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化》作者:秃头大猩猩   文案:   花蝴蝶老婆突然从良肯定有阴谋   正经人被逼黑化Ex浪荡花蝴蝶A   秦家的少爷高中就乐颠颠地被陆成渝拐上了床,没毕业就想好了求婚买多大的钻戒,然后就撞见了陆成渝跟omega开房。   陆成渝被摸过一把的小狗表白的时候非常惊愕,犹豫了不到半秒就把人拎上了床,默认这事儿是青春期少年一时春心萌动,就当给少爷开荤。   没想到让他头疼的是,这孩子好像误会大了。   预警:受真的乱搞过(正文时间线开始后无ntr)   可能有不太大众的剧情,感到不适随时自行退出   是纯爱(确信),是甜饼(大概) 第1章 窒息   屏溪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邻居的那个Alpha下班回家。   他身材很好,个高腿长,骨肉匀称,挽起的袖子包裹着的手臂肌肉线条很漂亮,休闲的衬衫解了一颗扣子,锁骨往下一点小小的红痣若隐若现,衣服明明穿得好好的,却总让人觉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多看几眼就要脸红。   但最先注意到的还是他的脸。   一般来讲,一个人的信息素收得再好,也不会一丁点也露不出来,但屏溪每次碰到这个男人,就算并肩站着,都闻不到他身上有任何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哦,偶尔会有Omega的,还每次都不一样。   Alpha看到她,漂亮的桃花眼一弯,眼尾钩子似的,冲她笑了一下,当是打了个招呼。   屏溪刚刚还在腹诽人家是渣男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赶紧也回了他一个笑,等人上了电梯走后,才深呼吸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   上次交物业费的时候瞧见他签名,叫陆……什么来着?   ……   陆成渝刚进门,还没看清玄关多出来的鞋,就被人摁着踉跄两步,抵在了门后。来人将近一米九,其实并没有比陆成渝高太多,却奇异地几乎把他整个人笼在了阴影中,低下头,凑近他的颈窝嗅了一下。浮躁的信息素先于视觉把信息传达给了陆成渝,他处变不惊地拍了拍那人的胳膊,调笑道:“少爷,检查完了吗,有别的狗的味儿吗?”   秦信抬起头,表情不同于急躁的动作,十分平静:“别这么叫我。”   他头抬起来了,手却没打算松开,依旧把陆成渝死死地囚禁在手臂和门之间。   陆成渝闻见屋里浓度超标的信息素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在秦信十足侵略的控制下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你等会,我跟公司请个假。”   他单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另一只手某人没撒开,用今天吃什么的语气问:“你待几天?”   秦信看着他悠悠闲闲地请假,嘴角紧紧地绷着,直到陆成渝抬头看他一眼,才简短地说:“四天。”   陆成渝手一顿,饶有兴趣地笑了一下:“比上次还多了一天,秦少爷,你想让我死在床上吗?”   秦信眸光一闪。   陆成渝差点以为被自己说中了。   “不,”他把手插进陆成渝散落的鬓发里,向后捋去,露出那张俊美到锋利的脸,“你乖,我这次就轻一点。”   陆成渝莞尔,伸手把他的脖子勾下来:“不要,我喜欢你操我操得狠一点。”   秦信顺着他的力度低头跟他接吻。陆成渝一向很主动,但今天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两人舌头紧紧地绞在一起,好像要把对方吞下去,弄出了清晰的水声。   一吻分开,两张嘴唇间连着亮晶晶的银丝,陆成渝伸舌头舔了一下,又想吻上去,秦信却往后一躲,让这个热情的深吻临时变成了一个清纯的触碰。   “今天怎么了?这么开心。”秦信顺理成章地被他的热情取悦了,黑沉沉的眼眸软化了一点。   “没什么,”陆成渝像有瘾似的追着他的嘴唇,话也因为一下一下的亲吻断断续续,但是依然不妨碍秦信听懂了,“嗯……我上司是个大美人,每天上班看两眼都舒心。”   秦信的脸色沉下来,刚软化的眸子重新变得冷硬,扶在他后脑上的手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扯开,一路跌跌撞撞地拽到了卧室,扔在床上。   “脱。”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   陆成渝对他的态度转变没有一点不满,甚至还有心情对秦信笑了一下。手肘撑起上身,修长漂亮的手指搭在衬衫扣子上,不慌不忙地单手解着,解了两颗,露了半个白皙紧实的胸口,那枚勾人的红痣露出全貌,针扎似的一点血红。   然后那只手就停住了。床上的Alpha起身跪在秦信面前,手撑着床沿,抬头咬住他长裤的拉链,微侧过脸用再露骨不过的眼神看他。   衣服薄,腰后的布料浅浅地陷进脊柱沟里,从秦信的角度,能很清晰地通过他半敞的衣服看到肌肉漂亮的走势,深深浅浅的沟壑绵延进阴影里,随着呼吸起伏,又野又勾人。陆成渝一向最清楚自己什么样子最能让人产生欲望,不管是想上他还是想被他上。   发情期的Enigma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刺激,从陆成渝进门,鼓囊囊的一包就没下去过。呼吸洒在上面,感觉还没有它透出的热度高,陆成渝咬着拉链,柔软的脸颊有意无意地轻蹭。   秦信垂眸观赏他刻意的勾引,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拉链拉到底,裤子松松地被胯骨挂住,陆成渝撑着床沿的手用力,把自己又往前送了一点,半个身子摇摇欲坠地探出床外,隔着内裤舔了一下勃发的阴茎,张嘴去咬他的内裤边。   秦信突然伸手掐住他的下巴,逼他退开一点,仰着脸迷茫地看他。   “陆成渝,”秦信叫了今天第一声他的名字,语气淡淡的,“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一条发情的狗,特别贱。”   陆成渝只怔了半秒都不到,旋即好脾气地笑:“你喜……”   “我不喜欢。”秦信打断他的话。   “忍忍吧,少爷,”陆成渝话里甚至有点无奈,仿佛真是秦信在无理取闹,“或者你有什么不贱的床伴吗,我可以出去住。”   秦信掐着他下巴的手陡然收紧,痛得他忍不住皱起眉。   他纸糊的冷硬撑不住怒火,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掐死手里的人。   “陆、成、渝。”   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一个一个字,秦信墨黑的眼睛里所有情绪一眼就能看到底,陆成渝清楚极了,但不想看,微微错开视线。   “你怎么这么……”   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陆成渝在心里默默接道。   但是秦信什么都没说。   他沉默而凶狠地掐着脖子把陆成渝掀在床上,粗暴地拽下他半遮半掩的衣服裤子,腰带扣在胯骨划出一道长长的刮痕。   陆成渝眉毛都没动一下,顺从地任由他摆弄,一丝不挂地被他压在身下,抬手拢上秦信的头发,仰头接受他流连的咬吻。   细微的刺痛从喉咙一路往下,乳首被湿漉漉的舌头顶得下陷,然后被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他手指一下收紧,抓得秦信抬了抬头。   陆成渝看着他黑沉的眸子,屈膝顶了顶他鼓囊囊的胯间:“今天得劳烦你帮我扩张了。”   秦信不言,拇指顶住他下颚,重新吻住他的嘴唇,吻越来越深入,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陆成渝很快便喘不上气来,无意识地扯着秦信的头发,艰难地汲取他口中的氧气,眸光涣散。   十几秒的窒息,他的手越来越凉,越来越无力,嘴唇却越来越烫,秦信猛地松开了手,微凉的空气一下子灌进喉咙,陆成渝深喘了几口,边咳边笑,胸腔发震,奖励似的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做得好。” 第2章 齿痕   秦信很少故意折腾他,他大多数时候是克制的,Enigma能通过标记诱发Alpha三次分化,但两人这种关系保持了八年,陆成渝依然是个纯种的Alpha,多么意乱情迷的时候都没有失控标记过,简直是戒过毒的意志力。   生气的时候除外。   陆成渝敞着腿坐在他身上,这个姿势进的有点太深了,前戏粗糙,后穴里的胀痛格外鲜明,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矜持,伏在秦信耳边,故意喘叫给他听。   这人喜欢他的声音,更喜欢他在床上叫出声。   秦信单手攥着他的两条手腕抵在腰后,下身性器浅浅地抽送,唇舌从他胸口一路往上,停在后颈的腺体上。   这里是陆成渝的敏感带,他不喜欢秦信碰,秦信通常就不碰。   温热的气息洒在那块软肉上,怀里的身体抖了一下,无意识地偏了偏头,陆成渝说话带着轻喘和笑意:“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扔,想戴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秦信本就阴云密布的表情更加难看,陆成渝背在腰后的手腕被大力一拽,身体往后摔进被子里,粗大的性器因此滑出大半,只剩前端卡在穴口,然后猛地整根捅到了底,滚烫硕大的龟头凶狠地撞上结肠口。   陆成渝猛地扬起头,痛得几乎失声,剧烈地喘了几下,掩在剧痛底下的酸麻像有人拿电击棍在腰上狠狠杵了一棍,整个下半身都是麻的。   后穴吞得艰难,褶皱被完全撑开成泛白的一圈,可怜兮兮地裹着根部。   秦信手下按住他挣动的胯骨,另一只手撑着膝窝把他的腿往外拉开,淫靡交合的下身被迫展现在他眼前。陆成渝清醒时羞耻心向来寥寥无几,此时意识还混沌着,条件反射地逆着他手上的力度想把腿合起来。   Enigma没给他这个机会,性器拔出到只剩头部,又快而深地顶进去,每一下都撞在生涩的穴心,皮肉拍击的声音粘腻羞耻,分开时陆成渝屁股和大腿上混着体液的润滑拉出细密的蛛网似的丝。   秦信埋首在他颈边,不轻不重地用牙齿研磨腺体,在陆成渝看不到的地方,墨色的眼眸里欲望翻涌。   后颈上的刺痛越来越鲜明,Enigma骇人的信息素像粗糙的麻绳紧紧绑住他,陆成渝压下喉咙里的呻吟,把手按在秦信后脑短硬的发茬上,漫不经心地轻声说:“不行。”   咬着腺体的唇齿停了一下,缓缓地离开。下一刻肩头一痛,秦信退而求其次地咬住了他的肩膀,溢出的血线顺着肩头滑下,洇进被子里。整个肩膀的皮肤都平整光滑,唯有秦信下口的那一块带着细小的凹凸不平,新旧的齿痕层层叠叠,经年过往,留下了终身难消的创痕。   “唔……”陆成渝发出一声痛哼,然后低低地笑起来,身下的冲撞片刻不停,撞得他声音都断断续续,“轻点啊,上次啊……还、还有人问我了。”   他轻浮归轻浮,却也没有裸奔的爱好,平时都好好穿着衣服,能看到这个位置还询问的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陆成渝又忍不住叫了一声,秦少爷不仅没轻点,还更用力了,陆成渝几乎怀疑他要咬断自己的骨头。   秦信长大之后情绪管理愈发娴熟,已经很少在他面前失态了。他不在意自己疼,还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逗他两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猛烈起来的操干截断了话音,那些调戏人的话全被顶成了破碎又浪荡的呻吟。   秦信把在他这里受到的气变本加厉全还给他下面脆弱的穴肉,硬扳过他的脸,带着满口血腥味吻住他微张的唇,陆成渝不知羞耻的声音全被他堵了回去,同样炽热柔软的舌头染上了同一个人的血,铁锈味稀释得越来越淡,情欲的味道像点燃的鸦片越来越浓,引人沉醉。   脑子因为缺氧混混沌沌,除了痛和快感,什么也感觉不到,陆成渝放任自己沉进墨色的漩涡中,迷蒙之中听到秦信带着恨意的声音:“陆成渝,你这个混蛋。”   他想,这情绪管理修炼得也不怎么样么。   Alpha的发情期很难捱,Enigma大概只会更胜一筹,饶是秦信自制力非人,陆成渝还是能很明显地体会到他一天更比一天暴躁的情欲和信息素,发情期的威力在第三天达到了顶峰,秦信体温高得灼人,本能短暂地压过理智,把他变成只知道破坏和侵略的情兽,避孕套扔了一地,最后一个也用完了,肉棒和穴肉没留一丝缝隙地紧紧绞在一起,Alpha完全萎缩的生殖腔被他执着地顶操,撞得又烫又痛。   陆成渝叫到最后嗓子哑得出不了声,身上全是层层叠叠的吻痕齿印,看起来没个一周都消不干净。整个人惨兮兮的,还要用哑得不像样的声音不断地踩秦信的雷,给他高涨的情欲添了持续的几把怒火,最后一股脑全发泄在他身上。   他被硬生生操射了两次,腰以下活像瘫痪了似的没知觉,唯有后穴进进出出的那根凶器格外鲜明,最后射无可射,在Enigma压着他干进深得没法再深的地方射满了肚子的时候被操到失禁,淅淅沥沥地尿了两人一身。   等到发情期平息,秦信醒过来的时候差点就要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陆成渝睡得像昏过去,不太安稳地蹙着眉,除此之外秦信觉得,跟他平时那层并不真心的浮光掠影的轻佻样子比起来,这幅不太安稳的睡相依然称得上恬淡可爱。   秦信抱他去洗澡,艰难而小心地清理完,除了碰到后穴的撕裂伤时他无知觉地哼哼了两声,其他时候怎么摆弄都没醒。把他放进干净的被子里,在身侧躺下来,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这张万分熟悉的俊美的脸。   他头发长了不少,却没剪短,发尾卷在颈窝,碎发散在脸上,显得年纪小了几岁,和秦信记忆里的样子有了片刻的重合。   那是秦信最爱他的时候,是短暂的敢向陆成渝表露爱意,而不用因为失望和愤怒把爱意压在心底、学着不动声色的日子。   ——   他知道陆成渝远比陆成渝以为的要早,在他连自己的事都还记不清的时候,从家里阿姨的闲话里,从或远或近的亲戚们遮遮掩掩的态度里。   “那个杂种生的杂种。”亲戚们一般会这么开头。   雇佣的阿姨们不会说得那么直白,但是会更有兴致,压低了声音讨论他的出身,等他长大了几年又讨论他叛逆堕落的作风。不管来来往往换了多少批人,“陆成渝”这个名字的故事就像一块永远嚼不烂的甘蔗渣,总有前仆后继的人想从他的风吹草动中嚼出点什么。   秦信从来没见过陆成渝,对这些都没什么感受,也不像别人那样义愤填膺,他只是觉得真奇怪,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那么讨厌他,但每个人又都那么在意他,一旦他有点七损八伤就像斑鬣狗一样扑上去,用他淋漓的血肉当茶余饭后的嚼头。   这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情况结束在秦信十岁那年。 第3章 口是心非   除夕夜,秦家老宅里聚齐了人,却并不显得热闹,各自并没有什么话可说,有房间的回房间,没房间的自己找地方抽烟玩手机。秦信被司机送过来,坐在沙发上的陆娴笑着冲他伸出手:“阿信来。”   秦信乖乖地站过去,女人细腻的手贴上他的脸:“婶婶。”   “哎,”她笑弯了眼,“你爸爸妈妈还在公司?怎么不跟你一块过来?”   “一会就来了。”秦信说,“婶婶,我想先上楼。”   这是个很正常的请求,陆娴的表情却变了变:“上楼做什么,婶婶带你去花园看小兔子好不好?”   秦信沉默下来,老实说他有点动摇,但是寒假作业再不写完就要有问题了。   只是他也不想拒绝陆娴,眉毛苦恼地凑近。   正当他想着怎么才能找个两全之策的时候,楼梯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秦信抬头看过去,楼梯拐角现出一个身影,他没看见脸,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一把乌亮的长发,垂在腰后,此时看起来并不太顺滑,有几缕滑到胸前,那人就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捋,扔到肩后。   他身后还跟了个束手束脚的少年,见了屋里的人便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眶泛着红。   那人抬起眼,正对上秦信的视线,眼神往旁边一滑,勾起糜红的嘴唇笑了一下,懒散地靠在扶手上,领口敞到了上身的一半,凌乱的红痕梅花似的印在胸口肩颈上,皮肤白得没血色,只有嘴唇是红的,像个吸人精气的艳鬼。   秦信一时间几乎呆住了,他寥寥几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见过这种邪性又迤丽的人,秦家掌权人的独子从小接受的就是最体面的精英教育,所有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人都经过层层筛选,决计没人敢在小少爷面前做出这种……不太正经的样子。   陆娴扯了他一下,秦信被抓得有点疼,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色未变,只略略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优雅地抬手掩住鼻子,语气淡淡地说:“张妈,待会把楼梯多擦几遍,二楼也打扫一下吧,记得别往左边去,大过年的,沾上脏东西就不好了。”   “好的,陆夫人。”张妈说。   秦信一愣,稍稍一回想便知道了这人是谁。   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曾经属于同样未曾谋面过的小姑秦竹庄,现在自然而然地被她的儿子“继承”了。   屋里的其他人也或隐晦或坦荡地抬头看向他。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陆娴的话,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依然是笑盈盈的。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量不矮,却很清瘦,眉眼还没完全长开,睫毛长而卷,衬得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美得雌雄莫辨。   秦信没见过他,打量久了却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兴许是秦信的眼神太直白,陆成渝视线在他脸上浅浅一掠,收了笑意,抬脚下了楼,谁也没理会,旁若无人地把兔子送出了门,又自顾上了楼。   由他引发的水面上的一点波纹迅速平静下来,老宅表面上重新恢复成一潭死水,秦信却隐约感觉有什么氛围不一样了。   “阿信别在意,”陆娴拍拍他的胳膊,轻轻说,“不要脏了眼睛。”   “那是陆成渝吗?”秦信突然问,“表哥。”   “他不配做你的表哥,”陆娴说,“不要管他。”   秦信看到她眸中的一丝冰冷,不再多说了。   陆娴拉起他的手,温柔道:“来,婶婶带你去看小兔子。”   ——   陆成渝醒过来的时候脖子往下几乎没知觉,在床上直挺挺的躺了良久,才慢慢感觉到肢体上的酸痛。   他暂时不想动,视线所及只有白墙和秦信,便无所事事地看秦信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锋利的眉角。   身体缓过了一点,他掀了被子盖在秦信身上,自己半坐起身,靠在床头,腰间的不适让他的动作略显凝滞,摸过床头柜上的火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唇间,火机啪的打响,凑近烟丝,临要碰上,他又怕不小心烧了床单,无可奈何地啧了一声。   刚想收起来,陆成渝一偏头,恰好对上秦信几乎要融进昏暗环境中的一双眼。   他下意识把烟和火机藏进手里,出于心虚的掩饰俯身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堪称温柔地轻声说:“我吵醒你了?”   秦信好像还没怎么清醒,直直地盯着他看,又不说话,看得陆成渝愈发心虚,他才闭了闭眼睛,慢慢伸手握住他拿烟的手指,把那根皱巴巴的烟从他手心里挑出来,“没。”   陆成渝遗憾地看着又被没收的火机烟盒,没了消遣,便转头去寻秦信的乐子。   “四天还没到,你发情期结束了?”他微侧过身,伸手往被子里摸,半道被秦信截了。   “结束了,”他说,“今天是留给你休息用的。”   他神色平静,另一只手拨开陆成渝的睡衣,在凌乱的红痕上点了点,“消停点。”   陆成渝一怔,被他抓住的手蜷了一下,抽了回来,有点悻悻地笑,“这么自信啊。”   一旦陆成渝不找话,两人之间总是沉默的,秦信不是多话的人,或许是天生不爱说,或者只是不想跟他说。   往常秦信说点什么他都能天赋异禀地扭曲到少儿不宜频道,越挫越勇,屡教不改。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消停居然真的消停了。   秦信又把被子盖回他腿上,顺手一掖被角,沉默片刻,说:“我做了个梦。”   “哦?”陆成渝打起精神,“梦见什么了?”   秦信说:“兔子,和鬼。”   “……”陆成渝干巴巴地说,“挺别致的。”   秦信把他的碎发拨到耳后,顺着勾起颈间一缕发尾:“你长发很好看,为什么剪了?”   “年纪大了,不适合装嫩了。”他挑眉,“现在不好看了?”   “好看。”秦信不假思索地说。   他这么坦然,陆成渝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没想出来,便见秦信翻身下了床,开始换衣服。   他视线跟着往上走,忍不住问:“干嘛去?”   “回公司。”   “哎!”陆成渝想也不想地拉住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说不出话。   秦信静静地等着他,他勉强说:“睡完就走,这么无情啊,秦少爷?”   秦信好像叹了口气,顺着他转回身,弯腰撑着床,看着他说:“那你希望我怎么样?给你做清理不够,还得抱着你哄你睡觉,等你醒了嘘寒问暖做饭洗衣服?”   “这些是恋人之间该做的,我们是这种关系吗,陆成渝?”   陆成渝怔怔的。   秦信等了一会,没听到他的回答,脸上也没什么变化,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冷漠地说:“这些事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你做,如果你想跟谁安定下来,记得告诉我,我没有做第三者的爱好。”   他把从陆成渝那没收的两件套收进口袋里,走了。   屋子里少了个人,安静得不像话。   陆成渝受不了,下意识地想去翻手机通讯录,看看自己惨烈的现状,又作罢了。   他掀开床褥,从床垫的夹层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又从床头柜的最底层翻出半盒烟,抽出一根点着,也不怕烧被子了。   “这么多年了也没点长进,还是不会说谎,”他自言自语地说,少见地没带一丁点笑,笼罩在烟雾中的眉眼显得遥远冰冷,“谁家的床伴还管抽不抽烟的。” 第4章 应激   秦信下了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手扶着方向盘,半天没动。   他铁面无私地收走了陆成渝的烟,这会儿自己倒抽了一根点了。   秦信工作之外几乎不抽烟,从陆成渝那儿没收的攒起来能堆个纸盒塔,这还是头一回监守自盗。   那人一丝不挂的画面一直在他脑子里乱晃,身体上遍布的吻痕像绢布点染的梅花,虽然美,却总令人担忧,他有点后悔。   发情期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按常理来讲也不会让他失控到这种程度,陆成渝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精神格外亢奋,猛着劲地消磨秦信绷紧的理智,他熟悉秦信熟悉得像自己的第二副身体,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到底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因为那个“大美人”上司吗?难道是他又一个新的情人?   发情期持续高热带来的后遗症让他有点头痛,他捏了捏鼻梁,慢慢把整个身体靠上方向盘,脸埋在臂弯里,指间细细的白雾从车窗飘出去。   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和梦里的人重叠在一起,都有一双同样缱绻的眼睛,覆着薄薄的一层绯色,再往里看却是冷的。   秦信把十八岁之前每一次和陆成渝的见面都咀嚼回忆过无数遍,刚才起了个头,这时脑子里就自发播放起来。   再次听到陆成渝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听说他分化成Alpha。   秦信有段时间暂住老宅,听说陆成渝也住在这里,但秦信从来没见过他,应该是没回来住过。他躲保姆躲到了花园里,抱了只兔子缩在花丛后的桂树下面。花园里只有这一棵桂树,原本是有一排的,因为这花香得太嚣张,一开花就张牙舞爪地撑满半个庭院,闻久了熏得人头疼,便砍得只剩了一棵。   他坐了没多久,听见三两个园丁走到花丛另一边,然后响起琐碎的闲聊声。   秦信不甚在意,刚想起身换个地方,突然捕捉到一个名字,手一顿,又坐回去了。   “那个陆……长得那么漂亮,我还以为得是个Omega。”   “哈哈哈,哎,他妈你见过没有?也漂亮,还是个货真价实的Omega,可惜……”   那人摇摇头,遗憾地啧啧两声:“他妈都疯了,可惜她儿子不是Omega。”   “我懂,”另一个人做了个猥琐又下流的手势,贼兮兮地笑,“你看他分化之前往回带的那些人,还有几个beta,不一定是谁操谁,说不定这小少爷前后都能用都能爽,哪天找不着人饥渴难耐了,哥儿几个近水楼台也不是没机会!”   “那是,以咱们雄哥的尺寸技术,那小浪货看一眼估计就得流水了!”   几人发出心照不宣的吭吭笑声。   秦信皱了下眉。   在他站起来之前,眼前突然蒙下一片阴影,树上的桂花被风吹下几朵,甜香弥漫。   一个声音轻快地说:“想知道是谁操谁,怎么不直接问我?”   几个园丁一骇,猛地转过身后退几步,险些把自己绊倒,活像见了鬼:“陆、陆……”   陆成渝胳膊虚虚撑在修剪整齐的冬青树丛上,一条腿微微弯着,长发铺了满肩,扑哧一笑,把那几个人上下扫了一遍,遗憾地说:“长得有点着急,不然我倒也不介意。”   几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谁也不敢跟他对视。   他眼神有如实质,着重在裆部晃了一阵,看得那几个人浑身发毛忍不住想捂。   他一歪头:“看起来都没我大。”   陆成渝好像真的只是凑巧路过,碰上别人聊今天的天气,随口搭了句话,而不是听到这么侮辱性的内容,侮辱的主角还恰好是自己。   没人接他的话,他无趣地耸耸肩,直起身走了。   他从头到尾都像没看见树下的秦信似的,秦信抱着兔子想他不喜欢自己也正常,抬头就看见那张漂亮的脸对他促狭地一笑,眨了眨眼,耳垂上的黑曜石映着阳光一闪而过,在他眼里留下彗星尾似的一道。   桂花香一下子浓郁起来。   ——   秦信一周工作七天,只要没人提醒,日子早过晕了,给陆成渝留的那一天刚好是周六,本来就不上班。   陆成渝说他自信其实不太妥当,实际上对自己的估计还是有点误差,至少直到周天早上能否自如活动还是个问题。   他撑着酸得像往血管里倒了一升醋似的四肢,不好好在家躺着,硬是要出门。   开车开了快两个小时,停在郊外一家私立医院门口。   一路上了顶楼,推开VIP病房门,站在门口,他淡淡地叫了一声:“妈。”   窗边的女人回过头来。   两人有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瞳色浅,眼线长,眼尾细细的勾起来,对视的时候恍惚中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女人笑着说:“阿屿,你来了,快过来。”   陆成渝站在原地没动。   “来呀。”   他抬脚走过去,停在秦竹庄两步之外,低头看着她说:“陆成渝,不是你的阿屿。”   秦竹庄说:“你很喜欢这个名字吗?”   他没说话。   秦竹庄:“那个女人改掉你的名字是嫌你脏,偏偏你还当个宝似的。”   她抬起手,握住陆成渝衣服包裹的胳膊,抵着袖子往上推,露出一截肌肉起伏的手臂,一直推到臂弯,再往上就有秦信留下的痕迹了。   女人的手凉得不像活人,隔着单薄的布料缠在人身上,像某种滑腻的变温动物。   陆成渝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抽回手,踉跄地往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一下,垂下的指尖微微发颤。   但秦竹庄依然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红痕,有一瞬间的神色极其扭曲,把那张风韵犹存的美人脸破坏完全,她轻声细语地说:“你怕什么,阿屿,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还能对你做什么呢?”   修剪整齐的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陆成渝说:“你快死了。”   女人轻轻颔首,毫不在意地笑。   他说:“癌症,你会日夜被疼痛折磨,在化疗中掉光头发,失去你引以为傲的美貌,身上插满管子,自己连排泄和进食都做不到,变成一堆躺在床上的烂肉,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你每天都会痛苦地恨不得一头撞死。”   秦竹庄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   陆成渝微微弯下腰,他状态并不好,鬓边的碎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汗水打湿了,睫毛神经质地颤动,仿佛在拼命忍耐什么,但依然直视着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说:“但我觉得还不够。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倾家荡产地救你,只要我不同意,谁也别想让你解脱,妈妈,通往地狱的路,你别想一路走好。”   “还有,”陆成渝冷冷地勾起唇,他做出这个表情时和秦竹庄有种惊人的相像,“你的阿屿。”   女人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裂了,尖利地叫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陆成渝提高声音打断她,拿她的原话回敬道,“你都是个快死的人了,我怕什么?”   “你报复我……”女人恍惚地重重跌坐回去,喃喃道,“你报复我对你……”   “不……”她像想到了什么,大睁着眼睛,用奇异又癫狂的神情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是因为他,你是因为……”   陆成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秦竹庄的笑声透过门刺进耳朵里,边笑边叫:“好孩子,你不长记性啊!”   陆成渝的手几乎要把门把手捏进肉里,离开她的视线,他强撑的镇定顿时分崩离析,浑身不正常地发着抖,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沾在睫毛上,把视线弄得模糊不清,脖子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掐紧了。   视野里像一部闭幕的电影,黑色从四周蔓延上来。   他握着门把的手松开,狠狠掐住另一只手臂,袖子堆在臂弯,小臂被自己抓出了几道长长的血痕,指甲整个陷进去。   他看起来大概像某种病发作,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陆成渝大口喘着气,在路人探究畏惧的视线里踉踉跄跄地冲到卫生间,哆嗦着锁上隔间门,捂着脖子撕心裂肺地干呕,好像要把内脏也一起掏空了吐出来。   剧烈的咳嗽、喘气和呕吐声充满了小小的隔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骇人的动静终于停下来,alpha面色惨白如纸,打开水龙头,把皮开肉绽的手臂放在水流下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流下的水从鲜红变成粉红,最后伤口被泡得泛白。   他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跟冷汗一起打湿头发,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了无生机得像个劣质的白石膏雕塑。   陆成渝试着笑了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眉尾放下去,唇角勾起来,眼皮半掩着。   依然像个披着画皮的假人。   他只好放弃了,指尖摸上镜子里的脸,自语道:“再等等,就快结束了。” 第5章 越界   开车回去的路上,陆成渝实在没撑住,把车往国道边上一停,扶着还没自己手腕粗的歪脖子树吐了个昏天黑地,路过一辆车在他边上缓缓停下,窗户降下来,一个大哥探出头冲他喊:“怎么回事啊兄弟?要帮忙吗?”   陆成渝头也没回地往后摆摆手:“没事,我晕车。”   大哥奇怪地嘀咕了一句:“没见过自己开车还晕的这么厉害的……”   然后关上窗户走了。   陆成渝缓了一阵,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点开通讯录直接拉到z。   胃里没东西,吐也吐不出来,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如果松开这课歪脖子树,陆成渝毫不怀疑自己会摔在地上。   开头标z的人名占了满屏,不少都只有一个姓,他一眼扫过去,一个都对不上号。   但没关系,对方也未必记得他是哪号人,约个酒店见了面寒暄几句就心照不宣地往床上倒,有的连寒暄的步骤都能省。   万一运气不好碰到个较真点的,三言两语也能套出话来。陆成渝温柔俊美床品好,床上技术好床下也如沐春风,除了不要固定床伴这种不算缺点的缺点之外,堪称完美的一夜情对象,贪图享乐的人们很少有拒绝他的。   这么多年,每一次,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成渝翻了几遍,一个也没拨,站了一会儿,拇指一动,长按,选中下拉,一直拉到底,然后点了删除。   放浪的过去顷刻之间变成了空白。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收起手机,慢吞吞地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去。   关门之前,余光中又有一辆车停在他旁边。   陆成渝没在意,那辆车却突然按了一声喇叭。   真没素质,他漫不经心地想,没看见附近有学校禁止鸣笛吗?   他插上钥匙,那辆车执着地又连按了几声。   陆成渝忍不住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脑残,一转头,隔着玻璃看见一张昨天刚刚见过的脸,一手撑着副驾驶,身体往这边靠了一点,皱眉盯着他的车窗。   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见秦信就容易心虚,一心虚就手忙脚乱,险些一踩油门冲出去。陆成渝把早上刚揣进兜里的烟盒打火机往车上格子里一塞,仓促地熄了火拉开车门。   “你怎么在这?”陆成渝摸摸鼻子问。   “办点事。”秦信见了他比昨天更差的脸色,眉心皱得更深,“你开车这么久,身体没事吗?”   “没事,”陆成渝笑眯眯地说,“还能再给你操三天。”   秦信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眼睛往后看了一眼。   陆成渝还没来得及解析,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陆成渝:“……”   那人没搭理陆成渝,跟秦信说:“还不走吗?”   秦信看着陆成渝苍白的脸,半湿的头发,过了一会儿说:“清淮,你下去。”   “你说什么!?”郎清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打个车要等半小时,你把我扔在这儿?!为什么?”   “你开他的车。”秦信说。   “……啊?”突然被点名的陆成渝愣愣道,“那我呢?”   “上来,我送你。”   “我不。”郎清淮黑着脸说。   “不太合适吧。”陆成渝委婉地说。   秦信看着郎清淮,又重复了一遍:“下去。”   然后转向陆成渝,加重了语气:“上来。”   两分钟后,郎清淮怒气冲冲地坐上驾驶座,陆成渝僵硬地拉开后座车门。   “坐前面。”   他怕秦信看出什么端倪,挣扎道:“不了吧……”   秦信:“让我给你当司机?”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郎清淮不也是坐在后座。陆成渝暗诽,然后乖乖坐在了前面。   两辆车一前一后上了路。   陆成渝频频看向后视镜,总担心那个嚣张叛逆的小子故意把自己车刮了。   秦信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刮了让他赔。”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清淮不讨厌你。”   “我知道,”陆成渝可有可无地说,“他妈讨厌我。”   秦信抿了下嘴,没说什么。   陆成渝有点累了,在秦信面前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费心费力,他碎成一地的骨头还没来得及拼好,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已经快被常年如影随形的自厌和类似戒断反应的焦躁逼疯了。   秦信出现得太不巧,他这段时间本来都不打算见他的。   胃部一阵一阵地痉挛,陆成渝不敢伸手捂,不敢闭眼,连眨眼的频率都尽力控制得正常,藏在腿和车门之间的手掌被指甲掐得乱七八糟。   手腕被握住抬起来,陆成渝惊到一抖,下意识往回收了一下,没抽动。   秦信说:“袖子怎么湿了?”   “不小心……”陆成渝勉强笑笑,“洗手溅到了……你先放开。”   秦信看着前面,指尖一弯伸进了他的袖口,差一点就要摸到粗糙的新鲜伤口,Enigma偏高的体温好像要把他的皮肤烫化,陆成渝小幅度地挣扎:“秦信,你先放开……先开车,看路行吗?”   那只手继续往里伸,在他摸到伤口的一瞬间,陆成渝忍无可忍地用力抽回了手,把他的身体都带得歪了歪:“秦信!你管的太多了!”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怔住了。   陆成渝心跳一空:“对不起,小信,我……”   “别这么叫我,”秦信说,“你说得对,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他缓缓收回手,握紧了方向盘,低低地说:“别这么叫我。”   陆成渝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说什么,攥紧了自己的袖口,秦信残留的体温透过布料沁进阵阵发冷的身体里。   这样也好。他想。   车开进了市区。   陆成渝说:“送我去酒店吧。”   “做什么?”秦信问。   “你说呢?”陆成渝似笑非笑地说,“做爱。”   车身猛地一晃。   陆成渝漠然地转开眼。   秦信压在超速的红线上,在市区开出了找死的架势。陆成渝看着熟悉的路线,皱了下眉:“我说去酒店,秦……”   算了。   秦信一路把车飚进陆成渝家的小区,下车把陆成渝从副驾驶上硬扯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把车钥匙扔给不明就里的郎清淮:“开我的回去。”   “你干嘛去?!堂哥?秦信!”   “操!”郎清淮低骂了一句,“我看你怎么跟你爸交代。”   陆成渝吐得手脚发软,挣不开他,本来也没打算挣扎,破罐子破摔地被他拖进屋扔在沙发上。   灼热的体温压上来,秦信用力咬住他的嘴唇,不像接吻,像是在发泄。   陆成渝不拒绝也不回应,垂着眼睛任他作为。   却在秦信解他衣服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抬手格开他:“今天不做,秦信,你先起来。”   “是不做,还是不跟我做?”秦信说。   陆成渝看见他的脸,一时愣住了。   那不是他想象中带着怒气的脸,而是好像要哭了似的,有点悲伤的脸。   他狼狈地撇开脸,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回答秦信:“不能……不能跟你做,今天不能。”   僵持一阵,秦信慢慢起身:“我明白了。”   陆成渝再看他的时候,他外露的情绪已经尽数收了起来,平静地走向门口,握住门把的时候,他低声说:“抱歉,今天是我越界了,你好好休息。”   一声轻响,门被关上。   陆成渝孤零零地在沙发上仰面躺了许久,突然起身,径直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水声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他几乎要在满室蒸腾的水汽中化掉,伤口泡得像朽木上生出的银耳,手指上的皮肤皱起来,却还是觉得洗不干净。   扔进脏衣篓的衣服里响起电话铃声,陆成渝迟钝地蹲下身,找出手机。   “喂。”他说。   “小六,”对面说,“我回国了。” 第6章 干得好   秦信没在陆成渝家耽误太多时间,但等他到老宅的时候,还是稍晚了点。   所有人都到了,秦峥坐在主位上,皱着眉看他。   “爸。”秦信说。   秦峥不开口让他坐下,他就沉默地站着。   陆娴站起身,面色如常地拍了拍他,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引他坐下:“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吃饭呀,你爸爸也一直在等你。”   “婶婶。”秦信摇了摇头,轻轻把她的手拉下来,“你去坐。”   郎清淮坐在陆娴身边,抱着胳膊看他。   “怎么来的这么晚?”秦峥慢慢地说。   秦信沉默了一阵,回道:“碰到认识的人,送了他一程。”   郎清淮扼腕。   就一点慌都不撒是吧。   秦峥的眉头皱得更深。   陆娴抬手碰了碰丈夫。秦屿犹豫地看看她,又看看板着脸的大哥,在陆娴催促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开口:“大哥,让阿信先吃饭吧。”   秦峥看了他一眼,秦屿立马就低下了头。   “坐吧。”秦峥说。   老宅的家宴就像游戏里的每月任务,意义不大,索然无味,但不能不做。   秦家人丁不算旺,秦峥妻子早逝,只有秦信一个儿子,秦屿和陆娴的大儿子秦陆英一年四季不着家,老二郎清淮这些年要好一点,没有以前那么叛逆了。   至于秦竹庄,一向不算在“秦家”,陆成渝更不可能。   就这么寥寥几个人。   ——   周一早上,手机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陆成渝睡过了点,坐起身的时候还是蒙的。   他用手指顺了两把头发,叹了口气,接着把早就写好的辞呈邮件给了人事。   起床洗漱,做饭。   刚开了火,总经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辞都辞了,陆成渝本来想直接挂断,点错了,只好接起来。   “小陆啊,”总经理和蔼地说,“我听人事那边说收到你的辞呈了,是不是不小心发错了啊?”   “没发错,”陆成渝肩膀夹着手机,打了个蛋,热油刺啦一声,“我家里出了点事,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没法上班了。”   “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万一我能帮得上忙呢?”   “我妈妈病了。”陆成渝说,“癌症。”   “啊……啊,这个……”总经理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实话,“你们谢部长刚离职,你这又要走,你们部怎么办?你说你们让公司怎么办?”   他怀疑地说:“你俩不会是要合伙单干吧?”   陆成渝啼笑皆非:“不是,王总,我这也是真的没办法,事发突然,我妈需要人照顾,雇人我都不放心,谁也不想家里人得这种病,对吧?”   他三言两语打发了总经理,拒绝他交接完再走的要求,非常不负责任地甩手不干了。   慢悠悠地把煎蛋从锅里铲出来,放在一边的手机又开始震,陆成渝以为又是前上司,看也没看就点了挂断。   等等。   他拿起手机看来电记录,伫立片刻,打了回去。   “陆成渝!!”电话对面传来一声大吼。   他把手机拿远了点,“在在。”   “我是不是说过我今天的飞机,是不是说过让你来接我?嗯?两个小时过去了,你人呢!!?”   陆成渝讪讪地抓了抓头发,隐约中记得好像确实接到个电话,但以他当时那个混沌应激的状态,能留个印象已经很不错了。   “哦,”他面不改色地说,“怎么会忘呢,在路上了,为了接你专门去公司办了离职,前上司扣着不让走,不然早接到你了。”   “你最好是。”伍相旬哼哼,过会儿又不自在地说,“你真为了我辞职了?”   “嗯,”饭是吃不上了,陆成渝拿了钥匙出门,随口应道,“辞了。”   “……”   “我听见你开门的声音了。”   伍相旬抓狂道:“你是不是刚出门?陆成渝你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是为我辞职——”   陆成渝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接到了怨气腾腾的伍相旬。   “上车。”陆成渝挂在车门上,四指敲了敲玻璃。   伍相旬自己拖着行李箱哗啦哗啦地过来,塞进后备箱里:“你这是弄了辆什么破车,这坐着能舒服?”   他嫌弃地打量了一圈:“我爸昨天还说庆祝我回国搞了辆迈巴赫,等送来你拿去开。”   “折现吧,”陆成渝说,“正好我今天刚刚成为无业游民,还得负担卧病在床的母亲巨额医疗费。”   伍相旬没接话。   “你脸色怎么回事,不好好吃饭还是有人虐待你了?”车开了一会,他问。   陆成渝:“没有,就这两天,待会去吃顿好的,马上活色生香。”   “吃火锅吧,想死我了,在国外天天吃肉食鸡和水煮菜叶子,做梦都是哗啦哗啦的涮羊肉和刺啦刺啦的小烧烤!”   “好,中午火锅晚上烧烤,吃到吐。”   “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老头子非要我回来继承家业。”   两人没什么内容地扯了一阵,伍相旬突然说:“七年了吧。”   “嗯,”陆成渝说,“你出国七年了。”   “别在我这儿装,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陆成渝抿住嘴唇。   伍相旬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小六,我十八岁答应你的事情,八十岁也算数。”   “我回来就为了这个。”   ——   “小六。”   郎清淮看着堂哥拿一片蔫巴巴的菜叶子召唤进怀里的白毛兔子,沾了泥巴的兔爪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私人订制的西装裤上,一时不知道该吐槽什么。   “它能听懂你叫它?”   “不知道,”秦信摸着兔子耳朵,放它在自己手心里把菜叶子啃稀碎,“每次招来的都是它。”   “这名字……”   “我起的。”   “有什么寓意吗?”   “那一窝里的第六只。”   郎清淮总觉得应该不止这个意思,但是没敢细想。   十几年了,老宅的花园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天色一暗,灯光都打开,不太亮,足以视物,只有两人待的这一片没有路,因此也没有灯,孤零零地隐在月光中。郎清淮上一次来还是十二三岁的时候,他点了根烟,目光在周围晃了一圈,感觉少了点什么,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才把目光落回秦信身边。   那里有一个树木被砍断留下的树桩,高度在郎清淮膝盖往上一点,年轮周密,树干并不粗。   “这儿原本是不是有棵树?”   秦信摸兔子的手一顿。   “嗯,”他低低地应,“桂树。”   “怎么砍了?谁让砍的?”郎清淮奇怪地问,“还挺香的。”   “我砍的,”秦信说,“太香了,招蜂引蝶,我不喜欢。”   “……”   郎清淮从小最看不懂的就是这位堂哥。   一早就被大伯当继承人培养,从来都是陆娴拿来数落他跟大哥的“看看人家”。小时候大家都玩泥巴的时候他在上各种看不懂的课,分化之后年纪差不多的纨绔们已经开始玩漂亮Omega,只有秦信洁身自好得格格不入,安安分分地上课学习。   偏偏就是这种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出格的完美的继承人,闹出那种让秦陆两家都鸡飞狗跳的事情。   郎清淮青春期的时候还因为陆娴对秦信的偏心闹过,现在长大了再看看……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旁人都以为他生下来就拥有一切,只有身在其中的几个人知道他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   秦信忽然回了头,盯住郎清淮。   郎清淮手一抖,差点以为自己大逆不道在心里可怜太子的事被发现了。   “烟哪来的?”秦信问。   郎清淮含糊地说:“就那个……呃,车上顺手……”   “谁的车?”   “嗯……就,陆……”   郎清淮小声嘀咕:“不至于吧,拿他包烟你还得要回去啊?”   秦信站起来,往房子那边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郎清淮莫名其妙地跟兔子大眼瞪小眼。   没瞪多久,走出一段的秦信又回来了,把那只兔子拎起来抱在怀里:“跟婶婶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第7章 污点   陆成渝的筷子从头到尾只往菌锅里伸,伍相旬吃的热火朝天热泪盈眶,竟然还能分出精力来问他为什么不吃辣。   他看着陆成渝夹了根寡淡的娃娃菜,奇怪地说:“你以前也不吃辣吗?我怎么不记得你还忌口?”   陆成渝把那片叶子啃了,觉得嘴里能淡出鸟来,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他不敢再折腾自己命途多舛的胃,嘴硬地说:“清汤娃娃菜也挺好吃。”   “我不信,”伍相旬不屑地说,“兔子才吃这玩意儿。”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奇怪地往陆成渝下三路扫了一眼,态度微妙地问:“你不会还没跟那谁分开吧?”   “你这么看,”陆成渝说,“我很难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   “快交代!”伍相旬给他捞了根清汤寡水的菠菜,绿得人发慌。   陆成渝看着绿油油的菜叶子叹了口气:“看你怎么定义‘分开’了。”   伍相旬皱了皱眉。   “要是床上关系,确实没断,不过这些年也不只他一个,要是……你走那年,就算分开了。”   “那他呢?”伍相旬忽然问。   “什么?”陆成渝没听懂。   “他有别的人吗?情人、恋人。”   陆成渝垂着眼睛,很长时间没说话。   “不知道,”他说,“没敢问过。”   “应该有吧,”他抬头笑笑,“小少爷又不傻,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可能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伍相旬也跟着叹气:“说的也是,换个人我肯定不会附和你,但我小信弟弟太可人疼了,我就是想替你说话都找不出他一点不好来,怎么偏偏你俩碰上。”   “你记得当年他找不到你来找我么?”伍相旬啧了一声,“你没看见他当时看我的眼神,还有说的那话,我现在半夜想起来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心疼啊!”   “他没有不好,”陆成渝说,“特完美。”   我是他唯一的污点。   “什么?”伍相旬没听清。   “我说可以了,”陆成渝笑着,“再说下去我今天晚上就愧疚得找个楼跳下去,你的烧烤别想吃了。”   他把剩下的娃娃菜全下到了菌锅里,稀疏的几片肉煮了许久,都快煮烂了也没见他动。   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陆成渝放下筷子:“我去洗手间。”   “哎……”伍相旬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站起身。   “……咳咳……嗬……”   最后一个隔间里,陆成渝把刚刚吃下去的一丁点食物全吐了个干净,缓了一会儿,按了抽水。   胃疼得像块绞紧的抹布,他用力压着肚子,仰头靠在隔间门上。   不敢在这里待太久,他出了隔间,撑在洗手台上看了看镜子,脸色依然差,浮了一层病态的薄红,应该能暂且混过伍相旬。他用手背用力蹭了两下没血色的嘴唇,蹭得红了点,简单整理了一下,坐回了桌位。   “你干嘛去了?这么久。”伍相旬狐疑地问。   “碰上个挺漂亮的服务生小姑娘,加了个联系方式。”陆成渝面不改色地说,“好像叫小春。”   “……”   伍相旬欲言又止:“这就是你说的愧疚?”   “两码事。”陆成渝笑笑。   伍相旬叹为观止,想说他可真是个混蛋,又不太舍得,半晌感叹一句:“我弟弟真惨。”   吃过了午饭,伍相旬要回去收拾收拾七年没住的房子,虽然一直有人打扫,但起码要把行李放下。   陆成渝把他送走,终于得以喘口气,弓着腰低头抵上方向盘,疼出了满背的冷汗。   家里的止疼药吃完了,他去药店买了一盒,用矿泉水吞了,把车停在路边一直坐到药起效,才手脚发软地开车回家。   他没力气吃东西,到家连卧室都没进,倒在沙发上闭上眼。   天色将黑的时候,被伍相旬的电话叫醒。   睡了这么久,他依然没觉得好转,胃不疼了,身体却比之前还重。   伍相旬嚷着要喝酒,他没办法,只能陪了两杯。   姓伍的心里没数,自己就是两杯的量,又菜又爱玩,陆成渝一眼没看住他就喝晕了,出了烧烤店就赖着陆成渝不走,一会儿嚎他在国外吃不上点好的,一会又说海外分公司的那些老东西他早晚要全收拾了,过会儿又泪眼朦胧地揽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哥上刀山下火海都帮你,陆成渝统一嗯嗯嗯好好好,把张牙舞爪的醉鬼塞进车里,一块带回了自己家。   上楼的时候成了问题,放在平常陆成渝不是负担不了一个成年alpha的体重,只是他今天身上发虚使不上劲,醉酒的人力气又大,好几次险些让他给带倒。   止疼药的效力隐隐到了头,空腹喝酒的后劲翻上来,陆成渝的视野里已经有点晃了。   他费力地撑着伍相旬开了门,走到客厅,伍相旬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一停,然后没头没脑地说:“小六,你不能……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伍哥见了你……嗝……心里怕啊,怕你撑不到跟小信好好过……”   陆成渝的胃骤然一抽。   伍相旬晃了晃,含糊不清地重复:“不是你的错,小六,不是你的……”   陆成渝不能听秦信的名字,胃里条件反射地开始绞,撑不住地把伍相旬往沙发上一扔,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浴室。   他没扔准,伍相旬一半摔在沙发上,一半滚下来,重重地磕在地上,把他酒磕醒了一半,连滚带爬地跟去浴室,见到陆成渝跪在马桶边上吐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另一半也醒了。   “怎么回事!?怎么……我叫医生!”   伍相旬手忙脚乱摸自己的手机,还没翻到就被陆成渝反手抓住。   他吐得差不多,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很久没喝酒,一下子激到了。”   “臭小子你当我蠢吗?你什么酒量我能不知道?”伍相旬脸色难看地说。   他目光落在抓着他的手臂,突然一顿,陆成渝再想收回手已经晚了,袖子被拽上去,白烂化脓的伤口在冷调的灯光下格外骇人。   伍相旬嘴唇都在抖:“去医院,不……先找个卫生所处理一下,你这个……操!”   他很想把他硬拽起来,绑也绑去医院,但现实是连碰都不敢碰他,怕他不见光的身体上还有更多这样的伤口。   陆成渝一看就知道他想多了,张了张嘴想解释,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一黑,径直栽了下去。 第8章 米粥   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   手上挂着点滴,底下被人放了个温热的小暖水袋。   陆成渝刚醒过来还有点迟钝,缓慢地眨了眨眼,往旁边一扭头,对上伍相旬乱糟糟的衣服头发和硕大的两个黑眼圈。   他幽幽地说:“醒了?”   “醒了。”陆成渝说。   伍相旬放下撑着脸的手,重重地叹了口气:“胃出血,急性胃炎,医生说你起码两天没吃东西,中午那几片菜叶子是我看着你吃的,回去就吐了?”   “没,”陆成渝说,“店里洗手间吐的。”   伍相旬:“……”   “你可真会气人。”   “我说呢,”他说,“哪来的漂亮服务生。”   陆成渝笑笑:“我什么时候出院?”   “还出院,”伍相旬冷笑,“不吃不喝,我看你是想得道。出院干什么,放你接着修仙辟谷,没事在胳膊上乱划?”   “哎,”陆成渝无奈,“那是个意外。我不能待在医院太久,真的有事。我保证,肯定谨遵医嘱,按时吃药吃饭,好吧?”   “歇着吧您,”伍相旬说,“我决定不了。”   “我得跟你说个事儿,“他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那个小信……”   陆成渝听见这两个字就胃疼,急忙打断他:“你能别提他了么?听见我就难受。”   伍相旬一下扭过头看向门口。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秦信波澜不惊地站在那儿,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对伍相旬点了点头:“伍哥。”   从头到尾没看陆成渝一眼,放下就走。   “小……秦信!”陆成渝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他,整个人摔下了床,吊瓶都险些带倒。   伍相旬离他最近,动作却依然没有秦信快,他刚想扶陆成渝一把,一眨眼秦信已经揽住了他的肩膀,表情很难看。   “起来。”秦信面沉如水。   “起不来,”陆成渝不要脸地说,“你抱我。”   伍相旬惨不忍睹地撇开脸,没眼看。   秦信避开吊针,勾着他的腿弯把人抱回床上,往回扯被他攥在手里的衣服。   扯不动。   他沉默片刻:“松开。”   “不松,”陆成渝说,“松了你就走了。”   秦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半晌,他对伍相旬说:“伍哥,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哎,”伍相旬如获大赦,“你们聊,我去抽根烟。”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秦信弯下腰把掉到地上的暖水袋捡起来,放回他手底下。   “不是看见我就烦吗,现在这又是要做什么?”他说。   “我没说过!”陆成渝头都大了,后悔不迭,“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秦信,我……”   他顿住了。   秦信深色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只要他愿意说,说什么都信。   陆成渝说不出口,这事没法解释,他不能让秦信知道前因后果。   Enigma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没了那种神色:“既然你没什么想说的,我就先走了,还有事。”   那片衣角依然被死死攥着。   秦信站着,把手放在他手臂的绷带上。   陆成渝一抖。   “不让我看的就是这个。”秦信说,“那天,你去哪了?”   “我……”陆成渝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那个方向除了工厂就是疗养院和医院,去的哪一个?”   “秦信,别问了。”   捏着衣服的手指泛白,秦信接着说:“医院?你去看谁了?”   “别问了……”   他慢慢松开手,秦信反而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额上突起细小的青筋:“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心肝?”   “你去哪、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吃饭、胃病是怎么回事、自残是为什么我一概不知道!”他喉结滚了一下,“从你家出来我想了一晚上,怎么也没想到下次再见是在医院,陆成渝,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有心吗?”   陆成渝逃避地闭上眼睛。   秦信放开他,后退一步,声音变得冷淡,自嘲般勾了下嘴角:“我忘了,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从八年前,到现在。”   这次陆成渝没拦着他,离开之前他说:“给你煮了粥,趁热吃。”   秦信走了没多久,伍相旬进来,疑惑地问:“这么快,你们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陆成渝半靠在床上,“还能在这儿打一炮吗?”   伍相旬一哽。   “该说的七年前就说清楚了,我俩,早没话说了。”   “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小六,”伍相旬说,“等你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不也能好好跟他在一块么?”   陆成渝睁开眼,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不说我要做的事情,只就我作践了他七年,你真觉得能一笔勾销吗?”   伍相旬哑口无言。   “秦信以前是什么人,在他的场上点人能被他不留情面地直接撵出去,最看不起乱搞和包养情人的,又正直又天真,”陆成渝低低地笑了几声,“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我作践了他七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伍相旬凉凉地说,“他还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先自轻自贱上了。”   他在陆成渝那颗中看不中用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打开秦信带来的保温桶:“小信走之前还交代我了,看着你吃下去,别想再闹绝食。”   “我不是绝食……”   米粥的清香涌出来,伍相旬拿勺子搅了搅,山药糯糯的跟大米混在一起,几颗枸杞饱满鲜红,他忍不住感慨:“真贤惠……操,真香!”   陆成渝看得好笑,虽然不太有食欲,还是接过来慢慢地舀着喝。   “我看见他煮的粥,总能想起来,你记得么?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是拿这样的一碗白粥试图贿赂你。”   “嗯,”陆成渝弯起眼睛,“十三岁,还贿赂成功了。”   秦信十三岁的时候,陆成渝和伍相旬刚刚高考结束。   伍相旬不听家里的安排出国,硬要跟陆成渝一块高考读商科,结果分没人家高,调剂到了食品安全。   伍家以为这回他总该听话了,结果还是不愿意,放言要不仅读完四年本科,还要在国内考研,毕业去某东方应聘厨师,给家里气得天翻地覆,把他扫地出门,拉着陆成渝在深夜大排档借酒消愁——主要是消这个专业的愁,以及庆祝高中生活结束,喝到凌晨两点半。   付完账两人浑身上下凑不出两百块钱,大概只够打个车。   陆成渝当时还住在秦家老宅,没人会在意他是否晚归,当然也没人给他留门。他拖着伍相旬打车到老宅大门,看看两人高的大铁门,手腕粗的锁,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   揉揉喝酒喝得发痛的肚子,刚想再把人拖走,门后晃过一道手电筒光,陆成渝还以为是自己眼晕看错了,眯着眼睛盯了一会,那道光越来越近,映出后面一张稚嫩的脸。   陆成渝意外地一挑眉。   陆娴防他比防贼更甚,不可能让他跟秦家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有什么交集,两人同住在老宅里,连面都没怎么碰上,更别说说话了。   小少爷给他俩开了门,还伸手搭了一把伍相旬,陆成渝怕给小孩压坏了,提心吊胆地撑着劲儿。   深夜,老宅又大又空旷,他们没惊动任何人,把伍相旬扔在自己床上,陆成渝松下劲儿摔进椅子里,揉了揉坠得发痛的头皮,伍相旬压着他的头发压了一路。   秦信好像就真的只是来给他们开个门,一路上也不说什么,放下了就要走。   “哎,你,”陆成渝一时忘了他叫什么,卡了下壳,“小心?”   秦信抬了抬眼,没纠正他的称呼,陆成渝于是就这么接着叫了,看着他笑盈盈的,一点不害臊地冲小孩撒娇:“有吃的吗,光喝酒了有点难受。”   秦信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见外,面上有点错愕,想了想,点点头:“有。”   然后出去了。   陆成渝以为他顶多给拿点零食——秦家不留剩饭,没想到这一去许久,他差点窝在椅子上睡着,伍相旬睡完了一觉醒过来,秦信还没回来。   “小六……”伍相旬迷迷瞪瞪地搓了搓脸,“你坐那干嘛呢?”   “……我怀疑我被涮了。”陆成渝惊醒,慢吞吞地抬手撑住脸,长发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倾泻而下,呈现出绸缎般的质感。   “明天吃涮羊肉?行……”   “把你片了。”陆成渝随手抓了个东西扔他。   他已经开始觉得是自己脑子不清醒被那孩子耍了,秦信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两个碗。   陆成渝和伍相旬一块蒙了。   他人不大,手还挺稳,把两碗热腾腾的白粥往桌上一放,转过来看陆成渝。   伍相旬呆愣愣地说:“乖乖,秦家还招童工啊?”   “去你的,”陆成渝回过神,哭笑不得地说,“这我们小少爷!”   他又卡了一下,认认真真地问:“你叫什么来着?”   “秦信。”   屋里没开灯,他眼睛的颜色偏深,看着陆成渝的时候显得格外专注,重复道:“我叫秦信,信任的信。” 第9章 哄人   大米的香味很好地抚慰了被酒精摧残的胃。   “这粥是……”伍相旬很没骨气地咽了口唾沫,“你叫人做的?”   秦信摇了摇头:“我做的。”   “你做的?!”两个从来没进过厨房的“大人”异口同声,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只会这个,凑活吃吧。”秦信说,只看着陆成渝,不紧不慢地说,“不喜欢就倒掉。”   “不不,挺好的,特别好。”伍相旬连忙抢着说,从床上一跃而下,自己端了一碗,把另一碗塞给陆成渝,“吃啊,你弟弟的一番心意!”   秦信也不走,坐在床边看着他们吃。   陆成渝从来没把秦家的同辈当过兄弟,想必他们也一样,这粥煮得软糯香甜,意外地像样,他却吃得很迟疑,总觉得这天上掉的馅饼会硌牙。   所以当秦信说想请他帮个忙的时候,他骤然有了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说吧,让我做什么。”他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歪着头,想看看这小少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秦信的视线在他发尾上停滞了一瞬,然后认真地说:“我想请你帮我开家长会。”   “……啊?”又是异口同声的两声。   “没人给你开家长会?”伍相旬小心翼翼地问。   秦信点点头,又摇摇头,平静地说:“妈妈去世之后就没有了。”   陆成渝皱了下眉:“秦峥呢?”   “爸爸让助理替他去,我拒绝了。”   “陆娴。”   “婶婶是别人的妈妈。”   伍相旬第一反应是不合适,以陆成渝和秦家微妙的关系,他跟小少爷有了交集被秦家人知道,最后倒霉的肯定不会是小少爷。   “一个家长会,也不是很重要吧,真有什么事学校还能略过秦董么?”他说。   秦信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看着陆成渝,眼睛因为往上看显得有点圆圆的。   陆成渝抱着胳膊看了他一会,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反手推了一把桌子,转椅咕噜噜带着他滚到秦信面前,微微弯下腰,抬手揉了揉秦信的脑袋,笑眼弯弯地说:“行啊。”   一碗白粥,陆成渝给秦信开了三年的家长会,简直一本万利。   “从小就有商业头脑,”陆成渝说,“不做亏本的买卖。”   “是,”伍相旬慢悠悠地说,“一辈子的亏都在你这吃完了。”   陆成渝:“……”   “我还没问你怎么把他招来了,你不知道现在我俩什么关系?还当是以前么?”   伍相旬冤枉:“我可没招他,你刚倒浴室里我救护车都还没拨出去,他那边开门就进来了,吓得,我还以为屋漏偏逢连夜雨,你家又招贼了!”   “咱弟弟这些年到底吃了什么?个子拔得那么猛,一照面我都没认出来,要不是他先叫了伍哥,我就得抄家伙了。”   他困惑地说:“奇怪了,他大晚上的来你家干什么?你还把钥匙给他了?”   钥匙是秦信前几年要走的,理由是陆成渝加班他进不来。   狗公司,天天加班。   陆成渝追根溯源,把锅狠狠扣在了老东家头上。   “你不知道多吓人,”伍相旬还没叨叨完,“他进浴室看见你趴地上那脸色刷一下就变了,你这么大个儿Alpha说抱就抱起来,我跟在后边连滚带爬地都撵不上啊!”   “我真谢谢了,”陆成渝生无可恋地躺倒,喃喃,“天哪,这可怎么哄……”   “哄?哄谁?小信?”伍相旬摸不着头脑,脑海里浮现出成年版秦信气势逼人的霸总形象,“小信是那种会让人哄的类型吗?”   “怎么不是?”陆成渝随口胡扯,“哄不好就自己背地里偷偷抹眼泪,小可怜儿。”   “……”   “抹不抹眼泪我不知道,”伍相旬真诚地拍拍他的肩膀,“但我觉得这话被他听见的话,你会比较可怜。”   陆成渝被摁在医院躺了一周,秦信的粥每天准时送到,这么多年过去,没下过厨房的两个大人生活所迫拿起炒锅,小少爷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煮白粥的少爷了,现在成长成了能做一周七天不重样养生粥的田螺姑娘,令人欣慰。   只是秦信的人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原本以为他只是普通生气的陆成渝终于感觉到了不妙。   坏了,少爷这回好像真的气大了。   他出院之后联系过秦信,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了,再打,显示通话中,多半被拉黑了,信息不回,陆成渝坚持不懈地发了两天半裸照,第三天,光线构图完美的腹肌照左下角多了个冷血无情的红色感叹号。   陆成渝遗憾地把其他没来得及发的照片删掉了。   他很久没见秦信生这么大的气,绞尽脑汁地回忆以前是怎么哄的,回忆了半天,没有几个绿色的。   他以前比现在还要直白,什么吵架,什么生气,什么闹矛盾,还是炮打得少了。   一炮不行两炮,再不行就给单纯少爷整点新鲜花样,总能翻篇。   非常低俗。   但是至少面对秦信,非常管用,从未失手。   多年过去,陆成渝只长了年龄,技能库半点没更新,哄人的招数还是出卖色相的这一套。   他俩床上关系持续了许久,什么花样都不新鲜了,秦信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随便逗一逗就脸红的纯情少年,陆成渝把脸贴在桌子上,指尖一下下轻点着屏幕,蹙眉苦恼地琢磨该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直起身,点开了手机上的购物软件。   ——   秦信坐在办公室,今天第n次瞥了一眼手机。   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解锁,人事的群发通知,提醒今明两天可能有雨,带好雨具。   “……”   秦总很不高兴地放下手机。   没过多久,孙秘书礼貌地敲了敲门:“秦总,有您的快递。”   “进来。”秦信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示意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拿了把裁纸刀划开胶带,“把那边翻开的方案带给张鑫,需要改的地方我……”   他猛地把盒子扣上,秘书小姐手一哆嗦,差点把手里文件哆嗦掉。   “有什么问题吗秦总?”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是又收到威胁信和物品了吗?我马上报警。”   “不!”秦信仓促地开口拦住她,一手死死按着那个盒子,另一只手捏了捏鼻梁,“不是……你先出去吧,没什么。”   孙秘书有点奇怪,但出于职业道德,按捺住了好奇心。   “等等,”秦总又在身后叫住她,“这个快递是谁送过来的?”   “啊?”孙秘书不明就里,“快递员吧。”   还能有谁?   秦信沉默一阵:“还在公司吗?”   “您说快递员?应该已经走了。”   “你去忙吧,辛苦了。”秦信说。   孙秘书冲他微微一俯身,轻轻关上了门。   出了总裁办公室,她脑子里闪过百八十本霸道总裁文,之前收到过带血的信件,秦总没让声张,后来也不了了之。   这次跟上次的反应还不太一样,感觉遮遮掩掩的。   天哪,孙秘书跳出霸道总裁文的思维框架,一跃到了黑道太子文,担忧地想,秦总该不会被人寄热武器威胁了吧?   秦信把盒子扔在脚边,刚拿起笔,又放下,把盒子塞进柜子,柜门还没关上,又顿住。   他深呼吸一口,拿胶带把划开的地方重新封上,拎起来走了出去。 第10章 遥控   陆成渝把车停在路边车位,用车载音响随便放了一首甜蜜蜜的流行歌,心情很好地用手指敲着节奏。   一首歌放了一半,驾驶位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秦信站在车旁,把熟悉的盒子扔回他身上。   “呀,”陆成渝伸手接了,装傻,“给我带礼物?那多不好意思!”   秦信耳根的薄红还没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松开车门就要走。   “别走,先别走,”陆成渝倾身拉住他的手,讨好地用指节蹭蹭他的手心,“去看电影吧?我买了票。”   “不去。”秦信往回抽。   “去吧?”陆成渝放软了声音,自己都被自己嗲得一哆嗦,“我想跟你待一会。”   秦信却很吃这套,身形一顿。陆成渝乘胜追击,腾出一只手把他扔在自己身上的盒子打开——   “我去,你怎么又给封死了?”陆成渝哭笑不得,单手艰难地抠胶带,死活抠不开,熟练地从秦信裤兜里摸出自己家门的钥匙,划开了。   秦信立马错开视线,不去看他,也不看那个盒子,耳朵听见他哗啦啦翻了两下,拿出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那匆匆一眼已经足够他知道那盒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也了解陆成渝不要脸的功力,好悬没一把扔出去,勉强低头看了看。   是个拇指大小的粉色遥控器。   秦信正直的脑子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顺手在某个键上按了一下。   “唔……”陆成渝忽然弓下腰,手指紧攥了一下秦信,低低地叫了一声。   他一捂肚子,秦信还以为他又胃疼,下意识反手扶住他的胳膊,表情带了点紧张。   直到陆成渝适应一会儿,带着笑说:“别突然打开啊。”   秦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紧张简直像小丑,身体里立马生出两团火,一团往上一团往下。   “买错型号了,买成了最大的,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塞进去,还挺深,”陆成渝又微微蹙眉,喘了口气,“……撑得太满了。”   “你……”秦信深呼吸,特别想把这个烫手的小粉红也扔他身上,但是最后也没扔,手指一收攥进手心,塞进口袋,沉着脸绕到副驾驶拉开门。   陆成渝先是得逞似的挑了下眉,然后很快又弯腰捂了捂肚子,受不了地抬了抬胯,眉心轻轻拧着:“虽然给你就是随便你玩的,但是……呃……这劲儿怎么这么大,但是我开车的时候能不能先停一下,我真怕咱俩车毁人亡。”   “你不是不怕死吗?”秦信嘴上说,手却在口袋里按了按。   陆成渝抖了抖,没出声,过会儿慢慢地说:“你又调大了。”   他忍不住想笑,一张嘴又想喘,笑一声哼哼两声:“你是按错了还是……你其实是故意的吧?”   “……”   秦信让他哼哼得心烦意乱,换了个按键,陆成渝长出一口气,伏在方向盘上小声嘟囔:“差点给我弄射了……”   “少说两句。”秦信忍无可忍地说。   陆成渝倾身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没型没款:“我是无所谓,但这不是带着你么,你必须得好好的。”   他在秦信的逼视里乖乖地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然后转头又拉开:“走,先去看电影,然后吃饭。”   秦信不知道他今天想干什么。他一直不知道陆成渝在想什么,以前还会茶饭不思地揣测,现在也学会了见招拆招,不多探究他那些对于床伴关系来说过于宠溺和宽容的态度。   他沉默地撑着胳膊靠在车门上,余光一直在关注开车的人。   陆成渝今天极尽所能地开屏,穿得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搁置已久的耳钉都重新戴上了,头发在耳后别了半边,剔透的钻石折着光,像一滴挂在耳垂上的晶莹的泪。   反而秦信上班时间被他引出来,正装都没来得及换,一点也不像出来玩的。   陆成渝在下车之前扒了他的外套和领带,只留下黑色的衬衫,又解了两颗扣子,一只袖子挽到小臂,看起来总算不那么像来视察的了。   他把秦信压在车座里摆弄完,满意地拍了拍手,拇指轻轻在他唇上抹了一下:“笑一笑。”   秦信无动于衷地抬眼看他。   “好吧,”陆成渝面露可惜,“你不笑是因为你生性就不爱笑。”   工作日,影院的人不多,陆成渝在自动取票机取票,售票处的店员看了他好几眼,在他拿了票要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住他:“陆哥?是陆哥吧?”   陆成渝微微一顿。   店员是个很年轻的Omega男孩,看着像学生兼职,见陆成渝转过脸来,欣喜地说:“真的是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陆成渝对他一笑:“你是小李?”   店员脸上的欣喜一顿:“……我姓张。”   “哦,”陆成渝面不改色,“那我记错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小张不死心地问。   “有点印象。”陆成渝心不在焉地回道,余光瞥了一眼往这边看的秦信。   “那天之后我还在等哥再联系我呢,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Omega说,“能在这里碰上也是缘分,待会我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他暧昧地说:“我一直对陆哥……念念不忘。”   清甜的Omega信息素放出一丝,试探地勾住陆成渝。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陆成渝忽然踉跄了一下,抬手撑住售票台,偏头看向身后高大的男人。   “哥,你怎么了,没事吧?”Omega吓了一跳,伸手想去扶他,好巧不巧被一只横插过来的手挡开了,那人站在陆成渝身后,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另一手放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因为贴得太近,看起来像是把他揽在了怀里。   “这是……”Omega迟疑地问,“你朋友吗?”   陆成渝面颊抽了一下,捏着桌角的指腹泛白,咬了咬牙没敢出声。   身体里震动的跳蛋适时安静下来。   “……不是,”陆成渝松口说,“这是我哥。”   “啊?”   秦信指节一动。   他今天穿得年轻,但Omega知道他真实的年龄,看了看那张明显比陆成渝实际年龄小得多的脸,半信半疑地说:“啊……你哥看着挺年轻的。”   陆成渝笑得能晃瞎人眼:“我看着不年轻吗?”   年轻的Omega晕乎乎地回答:“也、也年轻。”   肩膀上的手威胁地捏紧。   “好好,走,这就走。”陆成渝连忙顺着他,收起那副招蜂引蝶的做派,往放映厅走去。   “哎哥……”Omega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停下了。   那人的手依然没从陆成渝身上放开,走了没多远,陆成渝偏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比刚才仿佛拿尺子量过般的笑要好看得多。   “还以为你会直接推到最大,”陆成渝轻轻地说,那双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心真软啊,少爷。”   秦信看他一眼:“你很期待?”   “不了吧,”他舔了一下嘴唇,红色的舌尖一闪而过,“我不想被它弄射,我想……”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秦信还是瞬间听懂了他没说完的话。   我想被你弄射。   他飞快地错开眼,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带了几分恼羞成怒:“检票了!”   陆成渝扶着他的手臂大笑。 第11章 嘴欠   陆成渝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要真的看电影,连同期几个电影的评价都没怎么查,随便选了一个评分高的,座位还选在后排角落,远离人群,怎么看怎么居心不良。   但是秦信挺喜欢看电影,家里老碟片都有专门的柜子,陆成渝盲选的正好是部老片重映,秦信一点儿也没理解他的用意,看大屏幕的眼神比看陆成渝都专注。   陆成渝虽然没打算在红外摄像头底下演活春宫,但搞搞小动作总可以吧?暗渡一下陈仓总没事吧?就算玩纯情的,拉个手亲个嘴也别有一番滋味。他没想到秦信是真的打算看电影,跳蛋遥控器都给他了,就放在兜里,连手都不往里伸,郁闷得要死。   他本来想主动招惹招惹,但偏头看见他专注又放松的样子,就有点舍不得打扰。   算了,小少爷是个工作狂,一年三百多天没几天休息日子,好不容易被拽出来,想看电影就看吧。   陆成渝想通了,但还是止不住郁闷,干脆往秦信身上一歪,闭目养神。   秦信顿了顿,低下头看他,昏暗的环境里,除了朦胧的五官,就只能看见他耳朵上闪动的钻石耳钉。   他抬手想摸一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把脸转回屏幕,后半段的剧情一点也没看进去。   秦信今天第一眼见到这枚耳钉的时候就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陆成渝还留着这个,也不确定他把这个戴出来是别有深意还是压根就不记得这是他送的。   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一点。   因为这对耳钉是秦信当年当做订婚礼物送给他的。   原本还有一对戒指,工期比较长,没来得及送,没想到一拖就是七年,他付了尾款,然后把订单取消了,那对半成品戒指到现在也没有做完的机会。   陆成渝戴耳钉很好看,秦信上学的时候经常见他戴各种各样的耳钉,有时候是亮闪闪的长链,有时候是低调的小环。秦信喜欢他那对黑曜石耳钉,和他头发的颜色一样,衬得耳朵上的皮肤很白。   他向陆成渝表白那天,陆成渝戴的就是那对黑曜石耳钉。   那年秦信十七岁,乱花迷人眼的年纪,他眼里却只有陆成渝这棵“歪脖子树”。   找陆成渝给他开家长会只是个借口,秦信用这个借口获得了三年接近陆成渝的正当理由。   后来这件事被陆娴知道了,之后的一年,他都没有再见到陆成渝。   再次见到他是偶然,秦信第一次翘掉了下午的课,把人拉去学校附近的斗殴高发小巷子里,脑子一热就告了白。   然后……   秦信坐在乌黑的电影院里,眼中闪过一丝无语。   然后陆成渝直接把他带去酒店开了房,晚上的课也翘了。   这个人,自始至终坚定不移地不正经。   大腿根被人摸了一把,秦信低头,陆成渝靠在他肩膀上含笑看他,悄声问:“想什么呢?”   那只手顺着腿往上摸,被秦信攥住丢回去。   秦信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在想事情而不是看电影:“没想,在看电影。”   “嘁,”陆成渝撇了下嘴,“当我看不出来。”   不过他没深究,直起身转过去看了一眼屏幕,小声说:“我一觉都睡醒了,怎么还没结束……”   秦信:“你选的这个电影三个多小时。”   “什么?!”陆成渝震惊,“什么东西要演三个小时?!”   秦信一猜他就没了解过,拉他出来估计也没安什么正经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乖乖的,但应该也差不多忍到头了。   他很浅地笑了一下,在陆成渝看到之前收了起来。   陆成渝果然开始蠢蠢欲动。   “别看了,”他在秦信耳边说,“你现在又不是十七岁,玩点成年人该玩的。”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在昏暗的环境里听起来暧昧得要命:“我去卫生间,你陪我?”   秦信转过脸来看他,两人距离极近,呼吸浅浅地缠着,任何一个人只稍微往前一点就能吻在一起。   秦信同样低声说:“……电影院卫生间那环境,你也真下得去手。”   陆成渝胜券在握的笑意一僵,片刻之后,有点郁闷地缩了回去。   “直接去开房吧!”他破罐子破摔地说,“反正你也不是未成年了,整这些没用的压马路。”   “我十七岁的时候也没见你顾忌未成年。”秦信说。   陆成渝摸了摸鼻梁:“我那时候哪知道你还是个小处男,要是早知道……”   秦信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肯定也把持不住。”陆成渝临时改口,“行吗,烈女?”   “是不如你,”秦信话里带刺,“十六就把人往老宅带。”   其实比这还要早。   但陆成渝没敢说。   “你怎么知道的,”他悻悻地说,“我以为没撞见过你……”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了秦信,他沉着脸转过去,气压明显更低了。   陆成渝今天的目的就是哄人,上一件事还没哄好,又罪加一等。   他拉着秦信的手从自己外套底下摸进去,隔着单薄的T恤覆在小腹上,摁着他用力:“摸摸。”   秦信任他抓着。   “摸到没?”他说。   秦信无动于衷。   “摸不到就对了。”   陆成渝把他的手放回去:“跳蛋不够大,你进来就能摸到了。”   “……”   秦信好像叹了口气:“你能要点脸吗?”   他看了看表,站起身:“走吧。”   陆成渝眼睛一亮:“去开房?”   “去吃饭。”   也行。陆成渝遗憾地跟上去。   总比在这儿看得见吃不着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穿黑色的长外套吗?”出了放映厅,陆成渝说。   为了开屏。秦信默默地想。   “因为以为你会把我玩到弄湿裤子。”陆成渝惋惜地啧了一声,“高估你了。”   秦信:“……”   他不是忍不了陆成渝的激将法,但是如果再这么放任他胡说八道下去,直到他达到目的之前今天都别想安生了。   他猛地把陆成渝拽进黑暗的安全通道里,反手锁了插销,声控灯啪一声轻响亮起来。   陆成渝后背撞上墙壁,抬头看见秦信有点咬牙切齿的脸:“你都准备得这么周全了,不按你想的来是不是可惜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后穴深处一直安安分分的跳蛋剧烈地震动起来,他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腰一软,额头抵在秦信肩上,为了不让自己摔倒,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   强度直接推到了最大,陆成渝连中档都有点受不了,骤然承受这种程度,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张放恣轻浮的嘴终于乖巧地抿起来,秦信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拉下来,膝盖顶开他的大腿,把他更紧地压在墙上。   声控灯灭了,周围再次暗下来,陆成渝看不见东西,注意力全放在身体的感受上,喘得越来越乱。   他隐隐感觉自己有点玩脱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那个、能不能调低一点……啊!”   灯被他叫亮了,那张失神的漂亮脸蛋映在秦信瞳孔里。   秦信隔着裤子揉了一下他硬起来的性器,顺着裤子被撑起来的轮廓从根部往上推,在流水的前端慢慢磨蹭。   同时,身体里的跳蛋被穴肉推着不停深入,直到陆成渝开始害怕的深度,震到了那块最要命的软肉。   前后都在被刺激,他一下就撑不住了,声音没控制住,被空旷的楼道放大了一倍,淫乱得不行。   秦信手上不断地照顾他前面,抬起他的下巴吻住微张的嘴唇,把那些浪荡的声音都堵回去。   陆成渝生生受着,发不出声音让他身体上的感觉更敏锐,从两人贴合的唇间不断溢出难耐的喘叫。   “安静点。”秦信说,“想把人都引来么?”   陆成渝恐怕被玩死了都改不了嘴欠:“唔……也行,万一你满足不了我……啊!轻点轻点……”   粗糙的布料重重地磨了一下敏感细嫩的前端,秦信冷冷地说:“先站稳了再说吧。”   秦信熟悉他的身体就像他熟悉秦信一样,双重刺激下,陆成渝抖得不成样子,靠秦信抵在腿间的膝盖撑着没跪倒,把脸埋进他颈间,咬着他的衣领闷哼一声,前后同时到了高潮,秦信手下的布料慢慢洇出一片湿痕。   他关了跳蛋,从陆成渝外套里抽了张纸巾,退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他失了支撑,靠着墙滑下去,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潮湿:“行了吗?能走了吗?”   电影散场了,安全通道外逐渐喧闹起来。一两句讨论剧情的话音落进两人耳朵里。   陆成渝难以控制地轻喘着,红润的嘴唇翘起来,抬手勾着秦信腰把他拉近,柔软的脸颊贴上他滚烫坚硬的胯间,眼尾洇着红:“我还有个外套,你就这么出去?”   放映厅的人慢慢走没了,外面安静下来,黑暗的安全通道,监控死角里,没有任何东西记录下这段绯色的情事。   Alpha跪在地上,艰难地仰着头,下巴到颈间拉出一条漂亮的线,只是那线条漂亮的喉咙时不时鼓出一块,看着有些骇人。   熨帖的西装裤被攥出细细的褶皱,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收紧,陆成渝阻止了秦信退出去的动作,把射进喉咙的精液尽数咽下去,嘴唇磨得更加艳红。   秦信一把把他从地上捞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把手里的纸巾凑近陆成渝的脸:“吐了!”   Alpha呛得眼睛发红,看着他笑了一下,眉眼都弯起来,张了张嘴给他看:“咽下去了。”   “你真是……”秦信脑子里好像有一把玻璃珠噼里啪啦地跳,说是气的又不完全。   Alpha拉着他的手,伸进自己外套下面,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摸摸。”   秦信被他拉着放在身后的柔软上。   耳边的声音带着笑意,“后面也湿了。” 第12章 杂种   等大流氓被收拾服帖从电影院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秦信没让他开车,一路压着超速线,才勉强在餐厅预约时间之内到了陆成渝订好的日料店。   “你爱吃这个?”秦信奇怪地问,他不记得陆成渝喜欢吃日料,反而对大部分鱼类都感觉一般,更喜欢素的和地上跑的。   “嗯……”陆成渝撑着桌子,倾身亲了他一下,嘴唇依然有些病态的红,眼眸却很亮,更像个吸饱了精气的妖精,他故技重施且不长记性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定这儿吗?”   秦信从裤兜里掏出小粉红,威胁地放在桌子上。   陆成渝丝毫不以为意,笑盈盈地说:“因为他家的包间没监控能锁门,隔音还特别好。”   “……”   秦信叹了口气,把遥控器收了起来。   “隔音真的很好。”陆成渝重复道。   “你怎么知道?”秦信现在除了听他说荤话听什么都行。   “以前公司部门聚餐来过一次,谢语冰……哦,我前上司挑的地方,包间里全程只有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我们还以为是来这儿的素质好,结果出去才听见隔壁没关门的一群醉鬼嗷嗷乱叫。”陆成渝说,费解地拧起眉,“真不明白为什么吃这种两筷子就没了的生肉都能喝多。”   秦信没笑,过会儿忽然问:“你辞职了?”   “嗯,”陆成渝似乎不想多说,含糊地应了,“换个环境。”   秦信有点在意那个前上司,抿了抿唇,忍住了没问,而是说:“找好新工作了吗?”   陆成渝依旧应得很含糊:“再说。”   “来我这儿吧。”秦信脱口而出,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合适。   陆成渝不会来秦家的企业。   陆成渝却没提,只是笑了一下:“不对口,我老东家是搞新能源的。”   他无奈地勾了一下秦信的手:“秦总,别整的跟面试一样行么,让我先躺一阵。”   秦信垂下眼,不说话了。   陆成渝也比刚才要安静了,饭端上来,没动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日料几乎都是凉的,他大病初愈的胃经不起这么糟蹋。   秦信不挑,吃什么都行。他看了看陆成渝,半路出去打了个电话,很快又回来了。   这一顿饭吃得意外地平静,锁门和隔音都没用上,陆成渝走之前回过神来,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惜。   俩人走到门口,陆成渝探头看看:“下雨了?”   秦信这才想起来人事部发的通知,没想到还挺准。   车停得有点远,好在料理店送了雨伞,走过去倒也没什么。   走近了,陆成渝穿过雨幕,看到自己的车跟前站了个打伞的陌生男人。   那男人见了秦信,叫了声秦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陆成渝眼睛一眯。   “麻烦你了,劳务费加在奖金里,”秦信接过来说,“天气不好,回去路上小心。”   那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别,从头到尾没有多看跟秦信亲密地贴在同一把伞下的陆成渝一眼。   秦信把他推上了副驾驶,依旧是自己来开,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陆成渝。   “什么?”陆成渝一愣,“给我?”   他看见袋子上的logo,是一家酒店的标志,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住一晚的那种,里面东西温热,稍微有点烫,是一碗看起来炖了不短时间的冰糖雪梨粥。   秦信:“吃点东西。”   陆成渝轻轻啊了一声,有点怔忪。   他乖乖地拿勺子喝粥,车开出半晌才想起来问:“……去哪?”   “桐瑞。”   秦信的住处。   “哦。”陆成渝应了一声。   雨滴把车窗盖满,往外看只能看到折射出的杂乱的霓虹光,车里有点昏暗,但很温暖。   桐瑞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算近,雨天路况不好,路上又堵,秦信不着急的时候开车很稳,一时半会估计到不了。   他把粥吃完,袋子系起来,撑着下巴歪头看秦信,冷不丁说:“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爱上你的。”   秦信心脏漏跳了一拍,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陆成渝少见地没在笑,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秦信:“那就不要忍。”   “不行啊,”陆成渝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少爷要跟漂亮干净的Omega在一起才行。”   Enigma看着前面的路,语气不明地说:“只要我想,任何人都能成为我的Omega。”   陆成渝想了想:“也是,好吧,那你找个Alpha或者Beta也一样,你喜欢就好。”   他笑:“记得要漂亮点的,不然配不上我们少爷这张颠倒众生的脸。”   秦信咬紧牙根:“只要我喜欢他,不在乎他长什么样,有什么样的过去,怎么样的出身。只要我喜欢他,什么都能为他做。”   “哎,”陆成渝轻声说,“好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今年二十五了吧,秦家没催你结婚?有没有喜……有没有合适的?哪家门当户对的小姐小少爷什么的。”   秦信猛地刹了车,停在道路中,后面响起几道轮胎摩擦声,然后是愤然急促的鸣笛。   他充耳不闻,只冷冷地看着陆成渝,一字一句地说:“我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   陆成渝眨了下眼。   然后温柔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走吧。”他笑笑。   一直到车停在桐瑞,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陆成渝刚想下车,又被秦信按下去了,不解地看着他拿了伞下车,撑开绕到副驾驶,拉开门:“下来。”   