年轻人之间的说笑。她轻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笑意盈盈的和陆辞聊了起来。   他们只是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比如说最近的天气、家里的房子等等。乔美婷并没有因为江可只是个小助理就无视他的存在,偶尔也会亲切的和他说几句话,问问他的生活和工作,所以江可一直找不到机会脱身。   他心里急得要命,怕等会儿秦朗出来找他,但是表面上还得一脸愉快的和母子俩聊天,不敢露出半点儿破绽。   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这男人看起来是陆家的长辈,聊天内容也转向了晦涩难懂的商业话题。   江可终于找到时机,低声道:“陆总,你们先聊,我去吃点儿东西。”   “抱歉,只顾着聊天,让你饿肚子了。”陆辞亲昵的揉了揉江可的头发,温柔道:“去吧,等会儿我过去找你。”   像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如果放在平时,江可肯定会心花怒放,觉得俩人马上就要修成“正果”,可惜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怎么保命,他可不想因为一时色迷心窍,而被豪门大佬关进小黑屋里折磨死之后再沉江。   别怪他想的太多,那些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再加上苏景成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耳濡目染的,江可已经完全相信了那种悲惨下场。   他急急忙忙的离开,再次绕了个大远,回到窗边的用餐区。   秦朗还在那里等着,见江可回来,便有些担心的问:“你去了很久,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卫生间人多,等了一会儿。”   秦朗:“人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陆家是包了场的,酒店里不接待其他客人,怎么可能会人多?   很明显江可在撒谎,至于撒谎的原因,秦朗暂时不想深究。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太舒服,因为一直以来江可在他面前都是一副真诚的样子,像一只热情的小狗似的,毫无保留的向他表达好感。这种隐瞒就像一根小小的尖刺,看似微不足道,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本不应该产生这种阴暗情绪的,他亲口说了不打算恋爱,把江可当朋友,那这种情绪就毫无道理。   “秦先生?”   江可的声音把秦朗从神游中唤了回来,他收敛起那些乱糟糟的心思,“嗯?怎么了?”   “这个你还吃吗?”   勤俭持家的江可已经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刀叉正蠢蠢欲动的指向秦朗餐盘中几乎没动过的小羊排。   秦朗哑然失笑,“你饿的话可以去拿新的,这肉已经凉了。”   “不能浪费啊,这个看起来很贵的。”   “……”秦朗无奈,只好把自己的餐盘推到江可跟前,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这样也好,多吃点儿东西,就能少喝些酒。   江可一边吃着美味的小羊排,心情也放松了很多。目前情况一切顺利,只要像现在这样同时兼顾两边,撑到宴会结束,他这翻掉的车就算是扶回来了。   但是恶有恶报这句话不是假的,江可风流成性,注定要遭报应。   吃着吃着,忽然江可感觉身后有人,他回头一看,就见陆辞的妈妈——乔美婷女士,正站在旁边,低着头和蔼可亲的注视着他。 第十七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那场面无异于半夜惊魂,江可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餐刀哐啷一声掉在了盘子里。   秦朗很有风度的站起身,向乔美婷问好:“婶婶,好久不见。”   乔美婷笑笑,“是好久不见了,你忙着工作,都不回来看看我。”   “真是抱歉,等这部戏拍完了,我就回主宅住几天。”   乔美婷:“说定了啊,别再出尔反尔,到时候叫上陆辞,你们兄弟也该联络一下感情了。”   随后的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江可身上,秦朗不知道他俩已经见过了,便向她介绍道:“这位是江可,我的朋友,他来陪我参加宴会。”   “哦?”乔美婷意味深长的眯起那双狐狸般的眼睛,上下审视着江可,“你来陪秦朗参加宴会呀?”   乔美婷是何许人,她可是陆氏集团曾经的老板娘,是真正叱咤风云的女强人,这种小把戏,她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很显然江可同时勾搭着两个人,甚至还胆大包天的陪他们两个来赴宴。   江可后背直冒冷汗,手指微微发抖,眼里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哀求,求乔美婷别当面揭穿他。   不知为何,乔美婷居然真的没拆穿他,只是若无其事的笑道:“小江,我有点儿无聊,你来陪我聊会儿吧。”   秦朗疑惑:“婶婶?”   乔美婷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别担心,我看这小伙子有眼缘,想跟他说几句话而已,你去找陆辞玩会儿吧。”   她风情万种的勾了勾手指,示意江可跟上来。江可以为她在帮自己解围,心里感动得不行,几乎马上就要拜倒在富婆姐姐的高跟鞋下,二话没说就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秦朗伸手拉住他,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去。”   江可不以为意,心说和这样人美心善的漂亮姨姨聊聊天,能有什么事。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乔美婷后面,跟着她进了一间安静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构造类似酒店套房,有小客厅和卧室,乔美婷抬了抬下巴,示意江可坐到靠墙的真皮沙发上。   江可正襟危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解释道:“那个…我跟陆总,还有秦先生之间……”   话还没说完,乔美婷就抬起手撩了撩头发,随意的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她无所谓的道:“不用跟我解释,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懒得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也不感兴趣,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位魅力四射的女性嘴里说出“我一大把年纪”这种话,让江可稍微有些混乱,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乔美婷的态度:她也太开明了吧?!按照常理来说,她不应该甩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他从她儿子身边滚开吗?   乔美婷按下茶几上的呼叫按钮,让服务生送来了几瓶酒进来。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名贵酒,江可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姨,你这是?”   “陪我喝点儿酒吧。”乔美婷顺手拿起一瓶香槟,倒进玻璃杯里,往江可那边一推,“你能喝吧?”   “当然可以。”江可拿起杯子尝了一口,轻轻抿了下嘴唇。这酒口感很好,清新爽口,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果香。江可猜测这酒的度数不高,于是便放松了警惕,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乔美婷笑眯眯的给他倒满,“你酒量还不错啊。”   江可这人,就是典型的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夸他两句就翘尾巴,更别说夸他的还是个风姿卓约的大美人。   他当下便夸下海口,“阿姨,不是我吹,这一桌子的酒,就算我全都喝了,也一点儿事都没有。”   “真的吗?”乔美婷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望着他,“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呢?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喝,你一杯我一杯,如何?”   江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要是让陆总知道我把他妈妈灌醉了,我会被开除的。”   他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先自罚三杯,聊表敬意。”   乔美婷微笑:“好啊。”   江可是这样想的,反正酒的度数也不高,连喝三杯不过是小菜一碟。如果能在陆辞妈妈面前博取一些好感,那后面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有人能帮他一把。   然后喝到第二杯,他就被放倒了。   江可还是见识少,高度数酒并不是全部都拥有灼烈的口感,有的酿造工艺精湛,入口醇厚温和,但度数却非常高,后劲极大。他就是中了这个陷阱。   乔美婷看着晕晕乎乎倒在沙发上的年轻人,站起身来,伸出做了暗红色美甲的纤纤玉手,掐了掐江可的脸。   江可醉得一塌糊涂,睡得很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乔美婷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点评道:“是挺可爱,难怪陆辞那么喜欢,可惜人不太老实。”   接着她又翻了翻江可的衣兜,找到了他的手机。   之前她说对年轻人的事情不感兴趣,那都是骗人的,其实乔美婷可感兴趣啦。   她长相漂亮,但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花瓶,以前陆正宏当家的时候,乔美婷也没闲着,各种明争暗斗、外忧内患,她都有参与,并且手段高明,行事果断又理智,丝毫不逊色于她的丈夫。   但自从亲儿子掌管陆家大权之后,陆家内外的障碍几乎全部被扫平,乔美婷的生活便变得无趣起来,每天不过就是参加一下富太太们的茶会,做做美容,出去旅游。   她这人最喜欢看热闹,而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热衷于挑弄是非再隔岸观火,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么有趣的“玩具”。   乔美婷兴致勃勃的想看一场好戏。   她拉起江可的手,解开手机的指纹锁,果然在通讯录和微信里发现了秦朗和陆辞两个人的联系方式。   那备注也很有趣,耐人寻味,除了陆辞秦朗之外,乔美婷发现居然还有个男神二号,加起来一共有三个了,江可玩得也够厉害的。   乔美婷利索的编辑了一条消息:“我喝醉了,不太舒服,你可以来照顾我一下吗?我在六号房间。”   然后她把这条消息同时发给了陆辞和秦朗,随后便将手机塞回江可衣兜里,踩着高跟鞋优雅的离开了房间。 第十八章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那边陆辞和秦朗已经碰面了,正站在舞池旁边闲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时候的事情,忽然陆辞随口问道:“你不是说这次会带伴儿来吗,人呢?”   秦朗无奈的笑笑,“被婶婶叫走了,现在大概在一起聊天吧。”   陆辞略显惊讶,“我妈?她认识你朋友吗?”   “应该不认识,不过婶婶说和他有眼缘。”秦朗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在酒店里怎么也不会出事,所以就没阻拦。   秦朗又问:“你之前说带助理来,怎么看不见人?”   提起江可,陆辞那双桃花眼里浮现出几分笑意,半是戏谑的道:“小朋友肚子饿,去吃东西了。”   秦朗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听你这个语气,是喜欢他?”   陆辞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否认。他忽然想起江可每天早上都往剧组里跑的事情,正要问问秦朗有没有见过他,知不知道他在勾搭哪个小明星的时候,手机忽然叮咚响了一声。   同时秦朗的手机也发出了震动的声音。   陆辞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愉快的笑了下,“抱歉了,我有点儿事,得失陪一下。”   秦朗看着手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我也是。”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短信,但看在两个人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义。在陆辞看来,这是江可发来的邀约,要借着酒劲儿做些坏事。在秦朗看来,江可是真喝醉了,很难受,需要他的帮助。   但两个人谁也想不到,这消息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陆辞放下手机,转身往六号休息室走。最开始他发现秦朗和自己顺路时,并没有太在意,直到两人一起来到了六号房的门口,并且同时停住了脚步。   “……”   陆辞和秦朗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他们看着紧闭的房门,以及上面挂着的金色门牌号,接着又扭过头,彼此深深的对视了一眼。   陆辞比秦朗更加了解江可的本性,所以他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看来江可每天起个大早做两份便当,还要亲自送进剧组里,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秦朗本人。   难怪从车上开始,江可就一直很紧张,进入宴会厅之后也总是找借口离开,原来是同时踩着两条船。   陆辞眼神阴暗,轻轻冷笑了一声,心说脚踏两只船,就不怕船翻了被淹死?   秦朗迟疑道:“你也要进这个房间吗?”   陆辞拿出手机,点开信息栏,在秦朗面前晃了晃。他好像完全没有生气似的,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影,只是眼底一片寒凉,散发着无形又危险的冷意。   “看来你是收到了和我一样的消息,对吗?”   ……   六号房间内,靠近墙角的那扇窗户没有完全关闭,微凉的夜风徐徐吹了进来,拂过江可的脸颊。   他本来醉得很厉害,眼梢发红,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热气,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像煮了一团浓稠的浆糊。但是被凉风一吹,江可就稍微被扰醒了,眼皮轻轻动了一下,半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   他很茫然的看着华丽的天花板,记忆一点儿一点儿的恢复,他想起自己来参加宴会,莫名其妙的和乔美婷喝起酒来,然后就醉得不省人事…   忽然,门外传来了男人交谈的声音,江可吓得一哆嗦,脸色瞬间白了,醉意几乎随着冷汗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门外明显是陆辞和秦朗的声音,可是他们怎么会过来?乔美婷也不在屋里……江可悲催的意识到,他被陆辞的亲生母亲坑了,狠狠的坑了,这个大美人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啊!   可能是心理作用,江可胃里一阵痉挛,他又想吐了。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江可迅速的翻过身,背对着门口,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沙发靠枕里,试图靠装睡来蒙混过关。   两道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便在茶几的位置停住了,两束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在江可的后背上,几乎要在他背上钻出四个洞。   江可大气也不敢出,心脏砰砰直跳,仿佛马上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空气几乎凝结,江可感觉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良久之后,陆辞微微叹了口气,他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江可,我知道你醒着,起来跟我们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好吗,我不会怪你的。”   他微微顿了一下,语调变得更加柔和,“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江可不敢动,尽管陆辞的态度非常温柔,口口声声说着不怪他,但他本能的感到了危险和恐惧。江可很清楚,陆辞表面上优雅温和、风度翩翩,面对他时总是眼含笑意,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江可相信自己的直觉。   秦朗也说话了,他像一个教导主任似的,严肃的教训道:“江可,这种欺骗的行为很不道德,你必须给我们一个合格的解释。”   很显然他也生气了,江可心中叫苦:完了,连秦朗这种好好先生都发火了,恐怕他今晚难逃一死。   既然装睡这一招行不通,那就只能实行B计划,装醉。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江可的演技在危机时刻迸发了。   他慢吞吞的爬起来,跪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回头望向陆辞和秦朗,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抱怨,“好吵……”   陆辞和秦朗的呼吸同时停滞了一下。   跪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西装外套已经脱了,里面的衬衫被蹭的皱皱巴巴,凌乱极了。或许是他睡梦中无意识的拉扯过丝带领结,领口开了几个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他的眼角绯红,两眼醉意朦胧,没有焦距的望着他们,双手乖巧的搭在膝盖上,看起来格外的诱人,简直就是已经端上餐桌的一道珍馐。   陆辞感到下身紧绷,一股邪火嗖的一下窜了上来,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勉强克制住这种原始的冲动。   江可见他们没有动作,便继续演。他艰难的站起身,扶着沙发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装作是在自己家里的样子,四处看着地板,寻找自己的波斯猫。   “…大黑,大黑?你去哪儿了,该吃饭了…”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在这儿吗?”   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眼睛对着瓶口往里面看,“大黑,你藏哪儿去了?”   接着他又跪在地板上掀开地毯,“大黑?”   最后他甚至开始翻自己的兜,把两个空空的裤兜都翻开,十分苦恼的样子,“猫呢?我猫呢?”   陆辞:“……”   在自己衣兜里找猫,看来确实是醉得不轻。   江可余光瞥到房门是开着的,便踉踉跄跄的往那边走,嘴里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又跑出去了啊,坏猫…”   很快他就挪到了门口,正要趁机出门逃跑时,忽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把门关上了。那啪的一声门响,简直就像是一颗惊雷重重的砸在江可那脆弱的小心脏上。   江可身体发抖,趴在门上动都不敢动一下。陆辞在他身后轻声笑道:“坏猫是你吧,还装醉?在影帝面前演戏,你胆子不小啊。”   秦朗也中肯的评价道:“演技确实略显浮夸。”   江可紧张的吞咽了一下,艰难的转过身来,背靠着房门,很怂的举起双手,“好汉饶命,别打我…我可以解释的……” 第十九章 断指谢罪   两分钟之后,江可委委屈屈的坐在沙发上,陆辞和秦朗坐在对面。屋里明亮的水晶吊灯已经关掉了,黑暗中只有茶几上的一盏台灯亮着,惨白的冷光直接照在江可脸上,形成诡异的阴影,颇有种审讯室阴森森的感觉。   就只差头顶挂上一条横幅,上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可是真的怕啊,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缪斯酒店被陆家包场,也就是说这里完全是他们的地盘,杀个人抛个尸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比起不明不白的死掉,江可还是宁愿被他俩联手揍一顿,好歹能保条小命。   面对两道无形的威压,江可忐忑不安的捏着手,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坦白道:“我承认,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坏蛋,我同时追求你们两个人…”   他惨兮兮的交代着,“那天秦先生邀请我参加晚宴,我就答应了,第二天陆总也邀请我,我想着一个周六一个周日,时间上不冲突,但是没想到秦先生忽然又改了时间。”   “我一时色迷心窍,觉得自己能同时兼顾两边,然后就…”   江可举起右手发誓:“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不会再骚扰秦先生,明天我就辞掉助理的工作,回宣传部呆着,绝不会再碍陆总的眼,这样可以吗?”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诚恳了,自己乖乖滚蛋对陆辞他们这样的上流人士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可觉得对方好像更生气了。   “你的意思是…”陆辞不紧不慢的换了个坐姿,优雅的架起长腿,两手交握搭在膝盖上,平静的望着他,“…你不想负任何责任,对吗?”   江可有点儿懵,他有什么责任要负吗?这些天他们只搞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小暧昧,连嘴都没亲过一下,不负责任这种指责是不是太严重了?   他愣愣地问:“那我要怎么负责?”   陆辞稍微思索了一下,随后便露出危险的笑容,轻柔的说道:“你看,我好歹也是陆家的家主,被你这样欺骗了,不是说句抱歉就能混过去的,不如这样,把你的手指留下来一根,我们就当无事发生。”   江可脸色一白,他下意识看向秦朗,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但秦朗没有说话,一言不发,仿佛默许了这样的惩罚。   “你不用害怕,我会为你准备好医疗措施,及时止血和消毒,不会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陆辞伸手按下茶几上的呼叫按钮,贴心的提醒道:“我现在叫人送刀过来,你可以先想想要切掉哪根手指,我建议你选择左手的小拇指,对生活和工作的影响比较小。”   “陆总…”江可脸上已经一丝血色也没有了,他畏惧的望着陆辞,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辞欣赏着他的恐惧,心情愈发的愉快起来。   做戏做到底,很快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推门而入,江可惊惧地看了他一眼。他认识这个男人,眼角有一道暗红的刀疤,是之前来找过陆辞的那名手下。   其实撇开那道刀疤不谈,男人的相貌是很端正的,衣冠楚楚,但气场却十分凶悍,一双眼睛如同恶狼一般锐利。在陆辞眼神的授意下,他直接从西装外套下面抽出一把军式匕首,刀尖闪着锋利的寒光。   接着他熟练的掐住江可的后颈,直接把他按在桌子上,匕首无情的贴近他的手指。   “不…等一下,求你了,我真的不敢了,求你……”   江可慌乱的挣扎、求饶,或许是因为过度紧张,他感觉自己的胃一阵阵抽痛,偏偏陆辞还在继续逼他,“想好了吗?选哪根?”   “对不起…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吗?我…”   江可胃部的抽痛愈发明显了,已经变成了一种强烈的绞痛。他下意识捂住肚子,蜷缩起身体,眉毛拧在一起,难受的呻吟出声,“好痛…肚子好疼……”   刀疤男怔了一下,松开了他。   陆辞不以为然的看着江可,嘲讽道:“装睡、装醉,现在又开始装病?”   “我没有…真的好疼……”江可紧紧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痛得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秦朗眼神微变,直起身子想要站起来,“江可?”   陆辞也看出不对劲儿了,他立刻站起身,快步绕过茶几,来到江可跟前,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焦急的问:“怎么回事?哪里疼?”   他余光扫过茶几上的酒瓶,这些酒全都是度数很高的烈酒。陆辞语气变重了,“你喝了多少?”   江可已经疼到恍惚了,他努力辨别了一下陆辞的问题,咬紧牙关撑了一口气,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就…就几杯……”   陆辞脸色一沉,他伸手拨开江可额前汗湿的碎发,低声道:“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秦朗立刻就开始找车钥匙,“我去开车,最近的医院应该只需要二十分钟。”   陆辞小心翼翼的把江可抱起来,正要往门口走,乔美婷忽然出现在门外。她大概是一直在外面看戏,此时终于出手干预了,她冷静的道:“你们不能都去,宴会还没结束,你们俩必须留下一个主持大局。”   陆辞没有任何犹豫的对秦朗道:“你留下吧,我带他去。”   江可听到陆辞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以为刚才陆辞是真的要切掉他的手指,此时说什么也不肯和陆辞单独呆在一起。   他竭力从陆辞怀抱中挣脱出一只手,颤抖着抓住秦朗的衣服,哀求的望着他。   秦朗道:“还是我送他去吧,你刚才把他吓到了,他有点儿怕你。”   陆辞微微一滞,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江可害怕的躲开了他的视线。陆辞的心脏仿佛被尖刺扎了一下似的,疼痛难忍,但是同时又有一些阴毒黑暗的雾气从伤口中泄露出来,笼罩了整颗鲜红的心脏。   秦朗从陆辞手中把江可接了过来,仓促道:“我现在就去医院,你回宴会厅去吧。”   病情不能耽搁,尽管陆辞心有不甘,也只能放手。   陆辞回到大厅,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从容不迫的安排宴会的各种事务,游刃有余的周旋于宾客之间,但心里却一直挂念着江可那边的情况,放心不下他的病情。   兜里的手机已经关掉了静音,陆辞在等秦朗报平安的电话。   一个小时之后,他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和家族里某个亲戚说着话,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陆辞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有事要离开一下,然后便转身走到僻静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陆辞问:“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边传来秦朗的声音,“还好,不是特别严重,医生说是过度紧张和饮酒过量导致的肠胃炎,现在已经打完针了,不过还需要留院查看一晚。”   “江可呢?让他接电话。”   “他睡着了。”秦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低头看向床上熟睡的人,“我给他安排了单间,今晚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电话还是别打了,我感觉他现在可能很怕你,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咔嚓!   秦朗微微一怔,“陆辞,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没事。”陆辞冷漠的看着手中被硬生生捏碎的酒杯,玻璃碎片扎进了掌心中,殷红的鲜血肆意流淌,和红酒混在一起,滴落到地毯上。   陆辞冷淡的道:“既然病情不严重,你就回来吧,找个护工在那里守着就行了。”   秦朗犹豫道:“算了,江可睡得不太安稳,可能是做噩梦了,我在这里陪他一会儿。”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江可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而悠长,眉眼舒展,在药剂的作用下沉睡着,很安静也很舒服,并不是秦朗所说的“不安稳”。   他撒谎了。   秦朗从小到大都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几乎没有说过谎,但是此时却凭空生出了私心。   他曾口口声声说过没有恋爱的打算,也曾对江可的热情感到无奈,当他知道江可同时也在追求陆辞的时候,本应该松一口气的,但实际上他却很生气,甚至陆辞用那种手段恐吓江可时,他都没有出言阻止。   简直毫无道理。 第二十章 搞对象不如搞钱   宴会结束后,陆辞没有在酒店做任何停留,直接坐上车,吩咐司机开车去医院。   到医院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走廊里仍然灯火通明,值夜班的医生护士穿梭在各个病房之间,偶尔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路过,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陆辞来到病房门口,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睡眠灯,江可还在睡,秦朗正站在桌边倒水,热水落入玻璃杯中,发出很轻的哗啦声。   听见门声,秦朗回头看了一眼,“宴会结束了吗?”   陆辞点了点头,他走到病床前,伸手摸了摸江可的脸,帮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细心的掖好被角。   他道:“你先回去吧,今晚我来照顾他。”   秦朗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便克制住了。他穿上外套,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医院。   病房虽然是单人间,但有两张床,其中一张是提供给陪床的家属的,不过陆辞没打算去睡,他就坐在椅子上,借着暗淡的灯光仔细审视着江可熟睡的样子。   这期间有护士来查房,陆辞跟她要了江可的病情诊断书,从头到尾认真的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   陆辞就这样一直守在病床前,直到窗外天色蒙蒙发亮的时候,江可才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头顶苍白又陌生的天花板,茫然的眨了眨眼。过了几秒,他才猛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赶紧从被子下面抽出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发现自己十根手指都好好的,一个也不少,一个也不多,这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他扭过头,看到陆辞竟然就守在床边,不由得吓了一跳,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陆…陆总,您怎么在这儿?我昨天……”   “你昨天生病了,急性肠胃炎,现在好点儿了吗?”陆辞淡定的给他倒了杯热水,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退烧了。”   其实他昨天根本没发烧,陆辞只是找个借口亲近他一下。   但很可惜,江可看见他的手伸过来,立刻就往后躲,看起来是真怕了。   陆辞轻轻叹息一声,无奈的解释道:“别怕,我昨天是吓唬你的,怎么可能真的切掉你的手指。”   江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啊,就是…你真的没干过这种事吗?”   陆辞微微一顿,用另一种方式委婉的回答他:“总之我不会对你做这种事。”   江可后背发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定定神,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干笑几声,“哈哈…那我还得谢谢您宽宏大量…”   “不客气。”陆辞接过杯子,放回到床头柜上,“早餐想吃什么?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油腻辛辣的东西,我让人煲点儿养胃的汤送过来吧。”   “都行…”江可忽然发现陆辞右手缠着纱布,“陆总,您的手怎么了?”   陆辞笑笑,“没什么,不小心割到了。”   他拿出手机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吩咐了几句,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便有人送了早餐过来。   掀开精致的陶瓷汤盅盖子,一股浓厚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党参猪骨汤,汤色熬得奶白奶白的,一看就很好喝。   陆辞从餐盒中拿出汤匙,用餐巾擦了擦,递给江可,同时还不忘揶揄道:“不用我喂你吧。”   江可尴尬的笑了笑,“不劳烦了,我两只手都好好的,可以自己吃。”   “哦,这样啊。”陆辞若有所思,半真半假的说道:“要是昨晚真切掉你几根手指,今天就能喂你了。”   “……”   江可端着汤盅的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发抖,仿佛忽然安装了一个震动马达似的,猪骨汤差点儿洒出来。   陆辞忍俊不禁,“逗你呢,别当真。”   随着早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套新衣服,和那套礼服不同,是穿起来更加舒适更加日常的卫衣和运动裤。   江可用双手展开他的新卫衣,看着兜帽上面的那两只棕色的小熊耳朵,脸上隐隐约约掠过了一丝嫌弃。他犹豫地问:“这是给我的?”   陆辞笑笑:“小熊很适合你,很可爱。”   “好吧。”这是人家送的衣服,又不要钱,江可也不好挑三拣四的,而且衣服料子摸起来很柔软,估计也不便宜。   江可随口道:“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有次暑假在游乐场打工,穿过那种小熊的玩偶装,又重又闷,看不清路,还要给小朋友发气球,陪他们玩,累死了。”   陆辞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但是也给很多人带来过快乐吧。”   “可能吧,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就只记得那衣服特别闷热了。”   正说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拿着病历本的护士。他们来给江可做例行的身体检查。   检查完毕之后,医生便客气的说道:“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随时可以办出院手续,后续要注意一下饮食,最近别再喝酒…还有,记得保持心情愉快,生活上别有那么大压力。”   江可叹了口气,“医生你说得容易,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可大了,你不明白。”   医生眼也不抬的写着病历,“我怎么不明白,我也是年轻人。”   “啊?”江可谨慎的瞥了一眼医生那微秃的头顶与退居后方的发际线。   医生木然道:“我今年三十二岁。”   江可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非常抱歉的情绪,“…对不起。”   医生走后,陆辞问:“要出院吗,还是再住几天?”   “我想回家了。”江可认真的说道:“我昨晚没回去,大黑肯定很害怕,它会以为我死在外面了。”   “……”   陆辞忍不住笑了笑,“好吧,换衣服,我送你回去。”   很快车便开到了春华小区大门口,陆辞停下车,关切的问:“身体怎么样,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如果是以前,江可是巴不得把对方哄上来喝杯茶的,但现在是真不敢了。经历了昨晚那一出,不管是陆辞也好,秦朗也罢,江可都不想再招惹。   以前苏景成苦口婆心的劝他收心,他都不听,现在好了,碰上硬钉子翻车了,江可悔不当初。   真是不听好友言,吃亏在眼前,虽然陆辞说昨晚只是吓唬他,但江可却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觉得对方当时肯定是动真格了,只是自己忽然生病,才逃过一劫。   江可决定了,要好好搞事业,努力工作认真攒钱,先把房子首付存出来再说。什么情什么色,全都是过眼云烟。   “不用了,您也挺忙的,不耽误您时间了。”江可解开安全带,飞快的下了车,小心翼翼的关上车门,弯下腰透过车窗挥了挥手,“您开车小心,我一会儿就去上班。”   陆辞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强求,又叮嘱了他几句,才开车离开。 第二十一章 X的照片   家里的波斯猫果然等急了,江可一走到家门口,还没掏钥匙,就听见里面大黑在挠门。门一开,大黑就扑了上来,整只肥猫像个挂件一样晃晃悠悠的挂在江可裤子上。   江可赶紧把它抱起来,“不能抓,衣服抓坏了要赔的!”   既然决定要撇清关系,那他收到的昂贵礼物也得还回去。他脱掉卫衣换上自己的衣服,本打算把这些衣服连带昨晚穿过的礼服一起扔进洗衣机里洗一遍,但是转念一想,又怕给洗坏了,只能忍着肉痛花钱送去洗衣房干洗。   洗衣房效率很高,下午就把干干净净的衣服送了回来,叠得非常整齐,像新的一样,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江可把衣服和饰品都按照原样装进礼盒,拎着大包小包的去上班,在办公室见到陆辞的第一面,就是把这些东西还给他。   陆辞有些无奈,“你留着吧,这些都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给我也没用。”   江可踟躇道:“但是很贵吧…尤其是那些宝石胸针什么的。”   “贵倒是不贵,不过款式很适合你,才给你买的,你自己留下吧,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到的时候,就算不用,留作纪念也可以。”   江可心说留作什么纪念,留作他情场翻车,直接被送进医院的纪念吗?   不过陆辞都拒绝了,江可也只好把东西收回去,接着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恭恭敬敬的放到陆辞办公桌上,“陆总,我这里有点儿小事,您抽时间过目一下。”   “是吗?我看看。”陆辞随手翻开文件夹,看到里面文件的标题时,脸色就微微一冷,“你要辞职?”   “是…”江可绞着手指,紧张的道:“我昨晚不是发誓了吗,以后绝对不会再碍您的眼,所以我想着还是辞掉助理的工作,回宣传部去吧,那里也比较适合我。”   陆辞没说话,有那么几秒钟,他就一直淡漠的注视着江可,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江可被看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寒。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对方了,按理说自己乖乖滚蛋,陆辞应该高兴才对。   “那个,陆总?”   陆辞闭了闭眼,隐去眼底的阴暗,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拿起钢笔在辞职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那你就回去吧。”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但江可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尤其是那个微笑,太诡异了,眼里半点儿笑意都没有,反而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危险的东西,恶意与爱/欲如同白骨中生出的玫瑰,交缠着向上疯长。   江可觉得这或许只是错觉,他这样的小人物,对陆辞来说,根本不值得在意。   他弯了弯腰,“那我现在就走了,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陆辞没有应答,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等大门被关上,江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陆辞的眼神才陡然沉郁下来。   他拿起桌上这份辞职信,冷漠的、缓慢的、一下一下的,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扬,这些破碎的纸片就像雪花一般,缓缓飘落在地板上。   江可很顺利的回到了宣传部,坐回了他原本的工位。同事们都挺高兴的,毕竟大家平时相处得很愉快,尤其是实习生小峰,简直高兴得要上天了,连忙殷勤的帮他擦干净桌子,还给端茶送水。   虽然也有一两个平时不对付的人暗地里说坏话,阴阳怪气的讽刺几句,江可就当没听见。   江可很快就恢复了日常的工作,正巧这段时间宣传部有个大项目,据说奖金十分丰厚。   江可十分不解:“就拍个纪录片,剧组里每人都给发一万块钱奖金,这么大的好事怎么没人应征啊?”   小峰解释道:“江哥,你不知道,这次纪录片要去一座特别偏远的大山里拍,还得住在当地的村子里,那边连快递都没通,网络信号极差,而且一去就得呆三个多月,谁受得了。”   “这倒是…”   能发奖金是很好,但是要江可去没网没快递的地方住三个月,他也忍不了,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天江可照例九点下班,回到公寓之后,江可看见自己房门上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就是江可,但他本人却完全没有印象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中,江可站在热闹的街边,扭头看向橱窗里精致的蛋糕。这明显是一个偷拍的角度,只拍到了他的侧脸。   江可想起来了,前些天他上班的时候,曾路过蛋糕店,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这照片就是当时被偷拍的,也就是说他被跟踪了。   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江可一个大男人,其实不是很害怕变态跟踪狂这种东西。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张照片不是贴在门外,而是贴在门里面,靠近门铃的位置。   在他上班的时候,曾有人不怀好意的潜入他家里,留下了这张照片。   他的门锁甚至是完好的,没有任何被撬过的痕迹。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江可立刻低头找自己的猫,嘴里大声喊着大黑的名字。今天一进门波斯猫没有窜出来迎接,这让江可心中顿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江可喊了几声之后,大黑就喵喵叫着从阳台上奔过来,江可俯身把猫抱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揭下门上的照片,翻过来一看,便看到了对方留下的落款。   江可脸色阴沉,“又是这个混蛋叉号。”   从最开始放在外面的玫瑰,到现在贴在屋内的照片,江可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的侵入进来,他的手段越来越过分,也越来越吓人。照这样下去,说不定某天自己会在睡梦中被对方给害了。   江可谨慎的把屋子的各个角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类似监控摄像头的东西,但他仍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家里藏着一个人,在暗处盯着他似的。   这地方不能呆了,至少得先出去避避风头。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掏出手机,给小峰打电话。   “…嗯,是这样的,小峰,我想报名加入那个深山纪录片的剧组,对……要去三个月对吧,所以我想请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的猫,它挺听话的……”   小峰很热心肠,“没问题,我以前也养过猫,保证照顾好它。”   尔后他又有些不解,“江哥,你真要去啊,三个多月呢。”   江可心说他现在周围群狼环伺,正如苏景成所说,又是杀人犯又是变态狂,现在又惹到了陆辞和秦朗,这地方真的呆不下去了。他要是不去剧组,说不定都活不过三个月。 第二十二章 征兆   江可很快就报名加入了深山纪录片的剧组,但是剧组要等到周五才出发,他仍然得提心吊胆的在这边呆几天。   这天中午江可在食堂吃饭,他坐在靠窗户的一张桌子前,一边吃着辣子鸡盖饭,一边用手机搜索那座大山的天气。那边似乎很冷,还经常刮大风,江可在考虑要不要买件厚实的冲锋衣带过去。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有几个人端着餐盘坐到了他后面的桌子,江可没有在意,但却听见他们小声议论起来。   “…是他吗?我看着像。”   “就是吧,前段时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莫名其妙被提拔成总裁助理,明明专业也不对口。”   “所以不是被开了吗,才干了半个月不到吧,就灰溜溜的回去了,我估计当初他是用什么小伎俩迷惑了陆总,才攀上了高枝,但是没有真才实学,不一样被踢下来?”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钻进了江可耳朵里,然后绕过脑子,直接从另一个耳朵飞了出去。   流言蜚语无法造成生理上的伤害,所以江可完全不在意,他眉头紧皱,正在纠结这冲锋衣是买蓝色的还是红色的。后桌那几个人见江可没有反应,反而变本加厉的嘲讽起来,江可通通当作没听见。   他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正要塞进嘴里,忽然从上方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同时身后的议论声也像是被凭空掐住喉咙一般,戛然而止了。   陆辞按着江可的手,不悦的训斥道:“医生叮嘱过什么你都忘了?最近不准吃辛辣的东西,不怕再胃疼吗?”   江可自知理亏,支支吾吾了几句,也不敢反驳。   陆辞推开那盘辣子鸡,“这个就别吃了,等会儿去买份新的。”   “唔……”江可不太乐意的放下筷子,眼巴巴的盯着餐盘,腮帮子微微鼓起,像一只被抢了花生的松鼠。   陆辞以为他不想花钱重买,便贴心的道:“放心,会给你报销餐费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儿浪费。”江可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陆辞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慰道:“还是身体更重要。”   他似乎听到了那些恶意的议论,故意说道:“毕竟像你这样的人才,生病一天对公司来说都是很大的损失。”   “你前两天主动跟我辞职,我觉得挺可惜的,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回来,给你加薪。”   江可偷偷打量身后那几个人的脸色,果然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知道陆辞这样说只是在维护他的面子,并不是真要他回去当助理,于是便客气的笑道:“感谢陆总抬爱,不过宣传部挺适合我的,就不折腾了。”   陆辞遗憾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   他轻轻瞥了那些人一眼,意味深长的警告道:“只希望公司里别有人对你产生非议就好。”   那几个人吓得一激灵,慌忙端起餐盘,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   江可抬起头感激的道,“谢谢。”   陆辞却没有回应他的道谢,那些人离开之后,窗边这一片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陆辞不紧不慢的坐到江可对面,十指交拢搁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要认真和他谈谈的架势。   江可有些懵,“陆总?”   “我听说你报名参加了那个纪录片项目?”陆辞平静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冷淡,“为什么?想躲开我吗?”   “不是,跟您没有关系的。”江可急忙解释,“就是之前跟您提过的那个叉号,他又骚扰我了,所以我想着出去避避风头。”   “……这样啊,不过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时,你那个小区确实治安不太好,不如这样,你来和我一起住,我那里要安全很多。”   江可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陆辞会邀请他同居。   太反常了,难道说他还在生气,想把自己骗过去,借机报复吗?江可脑海中瞬间浮现起“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的画面,陆辞住的是大别墅,随便在花园里找个地方把他埋了都行。   江可委婉的回绝了,“还是不打扰您了,跟组去拍纪录片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锻炼,我想抓住这次机会。”   陆辞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确定吗?真的不再想想?”   江可摇头,“不了,我要去。”   陆辞遗憾的笑了笑,“那好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此时的江可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回答会给他的人生带来巨大的改变,甚至颠覆了他未来的道路。一场可怕的风暴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着,而江可面前风和日丽,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周四晚上,江可跟同事打了声招呼,便下班往回走。剧组明天出发,他已经收拾好行李,明天上午他会把大黑带到公司,交给小峰照顾,然后再和剧组的人汇合,一起去机场。   他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坐地铁回家,而是绕远路去了一趟商业街,给大黑买一些猫罐头。小猫比较依赖人,突然把它送到别人家养可能会不适应,但是有它爱吃的零食罐头就另说了。   江可在宠物店买了一整箱罐头,又挑了一些猫玩具,太重了不想拎,于是就填了小峰的地址,到时候直接让店家送过去,接着他就准备回家。   从商业街到地铁站有一条近路,其实也说不上是路,只是一小片居民区。这里早已经被市政划为了拆除区,但是一直没拆,里面已经没有住户了,说是几栋空楼也不为过,夜里尤其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飒飒声。   只要走过这几栋楼,就能到达地铁站,江可站在大铁门旁,看着黑漆漆的小区,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是想着自家的小猫有轻度的分离焦虑症,一旦自己没按时回去,它就会发疯抓沙发翻垃圾桶,于是还是走了进去。总共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他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快步走进了寂静无人的小区。   走过两栋大楼,身后商业街的人声听起来就很遥远了,江可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江可警惕的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手机的光扫过去,也只有贴满小广告的楼道和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他没有太在意,想着或许是野猫野狗,于是回过身打算继续往前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人从背后扑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一支细长的注射器针头扎入他的脖颈。那个人动作很熟练,迅速的将药水推了进去。   江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徒劳的望着黑漆漆的夜色。脖子上微微刺痛,很快一股浓重的困意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来,不过几秒钟就卷走了他的意识。   他身体一软,无力的倒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X的“邀请”   江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周围空无一物,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尝试着向前方走去,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迈不开腿,仿佛走在压强极大的海底之中,又仿佛这些黑暗是浓稠的石油,阻碍着他的移动。   忽然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刺眼的亮光,江可下意识抬头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一只巨大的、华丽的金色铁笼悬在空中,正在缓缓下降,要将他关在里面。   