陆成渝顿了顿,神色如常地下了车,没怎么淋到雨就被拢进了伞里。   刚走了没两步,陆成渝突然想起来什么:“等会。”   他返回去,打开后座拿上那个盒子,迎着秦信无语的眼神气定神闲地说:“贵重物品,差点忘了。”   一把伞装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还是有点勉强,雨势挺急,短短的一段路,秦信的肩膀就湿了半边。   他随手把外套挂在玄关:“我去洗澡,二楼还有浴室,你不想用那个的话就等一会儿。”   “不用那个,”陆成渝说,“二楼太冷了,我想跟你一起。”   秦信回头看他一眼,一切尽不在言中。   陆成渝很少来秦信的住处,抬头打量了一下,除了卧室,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冷清得不像话:“你自己住?”   秦信站在衣帽间拿浴袍:“不然呢?”   “你们不都流行养小情儿吗?我以为这么大的地方你自己住会觉得寂寞。”陆成渝插着兜站在一整面大落地窗前,隔着玻璃仰头看细密朦胧的雨帘,神色淡淡地说。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秦信的声音传出来,有点远:“陆成渝,我今天已经忍你很多次了,适可而止。”   “这也不让说……”陆成渝低声呢喃,没让秦信听见。   他站在窗前看了许久,雨声和浴室的水声混在一起。估摸着差不多了,他动了动,打算去秦信的衣帽间顺一件浴袍,还没迈步,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我操!”陆成渝差点吓得跳起来,浴室的水声恰好停了,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这句国骂。   陆成渝魂飞魄散地低头看,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窝在他脚上:“什么东西?!”   秦信三两下把浴袍带子系好,头发湿漉漉地出来,见他好好地站着才放了心,叫了一声:“小六。”   “啊?”陆成渝下意识应了一声。   脚面上的白色毛茸茸同时动了动,一蹦一蹦地蹦到了秦信脚边,被他拎着后颈抱起来。   陆成渝福至心灵,难以置信地问:“你给兔子起名叫……”   “有什么问题吗?”秦信说。   “……没什么,”陆成渝的表情有一瞬间很奇怪,“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真是意外之喜。”   秦信没听懂。   陆成渝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品种的?”   “杂种,”秦信顺着兔毛,随口答道,“垂耳和白兔的……”   他说了一半意识到什么,突然抬起头,眸中带了几分失措:“不是……”   陆成渝没什么反应地对他笑了笑:“我去洗澡,拿你件浴袍?”   秦信点点头。   陆成渝进了浴室,他就抱着兔子站在原地,半晌摸了摸兔子耳朵,轻声问:“家政喂你了没有?”   小六专心地啃他浴袍的袖子,马上就要啃抽丝。   秦信叹了口气,弯腰把它放在地上,任它到处乱钻去了。 第13章 拆礼物   陆成渝这个澡洗的着实有点久,秦信喂完了兔子,回完了一下午攒下的邮件,他还没出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又在憋坏招。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秦信来说跟陆成渝做爱成了一件感受很复杂的事。他想独占陆成渝想得要疯,但陆成渝就像一尊瓷器,又漂亮又亲切,摸上去却是冰凉的,你以为抱在怀里久了就能把他暖热,结果是自己先被冻伤。   更何况他还根本不会乖乖待在人怀里。   仿佛只有在身体结合的时候,陆成渝才是完全属于他的。可是秦信不满足于这样,陆成渝能迁就和顺从他百分之九十九,偏偏只有剩下的那一两真心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但如果没了这种床伴不床伴,情人不情人的关系,他们两个人会走向一条什么样的路,或者干脆就没了路,秦信不敢再赌。   “啊!”浴室里传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然后砰一声响,好像有人摔倒的声音。   秦信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浴室门口,勉强止住步子,敲了敲门:“陆成渝?”   里面没动静。   秦信皱起眉,又叫了一声:“陆成渝,你怎么了?”   他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听见他应声,干脆地压下门把手。   一只泛着潮气的手从门后伸出来,一把将他拉进浴室,湿漉漉的身体压上来,倒打一耙地说:“干嘛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   秦信见怪不怪地垂眸看他。   alpha半遮半掩地挂着浴袍,被热水泡得软热的大腿从衣服下面伸出来抵在秦信腿间,往他耳朵里吹气:“耍流氓?”   秦信:“真好意思说别人。”   蒸腾的水汽让他觉得闷,秦信仰了仰头:“先出去。”   真流氓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脸:“放心,不在这儿做,地方太小,影响我发挥。”   他不满地扯了一下秦信的睡衣:“还换衣服干什么,反正都要脱。”   秦信忍不住看了看能顶陆成渝家一间卧室大的浴室,叹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你。”   秦信一挑眉,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用这儿?”   嗯?他手一顿。   陆成渝晏然自若:“摸到了?”   “你做什么了?”   陆成渝又贴得他紧了些,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弄硬了,热腾腾的一根顶着秦信:“再摸摸,猜对有奖。”   秦信沉默一瞬,一手去拉他的浴衣带子,陆成渝却轻巧地往后一躲,调笑:“哎!怎么做不出来还撕卷子?”   那只手却半路一拐,抬上去揉了揉他的耳垂,陆成渝痛得一缩。   “洗澡没摘耳钉。”秦信说。   “哦,”陆成渝自己摸了一下,“不能摘,昨天刚打的,好多年没戴耳洞长死了。”   秦信从一边抽了张纸巾:“为什么又戴了?”   “好看啊,”那张完美的脸在秦信眼前放大,皮肤细腻,眼皮被水汽蒸出淡淡的粉,“我应该挺好看吧?”   他用那张纸巾细致地把陆成渝耳朵附近的水痕擦干,擦到微红的耳垂时动作放得更轻,钻石上的水汽被擦掉,重新露出璀璨的原貌。   陆成渝尾椎骨都在发麻,不自在地躲了躲:“行、行了,我自己来。”   秦信照旧当听不见,把两边耳朵擦干,又拿了条毛巾裹住他湿漉漉的头发。   除了秦信,从来没人对他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他能毫无负担地跟只见过一面的人上床,却很难自若地接受这样不带情欲的细致照顾,陆成渝脖子都僵了,睫毛紧张地乱颤,躲又不敢躲,等头发擦到半干,立刻如获大赦地拉下他的手:“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吧!”   秦信看着他落荒而逃,只觉得好笑。   他回了卧室,拿起桌子上的电吹风,叫陆成渝过来坐下。   “坐不了。”陆成渝真是怕了他了,把吹风机的插销一拔,上前几步把他按倒仰躺在床上,双腿分开跨跪在他身上,浴衣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大腿肌肉影影绰绰地隐在阴影里,他俯身调戏似的在秦信脸上划了一下,“小美人儿,我想这一刻想了一晚上了,你快从了我吧!”   秦信笑了一下,手掌握住他的大腿滑进衣服里。   一路顺畅,他以为陆成渝挂了空挡,手指却在凸起的胯骨上勾到一条绳子。   陆成渝看见他怔愣的表情,扑哧笑出来,面上居然还有点得意,压着他下身蹭了一下,把浴衣带子送进他手里,哑声说:“拆礼物。”   包装敷衍的丝带被一点点抽开,衣服散落堆在小腿上,秦信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下意识想撇开眼,却被早有预料的陆成渝捏着下巴扳回来,强迫他的视线落在那块作用显然不是遮体的布料上。   “好看吗?”陆成渝说,“我挑了好久,还有个红色,太俗了。”   他笑吟吟的:“黑色衬我,是不是?”   皮肤是白的,面积吝啬的蕾丝和半透纱网连硬起来的性器都包不住,鲜红的柱头被细细的绳子勒住,可怜兮兮的。   秦信闭了闭眼睛。   他终于知道安全通道里略有不对的手感原因是什么了。   屁股底下压着的东西好像要把人灼伤,硬热的程度节节攀升,陆成渝勾起唇,不依不饶地追问他:“问你呢,好不好看?我穿了一整天,好几次都差点磨硬了。”   “好看。”秦信喑哑地回道。   陆成渝又把他的手往后拉,在臀缝间触到一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思路一打开,秦信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喜欢吗?”陆成渝自问自答,“肯定喜欢,你都给兔子取我的名了,自己私底下是不是偷偷想过?”   秦信快冤枉死了,但是此时此刻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真的很喜欢。   他下身硬得要爆炸,挺身想蹭陆成渝,一抬腰,陆成渝就故意坏心地直起大腿躲开,逼得秦信呼吸越来越重。   “喜欢兔尾巴吗?还是想把我像兔子一样养在家里,没事抱起来摸两把,让我吃饭喝水都要靠你。”   “哦对,”他落下身,把秦信坐得闷哼一声,暧昧地说,“发情也要靠你,你不给我配别的兔子,我就天天缠着你操我,撅着屁股让你摸。听说兔子很容易怀孕,”他俯身从秦信下巴一路啄吻到耳朵,滚烫的气息撒在耳朵上,“秦信,把我操怀孕怎么样?”   秦信仰头重重地喘了一下,掐着他腰的手掌几乎要把皮肤掐出青痕来,被压在柔韧大腿下面的鸡巴胀痛难忍。   陆成渝作为Alpha的力量没那么容易压制,他压得死紧,秦信一时挣脱不开,简直要被他折磨疯了,手掌从一把窄腰挪到臀瓣,急躁地攥紧满把柔腻的臀肉往两边拉开,露出紧紧咬着尾巴的穴口,又把两瓣屁股推得挤在一起,只能看见一丁点臀缝间雪白的绒毛。   他握住露在外面的兔尾巴,抽出一点,最粗的部分卡在穴口,又被他重重地推进去。   “嗯……”陆成渝直了直腰,略微失神,“流出来了……”   随着秦信的玩弄,后穴里的什么东西滴滴答答地流出来,滚进臀缝会阴,落在秦信睡衣上,黏糊糊地洇湿了一块。   秦信一抬膝盖,把兔尾巴肛塞又往里顶了顶,差点把毛团也塞进去,趁陆成渝腿软的一瞬骤然发难,一把将他掀在床上。   陆成渝被他掐着后颈,整张脸都毫不留情地压进被子里,完全呼吸不上来,眼尾很快浮了红。他立刻能屈能伸地折手去摸秦信坚硬的指节,红着眼睛软声示弱:“轻点,我喘不上气了。”   “你不就喜欢这样么?”秦信说。   陆成渝有时候会用找死的劲头要求秦信掐他。   他从被子中艰难挣出的半张脸浮起笑意:“那你狠一点儿,把我操得下不了床,只能被你养在家。”   “以后你回家叫一声小六,我们两个都去求摸。”   “我当真了,别赖账。”   秦信松开掐着他后颈的手,顺着脊柱滑到后腰,把他的腰更低地按下去,小腹贴近被子,门户大开地翘着屁股。   白色毛球缀在臀间,他待在浴室这么久,显然不只准备了这一样,粉色长线从兔尾巴下面蔓延出来,被透明胶带贴在大腿根上。情趣内衣的带子把腰上白皙的皮肤勒出红痕,细细的一条卡在臀缝。   秦信轻轻拽了一下跳蛋线,他就忍不住地呜咽了一声。   “这个也塞了一天,”他微喘着说,“要拿出来换你的,还是给你遥控器再玩一会?”   他顿了顿:“不拿出来你也可以一起放进来。”   秦信额上青筋狂跳:“闭嘴吧。”   他把兔尾巴往里按了一下,看他腰一软,上身趴得更低:“真把自己当Omega了?”   陆成渝埋在被子里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Alpha的身体不柔软也不细腻,反应没有Omega敏感,腰不如Omega细,屁股也没有Omega翘,声音大概也不如Omega叫的好听,没有甜蜜的信息素,后穴干涩,每次光扩张就要折腾很久,想必操起来也没有Omega舒服。   不怪秦信不想跟他做。   秦信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让他想了什么样的百转千回,他担心陆成渝手上没数,玩过了头伤到自己,想把兔尾巴拔出来。   陆成渝往后伸手抓住他:“会弄脏被子。”   “家政会洗。”   “我洗吧,”他叹了口气,“不够丢人的。” 第14章 填满   陆成渝拿着秦信的手握住尾巴,一点点往外抽,被自己弄到艳红的穴口撑平开,死死地咬住水滴形金属最粗大的部分。他攥紧了被子,错乱的喘息全都闷进被子里,大腿抽搐,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放松,”秦信在他屁股上拍了拍,没使劲儿,但陆成渝依然颤了一下,“别咬太紧。”   陆成渝难得没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放松不下来,秦信耐心地吻他一节一节的脊柱,抹掉后腰沁出的薄汗,等他适应了突然往外一抽,尾巴连着金属滚落在床上,甩出一道淫糜的水痕。   “唔……”陆成渝没跪住,哆嗦着歪在一边,穴口抽搐不已,大股浊白浆液从鲜红的肉口挤出来,糊满了大腿根,吧嗒吧嗒全落在被子上,像是被人用精液射满了肚子,又拿塞子堵住。   他并着秦信两根手指一起挤进穴口,滚烫的媚肉立刻卖力的吸吮起来,指尖抵到跳蛋,又往里推了一分。   “……仿精液的润滑,挤了好多进去,又凉又胀,啊……别推、顶到了……里面特别软,我自己弄过了。”   陆成渝后面的敏感点很深,只用手指很难碰到,性器稍微短一点恐怕也碰不到,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算深的,因为从他第一次跟还没成年的秦信做,就很轻易地被折磨敏感点折磨到射出来,往后这么多年到现在,也没有秦信以外的任何人造访过他身体最隐秘的深处。   两个人三根手指并在一起,被调教得湿软的穴肉严丝合缝地裹住,紧得连抽动都困难,可以想象如果把别的东西放进去会爽到什么地步。   秦信几乎把牙咬碎,手指撑开内壁,在穴道里搅弄,大量的润滑被搅出咕啾咕啾的声音,白浆沾满了青筋鼓起的手背,被进出的手指勾出更多,糊满整个穴口,流到身前,渗进蕾丝内裤,把蹭得鲜红的鸡巴也涂得水淋淋的。   “啊……啊……”陆成渝摆腰迎合他,“进来、放进来,想要你。”   “跳蛋,”秦信呼出一口气,额头凝出了汗,“还没拿出来。”   “没关系,”陆成渝打定主意引诱他的时候从来不在意后果,“吃得下。”   “……”   “会受伤,”秦信抽出手,在他大腿上把不知道是润滑还是别的湿痕蹭干净,撕下贴在腿根的胶带,把跳蛋线绕了几圈缠在他手指上,“我不动,你自己慢慢弄出来,小心一点。”   “要禁止我用手吗?”陆成渝费力地偏过头,促狭地冲他眨了眨眼,“有专门玩这种的,好像叫排卵?”   秦信眉角一抽,忍无可忍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用手!”   这一下没收住劲儿,打出了清脆的一声响,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浮起模糊的粉色指印。   “哈啊!”好像有一股电流从被打的地方噼里啪啦地烧了小腹,身前的性器一晃,铃口翁张吐出一股清液,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手指上缠着的线圈被猛地一扯,跳蛋猝不及防扯出大半,卡着最粗的一圈。陆成渝被刺激得整个腰都弓起来,肌肉绷出坚硬清晰的轮廓,腰往下抖得吓人,穴口疯狂收缩,把剩下的半个跳蛋硬生生挤了出来,真的没用手。   陆成渝力气一松摔回床上,一时间屋里全都是他难以自控的剧喘,合不拢的鲜红穴口一股一股地往外吐着白浆。   那个跳蛋的型号确实有点大,他塞着这么个东西一整天,行走坐卧面不改色就算了,还能有闲心跟秦信撩闲犯贱,也真是意志力惊人。   他把那个早就被陆成渝体温浸透的玩具扔到一边,自己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只把睡裤往下拉了一点,硬热滚烫的性器迫不及待地弹出来,沉甸甸地打在陆成渝屁股上。   秦信忍到了极点,两手掐着他的胯骨,把屁股高高地抬起来,肉棒在他黏答答的臀缝间草草蹭了几下,龟头撑开穴口,猛地整根撞了进去!   早就玩开了的肉穴湿热紧致,软得像一汪温泉水,又紧得好像连小幅度的抽插都做不到。皮肉拍出脆响的瞬间,两人都叫出声来。   Enigma把他整个人都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口鼻被捂得严严实实,胸腔的起伏在宣泄似的操弄中愈发剧烈,肺里的氧气却在急剧减少。   他只要回手抓一下秦信的胳膊,Enigma就能立刻察觉到不对,解救他的困境,但是他只是紧紧攥着被单,玉似的骨节用力到泛白,也没给秦信一点提示。   等秦信过了昏头的一阵,勉强冷静一点,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整个儿翻过来,看见他的脸涨成了潮红,发丝凌乱地黏在颊边。   禁锢骤然松掉,陆成渝本能地大口喘息,却被秦信用虎口卡住下颌,俯下身堵住他的嘴,压住他无意识的挣扎,慢慢给他渡气。   直到陆成渝反应不再那么激烈,他才稍稍退开,安抚地揉他的后颈:“慢慢的……别这么大口,对,把呼吸缓下来。”   “别怕。”秦信给他把头发拨到一边,亲了亲他,“小六,别怕。”   长腿抬起来,缠在秦信腰上,把自己往底下那根坚硬的凶器上送,陆成渝目光看着有点散,大概还不太清醒,性器在穴口顶了一下滑开,他表情居然还有点委屈:“好空,快点进来。”   秦信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抽了口气,说:“不做了好不好?”   “我就想跟你待一会儿,我们不做了好不好?”   陆成渝偶尔会在床上表现出这种状态,不把自己当人看,疯狂的渴求,不顾一切的交付,献祭般的予取予求。   像道别礼物一样。   秦信很熟悉,但每一次都怕得浑身发冷。   今天的一切都压在他心里的红线上,直到陆成渝再次找死似的让自己窒息,预感果然成了真。   他把Alpha拉起来抱进怀里,嘴唇碰到他耳朵上微凉的耳钉,锁住情绪的大堤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只有在陆成渝不怎么清醒的时候,才敢表露一点炽烈的真心:“我身边有没有别人,家里养没养情人,为什么不结婚,你比谁都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   “我只有你这个混蛋……”   陆成渝靠在他怀里,心口一阵说不出的刺痛,沉默了良久,哑着嗓子说:“……怎么还带骂人的。”   他清醒过来,Enigma一瞬的软弱就好像是幻觉,收得一干二净。   “真不做了吗?”陆成渝说,“你顶到我了,超硬。”   “……”秦信不知道是在整理情绪还是对他无语,有一阵没吱声,然后拽下那条聊胜于无的黑色蕾丝内裤,握住Alpha身前的性器,粗暴地上下撸动两把。   根本不是快感的酸意从他动作的地方生出来,陆成渝弓了弓腰。   “你射了。”   “我知道,”他神情无异地说,“你亲我的时候就射了。”   他把秦信往后压倒,撑在他身上:“夸你吻技好,唔……再亲一下。” 第15章 称呼   秦信发誓,他是真的打算不做了。   不过他也应该想到,就算是残血的大流氓,也不是他能轻易招架得住的。   陆成渝坐在他身上,浑身上下只有几条绳子一块布,穿了比没穿还色情,不怀好意地笑:“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臀缝裹着秦信的性器,一下一下地来回磨蹭,却又不插进去,在脊柱沟留下一道道蜿蜒晶亮的湿痕,张开红润的嘴唇边喘边叫:“啊……哥哥插的好爽,好深……嗯…大鸡巴好厉害,啊哈……快点操我,要给哥哥当肉套子飞机杯……”   他戏弄似的舔了舔唇面:“喜欢这样的吗?”   秦信呼吸粗重,掐着陆成渝腰的手指腹发白:“接着说。”   “说什么……”陆成渝逗他那么多次,难得有回应,一时没反应过来,奇异地嘀咕了一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他很配合地扭腰,又浪又脏的话张嘴就来:“啊唔唔,要被弄死了,哥哥射给我……射到小穴最里面,尿进来也可以,哈……把人家操怀孕,给哥哥怀孩子……唔!!”   秦信抬起他的腰,然后重重地按下去,粗大坚硬的一根猛地捅进小穴,陆成渝装模作样的呻吟变了调,仰起头,整个人绷成了一张长弓,双手在后面撑住秦信的小腿。   这个姿势让锁骨凸起得格外明显,鲜红的一粒痣坠在趋于平缓的尾端,被秦信含进唇间,牙尖咬着碾磨,把周围一小片皮肤弄得跟那粒痣一样红。   陆成渝手指陷进他的头发,被他顶得上下颠簸,刚才的那些淫词浪语一句也说不出来。   “太深了……啊!别,秦信,别那么深!”   “……有多深?”秦信说,“插到哪了?”   陆成渝跟着他的操弄呜呜嗯嗯地乱叫,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在小腹上,隔着肚皮被顶了手心,结实的腹肌鼓起一个模糊的轮廓。   “嗯——”他抽搐着蹬了下小腿,把床单蹭得乱七八糟,“插到这里了……”   秦信抱紧了他的腰,一边用力往下按,一边抬胯往上顶,粗大肉刃挤压着敏感点,残忍地蹂躏结肠口,陆成渝刚射过的性器被他刺激得又硬起来,直挺挺一根挤在两人中间,在Enigma坚硬的腹肌上磨蹭,又痛又爽,没撑多久就又射了出来,把秦信裸露的小腹和半敞的睡衣弄得狼藉一片。   “你跟Omega做也射的那么快吗?”不知道秦少爷又在生哪门子的气,面色不虞地说。   陆成渝哆嗦得说不出话,射精后的不应期敏感得不能碰,后穴里的刑具却还在不知疲倦地挞伐,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饶是他再宠着秦信,都没法在这种时候温声细语。   “是你……太慢了!啊操……小崽子……慢点,要死了……”   秦信低低地笑了一声,把他压进被子里,手掌压着大腿,拉得大开,几乎要碰到床。   他一边打桩一样猛干,一边语速不紧不慢地说:“很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看来是真受不了了。”   陆成渝差点把被单抓破:“知道你还不……妈的……轻点!”   秦信被讨好了一整天,都没有现在听他骂这两句愉快,他置若罔闻,陆成渝恍惚中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操穿了。   “刚才怎么叫我的,”秦信轻柔地吻他的耳垂,“再叫一声。”   陆成渝目眩神迷地搂紧他的脖子,搅成浆糊的脑子思绪混乱,说出口的话压根没过脑子,求饶似的叫了一声:“哥哥……”   秦信一顿。   “不是这个,”他无奈地摸了摸陆成渝发烫的眼皮,“好吧,这个也行。”   陆成渝还没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你还生气吗?”   “生气,”秦信说,“但是赏罚分明,看你这么努力,可以奖励你。”   他把性器从那张勾魂摄魄的小嘴里抽出来,湿淋淋沉甸甸的一根磨蹭着Alpha又被强制硬起来的性器,激得他哑哑地叫。   他不打算再折磨陆成渝,刚想把他两条大腿并起来,一只手却从痉挛的大腿下面穿过来,掰开臀瓣,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拉扯穴口,露出里面被磨得鲜红的媚肉,陆成渝看着秦信,微喘着说:“那你射进来……”   秦信死死地盯着那个红艳的穴口和扒着穴的手指,仿佛能听见自己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的声音,他咬牙道:“你真是疯了。”   “不是说要奖励我吗?把里面灌满……唔——”   肉棒重重地撞了一下萎缩的生殖腔口,跟操敏感点截然不同的酸麻席卷全身,陆成渝像鱼似的抬腰扑腾一下:“别碰那里……”   他以为秦信只是不小心碰到,毕竟Alpha的生殖腔完全萎缩,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按道理来讲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但是那根肉棍却迟迟没有离开,上瘾了似的执着地在那条浅浅的细缝上乱戳。   “这里能打开吗?”秦信问。   他撞一下,陆成渝就抖一下,他抬手挡住眼睛,“不能,啊,你别顶了……叫你别顶了,初中生理课没好好听吗?”   “你把我操死了也打不开,实心的!”   “真遗憾,”秦信堵上他乱叫的嘴,舔了一下唇面,轻声说,“把你操成Omega,这里就能打开了。”   陆成渝身体一颤,攥紧了秦信背后的衣服,不说话。   秦信眸光沉郁,放过那条失去用处的肉缝,挺身捅进深处,皮肉拍打的脆响和清晰的水声顿时填满了整个屋子。   汗水和不知名的体液混在一起,潮湿黏腻得连空气都能拉出丝来,陆成渝意识仿佛飘在空中,身体像一叶风雨摧残的小舟,晃个没完。   “能射进去吗?”Enigma喘着粗气问。   “可以……”   深深地一顶,小腹凸起明显的轮廓。   “尿进去也可以吗?”   陆成渝失神地喘叫:“可以……”   Enigma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脖子,指腹下是发烫的腺体,他眼睛发红:“那标记你呢?”   陆成渝没说话。   秦信低声说:“骗子。”   挂在腰上的腿沉默地把他夹得更紧,哪怕主人马上要被操得昏过去,也没放松。   秦信掐着他的胯骨上面的凹陷,将他死死地钉在鸡巴上,性器在肉穴里涨大一圈,跳动一下,大股的精液打在肠壁上,射进深得可怕的地方。   陆成渝抖得让人担心,在秦信想退出去的时候颤巍巍地勾紧小腿,不让他出去。   “尿进来……”薄唇红得妖冶,开开合合,“你说要尿进来的。”   秦信手掌收紧,掐住了他的脖子,陆成渝一呛,他又很快放开,手臂上青筋暴起:“陆……”   “求你,”陆成渝夹紧了腿,面上一层不正常的红,“少爷,求你……”   秦信按住他乱扭的腰:“你真是……疯了。”   后穴努力地收缩吸吮,还没来得及软下去的性器又有硬起来的征兆。   “嗯啊——!!”陆成渝腰猛地往上一抬,掐着腰的手像铁铸的,屁股始终被死死地钉在鸡巴上,滚烫的尿柱冲刷着敏感至极的内壁,比内射过分千百倍,整个后穴都抽搐着绞紧,从屁股到大腿痉挛到变形。   陆成渝无助地蹬腿,拼命往后仰头,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脖颈拉出一条流畅的线,一直到这刀刮似的可怕感觉停下来,才摔回床上,小腹微鼓,肚子里晃出水声,喘叫声里都带上了哭腔。   但秦信知道他不会哭,陆成渝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秦信并不比他好受到哪里去,肉穴绞得好像要把他的东西勒断,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在这种称得上是在凌辱对方的行为中获得快感。   还是这种铺天盖地令人上瘾的,身心双重的快感。   陆成渝从里到外地沾上了他的气息,Enigma信息素盘踞在他身体里,两人散发着一模一样的味道,就好像完全标记了一样。   他压在陆成渝身上,失控地粗喘着:“满意了吗?”   陆成渝没能发出声音,点了点头,那双眼睛明明浸透了情欲,此时看进去却觉得茫然而天真。   秦信深呼吸,把性器从饱经蹂躏的肉穴中往外抽,陆成渝又收了收腿,小声说:“不要……”   “又怎么了?!”秦信真的怕了他了。   “……会流出来,”陆成渝垂下眼,竟然也知道不好意思,“那个,尾巴……你扔哪了,要不……”   秦信掰开他缠着自己腰的腿,果断地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精水混着体液从合不拢的穴口中涌出来,陆成渝下意识并拢腿,被撑开许久的肉穴却怎么收紧也夹不住,扑扑的水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无可遮拦,他难堪地抓紧了被子。   好在秦信没什么反应,下了床,穿过他的腿弯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   后穴里的水液流不干净,滴滴答答地蔓延了一路,把从卧室进浴室的道路和秦信到最后也没脱的睡衣都弄脏了。   陆成渝:“说了会流出来……”   “流就流了。”   陆成渝叹了口气:“床单……”   “我洗。”   “地板?”   “我收拾。”   “你衣服?”   “我,”秦信一顿,“扔了。”   陆成渝放心了。 第16章 脏   秦信给浴缸放上水,把陆成渝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冰得人一哆嗦。   “松手。”秦信弯着腰,拍了拍勒着他脖子的手臂。   “凉,”陆成渝一皱眉,“我用淋浴冲一下就行,别折腾了,你明天不还得上班,几点了?”   “不清楚,”手表在洗澡前摘下来了,秦信没看他,撑着膝窝把他两条腿抬起来,“你也知道我还得上班。”   “哎!”陆成渝坐不稳往后倒,连忙伸手撑在身后,逆着秦信的力道想把腿收回来,“干嘛?!”   他手上加了点力度,陆成渝就不怎么敢动了,因为莫名其妙的羞耻心浑身僵硬,在秦信神情自若地捏着臀肉,手指轻轻扒着红肿泥泞的穴口查看时,忍不住低声说:“别看,脏。”   “别动,”秦信啧了一声,“脏也是我弄的。”   “有点肿,”他说,但好在没出血,“我给你把里面东西弄出来,你自己够不到。”   “腿搭我肩膀上。”   陆成渝不知道是窘迫还是什么,动作又凝滞又生硬,掩饰般地用脚跟勾了一下他的背:“留在里面也行,你想我里面夹着你的……”   秦信抬头看他一眼,眸中明晃晃两个字“闭嘴”。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脸悻然地闭上嘴。   腿间沾满了不明浊液,有秦信的也有他自己的,后穴刚才在秦信检查的过程中依然在不断往外流东西,在光可鉴人的石面上积了一洼,怎么缩紧都没用。   里面还是湿软的,手指进得很顺利,指腹把内壁按得下陷,让深处的浊液顺着流出来,有一部分沿着手指掌心滑进手腕,陆成渝因为后穴里的按压轻抖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抹掉秦信手上的污痕。   秦信动作一顿:“你……”   “算了。”   陆成渝哼哼了一声,后穴缩紧,吮了一下秦信的手指。   “碰到了。”他说。   “嗯,不好意思。”秦信说着,在那块肿胀的软肉上又揉了两下。   “嘶,”陆成渝仰了仰头,“再摸摸。”   秦信却不动了,刻意避开了他的敏感点,更往里深入,把留在深处的精液刮出来。   “行、行了,”陆成渝受不了地说,“干净了,可以了。”   秦信抽出手,在他小腹上轻轻压了压,确定清理得差不多了,屈指在蹭着他手的那根东西上弹了一下,换来一声呻吟。   “又硬了,”秦信眼底仿佛带了点笑意,“Alpha的体力是不错。”   “过奖,不如你,”陆成渝有气无力地说,垂下来的那只脚在他鼓起的胯间踩了一下,“彼此彼此。”   每次都被操射,他脸皮再厚也多少有点嫌丢人:“弄完了吧?完了我去洗澡。”   起了一半被按了下去,他不解地揣摩圣意:“你想在这再来一次?”   秦信没说话。   “行吧,”陆成渝咬了咬牙,“做就做吧。”   秦信却突然半跪下来,握住他的性器,偏头把脸凑近。   “!!!”   陆成渝差点弹起来,在即将被那张薄唇碰到的一瞬间用力抵住秦信的头:“你干什么!!!”   Enigma被他推得仰脸,冷静地说:“给你口。”   “不用!”陆成渝头皮都炸了,努力想往后缩,要害却被秦信握在手里动不了,“不用,你……我……”   他深吸一口气:“你别做这个,我想睡觉了,秦信,让我去洗澡好不好?”   秦信没说话也没动。陆成渝以为他放弃了,刚松了点劲,就被他按下手,红通通敏感的龟头被舌头舔了一下,裹进温热的口腔。   “秦信!!啊……别这样——”   “秦信,小信……”   “吐出来,你别做这个,求你了!”   秦信给他含了两下,掌下的身体抖得过分,不像是因为快感,更像是害怕。他放过陆成渝,抬起头,看见他乱糟糟的表情,大睁的眼睛里仿佛有了薄薄的水光。   秦信一时愣住了。   陆成渝的手腕还被他箍着,偏过头不看他,嘴唇抿得紧紧的。   “你哭了吗?”秦信犹豫地说。   “没有。”陆成渝语气生硬。   秦信捏着他的下巴,凑上去吻他,陆成渝几乎不会拒绝他,这种时候也是。   舌尖相抵,眼睫交错,他颤抖凌乱的呼吸逐渐在温柔的浅吻中平静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做,”秦信退开一点,说,“你能做,我不能?”   “这还是什么好事吗,”陆成渝勉强提了提唇角,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大了,含糊找补道,“我不喜欢这个……而已。”   “你不喜欢我就不做,”秦信看着他的眼睛,“如果真的讨厌到这个程度的话。”   陆成渝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半晌,低声说:“别做这个,太脏了,你就干干净净的……就挺好。”   “我不觉得脏,”秦信蹙眉说,“给你做我乐意。”   “既然脏,你为什么要做?”   “陆成渝,你到底……”   “去洗澡吧,”陆成渝说,“秦信,我困了。”   秦信住了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抱起他放进水温合适的浴缸里,自己把衣服脱掉在淋浴底下冲了冲。   他这边洗完,陆成渝坐在浴缸里依旧没什么动静,胳膊搭在边缘上看着不远处的人发呆,目光空空地落在那人修长有力的小腿上。   那里有一道骇人的长疤,从膝盖一直蔓延到跟腱,像一条狰狞的千足蜈蚣。这伤很凶险,差一点整条小腿就废了。   秦信左右没找着能穿的,只好在腰上围了条浴巾,走过去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你不是困了吗,愣着干什么?”   睫毛刮了一下手心,陆成渝迟钝地应了一声,然后敷衍地往自己身上撩水。   秦信也不催他,坐在石台上,捋了捋他的头发,发尾浸到了水里:“头发长了。”   秦信说:“什么时候去剪?”   “不剪了,”陆成渝说,“你不是想看我长头发吗,留给你看。”   “不过留到以前那种长度有点困难,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什么?”秦信没听懂。   “没什么。”陆成渝笑笑。   他磨磨蹭蹭地洗到一半,困得睁不开眼,差点把头都滑进水里,秦信眼疾手快地给他捞上来,帮他洗完了剩下的半个澡,浴巾一裹,抱去了另一个卧室。   房子大就是好,胡搞到半夜都不用收拾,直接换屋,以前每次在陆成渝家做完,大半夜还得哼哧哼哧换床单,少爷的修养不允许他劳动伴侣干活,于是自己家都要请家政的人被迫套了一手好被罩。   这个屋的床不如主卧大,但睡两个人依然绰绰有余。陆成渝一天下来累惨了,睡得很踏实,秦信一路把他放进被子里,他表情都没怎么动。   陆成渝睡着的时候看着最乖,没有半真半假的笑容,惯会气人和勾引人的嘴闭着,头发散乱地铺在脸侧,这张脸不做表情的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好亲近,反而很有距离感,所有的线条都很薄,是个冷血而薄情的长相。   也确实面如其人,秦信想。   外面雨还在下,昏天黑地的,传到房里便只剩下细微的沙沙声,陆成渝本能地向热源靠近,跟他小腿贴着小腿,嘟囔了句什么。   秦信仔细听了听,听见他说的是:“不生气了好不好?”   秦信想搂他,顿了顿,最后只是给他理了理头发,声音低得像说给自己听的:“我没有生气。”   “只是难过。” 第17章 谁教的   陆成渝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窗帘紧紧地闭着,屋里不亮,床上没有别人,手机充满了电放在床边,他拿过来看了一眼,又泄力地倒下去。   瘫了一阵,慢吞吞地爬起来,想穿衣服的时候清醒了,四面看了看,连被子都掀起来抖了抖,秦信竟然连条内裤也没给他。   昨天的衣服肯定穿不了了,他只能赤身裸体地晃去衣帽间扒秦信的衣服穿,俩人体型差别不大,大部分穿起来倒也合身。   他随便套了身T恤裤子,又打着哈欠溜达去主卧,卧室里看得出草草收拾过的痕迹,看来少爷努力过,最后依然选择把这份钱给家政挣。小沙发上的快递盒不见了,陆成渝随便一拉柜子,就在最深处看见那个盒子,脑子里自行想象出秦信放哪都觉得不对,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塞进柜子里的画面,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太可惜了,他买了这么多,只用上了几样,以秦信脸皮薄的程度,以后多半也没机会物尽其用。   陆成渝找了一圈,没找到车钥匙,正奇怪着,刚想给秦信发个消息问问,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全方位拉黑了,不知道有没有放出来。   他回忆一下昨天的态度,觉得有点悬,试探地发了一条过去,果然还是叹号。   他叹了口气,刚想收了手机再找找,伍相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六,今天的事儿你没忘吧?”   坏了,忘了。   陆成渝:“没有,怎么可能。”   “那就好,”伍相旬没有一点怀疑,“直接过去还是约个地方碰头?我过去找你?”   陆成渝想了想:“你过来找我吧,开你的车,我车钥匙不在手里。”   “啊?”伍相旬奇怪地问,“不在你手里?你在哪呢?”   他顿了顿:“……别是又在小少爷那儿吧。”   “嗯,我在桐瑞。”陆成渝十分坦然。   对面欲言又止,来回几次没忍住:“不是哥管你,你都决定……又这么天天跟他腻在一起,最后你舍不得,他也放不下,你图什么呢?”   陆成渝拉开窗帘,把卧室门关上,往门口走,平缓地说:“我知道,伍哥,就这段时间了,我再跟他待一会。”   伍相旬犹豫地问:“我一直想不明白,六儿,你对小信到底是什么……”   陆成渝忽然低低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   “伍哥,”他说,“要不今天算了吧。”   伍相旬一头雾水但诚实地回答:“今天这个倒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他的好弟弟又压了压纹丝不动的门把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撑住额头,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地掩面笑了两声:“少爷长进了。”   “啊?”伍相旬茫然。   “他把我锁起来了。”陆成渝一顿,“这叫什么来着?哦,囚禁。”   “……啊?”   陆成渝拒绝了伍相旬要来解救他的提议,心情很微妙地挂了电话,对着那个高级的生物锁研究了半天,确定是需要秦信的虹膜和指纹同时解锁,他才能出去。   锁了,但是……   他看了看落地窗外连接的露台,一楼,连意思意思跳个楼都不用。   又没完全锁。   “什么意思?”陆成渝嘀咕,“玩囚禁还得看我的自觉性?”   左右走正门出不去,他把整个别墅上上下下逛了一圈,发现自己昨天涉足的那一小块已经是秦信绝大部分的生活区,其他的地方虽然不至于落灰,但也跟样板房似的,精致,毫无人气儿。   “怎么不找个伴儿呢……”陆成渝摸了摸冷冰冰的墙面,总感觉能从上面抹下刚刷的白粉。   逛完一圈又无所事事,最后溜达回大门口,往地毯上盘腿一坐,面向门口撑着下巴,确保秦信一进门就能看见自己这只蔫儿吧唧的杂毛金丝雀。   “哎?对了,”他突然想起来,“那只跟我同名的兔子呢?”   ——   秦信一开门,就对上坐在地上的那人谴责的目光。   他心里早有准备,但仍然不由得沉了沉。   正等待着他的冷嘲或者热讽,陆成渝开了口:“你把我兄弟弄哪儿去了?”   “……?”   秦信表情一时空白。   陆成渝拍了拍地毯:“兔子啊,我兔子呢!”   “……哦。”秦信回手关了门。   陆成渝不依不饶:“哦什么哦,我上上下下都找了,腰都快弯断了,都没找到,不会跑出去了吧?你给送走了?”   “躲起来了。”秦信把外套挂起来,解开袖扣,“胆子小。”   “不可能啊,”陆成渝从地上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昨天蹭我的时候也没见胆子小……”   他跟着秦信走到了厨房,沉默片刻:“今天拿它加餐吗?”   “……”秦信不是很想搭理他,从冰箱里拿出两颗娃娃菜,掰了片叶子,回到客厅放在沙发旁边,站在边上等了没多久,白色毛球蹦蹦跶跶地出来,开始咔咔啃叶子。   陆成渝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秦信捏着兔子后颈拎起来,把兔子连兔子不松口的菜叶子一块扔给陆成渝。   陆成渝长这么大连猫狗都没怎么摸过,手忙脚乱地接了,学习能力极强地找到了能让兔兄和自己都舒服的姿势,新鲜地摸了摸白毛,满意地宣布:“我弟弟。”   真弟弟秦信头也不回:“母的。“   “好吧,”陆成渝从善如流地改口,“我姐妹。”   陆成渝又抱着兔子跟上他,兴致勃勃地问:“你给我妹妹吃菜叶?没有兔粮什么的吗?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有点太吝啬了吧?”   “它不吃,”秦信说,“只爱吃娃娃菜。”   “哦……”陆成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见秦信回到厨房,又问:“它一个人……一只兔能吃两颗娃娃菜?”   “两片喂它,剩下喂你。”秦信洗了手,把娃娃菜一片一片摘下来,对半切开。   “喔。”   “一般不都养猫猫狗狗么,你怎么想到养兔子?不会叫不会撒娇的。养多久了?怎么没听你提过?”   秦信烦不胜烦,手上带着凉丝丝的水汽,捏着他的后颈拎到厨房门上,逼他微微仰头,偏头堵住那张没完没了的嘴。   陆成渝很热情地回应他,要不是两只手占着,恐怕已经不老实地摸进人衣服里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笑吟吟地舔了舔秦信的下唇,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明知故问:“吻技真不错,谁教的?”   秦信放开他:“上个情人教的。”   陆成渝笑容一顿。   秦信不疾不徐地备菜,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就不再搭理他,留下陆成渝靠在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兔子,心不在焉地手贱,拽着菜叶另一头跟兔子拔河,最后把兔子拔急眼了,在他手上啃了一口,蹬他一脚跳下去跑了。   “嘶——”陆成渝抬手一看,没破皮,但啃红了。   Enigma听到动静回过身,皱着眉拉过他的手。   “没事儿,”陆成渝当即抽回来,若无其事地笑笑,“我去找找它。”   他往外走了两步,没人从后面伸手,一顿,又回过头。   秦信平淡地跟他对视了一眼,接着自己手上的事。   陆成渝心里的不爽突然膨胀到压不住,三两步跨到他跟前,在秦信微微错愕的目光里把人抵在桌台上,压得他上身后仰,不得不伸手撑在身后。   阴影覆上来,秦信下意识闭上眼睛。   这个去而复返的吻极尽挑逗,让秦信几乎有些招架不住,隐隐被他牵着走,后仰的幅度越来越大,后腰在桌沿硌得生疼。   瓦罐里闷着的粥咕嘟咕嘟响着,灶台上火焰的温度都没有这一边炽热。   “陆……”秦信在他大发慈悲的空隙里换气,一个音都还没出口,又被吻上来的温软勾着舌尖咽进去。   Alpha没动手,堪称老实地撑在秦信身侧,勾弄他呼吸的频率又狎昵暧昧到了极点,胜过无数抚摸带来的刺激,银丝牵连的唇间,绞缠的糜红若隐若现,仿佛只靠亲吻达成了某种水乳交融的神交,连灵魂都滋滋地融化成糖浆,不分你我地黏在一起。   除了那个高中学校后巷里措手不及的初吻,秦信还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狼狈,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但事实证明你哥还是你哥,大流氓人设始终屹立不倒。   不知过了多久,陆成渝终于放过他,抬腰蹭了蹭顶着他肚子的硬热,在Enigma的闷哼中贴着他的唇面,眸子亮得惊人,细密的吐气融在一起,威胁似的咬了一口他的下唇,轻喘着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谁教的?” 第18章 初吻   安静的后巷里。   陆成渝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但这回的对象着实让他有点意外。   他第一次用审视Alpha的态度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个年少的继承人。他个子拔得很猛,在雨后春笋般的同龄人中也高得冒头,看着比陆成渝也矮不了多少,大概是家里养的好,并没有这个年纪肉跟不上骨头的单薄感,一眼看过去已经是个颇有资本的alpha了。   秦信总觉得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像在菜市场上挑猪肉,但耳朵还是不自觉地飞快染上浅红。   他局促地低下头,修剪整齐的指甲不住地抠自己掌心,心里暗暗懊恼自己的莽撞。   然后听见陆成渝说:“你想跟我做吗?”   “……啊?”高中生抬起头,呆呆地应了一声。   陆成渝以为他真的没听懂,贴心地换了个说法:“你想跟我上床吗?”   秦信终于从宕机状态中反应过来,脸色爆红,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退得太急还踉跄了一下,惹得陆成渝扑嗤笑出来。   “不,不是……”秦信张口结舌,手忙脚乱,“我没有……”   陆成渝遗憾地说:“你不想啊。”   他上前一步,秦信下意识又往后退,背抵上了墙,无路可逃地被老流氓顶着腿困住,膝盖顶进他两腿之间,身体贴着身体,差点把秦信贴成一张墙上的海报。   陆成渝故意凑得很近,津津有味地欣赏面红耳赤头上冒蒸汽的纯情少年,耳垂上的黑曜石碎碎地闪着光,长发的发丝都调戏似的抚在他脸上,故作苦恼地说:“那可怎么办,我想跟你做哎。”   后背贴着粗糙的水泥墙面,秦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指腹被水泥搓出一道道白痕,看着这张只在青春期不可言喻的绯梦里才会凑这么近的,朝思暮想的脸,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得说不出话来。   陆成渝欣赏够了他的窘迫,高抬贵手饶了他一命,笑着退回到安全距离:“逗你的。”   “快回去上课吧,”他把手往衣服兜里一抄,懒散地往巷子外走,“好好学习。”   身后传来一股阻力,陆成渝惊讶地回过头,看见小少爷依然掩饰不住窘迫的表情和认真的眼睛。   “想的。”   “啊?”陆成渝没反应过来,根本没觉得秦信会顺着他调戏人的话说。   秦信抿了抿唇,拉着他衣服的手攥成一团,感觉下一秒要么落荒而逃要么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但还是坚持说:“我想……做的,跟你。”   ——   “……粥要糊了。”秦信哑声说。   “别扯开话题,”陆成渝灵活的手伸进他裤子里,握住肿胀的性器,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顶端摩挲,眯着眼睛看他,“什么时候有的情人,我怎么不知道?”   秦信用力抓着他的手腕,似乎想把他的手拽出来,又不知道为什么下不了手,后背都渗出了汗:“我有什么事,呃……都必须告诉你吗?”   “我从来没管过你跟谁睡,陆成渝,别太不公平。”   陆成渝一晃神,手下失了分寸,劲儿不小心使大了,弄得Enigma重重地喘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别给我再把它用在你身上的机会。”   “不好意思,”陆成渝讪讪地抽出手,“不聊这个了,你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我想你的时候连电话都没法打。”   秦信被他撩拨起了一身的火,一半怒火一半欲火,正在气头上见到他若无其事完全不打算负责的样子,心情糟到了极点,决定放个大招同归于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接你的电话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在他冷得刺骨的注视下,陆成渝的脸色变得有点发白。   秦信有一句话说得不太准确,他并不是从没管过陆成渝混乱的床上关系。   他那时候在外地上学,为了麻痹自己用大量的课业和工作填满生活,日子过得混乱浑噩,在完全没做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了十七岁以后第一个没有陆成渝的发情期。   精致冰冷的顶楼只有他一个人,Enigma狂躁的信息素在紧闭的卧室里横冲直撞,强效抑制剂的针管散落满床,他给自己注射的量大到忍不住干呕,依然压不下刚三次分化不久的Enigma发情期。   最难忍的时候,秦信打碎了床头的玻璃杯,用烫得吓人的手捡起一块碎片,想过就这么结束。   手腕上留下白痕,他意识不清地凭本能拨出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低低地喂了一声。   “陆成渝,”秦信听到他的声音,胀得快爆炸,怎么抚慰都射不出来的性器突然跳了跳,酸麻从下身蔓延开。他咬牙忍住,下意识维持自己在他面前仅有的一点体面,不仔细听的话声音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很想你。”   另一端很久没说话,在秦信即将控制不住粗喘时笑了两声,把手机拿远,放在另一个人脸侧,陌生Omega甜腻的呻吟立刻传进收声筒。   “慢点……啊好爽……哥,你干嘛呀,谁的电话……”   陆成渝用力顶了一下,声音是温柔的,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笑意:“宝贝儿,你也想我吧?”   沉浸在情欲中的Omega并没有注意到,呻吟一下变得高亢:“啊啊!想……想你,哥,要到了、要到了——”   “听见了吗,”陆成渝把手机拿回来,像过去无数次面对秦信缠着自己的时候,那样无奈又迁就的语气,“小信,想我的人不只有你啊。”   说完这句话,他漠然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不再管他。   水声,Omega的喘叫声,没在他枯井无波的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在他刻意避开视线的手机屏幕上,通话界面始终安静地亮着。   等到一切结束,他从地上捡起滚烫的手机,才发现秦信根本就没挂断,他跟Omega做了多久,秦信就听了多久。   “小信……”陆成渝震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瞬间被巨大的慌乱攫取了呼吸,不敢深想,“小信……”   短暂的空白过后,接近两个小时的通话时长消失,屏幕上出现冷冰冰的四个字,通话结束。   丝血飚红的电量格闪了闪,彻底没电关机了。   陆成渝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一声不吭地听完了全程,就像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秦信手臂上那几道浅浅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那天之后,秦信再也没给陆成渝打过电话,也没有接通过任何来自陆成渝的电话。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排斥畏惧所有被电话传声筒扭曲过的声音。   ——   “所以,你要跟我做?”陆成渝长眉几乎要从鬓边挑飞出去。   秦信百口莫辩,简直跟这个脑子里只有做来做去的没心菜说不通:“不是,我是说你想的话……”   “哦——”陆成渝拖长了音,“懂了。”   秦信总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懂了。   跟他交流对不善言辞的人来说实在是件崩溃的事情,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地再想出什么话来,拉着那人衣服的手上突然一松,正午刺眼的阳光被遮了大半,面前覆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洗发水的淡香如影随形。   陆成渝按住他的后颈,再次把他抵回水泥墙上,弯腰寻见他的嘴唇。   “验个货。”   两张干燥的嘴唇贴在一起,舌头没有一点阻碍地钻进湿热的口腔,和本人一样轻佻地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舌尖在另一条无措的舌头上划来挑去,勾得人身体麻了半边。   一开始还算得上照顾新手,马上就压不住恶劣的本性,专挑着人招架不了的招数使,秦信越狼狈他越开怀。   秦信抬着下巴,头压在粗糙墙面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考虑跟心上人接吻的感受。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因为缺氧晕过去,陆成渝终于稍稍退开了一点,秦信趁这个机会混乱地换气,还没有什么想法,就听见那人在耳边轻轻笑了一声,羽毛似的搔刮着鼓膜,把他另外半边身体也笑麻了,晕乎乎地听见他说:“顶到我了。”   视线里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陆成渝再也忍不住,松开他退了半步,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恼的,秦信恼羞成怒,扭头就要走。   “哎哎,”陆成渝撑着膝盖拉住他,笑得说话都连不成串,“别,别害羞,正常的哈哈哈哈哈,正常的生理现象!”   秦信忿然地往回抽了一下:“放开!”   陆成渝不仅没放开,还使了点劲儿把本就不太坚定的纯情少年拉了回来,偏凉的手指招呼都不打一声,蛇一样钻进他裤子里,握住少年人勃发的青涩欲望。   “哎呦,”手指合拢的一刹那,他笑意一顿,吹了一声短而清脆的口哨,心情复杂地说,“发育的真不错啊,秦少爷。”   秦信平时自己都很少自慰,大多数时候还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不受控制地梦到了某人,怀着羞愧的心思给自己做。此时春梦的场景成了真,他才觉得自己的羞愧完全没必要,这人在现实里只会比梦里更没下线!   被那几根并不柔软的手指圈住的瞬间,他就受不了地弓下腰,额头靠在陆成渝肩膀上,咬牙又恨又爱:“陆成渝……”   “嗯嗯。”陆成渝随口应,手指圈住根部一直套弄到顶端,拇指在充血膨大的龟头上揉搓亵玩,指尖浅浅地陷进马眼,稍微一用力,捂在肩上的头就动一下,低低地哼一声。   他的反应勾起了陆成渝极大的兴趣,原本只是想随便逗两把,此时却改了主意。   性器在手里又涨大了几分,在即将释放的时候,陆成渝突然抽回了手,把手指沾上的湿粘抹在秦信嘴唇上,然后吻了上去。   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种被生生从云端拽下来的感觉,秦信一时几乎要化悲愤为力量,反客为主地把探进口腔的舌头推回去,发泄般不得章法地咬他的嘴唇和舌尖,倒把陆成渝意外得微微睁大了眼,然后顺从地把主动权交给了他,由着他全凭本能把自己的嘴唇折腾得红肿。   这样的吻对他来说新鲜又有趣,分开时舌尖和舌尖间牵着长长的银丝,陆成渝一舔嘴唇,又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暧昧地说:“我在这里帮你弄,和你现在跟我去开房,选一个?” 第19章 启蒙   秦信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精虫上脑,才会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个,被意料之中的大尾巴狼拉去了最近的酒店。   “要我给你口么?”陆成渝把他压在酒店的大床上说。   “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秦信头昏脑涨地轻喘着,懵懵地问。   “……不是,”陆成渝是真的有点困惑了,不解地拧起眉,“怎么说也是秦家的太子,长这么大就没人给你做点‘性教育’吗?”   他刚跟秦信接触的时候秦信十三岁,也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   不过陆成渝这个人有个优点,接受新概念特别快。从他刚刚伸手摸进人裤子里,一圈险些没握过来的时候,就飞快地推翻了先前把人当小孩的想法。   其次就是总遭人诟病的缺点,特别没下限,只要不犯法,兴致上来对血缘伦理性别年纪都不大在意,什么花样儿都能玩,狠手也下得去。早几年这一点体现得尤为过分。就算秦信是个比自己小不少的未成年高中生,甚至他还不伦不类地给人做过三年“家长”,也没什么带坏小孩的自觉。   恰好他那段时间无聊,恰好秦信不知怎么戳中了他感兴趣的点,纯情点就纯情点,无所谓,涂一张白纸别有一番风味,就当给少爷开荤。   “行吧,”他低头在秦信嘴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撑着胳膊,“太子的性启蒙没做好,我给你当一回教习宫女。”   “你们这种没什么经验的小孩好像都受不了这个,”他食指和拇指圈起来虚靠近唇边,嫣红的舌尖在圆圈里一闪而过,做了个暗示十足的下流手势,“以前……”   “不,”秦信终于反应过来,“不、不用!”   陆成渝可有可无地啊了一声:“好吧。”   校服运动裤的裤腰弹性很大,穿脱都很方便,原本只是给把时间掰成秒来用的学生们减少一点负担,此时却完全便宜了陆成渝。他把高中生裤子勾到胯骨往下,内裤裹着沉甸甸的一包,被他拢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   秦信上衣蹭上去,被他磨得神思无属,口中越来越重地喘着气,腹肌充血,硬得像石头,突起的青筋血管从小腹往下蔓延进阴影。陆成渝的手腕已经被他攥出了指印,这居高临下的玩弄却没被阻止半分。   “进入正题之前有个问题得确定一下,”混乱中,他听见陆成渝开口,“你是alpha吧?”   秦信怕自己一张口就是难入耳的声音,咬着牙点了点头。   “怎么办呢,”陆成渝仿佛有点苦恼,“我也是。”   他把手伸进内裤,整个手掌贴上滚烫的柱身,身下的高中生立刻受不了地曲腿,膝盖硬邦邦地顶着他的后背。   “问你,”他眼里带着笑意,贴着秦信的嘴唇,说话时的气息都像在挑拨他紧抿的唇缝,“少爷,做过春梦吗?”   秦信心里一惊。   他的惶然肯定带到了脸上,陆成渝看了一眼,勾了勾唇,又有点想吹流氓哨:“有啊~”   “梦到谁了,”他说,“我?”   秦信难堪地偏过脸,又被人捏着下巴扳回来舔了唇缝。   乌黑的发丝从上方落下来,缠缠绵绵的跟少年的短发勾在一起,淡香若有若无,耳边的声音像裹着粘稠的桂花糖:“我在你梦里是怎么做的?”   那些努力被压在深处的朦胧画面被他一句话引出来,手里的性器顿时又涨大了一圈。   陆成渝极轻地笑了一声:“长了一张乖孩子的脸,裤子里藏着凶器就算了,还会在心里意淫我。”   “说说,都是怎么想的,想我操你,还是想用这根东西操我?”   秦信被他捏得闷哼一声。自下而上看过来的眸子幽深如点墨,占了瞳色深的便宜,大半情绪都被掩进墨色,只有愈烧愈烈的情欲无处遮挡,几乎要发展成占有和破坏欲。   陆成渝对上他的眼睛,愣了一下,然后低笑:“小崽子。”   “看来是想操我。”   他歪头想了两秒就做出了抉择,在秦信如影随形的目光中抬手脱了上衣,墨发和冷白的皮肤对比简直要晃了人的眼,三两下扯掉了裤子,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管润滑剂,挤了半管在自己手上,然后叹了口气:“我还没做过下面的,今天这把亏了。”   手指探向自己身后,诡异陌生的冰凉让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往里伸的动作却没停:“你要是没让我爽到,可就没下次了。”   晚上的大脑皮层怎么活跃没法控制,除此之外,少爷确实是个乖孩子,做什么都要先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陆成渝终日打雁,至今也没怎么湿过鞋,此时却怀疑自己看走了眼,秦信这小崽子似乎不像一只好拿捏的小绵羊。   “别问了,”隐秘的快感不上不下地悬着,埋进身体里的凶器却不肯给他个痛快,“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问了!”   他头一回做这个,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是有点发虚的,何况秦信这个尺寸,还是个处男,不小心点恐怕要出事。   秦信没有像他想得那么莽撞,但是……   他好像稳过了头,做什么都要先问一句。   能摸吗?   能咬吗?   能放进去吗?   陆成渝不知道是现在这个情况好一点,还是恨不得他干脆点。   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后穴紧得不像话,整根插进去的瞬间,秦信额上的汗滴下来,砸在身下人被捅得鼓出轮廓的小腹上,差点就想不管不顾地把他搞成乱七八糟的样子,但还是微红着眼睛,埋在陆成渝发烫的颈间,含糊地呢喃着征求同意:“可以动吗?”   如果不是确定他真的是个毫无经验的雏儿,陆成渝简直要以为这是某种老手故意磨人的情趣了。   身体被填满的感觉陌生又奇怪,密匝匝的疼痛中裹着跟以前所有经历截然不同的快感,胸口鼓噪发闷,他忍不住想大口喘息。   他实在不耐,抬腿勾住身上人的腰,不稳的语气里带着威胁:“动,操烂我,快点。”   秦信不仅翘掉了一下午的课,连晚自习也没赶上。   酒店房间里的声响从白天响到黑夜,陆成渝过了不适应的那一阵,越来越放得开,自从无意中发现自己叫出声会让里面那根东西更兴奋之后,就一直浪叫到嗓子哑,还要凑到秦信耳边故意细喘,尾音拖得又长又颤,是小黄片里Omega那样软绵绵的叫法,把人惹得受不了,狠力操穴心指望他收敛。   身上狗啃似的狼藉一片,先前还生涩的穴肉软得像水,秦信好几次想结束,又被他三两句话,手指随便划两下,重新刺激得硬起来,拉进灼热的情欲里。   陆成渝允许他射在里面,于是穴道里灌满了粘稠的白浆浊液,每往里干一下,就从严丝合缝的边缘被挤出来,润滑和精液混在一起打成白沫,把红腻的股沟弄得乱糟糟没法看。   “好香……”   长发铺在枕头上,在长时间激烈的性爱中弄得没有先前那么柔顺,秦信凑上去,鼻尖轻蹭了一下他的颈窝。   “什么香?”陆成渝哑着嗓子问。   “桂花,”秦信说,“头发上。”   陆成渝听完就开始笑,笑了没几声就哑得咳嗽,抬手压住他后脑按进自己颈间,腺体微鼓,隐隐发着烫:“再闻闻,哪里香?”   ——   秦信被自己怄气的一句话勾起不好的回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强迫自己从躁闷的状态里调整过来,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没了某人的捣乱,这顿饭的进度明显快了不少。   等把饭端上桌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平静的状态,叫依然在发呆的陆成渝:“吃饭。”   陆成渝还没回过神似的,迟钝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伸手去拿筷子。   “!!”他猛地收回手,眼睁睁地看着手背上浮起一条红印。   秦信把筷子尾转回来:“洗手。”   “洗了!”这一下可比兔子啃的疼多了,陆成渝严重怀疑他多少带了点泄愤的意思,不甘示弱地口无遮拦,“嫌我摸过你鸡巴?摸两把怎么了,就算不洗,我吃的还少吗?”   秦信额角一抽,忍着没摔筷子:“你摸兔子了!”   “洗了洗了真洗了!”陆成渝拿筷子夹了一口干煸娃娃菜,夸张地大声称赞,色香味夸了个遍,终于把秦信从进门起就不太晴朗的脸色夸成了阴转多云。   饭吃到一半,同样不太晴朗的天空又下起了雨,等快吃完不仅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还越来越大了。   秦信收了碗筷,看了眼时间,把被厨房油烟熏陶过的衣服换下来,重新换了一身陆成渝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依然觉得很帅的,拎下外套。   “你出门?”陆成渝目光跟着他晃来晃去,忍不住问。   “我上班。”秦信看他一眼。   “刚吃完饭!”陆成渝惊了,“你们公司周扒皮吗?”   “不对啊,你不是老板吗?”   “我不是。”秦信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是‘太子’,懒政怠政就变废太子。”   “而且如果不是你拖时间,我原本还能睡一会儿。”   “那也……”陆成渝皱了皱眉,在心里骂了秦峥一句,没说出口。   他对那个男人没什么尊敬之意,却不得不在秦信面前避讳。   “别去了,”陆成渝说,“留下来操我吧。”   秦信穿外套的手一顿:“你能……”   “不能,”陆成渝坦荡地说,“你第一天知道我不要脸吗?”   秦信拼命压下唇角,背过身去。   “哎,我下午得出去一趟。”   秦信顿时就不用努力压了。   “嗯。”他低声应。   陆成渝恍若未觉:“我车钥匙呢?”   秦信攥紧了手,半晌,从兜里掏出来扔给他。   “行,那你走吧,路上小心。”   骗子。秦信有点愤恨地想,刚刚还说要留我。   “等等,”骗子又开口。   秦信很没骨气地停下来。   陆成渝理所应当地说:“你家的密码是多少啊,回来的时候要是你不在,我怎么进门?”   秦信瞳孔微微放大,一句疑问差点出口,被他紧急咽了下去。   “六个六。”他说,“密码。”   “挺吉利的,”陆成渝象征性地夸了一下,“不过这种简单密码应该挺容易招贼吧。”   “没人敢来桐瑞偷东西。”   “谁说的,”陆成渝抱臂倚墙,“我不就是来偷人的。”   “……”   “走了。”秦信说。   “等等。”   秦信已经麻了:“又怎么……”   眼前一花,陆成渝倾身过来,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腾出一只手来挥了挥,“道别吻,去吧,一路顺风。”   他歪头一笑:“老公。” 第20章 珍爱   “秦总……”孙秘书面色发白,视线在秦信手中信件上停留几秒。   秦信拿着那张透着斑斑血迹的信纸,一整张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没事,”他对孙秘书说,“别声张。”   “秦总,”孙秘书定了定神,“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真的不需要报警吗?到底是针对公司还是针对您个人……”   “对方现在没有实际动作,报警的作用不大,”秦信把那张纸折起来重新塞回信封里,“不用担心,应该是针对我个人的,对公司不会有太大影响。”   孙秘书有点着急:“就是针对您才需要担心啊!”   “没事,”秦信笑笑,把那个信封递给她,“找人去验验这是什么血,然后去做该做的事,今天的事谁也不要提。”   孙秘书只好作罢,接过来:“好的。”   她出了办公室,把信封夹进文件袋里,叹了口气。小秦总是几年前空降来的,最开始大家都惴惴不安,如果这位太子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也就算了,就怕是个草包还不服气,无端折腾下面的人。   但是几年下来,秦信做的怎么样有目共睹。他来了之后,公司尽量不加班,就算有着急的工作必须要加,福利也给得很丰厚,几乎不在下班和休假时间打扰员工,替他做的每一件工作范围外的事情都有额外的报酬。虽然看起来冷漠疏离,却从来不为难人。于公于私,孙秘书都不希望这位上司出什么事,毕竟下一个总裁有没有他这么明事理,还知道体恤下属就不好说了。   秦信等她走了,拿起钢笔,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工作,笔尖微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纸张空白的边栏写下了刚刚看到的几个字。   我会毁掉你最珍爱的东西。   他没必要告诉孙秘书,但心里很清楚这些东西是冲他来的。   前两次的血迹经过检验是兔子血,他偏爱兔子的事情并不是人尽皆知,得到结果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猜测。不过这次的血迹颜色更深,结果应该会不一样。   ——   原定的事情取消了,陆成渝没再折腾伍相旬,独自开车回家收拾了点衣服和日用品。   四十分钟后,陆氏子公司楼底下,女秘书客客气气地把陆成渝请上了会客室。   “劳驾,”陆成渝笑得温柔,“转告陆怀波,十分钟之内不出现在我面前,陆总的位置就要换个人坐了。”   女秘书吓了一跳。陆怀波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挑上来的秘书无一不是细腰长腿大胸的Omega美女,平时只需要跟在他身边撒个娇卖个乖就可以,也没人指望她们干什么。   这位陆少爷看着风流温柔,冲人笑一下魂都要被勾没了,她方才带路的时候还特意走得聘聘婷婷,心里暗暗希望能被他看上,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少爷,总比天天扒着那个老家伙要好。   从谁那里捞都是捞,不如跟个年轻长得帅的。   但她没想到这人开头第一句话就那么不好接。   陆总吩咐了至少要拖够半个小时,女秘书一咬牙,风姿绰约地走过去,试探地坐在了他腿上,见他没推开,心里一喜,软绵绵的胳膊挽上他的脖子,甜蜜的信息素放出挑逗的一丝,贴着他呵气如兰:“陆总真的在忙,不如我先陪陪少爷……”   陆成渝依然是笑着的,既不推开也不上手,就那么置身事外般地看着她。   独角戏比想象中难演,女秘书的媚眼如丝都要维持不住了,心一横,把一张艳丽的红唇往上送。   一直任其作为的alpha却在即将贴上的时候轻描淡写地一偏头躲开了,他捏住她往下摸的手,拔萝卜似的把人从自己身上拔起来,面带遗憾地说:“放在以前我就从了你了,现在不行,不然回去就麻烦了。”   女秘书还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见他抽了张纸巾擦手,擦完扬起脸轻柔地说:“去,请你们陆总过来,不然我就直接过去录小视频,录完顺便帮他切了。”   女秘书呆立一阵,慌张地踩着高跟鞋登登登跑了。   不知道她怎么说的,陆怀波还真卡在十分钟内,裤子都没提好,带着一身熏人的味儿来了。   “哟,”陆成渝稳稳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喝了一口秘书一早端来的咖啡,“陆总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兴致,可惜……”   他啧啧地摇了摇头。   “你!你……”陆怀波瞬间就被戳了痛脚,暴跳如雷,原本还算齐整的脸显得丑陋又扭曲,“臭杂种,你跟你妈那个贱婊子……”   陆成渝随手把桌上的烟灰缸砸过去,陆怀波大叫一声狼狈地蹦开。   “安静点,”陆成渝说,掩在烟雾后的双眼冰冷,眼底含着一丝恶意,“爸爸。”   “谁是你爸爸!你也配做我儿子?”他脸色涨得通红,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却始终像个顽强的屎壳郎一样坚挺着。   没能把他气出个好歹,陆成渝有点遗憾。   他再接再厉:“你不承认也没办法,有人承认就行,反正……”   他笑了笑:“反正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儿子了,陆家这一代只有我一个。”   “我弄死你这个贱种——”   陆成渝等着他动手,却发现他始终只是嘴上喊喊,完全没有要跟年轻力壮的alpha正面对抗的想法,实在是一条能屈能伸的好汉。   他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把假模假样的笑收了,那双跟母亲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显得锋利冷漠:“我今天来就是要提醒你,如果秦竹庄找到你,不管提出什么条件,都不准听她的话。”   “我为什么要听那个婊子的话?”   “这样最好,”陆成渝点点头,微微眯起眼睛,“你要是敢给我添乱,我就把你底下的小东西割了喂狗。”   陆怀波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抄起面前的杯子朝他掷过去。   陆成渝反应已经很及时了,避开了杯子,却没完全避开洒出来的咖啡,上衣衣摆沾上了一片污色。   “操……”陆成渝猛地站起身。   这衣服是秦信的。   他脸色瞬间沉下来,随手摸起飞溅到手边的瓷片,尖锐的边缘抵住陆怀波汗液粘腻的脖子,阴鸷道:“是不是我装正常人装得太成功,连你也信了?”   陆怀波在他靠近的瞬间慌张地蹬了几下地,头紧紧地贴上沙发靠背,颤抖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捏着瓷片的手,眼前闪过多年前令他难以遗忘的一幕,张着嘴嗬嗬了两声:“小,小渝,好孩子,爸爸错了,你先、先拿开……”   “闭嘴。”   陆成渝恶心得不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现在也不允许他弄出事故。   他把碎瓷片甩在地上,最后冷冷地看了一眼瘫在沙发上的陆怀波,嘲讽地勾起唇:“多享受享受吧,陆总,你的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陆怀波猛地抬起头,“是不是我爸,是不是你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小渝,小渝你一定要帮爸爸说说话,小渝……”   陆成渝抬脚走了,身后关上的门内立刻传出东西打碎的声音,脏得没法听的字眼和生殖器乱飞。   刚走到楼下,身后的保安就追了上来,还夹杂着陆怀波毫无形象的大吼,让保安抓住他。   陆成渝利落地上车关门,一踩油门扬长而去,从打开的车窗里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来,冲后面比了个嚣张又标准的国际友好手势。 第21章 留下   秦信一下午精神都有点难以集中,好几次垂着眼睛盯着字,钢笔已经晕透了三张纸。   他只好扣上笔盖,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不想上班。   想回家撸兔子……两只。   腕表里的短针即将指到六,秦信往后一仰,决定早退。   古代有君王不早朝,秦信比他们强一点,也就一点点。   迈过了心里的坎,他一下子轻快了不少,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从办公桌后站起来。   还没走到门口,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秦信下意识叫了进,看见孙秘书的那一刻才觉得有点心虚。   他站在屋里,孙秘书只是诧异了一下,然后便正色起来,脸色板得有点僵,说:“秦总,检测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秦信一怔。   ——   陆成渝掐着时间,总算赶在秦信下班之前回到了桐瑞,拎着行李输了六个六,门应声而开,一口气还没松下,恰好跟站在客厅里的秦信对上视线,看着也是刚回来的样子,衣服都还没换。   “今天这么早?”他意外地说。   “你去哪了?”秦信跟他同时开口,两道声音叠在一起。   陆成渝一顿,若无其事地说:“回家拿点衣服,总不能老穿你的。”   秦信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太轻松,但又不像冲自己来的,陆成渝没太看懂。   他垂了垂眼,说:“穿我的也可以。”   “嗯,”陆成渝走到了他跟前,笑眯眯地亲了他一下,“你的衣服我留着可以有别的用处。”   秦信拉住他的领子,把将要退开的人又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在陆成渝意外的眼神里低下头,凑近他颈间。   一丝淡薄得几乎闻不出来的甜香萦绕在鼻尖,秦信攥着他领子的手猛地收紧,把陆成渝拖得一踉跄。   他目光沉沉地又问了一遍:“你去哪了?”   陆成渝扯了下嘴角:“不是说了吗,回了趟家……”   秦信盯了他一会儿,见陆成渝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几天以来一直显得平和的眼睛一点点变冷,慢慢松开他的衣领,转身烦躁地扯了自己的领带,大步往楼上走。   陆成渝见势不妙,行李一扔连忙追上去,堪堪从后面拉住他的手,低声下气地说:“别走,别走,你至少得告诉我怎么了,不然我认错都不知道认什么,嗯?”   秦信把手抽回来:“信息素。”   陆成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的?”   秦信转过身,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衬衣的扣子崩开两颗,皮肤勒红了一块,看得陆成渝不禁有点心猿意马。   然后就听见他说:“Omega的。”   心猿和意马顿时撞车了,陆成渝脖子一凉,脑子转得飞快,面色不改地说:“应该是下楼的时候在电梯里沾上的,当时正好跟一个Omega小姑娘同一趟。”   他观察着秦信的脸色,软声说:“你就因为这个?下次别老生闷气,也听我解释解释,好不好?”   秦信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他不说话,陆成渝就有点发虚。   他抬起手,放在陆成渝脸侧,拇指摩挲他的下颌。陆成渝以为这一关过了,刚想偏头亲一下手掌,就见他蜻蜓点水似的又拿开,指尖上蹭了一抹红。   “电梯里有多少人,能挤到这个位置蹭上口红?”秦信平静地说。   陆成渝脸色一变。   秦信眸中闪过失望,闭了闭眼睛掩住异色。   “你走吧。”他说,“别待在这里了。”   “……我去哪?”陆成渝怔怔地说。   明明是他带着解释不清的痕迹回来,秦信居然还从他脸上看见一丝伤心,好像真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他把这一丝伤心藏得很好,可秦信注视了他这么多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随便你,回你家,去找伍相旬,或者随便一个情人,”秦信嘲讽地勾了勾唇,“反正你最擅长把夜晚过得很充实。”   “我没去找别人,也没跟别人睡。”陆成渝深藏的伤心又重了一分,固执地拉过秦信的手腕伸进自己衣服里,“不信你自己检查。”   手掌贴上温暖的小腹,手下的肌肉绵延起伏,引人遐想。这只手还在被拉着往下。   “你知道我射多少次会空,给你随便弄,检查我用没用过。”   秦信抽不开,反握住他手腕止住动作,眉间冷得能粹出冰来:“每次都用这种事来解决问题,你不烦吗?”   “我也不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想操你。”   秦信狠下心,吐出一个字:“走。”   陆成渝从来不对他隐瞒自己跟别人上床的事,如果真的做了不会否认。   秦信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从他身上残留的信息素微弱程度来看也不足以做什么。   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把陆成渝推回安全地区的理由。   即便如此,说出那些话,看见陆成渝露出受伤的神色,他还是觉得难以呼吸。   陆成渝沉默了一阵,低声说:“别赶我走。”   秦信不言。   “小信,别赶我走行吗?”   “我说过很多遍,别这么叫我。”   陆成渝白着脸垂下头:“……秦信。”   他抓着秦信的手依然没松开,从以前到现在,陆成渝非常紧张或者无措的时候,挽留他的方式总是跟他平时游刃有余、进退有度的作风大不相同,要么是这样抓着人不松手,要么像刚才那样用身体换,连句好话都不会说,笨口拙舌地叫“小信”,像个耍赖的小孩子。   多神奇,满口花言巧语的陆成渝居然也有不会说话的时候。   秦信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良久之后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得好,我就让你留下。”   “我十八岁之后再也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为什么?”   陆成渝心里一个激灵,沉浸在慌张和惶然中的精神顿时抽离了,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不知道,可能是你三次分化之后对Alpha信息素不敏感?”   他干巴巴地开了个玩笑:“或者你得到了我的肉体之后就不关注我了,自己挑一个吧。”   秦信眯起眼睛:“你后悔了想走可以直说。”   “我真的不知道,”陆成渝晃了晃握着的手,“我不想走,小……秦信,让我留下吧,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求你了。”   “可以,”秦信抬起一只手卡着他的下颌,重重地擦过那块沾了口红的皮肤,刺痛让他微微皱了下眉,而后又乖顺地抬起头,把脆弱的脖子送进秦信手里,秦信手掌薄薄的皮肤下鲜活地鼓动,和心脏同频,他说,“留在这里的条件,以后不能再找别人了。”   陆成渝歪了歪头。   “能做到吗?”秦信收紧了手,脖子上留下一圈红印,陆成渝蹙着眉张开嘴,他又松开,在自己留下的印记上揉着,“跟着我,不能再跟别人睡。” 第22章 夜袭   “能。”   陆成渝毫不犹豫地说。   他点头点得太快,秦信已经到嘴边的“那就走吧”紧急刹车,瞳孔错愕地放大。   陆成渝抬起手覆在秦信握着自己命脉的手上:“以后不会有别人了,只有你。”   秦信垂下的手倏地攥紧,他不知道自己声音有没有在发抖:“……什么意思?”   “这辈子就只有我,跟我做回以前那种恋人关系?”   陆成渝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下来。   秦信被他一句话炸出的耳鸣慢慢消退。   “也不是一定要……这种关系。”陆成渝牵强地说。   “就持续到你有喜欢的人,或者……你烦我了。”   片刻后,秦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意思是我终于从你众多炮友之一晋升成唯一炮友了。”   “秦信……”陆成渝眼底浮起一分痛苦,说不出什么,只能摇头。   “我真不懂你在想什么。”秦信失望地松开手,把他一个人丢在客厅里,上楼了。   陆成渝没追上来。   秦信也不想再跟他掰扯是走是留,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晚上,处理完今天早退留下的工作,不想出去,只能接着工作,差点把明天的活儿也一起干完。   因为心里带着火,敲键盘的时候都格外用力,效率出奇得高,做完这一切也只是不到三个小时,离睡觉的时间还远。   门外又响起了犹犹豫豫的脚步声,陆成渝已经在书房门口徘徊了不下五圈,终于试探地敲了敲门,声音隔着门闷闷地传进来:“秦信,你饿不饿?我做了点东西,你出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不吃。”秦信捏了捏眉心,不带一丝起伏地说。   门外安静了一会,却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陆成渝手指按在门上,指腹发白:“你还没喂兔子呢,我找不到它在哪儿。”   我都没吃,它还想吃?秦信没应声。   “你不出来,那我也不吃了。”   陆成渝揉了揉胃。   五秒之后,秦信阴着脸开了门。   陆成渝想趁热打铁地贴上去抱他,被一个眼神止住,悻悻地放下手。   秦信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陆成渝跟在后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苦着脸捂住抽痛的胃。   没想到秦信突然回了头,在他捂着肚子的手上扫了一眼,皱了皱眉,伸手把他拽过来,干燥温暖的手掌从衣摆下面伸进去,温度好像透过皮肉抚慰了胃。   “疼?”   “不疼。”陆成渝给点阳光就灿烂,死皮赖脸地抱住他。   秦信瞥他一眼,作势要把手拿开,他立刻补充道:“拿开就疼了。”   秦信对他没办法,由着他占了自己的手一路到餐厅,期间由于姿势过于别扭,还险些被他拌一跟头。   秦信做饭好吃纯粹是出于爱好,他在外上大学那几年焦躁得影响正常生活,自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建议他先试着培养点爱好,看能不能缓解。于是他就想到了住处那个闲置已久的厨房。   陆成渝就不一样了,做饭的水平只能说是能吃,看得出来这几个菜已经是他努力过的结果,在独居Alpha的群体中大概还能数得上。   秦信没做什么评价,安静地吃饭。   “兔子呢?”他问。   “我喂过了。”目的达到了,陆成渝也说了实话。   “喂的什么,菜叶?”   “不是,”陆成渝自然地给他夹了块排骨,“我查了查,兔子好像不能总吃水分太多的蔬菜,柜子里不是有干草料么,喂的那个。”   秦信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一顿。   陆成渝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收回手盖住手背上那道被飞溅的碎瓷片划伤的血痕:“哦,这个,不小心划到的。”   秦信收回视线继续吃饭,只是速度比之前快了点。   吃完站起来收拾好碗筷,翻箱倒柜的不知道找什么。   陆成渝看了半天,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呢?”   秦信抿了抿嘴唇:“双氧水和棉签。”   “都在医药箱里吧,”陆成渝想了想,指了下秦信身侧,“你开那个抽屉看看。”   秦信半信半疑地拉开抽屉,白色的医药箱躺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的?”他忍不住问。   “你走了我在家没事干嘛,就随便转转翻翻,”陆成渝没个正型,“放心,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秦信把医药箱提出来,坐回他身边,握着他抬起手背,拿了根棉签把渗出来的血珠清理掉,又换了一根干净的棉签,沾了双氧水涂在伤口上,动作放得很轻,像一根搔刮着心底的羽毛。   蜷在掌心的手指动了动,陆成渝小声说:“其实不疼,你不用那么小心。”   秦信没说话,处理完伤口贴好创可贴,才开口道:“没什么不该看的。”   陆成渝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笑起来:“有也晚了,都被我看完了。”   “没有,”秦信说,“你到处都看过,连什么东西放在哪都比我清楚,还问什么情人,这个房子里有属于别人的痕迹吗?”   他没松开那只手,虚虚地攥进手里,抬头看着他:“总说这些惹我生气,真找了别人你又不爽,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陆成渝不敢跟他对视,闪烁其词:“我没有,只是如果你有了想试试的人,我再跟你保持这种关系就不合适了。”   秦信对这个虚伪至极的回答没多大反应,好像根本也没指望从他这里听到什么真心话。   这种仿佛剖心局一般的氛围让陆成渝喘不上气来,迫切地想打破现状,长腿一迈跨坐在秦信身上,垂下头抬起他的下巴,舌尖轻轻舔过唇缝,探进齿关,跟不太积极的另一条舌头交缠,下身贴在一起,不老实地动腰。   就算心里再不想,陆成渝对他的吸引力始终是无解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三两句话,轻易就能把他拉回自制力薄弱精力旺盛的少年时期,所以秦信才总这么抗拒他用身体解决问题。   因为每次都能得逞。   身体热起来,在沉迷之前,秦信艰难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决绝地拒绝:“今天不做。”   陆成渝被托着腰放在沙发上,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生气了。”   “我昨天才把上次的哄好,”陆成渝睁大了眼睛,“你是河豚吗?”   “我们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人都喜怒无常。”秦信起身,抛下他去煮了壶大麦茶,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喝了去睡觉。”   热气扑在脸上,陆成渝问:“我睡哪?你屋?”   他一顿:“哦,那屋暂时住不了。”   秦信不自在地说:“家政明天来。”   陆成渝故意说:“床单也扔了?多浪费。”   秦信冷声道:“我有钱。”   陆成渝一哽:“好吧。”   “那我睡哪?”   “二楼主卧。”   “那你呢?”   “今天早上你醒过来的地方。”   “我不要。”陆成渝果断道,“你住哪我住哪。”   “爱住不住。”秦信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回去洗澡了,为了防止某人搞突袭,还特意从里面锁了门。   他这个澡洗了颇久,冲了半段凉水,才把陆成渝挑拨起来的火压下去。   陆成渝好像妥协了,除了来拧了一回浴室的门无果之后,老老实实地待在二楼,直到秦信回了屋,也没来贩剑。   秦信往楼上看了一眼,手里拿着密封袋封好的一根沾血的棉签,目光有些发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把密封袋收起来,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秦信顿了一下才接通。   “阿信,”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过来,“验DNA好说,但是你突然要查她,是不是有点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先查查看,”秦信说,“秦竹庄可能在住院,城西那一片的,六院,三院,协安那几个私立,多半有一个。”   “为什么又突然查她,她不都好几年没动静了么?”那边说,“你要验的血跟她有关系?”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又说:“是姓陆的?”   “嗯,”秦信说,“不知道,知道还用得着你吗?”   “……皇上不急太监急,真犯贱啊我,”那边叹了口气,“太子,你比我还贱。”   “查不查?不干我找别人。”   “查查查,查不到别怪我,那女的瘦死的骆驼,没那么好办。”   “先试试,”秦信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挂了电话,关灯睡觉。   这个房间他基本没住过,有点认床,干巴巴地躺了许久也没睡着,眼睛都闭得发疼。   刚有了点朦胧的睡意,门轻轻响了一声,有人摸黑进来,准确地找到床的位置。   秦信清醒得几乎想叹气了,截住他带着水汽乱摸的手。   “呀,”陆成渝勾了勾他的手心,假惺惺地说,“还没睡呀,少爷。”   “睡了,”秦信说,“被你吵醒了。”   陆成渝没什么悔改之意地说了句不好意思,顺着被他挡住的手,整个身体倾过去,半跪在床边,反握住秦信伸进自己松松垮垮的浴袍里。   “补偿你,肉偿。”   手下的肌肉起伏明显,手感绝佳,不紧绷的时候胸肌软软的,很容易让人产生用力揉捏,给无暇软玉染上绯色的欲望。   秦信如他所愿地捏了一把,听见一声起码有七分故意的哼唧。   “多摸摸,”陆成渝压低了身体,拿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乱蹭,浴袍大敞着,黑暗里依然能看见发光似的白花花一片,想必又挂了空挡,“免费的。”   秦信沉默良久,慢吞吞地说:“你头发吹干了吗?”   陆成渝:“……啊?” 第23章 晚安吻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春宵苦短,正是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好时候。   秦信屋里灯开得亮如白昼,什么春色都照没了。   陆成渝被他强行套了身睡衣,坐在床边被吹风机呼呼得满脸凌乱。   “年纪轻轻的,有必要这么禁欲吗?”如果不是从浴室出来前刚确认过自己保持完好的胸肌腹肌,他简直要对自己的硬件产生质疑了。   “是你太纵欲了。”秦信指间勾着他柔软的发丝,平淡地说。   陆成渝仰起头,刚张嘴就吃了头发,皱着脸呸掉,然后才说:“我没以前好看了?”   秦信看着好笑:“好看。”   “那你怎么……”   秦信关了吹风机,拇指撑在他下巴一抬,低头亲他,嘴唇相贴,没等陆成渝反应过来得寸进尺,一触即分。   陆成渝伸出舌尖追着他,见他没有停留的意思,一翻身把他按在床上,整个人压上去亲了个爽。   “做吧?”他刚吹干的头发垂下来,搔着秦信的鼻尖,嘴唇贴着他耳根下面薄红的皮肤,衔住一块细细地咬,轻喘着说。   “不做。”   陆成渝动了动腰,硬热的一根顶着肚子:“可是你硬了。”   冲凉水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强压下去的欲望卷土重来更是容易得很,秦信叹了口气:“那也不做。”   “做吧,”陆成渝软声求道,“求你了,我想做。”   “我给你舔,你插进来好不好?”   “里面又软又热,我弄过了,你要是不想动,我可以坐在上面自己动……”   秦信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捂住眼睛。   不知道他这是又心血来潮玩得什么套路,这么软绵绵地求人比他惯会的先撩火再强来还难以招架。   “不做!”秦信仰头避开他小动物似的舔吻,咬牙切齿,“从我身上下去!”   “你真的是Alpha吗?!”   “不是,是哥哥的Omega。”   陆成渝往下退,勾着他的裤子边想拽,又被秦信勒着腰拖上来,警告道:“别动。”   怀里的人蛄蛹个没完,抓住他两只手,就用大腿蹭,蹭得底下越来越硬,两个人互相顶着。   秦信玩不过他,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拽过身下的被子把人一裹,绕了几圈,连手带脚结结实实地捆成了一个蚕蛹,总算清净了。   陆成渝蒙了,使劲儿挣了挣,纹丝不动,哭笑不得地说:“烈女,至于吗?”   秦信喘口气:“你胃不舒服,做什么做。”   陆成渝一顿,嘟囔:“没有不舒服。”   “用这种事骗我的话就把你赶出去。”   秦信给他头底下塞了个枕头,关掉灯躺在他身边。   陆成渝朝他的方向滚动,靠惯性啪叽摔他身上,在人耳边吹气说:“我还硬着呢,就做一次好不好?”   秦信闭着眼睛:“要么睡觉,要么我给你口,挑一个吧。”   陆成渝噤声。   秦信隔着被子把他搂进怀里,手指陷进头发里呼噜了一把,琢磨出端倪来:“你在害怕吗?”   陆成渝一僵:“我怕什么?”   “怕我丢下你,怕我把你赶出去,怕我不要你。”秦信慢悠悠地说。   陆成渝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秦信捏了捏他的后颈,说:“别怕,不会不要你。”   “睡觉。”   陆成渝从听了他的话之后就没了动静,乖乖地闭着眼睛,捆着被子一动不动。   秦信怕他不舒服,估摸着他差不多要睡着了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把被子拆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生龙活虎的下身,认命地爬起来冲凉水。   他不知道陆成渝一直是醒着的。   在没有能把体力耗空的睡前运动的情况下,陆成渝很难顺利地睡着。他常年少眠,睡也睡得浅,好像在梦里也绷着一根纤细的丝线,片刻不能放松。秦信跟他这么久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在这之前两人的关系就是见面只有做爱一件事,陆成渝多数时候会尽力勾着秦信把自己做到虚脱,然后睡个难得昏沉的觉,以及只要陆成渝想,能装睡着装到真睡着,骗过秦信是问题不大。   陆成渝一开始还不明白秦信突然出去干什么,直到他又裹着一身凉生生的水汽回来,不禁有点哭笑不得。他这么大个人都投怀送抱到这种程度,少爷居然坐怀不乱还坚持去冲凉水澡。   似乎是怕自己身上的凉气影响他,秦信睡得离他远了点,陆成渝刚想装翻身靠上去,突然觉得唇上一软,少爷不带一丝情欲地给了他一个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晚安吻,又躺回去了。   月色静谧,秦信的呼吸逐渐变得规律,陆成渝睁开眼睛,撑起手臂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半晌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眸光微闪,嘴角提了一下,似乎不由自主地想笑,又因为某种深沉而压抑的后顾压下去,最终停留在一个有点难过的表情上,口型动了动,无声地喃喃:“小信……”   第二天早上,秦信并不是被闹钟叫醒的。   兴许是因为前一天被陆成渝撩拨得太过,又憋着得不到发泄,做了一晚上没眼看的梦,五光十色情欲迷眼,在梦里也不畅快,梦做到了头也没射出来。他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觉得下身勃涨的性器仿佛陷在了温泉水里,下意识地挺腰追寻更温软的深处。龟头被紧紧地包裹着,随着他往上顶的动作,听见一声含混的呜咽。   秦信挣扎着醒过来,掀开被子,先看见自己昨晚亲手整理好的柔顺的发旋儿。陆成渝跪在他胯间,窄腰下陷,脊椎两侧现出两个圆圆的腰窝,绷紧的背肌像走势蜿蜒的河道,嘴巴张开到极致,艰难地把整根吞到了底,喉咙口被挤得凸起一块,细嫩的喉道因为不适感剧烈地收缩,挤压着龟头,像一张努力给鸡巴做按摩的肉套子。   秦信一大早就这么刺激,仰头伸下手去抓住他的头发,想把他推开,又下不去手。   陆成渝退出一点换气,含不住的涎水从被磨得艳红的嘴唇上滴下来,牵着长长的银丝从柱身上滑落。他眼尾氤着一抹红,几缕发丝粘在脸侧,亮得出奇的眼睛既像蛇又像某种大型猫科,骤然见了光,瞳孔收缩成一针,自下而上看过来,浓长的睫毛形成了清晰的上目线,看着几乎有些妖异。   “睡得可真熟啊少爷。”   他伸出红彤彤的舌头舔掉银丝,玉竹似的几根手指扶着根部,指关节磨成深粉,那条舌头却不急着收回去,故意放慢了小口小口地舔过盘虬的青筋,绕着龟棱舔过一圈,细致地照顾滚烫的前头,舌尖收得又窄又小,几乎要挤进怒张的马眼。   秦信抓紧了他的头发,用尽意志力克制自己想把他往下按的欲望,胸膛剧烈地起伏。   Alpha注意着他的表情,得逞地笑起来,张口把肉棒含入一截,不用刻意收紧,粗大的柱身就足以撑满整个口腔,高热的软肉贴上肉茎,做一张尽职尽责的鸡巴套子。   “啊……”秦信爽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叫,仿佛给Alpha的鼓励,那张软热的嘴更加卖力地侍弄,有意无意地弄出声响。   秦信按着他的后脑,猛地把他往下压,鸡巴整根捅进喉咙里,陆成渝骤然睁大了眼睛,努力放松适应,依然被接着剧烈起来的抽插捅出嗯嗯呜呜无意义的叫声。   秦信一下一下地往上顶腰,把屡教不改主动送上门的嘴巴当飞机杯一样操,腹部青筋暴起,伸长的手臂肌肉线条坚硬,抽插了几十下,到后来几乎要把喉咙磨破,他才把肉刃从深处抽出来,从昨天就一直仰卧起坐的欲望攒到了现在,压着舌头射满了嘴,又多又浓,抽离时牵出一部分蹭在脸上。   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糊上浊白的精液,连纤长的睫毛都挂上,失神地一颤一颤,弄得乱糟糟,淫靡到不敢直视。   秦信深喘着,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指伸进他微张的嘴里,压上舌面:“吐出来。”   陆成渝眉眼弯弯地任他在口腔里摸,乖乖地张开嘴,吐出一点舌头,给他展示干净的舌面,声音嘶哑:“咽了。” 第24章 厮混   “你……”秦信脑子里的弦突突地跳,手指上下夹住那根舌头,逼得他收不回去,分泌出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流到了秦信手上。   “唔唔——”陆成渝抗议了两声,被收紧的手指捏得失声。   秦信泄愤似的折腾他的舌头,过了一阵才松开,陆成渝讨好地用发麻的舌头追着舔他的指节,像只湿漉漉的乖巧小狗。   没人能在他这样的讨好下坚持冷脸,秦信抽了张纸巾,捧着他的脸给他擦干净脸上挂上的各种浊液,说:“下次不许咽。”   “不要,”陆成渝一眨眼,声音还是很哑,“你都射在我嘴里了,不就是要我咽下去的意思吗?”   “……”   占了便宜的是自己,被搞得惨兮兮的人是对方,被强买强卖的秦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晌,放弃了:“随你吧!”   他指腹蹭了一下陆成渝的下巴:“我看看嘴角。”   陆成渝顺着他抬起头张开嘴,嘴唇水润艳红,嘴角撑得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不太严重,秦信把他下唇往下捏,仔细看了看,凑过去亲在他嘴角,舌头舔过那道小伤口,被捏着嘴唇的人就一颤。   秦信亲了一下就放开他,去浴室随便冲了冲,把身体尚且意犹未尽的情欲压下去。回到卧室,看见陆成渝盘着腿半靠在床头上,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秦信给他套的睡衣又不知道被他脱到了哪儿,慷慨地露着大片凝脂似的皮肤,困得东倒西歪。   困成这样还能一大早起来折腾人,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有毅力。秦信换完了衣服,捏起他的下巴,两根手指拍了拍他脸颊:“去刷牙漱口,不嫌腥么。”   “不嫌你,”陆成渝闭着眼睛用脸蹭蹭他,“我先缓一会儿,一晚上没睡……”   “什么,”秦信皱起眉,“为什么没睡,睡不着?”   陆成渝却又不说话了,干脆把整个头的重量都靠在他手上。   “别撒娇,”秦信铁石心肠地说,“怎么回事?”   陆成渝勉强睁了一半眼,蔫哒哒地说:“我半夜发情想你操我想得睡不着行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怎么还换衣服了?”   “我上班。”多么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三个字。   “上什么班?”陆成渝眼睛一下睁开了,“今天周六!不然我怎么敢折腾你!”   他哭笑不得:“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上班那么积极的富二代。”   秦信日子从来过不明白,闹钟一年四季一样响,反正以前记不清去了公司和记起来待在家里的区别就是工作地点。但现在家里多了个活物,他突然没那么想去没人气儿的公司办公室了。   嗯?闹钟怎么还没响?   陆成渝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我关了,周末睡个懒觉不会世界末日,秦总。”   “你也没让我睡。”秦信忍不住说。   陆成渝嘿嘿一笑,攀上他托着自己头的手掌,柔软的脸颊蹭了蹭:“陪我睡会儿吧,还早呢。”   秦信垂眸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脸,心里很是挣扎了一番,最后狠狠心把手抽出来:“你睡,待会家政过来,我让他们动作轻点,这个房间就先不收拾了。”   陆成渝拖长了声音应,晃晃悠悠地去漱了个口,回来身子一歪摔在床上:“晚安。”   秦信把被子拉起来给他盖好,直起身要走,却被他眼都不睁地伸手拉住领子,声音带着笑意:“少爷,不给个晚安吻吗?”   刚才那么凶狠地干人嘴的时候都没脸红,这时脸挨着脸,连对方的睫毛都纤毫毕现,想到自己昨晚以为他睡着偷亲,秦信从耳根开始泛出薄红,敷衍地贴了一下,逃也似的起身走了。   打开手机,一条信息明晃晃地挂在屏幕上,显示时间是两小时前,秦信心里一个咯噔。   信息内容简洁直白:把你那儿的样本拿过来吧,我今天给你加个急。   他手机没有密码,也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手机里,陆成渝关闹钟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如果看到了,会不会点进聊天记录,看见他要查秦竹庄?   秦信攥着手机站在门外,有点后悔自己能发信息就不打电话的习惯,僵了一阵,把聊天记录删干净,联系家政说了一声,摸了摸口袋里的密封袋,放轻脚步出了门。   车停在市中心最大的私立医院门口,门卫提前打好了招呼,给他的车放了行。秦信径自上了楼,推开某间诊室的门。   门里的人抬头看过来:“你好……”   司徒昭一挑眉:“这么快,我以为你得午休才过来。”   “今天没去公司。”秦信把密封袋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坐在司徒昭对面。   司徒昭隔着密封袋把那根棉签捏起来,拎在眼前盯了一会,说:“你怎么会觉得信纸上的血是姓陆的?那血是十几年前的,那时候他才多大,秦竹庄是他亲妈,怎么可能下这个手。”   “还没确定是她做的。”秦信说。   司徒昭撇撇嘴:“我觉得差不多,你昨天一说我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除了她还能有谁?你这种不小心踩了狗一脚都要赔礼道歉的性格也很难得罪什么人。”   “……”   秦信看了眼手机,扭头看窗外,想这个点家政应该已经过去了,不知道陆成渝被吵醒没有,他睡眠好像出奇得浅,以前也经常有点动静就醒。   要不要问问司徒昭,给他开点什么药调理一下?   还是算了吧,是药三分毒,改天带他去看看中医,问问能不能在饮食上慢慢调养。   司徒昭完全不知道发小已经在神游天外,还以为他默认了,无意中抬眼一扫,恰看见秦信耳边连着脖颈的位置印了一个说明显也明显,不仔细打量也看不真切的红印,表情一下变得有点微妙,想到自己昨天值了一晚上班,夜班之神没显灵,忙得像死狗,完了还得给太子打白工,更不忿了。   没好气地说:“医院重地,能不能注意点仪表?”   秦信迷惑地回过头来。   司徒昭从抽屉里摸出不知道谁落下的一面小镜子,拍到他面前。   秦信目光落在镜子里,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一下:“兔子咬的。”   “不会说谎可以不说,”司徒昭表情惨不忍睹,“你当我是温朱宪那单细胞白痴么?”   他随口调侃:“昨天跟谁厮混了?看着挺激烈啊,这样还能抽时间搞到样本……”   他说着说着停了,跟秦信对视片刻。   嘴角抽了一下:“这血是怎么来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秦信忍无可忍地说,“他手划伤了,而!已!”   “哦,”司徒昭悻悻地说,“我还以为你人不可貌相,私底下玩那么花呢。”   秦信不堪污蔑:“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结果什么时候出?”   “嗯……明天吧,出了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好吧?”   秦信抿了抿嘴唇:“发信息行吗?”   “不行,”司徒昭郎心似铁地说,“医生说了,你得脱敏。”   秦信还想坚持一下,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说话。   司徒昭就当他默许了,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我感觉你现在恢复得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一接电话就耳鸣了。上次蓝医生让你给别人打一分钟以内的电话试过了吗,怎么样?”   “嗯,”秦信说,“没什么反应。”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是司机好像挺惊讶的。”   当然了,司徒昭想,给你打工这么久第一次接到老板电话,能不震惊么。   “下回争取能跟我聊五分钟以上,继续加油哟~”他拿腔拿调地说。   “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秦信往后靠着椅背,姿态放松,抬起眼皮扫他一眼,“我谈恋爱都没打过五分钟以上的电话。”   “是,”司徒昭面不改色地一脚踩上他痛点,“你打两个小时的。”   他稍微沉了眼神:“你能跟别人打五分钟,敢听姓陆的在电话里说一句话吗?”   秦信坦然地承认:“不敢。”   “蓝医生说了,你一天不敢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创伤就存在一天,”司徒昭话锋一转,耸耸肩又说,“不过我觉得也没必要一定要治愈到这种程度,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就行了,又不是非要跟他打电话,说不好再过几年你俩就分道扬镳,这辈子再也不用互相折磨了呢。”   秦信抬起头,眼神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不会。”   没头没脑的俩字,司徒昭却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抬起手掌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满脸头疼:“OK,OK,不提这破事。”   他躁闷地抓了抓头发:“怎么也是秦家的继承人,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上赶着犯贱,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小a小b小o都死光了吗,偏偏就执着于那个冷血的人渣,你忘了他做过什么了吗?”   秦信不语。   司徒昭好心地替他回忆:“小小年纪被骗身骗心就算了,你差点死在他跟他妈手上。”   “不是他做的。”秦信冷不丁说。   司徒昭又露出刚才那种无可奈何的头疼表情,摆摆手叠声说好,低声嘀咕:“真该到我们院精神科给你挂个号看看脑子,不知道蓝医生那儿能不能治恋爱脑……” 第25章 情人   “昨天那人我见了,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这事儿过去的时间太久,当时也没人觉得不对劲,很多人就只留了个印象,更别提知道什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困?”   陆成渝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又抬手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继续。”   伍相旬把手边的咖啡往他那推了推:“继什么续,昨晚干嘛去了?困成这个熊样还不在家睡觉,又不急于这一时。”   “我没事,”陆成渝摆了摆手,“就这些?还是白忙活?”   “还是有点新东西的,当年好像有个路过的保安说自己看到是有人把温雨青推下去的,但是后来警察去问的时候又说自己看错了,是树影。”   陆成渝上下眼皮又开始往一块凑,伍相旬终于忍不住说:“小少爷不给你床睡觉吗?”   陆成渝撑着胳膊直起身,端起咖啡灌了一口,牵扯到嘴角的伤,龇牙咧嘴地抹了把脸:“给了,我睡不惯,所以去爬床了,激战三百回合。”   他这话说得坦荡,音量一点没收敛,端着餐盘路过的服务员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陆成渝抬起脸,回给了她一个温柔迷人的微笑。   伍相旬从窗户往外看了看高悬的太阳:“啧,世风日下啊。”   “所以那保安现在在哪?”陆成渝收回脸,打着精神问。   “现在还不清楚,只能去那个度假山庄查员工记录,不过一个保安,也不一定有记录。”   “警局的笔录呢?”   伍相旬皱起眉:“不好打招呼啊,这事儿要真是秦峥做贼心虚,你要动卷宗多半会惊动他。”   “就是说,要找时间去一趟b市……”   伍相旬敲了敲桌子,引回他的视线:“这条线我觉得可以先放一放。”   他得意洋洋地卖了个关子:“我前段时间跟以前那些说熟不熟的朋友‘再续前缘’,听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伍相旬是伍家正儿八经的大少爷,哪怕在别人眼里非常不能理解地跟陆成渝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存在混在一起,在二代们的圈子里也没人会怠慢他。   陆成渝回忆了一下那些人,不觉得他们能说出什么大消息来,兴致缺缺地问:“什么?秦峥找了百八十个壮汉开淫趴?”   伍相旬嫌脏耳朵地啧了一声,说:“玛莱会所记得么?宋老二说他有次想换换口味,点了个三十出头的‘熟o’,不知道怎么聊到了秦信,又扯到秦峥,那个Omega说秦峥很多年前从他们这儿带走了一个人,那时候他还不做这个,只是普通的服务生,正好听见经理接秦峥的电话,挂了之后跟身边的人感慨那人命好,被大老板看上做了情人。   “宋家那小子也是喝高了,把秦家掌权人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当乐子讲,说秦峥是个假正经,都以为他对已故的老婆一往情深,没想到老婆还活着的时候就养小情人,这几句话传到秦峥耳朵里,够他喝一壶的。”   陆成渝挑起眉,心中不以为然。   秦峥本就不是对外界展示出来的深情样子,当年度假山庄的考察项目跟着去的人除了他跟温雨青,还有陆娴和温雨青的妹妹温云虹。   秦屿持股,陆娴代其参与实地考察无可厚非,温云虹的出现却很蹊跷。陆成渝怀疑温雨青当年根本不知道温云虹也跟去了b市。   再加上后来的的发展,很难让人不怀疑她跟姐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温雨青意外死亡,连遗嘱都没来得及立,她手里的产业一部分到了秦峥手里,一部分在温云虹手里,温家现在拥有最大话语权的人也从温雨青变为温云虹,反而是唯一的亲生儿子秦信实际上并没有得到什么,本该归到他名下的股份和产业也被秦峥以他当时年纪尚小为由代为接管,成年后归还,高层早就被自己人换血,流到秦信手上也难以动摇秦峥的实际掌权地位。   早逝的温家铁娘子温岚,温雨青和温云虹的母亲,之所以把家业交给温雨青而非温云虹,就是因为她眼光毒辣,早早看出温云虹根本不是做生意掌权的料。这些年温家在她手上日渐式微,被秦峥握在手里的部分也早就改姓了秦。温岚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建起写了温姓的商业版图,寥寥十几年,便有了大厦将倾的迹象。   “所以我趁他还没醒酒,在不懈的追问下,宋老二勉强想起来‘很多年前’就是大概十四年前,温雨青坠湖之前。”   伍相旬流里流气地翘着腿:“你说,这个刚好在那段时间跟着秦峥的小情儿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陆成渝一脸若有所思。   伍相旬正等着他称赞自己的明察秋毫,就听见他问:“他们聊秦信什么了?”   伍相旬表情一僵。   陆成渝了然地点点头:“哦,知道了。”   还能聊什么,秦信从小到大的履历毫无瑕疵,只有一个能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的污点,不管是跟一个alpha牵扯不清,还是这个alpha复杂的身份,跟秦信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每一样都够嚼上很久。   陆成渝早就不在乎别人拿自己的事当嚼头,但自从这些事里加上了秦信,每次听到就像在麻木了几十年的深潭里投下一颗延迟爆炸的炸弹。   听到一次,就让他从不应得的甜蜜中清醒一分。   伍相旬叹了口气:“没,你别老多想。”   陆成渝话锋转得毫无铺垫:“你会把自己要谋杀老婆的事儿告诉情人吗?”   伍相旬挺了挺胸膛,正直地说:“我就不会养情人!”   “我是说如果。”   “不会……”   陆成渝一耸肩。   “万一呢,万一他听到点什么看到点什么呢?”伍相旬底气不足地嘀咕,“怎么说也是枕边人,而且秦峥只有过他一个情人,说不定真的有点感情。”   “也不是完全没用,”陆成渝又搓了把脸,“试试吧,万一呢。”   他看了眼时间,猛地腾一下站起来,把伍相旬吓了一跳,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得回去了,”陆成渝突突突地说,“少爷最近爱上囚禁play,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他回家之前我不回去就给我打断腿关地下室,账你结吧我先走了!”   “哎……”伍相旬茫然地看着他飞奔的背影,认命地掏出了钱包,“小信风评要是变差,都是你这张破嘴陷害的。”   那天陆成渝有没有赶在秦信之前到家伍相旬无从知晓,只是从后续来看应该没有被打断腿关进地下室。   伍相旬查到了那个情人现在的行踪,一块发给了陆成渝,没过几天,厄洛斯酒吧多了一个令人瞩目的Alpha男人。   他头发半长不短,在脑后半扎了一个小揪,扎不住的碎发七零八落地搭在脸侧,发尾暧昧地贴着锁骨,鲜红的痣若隐若现,指向看不见的衣领深处。藏在衣服底下的身体像蛰伏的猎豹,抬手的时候单薄的布料勾勒出清晰有力的肌肉线条。   从他坐在这里,那双缱绻多情的眼睛里就传达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讯号,上前搭讪的Omega络绎不绝,alpha来者不拒,笑得让人昏头,说喝一杯就喝一杯,懒散地把一条长腿踩在散台高椅底下的横杆上,有兴致了揽着或欲拒还迎或热情火辣的Omega纤细的软腰,低头亲一阵,身上很快染上驳杂却同样甜蜜的各种信息素味道。   一连来了几天,做得最大尺度的事也就是亲了几口,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被他带走春宵一度。   “宝贝儿,我们换个地方吧?”陆成渝半边身子掩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膝盖暗示地缓缓蹭动,唇上闪着亲吻之后的水渍,噙着笑低声对怀里的人说。   那人看身形像个beta,但给人的感觉又是个Omega,看着三十岁出头,跟陆成渝差不多年纪,身上有种格外吸引人的奇异魅力,明明长了一双风情的凤眼,整张脸看起来却像无辜而不谱世事。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倒饶有兴趣地说:“我听说你难泡得很。”   陆成渝意有所指地说:“当然是分人的。”   Omega在他怀里笑得乱颤,陆成渝也勾着笑垂眸看他,色浅的瞳仁被扫过来的霓虹灯一照,才看见这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他笑完了,暧昧地贴近了陆成渝,红润的嘴唇离他只有一线,等陆成渝将要把这一线距离抹掉的时候,他又玩笑似的退开,把一张纸巾塞进了他胸前的口袋里。   他站起身,临走前心照不宣地对陆成渝眨了下眼:“周六晚上,不见不散。”   没人看到他转过身的同时,alpha的眸底瞬间冷下来。   他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卡座里喝完了剩下的酒,把手往兜里一抄,也慢悠悠地走了。 第26章 腿还挺长   “快快快快开车!阻隔剂呢?再不喷来不及了,妈的今天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散这么大味,”陆成渝襟着领子闻了一下,面色不虞,“我感觉我现在像在劣质奶油里滚了一遭。”   他接过伍相旬扔过来的阻隔剂,抬手看了看时间,低骂道:“操……快两点了。”   伍相旬一踩油门冲出去,在脸侧挥了挥手,想把那股熏人的信息素味儿挥掉,对拿阻隔剂往自己身上一顿狂喷的陆成渝一言难尽地说:“你没什么事,哥们儿可还是个功能正常的Alpha。”   “怎么,”陆成渝百忙之中瞥他一眼,“你这都能起反应?”   伍相旬开着车腾不出脚来踹他,骂道:“滚滚滚,滚蛋!”   陆成渝自顾无暇,扯着自己衣服左闻闻右闻闻,一脸恍惚地喃喃道:“天哪,压不压的下去啊?”   “下车前换个上衣就行了,”伍相旬不在意地说,“小信又不是警犬,你喷的这个量警犬都得迷糊一阵。先说说有什么收获没有?”   陆成渝完全没有他这么乐观,只能暂且按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张纸巾来,里面夹了一张硬质的房卡,他用两根手指弹了弹:“酒店名,房间号,房卡,姓名。”   “但是没有联系方式。”他补充道。   “这个无所谓,主要还是要把他人单独搞出来。给的真名?”   “真名,辛琪。”   “这么没有防备意识啊。”伍相旬说,“你把他弄出来接下来干什么,又不能严刑逼供,万一他跟秦峥还没掰彻底,扭头去告状,咱俩可就白忙活了。难道你要为了获取信任主动献身跟他动真格的?”   “动个屁,”陆成渝被自己这一身味道搞得烦躁,说话都比平时脏,阴沉地说,“我搞来了药,灌下去能晕一整天,问什么说什么,醒过来一个字儿都不记得。”   伍相旬惊得路都不看了,扭头瞪他:“你哪来的路子?”   陆成渝不说话。   “你动陆家老爷子给你的东西了?”   伍相旬急了:“不是跟你说了有事找我吗!你动了陆家的线还能脱得了身吗?信不信你这边还没拿到手,陆老爷子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   “知道就知道,他要养蛊,乐得看我动手,”陆成渝眸子里泛着粼粼的冷光,开口说,“我脏惯了,不多这一回。你别沾手这些。”   碰上红灯,伍相旬猛地刹住车,把俩人匡得往前一倾:“陆成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脏惯了?你到底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当,”陆成渝笑笑,“你一辈子都是我伍哥。”   他要是死性不改,伍相旬还能跟他理论理论,但陆成渝是个把握人心的高手,突然打感情牌,伍相旬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快走吧,”绿灯亮起来,陆成渝趁机说,“我回去还有个硬仗要打。”   伍相旬愤怒地发动了车。   下车前陆成渝换掉了上衣,又给自己上上下下喷了一遍阻隔剂,对着车上镜子仔细检查确定没有留下什么口红吻痕,才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家门。   一只温暖宽厚的手从黑暗中伸过来,不太温柔地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抵在门后。   陆成渝从善如流地抬起头方便他抓,故作困惑地问:“怎么还没睡?明天不上班吗?”   秦信一言不发地凑近。   陆成渝听到气流变动的声音,脖颈上薄薄的皮肤蹭上另一个人的鼻尖,轻轻划动,几乎让他有种被野生肉食动物嗅闻的错觉,汗毛倒竖,全身的毛孔都滋滋地渗着凉气。   他吞了吞口水,喉结在秦信掌下滚动一下。   “……怎么了?”他干笑着说。   “你很紧张?”秦信说。   “没有啊,”陆成渝表情无懈可击,“怎么这么问?”   “心跳很快。”秦信摩挲了一阵他鼓动的颈侧动脉,松开手。   “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了,”他打开玄关一盏昏黄的灯,看着那张在灯下显得温柔缱绻的脸,“我会担心。”   “跟伍哥一起担心什么,”陆成渝笑眯眯地说,“或者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总觉得你从来没主动联系过我。”   秦信垂了垂眼皮:“下次。”   “下次,我会试试的。”   陆成渝有点没听懂,歪了歪头。   秦信没再多解释什么,抬手拢住他的后脑,轻轻一扯,把绑着头发的皮筋拉下来,长了不少的头发就弯弯曲曲地勾住下巴。   他把碍事的发丝别到耳后,低头去寻陆成渝的嘴唇。   陆成渝下意识迎合他,却在即将碰上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什么,毫无预兆地一偏头躲开。   秦信眼中掩不住的愕然。   “我……”陆成渝眼神躲了一下,仓促地找了个理由,“喝酒了,别熏着你。”   这理由看似合理,其实放在陆成渝身上有点立不住脚。他这人总是克制不住恶劣的本性,口交完了故意亲人说你也尝尝的时候,也没说过怕熏着秦信。   秦信不知道相没相信,皱了下眉,总归是放过了他。   陆成渝松了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浴室草草冲了个澡,自觉摸去秦信的卧室爬床。   秦信没说过乐意也没说过不乐意,反正卧室的门从来没锁过。   身心俱疲,陆成渝今天总算没精力再调戏人,往秦信被子里一钻,没多久呼吸就均匀起来。   秦信伸手越过他,给他那边掖了掖被角,顺势把胳膊落在他身上,一眼看去恰好是一个搂抱的姿势。   他轻声说:“如果答应我的事情做不到,会有后果。”   “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但我说了就生效了。”   窗帘拉得严实,几乎透不进月光,陆成渝安静地睁开眼。   呼吸频率分毫未变,过会儿,重新闭上了眼睛。   周六晚上,陆成渝如约来到了酒店门口。   他站在底下仰头看着一看就很纸醉金迷的建筑,觉得酒店名字和logo都有点眼熟,但又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想了一阵就放弃了,觉得可能是贵企业广告打得好。   抬脚进门,他婉拒了上前引路的引导员,自己绕了半天没找着电梯,最后摸了摸鼻子,回身找前台寻求帮助。   王伯山面色匆匆地走进来,恰好跟没头苍蝇似的陆成渝正面相对。陆成渝的视线只在他身上一扫就移开了,王伯山却原地一怔,瞳孔震了一下,喃喃道:“他怎么也在这儿?”   身侧的领班看了看上司的表情,又看了看表,委婉地提醒道:“总经理,秦总已经跟副总上楼了,咱们是不是……”   大老板突然来视察,虽说是路过随便看看,但也没人真的敢随便,王伯山原本都下班了,又匆匆赶回来,跑得一身大汗,眼见已经到了楼下,此时却突然不往上走了。   “刚刚那个人,你不认得他?”王伯山侧头问。   领班回忆了一下那个过分好看的男人,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谨慎地问:“又是哪个高层吗?”   “不是,”王伯山说,“但在酒店碰着他得跟高层汇报。”   “哪个高层?”领班问。   王伯山往楼上努了努嘴。   秦总?   领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忍不住问:“那他俩是……”   四下无人,这也不是什么诛九族的皇室秘辛,王伯山看见陆成渝之后反而不着急了,接道:“表兄弟。”   领班:“……啊?”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什么表兄来酒店开个房还得表弟汇报的??   王伯山笑了笑,把曾经可能会诛九族但如今追诉期都过了真·皇室秘辛随口讲给她听,“那个,”指了指陆成渝的背影,“秦总小姑的儿子。”   领班一怔,回想自己看过的秦氏有关的新闻:“秦总的小姑?秦家有女儿?”   王伯山似笑非笑:“私生女,新闻上肯定看不到,但是在秦氏待久了的都知道。”   “那那个,她儿子,也没认回来吗?至少也是秦家的血脉。”   “那位陆少爷,”王伯山说,“他爸是陆怀波。”   领班震惊地捂住了嘴:“陆怀波的夫人不是姓杨吗?”   “所以他也是个私生子。”王伯山自己说着感慨地啧了一声,“贵圈真乱哪。”   领班晕晕地在心里捋关系,秦家私生女的儿子是陆怀波的私生子,陆怀波的妹妹又是秦董亲弟弟的老婆,那陆少爷又是秦家人又是陆家人,跟秦总的这个“表兄弟”到底要从哪边算?   等等,可是这跟汇报又有什么关系?   王伯山接着扔下一枚炸弹:“他俩有别的关系。”   领班瘦弱的身躯一震,颤巍巍地说:“是、是我以为的、那个关系吗?”   王伯山看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   “总之三四年前,从秦总上任,秦氏旗下的酒店总经理都接到过通知,系统一录陆少爷的信息就给提醒,要说没房了,还得往上汇报。”   别的同僚也确实碰见过他带着人开房,不过这些就不适合跟下属当八卦讲了。   陆成渝已经问完了路找到了方向,站在电梯口等着,王伯山扭头问:“秦总现在在几楼?”   领班强迫自己从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看了眼手机:“27楼。”   “哦……”王伯山若有所思地目送陆成渝上电梯。   陆成渝打了个喷嚏,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冷,被他归为了最近降温,晚上是比白天要冷点。   薄薄的一张房卡被他捏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另一手抄在兜里,摸了摸里面的东西。   电梯速度很快,27楼眨眼就到,门向两边分开,门外站了三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中间那个腿还挺长。陆成渝漫不经心地往外走,刚想侧身让路,忽然福至心灵地抬起头。   低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陆成渝猛地想起了对酒店logo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杀千刀的,这不是秦信给他买过粥的酒店吗?! 第27章 睡个好觉   秦信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了,只有副总看着陆成渝的脸辨认一阵,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陆成渝第一反应是把房卡藏起来,然而动作依然没有快过秦信,被一把钳住手腕,抽出了房卡。   他的身份信息开不了秦氏的酒店,秦信把房卡扔给身后随便一个人:“去查,谁开的。”   接着房卡的人手忙脚乱地摸手机打电话:“B2706是谁开的……对对……叫什么……”   陆成渝冷汗都下来了,心凉了半截,被捏住的手腕感觉要被掰断了,他干笑了一声:“少、少爷,有点疼……”   秦信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然而唇角下压,眸光被垂下的眼睑掩了大半,这是他克制压抑什么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   电梯门检测到障碍物,滴滴地响起来。有房客迟疑地从后面过来:“麻烦让让。”   助理连忙迎上去:“不好意思,这个电梯暂时停用,您可以等等旁边这个,给您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不用,”秦信手上一用力,把陆成渝硬生生扯了出来,退了一步,客气地说,“请。”   陆成渝被他拽得踉跄一下,心里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摔进地缝,脑子都要转得冒出火星子了,也没想到现在这种场面要怎么解释。   “秦总,”接了房卡的人放下电话,结结巴巴地说,“查到了,是一位姓辛的先生。”   腕间又疼了一下,秦信问:“……Omega?”   “客人有权选择第二性别不登记,但是据前台说……看着……应该是……”   陆成渝低着头,狠狠一抖。   秦信差点没克制住心底瞬间沸腾的暴虐,闭了闭眼,“今天……辛苦了,万能卡给我一张。”   副总颤巍巍地迅速递上。   秦信连多一句的客套话都说不出来,面颊的肌肉紧绷,紧咬着牙,转身拽着陆成渝往里走。   陆成渝被巨力拽得一路跌跌撞撞,时不时被地毯绊一下,差点摔倒,秦信却连扶一把的肢体动作都没有,用力到泛青的骨节和背影一样冷硬。   陆成渝一叠声低叫:“秦、秦信,秦信你听我说,小信!”   他脚步停下,陆成渝抬头一看,房号2706,心里咯噔一下。秦信却开了隔壁2704的门,猛地把陆成渝扔进去,摔在玄关的地毯上。   陆成渝顾不上摔的疼,伸手拉住秦信熨帖的西装裤脚:“秦信!”   秦信把裤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抬脚踩住他的手腕,没有了别人,他眼底的暴怒不加收敛,仿佛要化为实质把地上的人烧成灰。   “你跟人偷情,住的还是秦家的酒店,真当我是死的吗?”   陆成渝是真不知道这家酒店也是秦家的,心里叫苦不迭,喉结滚动一下,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勉强挂上一个不大好看的笑:“什么偷情,说的那么难听,宝贝儿,我只给你操。”   手腕上踩着的脚不至于让他疼,但却恰好是个挣扎不出来的力度。   秦信怒极反笑:“只给我操,所以跟Omega不算‘别人’,陆成渝,你是发情的狗吗?不做爱会死?”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成渝试图解释,“我没打算……”   他话音止住。   “说啊,”秦信面容冷然,“怎么不说了?”   他把陆成渝从地上拖起来,脸朝下甩在宽敞的大床上,陆成渝调整姿势之余暗暗可惜,按目前这个发展趋势,今天晚上的准备都白做了,不知道下次有机会能把辛琪单独叫出来是什么时候。   当然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先把秦信哄下来,万一他一时冲动去了2706,就全完了。   他手肘撑着床,半侧过身,顺手把秦信一块扯了下来,跪撑在自己身上:“你是要玩强制吗?强不起来的,只要是跟你,强奸也能变合奸。”   半长的头发凌乱地盖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瞥过来时泰然的眼睛,看不见一丝悔意心虚。   秦信最恨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愁肠九转耿耿于怀的从头至尾也只有他一个人,陆成渝无罣无碍,根本没将他放进心里一刻,连偷情被抓住手腕也照样嬉皮笑脸。   “我说过,”他一字一句地说,“答应我的事做不到,会有惩罚。”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陆成渝装傻,三两下熟练地解了秦信的腰带扔到一边,右手像一条绵软灵活的蛇滑进裤子里,“罚,给你罚,床上罚好不好?”   他熟悉那根东西的每一条青筋,手摸过,舌头舔过,身体容纳过,于是轻而易举地让它充血胀大,硬挺挺地把裤子撑起来。秦信上衣齐整,表情冷漠,全然看不出下身被人拿捏在手里,只有呼吸有一点轻颤,不过陆成渝觉得比起情欲,更像是因为气的。   “你就只会这样吗?”秦信咬牙说,“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时候都想……”   “不是什么时候都想操我,好好,知道了,”这话听过一遍了,没什么杀伤力,陆成渝边嗯嗯嗯边替他说完,“但我觉得你现在就挺想的,至少它挺想的。”   他既像撩拨又像戏弄似的用手指一捏滚烫的龟头,感觉到它在手里变得更大更热,低声笑:“小流氓。”   电流从他的手一路火花带闪电,哔哩啪啦地挑衅着秦信的理智。   他呼吸粗重了几分,有八成是气的,气自己定力不足情难自已,气陆成渝是个纯种的大混蛋还贼喊捉贼,简直眼前发黑。   陆成渝没得意多久,见秦信的手往自己裤腰上伸,还顺从地抬了抬腰方便他脱,一句忘形了的调侃还没出口,就见秦信从他被拽到膝盖的裤子兜里准确地拎出了一个熟悉的拇指大小的白色小瓶。   他顿时就僵了。   秦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晃了晃那个撕掉标签的小瓶:“这是什么?”   “是……”陆成渝冷汗直流,“液体安眠药,我睡眠不太好,你知道的。”   “哦?”秦信一勾唇,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难道是我真的误会你了,你约了Omega来酒店,就是为了两个人对着喝安眠药盖棉被纯睡觉的?”   “差不多吧。”陆成渝硬着头皮说。   他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落在秦信眼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有恃无恐。   无非就是……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舍不得把他怎么样,就拿着人的真心当泥捏。   他恨得牙根痒,缠紧了陆成渝挂在膝盖上的裤子,把他两条腿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而后在陆成渝不明所以的注视中打开瓶子,一手钳住他下巴,拇指抵着下颌,逼着他张开嘴,慢慢地说:“好啊,我让你今天晚上睡个好觉。”   那双眼睛里原本的茫然顿时变了。 第28章 药效   “秦信!”陆成渝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再怎么也是个年轻力壮的Alpha,即便在对方占了先机完全被压制的情况下,依然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险些把两人一同从床上掀下去。   秦信又扣紧了药瓶口,单手费力地压住他活鱼般挣动的身体,最后压上了自己的体重,才勉强控制住陆成渝。   他心里的火顿时又翻了一番,唇线绷得平直,沉默而粗暴地用虎口卡住他的下巴,陆成渝死不张嘴,他就硬用自己的拇指撬开唇齿的防线,把整根手指塞进去,指头几乎要抵到喉咙,陆成渝若想合上嘴,势必要给他弄出伤来。   陆成渝色浅的瞳孔中仿佛打翻了的颜料盒,震惊、恐惧、惶然、伤恸,甚至还掺了从未对秦信显露过的恼怒,暗沉沉地驳杂。   “别……放开我,不要,秦信!”   药瓶不大,一口的量,秦信心如铁石,在陆成渝越来越慌乱的注视下,稳稳地灌进他不敢合拢的齿关。他到底还是没狠下心咬秦信,牙齿在指根留下一圈不深不浅的齿痕,下巴和脸颊上浮现出深粉的掐痕,呼吸颤抖,眼睛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   秦信压着他的舌根,确定药水已经滑进了喉咙才放开他。松手的一刹那就被Alpha猛地掀开,反作用力让陆成渝摔下了床,撑着手想起来,忘了被裤子绑住的双膝,腿一滑又摔回去。   他抖着手拽掉裤子,鞋都没穿就扎进浴室,形容狼狈。   浴室里立刻响起呕吐声。   陆成渝拼命用手指抠舌根催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没吃东西,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水龙头拧开到最大,滋滋的水花飞溅,打湿了他身上单薄的上衣,半个肩膀上的白色布料贴在身上,透出淡淡的肉色。下身只穿了条内裤,长腿肌肉紧绷线条坚硬,几块摔出来的红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想来第二天就会转成看着更惨烈的淤青。他一捧一捧地掬起水流漱口,寄希望于自己没完全把药咽下去,还留在口腔里。   眼前开始发昏,陆成渝踉跄了一下,胳膊撑住洗手台,甩了甩头,打湿的头发黏成缕往下滴着水,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   浴室外响起脚步声,他猛地回过神,几乎是用摔的关上了浴室的门,嘎达落了锁,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墙壁,靠着冰凉的瓷砖颓然地慢慢滑坐下去,身体自发选择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胳膊抱着曲起的腿把自己紧紧地缩起来,垂着头,下巴把小臂硌得生疼。   脚步在门外几乎没有停顿,抬腿一脚踹开了,砰一声响。   陆成渝浑身一抖,撇过头闭了闭眼,喃喃道:“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这么踹门的人……”   秦信衣着整齐地站在浴室门口,面无表情。   他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陆成渝心尖上。   “出去,”陆成渝把乞求的眼神投向他,“出去吧。”   秦信无动于衷,冷眼看着。   陆成渝低下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药逐渐起效,秦信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原本以为这是玩情趣的催情药,但现在看陆成渝的反应并不像。   他看起来意识不太清醒,防备的肢体语言慢慢舒展,整个人越来越软,水似的蜷在角落里,眸光很散,找不到落点,但人又确实是醒着的。秦信尝试叫了他两声,居然还能得到回应。   他带在身上的到底是什么药?   “陆成渝,”他问,“这是什么药?”   他只是不小心把心里想的问出了口,原本没想从他那里知道答案,留下了药瓶打算日后再查,没想到陆成渝迟缓地回答了,“试验药,作用于……神经,”他面上浮现出一个短暂的皱眉的表情,好像在痛苦地对抗什么,说话的内容变得颠三倒四,“要问出来……问话,用来……”   后面的话秦信都没仔细听,全部心神都放在“试验药”三个字上,快步走过去,蹲在陆成渝面前,抬起他的脸,眉心深深的一道:“对身体有伤害吗?”   “不知道。”陆成渝茫然地看着他,愣愣地说。   秦信沉默一阵,心里浮起一点猜测,又问:“你要拿它做什么,问什么话?”   “问……温……唔!”他突然一口咬了自己舌尖,猛地抬手扳开淋浴开关,拧到最边上,冰凉的水淋了满身满脸,衣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激得他一哆嗦,迷蒙的视线短暂的清醒了几分。   秦信一把将他从凉水底下拽出来,他脚下发软站不稳,投怀送抱地落进Enigma温暖干燥的怀抱里,把人家原本好好的衣服也弄得一片湿。   他脱了陆成渝湿透的衣服,黑着脸把人擦干,抱起来放回外面的床上。   陆成渝全程任他摆弄,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秦信没听清他最后说的字是什么音,也没多想,只顾着恼他不爱惜自己。   他连做陆成渝几年无名无分的床伴都能忍,对他本就无甚底线,心里的气随着淋下来的凉水一起灭了,由明火转为暗恨,往骆驼背上堆积成山的稻草堆里又加了一根。   乌发铺散在枕头上,这张脸漂亮又锋利,打眼一看就是一副薄情寡义的渣男相。那双惯会勾引人的眼睛闭着,特别会骗人的嘴却微张,沾着没擦干的水渍,仿佛一颗引人采拮的樱桃。   秦信没亲,用指腹揉了一下,唇色被他揉得更红,床上的人意识混沌,吐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你真是混蛋。”秦信说。   陆成渝半睁开眼睛,握住他的手腕往床上拉。秦信有心看他想做什么,顺着他的力道,被他一翻身压坐在胯间,无比自然地伸手脱他裤子,又因为使不上力拉了半天拉不开。   秦信:“……”   怎么在意识都不清醒了的情况下还是满脑子这事儿?   他攥住陆成渝两只手,深呼吸了一口气:“下去。”   陆成渝软绵绵地俯下身,整个上身贴着他,体温交换,在他耳边含含糊糊地念叨:“做吧……”   “不做,下去!”   “做吧,”陆成渝坚持不懈地嘟囔,把他当成树蹭,光裸的皮肤被秦信身上的衣服刮得一道一道红,“你好久没跟我做了。”   “我不做你也会去找别人。”   陆成渝顿了顿,声音又低又黏,显得有点黯然:“你也觉得我脏是不是?”   “说这种话,你有良心吗?”秦信说。   陆成渝刚才那一通乱蹭把他自己蹭硬了,秦信伸手下去,握住他硬挺的性器套弄,埋在颈窝里的人很快开始浅浅地喘息。手的动作不快,像火上浇油,又像隔靴搔痒,陆成渝不满地挺腰在他手里进出,然而他一动,那只掌握着他欲望阀门的手就停下,细微的快感半路戛然而止,磨得他口中猫儿似的叫,后背都渗出了汗。   陆成渝清醒时便纵欲,药效更加麻痹了他的神经,放大了本能,让他更加臣服于原始的欲望。   身体变得格外敏感,一碰就一抖,他自己不得章法,只能扭蹭着小声求秦信摸摸。   只是不管他低声下气,套弄性器的手始终不紧不慢,施舍给他细微绵延的快感像吊在前面的胡萝卜,看得见吃不着,怎么也不给个痛快。   陆成渝使不上劲的身体抖个不停,呼出的气息中都带着蒸腾的欲求。   眼皮烧得微粉,他在秦信颈侧胡乱落下吻,误打误撞地摸索到他的嘴唇亲下去,发烫的舌头舔舐唇缝,挤进齿关,气息彻底混在一起,烫得好像要融化掉。   陆成渝刚从亲吻上寻到些聊以慰藉的乐趣,就被捏着下巴推开了,脸上居然有了气愤。   秦信说:“我问你答,答得好就让你爽。”   一个无比诱惑的条件,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陆成渝装满黄色废料的脑子却犹豫了一瞬,好像潜意识里在避开什么。   秦信没给他商量的余地,径自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爱……”他试图挣开秦信的钳制,努力想去亲那张近在眼前的嘴唇,“想让你操我。”   秦信额角青筋一现,换了个说法:“你跟伍相旬在筹划什么?”   不老实的身体安静了几秒,慢慢地答道:“……讨公道。”   秦信设想过很多答案,这个回答却让他感到意外:“什么公道?”   又安静了许久,秦信耐心地等他。   “秦竹庄……秦家……陆……”他断断续续地往外蹦词,到最后也没连成一句话。   秦信道:“给秦竹庄讨公道,向秦家和陆家?”   陆成渝摇了摇头,秦信等他解释,他却抿着嘴不说话。   秦信无法,只好换下一个:“秦竹庄在哪?”   “六院。”陆成渝答道。   秦信记下来,顺便在心里拉踩了一下司徒昭的效率。   陆成渝又开始哼哼着挺腰,秦信顺着他弄了几下,给了点甜头,又旧态重萌地停下来。   他面上不似先前那样平静,仿佛在犹豫什么,缓缓地说:“当年的车祸,真的是你……”   他顿住了,飞快地换了个问题:“我住院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彩蛋:   尘埃落定之后,两人风不平浪不静的日子里最大的矛盾是——   性生活不和谐。   陆成渝多年来自虐成瘾纵欲成性,喜欢粗暴的,改不掉。秦信压抑许久的纯爱战士之魂死灰复燃,自己忍得满身大汗也温柔得不行。   陆成渝苦恼许久,饥不择食地用了伍相旬出的馊主意,往自己身上喷Omega信息素香水,以假乱真,还是从前上司谢语冰那儿走的友情价,成功换来一顿爆炒。   唯一不妙的是,炒到一半秦信眼眶红了,眼看眼泪就要往下掉,陆成渝心疼压过爽,连忙边亲边解释,在心里大骂伍相旬。   然后被抄的更狠了。 第29章 疼   这一次陆成渝沉默得更久,秦信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没头没脑地轻声说:“好疼。”   陆成渝在他面前从来不掉眼泪不喊疼,秦信听了这两个字,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就已经挤压泛酸起来。   陆成渝接着说:“疼清醒了。”   “为什么疼,”秦信捏紧了空着的手,“有人欺负你了?”   “小信……”琉璃似的眼睛困倦地掩了一半,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他看起来有点蔫,“不能毁在我手上。”   他今天晚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没几分价值,但每句话里的态度都让人忍不住想深究。如果不是看他确实目无焦点行为反常,且深知正常状态下连这些云里雾里的真心话也听不到,秦信简直要怀疑是装的了。   他对答案没有一个满意的,于是非常有契约精神地松了手,没让他爽,把陆成渝从自己身上搬下来,下床打电话叫人送套衣服。   电话打了不到三十秒,给司徒昭发了条消息,回过头,看见Alpha侧身蜷在床上夹着腿自慰,把床单蹭的皱巴巴一片,身上红的这一块那一块,像朱砂污染的软玉。   通红的龟头在手掌间不断出现又隐没,硬得滴水,柔韧的腰动得毫无章法,难耐破碎的呻吟晃悠悠落了满室,兴许是勾引人的事儿做惯了,连没有这个意思地时候一举一动也像是刻意的引诱,单躺在那里就自成一张糜艳的春宫图。   秦信看了一眼就撇开脸,从地上捡起陆成渝扔下的裤子,娴熟地摸出裤兜里的半盒烟跟打火机,拉开了半个身位的窗帘,开了点窗户,试图让凉飕飕的夜风吹散屋里的绯色。   猩红的火星一闪,他抽了一口,然后把烟咬在齿间,任由细细的白雾蜿蜒上升。   那点凉风不负众望地一点作用也没起到,身后的呻吟声越来越放纵,不是平时故意作弄人时捏着嗓子的叫床,更接近他的本音,喘声占了多数,余下拦不住的叫声低哑,抖得像拨完琴弦的余震,仿佛是在人的耳朵里响起来的,一点也不知道收敛,甚至还能听到身体和布料摩擦的声音,撸动时咕咕的水声。   秦信仿佛站在白骨精的洞口,后背都被炽烈的情欲烤得发烫,闭上眼睛就自行放映过往那些少儿不宜的片段,入目一片肉欲的粉白。   手里的烟一根燃尽又接一根,陆成渝还没弄出来,头发半湿,没干的水渍全沁进枕头,深深浅浅的哑叫里带上了不得章法的急迫,身体蜷紧又展开,脚背都绷得平直。   秦信抽完了第二根,把剩下的丢进垃圾桶,回身来到床边,半跪上床,大手把陆成渝的手连性器一同握住:“我帮你弄,快点。”   手掌用力,带着他发软的手略显粗暴地碾过茎身,挤压肉头,陆成渝对偏向凌虐的抚慰适应良好,甚至更加情动,随着秦信密集快速的动作叫得更放浪,韧腰向上抬,拱成一座小桥,不住地晃,脚背上的青筋都用力到鼓出来,空余的另一只手在混乱中攥紧了秦信平整的西装裤,满把的褶皱从掌心向外放射。   在自己手里格外坚挺的性器仿佛遇到了克星,被秦信手法粗糙地撸了两把就有了想射的欲望。   “舒服吗?”秦信问。   “舒服……”Alpha双目失神,“哈啊……爽死了……”   “嗯……啊……”腹部绷出清晰的肌肉轮廓,大腿根痉挛颤抖,陆成渝紧闭着眼睛仰起头,身体像一张拉到极致的长弓,从喉咙里发出失声般的气喘,抖着身子泄在秦信手里,重重地跌回床上。   秦信起身,拿纸巾擦干净手上,又给他清理黏糊糊的性器小腹,陆成渝依然沉浸在意乱情迷的余韵里,刚高潮的性器敏感得不行,他稍微一碰前端,底下的人就嗯唔地叫,抖。   送衣服的人来过了,敲了门没人应,也没敢再敲,放在了门口。秦信拿进来,把快要软成水的人从床上捞起来套衣服。   陆成渝依然昏昏沉沉地任他摆弄,对他的依赖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时刻想跟他贴着,套袖子的时候短暂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还会闹脾气捣乱。   秦信的耐心早就在他日复一日的“作”中被磨炼出来,见状也没什么不耐烦,给他穿好了上衣,又由着他亲密地伸手抱住脖子。   穿好衣服,他抱着陆成渝走专用电梯直接下了地下停车场,开车去医院,直到检查结束,陆成渝几乎连眼都没睁,估计被卖了都不知道。   “怎么样,”秦信问,“需要洗胃吗?”   “不用,”司徒昭打着哈欠,不大积极地说,“对身体没什么大的伤害,难受几天,自然代谢掉就行了。”   秦信神色却没轻松多少,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但这玩意儿不是他随随便便能弄到的,你难道不应该去查查它的来源吗?”司徒昭阴阳怪气,“省的你前男友又背着你搞事。”   秦信没反驳“前男友”,不计较地问:“你知道的有哪里能弄到?”   “那多了去了,明里的暗里的地下的,高级点的迷奸药么,”他说,“但是和姓陆的有关的只有一个。”   “陆氏旗下的圣泰医药。”   “圣泰医药不是做腺体药物的吗?”   “都是相通的。”司徒昭意有所指,“陆家这一代的独苗,如果他接受了这个身份,想弄点脏东西再简单不过了。”   ——   秦信没让他睡医院,又带着他回到桐瑞,任劳任怨地搬进自己卧室,脱了衣服放在床上。   陆成渝大概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沉过,这样折腾都不醒,垂下的睫毛纹丝不动,趋热似的寻到秦信的体温,蜷缩成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虾仁,紧贴着他。   秦信指尖触到他柔软的脸颊,被枕头推挤着,嘴唇微张,显得很乖。   很久很久之前,陆成渝也因为他喝过这种夜场流通的药,只不过那次是他自愿的。   高中时某个不熟的同学过生日,父母都认识,秦信收到邀请推脱不掉,司徒昭倒是真的有事没空。   去了之后才发现是酒吧,一群未成年大喇喇坐在营业性娱乐场所里,身体力行地诠释什么叫规则在权势面前富有弹性。   秦信来了也不太参与,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杯子里半杯清凌凌的酒液,劝的多了才喝一口。   只是即便他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隐隐约约不时落在他身上。   包厢嘈杂,他寻了个借口出来透气,结果外头更吵,他只能叹了口气,打算出去吹吹风。   一抬眼,就看见那一把熟悉的漆色长发。 第30章 挡酒   陆成渝发现小少爷的时候,刚刚效率奇高地跟一个Omega一拍即合,定好了今天晚上一夜情的床伴。   他当天见了秦竹庄,躁郁到了极点,从小到大能找到的发泄的办法只有性爱,时隔许久又去了酒吧。   一转眼看见黑暗里有点眼熟的,和灯红酒绿格格不入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下意识飞快地撒开了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一看,居然真的是秦信。   秦信看着他跟身边人说了几句话,那个Omega表情就变得有点不好,回了句什么扭头走了。陆成渝摸了摸鼻子,穿过酒色霓虹,朝自己的方向过来。   “你怎么来这儿?”陆成渝站在他面前说。   音乐声吵闹,分贝扰民,秦信只看见那张刚沾过酒的莹润嘴唇张张合合,一个字儿也没听见。   兴许是读懂了他脸上茫然的表情,陆成渝无奈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跟他贴在一起,挨着他的耳朵大声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温热带着酒气的气息扑在耳朵上,黑发下的耳垂飞快地染上红,心里像拿了把软毛细刷不断地搔刮,麻了一半,积攒的想念几乎要克制不住地表现出来。   “我听得见,不用这么大声,”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给他指了指包厢的方向,“有同学在这里过生日。”   “在这种地方?”陆成渝长眉几乎要挑飞出去,委婉地说,“你同学有点早熟啊。”   陆成渝接过秦信放学几次,大多数都是休周假的时候,和秦信身边的几个朋友基本混了个面熟,只是都当他是秦信哥哥,应该没有知道他俩还有一层床上关系的。   他左右看了眼,没见着总跟秦信在一块的另一个男生,冥思苦想了一阵那孩子叫什么,问道:“你那个叫司马昭的小朋友怎么没跟你一起?你俩趁早走人回去睡觉吧,保证好睡眠才能长个儿。”   秦信:“……”   “他叫司徒昭。”   “……哦。”陆成渝一脸悻然。   秦信忍不住低头弯唇,陆成渝看见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别在外面乱晃,不安全,回去找个理由溜掉,时间不早了,再晚就是少儿不宜午夜场了,不管他们怎么样,趁早回家去,好不好?”   秦信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一直以来百依百顺,乖巧得像一只怕被丢弃的幼犬,难得沉默地反抗一次,陆成渝还真的有点意外。   他觉得秦信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地方,但一时又想不到为什么:“你不想走?”   秦信还是不说话。   陆成渝今天的耐心大打折扣,约个炮都跳过了调情,也就对秦信还能有几分温声细语的好颜色,再拖下去也快见底。   “不吱声就当你默认了。”他说。   “不是,”秦信吐出一口气,手一动,牵住他的袖子,低声说,“我想你了。”   “哎呦喂!”   陆成渝呲牙,“这给我腻歪的。”   只是心里沉积的郁结多少散了几分。   他反手扣住秦信的手指,流里流气地为长不尊,连音量都没变:“是想我了,还是想操我了?”   无论多久秦信都还是适应不了他的口无遮拦,脖子都红了:“真的只是!我不想……做。”   从秦信表白那天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比以前多了点,但也就是“一点儿”,原本一面都见不到,现在大概隔周能来接他放学,有时候也来不了,空期待一场。   秦信想得很好,认真地向早恋不断的司徒昭请教,计划周末约会看电影,结果话都说不了几句,就被他勾着往床上倒。十七八岁的Alpha,火气最旺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几乎都见不到干燥的内裤,又刚被狐狸精开了荤,做梦都多了不少素材,层层buff叠满,要抵抗陆成渝简直是没可能的事。   到头来周假的两天都是在酒店的床上度过,回了学校被司徒昭问约会怎么样的时候,简直想找个地缝躲进去。   放在平常,陆成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顺杆爬的机会,然而这次他却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又摸了一把他的头发:“不做就不做,我知道了,回包厢吧。”   秦信垂着头攥了一下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回去吧,”陆成渝又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信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见到心上人的雀跃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脑海中闪过刚才没看真切的画面。陆成渝从来没正面回应过他的表白,他原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既然愿意跟自己发生关系,那么应当是答应了的意思吧。但是从那天到现在两个多月,除了见面会上床,陆成渝对他跟以前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神龙见首不见尾,秦信只能按耐住思念等他主动联系自己。   他独自在角落里站了一阵,身影看上去有点落寞。半晌,动动站得僵直的腿,朝包厢的方向走过去。   陆成渝不想在这种状态下跟秦信待在一起,匆匆离开之后又觉得不放心,杯子里的液体都差点被他转出漩涡,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仰头把酒喝完,往秦信指给他的方向去。   “秦信,你干嘛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闹哄哄的房间里,有人看见他进来,高声叫道。   一时大部分人的视线都投到了他身上,那人别有深意地一笑:“不会是有什么艳遇了吧?”   秦信蹙起眉,脑中划过陆成渝的身影,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糟糕,从座位里拿起自己的外套,不留情面地转身就走。   “哎哎,等等啊!”几个人连声叫住他,嘻嘻哈哈地说,“放你出去躲了那么久,Omega都比你喝得多,你没来之前我们还商量着怎么也得罚你喝几杯,现在想跑可不行!”   秦信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语气平淡地说:“酒呢?”   那几人为他的干脆愣了愣,互相对视一眼,七手八脚地递给他一杯,屋里度数最高的酒倒得满满的,一晃就沾湿了手。   他连坐都没坐,就那么站着接过酒杯,凑近唇边。   即将入口的前一刻,一只手从他肩膀后面探过来,轻巧地从他手里拎走了那杯满溢的酒。   那只手骨节匀称,筋骨错落,再熟悉不过。秦信愕然地回过头。   陆成渝捏着杯沿,笑吟吟地轻轻晃了晃,酒液在杯口以下摇晃,一滴也没洒出来。   “小信回来晚了是我耽误的,这杯就罚我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杯子抬了起来,喉结滑动,一大杯高度数的酒在他这里就跟喝水似的,很快见了底。   他把空了的杯底往外展示了一下,把杯子丢给最近的人,揽着秦信的肩膀,面色未变,好哥哥似的跟那一群高中生说:“我带我弟弟先走了,你们接着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群人连带着秦信都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包间。   “你怎么、你怎么又回来了?”秦信结结巴巴地问。   陆成渝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按了按喉咙,喝得太快有点辣嗓子。   他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秦信身上,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在他耳边说:“弟弟,做人不能脾气太好,容易遭人欺负。”   秦信有点难堪:“我只是不想多费口舌,一杯酒能解决,喝就喝了。”   他担心地看着陆成渝:“喝那么快,有没有不舒服?你干嘛替我挡呢……”   陆成渝目光清明,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眉眼盛着笑意:“傻孩子,酒里加料了,颜色一看就不对。” 第31章 牵手   秦信十几年的人生里声色场的经验少得几乎没有,也没什么人会把这些腌臜手段使在秦家的小少爷身上,一时没听懂,茫然地脱口而出:“什么叫加料?他往里加盐了?”   陆成渝一顿,把脸埋进秦信脖颈,肩膀一抖一抖的,憋得肚子疼,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前仰后合地捧腹大笑。   “宝贝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这么纯,跟你上床搞得我很有负罪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信也意识到自己没过脑子说了句什么蠢问题,臊得手脚蜷缩:“别笑了……”   陆成渝笑得直不起身来,大型挂件似的挂在秦信身上,十分有伤风化,秦信一边被他笑得羞恼,一边又因为他“上下其手”的乱蹭不能控制地产生了一些没法说的反应,淡淡的桂花香味像一张细密的网逃脱不得,他头疼得不行:“你能不能先站直了……”   没有人比陆成渝更了解秦信有多经不起撩拨,多少有点成心的意思,借着身体的遮挡,大庭广众之下隔着裤子揉摸,故意拿话臊他:“喝了春药的人是我,怎么你倒先发情了?”   “春药?”秦信脸色一变。   “应该是吧,你那些同学总不至于下毒谋杀你。”陆成渝无所谓地说。   秦信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面前:“那、那你,我陪你去医院。”   陆成渝神色奇异地看了他一会儿,每当他觉得秦信已经够纯了的时候,秦信总能用下一个选择告诉他,还有更纯的。   “你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他无奈地拍拍秦信捏着自己肩膀的手,示意他松开,“从小到大就没人带你看过小黄片小黄书么?”   秦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感兴趣。”   “得了,知道了,就对我感兴趣,摸一把就硬,”陆成渝随口说,“会开车吗?”   秦信犹豫地点头:“但我没有驾照。”   “当一回坏孩子,”陆成渝把车钥匙扔给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把小命儿交到一个连驾照都没有的未成年手上,“撞坏了也没事,反正你伍哥的车,他有钱。”   他拉开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副驾坐进去:“快点啊!”   秦信把话又咽了下去,默默地上车。   “去哪?”   司徒昭家的医院离这里不远,但是他担心去那里被司徒昭的妈妈认出来陆成渝,再告诉陆娴就很麻烦。   “唔……随便,你看着开。”   陆成渝闭上眼睛往后靠在座位上:“不去医院。”   秦信手一顿,扭过头看他。   陆成渝只好解释道:“我没事,这东西对我作用不大。”   “但是对你就不好说了,下次还是要留个心,离开过视线的东西不要喝。”他嘱咐。   “为什么?”秦信固执地问,“什么叫对你作用不大?”   陆成渝偏头咂舌:“我天赋异禀自带抗体,行了吧?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跑车突然往前冲,把他整个人往后一匡,险些咬了舌头。   “!!!”他手往边上一扶,骤然有了点玩命的紧张感,“你真的会开车?!”   秦信沉着脸不说话,除了起步那一下,接下来都开得非常平稳。陆成渝提心吊胆地盯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应该是故意泄愤的。   年纪不大,气性不小。   陆成渝低头笑了笑。   真可爱。   街道楼宇走马灯似的飞快倒带,直到目之所及的环境越来越荒,陆成渝才忍不住问:“你要开去哪儿?”   “把你拉去卖掉,”高中生狠狠地说,“荒山野岭,抛尸!”   陆成渝搓了搓胳膊:“抛尸就算了,卖掉可以。”   他兴致勃勃地说:“能挑买家吗?”   秦信眼刀一下甩过来:“你要挑谁?”   “你感兴趣吗?小老板,”陆成渝本来想搞点小动作,到底还是怕他车技不过关一激动车毁人亡,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使劲过嘴瘾,“本商品胸大腿长放的开,床上耐操还特别会叫,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买我吗?”陆成渝矫揉造作地抛了个媚眼,“你的话免费。”   秦信挖了坑自己掉下去,说不过狐狸精,满面羞红,张口无言。   只好闭上嘴安安分分地开车。   车又往前开了一会,举目望去已经一栋属于城市的高楼大厦都看不见了,陆成渝倒不会真的担心他杀人越货,就是实在好奇他大晚上带着个喝了春药的人跑这么远到郊外是想干什么。   玩野战么?   陆成渝咂舌,难道是他看走眼了,小少爷一玩就要玩个大的?   给秦信下药的人大约有贼胆但不多,下是下了,药量很少。陆成渝没说谎,那一丁点的春药确实对他没多大效果,但是燥还是有一点的,加上他今天迫切地想做爱的发泄欲,裤子被撑起一个鼓包,衣服宽松,勉强盖住。   这段路太长太静,他身边坐着秦信,不自觉地敛起了心神,平时折腾半晚上也睡不着,此时闭目一会儿就有了想迷糊的意思。喝下去的那杯酒在小腹不温不火地发挥着余热,说不上难受,就是如鲠在喉,成为阻拦他与周公会面的一颗绊脚石。他昏昏沉沉地想,要是不管小少爷的闲事,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个Omega的床上快活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另外一个摁下去了。他半梦半醒间无奈地觉得该管还是管吧,今天晚上要是真让这浑身立满贞节牌坊的小少爷被人算计了,明儿起来能哭倒万里长城以死明志。   万籁俱寂,皓月中天,时间失去长度,不知道过了多久,鲜艳的红色跑车停下来,夜幕里遥遥望见深深浅浅的山形树影。   陆成渝放不下的长腿微蜷,胳膊抱着肚子,长发盖了半张脸。秦信倾身过去,本来想叫醒他,凑近了又改了主意,动作极轻地勾起他散落胸口的一缕发丝,入手像凉丝丝的绸缎,反着银白的月光,水一样滑走,发尾连一根分叉都没有,若隐若现的桂花香因他勾起的这一缕也浮动起来,他本该排斥同为Alpha的信息素,不知道为什么却更觉得心驰神往。   他堪称虔诚地低头吻了一下指间那一节发尾,唇上似乎都沾染了暗香,又噙着丝缕的香味寻另一张嘴唇,浅尝辄止。   将要离开时,一条软热的舌尖突然伸出来舔了一下他的下唇,随后后颈被人按住,唇间的距离又被强硬地缩短为负,寡廉鲜耻的年长者在人家的地盘上攻池掠地,把那条惊慌失措的舌尖吮得发麻。   亲得太深入,分开时两张嘴唇间发出一声啵的轻响,亮光的银丝牵出来,舌头一舔就断了。   陆成渝满意地轻轻拍了拍秦信的脸:“这才叫接吻,你那是在干什么,小鸡啄米么?”   “……”秦信抿了抿仍有余温的嘴唇,“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摸我头发,还跟个小痴汉似的闻来闻去的时候,”陆成渝促狭地说,“老板要试货就大方试,我平时少让你亲了,那么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你别说了。”秦信不堪忍受地仓皇下车。   陆成渝跟着他也站上地面,眯眼往远处看,好一阵子才慢慢说:“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还真要先奸后杀。”   “对,”秦信闷头往前走,“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陆成渝又跟在他后面笑。   前面秦信的身影又停住转回来,把陆成渝揣在兜里的手拉出来,手指穿进去,扣住。   “哎呦。”陆成渝低叫。   掌心从来没有这么细致地感受过另一只手的细纹,秦信年纪小,还在发育期,手掌难免要清瘦些,严丝合缝地跟另一只稍大的手扣在一起。   陆成渝从小到大只有性不谈爱,连在一起的掌心沁出源源不断的热度,每一根手指都亲密地交缠,陌生得让他心生怯意。   他落后了秦信半个身位,状似无意地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动,反而让秦信以为他走得艰难,更用力地拉紧了。他不忍心让少爷伤心,只好妥协。   一路上就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安分得不像话。   他只管低头跟着走,脚下的野花杂草见不到尽头,没注意被拉到了哪里,直到前面的人停下来,轻轻扯了他一下:“捡钱呢?抬头。”   他跟着秦信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地势稍高的旷野,草地低浅,视野开阔,城市的灯火如同星垂平野,天上和地上的星海在远处交接,骤然有种天地颠倒的错乱感。   陆成渝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交握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了,秦信在他身后紧张地问:“好看吗?”   陆成渝回身笑了笑,温声说:“好看。”   “之前在酒店,你说现在城市里看不到星星,”他捏了捏手,“这里能看到。”   那只是随口的一句闲聊,连陆成渝自己都不记得,也就只有秦信会放在心上。   陆成渝低低地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大半夜带人来郊外看星星,听起来大概确实有点大病。秦信自己也觉得荒唐,只是今天恰好赶上,下次见面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看不出陆成渝喜不喜欢,刚想问,那人却忽然转过身凑近,胳膊从他腰侧穿过去,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浓密的长发铺了两人满身,发间的桂花香气一下子浓郁起来。   一个桂花味的拥抱,秦信抬手搂住他,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对劲,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陆成渝说,“太冷了,抱一会。”   秦信默默地把他抱得更紧了。   身体贴得紧,某人硬了一路的反应想藏也藏不住,秦信对他说的话向来留五分怀疑,还是担心那一杯加了料的酒让他不舒服。   “你……”他犹豫地开口。   陆成渝居然轻飘飘地揭过了:“没事,待会就消了。”   秦信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月三十天发情期的人说出来的话。   陆成渝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要是疼我,就给我点信息素。”   “说起来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信息素什么味儿。”   秦信沉默下来。   “你会不舒服,”他说,“我也是Alpha。”   陆成渝问:“桂花好闻吗?”   秦信点点头。   陆成渝轻咬了一口他颈后的腺体。   Alpha的信息素相互排斥,依然拉不住靠近的两颗心。   夜晚的微风轻拂,冰凉的发丝被吹得缠在指间,除了旷野上浅淡的青草味,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掺着另一种信息素飘摇,陆成渝把脸更往他颈边埋,嗅到那微乎其微的气味。   “松针……”他轻喃道。   雨后的松针。   那天的最后,两人在狭窄的车里睡了一夜,醒来时手掌还是交握在一起的,就是腰酸背痛,没做比做了还像做了。   这是陆成渝第一次在应激的状态里没有靠性爱度过漫长麻木的夜晚。   ——   秦少爷不是仗势欺人的性格,于是家里的关系一点没动,自力更生地跟司徒昭和温朱宪三人在学校的后巷把那天晚上劝酒的几个人套了麻袋。 第32章 一手好字   阳光穿窗而入,天空一碧如洗。   陆成渝睁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突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由于动作太大,闷痛的头尖锐地刺了一下。   “啊……”他抱着脑袋弯下腰,脸埋进膝盖撑起的被子里,懊悔得恨不得就此了断。   昨天晚上的记忆像是被外力挖走了一块,从秦信把他从浴室抱回床上起,断片断得实实在在,一点都不记得。   他有没有察觉到这药的用处?如果发现了又问了什么?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不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抖落出来了吧?   ……完了,全完了。   陆成渝想起什么,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没做。   更亏了。   手机不知道被扔在了哪儿,左右没找着,他抬腿下床,余光里瞥见什么,突然一顿。   刚刚放下去的大腿又抬起来,脚踩着床沿,伸手扒着大腿肉弯腰去看。   腿根内侧被人拿马克笔竖着写了四个大字:   “私人物品”。   字体迥劲,铁画银钩。   陆成渝:“……”   他有点震惊地拿手搓了搓,分毫不变,多半还是用的油性笔,洗都洗不掉。   少爷从小练书法,一手字写得没话说,粗头马克笔都能写出笔锋,人字一捺嚣张地扫出去,尾锋几乎要连上屁股。   他心里骤然冒出个不太好的想法,一时连头痛都忘了,动若脱兔地窜起来,连滚带爬地滚进衣帽间,背着身站在落地全身镜前,颤巍巍地拧着脖子往后看。   同样有四个大字顺着一根脊柱蜿蜒而下,几乎占了半个后腰,写的是:   “禁止擅动”。   动字一撇恣睢,连进臀缝,像个别有深意的指向箭头。   字写得实在漂亮,仿佛是经过仔细设计的文身。   陆成渝一时结舌。   绕是他久经情场,也没试过这种玩法,还是用在自己身上。   他这么一写,起码一周之内,陆成渝别想跟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坦诚相见”,脸皮再厚也厚不到这种程度。   秦信个小王八羔子假正经,到底从哪里憋了这么一肚子坏水?   陆成渝脖子都扭酸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从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又回到镜子跟前,打开相机拍了张自己镜子里的后背,拿回眼前放大了研究,除了得出身材真好的结论之外,什么也没研究出来。   但百分百确定那个龙飞凤舞的“动”绝对是这小崽子故意的,连着大腿根上其余七个字都是行书,唯有这一个字几乎要写成了狂草,就为了那狎亵的一撇!   陆成渝倒不至于生气,就是觉得新鲜,还有一点哭笑不得。   两张写在特殊“纸张”上的书法被他存进了相册,没删。存完了才办起正事,伍相旬的十几通未接电话挂在最上面,他拨回去,对面秒接。   “你可算接电话了!”电话里传出急冲冲的声音,“老子他妈差点就叫人去酒店砸门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不用砸,”陆成渝说,“找少爷开门就行。”   “……啊?”伍相旬一卡,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秦信,“叫他去捉奸么?他怎么开门?”   “怎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那酒店是秦家开的?”陆成渝越想越想不开,“难道真是我前半生作孽太多,才一出电梯门就撞上前男友吗?”   “哪个前男友?”伍相旬个呆瓜还是没反应过来,联系上下文自己琢磨了好几秒,才瞠目结舌,“你!你碰上小信了?!那辛琪呢?你没见到他?”   “还见呢,你差点连我也见不到了。”   “不至于,”伍相旬说,“小信哪舍得拿你怎么样。”   未必。   他都敢给我盖戳“私人物品”。   陆成渝揉了揉蒙蒙发疼的头,又想到自己记忆空白的一晚上,深感棘手。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他低声自语。   “那现在怎么办?”伍相旬说,“你放了那小情儿一晚上的鸽子,再想把人叫出来就难了。”   “我再想想,”陆成渝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在告诉自己,“再想想有什么别的办法。”   只是两人都没料到的是,办法还没想出来,鱼儿自己急着咬钩了。   陆成渝不知道自己那天都说了些什么,不敢面对秦信,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恰好秦信好像突然忙起来,早上一大早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在他回来之前陆成渝就缩进被子里装睡着,不管秦信心里看没看穿,总归面上是没拆穿他,两人竟然也算相安无事。   因为一些原因,陆成渝的身体对这种神经麻醉类的药物都有点抗药性,但他当时拿药的时候就没想过怜香惜玉,弄来的是劲儿最大的,他只是药物耐受不是免疫,必然还是吃不消,头晕恶心了三两天。   至于辛琪那边,他原本打算再去酒吧逛一圈,还没来得及行动,查到的资料上属于辛琪的号码率先打了过来。   “是陆先生吗?”温温柔柔的男声传出来。   手机开了外放搁在桌上,伍相旬大气不敢出,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陆成渝面色平常,说出口的语气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困惑:“是,哪位?”   “我是辛琪,还记得吗?你在店里留了号码,我应该没唐突吧?”那边说。   即便早就知道这串号码属于谁,亲耳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人心里还是动荡了一下。   “当然记得,”陆成渝率先提起,“上周六的事实在是抱歉,我父亲出了车祸,医院抢救了一晚上,我这边忙得焦头烂额走不开,让你白等了。”   伍相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怀疑他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愿望。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没关系,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关切地问:“叔叔没什么大事吧?”   陆成渝面带遗憾:“尚且健在。”   伍相旬提醒似的拿胳膊杵了他一下。   “让你等了那么久,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几天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赔罪好不好?”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辛琪答应得很痛快,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   等约好时间挂了电话,伍相旬瞪了手机屏幕一会儿,摸不着头脑地问:“这么顺利,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不太真实呢?”   他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他不会真对你有意思吧?”   “谁知道,”陆成渝心里一点也不这么觉得,“这么积极,看来不止我们目的不纯。”   “那怎么办?还去不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陆成渝说,“我也很好奇他的目的是什么,留个心就是了。”   “看看鹿死谁手。” 第33章 翻车   第二天中午,陆成渝如约来到了厄洛斯酒吧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见到了辛琪。   伍相旬本来不放心要跟着,但他到底跟陆成渝这个闲散的无业游民不同,又刚回国不久,手底下全是事,脱不开身。在陆成渝再三强调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有事肯定跟他打电话的情况下,他才忧心忡忡地作罢了。   跟那天晚上的大胆诱惑不同,辛琪在白天显得跟无害长相十分适配,看着像个未经世事的学生。   陆成渝吃不惯西餐,口味早就被秦信这半个多月的投喂养刁了,面前的牛排几乎没动,反倒蔬菜沙拉很快就见了底。   “不合口味吗?”辛琪问。   “没有,”陆成渝展开一个笑,“秀色可餐,看着你就没心思吃饭了。”   “真会说话,”辛琪扑哧笑出来,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手托着下巴神秘兮兮地问:“那,待会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陆成渝心里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什么地方?”   “先保密,”辛琪奇异地笑了一下,“你会喜欢的。”   “好啊,”alpha欣然道,“我很期待。”   剩下的时间里,陆成渝一心二用地跟他聊着,心里一直在琢磨找个什么机会把人绑了。   一顿饭直到最后,他面前的牛排还是没怎么动。   辛琪拒绝了他开车的建议:“很近。”   路越走越熟悉,站在厄洛斯酒吧门口,陆成渝挑起眉:“你说的是这里?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吧。”   “是这里。”辛琪突然亲密地挽起他的手,皮肤滑腻,像某种寒凉的水生生物,细小的鸡皮疙瘩从他抓的地方一路往上蔓延了整条手臂,陆成渝尽力克制才没甩开他。   坐着的时候看不出来,只觉得他跟大部分的Omega一样骨架轻薄体型纤细,站起来才发现他竟然比陆成渝也矮不了多少,看着不像Omega,更像个稍瘦弱些的beta或者alpha。   “走吧。”辛琪拉着他推开门。   屋里昏暗一片,桌椅摆得整齐,一个人都没有。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桌椅障碍,走到吧台后,陆成渝这才发现酒柜旁边居然有扇门,跟繁复的壁纸融在一起,不仔细辨认完全看不出来。   以辛琪单薄的体型,不太可能对陆成渝造成什么威胁,然而此时他却骤然生出了本能的危机感,被拉着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抽,竟然没能抽出来,被辛琪更紧地攥住了,力气大得惊人。   陆成渝把左手放进上衣口袋里,皱起眉:“你……”   “别害怕,”辛琪回头对他一笑,打开了那扇门,“我说了,你会喜欢的。”   门口灯火通明,别有洞天。   瞳孔在触及门内场景时猛地缩紧。   轻柔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只是个俱乐部而已。”   大发了。陆成渝扫过一眼不远处跪在地上的Omega男孩,浑身上下没两块布,脖子上挂着皮质的项圈,另一端握在另一个人手里,藤蔓似的柔韧皮鞭时不时落在男孩身上,臀部和背上已经全是红艳艳的鞭痕。   像这样的组合随处可见,还有更多比这玩的更花的,偌大的空间仿佛一个荒诞的淫窟。陆成渝对群p不感兴趣,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但并不代表没听说过。   他撇开眼,心里一时不知道该骂什么。   他们查到的辛琪的资料里没有说过他还对sm感兴趣,更没提到他名下这家酒吧的地下居然是个sm俱乐部。   陆成渝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驳杂的信息素刺激得他一阵反胃,脑子里拉响的警报声从来没有这般鲜明过。   他顾不上表面功夫,猛地把手往外抽,自觉用上了八分力气,依旧纹丝不动。   眼前出现一瞬重影,陆成渝踉跄了一下,霎时间意识到并不是辛琪的力气多大,而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招。   手脚软绵无力,头脑昏沉,他用力咬了一口脸颊内侧的软肉,尝到腥甜的血腥味,在短暂清晰的视野里看到依旧笑着的辛琪。   他放开陆成渝的右手,转而拽住他的衣领,几乎是拖着他踉跄地往里走,避开白花花的人群,走进俱乐部的更深处,拉开调教室的门,把手里几乎要站不住的alpha扔垃圾似的丢了进去,摔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撞出沉闷的轰响。   alpha疼出一声呻吟。   身后的门轻轻关上,吧嗒落锁。   人影走到他跟前,抬起脚踩着他的肩膀把他仰面钉死在地面上,辛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陆成渝勉强抬手握住他清瘦的脚腕,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都到这份上了,还跟我装什么聊斋呢。”故作出的轻柔消失得一干二净,“陆成渝,陆少爷,这张脸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漂亮,第一眼见到我就认出来了。”   陆成渝一顿,然后笑了两声:“那真是不好意思,你长得倒是挺普通的,难怪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踩在肩膀上的脚用力往下碾,剧痛让他不由得蜷起腿,低低地唔了一声。   辛琪弯腰抓着他的头发抬起那张脸:“早看出你来者不善,知道我为什么还要顺着你来吗?”   头发扯得生疼,陆成渝一时没能说出话。   辛琪看起来心情不错,自问自答道:“因为送上门来的不玩白不玩。”   汹涌的信息素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整间调教室,简直像打翻了一整瓶浓缩玫瑰精油,陆成渝熏得头痛欲裂,反胃的欲望始终没停过。   他从很多年前起对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都不敏感,只有秦信三次分化之后的信息素太烈,给的多了才会忍不住战栗甚至畏惧,而以秦信的性格,也不会故意拿信息素来压他。因此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过这种强烈的被压制的排斥反应,全身的细胞都好像沸腾起来,属于alpha的本能叫嚣着反击,颈后的腺体烧灼感强烈,好像要冲破皮肉炸开。   这根本就不是Omega的信息素,辛琪竟然是个alpha!   他在足以把人逼疯的痛苦中分出了另一副心神,意识到他们一开始想的方向就出了问题,秦峥跟温云虹可能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关系,他的取向可能本就不是Omega。   信息素始终只有一种,辛琪轻轻咦了一声,脚从肩膀往下滑,踩住陆成渝一点也没硬的下身:“我给你下的药是最烈的,应该不是只有脱力一种作用……”   “也没有信息素,”辛琪说,“你阳痿吗?”   陆成渝差点气笑了,恶劣道:“我对alpha硬不起来,秦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才把你扔掉的吧?”   “唔——!”他痛得往上一弹,冷汗打湿了鬓发,水洗似的粘在苍白面颊上。   辛琪收回脚,冷冷地说:“鸡巴软没关系,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自己骨头够硬。” 第34章 xx室   Alpha抹布一样被扔在地上,呼吸颤抖。辛琪拿了东西扔在他身边,粗蛮地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几下扒光了。   陆成渝有心反抗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后腰依旧没能洗掉的几个字暴露在空气中,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揍秦信那小崽子一顿的欲望。   “本来还在想,”辛琪冰凉的指腹按在他后腰上,语气新奇,“虽然我没有上人的兴趣,但看在陆少爷这张脸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我们还是同道中人,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指尖缓缓的顺着笔画勾画,他想了一阵,恍悟道:“想起来了,好像是听过几句闲话。”   “跟表兄弟做爱的感觉怎么样?”辛琪捏起他的下巴,颇有兴趣地问,“听说秦家的小少爷后来分化成了Enigma,被他操是不是很爽?鸡巴也比Alpha要大吗?看着无趣,这不是还挺会玩的么。”   陆成渝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自己,唯独听不得作践秦信。他浅透的眸光有一瞬间变得极其沉,暗色如同浓墨入水,摄人心魄。   辛琪没注意到这一瞬的阴郁,只看见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肖想秦信?”   掐住脖子的手骤然收紧,氧气急剧减少,陆成渝是玩窒息的老手,知道这个时候不说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他依然毫不在意地浪费了肺里贫瘠的氧气,堪称挑衅地说:“大腿根还有四个字,要给你一块欣赏了吗?咳呃……看得懂书法么?”   “挑衅我吧,”辛琪愈发收紧手掌,隔着一层皮肉,动脉奔涌的走向都一清二楚,“你过的每一句嘴瘾接下来都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他松开手,任陆成渝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除非你弄死我,”轻率散漫的皮囊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经年沉积的浓黑鸷气,他声音嘶哑,“知道上一次想这么做的人都怎么样了吗?”   属于悍利的成年Alpha的压迫感格外鲜明,即便是如此狼狈地位于下首也未曾消减半分,辛琪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都死了。”他低低地笑,边笑边咳,“我杀的。”   话音落下的一刻,仿佛有阴冷的飓风穿堂而过,辛琪对上他平日里看起来光华流转的眼睛,居然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理智上知道陆成渝说的多半不是真的,秦陆两家再势大,都不可能压下几条人命,何况这两家压根不一定会保一个身份尴尬的私生子。   “嘴硬,”下药的分量能蒙倒一头牛,陆成渝说得再狠,一时片刻也绝无反抗之力,辛琪定了定神,打开了支在一边的摄像机,“这么能说会道的嘴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消受,你不如猜猜,让秦信跟秦家闹了半翻的陆氏独子,影视首秀能卖多少钱。”   “就算没人认得你,凭着这张脸蛋应该也能一炮而红吧?”   他欲盖弥彰地拿一副眼罩把那双眼睛盖住,捡起地上的绳子捆住陆成渝手脚,粗硬的绳子很有技巧地撑着他发软的四肢,把他固定成一个双腿大开跪在地上的姿势。   陆成渝在手脚被绑住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尝试挣了挣,纹丝不动,反倒把刚攒了没多少的力气又耗尽了。   视觉被剥夺,其余的感官就更加鲜明,催情成分迟钝地开始发挥作用,空气抚在身上都像变成了密集的细刺,又痛又麻。   这药大概还刺激了腺体,他长年麻木的腺体鼓噪不停,白皙的后颈烧得红了一片,隐约的痛意刺入神经,和七年前的剧痛重叠,他用尽力气,几乎把牙咬碎,才克制住身体的战栗。   “啊……”   一边乳首被人粗暴地用力揪紧,松开时迅速浮现出深色的指印。   辛琪从墙上一排鞭子里挑了根最硬的,长度大概只比小臂长一点,回来看着陆成渝,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陆少爷该自己看看,你才是真正的秀色可餐。”   鞭尾卷着破风声,毫不留情的抽在左胸乳头上,深粉的鞭痕像一笔乱抹的朱砂,因为肤色白,一旦泛了红便明显得夺人眼球。   陆成渝绑在身后的手剧烈地挣了一下,咬紧了牙没出声。   这一下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破风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几鞭抽下来,左边那一粒红珠已经比另一边肿大了不止一圈,顶端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到了短鞭落下的地方。   汗水从发间顺着修长脖颈滑落,漫过破了皮的伤口便是一抖。   等鞭子停下,跪在地上的Alpha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沁出的汗水把地毯都浸湿了一片,嗬嗬的喘气声难以自抑地从咬红的嘴唇里吐出来。   滚烫胀痛的乳头忽然碰上冰凉的什么东西,辛琪仿佛要故意延长他的痛苦,动作又慢又重,冰凉的金属穿透乳粒,捂不热的凉意好像从乳头一直渗进了心脏,继而蔓延到了四肢八骸。   辛琪扔了穿孔枪,扯了一下刚穿进去的乳钉,看着面前的身体抖如糠筛,终于生出些折辱人的快意。   只是这张嘴依旧硬得很,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他试图伸手掰开紧咬的牙关,却差点被咬断了拇指,指根瞬间留下一圈深刻的血痕。   “臭婊子!”怒火骤起,他抽手一巴掌把那张脸打得一偏,冷笑了一声,把口球和粗大的假阴茎都扔在他身侧:“陆少爷自己选吧,选一还是选二,选到哪个就用哪个堵住这张只会咬人的嘴。”   陆成渝不出声,他就扯着半长的头发把他扯得仰头,一手用力掐住下巴逼他张开嘴,阴狠地说:“不选吗?那就把我的东西放进去怎么样?”   陆成渝这时却笑了,哑着嗓子说:“你放,尽管放。”   又一巴掌抽在另一边白净的脸上,陆成渝舌头顶了一下牙齿划破的侧颊,舌尖带出的血迹沾在了下唇上,他暗示十足地慢慢舔过自己尖尖的犬齿:“不试试吗?我技术很好。”   “保证你以后都没有这样好的体验了。”   辛琪浑身发抖,目光扫过满屋刑具般的道具,最后摘下一根长而柔韧的藤条,在手上挽了几道,毫无预兆地一下抽过去。   尖锐的疼痛侵占了全部的意识,陆成渝瞬间便失了声。   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从脖颈到胯骨,藤条卷过的地方留下深刻的瘀痕,中段甚至渗出了血珠。   蒙着眼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辛琪想要看到的神色,这是对施虐者最好的鼓舞,他红着眼扬起手,又一鞭将要落下——   嘭——   身后的门发出一声巨响,外面嘈杂的动静瞬间灌进这间隔音过于好的调教室,他愕然地回过头,连什么情状都没看清,就被轰然的一拳抡倒在地上,什么动静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无声无息地昏了过去。   