江可本能的想要逃跑,脚下却凭空生出几条黑色的触手,死死缠绕住他的双腿,江可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摔倒在地,那些触手裹挟而来,钻进他的衣服里,缠住他的腰和手腕,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江可奋力挣扎着,但触手却越勒越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勒出一道一道的红痕,甚至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与此同时,头顶的金色笼子也坠了下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哐啷!   江可猛的惊醒过来,随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那一切不过只是个噩梦,但很快江可便意识到,即使他已经醒来,也仍然无法逃离可怕的梦魇。他想起来自己在昏迷前遭遇了什么事,那显然不是虚幻的梦境。   他感觉自己躺在一张软和的大床上,明明已经尽力睁大眼睛,但眼前仍然一片漆黑。通过那种布料的触感,江可知道自己的眼睛被黑布蒙起来了,很显然绑架他的人不想让他看到他的脸。   江可抬了抬手,想把黑布扯开,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镣铐锁住了,只能小幅度的晃动,随着他的挣扎,金属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自称为X的男人走到床边,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杯,刚才就是这东西砸在地板上发出声音,把江可给惊醒了。   他温柔的道:“抱歉,宝宝,吵到你了吗?”   江可的挣扎瞬间停滞了,尔后一股浓重的怒气涌上心头,他咬牙切齿的骂道:“又是你这个混蛋!”   尽管看不到脸,但是听到这个过于甜腻的称呼,还有那种怪异的、仿佛被电子软件伪装过的嗓音,江可就知道绑架他的凶手是谁了。   江可报名参加纪录片就是为了躲开他,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在出发前夕被对方给抓住了,他怀疑这个X一定是从某种程度上了解他的工作,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X似乎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绅士,被他骂了也不是很生气,反而贴心的帮他检查了一下手铐,“会疼吗?我特意选了牛皮做的软铐,很结实,又不会硌伤你的手腕。”   江可简直不敢动弹,任由对方牵着他的手,调整着软铐的松紧。   如果对方是那种单纯的、穷凶极恶的坏人,江可还能豁出去跟他拼了,但是面前这个男人明明在做坏事,却表现得柔情蜜意,好像很关心他似的,江可就感到毛骨悚然。他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也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最恐怖的莫过于未知的危险,江可努力稳住心神,勉强保持着冷静,“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X耐心的回答道:“这里是郊外的一家废弃工厂,唯一一条通向这里的公路已经荒废很久了,所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江可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什么叫“打扰我们”?这变态真把这当成一场约会了吗?   “你这是绑架,是犯法的。”江可深吸一口气,他朋友不多,亲人也极少联系,很清楚得到外界救援的希望十分渺茫,只能靠自己了。   他放缓语气,“我觉得你可能是一时冲动,不如这样,你放我走,我绝对不会报警的,就当无事发生,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这样对你我都好…”   话还没说完,江可听到对方愉快的笑了起来,X像照顾小孩子那样摸了摸江可的头发,宠溺的望着他,“亲爱的,你真是单纯又可爱,都落到这种处境了,还想和我谈判?”   江可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能从语气中听到一点儿淡淡的嘲讽。那只手掠过他的发丝,抚上他的脸颊,拇指颇为暧昧的揉弄着他的下唇。   江可立刻扭头躲避,厌恶至极,“别碰我!”   他能感觉到这只手的触感和绑架他的那只手不同,绑架他的那个男人拥有一双粗糙硬实的手,感觉像是经常做粗活,而X的手指要更加细腻,如同弹钢琴的贵族一般划过他的脸颊。   这么说这还是团伙作案,对方至少有两个人。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我就是个给人打工的,家里一没钱二没权,也不可能给我交赎金,你绑架我没有任何利益可图啊。”   X轻轻的叹了口气,“宝宝,你把我想的太肤浅了,我并不是为了那些东西才邀请你过来…”   江可:邀请?那种土匪一样的绑架方式能叫邀请?!   X的语气无端加了三分委屈,“…我爱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宝宝,但是我的告白全部被你无视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江可无法理解,“告白?你送我带血的玫瑰,半夜打恐吓电话,跟踪我,甚至私闯我家,你跟我说这是告白??你的脑子真是不走寻常路啊!你是不是出生的时候被驴踢了?!”   X笑了笑,并没有觉得冒犯,“关于私闯你家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不过我很想看一看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说实话,你家很乱,看来你不是很喜欢打扫?”   江可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梗过去。哪有这样的变态啊,都偷偷进他家了,居然还要嫌弃他家里不整洁???   X又笑道:“不过你的猫很热情,主动凑过来让我摸,我还喂了它一个鱼干。”   江可:“……你喂的?”   难怪前两天他清点猫零食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小鱼干,江可以为是大黑偷吃了,还骂了它一顿,现在回想一下,它当时的表情似乎确实很冤枉。   X道:“你好像很喜欢你的小猫,如果我把它抓来,你会不会变得更加听话呢?”   江可脸色一凛,他剧烈的挣扎了一下,冲口骂道:“你敢!你要是敢伤害大黑,我绝对饶不了你,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对别人来说,大黑或许只是一只宠物,但对江可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两边谁也不想要这个拖油瓶,像踢皮球一样把他踢来踢去,碍于法律责任才勉强将他养大,一满十八岁就断了所有生活费,让他自生自灭。   江可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艰难的完成了学业。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在公园里捡到了一只小猫,取名叫小白。这只猫在江可最难的那些年里给了他极大的心理慰藉,是寒夜中的一点灯火般的温暖。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小白早已经离世,大黑是它留下来唯一的孩子,所以江可非常看重它,已经把它当成了家人。 第二十四章 令人心动的誓言   见江可发火,X便很有分寸的终止了这个话题,他笑着安慰道:“别怕,我开玩笑的,我还没有坏到要对一只小猫下手。”   尔后他眸色渐深,垂下眼帘看着被桎梏在大床上的江可。头顶明亮的白炽灯光毫无保留的倾斜下来,照在人的身上,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清浅的阴影。   蒙住江可眼睛的黑布很厚实,绑得很紧,江可连一点儿光感都没有,所以他无法判断对方在做什么。   但他知道X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这种处境上的落差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他紧张向后缩了缩,想要尽可能的逃离对方的压迫。   X温柔的看着他,“毕竟我的目标是你,只有你…”   他优雅的坐在床边,单手撑在江可枕边,慢慢俯下身,亲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江可一愣,因为失去视觉的缘故,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X开始不紧不慢的解开他的衣扣,温凉的手指抚摸过他的脖项和锁骨,他才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江可惊恐的往后躲,色厉内荏的低吼道:“混蛋!你要干什么!别动我!我是个男的,你瞎了吗?!”   X低低的笑了一声,即使用某种电子设备改变了声音,那笑声也依然低沉悦耳。他道:“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再说了,你不是也和其他男人发生过关系吗,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不知为何,江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生气的意味,但是江可比他还恼火:“那都是你情我愿的,关你屁事!你现在这叫强/暴!”   X沉思片刻,随后便露出笑容,“无所谓了,只要能彻底拥有你,过程并不重要。”   他修长的手指如同毒蛇一边缠上江可脆弱的脖项,俯身吻了下去。   与之前那个浅尝辄止的亲吻不同,这个吻要更加的深入与粗暴,舌尖强势的启开唇齿,搅弄着湿润的口腔。   “唔!滚…滚开!”江可剧烈的挣扎起来,两条锁链哗啦作响。他从来没有被强吻过,再加上之前都是做一号的,对这种强硬的行为非常反感。   他厌恶极了,心一横就要狠狠的咬下去,尽管知道可能会激怒对方,但也发了狠的想要对方见血!   在他咬下去的那一瞬间,X忽然用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脸,手指死死卡住他的牙关,让他无法继续往下咬。   与此同时,X也收紧了掐着江可脖子的手指,像毒蛇绞死猎物一般越来越紧,直到江可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也没有放松力气。   X似乎极其擅长亲吻,非常了解如何通过控制呼吸来激起对方的快感,他一边亲着江可,一边掐着他的脖子,眼神居然还充满了爱意,仿佛他根本不认为这是一场暴行,江可痛苦的表情在他眼里也如同蜜饯一般诱人。   江可在他身下挣扎着,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逐渐模糊,但是那股快感却愈发清晰,像一把尖锐的利剑直直的劈开他的大脑神经。   他的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浸湿了蒙眼的黑布,黑色的布料上出现了更深的椭圆形印子。   在他彻底窒息之前,X终于大发慈悲的结束了这个深吻,江可脸色涨红,因为呼吸得太急促,忍不住扭过头呛咳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X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接着便解开江可的腰带,将他的裤子连带内裤一起脱到膝盖的位置,手指向他身后探去。   江可下身一凉,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了。他惊慌失措的大喊:“你要做什么?住手!给我滚开!别碰我!!”   X听到他嗓子都喊哑了,便很贴心的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右手与他十指相扣,柔声哄道:“别怕,我尽量轻一点。”   “滚蛋!你变态吗!”   江可猛的甩开他的手,指甲无意间抓伤了对方的手臂,在皮肤上留下了几道鲜红又清晰的血痕,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X遗憾的叹了口气,“看来你不喜欢温柔的爱人,是希望我更粗暴一些吗?”   “你他妈的别胡说八道,什么狗屁爱人!”   江可惊惧的提高了音调,慌张的用脚踹他,“等一下,放开!别碰我!唔……啊!好疼!你个混蛋,混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X笑道:“宝宝,这可真是令人动心的誓言。”   很快江可就无法再叫骂了,他被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压在身下,层层升高的痛楚与快感如同上涨的海水一般,将他吞没,让他坠入黑暗无光的海底。   这一夜对江可来说就是一场恐怖的噩梦,他被翻来覆去的折磨、侵犯,直到最后他失去意识,昏了过去,才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第二天中午,江可是被外面的鸟叫声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的弹坐起来,因为动作过大,脑袋眩晕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随后身体各处的疼痛便泛了上来,尤其是腰和后面那难以启齿的地方,简直痛到坐都坐不住。   他身上盖着一张厚实的被子,蒙眼的黑布和手铐都已经被撤走了,赤裸的身体上遍布吻痕与掐痕,脖子上还有一圈模糊的红痕,是被那个X亲手掐的。   江可脸色铁青的环顾周围,这里正如X所说,是一家废弃的工厂,周围有很多报废的机械,这张大床和床头柜非常突兀的放在工厂中央,不远处的大铁门虚掩着,没有上锁。   触目所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X已经走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水,底下还压着一张便利帖,似乎是X留给他的。江可看都不看一眼,抓起玻璃杯直接狠狠的砸到了地板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水花与玻璃碎片一起向周围迸溅,打湿了垂到地上的床单。   “混蛋!要是再让我碰见你,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江可咬牙切齿的骂道,眼里冒着浓烈的怒火,表情痛恨至极。   X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践踏他的尊严,将他这个人踩进了泥里,江可最厌恶这种强迫的行为,他恨不得把那个混蛋一口一口咬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江可坐在床上毫无意义的发了一顿火,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从痛快淋漓的幻想中醒过神来。X已经走了,江可甚至不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子,复仇谈何容易。   他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尾,江可拖着酸痛的身体,慢吞吞的穿好衣服。   手机居然没有被收走,还在衣服口袋里。   江可打开手机一看,屏幕上有十几条未接来电,都是纪录片剧组的导演打来的,江可刚想回拨过去,就看见了一条半小时之前的短信,说他们联系不到江可,已经出发了,并且会把他的名字从剧组里划掉。   江可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手机塞进兜里,起身下床。   右脚刚踩到地板就突然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江可咬牙忍着,踉踉跄跄的向门口走去。   费力的推开沉重的大铁门,江可看到了一片广阔的田野,一条破旧的水泥公路穿梭其中,路面甚至已经有了开裂。   江可靠着门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一辆车路过这里,只有寂寥的风卷着枯草从眼前掠过。   江可记得X说这条公路也已经报废了,肯定不会有人来这里。这边离市区肯定很远,江可不可能靠一双脚硬生生的走回去,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不乐观…   他只能找人来接,但是找谁呢?苏景成还在外地出差没回来,除了他之外江可没有其他朋友。他不能找同事来帮忙,脖子是明晃晃的掐痕,衣服都遮挡不住,江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想让普通同事知道自己的遭遇。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陆辞温柔的笑眼,江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打了他的电话。 第二十五章 恶魔的安慰   与此同时,陆辞坐在一辆黑色豪车的后座,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腕内侧的三道抓痕。   这辆车停在了距离废弃工厂几百米远的地方,透过车窗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工厂的轮廓,在正午过于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镀上了一层虚影。   那位眼角有刀疤、看起来很凶悍的男人叫做章庭,昨夜他充当了一名绑架犯,对某位弱小又无辜的可怜人下了手,现在他是陆辞的司机,坐在驾驶位上随时准备开车。   陆辞放下衬衫衣袖,挡住了那三道痕迹。   “X”,在数学中常常用来指代未知数,那么陆辞觉得将这个字母用做假名,是再合适不过的。   “爱你的X”,陆辞钟爱这个简单的落款。   昨夜那疯狂的快乐与热度如今已经逐渐消退,陆辞怀念的回想着江可的呻吟与求饶声,想着他浸透黑布的眼泪、不断挣扎的身体,直到邪恶的欲望再次蠢蠢欲动,他才闭了闭眼,收起那些暧昧的心思。   陆辞打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重新戴上了那串黑檀木佛珠,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又很有风度的谦谦君子。他拿出手机,若有所思的盯着屏幕,似乎在期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终于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陆辞微微笑了,眼里泛起春湖上涟漪般的温柔。   他等了几秒钟,才接起电话,关切的问:“江可?我听说你今天没来上班,又生病了吗?”   “不是,我……”江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辞听到他的声音都哑了,不由得有些担心,难道他没有喝自己准备的水吗?他特意在里面加了蜂蜜,对嗓子有好处的,不过大概率江可是不会领情的。   陆辞放缓声音,“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别怕,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江可犹豫的道:“…陆总,我现在在郊区一家工厂,这边太偏僻了,打不到车,我把位置发给你,你能来接我一下吗?非常抱歉…”   陆辞佯装诧异,“郊区?你今天不应该是跟剧组出发去机场了吗?”   “……出了一点儿意外,我们见面再说吧。”   江可抓着手机,沉默了几秒,才近似于恳求的道:“你可以一个人来吗?”   陆辞的心脏凭空遭受了一记重击,噗通噗通狂跳起来。真是少有听到江可用这种语气说话,陆辞内心甚至浮现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感,他柔声道:“我知道了,你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他抬眼看向驾驶座的章庭,淡道:“下车,你先回去吧。”   章庭:“……走回去?”   陆辞如同恶魔一般微笑道:“你想跑回去也行,以你的体力不算难事吧?”   章庭:“……明白。”   他下车离开了,陆辞并没有第一时间启动车子,而是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驱车前往不远处的废弃工厂。   他将车停在路边,快步走进工厂,他一眼就看到江可坐在床边,垂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眼睛被刘海的阴影遮挡着,整个人的气场都非常低靡。   陆辞走到他跟前,明知故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可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了他一眼。   陆辞的目光扫过对方发红的眼角和被咬破的嘴唇,最后落在他的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暗红色掐痕,陆辞心中默默的想着,自己当时应该控制好力度了,怎么痕迹这么严重?或许江可是容易留痕的体质,以后得注意点儿了。   他俯下身,伸手抚摸江可的脖项,“这是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江可摇了摇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有气无力的道:“走吧,可以直接送我回家吗?我怕大黑等得着急……”   他太累了,身体每个地方都又酸又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走路都不稳,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无法控制的向前摔倒。   陆辞连忙抱住他,脸上浮现起焦急的神色,“你到底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江可紧紧抿着嘴唇。或许是因为觉得丢脸,觉得羞耻,又或许是心里难受,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陆辞看着江可苍白的脸,无奈的叹息一声,“江可,我猜你可能遇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逼你,但是在回家之前,我们得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听着对方温柔似水的语调,一股浓浓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江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在他难过的时候,像这样耐心又轻柔的哄过他。   他一直都表现得满不在乎,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只是知道自己就算哭的再伤心,也不会有人理会。   所以陆辞一哄他,江可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从眼眶滚落,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汇聚在尖尖的下巴。   陆辞把他搂进怀里,哄小孩似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别怕,我在这里。”   江可努力的想停下来,他不想在陆辞面前哭得这么丢脸,但越是克制,哭得就越厉害,他压抑的哽咽着,不断地抽泣,肩膀剧烈的颤抖着,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我…我昨晚…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个人,他……”   他不住的抽噎着,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越说越委屈,最后简直哭得喘不过气来。陆辞只好把他抱进车里,一边安慰他,一边拿了瓶水给他喝。   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拭去江可眼角的泪珠,心疼的道:“都怪我,如果我昨天开车送你回家,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江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跟你没有关系,是那个混蛋…咳咳!”   他说得太快,一下子就呛到了,陆辞赶紧帮他拍了拍后背,顺过这口气去。   “我们先去医院做个检查。”陆辞贴心的给江可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顾及江可的脸面,他又补充道:“或者叫私人医生来看看也行,你觉得呢?”   江可确实抹不开面子去医院,他低声道:“去你那里吧…”   陆辞笑了笑,“好,听你的。”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车窗开着一条小缝,田野凉爽的风吹进来,拂过他红肿的眼角,带来一丝舒服的感觉。   江可现在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也不再哭了,刚才的委屈与悲怨现在全部转为了对X的怒火。陆辞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江可在副驾驶嘀嘀咕咕的骂人。   他无奈地问:“你有什么打算,要报警吗?”   江可摇头,“我是个男的,应该不太好处理吧?也没有证据,而且感觉好丢人,更重要的是…”   他紧紧的盯着前方的道路,手指直接捏扁了矿泉水瓶,恶狠狠的道:“…我要亲手抓住这个混蛋叉号,然后把他的命根子切下来泡酒!”   陆辞:“……” 第二十六章 穿裤子犯法吗   这是江可第一次来陆辞家里,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哪儿哪儿都觉得新奇。   上次在宴会上听乔夫人和秦朗聊天,江可知道陆家有一座很大的主宅,但好像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家族的人才会回去聚一聚,其他时候都是各住各的。陆辞就是一个人住在富人区的独栋别墅里,他不喜热闹,家里只留了一个厨师和一个负责打扫和起居的男佣。   陆辞把车停在庭院门口,江可下了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漂亮的私家花园。这个时节天气微冷,本不是花期,但可能是地下埋了热水管道的缘故,很多花争先恐后的绽放,一眼望去全是充满生机的颜色。   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跟着陆辞走进别墅。陆辞直接带他坐室内电梯上了三楼,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卧室里,接着又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江可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坐在大床上,环顾着周围。陆辞的卧室装修是黑白灰的极简风格,看似简洁,却又在细节上隐隐透露着奢华,一整面明亮的落地窗使得房间并不显得死气沉沉,反而有一种安静克己的秩序美。   床头柜上有一盏很漂亮的落雨灯,发出轻微的水流声。   江可偷偷抬眼看了陆辞一下,然后忽然趴在大床上,像变态一样把脸埋在枕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经兮兮的嘿嘿笑着,“好香哦~”   陆辞无奈:“……别胡闹,好好躺着休息,医生很快就来了。”   他知道江可刚经历了那种事,心里不安,想用一些出格的小动作来驱散阴影。回归本性或许能带给他几分安全感,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所以陆辞也不和他计较。   他帮江可盖上被子,关切的问:“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儿吃的?”   江可缩在被子里点了点头,“谢谢你。”   陆辞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他来到楼下的厨房,一推开门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醇厚鲜美的香气,灶台上炖着一锅奶白色的高汤,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蓝紫色的炉火舔着锅底,汤锅上方飘着热腾腾的水汽。   一名三十多岁、穿着纯白工作服的厨师正在一旁切菜,他手起刀落,技术娴熟的将一颗卷心菜切成了细细的丝。看见陆辞进来,他稍微有些惊讶,“陆总,您今天回来得真早。”   “发生了一些事情。”陆辞看向那锅汤,“这汤好了吗?”   “没呢,至少还得炖三个小时,我本来想着您下班回来正好能喝上,没想到您提前回来了。”   “那先做两道简单的菜吧,有人饿了。”   陆辞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炉火上,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他道:“你先把汤锅移开。”   厨师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带上厚实的防烫手套,端走了滚烫的高汤。   没有汤锅的压制,蓝色的火焰窜得更高了,陆辞站在炉灶前,挽起袖子,看了眼皮肤上的抓痕,然后没有什么表情的伸出右手,把手腕内侧放在炉火上烧。   他面色平静,眼神毫无波澜,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高温的火焰迅速的烧红了皮肤,发出滋啦的声音,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焦糊味。   厨师大惊失色,失声喊道:“陆总?!”   他冲上来想要阻止,陆辞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过来。   几秒之后,陆辞挪开手臂,手腕内侧是一小片暗红的烧伤,那几道抓痕已经被彻底掩盖了,看不出一点儿曾经的痕迹。   厨师急得满头冷汗,“陆总,您这是……对了,急救箱,我马上把药箱拿来!”   他着急的冲到储藏室,把药箱拿出来,七手八脚的从里面找出烫伤药膏,涂在陆辞的伤口上。还好这烧伤不严重,没有伤及皮下组织,厨师这才松了口气。   陆辞道:“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做饭时不小心烫伤的。”   这厨师是陆辞从主宅里带出来的,对陆家忠心耿耿,所以尽管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的点头,“我明白了。”   很快厨师便炒了两道菜,陆辞把盘子放到木托盘上,端到卧室里。   一进卧室,陆辞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扭头一看,果然浴室的门关着,磨砂玻璃隐隐透出暖黄色的光线。   看不见江可,陆辞有些担心,怕对方突然想不开。他把餐盘放到茶几上,走过去敲了敲门,试探的问:“江可,你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江可混合着水流的声音,“不好意思啊陆总,借用一下你家的浴室,我身上太难受了,不洗不行。”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做法,被强/暴之后不能立刻洗澡,身体内的体液也是证据的一环,但江可不打算报警,而是准备自己寻仇,那这些对他来说就无所谓了。   陆辞体贴的关心道:“你小心点儿,别滑倒了,饭已经做好了,你出来就可以吃。”   “我马上就洗完了。”浴室里的水流声忽然停止,随着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结束后,脚步声逐渐接近,江可从里面拉开了门,热乎乎的雾气扑面而来。   江可的头发湿哒哒的往下滴水,线条清晰的锁骨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他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白色浴巾,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我没有衣服可以穿。”   陆辞的视线不留痕迹的在江可胸前转了一圈,经过了热水的冲刷,那些吻痕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了,如同一朵朵鲜红却破碎的玫瑰花绽放在躯体之上。   再看下去可能要出事,陆辞迅速的移开目光,平静的道:“先穿我的吧。”   他走进衣帽间,想给江可拿一件睡袍,余光瞥到挂在衣柜中的白衬衫时,又忽然改了主意。   最后他只给江可拿了一件衬衫。   陆辞比江可高小半头,肩宽和手臂也要更长一些,他的衬衫对江可来说太宽松了,起码要大两个码数,领口处露出了一小片胸口,长长的袖子遮住了手背,挺翘的屁股在衣摆的阴影中若隐若现…   江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某人眼里是多么的诱人,他自顾自的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陆总,有裤子吗?这样腿好冷哦。”   他很冷,但某人很热。陆辞友善的笑道:“我帮你把空调打开,就不冷了。”   江可:“……”   在卧室里穿裤子是犯法吗,就不能直接给他条裤子? 第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江可只好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衬衫吃完了饭,但他不能一直留在陆辞这里,终归还是要回家的。他现在穿得像个国产GV里的纯欲小弱零,当然不能直接这样出门。   幸亏陆辞家里的男佣身材和江可相似,就借了他一套衣服。其中有一件高领的薄毛衫,正好可以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陆辞开车送江可回家,在路上他们又聊起了X的事情,陆辞问他对X的身份有没有什么头绪。   “我觉得这混蛋肯定是公司的人。”   “这么笃定?”   江可点头,瞬间化身为名侦探福尔摩斯,“之前你把我提拔成助理,叉号不是给我送花了吗,我当时就觉得他知道得也太快了。”   “还有他专门挑在昨晚绑架我,就是为了阻止我跟剧组进山,那个纪录片是商业性质的,整个拍摄计划对外界都是保密的,只有内部人员知道,更别说剧组人名单了,他肯定是银星的员工,才知道这些事情。”   江可言之凿凿,陆辞表示他说得很有道理,还夸他脑子聪明。   “既然已经有了怀疑范围,你打算怎么把犯人筛选出来?”   江可神秘兮兮的道:“其实我昨晚不小心抓伤了叉号的手,应该留下痕迹了,只要看看谁手上有伤,那八九不离十,就是他干的。”   “原来如此,那祝你早日复仇成功吧。”陆辞微笑着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提,我一定会帮你。”   江可十分感动,“陆总,你真是个好人。”   很快车子便停在了春华小区楼下,江可下了车,再次向陆辞表示了感谢,还说有机会请他吃饭。   陆辞也下了车,笑道:“别等有机会了,现在就请我上去喝杯茶吧。”   江可:“现在吗?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陆辞注意到对方已经把“您”这个敬称换回了更亲近的“你”,这让他心情更加愉快。   “我总得把你送进家门才放心,万一那个X在楼道里等你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江可也觉得有点儿恐怖,虽然他嘴上说要抓到X报仇,但在没有准备好万全的应对计划之前,江可还是有些惧怕再碰到他,更何况对方可能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帮凶。   “那就麻烦你了。”江可没有再推脱,两人一起上了楼,江可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心里忽然出现一种特别烦躁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令人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对门的曾晓凡打开门,畏畏缩缩的伸出脑袋,为难的道:“江先生,你回来了,那个…有人来找你,但是你不在家,然后他们就来找我了,现在在我这里坐着,那个……”   江可脸色微微一沉。   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来找他,他不在家,正常人应该是打电话或者在门口等吧,居然厚着脸皮去敲邻居家的门,还去人家家里歇着,这种做派,江可已经猜到不速之客是谁了。   江可侧了侧身,目光越过曾晓凡,看见里面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戴着一副方框眼镜,另一个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烫了头发,穿着打扮很时髦,黑色的蝙蝠袖宽松外套加亮闪闪的银色挂链。   茶几上放着一盘水果和两杯水,应该是曾晓凡拿出来招待他们的,年轻人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吃着橘子,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陆辞站在江可身边,低声问:“这两位是?”   江可冷淡的道:“江国梁跟他儿子郑阳。”   他这么一说,陆辞大概就明白了,这个江国梁应该就是江可的父亲,这个郑阳…看年纪和姓氏,应该不是江国梁亲生的。听说江可父母离婚后都各自再婚,那郑阳应该是江国梁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   江国梁看见江可,立刻站起来不满的抱怨:“你怎么才回来,一天天的在外面鬼混,知道我们等了你多久吗?”   江可冷笑:“在人家客厅里坐着吃东西也叫等?别太不要脸了,又不是我邀请你们来的。”   江暴怒:“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是你爹!”   江可没接他的话茬,仿佛已经厌倦了这样永无休止的争吵,他抱歉的看了曾晓凡一眼,“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曾晓凡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都是邻居。”   怕江国梁在楼道里闹事,江可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让他们进自己家里来。   一推开门,波斯猫就扑进了江可怀里,两只爪子紧紧勾着他的袖子。江可忙道:“下去下去,别弄坏了,这是别人的衣服。”   波斯猫晃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看到了旁边的陆辞,于是后腿一蹬,跳到了陆辞身上,喵喵叫着冲他撒娇。   江可感觉很稀奇,“真有意思,你才来了我家两次,大黑就惦记上你了。”   陆辞笑笑,“我确实很招小动物喜欢。”   江国梁眉头紧皱,“你怎么还养着这东西,不是叫你扔了吗,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病菌,脏死了。”   他扭头看到茶几下面的猫罐头和猫零食袋子,眉毛皱的更紧了,几乎拧在一起,“你有钱给畜生买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多补贴补贴你弟弟,给他买点儿衣服鞋子寄到学校里。”   接着他又摆出长辈架子,语重心长的道:“你弟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你现在多照顾照顾他,以后他也能提携你,总比你在公司当个没前途小职员好,不对吗?”   这个所谓的弟弟郑阳,进来之后连声招呼都没打过,只顾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眼睛都黏在屏幕上了,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江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像是已经习惯了,他招呼陆辞坐下,然后去厨房里给他泡茶。   江可平时喜欢喝可乐和咖啡,家里只有用来煮茶叶蛋的散装茶叶,是从超市里二十块钱一斤买的。回想着陆辞平时常喝的那种几千块钱一两的高档红茶,江可充满愧疚的烧热水泡茶。   他只泡了一杯茶,放在陆辞面前的茶几上,至于江国梁和郑阳,江可连水都懒得端,允许他们呼吸这屋里的空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陆辞坐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波斯猫,看似随意的扫了对面的两人一眼,随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出现了一些微小的质疑。他很疑惑的看了看杯子,大概是在想这东西居然能被称为茶?   江可局促的搓搓手,“不好意思哈,我这里只有这种,你凑合一下。”   陆辞笑了笑,“没关系,味道还可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把茶杯放回茶几上之后,就一口也没动过了。 第二十八章 他能记一辈子   江可一屁股坐在陆辞旁边,大大咧咧的跷起二郎腿,“所以呢,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提到来意,江国梁的态度有所缓和,“这不是你弟弟上大四了吗,该找实习了,他是学唱歌跳舞的,工作不好找,你不是在娱乐公司上班吗,看看能不能走个后门,让你弟弟进去,要是能出…出,小阳,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郑阳终于肯矜贵的抬下眼,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出道。”   “哦对对对,出道,最好能拍戏当主角,那个能挣大钱,要不然接广告代言也行。”   江可都给气笑了,还广告代言?谁认识他啊?   他很不可思议的看着这父子俩,“不是,你们怎么有脸来找我帮忙的?你们这张脸皮都比我家里的承重墙还厚了,施工队怎么不拿你们搞基建呢?”   陆辞没忍住笑了,见江可扭头看他,他便道:“没事,你继续说。”   江可:“我口才很好吧,呆在宣传部都屈才了。”   陆辞附和道:“确实,想升职吗?”   与他们这边轻松的气氛不同,江国梁脸色铁青,“我是你亲爹,你帮点儿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应该孝顺我!”   “你养我?真稀奇啊,原来那就叫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你手里荒野求生呢。”   江国梁抚养江可完全是碍于法律义务,他新娶的那个老婆,也就是郑阳他妈,家里有点儿小钱,所以江国梁上赶着巴结她。有了恶毒的后妈,亲爹也会变成后爹。江可小小年纪包揽所有家务,大冬天的用冷水搓洗羽绒服,两只小手都是冻疮,还要被小三岁的“弟弟”欺负。   小学时他是父母两边各住一个月,轮换着来,一上初中就被赶去寄宿,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饭量大的时候,每月那点儿可怜的生活费连饭都吃不饱,全靠好心老师的接济才没饿死。   这些苦难太多太多,都记不清了,唯有一件事江可记得特别清楚。高一寒假,他辛辛苦苦打工挣了五百块钱,又去黑诊所卖血换了三百,总共凑了八百,想给自己买个便宜手机和同学们联系。   然而这钱却被郑阳偷偷拿走,找小卖部老板帮忙充了游戏。   甚至最后东窗事发,郑阳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江可反而被大人骂偷藏私房钱,不安好心,还挨了打,大冬天的被关在外面罚站。   这件事江可能记一辈子,带进棺材里都不会忘。   经受了这种对待,江可怎么可能还对他们有感情,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他心怀慈悲,更别提帮忙了。   江可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算了,先不提你们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刚才也说了,我就是个没前途的小职员,我怎么给郑阳开后门,你也太高看我了。”   “你想想办法啊。”江国梁死性不改,“你在公司呆那么久,总认识几个经理什么的吧,你托他们帮帮忙,这可是你弟弟!他以后发达了,不是也能……”   “别别别。”江可不耐烦的摆手,“我可用不着他提携,他要是真能当上大明星,就自己去努力呗,先当个群众演员,指不定哪天就被导演看上,飞黄腾达呢。”   江国梁恼怒,“你弟弟是要当明星的,怎么可能去做群众演员,那么掉价!”   与此同时郑阳也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表示自己看不上这种小工作。   江可冷笑,“怎么就掉价了,群众演员不是演员吗?谁不是从基层做起的,你想一步登天,也得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江国梁脸色难看极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帮忙,没良心的东西,养你这么大,自己弟弟都不管,你还是不是人?!”   江可特绿茶的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嘛,毕竟我只是个没前途的底层小职员啊,您要怪就怪我吧,可千万别生气,年纪大了气出个心脏病来可怎么办啊?”   “不过这个郑阳这么孝顺,肯定会在病床前伺候吧,您放心,我肯定也会给赡养费的,每月一百五,够了吧?”   一百五十块钱,就是江可上寄宿制中学时每月的生活费,这是以牙还牙了。   江国梁对这个数字十分敏感,有种被人拆穿了当众打脸的感觉,他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正要破口大骂,忽然陆辞开口了。   他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名片,放到茶几上,两指按着推到江国梁跟前,客气的微笑道:“这件事确实不是江可能做主的,不如这样,让我来帮你吧。”   江国梁接过来一看,首先看到的就是名片上总裁两个字,他愣了一下,半信半疑的打量坐在对面的陆辞。对方看起来确实不简单,不但相貌堂堂,穿着打扮和周身的气质也十分出众,但是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一起回来呢?   旁边郑阳一言不发的拿着手机捣鼓着什么,尔后他脸色微微一变,悄悄把屏幕转向江国梁,低声道:“真的是…”   他在网上偷偷搜了银星娱乐的管理层名单,新任总裁的名字和名片上是一样的。   江国梁本来还有点儿怀疑,这下马上就确信了。他瞬间换了一张笑脸,毕恭毕敬的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您看看我家这孩子,那真是一棵好苗子啊,要是埋没了就太可惜了,您可是伯乐,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江可瞧着他这副谄媚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懒得再说话,端起茶几上陆辞刚刚喝过的茶杯,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像个晒太阳的老大爷一样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陆辞审视了一下郑阳,这人长得确实不错,又会打扮,但是进娱乐圈不是光靠一张脸就可以的。   陆家也有演艺圈的人,比如说秦朗,所以陆辞也很了解圈里的黑暗与复杂。想在里面存活下来,要么有实力和才华,要么有足够雄厚的背景,秦朗就很幸运,他二者兼得,但如果只有一张漂亮的脸,那进娱乐圈就是一盘任人鱼肉的菜。   陆辞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你在哪个大学读书?”   结果郑阳立刻就有点儿生气了,“学历有那么重要吗,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那么看重这些?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古板,做明星要学历干什么,应该要实力!”   一听这套义愤填膺的说辞,陆辞就知道郑阳上的不是什么好学校,很有可能是那种名字都没听说过、给钱就能上的野鸡大学   他淡然的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跟江可关系不错,自然不会为难他的弟弟。”   “这样,你明天就带着证件去银星娱乐,我会让人把合同准备好,你就作为公司的练习生签进来吧,合适的时候会让你出道的。”   “真的吗?!”郑阳大喜过望,高兴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江国梁忙不迭道:“谢谢,谢谢陆总,您真是慧眼识珠啊,我们家孩子以后就仰仗您了,您多多照顾一下。”   陆辞微笑道:“江可是我的员工,我当然会照顾他。”   江国梁一滞,脸色变得不太自然。恐怕他说“我家孩子”的时候,脑子里是半点儿都没有想到江可这个人,只顾着他那“出息”的继子了。   他讪笑道:“对对对…都得仰仗,都得靠您提携……” 第二十九章 于是便同居了   江国梁还想请陆辞吃饭,被江可一口回绝了。跟这俩人吃饭,想想都倒胃口。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两个瘟神,江可不太高兴的问:“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心里当然是有些埋怨的,他觉得自己对那对父子的厌恶之情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陆辞为什么还要帮他们,难不成真觉得郑阳是什么值得培养的人才吗?   眼见江可情绪低落,还鼓起腮帮子表示不满,陆辞笑了笑,伸手揉揉江可的头发,“跟我说说,他们以前是怎么欺负你的。”   江可一愣,“怎么忽然问这个?”   陆辞沉思片刻,“大概是…量刑吧。”   江可哑然失笑,“说得好像你是法官一样。”   他手捧着温热的茶杯,仰头看向天花板,长叹一声。他现在看起来仍然像个老大爷,不过已经荣升为看透世间沧桑的老大爷,慨叹道:“被他们欺负的事情太多了,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有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   他把自己攒钱买手机,却被郑阳偷走的事情说了。   那被偷走的八百块钱,是可以压垮少年肩膀的愤怒、失望、痛苦和委屈,江可现在还记得那种心情,那种强烈的落差。他省吃俭用才攒下的钱,对郑阳来说,不过是游戏里几件漂亮的时装。   明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受到的待遇却完全不同。父母离婚时在法庭上闹得不可开交,江可亲眼看着这两个曾经蜜里调油的人反目成仇,那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父母虽然还活着,但他已经和孤儿无异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遭遇,江可开始回避“爱情”这个字眼。爱情开始时说得有多真挚,结束时就闹得有多难看,还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我知道了。”陆辞轻轻握住江可的手,温柔的看着他,“我会帮你把受过的委屈,尽数讨回来。”   江可以为他是准备把郑阳招进公司,再派几个人给他使绊子,让他过得不顺心,于是也没太在意。   “那就谢谢你了,陆总,你真讲义气。”江可说完之后,便站起身去厨房把杯子洗了,顺便给大黑添了些猫粮。   陆辞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冷不丁的道:“我之前的提议,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啊?什么提议?”   “你搬到我那边住吧。”陆辞似乎很为他考虑,“你想想,那个X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继续骚扰你,甚至是再次绑架你,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就算你换个地方租房,X神通广大,照样能找到你。”   “再加上你父亲也知道你的地址,以后可能会再像今天这样来打扰你的生活,我那边安保很好,上下班你坐我的车,会很安全。”   他这番话说得既诚恳,又很有道理,但江可却有些疑惑,“陆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很显然陆辞对他的事情太上心了,已经不是一句关心下属能解释的了。之前自己同时追求他和秦朗的事情暴露之后,陆辞也没有过于苛责他,他好像对江可格外的宽容,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很照顾。   陆辞笑了笑,“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你的长相很合我胃口。”   一听这个,江可就松了口气,他就喜欢这种爽快又诚实的人。浮于表面但又你情我愿,随时一拍两散的关系才是他可以接受的,如果陆辞跟之前那个男的一样,直接来个深情告白,江可瞬间就会被吓跑。   他不想去触碰所谓的真爱,也不想耽误或伤害怀有真心的人,但如果陆辞和他是可以寻欢作乐的同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江可笑嘻嘻的道:“你早说嘛,其实我一直觉得我长得很帅,而且我不只长得帅,在床上也很勇猛…咳咳。”   一不留神,车速飙得有点儿快了,江可及时止住了话头,假模假样的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辞心说勇猛倒是没感觉出来,就是很诱人。一开始挣扎反抗时就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后面哭着求饶的样子也是又可怜又可爱,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很不错。   “怎么样,要不要搬过来?不收你房费。”陆辞知道江可不喜欢欠别人的,便又补充道:“作为交换,上下班的时候你来开车就可以了。”   江可开始认真考虑起来,想来想去,至少有三个理由促使他搬过去。第一,安全问题;第二,省钱,可以更快的攒房子首付;第三,每天和这样的美男子住在一起,多养眼啊,江可那颗饱受X摧残的心都被治愈了。   在陆辞温柔又纯良的注视下,江可终于点头了,“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事不宜迟,江可当天就开始收拾东西,电话联系房东退租。还好这座老小区基本上都是房东自租的,不经过中介,也没有签订繁琐的合同,随时可以退租。   波斯猫傻乎乎的趴在陆辞肩膀上,蓝黄双色的眼珠子随着江可转来转去,陆辞宠爱的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道:“爸爸妈妈要带你搬家了,高兴吗?”   江可正蹲在地上用胶带封纸箱,闻言哑然失笑,“什么爸爸妈妈?而且大黑特别傻,听不懂人话。”   “是吗?我倒是觉得它很通人性。”陆辞用手指轻挠着小猫的下巴,大黑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两只前爪一张一缩,轻踩着陆辞的肩膀。   陆辞夸赞道:“真乖。”   江可有点儿吃醋,也不知道是吃谁的醋,反正就是酸了。他低下头阴阳怪气的小声嘀咕:“哟哟哟…还真乖……”   陆辞忍俊不禁,他把猫抱到沙发上,揉揉江可的头发,“好啦,你也很乖。”   他帮江可一起整理行李,很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变成了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瓦楞纸箱。   江可抬起手臂舒展了一下筋骨,擦掉额头上的汗,得意道:“幸亏当初搬来时用的纸箱子都没扔,现在还能二次利用。”   陆辞给他倒了杯水,“累了吗,先坐下歇会儿,我叫搬家公司的人来。”   江可接过水杯坐在了沙发上,陆辞抱着猫坐在他旁边。不知为何,江可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其乐融融的感觉,这个小小的客厅也因为陆辞的存在,而多了一分家的温暖。   这种温暖只存在于江可那遥远又模糊的记忆之中,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尚且恩爱,家庭也没有破碎。但这种温暖太短暂也太模糊了,江可有时候会怀疑那只是自己的臆想,但现在却真真切切的降临到了身边。   江可偷偷瞥了陆辞一眼,心中生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细软的红线一般,轻轻缠绕着他的心脏。 第三十章 埋尸的好地方   陆辞找的那家搬家公司动作非常麻利,当天晚上江可就成功入住陆辞的大别墅。因为时间很晚了,江可又很累,很快便在客房里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青少年时期过得太苦,江可的身体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只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之后便神清气爽,不但疲劳的肌肉不再酸痛,后面那饱经摧残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   江可洗漱完之后,离开客房后在走廊里碰见了陆辞,他无意间说了这件事,陆辞笑道:“看来是药起作用了。”   江可一愣:“药?”   “是啊,昨晚你睡着之后,我去你房间帮你上药了,那个地方不好好处理容易引发炎症和高烧。”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半夜进他房间给他盖了盖被子似的,但这行为归根结底是有点儿变态的吧?毕竟不是普通的上药…   可陆辞本意也是好心帮忙,江可就担心是自己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把人想得太坏,误解了对方的好意,所以他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反感来,只是有些疑惑的问:“我昨晚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啊?”   陆辞笑道:“可能是累了吧,你睡得很沉,我本来也是想把你叫醒再上药的,但是怎么也叫不醒。”   他说得有理有据,江可也不好再多问,但是一想到在他睡着的时候两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江可就浑身不得劲儿,他明明是个一号,被别人摸了屁股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一直到吃早餐的时候才消失。陆辞家厨师的手艺太好了,一顿早餐都能做出花来,又健康又好吃,尤其是那道鱼头豆/腐汤,汤色奶白,鲜香扑鼻。   厨师甚至还花时间给大黑做了猫饭。他先用白水煮了一块鸡胸肉,撕成条状,和蒸熟的南瓜与玉米粒一起放进机器里打成泥,再捏成小小的块状,上面放一片生的三文鱼,这样猫猫版的寿司就做好了。   怕大黑不喜欢喝水,厨师还给它泡了羊奶粉。   毫不夸张的说,这只胖猫比江可以前吃得都好。   饭后陆辞带江可在别墅内外逛了一遍,知道他喜欢玩,特意带他看了看家庭影院和娱乐室的位置,江可这时候才发现顶楼的露台上居然有个很大的游泳池。泳池整体呈环形,中间是一个带凉亭的浮岛,一座现代化的玻璃钢架窄桥连接着“小岛”与“岸边”。   现在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再加上周末没什么事干,江可便换上泳裤,去泳池里玩水。   大黑趴在一个充气泳圈上,随着水流缓缓飘游。   陆辞坐在泳池中间的凉亭下面,用一堆复杂又精致的茶具冲泡着红茶。他动作优雅,坐姿端正,泡茶的手法就如同在表演艺术一般,江可不由得被他吸引住了,泡在水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陆辞向他招了招手,“上来喝点儿热茶吧,防止感冒。”   江可听话的上了岸,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披上一件外套坐到桌边。   他看着杯中颜色澄透的红茶,有点儿犹豫,“陆总,我感觉我好像对茶过敏,喝完之后就犯困,之前在公司我们第一次见面,喝完茶就没撑住睡着了。”   陆辞想了想,江可说的应该是自己给他下安眠药的那次。   他不由得觉得很好笑,有时候江可真的会很盲目的相信别人,他宁可怀疑自己对茶过敏,也没有想过是有人在里面下了药。   “这种茶和之前的不一样,应该不会过敏,等会儿你可以试试。”   “好啊。”江可趴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欣赏陆辞泡茶。   他盯着那串戴在腕骨上的黑檀木佛珠,被衬衫袖子半遮半掩着,偶尔露出来一下,撩拨着江可的心。   他忽然发现陆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泡茶的时候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白皙分明的手腕。江可有心要搞点儿暧昧,便主动伸出手,“我帮你把袖子挽起来吧,这样更方便。”   陆辞微微一顿,却没有阻止他,甚至还故意将手心朝上。   袖子被挽到手肘的位置,江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手腕内侧那块暗红色的烧伤。他发愣的盯着那里,过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陆总,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记得以前还没有,疼不疼?”   陆辞正要说话,赶巧厨师过来送甜点,听见他的问题之后便插嘴道:“陆总昨天忽然要亲自下厨做饭,他不太会使用厨具,不小心被灶火烫伤了。”   “昨天?”江可一怔,“难道说我昨天中午吃的菜是你炒的?”   陆辞笑了笑,“你之前不是给我做过便当吗,我就想着也给你做几道菜,可惜我很少下厨,做得不太好。”   江可连忙摆手,“不不不!很好吃的,我都吃完了!而且你还因为给我做饭受了伤,我心里是真过意不去…”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试探的道:“要不要我给你吹一吹?你之前不是说吹吹风就不疼了嘛。”   陆辞眼含笑意,“好啊。”   于是江可便小心翼翼的牵起陆辞的手,凑近了,轻轻吹了几下。   “怎么样,还疼吗?”江可偷偷抬眼看他。   当然这作用不大,顶多起个心理安慰,但这其中的小情趣却令陆辞十分受用,他露出动人心魂的笑容,“不疼了,很管用。”   一时间,仿佛周围的空气中开起了无形的玫瑰花,一簇一簇争先恐后的绽放着,四周飘荡起浪漫的粉红泡泡。   厨师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有个大活人。江可连忙收回手,有点儿尴尬的抓了抓头发,移开了视线。   “陆总,那我先下去了,您有吩咐再叫我。”   厨师很快便走了,江可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红茶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微苦,但是和香甜的点心很配,江可吃得津津有味。   陆辞宠爱的看着他,然后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红茶。   江可好像没有怀疑关于烧伤的说辞,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江可又不是傻子,别人说什么他都信。无论是时间还是位置,这烧伤都太可疑了,简直就像是为了掩盖什么,故意弄出来的。   江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五指轻轻合拢又张开。他记得被X抚摸时的触感,对方的手指柔软细腻,但力气很大,这说明X是个养尊处优、很少做粗活,但有足够的时间和物质条件去锻炼身体的人,很符合陆辞的身份。   怀疑的心思一旦开个头,就止不住了,顺藤摸瓜拽起一大片,比如说陆辞身为银星娱乐的总裁,自然对他的行程一清二楚,再比如说他是陆家的家主,手底下肯定有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愿意为他做绑架这种坏事。   现在一想,X的语调好像和陆辞也很相似,就是那种优雅的、从容的、又很温柔的语气。   江可心事重重,如果陆辞真的是X,那自己搬进他的别墅,不就是羊入虎口,自己把自己拔了毛,洗干净,送上烧烤架吗?   之前还要砍掉他的手指谢罪,尽管陆辞后来说只是吓唬他,但江可已经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理阴影,他觉得以陆家这样的权势,是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默默的扭头看向楼下的花园,那可真是一个埋尸的好地方啊… 第三十一章 亲吻   “江可?”   江可本来就紧张,听到陆辞忽然叫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过头,“啊,怎么了?”   “关于X,你现在有怀疑的对象吗?比如说公司里谁暗恋你,或者和你有仇。”   江可心说我现在怀疑你。   但是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他现在一人一猫都在人家手上,一不小心就是人猫具亡。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江可跟陆辞比较熟悉,再加上他长得实在是漂亮,江可在怀疑陆辞就是X之后,那股对X的厌恶之情居然消退了很多。   陆辞帮过他很多次,处处照顾他,江可从小受尽欺负和冷眼,所以很难去讨厌一个对他好的人,哪怕这人两面三刀,是个表面绅士的衣冠禽兽。   如果陆辞就是X的话,那和他上床似乎也不是无法接受,但是前提是他得在上面,实在不行也勉强可以互攻,而且这段关系不能有生命危险,也不可以强迫他,还有那些跟踪和偷拍的变态行为得改一改。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条件都很难达成。   见江可一直在走神,陆辞又问道:“怎么了,没有线索吗?”   江可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便故意往别处扯,“我猜会不会是纪录片剧组的人,他们肯定清楚我的行程,而且他犯案之后正好可以跟组进山,一去三个月,我想找人都找不到。”   陆辞赞同的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现在怎么办,需要我直接终止这个项目,把他们叫回来吗?”   江可没想到陆辞居然还要帮忙,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也只是个猜测。”   陆辞温和的笑笑,“好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的。”   他表现得太自然了,以至于江可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不管怎么说,为了掩盖几道抓痕就用火烧自己的手,这也太狠了,江可以前被热水烫过,知道烫伤或烧伤都非常疼。这就不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江可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陆辞的薄唇,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人在亲吻时会有很多自己的小习惯,或着强势,或者羞涩,或者熟练,或者笨拙,每个人都是不一样。江可还记得被X亲吻的感觉,如果能和陆辞亲一下,或许可以找到一些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测。   但江可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这个办法类似童话中王子拿着水晶鞋寻找灰姑娘,而他却是在寻找强/暴自己的犯人,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变态。   江可心一横,心说变态就变态吧,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于是他猛地站起身,视死如归的说道:“得罪了!”   然后不等陆辞反应过来,他便飞快的凑过去,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对方口腔中有淡淡的红茶苦香,可能是因为过于惊讶,陆辞一时愣住了,除了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之外,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   江可一边亲他,一边在心里纠结。这亲和被亲到底是不一样的,江可觉得这感觉有些相似,但又不太像,总之很难仅凭一个吻就断定对方的身份。难不成还要上次床,再被他草一次?不不不,绝对不行!这样就本末倒置了,简直就是神经病。   陆辞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搂住江可的腰,按住他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想要继续亲他,想要更加深入,想脱掉他的衣服,把他按在桌上狠狠的操一顿,甚至想要把他杀死,切开四肢,一口一口的吞吃下肚,融入骨血之中,永远不分开…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欲望与黑暗,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江可猛然回过神来,连忙直起腰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那个…陆总,你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色迷心窍,没忍住,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借口都已经提前想好了,诚恳道歉,还连连鞠躬。   果然陆辞就没有生气,还笑了笑,“没关系,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也挺喜欢你的,偶尔搞些暧昧也不错。”   江可也附和着干笑几声,把这个突兀的亲吻糊弄了过去。   之后几天相安无事,江可照常上班下班,区别只是路上有了陆辞的陪同。   大概是陆辞和纪录片导演打了招呼,江可这次旷工并没有受到任何处分,也没扣工资。其他同事都以为他生病请假了,江可周一上班之后便迅速回到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X的骚扰已然消踪匿迹,也不知是因为别墅区这边安保措施严密,还是因为已经没有了骚扰的必要。   唯一让江可心烦的就是郑阳。这小子已经和银星签了约,成为了一名正式的练习生。舞蹈教室和录歌房都在办公楼里,江可有时候下楼去买杯咖啡,都会在电梯里碰到郑阳。   这人签约之后愈发的趾高气扬,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大明星,别人跟他说句话都是高攀。   偶尔碰见江可,他连声招呼都不打,顶多就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看见他了。   江可烦得够呛,但是咖啡还是要买的,楼下咖啡厅第二杯半价,他每天都和小峰拼一杯半价咖啡。   这天江可照例下楼,刚出电梯就发现大厅里很热闹,几个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围着一个男人要签名和合照。   这个男人身材高挑,戴着黑色的防霾口罩,穿着文雅的细条纹衬衫,江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那是秦朗。   秦朗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在工作上和银星娱乐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江可猜测他可能是来找陆辞的,毕竟是堂兄弟。   看他戴着口罩,估计也是不想引人注目,但这可是个娱乐公司啊,几乎每个人都半只脚踏在娱乐圈里,对圈内的明星都很熟悉。秦朗一进门,马上就被认出来了。   江可站在电梯口感叹:秦朗不愧是男女老少通吃的国民男神,你看围在他身边要签名的不止有年轻的前台小姐姐,还有年过半百的保洁大叔,江可甚至看见郑阳了。   郑阳正挤在秦朗身边套近乎,热络的跟他攀谈着,兴高采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秦朗看起来不太想理他,只是出于礼貌才简短地回了几句。   郑阳反而更加不知分寸,说到高兴的地方甚至上手搂秦朗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跟他要合照。   他没想到居然能在公司门口偶遇到大名鼎鼎的影帝,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郑阳虽然得了陆辞的“提携”,但一直都不太满意,主要是陆辞和江可关系太好,这让他感觉很不爽,所以一有机会,他就开始寻找新的靠山。背景雄厚的秦朗显然是个不错的金/主。   那边江可有意躲着秦朗,不想跟他碰上面。   现在见面实在是太尴尬了,说不定秦朗会以为他那晚是被活生生吓出了急性胃炎(虽然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这对江可来说十分丢脸,说是社死现场也毫不夸张。   他借着柱子和大花瓶的掩护,悄悄地向大门口挪去,心里祈祷着秦朗别看见他。 第三十二章 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或许是江可这几年活得太浪,还经常在网上看地狱笑话导致功德每日减一,神明很少会站在他这边。也不知道秦朗是怎么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他的,江可刚走几步,就被对方给叫住了。   江可心里叫苦不迭,本想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溜出去的时候,秦朗已经摆脱周围的粉丝,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要到签名的粉丝们见偶像有事要做,都心满意足的散开了,不再继续打扰秦朗,只有郑阳还紧紧跟在他后面,不肯离开。   江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等着秦朗过来。他明显感觉到一束阴毒的目光刺在他身上,郑阳狠狠的盯着他,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定了定神,挤出笑容来,“秦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他没有问对方是不是来找陆辞的,毕竟秦朗和陆家的关系对外界是保密,最好别在外面乱说,谁知道周围有没有偷拍的狗仔队。   秦朗轻声道:“你最近一直没联系我,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你,我给你发短信你怎么不回呢?”   “嗯…这个……”江可哪敢回啊,嫌自己命长吗?他这十根手指头每根都很宝贵的,缺一不可。   他谨慎的道:“我以为您生气了,不想见我,我也不敢去打扰您,毕竟那晚…”   秦朗严肃的教育他,“脚踏两只船确实是很严重的道德问题,即使还没有确定关系,只是单方面的追求,也不该这样做。恋爱又不是买股票,可以同时入多股,真正的喜欢是一心一意的,只对一个人好。”   江可就像是个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低着头呐呐的道:“嗯嗯,您说得对,我太没有道德了,我真是个坏人。”   秦朗看他这副样子,反而有些无奈,“不过我已经不生气了,你不用躲着我,对了,陆辞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可一怔,“陆总吗?怎么忽然提到他?”   秦朗犹豫道:“怎么说呢,他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我担心他会伤害你,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些吧。”   江可心说他们都同居了,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儿晚了?要不然下次等我死了,你再来提醒我注意安全吧。   “对了,我那部电影拍完了,过几天会办杀青宴,听说导演挑的那家酒店菜色不错,你要不要来吃点儿东西?”   江可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陆辞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江可身旁,熟练的搂住他的腰,微笑道:“他去不了,那天他要和我约会。”   秦朗:“……我还没说是哪天。”   “不管哪天都没空,你哪天举办杀青宴,我就哪天和江可约会,这样明白了吗?”   秦朗叹息一声,“你们其实还没有确定关系吧,陆辞,占有欲别太强了,你别忘了,江可是个独立的人,你难道不该尊重他的意见吗?就算……你也得稍微克制一下自己。”   他好像刻意的省略了一些话,陆辞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了。他眼里浮现起几分冷意,语调也变得不悦,“你管得太多了,秦朗,我不想在这种事上和你闹得不愉快,希望你能有些自知之明。”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风声鹤唳,虽然他们之间的对话一个脏字都没有,好像也没有在吵架,但火药味已经快把屋顶都冲破了,江可瑟瑟发抖的夹在这两座大神之间,弱小无助又可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也是修罗场啊,而且是比上次更可怕的修罗场,甚至还有个郑阳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瞪着他,眼里妒火中烧,疯狂的妒忌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他脸色铁青,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郑阳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一定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要不然为什么家里人总是偏心于他。每次他欺负那个所谓的哥哥时,从来不会有人斥责他,就连新来的爸爸也对他百般讨好,他要什么都给买。   稍微长大点儿之后他明白是自己亲妈有钱,在普通人还在为一个容身之所奔波时,他家里已经有了三套房子,一套自己住,两套租出去,即使他以后不工作,也可以衣食无忧。   但郑阳还是不满足,当他上了大学,扩展了社交圈之后,他发现这世界上比他有钱有势的人太多了,那些人明明和自己同班,却开着豪华跑车,在酒吧里挥霍着价值连城的红酒。   郑阳努力的想要挤进他们的圈子,为此他跟家里要了很多生活费,透支信用卡,只为穿最好的衣服,戴最贵的手表,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但是那些人还是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他们表面上和郑阳嘻嘻哈哈的称兄道弟,其实背地里却欣赏着他每个月末余额见底的窘迫,他们就像当初郑阳欺负江可那样,欺负着他。   郑阳不甘心这样高不成低不就,他鄙视着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却又无比向往那个遥远的上流社会,能让他快速跻身有钱人队列的方法就是进娱乐圈,当大明星。他对此有自信,因为他长得不错,而且接受所有潜规则。   只要有人肯给他资源,帮助他,他可以出卖自己的一切,不论是肉体,还是灵魂。   但是这个江可!这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江可,明明什么都没做,竟然就得到了陆辞和秦朗两个人的青睐!凭什么?明明他才是应该备受宠爱的那个人,明明他才是天选之子,一定是江可抢走了他的气运,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江可夹在陆辞和秦朗之间,本来就挺心烦的,还要被郑阳用那种阴森的视线盯着。   他不是那种被欺负了只会躲在房间里嘤嘤哭的小白花,也不是忍气吞声的受气包,秦朗和陆辞他都惹不起,所以他直接把矛头转向郑阳,毫不客气的开口:“你看你爹呢!”   郑阳一愣,他没想到江可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口反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明明以前他欺负江可的时候,对方很少会反抗,现在怎么……   江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还当我跟以前一样啊,现在可没有你爸你妈给你撑腰,快滚,要不然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郑阳气得火冒三丈,“你居然敢这样骂我?!你,你翻了天了!”   “骂你怎么了,我不止要骂你,还要打你呢,以后在公司你最好躲着我点儿走,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郑阳被江可的气势吓退了几步,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江可,“你给我等着,贱人!我早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撂下一句俗套的狠话,郑阳便扭头气冲冲的走了。他粗暴的推开在电梯门口等着的员工,抢先上了电梯,离开了江可的视野。   江可心里爽极了,他才不在乎郑阳的威胁。会叫的狗不咬人,越是嘴上骂得厉害,就越是没本事。   江可承认,不止郑阳是这种人,他自己也是。他刚才表现得很强势,但也是吓唬吓唬郑阳罢了,他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报复这种人渣,也不可能为了出口恶气,就冒着进局子的风险去揍他一顿。   人还是首先要过好自己的日子,至少江可是这样想的。 第三十三章 郑阳的下场   把郑阳骂跑之后,江可才想起来陆辞和秦朗都在旁边看着,他有点儿尴尬的抓了抓头发,抱歉的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陆辞却觉得很有意思,除了在废弃工厂那次,平常是很少见到江可发火的样子的。倒不是说江可脾气好,只是他处事圆滑,懂得人情世故,之前被部门经理刁难的时候,他也是笑眯眯的装傻,半句狠话也没说就把经理气得半死。   所以能看到江可直接骂脏话,陆辞还挺新奇的,他喜欢像这样观察爱人不为人知的每一面,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人。   秦朗似乎并不知道郑阳和江可之间的恩怨,他严肃的问江可,“你刚才说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是认真的吗?”   江可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秦朗是个正直到古板的男人,肯定看不惯这些暴力行为,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被教育的准备,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立正站好,等待挨训时,却听见秦朗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道:“如果你真的想报复对方,绝对不可以使用这种粗陋的方式,至少要做到不把自己牵扯进去。”   “这世界上有很多隐秘的报复方式,不但是合乎法规的,而且能使对方产生巨大的痛苦,这一点你可以和陆辞学学。”   江可:“?”   这不对吧,在他的认知里,秦朗可是个连蚂蚁都不会乱踩的好好先生,从他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报复这种字眼,让江可有些混乱。   秦朗这人…不会有点儿腹黑吧?江可想起那位看似端庄贵气,却狠狠坑了他一把的乔美婷夫人,再加上明显不太正常的陆辞,难道说陆家是一窝变态吗?   这时江可才意识到,秦朗出身于陆家,就注定他不像表面那样纯良无害,没有人能成为“纯粹的白”,必然会有独属于自己的阴暗面。   秦朗又问:“我刚才说的杀青宴,你要来吗?我提前和导演打声招呼,给你留个位置。”   江可刚想说话,陆辞便收紧了搂着江可后腰的手臂,不由分说将他带进怀里,像宣誓主权一般警告道:“我已经说了,他没空,而且你最好少把他往娱乐圈里带,对他没好处。”   江可有点儿懵,前不久他还像只舔狗似的,屁颠屁颠的追着俩人跑,怎么忽然情势一转,自己变成了被争抢的那个人。   他心说陆辞和秦朗这俩人虽然事业有成,能力优秀,但看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毕竟他自己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很清楚,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不过不管怎么说,江可现在也没有搞暧昧的心情,他还有比寻欢作乐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查明X的真正身份。   只是他有些在意秦朗刚才说的话,他说让他跟陆辞学学,也就是说陆辞很擅长使用那些“合乎法规”的报复方式,难道说他已经展开了对郑阳的报复吗?   江可觉得有些不安,他倒不是可怜郑阳,那些人渣遭到什么样的报应都是活该。   江可只是很忐忑,通过种种细节,他隐约窥见了陆辞的另一面。在他面前时,陆辞总是表现得温柔体贴,优雅从容,是个几乎完美的男人,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陆辞或许隐藏着自己的阴暗与残忍,拥有许多高明且可怕的手段。   人类会本能的惧怕比自己强大的人,江可也不能免俗。   没过多久,郑阳就出事了。   这天江可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剪某部电影的宣传视频,忽然听见不远处小峰和另一名同事在闲聊。他们说前两天有个练习生录节目时闯祸了,说话不过脑子,不小心泄漏了公司的机密,因为是直播,所以事情搞得还挺大的,据说要赔偿天价违约金。   江可心里一动,他本能的感觉这人可能是郑阳,于是便放下鼠标,抬起胳膊向小峰招了招手。   小峰殷勤的跑过来,“来了来了,江哥,您有什么吩咐,是要泡咖啡还是复印文件还是下楼跑腿?”   江可无语,“我平时有这么使唤过你吗?你们刚才聊的那个闯祸的练习生…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他啊,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姓郑吧。”小峰靠在办公桌上,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让一个新来的练习生上那么重要的直播节目,肯定会出事啊,我听说要赔足足八百万违约金,那个练习生算是完了。”   现在江可确定这人就是郑阳了。   这件事明显是被人算计了,郑阳一个小练习生,怎么可能会知道公司的机密,一定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然后再派人在节目上不留痕迹的套一套话,把话题扯到那上面。郑阳天性好出风头,为了抢镜头肯定会说个不停,有很大的概率会泄露机密。   八百万违约金,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数字,也让江可确认这背后是陆辞在操控。很久以前郑阳偷了他八百块,而现在陆辞要让他还回来,还足足八百万。这利息可不是一般的高。   除了这个特殊意义之外,陆辞一定是调查了郑阳的家境,才设置了这个金额。   八百万对郑阳家来说,不是赔不起,但是要赔,就得倾家荡产,至少三套房子都得卖了。而这三套房子呢,有两套在郑阳妈名下,另一套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是江国梁当初离婚时分到的房产。   江国梁之所以对郑阳这么上心,是因为他坚信这个继子以后会有出息,会成为大明星,给自己脸上增光,也能让他拥有一个富贵荣华的晚年。但是现在郑阳落难,眼看着赔不了钱就得吃官司,他还愿意出手帮助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吗?   郑阳妈肯定是会竭尽全力的,但江国梁就不一定了,这两口子估计会吵得不可开交。陆辞这一招太狠了,不但报复了郑阳,还顺带瓦解了这个家庭。   江可并没有任何的愧疚感,在他年少的时候,那个家里每个人都欺负过他,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他就是有点儿担心这些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坏事来。   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第二天早上江可就接到了曾晓凡的电话,他说江国梁又找上门来了,而且看起来很生气,不过因为他也不知道江可搬到哪儿了,所以江国梁只是在门口骂了几句就悻悻的走了。   江可就很内疚,“不好意思,又打扰到你了,对了,你是晚上九点才上班吧,今晚要不要出来吃个烧烤,我请你。”   曾晓凡抿着嘴笑了笑,“不用啦,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吧。”   “好吧,要是江国梁又去找你,你就装不在家,别搭理他那种人。”   “嗯,我知道啦。”   放下电话,江可想象着郑阳那几个人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舒爽。先不管陆辞到底是什么人,他确实是帮自己报仇了,这个恩情江可暂且记下了,他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上架感言   各位小可爱们大家好,从今天开始这本就要上架了,然后就是开始稳定的日更三千。一直以来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感谢各位的每一个点击、评论和订阅,谢谢~   然后就是现在写的这本,小攻一如既往的“衣冠禽兽”,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思维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很爱江可,爱到稍微有点儿病态,所以后续可能会使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比如说恐吓、监禁之类的。不过慢慢还是会反思并努力改正哒。   小受就是因为童年创伤,所以非常回避爱情,觉得这种感情不靠谱,终归会被时间消磨殆尽。正好小攻就是爱他爱到极致,打个比方来说就是一起坠入深渊都不会放手,靠谱得不能再靠谱了,俩人正好互补哈哈。   最后就是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鞠躬,亲亲~ 第三十四章 秘密房间   今天是愉快的周末,陆辞早早的出去了,似乎要回陆氏集团处理一些事情。家里的厨师也出去采购食材了,男佣在打理花园,整栋别墅里只有江可一个人。   陆辞对他完全不设防,家里每个房间都不上锁,随便他进出。   当初江可刚来的时候,陆辞便贴心的带他在别墅里逛了逛,给他介绍了每个房间的功能,那个时候江可就发现自己住的客房是整栋别墅里除主卧之外最大的房间。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间客卧比他之前租的公寓还大,不但装修精致,还有独立书房和衣帽间,卫浴间里有超大的按摩浴缸,甚至还带着一个可以喝茶会客的阳光露台。   陆辞真的为他考虑了很多,客房的露台本来只有大理石栏杆,就因为江可养着猫,陆辞叫人把栏杆拆了,换成封闭的落地窗,就是怕波斯猫玩耍时不小心掉下去。   住在这里既不用自己做饭,也不需要自己打扫房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缺点了,但有一个地方江可一直很在意,就是一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房门和其它的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离墙角很近。江可看过它隔壁的房间,用脚步粗略丈量过房间的长宽,如果他没算错的话,走廊尽头的这个房间有些过于狭窄了,就像一个长条形,宽度只有一米五左右。   江可想不通这样狭窄的房间是做什么的,如果是储藏室的话,对于这么大的别墅来说又太鸡肋了。江可当时随口问了一句,陆辞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里面没什么东西,叫他不要随便进去。   江可此时站在可疑的房门前,脸色犹豫。   直觉告诉他,如果陆辞真的是X,那么这个古怪的房间里必然会有证据。江可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抓住门把手,试探的拧了一下。   咔哒。   房门轻易的被打开了,这说明陆辞根本没上锁,难道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里面什么也没有吗?   打开门之后,江可就知道为什么这间屋子那么狭窄了,映入眼帘的是向下延伸的楼梯,尽头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房门之后并不是房间,而是通向地下室的入口。   很多别墅都会做一间地下室,用来储藏酒或者其它东西,不过江可之前帮厨师做饭时,曾经和他一起去过酒窖。酒窖入口在后院,并不是这里。   面对未知的黑暗,江可并没有退缩,有时候他也挺莽撞的。就因为陆辞不在家,所以他盲目的自信着,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江可用手机照亮,谨慎的顺着楼梯向下走去。   地下室很大,虽然一扇窗户都没有,空气却很清新,没有任何尘土气与发霉的味道,应该是使用了很高级的换气系统。手机光扫过中央的一张大床,江可感觉那张床有些怪异,但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江可摸索着墙壁,找到了电灯的开关。他按下触摸按钮,天花板无声的亮了起来。江可抬头,发现整个天花板都做成了类似蓝天的青空灯,光线自然又柔和,效果很逼真,猛一看还以为是玻璃天窗,天光透了进来。   这种灯具可不便宜,江可不明白陆辞为什么要费心思装修一个地下室。   当他看清房间的全貌时,不由得震惊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身体微微发僵。   这个房间…如果是心思纯洁的人,大概会觉得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牢房,墙上挂满了“刑具”,但是江可却很清楚这里是干什么的,经常能在某种小众电影里见到这样的房间——这是一间华丽的、暧昧的、充满欲望的调教室。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敞的圆床,铺着暗红色的床单,床头有几根金色的柱子,延伸出细长的铁链,铁链末端是黑色的真皮软铐。   江可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手腕,他想起X曾经温柔的说过,他特意选了软铐,不会硌伤他的手腕。   而大床下面是一个同等大小的金属笼子,高度只有不到一米,里面还铺着厚实的床垫。大床旁边有个造型古怪的椅子,上面缠绕着几条鲜红色的绳子,江可都不敢想象那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目光落在四周的墙壁上,上面挂着很多艺术性极高的油画,但当他打开某个古典风格的橱柜时,发现里面挂着一排各种各样的鞭子。   例如小羊皮的软鞭,甩起来轻飘飘的散鞭,小电影里常见的黑色教鞭,还有打起人来很痛的细藤条与三指宽的戒尺。   光是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鞭子,就本能的感觉到了痛楚,江可哆嗦了一下,两腿发软,二话不说迅速的关上了橱柜。旁边还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橱柜,但他已经不想再打开了,那里面可能有更多会对他产生精神冲击的道具。   虽然个人的XP是自由的,但当这种兴趣有可能和自己产生关联时,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江可环顾四周,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尽管陆辞此时不在家,但如果这个房间里有隐蔽的监控,那不就完蛋了吗?   一想到这里,江可的精神便高度紧张起来,他怀疑的看向四周,试图找到一些关于摄像头的蛛丝马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油画上,他抓着画框,试着晃了晃,果然是可以摘下来的。   江可把每幅画都摘下来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类似摄像头或监听器的东西,就在他摘下一幅盛开的玫瑰时,他看到墙壁上有一块地方颜色不太一样,稍微深一些。   江可试探着伸手按了按,那块地方一下子陷了进去,同时身后传来低沉的轰隆声。江可惊讶的睁大眼睛,厚重的墙壁竟然像电梯门一样,缓缓向两侧推开,中间赫然出现了一道暗门,通向另一个房间。   地下室里居然还有第二个密室,江可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这外面的房间已经非常惊人了,那这密室中的密室,且不是更加恐怖?!   江可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握紧手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密室内安装了重力感应灯,江可的脚刚踩到密室的地板,头顶的灯便亮了起来。   和外面不同,密室里采用的是缓缓变亮的环形灯,而整间密室的地板是一个规整的圆形,像一个更为宽敞的井。房间是极简风格的装修,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上方环形灯的灯光像圣辉一样打下来,照在正中央孤独的黑色沙发椅上,营造出一种冥想室的静默氛围。   江可站在这里,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虔诚的、永恒的东西,他说不清这种情绪是怎么回事,仿佛曾经有人在这里无数次的祈祷,诉说自己的信仰,最终留下了这无形的痕迹。   当他把目光投向弧形的墙壁时,瞳孔微微一缩,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心脏像是被什么抽打了一下似的,剧烈的跳动起来。   有那么几秒钟江可的大脑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照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张,数都数不清。   那些照片大部分都是偷拍的,有些江可都不记得照片里是在做什么,还有一小部分是他旅行或者公司搞团建时拍的照片,应该是陆辞从他朋友圈里找的,打印了出来。   数量如此庞大的偷拍照片就是证据,证据确凿,江可不再怀疑,他确信陆辞就是X。保险起见,江可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下了证据,以防后期对峙的时候陆辞不认账。   或许是那股震惊的劲头已经过去了,江可现在倒是不是特别害怕。外面那堆东西都是情趣玩具,而不是真正会使人受伤流血的刑具,这说明陆辞只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并不是要伤他性命。   江可这人看得很开,或许是从小受尽委屈,所以不是很计较那些小事。而对他来说,这世界上除了生死之外没有大事,被跟踪被偷拍甚至被强/暴,他很容易就能释怀。只要给他足够的补偿,他不介意写一张谅解书。   X狡猾的面具已被摘下,江可正要离开这里,忽然发现墙上的照片中有一张与众不同的……画?   那是一张画在A4纸上的简笔速写,虽然只用铅笔潦草勾勒了几笔,画面却十分生动。那是一只牵着气球的小熊布偶,站在热闹的游乐园中,看起来充满了童趣。   江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张画会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一堆照片中,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了,他和陆辞聊天时曾无意间提到过自己在游乐场打工,穿着布偶装发气球,所以陆辞就凭想象画了一张这样的图吧。别说,画得还挺像。   他又给这张画拍了照片,才转身打算出去。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江可身体一抖,颤颤巍巍的点开屏幕。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屏幕上弹出陆辞发来的短信。不过对方好像并不知道他偷偷进入了密室,只是问他晚上有没有空,邀请他一起在花园里吃个烛光晚餐。   今晚他本来是想请曾晓凡吃烧烤的,但是对方有事来不了。江可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烛光晚餐的氛围会很好,陆辞心情应该也不错,江可打算在那时候摊牌,酷酷的把证据甩到陆辞面前,他倒要问问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第三十五章 可疑的痕迹   当天晚上,厨师和男佣一起在花园里的三角亭下布置了餐桌。可以让人更加亲近的圆形餐桌上铺着干净整洁的刺绣桌布,中间摆上一个造型优雅的银质烛台,几点跳跃的烛光与月色争辉,显得愈发暧昧,周围是盛开的鲜花。   陆辞说他八点半左右回来,江可八点就坐在花园里等了。   被习习的夜风一吹,江可发热的脑子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里,手肘搭在扶手上,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脸上浮现出一些为难的神色。   江可很了解情场上的人,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充满情趣的调教室时,就推断陆辞不会真的伤害到他,但是这也只是他的推测而已,也不是没有那种爽过之后就弄死的案例,还是要提防一下。   退一万步来说,这对他的工作也会有影响,他刚准备打起精神来好好生活,前途宝贵,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丢了工作。   想到这里,江可不免觉得可悲,明明犯错的是陆辞,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就因为对方有权有势,他就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江可发愁的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亮闪闪的餐具。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但陆辞仍然没有回来。江可觉得有些奇怪,陆辞向来是个非常守时的男人,他在聊天时还说过很讨厌不守信用的行为,迟到可不像他的风格。   不过江可也没有打电话去催,他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快九点的时候,陆辞才姗姗来迟。   他脱掉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坐到江可对面的椅子上,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有些事情耽搁了。”   江可心不在焉的摇摇头,“没事…”   陆辞落座之后,厨师才开始上菜,他今天做了浪漫又精致的法国菜,先上了一道青柠扇贝做开胃菜,酸甜的味道会使人胃口大开。   陆辞侧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辛苦了,你把所有菜都端上来,然后就去休息吧。”   法国菜虽然很适合烛光晚餐,但是一道一道的上菜也太烦人了,每次厨师过来,都会打扰到他的约会。陆辞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显然是觉得厨师这个电灯泡太碍眼了。   厨师心领神会,带着男佣一起把菜品上齐之后,便离开了花园。   江可心里藏着事,吃饭也吃得不香,他忧心忡忡的用餐刀切着煎鹅肝,因为技术不太好,鹅肝被切得七零八碎,毫无美感。这时候他隐约听见陆辞说了句什么,茫然的抬起头,却看到对方正向他伸出手。   在那一瞬间,江可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餐刀,手腕微微转动,刀刃转向了陆辞的方向。这是一个防卫的动作,尽管非常不起眼。   但陆辞只是伸手拿过了他的餐盘,细心的帮他把鹅肝切成形状均匀的小块,撒上柠檬汁与胡椒,又递回到江可面前,“好了,慢慢吃。”   江可有些愣神,“啊…嗯,谢谢。”   陆辞却没有怎么吃,他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江可吃东西,眼里隐隐透出温暖的笑意,像春天的暖阳一般和煦温柔。   过了几分钟,他忽然道:“江可,你知道有个词叫礼尚往来吗?”   江可一怔,心想难道是因为刚才陆辞帮他切过鹅肝,所以自己为了回报也要给他切吗?这是什么新型的调情方式?   “你之前在泳池那边不是亲过我吗,我觉得是不是应该也让我亲你一下,这样才算是公平。”   陆辞要是不说,江可都把那茬给忘了。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稍微有些犹豫。不管怎么说,陆辞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被他亲一下肯定不吃亏,但是江可此时却很紧张,他其实并不喜欢那种强势的、像是要占有他一般的亲吻,而X显然是个在情事中非常强硬的男人。   不过如果贸然拒绝,或许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江可纠结几番,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好吧,你随便亲。”   他听到陆辞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后是起身的声音,衣服布料与椅子摩擦发出窸窸窣窣声。紧接着他感觉有人靠近了,他已经做好了迎接粗暴的深吻的准备,但最终只有一个轻浅的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他的额头上。   刹那间江可回想起自己上幼儿园时,每次午睡都会有老师轻轻亲一下他的额头,哄他睡觉。那是没有任何杂念的亲吻,饱含着关怀与祝福。   有时候这种轻吻比热烈的深吻要更加打动人心,至少在这一秒钟,江可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迎上陆辞的目光。陆辞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温和的道:“好了,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紧接着他又道:“不过如果哪天你还想接吻的话,我随时奉陪。”   江可懵懵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亲到的地方,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陆辞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江可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陆辞拿起桌上的红酒,给江可倒了小半杯,“这种酒度数不高,你可以喝一点儿。”   江可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红色,不是红酒的颜色,是陆辞衬衫的袖子上沾到了一小片暗红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沾到的,总之在白色的布料上十分显眼。   江可指了指陆辞的袖子,“陆总,你的衣服好像弄脏了?”   陆辞翻过手腕,看了眼自己的袖子,从容不迫的道:“哦,这个呀,是画画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颜料,我都没注意。”   “你还会画画呀?”江可虽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心里却想到了那张小熊布偶的简笔速写。他心说现在当变态都开始内卷了,竞争真激烈,不但有钱有势,还得多才多艺。   陆辞谦虚道:“只是偶尔画一下,真是抱歉,我居然穿着被弄脏的衣服来和你约会,这对你太不尊重了,你稍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江可觉得没必要这么讲究,不过陆辞很坚持,他认为既然是他提出的烛光晚餐,就得做到尽善尽美才行,衣装得体是最基本的。   陆辞起身离开了,不过几分钟,他便去而复返,已经换了一套仿古风格的丝绸衬衣,平添了几分典雅——虽然他平时的外表就已经够完美了。   烛光晚餐就这样和平的继续了下去,两人闲聊着生活与工作上的事情,江可趁机提了一下郑阳,陆辞倒是很坦然的承认了,那圈套确实是他设计的,不过实际上的操纵却交给了银星娱乐的某位高管,他自己的手是干干净净。   就因为这件事,江可再次对陆辞的手段产生了畏惧,直到最后晚餐结束,陆辞绅士的送他回房间,他都没有鼓起勇气去质问对方。   帅气十足的将证据甩在对方脸上,终归只是他的幻想罢了,现实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第二天周日,江可直接睡到了十点,太阳都照屁股了,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   或许是睡觉时不小心压到了,他的手机坏了,屏幕莫名其妙的闪绿光。这手机才买不久,江可舍不得换,还是打算去修一修。陆辞便向他推荐了一家手机修理店,说那家店收费便宜,而且技术也好。   