弹开的门又自发关了回去,再次把喧闹尽数关在门后。   脚步声缓慢地响起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调教室中间的Alpha。   Enigma凶猛的信息素中掺杂着滔天的暴怒、侵略、吞占,霎时便将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尽数强行压制下去,但这对处于风暴中心的alpha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向来温和的松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攻击性,比先前强烈百倍的压迫感瞬间把催情药的药效全部激发了出来,腺体仿佛被活活剜掉了一样疼。   “秦信,”他垂着头低喃,浑身软得几乎连绳子都捆不住,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渴望,“小信……” 第35章 创伤   “从那件事之后,我跟他一直是没必要打电话的关系,但最近发生了一些改变。”   蓝焕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面前的人接着说下去。   秦信说:“他第一次问我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他常常这样叙述了一半又停下,像是怀着某种患得患失的顾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蓝焕习惯地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秦信无甚波澜地说。   蓝焕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的这个患者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内敛自持的,实际上是个很有几分棱角的家伙。   秦信不是个配合的患者,他接受咨询的前两年态度消极回避,接不了电话就不接,睡不着觉就不睡,影响正常生活就影响,言行客气有礼,建议一概不听,治疗统统拒绝,唯一一个勉强照做的就是让他培养点工作学习以外的爱好。甚至直到半年之后,蓝焕才从他口中得知他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原因。   他一开始不明白既然这么油盐不进为什么还要来看心理医生,接触的次数多了,才慢慢意识到他就像一个严格遵循规则的机器,知道应该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就像知道生病要吃药一样,心里未必有什么想治疗的欲望。   蓝焕给他做了五年多的咨询,中间秦信毕业回a市断过一阵,没过多久机缘巧合下蓝焕也来了a市,咨询便继续。   转变发生在重新开始咨询之后。   秦信不再把每周两小时的心理咨询当任务,开始主动要求系统脱敏,在咨询室当着蓝焕的面给司徒昭打了两年多来第一个三十秒的电话,把人吓得跨越大半个a市从医院赶到工作室。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秦信的应激状态,在这短暂的三十秒里,他仿佛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呼吸急促,肌肉紧绷,信号扭曲过的人声引发了某种灾难般的闪回,瞬间将他带回那个坍塌的夜晚,冷汗布满了额头,没撑多久就脱力地垂下手。   在普通人的PTSD症状里算是比较严重的。   另外还有一个转变,就是咨询内容逐渐跑偏,往恋爱咨询的方向脱缰狂奔。   不过蓝焕也没什么意见,秦信愿意讲自己的事情是好现象,更何况给钱的是上帝,按时收费聊什么不是聊。   “你上次过来说过你们同居了,相处得怎么样?”蓝焕问。   “还好。”秦信沉默了一阵,答道。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说,“可能也算知道一点原因,但是……不理解。”   “方便跟我说说吗?”   秦信摇头。   他情绪有些低沉,蓝焕适时换了话题:“我们来说说你的治疗进度吧,听司徒说你已经能跟不太熟悉的人打不超过一分钟的电话了,跟熟悉的人超过五分钟也没有严重不适,那么下一阶段是不是应该尝试打给那位陆先生?”   “我会尝试。”秦信说。   今天的两个小时已经过了一半了,两人认识多年,从医患关系发展成了朋友,连着司徒昭一起关系都还不错,偶尔还会一起吃个饭。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蜷了一下,好像经过了一瞬间纠结,忽然问道:“性瘾,可以通过心理干预来治疗吗?”   蓝焕一挑眉。   他没有多探究:“如果是精神因素导致的性欲亢进,理论上来说可以。身体健康吗?”   陆成渝胃病进医院的那次做过体检,秦信点了点头:“只有胃不太好。”   “有药物滥用的情况吗?”   “没有。”   “可以排除疾病因素的话,那就建议进行心理治疗配合药物治疗了。”   蓝焕话音一转:“不过绝大部分人其实到不了需要接受治疗的程度,能被称为瘾,起码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正常生活,难以自控的。”   “我明白,”秦信微微蹙眉,“但我说不上来,他有时候让我觉得……”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让蓝焕倍感意外的词:“害怕。”   他有了点兴趣:“方便细说吗?”   秦信模糊了一些信息,简单把陆成渝的情况告诉他。十五六岁频繁带人回家,受虐倾向,矛盾的回避,即便压制得很好,依然能看得出的阶段性焦躁。   “听起来没到称得上是病的程度,”蓝焕手里的钢笔点了点桌面,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你考虑的方向可能错了。比起性瘾,不觉得这更像某种创伤吗?”   秦信一怔。   “人在长期压抑的状态下,会下意识地寻找各种发泄的途径,放大食欲、性欲、施暴欲。”   他慢慢地说:“在你的了解里,对方童年时期是否有过相关的创伤?”   “具体指什么?”秦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   “性侵,性虐,长期骚扰。”   秦信闭了闭眼睛,仿佛连把这些词跟那个人放在一起都觉得心如刀绞,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我说的只是极端情况,”蓝焕安抚道,“大多不会有这么严重……你换闹钟铃声了?”   秦信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蓝焕瞥见一串数字,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闹钟。   蓝焕鲜少见到有人给秦信打电话,刚好是个观察的机会,然而当他把目光转回秦信脸上,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对。   “谁的电话?”蓝焕谨慎地问。   “陆……成渝。”秦信低声说。   ——   下巴被掐着抬起来,鲜红的巴掌印破坏了那张艺术品般的脸,脖子上同样印着一圈掐痕。   伤痕七横八竖集中在胸腹,冷色金属穿过殷红的乳珠,手脚腕上的绳子粗糙,磨得一圈渗着血丝,无处不昭示着他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秦信既不给他松绑,也不摘眼罩,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掐着他的下巴,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   一呼一吸间尽是熟悉的信息素,而其中传达出来的东西并未让他觉得安心,他就像原始丛林中被盯上的猎物,神经绷得好像要断掉,被Enigma强横的信息素逼得喘不上气,逃跑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他迫切地想看看秦信的脸,藤条和巴掌都没能抽软的骨头在秦信手里化成了水,讨好地低下了头,想用脸去蹭他的手。   粗糙的指腹碾过脸上指印,好像有电流从他触碰过的地方窜开,陆成渝低低地呜咽:“唔嗯……小信……”   手指从脸颊往下滑,摸过每一条伤痕,血珠被抹开抹花,涂在起伏的胸膛上,像碾入雪尘的落梅。   陆成渝忍不住发抖,说不出是因为疼还是别的什么。   最后,那只检阅领地般的手落在颤巍巍的乳头上,把肿痛的乳头按进乳晕,隔着肉珠摸到穿进身体里的金属小棍。   “啊……”Alpha弓了腰,“疼……小信,疼……”   饱经磨难的乳头反而被变本加厉地掐住,秦信终于开口说了话:“疼吗?”   他的信息素狂躁得像是要杀人,语气却平静得诡异。   钝痛如蚁噬身,陆成渝胡乱地点头。   “我也疼。”秦信说。   他放开陆成渝,陆成渝反而下意识地往他离开的方向靠近,表情比刚才还要混乱。   扔在地上的短鞭被青筋凸起的一只手捡起来,鞭尾潮湿,是陆成渝的血和汗水。 第36章 宣告   “只打一颗,是不是不太好看?”秦信问。   药物提升了陆成渝对信息素的敏感度,他听得见秦信说话,脑子的处理速度却跟不上,强忍着不适软声说:“眼罩摘掉好不好?”   “让我看看你,我想看看你……”   秦信蹲在他面前,视线跟他齐平:“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活像“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alpha咽了口唾沫,被扔进这间调教室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紧张,下意识地犯老毛病,一紧张就当鸵鸟回避问题:“我们回去再说,你先、你先解开我。”   “我有点不舒服,”秦信最容易心软,不论前一秒吵得多么难看,只要他叫胃疼叫不舒服,都会默不作声地回头给他捂肚子,陆成渝心知肚明,百试不厌,“抱抱我,小信,我难受。”   陆成渝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秦信从进门到现在既不抱他也不亲他,信息素碾压每一条敏感的神经,本能地让他觉得恐慌。   如果他能看得到,绝不敢息事宁人地试图一笔带过,可惜他偏偏就是看不见。   右胸忽然被细窄的条状物扫了一下,熟悉的触感心有余悸,陆成渝刚要出口的祈求顿住了:“……你要做什么?”   皮鞭划破气流,在胸口留下一道艳丽的绯色。   “唔——!!”陆成渝猛地弓下腰,“小信!”   第一次显然不熟练,鞭身只堪堪扫过立起的乳头。   秦信出色的学习能力无论在什么领域都一样稳定发挥,第二鞭又稳又准地抽上深粉的肉粒。   “说话没用,”   第三鞭。   “写也没用,”   第四鞭。   “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话?”   下手的人留了情,怪只怪他自己皮肉生嫩,打到第四下的时候,原本小小的一粒红珠生生肿大了一倍,随着身体的颤抖在视野里小幅度地乱晃,像一颗诱人的红玛瑙。   攥着鞭柄的手颓然般垂下来,竟抖得比挨打的人还过分。   秦信眼眶殷红,乍看上去好像要哭了,仔细分辨才看得出眼底没有一丝水光,只有仿若共工触不周山时从天而降的山洪巨浪,骇目惊心:“陆成渝,你是不是没有心?”   陆成渝回答不了,身体比先前还要敏感数倍,连痛感都被放大挤占本就混沌的意识,丝丝缕缕要命的麻痒从挨打的地方蔓延开,被辛琪打时他只觉得痛,除此之外连恨都懒得,把这一笔账囫囵算在秦峥身上,然而同样的鞭子换在秦信手里,痛意弥漫时他却骤然生出几分扭曲诡异的快感。   下身半软的性器被这苦大仇深的几鞭子抽成直挺挺坚硬的一根,直贴着小腹颤动。   怕,当然怕,但从恐惧中伴生的快感仿佛干渴极了的一杯鸩酒,越是知道剧毒,越忍不住渴望酒液清甜。   喉结上下滑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低低地不断地叫“小信”。   “别叫了。”   手一松,短鞭掉在地上。   烧灼发痛的乳尖再次被一抹冰凉贯穿,秦信亲手给他打上了另一枚乳钉,在他身上留下比墨水深刻得多的记号。   被接连虐待过的双胸一片惨烈,乳尖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被冰冷坚硬的乳钉不留情地扯出乳晕,颤巍巍的缩不回去,形成两个尖尖的艳红的鼓包。怎么看都是要引人怜惜的一幕,落在这样一副雕塑般无暇的身体上,只让人觉得色情得难以言喻。   只会胡乱喘叫的嘴里被塞进口球,皮质带扣在脑后,惹人心烦的称呼消停下来。   秦信握住他高昂的欲望,动作粗暴地套弄几下,掐着敏感的龟头,这是纯粹的惩罚,正常讲不会有任何快感的蹂躏,然而手里的鸡巴不仅没软下来,还跳动着从铃口流出一股清液。   口球堵住的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声音,意乱情迷,似痛似爽。   “你不喜欢我对你好,偏要喜欢疼的,喜欢不把你当人看的,”秦信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每次我因为怕你不舒服,怕你疼说不做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想这个人是不是有病,送上门来都不操。你要痛快,要一时寻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偏偏有神经病纠缠着你不放,一缠就是七八年,非要跟你求一个家家酒似的未来,是不是早就烦得不行了?”   陆成渝说不了话,心痛得像要死了,拼命不住地摇头,秦信却仿佛没看见。   “是我自作多情,不长记性。”他说。   二选一的时候陆成渝没选,到头来这两样东西还是都用在了他自己身上。润滑挤出半管,把套上安全套的假阴茎淋了个透,剩下半管尽数被手指推进紧窄的后穴,体温把凝固的透明胶状物融化成晶莹的流体,牵丝拉线地从含不住的穴口流到地毯上。   没有温度的硅胶破开身体,一下便整根捅了进去,猛地碾压过前列腺。   陆成渝终于意识到刚才粗糙的扩张等来的并不是秦信,他从凌虐中都能获得快感,对来自秦信的一切爱抚与折磨全盘接受,却因为一根还没开始动的假阳具剧烈挣扎起来。   秦信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反抗,却只是更强硬地将他禁锢住,得益于未退的药效,要控制陆成渝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他轻而易举地把人从地上拖起来,不顾挣扎,不容抗拒地将他放坐在硬邦邦的实木椅子上,一点点往下按。   假阴茎压进最深,生涩的穴肉还未曾适应,抽搐着裹紧这根没有温度的死物。陆成渝眼罩下的眼睛惊惶地睁大,双腿抖得没有一点力气,就在这时,后穴里的东西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唔——!!唔!呜……”他身体猛地一弹,摔落回去却又把阳具往身体里深入了一段,内壁满满当当地撑开,挤压着最碰不得的敏感点冷酷地折磨不停。   陆成渝受不了一切在里面震动的玩具,早在他被只开到中档的跳蛋硬生生玩射,站都站不住的时候,就足可见一斑。身前的性器也跟着晃动,硬得发疼,从前端流出的腺液活像失禁,顺着笔挺的茎身接连滑落下来,打湿了腿根不甚明显的“私人物品”,连身下的椅子都粘腻晶莹。   带着茧的大手握住那根濒临极点的东西,快速地上下撸动,手心的掌纹对此时敏感脆弱的龟头来说像一张粗糙的砂纸,本就勃涨的前端更是被他两下弄得通红。   慢点、慢点……   前后的刺激说不上来哪个更过火,秦信的手掌比他自己的更热更宽,他用了力,性器除了爽更多的是疼,恰好能让这幅受虐倾向的身体更兴奋的疼。   他什么都没法想,浑身的肌肉绷紧轮廓鲜明,连手臂上都鼓出吓人的青筋,韧腰不由自主地跟着秦信的动作往上挺,看着倒像是主动套弄后穴里的假阴茎,高高低低的呜咽连口球也堵不住,七零八落地落了满室。没能撑多久,脑中白光炸开,小腹抽绞,性器在秦信手里射出精来,又浓又多地沾满手掌。   前面的动作暂且停下,后穴里的玩具还在兢兢业业地抵着敏感点震动,那一块软肉已经被折腾得酸疼不已,刚释放过的身体碰一下都难受,快感尖锐到成了某种酷刑。   陆成渝直不起肩膀,呜呜地闷哼,指望秦信能结束他的刑罚。   然而那双手不仅没把震动棒拿出来,反而重新握上了他处在不应期的性器。   撒娇乞求的哼叫声顿时变了调,难以忍受尖利的酸疼从他手碰的地方弥漫开,半软的性器没有得到片刻缓冲,被强行刺激地再次直立起来。   陆成渝拼命扭身想逃离,却被死死地固定在震动棒上,手腕因为剧烈地挣扎血痕深刻,麻绳粗硬的毛刺扎进肉里。   呻吟里带着恐惧和痛苦,听不出来的几声“不要、停下”落进秦信耳朵里,理所当然地被忽略。   他太熟悉这副身体,熟悉到给他痛苦还是欢愉,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第二次比第一次射出来要困难得多,意味着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持续的时间也长得多。   Alpha挣不开,叫不出,几乎要被逼出了哭腔,全身浮起情欲难耐的潮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下的身体突然抖得像要散架,呜咽也骤然升高,那根红得过分的性器跳动,足以把人逼疯的酸痛中,浊白的精液像失禁一样缓缓流出来。   含不住的涎水浸湿口球,从边缘滑落下巴,他胸腔失控地起伏,浑身软得像一滩水,哪怕遮住眼睛,也看得出已经不太清醒。   这一次,依然不是结束。   陆成渝脸长得漂亮,连鸡巴的形状颜色也比别人漂亮,仿佛别人都是女娲甩的泥点子,唯有他精雕细琢,无一处不美。经过了两轮折磨,平常颜色稍浅的性器沾满了乱七八糟的体液,像一根透亮的红玉。   下身麻得不像自己的,他神思恍惚,延迟了一阵才察觉到过度敏感的前端被裹进了湿软滚烫的什么地方。   细细颤着的身体一僵,然后,大幅度地哆嗦起来。   “唔!!”他恐惧地摇头,被绑住的脚拼命蹬着地往后躲,身下的椅子都被他骤然爆发出的力气弄得晃动不止。   秦信半跪在他跟前,口中含着那根形状姣好的性器,舌头垫在下面。陆成渝给他做过很多次这种事,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短时间内无师自通了刺激口中性器的技巧,全回报在老师身上。   他腾出一只手,大力固定住陆成渝的腰,不遗余力地照顾口中的东西,把性器从绵软舔吸到半硬,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完全硬起来。   细微的泣音落进耳朵里,秦信一顿,却依然没有放过他。   口腔里的软肉裹着性器,舌头从软绵绵的双囊舔到红得滴血的肉头,学着陆成渝做过的样子,舌尖收得窄窄的,浅浅挤进翁张马眼。   Alpha忽然从喉咙里发出带着哭腔的一声,身体猛然往上弹起来,身后绑住手腕的麻绳在他持续不断的挣扎下居然真的松了,被这一下倏地挣脱!   他第一时间抬手去推开秦信,却因为找不准位置一下摸了个空,身体失去平衡,一下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   秦信飞快地伸手接住他,性器也因此滑出来,射出来的液体几乎都是透明的,溅在他下巴和脖颈。   陆成渝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哆嗦得让人害怕。   秦信解了他的口球,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还没听见什么确切的动静,就被一只手用力勾住脖子,另一只手还带着控制不了的哆嗦,摸索到他下巴上一片粘腻,试图给他擦干净。   手指同样沾上黏液,怎么也弄不干净,刚得了解脱的唇舌便贴上来,小动物一样舔他下巴上的湿痕。   秦信抱在他腰上的手收紧,稍一侧脸便吻住那张嘴唇。   侵略的和闪躲的好似互换了角色,Alpha整个人被他控制在怀里,怎么躲也躲不开,舌尖一再后缩,依然被捉住交缠。   他亲的很凶,指腹用力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禁止擅动”,连对方的呼吸都尽数攫取,只能依赖他给予一星半点的氧气,赖以为生。仿佛一个无声的、发狠的宣告——   这个人,这辈子都只能跟我纠缠,至死难休。 第37章 忍着   整个地下俱乐部早被秦信的人清了场,不省人事的辛琪直接跟律师一块丢上了警车,秦信离开前带走了摄像机的sd卡,这件事的后续还有得处理,但起码现在的陆成渝没法干涉,自身难保。   桐瑞主卧宽敞的大床上被褥凌乱,Alpha脸朝下被压进枕头里,随着身后的顶弄失控地叫喘,结实的背肌绷紧又松下,身体一耸一耸地往前撞上床头,又被一双手掐着腰拖回来,更深地凿进肉穴,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的捣碎了吞下去。   刚穿了钉的乳头也压在被面上磨蹭,就算料子再柔滑,也仿佛钝刀子割肉般的酷刑,疼得他忍不住发抖。   “疼吗?”虎口严丝合缝地卡着后颈,拇指用和身下密集狂暴的操干截然不同的频率缓缓揉按着鼓胀发烫的腺体,按一下,底下的人就喘得更乱一分。   “你活该。”秦信冷酷地恨声说。   “我、呃呜……”断断续续的声音嘶哑,“我没说,啊、没说不喜欢,啊嗯……少爷……”   陆成渝费力地拗着胳膊往后伸手去摸秦信的腿和小腹,触到真真切切的有温度的皮肉才觉得安心。只有接受秦信给予的疼痛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在活着。   “再疼点儿,”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再……嗬……啊、好深……把我弄死在你床上,也没、啊!!没关系……”   陆成渝追求性快感的时候会昏头,不计后果,包括但不限于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就为了激怒秦信。除了做爱,掌握秦信的情绪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掐着他后颈的手绕下去捂住他的嘴,仿佛是不愿从他口中听到某个字,底下的动作却一点没轻,骚红的穴肉绞着柱身被带出一点,又重重地捣送回去,Alpha窄小的穴里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润滑进去,随着进进出出的肉刃不断从连接的边缘被挤出来,把底下的被子沾湿了一片,臀间糊满了白沫,屁股上几个鲜红的指印,一眼就看得出挨了打。   劲瘦结实的腰往下陷成一座摇摇欲坠的小桥,屁股突兀地往上抬,前面的性器硬着,跟着身体的晃动啪啪地拍着小腹,疼得难忍。   肉刃不知疲倦地开疆拓土,每一下都顶得极深,耻骨把会阴都撞红,深处的结肠口被持续不断地折磨,恍惚中有种要被捅破肚子的错觉,秦信把另一只手按在他小腹,往下按,摸到自己在他身体里撑开的形状。陆成渝忽然剧烈地哆嗦起来,被捂住的口中溢出含混的呜呜叫声,四肢绷紧,小腿肚痉挛变形,后穴内壁猛地绞紧,把Enigma也绞得忍不住低叫,险些抵着结肠口缴械。   后穴里灭顶般的高潮几乎让陆成渝死过一遍,足足持续了十几秒,他才微微抽搐地瘫软下来,被操得眼珠都上翻,神情恍惚,什么也说不出来,更别说动一下。   秦信忍了十几秒没动,发间凝出的汗水一颗颗砸在皮肤细滑的背上,被操熟操开的肉穴只认得他的形状,殷勤地献媚,含着粗硬的鸡巴吸吮,他倏地发力,把Alpha整个儿翻了面,鸡巴插在里面没抽出来,也生生地拧过一圈,茎棱毫不留情地碾压肿胀的敏感点,把骨软筋麻濒临昏死的Alpha又激出喑哑的叫床,他方才经过了那样可怕的高潮,前面的性器居然还射不出来,颤颤地晃动。   他握住那根通红的肉柱,粗糙指腹在生嫩的龟头重重搓弄,不顾穴肉还没缓过劲,把陆成渝大腿几乎拉开在一条线,啪啪地用力继续操干起来。   低哑的呻吟一下子拔高了,他颀长漂亮的手指不复平时润玉似的颜色,关节深红,已经磨破了皮,紧紧地攥着凉滑的被面,发出的声音几乎算得上凄惨,偏头咬住自己手掌,拼命把失态的叫声堵回去。   秦少爷的心思瞬息万变难以捉摸,平时听陆成渝叫两声就害臊堵他的嘴,见了他这么狼狈的时候又不爽他自己忍着,非要扯下他被咬出深深齿痕的手,把堵着声音的牙齿顶开,任他错乱崩溃的声音喘息充满房间。   “不要……啊啊……”陆成渝拧着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溃不成军,“要坏了……真的……坏了、哈啊!秦信……秦信……受不了呜……”   性器从刚才就已经硬到了极致,却只是疼,什么也射不出来。秦信出奇耐心地用手照顾那根像烧热的铁一样硬烫的性器,埋在温柔乡里的凶器一次又一次劈开穴肉,直捣穴心。   欲海如渊,痛和爽都像要把人逼死似的,陆成渝整个腰往下失控地抖,抽搐,力气几近耗空,张着嘴也只能嗬嗬地换气,一直像堵塞了的性器骤然涌上一股酸痛的快感。   秦信却在这临门一脚时放了手,身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俯身把陆成渝整个拢在阴影下,专心猛烈地侵占早就乖顺了的后穴。   “等我一起。”他咬牙说,声音里压着沙哑的欲念。   陆成渝意识不清,听到秦信的话之后,居然真的伸出哆嗦的手握住自己的阴茎,大拇指腹堵住出精口,身体抖得更厉害。   “唔……你快点,好难受……”   秦信卡着他的胯骨用力往下按,性器又深又重地凿进去,把内壁都撞得凹下去,仿佛要顶破肚子。   “啊呃……啊……好深……”   陆成渝目光涣散,被他撞出的呻吟隐隐地带上哭腔,狐狸似的漂亮眼眸里水光淋漓,却硬撑着没掉一滴眼泪。他作为年长者维护自尊的点简直匪夷所思,肯让小他五岁的Enigma操成软绵绵的性爱玩偶,把自己贬成供皇子取乐的教习宫人,却不肯在秦信面前哭。   他爽得、忍得濒死,手却始终乖乖地握着自己的性器。   “太深了……啊……我受不了……秦信,啊啊!!”   秦信凶狠地一下一下往里顶,拔出来再操进去,穴口带出一圈肥嘟嘟的肉花,然后又被干得整个穴都陷进屁股里,收缩的软烂肠肉吮得他头皮发麻,手下劲瘦的腰上满是汗水,滑得简直攥不住。   “忍着。”   仿佛在下一刻,又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在这一瞬间,时间的深度难以计算,在岸上捡起的光滑的石头被投掷回深海,裹着咕嘟咕嘟的气泡下沉,下沉。   秦信骤然拉开他的手压进被子里,两只差不多大小的手掌手指紧密交缠,好像这辈子也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他低下头,信息素如蚕蛹一般将两人缠紧,Alpha肩头上的陈伤再次被犬齿刺破皮肉,鲜血涌出的同时,Alpha发出一声哭泣般的哑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拱起,乳尖血红,胸肉鼓得像涨奶,金属乳钉跟着发颤,身前的性器从鲜红小孔中喷出浊白的精液,一股接着一股,流不完似的,把两人相贴的身体弄得狼藉一片。   内壁再次抽搐绞紧,哆嗦着接受灌进最深处的大量浓精。   血液腥甜,脸侧贴着那人顺滑的发丝,恍惚中仿佛有只在回忆里才得以汲取的桂花香自唇齿间丝缕萦绕,清醒时辨认,又不得不承认只是幻觉。   秦信松了口,抬手把他的脸轻轻扳回来,把血腥味喂回他口中。   Alpha双眼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昏了过去,无声无息地任由他摆弄。   秦信吻他湿润的下唇,圆润的唇珠,缠绵悱恻,眷恋至极。 第38章 遗弃   陆成渝眠浅多梦,意思是要么眠浅,在秦信的管制下心浮气躁地硬躺半晚,旁边翻个身都能把他惊醒,要么多梦,好不容易耗空了体力沉沉睡去,大脑皮层半夜加班,光怪陆离的梦你方唱罢我登场,从记事起就没睡过几个顺利的觉。一个人过得不好有两个主要原因,吃不好和睡不好,他一个不落还能在大多数时间里保持情绪稳定对社会无害,大概也算天性纯良。   哪怕被大动肝火的秦少爷做过了头昏过去,乱糟糟的梦境依旧如期而至。   梦里的秦信在哭。   少爷并不是软弱的性子,陆成渝只见他掉过一次眼泪。   哭也哭得隐忍,嘴唇紧紧抿着,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砸,破开在他倔强地拉着陆成渝的手上。   那种心痛到要窒息的感觉卷土重来,陆成渝像旁观者一样站在梦境里,垂下的手和梦里的“陆成渝”一起发起抖来。   霎时间天塌地陷,一阵失重感传来,缩在被子里的alpha微弱地颤了一下,睁开眼睛。   卧室里拉着厚重的窗帘,昏暗得如同黑夜,陆成渝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喀拉喀拉乱响,看到床头电子钟的时候才知道不是如同,现在确实是晚上,不过是第二天的晚上。   十点多了,屋里毫无人气,冷冰冰的,秦信也不在。   头痛欲裂,身体哪哪都不对劲儿,胳膊腿酸软无力,沉重得像挂了二十斤的哑铃,胸腹上的鞭伤和乳头隐隐发痛,他靠着床头仰面缓了一会儿,撑着胳膊下床,双脚沾了地,忽然一僵。   粘腻的液体顺着大腿根内侧滑落下来。   秦信没给他弄出来,在里面留了一天一夜。   这似乎不是他的作风,陆成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衣服都顾不上穿,踉踉跄跄地出了卧室门,门外同样是冷冰冰一片漆黑。   他魔怔般的把别墅上下所有的房间都推开看遍,哪里都没有秦信的身影,连兔子都不见了。厨房整洁干净,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没开火,手机就放在客厅,没人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手机拨了秦信的号码,响了快一分钟,没人接自动挂断了,他执着地又拨了一个,这次没两声就被挂断。他抖着手切了聊天界面,输入框里一行字打了几次才成型,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陆成渝握着手机,垂着头倚着墙,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看起来落寞又孤单,像意识到自己被遗弃了的家猫,因为本来就是被捡回来的流浪猫,心里始终把温暖的壁炉当偷来的梦境,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倒也不算意外。   就是多少有点难过。   他把那一行字慢慢地删掉,想给伍相旬打个电话,嗓子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只好改成发信息,简短地叫他出来见面。   胃里冰凉下坠,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再多活动,但是他有点不想一个人待着。   伍相旬担惊受怕了两天,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陆成渝手机嗡嗡的振动就没停过,一直持续到他赶到见面的地方,把陆成渝手上的酒杯夺下来。   “疯了你!”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高度数的伏特加溅了一桌,伍相旬扳过他的脸,眼睛都不敢看他脖子上淤青的掐痕,“看看自己什么脸色,胃坏成什么样了自己不知道吗?!还敢喝这么多酒!”   陆成渝有点茫然地皱了下眉。   桌子上空了的酒瓶占了一半,伍相旬粗略一扫,看见不止一种。   这不要命的王八蛋,点度数贼他妈高的就算了,居然还混着喝!   “你……”伍相旬气得无言,瞬间理解了秦信生这么大气的感受。   “没事,”陆成渝把脸从他手上摘下来,笑笑,声音还是哑的,“今天想喝。”   “别笑了。”伍相旬看得心里不好受,在他对面坐下来,把没喝的酒瓶子都拢到自己这边,老母鸡护崽一样,“在伍哥跟前撑什么。”   这时已经快要入夏,温度不低,大部分人都换了单衣,陆成渝却裹了个不薄的外套。   “这都几月了,你怎么穿这么些?”   陆成渝随手一掀上衣,斑驳吻痕和两颗闪光的乳钉大喇喇地露出来,单衣遮不住。   “哎!”伍相旬战术后仰,惨不忍睹地把他的手按下来,“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大方了!”   眼看着姓陆的爪子又要往酒上伸,伍相旬啪一巴掌把他拍下来:“吃饭了吗?”   陆成渝缩回手,犹豫了半秒,面不改色地说:“吃了。”   “我不信。”伍相旬骂骂咧咧地接完外卖电话,酒吧不许外带食物,他做贼似的把粥捂怀里带回来,偷摸地往他手里一推,“吃,我看着你吃,个阳奉阴违的小兔崽子,我还不知道你?”   “伍哥,我吃不下,”陆成渝无奈地说,“真的吃了。”   在伍相旬威胁的目光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拿勺子吃了一口,尽力被忽略的胃顿时翻搅起来,他仓促地低头又往嘴里填了一口,把反胃的欲望压下去。   半碗喝下去,热粥多少抚慰了冰冷的胃,身体有了温度,方才蒙头灌下去的烈酒也开始往上反劲儿。   琉璃似的眼睛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他眼神有点散。   伍相旬知道他鸟的食量,喝半碗勉强达到了他的预期,也不强求。   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说:“事情我都知道了,小信那边一定要把辛琪送进去,我虽然按下来了,但也按不了几天,看起来少爷也没有看我面子的意思。”   “你没空的话,明后天我替你去见辛琪,都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管什么打草惊蛇了。”   陆成渝点了点头:“不用,我能去。”   他顿了一下,突然轻声说:“小信。”   “小信不在。”伍相旬从刚才就疑心他喝多了,陆成渝喝酒不上脸,喝多了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说话还能是条理的,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来,“想他了?送你回去么,不是有门禁?”   陆成渝似乎叹了口气:“回哪里?”   “桐瑞啊,你不搁那演霸道总裁强制爱呢吗?”伍相旬奇怪道。   陆成渝没接他的玩笑,一下沉默下来。   伍相旬后知后觉地觉出不对:“吵架了?”   也正常,出了这种事,又没法解释,小信那个性格不生气才奇怪。   陆成渝抬头笑一下:“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伍相旬一愣:“什么?”   “我太贪心了,”他无意识地掐自己的拇指,“你说的对,既然决定好了,还是早点断了念想。”   他加重了语气重复道:“我太贪心了。”   伍相旬突然说:“你最了解小少爷,知道他不是会养情人和脚踏多只船的人,但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应该有吧。”他学着陆成渝说过的话。   “这话真心么?”   “不真心。”陆成渝低着头,有问有答。   伍相旬这下基本能确定他确实久违地喝多了。   “外人看着好像是你在追着少爷,实际上你就跟打游击似的,这撩一下那戳一下,完了就跑,还要抹黑人家用情不专,”他说,“你说怪不怪小信生气?”   “不怪,”陆成渝乖乖地坐着,“我活该。”   “哎,我倒也没这个意思……”伍相旬到底还是心疼他,硬话说不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行了,送你回去,晚了小信该担心了,走吧。”   “他不要我了,”陆成渝含糊地说,没等伍相旬听清,闭眼往桌上一靠,“不回,困了。”   俩人在一块喝酒从来都只有伍相旬喝多了耍酒疯的份,他看着新鲜:“真不回?”   “不。”   “行吧。”他把陆成渝的手机摸出来,翻到秦信的号码,“那就别怪我引人进村了。”   通话拨出去,被挂断。挂得太快,伍相旬还以为是那边不小心按到了,又拨了一个过去,还是秒挂。他挠了挠头,换了自己的电话打过去,响了几秒,居然接通了。   秦信猜到他跟陆成渝待在一起,这通电话接起来有一定概率会听到陆成渝的声音,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几秒,还是接通了,放在耳边,喉结滚动:“伍哥。”   “哎,小信,”传来的是伍相旬的声音,“你哥喝多了,你要不来接一下吧。”   秦信蹙起眉。 第39章 桂花将谢   秦信到地方的时候头发都没干,一看就是洗过了澡准备睡下,又被叫起来的。陆成渝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伍相旬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故意没叫他,任他睡。   他拂开那人的头发,把手掌贴上他额头,没发烧。   “快带走吧。”伍相旬一摆手,“他就是欠管教,你多费心,看着点别让他喝酒。”   秦信没反驳什么,手指放下来的时候在柔软的脸颊上划了一下,说:“聊聊吧,伍哥。”   伍相旬牙疼似的咧嘴:“我不跟你聊,你想知道什么等他醒了自己问。”   秦信意料之中地一点头:“那我说,你听着。”   “你们找辛琪,因为他是我父亲以前的情人,想从他身上获得可能的消息。采取这么迂回的方式,是不想惊动我父亲。”   “辛琪跟着我父亲是十四年前,跟那一年有关的事情,我只能想到一件。”   他语气平淡,不管是说到辛琪还是秦峥,都没有什么波动。   伍相旬出国的时候他十八岁,七年过去没见过面,心里依然把他当小孩,听他面不改色地说情人,一阵尴尬。   “我很好奇,”秦信接着说,“你们查我妈妈的死因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伍相旬跟陆成渝一丘之貉,学他睁眼说瞎话也算耳濡目染业务熟练,“可能单纯记恨你爸棒打鸳鸯,想给他找点麻烦。他指哪我打哪,别的不问。”   “那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秦信嘲讽似的说,大概也没有面上看起来平静。   伍相旬知道,这没藏好的不善不单单是因为他帮着陆成渝打马虎眼,不管秦信对他面上多么客气,对当年的事始终是心存芥蒂的。   他也不想旧事重提,只言辞模糊地说:“成渝不会害你,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他害谁都不会害你,这样还不够吗,小信?”   “这话你当年怎么不说?”难言的思绪尽数掩在幽深的眼眸中,显得有些尖刻,“那场车祸所有人都告诉我是他做的,说他接近我是别有用心,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连他一面都没见到,我只想听他一句否定,或者有人来告诉我不是他,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   他按在陆成渝肩上的手压紧:“但我不在意,我不在意他害不害我,以前和以后都不在意。”   “那你在意什么?”伍相旬反口问道。   秦信却不说了。这一隙的咄咄逼人又被他收了起来,封回密不透风的皮囊下。   伏在桌上的人动了动,似乎是被落到脸上的头发扎得有些痒,在胳膊上蹭了蹭,但没醒。   秦信给他把头发别到耳后,表情还带着寒冷的余韵,动作却说不出的轻柔,仿佛在梳理一件千金不换的雀金裘。   “那一个月,他到底在哪?”他低声说。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伍相旬。   “我不能说,”良久,他才开口,“小六不让告诉你,我说了他得找我算账。”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你想知道,不如去问你那个二婶。”   秦信一愣。   伍相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用下巴指了指陆成渝:“带他回去吧,看他这样子昨天也没睡好……”   这话没过脑子,说完才想到昨晚没睡好的原因,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他那个胃,我感觉又有点不好,你有空的话带他去看看,指望他自己去医院不如指望猪会上树。”   秦信垂眼应了一声,把人弄到半醒,迷迷糊糊地被他半揽半抱上车。   天色秾黑,不夜城灯火大亮,路灯往远处汇集,像是指路的箭头。   桐瑞没有别人,秦信就没叫醒他,抱孩子似的把他面对面抱起来。陆成渝闭着眼睛把脸埋进他颈窝,在他怀里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四肢并用地紧紧缠住他。   这一套动作过于流畅了,秦信单手抱着他开门:“你醒了吗?”   颈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下来自己走。”   alpha顿时缠得更紧了,勒得秦信差点一下没喘上气来。   他只好接着一路抱进屋里,到了床边陆成渝还不松手,秦信拍拍他后背:“下来。”   那人不动,秦信加重了语气:“下来,不然我扔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了他,脸侧的头发晃了一下:“别扔下我。”   “别不要我,你说过的。”   “我反悔了。”秦信说。   “不要反悔……”陆成渝小声说,讨好地蹭他的下巴和脖子。   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光犟嘴有什么用。   秦信仰起头避开,从胸腔里叹了口气:“下来,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Alpha委屈道:“你嫌我胖了!”   “……”   秦信放弃跟醉鬼讲道理,弯腰把他往床上放,刚沾上床就被一块带了下去,视角转换,仰面躺在床上,胸前蜷了一只对自己的体重没有概念的蔫巴巴大兔子。   他今天别有住处,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有忙的因素,也有不想见到陆成渝的原因。   跟陆成渝在一起总是在生气,他不是泥巴捏的,做不到在目睹他一次又一次偷腥也好以身犯险也好,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共处一个屋檐之下。   他有时候会自私地想真的把陆成渝当兔子圈养起来,折了他的爪牙,打断腿锁在床上。   可是舍不得。   要是那么做了,还能见到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冲自己笑吗?   何况陆成渝稍微弯个腰秦信都要担忧是不是胃疼,也舍不得伤害他。   下巴底下压着陆成渝毛茸茸的发顶,秦信手往上抬,捋他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   他可能确实是困了,控制住了秦信也没做什么,压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秦信垂着眼皮看他,冷不丁问:“知道我是谁吗?”   “嗯,知道……”   “是谁?”   “少爷。”   秦信无意识地摸着他的头发,手法跟撸兔子一模一样,在心里考量现在引他说真话的可能性。   结论是以他的防备和警惕,不太可能套出话来。   “少爷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知道吗?”秦信问。   “知道,”陆成渝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回答,“十月十六,桂花将谢的时候。”   “不对,”秦信搂住他,“是桂花从高处枝头落进我手里的时候。” 第40章 能生吗   秦信在这件事上的手段出奇地强硬,秦氏的企业律师留下了两个,大有让当事人三年起步上不封顶的意思。一旦立案刑事拘留旁人便很难再见到当事人,伍相旬不得已出手阻挠,逼得秦信勉强退了一步,辛琪暂时被行政拘留。   讨债兄弟跟他家霸道总裁的恩怨情仇一看就有得拉扯,他本来都做好了自己去见辛琪的打算,没想到临出门前就收到陆成渝叫他接上自己的信息。   “你不陪秦总?”他偏了偏脸,问副驾驶上难得沉默的陆成渝。   “我倒是想陪,”陆成渝很久没喝醉过,从醒来头疼到现在,满脸不爽,“他连家都不回,我独守空闺,陪谁?”   “昨天不是回去了么,”伍相旬洋洋自得地说,“哥这波助攻怎么样?”   陆成渝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要不是你今天说,我都要以为昨天晚上看见的人是幻觉了,睁开眼还是和上次一样,哪都没人。”   “那你怎么吃的饭,又没吃!?”   眼看伍相旬又要开始输出,陆成渝顿了一下:“那倒不是。”   水壶里煮了养胃的大麦茶,餐桌上放了做好的饭菜,用保鲜膜封着,热一热就能吃。陆成渝被秦信投喂了几个月,一口就尝得出来是谁做的。   短暂的熨帖过后是更大的失落空虚,秦信面面俱到无微不至,却不愿意跟他在清醒的时候说几句话,连只言片语也不留下。他带走了常穿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看起来是铁了心要晾着陆成渝,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回来。客人把房子主人逼得出去住也不回家,听着都荒唐。   “不然,”陆成渝忽然说,“我还是搬回去吧。”   “搬就搬呗,”伍相旬满不在乎道,“你又没在他那儿呆多久,东西也好收拾。要不想回你那狗窝,搬过来跟我住也行,云潢那边比桐瑞是小了点,但住咱俩人肯定是没问题。”   他瞥了一眼陆成渝的神色,故意逗他:“怎么?这么势利,非得住大房子?”   “成,你要实在喜欢,哥跟小少爷商量商量把桐瑞买下来,以后你爱住哪间住哪间!”   桐瑞是秦信妈妈留给他的,伍相旬要是知道,估计不敢开这个玩笑。   陆成渝一口气将叹未叹:“我现在也能爱住哪间住哪间。”   “而且说谁那儿是狗窝呢?我那房子虽然买的时候便宜,但前两年就成了学区房,房价也挺高的好吗?”   “学不学区的你又用不上,”伍相旬说,“你跟少爷,谁生?”   陆成渝还没说什么,他倒先真事儿似的琢磨起来:“少爷是Enigma,按理来讲你应该是能生的,但是……哎你俩不是属于近亲吗,是不是容易生出畸形啊?”   “停,停,”陆成渝被他带得思路偏到北冰洋,下意识开始思考他俩那一星半点的血缘到底有没有这么大影响,回过神来头都大了,“生不了!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让伍相旬骤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临要到达目的地时才又开口:“我以为你这个只跟腺体有关系。”   “没错啊,”陆成渝轻描淡写地说,“我对我现在的第二性别挺满意的,你见哪个Alpha能生孩子?”   “也好,”拘留所外,伍相旬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咱不受那罪。”   时隔几天再次见到辛琪,他狼狈憔悴了不少,穿的还是那天的衣服,一点也看不出以前风情万种的样子。   伍家家风严格,不屑恃强凌弱,伍相旬刚处理这事儿的时候以为他是真的Omega,憋着气没动手,后来一听这小子是Alpha,心里的槛顿时没了,在不抄家伙的前提下把人揍了个半死,下手极其阴,挑着又疼又难验伤的地方往死里揍。秦信就在一边冷眼看着,表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但谁也不敢越过他阻拦。   这事当然没让陆成渝知道,因此他只是觉得辛琪看见他的眼神怨恨得冒火,却想不到理由。   怎么看都该是自己更生气吧?   然而他看起来并没有该有的气愤,表情称得上是平静闲适的。   他打量了一阵没说话,最后居然是辛琪先开的口:“陆少爷的滋味确实不错,胸大屁股软,叫的声儿也带劲,难怪勾得太子爷七荤八素,连伦理都不顾,还要为了你放弃继承权。”   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的伍相旬差点从椅子后边仰过去,他只知道大致经过,并不清楚秦信赶到的时候辛琪究竟做到了哪一步,听他半真半假的一扯,眼珠子瞪得险些掉下来。   陆成渝却没有被激怒的迹象,一边眉毛轻轻一挑:“过奖,确实有不少人夸过我身材好。不过我们俩之间的事就别提秦信了,我这人心眼小,从别人嘴里听见他的名字会吃醋的。”   “我提了又怎样?”辛琪挑衅道。   陆成渝面露遗憾:“那就只好请你喝杯滚水泡的好茶了。”   伍相旬很配合地把滋滋叫了半天的电热水壶从桌子底下拎上来,放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辛琪身上被他揍过的地方起码要疼半个月,对上他的视线后脸色一白。   陆成渝见状满意地拍拍手:“太好了,看来我们能说正事了。”   他把手自然交叉放在桌上,不慌不忙地说:“十四年前的十月十五,你还记得吗?”   辛琪神色骤变。   陆成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来记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辛琪压下眼神里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都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说清楚点,”陆成渝说,“b市度假山庄项目,轰动整个商圈的温雨青意外坠湖案。”   辛琪提了提嘴角:“陆少爷,你当我是什么人物,我只是在十几年前短暂地给秦峥当了一阵玩物,连温夫人的面都没见过,你想在我这儿知道什么内幕,找错人了吧?”   陆成渝没什么意外:“放心,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大消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知道的话说就是了。”   “秦峥在包养你的期间,有没有其他情人或者床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前半句话,辛琪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看,但迫于某些武力威胁,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应该……没有。”   “他去b市的时候,有没有带上你?”   “没有。”   伍相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十四年前的事,记得好清楚啊。”   辛琪怒目而视。   陆成渝敲了敲桌子:“你说你没见过温夫人,那你见过,或者听过温云虹吗?”   “没有。”   辛琪先是干脆地回答,而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犹豫起来。   “想到什么了?”陆成渝问。   “不……没什么。”辛琪说。   如果不算装出来的温柔,陆成渝本性里的耐心也就那样,几年前的时候就连对秦信也只是稍多一点,几年过去秦信在他这里有了绝对的豁免权,对别人却依旧没什么差别。   他从进门到现在并没有对辛琪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到这儿终于懒得再跟他打机锋了:“你知道的不止这些,也很清楚我想知道什么,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对我有用的话,明天你就能从拘留所出去,官司都不用打。”   辛琪猛地抬起头,依旧谨慎道:“太子爷请来的律师摁死了要把我送进牢里,你?你说话管用吗?”   “当然,”陆成渝笑了一下,“你当太子爷是为了谁。”   伍相旬想想自己费了多大的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真能扯,秦信是为了他没错,但他说话还真不一定有用。   对面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陆成渝还没看清就消失了。   “我确实没见过温云虹。”辛琪低声说,“但我见过她的……签名。”   “什么签名?”   “股份转让合同。”   陆成渝心里一动:“哦?”   “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什么内容都没看清,只看见了最后的签名,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你问,我早就想不起来了。”   “那份合同,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辛琪想了一阵,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但我能确定是在温夫人死之前。”   他说得太绝对,伍相旬不由得问:“为什么?”   辛琪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笑:“因为她死之后,我就不再是秦先生的情人了,当然也没机会再不小心看到点什么。”   说出这句话,他仿佛迈过了什么看不见的坎,语速都加快了些:“那天我在秦先生的办公室听见了两个人在争吵,一时犹豫,躲在里间没出来。后来想想,其中一个人应该就是你们说的温云虹。另一个人是……”   他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有些意外的名字:“秦家老二的夫人,陆娴。”   “温云虹和陆娴在秦峥的办公室吵架?”伍相旬脱口说,“她俩认识么?”   “吵的内容是什么?”陆成渝问。   “听不清楚,也记不清了,”依旧是这句话,“但好像是另一个人在指责陆夫人,说她……居心不良?大概是这个意思。”   “然后陆夫人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话,”辛琪慢慢说,“‘就算她死了,只要阿信还活着,温氏就落不到你手上’。”   陆成渝转了一下手上的茶杯,这是他情绪起伏不想被人看出来时惯有的压制动作。   “我当时录音了,”辛琪突然说,没等两人有什么反应,又转了话锋,“但是找不到了。”   “那说个屁!”伍相旬骂道,上下扫了一眼辛琪,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Alpha,也不怎么像Omega,甚至也不像beta,整个人有种怪异的混乱,以自己狭隘的性取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四不像的Alpha。   伍相旬皱起眉,无意识地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秦峥为什么……”   说了半句就停下,没想到辛琪却像有读心术似的,语气不太平稳地接上了:“为什么找我这个Alpha做情人?”   “这个世界上有不喜欢操人的Alpha,就有喜欢干Alpha的人,”他话是对着伍相旬说的,眼睛却幽幽地看着陆成渝,“你说对么,陆少爷?”   他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恶意,陆成渝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忽的展颜:“对。”   “你嫉妒了吗?” 第41章 服从性   陆成渝:“秦信和秦峥不一样,你和我也不一样,怎么,你心里不平衡了?”   伍相旬搓了一把耳朵,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辛琪的脸唰一下白了,胸腔克制不住地上下起伏。他好像在拼命地克制着什么,脸色由白转红,最后隐隐发青,颇为精彩,良久,急促的呼吸才强行被压制下来,又挤出那种奇诡而狰狞的微笑:“秦家的小少爷如果真的对你一往情深,你能到现在还只是作为他在别人口中的谈资和污点出现?别天真了,姓秦的都冷血,你真以为秦信就是例外?”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的没错,秦信和秦峥确实不一样,”辛琪紧盯着陆成渝,好像对他的反应十分好奇似的,“因为秦峥根本就不喜欢Alpha。”   陆成渝可有可无地一掀眼皮。   “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不喜欢Alpha的人要把我留在身边吗?”   他把话讲得像说书,十分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还知道给听众抛包袱,陆成渝没什么反应,伍相旬倒是听得挺带劲,好奇道:“为什么?”   “伍少爷,”辛琪并不在意听众之一的冷落,眸中闪着兴奋而期待的暗光,把脸转向伍相旬,“你看我不觉得眼熟吗?”   他不说话微笑的时候是一张非常秀气的脸,眼线细长,鼻梁秀挺,嘴唇不厚不薄,上唇中间的唇珠却格外圆润可爱,伍相旬鬼使神差地盯着看了颇久,忽然猛地扭头瞪向了身侧!   辛琪五官的每一处都有半分像陆成渝!   因为相似的部分并不多,因此这张只是清秀的脸看起来很难跟陆成渝那副秾丽的长相联系起来,但伍相旬认识陆成渝将近二十年,对他的五官无比熟悉,这几分若隐若现的相似便像在他心里投下了一枚核弹,炸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陆成渝显然也意识到了,脸色发沉。   “我刚跟了秦先生的时候十六岁,还没分化。”   十六岁没分化偏晚些,但也算正常。陆成渝也是差不多快十七岁才分化。   “很巧吧,”辛琪说,“你当时也是十六岁。”   陆成渝理智上知道很荒唐,但还是在他不断的暗示下有了反胃的感觉,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不仅没压下去,还差点被粗茶梗子的味道刺激得吐出来。   他四平八稳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你能别恶心人么?”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秦家大宅,因为秦先生临时有事把我也带了过去,待在车里不许出现,从窗户看见你走出来。”辛琪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而朦胧的回忆,自顾自地低声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脸上的表情,不怎么高兴,走路不快。”   随着他的描述,数年前惊鸿一瞥般惊艳的少年已经在记忆深处模糊掉的面容、肢体细节又再次清晰起来。   “但你一定不知道,秦先生站在你身后的楼上,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你。”   初夏的天,伍相旬背后却窜起一股凉气儿:“什么表情?”   辛琪笑了笑,没回答。   两人的眼神都落在沉默的Alpha身上,一个在小心地揣度他的反应,一个在迫切地期待他的失态。   这两个人都没多少收获,陆成渝淡定得好像没听出这些话背后的深意,从他的表情中几乎找不到一丝多余的情绪,慢慢地说:“你刚才,提秦信了是吧?”   辛琪一僵。   陆成渝轻声细语道:“我说过什么来着?”   对面的杯子没动过,他伸手拿过来,把水倒满。水壶的保温效果不错,方才烧开,现在往上冒的热气也依然蒸得人手疼。   面前的人从他第一个动作开始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瞳孔惊恐得缩成细细一点,在水面逐渐上升到快要与杯面齐平时骤然跳起来,试图大声叫人,桌子椅子被他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陆成渝眼疾手快地捏着那杯水端离桌面,一滴没撒。他在辛琪出声的前一刻就电一般伸手掐紧了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一拂,不知道做了什么,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在对方满是恐惧、痛恨和绝望的眼神里,稳稳当当地把一整杯热气腾腾的滚水倒进了他合不上的口中。   兴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Omega,辛琪格外瘦弱纤细,这不是只减肥就能做到的,陆成渝猜测他兴许还注射了性激素,因此哪怕陆成渝前一晚宿醉还没睡醒,此时状态并不好,力气也不是他能轻易抗衡的。   凄厉的惨叫瞬间响起,一开始还能叫,后来连动静都没了,辛琪捂着脖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下巴还没接上,只能张着嘴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伍相旬看着听着,不搭手也不阻止,只在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时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走吧。”陆成渝说,没再多给地上的人一个眼神。   回去本该陆成渝开车,但伍相旬不放心,依旧把他撵上了副驾驶。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伍相旬心有余悸,“怎么就扯到秦峥对你,什么什么……呃,还什么表情……”   陆成渝眼睛干涩,抬手捏了一下鼻梁,漠然道:“我十四岁的时候,他亲眼看着秦竹庄给我注射催情药,脚步都没顿一下,好像我只是一块连碍眼都算不上的抹布。”   他反问道:“你觉得他对我能有什么想法?”   “小六!”伍相旬喝住他,:“……别说了。”   “我知道了,是那小子狗急跳墙胡乱攀扯。”   “……不。”从眼球到后脑像绷着筋,一跳一跳地胀疼,陆成渝更用力地用手掐着鼻梁两侧,留下两个泛白的指印,“他想错了方向,但看到的不是假的,我知道那是什么表情。”   伍相旬不太敢追问,怕又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但陆成渝似乎一定有要他捧哏的意思,问他:“你觉得辛琪像我,那你知道我像谁吗?”   伍相旬一愣。   陆成渝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冷:“只要你见过秦竹庄犯病的时候看我的表情,就能想到秦峥是什么表情。”   “可是,”伍相旬结结巴巴,“我以为秦竹庄把你当那谁是精神不正常的幻觉,你跟秦家老二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吗?”   Alpha和Omega的样貌普遍比较好,秦家多Alpha,长相都相当不错,让本身其实并不差的秦屿显得有点普通,别说陆成渝,连辛琪都比不上,再怎么说也是有做情人的本钱。   “不是,”他费解,“我从以前就想不明白,秦屿又他妈的不是死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冲着你缅怀个什么劲儿?还有你们家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乱伦指标,或者一定会爱上血缘兄弟的诅咒?你妈和秦信也就算了,怎么连秦峥都搞这一套?!”   陆成渝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事在秦竹庄那里遭罪,甚至连名字里的“渝”字都是后来改的,陆家一开始不认他,后来确定陆怀波没了生育能力,才又把他认回来给了陆姓,名字也是那个时候陆娴用嫌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改掉的。   上次去见秦竹庄,那女人嘲笑他把这名字当宝,其实没有,陆成渝不在意叫什么名字,也不在意是谁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取的,只要不是令人倒胃口的阿屿就好。   “我不知道!”兴许是被闪回的旧事影响,他脸上的不耐和莫名的焦躁已经到了藏不住的程度。   两边稀疏的树木不断后退,伍相旬看着前面的平直的道路,没前没后地问道:“你上次去见秦竹庄是什么时候?”   “你刚回国的时候。”   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伍相旬回忆一阵:“怪不得把自己搞进医院了。”   “成渝,”他声音放轻,却让人觉得很郑重,“别去见她了吧。”   “三十年了,你从来都不欠她什么。”   陆成渝马上就要度过三十一岁的生日,那副稚嫩无力的少年躯体增骨贴肉,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早就今时不同往日,成年Alpha的身体悍利得像雪山上的豹,再也没人能轻易用武力强迫他。   但伍相旬知道,他依旧走不出幼年时套在脖子上锁链的活动范围。各种各样狰狞的影子被他妥帖地封进漫不经心的皮囊下,简直像是在身体里养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养出来的蛊王吞噬掉。   陆成渝用力闭上眼睛,脸部抽动的肌肉很快被克制下去,直到外表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才吐出嘶哑沉重的一个字:“不。”   伍相旬一下子火了,猛地拍了一掌方向盘,刺耳的鸣笛声穿透鼓膜:“你今年三十不是十三!她折磨你给你套上链子,你就真的连挣扎都不挣扎了?那疯婆子都他妈快死了!!难道她死了你还要在她的阴影下画地为牢?”   “你懂什么,”陆成渝的眸光极其冷,像藏了一把开刀见血的刀片,“把一条狗从出生开始驯养,二十年的服从性训练,他还能有反抗的心吗?”   “你服从过吗?”伍相旬赶着他的话尾,几乎是打断了他,“你是能被驯养的狗吗?”   Alpha没应声。   “你要是服从过,当年剩一口气逃到我家的时候身上就不会只有外伤!血溅三尺的也不会是那群畜牲而是你!”   伍相旬直到现在还是常常会想起来那天晚上,浑身烫得能煎鸡蛋的人意识不清,身上溅了不知道谁的血,那样清俊漂亮的一张脸,血腥气和杀意重得让人心惊,从头到尾只重复一句话:   “伍哥,我要他们死,我要她……生不如死。”   就因为这一句话,伍相旬十几年前就做好了共犯的准备,收到秦竹庄癌症的消息时就知道到时候了,毫不犹豫地放下国外的工作回来。   陆成渝有朋友,有露水情缘,有捧上高台不敢靠近的心上人,跟谁都能看起来很好,但是只有他一个共犯,伍相旬不帮,他就得自己下地狱了。   “你是被驯养的狗吗?”他逼问道,“你不是!你是找到机会就会反咬的狼!”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白眼狼么?”   他主动抛出了缓和的讯号,伍相旬还是面色不霁,却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步步紧逼了。   两人之间紧绷的氛围慢慢消解,归于平寂。   陆成渝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眉目间透露出掩不住的倦意,低声说:“过两天我就从桐瑞搬出来吧,时间不多了。”   “小信……应该也不想见我,刚好。” 第42章 定位   陆成渝的手机从不防备秦信,他想看就看,想拿就拿,虽然秦信从没行使过这项权利。有时候晚上闹得着急,衣服扔得满地都是,结束以后收拾着捡起来,也只是帮他给手机充个电,放在一边。秦信不算多么信任他,但是愿意给他足够的自由度和私人空间,从不过多干涉。只是陆成渝好像并不是多么领情。   咨询室那个突然打过来的电话其实是混乱中点错了,原本应该是要打给伍相旬的。他说不上来得知这个乌龙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愤怒,嫉妒,还是酸涩?   其实都不是,他最深刻最庞大的感受,是直到现在都还在阵痛着的害怕。   万一这个电话没能打出去呢?万一他没敢接起来怎么办?万一他没能及时找到陆成渝的定位呢?   孙秘书发现这几天秦总上班时间看手机的频率明显提高,有一次开会的时候居然还走神了,垂眸盯着自己漆黑的手机屏幕,整个会议室不尴不尬地一片静寂,她轻声叫了好几句秦总,他才回过神来,抬手撑着额角舒出口气:“不好意思,刚才说什么?”   会议散掉之后,孙秘书在总裁办公室汇报完工作,正要离开时被秦信叫住了,语气迟疑,听起来不像要说公事。   她奇怪地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秦总?”   年轻的老板抿了抿唇:“你……你有恋人吗,结婚了吗?”   密闭的办公室,年轻总裁和女秘书。   孙秘书头上冒出了一圈问号,如果不是几年下来清楚秦信的为人,这个问题简直就是潜规则的事前调查。   她想不懂老板的意思,老老实实地答道:“结了。”   紧接着想到什么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们俩都是丁克,不打算生孩子,至少十年内不会后悔的!”   秦总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就算有员工需要产假,公司也不会随随便便解雇人,这是违法的。”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孙秘书,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秘书小姐飞快地说:“当然不是!只是我自愿为公司鞠躬尽瘁!”   她觑着上司的脸色,秦信并没有在意她这句一点也不含蓄的马屁,脸上露出一点沉思和纠结,慢慢地问道:“结婚是什么感觉?”   “没啥感觉,”孙秘书说,“我跟对象从小一块长大的,领证都是下班顺路领的,早就熟得紧张不起来了,也没有什么电视剧里小鹿乱撞热泪盈眶的情节,”她吐槽道,“除了前前后后试婚纱办婚礼迎来送往的累得像死狗,高跟鞋差点把脚磨穿。”   晚上回去倒头就睡了妆都没卸,还啥洞房花烛呢,根本没心思。这一句她在心里想了一圈,没说出来。   “哦,”秦信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肯定很好吧。”   “还可以吧,”孙秘书回,“有点感情,看着不烦,吵吵闹闹、互相帮扶着,一辈子不就这么下来了么。”   这是大部分人的人生,最大的浪漫是雨天拥挤的下班路上给对方带一束半开的花,最严重的矛盾是今天谁刷碗,没有电视剧里那么深刻到能为对方去死的爱情,但好在普通人一辈子也碰不到什么需要用生死来检验的抉择。   然而她那个身家显贵相貌出众,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不一般的老板,在听了她的话之后,总是像湖面一样沉静的黑眸里浮现出一丝隐约的羡慕,好像在真心实意地向往这普通人都能触手可及的渺小的“幸福”。   她不由得愣住了。   想了想,她忍不住问道:“您要结婚了吗?”   “没有,”秦信说,“但我订过婚。”   虽然没告知另一个当事人。   孙秘书第一想法是没听到过秦家继承人订婚的消息,随后注意到他用词是过去式。   这可真是个大八卦。她干巴巴地想。   办公室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在这一刻甚至压过了她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小心翼翼地问:“是跟哪家的大小姐吗?”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秦信并不介意她问,弯了下唇:“不是,是一个认识很久的……哥哥。”   嚯!还是年下!   孙秘书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哥哥”是个Omega,在脑中自行构建出一个温柔俊秀的年轻男性来。   但是,看秦总的样子不像没感情,那是为什么会成为过去式的呢?   不可能有人会拒绝他们秦总吧!   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疑问,秦信轻描淡写地说:“家里不同意,他后悔了。”   是给你一个亿离开我儿子的那种不同意吗?   “那您现在是打算……”孙秘书把差点出口的“再婚”咽了下去,“结婚?”   哪个国家都没有能给表亲盖章的婚姻制度,秦信摇了摇头,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现在是不婚主义。”   孙秘书肃然起敬。   她依旧没搞懂秦信叫住她的目的,难道就为了告诉下属自己是个大情种?   “话都让你带偏了,”秦总按了按眉角,“我是想问,你们谈恋爱平时都做什么,能让对方没空出去乱跑那种。”   今天的八卦份额已经到头了,孙秘书识相地没再多问。   “没有那种活动,”她笑了,“除非你把人带在身边,秦总,像我们这种社畜都不用另外做什么,下班就瘫在家里,根本没精力出去乱跑。”   “唔,”秦信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在我身边给他找个班上。”   还是个不用工作的小金丝雀,孙秘书琢磨。   “您看着安排。”她公事公办地说,“希望不会是总裁秘书的职位。”   “算了,”秦信说,“他应该不会愿意来秦氏。”   当然啦,总裁文里的金丝雀也是有尊严的金丝雀。   “要下班了,”秦信看了眼手表,“你先回去吧。”   秘书出去之后,秦信习惯地拿起手机,解锁之后的界面上显示着纵横的线路,上面只有一个定位的红点。   给对方手机装定位器这件事有些挑战秦信过高的道德底线,他盯着黑屏看了几天都没怎么敢点开,刚才一时没想起来,屏幕亮起来才觉得不自在,想退出时目光忽然凝住。   那个一上午都待在桐瑞没动过的红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城西移动。 第43章 镜花水月   把样本交给司徒昭不久后检测结果就出来了,与信纸上的血迹属于同一人,时间相隔十几年。   秦信拿到结果的那一刻仿佛心脏猛地坠在地上,还被踩了几脚,攥着纸页往外走,差点把司徒昭诊室的门把手掰下来。   “现在着什么急!”司徒昭提高了声音拦住他,没好气地拿文件垫板敲了敲桌子,“十几年前的血了,你出门就穿越吗?”   “我……”秦信嗓子干涩,“我回去看看。”   司徒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从为了蓝医生恶补的那些乱七八糟心理书里拎出一个词来:“你这叫分离焦虑,下次做咨询的时候记得让蓝医生顺便把这毛病也给治了。”   他说:“我这边刚刚有了秦竹庄的消息,确定不听一听?”   秦信停下来。   “据我所知,秦竹庄大概在三个月前查出了胃癌晚期,没得治,只能化疗,熬着。”司徒昭单刀直入地说,“原本她是在二院住院治疗的,但是一个月前忽然转到了六院,虽然六院在技术上确实比二院要更先进点,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她本人的意愿。”   他有点感慨地啧了一声:“这么个大祸害,居然要死了。”   “什么?”秦信问。   “她转院应该是陆成渝的意思,”司徒昭说,“姓陆的跟伍家大少爷交好圈里人都知道,我没记错的话六院的院长是伍相旬的一个表叔。”   “然后呢?”   “没然后了,”司徒昭一耸肩,“我家跟他家又没什么交情,人家VIP的隐私怎么可能透露给我,多给我点时间的话应该能查到别的。”   或许是秦信眼里“要你何用”太过明晃晃,他倍感冒犯,炸毛:“我早说了你那车祸就是姓陆的跟他妈合谋的,看看人家到现在还这么母子情深,专门给他妈转到治疗效果更好的医院……你别瞪我,瞪我也改变不了事实!”   秦信收回眼神,过了一会儿说:“你觉得他们感情好,那张信纸怎么解释?”   司徒昭哽住。   “秦竹庄具体是什么时候转院的?”   司徒昭想了想:“没查这么细,只知道大概是在上个月初,哦,就姓陆的在我这儿住院的前几天吧。”   “他住院前去见了秦竹庄,状态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对的,”秦信慢慢地说,“很多年前我发现他有时候会消失一段时间,频率大概三……两个月左右一次,我尝试过在这个期间找他。”   他垂下眼睛,平平板板地说:“被拒之门外了。”   陆成渝几乎从不拒绝他,包容他到了没底线的地步,只有在那个周期会推开他,不见面,不跟他做爱,甚至拒绝接吻。   “你想表达什么?”司徒昭茫然。   “没什么,”秦信说,“一些证明他们感情并不好的证据。”   “你没救了。”司徒医生一锤定音。   ——   红点停在了城西六院,秦信把车找了个地方停下,路的另一端是陆成渝的车,从这个角度如果有人过去他第一眼就能发现。   天气热,车里开了空调,依然觉得有些闷,他有点想抽根烟,但身上没有带烟的习惯,最近没见过面,也没能从某人那里没收上来。   这边已经非常接近荒郊,环境倒是不错,就是难以避免的虫子多,尤其秦信停的位置还是个树下,隔不远就能看见聚餐的小飞虫,搞得他一时也不太敢下去。   手臂下面压着方向盘,秦信后知后觉地想到,很多年前莽莽撞撞地半夜带人去看星星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其实那时他心里清楚,陆成渝一开始是没把他当回事儿的,可能就是把他从没什么印象的小少爷调整成了技术不太好但勉强能用的炮友,还得是之一。那个桂花香混杂着青草和松针味道的星夜,是他第一次触碰到这人层层叠叠的伪装下面柔软的内核。   十七岁的秦信不怎么解风情,也不会玩浪漫的手段,连约会能干什么都得向同样半瓶子醋的小伙伴请教,还根本用不上,他不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爱上自己,尤其是陆成渝这种仿佛跟谁都能发展一段艳遇的情场老手,只能靠着长久不渝的爱意试图换来同等的真心。   可能是上天垂怜,招蜂引蝶的桂花香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他们有过一段温馨而安静的生活,从苍白的性逐渐往外延伸,在校门口咬着烟冲他笑,避开长辈安排在身边的保镖,按着不靠谱小伙伴的提议去电影院和游乐场,看两人都无动于衷的恐怖片,吃贵得要死的文创雪糕和甜得发腻的棉花糖,被一点也不稳重的年长的恋人拉着跟大兔子玩偶合影。其实他们对这种活动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只要是跟对方待在一起,场所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连吵耳的蝉鸣都变得生动起来。   陆成渝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以至于过了一段时间秦信才意识到其实这人都是装的,他可能在床上足够擅长,但谈恋爱多半也没什么头绪,跟自己一样是个没头的苍蝇,要不然不会也听从这种未成年压马路/骗小傻o攻略,最终的归宿还是酒店大床房。   那个时候,连萧索的秋天都是令人期待的。   如果不是那场撕破一切的车祸,如果不是那条来自陆成渝的短信让他熟练地甩开了司机和保镖,这段幸福的镜花水月或许可以持续得再久一些。   “你说,他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会不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   秦竹庄毒蛇一般的诘问渗入五脏六腑,让陆成渝简直要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真心对你?”   “小渝,你跟妈妈一样。”   他好像要把冰冷的内脏一块吐出来,撑着洗手台的边缘,肩膀上支出的骨头突兀又坚硬,裸露在外的皮肤毫无血色,手腕上绑缚留下的瘀痕给他添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狎昵意味,唯有散在肩上的头发浓雾似的黑,是他身上唯一的重色。   水珠划过削薄苍白的唇,从打湿的发尾和面容上接连不断地滴落。   “别说了,”声音含糊得听不见,低得像哀求,“别再说了……”   然而又绝对不会是哀求,哪怕在最惨烈的时刻他也没有向那个女人服过一次软,这更像是某种喋血的赌誓: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跟你一样。”   从医院里出来映到阳光,他非但没觉得安慰,强压下去的反胃和绞痛反倒卷土重来,只能踉跄着滚到绿化,哆嗦着胳膊撑着树干干呕。   脑子里一根弦连着胃,牵一发动全身,从头疼到尾,疼得他四肢发软,眼前发昏,一下没撑住,险些摔进草丛。   半道里横出一只手,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第44章 选择   陆成渝心有所应似的抬起头,脸上因为呛咳而渗出的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他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反应很大地挣开了撑住自己的手臂,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口,嗓子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说不出话来,只有一个不真切的口型。   被他甩开的人没什么变化,放下手,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然而陆成渝极其熟悉他平淡表情下各种引而不发的情绪,在一连串下意识的抗拒动作之后对上他墨黑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居然有些发憷。   和上次不一样,他刚血肉淋漓地从医院出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套上第一层若无其事的保护膜,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赤裸裸地被摊开在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面前。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秦信对他伸出手:“钥匙给我。”   陆成渝钝钝地反应了一阵,才慢慢地把车钥匙放在他手里,带着水汽的手指冰凉得像死人,和温暖的掌心一触即分。   还没等完全离开那只手掌的覆盖范围,忽然被连手腕带钥匙一起攥住了,钥匙齿棱硌着突出的腕骨,他触电般用力往回抽了一下,低声说:“放开。”   秦信跟了他一路,在六楼的卫生间外听着他一节一节断掉,又熟练地把自己拼起来的动静,不知道用了多么大的毅力才没去把他拉出来,手骨都要捏碎。   他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冷静,不要冲动,炉火纯青的情绪控制碰上陆成渝这个天敌,终于被毫不犹豫推开的动作,和短短的两个字掀了房顶,霎时间狂风骤雨,恨海难填。   那人麻软的手臂被他攥出了一圈白,就叠在麻绳捆绑留下的血痂和淤青上,猛地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放开你,然后呢?”   “再往自己身上抓两道血口子,放着发炎也不处理,连着两天不吃不喝最后又把自己送进医院?”   他语速比平时快得多,句子里微不可察的颤抖便不明显,听起来咄咄逼人,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如果没人发现,你就这么硬熬过去……也不在乎,你就、你就不怕熬不过去吗?”   陆成渝垂着眼睛,沾了水的发丝贴在下巴上,显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可怜。   “放开。”他还是说。   秦信想也不可能照做,手腕被不容抗拒地大力扯着走,陆成渝也不反抗,行尸走肉似的跟着,路面上有什么都不看,差点摔了也不在意,仿佛他牵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个被抽掉了动力源的空壳子。   来来往往的人投来或好奇或怪异的目光,谁也顾不上在意。   一直到被扔上了车,开出一段,方向却和市区相反,他才从一团乱麻的脑子里分出一隙:“……去哪?”   没有得到回答。   “放我下去!”   万蚁噬身般的难受,应激最严重的时候他其实什么都想不了,只是下意识地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藏起来,至少不要被秦信看到,为此他居然不顾后果地伸手去拉车门,从车速接近一百的车上摔下去的后果不可想象,秦信在他动作的一刹那眼疾手快地从里面把车门锁死,猛地刹住车,橡胶在年久失修的道路上刮出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吱拉声,往前滑出数米才停下。   “你找死吗!”他怒道,眼底布满血丝。   陆成渝背对着他一抖,然后像没听到似的偏执地拽车门。   从里面锁上的车门拉两次同样能打开,在他打开门之前,秦信先一步下了车,把半个身体已经探出来的人又按回座位上,抬腿压上去,挤进狭小的空间里,在双臂的控制范围内给陆成渝留下一个半分都动弹不得的空隙。   陆成渝在他的身体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又开始发抖,浅色眼珠神经质地颤动,掩在浓长的睫毛底下躲避秦信的注视,掐着自己腕子的手用力到筋骨扭曲,未曾愈合的血痂再次撕裂,抹得皮肤上尽是稀薄的血迹。   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秦信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状态,但他既没有松手也没安抚,甚至放任了他这样自残的行为,从上方投下来的目光简直是称得上冷漠的。   金乌西垂,周围静谧无人,因为并不是什么景区,所以植被几乎没有经历过人为的干预,长得杂乱无章,但因为茂密倒也不显得荒凉。   在这里下车走十分钟,就是多年前那片承载了少年忐忑心事的旷野。   “陆成渝,你看着我,”秦信强行把他的下巴扳起来,在他又重又乱的呼吸声里说,“我第一次见你是十五年前,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爱你,这辈子做过最豁出去的事是没有交集也要创造交集,你每次回老宅都能恰好碰到我不是因为我们多有缘分,是因为我买通了阿姨见到你就通知我。你说分手的那天我在你租屋的床边放了那对钻石耳钉,看到你跟Omega进酒店的前一刻刚确认了对戒终版的设计方案,你知道我原本想做什么吗?我想跟你求婚。”   “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有太多说不出来,也不值得再说的一厢情愿。   “花园里唯一一棵桂花树是我因为爱你留下的,也是因为恨你亲手砍掉的。我想……把树砍掉就当我报复过了,就原谅你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居然有些发颤,不得不停下来调整过后才重新接上:“我不在乎那条信息到底是不是你发的,你玩不够,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在你身边呆得足够久,总有一天你能看到我。十五年里我没有一刻后悔过爱你……”   陆成渝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仿佛从他不同寻常的剖心诉肠中领悟到什么倾覆般的预兆。   “我以为你能有几分爱我,但实际上直到现在你连信都不信我。”   “我不是没有心的,”一浓一淡的两双眼睛目光交汇,近得不差毫厘,又好像远得天壤悬隔,“陆成渝,爱你太疼了。”   “小信……”陆成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慌过,迫切地想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拎出几句话来打断他。   “选择权一直都在你手上,今天也一样,”秦信说,“八年前你我在这里开始,八年后,要不要在这里结束,你来选。” 第45章 惨   陆成渝从出生起就不知道爱是什么,他是仇恨和嫉妒的产物。他的存在是陆娴、陆怀波、整个陆家,以及姻亲的秦家所有人都如鲠在喉的一个污点。   秦竹庄恨秦峥,同时嫉妒陆娴,在众多报复的招数中选择了最恶心人的一种。陆娴缜密精明,她哥哥陆怀波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贪欲好色,胸无点墨,要勾引算计这种蠢货对秦竹庄来说再简单不过。怀上陆成渝之后,秦竹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失去了生育能力,不管陆家多么怒气冲天,直系的继承人都只有她肚子里的这个“野种”。   陆家不信邪,不认他,他待在秦竹庄身边,在秦家老宅二楼的房间里从懵懂无知住到长大成人。姓秦的女人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生下孩子之前无差别攻击,在陆成渝出生之后这种疯变本加厉地尽数报应在他身上。   陆成渝第一次意识到亲妈真的想杀他是六岁,或者说这是他记忆里最早的一次,再往前肯定也有过,只是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那天是他上小学的第一天,放学自己走回来,拐上楼梯就跟秦竹庄对上眼。六年足够他摸索出跟她相处的规律,只要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大部分时候也就混过去了。他以为这次也一样,熟练地垂下头,想从幽魂似的女人身边绕过去,肩上忽然传来一股力,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像一片无根无萍的羽毛一样从楼梯上摔下去,断了条胳膊,没死成,痛到视线朦胧时往上看,奇迹般地看清了秦竹庄那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浅薄的迷恋,和更深处神经质的怨毒。   看清这道视线的瞬间,年幼的孩子突然明白了妈妈搂着他喃喃叫阿屿,掐住他的脖子,又在濒临窒息时醒悟般松开,不是没把握好分寸的玩闹,不是因为对他仍有眷恋,更不是因为什么“母爱无声”,就像爱藏不住一样,不爱也藏不住。   陆成渝一直觉得自己相当命大,在秦竹庄三天一小疯五天一大疯的密集攻击下居然还能活到长大。   辛琪说秦家人都冷血,陆成渝身上流了一半姓秦的血,大概也继承了这种基因,而他的冷血更多的针对自己,不在意时刻存在的安全威胁和频繁的受伤病痛,在压抑的精神环境中进化出了自我保护的钝感,甚至很长一段时间痛觉也比别人要迟钝得多,不哭不笑不闹,麻木得像一尊精致的木偶。   如果仅是身体上的摧折,即便艰难困苦,但以他本性里的坚韧和狠劲大约也足够支撑到有能力反抗,但随着他的年纪越大,五官长相逐渐变得清晰,秦竹庄对他的态度变了。   焦黑的梦境,华服背面爬满了虱子,他从某种水生动物分泌的黏液般的沼泽中挣扎,在耸动的被子下面看见女人艳丽的红唇。   毒蛇洁白的獠牙在恶臭的沼泽中显现,鳞片闪亮,色泽美艳,令人作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沼泽,行走间仿佛有腥臭的淤泥挂满全身,从跌撞的脚步吧嗒下落,回过神时已经吐得撕心裂肺,胃里一阵翻涌,极端的厌恶如同针扎般尖锐而激烈,血一直冰到了骨头里。   那些反常的抚摸和难得的温声原来不是良心发现的温情,而是那么恶心、腐烂,那么令人崩溃的含义。   自发摸索着建成的人格轰然坍塌,陆成渝顽强的意志第一次动摇,生出死欲,而这种死欲还将如跗骨之俎伴随他往后二十年黯淡无光的人生。   秦竹庄手里有不干净的黑药线,拿陆成渝当小白鼠试春药和迷奸药,有时候是灌进嘴里,有时候是一针打进后颈,入口的也就算了,陆成渝觉得秦竹庄也没有给针管消毒的意识,在这么频繁的注射下还没得病死掉,也算是他命大的再次证明。   十四岁的时候,她疯得更上一层楼,因为陆成渝长久的反抗、打不断的骨头、驯不软的性格突然发怒,把打过药的亲生儿子和自己雇来的一群流氓混混锁在二楼的房间里。   那时的场景陆成渝已经记不太清了,他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却想不起具体的画面。   这是他的房间,和秦竹庄一墙之隔,桌子上放了一个绿釉瓷杯,枕头下面藏了一把窄背水果刀,他打碎了杯子,用锋利的碎瓷片割了率先扯他衣服的两个人的脖子,滚烫的血像喷泉一样呲出来,溅在他泛着不自然绯红的脸颊上。   剩下的人被唬住,一时迟疑,给了他把瓷片换成刀的机会。   命和钱两相比较,那群人本想就这么算了,可房间门锁得严丝合缝,门外传来秦竹庄平淡的声音,把价格加到了一个足以让人豁出去的高度。   迷奸药的药效不是单纯靠意志能抵抗的,眼前昏了一瞬,下一刻,手里的刀就落在自己身上,逼自己用疼痛找回清醒。   他表现得再狠,也只是个单薄的孩子,握刀的手发着抖,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沾了血,更显得艳丽锋锐。几个人一起扑上去,摁住他的四肢,夺下刀,淡淡的血腥味激起人心底掩藏的施暴欲,姝丽的脸和柔软的身体是战利品,徒劳的挣扎是最好的调味剂。几人面色涨红,喘气粗重,像发情的野兽,不断地在被按住的人身上乱摸,动作越来越粗暴,急不可耐地脱掉裤子拿出丑陋的生殖器,扯他压在背后的手。   冷光一现,惨叫声往精虫上脑的人头上浇了一盆冰水,沸腾的热欲一下子变成了冷汗,上一刻还在蹭着少年手臂的一团肉被切断了掉在地上,血流如注。   剩下的两个人再不敢动,看着地上的少年慢慢地坐起来穿上衣服,鲜血把他的手和刀柄焊在一起,刀刃反着银光,浅色的眼珠却比刃还要冷,还要利。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滴滴答答的血水,从窗户翻下去摔在花圃的泥土上,疼得蜷缩起来,半晌才又撑着刀起身,如同一个濒临消散的孤魂野鬼,一步一步地走出秦宅森然的大门。   他无处可去,凭本能走到了伍相旬家,被撑住身体的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刀。   耳边焦急的呼喊遥远得像隔了一层膜。   他睁着汗水模糊的眼睛,脸色因为失血变得苍白,把心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和踌躇切断,轻不可闻地呢喃:“我要她生不如死。” 第46章 沦陷   人压抑到了极致的时候往往会去寻找一个出口,陆成渝从十四岁开始迷恋上性爱,放任自己沦落进低俗的本能,过早地沾染情欲让他整个人像一支开得过于熟的花,花瓣上涂满了防腐剂,维持着艳丽讨喜的样子,根里早就烂透了。   在所有人都聚齐的除夕,陆成渝把秦竹庄锁在自己房间的阳台,隔着窗帘和落地窗,在亲妈面前跟Omega做爱,甚至逼那个Omega大声呻吟出来。   他玩得很疯,疯到伍相旬不得不频繁拦下他的猎艳,从不忍心说重话,好声好气地劝,到指着鼻子骂他自甘堕落早晚把自己玩死。   陆成渝不跟他吵,也不还嘴,被拦下来就安安静静地听骂,等暴跳如雷的朋友骂累了,就抬头笑一下开个玩笑,随机触发两种后续,一种是伍相旬再次被他激怒,另一种是他狠不下心来接着骂,只能让他糊弄过去,下次还是不改。   直到高考之后的那个晚上,心里比面上冷漠得多的陆成渝答应了小少爷有点幼稚的请求,伍相旬惊奇了三天,孜孜不倦地追问陆成渝是怎么想的。   “我看那小孩有眼缘。”陆成渝只说。   鉴于他前科累累烂账一堆,伍相旬还以为他打破道德底线开始恋童了,左想右想都觉得秦小少爷应该不是这烂人喜欢的类型,才忍住没多话。   伍相旬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大学时间宽松,他总担心刚刚有所收敛的陆成渝固态重萌,提心吊胆了半个学期,却意外地发现这人不但没放开了滥交群p,反而前所未有地安分下来,就是总是恹恹的,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像极了没吸到阳气的男狐狸精。   他暗地里琢磨了各种可能,甚至连陆成渝转角遇到爱开始为爱守身都想到了,真相却意外到有点好笑。   小少爷学校很好,但不是私立,家长会不只是去学校坐几个小时,听一堆老师专门点名的大力赞扬,居然还包括售后,即时不时打电话向“家长”反馈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有一回赶上他白日宣淫,裤子都脱了电话突然响起来,一看还是秦信班主任,当时就吓软了。   陆成渝怕再遇到这种情况接不到电话,也怕吓多了再起不能,干脆开始戒了。   伍相旬笑到一整个食堂回头看他。   “等回去我得给小少爷发面锦旗,”他说,“‘当代救风尘第一’,感谢他让你免于年纪轻轻就肾虚。”   “你才肾虚,”陆成渝绑好了头发,报复性地夹走了他面前的牛肉面里可怜的一小撮牛肉,“我天赋异禀,再造五十年绰绰有余。”   伍相旬搅了搅面汤:“不过太子为什么偏偏这么中意你啊,他上边不还有个哥哥么,我记得是叫……秦陆英?人家还都姓秦,按理说不应该比跟你亲近吗?”   “不清楚,”陆成渝不以为意,“可能我魅力比那只目中无人的螃蟹大,小孩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伍相旬无语地哎了一声。   秦信能带给陆成渝好转的变化在伍相旬的意料之外,但当时的他以为能让陆成渝收敛到这种程度也就是极限了,万万没想到几年过后,小少爷不仅没从好兄弟的人生中退场,反而越缠越深了。   陆成渝念的是顶尖财经类院校的商科,毕业了却没什么规划,随便找了份清闲的工作,把酒吧夜店酒店当家回。他离开了秦宅之后租了房子,但拒绝跟伍相旬一起住,理由是带人回去不方便。   说完就被伍相旬卷了一顿。   大学四年是家里人给伍相旬多宽限出来的,毕业之后他必须开始学着接手家里的产业,没有陆成渝这么闲,有一段时间没关注他在干什么,再回首的时候震惊地得知他居然跟秦信搞上了!   “那是你!亲!表弟!”伍相旬的三观再次被他的荤素不忌刷新了,比搞上的两个人还崩溃,“你禽兽吗未成年都下得去手!?”   “表弟就表弟,什么亲不亲的,”陆成渝还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仿佛只是睡了个夜场里你情我愿的Omega,只有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顿了一下,“他还没成年?我还以为他十八了。”   “……你弟弟你问谁呢,”伍相旬道,“别人也就算了,秦信是秦峥的儿子,秦家的太子爷,陆娴比疼亲儿子还疼他,就算不管什么伦理,你跟他牵扯上,陆娴和秦峥能放过你么?你从小到大受了多少陆娴的敲打,都忘了?未成年、血缘亲属、alpha、秦家太子爷,这是什么扫雷游戏吗,你叠buff呢??”   “别说的跟我要跟他谈恋爱似的,”陆成渝呲了下牙,“那小崽子套都不会戴,我头回做下边儿的还得手把手教他怎么操我,到底谁比较吃亏?秦家人该给我磕一个谢谢我给他家太子开荤。”   