江可便跟着导航去了,那家店生意不错,店里有不少顾客,江可拿着手机去柜台那边问了下,戴着棒球帽的店员小哥拿过手机来粗略一看,便自信的道:“没事,屏幕坏了,换一个就好了。”   他竖起三根手指,咧嘴笑着,“三百块钱,给你换原装屏,童叟无欺。”   这价格很公道了,江可便把手机交给他。当然在此之前,他谨慎的将那些可以当作证据的照片放进了私密相册,设置了一个八位数的密码。   “差不多两个小时能修好,客人您先去街上逛逛吧,到时候回来拿就好。”   江可没有多想,店里人太多了,连个空座都没有,只能站着。他也懒得在这里苦等,便转身进了对面的商场,准备买点儿零食回去。   陆辞的别墅哪里都好,就是厨师不让他吃零食,什么薯片、可乐、辣条,统统都是没营养的垃圾食品,一律禁止。江可打算买完之后装进书包里,偷偷带进卧室。   热闹的商场大厅上方悬着一个液晶电视,正在播放当地的午间新闻,江可路过那里,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新闻正在播报,今天黎明时分在废弃的烂尾楼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初步判定是从高处坠落而死,但暂时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死亡时间是昨晚,也就是五月二十号晚上八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   江可听见周围人在窃窃私语,他们都联想起了最近令市民人心惶惶的连续杀人魔,江可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面色苍白,手指在微微发抖。昨晚陆辞回来时,袖子上沾到的红色液体……到底是什么? 第三十六章 你还有什么惊喜?   怀疑一旦开始,每一个细节都会成为疑点。比如昨天晚上一向守时的陆辞为什么会迟到,他袖子上沾到的真的是所谓的颜料,而不是血迹吗?   他没有心情再去买东西,呆呆地坐在商场门口的长椅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也知道光凭借一小块看起来像人血的痕迹,并不能断定陆辞就是那个曾作案多起,却一直抓不到的杀人魔,但是……   江可心里想着,一个能做出跟踪、偷拍、监视、绑架这些行为的人,本身心理就不正常,说不定真的有可能通过杀人来获得快感。   要报警吗?   江可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下意识伸手拿手机,摸空之后才想起来手机已经送去修理了。   他不知所措的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过了多久,才站起身回到修理店。   店员小哥看见他,热情的挥了挥手,“客人,您这么快就回来啦,先歇会儿,马上修好…哟,您这脸色有点儿差啊,怎么了?”   江可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柜台旁边终于空出一个座位,江可坐在那里继续缓神,过了几分钟,店员小哥把手机递给他,“客人,修好了,您验收一下。”   江可按亮手机,屏幕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又检查了一下软件和相册,没什么异常,便付了修理费,“可以了,谢谢。”   店员小哥热情洋溢的笑着,殷勤的送他出去,“欢迎下次光临,您慢走。”   等江可拐过街角,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之后,店员小哥才哼着歌向店铺里面走,但他并没有回柜台,而是掀开门帘,走进了后面的员工休息室。   他从铁皮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欢快的道:“喂,老板,事情办成了,我已经把病毒软件成功植进他手机里了,现在我可以远程操控他手机里的每一个软件,监听通话内容,获得所有的权限,我还能…”   他的话被陆辞打断了,陆辞冷淡的道:“我不想听你自吹自擂,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就够了。”   “哦……”店员小哥受委屈了,情绪有点儿低落,“总之就是已经控制了他的手机,对了,老板,他相册里确实有那些照片,要删掉吗?我可以直接远程删除。”   陆辞想了想,“不必了,不要打草惊蛇。”   他太了解江可了,这人明明已经掌握了证据,却没有跟他摊牌,说明他还在顾虑什么,只要有这个顾虑在,就算让他知道自己就是X也没关系,他本来也不打算隐瞒太久。   ……   江可在回别墅的路上给苏景成打了个电话。由于年少时经常因为挨饿而跑去苏景成家里蹭饭,江可已经养成了遇到困难找死党的习惯,每当他感到迷茫时,苏景成就是一座海上的灯塔,为他指点迷津。   苏景成那边好像正在工作,江可听见哗啦啦翻书页和敲键盘的声音,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在忙吗,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事,你说你的。”苏景成淡定的戴上耳机,继续翻阅文件。   “啊…就是,就是那个,你还记得那个一直抓不到的连环杀人犯吗?”   “当然了,我不是还劝你早点儿搬家,换个地方住吗,你们那个小区确实治安不好,你搬了没有?”   “嗯…搬是搬了,就是……”   “是吗?”苏景成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你这小子总算是听我一次劝了,那搬到哪里了,地址给我一下,等我出完差再去找你。”   “嗯…搬到,搬到…”江可非常心虚,用很小的声音说着,“搬到陆辞家里了…”   “……”   沉默,苏景成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江可听见那边传来哐啷一声,好像是用拳头砸桌子的声音。   “江可,你是不是傻/逼啊!羊入虎口说得就是你知道吗,你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你怎么敢的啊!”   江可咽了咽口水,悲伤的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听完之后可能会觉得我更傻/逼。”   苏景成顿觉不妙,“什么事?”   “陆辞他…”江可眼一闭心一横,深吸一口气,“他就是X。”   苏景成:“?!”   苏景成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要犯心脏病了,他捂着胸口,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江爱妃,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还真有,你要听吗?”   苏景成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咬牙切齿道:“…你说!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你应该看新闻了吧,昨天晚上我们这里又死了一个人,暂时没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也可能是不小心摔死的,但好多人都觉得跟之前那个连环杀人魔有关系。”   江可说着说着,就害怕了起来,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走到一个僻静的街角,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陆辞他…”   他把陆辞约会迟到,还有袖子上沾到的红色痕迹跟苏景成说了,末了他道:“我感觉陆辞可能就是那个杀人魔,他太可疑了,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江可承认,他是有些喜欢陆辞,偶尔会对他产生一些心动的感觉,因此他可以容忍对方那些变态的行为。毕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而他是唯一的受害者,有足够的资格选择原谅还是继续憎恨。   但是江可绝对无法接受一个草菅人命的杀人犯,这是身为一个正常人的底线。   苏景成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江可,你知道什么是认知差异吗?”   “啊?”   “不同的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经历的事情也不同,所以会对同一种东西产生不同的认知。在你看来,你觉得陆辞是杀人魔,是因为陆辞是X,你对他有偏见,认为他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但是在别人眼里呢,陆辞是个坐拥权力、财富和名望的男人,在普遍的认知中,无差别连续杀人魔一般都是反社会人格,这种人因为生活不幸才变得心理扭曲,那么陆辞就和杀人魔完全不沾边,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人。”   江可:“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自己的怀疑有理有据对吧?但是你冷静下来想想,只凭借陆辞在案发时间迟到了一会儿,衣袖上沾到了红色的东西,就可以断定人是他杀的吗?别说警察了,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觉得荒唐。”   苏景成平静地问道:“那件所谓沾了血的衣服,还在吗?”   江可垂头丧气,“他昨晚就换了,估计已经洗掉了。”   “那就是没有任何证据了,假如陆辞真的是杀人魔,你知道贸然报警会是什么后果吗?”   苏景成将他的下场简单描述了一遍,江可一边听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后背发寒。他心里一阵后怕,无比庆幸自己先给苏景成打了电话,而不是脑子一热就报警。   苏景成说,如果陆辞就是杀人魔,江可报了警,警方确实会叫陆辞来问话,但是没有证据又能把他怎么样?陆辞身份特殊,背景雄厚,手底下有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恐怕连不在场证明都完美的伪造了,所以警方只能放他离开。   就算报警人的身份是保密的,但陆辞只要动用他强大的人脉,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江可从幕后揪出来,再施加最残酷最狠毒的报复。简单来说,江可会死得很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陆辞确实是那个连环杀人魔。   江可瑟瑟发抖,“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景成沉着的道:“江可,如果我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我会建议你借此机会潜伏在陆辞身边,伺机收集证据,好将坏人绳之以法。”   “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建议你赶紧跑,不管找什么借口,先从陆辞家里搬出来,还有工作…不想辞职的话就想办法出个远差,总之离他越远越好,我不希望某天在社会新闻上看见你的死讯,懂吗?”   他的语气非常严肃,让江可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严重。   “明白了。”江可犹豫的道,“我想想办法。”   江可回到别墅之后,惊讶的发现今天陆辞居然没出门。   陆辞平时非常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陆氏集团的事务,很少能看见他悠闲地呆在家里。   他坐在花坛旁边的白色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当日的报纸,身后是盛开的紫罗兰花,远远一看,无论是人还是景,都美得像一幅画。   从门口到别墅必须要经过那条路,江可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勉强保持着冷静,和陆辞打招呼。   陆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笑道:“修好了吗?”   江可太紧张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啊?什么?”   “手机呀,不是去修手机了吗?”   “哦,手机…对,已经修好了,那个,我有点儿累,先回去休息了。”   江可说完之后便急匆匆的往里走,心脏砰砰直跳,脚步声也乱了,四肢僵硬,差点儿连怎么走路都忘了。   陆辞看着他反常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变得探究起来。   不过几分钟,手机便响了起来,那边传出店员小哥郑重其事的声音,“老板,我那会儿监听到了一通电话,感觉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陆辞平静的听着,脸色毫无波澜。他看向手中的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在讲昨晚那个坠楼身亡的无名氏。   再结合店员小哥的汇报,脑海中回想起方才江可那慌张的姿态和畏惧的眼神,一切反常便都有了答案。   陆辞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第三十七章 摊牌   当天晚上,江可反锁上房门,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又把沙发拖过来,顶住房门,最后在门把手上挂了一个陶瓷茶杯,一旦外面有人试图开门,茶杯就会摔到地板上发出声音,把江可惊醒。   上完这三道保险,他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换好睡衣躺到了床上。他把波斯猫抱在怀里,亲了亲它毛茸茸的脑袋顶,充满歉疚的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到这儿来的,这里太危险了。”   大黑喵喵叫着,用头轻轻蹭着江可的脸。   小猫的陪伴总能给予江可最大的安慰,江可心里舒服多了,正要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睡觉时,忽然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慢慢的从遥远变得清晰。   陆辞在门口站定,他并没有贸然推门进去,而是有礼貌的轻轻敲了敲门,轻声询问:“江可,你睡了吗?”   江可又不能回答睡了,只好掀开被子坐起身,回应道:“还没呢,怎么了?”   “我让人煮了一些安神茶,你喝了再睡。”   江可一点儿也不想让陆辞进来,他委婉的拒绝:“不用了,陆总,我没有失眠,这段时间睡得都挺好的。”   “是吗?但是我看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还是喝点儿吧,对身体没有坏处的。”   听起来似乎只是温和的劝说,但听在江可耳朵里,无疑于隐藏在温柔之下的威胁。如果他不乖乖开门,还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栋别墅都是他的,肯定有备用钥匙,反锁房门根本阻止不了他。   枕头下面藏着一把用来自卫的小刀,但那又有什么用,江可清晰的记得当初被X压在身下时,对方手上的力气有多大,单手就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江可拉开通向露台的玻璃门,把猫放到外面,这里是三楼,对猫来说不算高,江可希望万一真有危险,至少可以让大黑跑出去。   然后江可才回应陆辞:“知道了,稍等一下。”   他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悄悄地把沙发挪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拿走挂在门把手上的杯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陆辞手里端着一个浅咖色的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玻璃茶壶和配套的茶杯,茶水颜色澄透,隐隐散发着花香。   陆辞微笑着低头看向他,走廊上的灯光从背后照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江可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我可以进去吗?”   江可没办法说不行,他侧身把人让进来,陆辞便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将茶水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他倒是一点儿不见外,仿佛已经把江可当成了自家人,他顺手摸了摸床铺,关切的道:“这几天睡得还好吗?不舒服的话可以给你换张床。”   “挺好的…”江可的眼睛都不敢从陆辞手上移开,生怕自己藏在枕头下面的小刀被发现。那是一把手掌大小的折叠刀,打开之后跟水果刀差不多,但是出现在床上还是十分可疑的。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陆辞只是随意的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下面就露出了一小截刀把。   江可:“!!!”   一瞬间他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陆辞拿起折叠刀看了看,奇怪的问:“你在枕头下面放刀做什么?”   “嗯…”江可迟疑的道,“前几天做噩梦,网上说在枕头下面压个剪刀什么的就好了,我没找到剪刀,所以就……”   “这样啊。”陆辞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把折叠刀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顺手给他倒了杯花茶,“这样太危险了,可能会弄伤你,还是喝点儿安神茶吧。”   江可坐在床边,接过茶杯,慢吞吞的喝了起来。   陆辞坐在他旁边,宠爱的摸着他的头发,就在气氛一片祥和时,他冷不丁的问道:“对了,你最近有去过一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吗?”   江可身体一僵,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所幸茶水已经喝了一半,才没有洒出来。   “没有啊。”江可故作轻松的道,“你不是说让我不要随便进去嘛,我借住在你家,肯定会守规矩的。”   陆辞没有说话,他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江可,那双深邃又漂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这个人,直接看进他的灵魂里,然后洞悉一切秘密。   江可被这种目光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向旁边躲了躲,心虚的避开对方的视线。   陆辞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讨厌欺骗和隐瞒,有时候高超的骗术也是一种艺术,但我不喜欢那些拙劣的谎言,明明一眼就能看穿,却固执的不肯承认,仍然要进行愚蠢的狡辩,很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他抬起手抚摸江可的脖颈,修长的手指按压着他跳动的脉搏,像是暧昧的爱/抚,又像是一种威胁,如同毒蛇衔住了喉咙。   “不过对你我可以宽容一些,我不计较你刚才的谎言,可以当作没听到。”   陆辞语调轻柔,“那么我再问一遍,江可,你有没有去过那个房间?”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心底浮上来,江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明明陆辞没有伤害他,仅仅只是说了几句轻言细语,就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紧张到无法呼吸。   他僵坐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嘴唇颤抖着,本能的否认:“我…我没有去那个地下室,我……”   话音刚落,江可脑子轰隆一声,脸色煞白。他知道自己完了。   陆辞眼中笑意更甚,“哦,没有去过,但是知道那里是地下室,对吗?”   “我,我…”江可语无伦次的辩解,“我是听别人说的…”   “是吗?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两个人,是听哪位说的?”   无论是别墅的厨师还是男佣,都不可能跟江可聊那个房间,正如陆辞所说,拙劣的谎言只会让人感到厌烦。   “你确定还要这样狡辩下去吗?”陆辞无奈的看着他,“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会生气的。”   江可猛然想起来,那个房间其实只是有些私密而已,真正的危险的是密室中的密室,也就是那个贴满他照片的小屋。就算陆辞知道他进了地下室,但是不一定知道他看到了照片,毕竟那个机关藏在油画后面,不是能轻易触碰到的。   江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便说道:“对不起,我没忍住好奇心,进去看了,这个兴趣确实是有点儿…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外传的!”   他举起右手发誓,露出信誓旦旦的表情。   陆辞平静的看着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说吗?”   “什…什么?”   陆辞淡淡的笑了下,不紧不慢的道:“我既然知道你进了房间,当然也就知道你在里面干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调教室被你看到了没什么关系,反正也是给你准备的,不过我没想到你连密室的机关都找到了,那些照片怎么样,喜欢吗?”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故意用江可熟悉的、很温柔却又有些危险的语气说道:“…亲爱的宝宝。”   江可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陆辞。   他这是什么意思,承认了?还是在试探他?那下一步对方会怎么做,会不会把他灭口?江可想到新闻上那几起残忍的命案,心脏剧烈的狂跳起来,恐惧到指尖开始发麻。   陆辞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一切正如你所想的那样。”   江可的脸色愈发苍白,几乎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陆辞的意思是承认自己就是X,但江可却联想到了另一层面:那些人果然是他杀的,他真的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连环杀人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害怕,我并不想伤害你…至少暂时是这样的。”陆辞半真半假的恐吓道,“但是前提是,你得听话,明白吗?”   “…我明白了,我会听话的。”   江可温顺的说着,心里却在想等天亮了就找机会带着猫逃出去。他是惹不起,但不代表躲不起,陆辞也说了只是暂时不会伤害他,无法保证以后会怎么样,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就像看穿了江可的小心思一般,陆辞再次威胁道:“不要试图跟我耍心眼,你知道你刚才喝的茶是什么吗?”   江可心里一沉,“这个茶?!”   陆辞笑笑,“你还记得你说你对茶水过敏,喝了总想睡觉吗?其实并不是你体质特殊,而是第一次在公司见面时,我在你喝的红茶里下了药。”   “当然,你刚才喝的那杯也不是普通的茶,里面放了一种特殊的毒素,你至少要每隔72小时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也就是说,你想要活着,就不能离开我。”   陆辞在说这些可怕的话时,眼睛在台灯的照耀下微微闪着亮光,仿佛对未来充满着期冀与希望,像圣洁的天使一般美丽。但他的所作所为,和恶魔无异。   江可浑身发抖,但还是努力反驳:“不…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毒药!”   陆辞的笑容愈发温柔,“你可以不信,如果你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赌的话。”   江可紧张的吞咽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已经开始感到头晕目眩了。   他很想反抗,但却不敢贸然去赌。陆辞家大业大,听说陆氏集团确实有投资医药研究公司,那么研究出某种特殊的毒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可最终无力的低下头,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我不想死,我听话。” 第三十八章 一起睡   江可说,他听话,于是陆辞便满意的笑了笑,“真乖。”   他揉了揉江可的脑袋,牵着他的手站起身来,“好了,那我们走吧。”   江可一愣,茫然的看着他,“…去哪儿?”   “我们都已经摊牌了,彼此坦诚相待,自然也不需要这些假惺惺的客套,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住客房了。”   江可心里咯噔一下,他马上就想到了地下那个可怕的房间,脸上写满了抗拒。   不过陆辞还算是有点儿良心,江可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脑子里的弦绷得很紧,一碰就会崩断,所以他不打算再继续摧残下去。他没有带江可去地下室,而是带他回了自己的卧室。   “以后我们就一起睡吧。”陆辞在大床上放了第二个枕头,耐心的询问,“你喜欢睡哪边?临睡前喜欢做什么,听音乐还是阅读?早上一般几点起床呢?我平时起得比较早,很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你。”   “……”   江可不明白陆辞为什么能表现得如此平和,甚至体贴得像一个真正的爱人,可是他们之间明明是很糟糕的关系,跟踪、威胁、强/暴,什么都做过了,甚至对方还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魔。   这种异常的温柔让江可感到毛骨悚然,他察觉到陆辞从本质上就和别人不同。这个人太不正常了,即使拥有着优雅美丽的外表,也无法掩盖他是个恐怖的恶魔的事实。   江可站在离床很远的角落,不安的摩挲着手臂,低声道:“我怎么样都行。”   陆辞看了他几秒,随后拍了拍床铺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等江可磨磨蹭蹭的坐过去之后,陆辞侧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柔声哄道:“宝宝,你不用这么害怕,我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我说过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好吗?”   江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陆辞耐心的引导他,“宝宝,我要听到你的回答。”   “…我知道了。”   “很好。”陆辞牵起他的右手,亲昵的揉捏着他的手指尖,“那我重新来问一遍,双人床的话,你喜欢睡在哪边?”   “……靠墙的。”   “临睡前喜欢做什么呢?”   “…看手机。”   “早上一般几点起床?”   “如果要上班的话,大概是……”   他还没说完,陆辞便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段时间大概是没有机会去上班了,所以说你周末时的作息就可以了。”   江可的左手无意识的抓紧了床单,勉强的道:周末一般是十点左右起床。”   陆辞笑了下,“和我调查的差不多。”   江可一惊,他没想到陆辞居然连这些生活上的细节都知道,他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长?   “不过十点有些太晚了,你至少九点之前起来吧,还能赶上早餐。”   陆辞看江可脸色阴沉,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但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好啦,别不高兴,让你早点儿起床也是为了你的健康考虑,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随便糟蹋身体,现在总是熬夜晚起,等上了年纪就难受了。”   江可心说上了年纪?他真能活到那一天吗,可以从这个恶魔手中逃过这一劫吗?   当天晚上他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被陆辞搂在怀里。   那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陆辞大方的让江可枕着他结实的手臂,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背上,还轻轻拍着哄他睡觉。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才会这样睡觉,江可感觉陆辞就像刚得到了一个新奇玩具一般,兴致正浓。   所以江可不敢想象过段时间陆辞对他失去兴趣会怎么样,往好处想可能会放他走,往坏处想或许会直接灭口。江可知道太多秘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江可心里太焦虑了,所以即使陆辞的怀抱很温暖,身下的高档床垫十分舒适,他也睡不着,甚至不敢翻身,怕惹对方生气,自己小命难保。   就这样硬生生捱到三、四点钟,江可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也睡不踏实,噩梦连连,虽然内容不是很连贯,但都是一些恐怖血腥的画面。   不知睡了多久,当江可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然天色大亮,窗帘紧闭着,所以屋内的光线倒不是很亮,只有隐隐的日光从外面透进来。   江可的手无意间摸到旁边,并没有摸到人,床单平整得像没人睡过,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江可的脑子忽然又迷茫起来,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有那么几秒钟他在怀疑昨晚的遭遇会不会只是一场虚假的噩梦。   但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所谓噩梦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现实远远比那要更加可怕。   他烦躁的撸起额前的碎发,拿起手机看时间。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或许是睡眠不足造成的。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今天周一,他上班已经迟到了,但是公司群里却没有一个人问他是怎么回事,连那个一向看他不顺眼的部门经理都没说话。   江可知道是陆辞暗中进行了操作,他一手掌控了整个银星公司,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说出差之类的,就可以圆过去,没人会去想为什么江可一直不来上班,更没人会觉得他一个大活人竟然被软禁了。   江可忽然感到一阵悲凉,他的家人名存实亡,在这里也没有交心的朋友,就算他真的遭遇不测,除了苏景成之外,恐怕都没有人会为他伤心难过。   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些熟悉,但并不是陆辞。   “江先生,您醒了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江可辨认出了对方的嗓音,这是别墅里负责一日三餐的厨师。   要是搁在以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过上这种饭来张口、甚至有佣人伺候的生活,只不过这种生活只是表面安稳与舒适,实则朝不保夕。   如果锦衣玉食的前提是站在刀尖上跳舞,和危险的杀人魔共处的话,那江可宁愿过普通甚至清贫的日子。   他穿好衣服,跟着厨师来到楼下餐厅。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餐桌,明媚的阳光照在花瓶中的百合上,看起来很有生机。   餐桌上的食物分成两份,一份是虾仁鲜肉馅的小笼包和甜粥,另一份只有一杯红茶,而陆辞就坐在红茶那边,一边看报纸,一边慢悠悠的喝着茶。   江可不甘不愿的坐到椅子上,拿起小笼包吃了起来。味道不错,比外面卖的要更好吃一些。   陆辞抬眼,“手洗了吗?”   “洗了。”江可闷闷的道,“你管的也太多了。”   陆辞忍俊不禁,他拿起餐巾帮江可擦了擦嘴边的粥渍,“我只是关心你,怕你再肚子疼,你忘了上次得胃炎的事情了吗?”   不说还好,一提到那个江可就火大。诚然他当时胃痛有一部分原因是饮酒过量,但根本原因还是被吓的。陆辞这个始作俑者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关心他的身体?有病吧!   江可不想理他,低头用勺子喝着甜粥。他发现自己吃饭时陆辞就不会强迫他回话,因此一勺接一勺的喝着。   “喜欢这个吗,要不要明天早上还给你做?”   “不用了。”江可冷淡道,“你今天不去公司吗,怎么现在还在家里呆着?”   “最近不忙,想着多陪陪你,省的你一个人总是害怕。”   江可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你陪着我,我才会害怕。   他伸手去拿小笼包,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向屏幕,微微一愣,苏景成居然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   陆辞就在旁边看着,江可立刻就想把电话挂掉,陆辞温和道:“接吧,不用在意我。”   这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陆辞甚至还加了码,“开免提。”   “……”江可面露难色,“没必要吧,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就是因为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想听听他的声音,了解爱人的交际圈也是我的义务。”   江可只好照做,将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他默默祈祷着苏景成不要乱说话,千万别踩到陆辞的雷区。   结果人家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从那个变态家里搬走了吗?”   江可:“……”   陆辞:“……”   江可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发抖,手拿着勺子不断的哆嗦,跟搅拌机似的在粥碗里咣当咣当的晃。   江可背后冒冷汗,他试图补救,艰难的道:“那个陆总,他不是说你,是另一个人…”   然后苏景成第二句就来了,“我早说姓陆的不是个好东西,你偏不信,现在吃亏了吧。”   “咳咳咳!”江可用力的咳嗽起来,试图引起苏景成的注意,好让他停止这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小苏同志远在外地出差,陆辞管不到他,但是江可就坐在他旁边,一伸手就能够到,江可怕真把陆辞惹火了,苏景成得提前结束出差,赶回来给他收尸。   苏景成:“怎么了,你感冒了?是不是陆辞干的?”   江可:“……”   你可快闭嘴吧! 第三十九章 游乐场   江可赶忙道::“没有,这跟陆总有什么关系啊,我经常嗓子痛的,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景成顿了一下,“哦,那确实…”   他一这样说,苏景成就明白了。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江可虽然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但身体素质却不错,很少生病,更没有什么所谓的“老毛病”。苏景成猜测江可之所以说一句这样没头没尾的谎话,恐怕是处于被人监视,无法正常说话的状态。   最有可能的是,江可已经被陆辞软禁了。   苏景成冷静的道:“那你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江可道:“没有没有,我这边挺好的,那个…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哈,陆总其实对我挺好的,在工作和生活上都对我帮助良多。”   接着他又凑到陆辞跟前,压低声音解释道:”对不起,陆总,我之前确实跟朋友吐槽过你,所以他有点儿误会了,但是你放心,不该说的我绝对没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真担心陆辞会派人把苏景成灭口,尽管对方在很远的地方出差,但陆辞的权势太大了,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最好的朋友。   江可眼睛里带上了一点儿哀求,“…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辞面无波澜的注视着他。   拙劣的谎言,愚蠢的侥幸心理…这些都是陆辞很讨厌的东西,但是不知为何,放在江可身上就莫名显得很可爱,像一个笨拙又单纯的小朋友,明明偷吃了蛋糕,嘴边还有残留的奶油,却固执的摇头说自己没吃。   所以陆辞并没有拆穿对方,只是浅浅笑了下,“嗯,没事的。”   苏景成深深的吸了口气,头痛极了。   一方面是对好友的安危感到担忧,另一方面是恨铁不成钢,他早就告诫过江可离陆辞远点儿,说过无数次了,他哪怕是听过一次,都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危险的处境。   “行吧,我过段时间回去,我出差的这个城市茶叶挺出名的,要不要给你带一包?”   江可:“茶叶?”   不对劲儿,他从不喝茶的,苏景成也知道这一点,他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茶叶呢?茶…难道是在暗示警察吗?苏景成是在隐晦的问江可要不要帮他报警。   江可忙道:“不用了,现在天气变热了,不适合喝茶。”   言外之意现在还不是报警的时候,正如苏景成之前说的那样,手里没有证据,贸然报警可能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两人又假模假样的寒暄了几句,江可才挂断电话,惴惴不安的看向陆辞。   陆辞似乎没怎么在意这通电话,他细心的问:“宝宝,这些早餐够吗?吃不饱的话叫厨师再做一些。”   “不用了,我吃饱了。”江可十分节俭的用筷子夹起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陆辞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鼓鼓的腮帮子,就像普通人看到可爱的东西会刺激多巴胺分泌那样,他看着江可时,心情也会莫名其妙的变好。   吃完早餐之后江可也不敢直接走,仍然拘束的坐在餐桌前。地下那个小黑屋对他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生怕陆辞心血来潮,带他到那里搞些限制级的东西。陆辞长得是好看,但江可就算再颜控,也不敢和杀人魔滚到床上去。   他眼巴巴的看着窗户外面的蓝天,羡慕的看着在枝头跳跃的麻雀。   陆辞道:“今天天气不错,你也别总是憋在家里,出去走走,散散步也好。”   江可惊讶的看向他,他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他犹疑的反问道:“我可以出去吗,一个人?”   “当然了,我又不是要关着你。”陆辞笑了笑,“这几天你不用上班,可以去逛逛街,到处玩玩。”   他招了招手,男佣便快步走过来,双手递上一个信封。   陆辞把信封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推到江可手边,“这张卡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逛街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别亏待自己。”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道:“只要你记得及时回家就可以了。”   江可本来还沉浸在可以出门的喜悦中,听到这话,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差点儿忘了,自己有一个巨大的把柄握在陆辞手中,那就是一根牢牢系在风筝上的鱼线,只要陆辞想,随时可以把他拽回来。   身体里的毒药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着。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贸然逃走无异于自寻死路,恐怕陆辞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敢放他独自出门。   尽管出去了最终也得乖乖回来,但江可还是出门了。   在发现真相之前,江可很喜欢宅在这栋豪华宽敞的大别墅里,这里比外面还要好玩,可以去天台的泳池玩水,可以在花园里欣赏美景,拍拍照片,也可以去娱乐室里玩游戏,或者去家庭影院看场电影。   总的来说,江可之前的日子过得非常安逸。   但现在不同了,身边有一个阴晴不定的杀人魔,就算条件再好,江可也无法安心的待在这里。与其冒着生命危险留在别墅,还不如出去走走,能躲一时是一时。   江可走在热闹的商业街上,看着路边橱窗里精致又昂贵的商品。以前他没有闲钱买那些东西,奢饰品对他来说就是铺张浪费,现在兜里虽然揣着陆辞给价值不菲的卡,却没有了购物的心情。   他并非漫无目的的闲逛,有好几次他故意接近警局,在派出所门口徘徊。他怀疑陆辞派人暗中跟着他,警惕的观察着周围,但却一无所获,就算是已经站在了警局大门前,也没有人出来阻止他。   这种“宽松政策”让江可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他本来还对那种毒药残存一点儿疑心,但现在看来,陆辞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放任他,恐怕那药不是假的。   江可背靠着墙壁,两只眼睛没有焦距的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但是没有人可以帮他,他就这样孤立无援的落入了陆辞的魔掌之中。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天晚上江可洗完澡,坐在床边发呆。陆辞拿着电吹风走过来,帮他吹干湿润的头发,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花香。   陆辞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这个味道很适合你。”   江可一愣:“什么味道?”   “像玫瑰花,还有一点儿薄荷的清爽。”   江可移开视线,没有答话。   这或许是甜蜜的情话吧,但并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个之间。江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怕说错一句话就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便保持了沉默。   这种沉默在陆辞看来却成了情绪低落的表现,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兴致勃勃的提议道:“明天要不要出去玩,我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场。”   江可闷闷的道:“都行。”   他对游乐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普通人提起游乐场来,第一反应是好玩、有趣、热闹,而江可想到的是:招收短期工、工资低、很热很累很乱,他读大学的时候去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去打工挣钱,从来没有以游客的身份进去过。   陆辞显得很高兴,又亲了他一下,“那就说定了。”   第二天上午,章庭开车送他们去游乐场,江可坐在后座,一直盯着窗外看。   陆辞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江可今天的衣服是他选的,简洁款式的姜黄色卫衣,看起来就像是向日葵一般明朗热情。   可惜这株向日葵并不想理他,或者说是因为害怕,所以尽量减少与他的接触。   陆辞从随车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凉的果汁,递给江可,同时摊开手掌,手心里放着一颗蓝白色的胶囊。   “宝宝,该吃药了。”   如此轻柔又平静的嗓音,就好像只是在提醒他吃感冒药一般,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某种剧毒的解药。   江可回头瞥了他一眼,拿过药来默默的吃了。   七十二小时,就像软件会员续费一般,他的生命又延长了三天。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平稳停在游乐场门口,江可下了车,惊讶的发现游乐场门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是本市规模最大的游乐场,里面除了五花八门的游乐设施之外,还囊括了动物园和海洋馆,甚至可以看到大熊猫。   所以即便是工作日,这里也仍然会有许多游客,小吃摊更是数不胜数,但今天居然这么冷清,如果不是那巨大的招牌仍然崭新发亮,江可都会怀疑这个游乐场是不是倒闭了。   陆辞为他解答疑惑,“我想和你过二人世界,不想被别人打扰,所以今天这里被我包场了,宝宝,希望你今天可以玩得尽兴。”   江可那张闷闷不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震惊,“包场?这么大的地方?!”   陆辞笑笑,“这家游乐场背后本来就有陆家参股,包场一天还是比较容易,对外只要说设施维修就可以了。”   江可:“牛逼…”   “那我们走吧,从那边进去。”   他指的是侧边的员工通道,江可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我们能从检票口走吗?”   “能是能,但是为什么,不都一样吗?”   “我以前…”江可望着不远处的检票口,仿佛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我以前在这里打工时,每次都是走员工通道进去,那时候远远看着游客从检票口进,他们每个人都笑得好开心,我就特别羡慕,因为他们都是来玩的,我是来打工的。”   “那一刻我总是在想,以后挣了钱,一定要买票从大门进一次,我想体验一下他们的快乐。”   陆辞听完之后,沉默了几秒,随后他伸手把江可搂进怀里,宠爱的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道:“好,我们从大门进。” 第四十章 攻心之计   游乐场是一个具有两面性的地方,它带给人欢乐,但也是恐怖片的常客。   当游乐场里被游客挤满时,这里是阳光快乐又热闹的乐园,但是当偌大的场地里只有一两个人时,那些巨大的游乐设施,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发出噪音的过山车,还有游行的小丑花车,无一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江可本来以为自己要和陆辞独处,心里还挺慌的,幸亏游乐场里虽然没有游客,但各个设施的工作人员都还在,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想玩什么,我们去做摩天轮好不好?”   很不好!   和陆辞单独呆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还会上升到半空中,跑都跑不掉,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在陆辞面前,江可的浪漫细胞都死绝了,满脑子来回飘着七个大字:《摩天轮杀人案件》。   安全起见,还是留在陆地上比较好。   江可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家小店,上面挂着熟悉又可爱的彩虹招牌。江可记得自己以前打工时这家店就存在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开着。   这家店卖的奶油草莓可丽饼也算是游乐场的小招牌了,听说超级好吃,但江可从来没有买过,毕竟游乐场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溢价严重。江可那时候在大热天穿着厚厚的布偶装站一天,才赚八十块钱,一个豪华版可丽饼就要卖一百二,他当然是舍不得的。   陆辞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得觉得好笑。江可都二十多岁了,味觉还和小孩子一样,喜欢甜的。   “想吃就去买吧,那里应该有人。”   江可摸了摸兜,摊了摊手,坦然道:“我没带钱。”   然后他就用暗示性的目光盯着陆辞。   陆辞无奈的笑笑,“去吧,不会跟你收钱的。”   江可半信半疑的走过去,小店里只有一个身穿工作服,头戴卡通兔子耳朵的姑娘在,她戴着白色口罩,但从弯弯的笑眼中可以看出她的态度很热情。   店员训练有素,面对这唯一的客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心,一如既往的问道:“先生,您要吃点儿什么?”   江可指了指上方悬挂的广告牌,“我要一份这个。”   “好的,豪华版奶油可丽饼一份。”   店员动作利索的开始做可丽饼。她将黄油放入煎锅中融化,再倒入提前调好的面糊,煎出金黄色的薄饼,涂上奶油,摆好各种各样的水果,最后卷成三角形,挖一勺冰淇凌放上去,撒了些糖霜与巧克力酱,用花哨的油纸包起来,递给江可。   她笑眯眯的道:“欢迎下次光临。”   真的没有向他要钱,江可捧着这个大号可丽饼,慢吞吞的往回走,因为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他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忽然身边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影,比江可足足高两个头,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布偶熊。   布偶熊手里拽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在空中漂浮着。他拿了一支太阳花形状的气球,直接塞进江可手里,又举起毛茸茸的爪子向他挥了挥手。布偶装做工精良,还可以看到爪子里可爱的肉垫。   继小熊之后,后面又走出许多穿着可爱布偶衣服的人,有粉色的兔子、橘色的猫、绿色的青蛙,他们无一例外都拿着礼物,热情的往江可手里塞。   不一会儿江可的两只手就被占满了,右手拿着可丽饼,左手拿着玫瑰花束,小指勾着气球,胳膊里夹着一个可以吹泡泡的玩具枪,头上还带着不知道谁给的小猫发箍。   江可抱着这堆东西,局促的站在那里。   他忽然有些想哭,以前打工的时候,一直都是他给别人发礼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家所有人都向他伸出手,不是讨要,而是送他礼物。   这么多年以来,即使是在浪荡的情场上,江可也已经习惯了付出,他自己活得很节俭,但对情人却非常大方,基本上所有开销都由他承担。或许在毫无顾忌的挥散爱意时能让他感到满足,他习惯了对别人好,却不习惯被别人爱。   陆辞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他。   人生每个第一次都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所以他很清楚此时江可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想要彻底把这个人留住,只需要两种感情,第一是恐惧,第二是依恋,所以他正在尽可能的制造温暖的回忆。记忆这种东西是会欺骗人心的,即使江可害怕他,但是脑子里这些美好的画面却会让他不自觉的产生好感。   陆辞不紧不慢走过去,帮他分担了一部分礼物。他把花束放到旁边的长椅上,然后将气球线系在江可的手腕上,戏谑道:“好了,这样就不怕你走丢了。”   鲜艳的太阳花气球高高的飘在江可头顶,确实一眼就能看到。江可有些无语,这种小招数是应对到处乱跑的小孩的,防止小孩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失,但是这里既没有成群的游客,他也不是个小孩。   江可坐在长椅上,认真的把可丽饼吃完。   陆辞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走吧,你想先玩什么?”   江可刚吃完东西,肯定不能去坐过山车,也不想坐摩天轮,他想找一个稳当点的游乐设施,扭头看到了对面的旋转木马。   “那个吧。”江可指向那里。   “当然可以,去吧。”   陆辞似乎不打算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他坐在长椅上,眼含笑意的看着江可坐旋转木马。   江可一边玩,一边按下泡泡机的开关,五彩缤纷的肥皂泡环绕在周围,随风飘向天空。   或许是游乐场真的有种魔力,江可越玩越开心,坐完旋转木马又去走鬼屋和镜子迷宫,还去动物园区看了大熊猫和长颈鹿。   他玩得相当尽兴,甚至短暂的忘记了陆辞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的年纪仿佛在慢慢变小,变成了曾经那个站在游乐场外面,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小朋友被家长带进去玩,满眼都是羡慕的小孩。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他这小小的心愿会以这种方式被满足。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天色渐渐暗了,江可从水族馆里走出来,看着天边如火如荼的晚霞,不由得被震撼了一下。他站在台阶上,怔怔的望着那美丽的黄昏景色,橙色的天空中划过几道黑影,那是归巢的鸟雀。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的偷瞄了陆辞一眼,现在这个时间该回家了,但江可还想再玩一会儿,他不想回那栋冷清的别墅。   陆辞了然的笑笑,“晚上这里会有烟花大会,要看吗?”   江可眼睛一亮,“我想看。”   “那我们就先去吃晚餐吧,就算玩得再开心,也不能不吃饭。”   江可跟着他来到游乐场内的一家餐厅,坐在了三楼靠着落地窗的位置,一扭头就可以看到星光之下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夜色渐浓,游乐场里的灯光都打开了,闪闪发光的霓虹灯勾勒出过山车车道的轮廓,如同一条发光的龙游曳在黑暗中。   餐厅的侍者为他们端来琳琅满目的菜肴,江可吃着吃着,房门又被打开了,一个高壮的男人走了进来。   江可抬头看了一眼,是今天给他们开车的章庭。   