伍相旬一下沉默了,半晌头疼地抱着最后的期待要他保证:“就这一次对吧?”   “……”   “那不一定,”陆成渝诚实地说,“还挺爽的。”   “兔崽子你早晚阴沟里翻船——!!”   伍相旬不过脑子地骂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想过会成真。   陆成渝见过的环肥燕瘦不计其数,这么多年不是没人试图跟他发展床下更进一步的关系,谁也没能让这面热心冷的糟心玩意儿从良,秦信一个毛都没长齐套都不会戴的未成年,他凭什么?   但是命运这狗东西不讲道理,最后偏偏就是他。   也不能说是毫无预兆,因为从一开始,陆成渝就总是在为他破例,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跟一个不通技巧的雏儿做能有多爽?起码没到能让陆成渝跟他保持长期关系的地步。   秦信在表白之后心绪纷繁,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应该没心没肺的陆成渝其实并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为什么呢,他咬着烟想,为什么一想到那孩子会露出失落的表情就不忍心呢?   每次见面前陆成渝都提醒自己不要对他这么没底线,可能表现得刻薄一点凶一点,小少爷就被吓跑了,但每次面对着人就狠不下心,连眉都不想让他皱一下,只能在送他回去之后暗自懊恼。   他困在这样的苦恼里,从跟秦信睡过之后居然一直也没找过别人。意识到的时候连自己都震惊了。   秦竹庄近二十年的服从性训练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他一面厌恶她,一面又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她。秦竹庄早就已经不在二楼的房间里住了,陆成渝知道她住在哪里,即便秦竹庄从来没有用什么手段威胁过他,他也会像被狗哨训练好了一样定期去见她。   从她那里离开之后就吐,吐完了就找人上床,做一整个晚上,剩下到天亮之前的那段时间都在浴室度过,好像奢望能用水洗干净有生具来的污秽。   他以为在秦竹庄死之前自己都要这么下去了,但是秦信出现了,就像神话小说里从天而降的命运之子一样,很轻易地破掉了不祥的诅咒。   在天地星野之间,他嗅着浅淡的松针香味,千疮百孔的灵魂好像都被这个温暖的怀抱熨平了。   我可以吗,陆成渝有点迷茫地想,我能像正常人一样爱他吗?   泡沫般的甜蜜麻痹了他的警惕心,他一心想着自身的不健全,从而忘记了这种不健全的根源,忘记了秦竹庄对秦家深可见骨的怨恨。   陆成渝再次去见秦竹庄时被她的人迷晕关了起来,再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就放在身边,伍相旬的来电闪烁着。   秦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身边至少会跟一个司机或者保镖,只有跟陆成渝在一起时他会找个理由不让人跟着,或者干脆甩开。   “陆成渝,”伍相旬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慎重过,“你在哪?秦信出车祸了。”   啪嗒。   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寸寸开裂,扭曲的光线映进眼中,像一并摔碎的镜花水月。 第47章 x哭了   陆成渝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再次和秦信分开的场景,在烈火灼烧的痛苦中,不得不计划和设想着,像七年前一样,无疑是一场双方的惨烈的伤害。又怀着卑劣的侥幸和留恋不断推迟,贪慕他珍视的亲吻,溢于言表的爱意,甚至因臆造而产生的妒忌与酸楚。   他一面自卑地认为秦信不该耽误在他身上,一面却自负地确信秦信永远不会率先抛弃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从秦信口中听到结束。   以至于听到这句话时,宕机的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呆怔地愣着。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端起平日里那副没着没调的样子糊弄过去,但是一对上秦信的眼神,生硬的玩笑话尽数阻在了喉间。   秦信是认真的,他是一定要有一个不死不休的结果,给这么多年畸形痛切的关系割去腐肉,翻过旧章。   “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他恍惚地开口。   秦信的表情分毫未变:“我反悔了。”   Alpha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选不出来,还是说不出口?”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谁也没看懂的波动:“那就用你最擅长的方式解决问题吧。”   “邀请我操你,或者,”   他稍顿了一下,接上:“就此别过。”   “不要!”陆成渝短促道。   “那再见。”他自发理解成了第二个意思,起身离开,却被惊慌的Alpha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拉住袖子。   秦信小时候听很多人评价过这双眼睛,听的最多的是母子一样的狐媚子,但他此时看过去,却觉得这双眼睛因惶恐睁大的时候并不像狐狸,反而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幼鹿。   “不……”他小幅度地摇头,乞求道,“别丢下我。”   “那你要张开嘴说清楚,”秦信说,“做还是不做?”   冷冰冰的身体持续发抖,浑身上下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仿佛寸寸开裂,又开始疼,脏污的血液浸透皮肤,谁碰都要沾一手脏。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腥臭的、如影随形的沼泽地中,毒蛇已经不在了,可他依旧挂着满身淤泥洗不干净、逃不出来。   “杂种。”   “小信一辈子的亏都在你这儿吃完了。”   “他们聊秦信什么了?”   “我作践了他七年……”   “姓秦的都冷血,你真以为秦信就是例外?”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真心对你?”   剧烈的应激反应下,他的思考能力急剧衰退,脑中走马观花地闪过纷繁画面,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给秦信,正直善良前途光明的秦信,泼上了多少脏水,留下了多少津津乐道的话柄。   最后停留在少年秦信莽撞而赤忱的告白上。   假使岁月能回流,要是当初没有因为一时兴起默许他的靠近……   我给他带来了什么?嘲笑,斥责,麻烦,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   不该再继续下去了,他想,美梦做到了头,该结束了,这个机会不是正好吗?   众星捧月的小少爷跟带着原罪出生的私生子,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秦信眸中的亮光寸寸泯灭,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我知道了。”   他收回撑在陆成渝脸侧的手臂,身体已经探出车门大半,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阻力从衣角传来。   “……做,”捏着他衣服的指腹惨白如冬雪,“别走。”   ——   后座的空间狭隘,头发及肩的男人双腿分开跪坐在另一个人身上,不得不弓下肩膀。   秦信做得并不激烈,他却一直在抖,没完没了地抖,下身严丝合缝,随着浅浅的抽捣发出清脆的拍打声,手肘却以一个极其抗拒的姿势生硬地抵着对方的胸膛,埋着头,因此也看不见表情。   后穴始终放松不下来,夹得死紧,两个人都疼,干涩的穴肉在一次次不加怜惜的摩擦和拉扯中飞快充血变红,却迫于Alpha天生不适合承受的体质,分泌不出多少能缓解这种痛苦的水液来。   秦信动作是与表情不相符的凶狠,没等他适应,用力掐住僵硬窄瘦的腰身,抬到整个屁股离开性器,又重重地按下去,抛弃了所有让人舒服的技巧,一味蛮干,长驱直入。   没了对方细致的照顾,身处下位的alpha很难感受到什么快感,埋在身体里的硬物像一柄烧红的利刃,饱含着惩罚意味,把他冰冷的内脏搅碎融化。   秦信一只手往上压住他后颈的腺体,手掌下的身体猝然僵住,他低声说:“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做?”   陆成渝腰往下软得撑不住,不受控制地往下沉,鲜红的穴口蠕动着把整根性器吃下去,捅到一个令人害怕的深度,腿根的肌肉都痉挛得变了形,逼得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不回答,秦信就折磨似的慢慢摩挲那块敏感的软肉,压着他往下沉腰。   “以前这种时候,你会跟别人做吗?”秦信继续说,仿佛也没想从陆成渝那里听到什么答案,“上次把我赶走之后也跟别人做了吗?”   抵着胸口的手臂发着抖,连接的躯体也像一片扑簌的落叶,微凉的发丝扫在秦信颈间,除了咽不下的气音,一点动静也不愿发出来。   陆成渝向来和安静不沾边,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总是用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腔调糊弄别人的情真意切,一把漂亮优越的嗓音都用来研究怎么叫床。   唯独今天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   秦信似有所觉,强硬地把他的下巴扳起来,在凌乱潮湿的发丝下看到那人通红的眼眶。   “哭什么,”秦信的话音极其轻,却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我强迫你跟我做了吗?”   “不是……”陆成渝难以自控,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掉完,扳着他下巴的手很快被打湿,他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避开秦信的视线,下巴上的手却犹如铁铸,“疼,秦信……我疼,我不做了……我不想做了……”   秦信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你居然还有不想做的时候。”   他换了个姿势,把陆成渝压进狭窄的后座,鸡巴短暂地从那人身体里抽出来,下一刻又大力地插到底,狠狠地顶着柔嫩敏感的结肠口,如刀般刮过软烂穴肉,挤压敏感点,把整个穴道撑开成自己鸡巴的形状,严丝合缝。   “啊——!”陆成渝失控地发出一声哭叫,挣扎地往上抬腰,头顶差点撞上车门,最后却只撞上了秦信的手。   后座放不下他的腿,被秦信勾在臂弯里,肉刃一改先前缓慢的节奏,干得他身体往上一耸一耸,鲜红的媚肉裹着青筋遍布的柱身,被抽得带出来,又恶狠狠地顶进去,一时间肉体撞击的声音和咕咕的水声盈满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alpha咬不住嘴唇,从那张被咬得终于泛起血色的嘴唇中溢出一串又一串狼狈的哭喘泣声,秦信听过他各种有意无意真真假假的叫床,唯独没听过他哭,那点隐忍的哭腔像点燃人理智的星星之火,顷刻燎原。   总是游刃有余的人因为他哭成绵软的水,因为他失控。他偏执地想要陆成渝为他产生更多的情绪波动,兴许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在他心中并不是全然不重要的。   他知道自己此刻不怎么冷静,兴许也不怎么正常,但是毫不在意地抛在了脑后,全心全意地蹂躏折磨身下的alpha,从他口中逼出更多破碎失控的声音,眼泪源源不断流得更多,把鬓边发丝尽数打湿,贴在苍白的侧脸上。   “停下……呜……秦信,我不想,啊!我不想做了……”   秦信用截然不同的轻柔动作理好他的头发,弯腰亲吻那双淋漓的眼睛,音量低到让人产生温柔的错觉:“不行。” 第48章 标记   “啊……呃哈……停下,”陆成渝用力攥紧秦信的肩膀,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上衣,蹭得皱巴巴堆在胸口,布料被金属乳钉顶得凸起,未消的鞭痕格外刺眼,从衣服下延伸到分明的腹肌,“太、重了,轻点、轻点,求你了……呜……放过我吧,小信……”   秦信从他的眼睛吻到脖颈,停在颈后微鼓的腺体上,感受到身下的人一瞬间呼吸轻窒。   “跟Alpha做挺不方便的,”他挺身把性器送进高热的甬道,坚硬的龟头仿佛要撞开alpha完全萎缩的生殖腔,连小腹都鼓出了模糊的轮廓,牙尖抵着薄薄的皮肤,在他的呻吟中淡淡地说:“标记你,把你操成Omega好不好?”   陆成渝被这一下顶得眼珠上翻,双腿胡乱地踢蹬,身前的性器甩出几滴浊白的精液,失神地喘了片刻,才意识到秦信在说什么:“不,不要!”   “为什么不要?”秦信问,“不是要留在我身边吗,不是不想让我丢下你吗。”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落在布满神经末梢的腺体上,像某种肉食野兽逼近,皮肤擦过尖尖的犬齿,带起一片战栗,巨大的威胁让陆成渝下意识做出抗拒和躲避的动作。   秦信眸光更暗,掐着他的胯骨把人拉回来,更深地钉在自己身上,Enigma绝对侵占的信息素将Alpha死死地压制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冲他发出危险的警报,在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信息素面前溃不成军,仍凭其侵入身体,将他里里外外都沾染上Enigma的味道。   如果没有标记,就算是这样的浸染也最多只能在他身上停留三天,三天之后味道散尽,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他属于自己。   “成为我的Omega,我就永远不丢下你,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不好吗?”   陆成渝咬紧了牙,用力把秦信从自己身上推开:“不行……别咬……”   他前些日子不得安宁,身体本就疲累,今天又是疼又是吐,身心都濒临极限,手脚使不上力气,没能动摇秦信分毫。   秦信仿佛在捉弄到手的兔子,在陆成渝头上悬了一把随时可能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嘴唇始终没离开他的脖颈,可也没有实实在在地下口,更像一种威胁和警示。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秦信说,“为什么一定要定期见秦竹庄,为什么每次见过她都会吐,为什么只有在这个时候会拒绝我?”   “她对你做过什么?”   他每说完一句话,陆成渝就抖得更明显一分,被疼痛压下去和刻意遗忘掉的画面再次喷薄而出,与之相伴的是绵延十几年的轻生和自厌,到最后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   秦信不会放过他,这人上下的命门都被他拿捏在手里,他此时怕沉进欲望,秦信就偏要让他意乱情迷。他不再执着于让陆成渝疼,技巧地在他身体里捣弄,浅的时候擦过生殖腔萎缩的小缝,顶撞那块鼓起的敏感软肉,深了就狠力撞进结肠口,几乎要把人弄得死过去,甬道越来越软,越来越热,紧紧地绞着他,连进出都困难。   陆成渝魂儿都要被他顶飞出去,混乱地喘叫,身前性器硬得往下滴水,被秦信带着茧的手握住,跟着自己顶操的频率撸动,顶端涨得饱满鲜红。   “为什么要跟别人做?”快到临界点,秦信却松了手,身下的人发出一声从云端被拽下的泣音,小腹痉挛,颤抖地挺腰追逐他的手,欲要自己伸手下去,又被秦信拦住。   “因为……是发泄,”眼泪连成线滚落,他用手掌捂住,依然被嘶哑颤抖的声音出卖,“我受不了……不这样我受不了,呃呜……”   紧扣的蚌壳终于在他不懈的进攻下张开一线,秦信无暇顾及他后半句话:“跟别人做是发泄,跟我做是什么?”   “消遣?”   “不是……不是……”他脸上表情一时变得很难言,既痛苦又伤心似的,紧接着又被后穴里的一记深顶撞得散去,余下情迷的恍惚。   “那是什么,为什么推开我?”   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陆成渝艰涩的回道:“因为不能、嗯呜……不能……”   他仰起头剧烈地喘,陷入窒息般喘不过气来,竟然想伸手去掐自己的脖子,半睁的眼睛目光涣散,盈着将落未落的水光。秦信挡开他的手,拢着他的后脑亲他,慢慢地引着他恢复呼吸。   “不能什么?”他问。   “不能弄脏小信。”他低低地抽泣,眼皮哭到微粉,显得他脸色更差,更灰败,把最后一丝精气神也抽走了。   秦信因为他这句话顿住,紧接着眸中聚起更深更疯狂的暗域,他退而求其次地咬住裹在动脉外的皮肤,唇下贴着奔腾鼓噪的心跳,在出血之前克制地松口,粗喘着问:“跟我做会弄脏我,为什么三年前再见面你还要拉住我……”   “啊——”陆成渝凄惨地叫了一声,乱七八糟地喊疼,意识不清地哭,心理防线被他一句又一句的审问彻底打破,濒临崩溃,“因为、因为我自私,是我太贪心了,小信,小信别不要我……”   “我给过你选择,”秦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恨意,不知道在恨谁,在恨什么,“是你要跟上来,是你要牵扯不清。”   “我恨你,陆成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贴上了陆成渝后颈的腺体,“你永远别想丢下我。”   牙齿刺破了脆弱的皮肤,剧痛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Alpha身体猛地一弹,发出一声惨叫,剧烈地挣扎起来。这突然爆发的力气极大,车身都被带得摇晃,但压在身上的Enigma处在最原始的侵占行为中,全身的肌肉兴奋异常,宛如铁铸,没有谁能在这样的压制下挣脱出来,Alpha只能在剧痛和失血中感受信息素的倾注,他直观地感觉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走,填入另一个人的部分,血肉模糊地混合在一起,挣扎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绝望。   性器抵在最深处成结,撑得小腹鼓起,灌满了另一个人的精液,原本也该疼的,在被迫标记的剧痛下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明明这么疼,身前的性器却在没有人碰的情况下一股一股地射出来,乱糟糟地糊满前胸小腹。   直到这个漫长的标记过程结束,陆成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死过去。 第49章 分啦   或许是因为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完全占有陆成渝这件事给秦信带来了极大的动荡,让他全身的神经都处于不正常的亢奋状态,他把昏迷的陆成渝带回桐瑞,压在床里不断地舔咬渗着血丝的腺体,柔软苍白的嘴唇,晶莹的耳垂,润如红珠的乳头,在对方依然没有清醒的状态下,把硬起来的鸡巴再次插进令他魂牵梦萦的温柔乡里,被层层叠叠的软肉温顺地包裹。   陆成渝中途被操得醒过来,一刻不停地被拉进情欲的深渊,撑不过多久又昏过去,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从宽敞的大床到浴室,在淋浴底下和浴缸里。这一次身份调转,纵欲的人变成了秦信,陆成渝早就吃不消,却因为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不得不由他翻来覆去地侵犯占有,一开始还能叫,到后来连哭都哭不出来,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身体软得像一摊堆不起来的散沙被铲来铲去。   最后一次时他拼命挤出一点力气,抬起手抱住秦信,在他耳边说不要了,再继续真的要死了,声音哑得自己都快听不清,秦信才终于停下。   而那时已经快要天亮了。   秦信故意没给他清理肚子里的精液,以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把他整个拢进怀里,这才愿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陆成渝居然已经不见了。   秦信脸色骤变,鞋都没穿就翻身下床,夺门而出,却在客厅里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陆成渝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回过头对他笑:“醒的这么快。”   见到他,秦信首先松了口气,骤升的心跳震得他后知后觉地发晕,然而目光随后一偏,触及到他身边的行李箱时,瞳孔缩成了针似的一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陆成渝注意到他的视线,波澜不惊地拉了一下拉杆,平和地说:“这个啊,我要搬出去了,早就收拾好的。”   “什么意思?”秦信听到自己冰冷地说。   “没有什么意思,”陆成渝低头笑了一下,好像有点无奈,“真的是早就打算好的,况且我今天也没力气收拾,能爬起来已经算……”   “陆成渝。”秦信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他。   他停下来,安静地等着他说话,秦信却又不说了。   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半晌,陆成渝看了一眼时间。   “我得走了,”他说,“今天来不及上班了,你回去多睡一会。”   大门密码六个六,他一个一个按完,门应声而开,秦信又突然叫他:“陆成渝!”   陆成渝稍微一顿,然后接着往外走。   秦信大步过来攥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像要把人骨头捏碎:“为什么?”   他昨天问了一堆为什么,今天第一句有意义的话依旧是“为什么”,陆成渝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   他坐在客厅等秦信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能这么简单走掉,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回到门内。   “因为咱俩到头了。”他说。   他意料之中地看见秦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痛苦、愤怒、茫然……   陆成渝逼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尽可能平缓地说:“你问过我很多次的那个问题,关于你十八岁的车祸,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那条短信是我发的,你的车祸确实有我的一份账。”   “我不信,”秦信一字一句地说,目光好像要把他一片一片地剐了,“你不会害我。”   陆成渝看了他一会儿,看进他因为没休息好而布满血丝的眼底,没头没脑地说:“我十二岁的时候想要一个航空母舰模型,就是那种立体的木头拼图,你见过吗?应该没有,那属于平民玩具。”   “小时候没人拿我当人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但某一天我妈突然要送我生日礼物,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要了这个。”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他平静地跟秦信对视:“秦竹庄是我妈妈,她最恨的是秦家,你的父亲、婶婶……和你。就是这么简单。”   “我不信,”秦信偏执地重复,“我不相信。”   “秦竹庄都不爱你,只是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一星半点的温情,你就可以为了她折磨自己这么多年,甚至想过替她报复?”   他嫉妒得发狂:“给那个自甘堕落的,不检点的女人,报仇?”   “她有什么仇可报?不管她走到什么样的结局,都是她自找的,哪怕作为私生女出生不是她的错,从她爱上亲哥哥,因为嫉妒去做情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活该!”   秦信这辈子都没用这么恶毒的话形容过一个Omega女人,甚至还是喜欢的人的母亲。   陆成渝闭了闭眼睛:“我的命是她给的,我生来就欠她。”   “我呢?那我呢?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一时半刻想想我吗,就没有一时半刻感受到我的温情吗?”他尾音颤抖,一句句问出来。   “我算什么……陆成渝,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别这样,”陆成渝说,“等你冷静下来,你会后悔的。”   他说:“我跟你口中活该的女人没什么区别,秦信,你忘了吗?我也是私生子,我也自甘堕落不检点,”他低头笑了一下,“甚至连你跟我都同样有该死的血缘关系。”   秦信的脸刷一下白了,他咬牙说:“你不一样。”   “一样的,”陆成渝摸了摸他紧绷的脸,温柔地说,“小信,不要爱我啊。”   “你不能走!”秦信把张皇都写在了脸上,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你需要我,你现在是……”   Omega。   他的眼睛和表情忽然凝住了。   陆成渝脸上流露出很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我是吗?”他问。   陆成渝依然是Alpha。   Enigma信息素盘踞在他体内,以秦信能够感觉到的速度不断消散着,没有任何一丝能留下来。   秦信站不住似的往后踉跄了一步。   陆成渝垂下眼,轻声说:“这么多天,劳你照顾了。我走了。”   行李箱的滑轮咕噜噜滚过门框,门在身后自动合拢。   离开了秦信的视线,陆成渝猛地卸了力,身形晃了晃,撑着拉杆才站稳。   他苦笑了一下,想着今天可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痛彻心扉万箭穿心了,还不能露端倪。   庭院里树影婆娑,细碎的金色的阳光撒下来,显得温馨又生机。   如果秦信能有机会仔细观察他,多半能发现陆成渝的身体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行动凝滞,胃痛如刀绞,脸色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是苍白的,眼底印着淡淡的青影,整个人还没有院里的树像活物。   事实上他确实有种快玩完了的感觉。   他捂着肚子苦中作乐地想,怪不得秦信总是不做不做的,原来是为了他好,像昨天那种强度再多来几次,说不定自己真就死床上了。   陆成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慢吞吞下台阶。阳光晃了眼睛,剩两个台阶时眼前突然黑了一下,他只来得及感受到一丝失重感,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50章 检查   头顶的天花板不算陌生,病房都还是上次来的那一间。   陆成渝往旁边一瞥眼,没见着伍相旬,倒看见个穿了白大褂的beta,扣子严谨地从头扣到尾,手上托了块垫板,看笔头活动的架势想必字迹应当颇为龙飞凤舞,分明知道他醒了,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小昭。”单人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成渝下意识叫了一声。   那支繁忙的圆珠笔顿了顿,随后被卡进纸边。   “别瞎套近乎,”司徒昭说,“跟你熟吗?”   “司徒医生。”陆成渝好脾气地改口。   司徒昭依旧没应,站在床边皱眉看他,眼神凝重审视,搞得陆成渝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对别人的注视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司徒昭作为秦信的朋友,勉强也算得上八年前的故人,对陆成渝来说自带三分面对秦信时的心虚和不自在。   “送我来的人呢?”他委婉地问。   “走了,”司徒昭抱臂冷冷道,“去上班了。怎么,还想让日理万机的太子爷给你陪床?”   陆成渝笑了笑,没说话。   司徒昭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油盐不进的年少轻狂时期,那个时期的陆成渝看着随和,其实脾气一般,但如今他话里的讽刺都到了这份上,陆成渝依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他的主治医生不是司徒昭,只是恰好那人现在有事,司徒昭来替一下。公事公办地询问记录了情况,把注意事项嘱咐了一遍,完事儿就出去了,别的也没什么话好说。   他跟陆成渝说秦信走了,是骗他的,实话他说不出口,嫌丢人。   作为院长儿子的一点特权,司徒昭单独有一间办公室,他那有点骨气但是不多的发小从把人送进医院起就征用了这处,连着几天寸步不离,却不往病房里去,顶多趁晚上在外边看一阵。几天下来男男女女的Omega小护士都爱往他办公室跑,进门见着秦信装模做样地问一句“呀,司徒医生怎么不在”,然后顺理成章地跟秦信搭话。看在每天都有秦信请的大厨做好了饭送过来的份儿上,司徒昭才勉强让他留下了。   问题出在第三天晚上,司徒昭忙到八点多才有空歇口气吃饭,揭了饭盒就看见两种洗好切块的水果,左边黄澄澄,芒果,右边红艳艳,草莓。   今晚正好值夜班的司徒昭:……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扣回盖子,两根手指捏着飞奔回办公室,没找着秦信,又以同样的速度飞奔去陆成渝的病房,那一盒水果彭地撂在床头,把无所事事自己跟自己翻花绳的陆成渝吓了一跳。   司徒昭一刻不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心中默念了一路无意冒犯厄运退散,临出门才跟一头雾水的病患丢下一句:“别乱动,你没法吃。”   陆成渝:“?”   那你放我这儿干什么?望梅止渴?   可惜他如此迅疾的处理依然没能让夜班之神显灵,一晚上接了八个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三个腹泻快脱水的,一刻都没歇着,另一个同事人都快疯了,破口大骂肯定有人犯了忌讳。司徒昭默默地扭过头。   不敢吱声,根本不敢吱声。   直到天边微亮,他才如游魂一般带着浑身弥久未散的怨气飘上行军床,倒头便睡。   早上八点半,挂着黑眼圈坐进诊室,对面就是罪魁祸首,的老板。   “他怎么样?”秦信问。   “你都问了八百遍了,”司徒昭趴在桌子上,声音从手肘底下闷闷地传出来,“情绪稳定吃好睡好,天天自己跟自己翻花绳,要么就打消消乐,死不了的都不叫大事儿,出院之后好好吃药吃饭,少吃辣的性寒的重油重盐的,最重要的是别再喝酒了,不然下次再进医院就不是急救是抢救了。”   他和颜悦色地说:“行了吗?没事儿快回去批折子吧宝贝儿,再妨碍我睡觉我就拔了姓陆的葡萄糖。”   秦信:“……”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还有……”司徒昭掐了一下眉心,“你那兔子,我这两天忙没时间照顾,寄养在蓝医生那儿了,你找时间去接回来吧。”   司徒昭明里暗里追求蓝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似乎一直也没什么进度。   秦信站在门口沉吟片刻,司徒昭还以为他终于要关心一下好兄弟的漫漫情路,结果他说:“如果一个Alpha,突然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发情期了,但腺体没有外伤,体检结果依然是Alpha,是什么原因?”   “不可能吧,”司徒昭想也不想地说,“Alpha两大性征都消失了,那不就是beta了。”   他狐疑地问:“你说的是谁?”   “没什么。”秦信说,“走了。”   “其实理论上来说也不是没可能,”司徒昭摸了摸下巴,“不过我是内科医生,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颈后腺体科可能见过。”   秦信又停住:“怎么说?”   “腺体废掉了吧,”他通俗地讲,“不会改变第二性别,但是由腺体带来的性征会消失,就是你说的信息素和发情期。”   “一般做过腺体摘除手术之后就会这样,腺体完好的情况下出现这种状况,那我建议去腺体科做个检查,虽然医学都是相通的,但没数据我也不敢揣测。”司徒昭摊开手。   秦信握住门把手,低声问:“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对身体。”   “嗯……”司徒昭沉思,谨慎地回答,“看哪方面吧。”   “你知道颈后腺体是有独立的一套免疫系统的,一般来说它出现问题不会影响其他部位,起码生命健康不会被影响。”   “但是对一个Alpha来说,失去分泌和接纳信息素的能力意味着什么,你好歹当过几年Alpha,应该比我这个Beta清楚。”   司徒昭说:“意味着他没法标记任何一个Omega。”   他顿了顿,上下扫了一眼秦信,补了一句:“也无法被标记。”   他把话摊开了说:“如果你说的这个人是陆成渝,那只能说,这是个好消息,老天都觉得你俩不合适。”   秦信是Alpha的时候,陆成渝也是Alpha,Alpha之间天生相互排斥,他俩在一起只要有任何一方被信息素和天性激怒,学不会收敛忍让,都只有两败俱伤的结果。   司徒昭以为他跟陆成渝会因为互斥分开,在什么都没发生,没开始讨厌陆成渝的少年时期,还为好兄弟的情路担忧过。   后来秦信三次分化成了Enigma,看起来好像把最大的阻碍解决掉了。他有了标记Alpha的能力,但陆成渝又变成了一个无法被标记的Alpha,巧得像命运开的玩笑。   这些年司徒昭冷眼看着,慢慢想明白,第二性别在他俩之间从来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阻碍横亘在血淋淋的十八岁和沉默的七年里,谁也不敢释怀。   他旁观者清,早就看明白秦信把绳子牵得再紧都没用,绳子的另一端是断的。   他觉得这个道德底线过高的发小做不出强迫人的事儿来,但陆成渝无法被标记并且诱导出三次分化还是让司徒昭有点庆幸,他俩还是Alpha的时候秦信就一副没他不行的不值钱样子,真要标记了那还了得。   “如果,”秦信顿了顿,道,“如果强行标记并且失败了,他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司徒昭意外地抬起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从胸腔中舒出半口气:“理论上来说不会……去腺体科做个检查吧,我给他安排。”   “好。”秦信轻声说。 第51章 落跑甜心   腺体科的检查最后也没做成,因为陆成渝跑了。   他很聪明地挑了个司徒昭不在、秦信回去上班的时间办了出院,然后如同滴水入海,就此消失了。   秦信一开始没想太多,陆成渝不爱待在医院,上次要不是伍相旬按着估计也会提前跑,何况这人耳聪目明,心若明镜,估计早知道他每天晚上做贼似的在外面徘徊,就算为了躲他,也不会老实呆着。   分别那天的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都历历在目,他在陆成渝关门没多久就追出去,破釜沉舟地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别想再像七年前那样靠一个完全不成立的理由离开自己!   谁想到一出门却看见那人了无生机地蜷在地上,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顿时浇灭了他一意孤行的狠绝。   送他住院的几天里秦信想了很多,当时被气愤和慌乱盖过的疑问也重新浮上心头。   比如陆成渝出六院后奇怪的反应,很典型的应激反应,秦信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他确实如蓝焕所说存在某种创伤,对他的排斥和回避也是在自我保护,不愿意在他面前袒露伤痕。   这种创伤显然来自童年,来自秦竹庄。   秦信是个百分百尊重伴侣的人,他明白陆成渝不想让他过多地探究自己的过去,偶尔不小心提到,也是轻飘飘一笔带过,也明白对陆成渝来说与生父生母有关的一切都令其生厌。他出现在秦信面前永远是轻灵的、健全的,那些最狼狈最无力的时刻,或许是他最想埋葬的东西。   他以前觉得陆成渝不愿意,他就不会去触碰那些,心里怀着一丝希望,想有朝一日陆成渝足够信任他,或许能够主动敞开心门。很多事比起自己去查,他更想听陆成渝说。允许一个人了解自己的一切,这是比身体结合更亲密的行为。   但他体贴的等待没能换来陆成渝的信任,反而得到了一句“咱俩到头了”。   于是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对付这种属河蚌,死活不张嘴的人,早就该用强的,扯断他严苛的防线,敲碎坚硬的外壳,才能将柔软的蚌肉从画地而成的牢笼里拽出来。   秦信七年前开始在秦峥眼皮子底下培养自己的势力,硬是从秦峥一手遮天的秦氏里支起一张无声无息的网。这张网上信息的流通完全避开秦峥,效率极高地把一沓厚厚的调查报告送进了秦信手里。   但他没想到仅仅是耽搁了两天,没有第一时间追查陆成渝的去向,等他再想找到陆成渝时候却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陆成渝没有工作,前同事早就不太联系了,交际圈子仅限露水情缘,不仅不固定还都是几个月前的,没有可投靠的亲人,唯一的密友伍相旬是个明晃晃的活靶子,牵绊着整个伍家沉重的家业,不可能像他一样来去轻松,不管谁想找他第一反应都是去问伍相旬,不通行踪早就成了两人不言而喻的惯例。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任凭秦信怎么找怎么查,都不见踪迹。最后他忍无可忍地截了伍家大少爷投入颇多的一个大项目,从中作梗,逼得伍相旬不得不现身,在秦氏的会议室里抽完了半包烟才等到面色冰冷的秦信。   秦信在他对面坐下,仿佛全然不知一般淡淡地问:“伍总光临鄙公司有什么要事?如果是要谈生意,伍总约个时间地点细聊,何必仓促过来点名道姓地找我。”   伍相旬叼着烟抬头瞟了一眼秦信身边的女秘书:“你让她先出去吧。”   “没必要,我的秘书需要履行她的职责。”秦信道。   深刻的五官隐在飘渺烟雾中,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伍相旬从前把他当孩子,从不在他跟前抽烟,此时却没有任何要掐断的意思,声音也因此有点含糊:“是吗?那你就只能和七年前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单枪匹马来秦氏总部,身边连个助理都没带,大马金刀地翘着腿坐在对方的地盘上,不像来谈判,像怀里揣着刀来刺杀董事长的悍匪,一点也没让人觉得气弱。   气氛僵持不下。   半晌,秦信吐出口气,摆手示意孙秘书先出去。   会客室的门重新关紧,他把眼睛转回来,沉沉地盯着面前。   “他在哪?”秦信低声说。   这句话跨越时间重新落进耳中,伍相旬不禁有一瞬的恍惚,人还是那个人,却由稚嫩的雏鸟长成了羽翼丰满的鹰枭,再不见当年那般慌乱无助。   “其实你下的那些绊子不足以搞黄我的项目。”伍相旬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商场如战场,少爷,怎么能留情呢?”   “伍家反扑,我会很麻烦,只要能让你出来见我就足够了。”   伍相旬注意到他的主语是“我”,而不是“秦家”,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秦信抬手看表,又问了一遍:“他在哪?”   “着什么急啊,我们来聊聊小六干过的糟心事儿吧,他肯定没少惹你生气……”   迎着秦信越来越冷的目光,伍相旬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在哪。”   秦信的注视让他头皮发麻,赶紧又说:“但我可以跟你说点别的,你想知道的。”   “不必了。”秦信起身欲离开。   “他准备接手陆家了。”   秦信动作顿住。   “哎,”伍相旬挥挥手,“坐下坐下。”   他嘀咕:“没小时候好糊弄了。”   “什么意思?”秦信重新坐在他面前。   “小六大学读商科是陆老爷子的要求,作为承认他的继承权,让他有能力报复想报复的人的条件之一。”   想报复的人是谁,在秦信查到的资料里可见一斑,于是他问:“还有什么条件?”   “很多啊,他也没详细跟我说。”伍相旬摸了摸下巴,“不过我猜有一项应该跟温……你妈妈的事情有关。”   为什么陆老爷子对继承人的考核条件会和与陆家毫无关系的温雨青有关?秦信一瞬间想过很多,却一句都没有问。   “你们查到什么了?”   “没多少……”伍相旬皱起眉,想到线索指向的几个人,不怎么忍心告诉秦信。   “我可以帮忙。”秦信说。   他冷静地看着伍相旬因为震惊睁大的眼睛:“你们需要什么,可以来找我,我应该比你们知道的要多。”   “不是,”伍相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知道你妈那什么的隐情?”   秦信不语。   伍相旬又喝了一口水。   “但是除非他亲自来问我,否则你们什么也别想知道,就算摸到了线索,我也会在你们拿到手之前毁掉。”   他说完便起身,送客之意不在言中。   伍相旬总觉得这话耳熟,稀里糊涂地被送出了楼,站在楼底下才反应过来,这锱铢必较的小崽子,拿自己威胁过他的话又噎回来了。   送走了伍相旬,秦信回到办公室,有条不紊地继续刚才的工作,邮件即将发出去前才想起来检查一遍,拼写错得乱七八糟,有个数据还少写了个零。   手机响起来。   “婶婶。”他应道。   陆娴在另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秦信眼睛瞥了一下桌上的日历:“好,我会准时回去的。” 第52章 自投罗网   周五晚上,秦信如约回到老宅。   这次没有事情耽误,他到的时候时间还早,老宅里只有陆娴和郎清淮,大儿子秦陆英和秦峥秦屿都还没到。   他把给陆娴的生日礼物交给迎过来的张妈,冲屋里点了个头。   陆娴坐在沙发上笑着招呼他:“阿信来得好早,饿了吗?张妈,去问问厨房有没有什么做好的给他先垫一垫。”   “妈,怎么也不没见你问问我饿不饿?”郎清淮仰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   陆娴嗔怪地在他肩膀上轻推了一把:“你都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了,动都不动一下,饿什么饿,去,出去转转!”   “行——”郎清淮站起来一勾秦信,“走吧秦信,咱俩一块出去转转。”   说罢也不管秦信愿不愿意,拖着人就往外面庭院走,陆娴微恼的声音渐远:“臭小子,怎么叫你哥呢,没大没小!”   夏天天黑的晚,但今天天气不太好,阴阴地像是要下雨,空气里也是潮乎乎的。   郎清淮挑了个飞虫少的地方,没注意到恰好是被秦信砍掉的桂树遗址,从兜里掏了掏,没摸到烟,最后只摸出两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来。   他啧了一声,扭头分出一根给秦信:“你吃不吃……你又从哪弄来的兔子,上次不是都被你拎回家了吗!”   郎清淮简直服了。   秦信手里没粮,从地上揪草逗它,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这是它妈。”   “生了六只的那个?”   秦信点点头。   “英雄母亲。”郎清淮奉承道。   他把那根棒棒糖伸到秦信眼下:“诺,吃不吃?”   秦信挑眉看向他。   “哎,”郎清淮腮帮子被糖顶得鼓出一块,咂咂嘴声音模糊地解释,“忘了什么时候在工作室拿了揣兜里的,我没有这种嗜好。”   秦信把糖接过来,却没吃,随手塞进口袋里。   “叫我出来有什么事,说吧。”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郎清淮想,“给工作室拉一下投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上次带我去看的那里?”   “那是车间,你要是有兴趣改天带你去我们工作室,就在温家那个生青医药附近,我同事的男朋友就在那儿上班,俩人天天你接我我接你的。”   郎清淮呲牙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谈恋爱有这么好吗。”   他顿了顿:“奥,不好意思,忘了你谈崩了。”   “投资。”   “好,好。”郎清淮一只手往前推,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你是老板?”   “不是,”郎清淮说,“占股百分之二十,老板是那个恋爱脑。”   把工作室做到这个规模需要不少资金,他还以为郎清淮是去当给钱的甩手掌柜的,没想到只占股百分之二十。   似乎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郎清淮解释道:“周……那恋爱脑以前也算个富二代,所以刚起步的时候资金比较宽裕,不过后来跟家里掰了。”   他说着说着觉得剧情有点熟悉,迟疑地说完:“……为了跟他男朋友在一起。”   秦信又挑眉:“他男朋友也是alpha?”   “那倒不是,是个beta,”郎清淮快速澄清,“巧了,真是巧了,我可没有撺掇你跟家里闹的意思。”   他小声嘀咕:“何况……”   何况人家敢掰是因为两情相悦,钱没了还有老婆,你要是掰了可能就是人财两空了,太不划算。   秦信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投不投?”   “投,以你的名义。”   郎清淮想他也看不上这点小生意,连考察都不用,估计就是给堂弟的亲情支持。   天色渐晚,庭院里灯光亮起。   兔子被秦信放回地上,呲溜一下消失在树丛中。他拍了拍裤子上沾上的土,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来,往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外边多了两辆车,人应当差不多到齐了。   郎清淮跟着他的视线探头看了一眼:“哦,我大哥今天应该也过来,不过小陶哥不一定,他前段时间才刚生完孩子。”   他口中的小陶哥是秦陆英的伴侣陶湛,据说两人在一起很多年,但一直也没领证,秦信见他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到现在也只是能勉强回忆起长相。   秦信有点惊讶:“生孩子了?”   “有一个多月了吧,”郎清淮也很诧异,“你不知道?不可能吧,我妈没告诉你?”   记忆深处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条信息,但是那段时间陆成渝不老实,秦信忙着跟他斗智斗勇,完全没放心上。   “回去吧。”他说。   回到屋里,人果然已经到齐了,秦峥左手边空了两个位置,秦信在靠近他的位置坐下,郎清淮坐到了陆娴和秦陆英之间,探头笑着对大哥身边的Omega叫了声嫂子。   陆娴等他们两个坐下,便示意摆桌。   “今天就是借我的生日让大家都聚一聚,咱们一家人很久没聚这么齐了,”陆娴温声说,“快动筷子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桌上没人动,除了秦陆英视若无睹地给陶湛夹了块排骨,Omega的手放在底下,一点没留力地拧了他一把。   直到秦峥应和了一句,众人才拿起筷子。   “先、先生,秦先生!”张妈忽然慌慌张张地进来,还碰倒了门口的花瓶。   秦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张妈支支吾吾,半天没说明白,后来见秦峥脸越来越沉,才心一横说:“陆少爷来了。”   嘭——   桌椅碰撞,秦信失态地站起身:“哪个陆少爷?”   还能是哪个陆少爷?   张妈低下头:“陆成渝陆少爷。”   玄关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和秦信鼓噪的心跳重合。   咚,咚,咚……   一只玉节似的手扶起被碰到的花瓶,长发的漂亮男人从玄关转出来,出现在张妈身后,在数道不同意味的视线下半眯起眼睛笑了笑,像一只勾魂摄魄的可恨的坏狐狸:“这么重要的事情没人告诉我,那我只能不请自来了,不介意吧,陆夫人?” 第53章 桂花糖藕   一周不见,那人没有一丝改变,勾起唇时和十五年前的初见仿佛也是分毫不差,一样的轻佻冷漠,一样的漫不经心,也同样不给自己半个眼神。   满桌人只有秦信站着,突兀且扎眼,他盯着陆成渝的眼睛一眨不眨,时间久了变得干涩刺痛,他飞快地闭了闭眼,依然没有移开视线,全然不顾秦峥和陆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除了一向对老婆以外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秦陆英,郎清淮是最快回过神的,瞟了一圈周围,心里咯噔一下,眼见秦峥的重点已经由陆成渝转到了秦信身上,赶忙在桌子底下伸腿踹了秦信一脚,一点用没有,这人就跟感觉不到似的晃都没晃一下。   没有人搭陆成渝的话,他也不在意,把手里拎的礼盒放下,闲庭信步地走到唯一的空位——秦信右手侧,拉开椅子落座。   完了见所有人都看他,还诧异道:“吃啊,都看着我做什么?”   “张妈,”他理所当然地说,“给我添双筷子。”   张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峥,但秦峥从秦信坐下之后就没再给过这边一个眼神,仿佛陆成渝要做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她又看向陆娴,女人的表情比秦峥要好懂得多,她便站在原地装没听见。   “那……”郎清淮往陆成渝那里看了一眼,又欲盖弥彰地飞快转开脸,咬咬牙想打个圆场。   “去拿。”秦信突然开口道。   见张妈踌躇,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随着他的话落下,陆娴的脸色更加难看,气得胸腔起伏,却不能说什么。   餐具很快被送上来,这一顿饭吃的如丧考妣,只能听见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没人再看陆成渝,秦峥是漠然,陆娴是眼不见为净,剩下的要么是心里有鬼,要么是不想掺和。   没过多久,陆娴放下碗筷,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对着秦信温声细语地说:“阿信,你今年也二十五了,身边总是没个知心体己的人,我们几个做长辈的也都牵挂着。婶婶今天叫你回来,也是想跟你商量商量。”   “婶婶几个朋友家的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你爸看了也觉得不错,模样好,出身清白,门户也相当,你找时间见一见怎么样?”   秦信一顿,委婉地说:“最近公司事情很多。”   “忙不过来就分给你二叔,”秦峥说,“你现在玩心重不想结婚没关系,但是要先定下来,你婶婶说的那几个人自己挑一挑,有看中的明后两天去吃个饭见一见。”   秦信不语。   秦峥怎会不清楚他的性子,从来不阳奉阴违,因为连奉承都懒得奉承,不搭腔的意思就是无声的拒绝。他眉头一皱,如鹰一般冷厉的目光落在秦信身上,仿佛下一刻就会说出大段难听的话。   陆娴忙圆场道:“哎!阿信你记不记得宋阿姨家的男孩?小时候还跟你一块上过马术课呢,那孩子从小就长得白净可爱,后来果然是个Omega,我前段时间一见,差点没认出来,听说学了舞蹈,现在还在上学呢。”   “……”   “不记得。”   身侧传来轻轻的一声笑,落进所有人耳朵里,把陆娴刚有所缓和的脸色重又变得僵硬。   “吃饭吧。”秦屿在底下悄悄推了推妻子。   陆娴夹了一筷子面前的菜,自己都不知道夹的是什么,食不知味吃了两口,片刻后把筷子一撂,满脸寒意地离桌回了自己的房间,总是优雅娴静的女人竟然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她一走,秦屿也不好多待,很快跟了上去。   秦峥离开前叫了一声秦信:“吃完来我的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顷刻之间,桌上只剩了几个小辈。   陶湛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瞟了几眼,收回目光时脸上露出一点沉思的表情。   秦陆英很快注意到了自己老婆的异常,不悦道:“你看别人干什么?”   他一点没收敛音量,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向陶湛,Omega刚夹的一块桂花糖藕僵在半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得想掐死秦陆英。   “吃你的!”他把那块糖藕狠狠地摁在秦陆英碗里,低声说。   陆成渝的视线蜻蜓点水似的在他身上落了一下,伸手夹走了最后一块桂花糖藕,却放在了秦信面前。   他张了张口,又犹豫地抿起唇,然后只轻声说了一句:“尝尝。”   秦信手一顿,掠过那块糖藕,把筷子放下:“我吃完了,你们随意。”   陆成渝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无视自己,眼神不自觉地跟着他往上走,眸光深处流露出自己也没发现的受伤。秦信始终没往后看,因此不知道,只被另一人收入眼底。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秦陆英还对陶湛看陆成渝的那几眼耿耿于怀,逼逼叨叨个没完,把人整得烦不胜烦,无奈之下解释道:“我看他眼熟,就多看了一眼。”   “不可能,”秦陆英想也不想地说,“你怎么可能看他眼熟。”   就算他再不管这边的事,对陆成渝的作风也有所耳闻,闻言一顿,阴森森地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外面找野男人了?”   什么跟什么?陶湛无语至极。   “上次来你家过年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当时没想起来,刚才想起来了,他应该是语冰的同事,以前来店里吃过饭。”   “哦不对,”他改口,“前同事,语冰跳槽了。”   秦陆英不仅没因为他的解释缓和下来,在听到某个名字后反而更不爽了,顶着一脑门官司把Omega从沙发上提起来:“走,回家。”   陶湛整个人被他拎着走,脚差点够不着地:“哎哎!你不跟你爸妈说一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多陪陪父母?”   “有什么好说的,”他毫不在意道,“郎清淮在就行了。”   “上次我就想问了,”陶湛忍不住说,“你们家这些兄弟到底是怎么论的,为什么你弟弟姓郎?刚刚那个人又为什么和你妈妈一个姓?”   “清淮小时候被拐走过,运气不错,整个儿卖的,跟一个姓郎的老头生活了几年,找回来的时候跟只刺猬一样,谁要他改名就咬谁。”   “怎么找回来的?”   “秦信找到的,”秦陆英说,“初中去乡镇做实践活动,看见清淮觉得熟悉,悄悄取了发囊回来做基因比对。”   “那姓陆那个呢?”   秦陆英还在生气,本来不想说,低头看见他充满期待和好奇的大眼睛,妥协了,没好气地说:“我爸那一辈有个私生女,你没见过,陆成渝是她跟我妈那个废物哥哥的私生子。”   陶湛差点没理清这关系,晕乎乎地被他塞进了车里,缓缓地感叹了一句:“你们豪门的八卦确实不同寻常。”   回去得好好跟谢语冰分享分享。   秦信从餐桌上离开后没去书房,回了自己还住在老宅时的房间,倚在露台的围栏上,看着楼下花园点点昏黄的灯火,没站多久,空中居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轻得可以忽略不计,有风时才被吹进敞开的屋里,逐渐盖下长久闲置而难免的沉闷,也慢慢盖下他从刚才起就烈火烹油般的心境。   身后的房门响了一声,有人开门进来,又重新把门关上。   秦信没回头,等那人走到他身边。   “下着雨你站这儿干嘛呢,”郎清淮莫名其妙地挥了挥扑面而来的水汽,“思考人生?”   秦信偏了偏头:“是你啊。”   “不然你想是谁,”他见秦信没有挪窝的意思,于是也不嫌有水,背着身往栏杆上一靠,懒懒散散道,“失望吧?该来的没来,我这个不该来的来了。”   他拉长声音哎了一声:“没办法,谁让人家不来。”   “有烟吗?”秦信问。   郎清淮摊了摊手:“没带,你不是不抽烟么?”   “偶尔,心烦的时候。”秦信说,“你不去看看你妈妈?”   “我爸陪着她呢,用不着我。”   秦信嗯了一句:“替我跟婶婶道个歉,今天生日让她不高兴了。”   “你也知道她不高兴了?”郎清淮斜了他一眼,“知道我妈烦他,还非要跟我妈对着干。”   “清淮,”秦信转过来看他,眸光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静,“在陆成渝和‘别人’中,我不会有别的选择。”   郎清淮一愣,随即有些冒火,话中带刺:“行啊,我妈疼你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是个‘别人’,还比不上那么个东西,要不要我给你写个匾‘世界第一大情种’?”   秦信沉默了一阵:“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郎清淮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就当是我家欠你的。”   秦信微微蹙起眉:“什么意思?”   他看着郎清淮有些躲闪的眼神,心里一动:“你知道了什么?”   郎清淮不语,转过身面向外面,被扑了满脸的水,又悻悻地转回来,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呼出一口气,说:“你车祸那段时间,陆成渝被我妈关在秦竹庄以前的房间里……一整个月。”   “我看见了。” 第54章 待月西厢   秦信从房间出来后去了秦峥的书房。   书房的门没关紧,从门缝里投出冷白的光,模糊的说话声随着他靠近逐渐清晰。   他摸上门把手,声音恰好停止。   从屋里出来的陆成渝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面上寒霜尚且未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秦信毫无波澜地侧身让开他,擦肩而过时,忽然被往后推了一把,门在陆成渝身后掩上,光影变幻,明暗分界线勾勒分明的五官,划过鼻梁,重归昏暗。   一只手握住了秦信的手臂,耳边气流浮动,响起一道极轻极软的声音:“今天晚上我在二楼房间里等你。”   秦信转了转脸,似乎是想避开。   他把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一点点拽下来,什么也没说,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秦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指责:“怎么现在才过来,不是让你吃过了饭立刻来吗?”   这种话不需要秦信回答,他只要保持沉默就好了。   沉重的实木椅子没有被拉开过的痕迹,想来刚才出去的陆成渝也没有坐下来聊的闲心。秦信没拉椅子,垂手站在桌前。   秦峥坐在桌后,果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说:“宏盛董事长的小儿子,你明天把人约出来见一见,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开始准备商议订婚的事情。”   “爸,”秦信平静地说,“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也不会结婚。”   “那谁不是别人?”秦峥冷冷道,“陆成渝?”   秦信沉默片刻,抬起眼:“对。”   这对父子其实长得并不太像,秦峥冷漠,秦信内敛,熟悉秦信的人当然知道他跟他爹不是一路人,但不熟悉他的人只会觉得两人如出一辙地让人不敢接近,不敢违逆。在他们对视的这一刻,冷硬的父权和沉默的反抗无声碰撞。   秦峥从不管教他跟谁上床,即便那个人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私生子。   在秦信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执着之前,陆成渝在他眼里不过是只连看一眼都没必要的虫子,只要对秦氏没有影响,他永远不会在意一只虫子的生死喜怒。   唯一令他愠怒的是,秦信居然对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死心塌地,甚至愿意为他违抗自己,不惜放弃继承权,跟家里闹翻。这对秦峥而言是难以忍受的侮辱和挑衅。   他在风云诡谲的名利场沉浮数十载,靠的当然不只有父辈的累积,还有对人心和人性的精确把握。他不需要充当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只需要一点简单的引导,就足以让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就算藕断丝连,也会在心里埋下一根跨不过击不碎的横梁,永远不敢再露出什么可笑的真心。   “不可能,”秦峥说,“我可以不管你在外面怎么胡闹,但这个婚,必须结。”   他随后放缓了一点语气:“跟宏盛联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能早点独当一面,我也能早点放心将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交给你。”   秦信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片刻后慢慢松开。   他忽然说:“我妈是怎么死的?”   “当年不是就告诉你了吗,意外坠湖。”秦峥极其自然地回答,就像他十几年来无数次面对他人或真或假的惋惜遗憾时一样,甚至还流露出一丝虚伪的哀痛和怀念。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独子,刹那间似乎在他眼里发现了一丝冰冷的嘲弄,不由得一怔,等想要细看时,那点细微的波动又好像只是被灯光晃了眼而产生的幻觉。   “我知道了。”秦信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再说拒绝的话,“您还有其他事吗?”   “最近……和陆氏合作的项目暂时不要往下推进了,有关的单子也不要随便接。”   秦信手指一动,不动声色地打探:“为什么?确实有听说陆氏上层最近不稳的消息,但我觉得也不影响现阶段的合作,两家毕竟是姻亲。”   “陆氏何止只有上层不稳。”秦峥说。   陆家是怎么起家的,这件事在私底下一直为人津津乐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干净,就算在那一代普遍灰色的情况下,也属于接近黑色的部分。   直到现在,它依然有些放不到明面上的东西。这些东西里的一部分在多年前被秦竹庄从陆怀波手里撬走收为己用,另一部分从前被陆家老爷子压在地下,现在因为有了陆成渝这个变数,归属是谁则不好说。   “陆董事倥偬一生,却只有个糊不上墙的烂泥儿子,”想到不久前陆怀波又闹得风风雨雨的花边新闻,秦峥面露轻蔑,冷道,“陆家早就在走下坡路了,倒台只是时间的问题,无所谓得不得罪。”   秦信点了点头。   秦峥对他的听话很满意,缓道:“你在公司做得很好,我都看在眼里,等你结婚生子根基稳固了,秦氏也会慢慢交到你手上。”   “今天天气不好,你也累了,就留在老宅住下,不要回桐瑞了。”   秦信应下,从书房离开了。   他走上二楼,路过某个房间时淡淡地瞥了一眼,屋里一片黑暗,房门紧闭,怎么看也不像有人的样子。秦信收回视线,回到自己房间,管家想来已经知道他要住下,使人又把一尘不染的房间收拾了一遍,被褥干燥蓬松,连接露台的推拉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脱了衣服去洗澡,温热的水流顺着蜿蜒结实的背肌往下流,浸湿了小腿那道从下午就开始隐隐作痛的狰狞伤疤。   车祸之后他一直见不到陆成渝,心中急迫,为了快点好起来,十分配合医院的治疗和复健,因此伤势好得很快,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有小腿上的这道伤太深,每逢阴天下雨,空气潮湿的时候,难免酸痛。   他向来能忍,没跟人说过,就算疼也能行走自如,因此也从来没人发现。   浴室里升起朦胧水汽,他闭眼仰起头,在水流下回忆起郎清淮的话。   “……关的时长是我猜的,你知道我那时候不常回老宅,那段时间只撞见过那一次。”   “只是关着?”秦信听见自己问。   “……”郎清淮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难言,秦信不用多么仔细辨认,很轻易地就看见了他脸上的怜悯和羞愧,“不是。”   “我看见,有几个男人被带进了关他的房间。”   天边忽然响起一道惊雷,秦信猛地转过身,手肘撞在栏杆上,发出一道让人牙酸的碰撞声:“你说什么?”   调查资料上的白纸黑字换了一种方式,再次灌进他脑海里,从看到后一直不敢回忆起的文字化成一根一根细如毫毛的尖刺,刺入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   “你说什么?”他紧紧地咬着牙,短短的一句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郎清淮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避开了他的眼睛,“我当时爬上了庭院的树,从那里能一直看进屋里,谁也没注意到我。”   “当时陆成渝躺在地上,看起来没什么反抗能力,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清醒的。那些人往他后颈打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就……”   他说不下去。他在乡下的那几年百无禁忌,上蹿下跳看单身汉调戏寡妇,因此并不是不知道那些行为代表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就像他当时不敢再看下去,激灵滚蛋地从树上爬下来躲进花园一样,他现在也不敢看秦信。   “……继续说。”   “我不知道了,”他实言道,“看到他被……扔上床,我就逃走了。”   但是以他最后的那个状态,真的能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吗?   秦信压下喉间涌起的铁锈味,声音低哑干涩:“这些人,这件事,是陆娴做的?”   “不是!”郎清淮飞快地否认,怕他不信般急促地解释,“我妈那天在医院……陪你,根本不在老宅,我躲在花园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看见的人是舅……陆怀波。”   “我妈是讨厌陆成渝不错,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真的对他做什么,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招数作践人!”   “撞见那次之后,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也看见过差不多的事情,应该是他十四五岁的时候。”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都能逃掉,说不定那次也……”   秦信睁开眼,水流进眼睛里涩涩地疼,他拿过浴巾擦干水,换上浴袍,头发往下滴着水,他只草草擦了几下,走出浴室。   时间晚了,门外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灯光已经灭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盏足以视物的昏黄的夜灯。   脚步落在地毯上,声音尽数被吸收掉,在安静的夜晚什么也不会惊动。   一片阴影投在紧闭的房门上,秦信伸出手握上门把往下压,屋里秾黑一片,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光线,什么也看不见,秦信却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那扇门在身后发出一声轻响,缓缓闭紧。   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的瞬间,一只冷血动物般的手臂缠上他的身体,同时,与这种冰冷完全相反的温软攫取呼吸。   秦信被拉得踉跄两步,膝窝撞上什么东西,失去平衡向后摔在床上。   这张床显然没有像他的房间里那样经受过精心的打理,他摔下去的刹那,淡淡的潮味儿包裹住两副交缠的身体。   身上的人动了动,“啪”的轻响,从上方洒下淡淡的橘光。   他也因此重又看进那双琉璃似的眼睛里。   那么近,近得能看清瞳孔里每一道动人心魄的放射,又仿佛相隔了十几年漫漫的岁月,斑驳朦胧,什么也看不见。 第55章 铃铛   这个吻一开始很浅,在确定了秦信不会推开他之后加深。   他抬手遮住秦信的眼睛,直到两人都有些气喘,才慢慢松开他,抬起上身,双臂撑在他两侧。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起来。”秦信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仿佛刚才那个与人唇齿相依亲密无间的人不是他。   “你要走吗?”陆成渝说。   “我以为你叫我来是有话要说,”陆成渝似乎是换了件衣服,领口开得很大,流畅的肩颈线条一直蔓延进深深的阴影里,引人遐思,秦信仰面躺在他身下,只要稍微一垂眼,便能将满园春色尽收眼底,“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没有。”   陆成渝动了动手,但没反驳:“是没话要说,但是有事想跟你做,不行吗?”   他跪坐在秦信腰上,拉着秦信的手从腹部往上滑,摸上自己柔软的胸肉。   上衣的原貌随着他直起身展现在灯光下,这是件白色的衬衫,款式很平常,一本正经地扎进裤子里,但料子极其薄透,倾泻垂坠如水,肌肉的轮廓和深粉的乳晕隐隐约约地透出来,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得硬起的乳头把衬衣顶出两个小小的突起。   秦信仿佛抓住了一把月光,隔着可以忽略不计的布料,清楚地感受到热度的传递,稍快的心跳被他覆在掌下,逐渐与自己同频。   “乳钉不舒服,”橘色的夜灯给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却一点也没软化他身上邪性的绮丽,像妖精,像引人堕落的魅魔,陆成渝轻轻握着他的手,拉住衣服从裤子里往外扯,似引诱似委屈,“可能是发炎了,你帮我看看。”   秦信分明可以抽回手,却没动,口中说:“不舒服去医院,发炎了就涂药,找我有什么用。”   “不想去医院,也没有药。”衣摆落下来,陆成渝坐在他身上往上挪了一点,襟起衣摆咬在口中,俯身,饱满的胸肉几乎要贴上秦信的脸,红润的乳珠挨着他的唇,左边穿孔已经快要愈合,只有右边乳头上坠了一颗小小的银铃铛,轻轻一动,叮铃铃如珠落盘,流苏垂下来扫过秦信的头发,没咬住的另半边衣服晃悠悠地将他的脸拢进去,意不在酒,影影绰绰。   “要你来治。”嘴里含着东西,声音模糊。   喉结上下滑动,秦信抬手勒住他窄而结实的腰,用力将他往下压,整张脸埋进滑腻胸乳,鼻尖尽是浅淡诱人的香气,张口把那颗莹润的红珠咬进齿间吸吮嚼弄,粗糙舌面刮过乳孔,快感如电流般窜入四肢百骸,怀里的身体一阵战栗,耳边响起连续的铃铛声,微弱的声音忽然增大,银铃被另一只手掌揉按,晃动的幅度变大,哗啦啦脆响,五指都陷进柔软的肉欲,在白皙皮肤上留下鲜红的指印。   “呜……”   乳晕被重重地咬了一口,陆成渝身子一晃,几乎全都压在秦信脸上,坐不住地抬手撑住床头,从被衣服堵塞的口中溢出一声难以忍耐的呜咽,含不住的涎水打湿布料,紧闭的眼睫同样是潮湿的。   这一着余烬复燃,燎发摧枯地点了这一方囹圄,烧得比以往更甚。   那只箍着他腰的手往下滑,拽出仍卡在腰里的半截上衣,解开腰带,顺着凹陷的背脊直探进温软的密处,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挤进早被准备好的肉穴,被谄媚的嫩肉缠绕包裹,抽动间发出咕咕水声,带出的润滑化成了水,打湿半脱半穿的裤子。   他很快找到陆成渝的敏感点,指腹按着那块碰不得的软肉戳刺攻击,把内壁都撞得深陷,身上的人便像缺水的鱼那样剧烈地往上弹了一下,被腰上的大手死死地压制住,分毫躲不开,上下都落在人手中,带来的快感远远超过了理智的阈值,刺激得颤抖不停,呜咽里哭腔更甚,陆成渝只能紧紧咬着口中布料,才能控制自己不发出什么浪荡的叫床声。   埋在肉穴里的手指一顶,他就不自觉地跟着挺腰,身前笔直的一根鸡巴在他的磨蹭下全掉出了裤子,通红的龟头一下下直接蹭着秦信身上粗粝的浴袍,流出的腺液拉着长丝,滴滴答答地落在秦信身上。   秦信好像要把那一捧乳肉当成了什么仇人,尖尖的犬齿刺进生嫩乳孔,乳头肿大,把乳晕都吸得扩大了一圈,变成更深的熟红,遍布着齿痕牙印,靡丽异常。   他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上面更爽,还是下面更要命,在这样过分的夹击下簌簌发抖,忽然猛地挣动一下,喉中泄出一声失措的哽咽,随着大腿的痉挛喷出浊白浓稠的精液,一连好几股,一部分甚至溅到了秦信下巴上。   他爽得眼前发昏,没注意到秦信放过了他被蹂躏得不堪入目的一对胸乳,将他脸朝下按进床里,潮气和淡淡的霉味盈满呼吸,恍惚中,他竟觉得此时两人并不是在宅院空置已久的房间里,而是在什么阴暗失修的三无宾馆,与秦信全然不相配的场景,对他的亵渎,因此从心底生出近乎痛苦的扭曲的快感。   高潮的余韵还未过,穴肉抽搐紧缩,下一刻却被高高抬起,粗大肉刃毫不留情地破开肠壁,撞进最深处!   一瞬间,陆成渝简直没了意识,眼前放烟花似的亮起一道道白光,在五六秒的失声过后,才缺氧般剧喘不止。   “你在怕吗?”   秦信终于说了话,声音嘶哑难辨,压着他的腰,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他往方才碰到的那块肉上狠狠地撞,在陆成渝失态的闷叫声中沉郁而疯狂说:“你在怕什么?怕自己叫床的声音被人听到,还是怕给你快感的人是我?”   “别……”陆成渝一张口就是压不住的呻吟,他宁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也不愿意再多出一声。   “我操了你八年,你今天才开始害怕?”   秦信好像偏偏跟他较上了劲,陆成渝越不出声,他越是打桩似的折磨那块让人欲仙欲死的软肉。   刚高潮后的不应期被他放肆的攻击硬生生掀过,尖锐的快感自他摩擦过的每一寸内壁卷土重来。   手臂几乎被陆成渝咬出了血,他的沉默和逃避如同风过燎原,把秦信气得恨不得掐死他,压在心里的思念和恨意水涨船高,濒临决堤,他声音抖得像哽咽:“我有错吗陆成渝?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告诉我……”   陆成渝下半身的火花一路噼里啪啦烧到了脑子,不太清醒地想,明明挨操的是自己,怎么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往后伸抓住秦信的手臂,把他扯得弯下腰来,嘴唇贴上他的手指,显得缠绵又顺服,断断续续地说:“少爷,你哭之前……啊……能不能先把底下的动作停了……慢点唔……我真、啊、有点受不了……少爷,求你……”   秦信一收手指,把他的手紧紧攥住:“我没哭。”   里面那根折磨人的东西倒是听话地慢了下来,激烈得能把人吞下去的快感告一段落,陆成渝终于能喘口气,绷紧的肩背一下摔落在床上。   秦信心里越发恼恨,又顾忌着怕真的伤到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简直要把自己憋成个易燃易爆炸的炮仗。   “好好,没哭。”陆成渝顺着他。   “你真是个混蛋……”秦信咬牙说。   他不再多说一句话,将无处安放的情绪尽数发泄在身下这口糜红的软穴中,每一下都直抵穴心,操得陆成渝眼珠翻白,只有喘气的精力,身体被顶得一下一下往前,在将要撞上床头时又被掐着腰拖回来,被硬烫鸡巴凶狠地贯穿。   清脆的银铃声叮铃铃响着,和着野蛮原始的身体撞击声,不知道要响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56章 窗边   陆成渝十八岁搬出秦家老宅,后来其实并不是一次也没回来过。兴许是出于某种报复心理,他偶尔会在除夕中秋这种家人齐聚的日子里不请自来,只为了给厌烦他的人添堵。   每当这个时候,整个桌上可能只有秦信心情好。   后来两人闹掰,一个远走他乡,一个有意回避,秦信本科四年几乎没回过家乡,据说陆成渝也没有再去过老宅,比起风平浪静,不如说是一潭死水。   直到他大学毕业回来,机缘巧合之下和陆成渝“再续前缘”的那一年除夕,两人又在秦家老宅里见到面。除开不久前混乱的一夜情,四年不见,那天晚上他俩其实没说什么话,秦信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控制自己排山倒海的情绪上,没有余力打机锋,陆成渝则不知道是有什么顾虑,除了不请自来,什么给人添堵的事都没做,安分得不像话。   秦信那天困惑了很久,直到经年之后才逐渐想明白,可能那一次陆成渝真的只是想去看看他。   整个秦宅只有郎清淮的房间能完整地看到从别墅门到外大门的这一段路途,以前每次陆成渝来了又走的时候,秦信都要找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留在郎清淮的房间,一边心不在焉地糊弄满头雾水的堂弟,一边从窗户往外看,一直看到陆成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见一片衣角,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在阖家欢乐的除夕夜用数学洗涤问题少年的心灵——辅导秦家唯一的学渣寒假作业。   于是那天晚上陆成渝离开的时候,他又久违地站在了郎清淮房间的窗后,这次他没找任何理由,郎清淮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占据了窗户的另一边,探头往下一看,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地啧了一声,从窗帘后摸出一盒烟,分给秦信被拒绝了,于是自己咬了一根叼着,没点。   他含着烟往下看那个因为离得远而显得有些清瘦的身影,无意中一转眼,看见秦信的表情,顿时一愣。   这个从来处变不惊的堂哥目光跟着远去的陆成渝,脸上竟然有了点堪称落寞的神色,他好像没注意到郎清淮直愣愣的视线,也可能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似是而非地低头笑了一下,带着淡淡的嘲意:“你看这个人……”   你看他,什么都能给我,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唯独不肯露出一两真心来,仿佛他那颗心是什么标着“高危请勿靠近”的化学危险品,泄露一丝就能把自己连身边的人通通毒死。   他们的身体能够严丝合缝,心却遥远得像磁铁同极。   “清淮,”秦信心平气和地说,“你喜欢他?”   “什……”郎清淮瞬间寒毛倒竖,舌头差点缠在一起,烟都掉了,“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那种……”   他紧急住了口,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秦信没在意,自顾自道:“喜欢他没用,他是个混蛋。”   “秦信,”郎清淮直呼大名呛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但是除了你,谁会看上陆成渝那种东西?”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把自己的喜恶藏得分毫不露,如果有,也不是郎清淮这种某种程度上的单细胞草履虫。你注视一个人久了,很容易能看到周围还有谁的目光也投向他。郎清淮会因为母亲对陆成渝的厌恶做出冷漠的样子,却还没法成熟地控制自己的眼睛。秦信很早就注意到他对陆成渝超出寻常的关注度,只是不怎么在意。   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秦信感兴趣地看向他,“他是哪种东西?”   “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的脏东西,轻浮浪荡,让他姓陆都是对陆家的侮辱。”   郎清淮厌恶地说:“跟他那个妈一样。”   秦信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真是瞎了眼。”   郎清淮没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一丁点悔改之意来,愤恨地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   腺体上白色的方形贴被撕了下来,没愈合好的伤口被再次撕咬开,这更像一个发泄或者说惩罚式的行为,因为没有标记行为,也没有信息素的交换,Enigma的信息素盈满房间,却没再试图占领他的身体。   尽管这块腺体对陆成渝来说已经近乎摆设,但自从失去了它该有的功能之后,其他感受上却日复一日地敏感起来,根本经不住折腾。   因此当他被咬着后颈侵入到最深处灌满肚子的时候,只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抱住秦信,浑身肌肉痉挛,被本能的畏惧和灭顶的快感折磨得欲仙欲死。   ……   陆成渝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秦信低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抱他去浴室,自己回房间洗完了澡,开浴室门的时候顿了一下,刚想再出去,忽然从余光里看见自己屋里的露台上站了个黑影。   露台上的玻璃挡板降了一半,挡了大部分的雨,却挡不住风。   陆成渝搭着他那件除了情趣没别的用处的衬衣,堪堪盖到大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穿,肩上已经被漏进来的雨水淋湿了半边,手肘放松地倚着栏杆,嘴里咬了一根没点着的细长香烟,似乎在专注地看着雨中的什么,又好像只是在空落落地走神。   秦信走近了才发现他咬着的并不是烟,而是一根白色小棍,棒棒糖那种。   陆成渝把那根糖咬碎了含着,偏头对秦信挥了挥手里仅剩的小棍,笑吟吟地说:“拿你根糖,不介意吧。”   “清淮给的。”秦信说。   “噢,”他挑眉,点了点头,“草莓味,挺甜的,你吃不吃?”   雨幕交织,月光被阴云挡住,连对方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秦信看着他,没说话,陆成渝就凑上来跟他唇齿相依,甜腻的香气顺着柔软的舌头渡进另一人口中。   他轻轻皱了下眉。   太甜了。   他有理由怀疑是陆成渝自己不想吃了。   陆成渝往后一退,终于感觉到冷似的拉了一下衣服:“借你浴室洗个澡,那边那个不知道多久没用了,不太干净。”   从他站在这里,后穴里就不断地有东西往下流,在大腿根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转身往浴室走,身后却传来一股出人意料的拉力,搂过他的肩膀,轻轻将他拉回来,从后面抱进了怀里。   陆成渝一怔。   耳边响起轻喃:“他们都觉得你脏,觉得你不好。”   陆成渝心里咯噔一下,从他口中听到这些熟悉的形容词,自以为早就被丢弃的羞耻心卷土重来,刺痛不已。他垂了垂眼睛,习惯性地挂上一个笑:“说的倒也……”   “但我不觉得,”秦信的呼吸撒在他后颈,鼻尖缠绵地蹭着他的发尾,说话梦呓似的,又慢又轻,“只有我爱你,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是个混蛋,但可恨的是我还是觉得你怎么都好,只要我还爱你,你就永远是干净的。你能不能只看着我,只跟我在一起?”   他呼出的热气好像突然变得很烫,从后颈的皮肤蔓延下去,把陆成渝整个人都烧着了,周身被灼烤得又痛又麻,痛得他眼眶都泛出红来。有一瞬间陆成渝想就这么算了,让什么恩怨情仇都见鬼去吧,他现在只想回身抱住这个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的小少爷,亲吻他的嘴唇,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什么都答应。   但他只是把指甲掐进了掌心,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给秦信一个字的回应。   秦信安静地抱着他,怀里的温度温暖得让人想逃离。   我该推开他的。陆成渝脸色苍白地想,但是当秦信真的松开手时,他垂在身侧的手又控制不住地动了动,仿佛想挽留什么。   秦信早已料想到这个结果,不大失望地抽身,方才片刻的依赖和软弱一扫而空,又恢复成那个冷淡自持的继承人。   “去洗吧。”他说。   第二天早上,秦信起床时身侧的人还没醒,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他没吵醒他,轻手轻脚地出去晨练。回来的时候床上没了人,伸手一摸还是温热的。   秦信随手拎了份投资合同敲开了郎清淮的门。   年轻人顶着乱糟糟的头毛,打着哈欠给他开了门,一见了他就意料之中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   “进来吧。”   他虽然困,也没打算再睡了,搓了把脸,目光落到秦信手里的东西上,被数学荼毒的痛苦回忆顿时翻涌上来,一时脸都青了:“我大学都毕业了,你又带了什么过来?!”   秦信没理他,靠在窗边看着陆成渝不紧不慢地出门,上了一辆车牌没见过的大奔。   直到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连尾气都看不见,才回答道:“投资合同,拿给你当范本。”   郎清淮无端松了口气:“用不着。”   秦信点了点头,又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我想也是。” 第57章 传言   广受关注的陆氏集团高层变动风波在一个多月后尘埃落定,最大分部的原总裁陆怀波被革职,新任的接班人却令不少人大跌眼镜。   “新上任的小陆总,你们打过交道没有?”   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一挥杆将高尔夫球打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滚进了球洞。   身侧一男一女两个娇媚可人的Omega顿时欢呼起来,软绵绵地抱住中年男人的胳膊:“王总好厉害呀,我就说先前是球有问题,您看这换了个球果然就打进了!”   王总满意地把球杆放了回去,搂着两个美人坐会休闲区,就着其中一个男孩儿的手喝了口茶水,才接上刚才的话:“我最近可是让他折腾的不轻啊,上月在新区公开招标的那个项目我一早就看好了,到处打点通关系,万事俱备,结果最后竟然让陆家给截了!”   “怀波人仗义,要是他知道我看中了那块地,肯定不会夺人所爱,听说这小陆总是怀波的儿子,以我跟怀波的交情,他儿子怎么也得给我两分薄面吧?我叫助理去联系小陆总,嘿,你猜人家怎么说?”   对于这位半道出家的小陆总好奇的人不在少数,闻言立刻催促道:“怎么说?”   助理连小陆总本人都没说上话,只有他身边的一个姓张的助理似笑非笑地回了话:“我们陆总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要烧烧之前留下的晦气,您见谅。”   “嘿!”有人应道,“这是儿子埋汰老子呢!”   在座的有几个是能当小陆总爹的年纪,其中李总轻蔑地笑了一声:“年纪不大,就是容易眼高于顶。你们还不知道吧,这陆成渝不是什么正经出身,他妈也不是!”   一人想了想,犹豫道:“我听了一点,还是从我那天天胡混的儿子那里听说的,也不知道真假。”   “说说呗!”几人怂恿,“咱们就当个乐子听,别管真假,今儿一过谁也不记得。”   “陆氏发布会那天,我儿子瞄见直播了,张嘴就嚷嚷说这个陆成渝不就是几年前让小秦总差点跟家里闹翻的那个私生子吗,俩人不仅都是Alpha,还是表兄弟,说当年为了他差点被他爸打断腿,闹得风风雨雨,结果最后还是那个私生子先甩了小秦总,搂着Omega开房的时候还让小秦总砸了门闯进去,闹得那么难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收的场,反正是没再听说他俩有什么关联了。”   “小秦总?”众人心里一惊,“哪个小秦总?”   “秦峥跟温雨青的儿子呗!还有哪个小秦总?”   在坐的儿子都不怎么成器,估计人人都拿秦信数落过家里的完蛋玩意儿,商场上碰上恨得牙痒,一边恨一边羡慕别人家的儿子。这时猛地一听见“别人家儿子”这么离经叛道的黑历史,再一想平时跟秦信打交道时他沉稳内敛的样子,实在跟话里那个追人追到酒店的“怨夫”联系不起来,心情一时挺微妙。   “反正今天他俩都要来,到时候一看,不就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了?”   王总刚要说什么,身边的人突然拐了他一下,有意提高了声音招呼道:“小秦总来了啊!这边!”   球童迎上去,把人引过来送上球杆,男人一摆手婉拒了,找了个位置坐下,身边跟着的Omega冲看过来的人笑了笑,也在他右边施然落座。   这个Omega才一现身便引走了许多目光。   一是因为秦信应酬从来不带人,就是在会所也一样,连个消遣的陪酒都不点,谁的面子也不给,今天第一次见他身边跟着人,还是个高挑俊秀的Omega男人,哪怕并没有同他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也难免令人好奇。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人长得着实过于漂亮了些,薄唇凤目,瘦腰长腿,乌黑顺滑的长发漫过了腰际,甫一出现便如同明珠熠熠,衬得王总身边两个美人逊色了不止一分。   “宋潭,宏盛宋董的儿子。”秦信简短地介绍完,全不在意众人如何猜测,问道,“聊什么呢?”   周围诡异地沉默了一瞬,一个跟秦信同辈的最先回道:“没什么要紧的,最近陆氏的总裁不是换人了么,大家都好奇那个新上任的小陆总是何方神圣,瞎聊呢。”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秦信身上,见他脸色分毫不变,只可有可无地挑了下眉,没有任何听到老情人名字时该有的反应,让等着看戏的人有几分扫兴。   那人有意无意地接着问:“小秦总,你认不认识那位小陆总?跟我们大家说说,待会人来了,我们也好打好关系,以后生意上相互照应。”   那个长发的Omega倒了杯茶递给秦信,慢条斯理地接道:“陆成渝么,我记得你们是亲戚吧,阿信?”   美人长得漂亮身段好,声音也如珠落玉盘,懒洋洋地像带了钩子,让人听了一阵恍惚,差点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嗯,”秦信接过来抿了一口,淡淡地说,“认识,不太熟。”   “我倒是知道一点,”宋潭随手将落到胸前的头发拂到耳后,笑着说,“我二哥跟那小陆总以前是同学,在家听他提起过。”   各人都从心里翻起了一本关系账,宏盛宋氏的继承人是老大,一个雷厉风行的女beta,老二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整天走狗斗鸡泡吧,一大爱好就是搜罗各方八卦,偏偏嘴上没个把门的,像只消息灵通的多嘴八哥,因为知道的八卦多,人又不太精明,因此不少人都爱跟他喝酒听乐。   小儿子不常在圈里露面,今天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他,宋家老大老二都是一般相貌,没想到老三长得这么漂亮。   大家现在对小陆总都颇为好奇,不禁凝神听他说。   宋潭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陆成渝的母亲不是婚生子,他也不是婚生子,听说十四五岁就带人开房,荤素不忌,原本陆家爷爷是不打算认回他来的,只是陆叔叔一直也没有别的孩子,没办法了,才将人认回来,虽说没怎么接触过生意,不过他上学时的成绩似乎还不错,说不定倒也能管好陆家。”   “宋潭,”秦信抬眼看他,“你去玩一把。”   宋潭一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说了,招手叫球童,作势要站起身:“好吧,我听你的……”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一个声音遥遥传来,远处两人在球童引导下逐渐走近,Alpha长过了肩胛骨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耳朵上的钻石耳钉亮得晃眼,整个人像一把锋锐逼人的刀片,眸子一眯,居高临下地扫了一圈,视线略过头也不抬的秦信,落在他身边站着的宋潭身上,不动了。   半晌,他慢慢说道:“哟,就剩我了。” 第58章 绿茶   很难形容这一幕有多么地微妙而诡异,刚听完的八卦还没来得及消化,下一刻八卦的主人公气势汹汹地从天而降,身边还同样带着新欢。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陆成渝身上,因此便没人注意到秦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仿佛在找什么。   陆成渝带着的Omega晃晃脑袋,把左右都看了一圈,好似没察觉到气氛的僵持,熟稔地挽住陆成渝的手臂,旁若无人地撒娇:“陆总,咱们坐哪里呀,一路走过来累死人家了~”   陆成渝收回了视线,偏了偏头。   “成渝,来坐这儿。”和秦信隔了三两个人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挥了挥。   陆成渝看过去,见一个有点面熟的男人对自己笑了笑。   他回了一个笑,揽住Omega纤细的腰走了过去。   “相旬托我多照顾你。”常飞收起初见他时眼中的惊艳,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我姓常,常飞。”   “谢谢。”陆成渝似乎兴致不高,客气地点点头。   声音压得低,两人说话难免凑得近了些,在外人看来倒很是亲密。   稀里哗啦的脆响忽然打断了屋里的交谈声,原本要去打球的宋潭不知道为什么又坐了下来,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稀碎,茶水溅了满地。   周围的服务生一惊,生怕茶水烫了客人,赶忙上前来:“先生——”   “这茶不好。”宋潭笑笑,扭头看秦信,“阿信,你也喝不惯吧。”   确实喝不惯,陆成渝推开Omega十分入戏地剥了皮递过来的葡萄,冷冷地想,他在家都是煮成本两毛的大麦茶喝,什么时候喝过安溪铁观音!   其实球场提供的茶叶已经很不错,但对这些见惯了好东西的人来说,也只是凑活着当水喝,懒得挑剔罢了。   宋潭跟服务生说:“去跟你们经理说,换最好的茶叶,再把我——宋三上次放在这儿的那套茶具拿过来。”   这小服务生年纪不大,接触到的最高的领导层也就是领班,因此并不认得他,看见她脸上的茫然,宋潭好脾气地笑了笑:“去吧,就这么说。”   待服务生小跑走后,李总笑道:“倒是忘了,这是宋家的场子,沾了小宋的光啊。”   “招待得不周,我献丑给大家泡壶茶,赔个不是罢了。”   他话里说着大家,眼却只看着秦信,颊边浮起一个小小的梨窝,睫毛长翘,显得一双眼睛含情脉脉。   众人一见他的样子就明白了,暗自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秦信抬起眼皮,无甚波澜地扫了他一眼,道:“安分点。”   他话音刚落下,常飞眼尖地看见陆成渝搭在桌上的手狠攥了一下。   陆成渝身侧的Omega也看到了,状似无意地把手伸到他背后,不知道做了什么,Alpha一抖,回了神,捏紧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你要掐死我吗?”陆成渝低声道。   “不使点劲我看你就要冲上去了,”Omega亲亲热热地攀着他,口型几乎没怎么动,辨不出说的什么话,“沉住气,老板!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来现眼的。”陆成渝从喉咙里叹了口气。   茶具很快被送上来,宋潭绑起头发,一双手肤白细腻柔若无骨,往桌后一坐,一套动作慢条斯理,说不出的好看,投茶出汤行云流水,葱根似的指头衬着沉厚的紫砂,看得人挪不开眼。   泡好后的第一杯先递给了秦信,看着他抿过一口,轻声细语地说:“今天工具不齐,改天有机会我做七汤点茶给你尝尝。”   秦信嗯了一声,听不出来好是不好。   宋潭便向周围人分茶,却没用茶夹。   接了茶的人都笑呵呵地道声谢,唯独陆成渝跟他带来的Omega连头都不抬,凑在一起调笑,茶盏递到了眼前,才轻慢地抬手去接,指尖将一触上杯身,还没接实在,宋潭忽然松了手,半烫的茶水一下子打翻,尽数浇在那双细白的手上,几乎立刻红了一大片。   “哎!”常飞下意识将陆成渝往后拉了拉,免得被茶水溅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秦信已经起身起了一半,几乎同时问:“烫到了?”   陆成渝一抬眼,今天第一次对上他的眼睛,顿时一怔。   “没事,不太烫。”宋潭接话接得有点仓促,回头深意地看了一眼秦信,稍微顿了顿后才慢慢说,“阿信,你别怪陆先生,是我放手放得太早了,陆先生肯定不是故意的。”   “哟,”有人低声善意地笑,“秦总对小宋还真是紧张。”   陆成渝咽下条件反射想答的话,低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地勾了勾唇角。   