这个章庭经常出现在陆辞身边,看起来是很受重用,所以江可合理怀疑那天晚上就是这孙子把他迷晕了,扔到了废弃工厂的大床上。对于一个有绑架嫌疑的人,江可并没有什么好感,便没有打招呼,只顾着低头吃饭。   章庭走到陆辞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陆辞淡淡的点点头,“现在就去吧。”   接着他又转向江可,语调柔和了一些,“宝宝,你乖乖吃饭,我有些事要处理,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江可没怎么在意,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陆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便转身和章庭一起走了。   然而他这一走,直到江可吃完晚餐,都没有回来。   江可耐着性子坐在椅子上又等了二十分钟,仍然不见对方的人影,便站起身打算去找他。   餐厅里的侍者们好像都下班了,长长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只能听到头顶白炽灯的电流声。   江可独自走出餐厅,来到广场上。那些彩灯虽然还亮着,但除了摩天轮之外,所有设施都关闭了,白天里的工作人员们也全部消失不见。   一阵夜风吹过来,江可不由得裹紧了衣服,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不对劲儿。就算到了下班时间,也应该有人留下值班,但他走了很久,却连个巡逻的保安都看不到,寂静到可怕,和恐怖片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手机已经没电了,漆黑的夜色中,有着夸张笑脸的小丑看起来十分可怖,江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快步走过马戏团,朝着还在运作的摩天轮走去,他觉得那里应该会有人。   路过一片灌木丛时,江可听见从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好像是陆辞和章庭。   不知怎么回事,听到这个变态的声音,他竟然稍微安心了一些,赶紧往那边走去。   夜风迎面吹来,也带来了那边的味道,江可脚步一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气味…好像是血。 第四十一章 “凶杀现场”   这股血腥味就像一只冷酷的大手,将江可从那虚假的伊甸园中拽了出来。   他忽然清醒了,不管陆辞对他再怎么温柔,对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自己被一时的美好迷住了眼睛,竟然忘记了这么残酷的事实。   他犹豫的看向前方黑暗的灌木丛,直觉告诉他那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或许就是凶杀现场。   江可的身体在发抖,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想要转身逃跑,但是存于心底的良知却在问他:如果那个无辜的被害人还没有死呢?如果他现在过去还能救下这条生命呢?   江可知道自保是人之常情,但如果让他见死不救,他良心难安,从此之后再也没办法安心睡觉了。   他屏住呼吸,矮下身子,将脚步放到最轻,慢慢的靠了过去。   那边正好一丛茂盛的花灌木,江可用它当作掩体,蹲在灌木后面,只露出半个头,小心翼翼的往幽暗的小树林里看。   不远处街道的灯光照过来,暖黄色的灯辉勾勒出两个男人的轮廓,江可眯着眼睛辨别了一下,那俩正是陆辞和章庭。   章庭嘴里叼着烟,手上戴着黑色的皮革手套,不知道陆辞说了什么,他忽然蹲下身,摆弄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股血腥味更重了,江可这时候才注意到草地上居然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目紧闭,浑身都是血,甚至身下的草坪都被鲜血染红了。那么大的出血量,这个人恐怕已经…   陆辞接下来说的话更让江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陆辞冷淡的吩咐章庭,“把尸体灌进水泥柱里,沉到河里去,再把这里的血都清理干净,仔细点儿,别留下任何痕迹。”   章庭点头,“明白。”   江可呼吸急促,已经紧张到四肢开始发麻。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被发现,就会落得和地上那个人一样的下场,但即使已经非常害怕了,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掏出手机小心翼翼的拍了一张照片。   他要拿到证据,这是结束一切的唯一办法。   江可很谨慎的提前关闭了快门和闪光灯,但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细节,那就是手机在打开的时候,屏幕就会发光。这光在白天根本不显眼,但是在漆黑的夜晚,足以让人一眼察觉到。   陆辞余光瞥见灌木丛里闪过一道白光,唇角微微上扬,随后便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我先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理。”   江可听完这句话,赶忙转身往外跑,他气喘吁吁的回到彩色的石砖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抓紧时间报警!   他一边往餐厅跑,一边飞快的拨出报警电话。很快那边便接通了,一个男声传了出来,“您好,新城区110,请讲。”   如果江可此时能冷静一些,就会发现这嗓音有些熟悉,但他太焦急了,忽略了这些细节,更何况从手机里听到的声音和现实中会有轻微的差别。   江可急促的道:“我要报警,杀…杀人了,有人死了,他流了好多血,是在……”   “先生,您先冷静下来,告诉我,您在什么地方,是否安全,是谁杀了人,有几个人?”   江可深吸了一口气,“我在一家…”   游乐场三个字没能顺利说出口,因为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陆辞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轻笑道:“宝宝,你怎么出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江可心脏骤停,整个人都僵住了,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下意识捂住手机,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看着陆辞。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刚才的话了吗?江可紧张的观察陆辞的表情,只见对方面带微笑,神色平静,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陆辞好奇的看向他的手机,“你在打电话吗?”   “嗯,这个…”通话还没有挂断,那边的警察也没有轻举妄动的追问,江可急中生智,故作轻松的道:“哦,我没吃饱,但是他们好像都下班了,所以我想点个外卖。”   “这样吗?”陆辞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按理说不该让你吃不健康的外卖的,不过我希望你今天过得开心,就破例一次吧。”   江可松了口气,他拿起手机,冷静的说道:“我要一份双人汉堡套餐,送到市中心的游乐场,我会在广场等你。”   警察沉着的道:“先生,不要开玩笑,你确定吗?”   “嗯嗯,麻烦快点儿,我很饿了。”   “好的,我理解了,我们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了,江可不敢看陆辞的眼睛,生怕对方从自己的表情中察觉到异常。他直接转身往广场走,头也不回的道:“我们去那边坐着等吧,说不定能一边吃汉堡一边看烟花。”   陆辞没有多问,静静地跟了上去。   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花坛,花坛周围是环形的木质长凳,江可就坐在这里等,他低着头,焦躁不安的摆弄着手机,心里一团乱麻。   他期盼着能快点儿听到熟悉的警笛声,看到闪烁的红蓝光,这样他才能脱离苦海,结束这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就会死掉的日子。   “宝宝,你怎么了?”   江可一愣,“什么?”   “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白天的时候不是还玩得很好吗?”陆辞伸手把江可揽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耐心的安慰着,“有什么烦恼就和我说一说,别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江可:“……”   真是明知故问,他现在最大的烦恼就坐在面前,假惺惺的装着知心恋人。但是这话他不敢说,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那个酒吧,为什么要和陆辞搭讪,这都是他自己招来的祸患,简直就是活该。   等等…江可忽然感觉哪里不对,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但江可终于意识到了。他是在成为陆辞助理之后才和对方熟悉起来的,但X,也就是陆辞,在这之前就给他送了带血的玫瑰,打过恐吓电话,当时他说的那句话也耐人寻味。   难道说,其实陆辞在更早之前就盯上他了吗?   并不是江可主动去招惹他,而是他故意走进了江可的视线,引诱他主动走入陷阱。   江可越想,越觉得惊悚,他一定是曾经和陆辞有过一段渊源,但是被他忘记了。   他忐忑的揉捏着发麻的指尖,仿佛这样能让他安定一些。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用,现在最重要的是等警察来。   他就是这样焦急的等待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远处终于传来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江可迅速的站起身,踮起脚尖向那边看去,他觉得那一定是警车来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没有开警笛。   在江可饱含希望的目光中,一辆电动车缓缓驶了过来,穿着汉堡店制服的小哥从车上下来,小跑到江可面前,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食品袋,上面还印着汉堡logo。   “先生,是您点的餐吗?双人汉堡套餐,一共五十元,您是扫码还是现金?”   外卖小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这画面过于荒诞,以至于江可的大脑一时间无法正常思考。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茫然的看看小哥递过来的食品袋,又看看他身上的工作服,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辞走过来,客气的笑笑,“我来付吧。”   他拿手机扫码付款,接过小哥手里的汉堡套餐,放到长椅上。   江可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抬手扶住了额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   不对,他明明拨打的是报警电话,说要汉堡套餐只是在骗陆辞,实际上是为了跟警察说明地址,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可忽然想到了通讯记录,他赶紧拿出手机,想要查一下刚才的电话。然后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通讯记录里根本没有报警电话,最后一通电话是某个座机号码,看起来很像那些餐饮店的订餐电话。   江可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难道刚才和警察的通话都是幻想吗?是不是他精神压力太大,以至于出现了幻觉?莫非刚才他真的只是打电话叫了个外卖?   对了,还有照片,那张偷拍的杀人现场足以证明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妄想,江可像是抓到了一株救命稻草,甚至不顾陆辞就在旁边看着,赶忙点开相册。   但是……   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是他在海洋馆拍的,那张所谓的凶杀现场的照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江可翻遍了相册都找不到。   或者说,这张照片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江可脸上血色尽失,一股寒意从身体深处逐渐散发出来,心脏仿佛坠入黑暗的无底深渊。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他的妄想,那他是不是已经疯掉了?他的大脑已经不正常了吗?   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疯子。江可猛的抓住陆辞的手臂,呼吸急促,恳切的看着他,“你刚才在树林里,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人,他死了,对不对?”   就在这一瞬间,远处传来几声爆响,无数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向世界挥洒下金雨。   “你在说什么呢,宝宝。”   烟火之下,陆辞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平静的道:“我从来没有去过树林啊。” 第四十二章 一场大戏   大概四十分钟之前,章庭站在幽暗的树林里,看着陆辞离开的背影,抬起脚踢了踢地上的“死尸”,“起来吧,人都走了。”   死尸居然真的动了,他慢腾腾的坐起来,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露出嫌弃的表情,“真腥气,这是什么血,鸡血还是猪血,难闻死了。”   假装尸体的男人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很圆滑世故的样子,如果江可在这里的话,就会认出这就是之前给他修手机的店员小哥。   章庭冷着脸道:“别管什么血了,抓紧收拾掉。”   店员小哥不情愿的拉长声音,“哎哟——老板不是让你收拾吗,怎么还要我弄?”   正推脱着,店员小哥的裤兜忽然发出滴的一声提示音,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认真的看了看屏幕,尔后便笑嘻嘻的道:“哎呀,老板说的没错,他还真报警了。”   他手指飞快的点了几下屏幕,便远程修改了江可拨出的号码,把电话转接到了自己这里。   店员小哥把手机放在耳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您好,新城区110,请讲。”   ……   一段简短的对话过后,店员小哥挂断电话,半真半假的惋惜道:“其实江可也挺聪明的,可惜遇上了老板这样的变…咳!总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可也挺难的。”   他忽然觉得很好奇,“庭哥,你说老板费尽心机做这一出戏,到底是为什么,总不能就是单纯的吓唬吓唬他吧?”   “也许就是。”   “啊?”   章庭淡定的道:“也许就是单纯的吓唬他,陆总觉得加深江可的恐惧心理,可以让他放弃逃跑的念头,还有另一个原因,大概是…”   “是什么?”店员小哥疑惑的追问。   章庭没有说,这其中原因很难解释。陆辞在看到江可畏惧害怕的表情时,会从心理上感到愉悦,就像普通人类看到可爱小猫小狗时那样。他的爱意天生带着残酷,今天做这场戏,就仅仅是要折磨对方罢了。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正常人怎么会忍心看到恋人害怕自己呢?   但是这种不正常似乎只针对江可一个人,陆辞平时的工作和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在外人看来,他如此优雅、完美、精明,对于下属来说,他也是个值得效忠的人,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有这样阴暗的一面。   “哦,对了,我得把刚才的电话跟老板汇报一下,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陆辞。   很快陆辞便回复了,“照他说的做吧。”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是真要帮他叫警察,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给他订一份汉堡套餐。正好店员小哥跟游乐场附近某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比较熟悉,便打电话叫了一份套餐,让人送进来。   接着他又很细节的用黑客软件修改了江可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把快餐店的号码替换了进去。最后他按照陆辞的指示,删除了对方相册里的照片,也就是能证明这一晚不是妄想的最终证据。   至此,一场完美的骗局便形成了。   夜色正浓,天边耀眼的烟花表演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江可蜷缩着身体坐在长椅上,可怜兮兮的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仿佛突然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变得十分颓废。   陆辞半跪在他面前,拉起他发凉的右手,轻轻揉着。他耐心的问:“宝宝,你怎么了,跟我说说?”   江可一言不发,只是更深的把脸藏起来,不肯去看他。   陆辞便伸手捧住江可的脸,认真的注视着他,“宝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我很担心,我也希望你能多信任我一点儿,我们之间虽然…”   他停顿了几秒,才诚恳的说道:“但是至少现在我不会伤害你,我很爱你,你可以多信赖我一点儿。”   江可的眼珠迟钝的动了动,对上陆辞担忧的目光,他嘴唇翕动着,嗓音有些沙哑,“我好像…出问题了,我的脑子不正常…刚才我明明看到你杀了人,我还报了警,但是,但是…一切都不对劲儿,那些好像都是我的妄想。”   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该怎么办?”   “不,你没有生病。”陆辞用拇指轻轻擦去江可眼角的泪珠,轻柔的哄慰着他,“你只是太累了,也可能是白天的太阳太晒,你中暑了,所以不太清醒。”   他站起身把江可抱起来,往游乐场大门走,“我们回家吧,回去睡一觉,休息休息就好了。”   江可没有反抗,不知道是没有力气了,还是仍然陷在混乱之中,总之他乖乖的靠在陆辞怀里,就像真的很依恋他似的。   一路上江可都十分安静,就连陆辞把他从车窗那边抱过来,搂进怀里,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   回到别墅后,江可就坐在床边发呆。陆辞站在落地窗旁边,按下遥控器,电动窗帘便无声的关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月光。   床头柜上的落雨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从陆辞高高在上的视角看去,江可垂着头,眼睛隐藏在碎发的阴影之下,白皙的脖颈连接着轮廓明显的锁骨…陆辞忽然感觉江可好像瘦了一些,这些天明明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但体重却没有增长,气色也比之前要差些。   ——但是,颇为惹人怜爱。   于是陆辞走过去,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唇,顺势将他按在床上。   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江可,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慢慢移到了耳朵上,揉捏着他柔软的耳垂。   江可疲惫的扭头避开他,哑声拒绝:“别碰我…”   “不要紧张,我今天没想动你。”   但陆辞的行为却完全相反,他不紧不慢的解开江可睡衣的纽扣,手伸进去抚摸他的胸膛。那种触觉就像是冰凉的手术刀划在皮肤上,江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眼见着那只手往裤子去了,江可咬了咬牙,即使心里害怕,也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放开!我说了,别碰我!”   陆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从容的道:“但是我也说过,你要听话,才能得到解药,对不对?”   江可一僵,眼神顿时变得阴沉起来。这个该死的毒药,真的就成了一条束缚他的无形锁链,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甚至都不敢骂对方几句。   他只能扭过头,死死的咬着下唇,脸上带着悲愤的表情。   陆辞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抗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初你见到我的时候,不就是很想和我上床吗?”   “那不一样…”   陆辞沉思片刻,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是你不能接受屈居人下吗?但是这个问题嘛,既然我们都是一号,就各自凭本事来争夺主动权,更强势的一方在上面,而你现在明显处于下风,就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江可心说现在攻受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再说了,你挨操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痛苦嘛。”陆辞故意贴近对方的脸,不怀好意的调戏他,“之前在工厂那次,最后你神智不清的时候,还主动凑上来呢。”   “?!”   啪!江可脑中的理智线崩断了,这回他真的忍不了了,都被这样羞辱了,再忍气吞声下去他就不是男人!   他扬起拳头,狠狠的朝着对方打了过去。令他没想到的是,陆辞居然没有躲,他淡定的挨了这一下,仿佛是知道江可的怨气已经攒到极致,所以故意让他发泄发泄。   江可这个打人的始作俑者反而愣住了,他怔怔的望着对方脸上那块明显的淤青,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天呐,我竟然在这张如同神明创造的绝美的脸上留下了伤痕!   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危险了,陆辞这个睚眦必报的变态,肯定会数十倍的报复回来。江可从小已经习惯了挨打,本能的侧过身蜷缩起来,做出防御的姿势,这样可以保护自己脆弱的脏器和头部。   陆辞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街上的流浪猫,只有经常被路人踢打过,才会一遇见人就跑,就像江可现在这样。尽管陆辞很喜欢看到江可恐惧的眼神,但一想到这种眼神来源于他童年不幸的生活,心脏就透着隐隐的酸楚。   陆辞轻轻叹息道:“你都已经打过我了,还要让我再心疼一次吗?”   他拉开江可护着脑袋的手臂,轻声道:“我不打你,别害怕。”   江可犹疑的放松了身体,惴惴不安的盯着他,吞吞吐吐的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欺负我,我才……”   陆辞十分纵容的顺着他的话,“好啦,是我的错,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帮江可整理好睡衣,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今天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江可坐起身,诧异的看着他,不太相信陆辞会忽然好心。   但陆辞确实没打算再继续逼迫他,他伸手关了台灯,“早点儿睡,晚安,宝宝。” 第四十三章 开始怀疑   这一晚江可睡得并不安稳,他总是梦到自己身处于一片幽暗的树林,面前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浓稠的鲜血漫过草坪,流到他的脚下,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他吓得转头就跑,但总有一个黑影紧紧跟在后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将他完全笼罩住,裹挟着他一同坠入深渊。   所幸这场噩梦最终还是被清晨的鸟叫声唤醒了,江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透过白色窗帘的微光。   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陆辞已经走了,江可轻轻松了口气,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完全裹住。   这一夜虽然没休息好,但到底也是睡了好几个小时,江可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他开始怀疑昨晚的事情,明明那么真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真的会是妄想吗?   江可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妄想症和出现幻觉的原因。网上说这是一种常见的精神疾病,有很多诱因,比如大脑受到创伤,产生功能障碍,或者是长期处于极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又或者是突然遭受了巨大的变故等等。   江可咨询了网上的医生,有没有可能在平时比较清醒的状态下,忽然出现妄想和幻觉,过后又恢复正常。   医生的回复是可能性不大,一般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尤其是妄想症,它是一个持续的状态,不会突然出现又消失。   江可盯着屏幕,沉思了起来。这几天他确实压力很大,但也没大到会得精神病的程度,人类的大脑并没有那么脆弱,自己也没有那么不堪一击。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昨晚确实不太对劲儿。   诡异的报警电话,凭空消失的照片,这两个至关重要的节点,都和某个东西紧密相连,那就是他的手机。   如果没有手机,他无法打电话,也无法拍下照片。   江可以前找人修电脑时,曾见过一种软件,可以让别人远程操控他的电脑。虽然那种软件需要电脑主人的同意才能安装和启动,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黑客技术无孔不入,保不准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手机安装了这种软件,甚至可以不留痕迹的操控他的手机系统。   更何况他的手机还曾经短暂的离开过他身边,就是前不久送去修理店维修的时候。   很巧,那家修理店就是陆辞介绍给他的。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有人耍手段删掉了照片,修改了通话,陆辞还隐瞒了自己去过树林的事实,这就是一场局,为了让江可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说实话,如果江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可能真会继续消沉下去,从而失去了反抗的心思,这正是陆辞所希望看到的。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是江可不确定的,第一,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是不是真的受到了控制,毕竟没有证据,都是他在猜测。第二,昨晚那个人是真的死了吗,陆辞会不会假戏真做?   正常人肯定不会为了演戏就杀人,但关键是,陆辞根本不正常,那种变态说不定真的会为了一场戏而草菅人命。   想到这里,江可便坐不住了,他想查一查关于杀人魔的资料,但是手机已经不安全了,他想了想,决定去书房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江可脱掉睡衣,换上平时穿的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铺着实木地板的走廊上,男佣正在打扫卫生,他拿着一个毛茸茸的掸子,清理挂在墙上的油画画框。   见江可出来,他礼貌的点头致意,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   楼下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应该是厨师正在准备午餐。   这两个人基本上一直呆在别墅里,除了周末之外很少会外出。江可原本以为这俩人是陆辞派来监视自己的,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们只是专注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很少出现在江可的视野中。   江可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类似摄像头的东西,那么陆辞这么放心的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应该就是对手机上的监控软件有自信吧。   江可走进客卧的小书房,他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办公桌上放着,位置和之前一样,没有被人动过。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有关杀人魔的新闻。   连环杀人魔作案一共六起,第一次作案是在半年前,作案时间分别是去年的十一月十号,十二月二十号,一月三十号,二月十号,三月十号,还有最近的这一起,五月二十号。   听说死者有男有女,年龄也不固定,据说这些人家境都不错,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共同点了。   让警方怀疑这是个连环杀人魔的原因除了娴熟的作案手法、没有任何线索的现场之外,就是这个作案时间。很显然凶手对十的倍数有一种执念,每次作案都会选在十号、二十号、三十号这三天内。   江可记得昨天是二十三号,不符合杀人魔的行事方式。要知道这种极端的反社会分子,他在某一个细节上可能会执拗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昨晚陆辞应该没有真的杀人,那样会打破他的规矩。   这让江可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如果陆辞为了吓他而杀了人,就算江可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仍然会对死者感到内疚,会有深深的负罪感。   从时间来推算,陆辞如果还想继续杀人的话,有可能是六月十号或二十号。江可若有所思的用手指轻敲着桌子,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事情。   陆辞的下一个目标,不会就是他吧?   这当然是很有可能的,尽管陆辞曾经说过爱他,但是从这种极端分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能往相反的方向去思考。江可知道自己对陆辞来说是特殊的,但这种特殊或许不是爱人,而是猎物。   他必须得离开这里,保险起见最好是跑到省外去,但是那个毒药该怎么处理?江可按着发疼的太阳穴,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心中逐渐有了计划。   两天后,晚上八点。   江可刚吃完晚餐,抱着大黑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电影,屋里光线很暗,只有大屏幕发着光,映在他的眼睛里,闪着微弱的幽光。   陆辞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水,他提醒道:“宝宝,该吃药了。”   “哦。”对于这粒可以延长性命的胶囊,江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期待,他平静的接过药,塞进嘴里,又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结滑动了一下。   陆辞顺势坐在他身边,很熟练的搂住他的肩膀,目光看向大屏幕,“你在看什么?”   “电影,你应该不感兴趣吧。”   屏幕上是花里胡哨的特效和各种炫技的打斗动作,陆辞对这种模式化的商业片确实没太大兴趣,不过他倒是很喜欢陪江可一起看电影,有种约会的氛围。   陆辞侧头亲了亲他,“你现在精神好些了没有?还在想昨晚的事情吗?”   江可摇头,“昨晚我可能是玩得太累了,精神有点儿恍惚,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我很高兴看到你恢复正常。”   江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恢复正常?就是说他昨晚不正常呗?明明是你这个混蛋给下的套,还反过来阴阳怪气他。   过了两分钟,江可忽然道:“我想吃爆米花,还想喝冰可乐。”   陆辞有些意外,他看了看表,“这么晚了,你要吃这种糖分超标的东西吗?”   江可撇了撇嘴,“不是谁都像你这样自律的,我看电影想吃点儿零食都不行吗?”   紧接着他又怨气十足的道:“我原来一个人住的时候,过得可快活了,想干什么干什么,但现在连吃个零食都要被你们管着,烦死了。”   “……”   这好像是在向他撒娇…应该是撒娇吧?陆辞简直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克制住内心的悸动,伸手揉揉江可的头发,“好吧,不过家里可能没有你要的东西,我去帮你买,稍等一会儿。”   江可点点头,催促道:“你快点儿。”   陆辞便起身出去了,江可没什么表情的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的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远。   接着他张开嘴,将含在舌头下面的胶囊吐了出来,放在手心里。   幸亏时间不久,胶囊还没有完全融化,他打开胶囊,把里面的药粉倒在一张白纸上。他没有全都倒出来,只倒了三分之一左右,然后仍然把胶囊塞进嘴里,这次是真的咽了下去。   这样做是为了保险,江可也是担心陆辞没有骗他,毒药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今天服用的解药剂量少了些,但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江可小心翼翼的用纸把这三分之一药粉包了起来,叠成一个小三角,放在了衣兜里。   第二天趁着陆辞不在家,江可一个人出门了。他在精品水果店里买了一箱礼盒装水果,又零零散散买了些干果,凑了大概五百块钱的东西,打车去了春华小区。   他打算去找一下自己的前邻居曾晓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可以帮上他。 第四十四章 想要逃走   江可拎着礼品下了车,来到春华小区门口。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曾晓凡是上夜班的,现在应该刚下班回家,江可本打算直接上楼去找他,但他随意往便利店里一瞟,发现曾晓凡居然还站在收银台后面上班。   他赶紧走进去,把手里的东西都转移到左手,空出右手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曾晓凡看见他,有些意外,“江可,你搬回来了吗?”   “没有,我有事过来一下。”江可有些稀奇的问:“你不是夜班吗,怎么现在还在店里?”   曾晓凡老实的挠了挠头发,笑了笑,“有个同事白天有事,我替他一上午。”   江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老样子,老好人一个,这样连轴转你身体受得了吗?”   “没事的,他中午就回来了。”   江可把水果礼盒和干果放到收银台上,“这个是送给你的,之前那俩混蛋打扰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还说要请你吃饭,但是一直没时间。”   曾晓凡慌忙摆手,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事,不用送我东西,我也没做什么。”   “你就收下吧,只是点儿水果,不值钱的。”   江可这样说,曾晓凡才羞赧的笑了笑,拿过这些东西,放到了下面的柜子里。   他好奇的问:“是因为那俩人总来找你,你才搬家的吗?搬到哪里了?”   江可道:“我搬到新城区那一片了,有空带你去玩。”   曾晓凡满眼羡慕,“新城区很繁华的吧,听说房价也很贵。”   “嗯…是吧。”江可模棱两可的答道,心说他倒是没注意那边的房价,反正也是住的别人家房子,不过周围的邻居确实非富即贵,全都是社会上的精英人物。   江可早上急着过来,都没来及吃早餐,便伸手拿了一个火腿鸡蛋三明治,放到收银台上,“我要这个。”   “好的。”曾晓凡熟练的扫描商品码,“一共八元,要不要再…”   江可已经十分熟悉对方的习惯,“好啦,再拿瓶水,凑个整。”   曾晓凡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又给他拿了矿泉水,“一共十元,多谢惠顾。”   江可付了钱,但是并没有离开,他靠在柜台上,剥开包在三明治外面的塑料膜,有意无意的道:“那个,小曾,我记得你有个高中同学在医药研究所工作对吗,你跟他熟吗?”   “有时候会一起出来吃个饭,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江可从兜里掏出那个装着白色药粉的纸包,递给曾晓凡,“你让他帮我化验这是什么东西,我会出化验费的,麻烦了。”   一向都乐于助人的曾晓凡接过纸包,“好,我去问问他。”   江可道谢之后转身想走,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赶紧转过来仔细叮嘱道:“出结果了千万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发短信,过几天我再来一趟,到时候你告诉我就行了。”   曾晓凡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江可在回去之前,先去了一趟商业街,买了几件夏天穿的短袖短裤,这样一来即使陆辞问他今天出去做了什么,他也有足够真实的借口。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拎着几个购物袋回到别墅时,就看到大门口陆辞的车停在那里。陆辞刚回来,正侧头和章庭说着什么,表情淡淡的,似乎只是在吩咐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转头看到江可之后,陆辞便笑了,“我听说你早上就出门了,怎么今天不睡懒觉了?”   江可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购物袋,发出刷啦刷啦的声音,“我去买衣服了,天越来越热,长袖穿不住了。”   “是吗?这是我的疏忽,都没注意你没有夏天的衣服。”陆辞接过江可手里的东西,与他并肩往里走,“明天我找个设计师来帮你量一下尺寸,定做一些衣服。”   江可爱答不理,“不是量过吗?”   他说的是之前陆辞邀请他去参加宴会,为了给他定做礼服帮他测量尺寸的事情。那时候江可傻不愣登的,都没感觉出来,现在仔细回想一下,陆辞这混蛋可是趁着量尺寸的时候,占了他不少便宜。   “我感觉你这些天瘦了,还是重新量一下比较好,你比较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   “随便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一起走进了别墅。   这样又过了三天,江可找借口出了门,再次来到春华小区。   他往便利店里瞥了一眼,收银台后面站着另一位店员,江可就知道这时候曾晓凡大概率在家里吃饭。他走进居民楼,谨慎的听了听声音,确定楼道里没人之后才往上走。   江可倒不是担心被陆辞的人跟踪,只是之前听说江国梁还有郑阳他妈来这边闹过事,但因为江可已经搬走了,他们找不到人,也只能悻悻的离开。不过他们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不定时的回来骚扰一下。   这种人就跟蚊子一样,不致命,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烦得够呛,更可怕的是万一节外生枝,引起陆辞的注意,那就真完蛋了。   所以江可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穿着围裙的曾晓凡便出现在门口,他右手拿着炒勺,左手扶了扶黑框眼镜,镜片上还带着白雾,估计是煮饭时被水汽给熏的。   “啊,你来啦,我正好在做饭,你要不要吃点儿?”   “不用了。”江可看了看光洁的地板,“你刚打扫完卫生吧,我就不进去了,那个,我之前拜托你的那件事…”   “哦对,已经化验好了,我朋友说那是钙片磨成的粉,就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钙片。”   此话一出,江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混蛋!”   那毒药果然是假的,他也是够傻/逼的,居然被陆辞拿这种破玩意儿骗得团团转!想想也是,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需要定时服用解药的毒药,那种东西只存在于电视剧和小说里吧。   曾晓凡担心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买到假药了,被别人骗了吗?”   “不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江可摇摇头,从兜里掏出钱包,“那个化验费多少,我给你。”   “不用不用,他也没跟我要钱,说检验一下挺简单的。”   江可只好收回钱包,他再次向曾晓凡道谢,便转身离开了。   现在他可以确定,他的身体并没有中毒,也就是说陆辞用来牵制他的这根最关键的风筝线已经断了。剩下的除了被监控的手机之外,他的人身自由并没有被限制,甚至陆辞也和往常一样,每天都会去公司。   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很清晰了,他要逃走。   现在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陆辞并没有对他起疑心,但江可知道自己不能轻敌。要逃走就必须一次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如果激怒了对方,他的下场会很惨。   江可在回去之前,先绕路去了一趟旧货市场。   和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不同,旧货市场位于偏僻的老城区,倒是离春华小区不远。   在新城区建成之前,大概三十年前的时候,这个市场也是有过一段荣光的,各色各样的店铺层出不穷,不过后来人口逐渐流失到遍布高楼大厦的新城区,这边就落寞了,那些有门面的店铺或者关闭,或者搬家,反正纷纷空了。   但是却由此出现了很多流动摊贩,这边管理不严,随便来个人支张桌子就能摆摊,就慢慢演变成了现在这样鱼龙混杂的旧货市场。   说是鱼龙混杂,因为这里既有正经卖旧货的,也有倒腾古玩的,还有小偷过来销赃的、办假证的。   江可在这里买了一个二手的手机,顺便办了一张电话卡。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哪来的广大神通,不用身份证也可以办出卡来。   江可用这个手机给苏景成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末了他道:“我觉得我得赶紧跑了,再拖下去我就该上社会新闻了。”   苏景成漠然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早干嘛了?放心,我是个称职的记者,我会帮你把遗照拍得漂亮点儿。”   江可:“……”   “好了,不开玩笑,我帮你订票,你来我这里避避风头。”   苏景成很讲义气,他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我出差的这地方挨着大山,特别偏僻,一般人找不过来,地图上可能都找不到这地方,你来我这儿,绝对安全。”   “靠!你这是出得什么差啊?”   “我在采访山区的风土人情啊,没跟你说过?总之你过来吧,我别的没有,半张床还是可以给你的。”   江可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苏景成立刻道:“你别跟我扯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狗屁话,我们二十年的交情,内裤都能换着穿,伸手拉一把怎么了?再拖下去我把你脑壳撅了!我现在就订票,明天的行吗?”   “陆辞明天好像要回主宅探望家族的一个老人,我可以趁那个时候走。”   “行,我帮你订票,记得把猫带上。”   “嗯…”江可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紧紧抓着手机,轻声道:“谢谢你。”   因为这个朋友,这几乎窒息的生活终于出现了一线希望。 第四十五章 悲哀的事实   当天晚上,发生了计划中第一个变故。   江可没想到秦朗竟然会登门拜访,甚至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晚餐。   一问才知道,原来陆辞明天要回主宅探望的那个老人是曾经教过他们的老师,是一位颇有才华与风骨的教授,前两年就退休了,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陆辞就把人接到主宅来疗养。那地方山清水秀,对身体不错。   秦朗最近接了新戏,档期紧张,没时间回去了,所以就准备了一些礼品,托陆辞帮忙带过去。   江可有些好奇,“你们一个从商一个从艺,都不是一个大学的吧,怎么会有同一位老师?”   陆辞用筷子给他夹了一个肉丸,耐心的解释道:“不是大学的老师,是在我们年少时,家里聘请来做家教的,他在社会学和法学上都很有造诣,在家教了我们两年,也算是一位恩师了。”   “年少时…那时候你多大?”   陆辞想了想,“大概十三岁吧。”   江可默默的吃掉肉丸子,“……”   豪门世家的教育方式,真是牛逼到有点儿恐怖了。   秦朗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蔬菜,“你怎么和陆辞住在一起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确实有点儿无法理解,江可和他最后一面是在公司门口那次,这之后就一直没怎么联系。但这才过了多久,江可和陆辞就发展成了同居关系,多少有些快了。   江可尴尬的笑了两声,模棱两可的道:“就是我原来的公寓出了点儿问题,陆总让我先借住在他家,过段时间找到新住处了再搬出去。”   秦朗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三个人尽管各自都藏着心事,但这顿晚餐仍然平平常常的结束了。饭后秦朗便起身告辞,陆辞简单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回了书房,看来兄弟俩人彼此之间也是不拘小节,陆辞作为东道主都不准备送一下客人。   江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便站起来送秦朗出去。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花园的砖石路上,江可默默的看着秦朗的背影,对方的体型和陆辞差不多,又因为他俩从小接受相同的教育,走路姿势也很像,从后面看很难分辨出他们。   他们在走,头顶的月亮也在走,夜风吹响了花园的树木,发出飒飒的声音。   秦朗忽然停下脚步,仍然背对着江可,冷不丁的问:“你现在是在和陆辞恋爱吗?”   “啊?不是,没有啊。”江可赶忙否认,心里忍不住吐槽:还谈恋爱呢,命都快谈没了,再说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杀人犯,就算陆辞长得再漂亮也不行。   “没有最好。”秦朗冷静的说道,“江可,我说这些话并不是出于嫉妒或私心,我是认真的在劝告你,陆辞并不是一个适合恋爱的人,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江可默默的想着:不不不,根本不用解释,我太清楚陆辞有多么的不正常了。不过他觉得秦朗应该只是了解陆辞的性格,并不知道对方杀人的事情,否则像他这样正直的人,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罪行。   秦朗回头看了江可一眼,“我和陆辞从小一起长大,其实感情还算不错,但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否认他是一个有缺陷的人。”   江可:“缺陷?”   “是的,他大脑的额叶部分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你应该知道那里是控制情绪的地方,连医生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总之陆辞的爱意会无法控制的催生毁灭欲/望,可以说是天生的施虐者。”   “虽然他的生活和工作都没有受到影响,但那只是因为周围没有他喜欢的人,也就是没有让他产生爱意的人。”   “当陆辞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时,反而会十分理智,他是一个优秀的家主,一个值得信赖的老板,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恋人,被他爱上或者爱上他,都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江可听完之后,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陆辞的“病因”会在这么深的层次,这不是简单一句心理变态就能概括的,如果是天生大脑缺陷的话,那岂不是永远也无法痊愈了吗?   不过这些和他都没关系了,反正明天他就要逃走了,躲到一个陆辞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他笑了笑,“秦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没有和他谈恋爱的想法,你放心吧。”   秦朗轻轻叹了口气,“尽早搬走吧,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跟我说。”   送走秦朗之后,江可慢吞吞的走回别墅。夜色静谧,但江可的心却乱糟糟的,秦朗的话在脑海中徘徊不散。   被他爱上,或者爱上他,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吗?   如果陆辞不是个杀人魔,只是个普通人的话,这对他来说或许也是非常痛苦的吧。这种天生的、不讲道理的缺陷,让他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江可在回卧室时经过书房,正巧碰见陆辞从里面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到江可之后便问:“秦朗走了吗?”   江可点点头,“刚走。”   陆辞有些无奈,“这份文件忘记给他了,算了,改天再说吧。”   他伸手摸摸江可的脑袋,“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要睡觉了吗?”   “嗯…我有点儿困了。”江可定定的看着他,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走了,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江可忽然对陆辞的内心世界感到了好奇。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这会让你感到快乐吗?”   “嗯?”陆辞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   江可扭头走了,从此之后再无瓜葛,没必要问那么多。   第二天陆辞很早就走了,江可反锁上卧室门,开始收拾行李。   最重要的一件行李当然是他的波斯猫,他把大黑塞进猫箱,又拿出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装了几件衣服,以及他的各种证件、现金等等。   他本来想把手机关机一起带走,但是转念一想,万一里面有定位器怎么办,于是就把电话卡拆出来,装进了新买的二手手机里。至于原来的手机,就扔到了床底下。   江可慢慢站起身,最后一遍扫视了这个房间,他背上包,拎起猫箱,独自一人离开了这栋别墅。   苏景成出差的地方是个小山村,名为东山村,真的是个在手机地图上都找不到地方。   江可先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从机场出来又转奔火车站,坐了五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来到一个小县城。这还不算完,江可按照苏景成的指示,又坐上了破旧的大巴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一个小时的坎坷山路,才终于在月色中看到了小山村的影子。   别说江可了,就连大黑都已经在猫箱里吐了三次。可怜这只胖猫从出生起就没受过这种罪,整个猫都晕迷糊了,挤在猫箱角落里弱弱的喵喵叫。   苏景成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面等他,一见到江可便热情的迎了上去,然后满面笑容的向他张开双臂。   好友久别重逢,江可心中也轻松了不少,正要迎合这个拥抱时,苏景成一侧身绕过他,从他手里拿走了猫箱。随后他利索的打开箱门,把波斯猫抱出来,十分喜爱的在小猫脸上亲了好几下,“大黑,叔叔想死了你,来,再亲一口。”   江可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道:“友情提醒,它路上吐过三次了,还没擦过嘴。”   苏景成:“……”   他默默的把心爱的大黑放到地上,用胳膊挎住江可的肩膀,“走吧,我先带你进村。”   苏景成和他的两个同事住在东山村的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其实只是几间空闲的砖瓦房,江可走进去,屋内就一张土炕,一张破旧的木桌子,和几个小凳,唯一的电器是头顶昏黄的吊灯。他一扭头,发现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只糊着一层白色的塑料膜。   幸亏现在快入夏了,不用考虑保暖问题,山里天气凉爽,也不需要空调,勉强是可以住的。   