秦信撑着桌子,目光落在两人中间,不知道在看谁,最终也没有什么表示,又坐了回去。   宋潭捂着自己的手背,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看过来:“陆总,是不是我的茶不合你心意?这茶叶确实不是多好,但已经是这里能找到最能入口的了,等哪天陆总有时间,来找我跟阿信,我再拿更好的茶请你尝。”   “好茶啊。”陆成渝没理他,看着撒了满地的绿茶,缓缓地感叹。   “你跟……阿信。”他把这亲密的称呼含在口中,翻来覆去地咀嚼琢磨,字咬得太重,引得不少人侧目,好奇的,看戏的,揣度的,仿佛都在或明或暗地期待他这个旧爱跟人家的新欢碰撞出点什么。   陆成渝背在后面的胳膊状似无意地拐了一下身侧的Omega。   Omega浓妆艳抹,幸而五官还算清秀可爱,所以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不伦不类的,不太符合有钱人自诩高端的审美,KTV陪个酒还行,被少爷总裁们带出来当伴儿就有点不够格儿了。   一言蔽之,就是俗。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陆成渝这一下拐得不轻,Omega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扭着腰站起来,笑嘻嘻地大呼小叫,去接宋潭的茶杯,一拿到手就哎呀叫了一声,杯口朝外一泼,再刻意不过地全泼在了宋潭衣服上,然后惊讶慌张地把单只能顶辆车的紫砂茶盏一摔,唰唰抽了几张纸巾啪地拍在他胸口,连装着给人擦一擦都不装,捂着嘴满脸无措无辜:“太烫了我没拿住,对不起啊弟弟,没烫着你吧?”   “你……!”宋潭柔弱的表情没保持住,挡着胸口往后一退。   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个Omega方才往他怀里塞纸的时候,不仅使了不小的劲儿,还在他胸口上摸了一把,顺手揩了油!   Alpha坐得老神在在,懒洋洋地说:“小楚别怕,宋三少人美心善,不会多计较你的无心之举的,是不是?”   小楚两手一拍,浮夸道:“真的呀?既然宋少爷不计较,那我也不计较了,宋少爷肯定不是故意要给我这么烫的茶水的!”   “……是。”宋潭咬着牙咽了这口气,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给秦信递了个恼火控诉的眼神。   秦信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手指轻扣了两下桌子。   陆成渝不吃亏,小仇当场就报,报完了也就过去了,招手把那战斗力超群的Omega叫回来,不再整什么幺蛾子。   见没了戏看,便有三三两两的人起身去打球。   陆成渝没去,看着宋潭换过衣服回来,撒娇似的求秦信教他,忽然道:“秦总要去打球?”   从他坐在这里,还是第一次开口叫秦信,这一出声,不少将要离开的人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了,等着听他怎么说。   两人终于实实在在地对上视线,片刻,秦信说:“也许吧。”   陆成渝站起身,单手抄着西装裤兜踱步到球杆筒侧,拎出来根球杆:“既然是竞技项目,还得有点竞争才有意思。”   秦信蹙了下眉。   “秦总要不要跟我比一场,要是你赢了,小楚今天跟你走。”   “陆总~”小楚装模作样地跺了跺脚,一句话拐了百八十个弯,然后给秦信暗送了一遭秋波。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秦信压根没往他这里瞥,问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陆成渝姿态懒散,轻佻地拿球杆一指宋潭:“他,归我。” 第59章 腕表   陆成渝压根儿就不会打高尔夫。   他会一点乱七八糟的乐器,以前混酒吧的时候偶尔还去打个碟,至于体育项目则基本没接触过,跑步跳远还能靠Alpha优越的身体素质,技术类的一窍不通,便只能凭直觉。   高尔夫是秦信众多继承人课程之一,从小开始学,水平还不错,运气好能打到六十八九杆。但陆成渝,显然没人会给他安排这些。   这一点他自己清楚,也知道秦信清楚。   宋潭是正儿八经宋家的少爷,茶是茶了点,但平时就心高气傲娇生惯养,此时被他拿杆一指当了彩头,竟然没有什么异色,抱着胳膊往桌上一靠,望向秦信的目光里透着兴味,仿佛在好奇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反而是周围看戏的人觉得有些过了。   今天来的人里不乏有与宏盛合作或者交好的,其中有个姓张的公子哥儿,在自家公司挂了个名头,不太管事儿,同宋潭的同胞二哥还算交好,听过一些事情,多少有些看不上陆成渝,便轻嗤一声开口道:“陆总,这不合适吧,别说小潭跟秦总是正儿八经情侣关系,就是宏盛的小公子,跟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也不能一概而论。”   宏盛和秦家要联姻的风声吹了一个多月,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但所有人都觉得基本应该已经稳了,今天秦信和宋潭同时出现更是相当于落实了。   “哦?”陆成渝一挑眉,问秦信,“你们是正儿八经情侣关系吗?”   “成渝……”常飞有些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伍相旬当初托他照顾人的时候可没说过陆成渝这么能折腾,每一步都踏在常飞想不到的位置,一会在宋家的地盘上指使人泼宋家公子,一会又把人家当彩头交易,简直像是来砸场子的。   在一道道视线下,秦信并没有正面回答,而且同样拿起了一杆开球杆——   “比洞还是比杆?”   什么洞?什么肝?   陆成渝面色如常,然后胡乱选了一个:“比洞。”   秦信没忍住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无奈。   他给陆成渝留下了解规则的时间,先下了场。   这边刚转过身,陆成渝就把边上候着的球童招过来,音量一点也没收着,神闲气定地问道:“比洞是什么?给我说说规则。”   “啊、啊?”不止球童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没想到他连规则都不知道就敢张口要赌。   但是又立刻想到这个赌约本身就很奇怪,就算陆成渝输了,难道秦信还真能当着未婚夫的面带走那个叫小楚的Omega吗?先说秦信本来也不是这种人,宏盛也不可能由着他这么作践自家少爷。   这稳赔不赚的赌约,也不知道秦信为什么要应下。   要是平时谈价的时候也这么昏头就好了,秦氏的生意伙伴们忍不住想。   “比、比洞赛就是以较少杆数打完一洞的一方为该洞的胜者,以每洞决定胜负。”球童磕磕巴巴地解释规则。   “嗯?”陆成渝抬了抬眉毛,“还不止一个洞?我还以为跟台球一样打空了就换人。”   秦信挥杆的手一抖,发球直接飞了。   他似乎又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尽量浅显地说:“不需要打标准赛,只比第一洞,杆数少的人获胜,出界算输。”   他看着陆成渝,客气地询问:“行吗?”   陆成渝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说不出的露骨,简直能用眼神扒了他的衣服,然后笑起来:“行,你说什么都行。”   秦信于是把球杆放回杆筒,平淡地说:“我输了。”   刚才那一球飞进了罚球区,出界了。   陆成渝看不懂场地,不知道那是界外,稀里糊涂地应了秦信定下的规则,不战而胜。   一时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秦信会这么迅速且轻易地输掉,并且非常有故意的嫌疑。   数道隐晦的目光接连投向那长发的小美人,宋潭却仿佛即将被未婚夫输掉的赌注不是他一样,怡然自若,还有闲心寻找那些视线的来源,一一送上微笑。   然后他一转眼对上了陆成渝身边那个Omega的眼睛。   Omega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嬉皮笑脸的时候竟然显出一点幻觉般的沉肃。   宋潭一愣,不由自主地慢慢直起身。   下一秒,小楚咧嘴一笑,对他做了个口型——   “手感不错。”   宋潭差点把近百万的紫砂壶砸他头上。   彩头之间风起云涌,打赌的两个人却谁也没顾。   陆成渝想明白了关窍,脸色一沉,飞快地将手上球杆换成开球木杆,大步流星地走下去,扬手将新放好的球打飞,姿势外行得惨不忍睹,白色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了罚球区。   “我也输了。”他收了杆,说。   秦信其实可以继续用先手败跟他掰扯,但这显然不是讲不讲道理的问题,他对陆成渝胡搅蛮缠的功力深有体会,知道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本性。   僵持不下。   最终他问:“你想怎么样?”   “再比一局,”陆成渝答,“直到分出胜负,秦总不用想着放水,我最不怕的就是丢人。”   “好。”秦信说。   这一局结果没有任何悬念,秦信正常发挥,两杆打完了par3洞,陆成渝第二杆OB。   分明是输了,陆成渝看起来却比赢了还神清气爽,痞里痞气地拍了拍小楚后腰:“去吧,今天你就跟着秦总,他口渴你递茶,他打球你喝彩,他睡觉你暖床,务必把人给我伺候得周周到到,知道了吗?”   小楚欢欢喜喜地“哎!”了一声,毫不扭捏地从陆成渝身边扑棱过去,刚要伸手挽秦信,就被自己老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撇撇嘴放下了手,老实巴交地捏着自己两只手站在一边,暗诽他怕是连秦总冰冷的头发丝都不想让我暖,还暖床。   “不需要。”秦信说。   “你随意,”陆成渝毫不在意地说,“给你了就是你的人,想怎么安排是你的自由。”   “还是说,”他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宋潭,“怕你的小未婚夫不高兴?”   “宋三少温柔贤惠,肯定不会跟一个小玩意儿一般计较的,是不是?”   宋潭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众生平等,没有什么玩意儿不玩意儿的,也没必要给人分三六九等,陆总言过了。而且我相信阿信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小楚哥哥跟着我们也没什么,只是过后还要请陆总留个地址,过了今天方便将人送回去。”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扯淡,这话依旧说得很漂亮,衬得陆成渝简直像个草菅人命的傲慢混蛋。   秦信没有反驳“未婚夫”的称呼,陆成渝忽然就觉得没意思,将球杆扔给球童,跟一直提心吊胆地关注着他的常飞说了句去找地方休息,独自离开了球场。   他一走,这场戏算是告落了。   众人看得意犹未尽,但表面上谁也没表现出来,像完全没关注这出闹剧般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   宋潭去打球,秦信回到座上,小楚一改在陆成渝身边时的跳脱,安分地待在离秦信不算近的地方,并不往上凑。   小半个小时过去,陆成渝依旧不见踪迹。秦信习惯性地摸了一下手腕,摸空了,才想起自己打球前摘了腕表。   印象里自己放下腕表的地方此时空无一物。   他跟球童确认过,确实不是工作人员帮忙收起来的,然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秦总干嘛去?”有人见了,随口问道。   “洗个手。”秦信答。   那人没多想,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看了看秦信离开的方向,莫名其妙地嘀咕道:“卫生间不在那个方向啊……”   他声音不大,没人注意,小楚却听到了,随即像突然想到什么般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看口型是骂了句脏话,也站了起来。 第60章 香气   球场有单间休息室,秦信没费什么工夫就在一间掩着门的休息室里找到了陆成渝。   令他意外的是,陆成渝似乎睡着了。   他随手锁了门,走过去看见那人侧躺在沙发上,半张脸埋进自己曲起的手臂,放不下的腿耷在地上,往常翻个身都能惊醒,此时秦信已经走近到离他只有一步,竟然还睡得很沉。   那块不翼而飞的腕表就被他虚虚握在手里。   秦信在沙发前半跪下来,专注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没有了鲜活的颦笑,他气色其实不算太好,唇上没多少血色,比以前更淡,就连睡着了也微微蹙着眉,像是很累。   如果不是真的累,恐怕他也不会在陌生的地方睡得这样沉。   秦信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轻轻将腕表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扣在了他清减的手腕上,被体温捂热的金属表带严丝合缝地贴合着腕骨。   表扣刚扣好,那只任人摆弄的手忽然动了动,握住了秦信没抽离的指尖。   “能顶a市一套房的表,就这么随随便便送我了?”   “没那么贵。”秦信说。   “那我不要,”陆成渝闭着眼,声音懒洋洋的,“我要往手上戴一套桐瑞。”   秦信顿了顿,伸手去摘。   陆成渝睁开眼往后一缩:“不行!你都给我了。”   “桐瑞送你,要不要?”   陆成渝坐起来歪了歪头,怎么看他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慢吞吞地回答:“不要。”   他故意说:“以后说不定是你跟宋家小公子的婚房,我怎么敢要。”   从俩人认识开始,一向就只有秦信或明或暗地拈酸吃醋,陆成渝话没过脑子,说完自己先后悔了,抿了抿唇。   秦信没说话,他越不说话,陆成渝心里就越烦躁,想起那个年轻Omega姝丽的脸,乌木似的长发,他身上的某些特质让陆成渝控制不住地在意,像有人拿针管往心脏里注射了一管陈醋,一收一缩,血管里都是酸溜溜的。   为了压下这种莫名的烦躁,他干脆将秦信拉起来撑在自己身上:“你是不是没怎么见过我穿正装?”   秦信睫毛一垂,似乎是扫了一圈。   他所谓的正装穿得其实也不太正,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烟灰色的外套在沙发上蹭的有点皱,扣子也没系。吊儿郎当的,散漫极了。   裁剪得当的西装很能修饰身材,即便他穿得随意,也不妨碍这身衣服勾勒出漂亮的胸腰腿。   “嗯,”秦信淡淡应道,“所以呢?”   “要不要玩?”Alpha仰靠在沙发背上,薄而淡的唇勾起来,暧昧地低声说,“给你搞。”   秦信低头咬上那张嘴唇。   颜色太淡,看着让人总想给他添点红。   仰头的姿势让陆成渝有点喘不过气,身体里素了一个多月的劣性根因为一个极侵略的吻蠢蠢欲动,久违的窒息感让他兴奋异常,下身很快就有了反应,绷紧了和外套同色的西装裤。   这个吻越来越深入,唇舌交缠时吮出水声,咽不下的涎水在短暂分开的唇间拉着银丝。   难舍难分时,秦信贴着他的唇面,眼眸冷静:“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我作对,也是为了做给陆董事看吗?”   陆成渝上脑的精虫一下子被浇死了,瞪大了眼睛往后躲。   秦信不许他勾了人又要躲,寸步不让地追着他,压迫他,直到把人逼得深陷进松软的沙发里,拇指抵着他抬起的下颌:“调查我妈的死因是陆老爷子给你的考验?我猜不是。”   “他的要求是让你打压秦氏,把秦峥拉下去,最好让他永远翻不了身,对吗?”   “你怎么……”陆成渝很快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低声念,“伍相旬。”   他眼中染上明显的紧张:“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很多都是瞎说的,你不要信。”   “那我呢?”秦信轻轻地说,“秦氏没了秦峥,不是还剩我么,你打算怎么把我也拉下去?”   “你说什么呢!”陆成渝大声说。   “好啊,”秦峥往后仰了仰头,面无表情地说,“成了‘陆总’之后跟我说话都是用吼的了。”   他从陆成渝身上起来:“不打扰你休息了,陆、总。”   陆成渝先将他拽了回来,才有空震惊于他的茶言茶语,忍不住问:“你是跟那小绿茶待久了,近墨者黑吗?”   秦信没听明白,但不想开口问他,往回抽手:“放开。”   “不放!”陆成渝干脆抬起两条腿缠住他的腰,用力一勾,将人带得跪在沙发上,几乎坐在了人怀里。   “我们分手了。”秦信说。   “我知道,”陆成渝黏黏糊糊地轻咬他的喉结,明知道他待会还要见人,依然酸溜溜地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红印儿,“你还有了未婚夫,我们现在是在偷情。”   “哥哥,”他说,“我们这样宋少爷不会生气吧?”   秦信有点受不了这个只在床上出现过的称呼,抓住他顺滑的头发,挺重的喘了口气。   陆成渝啃了一会儿,突然诈尸了似的抬起头来,眯起眼睛:“你怎么不反驳?”   “反驳什么?”   陆成渝顿了顿。   “未婚夫。”   “没什么好反驳的,”秦信说,“我需要对前男友解释我和别人的关系吗?”   陆成渝脸上划过一抹受伤,很快地收起来,没心没肺似的笑:“那你对表哥解释一下。”   “没必要。”   陆成渝就不说话了,不言不语地跟他对视,琉璃般的眼睛里仿佛下了淅淅沥沥的雨,阴着天,颜色都是发灰的。   他骤然发力,翻身将秦信压在下面,两人位置顿时调换。他紧紧地贴着那副身体,因为分开腿的姿势,西装裤勒着大腿根,别有深意地用内侧的软肉压着秦信蹭,凑近了轻喘:“他是不是挺像我。”   这句话一说出口,心里被洪水冲开了一道口子,风呼海啸灌进干涸的深谷,撞得肋骨都作痛,他再次感受到令人着迷的自虐般的爽快,就像故意去按发炎的智齿,从疼痛中获得莫名的快感。   “像十五年前的我,让你一见钟情的那个。”   “秦信,你……”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要是……”   你要是学别人找年轻漂亮的替身,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呢?   他眼中流出浅浅的迷茫和伤心。   就不喜欢你了。本来也没敢说过喜欢。就不给你操了。每次都是他求着秦信要做。就不活了。……太难看了。   陆成渝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他既没有质问秦信的资格,也没有威胁秦信的勇气。   他们分手了。到头了。完蛋了。陆成渝自己亲口说的。   如果换一个人,听到他话说半句就掐音,恐怕早就要掐着他的脖子边晃边逼他快说别犯贱,但秦信总是没什么波澜的样子,能撼动他情绪的人和事本就寥寥无几,因此他只是平淡地注视那张极近的俊美的面容,仿佛在专心听他说话,又仿佛根本也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陆成渝拉着秦信的手解开靠近下腹的两颗衬衫扣子,从敞开的空隙里伸进去,指尖碰到一点凉,然后是软绵的温热的乳肉,他呜的叫了一声,解开裤子,摸上自己硬挺的情欲,一边晃腰一边给自己摸,手腕上还戴着秦信亲手扣上的腕表,盛了汪水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信,半点不避讳地用他的手和脸自慰。   “他漂亮吗?”他轻轻地喘,每一个气口都带了钩子,小声问。“比我以前还漂亮?”   “没跟十五岁的我睡过,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不是变态。”秦信说。   “可是我那时候很漂亮啊,”陆成渝有点偏执地说,然后又低沉地笑,“又腐烂,又漂亮。不然你怎么会看一眼就喜欢了十五年。”   “因为我瞎。”   “现在还瞎吗?”   “你说呢?”秦信反问。   陆成渝于是不问了,扬起脸,皱着眉,鬓发间渗出了热潮气,眉目间是掩不住,也没想掩饰的春情,尽心尽力地勾引偷情对象。   他把脸埋进秦信颈间,沿着颈线一点点往上亲,最后亲上他的嘴唇,含住一点唇瓣细细地吮咬,他按着秦信的手用力捏着软嫩的胸肉,把那点小小的红珠又搓又掐,肿大了一倍,一碰一哆嗦,喘气也喘得越来越乱。   “闻闻。”陆成渝勾起肩上的头发,乌黑的发丝从他指尖滑下去,带起的轻微气流把一点若隐若现的香气挥发出来。   闻到这个气味的一瞬间,秦信平淡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   陆成渝如愿看到他愈深的眸色,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得意,然而这一刻他看着秦信,却开始嫉妒自己早已失去的信息素,嫉妒这点化学合成的虚假的香味。   连这种东西都能勾起秦信的情欲,得到他的迷恋和关注,陆成渝却不能。   “帮帮我,”他一面嫉妒,一面又不得不利用,细声细气地叫哥哥,“帮我摸摸。”   “在这里干我好不好?”   秦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空闲的另一只手向上按住了他的后颈,将那张一直在浅浅啜吻的嘴唇压下来,很凶狠地侵入进去,舌头绞着他的舌头,绞得发疼,搅得陆成渝含不住口水,从贴合着的两张嘴唇边缘溢出来,打湿下巴,流进敞开的衣领里,锁骨尾端的红痣艳得像血,没完没了地晃。   陆成渝整个身体都向他打开,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异常,眉心因为饱胀的情欲锁得更紧,眼睫很大幅度地颤,手上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红润饱满的肉头接连不断地渗出晶莹的腺液,在玉似的手指间若隐若现。   秦信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了他的,更用力的搓揉,从他口中逼出一声又一声喑哑的呻吟,原本低调清浅的桂花香好像也被蒸了出来,四处浮动。   燥热的淫欲里忽然响起敲门声,秦信动作一停,好像清醒了些,想转过头看向门的方向,却被身上的人抱紧了不许:“不要、不要管。”   他小口小口地喘:“你不是锁门了吗,谁也进不来,不要管,呜……再、再帮我摸摸,要到了……”   “他也有这么香吗,”alpha眼眶泛着红,“你也这么喜欢他的信息素吗?”   外面的敲门变成了砸,陆成渝却固执地不让秦信离开,秦信不动他就自己挺腰,腰晃得越来越快,喘息声也越来越急。   秦信堵住他细微的哽咽,重新让那根直挺的性器在他手中进出。   alpha被控制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呜咽,腰和大腿开始剧烈地抖,性器泄出精来的一瞬间,秦信艰难分出的一丝意识敏锐地听到了门锁不算轻的动静,在门被打开的同时眼疾手快地拽过了沙发上搭的毯子挡住陆成渝半个身子,另一只手捂住他失控的喘息。   陆成渝高潮时被堵回了声音,生理性的泪水都被逼了出来,混乱中抬起头,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了秦信的表情。   他从来没在秦信脸上见过这个表情,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楚震惊地看见他刚才还拽得二五八万的老板被扯散了的头发、凌乱的衣服、泛红的眼眶,脱口而出:“……卧槽,老板,你才是下边那个?” 第61章 还有下回?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陆成渝死拽着毯子,看着秦信的表情由震惊到茫然再到空白,咬牙切齿且恼羞成怒:   “魏小楚!”   “谁他妈让你撬锁的?!”   魏小楚冤枉又委屈:“不是你说让我跟着你老相好,不能有一刻让他离开我的视线的吗?我敲了门没人开以为出事了,我哪知道是你叫人家来打炮的!”   员工叛逆,陆成渝气得头晕,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就要起身,被秦信眼疾手快地按下来,收拾好表情看向魏小楚:“……你要不先出去一下。”   魏小楚飞快地打量了一圈小秦总,他今天本来就穿得休闲,不像陆成渝的衣服乱一点就很明显,看起来比自家老板体面得多。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成渝,陆成渝耳根通红地瞪他:“出去啊!”   “你们继续!”魏小楚笑嘻嘻地转身出去关了门,门内两人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他又探头进来:“门从外面锁不上,要我给你俩望风不?”   陆成渝抓起抱枕丢过去,砸在关紧的门板上。   如果只有陆成渝自己,哪怕是在洗澡的时候遇到歹徒破门而入,恐怕也不会有多慌张。但这是跟秦信……陆成渝简直抬不起头。   秦信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抽了几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干净手上和两人身上的某种体液,然后一颗一颗给他把扣子系上,衬衫重新束进裤子里,褶皱就没办法了。   陆成渝全程乖乖地任他摆弄,等到能整理的尽量整理好,才终于从铺天盖地的尴尬中缓过来。   “魏小楚……我要开除他!”他低声恨恨地说。   “他现在是我的人。”秦信说。   陆成渝一下抬起头:“你喜欢他那样的?!”   “……”秦信拍拍他的后腰,“起来去洗把脸,然后先回去,这个样子就别在别人面前晃了。”   “怎么了,”陆成渝不知道自己的不爽是怎么来的,只是不想忍着话,“我这样在别人面前晃,别人也只会觉得是我舍不得小楚跟你走,在球场和他乱搞。”   “还是说因为他们都知道咱俩的旧情,怕别人以为是你跟我们两个玩3p?”   这话难听极了,非常不“陆成渝”。陆成渝应该是穿一天情趣内衣勾引他上床之前还要教育人遇到喜欢的就结婚,而不是像只心怀怨怼的弃猫一样伸爪子挠人。   秦信看着他。   “对。”   陆成渝怔住。   “你不要名声,我要。”秦信沉声道,“你想玩,我可以看心情陪你玩,但别得寸进尺地把我拉下水,听懂了吗?”   陆成渝从没在秦信口中听过这种话,一时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懂了就从我身上下来。”   陆成渝却笑了一声,避开他的手,隔着宽松的裤子按在他胯间:“陪我玩?秦总,你不也挺想玩我吗,涨得这么大,我都握不住。”   秦信拉开他的手腕往后一推,陆成渝一下子失去平衡,从他腿上摔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信。   秦信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摔下去,差点伸手扶,最后还是保持住了冷淡的表情:“没那个兴致。”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简单整理过衣服,拉开门往外走。   趴在门板上的魏小楚面不改色地刹住身:“秦总好,秦总这就走了?我老板……我前老板还能行吗?需要我去把他拎……扶出来吗?”   秦信沉默了两秒:“你自己问他。”   他让过魏小楚,大步流星地走了。   魏小楚目送名义上新老板的身影消失掉,小心翼翼地闪进休息室,看见前老板很没形象地坐在地上,手撑在背后。   这玩的是个什么姿势?   垂下来的头发挡了半张脸,他看不见陆成渝的表情,却直觉他此刻心情一般。魏小楚心里也没太在意,毕竟从他跟着陆总干活开始,就没见他心情多好过。   “老板,”他背着手一探头,“你还行么?”   “行得很,”陆成渝答,“刚刚走的那个才是真的不行。”   魏小楚缩缩脖子,这话可不敢接,根据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经验,关于老板的旧相好的一切话,接之前都得考量一下工资还够不够扣。   好在陆成渝也没有要他捧哏的意思,随便拢了一把头发,自己撑着地站起来了。   “诶,今天那个姓宋的小绿茶也是长头发啊,好巧,难道是最近流行吗?”魏小楚天真无邪地随口问。   陆成渝扎头发的手一顿,缓缓扭过头看他。   魏小楚让他这一眼看得鸡皮疙瘩窜了一身,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惹了他,就听见他阴恻恻地说:“给你个支线任务。”   “把宋潭的头发剪了。”   “啊?”魏小楚张着嘴,“真的吗?”   这么霸道?跟你撞造型的都不行?   “假的,”陆成渝看见他冒傻气的眼睛就头疼,转回脸,泄气,“不然你还真干吗,剪完你就得被秦信打包送回我这儿。”   刚才还给人下任务,这会儿突然翻了脸:“不是说让你寸步不离跟着秦信?还杵这儿干什么?那俩人要是趁你不在走了怎么办?”   魏小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是是,马上去,这就去!”   “等会儿,”陆成渝又叫住他,憋出一句,“下回要再锁了门,别随便撬。”   “还有下回?”魏小楚直愣愣地说。   陆成渝一噎:“快走吧!”   球场上其他人没再见到陆总的身影,似乎是觉得输了难看,直接走了。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场,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秦信带着宋潭,还有一个死皮赖脸跟着的魏小楚也离开了。   陆成渝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头也不抬地对前边的司机说:“回云潢。”   “人送过去了?”前边传来一个带笑的熟悉声音。   “你怎么来了?”陆成渝抬头看见驾驶座上的伍相旬,也笑了,“不是说下午有合同要谈吗?”   “正好在附近,这不刚谈完吗,”伍相旬一踩油门,“我让你司机先下班了。”   跟熟悉信任的人在一起,陆成渝才觉得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伍相旬问,“你往他身边塞人,少爷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陆成渝闭上眼睛,“今天是带走了,能不能留下得看小楚够不够不要脸。”   他顿了一会儿,轻声说:“伍哥,我今天见到宋潭了。”   伍相旬略显意外:“小信带他来的?小信会带人应酬?”   “是啊,”陆成渝无声地笑笑,“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秦信只有他的时候,他总是在把人往外推,仿佛不知道自己那些轻飘飘满不在乎的话有多伤人。   那你现在在难过什么呢?这难道不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伍相旬其实并不觉得秦信会移情别恋,如果真有这么容易,那孩子就不会在这么多年里吃这么多的苦头。他从镜子里看了后边一眼,转移了话题:“秦峥有动作了。”   “自从你上次回了秦宅见过他之后,一直到现在才联系温云虹,真是沉得住气。”   陆成渝似乎不意外,嗯了一声:“温云虹私下拿温氏的商业机密和秦峥做交易的证据呢?”   “都齐了,但是年份太久,温雨青这个受害人还死了,可能动摇不到他们。”伍相旬说,“想把温云虹弄下来,可能只能从逃税漏税和职务侵占查起了。”   “她还逃税?挪用公款?”陆成渝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温云虹胆子大,前段时间刚有两个因为职务侵占进去的,判了五年,公司也倒了,风声严的时候就算有手不干净的也是小心做人,她居然还能让人抓到尾巴。   “八九不离十,”伍相旬说,“也就是运气好,这几年没什么人要搞温氏,我就稍微查了查,现在的温氏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经营也不行,比十几年温雨青和温岚在的时候前差远了。生青医药记得么,十年前慢慢开始做不干净的生意,搞垄断恶性抬价,够缺德的。”   陆成渝却有点犹豫。   “你担心小信跟那边的关系?”   陆成渝摇了摇头:“温云虹害死了他妈妈,小信不会心软。这些年他跟那边也没什么联系,唯一还算得上关系好的只有一个温朱宪,跟温家的关系好像也一般,大学没上完就去了部队,我一直也没在小信身边见到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伍相旬费力地回想了一下,印象里应该听过温朱宪的消息,似乎混得还行。   “但温氏毕竟是秦信妈妈跟外婆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没声了这一句话也没说完。   陆成渝叹了口气:“算了。”   别说温氏的产业现在还没到秦信手里,就是已经要交到他手里的秦氏,也是陆成渝需要清理的对象。他不仅要搞人家姨妈,还得算计他亲爹。   现在就犹豫,后面干脆别干了。 第62章 宋家   此时的另一边,魏小楚抢先一步跨进后座,占掉了秦信身边的位置,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无脑mb,得意洋洋地看着没抢上的宋潭。宋少爷磨了磨牙,扭头上了副驾。   走的时候两个人,回来变成了三个,司机一句都没敢多问,默默地根据秦信的要求开车送宋潭回家。   “宋少爷跟秦总不住一起呀?”魏小楚眨巴着眼睛,假睫毛上的闪粉跟着他眼皮的动作往下掉。   被那只爪子抓过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宋潭一个学艺术的,对美的追求比常人更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工伤,脸色奇差地目视前方,连未婚夫夫柔情蜜意都不演了。   秦信只好回道:“嗯。”   谁知道魏小楚丝毫不知道什么叫眼力见儿,紧跟着又问:“为什么呀?”   他看人极准,几个照面间就差不多能摸清一个人的性格和小习惯。秦总看着冷淡,其实教养很好,出于礼貌一般不会无视别人的话,因此他才会毫无边界感地什么都问,因为秦信一定会答,哪怕不想说,魏小楚也能从他无意义的音节和语气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我们俩住不住一起关你什么事?”宋潭忍不住出声,“住一起又怎样,你还要趴床底听完了回去学给陆成渝吗?”   “妈呀秦总,你看他!”魏小楚大呼小叫,刚要往秦信身上靠,临要碰上时又生生停住了,面不改色地接着告状,“说话这么不讲究,秦总您可得好好说说他!”   秦信:“……”   陆成渝身边的人居然能比他还神经,秦信抬手遮住眼睛,感受到了久违的头疼。   宋潭:“你!”   车子恰好停在宋家门口,宋潭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脚步快得头发都气冲冲飞起来。   秦信也下了车:“我送他进去。”   “我也去!”魏小楚立刻说。   秦信却关上了门,把他拦在了车里,不容拒绝地说:“你留在这里。”   他看了看前面的司机:“看好他。”   魏小楚观察了一秒他的表情,缩回了头:“秦总早点回来,别让人家等太久哦~”   他看着秦信跟在宋潭后面进了宋家的门,往车座里一窝,大喇喇地占了整个后座,头靠在车窗和椅背的夹角中,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游戏,声音开到两格,借着前座椅背的遮挡分屏给陆成渝发消息。   【秦总把我留在车上送小绿茶回家了,两个人哦~都到家门口了还要送进去,啧啧】   陆成渝的回复在片刻之后过来:【再探,再报。】   魏小楚无趣地撇撇嘴。   屏幕上接着又跳出一条:【超过半个小时,就】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就什么?】魏小楚贱兮兮地问。   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了快五分钟。   【就扣你佣金。】   万恶的资本家。魏小楚在心里骂道。   好在秦总并没有待超过半小时,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就从宋家出来回了车上。   “秦总,回公司还是……”时间还早,按照平常的习惯秦信应该会回公司继续工作,但司机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莫名多出来的Omega,还是多问了一句。   “嗯,”秦信下意识回完,又顿了顿,“不,算了,回桐瑞。”   “好的。”司机收回视线。   “那我呢?”魏小楚眼巴巴地问。   “陆成渝让你怎么做?”秦信闭着眼睛,淡淡地说,“没说让你想尽办法也要留在我身边吗?”   没有,他说得比你混不吝多了。   原话是“撒泼打滚、装疯卖痴、割腕上吊、寻死觅活”也得让你把我留下来。   “您说什么呀秦总,”魏小楚一脸无辜,“前老板就像前男友,都是过去式,现在您才是我老板,我不跟着您跟着谁呀?”   秦信不知道想到什么,很浅地提起唇角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那就留下吧。”他说。   巨额佣金就在眼前,魏小楚欢天喜地地“哎”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您刚才跟小绿、宋少爷聊什么了,这么久才出来?”   宋家这一辈三个人都还没结婚,也就没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两人进门时正好碰到宋潭同母异父的大姐,宋氏不言而喻的接班人宋嘉昌。   那是个身材中等,相貌平常的beta女人,黑白分明的眼睛掩在一副眼镜后面,遮掉了几分锋锐,整个人像一把厚重的木刀。即便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依然没人会在商场上小瞧她。   宋嘉昌先是看到宋潭,又看到他身后的秦信,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秦总。”   秦信颔首:“宋总。”   走出两步的宋潭忽然又回过身来拉了一把秦信,语气不太好地说:“客套什么,谈判桌上还没客套够么?”   秦信倒是没说什么,宋嘉昌皱了皱眉:“宋潭,不要没礼貌。”   “我跟我未婚夫说话,用不着你管。”宋潭挺呛地回道,又跟秦信扔下一句,“跟我上来。”   他们自家人吵架,轮不到秦信说什么,他面色不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跟着宋潭上了楼。   房门关上,宋潭抱着胳膊坐在椅子里,抬头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坐。”   秦信没坐。   宋潭便没再让,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我们两家已经在商量订婚了,你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一半,我的报酬什么时候兑现?”   秦信一只手撑着桌子,看向他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是一个居高临下,非常有压迫感的视角,因为没带笑,显得过于不近人情:“你完成了什么?我的要求是瞒过秦宋两家和陆成渝直到订婚之前,我要求你在别人面前介绍陆成渝的履历了吗?”   宋潭的眼神不自觉地躲了一下,随后很不屑的嗤笑,道:“我帮你在圈子里跟他撇清关系,你不是要秦叔叔知道你们已经断干净了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好?”   “今天过后,相信秦叔叔很快就知道你们不仅断了,还反目成仇了。”   “这是我的事,”秦信看着他说,“轮不到你自作主张。”   “再有下次,我们的合约就此作废,秦家拟定的联姻对象也不是非你不可。”   宋潭脸色一白:“那我的报酬呢?你要反悔?”   “先进了宋氏,再来跟我讨资源吧。”秦信说,“我现在给你,你拿什么接?”   宋潭不说话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他闷声说:“我知道了,下次有关他的话题我都退避三舍行了吧。”   仿佛是为了找回场子,宋潭抬起眼睛,忽然笑了笑,说:“秦家的联姻不是非我不可,但你当初选择跟我合作,就一点儿私心也没有吗?”   从秦信的角度,能看到他绸缎一样垂到腰间的乌发,弧度优美的眼线和红润的嘴唇,如同少年般雌雄莫辨的一张漂亮脸蛋。   “今天见到陆总时,忽然想起来我在二哥的毕业册上见过陆总以前的样子,”他摆弄着自己的一缕发尾,像是随意地说,“确实是能让人念念不忘好几年的脸,就是总觉得有点熟悉。哎,阿信,你觉得他长发好看还是短发更好看?”   秦信如他所愿地顿住了。   宋潭露出一个有点嘲讽的笑。   演得那么情深不寿,不还是有意无意地在别人身上找白月光的影子,看来他所谓的爱也没有那么不可替——   “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秦信有些犹豫地说,“你能剪个头发吗?”   宋潭张了张嘴。   秦信叹了一口很轻的气,“我总觉得他今天误会了什么,不然我再多送你两条线,你换个发型?”   宋潭又把嘴闭上了。   半晌,屈辱而倔强地说:“不可能!”   “好吧。”秦信礼貌地回。   滚出去你个恋爱脑!   宋潭很想这样撵人,但是不敢,最后憋憋屈屈地说了一句:“我累了,你还有事吗?”   没事就快滚滚滚滚!   秦信摇头,在出门前忽然说:“我只能帮你在宋氏占到一席之地,你真觉得你能争得过你姐姐吗?”   “为什么不能?”宋潭冷下脸,“我和二哥跟她有一半的血不一样,母亲心里没有父亲,眼里只看得到她优秀的大女儿,现在不争不抢,等她掌权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他冷冷地一笑,“她想让我老老实实嫁人生孩子,我偏要成为她的康庄大道上的钉子。”   “秦少爷没有过这种感受吧,”宋潭说,“明明是婚生子,明明也流着姓宋的血,但就是好像低人一等,寄人篱下。”   “你知道有人说什么吗?他们说二哥和宋嘉昌只差两岁,我父亲能上位是因为早就在当小三。”   秦信不擅长说教,也不喜欢评判别人的家事,即使从他的角度来看宋嘉昌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无情,依然没资格轻描淡写地带过宋潭所经受的伤害。   于是他言尽于此,轻轻一点头,走了。   宋潭盯着闭紧的门看了一会儿,猛地低下了头,眼眶是红的。   两人进门时宋嘉昌是正要走的样子,然而秦信下了楼,却发现她还坐在客厅里,见到他下来,顺势站起身:“秦总要走了?留下来跟宋潭一块儿吃个饭吧。”   “下次吧,今天公司还有事,脱不开身。”秦信说。   宋嘉昌也没为难他,一路送他离开。   “宋潭从小好胜心就强,有点受不了打击。这点倒是不如老二。”走到门口,宋嘉昌说,“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是宋家的小少爷。秦总是个可靠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   秦信说:“我对宋潭没有感情,也不是良配。您是个好姐姐,应该也不会把弟弟往我这个火坑里推的。”   女人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好吧,我知道了。”   “陆氏那边我会照旧留意,尽量帮衬着新上任的那位陆总,我先替宏盛提前谢谢秦氏的让利了。” 第63章 邀请   “秦总?”久未听到回音,魏小楚又叫了他一声。   “没聊什么。”秦信说,“他问你就说不知道。”   “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魏小楚努力瞪大眼睛作无辜状,眼皮都快抽筋了。   “听不懂就算了。”   即便这场卧底已经是心照不宣的明牌局,但秦信这种把窗户纸捅成马蜂窝的掀桌行为依然让魏小楚汗颜,退役前后的整个职业生涯中头一次接到这种卧底任务,还砸锅砸的这么快。   这种时候,谁先憋不住挑明,谁就输了。   出于这种微妙的胜负心,他难得安静下来。   魏小楚提前排练好的三十六计都没用上,秦信很轻易地将他留了下来默许他从家跟到公司,谈生意的时候要带的除了司机和助理,还有这个新上任的“生活助理”。   他一开始以为陆成渝把人送来是为了打探他的生活,后来却觉得应该不止这个目的。   魏小楚在公司呆了一周,飞快地跟员工们打成了一片,其乐融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跟这些人当了好几年的同事,他不刻意画大浓妆掐着嗓子装mb的时候是个挺正常的娃娃脸青年,比大部分的Omega稍高一点,意外地力气很大体力很好。有一回电梯维修,见他一个人拎了两桶纯净水走楼梯上来,脸不红气不喘,倒是给孙秘书吓了一跳,当天下班前还心有余悸地说给了秦信。   “虽说在外工作大家都很拼,但是他一个人竟然能拎两桶纯净水上这么高的楼层,还是个Omega,我真怕给他压出什么问题来。”   孙秘书利落地归敛文件,一边跟秦信说:“秦总,您这是从哪招的全才?什么都会,上次电梯维修他也去帮忙了,今天跳闸之后维修还没赶过来,他就已经修好了。”   “什么都会?”秦信抬了抬眼,“你让他做张表,看他会不会。”   “这个应该真的不会,”孙秘书没忍住笑了,“一开始您没给他安排工作,我还以为他是填补了辞职的张助的位置,没想到最简单的表他都看不懂,我才觉得应该是我想错了。”   “不是你的错,”秦信说,“是我没说明白。”   他想起无意中看见魏小楚和一个端着咖啡的人撞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魏小楚连人带咖啡地扶稳了,反应快得出奇。   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真正确定下来是一次死里逃生之后。   秦信跟生意伙伴约在茶馆,临近护城河,楼上包间有凸出的露台,私密性和风景都很好,业内很多人谈不那么剑拔弩张的生意的时候都喜欢约在这种地方。   这是秦信习惯来的地方,他到的早了些,约的人还没来。   他站在露台看江景,随手一撑栏杆,力气还没压实在,猛然意识到受力的感觉不太对,围栏居然是松动的!   一切就发生在千分之一秒间,秦信根本来不及调整重心,其他人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人如电般伸出手,猛地将他从边缘拽了回来!   围栏断裂,径直坠了下去,砰的一声巨响。   巨大的拉力让秦信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足足几秒内都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秦总!”   “秦总您没事儿吧!”   刚进门的生意伙伴脸都吓白了,和服务员一起呼啦啦围上来。   “……没事。”秦信缓了一会才回道。   余光里,魏小楚独自站在露台边缘,若有所思地往下看了一眼,掉下去的栏杆把停在下面的车顶砸得瘪进去,幸运的是没伤到人。   他直起身,目光落在围栏的断口上。   今天的生意是谈不了了,茶馆老板哆哆嗦嗦面无人色,就差在秦信面前从那豁口的露台跳下去以死谢罪了。   秦信报了警,在警察来之前,他先跟魏小楚道了谢。   “没什么,”魏小楚摆了摆手,“我该做的。”   “你跟着陆成渝之前,是做什么的?”秦信问。   “给有钱人提供特殊服务,”魏小楚呲牙一笑,“秦总,你是想问陆老板把我送到你身边是什么目的吧。”   秦信沉默了一秒:“对,能说吗?”   “能说,”他无所谓道,“这段不在保密范围内。”   “他给了我从业以来最高的报价,第一要务是保护好你的生命安全。”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角色扮演敌情汇报,都是高额佣金的赠品罢了。   “六年前我从军队伤退,再就业进了我们公司,给雇主提供特殊安保,有时候也接点拍老公和小三照片的工作。”   “我是我们公司综合评价最高,好评度最高的。”   魏小楚说了一个著名的高危动荡地区:“我上一个任务是护送雇主去那儿谈生意,加来回,路上还碰上恐怖袭击了,照样一根头发也没少。只要不碰上专门针对你的热武器打击,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放心吧秦总!”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价格也是最高的。”   陆成渝早就知道他会遇到危险。   秦信垂下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魏小楚瞅了瞅他:“秦总什么时候需要特殊服务一定考虑我们公司哦,提我的名字九九折。”   重点是介绍人分成。   警察来了之后调取了最近几天的监控,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仔细观察后才发现两天前的一段夜间监控被替换成了静止画面,因为夜间能活动的参照物本就不多,所以一时很难发现。   调查继续往下进行,秦信没有再跟着,仿佛这个差点让他没命的意外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后面还得正常工作。   他不知道魏小楚有没有把这件事汇报给陆成渝,陆成渝依然不曾联系他,相反的是,他越来越多地在应酬和饭局上听到这个名字,褒贬不一,但大多是评价他商场上的作风,至少当着秦信的面很少有谈及他出身的。   唯一一个说得很难听,还是在秦信主家的场子,话音都还没落下就被小秦总以醉酒的名义半请半赶了出去。   不久之后,包括秦信在内,不少人都收到了来自陆家的宴会邀请,名义是陆成渝的生日,实际上大家都明白,最大的目的还是正式地把陆成渝这个惟一的继承人推到前台。 第64章 犹豫   宴会在陆氏名下的某庄园举行,当天人来人往,衣香鬓影。   天色稍昏,庄园里的灯已经全部亮起来,把这一方天地照得宛如白昼,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相互交谈敬酒。人没来齐,宴会也没正式开始,陆成渝跟每个见过没见过的人客套完,从经过的侍应生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陆总,上次您昏倒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不能再喝酒了,再喝进医院就不只是吃药了。”从他身后响起一个冷静的男声。   “这算什么酒,”陆成渝吓了一跳,一见是他,又放松下来,不以为意地说,“度数这么低,当饮料喝的。张助理,你这么关心老板,老板很欣慰,给你加奖金,别告诉伍相旬。”   张鑫默然,推了推眼镜,职业精英的壳子破掉一块,叹了口气:“要是他自己看见的,我的奖金还算数吗?”   陆成渝还没来得及想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伍相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把金黄透明的酒液泼了,顺手往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不是他娘的不让你喝酒吗?小王八蛋!”   “哎!”当着下属的面,陆成渝很没形象地躲了一下,轻咳一声,“张助理啊,你先去替我迎一下客人。”   “好的陆总。”张鑫跟没看见似的轻轻颔首,识相地走了。   伍相旬给他换了一杯橙汁,看了看张助理离开的背影:“小张工作能力强,人也聪明,你现在正是需要自己人的时候,我看他就不错,可以先放到子公司去培养培养。”   陆成渝转了转手里的橙汁,有点败兴地“嗯”了一声:“工作能力是不错,可惜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人。”   “什么?”伍相旬有些意外,然后脸色严肃起来,“他是谁的人?你爷爷?还是杨曼?”   “唔,不知道,都不像。”陆成渝漫不经心地说,“随便吧,反正我身边的钉子也不只这一个,只要在我手底下一天,他们就得给我打一天的工,知道了是卧底之后剥削起来都没什么心理负担了,还挺好的。”   伍相旬竟然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他甩甩头把这一通嚣张的诡辩甩出去,想起自己过来找他的目的,低声说:“医院那边我一直在留意,没发现秦竹庄有什么动静,你确定小信遇到的意外是她做的?”   “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陆成渝的语气斩钉截铁。   伍相旬盯了他一会儿:“小六,我们现在手里的证据虽然还不够完备,但已经足够秦峥和温云虹进去蹲几年,解决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不足为道,你可以慢慢对付,秦竹庄已经病入膏肓,她现在在你手上,只要你说一句话,就能撤掉治疗把她控制起来等死。这一切随时可以结束了,但是小六,我怎么觉得你完全不想收网呢?你在犹豫什么呢?”   陆成渝默而不言,忽然像有什么感应似的抬起头往宾客进来的方向看过去,高大冷峻的Enigma从暗处走出来,身边带了个大眼睛娃娃脸的Omega,眼珠子无所事事地乱转,转到他们这边停下来,呲着一口白牙冲陆成渝笑,还使劲摆了摆手。   秦信在跟迎过来的张鑫说话,没注意Omega的动作,也就没看见陆成渝。陆成渝敷衍地一抬手,有点后悔偷懒叫张鑫替自己迎客。   没说多久,张助理周全地给两人递了酒水,迎接下一个客人去了。   路易王妃,陆成渝走神地想,这个还行。秦信不爱喝酒,如果非要从矮子里拔个将军的话,也就香槟还比较喜欢。因此这场宴会的酒水中只有香槟是陆成渝亲自订购的。   伍相旬的注意力也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只不过关注点显然不在什么酒上:“他还真带着魏小楚来的,之前我就有听说他这些天到哪都带着一个Omega,小六,你不会给亲手给自己送了顶绿帽子过去吧?”   他揶揄地用肩膀撞了一下陆成渝。   陆成渝没注意他的玩笑,在秦信察觉到前把视线收回来,慢半拍地说:“你刚才问我什么,为什么不收网。”   “我控制不了秦竹庄,”陆成渝回答道,“她在我的监视下依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人害秦信,现在她还有多少没显露的势力,谁也不知道。”   “我怕我把她逼急了,她也会咬着秦信不放,对他下死手。”   他的话说得很微妙,逻辑合理,却只单单将秦竹庄拎出来解释,一点也没提对其他人也按兵不动的理由。   但伍相旬对他很信任,没想太多,顺理成章地被带进了他话里的情境,担忧起来:“要真是你说的那样,她现在不也一样对小信动手了么,是不是小信以后还会再有危险?”   “不一样,”秦竹庄是个疯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她非常聪明,既能把自己的儿子驯化成一辈子挣不脱绳索的狗,也能在有这样见不得光的出身下得到自己想要的大部分东西,有自己的势力。这个女人就像古时候邪性噬主的妖刀,一旦出鞘必要见血。   “这是对我的警告。”   或许更合适的说法是,逗弄。就像主人从狗嘴里夺下它最喜欢的玩具一样,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又一次固化了主权,让它知道主人随时有权利收回它拥有的一切。   “如果她真的要杀秦信,一定不会给他全身而退的机会,像七年前那次一样,到时候我找十个魏小楚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他。”陆成渝轻轻呼出口气,喃喃道,“我不敢,伍哥,我不能拿小信的安危赌。”   伍相旬好似被他语气中的消极震住了,半晌,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你留她一天,小信就多一天活在安全威胁下。成渝,股票投资中风险和收益的关系是成正相关的,你是学商的,应该更清楚这一点。到底是在博弈中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还是豁出去斩草除根不成功便成仁,你好好想一想。”   远处有人往这边走,似乎是想来跟宴会的主人公打个招呼,陆成渝顺势避开了这个问题,带着得体的笑迎上去。   陆家的宴会,陆娴再不情愿也得出席。陆成渝的出身并不是什么秘密,小姑子和哥哥的私生子被这样高调地认回陆家,她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低低絮语都是在看她的笑话,每一个有意无意从她身上划过的目光都带着意味深长的嘲讽,这种想象让她甚至不敢跟熟识的夫人们打招呼,只有在看到不远处谈笑风生的嫂子杨曼时,心里才生出一丝微妙的安慰来。   是啊,这个庄园里可有人比自己还丢人呢,自己只是恰好摊上了个不要脸的小姑子,杨曼可是连丈夫都管不住,还让一个私生子登堂入室,这种场合还得捏着鼻子给他当妈。   在进行了这么一番精神胜利的自我安慰后,她觉得从接到父亲的命令后就堵着的胸口终于疏通了一块,抚了抚裙子的衣领,露出夫人们社交中如出一辙的优雅微笑来。   刚要加入进最近的闲聊中,忽然在余光中看到了秦信。   他刚与不知道哪家的少爷说过话,手上拿了一杯酒,身边没有一个人,慢慢踱步到灯光不太亮,相对冷清的人工湖边。   湖边的柳树垂着绿丝绦,风一吹就往他身上挂。被扫了几鞭子,他默默地站远了些,依旧没离开那一片地方。   陆娴不由地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秦信生性喜静,与人交际时虽然没出过什么错,但从来都不怎么积极。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人一多就悄悄找个清净的地方猫起来,躲到没办法了才换地方。   温雨青在的时候工作繁忙,没什么时间陪秦信,秦峥更甚。因此秦信跟着陆娴的时间比跟父母在一起要多得多,陆娴从小看着他长大,而自从秦信将郎清淮找回来之后,更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到秦信跟前,浅笑着唤道:“阿信。”   enigma转过身来,黯淡的灯光下,那双深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复杂,还有些陆娴从不曾在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见过的冷淡。   陆娴没听到他的回答,奇怪地又叫他:“阿信?”   “婶婶。”秦信低声说。   “哎,”陆娴轻轻柔柔地应,又带了点微微埋怨似的说,“你这孩子,上周叫你回家吃饭,怎么都不来?从婶婶生日之后都快要两个月没见过你了,连张妈都说想你了。你不是爱吃那道桂花糖藕吗,今天咱们一块儿回家,明天叫厨师做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爱吃桂花糖藕,只是喜欢桂花。”秦信说。   女人唇边的笑容有些僵了,过会儿才说:“桂花有什么好喜欢的,香味艳俗,阿信你不也是嫌院里那棵桂树呛人才砍掉的吗?”   “我听说小宋很喜欢香水百合,你下次跟人家约会的时候记得买一束带给他,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要知情知趣一点儿,可不能像跟家里人说话一样,问好几句才答一句的。”   秦信目光落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中央,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65章 对峙   秦信对她总是比对其他人要亲近,然而今天态度却是不冷不热,让陆娴心里猛然生出了些落差感,她顺着秦信的视线,在灯火中央看到那个私生子,坦然自若地接受着所有人的道贺,从那张光鲜亮丽的皮囊中半点也看不出流着多么肮脏的血。   “恬不知耻。”她忍不住厌恶地吐出几个字。   秦信一顿,偏过脸,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我原本想着他只是个孩子,看他可怜,才把他留在秦家宅子里,没想到他不仅天性放浪形骸不知感恩,还要害的你也昏头,”陆娴恨道,“果真是跟他妈一样,丧门星!狐媚子!”到底还是顾及秦信,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   “他要感恩什么?”秦信问。   陆娴一怔,朝他看去,猝然落进一双古井般沉静的眸中,她是熟悉这双眼睛的,幼年时便如同孺慕的羊羔,看她比看忙碌的亲生母亲还要依赖。   然而此时她却觉得陌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双眼睛里不再有孺慕和依赖,多了一些复杂的,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它的主人早已脱胎换骨地长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感恩秦竹庄在老宅对他十几年如一日的折磨,感恩所有人对他的偏见和鄙夷,连几个秦家雇来给花园浇水的工人也能肆无忌惮地抹黑他肖想他,感恩陆怀波那个只对害人和吃喝玩乐格外有天赋的蠢货重现他十四岁的心理阴影,”秦信的情绪并不激烈,手指捻着细细的杯柄,就那么平淡又不留情面地说着,“还是感恩你,陆夫人,我亲爱的婶婶,感恩你在学校散播他私生活的谣言和伪造的照片逼他差点被劝退,还是把人打到半死,然后废了他的腺体?”   “那一针药剂连临床都没通过,你不怕出人命吗?”只有说到这句话时,他无坚不摧的躯壳才裂了一道缝隙。   似乎根本没想听到陆娴的回答,秦信按下心底又被激起的波澜,将陆娴扔在身后,抬脚往亮处走去。   “秦信!”   女人失态地尖声叫住他,惹得周围零散的几个人不由得瞥她。陆娴立刻闭紧了嘴,胸腔起伏着。   “我逼他退学,阿信,你忘了我为什么要逼他退学了吗?如果不是他不知好歹地接近你蛊惑你,冒充家长去打探你的生活,他就没有要我出手的价值!你那时才十三岁,如果我没有将他拦下来,他们母子针对你的谋杀就不会是在五年后!我只恨我心软,仅仅只是给了他一个警告,才让他怀恨在心,再次对你下手!”   陆娴深深地呼吸,嘴唇轻颤,仿佛要落下泪来:“你只听他说我怎么折磨他,你可知道当年你抢救的两个小时,重症监护室的一整夜,躺在床上满身绷带石膏的一个月是怎么折磨婶婶的?那段时间我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你浑身是血的样子,你妈妈没得早,我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没有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能不痛,我怎么能不恨他,怎么能不折磨他?”   “你年纪小,一时放不下他,没教你提防人是我们没做好,当长辈的认了,但他必须只能是个玩意儿,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待在你身边。我废了他的腺体,他就只能是半个alpha,这副肮脏残缺的身体配不上你,连他自己都有自知之明,你糊涂什么呢孩子?”   秦信垂下的那只手抽动了一下,随后似乎用力地捏了裤子口袋里的什么东西,陆娴看不见他的表情,过了很久,他才转过身,走了两步到陆娴面前。   他微微弯下腰,好像在体贴地照顾娇小的妇人,认真地将视线与她平行,问:“婶婶,我妈是怎么死的?”   在他的注视下,面前的脸忽然变得惨白,在黑暗中,像刚从湖中爬上来的水鬼。   秦信心里慢慢变冷,下沉,他直起身,陆娴却像才被吓到了似的猛地退后了两步,险些踩空,被秦信伸手扶住站稳。   “小心,”他说,“就算是夏天,湖水也是凉的,掉下去会感冒的。”   “不知道秋天的湖水冷不冷。”   ——   穿过交错的人群,有人叫了他一声,秦信回过头。   “请问是秦先生吗?”侍应生轻声问。   “我是。”秦信回。   “陆总请您过去喝一杯,您看方便吗?”   有不明所以的人笑道:“看来是有什么私藏的好酒,还是秦总的面子大啊哈哈!”   他身边听说过两人纠葛的立时轻轻拐了拐他,笑容变得有点尴尬,眼神里却透出好奇。   秦信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陆成渝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道了抱歉,跟着侍应生走了。   一路远离了宴会范围,被带进了庄园的建筑里,停在一间房门前。   “就是这里,秦总。”   秦信看了看房门,却没急着进去,反而把目光落回侍应生身上:“你是专职在这里做侍应的?”   侍应生一愣,但还是配合地回答:“不是,我还在上学,来兼职的。”   “哦?”秦信慢悠悠地说,“看你做事倒是熟练。”   “秦总您客气了,我们正式上岗前都是有培训的。”侍应生往旁边看了一眼。   “在哪里上学,毕业之后有兴趣来秦氏工作吗?”   “秦总……”   面前的门“唰”地被拉开了。   陆成渝黑着脸,阴阳怪气:“聊完了吗?要不进来坐着聊?”   “陆陆陆陆陆总,我我我……”岗前培训里没教意外成为老板吃飞醋的炮灰怎么办,小年轻紧张地差点咬了舌头。   “不用了,”秦信笑了笑,“进去吧。”   陆成渝表情不太好地僵持了片刻,对那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倒霉侍应生说了句:“送两杯酒上来。”   然后松开撑着门框的手,扭头进了屋。   侍应生松了口气,陆成渝忽然又转过来加了一句:“换个人送!”   他连声应了,忙不迭跑走。   秦信走进屋,坐在陆成渝对面。   这应该是间棋牌室,除了一些游戏设施,还有小吧台和休闲区,陆成渝从来不在有条件的时候委屈自己,坐了张最大最软的沙发,大到他整个人躺下都可以,再坐一个人显然也没什么问题,但是秦信偏要坐在对面。   陆总的表情顿时更差了,却不太敢说什么。   秦信觉得很有意思。   “那儿不是有吧台吗,还要人送?”   “酒不好。”陆成渝闷闷地回道。   秦信点点头,并没有做纠结,开门见山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找操。陆成渝张了张嘴:“……小楚最近怎么样?”   秦信:“……”   “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自己跟你说。”   “哎不用不用!”陆成渝悔得想把舌头吞下去,半个身子都扑过去按住他。   秦信动作一停,垂下眼睛看两人叠在一起的手。   “放开。”   陆成渝贼不走空地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拿开前又勾了人手心,这才意犹未尽地坐回去。   这一把摸得他仿佛找回了某种状态,起码面上不再有那些过于外放的情绪了。   “我错了,少爷,”他眼睛弯弯的,“有事,真的有事。”   秦信很久没听他笑吟吟地叫少爷,心顿时像被羽毛扫了一下。   陆成渝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伍哥告诉我,你知道你妈妈……的真相,要我亲自来问你。”   秦信顿了顿。   “对。”   “不仅是这个,还有另外一些你想知道的,我都清楚。” 第66章 真假少爷   “我想知道的?”陆成渝一怔,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和秦信秦家有关的,还未查明的部分,却依旧没筛查出哪些是秦信知道而他查不到的。   他跟秦信从来没有像这样开诚布公地坐在一起,正儿八经地谈过什么,也许在陆成渝心里,秦信始终是那个十几岁的单纯少年,只能接受自己一厢情愿的保护。   他一时几乎觉得是秦少爷在诈他了。   不,陆成渝忽然想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确实有一件事……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吗,为什么你明明跟秦屿长得不像,却总是有人在透过你看谁。”   “明明秦屿还活的好好的,却好像总有人在怀念他。”   咚。   耳边声音如潮水般退去,他听到几声规律的响,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直到秦信站起来开门,才意识到是送酒的侍应生来敲门。   秦信把两杯酒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什么意思?”   陆成渝:“秦屿是谁,告诉我。”   那个加诸于他身上一切苦难的起点,到底是谁?   秦信看着他眼底蔓延的血丝,居然避开了他的注视,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片刻才说:“是两个人。”   如果不是被秦竹庄阉了,陆怀波多半不会只搞出了陆成渝这一个私生子。秦竹庄的父亲也一样。   秦夫人不知道,在她生产的时候,同一家医院里,还有一个人几乎同时生下了跟她的孩子有一半血脉相同的孩子。只是这两个孩子的命运截然相反,一个生来就拥有一切,另一个耗空了一切,连住院的费用都只是勉强出得起,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个曾在秦家短暂工作过的女佣,刚获得新身份的母亲,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水泥天花板,直直地望进欢声笑语的顶楼病房,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   两个孩子被掉了包。   没人知道如同对照组的另一个孩子的存在,也没有人怀疑过。   留在秦家的孩子被取名秦屿,女佣同样将自己带走的孩子取名阿屿,作为一个遥远的,不为人知的嘲讽。   十五年后,真正属于秦夫人的孩子才被找到接回来,同时接回秦家的还有早被养在外面的秦竹庄。   那是秦竹庄第一次见到阿屿。   “现在留下的,是哪一个?”陆成渝问。   秦信看了他一眼:“是阿屿,在女佣身边长大的阿屿。”   “不……说不通。”陆成渝无意识地攥紧了酒杯。   如果秦竹庄爱上的是现在的秦屿,就不会出现陆成渝和他完全不像的情况,但如果是消失的另一个,秦竹庄又为什么要嫉妒和报复陆娴?   秦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而这也是他今天选择告诉陆成渝这些的真正的目的。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其他的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陆成渝抬起头,他直觉秦信说的并不是现在的那个秦屿:“……问谁?”   “消失的那个。”秦信说。   “他还活着?”   “当然,”秦信的眉峰动了动,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法治社会,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死的。”   陆成渝却并没有接他的玩笑,有些神经质地转着杯子,咬了咬嘴唇,问:“他在哪?”   秦信没回答,幽深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心深处的算盘。   陆成渝僵硬地撇开脸:“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查。”   “伍相旬跟你传话的时候大概漏掉了一句,我说过,如果不通过我,就算摸到了线索,我也会在你拿到手之前毁掉。”秦信不紧不慢地说,“我做得到的,相信我。”   陆成渝不堪重负似的闭上眼睛,很久才睁开,声音沙哑:“你要什么?”   “三个要求。”   秦信说:“做到我说的三个要求,我就告诉你他现在在哪。”   陆成渝看着他仿佛身处谈判桌上的冷淡模样,心中苦涩,但又觉得是自己活该,毫无办法,只能沉默地听他谈条件。   他在秦信这里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身上大概也没有什么秦信想要的,就连陆氏集团,如果秦信说想要,陆成渝也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拥有的部分双手奉上,反正他本来也不稀罕。别说三个要求,就是十个应该也不会多为难。   但他没想到第一个要求就让他犹豫了。   “第一,你去找那个人的时候,必须带上我。”   “不……”陆成渝不假思索地脱口拒绝,一个音没说完,紧紧地抿住嘴唇。   “第二,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但是不要做违法的事情,”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如果一定要做,不要受伤,保护好自己。”   “第三个要求,”   秦信伸出手,一个丝绒盒子轻轻落在陆成渝面前的桌上,他心平气和地说:“收下这个。”   “生日快乐。”   陆成渝怔住了。   蓝色的,四四方方的盒子,作为某件东西的容器,就连一个盒子好像也寄托了什么令人遐想的期待。   “这是……什么?”   指尖不由自主地打颤,他的手重得抬不起来,无力且不敢去碰面前那个盒子。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七年前定做的戒指,”秦信回答道,“当年没来得及送出去,现在……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就当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伸手把盒子打开,两枚戒指待在中央,戒环交错着,像两只挽在一起的手。   “过了这么久,款式可能不太时兴了,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卖掉或者找人重铸,随你。”   鼓噪的血流一瞬间凝固住。   陆成渝空白的思绪慢慢回笼,手指不颤了,比握着的酒还冰凉。   他垂眼看着那两枚戒指,自嘲般的勾了勾唇。   是了,大家都知道,秦家的继承人要订婚了。不管有没有感情,不管订婚的对象是不是他心甘情愿想共度余生的,他要订婚了,当然不方便再留着一对曾经为前男友定做的戒指,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要。”他突然说。   秦信没想到,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我不要。”陆成渝更重地重复了一遍。   “你的三个要求,我一个也不答应。戒指我不会收,去哪也不会带着你,至于不做违法的事,”陆成渝笑了笑,语气有些刻薄,“你觉得可能吗,秦少爷。”   “你这么有本事,应该已经查过我的过去,他们那样对我的时候,想过遵纪守法吗?”   带着原罪出生的私生子,没有恨的权利。陆成渝本来是想不声不响地过完这一生的,不给任何人添堵,不碍任何人的眼,但是就连这种平静也成了奢望。   折磨他的人对他有生恩,随意伤害侮辱他的人给他衣食住,让他至少能活到长大,没人把他当人看,有时候他甚至连“陆成渝”也不能是。   “我能怪谁呢?”陆成渝想,“我该恨谁?”   如果要活下去,就不得不恨。靠着“凭什么是我”的恨意吊着消极怠工的求生欲,仇恨了太久,除了仇恨,他已经不知道要靠什么活下去了。   秦信很久没说话,看着他的目光又深又复杂,然后轻声说:“好。”   盒子被重新扣上,秦信将它收回口袋,没注意到Alpha的手指一屈,仿佛想留住什么。   交易聊崩了,自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秦信看了看陆成渝面前的那杯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没说。   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我走了。”   陆成渝一言不发,没有挽留他的意思,秦信等了一会,确定他没有别的话要说,抬脚往门外走去。   “杀人不够,我要诛心。”陆成渝突然出声。   他紧紧盯着秦信的背影,将既不乐观也不正义的阴暗面拖到秦信面前露出惊心动魄的一角,连自己都不知道想得到他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秦信只是不怎么惊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关门之前对陆成渝说了一句:“别喝酒了。” 第67章 溺水   秦信离开之后,陆成渝一动不动地在沙发上坐了片刻,忽的站起身来,困兽般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圆钝的指甲无意识地抓挠掌心和手背,在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上抓出了一道道红,然而他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疼。   这边的房间是留给宾客们休息用的,配置完善,除了小厅和吧台,还有浴室。Alpha无厘头的乱转碰倒了一个装饰用的白釉瓷瓶,清脆的碎裂声没有让他冷静多少,却依然让他停了下来,目光幽暗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厚瓷碎片,尖锐的棱角成为眼中唯一清晰的形状。   他浑身甚至指尖都是紧绷的,如果此时屋里有别人,一定会觉得他下一个动作就是弯腰捡起那片最锋利的碎瓷,但秒针沉默地走过半圈,他居然没动,而是脚步一抬,踩着那堆碎片走向了浴室。   瓷白的浴缸旁边放着一套酒具和托盘,托盘上还有两瓶干红,用来给讲究的宾客提供一点情调。陆成渝眼底闪着冲动的不正常的暗光,呼吸比平时要急促得多,握住细长的瓶颈,一扬手砸进了浴缸里,瓶身爆开,比那个倒霉的白瓷瓶刺耳得多的声音炸开在狭小空间里,红色酒液和碎玻璃飞溅,甩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星星点点的红色融进从被划破的皮肤下流出的血液里,顺着坚硬的颌骨滑进衣领,染红了白色的衬衣。   有一颗碎渣格外凶险地掠过眼皮,擦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那双精致得无可挑剔的桃花眼只轻轻一闭,它的主人杵在原地动也未动。   单宁特有的酸苦涩弥漫开。   更多的酒液混着碎玻璃留在了浴缸底。   那几根苍白的手指又握住了另一瓶,这瓶昂贵的红葡萄酒依旧没有得到该有的待遇,与它的同事一样被无情地砸进了浴缸,陆成渝打开注水,透明的冷水注入,和酒液混在一起,升起的水面是血一般的红,简直像某个谋杀案的现场,惊悚极了,也美艳极了。   来吧,来吧,我接受你……   诡异的红色仿佛在这样无声地引诱着状态异常的Alpha。   浅色的眸中晃动着红色的影子,在水线上升到高度的一半时,陆成渝迈进浴缸,躺在那堆锋利的碎片上面,毫不介意身上精工的西装被水与酒的混合物毁坏。   水面因为他的进入剧烈波动,争先恐后一下一下地没过嘴唇,鼻梁,拍打着好像比这一缸冷水还要冰的脸颊。   陆成渝闭上眼睛。   对,睡一觉吧,就这么睡下去,不要再醒来……   活着是痛苦的,唯有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睡吧……   睡吧……   模糊又清晰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低喃着,红色渐渐没过口鼻,缺氧让他的意识不再那么明晰,渐渐地分不清这到底是恶魔的引诱,还是自己内心的渴望。   复仇,复仇又能怎么样?就算他把秦竹庄碎尸万段,都改变不了自己从根里就烂透了的底色。   结束之后呢?三十年仇恨与堕落之后,他真的还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耳边絮絮的声音忽然换了内容。   七年前陆娴带着厌恶与轻蔑的眼睛出现在黑暗里,瞳孔中倒映出的人影那么熟悉,是狼狈不堪的他自己。   “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别把秦信也拉进烂泥里!”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怎么有脸勾引他?”   “如果不是你引诱他,他就不会出车祸,更不会到现在还躺在医院站都站不起来!”   手指因为窒息蜷缩,紧紧地攥住了一块酒瓶碎片,棱角切进手掌,他却已经感受不到疼了,甚至手还在收紧,汩汩的血液混进水与酒中,把底部的红色染得更深。   他躺在一堆尖锐的碎玻璃上,浴缸的水终于满到溢出来,也终于将他整个人都封入了水底,像一块巨大的红色琥珀,又像一口审美奇特的水晶棺,男人苍白得像没有温度的吸血鬼,乌黑的长发漂浮在水中,原本是一副格外令人心惊的景象,然而他的脸实在美得缠绵,于是便添了一丝诡谲的艳色。   兴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那副过于散漫的样子,所以不管是伍相旬还是秦信都已经习惯了,如果秦信能再深入地去思考他的行为,或者将这些描述给心理医生,或许他就能接受到来自医生的警示,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心理状态。   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想要什么,没有期待,几乎不规划自己的未来。就像一只氢气球,稍不留意就会上浮飘远,谁也找不回来。   唯一还将他拴在地面上的居然是仇恨,是难以释怀的糟糕过去。   兴许还有秦信,但秦信……秦信已经不属于他,也不需要他了。   水面上出现连续的,小串的气泡,接触到空气便一个个破裂。   陆成渝似火烤灼的内心被冰冷的水浇灭了,留下一地狼藉的死灰。   死亡来临的前一刻,他没觉得轻松,只是很平静,像等待一个神交已久的老朋友。这是早晚的事,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而已。   他懦弱地、病态地、偏执地渴望解脱,哪怕是在极度不理智的状态下,哪怕是以逃避的方式。   他甚至不敢回忆起秦信,那两枚过了期的戒指套住了他的脖颈,哪怕不在水里,他也呼吸不上来。   时间静止。   “嗡——”   裤子口袋里贴着大腿的手机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Alpha剧烈地一抖,惊醒般地猛地睁开眼,“哗啦”一声从水缸中坐起身。   阔别的人世空气猝然涌入肺部,陆成渝控制不住地扒着浴缸边缘咳得撕心裂肺,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看东西仿佛都蒙上了红色的血雾,一切都是模糊而扭曲的。   “嗡嗡嗡、嗡嗡嗡——”   心跳声砰砰地响在耳朵里,脑子里,他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但奇怪的是这道震动声却如同心跳的杂音,牵动着他本就动荡的心绪。   再正常不过的手机震动发出的声音,陆成渝不知道是谁,却觉得心悸得要命,嗡动的声音那么急,像一道不祥的催命符。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发抖,试了好几次才把手机从湿透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来,手掌极深的伤口很快便染脏了手机屏幕。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视线变清晰,但还是看不清,湿漉漉的手又怎么都按不住屏幕,他愈发焦躁起来,把手在浴巾上狠狠地蹭了几下,疼痛这才钝钝地传进大脑,不知道是不是割断了手筋,连抓握都变得困难。   陆成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而电话也终于被接通了——   “喂……”他沙哑地出声。   背景音里嘈杂非常,电话那边无暇询问他的异常,如同八年前的再现,伍相旬急促的声音几乎在接通的瞬间与他同时响起:“你在哪?秦信……”   “秦信落水了!” 第68章 敌人与盟友   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秦信合上身后的门,心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淡。   戒指盒清晰地卧在口袋里,他有些心事重重地往会场走。陆成渝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清楚即便自己说了那样威胁的话,也阻止不了陆成渝私下去查。他既然把这个信息告诉陆成渝,就有本事让他只能通过自己来获得更多。   以防出现上次那种情况,两人见面前支开了魏小楚,按说秦信本该在出门时就把人叫过来,但即便小少爷现在沉淀得人模狗样,也改不了他少年时期甩开保镖去谈恋爱的本性,哪怕魏小楚已经跟了他一个多月,他依然没有什么带保镖的习惯,并且从休息室到会场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也不至于会出什么事。   他是这么认为的。   人工湖的另一边灯火通明,他沿着被讲究别致的路灯照亮的小路慢慢走,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喝下的半杯酒,还是思考得过于入神,又或者陆成渝对那一对戒指的抗拒多少让他有点失落,秦信抬手掐了一下鼻根,觉得脑子昏昏的。   这点就像会议时犯困般的不适放在平时没什么,只要稍微注意着提一提神,连咖啡也用不到,就能完整地听完一整场汇报。   但此时并没有什么需要秦总提起精神来的事情,因此,他放纵了自己的走神。   从暗处回到会场,魏小楚见到他完完整整地回到自己的视线中,才松了一口气,懒懒地晃了一下手里的香槟,嘴唇已经贴上了杯沿,想了想又放下了。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几轮礼花推到了中央,众人笑着往外圈退,不想让自己昂贵的礼服沾上彩带。   伍相旬侧头看了看他,好奇地问:“你这杯酒都端了一晚上了,一口都不喝?”   第一声礼炮射向天空,在半空中炸开,金箔与彩条如同一场绚烂的烟花雨。   耳边的声音被压过去,魏小楚的视线短暂地被礼花吸引,不甚走心地应道:“听不清,你说什么……”   人群推挤着后撤,被围起来的圈不断地扩大。   伍相旬吼:“我说!你怎么!不喝……”   嘭——   第二颗礼炮。   魏小楚突然打了个激灵,心瞬间凉了下来——   他想起了秦信站的位置。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人群的最外圈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有人掉下去了——”   那杯端了一晚上的香槟连杯子一起落在地上,伍相旬眼前一花,魏小楚蓦地窜进了人群!   昨天下过雨,湖边的地面不甚平整,秦信不知不觉地被挤到了最贴近湖边的地方,仰头看着漫天烟花雨,方才只是轻微昏沉的精神像遭了重击,眼前竟黑了几秒,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从不知道哪个方向忽然伸出一只手,猛地一推!   在那股力气传来的前一刻,出于Enigma天生的危机直觉,秦信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往后踉跄了一步卸力,没想到恰踩在一块湿滑的突出地面的石头上,瞬间失去平衡落进了水中!   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湖水霎时将他淹没。   大多数人溺水的第一反应是张嘴呼吸,四肢乱摆,呛水之后会更加六神无主。秦信不会水,但他几乎没有慌张的时间,很快冷静下来,第一时间屏住气,尽可能让自己在水中平躺,试图靠自身浮力浮上水面。   “扑通!”   又响起一道入水的声音,有人紧跟着跳下来,精准地找到了他的位置,五指如钳地拧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单手将Enigma拖上岸边。   秦信存的那一口气到了极限,浮出水面时立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咳嗽了两声,抹开黏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看向拉他上来的人——魏小楚。   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挤挤歪歪的人群中穿过来的。   率先拨开人奔过来的是伍相旬:“秦信!你怎么样?”   他一边搭手去扶秦信和魏小楚,一边将自己的手机扔给张鑫:“你叫救护车!”   秦信摆了下手,想说不用,但嗓子压得严重,一时没能出声,张鑫已经效率很高地拨了出去。   魏小楚刚拖着一个成年Enigma的体重游了一圈上来,居然大气都没喘一口,完全用不着伍相旬帮忙,攀着侧壁的石块轻巧地翻了上来。   宾客们终于从意外中回过神,与秦信私交不错或者跟秦氏有合作的人顿时围上来表示了关心,呼啦啦地把秦信按在了不知道谁搬过来的椅子上。   秦信其实自觉没什么事,刚掉下去的呛了两口水,暂时出不了声而已。   但说不了话确实容易在交际中被忽略意见,即便他是被关心的主角,秦信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有口难言了,他把目光投向伍相旬。   伍相旬放下手机,接受到他的求助,了然地将人都遣散了。   没人往谋害上去想,这看起来只是一个倒霉的意外,没有什么围观和八卦的必要,人也就慢慢散得差不多,堵塞的空气终于流通,秦信把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脑后,舒了口气。   一个穿着黑色礼裙的女人踩着细高跟快步走过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关切。   秦信认得她,陆怀波的夫人杨曼,与豪门中普遍的门当户对不同,杨曼最初只是陆怀波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因美貌成为了总裁妻子。但如果因为这样的出身就小看这个女人,那一定是会在她这里栽一个大跟头的。算起来他也应该跟着叫一声舅妈。只是因为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谁也没有攀过这层关系。   “秦总,”女人伸出涂着红色指甲的手与他一握,“怪我怪我,让你受惊了,幸好阿娴提前离了场,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   “没关系,”秦信缓得差不多,能慢慢说一些话,声音还有明显的沙哑,“陆家招待得很周到,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声音一听就不便多聊,杨曼顿了顿,果然表示等秦信修养好了再叙。   隐蔽的打量从那双风韵犹存的眼睛里投出来。两人虽有亲戚关系,却没怎么见过,打量一下也无可厚非,但她此时显然不是以舅妈的身份在看。   秦信与陆成渝的绯闻不是什么秘密,杨曼甚至知道得要更早些,毕竟再怎么说,陆成渝也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子,认回陆家还要叫自己一声母亲,即便两人相看两厌,注定了针锋相对。   最初听说时,她恶心得够呛,两个Alpha搞在一起,还是血缘兄弟,也就只有陆成渝那个小杂种能干出这种与他生母一样不要脸的事情。   但是,她的目光在秦信脸上划过,刚经历了这样一场惊魂意外,他看起来却依旧很沉着,浓眉压着眼睑,唇角平直,是一种运筹帷幄般的英俊。杨曼是听过他辉煌的履历的,这个圈子没人敢轻视他,即便秦家现在的掌权人仍值壮年,对秦氏的掌控也堪称周密,但杨曼有预感,再过十年,不,可能根本用不到这么多年,秦氏董事会最顶端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一位年轻的,冷静的头狼。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和陆成渝纠缠不清?   头狼忽然抬起了眼睛。   她以为是自己的目光太明显,那道视线却穿过她落在了后面。   “小六!?”伍相旬吃惊地看着好友,陆成渝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撑着膝喘得很厉害,长发湿着黏在一起,衬衫浸透了红色的酒渍,他甚至比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秦信还要狼狈。   “你也掉水里了?!”隔了一段距离,伍相旬没看见他脸上的血痕,他走过去,逐渐闻到酒精挥发出来的气味,“不是吧,你这是掉酒缸里了吧?”   陆成渝跟秦信对视着,在伍相旬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背到了身后。   伍相旬终于看清了那些细小的划伤,张大了眼睛:“你——”   他止住了话。   陆成渝恳求似的看了他一眼,他只能把震惊、愤然和干着急压进脸皮下。   “洗澡的时候碰倒了酒瓶,看来得改改山庄房间里的布局,别以后伤了客人。”他似乎是在向伍相旬解释,用词轻快,眼神移向秦信,张口欲言,又忽地咬住牙,颊边的肌肉扭曲着抽搐了一下,黏连的伤口便又流下血来,刺眼的红,这下不止伍相旬,连秦信也该看到了。   在场最悠然的恐怕就是杨曼了。   她虽是作为陆家的夫人出席,但这场宴会的主角到底还是陆成渝,由他一手操办,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怪不到她身上,便宜儿子的这一身狼籍更是白送了她一场好戏,她非常乐意让这场戏演的再曲折些。   她双臂抱在身前,开口道:“倒忘了,秦总跟成渝还是……旧识,不然就让成渝陪您去医院做个检查,给他一个赔罪的机会,”   又像忽然想起什么:“秦总家里有人等的吧,要不要打电话说一声?”   “母亲,”她的便宜儿子温和地抢断了她的话,那双润如春水的眼睛看着谁的时候,一时间让人连他染血的脸颊都注意不到了,“要散场了,母亲替我去送一下客人们好吗?我这个样子不太方便。”   杨曼觉得很惊奇。   她与陆成渝周旋了月余,就没怎么讨着好,这个人冷血苛刻、我行我素,绝对是会被员工暗地里扎小人的那种领导,作为一个毫无根基的空降总裁,他显得过于不在意“民心”,甚至也不在意“圣心”。这种极度专制的管理方式显然是不利于长期发展的,但不得不承认这让他迅速将分公司握在了手里,在短时间内转亏为盈,给杨曼添了不少麻烦,也堵住了老爷子的嘴。两人互相都不怎么友善,别说温温柔柔地叫妈,遇上决策分歧连不拍桌子叫骂的时候都很少。   陆成渝在示弱。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值得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但她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这种示弱不仅是语言上的,同样代表了他在两人角力中的让步。   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卖这个人情呢?   女人美艳的红唇轻轻翘起,环在胸前的两条手臂放下来:“好孩子,母亲当然会帮你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如果陆成渝愿意识相地为她让路,她也不介意给予一点心照不宣的帮助。   毕竟他们同样看不惯那个将人当蛊虫摆弄的独裁者。 第69章 吊路灯的   杨曼走了。   在场的除了他们四个,只剩下一个张鑫,张助一向存在感低微,竟也没人想起来支开他。   “怎么回事?”陆成渝问。   伍相旬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是在问秦信,隔了一会儿没人回答,他才意识到陆成渝看的是自己,打了个磕巴:“问、问我啊,”   他顶着一张苦瓜脸:“我不知道啊,要不是魏小楚窜出去,我都没反应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投向在场唯一的Omega。   Omega站在秦信身后,身上同样在往下滴水,眼睛盯着一个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像是出神,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才收回了视线。   “我说过,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秦信,为什么不在他身边?”陆成渝很慢地说,语气中问责与冰冷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魏小楚顿了顿,没有分辩:“对不起,是我失职。”   “失职?”陆成渝咄咄,“确实失职,我花最多的钱买你们公司最贵的命,他今天是落水你能救得上来,明天被人一刀捅了你多少条命都不……”   “有人趁大家都在挤的时候推了我一把,我当时恍惚了几秒,没看见是谁。”秦信说,恰好将话截断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从上到下地审视陆成渝,Alpha一避,被他看得又往后缩了缩,几乎要躲到伍相旬后边去,左手一直背在身后,除非秦信的眼睛是x光,不然恐怕是看不见的。   他因此疑虑更深,甚至有些微躁地站起来想走过去。   “我看见了。”魏小楚突然说。   这一句话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看见是谁推的了,一个服务生,我上来的时候没找到他,多半已经跑了,如果有员工资料,看到照片我就能认出来。”   “张鑫,”陆成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带他去找人事。”   张鑫立刻应了。   这时,秦信突然大步走过来,陆成渝一骇,旋即就想往后退,途中却被人挡了一下,错过了逃跑的时机,Enigma已经到了面前,阴影压迫地拢下来,探身将他藏在身后的手攥着手腕拽了出来!   ——!!   那只手堪称惨不忍睹,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伤口边缘整齐深可见骨,最凶的一道横贯整个手掌,视觉上几乎要把半只手切下来。他一点处理都没做,血不断地在流,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这一条胳膊仿佛就要流干了!   秦信抓他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不是因为他配合,而是有心反抗也无力了。   伍相旬惊得忘了说话。   Enigma垂着的另一只手控制不住地颤。   “小信……”他撑着的那一口气似乎也被秦信拽出来跑没了,迟来的剧痛和失血过多的昏冷让他差点没站住。   伍相旬慌忙扶住他,自己也在打软腿,喃喃:“医院,送医院……”   原本给秦信叫的救护车恰好到了,伍相旬才像无头苍蝇看到了救星,将人送上了车。   “溺水的呢!”护士大声喊。   “这个这个!”伍相旬拽过秦信。   等到了医院,陆成渝脸已经快和医院的墙一样白了。   这样又多又深的伤口光缝针就是个大工程,医生迅速而小心地做过初步处理,缝合缝了一个多小时。   医生看着三十多岁,可能是晚班寂寞,嘴有点碎,全程数落就没停过。陆总这辈子没听谁数落自己这么久,还没法儿躲,边上除了提心吊胆的伍相旬,还有个到现在都没说话的瘟神,他也不敢躲。   “你这个手已经伤到神经了,给你缝上了也不算完,后期还得注意恢复和复健,待会去拿药,按时吃,以后都不能拿重物,不能频繁过度使用,要是坐个办公室什么的还行,要是弹琴的拉弦的影响可就大了。”   他见陆成渝的手长得漂亮,觉得说不好还真是个弹琴的,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陆成渝:“吊路灯的。”   医生:“啥?”   伍相旬:“资本家。”   医生:“……”   他愤而闭嘴了。   陆成渝开了个玩笑,悄悄瞄了一眼秦信,连伍相旬都接话了,他还是无动于衷,表情都没松一下,只盯着他的那只手。   陆成渝有点怵。   好不容易缝完了,医生剪线时说:“看这伤口的形状,是你自己割的吧。”   他顺口问:“可不能这样,你有抑郁症?”   这句话一落下,这个粗神经的医生就自觉了不合适,没等人家回答,就连忙补救道:“没事儿啊我瞎问的,主要以前也碰上过……”   听着像越描越黑,他摇摇头,不说了。   伍相旬却愣住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秦信,却发现秦信也带了点深思似的盯着陆成渝垂下的发旋儿。   他心里顿时突了一下。   伍相旬出过国,并且在国外待了七八年,他是接受并且能理解抑郁症的存在的,但是、但是这个词怎么会和陆成渝挂钩?   他那有任何一个路过的Omega没被他的笑撩脸红都算放水的好兄弟?   他之前从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当这个阀门被打开时,内心却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没可能的。   “我看起来心情这么差吗?”陆成渝淡道,“最近是有点不顺,但还没到这种程度。”   医生笑笑,让他去打破伤风。   “我陪他去。”秦信跟伍相旬说。   陆成渝张了张嘴,又抿住了。   后边没有别的患者,伍相旬坐了一会儿,跟那医生搭话时下意识像摸烟,拿出来前想起来医院禁烟,又塞回去了,搓了搓手指头,闲聊似的:“哎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朋友……”   医生有点意外的抬了抬眼:“我啥也没看出来啊,瞎说的。”   “哦……”伍相旬点了点头,“不过他最近吧确实遇上点事,看今天他这个手弄得,哎,我看见的时候腿都吓软了,你说为了一个、一个Omega,值得吗?”   “失恋了啊?”医生没控制住好奇心,“怪不得心情不好。”   “是啊,所以我也担心啊,我这个兄弟人也闷,什么都不说,这段日子看着他状态不对,也找不到机会劝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不敢提。今天你一说,我就觉得,哎,像。”   “平时身体有什么不对吗,头晕耳鸣,消化上的。”   “有!”伍相旬忙点头,“经常头晕,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原因,胃疼是老毛病了,吃饭不规律还喝酒,有时候吃了也吐。”   “吃饭不规律,那平时睡觉怎么样?”   “失眠挺严重的,好多年了吧都是这样,一晚上睡不了多长时间,有点动静就醒,白天有时候补觉,有时候又精神得跟把睡眠进化掉了似的,我都怕他猝死。”   “有闪回吗,幻听?”   伍相旬不太明白“闪回”的意思,他迟疑地说:“没有吧……他没跟我说过。”   “我觉得吧,”医生酌量了一下,“症状是挺像的,我以前的一个心内科的师妹上手术台没把人救回来,特懂事的小女孩,眼睛乌溜溜跟玻璃球似的,打麻醉之前还问‘姐姐我明天能不能多看一集动画片’。”他顿了顿,“那之后她状态就不太好了,断断续续看了两年心理医生,现在已经不干这行了,在金商那边开了间狗咖,还挺自在的。我刚一见你朋友,就觉得跟我师妹那时候特别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的样儿,一看气色也不好。”   他两根指头虚戳了戳自己的眼睛:“眼里,没活气儿,知道吧?”   伍相旬攥了攥手机。   “但也不一定,毕竟你也说了你朋友最近失恋,也可能是暂时的抑郁情绪。”他说,“你要不放心,劝劝他去做个咨询也行,现在看心理医生都很常见了,谁还没点过不去的事儿了,生病了找医生是应该的,也不用有什么芥蒂。”   “行,好。”伍相旬有心想问那个师妹看的是哪个医生,但一想这种事也不太可能跟别人说多,才作罢了,对他来说找个水平好的心理医生并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把陆成渝骗过去。   可惜他不知道,如果现在他能把人从秦信那儿救出来,别说是心理咨询,刀山火海陆成渝都跑着去。   两人去的不赶巧,前边好几个等着的。   陆成渝简直坐立难安。   明明秦信一直也没说什么,表情也还算正常,但他就是没由来地心虚惴惴。   还不如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麻醉的效果渐渐变弱了,刺痛也从隐约变得越来越清晰,但目前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   “你不疼吗?”秦信低低地说。   陆成渝还以为他看出来自己麻醉失效了,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割伤自己的时候,不疼吗。   “我……我不小心……”他牵了一下嘴角,放弃了解释,“还好吧,不是很疼。”   秦信并不相信,因为他正在切身地体会那种锐器割伤的剧痛,疼得话都难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alpha小心地瞄了他一眼,却愣了。   医院亮堂的灯光把人照得无所遁形,秦信的眼圈红了。   他一时几乎觉得自己眼花了,无措地动了动完好的那只手。   秦信是不会流泪的,他强大、沉厚且倔,有着超出年龄的宽和容让,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露出软弱、自私的一面,没人比他更清楚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陆成渝总觉得自己是见过他哭的,在无数次梦魇中,那双倔强的眼睛,一颗一颗砸在他手背上的滚烫的热泪,那么真实,每次都能将他灼烧惊醒。可是清醒的时候,他又觉得不确定,那些记忆像罩了隔世的纱,他记不清了。   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当年看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第70章 刹车   秦信在他看过来的下一秒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拿药。”   于是陆成渝还没看真切,他的脸便一晃消失掉了。   他没想起来拦着,也有些伸不出手,眼看着秦信的背影也一点点从自己视线中远离。   这叫什么事。   陆成渝想。   “下一个,打破伤风的!”护士探出身来叫道。   陆成渝拿着单子过去了。   他外套脱掉了,就剩个衬衣半干不干的,裤子只是勉强不往下滴水,还是潮的,坐过的地方一屁股水,他一进去,那护士就看了他好几眼。   一方面能把黑长直留得挺好看的Alpha男人并不多,另一方面,他此时的形象也属实埋汰得令人侧目。   “喝酒了?”护士是个女beta,她边照着单子录信息,边问。   “没……喝了,不能打吗?”   “喝的多吗?”   陆成渝犹豫了一下:“怎么算多?”   “……”她录入完了,从低温柜里拿出疫苗盒来准备注射,“给你开单子的医生也问过了吧,他说能打就能打,过来吧。”   脚边有个凳子,陆成渝想了想没坐,半蹲下来:“麻烦给帮个忙,挽一下袖子,我这个手……”   他抬了抬自己刚拼起来的左手。   “别挽袖子了,”护士说,“这种衣服没弹性,卷不起来,脱了吧。”   这个一只手也能办,陆成渝没有立刻动作。   护士又看了他一眼,不大明白一个Alpha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但还是很人道主义关怀地说:“解俩扣子,露出肩膀来就行。”   陆成渝利索地照做了。   他倒是不介意脱衣服,浪劲儿上来的时候不穿都行,就是今天原本打算勾引少爷来一炮,所以戴了很情趣的乳钉。   穿环带链儿的。   ……多少还是得要点脸。   打完针出来,陆成渝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旁边除了偶尔路过的护士,几乎没什么人了。   他无聊地四处看了看,腿伸开老长,松了松发酸的筋骨,抬起完好的那只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研究自己的指纹。   秦信这个药估计是跑到大洋彼岸拿的,要么就是想等新鲜出炉的,陆成渝都快数清自己的指纹有几圈了,他还没回来。   不会丢下他跑了吧?   他叹了口气,仰着身搁椅子上瘫了一会,一个护士姐姐往这边过来,他收了收腿。   麻药的效果越来越弱,左手偶尔不受控制地抽搐,难以忍受的痛感顺着神经源源不断地传送入中枢。   他盯着面前洁白的墙,借以转移注意力,多少能忽略一点疼痛。   手机响了一声。   质量真好,陆成渝慢吞吞地掏出来,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地想,居然真的防水。   张鑫发过来一张图片,拍的是一段监控录像,经过处理之后照片上的人脸很清晰,陆成渝能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张助:陆总,魏先生已经辨认过了,浑水摸鱼推秦总的就是这个人。   张助:员工资料里没有这个人。   陆成渝:通知庄园负责人和承办方的主事,明天到我办公室。   张鑫不禁为两位同僚默哀了一秒。   陆总心情好的时候谁冒犯他都不介意,心情不好的时候路过的狗都要被他阴阳怪气地损两句。只不过从张鑫跟着他开始,就没见他有什么心情好的时候,因此一干给他打工的人都挺提心吊胆,被炒鱿鱼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有关秦总的事更是大忌,如非必要最好别在他面前提起来。   张鑫往旁边瞟了一眼,Omega撑着一只手咬自己指甲,专注地一遍遍回放那段没什么复盘必要的监控录像,屏幕的倒影荧荧地闪烁在他瞳孔上。   他收回视线,继续给陆成渝发消息。   “给谁汇报呢?”一抬头,魏小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还撑着脸,眼睛却从屏幕上移开了,“秦信还是陆成渝?”   张助理不愧是陆成渝唯一看不出来路的卧底,一点也不心虚,面不改色地回道:“当然是陆总。”   魏小楚端详着他:“秦信身边有两个特助,一个攘外,一个安内,前段时间安内的那个离职了,虽然外面知道他的人不多,但在秦氏内部,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咧了咧嘴:“秦信行事宽容,却不会无条件心软,我知道护住马甲对你来说并不是必要的,但真要是露了馅被陆成渝撵走,还是会有点麻烦。别担心,我不会告诉陆总的,只是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   张助理微微笑了,被金边眼镜装饰得刻板且刻薄的脸上浮起一点客气的疏离和淡淡的嘲讽,显得格外欠揍,他轻声细语地说:“您说什么呢魏先生,我只是个小小的打工人啊。”   【那魏先生怎么处理?】   手机底端刷新出这一条,随后被从身后探过来的一只手划下去,屏幕停留在那张监控画面上。   这个姿势,秦信几乎将他半拢进了怀里,陆成渝最先闻到他身上那种没下过水的新衣服的特殊气味,肩上贴着的体温若有若无,被目光里手背上的青筋撩的心猿意马。   “我见过这个人。”秦信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微蹙着眉。   “啊。”陆成渝答。   “送那两杯酒到房间的人,就是他。”   “啊?”陆成渝扭头看他。   秦信却没注意,他在想另一件事。   “我走了之后,你有没有喝那杯酒?”   “没有!”陆成渝下意识否认,否认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心虚,这次真的没来得及喝。   秦信显然不太相信。   “酒里应该加了东西,如果你喝了,最好去做个检查。”   “真的没喝,”陆成渝无奈地说,“没顾上。”   他忽然想起秦信似乎抿过一口:“那你……”   “我没事。”秦信简短地带过了,走到他面前把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递给陆成渝,“湿衣服换了吧。”   他顿了顿:“手疼吗?”   “不……”陆成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疼,挺疼的,动不了。”   他用脚尖勾了一下秦信的小腿,如果秦信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西装裤,裤脚应该已经被挑在另一个人的鞋尖上撩上去了。   这个时间成衣店都关门了,秦总也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到大晚上非要买正装穿,他在寥寥几家开着的店里买了两身运动装,相当大众的款式,价格也很大众,因此买来穿的也大多是学生党。   陆成渝失了下神,心里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   秦信还这么年轻啊。   一个商业帝国需要杀伐果决的沉稳的继承人,秦信用短短三年让人遗忘了他的年轻,直到这身学生气的运动装出现在他身上,陆成渝才忽然反应过来:噢,如果他能读个研,现在也还是能当个学生的年纪啊。   他本来要说的话忽然忘了,无厘头地问:“我比你大几岁来着?五岁……六岁?”   秦信沉默片刻,让开他不老实的脚,警惕道:“做什么?”   陆成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没什么,刚说到哪儿了……哦,我手好疼,动不了,你得帮我换衣服。”   伤在手上不方便是事实,秦信没在这种事上跟他计较,两人找了间空病房进去。秦信想开灯,手却被陆成渝拉开了。   “等会儿,”Alpha说,“我不好意思。”   秦信没忍住在黑暗里多看了他几眼。   谁不好意思?   面前落下两声很轻的笑,笑得不那么正经,话却格外正经:“真的,你先站会儿,待会我一个人弄不了了再叫你。”   衣服摩擦得窸窸窣窣,眼睛适应之后,借着朦胧的阴影能看见陆成渝有点困难地一颗颗解掉扣子,把衬衫下摆从腰里抽出来。衣领落下肩头,干练的上肢肌肉被月光描了一圈银色的边。   裤子比衬衫要好脱得多,解开腰带,拉开裤链,往下拽过最紧的一圈,布料便顺着腿滑下去,在脚下堆叠成团。   陆成渝侧身的时候,冷酷的月光流过他的胸膛,反射出的细芒进入眼睛的同时,秦信听见一点像减弱了几倍的风铃碰撞的异声。   秦信靠在病房门上,垂下眼。   Alpha恍若未觉,勾着边想把内裤扯下来。   “……有监控。”秦信说。   陆成渝其实不太在意,但还是说:“啊,是吗,那怎么办?”   光裸的小臂被握住,秦信把两个人换了位置,调整了一下站位,挡住监控:“换吧。”   Alpha面朝着窗户,不管是表情还是身体,都能比刚才看得更分明,因此秦信并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陆成渝拽掉湿内裤,没站稳地晃了晃,秦信及时抬手搀住他,手掌底下接触到泛着凉意的滑腻皮肤,指头被更冰凉的链条缠住,像误闯了盘丝洞。   从胸口到大腿,波光粼粼的身体链顺着肌肉的走势,温顺地贴在皮肤上,乳头上坠了个小环,恰好方便让人勾起来扯。   秦信头皮一麻。   “站好了!”他说。   陆成渝能听话就不是他了,他顺势把左手搭在秦信肩上,懒散地贴着他翻衣服袋子:“帮我买内裤了吗?不会要我挂空挡吧?”   秦信稍微一低头,就能穿过他浓长的睫毛,看见那张沾着水光的淡色的唇。   “买了。”他居然没装模做样地推开陆成渝,手还稳稳地搭着他的腰。   Alpha从袋子里摸出一包没拆的内裤:“码数错不了吧……你应该还挺清楚的。”   那一包衣物被拍进了Enigma空闲的另一只手里,陆成渝笑眯眯地说:“到你帮忙的时候了,我一只手穿不了。”   秦信腾出手,拆出一条来,一言不发地蹲下身。陆成渝在他矮身的一瞬间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然后配合地轮流抬起两只脚。   拉到上面,秦信没看懂他身上这些狗链儿的构造,以为是垂在外面的,从被裹住的地方往外扯了一下。   “嘶……别拽,”陆成渝露出了吃痛的表情,“下边也有环。”   “放里边就行。”   “……”   “你真够可以的。”秦信叹道。   秦信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很是正直,淡定得像在流水线拧了十年的瓶盖,陆成渝硬是没找到什么蹬鼻子上脸的机会,直到上衣从头上套进去,他配合着抬起的胳膊还没完全放下,眼前便一花,薄软的唇忽的被擒住了,陆成渝的后脑勺磕在门上,发出一声响。   他没来得及感受疼不疼,毫无防备的口腔也被入侵殆尽,舌头卷着舌根,搅弄出令人脸红的水声。   Alpha的眼睛顿时就神昏了,回应也变得热切。他能感觉到秦信的手伸进他刚刚换好的上衣里,抚摸着腰上紧实的线条,金属链条被搓缠在一起,牵扯箍住根部的圆环,有点痛,但更多的是火上浇油的刺激。   陆成渝不由得并紧了腿,绷紧的小腹更明显地感受到顶着他的硬物。   腰间的手放过那几根链条,转而上移,掌心覆盖柔软的乳肉,拇指穿过乳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扯。   陆成渝的呼吸要被他的动作扰乱了,两人在短暂分开的间隙里急促地换气,接着又像正负极一样难舍难分地纠缠,空间里的二氧化碳仿佛在极速上升,连温度都升高了。   直到两人都难以平复地气喘,这个久别的吻才算告一段落。   缓过口气,陆成渝低低地笑了:“你亲我了,小少爷,这算不算出轨?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说几句话就要带他,你就这么在意我的未婚夫?”秦信反问。   不等Alpha回答,他又说,“玩玩而已,难道亲一下也要负责吗?”   室内旖旎的尾调仍在,两人之间的温度却一下子降了下来。   Alpha沉默良久,月光被云遮住,同时遮住的还有他的表情。   “不用,”秦信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用负责。”   他用了挺大的力气把秦信拨开,捡起地上的湿衣服一股脑塞进了袋子里,抄起来就走。   秦信见他真的要出去,错愕道:“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门开了一半,投进来的硬光在他脸上勾出分明的光影界限,陆成渝斜睨着他,皮笑肉不笑,“在这儿做全套?我是无所谓,伍哥还等着呢,除非你能五分钟解决。”   行。   秦信很少在这事上做吃闭门羹的那一方,他咬了牙,扯扯运动服宽松的下摆。   爱做不做! 第71章 D T   从黑暗走进亮堂的走廊里,陆成渝才看清自己身上的衣服,跟秦信同款不同色的短袖。胳膊上还有点潮,刚才热火朝天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过堂风一吹,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信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见他打哆嗦,才指了指他拎着的袋子:“有外套。”   陆成渝往里一看,团得乱七八糟的湿衣服里果然掺了件外套,还是粉白色。   不知道他较的哪门子劲,在初秋的嗖嗖小夜风中坚强地套着一件四处漏风的短袖,眯了眯眼:“不好看,不穿。”   秦信:“……”   他先是因为陆成渝的伤而意乱,又被迫因戛然而止的冲动心烦,本来就压着火,这会儿碰上这王八蛋无理取闹,更没心思惯着他,从陆成渝手里夺过袋子,冷冷道:“爱穿不穿。”   “……”完了,陆成渝心道,得意忘形了。   秦信很少发火,但并不代表没脾气,得益于上位者的天赋技能,他的脾气往往以另一种不怒自威的方式表现出来。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觉亏欠和习惯性心虚,但陆成渝确实很容易怵他。   他没脸没皮地回身蹭到秦信身边,没骨头似的贴着他,手似乎在他腿上摸了一下:“我喜欢你身上这件,咱俩换换?”   秦信不看他,继续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换。”   “你给我买粉色也太夹带私货了吧,”陆成渝立刻换了个招数,“我比你年纪大,粉色娇嫩,不适合我。”   秦总这次连招都不接了:“别靠着我,你自己站不住吗?”   那你躲开不就好了。陆成渝暗自腹诽。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怕脸皮薄的秦少爷恼羞成怒真的翻脸。   他想了想,笑眯眯地说:“不换也行……今天晚上跟我回家怎么样?”   脚步一顿,秦信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不知道心里转过了一圈什么,听不出情绪地问:“回哪里?”   陆成渝不住陆家,一方面是不想,另一方面他要是真的住进去,陆家从上到下谁也别想安生,烦都烦够了。但他也没有搬回那个虽然跟这些富二代们动不动的豪宅别墅相形见绌,但在普通人里还算得上相当不错的学区房,房子本身没什么毛病,但陆成渝评估过自己的状态,觉得暂时不适合独居,所以他现在借住在云潢,跟伍相旬一起,做事也方便一些。   带人回伍相旬家陆成渝觉得没什么,但秦信肯定不会愿意,所以他考虑了一下,说了自己那个学区房。   “你住那儿?”秦信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意外。   “是呀是呀。”陆成渝想也不想地撒谎,但刚说完就后悔了,那房子都好几个月没住人了,秦信今天要是跟他回去,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有没有人生活的痕迹。这个谎撒的毫无意义。   秦信笑了笑:“跟你回去做什么?”   “做……”陆成渝的视线往下一落,促狭道,“成年人该做的,你都二十五了少爷,再装纯就不合适了吧。”   两人走过了走廊,来到更明亮的大厅,陆成渝对上的目光冷极了,他不由得一怔,就听见秦信嘲讽的声音:“谁离得近就拉谁上床,当别人都和你一样用下半身思考。陆成渝,你还能有点羞耻心吗?”   “你什么意思?”陆成渝松开他。   “意思就是我不奉陪了,”秦信恼恨他呼之即来理所应当的态度,这让他觉得自己跟陆成渝数不过来的炮友们没什么区别,刻薄的话几乎不过脑子,“陆总身边不缺莺莺燕燕,多的是Omega上赶着给你睡,何必来我这儿找操。”   因为失血和失温,陆成渝的脸色已经白无可白了,所以在秦信看来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咸不淡地皱了眉,用有一点陌生的眼神注视着他。   但这个反应并没有让秦信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不是很滑稽,咬了咬后槽牙:“还是说现在只靠前面已经没办法满足你了,一定要张着腿让人上?”   alpha注视他的瞳孔震了震,似乎是有些吃惊。   “……”   “秦信,”陆成渝缓慢地说,“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他开口的一瞬间,后悔的情绪骤然席卷了秦信整个身体,秦信攥住手。   这种说错话的经历太陌生,他一时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什么来弥补。   然后陆成渝用遗憾的语气说:“我一直以为你最不可能会玩的就是dirty talk……这种话该留在床上说,我都不敢想有多刺激。”   秦信……   秦信绷不住了。   让人夹枪带棒堪称人身攻击地骂了一通,陆成渝爽了。   这种愉悦简直要通过他拍上秦信肩膀的手把Enigma烧穿,“没事的,”他体贴地安慰道,“欲求不满的男人说点荤话很正常,起码下次我知道怎么激你了。”   他甚至大方地不计较粉色娇嫩了,兴致勃勃地把外套穿在了身上,并且满意地认为自己风韵犹存穿粉色还是挺好看的。   于是伍相旬等到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脸色黑如锅底细看还有点羞愤的小信弟弟,和一脸莫名开朗兴高采烈跟他挥手的陆成渝。   “哎呦。”Alpha一脸蛋疼地收回手,扯着伤口了。   最后秦信当然没有跟陆成渝回去。   这仨人是坐救护车来的,谁也没开车,怎么回去成了问题。最后还是秦信叫了司机加班。   “去哪儿?”他惜字如金地问那两个人。   “云潢,”伍相旬忙说,“小六也是,我俩住一块。”   陆成渝没来得及阻止他,谎言被戳穿,他毫不在意地冲秦信呲了呲牙。   司机先把那俩送了回去,然后问副驾驶上闭着眼睛的老板:“您回家还是?”   “魏小楚送回去了吗?”秦信问。   “回去了。”司机说。   秦信点了点头:“回家吧。”   自然垂下的手蹭到裤缝,秦信隐约觉得忘了点什么东西。   想了半天,忽然一惊:“停车!”   司机吓得一哆嗦,车子急刹在路边。   秦信摸了身上所有的口袋,确定戒指真的不见了,头疼地掐了一下眉心。   他很确信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把戒指盒也换出来了,但是见了鬼的现在真就不见了!   司机迟迟听不到下一步的要求,小心问道:“秦总,出什么事了吗?”   秦总没搭腔,他迅速把从换衣服开始的所有环节回忆了一遍,终于想起了一个细节:陆成渝靠在他身上的时候,手似乎在他腿上摸了一把。   司机从镜子里往后看,目睹到老板原本紧锁的眉一下子松下来,居然还带出了隐约的愉悦。   “没事儿,走吧。”秦信说。   手上缝的针要十天拆线,这十天里陆成渝几乎动用了一切门路去调查“阿屿”的踪迹,但没有一点进展,他甚至挫败地发现,如果不是秦信告诉他,他连秦家有这个人都查不出来。一个人的存在不可能被这么彻底地抹去,陆成渝怀疑是秦信提前清理过。   他磨了磨牙,想把那说到做到的小王八蛋抓过来揍一顿。   推秦信落水的人被警方找到了,咬死了只是不小心撞到,什么?你说送过去的酒里有迷药?我不知道啊,这杯酒又不止经了我的手。最后还是秦信方的律师据理力争,把人按故意伤害送进去了。   秦竹庄行事谨慎,她敢留下人,就是确定查不到她身上,就像那个撞了秦信的货车司机一样。   至于秦信,他当然知道陆成渝在查什么,也知道陆成渝查不到什么。   于是在第十天,秦信收到了两封来自同一个人的邮件。陆成渝大概是气不过,明明可以自己联系他,却非要这么公事公办地让张助理发工作邮件邀他见面。而另一封邮件则从一个更私密的邮箱发出,里面除了例行汇报陆总近期不涉及商业机密的私人行踪,还有一条备注。   秦信对着显示屏上魏小楚的名字,少见地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拿起手机,先看了今天周几,确定是周末之后才翻出联系人中一个号码,拨通了。   那边接的有点慢,很不耐烦的男声传出来:“谁?”   “我。”   “老子没空猜你是谁,你是天王老子也跟我没关系!”男人突突突骂完,忽然沉默了,似乎是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屏幕,犹豫道,“……秦信?”   “我不是,”秦信说,“我是天王老子。”   “天哪,”男人语气里的暴躁一下子熄灭了,身下压制着的人在听到秦信的名字之后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被压进被子的口中拼力发出含糊的唔唔声,男人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伸下去捂住他的嘴,轻易便让他发不出一点动静,接着旁若无人地笑道,“我联系人清过好几次,你又从来不给人打电话。我居然还有幸能接到秦总的电话?”   “有事想找你帮个忙,”秦信叫出了男人的名字,“朱宪。”   “行,”温朱宪还没问什么事,爽快地一口答应,“说吧。”   “查个人。”   “谁啊?”温朱宪本来以为秦信需要打手,没想到是查人,他想不到有什么人是他能查到而秦信不能的。   “魏小楚,曾经和你在同一个军区,我只能查到他六年前退役后的信息。”   男人诡异地沉默下来。   秦信察觉到了,问:“你知道他?”   半晌,温朱宪才语气奇怪地回道:“你查他做什么?”   秦信基本能确定温朱宪确实知道他,这让他更意外了。   “他在给我做安保。”他挑选着说,“不知根知底,我不放心。”   “哦,”男人轻松了,“那没事,他挺清白的。”   “……”秦信说,“你查不了?”   “哎,不用激我,”温朱宪无奈地说,“能查,他的资料只是常规封存,不涉密。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我刚入伍时候的排长。” 第72章 灯下黑   “魏小楚伤退的时候二十五,刚升了少校,二十五岁的Omega少校还活着的就他一个,”温朱宪说这些倒不是为难的意思,他纯粹只是觉得好奇,“他就算给人当保镖也不是那么好请的,你遇上什么事儿了需要请这种安保?”   秦信抠了抠桌子的凹槽,觉得手有点发麻:“没什么。”   温朱宪知道他的毛病,也没再多问:“行吧,我过两天把他的资料发给你,先说好,只有基础信息和履历,涉密部分不行啊。”   秦信同意了。   临挂掉前,他随口提了一句:“阿昭今天应该也休假。”   “啊,”温朱宪笑了,手上传来刺痛,是被人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把坚硬的手指更深地送进那人喉咙里,心情很好地说,“我知道。”   秦信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去过蓝焕那儿了,今天下午日程提醒响起来的时候,他刚开完两个小时的会,后续还有一堆报告要签,忙得不可开交,刚想直接取消,顿了顿,还是预约了明天。   第二天上午,秦信按时来到了咨询室。五年来这间咨询室换过两个地方,装修却一直没变,简直像是直接复制过来的,秦信每次走进来,看到的都是坐在桌后的蓝焕,仿佛程序设定好的NPC。   但是今天的蓝医生有点不一样,面上挂着没睡醒似的疲惫,有人进来的时候甚至笑得慢了半拍。   看清来人是谁,他脸上的笑才稍微放了放,姿态放松了一点,忍不住叹了口气,示意秦信自己坐。   “没睡好?”秦信拉开椅子,注意到他身后的小房间门紧闭着。   “不算……”蓝焕又叹了口气,看向秦信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别的,“来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   “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我的问题。”   “嗯?”蓝焕挑了下眉,了然地点点头,“为了那位陆先生。”   “他怎么了?”   “他……状态不太对,”秦信微微拧起眉,“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像每天都能看见孩子的父母察觉不到孩子在长个儿一样,有时候越熟悉的人越容易灯下黑,很难察觉到微小的变化。   能让秦信意识到问题,甚至向心理医生求助,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比较冲击性的事情。   蓝焕将过去秦信对陆成渝的描述简单整合了一下,问:“他有自残行为了?”   秦信一下抬起眼,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是自残还是自杀?”   他猜测陆成渝可能有长期的自残自虐行为,长到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甚至认为这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能被发现则是因为他自我伤害的程度在短期内飙升了。   “我不确定。”秦信说。   蓝焕不打算说出自己不负责任的揣测,他换了个问法:“是第一次吗?”   “不是,”秦信回答得很快,“我在他手臂上发现过抓伤。”   “那你们,”蓝焕不太留情面地说,“那他身边的人还挺心大的。”   “不管有没有病史,一个人出现自我伤害的倾向时就已经不是小问题了,这是常识,不需要面诊也能确定,”他看着秦信,很不解地问,“我以为这种蒙昧不会出现在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身上,何况你还长期接受心理咨询。你们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吗?”   在他的注视下,秦信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变得让蓝焕难以判断。   “我……”   他无措得蓝焕都有点不忍心,同时还有一点堪称震惊的疑惑——真的从来没人意识到陆成渝的心理状态是不健康的。   不说别人,秦信绝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他在意一个人也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怎么会连他也没注意到呢?   蓝焕不禁开始好奇陆成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信听蓝焕的话有一种第一次看文献原文的感觉,每个单词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很空白。   当理解能力归位时,他感受到了醍醐灌顶的痛苦。   这种痛苦与他经历过的所有肉体疼痛都不相同,像是躯壳以内的什么东西被拧在一起捶打不停,头脑却很清醒。   他想到那个人对窒息的执着,想起他热衷具有疼痛感的玩法。他想到陆成渝的“不听话”,拖着不治的胃痛,越痛越喝酒,经常不小心刮蹭出伤,放任伤痕自然愈合也不用药,这些因为习惯了而被忽略的细节忽然有了别的深意,秦信近乎自虐地逼自己回忆他身上出现过的每一道伤痕,是不是根本也不是他说的“不小心”?   蓝焕耐心地等他消化,在秦信再一次抬起眼睛的时候说:“你可以带他过来看看,但是方式不要太强硬。”   “没事的,”他笑了笑,是那种让每一个接受过他帮助的病人都产生“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感觉的微笑,“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   送走了秦信,蓝医生起身推开了小房间的门。和外面良好的采光不同,这个房间密实地拉着窗帘,昏暗得如同夜晚。   他的住处离工作室不近,通勤很费事,有时候懒得回家,就会在这里休息。他对环境比较挑剔,哪怕只是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也被布置得很舒适。   那张看着就很软的床此时被另一个人占据了,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感觉让蓝焕的心情有点微妙,他叹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无数口气,弯腰轻轻拍了拍被子:“秦信走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   拆线是陆成渝自己去的,手掌上留下蜈蚣般的深红疤痕,就算完全愈合恐怕也不会恢复到没受伤的样子。   陆成渝短暂地瞥了一眼,惨不忍睹地扭过头去:“快快,医生,快包上,丑到我眼睛了!”   他伤口太深,就算拆了线还是需要短暂包扎。   今天恰好又碰上那天给他缝线的医生,乐了:“自己的手也嫌丑啊,嫌丑当时就不要受伤嘛!”   “忌辛辣生冷酒精,少吃发物,羊肉那种不行……伤口恢复的一般,你是不是没忌口,要么就是没好好换药?”医生检查了他的恢复情况,责怪地说。   “我得应酬啊,”陆成渝笑了笑,“哪有谈生意不喝酒的。”   医生有点惊讶:“你们这种‘总’也得喝?”   “‘总’跟‘总’也是有区别的,我得喝,上次跟我一块来的那俩就不用。”   “哦,”医生叹了口气,“行吧,不是我这个阶级该操心的。”   他一边给伤口换药包扎,一边叮嘱道:“钱少挣点没什么,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先把伤口恢复好再说别的,不然以后留下病根,三天两头的疼,遇上阴天下雨恨不得把手砍下来,折磨的是你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了。”陆成渝嘴上应了。   过了一会,他问道:“外伤伤到筋骨,天气潮了都会疼吗,恢复得好的呢?”   医生以为他是怕自己留病根,委婉地说:“伤口太深肯定恢复不到以前,看个人体质吧这个,都得疼会儿。”   Alpha安静了一阵。   又在自己小腿上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能好彻底吗?”   “多深?”医生看了一眼。   “不知道……挺深的,一个多月没下地,”陆成渝说得不太流畅,舌头像新装的,“车祸割的,出租撞上货车,骨折了。”   “哎呦,这么严重,”医生说,“那不太好恢复。”   陆成渝啊了一声:“会一直疼啊……”   “肯定疼啊,”医生没想太多,“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多月能走路都算身体素质好。”   包扎完,陆成渝刚要出去,忽然被叫住了,医生问他:“你喜欢狗吗?”   “还行吧,”陆成渝接触过的带毛的生物只有秦信家的兔子,茫然地回,“不讨厌。”   医生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开狗咖的,给她宣传宣传,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过去玩玩。”   他说了个地址:“萨摩耶比较多,还有金毛,她那边跟抚慰犬基地好像还有合作,狗的性格都很温顺。”   陆成渝不知道抚慰犬是什么,理所应当地觉得这就是个友情广告,虽然有点奇怪,但出于礼貌还是应下了。   他从医院出来,离和秦信约定见面的时间也不远了。没带司机,在路上随便打了辆出租,报了一个地址。   地方是秦信定的,旧货市场改的文化创业园,陆成渝没怎么往那边去过,路不太熟,因为地方偏,公交都没有直达的,租金也比较便宜,但环境不错。   a市出租贵的离谱,陆成渝上学没人给生活费,只能靠自己赚钱,捉襟见肘惯了,千万流水过手也洗不掉,付钱的时候颇为肉疼,决定回去蹭上秦信的车。   园区环境确实不错,空气比市中心好一些,大概因为年轻人多,建筑风格相当前卫,有几个陆成渝站跟前研究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做什么工作的,连门都没找到。   比如他现在站的这个蒙德里安来了都要想想自己画没画过的外立面。正当他琢磨着门到底开在哪个色块的时候,离地近三米,四周完全没有任何楼梯和保护设施的一块“红色”居然从里面打开了!   陆成渝:!!   上面同时响起一声惊吓的“我操”。   然后是一阵听着就很手忙脚乱的动静,不同于“我操”的另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下来,慌张中带着委屈:“谢语冰!我都说了这边构造比较奇特!”   谢语冰也没想到能奇特到随手开一扇门就是自由落体体验台,退了两步站稳之后先安抚地摸了摸周稚的头发,后怕地缓缓道:“这些一般来说用不到的门还是锁死吧。”   “你以为我不想,”周稚指了指门框,显然也不太理解,“平开门,没安锁。”   他心有余悸地勒着谢哥的腰,一刻都不想让他在这儿待:“走吧走吧,楼上收拾好了,带你去看看。”   “等会儿,”谢语冰忽然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个人,有点眼熟。”   他缓过劲来,十分胆正地又扳着门框探出身,吓得周稚在后边死死抓着他一条胳膊。   往下一看,遥遥对上目瞪口呆的陆成渝。   谢语冰:“嚯。”   他淡定地缩回身,回头看向周稚:“你们缺投资是吧?”   周稚不明白他怎么又忽然扯到了投资上,下意识点头。   于是陆成渝茫然地看着他那以高贵冷艳著称的前上司再次像打地鼠里的地鼠一样探出头。   春风和煦地对他笑了一下。 第73章 病耻感   两分钟后,谢语冰从一楼的正门出来,身边还跟了个把不爽写在脸上的Alpha。   陆成渝倒是挺热情地打招呼:“弟弟,好久不见啊!”   周稚不搭腔。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见了当初当着他面勾搭自己男朋友的人都不会太爽。   陆成渝一点也不介意,让他如芒在背的是谢语冰亲切的微笑。   他俩共事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平易近人!   “陆总。”谢语冰说。   “……”   陆成渝:“有事说事,求你了。”   “也没什么大事,”谢语冰和蔼道,“不知道陆总有没有兴趣搞搞投资。”   “我不同意!”   这句是谢语冰身边的年轻Alpha说的。   “喔,”陆成渝笑眯眯地说,“挺有兴趣的。”   Alpha肉眼可见地更火了。   两人逗够了小年轻,才收了做派闲聊。   曾经一起做社畜的同事转头成了无产阶级的敌人,谢语冰知道这事儿也不算稀奇,陆氏的空降继承人闹得还挺大的。   “你跳槽去哪了?”陆成渝问。   “生青医药,虽然还是管理岗,但也算老本行。”   陆成渝诚恳地说:“再跳吧。”   谢语冰神情顿时有点发愁,居然没反驳:“你也觉得不靠谱是吧。”   生青医药就是个表面光的大筛子,谢语冰入职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他意识到它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圣泰怎么样?”他问。   圣泰医药目前的实际控制人诚实地回答:“不太遵守劳动法。”   深受老东家加班文化荼毒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秦氏不错,未来几年应该会有发展。”陆成渝说,“他们总裁挺人性的。”   谢语冰叹了口气:“人家是做房地产开发的,不适合我。”   左一句右一句聊了一会儿,谢语冰才想起来问他:“你来这边干嘛的?”   “找人,”陆成渝看了眼时间,“约了人谈事情。”   他说了区域和门号:“你知道在哪吗?”   “我带你过去吧,”谢语冰想了想,“离这儿不远,我有印象。”   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吱声的Alpha突然说:“跟人谈事情不可能约在那里。”   两人齐齐看向他。   谢语冰:“为什么?”   “除非你约的是心理医生,”周稚说,“那是个心理咨询工作室。”   陆成渝愣了。   谢语冰蹙了下眉,拍拍周稚的胳膊:“你先上去,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Alpha有点不情愿,磨磨蹭蹭地拉他的袖子。   “去,”谢语冰轻叱,“我的鱼你还没刻完呢,干活去。”   他连哄带骗把人弄走,返回来看陆成渝,没先提带路,而是说:“我说投资的事儿是认真的,周稚他们这个工作室做的还行,现在这个阶段在扩大规模,所以资金才填不上,他们觉得能省则省,把市中的写字楼退了,这边租金便宜,今天才刚搬完。”   “做什么的?”陆成渝问。   “香水。”谢语冰说了个名字。   陆成渝露出意外的表情:“这是他的?”   他确实听过这个工作室。   陆成渝手上能动的资金并不多,对投资这种可持续发展的东西兴致缺缺,但可以推荐给伍相旬。他没把话说满,不过谢语冰看得出他的倾向,已经挺满意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谢语冰看着他:“给你带路?”   “不……唉,不了吧。”陆成渝不太想在谢语冰面前表现出什么,牵出一个笑。   谢语冰果然没多问,点了点头:“认识路吗,送你出去?”   陆成渝:“不用,你上去吧,再晚你家的小朋友要闹了。”   “行吧,”谢语冰有点无奈,“回头联系。”   陆成渝并没有离开园区。   他找了个石凳坐下了,对面是清幽的一丛翠竹,一潺流水,他就撑着下巴盯着瞧,视线接受到的画面却没有被传到脑中。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如果这是要谈生意,铁定是要黄了。   Alpha纠结了好一阵,最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压酸的手腕,打算打道回府。   一扭头,对上被他放了鸽子的太子爷。   “天啊,”陆成渝往后挪了半步,小声叹,“我知道你在我手机上装定位,但你就一点都不演吗?”   这定位还是上次辛琪那件事之后装的,陆成渝发现之后并没有删掉,但找人改了改,不想让秦信知道的时候会开屏蔽,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很坦荡地开着。   陆成渝漫无目的的乱走正好走到了约定地点的楼下。   秦信停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一个哪怕对社交距离来说也有点远的距离,看起来谨慎得生疏。   他问:“怎么不上去?”   陆成渝往旁边看了一眼,想了很多借口,却一个也没用上,他实话实说:“我不明白。”   秦信把他叫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呢?   他觉得我心理有问题?觉得我不正常?当然也可能不是冲他来的,也许是秦信自己今天约了心理医生,懒得分两次见人……他见心理医生做什么?   陆成渝不喜欢这种地方,说抗拒也不为过。他了解心理疏导的流程和机制,大学时还选修过心理学的课,这是出于必要的对知识储备的丰富,理论上他认同它的存在,但如果要看真正的想法,他是挺冷漠且不屑的。   用语言抚平创伤,就像对一个快饿死的人说你要坚强一样,虚伪无用,还特别讨厌。陆成渝从没有想过向谁求助,痛哭流涕的倾诉是软弱的体现,他已经足够倒霉了,没必要再把自己的狼狈展示给别人看,在这一点上对熟人和陌生人一视同仁。   而现在,他几乎是被秦信骗来了这里,这种他不屑和厌烦的地方。   秦信看了他一会,目光从上到下地巡视过他全身,然后说:“这里的医生我认识,你想跟他聊一聊吗?”   “不,”陆成渝很生硬地拒绝了,秦信的话让他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下被扒光了衣服的耻感,以至于将这种抗拒和憎恶也转移到了秦信身上,“我是挺神经的,但还没到病的程度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秦信被他毫无温情的眼睛看得一怔,放缓了声音,“只是觉得你最近压力有点大,很多人都会定期看心理医生,我也是,这不代表什么。”   他很温柔,但这样的温柔落在陆成渝眼里,就是微妙的怜悯。   就好像他在秦信面前费劲心力,就算把人推远都要维持住的最后一点体面也被看穿了。   “你可怜我?”他语气奇异,露出一个短促的,讥讽的笑,“查了我一个多月,都查到什么了?连我高中睡过的Omega都能翻出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秦信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拉他。   陆成渝避开了:“来说说感想,我够可怜吗?”   “跟这个没关系!”秦信不顾他的躲避,抓着他胳膊的手用了力,抓得陆成渝感觉到疼,在这种冲动的状态下,疼痛显然比轻柔的抚摸更能成为有效的安抚,“比起自己查,我更想听你说,但你一个字都不肯告诉我。”   “我不是可怜你,我……”秦信的喉结动了动,把那个敏感的字眼咽了回去,“关心你。”   细微的痛感下,陆成渝好像稍微冷静下来,把脸转向一边:“……我不看医生。”   “只是聊聊。”秦信出奇地坚持。   陆成渝刚平复的情绪又有些起火,用力往外抽胳膊,但秦信攥得死紧,他一下居然没能抽动,少见地对他说了脏字:“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交换住址的三个条件,”秦信打断他,“都可以作废。”   陆成渝顿住了。   “只有这一个请求,在咨询室待够半个小时,哪怕你一个字不说都可以。”   秦信拢着他的后脑把脸扭回来,稍微低头,专注地看着他:“行吗?”   咫尺距离的那张嘴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线,秦信差点以为他要松口了,结果只听到一个冷冷的单字:“不。”   陆总是个很难讨好的人,软硬不吃,括弧秦信除外。当这种软硬不吃不把秦信排除在外的时候,秦信第一次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忍不住焦躁起来:“要怎么样你才愿意?”   “我才是觉得奇怪,”陆成渝连称呼都换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让秦总不陪未婚夫也要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身上出现伤口,”秦信咬牙道,“陆成渝,我害怕!”   你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你要活得这么痛苦?   陆成渝的唇色褪了,落荒而逃般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外强中干地说:“和你没关系。”   皮肤上曾经和依然留着伤痕的地方像有千万只蚂蚁噬咬,又痛又痒。   “总之我不去,”他飞快地低声说,“我要走了。”   连那人的住址都已经被他拿出来做交换了,秦信应该也没有什么底牌了。他想。   enigma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话,陆成渝的脚步再次停住了,猛地扭头瞪着他。   秦信说:“把戒指还给我。”   陆成渝的眼睛红了。   秦信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跟我上去,就把戒指留下。” 第74章 水   “给我了就是我的。”Alpha承认了拿走戒指,沙哑地说,“这是我的生日礼物,你凭什么要回去。”   秦信说:“现在不想给你了。”   周遭静得落针可闻。   “弄丢了。”眼白的红蔓延到了眼眶,陆成渝闷声道。   秦信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慢慢地说:“我要拿它做婚戒,这样你也要留着吗?”   “那是我的!”alpha厉声道,胸腔急促地上下起伏,像一头愤怒的豹子,眼睫却颤得很厉害,暴露了他的色厉内荏。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信能这么狠心,连一对冰凉的戒指都不肯留给他。   “那我更要留着了,”他气极反笑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拿去哄哪个Omega乖乖上我的床!”   这话一出口,秦信的表情有一瞬间极其难看,像是想把谁剥皮拆骨地吃下去一样。   陆成渝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又逼自己停下,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秦信似乎铁了心要达到目的。   最后是陆成渝先错开了视线,他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低声说:“就半个小时对吧?”   他肩膀微微扣着,看起来有些颓然:“我答应。”   蓝医生的工作室布置的很舒适,色彩饱和度很低,几乎没有纯粹的黑白两色,桌椅都是圆角,沙发柔软密实。看着就像蓝焕这个人一样无害。   虚伪。   陆成渝扫过一圈,下了这个结论。   从一个人的工作环境判断这个人的性格是不合理的,因为大部分时候工作环境需要适应工作内容,如果非要看的话,最有参考位置的就是这个人最常用的办公桌。   蓝焕面前的桌子上有很多摆件和小玩意,七零八碎的东西居然也能被他摆得很有次序,这些东西无疑也是为了服务前来的访客,而不是娱乐自己。   在他观察蓝焕的时候,蓝焕也在观察他。   陆成渝今天穿的很休闲,没有过多的打扮,但很适合他,右手根据衣服的风格搭了戒指,没戴耳钉,但耳垂上有耳洞的凹痕,头发修剪过,因此就算是看起来很随意的黑长直,也能做到每一根发丝都恰到好处。   一个会在意自己形象的人。   “我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是吧?”俊秀儒雅的医生对他笑了笑。   陆成渝不喜欢他。这绝不是蓝医生的错,换任何一个人坐在这里都能收获陆成渝的反感。   “是不可怕,”陆成渝没掩饰自己的不配合,问了一个他从进门就开始思考的很冒犯的问题,“蓝医生是Beta?”   在陌生环境中会格外强硬的类型。蓝焕冷静地想,警惕性高和防备心重的体现。   他说:“不,我是Omega。”   陆成渝意外地动了下眉。   和宋潭魏小楚这种固有认知里Omega的体型比起来,蓝焕并不纤细,袖子下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如果不是从衣领后露出的抑制贴一角,陆成渝也许会毫不怀疑地认为他是Beta。   有信息素的人长期待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残留,所以办公室里常备的就是阻隔剂,这不是通不通风的问题。陆成渝本来以为是自己对信息素不敏感,但连阻隔剂的味道都没有,可能就不是他的原因了。   他把手放在桌子上,感兴趣地歪了歪头:“蓝医生,你信息素是什么味的?”   这个问题比问性别还要冒犯,几乎称得上是调情了。   蓝焕居然没生气,嘴唇的弧度都没怎么变:“矿泉水,是不是闻不太到?很正常,连我自己都闻不到。”   “很特别。”陆成渝客气地称赞。   他坐直了,两人之间重新回到一个礼貌的距离。   “你的问题我都回答过了,是不是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蓝焕说。   “我不保证能回答。”   陆成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他对蓝焕的好奇已经结束了,注意力重新分散到这间单调屋子的各个角落,他也因此有了一点新发现:沙发的抱枕摆得不太齐,有类似皮质钱包的什么东西被压在下面,露出一个角。   “如果你可以决定自己的死法,你觉得会是什么?”蓝焕问。   目光一顿,alpha把眼珠转回来,眯了眯眼睛:“我以为你会问一些……比较安全的问题。”   “如果你能给我两个小时的话,”蓝焕回答,“现在我们只有半个小时。”   “而且我答应了只是随便聊聊,不会拿心理咨询的模板去套你,陆先生也可以随便答一答。”   “但秦信付的还是两个小时的钱,”他半开玩笑地说,“虽然看不出来,但我很贵的。陆先生,看在钱的份上,多跟我聊几句吧。”   看在钱的份上,陆成渝露出了一个很从容的微笑,滴水不漏地回复:“我本来就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死,不需要假设——况且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自然老死?”   “你没有设想过吗,”蓝焕没有因碰壁而浮躁,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们可以坦诚一点儿,秦信在我这里做了很久的咨询,我对你并不完全陌生……别误会,他很少正面提及你,也不会擅自泄露你的隐私,但是有一些东西不难推测,更何况你现在坐在了这里。”   “你没有设想过吗?”蓝焕重复问道,“在你的想象中,最后……是什么?”   没有。   陆成渝可以这么回答。如果他这么坚持,显然蓝焕也不会继续逼问。   但他沉默了,唇边挂着的面具似的笑消失了,蝴蝶一样的睫毛盖住眼睛。   “……水。”   在蓝焕以为沉默就是他的回答时,一个清晰而微弱的字落进他耳朵里。   从陆成渝进门起,蓝医生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变化,只是陆成渝没看到。   这个字说的很轻,似乎并不那么难出口,蓝焕看着他,也并没有发现有应激或崩溃的迹象。   他很平淡。   但蓝焕的心里并不平淡。   他第一时间分析了对陆成渝而言“水”的含义,得出的结论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病人。   溺水并不是一种常见的自杀方式,有自杀倾向,尤其处于矛盾冲突阶段的病人通常倾向于割腕、煤气、跳楼和吞药,淹死自己的过程太痛苦,太漫长,太需要决心,而且自救困难,如果不幸没有在几天内被发现捞起来,死相也会变得太难看。   这样会给衣服配合适的配饰的人会选择这么不体面的死法吗?   “为什么?”他谨慎地问。   “‘水’是个很有趣的意象。”陆成渝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自然交叉搭在腿上,椅子设计得符合人体工学,靠上去很舒服,他有点后悔一开始坐得那么直。   “影视剧、文学作品常常选择水作为暗示和隐喻的载体,大概因为它善于变化,可以是胚胎时期温暖的羊水,也可以是夺人性命的山洪。”   “所以你是想回到安全的母体中吗?”   Alpha笑了:“母体中并不安全啊,蓝医生。”   蓝焕没有继续追问。在他不短的职业经历中,病人不愿意直说的大多数答案他能够通过思考获得,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这一次他静默的时间不算短,思考却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是在斟酌。   钢笔在纸面上划动,很快出现几个字。   “结束于水中,就像秦信的母亲一样吗?”这种斟酌并没有体现在表情上,因此在陆成渝眼中,他只是正常地记了点东西,然后正常地说出了这句话。   陆成渝的面颊抽搐了一下,随后被他控制住:“温夫人是失足落水。”   “我总不能给自己制造一场意外。”   “是啊,”蓝焕真的像闲聊一样感叹,“猝然离世的母亲,还是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一定令人难以释怀。”   陆成渝没说话。   “你羡慕她吗?”蓝医生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似乎没有在看他,但被剖视的感觉是那么明显,比医院最精密的ct探测仪看得还要深。   他的声音很轻:“即便代价是生命,可秦信永远不会忘记她……”   “蓝医生,”陆成渝突兀地打断他,一字一顿地说,“聊点别的。”   蓝焕这次却没有顺着他。   陆成渝看见了他的眼睛,听见他语调不变地把自己的话说完:“但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对吗?”   “聊点别的。”陆成渝说。   “好吧。”蓝医生对他笑,很自然地换了话题,“能问问你大学学的是什么吗?”   “经济学。”   “你在心理学或者哲学上很有天赋,”蓝焕说,“有兴趣可以进修一下。”   “谢谢,”陆成渝大言不惭,“我的大学老师也说经济学有我是它的福分,但没办法,天赋点的太广,总要做出选择。”   他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离半小时还有两分钟。   “我能在这屋里转转吗?”他问蓝焕。   “当然。”蓝医生摊开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为了不让陆成渝觉得拘谨,他还贴心地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左手边有个书柜,如果为了匹配蓝医生的气质,这里应该放些大部头的原文书籍,但陆成渝扫了两眼,发现大部分都是通俗小说,甚至还有几本漫画,多多少少都有翻阅过的痕迹。   “蓝医生看这些?”他出声问。   蓝焕抬了一下头:“来我这里的有很多都是小孩子和青少年,他们喜欢。”   “哦。”陆成渝抽了两本,翻了翻又放回去。   又晃悠到沙盘前摸了摸,最后才走到了右手边的布艺沙发,伸手整理了一下抱枕,顺理成章地将底下压着的东西拿了起来——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匪夷所思的“嗯?”,长眉差点挑飞出去。   蓝焕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在看清他拿的是什么之后猛地站了起来:“等等,别……”   男人把手里的东西翻了个面,正面朝向他,笑得揶揄且不怀好意:“蓝医生,为什么他的工牌会在你这儿?” 第75章 翻翻旧帐   “……”   左右已经被看见了,蓝焕头疼地捏了一下眉弓,又坐下了。   陆成渝十分没眼力见的甩着那张工牌,红白十字一闪而过,追问:“蓝医生认识小昭?通过秦信认识的么?工牌都能掉在这儿,你们关系不错嘛!”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落下的,那就麻烦你交给秦信,让他还给司徒昭吧。”方才片刻的失态仿佛是幻觉,蓝焕淡定地说。   “唔……”工牌在颀长的指头间翻了一圈,陆成渝若有所思地拖着声音。   灵活的手指一停,那张工牌就掉进手里。   “好啊。”他笑眯眯地说,“我也好久没见小昭了呢。”   秦信等在外面。   他看起来没有什么波澜,只有很熟悉的人或许能从他不断捻着一根烟的手指看出端倪。   烟丝已经搓碎了,一直也没被点上。待会陆成渝出来如果在他身上闻到味,保不齐会跟他要。张鑫说除非必要,他已经不怎么抽烟了,但戒烟戒得很暴躁,瘾一上来就抢员工的小零食吃。抢吃的是次要的,主要你以为藏得很好的小零食突然被冷着脸的boss从各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画面真的很考验心脏,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咬着手绢跟张助哭诉过了。   里面情况怎么样?陆成渝会不会觉得不自在?如果蓝焕问到了那些他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他会不会难过?   ……怎么隔音这么好!   秦信很不高兴地离开了门边。   为了缓解这种一无所知的煎熬,他想起了陆成渝刚才的话。   他知道秦信在查他的过去。这不奇怪,本来他在调查的过程中就没想过隐瞒,多多少少能有些风声传到他耳朵里。   至于他说的那个高中的Omega,其实是个巧合。   秦氏最大的连锁酒店周年庆,请了一堆有的没的明星演出。   这事儿当然是用不着总裁操心的,他只需要名义上过目就可以了。张鑫在职的时候这种都是他来把关,但一时半会没找到能接替他位置的人,这些活便落在了秦信头上。他在飞快地扫那些明星的资料时,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   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名字没听过,秦信打量了那张脸很久,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对这人的印象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陆成渝的那个除夕晚上,跟在他身后一起从楼上下来的Omega。   难怪十五年过去了,自己对他还能有印象。   乔玉林听说秦氏太子爷要见他的时候是有些惶恐的,但惶恐中又压了一丝期待。尤其是经纪人来跟他说这件事时的态度,仿佛他马上就要从年纪大没前途的十八线小明星飞上枝头,做歌王,影帝,飞黄腾达。如果不是得到了秦氏的态度,经纪人怎么会一下子就这么看重他呢?   他是从男团出道的,一群人的时候还能有点水花,直到年纪大了也没混出头,团自然散了,人也就更糊了。就连在这次的周年庆,他也只是跟同样没混出头的一群人凑了个廉价果盘,所有人加起来的出场费也没有前一个歌手一首歌贵。   玉林,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老天爷要你出人头地的!经纪人王哥充满暗示地告诉他:你可千万要抓住!   从收到这个消息起,Omega的心就没有停止过雀跃,为了这次邀约,他甚至拿出自己的积蓄购置了一套价值不菲的行头。万一呢,他想,万一太子爷真是无意中看到他的照片或者视频,恰好对他有了兴趣呢?或者可以再大胆再罗曼蒂克一些,可能秦总在他出道时就关注过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才想见见他!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本来以他的咖位连凑廉价果盘都不太够。   乔玉林是见过秦家多有钱的,他高中时搭上了秦家的人,虽然只是一个私生子,连秦姓都没有,那一次却让他见到了富贵迷眼的“上等人”的世界。秦家的别墅……不,那简直是个公园。以乔玉林的见识找不到形容这座宅院的词语,他只觉得四周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相得益彰,当中的房屋又如此现代而堂皇。秦家是不稀罕在屋里镶金嵌玉的,但你站在门口一尘不染的手工地毯上,自然而然地就能感受到那种真正的底蕴。   那个别碰,带他回来的人懒洋洋地插着兜说,四百多年前皇帝用的东西,咱俩谁也赔不起。   一个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白瓷瓶,很随便地摆在嵌格里做装饰。   这个瓷瓶深刻地留在了当时只有十几岁的乔玉林心里,往后很多年里,一提到有钱人,他的心里便会浮现出这片莹润的白。   如果,如果能住进这里,十六岁的乔玉林想,就算只是这家的私生子,也足够了。   他看着alpha摄人心魄的漂亮的眼睛,心甘情愿地脱掉衣服。   但秦家人对私生子的态度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不由得把目光放在被美妇人揽住肩膀的男孩身上。   这才是这座宅院未来的真正的主人啊,他想。   虽然那个私生子在秦家不受待见,但他毕竟是乔玉林能接触到的最接近“那个阶层”的人,他是不打算放手的。只不过对方没给他抓住的机会,睡过一次就毫不留情地扔到了一边,和传闻中一样玩咖。也不是不搭理他,跟那人搭话还是能得到颇为温柔的回应,只是那双眼睛里明晃晃的冷淡,就能把大部分不甘心的人摁在原地了。   庆典结束之后,他被秦氏的人客气地请上了车,来到一个私密性很高的高档餐厅。   出乎他意料的是,秦总很年轻,和他陪过的所有大腹便便的老板都不一样,他相当英俊,哪怕抛开身份地位,应当也有的是人愿意跟他在一起。   除了这样出色的外表,他甚至还很温柔。看他的时候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似乎地位和金钱的差距也不会让他对任何人产生轻视,彬彬有礼得让人心动。   乔玉林是漂亮的。从这张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三十岁的意思,稍微化点妆就能去演高中生。只是这个圈子里,美貌是最不稀有的东西。   他惴惴不安地吃完了一顿饭,没吃几口,把心思全用来校准自己脸的角度,确保秦信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最漂亮的一面。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从头到尾秦信也没怎么看过他。   “秦、秦先生。”他鼓起勇气叫那个人,“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吃完了?”秦信问。   乔玉林点了点头。   秦信叫人把饭菜撤了下去,清茶和水果同时送了上来。   “有件事情想从你这儿了解一下。”秦信说。   没有感受到任何暧昧的讯号,乔玉林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犹豫,在他沉默的时间里,Omega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是值得这位年轻的继承人亲自来问的。   “我以前见过你。”他选择了这么一个令人遐想的开头。   但乔玉林却遐想不起来,他脑海中几乎立刻将秦信与那个私生子挂上了勾。   当然,他只是单纯地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了,最多觉得秦家可能终于忍不了那个私生子了,不可能猜到两人之间桃色的部分。   除此之外别无可能,因为这是他和秦家惟一的交集。   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秦家现在找过来又有什么意思?   “你认识陆成渝,跟我说说他吧。”   乔玉林愣了。   ——   门锁响了一声,陆成渝出来了。   看起来没有心情不好。秦信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他这个判断其实保守了,陆成渝甚至是带着笑的。   一个东西被拍在胸前,秦信下意识接住。   “小昭的工牌。”陆成渝说,“蓝医生托你下次带给他。”   “司徒?”秦信的疑惑不像装的,“他来找过蓝焕?”   陆成渝仔细端详:“你不知道他俩有什么事?”   “??”   秦信更困惑了:“他俩有什么事?”   “妈呀,”陆成渝感叹,“本来还想在你这儿听点八卦,他俩就算睡了你都不知道吧?”   秦信:“……”   他震惊了。   “我没说他俩睡过啊,”陆成渝补充道,“但肯定不清白。”   “但是……”秦信想到了另一个人。   陆成渝没听见他说话,看得出来他的愉悦全部来自于八卦,翘着嘴角对秦信招招手:“走吧,请我吃点东西,还有那个人的住址,别想赖账。”   走之前,秦信敲开门,站在门口跟蓝焕道别。   蓝医生低着头似乎在走神,被他的声音惊到,抖了一下:“这就走了?”   “走了,”秦信回头看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多问,只是说,“下周见。”   蓝焕笑着点点头。   门重新合上。   比预约的时间少了近一个小时,下一个人还没来,蓝焕又低下头,去看自己刚才在写的东西。   那是一张记录表,每个来这里的资询者都会有这么一张表,这是蓝焕的习惯。有的会有不止一张,比如秦信,咨询时间很长,每个阶段的记录放在一起,有单独的一个文件夹。   那张表上没有个人信息,只在右上角标注了访客姓名,剩下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专业名词,包含了各种常见的心理异常症状。   表格里打满了对勾,最底下的备注用黑色墨水写了一句话——   隐性自杀倾向,高危。 第76章 我要死了!   秦信把他带去了一家私房菜馆,即便不是饭点,服务员依然很周到地将两人迎接进去安排了包间。   他没点硬菜,要了一盅粥,几份点心。   陆成渝脸贴在桌子上,歪歪扭扭没骨头似的坐着,看着面前领先同龄人三十年的健康养生套餐,喃喃:“其实我想喝酒……”   秦信:“我看你想挑事。”   陆成渝一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秦信面前说了啥。   “不喝不喝不喝,我好久没喝了。”除非躲不掉。   为了把一时失言盖过去,他直起身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我们说说正事。”   他顿了顿:“你真的不知道小昭和蓝医生之间有什么?”   秦信吸了口气:“真的不知道。”   他没忍住说:“你记得温朱宪吗?”   “记得啊,”陆成渝奇怪,“他好像高中毕业就入伍了吧,怎么了?”   “他突然入伍是因为……”在最后关头,秦信闭上了嘴,为了防止陆成渝追问,他飞快地说了一个陌生乡镇。   陆成渝果然没关注那腰斩的半句话:“这是……”   “他现在住的地方,在c省。”   Alpha立刻拿起手机拨了电话:“订一张机票,去……”   秦信忽然捂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背。   手机差点从手中掉落,炽热的体温渡过来,像冰原上的一束火焰。陆成渝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受伤的那只手,因为疼痛或者别的什么颤抖着,后半句话根本没说出声。   他把手反过来紧紧抓住秦信的,接着补上了目的地。   “好的陆总。”张鑫答,“什么时间?”   “明天,不,”Alpha复杂地瞥了一眼秦信,咬了咬嘴唇,“下周一。”   在此之前,他要处理好早该被处理的人和事。   电话挂掉,一时没人说话,只有两人的手还叠在一起。   陆成渝把手抽了回来。   “你查过我了吧?”他问。   秦信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现在再装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但他知道陆成渝一点、一丁点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事。   “你刚才不是说比起自己查更想听我说么,现在还想听我说吗,应该会有点你查不到的东西。”   秦信的瞳孔缩了一下,他还没回答,陆成渝已经径自开始说了:“给你讲讲秦竹庄吧,长长见识。”   “我……”他似乎在费力地回忆什么,也可能是想从纷繁不堪的过往中捋出一个开头,无意识地蹙着眉,“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我妈和别人不一样。”   “她会忽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楼梯上,然后把我推下去。我和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有刀,她用刀割自己,然后把血涂在我身上,有时候也会反过来,把我的血涂在自己身上,病得特别厉害的时候俩人一块割。”   “不过我应该是恢复力特别好的体质,几乎没留疤,是吧?”他对秦信笑了笑,但秦信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说不怕不可能,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所以之前你问我手疼不疼,是真的还好。”   “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就不怎么伤我了,主要是我那时候也长大了点,知道反抗了。然后就是……她把我当‘秦屿’,有时候又觉得我是她跟‘秦屿’的孩子,你应该知道。”   “其实这个对当时的我来说算得上是个好事,因为她认不清人的时候不会伤害‘秦屿’,不会伤害我,我能少受点皮肉苦。”   “她……”秦信朝着他的手指收了一下,想握住他的手,衣角,什么都好,“她把你当秦屿,那她有没有、她有没有对你……”   陆成渝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安静了几秒之后很轻快地笑:“猥亵我么?没有,还不至于。”   秦信还是用那种让他难以忍受的目光盯着他。   “真的,她把那个人当圣洁白月光,本来也不敢做什么。”他说得很确定,即使是注视了他这么多年,熟悉他每一个微表情代表的意思的秦信,也没看出动摇的痕迹。   “我十四岁的时候被她找来的人堵在屋里,拿刀吓唬了几个,从窗户翻出去跑了。这应该也不难查,秦家以前那几个帮佣都看见过。”   “唔,你车祸那段时间也有一次,那次就比较呃,血腥,就不讲给你听了。”   “但我说只给你睡过没骗你喔,”他眯起眼睛,特别混蛋地说,“贞洁烈女的牌子应该颁给我才是。”   秦信狠狠撇过脸,从来没这么想揍他过,想把落在自己五脏六腑的疼痛也如数让他体验。   “我想想还有什么,”陆成渝撑着下巴,眼睛往上看着,过会儿呼出了口气,“不好意思,我有点……”   秦信站起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陆成渝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乌黑的眼睛,一站一坐带来的压迫感很强,他忍不住躲了一下。   手腕被更紧地攥住。   “我想……”秦信说不出那个词,干脆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所有的爱慕和怜惜揉成一团,在触碰到他时像钠遇水的爆炸,反应出炽烈的情欲,那些说不出口的露骨词语都融进了这个攻池掠地的吻里。   陆成渝坐着的椅子被带倒了,他维持不了平衡,被秦信抢了先机制住所有要害,第一次在亲吻中落了下风,狼狈地被卷住舌头,夺走肺里最后一点氧气。   “等、等等!”喘不上气,混乱中他用裹着纱布的手去推秦信的胸膛,还没碰到就被截住,两条手腕并在一块禁锢着。   哪怕他还没做出反应,淫荡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发起热来,陆成渝觉得腿软,更站不住,不过也没关系,本来秦信也不想让他站住。   从交缠的唇舌中流出零散的气喘,秦信另一只手插进冰凉柔顺的黑发里,有些粗暴地往下拽,逼他不得不仰头。   舌尖麻得收不回去,在秦信离开时恋恋不舍地追出来,含在两片张开的唇间。陆成渝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舌头的使用权,有点含糊地说:“你想干嘛?”   “……”   “说呗,”陆成渝放任自己被他拘束,主动用两条胳膊套住他脖子,声音带着懒洋洋的沙哑,“给我爽爽,又没别人。”   他离得近,秦信虹膜里平时不明显的层次也能看得出来,瞳孔和深色的放射组成了一轮古壁画里的黑色太阳,有某种野蛮的神性。   “想操你。”秦信磨了磨牙,一瞬间对他产生了类似食欲的冲动。   Alpha的腿又软了,下腹的某个地方却硬得发疼,他收紧了手臂埋进秦信颈窝,长长地放荡地呻吟了一声。   “我特喜欢你说这种话,”他能支撑自己的点唯有挂在秦信身上的两条胳膊,陆成渝像标记Omega一样咬住秦信的后颈,咬了一阵就受不了地张开嘴,长时间未经灌溉的身体干渴得快死了,一叠声地叫:“操我操我操我快操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操死我快点儿!” 第77章 信徒与献祭   两人连找个酒店开房都等不及,陆成渝拽着秦信的领子倒进车后座,门还没关紧就开始脱衣服,等秦信放下前边的隔板,他已经快把自己扒光了,急不可耐地去解秦信的裤子。   手不利索,废了好一阵才把拉链拉下来,他勾着内裤边往下拽,勃涨的粗大肉棒立刻跳出来。   陆成渝让那东西贴着自己的脸,舌头隔着脸颊肉顶弄,灼烫的热度仿佛要烧穿脸颊再点燃舌头。纯洁漂亮的脸和粗野的性器放在一起不和谐极了,但又极尽挑逗,秦信很快就忍不了,也不打算忍,攥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后脑往下压。   陆成渝顺从地把嘴唇贴在柱身的青筋上,细致地一根根舔过去,把整根鸡巴舔得濡湿,舌头绕上圆润的茎头,把顶端渗出的清液尽数舔走。秦信仰了仰头,快感似有若无地吊着,Alpha边舔男人鸡巴边抬眼往上看,即使自己也快被泄洪般的情欲烧疯了,还是没克制住自己恶劣的本性,柔软的舌头不断描摹那物的形状,却一直没含进嘴里让人痛痛快快地爽。   秦信收紧了手抓着他抬脸,握着自己的东西硬抵上他殷红的唇瓣:“张嘴。”   陆成渝今天乖得不可思议,让舔就舔,让张嘴就张嘴。   他一只手被秦信覆着,跪在车座上给他口,另一只顺着下弯的腰伸下去,伸进内裤里给自己扩张。屁股里已经湿透了,一伸进去里面的媚肉就争先恐后地吮吸讨好,手指进出时甚至能听到咕叽咕叽的水声,怎么看也不像一副Alpha该有的身体。陆成渝动情到极致,也敏感到了极致,被自己的手搅得跪不住,头脑缺氧似的昏沉,想大口呼吸时又被性器塞满口腔,进到极深的喉咙里,喉管像小穴一样不规律地痉挛收缩。   秦信几乎想在他喉咙里不管不顾地射出来,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把性器从销魂蚀骨的温柔乡里抽出来,在他还懵着的时候托着腰抱坐到自己身上,摸进人内裤里的时候碰到了他湿透的手指,秦信一顿:“你什么时候往里弄的润滑?”   Alpha带着没喘匀的气声在他脖颈间闷闷地笑,哑着说:“没有,我没用那个。”   “怎么办啊秦信,”他说,“我好像真的要被你操成Omega了,Omega都没我这么多水。”   “够浪的。”他从秦信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把手抽出来,潮乎乎地托着他的屁股,肉棒隔着内裤的布料一下一下往上顶,龟头撞到软热的穴口,却被一层布隔开,酸涩的穴肉立刻吐出更兴奋的淫水,沾了水洇湿的布料被顶进小穴里,起不到一点舒缓的作用,倒让里面更加空虚地绞紧。   “啊……”陆成渝紧紧地攀着他,刺激得腰都向后弓起来。   “感觉到了吗,”秦信偏过脸亲了他的耳朵,又往上顶了一下,整个龟头裹着布料直接撞进了穴口,穴肉密密地包裹上来,渴得要命,“下面吸得好紧。”   陆成渝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敏感成这样,只是进来一个头部,他整个人都晕了,爽得差点射出来,“嗯嗯啊啊”地呻吟着,听到秦信说话之后胡乱地应声,催着他进来:“唔……舒服吗?插进来……快点,求你了,里面更紧……”   “我好饿啊,秦信秦信干我,不要隔着内裤,我要饿死了,啊啊……想吃哥哥的肉棒,喂给我吃好不好?我受不了了……要死了!”   一张嘴越说越混乱,越来越露骨过分,哥哥爸爸主人乱叫一气,骚得没边,恐怕死也是浪死的。   秦信低声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如果陆成渝还清醒着,肯定会相当惊奇这种话能从秦信嘴里吐出来。   他把那湿透了的内裤往一边扯开,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插到了底!   “啊啊啊——!”陆成渝整个人往上弹了一下,头撞上了车顶。SUV的空间能装下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但想跟在两米大床上一样自如还是不太可能。   秦信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防窥膜挡得住视线,又挡不住声音。   比起眼睛都涣散了的Alpha,他还算稍微有点理智,但这点理智很快也被密密匝匝的软肉吸没了,他已经不想管陆成渝能不能适应了,压着他的腰往下按,同时抬腰用力往上操,性器进到一个相当恐怖的深度,穴肉缩紧得好像要把进入的鸡巴夹断。   这一下把两个人都爽疯了,他不让陆成渝出声,Alpha只能唔唔地哭喘,在插到最深的时候手脚痉挛,声音突兀地截断了,过了几秒才又深又重地喘起气来,生理性的眼泪流了满脸,口水也含不住,打湿秦信青筋暴起的手臂。   两幅滚烫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根凶器突突的勃动,从本能里生出畏惧和臣服来。   秦信很快就意识到他捂住陆成渝的嘴毫无意义,因为性器进出的水声和啪啪的撞击声并不比他的呻吟小到哪里去,况且整个车身都被他们的动作带得晃动不止,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这辆车上在发生什么。   后穴里的快感不是循序渐进的,它像一记重锤,砸得Alpha神思无属,眼珠翻白,成了一只只能感受到性快感的淫兽。   秦信握住他那只受伤的手,安抚似的舔他手指上那些细碎的不那么深的伤口,舌头刮过粗糙的结痂,在指缝间流连。那只手没有血色,苍白得像冰冷的玉石,秦信边用力地操他,边堪称温柔地用舌头和口腔焐热这只冰冷的手。   陆成渝没有告诉过他,这只手受伤之后的感觉已经没有以前灵敏了,不说抓握,好像连对温度的感受都被影响了。在秦信执着的舔含下,他迟钝的指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麻发抖,甚至因为秦信过于珍视的态度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   “别……别舔了……”他受不了地乞求,“好麻……”   穴肉紧得要死,性器的进出已经完全顺畅了,两人相连的地方下面积了一汪湿漉漉的淫水,全是陆成渝流的,他上面在哭,下面也像哭似的。   秦信放过了他的伤手,把鸡巴从他里面抽了出来,牵着密长的银丝,脱出时发出清晰的“啵”的动静。   “往后躺。”他粗喘着说。   陆成渝没了思考能力,只会照他说的做,秦信脱掉那条内裤,大腿已经被勒红了,白软的屁股上除了勒出来的红印,还有拍打出来的深粉,一圈一圈地往边上晕,像熟透了的桃子肉。   他把陆成渝两条腿并在一起,腰往下压,重新占领骚红的软穴,那两条长腿上的肌肉都绷紧了,随着他的撞击一下一下敲在他背上。   身体不像是被进入,像是被从中间劈开了,汹涌的快感从肉棒挞伐过的每一寸蔓延到全身,他找不清哪里是性敏感带,整个肉穴碰哪里都爽得发抖流水,性器硬成笔直的一根,从顶端的小孔里不断流出清液,打湿了充血的腹肌,顺着腹直肌的凹陷流到身下的真皮座椅上。   “我想、我想射!”他的指甲掐进秦信的手臂,“慢一点,小信慢一点呜……”   “射。”秦信动腰的频率一点没变,不仅如此,他还要腾出两只手攥住Alpha的腰,在自己往里顶的同时把人往下拽。   Alpha尖叫了一声,“我射不出来……太过了……”   他伸手想给自己摸,被秦信拍开了。   这下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哭了,他用被挡开的手抓秦信的腿和腰,抓得指甲痕一道一道的,“干什么……难受啊……你弄死我算了!”   “我给你弄射。”   陆成渝让他磨得拧劲儿也上来了:“你没这个本事!操啊……松开我呜……我真的想射……”   秦信竟然笑了一下,把他一条腿分到另一边,嵌进他两腿间:“你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就得了。”   话音没落,他攥着那条滑腻的大腿,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   陆成渝欲骂的话音一下子拔高了,“慢、呃……哈,啊啊!!”   “爽吗?”秦信的声音也和平时不一样,掌心的汗水不知道是谁的,滑得几乎抓不住。   “爽……”陆成渝说话都连不成句,只能夹杂着呻吟断断续续一点点往外挤,“嗯、重了……太重……”   突然,秦信不知道撞到了哪儿,陆成渝视线里像爆炸一样白了,腰猛地反弓起来——   “呃……”穴肉一下子绞得死紧,秦信差点被绞射。   陆成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快感累积到了峰值,争先恐后地寻找出口,在即将获得释放的时候秦信忽然握住了他身前的性器,拇指严实地堵住了出口。   “啊——”陆成渝要崩溃了,骂完又求,“兔崽子放开……唔啊!放开啊……哥哥……爸爸让我射、呜呜……求你了……”   “再等会,”大颗汗珠从秦信额头上滑下来,摔破在身下熟红的身体上,“等会让你更爽。”   他没再管陆成渝的死活,那一阵紧绞和抽搐还没过去,又开始用力抽送,硬生生把痉挛的穴肉破开。   陆成渝以为自己没力气叫了,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作为Alpha的体力,这种濒死的快感持续了百余下,每一下他都以为自己要被干死了,下一波快感传来才能意识到还活的好好的。   比床上的疯,秦信是比不过他的。当他从生的本能中挣脱后,死的欲望占领了一切。他逐渐开始主动抬腰去迎合秦信,性器进得更深更重,眼泪把鬓边的头发全打湿了。   两人像是都没了理智,脑子里只有交合一件事,狂乱地、湿热地。   “哥哥,再、再多一点,啊……喜欢你,好喜欢你呜……不行了……要死了啊要坏了……”   “再说一遍,”秦信凶狠地做着最后的冲刺,在陆成渝失控的哭叫中命令道,“不叫哥哥,叫秦信。”   “秦信,秦信!啊啊啊啊——喜欢、喜欢你,秦信……啊!!”   “标记我,”他紧紧抱着秦信,把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暴露给他,哭得声音发抖,“秦信标记我……”   这几个字把Enigma的狂热的状态推到了顶峰,他无意去思考这是不是陆成渝被操懵了说胡话,反正这是他自找的!   他松开握着陆成渝性器的手,转而掐住那节白皙的脖颈,狠绝地咬住颈后鼓烫的血肉,立刻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信息素顺着被刺破的地方闯进Alpha抖成一团的身体!   Alpha几乎就是在惨叫了,白浆从性器顶端喷溅出来,整个过程漫长得像过了一辈子,埋在身体里的肉棒深深地顶开结肠口,滚烫的精柱源源不断地击打着内壁,他觉得自己肚子都要被灌满了凸起来,Alpha的本能让他对这样类似受孕的过程吓得抖如糠筛,胳膊却更紧地攀住让他害怕的人,不曾有一丝躲避的意图。   信息素找到了新的宿体,占领了这具身体的四肢百骸,慢慢地满足地蛰伏下来。   灼热的狭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混乱的喘息。   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两人心里同时这么想道。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面对,没有争吵,没有隔阂,不谈立场,不看出身。身体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好像心也没有距离了。   秦信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没信过哪一方神仙,如果他是个足够虔诚的信徒,兴许还能有个方向求一求。   要是能死在这一刻就好了。陆成渝想。 第78章 嫌弃   “他是个变态!”乔玉林的情绪忽然激动,愤然得让人不明所以。   秦信没搭腔,他皱了下眉。   乔玉林本来确信秦太子叫他来的目的是党同伐异,一见到他皱眉,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他半真半假的忿忿也不由地弱下去,小心地问:“您想听哪一部分?”   他试探道:“我跟他是高中同学……”   “你跟他在一起过,”秦信打断了他,“说这部分。”   小明星愣了一下,笑了:“秦总,我们那不叫在一起,顶多算是炮友,还是一次性的。”   他了然了秦信想听什么:“陆成渝,他玩得挺狠的。我跟他睡的时候十六,那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他玩得狠了,不过那张脸长得确实没话说,而且大家私底下传他家里挺有钱,所以基本上他看上谁都能搞到手。”   “他分化晚,脸漂亮,又是长头发,我没跟他之前还以为他是,”乔玉林手指往下垂着点了点桌子,“下面的。”   “但他好像还真的没做过下面的,现在不知道了,那个时候没听过。”   “你是唯一一个被他带回秦家的人,”秦信问了句对他的修养来说很不礼貌的话,“为什么?你有什么特别的吗?”   乔玉林又愣了,然后脸上重新出现了愤恨,这次要真挚得多:“您觉得他带我回去是喜欢我吗?”   他冷笑:“如果不是我确定没有哪里得罪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恨我了。”   “什么意思?”秦信觉得意外。   “他把自己亲妈锁在阳台上,让她看自己跟人上床,还逼着我出声!”秦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心理肯定不正常。”十几年过去,Omega提起来还是觉得气愤,又或许是他都那么牺牲了,陆成渝居然还和对其他人一样随随便便就甩了他,“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他妈也特别邪性,真就那么看着,不闹也不骂的。”   回想起女人阴冷的眼神,乔玉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反正,”Omega最后确定地说,“他是个变态。”   “跟这种人在一起肯定会被他拖死。”   ——   “……哎,起来嘛,”陆成渝缓过点劲儿,推了推还压在身上的人,有气无力地说,“压死我了。”   他摸了摸肚子,胃里空空的,但是别的地方挺满的。于是他又叹了口气:“这个也拿出去嘛,我饿了想吃饭。”   “……”秦信不大高兴地撑起身。   陆成渝身上的重量立马松了,他如释重负地起来,起了一半又被秦信按下去了。   “干嘛?”他睁大了眼睛。   “再做一次。”在他说的时候,半硬的性器已经埋在里面浅浅地捣弄了,说干就干,很有行动力。   “嘶……等等,啊、你先等等!”陆成渝手撑在他小腹上阻止他靠近,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体液,就刚才的姿势来看应该是自己的。他又悄悄把手挪开了,装作不经意地擦在了秦信腿上。   看得清清楚楚的秦信:“……”   陆成渝好像确实一直挺嫌弃自己的东西,仅限自己的,但以前是擦掉秦信身上沾的,而不是在秦信身上擦手。   他有点想试试现在抽出来让陆成渝给他口,他会什么反应。但是很快就把这个十分恶趣味的念头压下去了。   “我真的饿了。”陆成渝说完,两人同时想到刚才他说过的骚话,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Alpha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你不饿啊?刚刚点的东西也没来得及吃。”   还进行了一番相当耗体力的有氧运动。   秦信坚持道:“再做一次。”   “天哪……”陆成渝刚抬起来的肩膀又摔回去了,除了俩人刚搞上的时候,秦信还没对这事那么执着过。近几年陆成渝对秦信的定义已经由随时起立的钻石男高调整成都硬成钢铁侠了还非他妈犟着不做的柳下惠了,所以他挺想不通地问,“你一次不够?”   秦信也挺不理解:“你一次就够?”   “……”   按陆成渝的瘾性,一般强度一次大概是不太够的,但他得想想怎么跟秦信解释今天这一次的强度有点大。   不是,这玩意还需要解释吗?感受难道不是两个人的吗?难道只有自己有这种感觉吗?   他忍不住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和体力,嘀咕:“我是不是该健身了?”   “还行吧,”虽然一头雾水,秦信还是捏了捏他的股二头肌,“挺结实的。”手感挺好的。   “哎呦,”陆成渝的脸抽了一下,“捏我麻筋了。”   “那还是练练吧。”秦信收回手。   “您先出去成不成?”陆成渝又推了推他,这次推的是胸膛。   “成结了,出不去。”   “少装,”陆成渝说,“真成结别说射了能给我疼软,快点的,胀啊里面。”   “软着的。”秦信又改口了。   “软着也胀啊。”陆成渝好无奈。   秦信俯下身堵住他的嘴,撩拨着他接了个十分缠绵情色的吻,亲到他喘不匀气才放开,眼睛黑亮黑亮的,又说:“再做一次吧。”   没什么原则的色鬼狠狠动摇了。   他最后的挣扎是从座椅底下一堆衣服里捞出自己手机:“我先看看几点了……”   面部识别自动解了锁,魏小楚的名字挂在消息界面最上面,右边一个显眼的红圈圈。   陆成渝顺手点开了,下一秒惊得一胳膊肘子捣在秦信肋骨上,性器也从里面滑出来,麻得他半边身子都软了。   “!!”   他赶紧去看秦信。   “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刹住,打疼了吧?”   秦信慢慢直起身,感觉那块明天估计要青。   陆成渝给他揉得很敷衍,边揉边问:“今天魏小楚跟你一块没?”   “没,”秦信答道,“我是骗你去看心理医生的,带着他不就暴露了吗?”   陆成渝把手机翻过去给他看   他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眼熟的SUV晃得相当令人遐想。   秦信看了几秒,画面突然没了,魏小楚的电话打进来了。   陆成渝接了,打开免提。   “亲爱的前老板和现金主,你俩搞完没有?”Omega懒懒地问。   “没有!”陆成渝没好气地说,“站那么远听不见,你上来听响儿吧!”   那边吭吭地笑了半天:“其实能听见,就是听不清。你把我给你发的视频声音开到最大,说不定录进去了。”   陆成渝脸都黑了:“你打电话就为了这个?”   “那倒不是,”魏小楚调侃的声音正经起来,“你俩完事儿就赶紧走吧,有人跟了你们一路了。”   陆成渝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秦信,却发现他脸色有点不对。   “怎么了?”他低声问。   秦信抿着唇摇了摇头。直到他把电话挂掉,才说了一句:“魏小楚声音跟你有点像。”   “是吗?”陆成渝不明白这有什么,他觉得电话里大家声音都差不多。   秦信看起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从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里捡出他的来:“穿衣服,我送你回去。”   陆成渝随便套上了上衣,穿裤子的时候有点苦恼。   “啧,”肉穴里被射进去的精液混着乱七八糟的体液流出来,他感受了一下,觉得靠地心引力一时半会流不干净,“不好清理。”   “我帮你?”毕竟是自己弄的。   “别了,”陆成渝抽了几张纸巾擦了两把,勉强把流出来的擦干净了,“先含着吧。”   秦信看着他挂空挡穿上裤子,衣领挺宽松,后颈上的牙印明晃晃的,更想再做一次了。   陆成渝毫无预兆地抬头看向他,露出那种“果不其然”的欠打笑容:“喜欢啊?”   都穿戴整齐了,他又凑过来挑拨,在秦信唇上羽毛似的亲了一下:“内射得我肚子痛,弄不出来就算了,穿上衣服还要装正经人,刺激不?”   等秦信呼吸渐促地追着他的嘴唇上来,他笑眯眯地把前面挡板打开了,点了点少爷的胸膛:“开车去吧,小流氓。” 第79章 视频   相机的取景框里,后座的车门打开,上去的时候两个人下来却只有一个,Enigma衣服再怎么整理也整不到先前的样子,干脆不怎么上心地随便塞了塞,坐进了驾驶座。   