江可把背包扔到土炕上,一屁股坐在墙边的小板凳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揉着酸痛的脖子,“累死我了,总算能休息了,这凳子好硬,屁股疼。”   苏景成坐在炕上,淡定的道:“等你习惯就好了,村里虽然条件不好,但山里的景色是真好看,听说还有野生大熊猫出没,明天我带你去转转,要是能拍到熊猫的照片,我就能提前结束出差,回去领奖金了。”   江可忍不住嗤笑,“得了吧,你还拍大熊猫,要是真碰上了,估计是大熊猫用爪子拍你吧。”   苏景成也笑了,“看到你还这么生龙活虎的,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你跑过来的时候没让陆辞发现吧,身上有没有定位器之类的东西?”   “没有,我都检查过一遍了,手机都扔了。”   “那就好,饿了没有,要不要吃饭?”   江可眼睛一亮,“有好吃的吗?我想吃可乐鸡翅!”   “……馒头就咸菜,爱吃不吃。” 第四十六章 他的花   好在村里的生活还没有艰苦到一天三顿馒头就咸菜的地步,今天的晚餐是白菜炒腊肉和小米粥,是隔壁的村民用大碗端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分量很足,一看就很好吃。   据说苏景成他们每天都要进山拍照,或者采访这个历史悠久的村子的习俗,工作繁忙,没时间自己做饭。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也要坐一个小时的客车,当然不可能叫外卖,所以就直接付了村长一笔钱,拜托他们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处。   这个村子民风淳朴,提供的招待所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很干净,看起来和别的房子没什么区别。一日三餐都是村民们从自家餐桌上分出来的,都是家常菜,绝对不缺斤少两,喂饱几个大男人绰绰有余。   苏景成他们在村里还挺受欢迎的,各种采访拍照都很配合,因为他们此次采访是在为一个景区项目做准备,如果后期风景区建成,拉动旅游业,同时也会带动村子的经济发展,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江可一边吃饭,一边扭头看向屋里那张唯一的床,“咱们今晚怎么睡?”   “睡一张床呗,你总不能睡地下。”   江可嘿嘿笑了两声,故意用尖细的嗓音装小姑娘,“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要是不嫌弃,我嫁给你也成。”   苏景成:“…你再这样恶心我,信不信我把你埋地下?”   “我错了我错了!”江可赶紧举手投降,他又有些怀念的看着那张土炕,“我记得打幼儿园开始,咱俩就睡一张床上,长大后我去你家玩,也总睡你床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咱俩就没一起睡过了。”   苏景成面无表情的道:“从你两年前某天你半夜偷偷摸我腹肌那次开始。”   江可:“……”   猝不及防被揭露了黑历史,江可不敢说话了,低下头默默的吃饭。   苏景成还不忘毒舌的补刀,“晚上你睡左边我睡右边,要是敢越过中间那条线,我就把你的狗爪子剁了。”   大黑吃完猫粮,喵喵叫着走过来蹭苏景成的小腿,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脚面。苏景成立马变了一副面孔,用筷子夹起一块猪肉,弯下腰喂给大黑,他笑眯眯的道:“哎呦,大黑想吃肉了啊,多吃点儿,你看你瘦的。”   江可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波斯猫那肥美的身躯,又看看苏景成,悲痛的控诉:“你也太双标了吧!”   第二天一大清早,外面的公鸡才叫了一遍,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江可就被毫不留情的铁砂掌给拍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困顿的眯着眼,看向窗外透进塑料布的微光,一整个就是怀民亦未寝的表情。   苏景成已经换好衣服了,正打算收拾拍摄设备,扭头看江可坐在床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便又伸过手去拍了他脑袋一巴掌,“快起床,准备进山了。”   “这么早?”江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服,慢吞吞的换上。   “这个时候山里有晨雾,拍摄起来很有效果,顺便带你认认地形和山路,万一到时候陆辞找过来,你还能进山躲一躲。”   “卧槽你别吓我,你都说了这地方地图上都找不到,陆辞怎么可能过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像你这种惹事精,还是谨慎点儿为好。”   苏景成是觉得像江可这种人,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惹祸,早晚有天把自己作死了,所以趁现在有机会,抓紧时间吓唬吓唬他,让他明白这世界有多危险,也让他多多少少安分一些。   他看见江可的行李里只有短袖,便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扔到江可身上,“多穿点儿,早上山里冷。”   江可十分感动,还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悲情道:“苏大记者,你这么关心我,其实你一直暗恋我对不对?但是迫于世俗的眼光,社会的压迫,所以你一直不敢坦白内心的秘密,别害怕,你可以勇敢说出来,无论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苏景成拳头硬了。   他残酷无情的道:“我唯一的秘密就是在山里帮你立了个碑,等哪天你死了我就给你埋进去。”   江可:“???”   他舔狗本性忽然爆发,竖起大拇指大力夸赞,“真是有远见,还会未雨绸缪,不愧是你!”   苏景成:“……”   东山村所处的大山,毫无意外的就叫做东山,风景秀丽,鸟语花香。   江可已经好久没出来旅游过了,兴致勃勃的跟在苏景成和他的同事们后面,还自告奋勇的帮忙拎三脚架。   东山并不险峻,相对来说有很多平缓的小坡,即使没有人工开凿的台阶,爬起来也不算费力。一路上满眼都是青翠的绿色,晨雾缭绕在丛林之中,露水凝于草叶之上,听着林中婉转的鸟叫声,恍惚间是误闯了仙境一般。   江可那颗饱经摧残与风霜的心,都被美丽的大自然给治愈了。   一路上没见过大熊猫,倒是看见了很多在树上跳跃的小松鼠,一行人直接爬到半山腰,云雾便开始在脚下聚集,放眼望去,远处是一片辽阔的飘渺云海,大山仿佛成了立于海面之上的礁石。   苏景成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支好三脚架,开始拍摄照片。   江可无聊的坐在一块岩石上,从包里找出隔壁大娘给的烧饼夹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苏景成那边拍了很久,换了很多地方和角度,看起来还蛮辛苦的。   江可以前一直以为摄影很简单,就是按一下快门的事儿,不过现在近距离观察苏景成工作,就发现这并不是容易。光线、取景、天气等等这些因素都是他们要考虑的,有时候可能会在一个地方拍几百张照片,最终从其中选出一张能登在杂志上的,也难怪他们在这里停留这么久。   就这样,日子慢慢的过去,大概五天左右,江可就习惯了东山村悠闲的生活。   他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苏景成的队伍里打杂,他毕竟是娱乐公司的员工,对摄影和采访都有些了解,经常帮忙举一下反光板或是收音话筒。   进山好几次,江可已经熟悉了那条经常走的山路,知道哪里有干燥安全的山洞,哪里有干净的山泉,大熊猫仍然没能见到,江可还有些遗憾。   他的猫,大黑也迅速的融入了当地的猫群。大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城里猫,在回归田园之后,迅速的觉醒了猫的本性,某天在院子里抓到了两只大黑老鼠,获得了村民们的一致好评。   而且大黑这肥硕的体型和油光水滑的毛发,或许在猫的审美里算是个大帅哥,因此它在猫群中也颇为受欢迎,经常有身娇体软的小母猫竖着尾巴在它面前晃。   但很可惜,大黑不为所动,毕竟它已经是一只经历了绝育手术,清心寡欲的太监猫了。   江可完全放松了警惕,他认定陆辞已经找不到他了,于是便开始享受这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每天去爬爬山,回来喂鸡逗猫遛村口的大黄狗,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了。   他甚至开始考虑,等这段风波过去之后,他可以想办法在村里买个房子,不但房价便宜,而且环境还很好。虽然交通可能不太便利,但是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可以找份线上的工作。   这天中午,江可站在隔壁大娘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袋子,熟练的把鸡食洒在地上,周围的公鸡母鸡们都迅速的围了上来,还有一只凶悍的大鹅冲上来咬江可的衣摆。   江可见怪不怪的抓住它的脖子,往旁边一扔,拍拍手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从院子外面跑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小花裙子,兴冲冲的跑向江可,嘴里大叫着,“江叔叔,给你花!”   这小姑娘是大娘家的孙女,大概是对外来人感到好奇吧,经常摘些野花送给江可,江可已经习惯了。   他蹲下身,笑着伸出手,“让我看看,是什么花呀?”   一般来说,小姑娘采来的就是些雏菊、酢浆草什么的,都是路边常见的野花,所以当江可看到小姑娘手里那株如同血液一般鲜红的玫瑰时,一下子就愣住了。   小姑娘笑嘻嘻的将玫瑰花塞进江可手里,江可怔怔的看着它,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又艳丽,花枝上的刺已经被修剪过了,这明显不是从路边摘的,更像是某人精心准备的。   江可喉咙干涩,手指无法控制的发抖,他竭力克制住内心翻涌而来的恐惧,声音低哑的问:“小虹,这花是哪来的?”   天真的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江可的恐惧,她乖巧的答道:“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给我的,他叫我把花送给你,还让我跟你说,嗯…跟你说……”   “…说什么?”   那句话对一个七岁的幼童来说可能有几个生僻词,很难完全理解,小姑娘想了一会儿,才一板一眼的复述那个男人的话,“他说,很高兴与你在此重逢。” 第四十七章 妥协   傍晚,苏景成结束一天的工作,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江可一动不动的坐在木桌旁,脸色沉郁,浑身笼罩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   桌上放着一支玫瑰花,可能是采摘下来有些久了,花瓣边缘已经开始打蔫,但颜色却如同浸了血一般,愈发的深红。   苏景成稀奇的道:“哪来的花啊,这村子里都开始长野玫瑰了吗?”   江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的道:“是陆辞给的。”   “?!”   苏景成手一抖,相机险些没拿住掉到地上,他赶紧走过去,拿起这朵花来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怎么回事,你见到他了?”   江可摇了摇头,“这花是小虹转交给我的,我猜给她花的人就是陆辞,但也不太确定。”   “这么说他人就在村子里?”苏景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都跑到这种天高路远的地方了,怎么还能找过来,真是阴魂不散!”   他坐在凳子上,烦躁的用手抹了把脸,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说,他来的也太快了,才几天啊,就算他查到飞机票的信息,但中途还转了好几趟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你的行踪。”   苏景成话音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江可,除非你身上有定位器。”   “不可能吧,我连原来的手机都丢下了,行李就几件衣服和钱包,就算陆辞想把定位器藏在衣服里,我有很多衣服,他也不能确定我拿哪几件,万一放定位器的衣服我没拿,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我很了解陆辞,这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思路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苏景成两手交拢搭在木桌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另一根手指的关节,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小动作。   过了几分钟,苏景成忽然道:“不,有一件行李很适合放定位器,而且是你必定会带上的。”   江可一愣,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解,但是下一秒他便和苏景成心有灵犀一点通,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露出震惊的表情,“难道说?!”   两人同时低下头,看向桌子下面的猫箱。   这个猫箱挺大的,放两只像大黑那种体型的猫都绰绰有余,自从带过来之后就一直放在桌子底下,给大黑当临时猫窝。   江可逃跑,必然放心不下自己的猫,怕陆辞报复,也不敢在当地找寄养,只能带在身边。而家里的移动猫箱,也就只有这一个。   也就是说,陆辞完全可以提前在猫箱里放好定位器。江可逃跑可能不会带其他东西,但是这个猫箱是肯定会拿上的。   江可蹲下身,把猫箱拽出来,先掀开布垫子检查下面,没发现东西,然后他把手伸进去,在光滑的箱壁上一点儿一点儿的摸索,终于在箱顶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好像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他手指用力,把东西扣下来,放到手心里观察。   这是一个圆形的、黑色的,像纽扣一样的东西,背面刻着编号。毫无疑问,这是一个GPS定位器。   江可骂了一句,将定位器扔到地上,狠狠的踩碎了。   “真是老奸巨猾,他是属狐狸的吗?!”   江可忽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他永远不是陆辞的对手似的,不管怎么挣扎、怎么逃跑,都无法脱离对方的掌心。阴影永远笼罩在他的头顶,让他看不到光与太阳。   苏景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他道:“既然他已经找过来了,这里就不安全了,要不然今天晚上趁天黑,你先离开这里。”   还没等江可答话,苏景成就自言自语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从村子到县城只有两趟车,早晚各一趟,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没车了,而且马路只有一条,如果陆辞在路口守株待兔,你就跑不了了。”   江可还是没有说话,他脸色很差,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绞在一起,不安的缩着肩膀。   但他并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最害怕的是自己会连累到无辜的人。   万一因为自己这次出逃,陆辞迁怒到苏景成身上该怎么办?他甚至有可能会对收留自己的整个东山村下手,那个人有如此大的权势,又心狠手辣,完全有可能在村里制造一些灾难,例如火灾或疫病,然后轻松的抽身而退,不留任何痕迹。   起先江可不明白,为什么陆辞已经找到他了,却没有直接过来把他抓走,而是拐弯抹角的让小虹送他玫瑰花,现在想想,这恐怕是一种无声的警告,陆辞要他束手就擒,乖乖的、主动走出来,否则将会发生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惨案。   苏景成又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不过要委屈你一下,你今晚先在山里躲躲吧,还记得之前我路过的那个山洞吗,勉强可以住人,我帮你找个床垫之类的东西,你暂时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了再…”   他还没说完,江可就站了起来,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明天天亮再说吧,我困了。”   苏景成:“???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但江可已经躺到床上了,甚至还盖好了小被子。   苏景成简直无语了,“操!你这个皇帝都不急,我个太监急什么…”   江可:“……”   这孩子疯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   今晚一夜无事,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江可便睁开了眼睛。   苏景成昨天在山里忙活了一天,身体过于乏累,现在还没醒,睡得很沉。江可静悄悄的换好衣服,蹑手蹑脚的从包里找了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放到桌上,用筷子笼压住。   最后他回头看了苏景成一眼,低声道:“抱歉。”   随后便推开门离开了。   外面晨光熹微,太阳刚刚沿着大山边缘缓慢升起,这个时间城市里大部分人还在梦乡中,但东山村已经苏醒了。   露水从草叶上滑落,融入芬芳的泥土中。江可走在村中的土路上,看见不少村民打开院门,把家里的鸡鸭鹅放出来,赶到池塘边去觅食。这种土生土长、纯天然的禽类是村民的收入来源之一。   有些村民热心肠的跟他打招呼,江可面色如常的笑着回应,他慢吞吞的走到村口,一眼就看到木牌坊下面停着一辆与山村气氛完全不符的黑色豪车。   那个他曾经爱慕过、厌恶过、憎恨过、害怕过的男人就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在帮一个小姑娘扎辫子。   那小姑娘就是帮他送花的小虹,穿着碎花连衣裙,她手里拿着棒棒糖,一双月牙眼笑得弯弯的,小话唠似的不停的跟陆辞说着话。   陆辞安静的垂着眼帘,修长的手指钻入发间,灵活地拢起她细软的发丝,编成两个漂亮的麻花辫,末端用红皮筋系好。他的动作非常温柔,而且有耐心,就像在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江可很难想象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此时能如此轻巧的为一个山村小姑娘编辫子。   而章庭背着手站在车门旁,穿着一身黑衣。那种肃杀的气场,让江可毫不怀疑这人能随时从背后掏出枪来把人一击毙命。   尽管现在气氛很和谐,但小虹离陆辞那么近,实在太危险了。别看陆辞现在很温和的样子,谁也说不准他接下来会做什么疯狂的事情。   江可深吸一口气,赶紧走过去,向小姑娘伸出手,“小虹,你奶奶叫你回家吃早饭了,快回去吧,晚了又要挨骂了。”   小虹不高兴的扁了扁嘴,拉长了声音道:“那好吧……”   她回过身,拉着陆辞的衣角,恋恋不舍的问:“叔叔你明天还来吗?我还想跟你玩。”   陆辞有意无意的看了江可一眼,微笑道:“对不起,叔叔今天就要走了,不过以后这里建成风景区,叔叔或许会带着恋人来这里度假。”   小虹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学着他的发音重复这两个字,“恋人?”   陆辞耐心的解释道:“恋人就是指…”   还没等他说完,江可便着急的催促:“小虹!”   小虹只好转身跑走了,她一边跑一边笑嘻嘻的向江可招手,“江叔叔,今天中午来我家吃饭吧,奶奶要炖鸡肉!”   江可心情复杂的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好。”   村口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个,陆辞站在离江可不远不近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便笑道:“你现在气色好多了,果然还是山清水秀的地方更养人,要不然我们回主宅住几天吧,那边也挨着山水,环境不错。”   江可没说话,默默的握紧了拳头。   什么环境不错,明明是因为在远郊,周围人迹罕至,他没办法再像这次一样逃跑罢了。陆辞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的行动一个比一个不留情面。   陆辞绅士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吧,宝宝,既然你主动走出来,说明你已经想通了,对吧?”   江可沉默着坐了进去。   他并不是想通了,而是无望的妥协了,一想到那些无辜的人可能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他心里就无法再燃起反抗的欲/望。 第四十八章 延迟满足   苏景成醒来之后,屋内已经空无一人,他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直接弹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昨晚他就感觉不对劲儿,明明陆辞都找上门了,但江可那态度却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心里有所打算似的。苏景成怀疑他想牺牲自己,保全其他人,所以这人很有可能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离开,主动回到陆辞的魔爪之下。   就在这时,大黑喵喵叫着从猫箱里跑出来,纵身一跃跳到了苏景成膝盖上,焦躁的转着圈。   苏景成看到它之后稍微松了口气,他知道江可把这只猫当成宝贝,不管发生什么事、去什么地方,都不会丢下它。   他走到桌边,想倒杯水喝,这时他才看到桌上的纸条,拿起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纸条上只写了简单的一句话:帮我照顾好大黑。   苏景成眼神阴沉的收拢手指,将纸条揉成一团,他咬了咬牙,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骂道:“该死的!人还没死呢,就开始托孤了!”   县城里平坦的马路上,江可一言不发的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街景。现在正是早市收摊儿和人们上班上学的时候,街上很热闹,章庭跟着路上行车的节奏,平稳的开着车。   陆辞忽然问道:“宝宝,你的小猫呢,不带上吗?”   江可爱答不理的道:“送别人了。”   “是吗?真可惜,我还是很喜欢这只小猫的,它很可爱,和你一样。”   江可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道:“别黄鼠狼给鸡拜年了,你从来没安过好心。”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黑对陆辞那么亲近,肯定是当初陆辞曾多次潜入他家,跟大黑混熟了。大黑也是猪脑子,家里进了陌生人,它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还跟人家玩起来了。   总之把猫放在身边江可不放心,虽然陆辞一直对大黑很好,无论是物质上的猫粮猫窝猫玩具,还是心理上的陪伴与玩耍,他都满足了一只猫的需要,但江可实在是不敢相信他。   陆辞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似的:“宝宝,你好像对我有诸多误解,我并没有那么坏,也不会拿别的东西来要挟你。”   江可:“不信。”   他又没有失忆,就在两个小时之前,这变态混蛋还在拿东山村来威胁他呢。如果不乖乖妥协,他就拿整个村子开刀,他不就是这么说…不对,他没有说出口,但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他为什么拐弯抹角的送来玫瑰花,那不就是在威胁他吗?   陆辞静静地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陆辞平静的道:“宝宝,你有没有发现,当你注意到某些细节时,你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它脑补全面,并且对自己编的这个故事深信不疑,从来没有想过事实并非如此。”   江可一愣,忽然有种被人戳穿的心虚感。在陆辞面前,他仿佛失去了一切伪装,像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到愚蠢的小孩,任何谎言与计谋在他眼中都如同过家家一般幼稚。   江可很不高兴,语气生硬:“然后呢?你想说我误会你了,其实你是个好人吗?”   陆辞笑笑,“那倒没有,对你来说,我确实算不上好人。”   “就是。”江可对此非常同意,“你之前还给我下毒。”   “你不是已经查清了吗,那不是毒药,我没有害过你。”   陆辞有些苦恼的靠在椅背上,轻轻抚摸着腕上的黑檀木佛珠,语调仍然很平和,“所以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走,我不杀你,也不伤害你,在物质上完全满足你的需求,甚至顾及你的感受,我都没有在床上强迫过你。”   他甚至还有点儿委屈,“你我都是男人,你应该很清楚我在努力忍着,而且忍得很辛苦。”   江可身体微微一抖,但一想到他现在已经没有活路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客气的顶嘴:“那你想怎么样?干脆在车里,当着别人的面强/暴我吗?!你不是很擅长干这种事吗!”   面对他阴阳怪气的指责,陆辞并没有生气,他问道:“宝宝,你知道什么叫延长满足吗?”   江可一时没跟上他跳跃的思路,愣了愣,“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下落,但等了几天才过来找你,你猜是为什么?”   “……变态心里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陆辞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阐述道:“因为开始几天你一直提心吊胆,我这时候找到你符合你的心理预期,你并不会太绝望,但是当你过了几天舒服日子,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逃离我的时候,我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才会感受到那种几近崩溃的情绪。”   江可脸色一沉,他的心理完完全全被对方拿捏了,这些天的情绪变化和他说的一模一样,当他看到那支玫瑰时,真的差点儿就崩溃了。   “昨天早上你收到玫瑰时,那个表情真的是非常精彩,让我感觉这些天的等待和克制没有白费,这就是延迟满足。”   陆辞话锋一转,又道:“同理,还有延迟惩罚。”   “等回到家之后,我会一步步开始实行对你的惩罚,或许到最后你会失去生命,不过你放心,这个结局不会来的太快。”   他伸手捧住江可的脸,怜爱的注视着他,眼睛里仿佛有一池深情的潭水,“惩罚会在到家之后才开始,这一路上你可以细细品味这种未知的恐惧。”   他半真半假的戏谑道:“如果实在害怕得受不了,可以寻求我的安慰。”   江可脸色苍白,嘴唇轻轻颤抖着,喉咙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辞那句“你可能会失去生命”,当死亡真正降临时,无人可以完全抵抗那巨大的阴影,浓浓的恐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像一只大手似的用力挤压,直到他的心脏不再跳动。   这一路上江可都是在恐惧与不安中度过的,也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却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习得性无助。每当他试图反抗时总是受到强硬的打压,每一次努力都是徒劳的,于是他已经习惯了处于无助的状态,即使眼前出现新的机会,他也会视而不见。   他就像一个被戴上镣铐的囚徒,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头顶的铡刀落下来。   夜幕降临时,江可再次回到了那栋熟悉的别墅。陆辞亲昵的牵着他的手,穿行过花园,一进客厅,男佣便迎了上来,接过他们随身的行李,一一归置好。   陆辞随意问道:“那边收拾好了吗?”   男佣低了低头,“已经打扫干净了。”   “很好,你先下去吧。”陆辞回过头,对江可道:“宝宝,你跟我来。”   他迈开脚步往走廊尽头的走,江可十分抗拒的跟在后面。从陆辞走的方向来看,很容易就能猜到对方的目的地。   江可愈发害怕了,那个地下室里有好几个橱柜,当时江可只打开了一个,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各种各样的鞭子。那剩下的柜子呢,会不会是能轻易划开皮肤的刀子、切断骨头的锯子,或是其它恐怖的刑具?   “进来吧。”陆辞拉开房门,里面向下的楼梯便出现在江可的视野中,一如往常的幽深阴暗,走廊的光线几乎照不进去。   江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却被陆辞一把抓住手腕,不容拒绝的拽了进去。   地下室还是老样子,笨重的大床、靠墙放着的橱柜、带着绳索的怪异椅子…   陆辞把江可丢在床上之后便不管了,转身打开柜子,从容不迫挑选着趁手的工具。他用手指细细捻过藤鞭细长的尾端,轻轻甩了一下,空气中便发出尖锐的哨音。   陆辞满意的笑了下。在青空灯的照耀下,那双眼睛愈发的漂亮,又格外的有风情。   他对这支藤鞭很满意,通体是他所喜欢的黑色,只有手握的部分缠着红色布条。形状细长,看起来并不是一件很厉害的刑具,但是打在人身上会产生火灼般的疼痛,而且痛感会持续很久,足以让某人长长记性。   他拿着鞭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可,毫不留情的命令道:“把裤子脱了,趴下。”   “?!”   江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陆辞一改往日温柔的性子,忽然变得傲慢冷酷起来:“我说的话你听不懂?裤子脱了,趴在床上,对你来说很难吗?”   江可咬紧牙关,气得脸色铁青,身体都在发抖。狗日的!这到底算是惩罚还是侮辱?   见江可还是不动,陆辞回头看了看其它橱柜,意味深长的道:“看来你不喜欢这个惩罚,我也可以换一个,只不过就无法保证你身体的完整性了。”   “给你十秒钟,考虑一下,要换吗?”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明明在车上还说不会要挟他,这混蛋就只会说些恶心的漂亮话!   无法保证身体完整的惩罚会是什么,江可不知道,但肯定比单纯的挨打要糟糕一百倍。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江可想不到任何可以改变现状的办法,他屈辱的咬紧下唇,慢慢的将手放在腰带上,脱掉了裤子。 第四十九章 谎言连篇   嗖!   细长的藤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风声,毫不留情的落在江可的屁股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痕,疼痛骤然在皮肤上炸开。   “唔!”江可咬紧牙关,手指死死的抓着床单,才勉强压制住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惨叫声。   仅仅因为这种程度的惩罚就痛叫出声,对江可来说太丢脸了,但陆辞下手比他想像得还狠,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疼。   不等他缓口气,第二鞭便接踵而至。   陆辞这人是真的心狠手辣,而且非常腹黑。大概是看出江可在忍,不想叫出声,出于逼迫他的目的,第二鞭故意落在与上一下重合的位置。啪的一声,那道伤痕的颜色一下子变深了,还肿了起来,严重的地方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啊!!”   这次江可真的忍不住了,猝然惨叫了出来,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着,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一根小小的藤鞭能造成这样巨大的痛楚。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努力用呼吸来平复疼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当他听到身后再次传来风声时,下意识转过身抬起手臂想要挡。   眼见着藤鞭就要打到对方的手指,陆辞迅速的压住手腕,及时收住了手。那地方和屁股不一样,屁股上肉多,打几下除了疼之外也不会真的受伤,但是脆弱的指骨关节就不同了,是有可能会骨折的。   陆辞不悦的眯起眼,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用冰冷的声线说道::“趴好,谁允许你乱动了。”   江可畏惧的看着对方手中的藤鞭,或许是真被疼痛给吓怕了,就像见到棺材终于肯落泪了似的,态度不自觉地放软了。他哆哆嗦嗦的道:“可是真的好疼…能不能,能不能……”   陆辞随口接上他的话,“能不能饶过你这一次,是吗?”   江可没敢说话,看对方那脸色,这次显然不会轻饶他了。   果然陆辞便道:“你逃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吗?你在村里过了几天快活日子,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天算一鞭,不算苛责你吧?”   “但是…”江可硬着头皮反驳,“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如果不是你软禁我,如果不是你作恶多端,我为什么要逃走,这本来就是你的错!”   陆辞安静的听完他的话,随后轻轻叹息一声,“宝宝,看来你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你现在是我的囚徒,当然要遵守我定下的规矩,现在我们之间没有对错,也无需讲那些大道理。”   “而我的规矩就是,你乖乖听话,便能过得很舒服,你不听话,就得接受惩罚,我想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简单的逻辑应该能明白吧。”   他用柔和的嗓音描述着这样残酷的现实,即使是轻描淡写的语调,也让江可清楚的意识到他已经完全落入恶魔的手心,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或许从很久以前,在某个时间点上发生的某件事情,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陆辞耐心的哄道:“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要浪费时间,趴好,把屁股翘起来,早点儿结束惩罚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   江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在东山村呆了五天,按照陆辞的话来说就是要挨五下。如果每一下的力道都那么凶狠,那打完之后他的屁股就不能要了。   可能是精神压力过大,也可能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那股熟悉的抽痛又开始在胃部涌动了。   江可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就是因为胃疼才侥幸逃过一劫,或许这次可以故技重施,毕竟有过病史,陆辞应该不会怀疑的。   想到这儿,他立刻蜷缩起身体,用力捂住了肚子,眉头紧皱,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本来他屁股上就火辣辣的刺痛,所以那种在忍耐的表情也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很疼,只不过不是肚子疼罢了。   江可捂着肚子在大床上翻来覆去,不断喊着陆辞的名字,惨兮兮的叫着:“好疼…我肚子好疼,肯定是胃病又犯了…不行了,真的好疼,肯定是胃穿孔,我要死了……”   虽然他的演技很夸张,但毕竟以前确实犯过急性胃炎,陆辞也不敢无视。他扔下藤鞭,快步走过去,抓着江可的肩膀把他翻过来,见他疼得满脸都是汗,似乎不像是装的。   “具体是哪里疼?”陆辞拉开他的手,掌心轻轻揉按着对方胃部的位置,“是这里吗?”   江可赶紧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抓着陆辞的胳膊,断断续续的道:“真的,真的疼…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了,别怕。”陆辞搂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转身走上台阶,离开了危险的地下室。   陆辞把他带到楼上的卧室,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江可屁股上的伤口不小心蹭到了床单,疼得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不过这声饱含痛楚的呻吟正好可以当作是胃病引起的,或许可以博得陆辞的信任。   陆辞坐在床边,帮江可掖好被角,柔声道:“坚持一下,我叫医生过来。”   他掏出手机,给陆家的私人医生打电话,吩咐他赶紧带着药箱过来。挂断电话之后,陆辞又去小吧台的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   “要不要喝点儿热水,或许会好受一点儿。”   江可缩在被子里摇头,他努力回想着上次急性胃炎的感觉,撒谎道:“想吐,什么也喝不下…”   “好吧,那我们只能等医生来了,这位医生很专业,他可以准确的判断出你的病情。”   陆辞坐在床边,好整以暇的望着他,轻柔的说道:“所以呢,宝宝,如果你是在装病,最好现在就坦白,等到被医生揭穿的那个时候,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江可哆嗦了一下,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他嗫嚅道:“没…没有,我真的胃痛……”   “我倒是希望你是装的,毕竟生病也是难受的,多可怜啊。”陆辞伸手拨开江可额前被冷汗润湿的头发,露出他俊朗的眉眼,“在医生来之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想让你好受一些。”   “你能…”江可鼓足勇气道,“你能出去吗,我想睡一会儿,你在我睡不着…”   陆辞脸色一滞,稍微沉默了几秒,随后自嘲的笑笑,“你已经怕我怕到这个地步了吗?”   明明他一直都很喜欢江可恐惧的样子,并以逼迫与欺负他为乐,但不知为何,当江可身处病痛中却仍然不愿意依赖他,甚至把他往外推的时候,陆辞心里忽然空落落,有一种类似不甘和失落的感觉。   他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必然的后果,他太贪心了,既想掌控江可的一切,想欺辱他、蹂躏他,获得心理上的愉悦,又想被他信任和依恋,和他组成温暖的家庭。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之外,似乎没有其它办法。   他简直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好,我去客厅等医生来,你睡一会儿。”   陆辞起身离开了,躲在被子下面的江可根本睡不着,一旦医生过来,用听诊器或者其它什么仪器给他做个检查,马上就能查明他根本没有生病,只是为了逃避惩罚才装病的。   到时候他的下场一定会非常悲惨,江可已经错过了陆辞给出的最后的坦白机会,现在想要挽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趁这段时间真的把自己弄病了,即假戏真做。   上回他的胃病是因为过量饮酒,但是卧室里没有酒,他也不能出去。   江可坐起身,目光落在旁边的热水杯上,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拿起杯子,走到小吧台后面,将热水倒掉。   饮水机有三个出水口,一个热水,一个温水,还有一个冰水,江可接了满满一杯冰水。水很冷,冻得手指都发麻,江可没有犹豫,一口气将冷水喝干净,然后又接了一杯。   大晚上的连喝三杯冰水,就是铁打的胃也扛不住,很快江可就感觉胃里隐隐绞痛起来,虽然没有上次急性胃炎那么严重,但也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江可顺手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赶忙钻回被窝里,假装在睡觉。   身后有人推开房门,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陆辞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被子,柔声哄道:“宝宝,醒一醒,让医生检查一下。”   江可装作刚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慢腾腾的坐了起来。   医生掏出听诊器听了听江可脏器的鸣音,又伸手按了按,问了几个问题。   他摘下听诊器,道:“没什么大问题,大概率是着凉了,或者近几天吃了太多冷食,胃部受到了刺激,不用开药,找个热水袋捂一会儿,吃点儿暖胃的东西,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江可插嘴道:“我前两天在村子确实总吃凉的,还喝了山泉水。”   陆辞不放心的问:“他以前得过胃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有过病史?那我开点儿养胃的中药吧,可以做成药膳,食疗的副作用是最小的。”   医生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陆辞,便离开了。   陆辞看着缩在床上的江可,又气又恨,无奈极了,“你这个身体,真是该好好养一养了。”   江可没敢说话。   “还喝不喝热水?”陆辞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微微一顿,随后他垂下眼帘,面无波澜的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热水。   手指接触到冰凉的杯子的那一刻,陆辞就看穿了江可的小把戏。这人果然还是谎话连篇,死性不改。 第五十章 最后的惩罚   陆辞端着热水杯走到床边,看到江可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不管他是真睡着了,还是为了逃避他而在装睡,陆辞都不打算叫醒他。   虽然江可在地下室的时候是装病,但上来之后假戏真做喝了冷水,估计现在身体是真的不舒服。脏器的疾患和皮外伤不一样,屁股上被打两下养几天就好了,但是胃里闹毛病的时候如果不小心疗养,可能会落下病根。   所以即使陆辞现在心里憋着一股怒气,也没有去打扰他休息。他甚至没有上床,关掉台灯之后放轻脚步,转身走出了卧室。   江可在生病的这一天里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早晨一睁开眼,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   江可坐起来扭头一看,陆辞站在茶几旁,弯着腰把餐盘摆在桌上。他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回头看了江可一眼,微笑道:“起来去洗漱一下,出来吃饭。”   江可有些惊讶,要知道陆辞这人有轻度的洁癖,严令禁止在卧室里吃饭,因为会残存味道,但今天居然主动把早餐摆进来了。难道是因为他生病了,所以获得了特权吗?变态的脑回路果然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理解的。   今天的早餐是暖胃的小米南瓜粥和热乎乎的生煎包,江可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食物,又谨慎的看了看陆辞,“这里面没下毒吧?”   陆辞哭笑不得,“想什么呢,快点儿吃吧。”   江可拿起筷子,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今天这一天江可都过得非常舒服,陆辞没有强迫他做任何事,除了不能踏出别墅大门之外,他在里面干什么都行。   逃跑和惩罚似乎已经被陆辞抛之脑后,一切都那么和谐,但江可却无法安心,以他对陆辞的了解,这人绝对憋着什么大招。陆辞可不是那样宽宏大量的人,他不会轻易原谅猎物逃跑的行为。   就这样,在养病期间,江可虽然身体过得很舒适,但心理却仍然承受着无形的煎熬。   第二天,江可的胃痛就完全消失了,毕竟他只是喝了几杯冷水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喝了一天的暖胃汤,便彻底暖好了。   于是就到了陆辞算总账的时候。   这天早上吃完早餐,江可站起身正要离开餐桌,陆辞忽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手背,示意他先留一下。   江可疑惑的看向他,陆辞不紧不慢的道:“宝宝,那天晚上你为了装病,喝了多少杯冷水?”   江可神色一滞,瞳孔微微缩紧了,干巴巴的回应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继续撒谎吗?”陆辞轻轻揉捏着江可白皙的指尖,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一般,轻声道:“这些天你也学聪明了,知道怎么耍手段,但是也得注重一下细节啊,喝完冷水之后不做任何处理,直接把杯子放回原位,那被人一摸不就暴露了吗?”   江可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那天晚上陆辞给他倒了热水之后才离开,回来之后玻璃杯变成冰凉的,肯定会起疑心,再加上医生说他是冷食过度,这几个细节串在一起,陆辞很容易就能猜出他背地里干了什么。   “让我想想,装病逃避惩罚,为了不被拆穿还故意伤害自己的身体,我实在是很生气,所以决定把计划中最后一个惩罚提前到今天。”   江可紧张的吞咽了一下,“…什么惩罚?”   如果真的是计划中最后一个惩罚,那肯定极度残忍,是不需要考虑后果的折磨。江可浑身发冷,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辞却很淡定,他松开江可的手,单手支着下巴,眼含笑意的看着江可,“宝宝,你献过血吗?”   “……”江可警惕的盯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卖过。”   “那你应该了解过,当正常人失血到20%左右时,就会出现头昏脑涨、神智不清的症状,失血30%则会引起昏迷休克,失血40%以上就是致命性失血,有可能会丧失心肺功能,然后死亡。”   “所以我们现在就来做一个实验吧,我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会在失血到什么程度的时候停止心跳。”   轻描淡写的语调,让江可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他站都站不稳了,身体开始颤抖,勉强扶住椅背,结结巴巴的道:“不…你在开玩笑吧,怎么能…”   “我没有说笑,之前不是说过吗,这次的惩罚有可能会使你丧失生命,你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   陆辞抓住江可的手臂,带着他往地下室走,“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青空灯被全部打开,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变得十分明亮,江可睁大眼睛,看见房间中央摆着一台奇怪又精密的机器,有很多细长的透明橡胶管。   “这是自动抽血机,是一台非常安全的机器。”陆辞看着江可苍白的脸色,轻轻笑了笑,“我当然不会直接捅你一刀,这样太残暴了,用这台机器就文明很多,而且也不会给你造成太大的痛苦。”   江可看着这台冷白色的机器,明明是现代科技的产物,但在他眼里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   明亮的地下室里充满着压抑的气息,空气仿佛被一丝一丝的抽走了,死亡的阴影如同死神的镰刀降临在江可头上。他再也无法忍受了,转身就想逃跑。   陆辞似乎早有准备,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刚想说话,忽然上方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间来敲门的只能是家里的男佣,陆辞按住江可不断挣扎的胳膊,冷淡的问:“怎么了?”   男佣站在门外,低声道:“先生,外面来了个记者,说想要采访您,但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预约,也不说自己是哪个社的,有些古怪,我暂时让他在门外等了,来问问您打算怎么处理。”   “记者?”陆辞的目光落在江可身上,“哦,是那个苏景成吧。”   江可身体一震,还没来及作出反应,陆辞便对男佣道:“放他进来吧,先在客厅招待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江可立刻就想喊,想叫苏景成快跑,别进来,但是陆辞动作更快,他伸手捂住江可的嘴,在他耳边阴森森的威胁道:“别乱出声,乖一点儿。”   他环视周围,遗憾的道:“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陆辞将他带进了那个贴满江可照片的密室之中,然后把抽血机也推了进来。   两人的力量差距悬殊,陆辞轻而易举的压制住江可所有的挣扎与反抗,把他的双手双脚都用绳子牢牢捆在椅子上,不留任何动弹的余地,然后又用一条黑布蒙住他的眼睛,暂时剥夺了他的视觉。   陷入黑暗中之后,江可愈发的恐慌了,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他听到身边传来拉动橡胶管的声音,紧接着手肘内侧一疼,是长长的采血针刺了进去。   陆辞按下按钮,抽血机开始运作,发出嗡嗡的噪音。   江可已经快吓傻了,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他慌乱的求饶,“不要…我不想死,求求你,求你了,放过我吧…真的,我好害怕,求你……”   他哽咽了一下,口不择言的求道:“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会乖乖听话,再也不逃跑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说过你爱我的……”   陆辞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他俯下身,亲吻江可的额头,平静的道:“是啊,我爱你,直到你死亡之后,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接着他转身往门口走,“我现在去接待一下你的好朋友,这间密室完全隔音,你大喊大叫外面也听不到的,所以省省力气,好好感受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的感觉。”   他对江可凄惨的求饶声置若罔闻,快步走出密室,按下墙上的按钮,机关墙便缓缓合上了。从外面看,这堵墙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陆辞把油画挂回原来的位置,沿着台阶回到一楼。   苏景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抱着手臂,脸色很难看。   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不过他碰都没碰。看到陆辞过来,苏景成立刻站起身,不善的盯着他。   其实他很想现在就冲过去揍他一顿,然后从他口中逼问出江可的下落。   但是不行,一来这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不能轻举妄动,二来他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江可是被陆辞带走了,所以他没有报警,而是单枪匹马的过来,想要假借采访的名义,暗中搜查一下这栋别墅。   苏景成按耐住心中的焦躁,勉强挤出客气的笑容,迎了上来,和陆辞握了握手。   “久仰大名了,陆先生。”   陆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我也经常听说你的名字。”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我这次来得有些唐突,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陆辞点了点头,“不过采访不带摄影师来吗,你一个人?”   “今天是传统采访。”苏景成从兜里掏出一个迷你记事本,又抽出一根钢笔,“您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认真记录下来。” 第五十一章 恶劣的玩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可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慢慢的流逝,他如同一个倒过来放的沙漏,只是里面装的不是细沙,而是他的鲜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为他的生命做着倒计时。   密室里非常安静,听不到一点儿外面的声音,只有机器在嗡嗡运转着。最开始江可还有力气挣扎,但是那绳子不知道怎么绑的,越挣扎就越收紧,最后死死勒着他的手臂,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着,看不到周围,所以他也不知道陆辞是真的丢下他走了,还是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看着他。   他害怕的求饶,声音带着哭腔,“陆辞,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了,我会听话的,饶了我吧……”   没有人回应他。   渐渐的,江可开始感到头晕,想吐,大脑变得混乱,浑身无力。扎着抽血针的那只手臂开始发麻,指尖也慢慢的变凉。他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低着头,在黑暗中小声的抽泣…   ……   苏景成问了几个公式化的采访问题,例如个人的商业理念,集团未来的发展等等,陆辞慢条斯理的回答了。   他倒是很能坐得住,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偶尔拿起精致的茶杯喝一口红茶。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欺瞒的情绪,就连苏景成故意问他感情方面的问题,他也依旧从容不迫,仿佛没有做过任何能让他心虚的事情。   渐渐的,苏景成开始按捺不住了,他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如同坐在针毡上一样。   他在这里耽误一分钟,就可能给江可增添一分危险,所以他忽然站了起来,装作突发奇想的样子,“陆先生,您这栋别墅装修真的非常漂亮,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说是参观,其实是搜查,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谁都没有明说罢了。   陆辞了然的笑笑,“当然可以,我来带路吧,从顶楼开始可以吗?”   “都听您的安排。”   陆辞便带着苏景成来到顶层,带他参观了露台的泳池,然后又往下走,看了游戏室、家庭影院、花房、古玩收藏室、书房等等。每进一个房间,苏景成都仔细的用眼睛观察着,但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陆辞推开一个小房间的门时,苏景成终于抓到了一条线索。   这个房间角落里摆着猫砂盆,毛绒地毯上散落着许多猫玩具,靠墙放着五层高的豪华猫爬架,墙壁上钉着用木板做成的跳台和爬梯,这显然是一间猫房。   苏景成回过头,探究的盯着陆辞,“陆先生,您有养猫吗,好像一直没看到啊。”   陆辞坦然的道:“我不养猫,是我一个朋友养的,他在我这里借住过一段时间。”   “是吗?那您这位朋友呢,我很想见见他。”   陆辞无奈的摊了摊手,“很不巧,他前些天已经搬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   苏景成不死心,继续试探:“既然是朋友,您应该有他的号码吧,能不能打个电话联系他一下?”   “记者先生,你是不是扯远了?”陆辞静静的看着他,语气仍然平和,“我记得你是来采访我的吧,为什么要问这些不相关的事情?”   “只是好奇而已,我觉得大众也很想知道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会有什么样子的交友圈。”   “这就属于个人隐私了,不方便细说。”   两人在言语上你来我往的交锋,慢慢的就逛完了一楼的房间,最后苏景成注意到了走廊角落的那扇门。   和江可一样,他也发现这扇门的位置有些奇怪,离墙角太近了,而且找遍了整栋别墅都找不到人,就只剩下这一个房间能藏人了。   苏景成二话没说,快步走过去,伸手就要开门。   就在这时,陆辞按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动作。他客气的道:“不好意思,这个房间比较私密,拒绝外人进入。”   “你不会是心虚了吧?”   见陆辞阻止他,苏景成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他笃定江可就被关在这间屋子里。救人心切,他也懒得再跟对方假客套了,十分尖锐的问:“不让人看,难道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陆辞笑了笑,“倒算不上见不得人,只是一些个人爱好而已,有些小众,我担心你看到了不舒服。”   “不劳你操心,我心理素质很强大,吓不着。”苏景成甩开他的手,利落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走得很急,没注意到脚下竟然是台阶,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幸亏及时抓住了楼梯扶手,才没直接滚下去。   陆辞在他身后关切的道:“小心脚下,万一摔死了就不好了。”   苏景成:“……”   他没搭理对方阴阳怪气的诅咒,脸色阴沉的往下走。即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地下室的全貌时,还是不由得被震惊了一下,他回头看了陆辞一眼,心说这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   陆辞从容的迎向苏景成的视线,语气很轻松,“你也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的小爱好,不是吗?”   苏景成心说那倒是没错,但如果这种爱好强迫和伤害了别人,那这些床笫间的暧昧游戏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暴力。   地下室方方正正的,头顶的灯光很亮,将房间照得一览无余,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那几个落地橱柜。苏景成走过去,打开第一个,看到整整齐齐挂在上面的鞭子,不由得一怔。   希望江可没在这里受过苦,苏景成默默的想着。   他又打开第二个、第三个橱柜,无一例外,都是各种各样的情趣玩具,没找到关于江可的线索。   苏景成站在房间中央,眉头紧皱,青空灯在他脚下打下浓重的影子。他总觉得江可就被藏在这里,但怎么就是找不到人呢?   或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两人虽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但却莫名有一种奇妙的心电感应。苏景成平时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但此时心里却烦躁不安,如同一团乱麻堵在心口,他敢肯定这种感觉是从江可那边传过来的,也就是说对方此时正在遭受着折磨。   陆辞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记者先生,这里也看过了,可以上去了吗?”   他恶意的打趣道:“你在这里呆得比其他房间要久,莫非你也对这些感兴趣吗?”   苏景成脸都黑了,暴躁的顶了回去,“没兴趣!”   陆辞笑了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不知道你的采访是否可以到此结束?毕竟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景成愤恨的往橱柜门上砸了一拳,眼神阴郁。他已经把这栋别墅翻了个底朝天,连外面的花园都仔细搜过了,却仍然找不到江可的踪影。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就算他再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陆辞也有理由直接把他赶出去,毕竟他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残酷,明明江可就在苏景成不远的地方,彼此之间只有一墙之隔,但他们谁也无法感知到对方,就这样遗憾的错过了。   陆辞吩咐男佣把苏景成送到门口,自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他开车离开,才慢悠悠的回到地下室,摘下墙上的油画,按下按钮,那道暗门便无声的打开了。   他看到江可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怜,像蜷缩在街边的小流浪狗。   陆辞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触感湿湿凉凉的,脸上满是泪痕,那条黑布都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宝宝?”陆辞试探着喊了他一声,江可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做出其它反应,仿佛大脑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他指尖冰凉,身体僵硬,面对陆辞的触碰,他的反应很迟钝,几乎陷入昏迷的状态,就好像他真的失血过多一样,但是…   “好了,宝宝,惩罚已经结束了,别害怕。”陆辞半跪在他面前,伸手解开了捆缚他的绳子,摘掉蒙眼的黑布,露出一双哭得眼角通红的眼睛。   他亲了亲江可的脸颊,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去看插在手臂内侧的抽血针,“你看,只是吓唬你一下而已,我怎么舍得真让你受伤呢。”   江可神色茫然,目光呆滞的看向那根橡胶管,里面干干净净的,一滴血也没有,抽血机器仍然发出嗡嗡的声音,但并没有在正常运作。   陆辞轻柔的把抽血针拔出来,贴上医疗胶布,“我只是给你扎了针,但是并没有抽血。”   他帮江可按摩着发麻的手臂,细心的揉捏他冰凉的指尖,耐心的为他解释。   “你之所以会难受,除了心理作用之外,可能还因为这间密室空气流通不好,你有点儿缺氧了,导致头晕脑胀,另外这根绳子会越勒越紧,手指这里供血不足,才变得冰凉的吧。”   江可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都是…骗我的吗?”   他在这密室里呆了足足一个小时,那种孤独、委屈、不安、恐慌、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几乎压垮他的肩膀,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能清楚的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死亡的阴影慢慢的蚕食他的躯体。   那种恐惧感足以使人留下永久的心理创伤,每每夜来都将被噩梦萦绕。而现在陆辞竟然轻描淡写的说,只是在吓唬他?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如此恶劣的人? 第五十二章 他就是讨厌你   江可忽然就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眼泪不断的往外涌。   他委屈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在不断的喊着:“滚开!我讨厌你…我恨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还不如杀了我…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杀了我吧……我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   陆辞连忙抱住他,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宝宝,别害怕,都结束了,听话,我们出去好不好?我现在就带你去休息。”   但是这些安慰对江可来说已经不管用了,他对陆辞的触碰感到极度的厌恶与恐惧,发了疯似的用力推搡他,扬起胳膊使劲打他,哭喊着,“滚开!别碰我!别碰我!”   陆辞仍然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在极端的情绪控制下,江可竟然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牙齿瞬间穿破皮肉,鲜血奔涌而出,在皮肤上肆意横流,又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有几滴血沾在他的嘴唇上,那几乎是那张苍白的脸上唯一的血色。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顾着狠狠的咬着自己,仿佛要这样把自己弄死,通过这种方式远离面前这个可怖的男人。   “江可,松口!”陆辞严声呵斥,连忙掐住江可的脸,把他的手腕从牙齿之下拯救出来,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江可的手腕伤得很严重,被咬到的地方皮肉外翻,简直跟被野兽撕咬没什么区别,可能是咬破了血管,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陆辞眼神阴沉,不由分说把江可抱起来,放到外面的床上,然后从柜子里找到医疗箱,打算给他做紧急包扎。   江可一躺到床上,立刻拽起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躲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如同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的凄惨呜咽。   陆辞拿着医疗箱,怔怔的站在那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有时候并非只有身体才会承受伤害,心灵同样会受伤,他以为自己只是吓唬江可一下,以为这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惩,但却给对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创伤,以至于他产生了自我伤害的冲动。   也许江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他是个有血有肉、甚至很脆弱的人,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摧残。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这个人,并且不知悔改。   说什么规矩、惩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都不过是在遮掩他的私欲而已。陆辞不得不承认,他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卑劣,最下作的人。   他伸出手,试图掀开被子,结果江可立刻剧烈挣扎起来,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甚至恐惧的哭叫起来。   看到江可恐惧的眼神,陆辞半点儿愉悦的感觉也没有。他那坏掉的大脑神经在江可面前仿佛又恢复了正常,现在看到江可畏惧和绝望的表情时,他只感觉到心疼,心脏像被带刺的荆棘缠绕住一般,被刺得鲜血淋漓。   江可抗拒得太厉害,陆辞怕伤到他,只好拿出麻醉剂,按住江可的身体给他注射了进去,不过十几秒钟,江可挣扎的动作就变小了,最后他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辞给他盖好被子,牵过他受伤的手,先清理干净伤口,然后涂上止血药膏,用透气的纱布一层一层缠绕起来。   最后他拉着江可的手,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手背,充满歉意的低声道:“宝宝,对不起。”   这一场惊吓最终引起了一场高烧,江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身体高热不退,大脑也不是很清醒,总感觉很晕,好像身处于一支小木船上,在海面上飘荡。   他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像大山一样沉重的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清醒的时候都很少,困意总是萦绕在周围,但是一闭眼就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一台巨大的机器抽干血液,又或者是被绳子紧紧捆着,坠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所以他一睡着很快就会被惊醒,醒的时候意识也很混沌,也不说话,就只是半睁眼睛,茫然的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半睡半醒之间,江可感觉床边来过很多穿着白大褂的人,每次他们来的时候,空气里就会弥漫起苦涩的药水味。   大多数情况都是给他喂药,但偶尔也需要打针输液。每当尖锐的针头接触到皮肤,他都会无法克制的颤抖,身体紧张到僵硬,有时候甚至会直接哭出来。   每逢这个时候陆辞都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的哄着他。   就这样费尽心思的调养了三天,江可终于退烧了,但是他脸色仍然很差,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也不爱说话了,每天就是默默的吃饭,然后安静地坐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就会发现他并没有看某个特定的地方,视线没有焦距,只是在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浮的点发呆。   除此之外,他几乎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关心,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离了一般。   陆辞很担心他,尤其是看到他那缠着纱布的手臂时,就更是胆战心惊,尽管他一直试图掌控江可,但从来没有让他受过这么严重的伤。那伤口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他却罪责难逃,如果不是他的逼迫和恐吓,江可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怕江可会想不开,陆辞特意推迟了所有的行程,一心一意的守在他身边。   这天他陪着江可在阳光花房里晒太阳,他坐在江可身边,轻轻按摩着他的手指,轻声道:“宝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我想向你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   “我知道你很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但是你别再伤害自己好吗,也不要总是压抑自己,你可以尽情的把自己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只要你能开心,哪怕你真的捅我一刀,我也愿意。”   听到这话,江可转过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这几乎是这几天里江可第一次对他的话有反应,陆辞欣喜极了,用力抓住他的手,“宝宝?   但江可没有理他,他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开了花房。   陆辞失落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仍然追了过去。   下午的时候,陆辞的母亲——乔美婷女士前来拜访。   乔美婷一进客厅,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陆辞跟前,二话没说,直接抡起她那价值百万的名牌包包,毫不留情的砸在陆辞身上。   她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你有病吧,这么对自己的小男朋友,你还是不是人啊?我都不想认你这个儿子!”   陆辞低下头,“抱歉,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感觉江可现在好像有抑郁倾向,您能不能去跟他聊聊,如果真的是…”   他顿了一下,“…真的是抑郁症的话,我会为他找最好的医院。”   乔美婷无语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小辞,我知道你也很痛苦,有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但是你不能去伤害别人,江可是无辜的,他没有义务去承受这些。”   “我之前查过他的履历,这孩子是有点儿花心没错,我也能理解你最开始的怨气,但是你不能监视和恐吓他,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因为你最开始错误的手段,才慢慢演变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收场的样子。”   陆辞低声道:“我明白,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亡羊补牢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你就从现在开始学着怎么挽回吧,或许他可以让你真正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乔美婷放下包,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向四周望了望,“江可人呢,我去和他聊聊。”   “在楼上花房,他最近总是呆在那里。”   “行吧,我去了,你耐心点儿等着,别随便进来。”   乔美婷女士曾在国外研修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也考过心理医师的执照,算是半个专业人士,再加上她是江可认识的人,所以陆辞才请她来帮忙。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乔美婷推开花房的玻璃门,出来了。   陆辞赶忙迎上去,焦急的询问:“聊得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乔美婷坐在沙发上,随手拨了拨肩头的卷发,淡定的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陆辞无奈,“这个时候别卖关子了,您直说吧。”   “好吧,好消息是,江可并没有得抑郁症。”   陆辞松了口气,心口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放心,“可是这些天他一直不太理人,也不愿意和我说话,这是不是不太正常?”   “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了。”乔美婷眼神锐利的盯着他,“江可的表现不是抑郁,他就是单纯的讨厌你罢了。”   陆辞:“……” 第五十三章 小熊   据乔美婷所说,江可的一切表现,例如冷淡、厌烦、喜欢独处、不愿意说话,都仅仅是因为讨厌陆辞。至于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原因不言而喻,都是陆辞自己作的。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他走,他离开你之后,心情自然就好起来了,要么你就想办法挽回他,用尽各种手段哄他开心,对了,你心里藏的那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他讲讲吧,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陆辞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的点点头,“知道了。”   放他走,这个选项从来都不存在于陆辞的脑海中,这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摆在陆辞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   这天中午,江可一个人坐在花园的木色长椅上,手里拿着一片厨师给的全麦面包。但他并没有吃,而是撕成小块,扔到不远处的草地上。   很快面包碎块便吸引来了一群麻雀,这些小生灵在城市里混久了,人类不曾理会它们,它们也不怎么怕人,都叽叽喳喳的落在草地里,翻开草叶和泥土,埋头寻找食物。   忽然的,江可余光瞥见树林后面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红色,有人朝他走了过来,推开灌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把麻雀们都吓跑了。   江可觉得没意思,他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把剩下的半片面包塞进嘴里,也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只浅咖色的小熊布偶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手里牵着一大束红气球,晃晃悠悠的飘荡在头顶,刚才江可看到的红色就是这个东西。   说是小熊布偶,其实不太贴切,因为穿着布偶装的人显然很高大,所以这是一只大熊布偶。   布偶装的颜色和各种细节都和那家游乐场里的一模一样,脖子上挂着红白条纹领结。江可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在某个暑假他也曾经穿着这种服装在游乐场里发气球,穿了整整一个月。   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的人,江可已经猜到布偶装里面是谁了,他不明白陆辞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是也不想搭理他,起身就想走。   小熊布偶慢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一言不发的递给他一个大红气球。   面对这样送上门的好意,江可不擅长拒绝,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接过了气球,小熊也已经挨着他坐在了长椅上。   陆辞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这里。江可也不好赶他走,他把气球绳子缠绕在长椅扶手上,抬头看着随风飘荡的红气球,慢慢的又开始走神了。   陆辞就默默的陪伴着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熊。   最后是江可先忍不住了。   他长年养猫,已经进化成了一个资深毛绒控,看到毛茸茸的东西就忍不住上手摸。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一下小熊,被太阳晒过的每一根茸毛都是温暖干燥的,或许是用了很高级的面料,摸起来的手感又软和又舒适,比大黑还好摸。   江可现在是明白为什么自己打工时,游客们总喜欢上来摸他,原来真的很舒服。只不过这种舒服只属于游客,炎炎夏日里,三十多度的气温对穿着厚实布偶装的人来说是非常难受的,江可体验过,所以知道里面会又闷又热,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忍不住道:“你不热吗,大夏天的穿这个,跟自残有什么区别?”   见江可肯开口说话了,陆辞便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的脸,但是我又想陪陪你,想靠近你一些,所以才穿成这样,我觉得你会开心。”   “……”   他抬起手,“还要气球吗?”   江可一时无语,陆辞戴着的那双小熊手套很厚,充了很多棉花,所以拿起东西来非常不方便。   他看着陆辞笨拙的抓着气球绳,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软了一下,或许是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过,所以身体里一点儿相对的抗体都没有,一遇到这种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可拿过陆辞手中的气球,全部系在长椅上,不冷不热的道:“你把头套摘下来吧,省得等会儿中暑,我还得拖你回屋。”   陆辞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么讨厌我,看到我的脸之后不会转身就走吧?”   江可爱搭不理,“我懒得动。”   听到这句话,陆辞便把小熊头套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脸。他的头发被蹭乱了,几缕凌乱的发丝搭在额前,又给他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感觉,白皙的脸上附着一层晶莹的薄汗,看起来愈发的动人,好像杂志封面上那种氛围感美人。   江可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很快便有些恼火的扭开头,不肯再搭理他。   美人计都不管用了,陆辞有些落寞的轻叹一声,他看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绿林,柔声道:“宝宝,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你了。”   江可眼皮都没动一下,心中波澜不惊。他知道这肯定又是陆辞的话术,江可已经吃了太多亏,再信他的话他就是傻X。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酒吧,而是在游乐场。”   江可皱眉,有些不解,“游乐场?”   “对,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陆辞语气变得缓慢,似乎自身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年夏天,我父亲因病去世,家主一倒,家族内外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便都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盯着集团这块肥肉,那个时候的我还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每天都要费尽心思对付这些恶人,说是身陷囹圄也不为过。”   “虽然勉强也能撑住,但毕竟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每天都特别的烦躁,脾气也变得很差。”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已经到达极点的炸弹,只要一个火星就会轰然爆炸,我甚至消极到想和家族里这些败类同归于尽,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然后我母亲建议我出去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我虽然觉得不是散心的时候,但也架不住她总是劝,于是就空出一天时间来去了游乐场,母亲说那里热闹,人气很旺,对我会有好处。”   那段时间陆家在媒体上也处于风口浪尖,陆辞不想被认出来,又招来一堆记者,便戴上了黑色的口罩。他坐在游乐场广场的长椅上,冷淡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游客。   不管是过山车还是摩天轮,他都丝毫不感兴趣。那年陆辞也才二十三岁,这个年纪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还正在准备大学毕业,但他却已经丧失了对任何娱乐的兴趣,欢乐的游乐场看在他眼中,如同无聊的黑白电影一般。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抹亮眼的鲜红色打破了黑白的世界。   陆辞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只可爱的小熊布偶,脖子上挂着红领结,爪子里牵着一大捧气球。   不等陆辞作出反应,小熊就费力的从爪子中挑出一根气球绳,递给了陆辞,“给你,嘘,别跟别人说啊,这个气球只能免费发给小朋友,我破例给你一个。”   小熊的声音闷在厚厚的头套里,听起来很模糊,但能辨别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   这是陆辞第一次遇到这样“免费的好意”,在他的认知中,外人所给予的善意必然有所图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他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气球,“谢谢,但是你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你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陆辞抬手摸了一下口罩,“你又看不到我的表情,是怎么知道我不开心的?”   小熊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徒劳的用手掌扇了扇风,“这天真是热死了,能顶着大热天来游乐场的,都是过来玩的,就你一直在椅子上坐着,也不去玩也不吃东西,我就感觉你肯定心里有事,要不就是脑子…”   下一句话必然是“脑子有病”,小熊怕得罪了客人被开除,才勉强咽了回去。   陆辞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他忍不住笑了笑,“这么热就把头套摘了吧,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陆辞却是有了自己的私心,他忽然对这只小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看看布偶装下面藏着一个怎样的人。   小熊也是热得受不了了,再加上陆辞怂恿,他便站起身,谨慎的四下张望一番,确定领班不在附近之后,才把气球都系在长椅上,然后摘掉了沉重的小熊头套,露出本来面目。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头黑发都被汗水浸透了,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比头顶的烈日还要明媚。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格外有灵气,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唇边的小犬牙,明朗又帅气。   陆辞不由得看住了。其实他身处的那种环境,什么美女帅哥都见过,甚至他自己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陆辞仍然被吸引住了,这个人仿佛有种特殊的感染力,看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 第五十四章 失约   鬼使神差的,陆辞冒昧的开口问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小熊乐呵呵的回答道:“我姓江,我叫江可。”   陆辞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他道:“很好听的名字。”   “是吗?我倒是觉得有点儿太简单了,也就是考试写名字的时候比别人快。”   陆辞忍俊不禁,“这也算是个优势吗?”   “那当然,千万别小瞧这几秒的作用。”江可说完,大概是自己都觉得荒唐,便也笑了起来。   他一笑,眉眼便弯弯的,有种特别纯真的感觉。   陆辞专注的看着他,江可在工作时似乎一直都要穿着布偶装,所以即使总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也没有被晒黑,皮肤仍然白皙干净,衬得那双眼睛愈发的明亮。   江可坐在长椅上,戴着熊手套费劲的在包里掏,拿出来一瓶已经被太阳晒到温热的矿泉水,但是怎么也拧不开瓶盖。   陆辞道:“我帮你。”   他拿过水瓶,利索的拧开了,递到江可手边。   江可估计是觉得有点儿丢脸,喝完水之后还给自己找借口,“其实我力气挺大的,都怪这个手套上的肉垫太滑了,不好使劲儿。”   陆辞笑笑,顺着他的话道:“确实。”   江可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他好奇的问:“我刚才看你半天了,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游乐场,然后什么也不玩,就只坐着?这家游乐场的门票可不便宜,你不觉得浪费吗?”   “嗯,这个…”   虽然陆辞对江可怀有好感,但是陆家现在复杂的局势也不能随便讲给外人听,他模棱两可的道:“家里出了点儿事,出来散散心。”   “这样啊,那正好,咱俩聊聊天吧,说不定能让你心情好起来。”江可突发奇想,“要不这样,我给你讲点儿开心的事情吧。”   陆辞温柔的瞧着他,“好啊。”   江可沉思着,努力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去年三月份月底的时候,没有生活费了,结果洗衣服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不等陆辞回答,他便抢先说道:“在兜里发现了五十块钱!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陆辞哭笑不得,他真是没想到江可回想了半天,就想到了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五十块钱就能让这个男孩子那么高兴。   江可往长椅里面挪了挪,轻轻晃着小腿,兴致勃勃的继续说:“对了,还有……”   他喋喋不休的说了十分钟,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小事,例如期末考试惊险飘过及格线,和朋友出去玩喝饮料时中了再来一瓶,在餐厅幸运的抽中免单等等。   但是很快他就停住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陆辞。   陆辞问:“怎么不说了?”   江可道:“没了。”   他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活到现在,幸福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多。”   他人生幸福的时刻屈指可数,所以只用十分钟就讲完了,但是如果让他讲不幸的事情,他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所以江可很快又有了主意,“我听说人要有对比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幸福,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敢打包票,你就算过得再怎么惨,也绝对没我惨。”   很难想象有人能用一种得意的语气说出自己很惨这种话,陆辞也不知道该说他是不拘小节,还是没心没肺了。   江可自顾自的讲着,“你猜我为什么要在暑假出来打工?”   陆辞也觉得奇怪,大部分大学生在暑假这种美好却炎热的时期里,要么去凉快的地方旅游,要么宅在家里吹空调,很少会有人像江可这样出来打苦工。   “因为我无家可回,我们学校只要有兼职证明,就可以申请假期在校留宿,我现在租不起房子,寒假暑假都得住学校,而且也没人养我,我得在这个暑假攒够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陆辞迟疑了一下,“你的父母?”   “早就离婚了,各自有了家庭,他们谁也不想要我,但是他们也怕法律惩罚,就一家一个月这样轮换着养我…仅在十八岁之前。”   江可自嘲的笑笑,“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十四岁那年的冬天,我半夜正睡着,我爸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扔到了门外面,叫我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十二点一过,就是十二月了,我就得到我妈那边住。”   “其实平时不是这样的,就因为那天我刷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我爸就生气了,连多留我几个小时都不肯,恨不得马上就赶我走。”   江可轻轻的说着,“当然那个时间太晚了,我妈也没给我开门,我不知道她是睡熟了,还是懒得起来,反正那天深夜我就一个人在大街上乱晃,很累,但是不能停下脚步,因为太冷了,一停下就会被冻僵。”   “我就一直走,一直走,只有头顶的月亮陪着我,一直走到太阳升起来。”   陆辞有些动容:“江可…”   其实陆辞以前很少会关注其他人的生活,别人过得好或是过得惨,都和他没关系。他仿佛天生冷漠,天生没有同理心一般,从来不会出现同情这种情绪。   但江可这样淡淡的讲述出自己的苦难,陆辞却感同身受的觉察到了他的悲伤,他甚至觉得心脏一揪一揪的疼,很想伸手抱一抱这只小熊。   江可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手,小熊手套发出沉闷的掌声,语气又变得活跃起来。   “好了,所以你看,我都这么惨了,每天不还是活得开开心心的嘛。人就活这几十年,你开心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要是总是垂头丧气的话,不是很浪费吗?”   他站起身,拉住陆辞的手,“走走走,别坐着了,打起精神去玩会儿吧,要不然门票白买了。”   陆辞顺势被他拽了起来,他反握住江可的手,轻声问:“你可以陪我一起玩吗?”   江可为难的纠结起来,“我穿成这样,大部分设施都玩不了,而且万一被领班看到,可能会扣我工资。”   他忽然瞥到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伸手指着,“那个应该可以,坐在里面领班也看不见,我就破例陪你一次吧,谁让你也是我们游乐场的客人呢,顾客是上帝嘛。”   陆辞忍不住笑了,“好,我们走吧。”   那短暂的一天中,陆辞终于体会到了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游乐设施的乐趣——当身边有一个有趣的人时,做什么都会很有趣。   他们一起坐了摩天轮,去了海洋馆,玩得很尽兴,一直到晚上,江可要下班回学校了,陆辞才和他告别。   临走之前,陆辞想和他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江可却说,他整个暑假都会在这里打工,如果陆辞愿意的话,明天可以再来找他玩,等两人再熟悉一些,就可以交换电话号码了。   这是一种情场上常见的欲擒故纵的小把戏,陆辞并没有拆穿他,而是微笑着答应了。   但是等第二天陆辞再去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他了。从那以后,江可再也没有在游乐场出现过,虽然仍然有可爱的小熊布偶站在广场上给小孩们发红气球,但里面的人已经不是陆辞等待的那个了。   时间回到现在,江可听完这段故事,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那个人是你…”江可低声说道,“那天晚上我回学校之后,导员帮我在学校找了份兼职,跟游乐场工资差不多,但是要轻松很多,所以我就把游乐场的工作给辞了。”   “我没有工作证,再进去就要买门票了,那个对我来说很贵,所以我就……抱歉”   江可当时想着,他和陆辞也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认识了几个小时而已,他连对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说明天再见的时候,也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并不觉得陆辞真的会赴约,所以自己便没把这个约定当回事,暑假结束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   “你当时很生气吗?因为我没有信守承诺…”   陆辞淡然的说道:“确实有一点儿,不过当时家族里很乱,我仍然很忙,所以也无暇顾及这些事。”   “但是偶尔我陷入烦躁的状态中时,一想到那天你在阳光下的笑脸,心情就会莫名平静下来。”   陆辞这种人,当他静下心来的时候,反而是极其可怕的。他雷厉风行的扫清了家族内外的障碍,手段高明又果断,在短时间内就成为了集团背后最大的股东,成为了真正的掌权人。   按理说到了他这个位置,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轻而易举,但他却一直忘不了江可。   后来查到了一点儿线索,知道了他的公司和晚上常去的酒吧,陆辞特意去了一趟那个酒吧,就是为了守株待兔,把这人逮住。   在他记忆里,江可是一个纯粹的、明朗、真诚的人,还带有一点儿小小的狡黠和坏心眼,是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所以当江可没认出他来,还像个花花公子似的,轻佻的向他搭讪时,陆辞心里就有些恼火了,于是便引发了后面一系列血玫瑰、午夜凶铃等事件,那些都是陆辞对他的警告,警告他老实一些,别在外面拈花惹草。   乔美婷说的对,如果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开场,或许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第五十五章 血迹的真相   “对不起。”   江可和陆辞异口同声的说道。   陆辞苦涩的笑了笑,“宝宝,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现在想想,我们当时也不是非常熟悉,而且你生活困难,工作对你来说肯定比和一个陌生人的约会要更重要。”   “后来我对你做的这些事,才是真正需要道歉的,我是个自私又傲慢的男人,打着爱你的名号伤害了你,对不起。”   听了陆辞的道歉,江可沉默良久,没有说原谅他还是要选择继续憎恨,他只是盯着头顶飘荡的红气球,内心似乎在做一些艰难的挣扎。过了很久,他才没有什么情绪的、缓慢的说道:“陆辞,你去自首吧。”   陆辞微微一愣,“什么?”   “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现在不在乎了,毕竟最开始我的心思也不纯良,还脚踏两只船,咱俩属于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指责谁……当然你的罪过肯定比我大点儿。”   江可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无法接受你是个杀人犯,我没办法忽略那些无辜的生命。”   陆辞:“……”   这几天他忙着照顾江可,都把这茬忘在脑后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才是对江可来说最重要的关键点,在江可看来,他是个杀人犯肯定比他是个变态要更加严重。   陆辞无奈的叹息道:“宝宝,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站起身,先去把衣服换回平时穿的衬衫和西裤,然后带着江可走进一间屋子。   江可记得这里是陆辞的画室,里面放着不少画作,大部分都是从拍卖会上得来的大师名作,只有一小部分是陆辞自己画的。   江可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很少会踏足这里。   画室中央立着一个画架,上面蒙着一张米白色的绒布,看不到画布里的内容。   陆辞掀开绒布,露出下面的内容。   只见画架上是一张色彩斑澜的现代风格油画,背景是蓝白色的天空与紫灰色的摩天轮剪影,主题是一只浅咖色的小熊布偶,手里牵着一大束红气球。无论是构图还是内容,都和密室里那张简笔画一模一样。   但是这张油画还没有画完,红气球并不完整,有几个没有上色。   陆辞怀念的看着画中的小熊,轻声道:“那天在烛光晚餐之前,我就在画这张画,本来是打算送给你当礼物的,但是怎么修改都不满意,后来就放弃了,因为这个耽误了太久时间,所以才迟到。”   “等等,你的意思是…”江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那天沾在袖子上的红色的东西,真的是颜料?”   陆辞笑了笑,“我当时不是说了吗。”   “不是,等一下…”江可困扰的扶住额头,眼神迷茫。   他之所以会认为陆辞是那个恶名昭著的杀人魔,最根本、最初始的原因就是就片“血迹”,但如果那只是一点儿红色颜料,那他所有的推论不就全都不成立了吗?自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猜测都会被全盘推翻。   陆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歉疚的道:“那时候我叫人监听了你的手机,从你打给苏景成的电话中得知,你把我当成了杀人犯。”   “对此我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因为我忽然觉得,或许这样可以加深你的恐惧,让你不敢离开我,于是我便将错就错,故意在各种细节上加深你的印象,让你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那天晚上你在游乐场里看到的,也是我做的局,一切都是为了在精神上进一步的逼迫你。”   “抱歉,宝宝,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极其恶劣,但是我确实没有杀过人,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看着陆辞诚恳的眼神,江可心中五味杂陈,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就是他当听到陆辞说他不是杀人魔时,心里好像忽然轻松了一些。   这种轻松并不是说自身安全得到了保证,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硬要描述的话,应该是江可也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陆辞的,在得知真相之前,他也曾因为自己喜欢一个杀人魔而备受良心上的煎熬,他曾经为此感到耻辱和踟蹰,但现在却不一样了,陆辞摆脱了这个恶名,也就是说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接受这些爱意。   当那层黑暗的阴影褪去时,陆辞曾带给他的温暖与快乐便一点一点的浮现了出来,比如在难缠的上司面前为他撑腰、两人一起有说有笑的上下班、帮他报复那对坏到骨子里的父子…   当这些往事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上映时,江可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陆辞的关怀中,被他的浓烈的爱意所包围着。   “宝宝,如果你愿意的话…”陆辞有些紧张的注视着他,头顶的灯光映在他漂亮的眼睛里,眸中闪着微微的光亮,他充满期许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像我们刚刚相遇那样,我想学着用正常人的方式去追求你,补偿你曾经受过的伤痛。”   他的话语太过真挚,周围的气氛也被染得浪漫起来,画布中仿佛要绽放出大朵的玫瑰花。江可的脑子不太清醒,他张了张嘴,气氛推动着他让他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   但就在开口的那一刹那,江可脑中忽然警铃大作:不对,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要知道,陆辞可是个曾用各种手段把他的精神逼到几近崩溃的男人,他心思缜密,而且残忍冷酷,做事从不留情,像这样真诚的道歉和坦白,实在是不符合他的风格。   江可像个惊弓之鸟似的想着:莫非这次陆辞又是在骗他?他又想搞什么把戏,难道是要等自己完全信任他之后,再忽然告诉他这只是个骗局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江可觉得自己一定会疯的。   陆辞走过来想要拥抱他一下,江可立刻推开他,他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后背紧贴着房门,“等等,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陆辞无奈极了,难道他在江可心里真的已经完全失去信用了吗?   他摊了摊手,“宝宝,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杀人犯吗?”   江可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他,容貌俊逸,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穿着文雅得体,从形象上来说和穷凶极恶的杀人魔沾不上边,但是那种气质确实不像好人。在江可的认知里,陆辞更加符合斯文败类和衣冠禽兽这两个词。   江可用力点了点头,“像极了!”   陆辞:“……”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江可想了想,“放我走?”   其实就算陆辞真的放他走,他也不会相信对方的说辞,或者说他根本不信陆辞肯放他离开。   没想到陆辞只是犹豫了几秒,便平静的点点头,“好,你可以离开,也可以回公司继续上班,虽然我很希望你能住在我这里,但是我会努力学习怎么去尊重你的意愿。”   这下给江可整不会了,他满肚子的策略全都被堵了回去,他甚至觉得自己被陆辞的真诚给打败了。   他说话磕绊了一下,“真,真的?”   陆辞:“真的。”   紧接着他又故作苦恼,“但是宝宝,你原来的房子已经退了,离开之后你要住哪儿呢?总不能在公司打地铺吧?”   “这个……”江可也为难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回春华小区住,那边的房子确实便宜,但是不好租,当初他也是在小区里蹲点好几天,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一室一厅。过去这么久了,他原来的公寓肯定已经被租出去了。   这些天他总不能一直住酒店,钱是够的,但房费也是贵的,江可心疼自己每天辛辛苦苦挣来的那点儿工资。   陆辞好心的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听说隔壁的房子正在出售,我买下来送给你,这样你就有地方住,也不用和我住在一起,可以吗?”   江可:“??”   他深深的意识到两人之间贫富差距如此之大,他还在为几百块钱的房费心疼时,陆辞都准备给他买个别墅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江可不想在陆辞手里落下什么把柄,便一口回绝了。他忽然有了主意,“苏景成不是回来了吗,我去他家借住几天就好了。”   不等陆辞反对,他就直接伸出手,“手机还我,我给苏景成打个电话。”   陆辞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对不起宝宝,你的手机我已经丢掉了。”   江可:“???你有病吧,扔我手机干什么?你得赔我!”   不过就算没有手机,也难不倒江可,反正他知道苏景成的地址,直接打车过去就行了。   他再次向陆辞伸出手,“给我五十块钱,我要打车。”   “……”陆辞见实在是挽留不住他,只好妥协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第五十六章 你是狗吗?   尽管那天在陆辞的别墅里无功而返,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想各种办法试图把江可救出来,但却一直没有进展,苏景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忙得团团转,最后甚至心一横,打算直接报警。   在他拨出电话的前一秒,门铃忽然响了,苏景成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机先去开门。   门口站着那个令他担心了好几天的江可,江可身后站着变态嫌疑人陆某。   苏景成:“……”   他面无表情,然后缓慢的关上了门。   ——起猛了,都看到幻觉了。   江可赶忙敲门,“兄弟,开下门,真的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苏景成又赶紧把门打开,上下扫视了江可一遍,见他身体完整,生龙活虎,这才松了口气,接着他又看向陆辞,木然的问江可:“你身后那个是什么东西?”   江可伸出手,淡定的道:“这是个人。”   “我当然知道这是个人,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和他一起出现在我家门口?”   江可道:“他开车送我来的,我本来让他送我到楼下就行,但他一定要跟着上来,我也没办法。”   “……他为什么会送你?”苏景成只觉得脑子疼,他侧身让路,“算了,你先进来。”   江可迈过门槛走了进来,陆辞紧随其后,苏景成想拦也拦不住了。   客厅里,大黑正在跟一只体型庞大的金毛猎犬打架,只见它挥舞着两只毛茸茸的猫爪子,把大金毛打得连连败退,四处逃窜,吓得这倒霉小狗躲在茶几底下瑟瑟发抖。   大黑正要发动最后一击,忽然听到江可的声音,疑惑的抬起头,耳朵扑棱了几下,随后便喵喵叫着,连跑带跳的窜到江可跟前,抬起身子抱住他的小腿,爪子勾着他的裤子就往上爬。   “疼疼疼!勾我肉了!”江可赶紧把波斯猫从身上摘下来,抱在怀里摸了摸毛,“好了好了,爸爸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他抱着大黑坐到沙发上,金毛犬也终于敢从桌子下面出来,晃着大尾巴慢慢走向江可,闻了闻他的衣摆,十分友好的舔了舔他的掌心。   “巴瑞,好久不见。”江可腾出手来搓搓它的狗头。   苏景成从冰箱里拿出一杯冰凉的鲜榨果汁,放到江可面前,随后他坐在沙发上,纳闷的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可把今天的事情跟苏景成说了一遍,后者仍然满脸怀疑,“他说他不是杀人魔,你就信了?”   “我不信啊,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嘛。”江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果汁。   他出来时特意换了一件长袖,遮盖住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但是伸手的动作让袖口稍微往上移动了一些,苏景成做记者好多年,眼睛敏锐得很,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纱布。   他一把抓住江可的胳膊,撸起他的袖子露出下面的伤情,脸色阴沉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江可想到自己之前在密室疯狂的举动,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咬的。”   苏景成倒吸一口冷气,狠狠的瞪了陆辞一眼,“还咬人,你是属狗的吗?!”   陆辞:“……”   江可:“……”   虽然苏景成是在冲陆辞发火,但江可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陆辞无奈的叹息一声,但是也没有反驳。他不做任何解释,因为他知道,尽管那伤口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却和他脱不了干系,这全都是他的责任,他现在应当承受这些指责。   “总之我不相信你。”苏景成抱起胳膊,戒备十足的盯着他,“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不是杀人魔,你对江可做的那些事不是假的,你承认自己就是X,对吧?”   陆辞低声道:“我确实是,但是…”   “那我就没冤枉你了,你就是个危险的变态。”他转头看向江可,“你打算怎么办?”   江可搓了搓手,殷切的望着他,“我想在你这儿借住两天,在春华小区重新租个房子。”   苏景成点点头,赞许道:“算你脑袋清醒,没被陆辞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要是敢恋爱脑上头,我就把你脑袋当成西瓜劈了。”   江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说有时候苏景成生气起来,简直比陆辞还要恐怖。   苏景成四下看了看,“你没拿行李过来吗?”   “先放在陆辞那里了,我想着租好房子之后直接搬过去,省得再折腾。”   “也行。”苏景成的目光又落在陆辞身上,“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走?”   大概是之前在陆辞身上吃过许多亏,苏景成现在一看见他就非常不爽,不阴阳怪气的骂他两句就浑身难受。   陆辞垂下纤长的睫毛,眼中透露出几分淡淡的悲伤,他的手轻轻拂过江可的肩膀,低声道:“宝宝,我在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既然苏先生不喜欢我呆在这里,那我就先走了,对不起。”   江可看着他那张美人垂泪的脸,一下子就于心不忍,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讨厌他的。他连忙拉住陆辞的手,“没有赶你啦,你坐下喝杯水吧。”   苏景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没有多余的杯子。”   江可指着电视柜下面的玻璃杯,“那不是吗?”   苏景成冷酷道:“都是给狗用的,你要用?”   江可:“……”   最终陆辞还是走了,再不走苏景成会把他和江可一起赶出这栋公寓。   苏景成语重心长的告诫江可,“你可千万别心软,一心软你就落进他的圈套里了,懂了吗?他就算不是杀人魔,也是个变态!”   江可:“但是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嘛。”   听到这熟悉的话,苏景成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四处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江可热心肠的凑上来,“哥们,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苏景成:“我找把刀戳瞎你的眼睛。”   江可:“……”   他抱起猫,后退了几步,飞快的逃进了卧室。   江可就在苏景成这里住了下来,他一边搜寻春华小区的租房信息,一边回公司上班。   或许是谨记苏景成教诲,又或许是他仍然还对陆辞心存芥蒂,没有完全放下警惕,江可在公司里仍然故意避着陆辞,很少和他见面。   但是每天都会在办公桌上看到一束花。   精心包裹在礼品纸里的各种花卉,不只有玫瑰,还有百合、郁金香、满天星等等代表祝福的花。这种花束显得更加真诚,江可几乎可以想象出陆辞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一支一支挑选花卉的样子。   除了花之外,还会带有其它礼物。第一天是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第二天是镶嵌着名贵宝石的领带夹,第三天…   江可打开礼盒,里面放着一把车钥匙,车标是保时捷。   江可人都懵了。 第五十七章 本性难移   这次江可不能再视而不见了,他拉开抽屉,把前两天收到的礼物拿出来,装进一个袋子里,拎着坐上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   一路畅通无阻,无论是保镖还是秘书,都没有阻拦这个没有预约的不速之客,看来是陆辞提前叮嘱过,就是担心会发生那种江可忽然回心转意,想上来找他却被赶走,一气之下再也不理他的狗血惨案。   江可直接推开门,一声不响的走了进去。   陆辞正坐在一张墨绿色古典真皮沙发上,阅读今天的晨报。造型别致的大理石茶几上放着几分文件和一盏冒着热气的红茶。   见江可进来,陆辞显得有些意外,但又很高兴,他放下报纸站起身,迎上前来,关切地问:“宝宝,今天怎么有时间上来找我?”   “我来还东西。”江可把装着礼物的袋子放到茶几上,“给你,我没有动过。”   陆辞很无奈,“你还给我干什么,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陆辞轻轻叹了口气,深情的望着他,“宝宝,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只是想像正常人一样去追求你,所以才送你礼物的,希望你能收下好吗?对了,你还没有租好房子吧,今天下班之后我带你去看看隔壁的别墅吧,面积是稍微小一点儿,但是你一个人住挺好的。”   江可无语了一瞬,他是真的无法理解陆辞的脑回路了,“正常人谈恋爱哪有直接送车送房啊,最多也就是吃个饭看个电影好吗…”   陆辞恍然大悟,“我懂了,宝宝,原来你想看电影,等一下我包个电影院,你喜欢白天还是午夜场?”   江可:“……”他真想劈开陆辞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给我画过油画吗,为什么不送那个?那个就正常多了,普通人之间也经常会送自己手工制作的东西。”   提到那幅画,陆辞眼神黯淡了一些,表情变得很失落,他低声道:“那幅画一直没有画完,因为不管我怎么画,都觉得很不满意,或许是我的爱意太肮脏了,每一笔涂抹对这幅画来说都是亵渎,可能我根本配不上那个美好的画面。”   江可心中五味杂陈,他能想象到在那个静谧的夜晚,陆辞一边认真的作画,想着赶在烛光晚餐之前完成这件礼物,一边又陷入痛苦的自我怀疑之中,最终选择放弃。   同时他竟然也隐隐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像他这种人,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只有糟糕的父母,朋友也不是很多,工作能力和收入都普普通通,怎么看都是泯然大众的人。   但是竟然会有一个人对他执着到这种地步,甚至会说出“配不上”这三个字。那深重的、偏执的、恐怖的爱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即使到了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也仍然存在着。   这完全不符合江可的认知,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对他持有这样的爱意——不会被时间消磨殆尽的爱意。   江可闭了闭眼,轻声道:“看电影就算了,最近没什么好片子,你要是真想送礼物,就把那幅画画完,再送给我吧。”   陆辞微微一怔。他向来能洞察人心,能够轻而易举的拿捏别人的心思,但此时却有些拿不准江可的想法。他不知道江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接受他吗?还是单纯的只是几句客套话?   他冥思苦想的时候,江可已经转身走了。   中午,江可在自己工位上吃午餐,同时用手机在网上寻找租房信息。正巧春华小区有正在出租的房子,和他原来的公寓就隔着几栋楼,但可惜是两室一厅,而且是在找合租。   江可带着猫,还是喜欢一个人住,但最近时间紧张,江可还是决定等下了班就过去看看,如果室友人好且不介意他养宠物的话,合租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这房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九点就睡了,要看房的话最好五、六点就过去,可江可九点才刚刚下班。   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那个难缠的部门经理请假,然后毫无意外的被骂了一顿,惨遭拒绝。本来之前江可无故旷工了很长时间,经理就已经看他不顺眼了,现在当然不肯再给批假,半天都不行。   江可也很委屈,他又不是故意旷工的,那不是被绑架还被囚禁了吗,他想出来上班都不行。   但这事情也无法解释,难道要他跟经理说,我没旷工,我被你家老板关小黑屋了?   正巧陆辞“无意间”路过这里,听说了之后,便提议道:“这样吧,你跟我出去见个客户,到时候我直接送你回去,应该能赶在六点之前。”   见客户属于是公事,部门经理也不好再说什么,江可便跟着陆辞走了。   等上了车,开出去十几分钟之后,江可才感觉到不对劲儿,“不是说见客户吗?”   怎么这个方向像是往春华小区走了?   陆辞笑了笑,“只是找个借口送你回家罢了,你的事更重要。”   江可这才意识到陆辞是故意在帮他,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他轻声道:“谢谢。”   陆辞缓缓转动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驶入通向春华小区的巷子,他温和的道:“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能顺利租到房子,我是不是有些自私?”   江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是不一样的事情,所以没法说陆辞到底是自私还是善良。不过有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尽管陆辞心里仍然保存着那些阴暗的想法,但却实实在在的出手帮助了江可,说明他确实在努力改变自己。   江可靠在车窗上,伸手飞快的摸了一下陆辞的手背,用很轻的语调说道:“没有,我觉得你现在和从前相比好多了。”   陆辞的心脏悸动了一下,如果不是在开车,或许他已经把江可拽了过来,想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深深的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   很快轿车停在春华小区门口,江可下了车,一回头就看到曾晓凡从楼道里出来。   他抬起胳膊朝着对方招了招手,喊了声他的名字。曾晓凡一扭头看见是他,赶紧走了过来,有点儿高兴,“江可,好久不见了,你这次回来是?”   “我想搬回来住了,过来看看出租屋。”   曾晓凡不解,“新城区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搬回来?”   “这个…总之发生了各种事吧,说起来还挺麻烦的。”   陆辞也从车里下来,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周围的楼房。老小区别的不说,建筑质量是真的好,几十年了仍然非常牢固,陆辞便道:“宝宝,如果你真的想住在这里,不如我给你买套房子…”   江可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快省省吧,不要老惦记着给我买房子了,租房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哦。”陆辞有些失落,他看着小区内的情景,冷不丁的道:“天凉了,这地方也该拆了。”   江可:“……”   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面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第五十八章 身边的恶意   江可去看了那个两室一厅,卧室坐北朝南,还有个小阳台,房东挺好说话的,室友也不讨厌猫,于是江可当场就签了合同,打算搬回来住。   因为陆辞设计的早退,现在还是下午,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可干脆打算今天就搬进来,于是便坐陆辞的车回别墅去把行李都拿过来。   一路上陆辞都显得闷闷不乐,他也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开着车,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   江可倒是觉得很稀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陆辞闹小脾气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很好笑,而陆辞的形象也在他心里变得饱满温暖起来。原来陆辞也不总是那样完美无缺的男人,他也和普通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小情绪。   很快江可就重新住进了春华小区,除了陆辞时不时在他跟前露面,刷一下存在感之外,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   只有一件事江可一直放心不下,像根刺似的扎在心里,他在思考陆辞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真的不是杀人魔吗,还是说只是又在骗他?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直接关系着以后江可对他的态度。他可以感受到陆辞对他的真心,但并非所有深情款款的人都是好人。   这天江可下班回家,正好看见曾晓凡从便利店里出来,身上穿的不是店员制服,而是他平时的衣服。   江可奇怪道:“你这个点不是该上班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曾晓凡老实巴交的道:“我今天上的白班,晚上休息。”   他快走几步,跟上江可的步伐,和他并肩往居民楼走,“对了,江可,我还想找你来着,今晚你来我家吃饭吧,我想做红烧鱼,一个人吃不完。”   “好啊,正好我一个人吃外卖也无聊。”江可欣然应许,然后就没回自己家,直接跟着曾晓凡去了他租的房子。   曾晓凡住在江可原来房子的对门,房间构造是一样的,都是面积不大的一室一厅,但是曾晓凡的房间可比江可的狗窝要整洁多了,茶几上除了一盒纸抽之外没有任何杂物,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收纳在柜子里,布艺沙发上盖着米白色的沙发罩,地板也一尘不染,不像江可家里,地板上除了猫毛就是人毛。   曾晓凡给江可倒了杯水,便一头钻进厨房里开始忙活。江可不好意思什么活儿都不做,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吃饭,便站起来打算帮忙切个菜什么的。   曾晓凡客气的婉拒了他的帮助,说毕竟来者是客,怎么可以让客人下厨房,江可只好坐回沙发上看电视。   很快浓郁的饭香便在狭小的客厅里弥漫开来,茶几上摆了一道色泽艳丽的红烧鱼和两碟素菜。   曾晓凡给他盛了一碗米饭,热情的招呼道:“吃吧,别客气,我早就想请你吃饭了,之前你住在这里的时候,也经常帮我,可惜直到你搬走我也没好好感谢你,不过还好你又搬回来了。”   江可连忙道:“没有没有,你之前还帮过我一个大忙呢,应该我请你吃饭。”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曾晓凡有意无意的问道:“对了,那天送你回来的男人,是你朋友吗?他开的车看起来很贵,好厉害哦,明明年纪跟我们差不多。”   江可耸了耸肩,感叹道:“他啊,他确实挺有钱的,出身好嘛,而且脑子也好使,可聪明了。”   何止是聪明,简直是狡猾,狡猾到变态的地步。江可回想起那个贴在猫箱上的定位器,至今都为此感到毛骨悚然。   曾晓凡犹豫的问:“是普通朋友吗?我听他说想给你买房子,之前搬家到新城区,也是因为他吗?”   平时曾晓凡很少会这样刨根问底的追问别人的私生活,江可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和对方认识久了,也没有太在意。他有些羞赧的挠了挠脸,吞吞吐吐的,“被你看出来了,他现在确实是在追我,不过我还没有答应。”   曾晓凡用筷子轻轻搅弄着碗里的白米饭,低着头,轻声说道:“哦,这么说,你很快也要跻身到上层社会去了…”   江可疑惑:“什么?”   紧接着他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桌上的菜碟在他眼中出现了重影,灯光也闪烁了起来,倏然变暗,意识完全消散之前他看到曾晓凡向他伸出手,但是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不在原本明亮的客厅里了。江可坐在一张木椅子上,手脚都被绳索捆了起来,无法动弹。   这情形太过于熟悉,以至于江可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被陆辞绑架了,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虽然陆辞前科累累,作恶多端,但这次可能真跟他没关系,毕竟江可昏迷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只有曾晓凡。   他稳住心神,谨慎的观察周围的情况。这间屋子非常狭窄,可能也就几平米,和卫生间差不多大,四面都是灰黑色的水泥墙壁,没有窗户,头顶吊着一个昏黄的电灯泡,因为年久失修,灯光也是一闪一闪的。   江可毕竟有着丰富的被囚禁经验,所以立刻就认出这里是地下室。同为地下室,这里的环境比陆辞那边要糟糕太多了,空气流通很不好,又潮又热,还有股浓重的霉味。   面前有一扇生锈的铁门,老旧的墨绿色,上面有斑驳的条纹图案。   这扇门让江可明白自己此时身处何地,在他昏迷期间,他并没有被带离春华小区,甚至有可能还在这栋楼里。   这里是居民楼地下室里的某个房间,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使用着的,每家每户都有这样一个小屋子,用来放自行车或其它杂物。但是前几年管道开始漏水,淹坏了墙壁,这里就废弃了,很少会有人下来。   江可没想到曾晓凡会把他带到这里,不过想想也对,这里确实足够隐蔽,而且离家近,把他带过来的途中不会出现意外。   但江可怎么也想不通曾晓凡这个看起来老实敦厚的年轻人,为什么忽然会对他出手,他们之间应该没有恩怨。   江可挣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手机不在口袋里,应该是被收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模糊的脚步声,铁门发出咔啦一声,被从外面慢慢推开了,曾晓凡低着头走了进来。 第五十九章 凑整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江可现在是深有体会。   如果在以前,有人问江可你觉得身边哪个人最不可能是坏人,江可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曾晓凡的名字。他虽然和对方接触不多,但曾晓凡展现给别人的形象就是老实、淳朴、没有坏心眼,任谁也想不到隐藏在笨重的黑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到底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江可就直接问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招惹过你吧?”   “你背叛了我。”曾晓凡阴沉的盯着他,“我们本来都是一样的人,但是你背叛了我!”   江可满脑子问号,“什么?”   曾晓凡靠在生锈的铁门上,微微低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小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中,这使他显得莫名阴森。   他缓慢的说道:“江可,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其实是非常不公的,这种不公从出生开始就存在了。”   “小时候,每次我路过商店门口,都能看到很多小孩子被家长带着在里面挑玩具,他们有钱,可以随便买,而我只能羡慕的看一眼橱窗里昂贵的汽车模型。”   “上学的时候,不管我怎么努力,我熬夜做题做到深夜两点,笔记写了一本又一本,也比不上班里那个天才,他根本不学习,上课睡觉,下课就玩,但是他照样能考第一,我的成绩却始终在中游徘徊,永远也赶不上他。”   “工作之后也是这样,我极力压榨自己的时间,上班时一丝不苟,下班后也去做副业,但就算如此又能怎样,我还是脱离不了这个底层,我每天一睁眼想得都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活得更好,那些人呢,他们只是运气好而已,就能每天享受生活,什么也不用干。”   曾晓凡越说越激动,随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忽然平静了下来,声音变得更低了。   “我以前总是在问为什么,后来我又想,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过得那么舒服,这就是不公平。”   江可:“……”   听了这么一大段慷慨激昂的发言,江可大概是明白了,这人就是个愤世嫉俗的精神病吧!   他迟疑道:“那你为什么说我背叛了你?我又不是有钱人,我跟你一样是个每天苦兮兮的打工人啊。”   “原本是这样的,但是你却出卖自己的身体和有钱人搞在了一起,没有做任何努力就实现了阶层的跨越,这难道还不算是背叛吗?!”   江可再次无语了。不是吧大哥,谈个恋爱你都要管,你脑子是不是有点儿问题啊?   很显然曾晓凡的脑子确实不太正常,甚至比陆辞还要扭曲,这是纯粹的反社会分子,他平等的仇恨每一个过得比他好的人类。   江可忽然想到曾晓凡口中一直在提的他们,这个他们似乎不仅仅是指社会上普遍的所谓的上流人士,好像还有特指。江可心中浮现起一个不得了的猜测,难道说曾晓凡就是…   “…那个电视上报道的连环杀人魔,是你吗?”   被揭穿身份,曾晓凡并没有慌乱,甚至都没有辩解,他发狠的道:“是又怎样?那些人都该死。”   他像列清单一样按顺序说起了那些被害人,“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老家的一个光棍,前半辈子不学无术,只知道混吃混喝,某天买了张彩票中了五百万,然后就在城里买了房子,还结了婚,而我呢,我寒窗苦读十年,却在这座城市里挣不来一席之地,你觉得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江可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曾晓凡的三观有些问题。   如果是江可的话,肯定也会嫉妒,觉得怎么偏偏就是这人运气这么好,为什么这种好事落不到自己头上。但是他不会去伤害对方,就算那人真死了,他的生活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江可干不出来。   说到底江可还是很知足的,或许是悲惨的童年经历使然,江可觉得自己现在能够吃饱穿暖,有地方住,手里有几个闲钱,可以偶尔去酒吧撞撞桃花运,这样的日子就已经挺好的了。   别人再怎么有权有势,都和他没什么关系,毕竟人生的路是自己的,他只想平平稳稳的走好自己的路。   曾晓凡还在说那些被他杀掉的人,无外乎就是原本生活条件一般,忽然发了笔横财,又或者是原本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   江可尝试着动了动被捆在椅子后面的双手,绳子绑的很紧,似乎挣扎不开。   能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曾晓凡忽然向他走近几步,从衣服下面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刀尖直直的冲着江可的喉咙。   他继续指责道:“而你,原本也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一只老鼠,却攀上别人的高枝变成凤凰,这就是天大的不公!”   在狭小的房间里出现了这样危险的凶器,江可不由得紧张的攥紧拳头,微微仰起头,试图躲避几乎贴在脖子上的利刃。   “不是,你冷静一下,那人却是实在追我,但我也没答应啊。”   好歹也是做过几年邻居,江可还苦口婆心的劝告,“你别这样,这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不公平,但我们仍然可以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啊,你看你现在身体健康,有份稳定的工作,租得起房子,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   “闭嘴!你根本不懂面对身份差距时那种无力感,凭什么他们要在云端,我就得被踩进泥里!我不能甘心!”   江可沉默了一下。他怎么会不懂,他太懂那种无力的感觉了,从最开始他怀疑陆辞是X,想要质问他却又怕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时,就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这种无力感。   高高在上的身份与地位,他都已经仰望了不知道多少次。   曾晓凡手上用力,恶狠狠的道:“就算你现在没答应他,迟早也会答应,在此之前,我还不如先把你杀了!”   锐利的刀尖几乎已经戳到江可的皮肤里,伤口中渗出几滴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流。   江可冷汗都冒出来了,却还故作镇定,“不,你今天杀不了我。”   曾晓凡皱起眉头,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今天是十九号。”江可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的道:“你不是要凑整吗?” 第六十章 救援   江可忽然想起来了,以前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如果价格是类似十八、十九这种数字的话,几乎每次曾晓凡都会问他要不要买颗糖或买瓶水凑个整。   之前新闻里也报道了杀人魔的作案时间,由此推断,曾晓凡这人有严重的数字强迫症,他对十的倍数相当执着,以至于每次杀人都会冒着风险选在十号、二十号这样的日子。   而今天是十九号,曾晓凡是下不了手的,哪怕江可现在已经落入他手中,刀尖几乎快要捅进猎物的脖子,但江可仍然认为,这只是曾晓凡在情绪激动之下的恐吓而已,他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规矩”。   果然,曾晓凡定定的看了他几秒,便收起尖刀,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关门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他说:“我十二点之后再来。”   曾晓凡走了,房间的门锁虽然坏了,但是他用铁丝将门把手缠了起来。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江可现在动都动不了,根本碰不到门。   看着紧闭的铁门,江可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曾晓凡这句话牵扯到了他糟糕的回忆,让他想起了少年时那个冷清的夜晚。十二点,这个时间仿佛一个魔咒,带来的都是些不幸福的事情。   地下室非常安静,只有头顶的灯泡发出呲啦呲啦的电流声,灯光闪得更厉害了,仿佛随时就会短路。   江可试着喊了几声,声音全都闷在房间里,形成模糊的回声。这栋居民楼也是有年头了,那个年代别的不说,建筑用料都是非常实在的,隔音效果极好,大半夜的想求救应该是没希望了。   江可又想到之前在特工电影里看过,可以通过脱臼的方式从绳子中挣脱出来,他倒是想试一试,可惜到底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胆量直接掰断自己的骨头,也没有那个力气。他可不像陆辞那个变态,能面不改色把手腕放到灶火上烧。   情况似乎已经走入死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吧。   不断闪烁的灯光晃的江可眼疼,他长长的出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想办法。   当视野暗下来时,江可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他最开始还在思考怎么在十二点之前逃离这里,或者一会儿怎么跟曾晓凡周旋,但是想着想着,思绪不由得就飘远了。   眼前浮现起陆辞温柔的笑脸,还有向他伸过来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江可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欠对方一个答复,他从来不喜欢吊着别人,既然陆辞不是杀人魔,而且又在追求他,那么不管答不答应,他都得给对方一个确切的答复才行。   但是现在,他却快要死了。   或许人在生死之际都会变得豁达,江可默默的想着,如果真的要选一个人共度余生的话,那对他来说陆辞可能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并不是说对方有多么富裕,有多大的权势,而是陆辞的爱那样深重,仿佛是永恒的一般。   只有这个人,曾让江可体会到别样的温暖,也正是和他相处时,他第一次萌生了想组建一个家庭的念头。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爱情与家庭对他来说过于奢侈,但他现在却想着,或许像他这种人,也可以摒弃悲惨的过去,去尝试一次真正的恋爱。   ……   “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陆辞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后背靠着沙发,烦恼的按了按眉心。   身穿黑色马甲和白衬衫的男佣为他端来一杯红茶和一碟抹茶点心,看陆辞一脸沉郁,便唐突的开口问道:“江先生还没回消息吗?”   “连电话都不接,已经打了三次了。”陆辞闭上眼睛,俊朗的眉眼里写满了不安与焦虑,他迅速的回忆了一遍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想着或许是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江可不高兴了。   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相同,就是早上送他花和礼物,中午邀请他一起吃晚餐,晚上试图送他回家然后照例被拒绝。   之前江可还不肯收他礼物,所以这几天陆辞特意挑选了一些便宜又实用的东西送他,这样江可才肯收下。今天送的是精致的盆栽花卉,可以放在办公桌上当装饰,江可挺喜欢这些的,没道理会生气。   陆辞并不想一昧的等待,幸好之前通过隐秘的手段拿到了江可室友的手机号,甚至还用各种好处收买了他,希望他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行些方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陆辞立刻就给室友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江可的情况,然而却被告知江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下陆辞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很了解江可,这个人只有在清闲的周末才会去享受夜生活,玩到大半夜,工作日时他都是下了班就直接回家的,最多去超市买些东西,但也不会在外面逗留这么晚。   越想就越是放心不下,陆辞干脆开车去找他。他来到春华小区,先去他租的公寓看了看,确实是没回来,陆辞想了想,直接去居委会调监控。   是的,春华小区终于装上了监控。事实上这监控也是前两天刚装上的,陆辞听说这里治安不好,所以自费帮忙装了监控。陆辞担心江可会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所以监控只装在了大门口,而且是深夜安装的,小区里几乎没几个人知道监控的存在。   监控显示,江可在九点四十五分进入了小区,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春华小区就这一个大门,江可应该还在小区里,但是为什么不回家,也不接电话呢?   陆辞忽然想起了江可之前的邻居,那个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但陆辞敏锐的直觉却总感觉对方哪里不对劲儿…   地下室内,不知什么地方开始漏水了,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生命的倒计时,江可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是他感觉子夜即将降临,门外似乎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那不是错觉,真的有人接近了,江可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铁门。   很快,拽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哐啷哐啷的,但是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江可一愣,心说像曾晓凡那样缜密的人,会记错关他的房间吗?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站在了江可的门外,来人粗暴的扯开缠绕在门把手的铁丝,用力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   “陆辞?!”   江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向前挣动了一下,手腕被绳索勒得生疼。   陆辞看到他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快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关切地问:“宝宝,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话音忽然一顿,陆辞在江可脖子上摸到了血,那里有一个很明显的刀口。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森起来,语调也十分冰冷,他缓慢的问:“宝宝,告诉我,这是谁干的?” 第六十一章 要不然直接殉情吧   陆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反常的平静,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泛起了无形的杀意,如同无边雪原上倏然刮起的寒风。   江可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曾晓凡的名字,陆辞能立刻上楼把人给剁了。   “先别说那么多,他随时有可能下来,还带着刀,很危险的,我们先离开这里。”江可难受的动了动身子,“我的手好疼。”   陆辞赶忙去检查他被捆在椅后的双手,粗糙的绳索深深的勒紧肉里,皮肤都被磨破了,又红又肿。陆辞小心的解开绳子,然后又轻轻揉了揉他的手腕,“宝宝,好点儿了吗,还疼不疼?”   他看到江可脖子上那道浅浅的刀口还在渗血,便想把自己的衬衫袖子撕开,弄成布条帮他包扎一下。   江可现在没心情管这些小伤小痛,他制止了陆辞的动作,快速的道:“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先上去,曾晓凡可能马上就下来了,他手里有刀,万一要是打起来…”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陆辞满眼温柔的看着他,语气深情款款,仿佛连昏黄老旧的灯光都变得暧昧起来。   江可真是服了对方这种随时随地都能搞浪漫的特殊技能,他来救人怎么不带束玫瑰花呢?!   “刀剑不长眼,万一打起来很容易受伤,我不想你受伤…”   此话一出,陆辞眼里又多了几分笑意,“宝宝,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江可:“……”   这是什么老套的台词啊,一点儿场合都不看的吗,杀人如麻的罪犯马上就要回来了啊,是不是要把他俩都杀了,死在一起、骨灰装在一个罐里才算是真正的浪漫啊!   正说着,江可忽然看到一道黑影从打开的铁门里窜了进来,陆辞是背对着门口的,江可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推了他一把,失声惊叫道:“小心,后面!”   谁也不知道曾晓凡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好像一进地下室就发现了不对,所以故意放轻了脚步,隐藏住自己的身影,趁着两人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发起袭击。   但是陆辞反应极快,他迅速的站起身,只见曾晓凡手持尖刀向他冲了过来,锋利的刀尖直直的指向他的胸口。   陆辞当机立断,伸手打算擒住对方的手腕。   这个距离看似很近,但对陆辞来说完全是够的。在短短半秒的时间里,陆辞已经预想到了结果,他可以准确的抓住对方的手腕,然后用力掰折他的骨头,在剧痛之下,曾晓凡必然会松手,到时候他一脚踩住匕首,然后把曾晓凡扔出去就可以了。   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闯入陆辞的脑中,于是他伸出去的手在中途稍微改变了方向,没有去抓曾晓凡的手腕,而是直接握住了那把匕首。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了柔软的掌心,淋漓的鲜血从手指缝隙中涌出,顺着手臂往下流淌。   而陆辞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这一招实在是出乎意料,曾晓凡都愣住了。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陆辞夺过匕首,然后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或许是陆辞本身就对曾晓凡充满恶意,这一脚踹在对方脆弱的腹部,而且力道极大,根本没管对方死活,或者说,就是冲着弄死对方去踹的。   只听哐当一声,曾晓凡重重的砸在一堆破旧的金属货架上,黑框眼镜直接飞了出去,后脑勺狠狠的撞在了一个铁箱子上,他连惨叫声都没喊出来,便两眼翻白,瘫在地上不动了。   江可心惊胆战的从陆辞身后露出头来,“卧槽,你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没有,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陆辞言语中带着几分傲慢与不屑,“这种败类,死了也好。”   “……你知道你自己很像一个反派吗?”江可无奈的叹了口气,捧起陆辞受伤的手,看着那几道血流不止的伤口,不由得皱起眉,“我们得赶紧去医院,万一伤到筋就麻烦了。”   江可一点儿也不见外,直接从陆辞兜里翻出手机,报了警,还叫了救护车。   警察和救护车都是给曾晓凡叫的,江可过去检查了一下曾晓凡的情况,他确实没死,不过也就只剩一口气了,后脑勺被撞了一个大口子,正不断的流血。   很快警察便赶了过来,先把曾晓凡送去医院抢救,陆辞也去包扎伤口,江可没受什么伤,脖子上贴了个创可贴便跟着警察去做笔录了。   证据确凿,第二天曾晓凡醒来之后,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于是这个令居民们人心惶惶的连环命案,终于算是结束了。   对于曾晓凡这个人,江可只觉得是可悲又可恨。不管他心中有多大的怨气,杀了这么多人,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终究是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至于陆辞呢,现在正在卧床养伤。   江可也不知道手被割破怎么就到了需要卧床的地步,据他的私人医生所说,这是手部创伤引起的神经脉络异常导致肢体末端缺血和骨质疏松从而需要卧床静养。   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专业术语,听起来像是受某人指使,胡编乱造出来骗人的。   不管怎样,陆辞毕竟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江可也不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于是就请了几天的事假,暂住在陆辞的别墅里,照顾伤患。   这天早上,他在厨师的指导下,亲手泡了一壶红茶,用托盘端着走进卧室。   陆辞正靠在床头看书,他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法国古典小说,封面是硬皮的,看起来很有分量。   江可把红茶放在床边的玻璃圆桌上,道:“拿那么重的东西,你手不疼了吗?”   见江可进来,陆辞便放下书,往床里挪了挪,让江可挨着他坐在床边。他半真半假的笑道:“还有点儿疼,不过可能被人亲一亲就不疼了。”   江可:“……”   这种情场上的小把戏都是他不屑于玩的,他淡定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去叫厨师过来给你亲一下,要不叫医生来亲,肯定能立马好起来吧。”   陆辞无奈:“好啦,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过来,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江可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靠过去,乖乖的让陆辞揽进怀中。 第六十二章 无奸不我   江可靠在陆辞温暖的怀中,低声道:“其实我这人挺好搞定的,送个礼物说几句情话我就从了,你没必要故意弄伤自己,来博取我的同情心。”   陆辞微微一愣,“什么?”   “我又不瞎,你以为我没看到吗?”江可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你明明可以直接抓住曾晓凡的手腕,却故意去抓那把刀,弄得自己满手是血,现在又让医生编出个乱七八糟的病名,不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心吗?”   “这个…”陆辞自知理亏,也不好再继续狡辩,“抱歉,宝宝,你生气了吗?”   “我要是生气就不会请假来照顾你了,你也知道全勤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说到这里,江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严肃的叮嘱道:“我的误工费你记得给我报销,鉴于是你救了我,我就不跟你要护理费了,但是全勤奖你一定得赔给我。”   陆辞忍俊不禁,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以负责赔偿,但是不能赔给你现金。”   江可表示无所谓,“转账也行。”   “不,我的意思是,我只接受一种赔偿方式。”陆辞笑了笑,眼中带着甜蜜的温柔,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打开,展现出里面那枚漂亮的铂金戒指。   “用这个来赔偿你,可以吗?”   江可惊了,“什么意思,你要跟我求婚?!”   “要是真跟你求婚,恐怕会立刻把你吓跑吧。”   陆辞牵起江可的左手,将指环轻轻推入中指。与无名指不同,戴在这里的戒指代表戒指主人正处于恋爱中,而非更加正式的婚姻,陆辞觉得或许这样能让江可更容易接受。   “我觉得这应该算是求爱。”   陆辞低头亲了一下江可的手背,言语中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的苦涩,“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答应,但我还是想向你表达自己的心意,我不奢求太多,只希望你能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不要总是躲着我。”   江可想起这些天来他确实有意避开对方,还各种无视他,恐怕陆辞心里也不好受。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但陆辞却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这些负面情绪,每次站在他面前时,都是一副温柔平和的样子,仿佛从未因为他的冷落而生气或悲伤。   江可看着左手上的戒指,抬起手似乎要把它拿下来,但是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他迟疑的道:“陆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帮过很多,甚至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我……”   “宝宝,停一下。”陆辞温和的打断了他话,他轻轻抚摸着江可的头发,柔声道:“我并不是要挟恩图报,也不想我们之间这样发展,你别管我帮过你什么,有没有救你,就单说我这个人,你喜欢吗?”   江可怔怔的望着他,目光描摹过对方俊美的眉眼与轮廓。平心而论,这张脸肯定是他所喜欢的,性格方面也很互补,陆辞这样深情到偏执的人和江可这种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人,就如同两块契合的拼图一般,可以拼成完整的图案。   更重要的是,江可不止想从陆辞身上得到爱,同时也想为他做些什么,他也想看到陆辞真实的笑颜,想让他过得更加快乐,而不是总是克制着自己,用一张漂亮的假面遮掩自己的真心。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江可应该是有些喜欢他的,只是种种前因后果将这些喜欢压在砂尘之下了而已。现在风过天明,那些感情也终于重见天日。   见江可一直不说话,陆辞以为这是沉默的拒绝,他失落的垂下眼帘,伸手要帮江可把戒指摘下来,“好,我明白了…”   “干什么?”江可迅速的捂住自己的手,睁大眼睛警惕的盯着他,“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陆辞微微一愣,随后眼中掠过几分惊喜与期待,“宝宝,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显了…”   江可翻了翻抽屉,果然,里面还有个一模一样的戒指盒,打开一看,是一枚型号稍大但款式相同的男戒,也就是说这本来就是一对情侣戒指。   他拿出这枚戒指,戴到陆辞手指上,然后同样的低下头,亲了亲他缠着纱布的手背,“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先谈个恋爱。”   ……   清闲的上午时光,苏景成泡了一杯咖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舒展了一下手指,正要阅览一下最近的新闻。他喝了口醇香的咖啡提提神,窗外日光明媚,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且美好。   直到他的手机响了一声,弹出了江可刚发的朋友圈,配文是:“搞对象了”,配图是两只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手指上带着相同的情侣戒指。   苏景成:“噗——”   一口咖啡一点儿也没浪费,全都喷在了电脑屏幕上。   苏景成连电话都不想打,猛地站起身,直接翘班而去,开车来到陆辞的别墅。   急匆匆的下了车,苏景成一眼就看到大门口停着另一辆汽车,里面的人和他一样也是匆忙的从车里下来。   来人戴着口罩,但苏景成毕竟是做记者的,有一双敏锐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位在影视圈中声名显赫的影帝。   苏景成不明白为什么秦朗会忽然出现在陆辞的家门口,记者的本能告诉他这是个难得的大新闻,不过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心思去深究,绕过对方直接上去按门铃。   很快,江可的声音从门口的可视通讯器里传了出来,很惊喜的样子,“你怎么来了,等一下,我给你开门。”   苏景成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心说你居然还真跑来和陆辞同居了,之前说过的话全都当成耳旁风了是吧!   很快几人便在客厅里见了面,江可和陆辞坐在同一张双人沙发上,紧紧挨在一起,江可还拿起茶几上的橘子,甜甜蜜蜜的说道:“老婆,你手不方便,我帮你剥一个,来,张嘴。”   陆辞极其温柔的望着他,“谢谢你,宝宝,我好爱你。”   苏景成:“……”   秦朗:“……”   空气中仿佛冒起了浪漫的粉红泡泡,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幻想中的玫瑰花瓣从头顶落下,几乎将苏景成和秦朗两人活埋。苏景成两眼一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经过一番火药味十足的盘问,苏景成终于明白了这俩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苏景成眉头紧皱着看向江可,“所以你是因为他救了你,才和他在一起的?江可,你真的能分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吗?报恩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许,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报答。”   江可认真的回答:“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已经想明白了,也不想再继续回避和无视,我喜欢他,所以决定和他试一试。”   他的眼神平静而真挚,说明他真的打算放下童年的伤痛与阴影,像正常人一样去拥抱普通的爱情,不管未来有多少摩擦、磕绊、困难,至少他努力迈出了这一步,并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另一个人陪他一起面对。   沉默良久,苏景成终于妥协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虽然我总是劝你找个人安定下来,但也没想到你会找一个这样的…”   苏景成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陆辞,“…这样的人,算了,只要你喜欢就好,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我还是会帮你的。”   江可万分感动,“真是好兄弟,走,我带你去我屋里玩会儿,我刚买了新游戏。”   苏景成无奈,“…我是翘班出来的。”   但是想想自从工作以后,两人很少在一起玩过了,于是便没再继续推拒,跟着江可上了二楼。   客厅里只剩下秦朗和陆辞两个人,秦朗看看陆辞缠着纱布的手,“我本来还在想,以你的身手怎么就受伤了,原来是为了找借口让江可住到你这里来。”   陆辞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无奸不商,无奸不我。”   秦朗:“……你确实是这样的人。”   陆辞又道:“但是唯独我这颗心不是假的,我爱他,这辈子都不会变。”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祝你们幸福。”秦朗站起身,“我正在拍戏,就不久留了,再见。”   陆辞站起来送他离开,回到客厅时,正好看到江可下楼来倒水,身后还跟着那只小猫。   江可站在楼梯上,陆辞站在客厅里,两人一上一下对望着,忽然的,江可道:“对了,今天晚上…”   陆辞温和的问:“嗯,怎么了?”   “睡一起吧。”江可如此提议道。   陆辞饶有兴致的反问:“你愿意?”   “我都跟你谈恋爱了,总得过这个坎。”江可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我原来可是实打实的纯一,也就是遇上你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忍让忍让吧。”   陆辞忍俊不禁,他走过去,接过江可手中的水杯,和他并肩顺着楼梯往下走。   他问:“是因为爱我,所以才忍让的吗?”   江可一本正经:“不,是因为你活儿还不错。”   陆辞:“……”   陆辞有点儿无奈,但又隐隐约约的有些庆幸。江可既然肯用这种事来开玩笑,说明他真的不在乎之前发生过的种种了。   陆辞知道自己不算个好人,也做过很多错事,他一直很担心江可其实心怀芥蒂,只是嘴上不说,他宁愿江可把不满都宣泄出来,指责也好,打骂也罢,只要别闷在心里就行。   不过现在看来,江可并没有留下什么心结,他是个非常豁达的人,已经释怀了那些伤害。但陆辞并不能原谅自己,所幸他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能够携手并肩的往下走,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过错,亲手把幸福捧到江可面前。   窗外日光明亮,正如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