偷拍的人把镜头又拉近了一点,还是拍不到里面,SUV停的位置很隐蔽,塞进了狭窄的小道里,和阴影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刻意找几乎发现不了。他有心想换个能拍得更清晰的角度,却又怕离得太近被发现。   不过今天拍到的东西也够了。   正当他估摸着这段视频能得多少钱时,镜头突然黑了,然后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魏小楚笑着伸手敲了敲咖啡馆的玻璃。   偷拍者吓得往后摔过去,相机还紧紧抱在怀里,跳起来扭头就往后门跑。   Omega没追上来,他跑出去前回头看了一眼,魏小楚还站在玻璃墙外面,不禁放下些心,但依然谨慎地绕着圈,在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才彻底放松,抱着宝贝相机去找自己的车。   就在他身体松懈的一瞬间,一只手像凭空出现似的从他身后冒出来,他只觉得胳膊一酸,不知怎的相机就到了Omega手里,然后被一脚扫倒,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魏小楚一只脚踩着那人的脖子,翻了翻相机里的内容,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能拍到点劲爆的东西,这不跟手机拍出来没区别吗。”   Omega的体型并不健硕,小腿裹在工装裤里,看不出明显的线条,但被短靴束出来的脚腕称得上清瘦,偷拍者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腿脚是怎么如同铁坨般难以挣脱,压得他喘不上气的。   “干什么!我就是喜欢拍点猎奇的东西,他们敢在外边搞还怕人拍吗?”他死不承认地嚷道,“抢劫啊!我要告你故意伤害!”   “得了,别嚷嚷,”魏小楚不以为意地说,“我又不是没接过这种活,同行。”   他看着这个Omega熟练地拆出了SD卡掰折了,到手的钱飞了,心简直在滴血。   魏小楚好像看懂了他表情,噗嗤笑了,颠了颠手里的相机:“没毁你装备就不错了。”   “好了,”他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睨着,“现在我们来交流交流你是给谁打工的,坦白从宽哦。”   趴着的人闭紧了嘴。   魏小楚挺意外地挑了挑眉,这年头还能买到这么守信的私家侦探?   严刑逼供是不太可能的,一方面犯不着,再说他好歹也是个吃过公家饭的。他想了想,目光落在自己单手摆弄着的相机上。   “这镜头不便宜吧。”他若有所思地说。   那人抖着手就义般闭上眼。   “哎呦,”魏小楚乐了,他把身体又压低了点,用“就我们俩人的秘密谁也别告诉”的语气说,“不用你吱声,我说,你看着给点儿反应。”   他也不管那人答不答应,径自开始数:“陆照荣,陆淮波,杨曼,秦峥……”   魏小楚一顿,慢慢地说了一个名字:“秦竹庄。”   踩着的人没反应,他扫一眼就知道不是装的。   “不是她啊……”Omega自言自语。   没人察觉到他刚刚一瞬间的紧绷。   “陆娴?”他随口丢出最后一个人选,脚下那人睁了一下眼,又飞快闭上了。   这倒没什么意外的。   Omega看了看时间,很痛快地把相机还给他,放人走了。   “你了解魏小楚的底细吗?”秦信问。   “了解那个干什么,”陆成渝还有点提不上劲儿,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我给钱他办事,简洁而稳固的关系。”   “要是他接近你有目的呢?”   陆成渝看似认真地想了想:“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给钱了?”   秦信:“……”   “不过你提醒我了,”陆成渝笑容一收,“如果他背景不干净,就不能让他再跟着你了。”   “这个应该……”秦信刚想把从温朱宪那儿得到的信息告诉他,陆成渝的手机又响了。   “老板,陆娴在找人偷拍你们哦,”魏小楚轻快地说,“不知道是跟着你还是跟着秦总。”   “随便,”陆成渝不在意,“你问问拍照的那人高清无码大尺度十八禁全记录要不要啊?”   “人在哪?”秦信在前面问。   陆成渝一顿。   “掰了存储卡,放走了。”魏小楚说。   “你还跟着吗?”陆成渝状似无意地岔开话题。   “你猜。”魏小楚嘿嘿一笑。   陆成渝往后扭头,从后窗打量每一辆车。   “别看了,”Omega说,“能让你找着,我这几年白干了。”   陆成渝啧了一声。   魏小楚:“但是跟着你们的尾巴不止这一个,另一股很谨慎,我没办法完全监控住,你们小心点。”   “好。”陆成渝应了。   挂掉电话,他看到窗外粼粼的江面,意外又好奇地降下车窗:“这边跨江大桥什么时候通的,我还没来过。”   他看了一会,感叹道:“好高啊。”   “我要是想动手,就选在这儿,一撞掉江里不死也没半条命。”   秦信有点头痛:“少说两句……”   他话音还没落下,从侧后方传来尖锐的轮胎摩擦声,随后车身遭到了巨大的撞击,一瞬间两人几乎感受到失重感。   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产生什么具体的感受,陆成渝紧攥着车顶的扶手,看见撞他们的那两白色轿车里坐着一家三口,车身交错时年轻母亲惊恐的脸成为他视网膜上最后的残像,下一刻那辆车便像失灵的指针一样旋转着甩出护栏,落进江里。   秦信在被撞上的同时猛地一打方向盘,险些翻倒的车身悬而又悬地抓住了地面,却止不住滑行。刹车和转向都失灵了,他无法控制汽车滑行的方向,擦过侧边一辆车之后径直冲向江面!   整段桥面十几辆车连环撞,碰撞声,摩擦声,鸣笛声,还有隐藏在钢铁巨兽轰鸣下渺小的哭叫和求救。   生命可能就剩下两秒,秦信果断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回过头:“陆……”   陆成渝费力地扳着座椅保持平衡,飞快地解开了他的安全带,然后将手搭在了他绷紧的手臂上,像是在安抚紧张的孩子。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平静得不像生死关头,“你不会有事的。”   即将撞出桥面的前一刻,一辆车从前面冲出来,时速不低地撞上了SUV的侧身,顶着它硬生生改变了方向,轮胎磨得开始冒烟,擦行十几米后终于停住了。   炼狱般的动静逐渐平息,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哪个。   碰撞让车内的两人都产生了短暂的耳鸣和眩晕,秦信先清醒过来,眼前的东西都发着白光,他用力甩了甩头,在天旋地转中摸索到后座,抓住了那人的手。   “醒醒,”耳道中的共鸣声太大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愈发焦急起来,手往上摸到他的脸拍了拍,“陆成渝!”   Alpha眉心蹙得更深了,眼睫轻促地颤,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先嘟囔了一句:“不求你吻醒,起码别扇脸吧……”   秦信一口气松下来,跌坐回去。   陆成渝看着他笑。   笑了一会儿唇角就放下了,声音很低地说:“那次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秦信说:“不是,比这次疼得多。”   魏小楚从撞过来的那辆车上下来,噼里啪啦地拍车窗:“别搁哪儿you jump I jump了,快下车!”   “先出去。”秦信说。   陆成渝了然道:“怪不得往后看没找着他,在前面跟着呢。”   车门变形了,从里面拉不开。秦信给魏小楚打了个手势,过了会儿,魏小楚拎了把破窗锤过来,把车前窗沿四个角敲碎了拆下来。   “没受伤吧?”他问那两个人。   秦信从车窗出来,终于踩在了实地上。他摇了摇头,又把身体探进去,向陆成渝伸手。   但陆成渝却没握住。   “有点麻烦,”他说,“我肩膀动不了,好像脱臼了。”   他坐在后排,就剩一条胳膊活动不便,爬都爬不过去。   “忍忍也行。”他狠了狠心,打算先挤出去再说。   秦信止住他,问魏小楚:“你会复位吗?”   “会。”魏小楚立刻明白了。他把后座的车窗也敲碎,手伸进去一点不怜香惜玉地捏了捏陆成渝右边肩膀:“疼吗?”   陆成渝差一点没叫出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疼。”   他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肌肉都绷得僵硬了。   Omega翘了翘嘴角,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话:“秦信电脑里有你的艳照。”   “什么……啊——!!”   咔一声响,错位的骨头回到了原处,陆成渝心有余悸地抽气:“操……”   “好了吧,不疼了。”魏小楚又拍拍他肩膀,“快出来,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招,我送你们走。”   他从车里爬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质问魏小楚:“什么艳照?他拍就算了你还看了?!”   “没看没看!”魏小楚举爪发誓,“你不是让我注意秦氏的动向吗,我就黑了他私人电脑,结果比脸还干净,别说商业机密了连部黄片都没有。就一个隐藏文件,我以为是什么机密……画面一出来就关了,我哪知道你们玩这么花?又跪又绑的……”   又跪又绑?   陆成渝茫然了。   他跟秦信玩过这么花的??   “不过,”魏小楚顿了顿,“那个文件夹里确实还有点别的东西。” 第80章 再说一遍喜欢我   “什么?”陆成渝不觉得和又跪又绑的视频放一起的能是什么正经东西,除了深感小王八蛋深藏不露之外兴致缺缺。   秦信作为事故车主之一,正在接受警察问询,陆成渝不时往他身上看一眼。   但魏小楚的回答让他收回了视线,瞳孔惊愕地放大了。   “是两个人在争吵的录音,一男一女,女的被叫了名字,是温氏的董事温云虹,至于那个男的,应该是秦峥。”   “声音很像,而且温云虹说了一句话‘我的小外甥可是夫妻双方资产的合法继承人,要是有一天他翅膀硬了,又知道了姐姐溺亡的真相,会怎么样呢’。”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秦峥淡淡地说,“或者让他没有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听到温云虹的名字,陆成渝突然想起了这段录音的缘由,连带着想起了那段视频的内容,事件一下子明晰了。   这是辛琪曾经说过的偷录下的争吵,存放录音的SD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这张卡机缘巧合用进了相机里,被秦信一起带走了。但辛琪当时明明说争吵的人是温云虹和陆娴,怎么突然又成了秦峥?   这段录音存在秦信的电脑里,他早就听过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知道了秦峥对温雨青做过的事?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如表面上情深不寿,甚至可能是杀害母亲的凶手或者帮凶时,他会有多难过?   陆成渝的指尖有些发冷。   对秦信的询问已经结束了,正在往这边过来,魏小楚停下了这个话题:“过会儿我把录音发给你。”   他顿了一下:“视频要么?我顺便一块存了。”   “不要,”陆成渝脸都黑了,“用另一半佣金威胁你立马删掉,不然我就发动全公司的人给你打差评。”   “删掉什么?”秦信听见一半。   “没什么!”俩人异口同声道。   剩下的事由秦信的助理接手代为处理,几人可以先走。   魏小楚那辆车保险杠撞得像拧在一起的油条,前盖全碎了,居然还能开。   “给我报销啊,老板们。”他满脸心疼地摸了摸方向盘。   两个老板各怀心思,没有一个理他的。   陆成渝无视他是基本操作,连秦信都不答话就有点奇怪了。   魏小楚不由得看向车内后视镜,在镜子里对上了秦信的视线。   秦信错开了眼。   “桐瑞的安保很到位,我建议秦总你还是直接回家。”魏小楚像是没察觉。   秦信点了点头,问陆成渝:“你呢?”   “收留我呗,”陆成渝窝在车门和靠背的夹角里看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不是一次不够么?”   魏小楚装没听见。   除了最初答的那一句话,一路上陆成渝都很安静,平时不太玩手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看,秦信看不见内容,但是能看到不断地被按灭又亮起来的屏幕,昭示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似乎是为了缓和这种沉闷的气氛,秦信起了个话头,他问魏小楚:“你是哪一年生的?”   魏小楚说了个年份。   陆成渝抬起头:“咦,你跟我同年?看不出来啊。”   “保养得好,”魏小楚面不改色地说,“我一月的,比你大。”   陆成渝撇撇嘴,又把头低回去了,嘀咕了一句:“我都不知道我生日是哪天,说不好月份都是错的。”   他证件上的生日是随便写的,认真算的话可能是八月末,因为小时候秦竹庄偶尔抽风给他过生日大概就在这段时间。   魏小楚说:“陆总是独生子吧?”   陆成渝:“不知道,反正目前没有来认亲的。”   “魏先生家里有兄弟?”秦信问。   “有个弟弟。”魏小楚说。   秦信心里一动。在温朱宪发来的那份资料上并没有提起他还有个弟弟。   “有兄弟好啊有兄弟,”陆成渝摇头晃脑地拖长了声音,“有兄弟吃苦都是双份的。”   说者有没有心不知道,俩听的人是不太敢搭这个话。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终结了。   陆成渝继续开开灭灭地刷他的手机。   魏小楚不想听他俩的墙角,把人送到就跑了,大概是去了别墅外围的监控室。   门刚一关上,陆成渝就拉住了秦信的衣领,后背撞在门上。   “我想在落地窗那儿做。”软热的舌头舔过唇面,像表达亲昵的幼犬,他模糊不清地说,“上次来就想了。”   秦信靠着门,往后仰了仰头,用拇指顶开他的唇缝,伸进口腔里。陆成渝乖顺地舔他的指头,放任他的手指摸过口中软肉的每一寸,因为无法吞咽积满了口水,顺着秦信的手腕流进袖口。   他按着陆成渝那颗尖尖的犬齿:“再说一遍。”   陆成渝茫然地眨了眨眼。   “再说一遍喜欢我。”秦信说。   Alpha眼中闪过一丝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过期不候,”陆成渝合上牙咬他的指头,“小少爷,床上的话听听就算了,把我操服了说什么都行。”   “怎么,这也是你们炮友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吗?”秦信把手抽出来,掐上他的脸。   “从我家搬出去这段时间,陆总的娱乐估计不会少,你跟每个人都一样说喜欢吗?”   “我没找别人,”陆成渝自下而上地跟他对视,清楚地捕捉到秦信瞳孔的变化,“那么惊讶干什么,答应你的以后只跟你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原本只是飞来横醋的秦信顿时恼了:“你什么时候少骗过我!”   他看着陆成渝故作无辜的脸越想越气,恨恨地把他往边上一拨,在陆成渝震惊的眼神跟随里捞起桌脚的兔子,电闪雷鸣地上楼了。   陆成渝足足在玄关呆滞了一分钟。   “就、就这么走了?!”陆成渝睁大了眼睛,“我说什么了!”   他抓了抓头发,在开门走人和追上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秦信在卧室里,他仰躺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床沿,把兔子高高的举在眼前。那只不怎么爱搭理陆成渝的兔子在秦信手里显得格外乖巧,一人一兔安静又诡异地对视着,听见他进来的动静,秦信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陆成渝在他床边蹲下,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给我也抱抱呗。”   僵持三秒,秦信手放下来,把兔子递给他。   陆成渝展开胳膊抱住了床上的人,兔子被挤在两个人中间,挣扎着跳出来,蹦到秦信的肩膀上,挨着Alpha的脸。他顺势把脸埋进白毛里用力蹭了蹭,舒服地出了口气:“想死我了宝贝儿,你胖了这么多啊。”   兔子怒了,一脚蹬开他,从他怀里蹦到地上,窜进床底不见了。   “脾气真大,”陆成渝揉了揉被踢红的下巴,“跟你一样。”   简直诬陷,谁不知道秦氏的少东家是资本家里最像人的。   “……起来。”头发在脸上扫得好痒。   陆成渝假装没听到,漫无边际地说:“上午我去拆线的时候,那医生还给我推荐了个狗咖,你摸过狗吗?什么感觉,毛跟兔子一样软?唔……好像我不太讨这些东西喜欢,你的兔子都不爱给我抱。”   “你刚才在车上看什么?”秦信问。   Alpha一下子安静了。   “没什么,”他说,“看看有没有伤亡通报。”   秦信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不会那么快。”   “你看见撞过来那辆车上的人了吗?一对夫妻看着年纪比我还小,后座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那么高的桥。”   他把脸埋进秦信肩颈和枕头间的空隙里,很轻地说:“她真该死,对吧?”   “对。”秦信说。   “我会送她下去的。”陆成渝喃道,“很快。”   秦信捏起他的后颈吻上他颜色浅淡的唇。   Alpha温柔地回应着他的吻。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生的什么气,但现在能继续了吧?”陆成渝问。   他总是很会算计我,秦信想。这人清楚他介怀他的封闭和隐瞒,因此吝啬地拨出一些“真实”来换得自己的爱怜和心软。通常只要他露出寸丝半粟的一点,连伤筋动骨都不必,哪怕心里很清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秦信还是会上钩,舍不得他再回忆起鲜血淋漓的过往哪怕一分一秒。   陆成渝甚至修炼出了一套专门克制秦信的流程,装乖——示弱——卖可怜,最后用做爱彻底糊弄过去。   真可恨。 第81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比起车上干柴烈火的一次,秦信显得慢条斯理得多。   裤子里空荡荡的,摸进去就是滑腻腻肉感的大腿,靠近腿根的地方有一点潮湿,不知道是先前射进去的精液又流出来,还是陆成渝的身体就浪成这样,亲着摸着都能出水。   穴口还是湿软的,秦信的手指挤进去搅了没两下就听见水声。   他撑在秦信上方,头发流墨般铺下来,朦朦胧胧地挡住胸膛,锁骨尾端的红痣若隐若现,右肩因脱臼红肿着,胳膊也被指奸连绵刺激打着颤,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为勾引人而生的。   “不要手,”陆成渝难耐地蹙着眉,主动往下坐,那几根原本不痛不痒地开拓着的手指不经意似的换了个方向,在陆成渝毫无防备地吞吃时重重地压在了爽点上,“呜痛……”   他险些软在秦信身上,小口直抽气:“你要这么直接把我弄射吗,快点插进来啊!”   手指抽出来,换上灼烫的茎头在穴口到会阴戳蹭,时不时抵到前面鼓囊的两颗卵囊,戳得那副敏感的身体一颤一颤的,深处泛起可怕的痒意和空虚,穴肉紧紧绞着,渴望有什么粗大的东西捅开,狠狠地进到里面,好好止一止痒。   “快点……”陆成渝身上被他磨得出了一层薄汗,胸口和关节都变成了诱人的粉色。   “下周的心理咨询也跟我一起去吧。”   陆成渝快崩溃了:“这个时候你给我说这个,啊!”   穴口吃进了一截龟头,一刹那的刺激让他像过电一样浑身酥麻,尝到甜头的肉穴里分泌出更多的淫水,顺着柱身滑落到秦信小腹上,蠕动着把阴茎往里咽。   “深一点……”   秦信又把鸡巴从里面抽出来了。   “你……”给一个饿疯了的人上一桌子菜,吃一口又撤走,还不如一口都不吃!   陆成渝眼眸潮湿,睫毛挂上细钻似的泪光,“你他妈……”   他咬着后槽牙说:“不去,我下周有事!”   “那就下下周,等你回来。”根本难不倒他。   “我不去!”Alpha忍无可忍地拽住了他的领子,“下下周也不去。你做不做?我现在心情糟得很,你再磨磨唧唧的我立刻就去找别人!”   秦信攥住他的手腕从自己衣服上扯开,翻身把他压在了底下,声音一时居然盖过了暴躁的Alpha:“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回来?”   陆成渝短暂地被他斥住了,耳边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声,分明身体还毫无阻碍地紧贴着,情欲的余热却没办法软化两人之间骤降的气氛,两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对视中看不见一丝旖旎。   “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陆成渝避免了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胸口高高低低地起伏,他闭了闭眼睛,不去看秦信眼中无所遁形的自己,把快要藏不住的什么东西一并压在眼帘后,“饶了我吧小信,我够累的了。”   “你可以不用那么累,为什么你不肯多依赖我一些?”秦信压抑着说。   我长大了,陆成渝,我不再是手无寸铁的十八岁了,身体比原来更结实,头脑比从前更清晰,天灾人祸没有一个能让我止步不前,但为什么你还总是被困在七年前的车祸里,固执地、一厢情愿地把我庇护在你凋敝的羽翼下?   “依赖……”陆成渝很无奈地提了提唇角,像听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无忌童言,“小少爷,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何况我自己总要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私事,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什么都告诉你。我大你这么多岁,本来就应该更照顾你,平时不靠谱就算了,总不能反过来让你替我操心。”   “我们不要聊不高兴的事情,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开心心相处,不好吗?何必非要一个没有定数的‘以后’?”   “如果我偏要这个以后呢?”秦信简直是从牙缝里往外挤字。   陆成渝沉默,而后道:“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   “你现在放不下我,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只有过我,你在我身上投入的沉没成本太多了才不甘心。说不定以后有了别人,”到这里,他的表情明明都挂不住了,但还是坚持说完,“……就提都不愿意提起我了。”   毕竟,我是你人尽皆知的唯一的污点呀。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又是这种大度得好像会在他婚礼上随个最大份子的说辞。但你的嫉妒和不甘马上要溢出来了,秦信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秦信自己也深陷于嫉妒中,他几乎对被陆成渝永远铭记的那个自己产生了浓烈的恨意:“陆成渝,你想保护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你没能护住的十八岁的秦信?你自己能分清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爱我,你真的是因为爱我才保护我吗,你真的爱我吗,”秦信说,“你只是愧疚。”   陆成渝是爱他的,秦信从没怀疑过这一点。如果不爱,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跟秦信发展出酒店以外的关系,不会明明离开了还忍不住死皮赖脸地靠近他一点、再近一点,如果他真的像嘴硬的那样只把秦信当炮友,不会对秦信一次又一次试图逼出他狼狈一面的行为束手无策。   可是陆成渝太想体面了,体面地游刃有余地接吻拥抱上床,体面地分开,体面地看着他走向另外一个什么人,但爱是没办法体面的,爱一定会伴生着嫉妒、控制、越界、怀疑、破坏这样的阴影和重色,没人能在爱里保持体面。   秦信唯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一意孤行地坚信他跟他就一定没有未来?秦信想往前走,想给两人搏一个有可能的“以后”,但最大的阻力不是出身,不是性别伦理,也不是外人的眼光,而是他想牵着的另一个人执拗地留在沼泽地里自甘堕落,始终不肯抓住他伸过来的手。   他不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哪怕天性较旁人耐心,也会有某一个瞬间感到深切的无力和失望。   陆成渝是一道他从没参透过的题,他对着庞杂繁复的运算过程茫然极了,甚至不知道每一次的拒绝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考验还是真的厌烦。   “你安排好了所有人的结局,等这些结局一一实现,该坐牢的坐牢,该死的死干净,然后呢?”他的声音哽咽了,沙哑地说,“我的结局是什么?你呢,你又在哪里?”   Alpha脸上因情欲而染上的血色渐渐褪掉了,变回久病般的苍白。他眼睫间坠着的泪聚集成一束沿着眼尾的凹痕滑进鬓发里,身体抖得像抽搐。   一开始只是抖,直到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他开始用力挣扎,溺水般地大口呼吸,左手的纱布渗出红色的血,秦信才猛地清醒过来,慌张地放开他,那副身体立刻像应激的刺猬一样蜷缩起来。   过度呼吸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欲,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四肢肌肉不正常地震颤。   秦信全身的血都僵冷了,前几秒简直想不到要做什么,直到陆成渝痛苦地掐住自己的喉咙,他才调动起仅剩的理智判断出呼碱的症状,两手拢成拱状捂住他的口鼻:“别激动……放缓,求你慢一点呼吸……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别、别这样……”   “我怕,陆成渝,”他跪在床边,声音颤抖地乞求他,一遍遍地重复承载了他人生一半以上长度的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再也不逼你了,再也不想让你疼了,慢点,求你别这样,陆成渝我怕,我害怕……”   他不断重复着内容相同的几句话,不敢停下,除此之外所有处理信息的中枢全部失灵,渐渐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有手心感受到的呼吸急促得那么可怕,烫得让人肝肠俱裂。   “对不起,”陆成渝的声音难以分辨,他异常的呼吸频率慢慢降下来,却还在哭,源源不断的水迹浸透了秦信的指缝,“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秦信松开手给他擦泪,自己手上也是湿的,擦不干净,又紧紧地抱住他,“不要对不起,别说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爱你,哥,我爱你……求你好好的……”   他看不到,怀里的Alpha却哭得更厉害了,一边用力摇头一边说对不起,除此之外闭口不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办法,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但我做不到我好疼我没办法。   不要爱我,小信,不要忘记我…… 第82章 漏网之鱼   陆成渝哭了很久,直到屋里彻底暗下来,才慢慢地安静了。   秦信抱着他没动,又过了好一会,小心地松开僵了的手臂,把睡着的人平放回床上。   他打开床边的小灯,去外面拿了药品和干净的纱布,在昏暗的亮光下给陆成渝处理手上撕裂的伤口,幸而阻止及时,只是稍微有点出血,简单止血消毒即可,不需要再受一遍缝针的罪。   身体上的伤痛好办,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才是最难治的。秦信终于对蓝焕的提醒有了实感,陆成渝何止有点问题,简直称得上岌岌可危。   他依然没从方才的惊惧中走脱,要很费劲才能拿得稳棉签,控制不住抖,用的力大了,那只手就会抽一下,秦信停下来,略显神经质地盯着他的脸看,确认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后才继续。   原本能很快处理完的伤口竟是拖了一个小时,在高度集中且不需要脑子的行为过程中,秦信被焦躁不安蒙蔽的理智逐渐恢复。   从某些方面来讲,秦信是个称得上“自我”的人。这种自我很少能有机会表现出来,他做上司时纳谏如流,对亲人朋友通情达理,是因为在他心里这些事都不重要,或者说大体上都在他所掌控的发展之内。而一旦出现秦信无法掌控,并且极其在意的情况,他就成为了一个固执己见的冷静的暴君。   蓝焕说他是“触发式”强迫症,秦信不置可否。   而陆成渝就是他既无法掌控又极其在意的主体。他对陆成渝的控制欲兴许不会体现在过激的人身限制上,但一定会潜移默化地写进对方的潜意识。不知道陆成渝有没有察觉到,他越来越难以在与秦信的分歧中取得胜利,不管过程是否曲折惨烈,最后总能如秦信所愿。   当秦信冷静下来后,他毫不犹豫地推翻了几个小时前自己痛彻心扉的保证,认为陆成渝依然需要接受治疗,并且是不限于咨询的规范治疗。唯一的差别是他需要为这个决定做好更长远缜密的准备。   秦信重新给伤口裹上干净的纱布,动作很轻地收拾好东西,出了卧室。   他本来想下次见到蓝焕时再细聊陆成渝的事情,但陆成渝突如其来的崩溃让他没办法再多等下去。就在他打算联系蓝焕时,温朱宪的信息先一步出现在手机上。   温朱宪:【你碰上车祸了?】   秦信不奇怪他知道,温朱宪就跟只在全世界都结了网的蜘蛛精似的,哪里动一下立刻就能传到他耳朵里。   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你那毛病好了?这几回听着还挺正常的。”   “差不多,”秦信敷衍了一句,直奔主题,“你给我的资料上说魏小楚是孤儿,但他说自己有个弟弟。”   “孤儿?”温朱宪愣了,“等等,先不说什么弟弟,他怎么会是孤儿?”   他的质疑让秦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片刻的动摇,但很快又重新确定了:“你把资料给我的时候自己看过没有?”   “没有啊,我看那个干嘛,晕字儿。”温朱宪理直气壮地说。   秦信:“他是孤儿,一出生就被遗弃了,没有收养人。”   “但是,当年他还在营里的时候有说到过他爸啊,”温朱宪茫然地说,“他爸给他送过东西,有些是他们老家的特产,我和几个人还跟他讨过。”   秦信脑中闪过一丝抓不住的亮光,他蓦地问:“哪里的特产?”   “嘶……这么多年了你现在问我,好像是糕饼,鲜花饼?但我忘了什么花了。”   “……玫瑰。”   “哎!”温朱宪一拍胳膊,“对,你怎么知道?”   “朱宪,”秦信说,“魏小楚是x省人。”   “不可能,”温朱宪毫不犹豫的说,“x省都快到寒带了,哪来的玫瑰花饼特……”   话音突兀地停下了。   “是啊,”秦信忍不住冷笑一声,“都他妈快到寒带了。”   他的资料是改过的。   这件事本身并不意外,让他觉得失控的是魏小楚真正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魏小楚接近陆成渝的目的就绝不单纯。   他挂掉温朱宪,又联系了张鑫,张口就是:“订两张。”   “……”对面沉默了一阵,“先生,太明显的话我会被开除的。”   张助理心累地叹了口气:“干完这票就放我回老家过年怎么样?”   “好,”秦信干脆地答应了,并画饼道,“只要我在职,秦氏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谢谢您了,我会好好干的。”张鑫有气无力地说,“那魏先生那边,我邮件里的事怎么处理,要告诉他假消息吗?”   “他不会上当的,如实告诉他。”   “好的先生。”张助理说,“但是他怎么确定陆总这个月会去医院?陆总最近没什么问题,就算有也是去市中那家,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张鑫,如果他真的去了,”秦信顿了顿,“如果你能拦下……”   “……”   “算了。”   秦信想结束通话,张鑫忽然说:“稍等先生。”   对面有些细微的动静,张鑫似乎换了个地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略有犹豫地说:“先生,公司最近的账目好像有点问题。”   秦信意识到他口中的公司并不是老东家。   “陆总对公司上下的控制很严,那部分账目除了他没人能接触到,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总觉得不对,陆总虽然经验少,但能力并不差,按理不该连这种错误都看不出来。”   “而且最近的一些单子也有点奇怪……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   他以为以秦先生对陆总的关照,不会愿意看着他掉进坑里,但秦信却有些冷淡地说:“不需要,陆氏是生是死都不用插手。”   楼上卧室突然传来一声碎裂的脆响,秦信心里一紧,匆匆扣掉电话,大步跑上楼梯。   陆成渝醒了,坐起来,光脚踩着地砖,发出声响的东西是原本放在床边的杯子,现在已经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片。   秦信停在门口,确定陆成渝对他的靠近没有应激时才慢慢走进去,没管地上的碎片,先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在他身前半跪下来自下而上地注视他,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   陆成渝没躲开,他眼里还有些雾蒙蒙的,但看得出来意识清醒,直愣愣地跟秦信对视了片刻,才闭上眼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略有红肿的眼皮:“……没醒透,刚才。”   他打量了一下脚边摔碎的东西:“这杯子应该不是古董吧?”   “不是,我没那么讲究。”   秦信悄悄松了口气。他跑上来时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陆成渝打碎杯子应该确实是不小心。   哭太狠了,眼睛怎么揉也不舒服,陆成渝睁开眼,发现秦信依然是那个姿势牵着他的手,不由得笑了,手指捏了捏:“平身吧太子爷,不知道的以为你要求婚呢。”   秦信张了张嘴。   “停,”陆成渝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止住他,“停,我的,我嘴欠了,你别搞,当没听见好吧。”   秦信又闭上嘴了,闷闷地松开他,用手把几块大的碎片捡起来。   “哎哎!”陆成渝急急地架住他,“别用手!划伤了怎么办!”   “捡完了方便扫。”秦信把那几块扔进干干净净的垃圾桶,拿扫帚把碎渣扫了,一起倒进垃圾桶。   陆成渝被勒令不准下来,一直坐在床上看着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搓着被单,看起来有点紧张。   地上的狼藉收拾好,秦信拎着扫帚,低头看垃圾桶里刚倒进去的仅有的垃圾。   陆成渝垂下眼,指头在被单上压得泛白。   “陆成渝。”秦信开口了。   “……哎。”Alpha转开脸。   “拿来。”秦信把手摊开在他眼下,他不用改变视野就能看见他干净的掌纹。   陆成渝往上看了一眼,秦信的表情冷冰冰的。   “什么?”他刻意地睁大眼睛,本能地装傻自保。   秦信的表情更冷了。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那只手依然平摊在陆成渝面前,秦信说:“拿出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陆成渝哆嗦了一下,慢吞吞地从被子底下摸出一块拇指大的碎瓷来,放在他手掌上,小声抱怨:“好凶啊。”   那块漏网之鱼有一个格外尖锐的锐角,恐怕轻轻挂一下都能划破皮,静静地躺在两人中间。 第83章 犟种   “藏下它有什么意义,”他说,“你很清楚我不会给你避开我的机会。”   “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不打算避着我了。”   为什么呢,其实陆成渝自己也不太清楚。   从惊悸中醒过来,心脏混乱的搏动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他的自制力,然后是防空警报一样的耳鸣,四肢百骸像在被无数蚂蚁啃咬,像指甲剐蹭黑板的通感,烦躁,怪异。   他明明坐在空旷的房间里,却如同挤在早通勤的地铁,很闷,难以呼吸,因为没吃早饭产生低血糖般的眩晕,皮肤很痒很麻,血液很烫,烫得指尖都在鼓鼓跳动。   出口,需要一个出口。   在这样的催动下,他“没醒透”的脑子自作主张地支配着肢体寻找能打破怪异现状的东西,于是那个杯子遭殃了。   碎裂声,或者是秦信的脚步声响起的瞬间,他就从这个状态中猛地清醒了,只来得及在秦信发现之前藏起一块碎片。   可能没想做什么,可能只是锐器让他有安全感。   但这听起来就像乱性第二天的“我喝醉了”一样让人难以信服!   他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回避秦信的诘问。   秦信又感受到那种深刻且令人愤怒的无力。   陆成渝不看他。   可能是怕他,也可能是懒得敷衍他。   “你觉得不疼是吗?”   我原话明明是“还好”,陆成渝在心里反驳道。   “你这个骗子,”秦信说,“我不信你。”   陆成渝似有所感地抬起头,那片被他藏起来的瓷片像一颗白色的流弹刺入面前人的手臂,红色的刺眼的血从平整的切面中涌出来。   “!”他扑上去阻止秦信继续下划的动作,那道深长的伤口已经有半掌。   “你疯了?!!”他吼。   血水顺着秦信捏着凶器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积了浅浅的一洼,他不在意,说:“陆成渝,你疼不疼?”   “你疯了……”陆成渝攥着他的手,指甲都用力到掐进肉里也未觉,喃喃地说。   “你疼吗?”秦信执着地问。   Alpha僵着。   秦信又抬起手。   陆成渝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力道之大让秦信都没忍住一哆嗦,瓷片掉在地上。   “我疼!”陆成渝喊道,几乎辨不出声调,一眨眼,眼泪又掉下来,“疼得快死了!行了吗?满意了吗!别他妈割了!”   “……”   手背迅速浮红肿起来,秦信匪夷地活动一下手指,感受到阵阵的刺痛。   “我划的都没你扇的疼,”陆成渝能往他手上甩这么大一巴掌,秦信还挺震惊的,震惊完了就是啼笑皆非,“你故意的吧,有仇报仇?”   陆成渝的眼圈还是红红的,下巴上挂着泪,嘴唇紧紧抿着,两边唇角压下去。   一个委屈的犟种。   你还委屈上了,秦信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来,把他下巴上的泪痕擦了。   从上往下看人不是秦信的习惯,他又半跪下来,用手抬了抬陆成渝的下巴,声音低了点:“害不害怕?”   陆成渝点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道流血不止的口子。   “怕得少了。”秦信满意地拍拍他的脸,果不其然又摸到一手湿。   “又哭,”他不解,“你以前可从来不在我面前哭。”   “我以前在谁面前都没哭,”陆成渝偏开脸,在秦信云淡风轻的态度的感染下,他似乎也被带回了平稳的轨道,吸了吸鼻子,“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哭的。”   他顿了顿:“床上不算哭,早知道你吃这一套以前我就不那么要脸了。”   秦信啧了一声,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陆成渝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手臂,他站起身,把手往身后别过去,隔开陆成渝的视线:“没事,包一下就好了。”   “我来。”陆成渝说。   却被秦信按着肩膀坐回去,不容拒绝地说:“再躺一会,我自己。”   陆成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秦信跟他对视几秒,泄气:“好吧,你来。”   陆成渝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生疏,消个毒浇透了半瓶,力道也控制不好。   心软的后果就是要忍受烈火烹油后钝刀子割肉的二次伤害,秦信一边要忍,还得注意不能被陆成渝发觉,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跟陆成渝闲聊:“之前跟你提过朱宪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嗯,”陆成渝心不在焉地应,“高中接你的时候见过几次,后来就没消息了。”   “他是温家过继的养子,跟温云虹的血缘要追到外祖母那一代了。”   “不过他们关系一般,朱宪不想在温氏当吉祥物,高中毕业就参军了。”   “哦,没家里帮着挺难的……你别动。”   秦信叹了口气,他没动,是陆成渝手不稳。   陆成渝停下了,眉心团在一起:“是不是弄疼了?”   “还行。”秦信说。   他没忍住:“你一个经常受伤的人处理个伤口还能这么生疏?”   陆成渝默然,须臾才说:“我不处理。”   他第一次正面提及自己难以启齿的倾向,哪怕着意想表现得若无其事,还是能从他轻快震颤的睫毛中捕捉到不安:“放着不管会好得慢一点,能感觉到疼就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一直……一直知道自己有问题,也知道偶尔幻视幻听的症状是闪回。第一次……”   “第一次,”他隐晦地停顿了一下,“是没办法,还有事情没做,我不能死。其实走投无路的时候,痛感和快感也没什么区别。”   秦信一直没有插嘴。   “说多了,”陆成渝笑笑,“我动作轻点,疼了告诉我。”   秦信把胳膊伸给他。   外面不知道什么小动物在叫,吱吱嘤嘤的,桐瑞的庭院比秦家老宅还要大,日常维护的人也更多,只不过陆娴会严格控制院子里生物得种类和数量,不接受不请自来的外来物种,秦信则佛系得多,来者不拒,陆成渝还在窗台上看见过松鼠,第一次见新鲜得很,可惜没等他打开窗户就扔了松果窜走了。   但秦信不太在自家院子里逛,因为有蛇。   ……对,有蛇。   秦信怕蛇。   不可能有人不怕蛇!   但是总不能我家大门常打开但是蛇与节肢动物不得入内,物种歧视太明显了,所以秦信选择敬而远之,只要租客们不进屋就行。两边达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友好协议,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家里发现过爬行动物的痕迹。   不知道陆成渝怕不怕蛇。   虽然面对自己时容易怂,但真要逼急了也挺凶的。好像没见他怕过什么,在家看恐怖片对着跳脸镜头都笑得出来。   胆大包天。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怕的东西?   秦信专心地想着,接着药水瓶子的磕碰声说:“等你从秦屿那儿回来,我们去治病吧,要是觉得蓝焕还行就在他那儿,不喜欢他就换别人。”   陆成渝垂着眼,细致地打好结,固定纱布,然后回道:“好。”   “还可以去看看狗,你说有人给你推荐狗咖了是不是,我也没去过。”   “好。”陆成渝说。 第84章 西西弗斯   机票订在十天后,放在平时陆总的行程或许会有不少人关注,但这张平平无奇的机票注定会被湮没在接二连三的爆炸性新闻里。   首先是被废黜的前任陆总陆怀波逼宫老爷子,还成功了。接着,陆成渝被革职,他的位置由陆怀波的妻子杨曼接替。   未等人们消化这个风卷残云的结果,又一重磅消息砸下。温氏董事长温云虹因重大经济犯罪被警方带走调查,温氏旗下多家公司陆续退市。早就被虫蛀空的庞然大物,只需要一根引线,就会轰然坍塌。   温云虹倒台第七天,秦峥以配合调查为由被请进了警局。   第八天,十五年前的温雨青坠湖案有了新证据,重新启动调查,将秦峥及温云虹列为重大嫌疑人。   新闻一出颇为轰动。豪门恩怨的戏码大家都爱看,勾结小姨子杀了发妻,尘封十五年的命案,放在电视剧里能演几十集,一时间众说纷纭,个个有头有尾,搜罗起来能组成厚厚的一本《人性的弱点》。   秦氏群龙无首,董事会表决后宣布由秦信担任临时董事长。   第九天,巨物倒塌带来的地震率先波及到了陆氏。   自陆成渝上任后,陆氏与温氏的合作越发密切,却并不显山露水,被人不留痕迹地压在水面下。冰川动荡,水面下降,事先一点点埋下的炸药像新年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了,整个账面炸得全是窟窿,四处漏风。   陆怀波蠢材一根,根本无力挽救,处理不当致使刚刚换代的陆氏企业雪上加霜。杨曼精明,见势不妙倒向陆老爷子,若无其事地联合董事会将老爷子重新请出山,时隔短暂的九天,陆氏重新回到了陆董事手中,又或许,权力从来没有易主过。   然而陆成渝埋下的炸药颇有分量,陆氏元气大伤,上上下下忙成了陀螺,拆东墙补西墙,勉勉强强地维持住摇摇欲坠的平衡,休养生息。   短短十天,三家集团接连出事,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波及到的就是自己。   而这一切风波的始作俑者却不紧不慢地按时登上了飞机,前往千里之外的海滨小镇。   他坐飞机不喜欢旁边有人,所以张鑫通常会把旁边座位的票一起买下来。陆成渝关掉手机,嘈杂的信息和未接电话盖在黑屏后,世界都清净了。   这几天基本没怎么睡着,为了能在飞机上睡一会,他要了一杯伏特加,展开腿,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轻轻呼出口气。   直到有人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手里一空,杯子忽然被抽走了。   陆成渝面色不善地睁开眼。   本该坐镇秦氏的人拎着杯子看着他:“戒酒?”   哐!   陆成渝从座位上摔下去,扒着扶手,惊愕之色溢于言表:“你为什么……”   脑子里两根电线啪地一接,前因后果豁然开朗,他猛然反应过来:“操!张鑫是你的人!”   “也可以是你的。”秦信面不改色地说。   他伸给陆成渝一只手:“起来吧,行这么大的礼太客气了。”   陆成渝忍了忍,没忍住,一把拍开了那只手,自己撑着坐起来,扭头面对着机舱。   秦信收回手,把伏特加放在自己这边,并不急着跟他说话。   过了没十分钟,陆成渝往左边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用抓紧时间党同伐异吗?”他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嗯。”秦信说。   陆成渝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嗯什么?没了?”   “嗯?”秦信尾音稍微上扬,“党同伐异是贬义词。”   “……”   秦信笑了笑:“处理好了才来的。”   距离他接手秦氏不过两天,就算不眠不休,也不是两天能处理完的。   他甚至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憔悴。   陆成渝心里发酸,屈指弹了一下他的下巴:“没刮胡子。”   “啊,”秦信叹了口气,凑近了让他看眼下的青色,“没来得及。”   陆成渝没躲,他就得寸进尺地把头靠在他身上,含含糊糊地说:“困死我了。”   alpha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抬起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有点凉,体温像温水一样泡软了疲惫僵硬的眼皮,手掌挡掉了大部分的亮光。   “我说了会回去的,你还跟来干什么。”   “我不信你。”秦信说,“你这个油嘴滑舌的骗子惯犯。”   “哇,”陆成渝把手放下来,笑了,“好直接啊。”   他今天穿的衣服领子有点低,秦信枕在他肩上,一垂眼就能看见锁骨上那颗红色的小痣。他眼皮抬了抬,伸手摸上陆成渝的脖子,挑起上面挂着的银链,挂坠藏在衣领底下。   秦信没有扯出来,而是问:“挂的什么?”   “你猜。”陆成渝歪了歪头。   秦信抉择了一会儿,松手了。   挂坠落回去,在衣服上顶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睡一会。”   “我不困。”陆成渝扭开脸。   从他坐上飞机,无名的焦躁如蚁噬身,挥别不去。秦信的出现将这种焦躁短暂地打断,没过多久又卷土重来。   “把酒给我。”他说。   “这个不行,”秦信闭着眼睛,平和地说,“你答应过我要戒酒。”   “我……”陆成渝感到头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晕机了。   “没什么事,”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平静的魔力,仿佛天塌地陷也能给他撑出一方清净地,“我陪着你。”   秦信往下握住他的手,摸到手心粗糙的疤痕。   “我收回之前的话,”蓝焕说,“你要对他强硬一点。”   “他的回避行为和病耻感比我想象中严重得多,放任下去不加干预只会越来越糟。”   “除了你怀疑过的性成瘾,还得关注一下他有没有药物、酒精和烟草成瘾,性成瘾可以慢慢来,但是如果有AUD(酒精障碍),最好是强制戒掉。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说过他胃不好。”   “如果不想某天在浴缸里发现他的尸体,或者去护城河里捞人的话,可能需要你采取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   “还有睡眠障碍……”蓝焕说着自己都想叹气了,他从业多年,也很少碰到这样的病人,整个一漏风的筛子,好像多加一根稻草都能压死他,但他却千疮百孔地活到了现在。   秦信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捏着,如果不是坐着,他可能已经腿软了。   “我不明白,”秦信许久才说,“他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如果我解决掉伤害过他的人,会不会好起来?”   蓝焕有点意外,有朝一日能从秦信口中听到这种法外狂徒的发言。但又不太意外。   “秦信,跟他相比,你成长的环境是相对健全的,就算你了解了他的经历,也无法理解他的行为机制。”   他说的没错,秦信痛其所痛,却不理解陆成渝到底为什么要靠自我伤害活下去,因为他病不到这种程度,不可能感同身受。   弗洛伊德的死本能认为人具有攻击力向内的倾向。当死本能向外侵犯受到挫折时,就会转向自我内部,成为自虐倾向。   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的更好,必须接受施虐,习惯于施虐,把最初的被动接受施虐转化、内化为自己虐待自己。   这不是什么跨过去就万事大吉的心结,就算拔掉烂根,也早已被毒素侵袭入体,像被洗衣机搅碎粘在口袋内侧的纸巾,这是刮骨难疗的霉斑。   “你知道抑郁是什么感觉吗?”蓝焕说。   “就像无休无止地推着巨大的石头上山,重复、无望,但人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像西西弗斯一样不知疲惫呢?” 第85章 刹车也是车   或许是被秦信的轻描淡写影响到,从贴合的手掌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勉强让他陷入了浅眠。   反倒是秦信没能睡着,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陆成渝的睡眠质量到底有多差。两人的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调过来,陆成渝靠在他臂弯里,接下来整个航程,秦信看着他不断地惊醒,目光落不到实处,过会儿又闭上眼,接着重复这个过程。   这样睡真的能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吗?秦信想。   俩人一个比一个困,下飞机的时候都得互相扯扯别撞了东西。   “你还要继续跟着?”陆成渝打了个哈欠。   秦信:“来都来了。”   陆成渝重重地啧了一声。   飞机只到市里,秦信给的住址详细到镇,接下来还有最少两个小时的车程。   张鑫安排的车等在机场出口。   陆成渝看见,原本都快忘了张助理的卧底事迹,这会儿又想起来,连带着迁怒了秦信,一声不吭地上了副驾,把秦信扔在后边。   司机是本地人,算少见的不跟乘客搭话的,问了几句就上路了。   张助理做事一向面面俱到,即便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行程,也能安排妥当得用不着陆成渝操一点心。他越觉得张鑫好用,心里越不爽,忍不住说:“张鑫怎么会是你的人?”   他怀疑过老爷子,怀疑过杨曼,甚至怀疑过秦竹庄,就是没想到秦信还会在他身边安眼线,都让他装定位了还不够么??   秦信一针见血:“别人谁舍得把这种好用的员工送到你身边?”   “……”相当有道理。   “行吧,管他是谁的人我现在都开不起他的工资了。”陆成渝嘀咕了一句。   秦信有意想问陆氏动荡是否也有他的手笔,还想问他今后还打不打算回陆氏,但顾及车上还有别人,暂且作罢。   车子逐渐驶出市区,外面的楼房越来越矮,绿化逐渐变多。路边有稀疏的花团,有的开过了头花瓣都快掉没了,有的还是花苞,修剪得也不大仔细,潦草且萧条,辨不出种类,要不是看见了矮围栏,陆成渝还以为是野生的。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问司机:“这是月季还是玫瑰?”   “月季,”司机说,“都进十月了哪来的玫瑰,你就假装它是玫瑰。”   “哈?”陆成渝不解。   司机解释说:“镇上有不少玫瑰种植园,前几年说要做特色搞旅游业,满大街种花,钱花了不少,结果也没几个人来,花也没人管了。”   “种植园种的什么品种,观赏玫瑰?”   “这个不太清楚,”司机挠了挠头,“吃的吧,反正以前我来的时候得带点特产回去,玫瑰酱玫瑰油玫瑰饼,我家孩子还挺喜欢的。”   陆成渝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   补觉的秦信却抬了抬眼。   镇上没什么上档次的酒店,张鑫订的已经是能找到的最不错的,六七层高的小楼,从房间的窗户能看见海景,不过也没什么“景”可言,底下沙滩没清理过,海水的颜色也怪怪的,空气质量倒是不错,就是特别潮,离老板大言不惭的“海景房”还颇有距离。   “就算是隐居,他也、太不挑了!”陆成渝想把窗户拉开,一下居然没推动,费了半天劲才吱吱呀呀地开了一道半掌宽的缝隙,带着凉意的风灌进屋里。   他吸了两口,用来缓解长途跋涉的胸闷,然后回头看身后的人:“张助理没给你订房间吗?这屋就一张床。”   “没。”秦信面不改色地把房卡揣兜里。   但这儿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不存在火热到订不到房的情况,就算现在去订也是想住哪间随便挑。   陆成渝纠结地看了他一会:“算了,随你吧。”   秦信查到的地址仅到镇,找人还得陆成渝身体力行。   一个镇,听起来很小,真要从中找个不知道模样,多半名字也改了的人跟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   陆成渝表现得挺奇怪的,他急踹踹地赶过来,来了又好像不着急,一连几天毫无线索,不找关系不雇人,就纯靠自己到处转,秦信陪着他都快把方圆几公里的馆子吃遍了,不像找人,像来慢旅的。仿佛要拖什么时间似的。但是要真说他不着急吧,他还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   他卸任卸得干净,无事一身轻,大有耗到地老天荒之势,只是难为了秦信新官上任,董事长办公室的椅子都还没坐热乎,一大堆事等不到人处理,飞来的邮件差点把电脑塞炸,孙助理在电话那头都快哭了,说秦总啊不秦董你要实在回不来把张鑫调回来行不,这样下去我要辞职了!   陆成渝在一边看乐子说风凉话:“要不你就先回去呗?”   秦信用眼神警告他,对电话里说:“不重要的事情你看着处理,一般重要的发我邮件,特别重要的准备视频会议,我三两天回不去,明天让张鑫复职。就这样,我先挂了。”   这电话挂的颇有畏罪潜逃的嫌疑,陆成渝更乐了。   “没良心的。”秦信伸手点点他。   他带了笔记本过来处理工作,但是陆成渝时常一整天泡在外头,他又不放心,只能跟着,工作攒到现在,孙助理憋了这么久才给他打电话已经相当敬业了。   陆成渝耸耸肩,弯腰摸了摸他的脸:“你忙得我都不好意思勾引你了,宝贝儿。”   “好体贴啊,谢谢你,”秦信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心累地叹了口气,“等我忙完这一阵再挑战盘丝洞。”   接下来的几天,秦信只能偶尔陪陆成渝毫无目的地乱晃,剩下的时间待在房间里开会,工作到半夜的时候为了不打扰陆成渝本就脆弱的睡眠,还得蹲门口回邮件审方案做交接。   陆成渝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秦信能感觉到他心情一天比一天更差,从外面回来就挨在他身边睡觉,真睡假睡不知道,反正有效地避免了交流。   秦信有点着急,只能尽量快地把重要的事情挑挑拣拣地处理掉。   过了三天,最后一个会议开完就能告一段落。陆成渝一大早又出去了,这会儿接近中午,秦信的会开了四个小时,堪堪接近尾声,他说得口干舌燥,借喝水看了眼手机,陆成渝没给他发任何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依旧带着哑:“刚才的话还有人有异议吗?没有的话我们看下一……”   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陆成渝带着能化为实质的暴躁径直走到秦信面前,啪一下把他电脑扣上了。   秦信没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应该也不会拦他。无辜的笔记本被拎起来扔在床上,要不是拎不动,被这么对待的恐怕就是秦信了。   “我开会呢……”   陆成渝粗暴地咬住他的下唇,手往下伸,目的明确地去脱他的裤子。   “不是,你等会!”哪怕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抽风,秦信还是摸不准触发条件,招架得手忙脚乱,费了半天劲才把他两只手都控制住,温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陆成渝面无表情地说,“烦,不是不让我自残吗,来做。”   秦信居然听懂了他颠三倒四的话。   他站起来,让人靠住桌子,低头从锁骨的红痣往上亲,力道不算轻,陆成渝的呼吸越来越重,想摸他,两只手却都被压在桌面上挣脱不得。他觉得不够,焦躁地挣扎。   “快点,秦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带着命令,“咬我……唔!”   秦信在他脖子后面的腺体上咬了一口,他整个人一哆嗦,软得只能靠桌子撑住。   腺体上留下一圈牙印,没见血。   箭在弦上,秦信却停下了。   “不做。”他说。   “……”陆成渝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愤怒,“你……”   “你……”   骂人的词对着秦信说不出口,他憋得脸都红了,试图用眼神骂脏话。   “你阳痿吗?”   “可以先痿几天。”秦信顶着他冒火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说,“排解烦躁除了酒精烟草疼痛和性,还能有别的方式,”   他突然转了话音:“你吃饭没?”   “没有。”陆成渝条件反射地回答。   俩人来这儿第二天就在本地租了辆小四轮,秦信从桌上勾起钥匙,在手上绕了一圈,说:“去找点东西吃,我也饿了。”   陆成渝恶狠狠地把他扑到床上,油盐不进:“别扯别的,你今天就是截肢了也得给我硬起来!”   硬起来好办,但秦信不想惯着他。   他被按在身下,把落到脸上的发丝拨开,仰面看着陆成渝,换了个套路:“晚上回来做。”   “不行。”陆成渝深知资本家套路,坚决要把饼吃到嘴里才算数。   “我对你来说就这么没吸引力?”他冷笑着说,“还是吃过好的就嫌我不够劲儿了?差点忘了你的小未婚夫,学舞蹈的Omega小少爷软不软,床上什么姿势都能玩吧?”   啪!   清脆的巴掌声。   话音戛然而止。   陆成渝浑身一抖,用力咬住嘴唇。   屁股上挨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痛感羞耻地从手掌接触的地方爬遍全身。   在互相都穿着整齐的情况下,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打了臀部,和床上情趣的打法毫无关系,更像少年期的罚站和打手板,带着清晰的训诫意味。   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地说了什么烂话,不敢看秦信的眼睛,又倔着不肯服软。   秦信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开口时没了刚才那种很好说话的错觉:“在我打第二个巴掌之前,下去。” 第86章 检讨   “别跟着我!”从宾馆出来之后,陆成渝跟露爪子的猫似的,看哪都不爽,先是嫌车不舒服硌屁股不肯坐,改乘十一路又说秦信走路挤人,非不愿跟他并肩。   这回连借口都不找了。   秦信闲闲地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距离,抄着兜:“你去哪?”   “去跳海!”他没好气地说。   后边没出声。   陆成渝走出去十几米听不见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没人了。   他撇了撇嘴,不愿意流露出失落来,步子迈得更大了。   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他捂着脑袋扭过去,秦信一只手里握着两柄钓竿,想必就是刚才袭击他的凶器,另一只手拎了个钓桶:“真不等我啊?”   陆成渝用眼神表达疑问。   秦信抬抬下巴,指刚才经过的渔具店,很有兴致地往他手里也塞了根钓竿:“要不要去海钓?”   “……你想去哪钓?”   秦信想了想:“宾馆底下不就有海。”   “那是沙滩,”陆成渝忍无可忍地说,“海钓要找礁石,你坐海里钓吗?”   “哦,”秦信一点没觉得丢人,反而笑起来,“我不知道。”   阳光灿烂,从他舒展带笑的眉宇间,陆成渝恍惚看到了十七八岁不太沉稳的小秦信。那时候秦信话比现在要多,冷不丁损人一句能让他乐好久,还会在他面前吐槽物理老师讲课用方言,听了两年还脑壳疼。司徒昭和温朱宪不知道又吃错了什么药在空教室打架,被教导主任抓到非说秦信也参与了是望风的,妄图借年级第一的光环得到赦免,结果喜提三人三份检讨。   他说这话的时候趴在两人常见面的酒店床上,咬着笔帽苦恼地编人生第一份检讨,肩膀上还有刚才陆成渝爽疯了下死口咬出来的血印子。   年级第一还是有特权的,那俩货五千字,我只需要写一千。他眉目里透出矜持又生动的得意,像只讨夸奖的小狗。   血印子的罪魁祸首叼着事后烟,笑得直咳嗽。   小秦信随口吐槽,信纸底下垫着课本,本来写得还挺专心的,挡不住没个正形的某成年人乐起来没完,他给那余情未褪的声音勾得忍不住瞟,眼睛盯着纸面儿上都是白花花的大腿,腿根星星点点的梅花,每一朵都是他亲自醒的。半天落不下几个字。   陆成渝还真以为他是写不出来,笑够了良心发现地说放那吧,待会我给你写。   检讨哎,秦信找到理由大大方方地看他,半信半疑地说,你会写?   陆成渝含糊地哼哼,我跟你伍哥高中是逃课惯犯,写过的检讨折成纸飞机能开阅兵仪式。   算了,秦信不自在地扭脸,字不一样。   陆成渝一挑眉,看出了什么,用脚把他盖着的被子挑开丢到地上,踩着高中生的侧腰,脚趾勾了勾:“硬了?”   秦信支起胳膊挡住脸:“我还有作业没写。”   “不写了,都年级第一了,嚣张起来。”陆成渝把人拖过来,翻身压上去,懒得清理的穴口流出白精,腿根的梅花积了雪。   签字笔骨碌碌滚到床下,秦信咬他红肿的乳首,牙挺利,咬得乳晕的边界都模糊了,一串印子连到胯骨,不算痛,但挺磨人的。   重新盖了一遍戳,他又把脸埋进他颈窝的发里,试探地咬散发着桂花香气的腺体。陆成渝怕他不舒服,会尽量把信息素收起来,但秦信非但不觉得排斥,还轻易被同为Alpha的气味激得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地想要从他身上索取更多,挤出更多甜蜜的糖水。   后来想起来,他觉得那个时候秦信应该就已经有三次分化的迹象了,只是情况稀少,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给你买个狗嘴套好了,”陆成渝伸手扳住他下巴,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这么爱咬人。”   秦信咋舌,抬了抬肩膀:“买两个吧。”   从天亮做到天黑,结束后秦信贴着他睡觉,陆成渝又困又累但睡不着,顺手把他检讨写了,还记得模仿他的笔记。   陆成渝三十年人生里最为轻松的唯有刚跟秦信在一起的小半年,假若哪天累极了想抽点精神鸦片,便只有那段日子中的分分秒秒能拿出来反刍,不过大部分时候连想都不敢想。   美好的回忆像煤气,无声无息地就能把沉迷其中的人置于死地。   可能真的是赛博煤气吸多了晕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秦信拉着向几个本地人打听过哪里能海钓。   “……不是说要吃饭吗,我要吃饭。”陆成渝往回抽手,抽不动。   秦信于是又回头问路人大妈:“姐,附近哪里的东西好吃?”   大妈让他不要钱似的“姐”哄得心花怒放,很热情地拉起陆成渝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说:“前面,往前走有家小炒好吃的啦,我们家里人改善生活下馆子的时候都爱去,炒菜有味道,海货处理得又——干净又香!”   她夸张地拉长了语调,陆成渝特别想问那馆子是不是她家开的。   不过秦信挺让他意外的,他还以为少爷的交际能力仅限于谈判桌和有目的的酒桌。   余光里闪过一丝反常的亮光,陆成渝猛地抬起头,眯起眼睛审视着四周。   “怎么了?”秦信一直留了一半心神在他身上,见状低声询问。   周围的一切都祥和正常。   可能是一盏灯,可能是玻璃折出的日光。   幻视幻听的经历动摇了他的判断,近半个月来断断续续的头痛乏力仿佛也证实了他躯体化的加重。陆成渝没说话,如果是他看错了,告诉了秦信也只是多一个人疑神疑鬼。他更怕秦信发觉到他在犯病,已经病到失去判断力,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没事,”他捏了捏秦信的手,也低声说,“阳光晃眼了。”   秦信没有怀疑。   “先去吃饭,吃完去钓鱼。”道别了热情的大姐,他一锤定音。   “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陆成渝忍不住说。   秦信没松开他的手,连同他一半结痂一半长出麻痒新肉的旧伤一起包在手掌里,瞥了他一眼,答非所问:“我升职了。”   陆成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听懂了,毫无感情地“哇”了一声:“我们太子登基了,上任的第一把火先烧我,好专制啊。”   手心里被捂出了凉生生的汗,陆成渝低着头把一颗小石头踢远,没头没尾地说:“你怨我吗?”   “不怨。”秦信答。   陆成渝等了等,没后续,有点无语。   “你爸和你姨妈的举报材料都是我交的,你妈妈和姥姥倾注心血的温氏其实不至于倒得那么快,也是我推波助澜的。原本这些墙倒众推的人里应该还包括陆娴的,”   “但是我想了想,觉得她对你是真的很好。”   秦信是不能也不会对陆娴做什么的,因为哪怕她对陆成渝再冷血再狠心,对秦信而言也是弥补了母亲空缺的慈爱的女性长辈。她不喜欢庄园里有动物,却会为秦信留下一窝小兔子,她放任陆成渝被虐待,却衣不解带地照顾病床上的秦信一个多月,连秦峥都只在出手术室的时候来看过他一眼。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有纯粹的爱或恨。   彻底查清陆娴在陆成渝人生中扮演过什么角色的那天晚上,是秦信抽烟抽得最凶的一次,自我感觉抽掉了两年阳寿,房里的烟雾报警器都被触发了,大半夜的保安室小心翼翼地打电话过来问发生了什么。秦信说没事,从屋里换到了露台上。   天放亮的时候脑子都抽麻了,情绪感知的能力随着过肺的烟雾一起变迟钝,于是他又明白了为什么陆成渝会对尼古丁上瘾。   第二天起,他开始着手计划收回陆娴持有的秦氏股份。   他已经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接受陆娴的慈爱,但起码不能再辜负陆成渝。   陆成渝知道陆娴手里不仅有陆氏企业的股份,还有秦氏的。秦峥已经进去了,如果再有股东出问题,恐怕秦氏也很难独善其身。   秦信没告诉他陆娴的股份已经被他低价收购,秦屿一支几乎完全被排出了中心决策层,慢慢地,秦氏也不会再有他们的位置。这不是件难办的事,那一家除了陆娴,本来也没人在意秦氏。   意识到陆成渝为他让步时,他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他挑拣着回答:“温氏败坏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跟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差别,至于……秦峥和温云虹,害我妈妈的凶手,你不做我也会做。”   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向往“父亲”的了,或许他跟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本就气场不和,从没真正父慈子孝过。某种意义上看这是件好事,至少让“父亲”到“仇人”的身份变化容易接受了许多。   不必震惊、愤怒、难以置信,时间过去太久,连恨都淡得生不起来了。   只要漠视就够了,像过去的无数天一样。 第87章 找到了   本地人严选的小炒馆子意外的……难吃。   a市是内陆城市,俩内陆人对海鲜都不怎么感兴趣,舌头尝不出海鲜的鲜是什么味儿,就觉得腥得挺有冲击性的。   陆成渝一只手撑着脸,拿筷子扒拉面前寥寥无几的炒蛤蜊壳,问同样没怎么动筷子的秦信:“好吃吗?”   “我水土不服。”秦信委婉地说。   两人对视一眼。   “结账。”陆成渝说。   秦信立刻放下筷子。   出了饭馆,陆成渝:“下次还是去整碗面吧。”   秦信赞同地点点头。   他还兢兢业业地挎着两根钓竿和手提包,陆成渝翻了翻他买的东西,大概财大气粗地按渔具店老板的推荐全买了,挺齐全的,鱼竿也是杆身长的矶钓竿,但是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没买饵料。”陆成渝很吃惊地说,“你连钓线都买了三种,为什么那老板忘了推销饵料?”   先前问到的有礁石能钓鱼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两人没开车,再回去买饵料的话路程还不近。   秦信跟着瞧了瞧:“没有吗?”   确实没有。   “过来的路上你有没有看到卖鱼饵的地方?”陆成渝问。   没有。   “……”   “好吧,”秦信说,“愿者上钩。”   Alpha揣着兜看了他一会儿:“这鱼,你今天就非要钓了?”   少爷没说话,用眼神回答。   “行,”陆成渝转身往前走,“走吧,先过去看看。”   “没饵怎么办?”秦信跟上去。   陆成渝步子不大,语气轻飘飘的,当他有办法但想逗人玩的时候,就会有种既靠谱又不靠谱的引人注目。他吊儿郎当,高深莫测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秦信特别喜欢他这个劲儿,短暂消去阴霾时,艳阳天般的本色。   所谓妙计,意料之中的朴实——化缘。   叫乞讨也行。   一个空有理论没有实践,一个连理论也没有,两人相当识趣地在钓鱼佬最多的地方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小角落。旁边的邻居姿态豪迈,边上撑着竿,脸上盖着衣服仰躺在凸起的石头上,不知道是打盹还是遮阳。陆成渝跟秦信嘀嘀咕咕争论在哪的时候这人还是一动不动,看起来应该不会介意他们蹭地方。   然后陆成渝就开始了他的乞……化缘大业。   专挑三十到四十之间的Omega和Beta,笑得乖巧又漂亮,一圈转下来化了半兜塑料袋饵料。   秦信抱着胳膊瞧,有两个看着二十来岁的青年,不用陆成渝问就主动过去把自己带的鱼饵分给他。Alpha笑眯眯地照单全收,末了那两人又说了什么,陆成渝摸出手机点了几下,把屏幕朝向对方,明显是个扫码的动作。   于是等陆成渝哼着歌回来,没得到少爷一句好话。   “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问,“你不高兴?”   秦信酸归酸,人家弄来的鱼饵该用还是用,他边往钩上挂饵,边斜他一眼:“出卖色相。”   “有什么办法,要你去卖我又不舍得。”陆成渝歪着头笑。   他完全没意识到秦信在不爽什么,见人又不理他了,才面露困惑。   想了想,恍然大悟,解释道:“Omega比较好说话嘛,而且我找的都是三十以上的,这种基本上都结婚了。少爷理理我嘛~”   他咬字咬得黏糊糊的,扯着秦信的衣袖晃,绑起来的发尾也跟着在肩头一甩一甩。   秦信忍不住说:“不是有两个年轻的么?”   陆成渝一愣。   “喔,”他眉毛戏谑地挑了一下,“你看到了呀。”   真要算的话,秦信其实没有什么立场管陆成渝跟谁换联系方式。即便其中考虑各有不同,他俩默契地谁都没有提“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这种别问继续吃的问题。   不管是前炮友还是旧情人,听起来还没有堂兄弟来得亲近。但是打着堂兄弟的名头吃醋多少有点儿不可理喻。   所以他没说话,一竿甩进海面,光看气势一点也不像新手。   陆成渝低头按手机。   过会儿碰碰他:“哎,看着。”   他把手机伸到秦信面前,点进联系人,把两个带着红圈的新申请删掉了。   “没了昂,”那根匀称的手指接着往下划了几页,“自己看,最近几个月新好友全是秃头老总,没一个小于四十的,我总不能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秦信看着他划屏幕,又把目光转到他脸上,表情不变地点点头:“哦。”   从秦总升到秦董,藏情绪的本事好像也跟着一块涨了,陆成渝研究了好久才确定他心里舒服了。   他舔一下嘴唇,无端觉得口干舌燥,和从躁郁中生出的发泄欲不同,是一种原始的、由繁衍本能延伸出的渴求,就像是……发情期。   陆成渝打了个激灵,裹着凉意的海风从毛孔渗入四肢,浑身发毛,他有点慌张地扭开脸,盯着灰绿色的海水面,手掌压紧肚子。   为了盖过这种踩不到实处的心悸,陆成渝仓促开口:“那个人真的在这里吗?”   “在,”秦信想也不想地说,“他会定期往老宅寄信,直到上个月依旧能收到,地址就是这里。”   在旅馆时,秦信已经和他解释过了。信的内容很简单,往往只有寥寥几句话,大致意思是说自己还健在,更潦草的时候只有俩字——没死。从他说完,陆成渝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他的信到底是寄给谁的?”陆成渝低声说。   秦信摇头。根据常理判断,被狸猫换太子当二少爷养大的私生子,跟这个家里的谁都不像能好到连续三十年隔月寄信报平安的关系。   “是秦竹庄吗?”陆成渝刚说出口,立刻又自己否定了,“不,应该不是。”   从他们坐在这里就睡得像死了一样的邻居动了一下,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秦信没有追问为什么不是,而是说道:“你找他,是想做什么?”   礁石下的海面浪打浪,远处却很平静,水与天的界限不甚分明,陆成渝看着,好一会儿才回答:“不知道。”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他摸起一块石头,用力掷进海里,激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水花,一眨眼就没了。   “就算是我倒霉,顶着这个名字活了三十年,也总得让我知道源头长什么样子吧。”   “要是找不到呢?”秦信说,“也有可能信是别人寄的,他不在这里,或者干脆不在世了。这么多年过去,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陆成渝知道他只是在合理推测,但听起来确实有点像在咒人,他失笑:“你……”   “不好意思,”一个声音横插进来,“不出意外的话,你们说的这个人应该还没死。”   邻居掀开了盖着头的衣服,秦信抬起头,陆成渝扭过脸,三人对上视线的时候同时愣住了。   最先回过神的是秦信,他在底下握住陆成渝的手腕,问那人:“怎么称呼?”   “魏海。”邻居将目光从陆成渝脸上挪开。   这是个看着四十岁出头的中年Beta,黑发里掺着银丝,身材和脸保持得都不错,颊边几道笑纹,不做表情也像带着笑,一看就让人觉得亲切温柔。陆成渝也总有这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比起温柔他更像狡黠的狐狸精。   岁月好像对他格外留情,即便上了年纪也像是那种很招脑子不好使的小O喜欢的叔叔。   “魏小楚是你什么人?”秦信问。   “谁?”魏海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五百年前的一家人?”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陆成渝脸上。   “我的财神爷啊……”他念叨,从石头上坐直了,盘着腿,堪称诚恳地看着陆成渝说,“小朋友,你是我生的吗?”   秦信手上一痛,陆成渝无意识地把指甲掐进了他肉里。   “不是。”Alpha神色冷淡地说。   他收拾钓具,捞了两次才把钓线圈攥在手里。倒了两口气,把线圈扔进包。   “秦信,”陆成渝说,“我、我们回去。”   “等会儿,”魏海按住陆成渝的肩膀,“上鱼了。”   他指指陆成渝压在石头底下的钓竿。   陆成渝下意识甩开他,往颤动的鱼竿上看了一眼,而后惶然地看向秦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反过来掐住了秦信,那只手也像鱼竿一样颤抖着。   “我来吧!”钓鱼佬舍不得看鱼跑掉,自来熟地捞起钓竿熟练收竿。   “哇,挺大一条石斑!”魏海手里抓着鱼,啧啧赞叹,“运气真好,放哪?”   “送你了。”陆成渝忍不下去了,松开秦信头也不回地往地面走。   “其他东西也送你了。”追上去之前,秦信丢下一句。   “我要这些干嘛……等等,给我站住!”魏海喊道,“你是秦家的孩子,你爸爸是谁?”   “秦信!”陆成渝叫。   “来了!”秦信回。   他从兜里翻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名片,四个角折了仨,递给魏海:“请联系我。”   两人渐远,消失在礁石后,Beta把那张名片展平,看清上面的职位后意外地挑了下眉。本就相像的脸在做这个表情时与陆成渝惊人得相似。   “了不得,这孩子看起来还没到三十吧,秦家没人了么……”他自言自语。 第88章 兄弟   陆成渝的步子迈得很大,地面又不够平整,难免踉跄。秦信看得担忧,虚虚护在他身后。   他突然停下来,秦信反应不及,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才刹住。   “那张脸,”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陆成渝的表情,只能听见低哑的声音,“是不是很像,果然很像……”   Alpha自嘲般发出短促的一声笑:“连我都觉得像。”   秦信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   于是他说:“一般,没你好看。”   陆成渝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脸扭开,片刻后从颊边浮起一道细微的纹路,形状漂亮的眼尾往下一压,收势又勾起来,是一个忍俊不禁的微笑。小声说:“服了你了。”   “要回家吗?”秦信把手递到他面前。   “要。”陆成渝拉住这只手。   他的手心很烫很干燥,体温高得有点奇怪,秦信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是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情挤占了。   “上飞机前,我找阿昭帮忙查了点东西。”   秦信攥着他的力气不小,仿佛想靠这种方式给他一点支撑。   “等回了宾馆,我慢慢告诉你。”   啪!   一声脆响,皮质牌套甩在桌面上划出十几公分,堪堪停在司徒昭面前,一寸免冠照上的脸一无所知地微笑着。   照片本人一僵,笑不出来:“……谢谢你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了。”   他若无其事地迅速伸出爪子,那张罪恶之源却被秦信用四根手指头按住了。   “我也想知道,”秦信缓缓说,“我发小是什么时候跟我的心理医生搞到一起去的。”   眼见混不过去,司徒昭抱着胳膊往椅子背上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么着吧!”   但秦信一句话就让他的表情开裂了:“你跟朱宪分手了吗?”   “……”Beta的脸慢慢红了,跟害羞不沾边,完全是憋的。   秦信跟他对视了一阵,松了手。   他本来就没想掺和别人的感情生活,就算对这三个人的关系有点理不清,在看清司徒昭眼神的时候也放弃了刨根问底。   何况今天过来送工牌只是顺带,还有别的事情。   “三十年前,秦竹庄分娩的医院是哪家?”   “华春。”司徒昭脱口而出。   虽然不知道秦信问这个干什么,但他还是顺着这个台阶嗖嗖往下跳,语速飞快:“前段时间查陆成渝资料的时候上面带了一句,华春医院你可能不记得,二十多年前就被我们家合并了。”   “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需要当时的档案。”秦信说,“有一些事情……想求证一下。”   “什么?”司徒昭想不明白,但还是解释,“当时的档案是纸质的,合并的时候清理过一批,就算没清掉,这么多年过去丢失的可能性也很大,我不保证能找到。你要那个做什么,看陆成渝具体的生辰八字拿去算命吗?”   可以顺便看一看。   秦信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犹豫道:“只是没有根据的怀疑……”   说实在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   但如果被证实是真的,那很多问题就有了答案。   “说啊。”司徒昭催促。   “秦竹庄生的有没有可能是双胞胎?”   司徒昭愣了。   “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反驳,“那另一个呢?如果陆成渝不是独子,陆家根本不可能容忍他……”   话没说完,他停下了。   不是不可能的。   秦竹庄做事隐秘,在她刻意的低调下,当年没有人在意一个私生女的动向,连她什么时候怀孕分娩都没人知道,又怎么会知道生了几个?   所有人都只看到她带在身边的陆成渝,陆家厌恶又不得不捏着鼻子人下来的孩子。另一个,扔了,送到别处,或者干脆死了,抹掉一个还没来得及和母体以外的世界产生关联的婴儿的存在太简单了,只要母亲不想要,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她只需要一个孩子,多出来的一个是变数。她只能完全控制一个人,另一个无法控制的有一定的可能性偏向陆家,这样她的复仇就崩盘了。”   如果蓝焕在这里,他兴许能看出一些更微妙的理由,就像儿童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胆子总是指数增长,一个受尽虐待的孩子有了同病相怜的同伴,驯化的难度也是指数增长的。孤独是最难捱的枷锁。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也会像扎进肉里的木刺一样一刻不停地摧折脆弱的幼兽。   分明是中午,司徒昭却觉得从尾巴骨窜上了一阵阴冷的寒意,他喃喃接上:“所以她亲手除掉这个变数……可是只是有可能而已,因为一点可能性丢掉自己的孩子,这是当妈的能做出来的事吗!”   “……是谁?”司徒昭不禁问。秦信不会说无缘无故的话,他既然来问,就一定有根据。   “魏小楚。”陆成渝在秦信之前说出了答案。   他看起来没有太过震惊,坐着耷下肩膀,垂眸看着自己交叉的指尖,显得有点累,有点没精神。   其实陆成渝不是个容易对别人卸下防备的人,靠近他的身体有多简单,走进他心里就有多难。但奇怪的,从他第一次见到魏小楚就像认识了很久似的,甚至连背调都没做清楚就敢让一个Omega去保护秦信。   他没有深思过,现在被告知这人或许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反倒很平淡地想倒也不意外。   失散多年的兄弟。   陆成渝忍不住笑了一下,还真是生命不息狗血不止。   “是,”秦信在他身边坐下,手指动了动,想去握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没做,“今天碰到的那个人多半就是当年更名改姓的‘阿屿’。”   “你问的那句话什么意思?”陆成渝说。   秦信把从温朱宪那里知道的信息简单告诉他,包括被改过的部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秦竹庄的孩子扯上关系的,但他应该是魏小楚的养父。”   扔掉的孩子被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捡走养大。   “真想看看她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表情……”陆成渝低声,又被滑稽得想笑。   他的反应让秦信心里的怪异又重了一分,但仔细看时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这不只是多一段血缘这么简单,陆成渝,前三十年都没出现,偏偏是在秦竹庄病重,你大张旗鼓地回到陆家之后,魏小楚接近你的目的可能并不单纯。”他踌躇了半天的手终于握上去,却被明显过高的体温烫得一怔,一时间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你发烧了?”   两块皮肤接触到地方激起过电般的麻意,陆成渝胳膊上瞬间起了大片细密的疙瘩,他啪一声把手抽回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   呼吸变得艰难,空气中细不可闻的Enigma信息素毫针似的从毛孔扎进身体里。呼出的气是烫的,眼皮也是烫的,他不得不闭了闭眼来浸润干燥的眼球,看着秦信错愕的面容含糊地丢下一句:“我困了。”   “等等,”秦信偏偏还不依不饶地拉住他手腕,“你生病了陆成渝,发烧了自己都没感觉吗?”   甫一贴近,信息素挤压得陆成渝周遭空气更加稀薄,明明和平时一样被妥帖收敛着,感觉器官却像扔进砂铁混合物里的磁铁,将稀少的信息素从空气分子中挑出来吃掉,然后欲求不满地渴望更多。   Alpha腿一软,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攥着秦信的裤子止不住地大口喘气。   秦信顿时慌了,从凌乱的长发底下抬起他的脸,看清了那张总是苍白的脸上不正常的粉,紧闭的睫毛像翅膀一样颤,舌头藏在口腔的阴影里,只有唇缝中间渗出一线血似的红。   “陆成渝?”秦信轻声叫他。   这是发烧吗?   就算是傻子这时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普通的生病,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秦信茫然无措,怎么也想不到原因,只能胡乱摸到手机叫救护车。   “别……”陆成渝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不去医院……”   “好好,不去就不去,”秦信双手捧着他的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盈上了生理性的泪,看着诱人又可怜,“别急,别急,告诉我怎么了?”   如果陆成渝是个Omega,或者不是腺体损伤没有信息素的Alpha,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更容易判断,更不会毫无准备。   但他已经七年没有过发情期了,没有信息素的示警,哪怕脑海中有一丝怀疑,秦信也不会真的往这方面去想。   直到他看见陆成渝掐着他的胳膊,羞耻地并紧了腿,裤子拉链的位置依然被撑起明显的弧度。   “你……”秦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口结舌。 第89章 三十天   那两个字就在舌尖,秦信却说不出口。   周遭只余下陆成渝急促的呼吸声。   Alpha的理智逐渐要被蚕食掉了,秦信终于整理好复杂的心情,一字一句地把那个荒谬的结论慢慢说给他听:“你发情了。”   Alpha一激灵,迷蒙的目光顿时清明了,哪怕已经信了八分,从内心深处生出的惧意依旧促使他脱口而出:“不可能!”   秦信没有跟他争执,而是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指。这几乎已经成为两人之间不言而喻的安抚方式。   “不,不会……”久违的陌生感觉让他慌乱得领会不到这点安抚,翻来覆去地呢喃。   秦信虎口卡住他的下巴,带着点强迫似的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清晰地问:“要我,还是要抑制剂?”   陆成渝呆怔地仰着脸。   Enigma的体温不低,但对此时的陆成渝来说恰好是舒适的微凉,他不自知地歪下头,把脸更多地贴近秦信的手,轻轻蹭着。   好热、好闷。   他已经完全软在了地上,抖着手拽自己的衣服,可惜衣服质量太好,一松手就回弹成原样,轻薄的布料沉甸甸地压迫胸膛,反应不灵敏的指头连裤子拉链都解不下来。   “我的行李里有常备的注射抑制剂,如果你不想做……”   秦信说话的声音在陆成渝耳朵里糊成一团,嗡嗡的惹人讨厌,他攀附着掌控自己的手臂,蛇一样圈住对方的脖子讨吻。   距离变得很近,近得呼吸交错,Enigma没有亲他,他的目光扫过那张艳情的薄唇,掠过绯红的眼尾,顺理成章地落在多情的眼眸里,仿佛要透过一层粼粼的水光直看进他心里去。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过发情期了,这次来得奇怪,如果乱用抑制药物可能会有副作用,”他口型几乎没动,因此声音也又低又模糊,像是暗示,或者引诱,“所以选我吧。”   陆成渝一个字都没听见。面前的人在他眼里赫然成为了一块吃不着的雪糕,他热得干渴,竭力往上凑,雪糕竟然还往后缩。   秦信仰头躲开,执着而虚伪地询问:“要我吗?”   “要我还是抑制剂?”   “选我好不好?”   脑子被情热烧成了浆糊,Alpha焦躁地亲吻他的下巴和脖颈,迷迷糊糊地应答:“好……”   “好。”   陆娴踩着亮得晃眼的高跟鞋,站在离陆成渝颇远的地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如非必要,她绝不愿和陆成渝站在同一个屋顶下。提出要求时,她原本都做好了继续威胁和使用更简单更粗暴的手段的准备,没想到却等来了陆成渝的同意。   每天仅能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水和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殴打和侮辱,三十天的囚禁把Alpha里里外外糟践了个遍,他蜷缩的那块地板上有干涸的血迹,裸露的皮肤上是大片深紫的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连绸缎似的长发都没了光泽,成为一块裹住身体的暗淡的粗布。   Alpha慢吞吞地撑坐起来,靠住墙面,他不看都知道陆娴是什么表情,低低地笑了一声:“陆夫人,没必要那么如临大敌,我一个无依无靠的杂种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算是给少爷出气,您关了我一个月也该出得差不多了吧?我只是想少受点罪,以后见了小少爷一定躲着走。”他说。   女人看他的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块切割好的猪肉,还是腐臭发烂,被丢到垃圾堆里招苍蝇的那种。   只要是个有几分血性的人都不会对这样的眼神无动于衷,但陆成渝就像是完全没有自尊心一样笑着,连弧度都没变一下。   “秦信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说,“做长辈的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虽然孩子喜欢玩新鲜也没什么错,但如果他非要让自己沾一身腥,那就只能解决掉那个勾引小孩子学坏的东西,小渝,你说是吗?”   “是。”陆成渝温顺地应道。   陆娴皱起眉。他答应得太顺利,她总觉得不放心。   她不再打隐晦的哑谜,开门见山地说:“你这样的人跟秦信在一起只会成为他的污点,你们是血缘兄弟,还都是Alpha,秦信以后不要孩子吗?你让别人怎么看他?”   Alpha垂落在地上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在这浑浑噩噩的三十天里,他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潜意识通过仅有的只言片语自动补全了那场车祸,如同诅咒占据他闭眼之后的每分每秒,在凌迟般的反刍中,碰撞发出的每一声响,每一个错位的零件,每一缕飘舞的火舌都清晰地刻进虚假的记忆里。   只有秦信的身影是模糊的。   偶尔他会像一个不属于人世的影子,伸出的手穿过冰冷的钢铁,声音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看着秦信被火光吞没。   但大部分时候他会成为秦信,成为那场车祸的主角。   无论哪种情况,他从没有看清过秦信的脸。因此他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恨过他。   就在陆娴来的前一天晚上,那个梦变了。   车祸之后有了新的画面,一个人站在路的对面,脸依然是朦胧的,陆成渝在梦里意识到这并不是十七八岁的他的小恋人,而是长大后的秦信。   太久没见秦信,汹涌的思念让他险些控制不住地跑过去,但仅仅迈出半步就停住了。秦信面对着他,目光却穿过他落在后面,看不清脸的Omega同样穿过他的身体,小跑着扑进秦信怀里。   梦境似乎放大了陆成渝的七情六欲,他以为自己清楚秦信和他注定殊途,哪怕日后分开也能是平和而体面的。但当他真的看到这一幕时,骤生的嫉妒和不甘简直让他发疯。   路那头的两个人相携离开,每一步都有新的变化,从恋爱到订婚,结婚,无名指上的婚戒亮得刺眼,Omega的小腹慢慢鼓起来,有一天,并肩的身影变成了三个。   他们还在往前走,陆成渝却停下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叫什么。是自卑,是怯懦。在别人的幸福里狼狈逃窜的老鼠,连一丝嫉妒显得不自量力。   于是,当陆娴要求他再也不许见秦信时,他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好。”陆娴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招手把身后两个高大的保镖叫上来,“把药给他打进去。”   被拽着头发拎起来,又粗鲁地按着后脑压实在地板上,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陆成渝似乎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猛地掐紧了掌心,Alpha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两个保镖差点没能按住他。   挣扎中,地面的血迹蹭上脸颊,也有可能是破了皮,灰尘和暗红狼藉一片,那张像诱人堕落的妖精一样的脸终于出现了强烈的波动,目光里淬了不加掩饰的恨意,红彤彤地死盯着陆娴。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直到他重新被死死控制住,才淡淡地说:“看来你已经猜到是什么药了,实话告诉你,这东西还没经过临床,是死是活,看你的命。”   “为什么……”喉管被碾压着,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磨出血来,“凭什么——!”   “凭什么!”陆娴把药剂拆下来的纸壳用力掷到他脸上,如同一个轻蔑的巴掌,厉声反问,“你还敢问凭什么?我家的孩子被你害得差点没命到现在还躺在医院,你说凭什么!只是一支废掉腺体的药而已,如果不是……我都觉得便宜了你!”   Alpha的身体重重一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片刻后便像折翼的鸟一样颓然跌落。   回想起被送进医院时血淋淋的人,陆娴心里发酸,泪光在眼中一闪而过。她仰起头,抬手理了理一丝不苟的盘发,才重新看向地上的丧家之犬:“阿信分化成了Enigma。”   她冷漠地说:“没了腺体,一个残缺的Alpha不会有任何和他绑定的可能,就算阿信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你也该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今一个残废更加配不上秦家的少爷。我本来没想用这种方式折磨你,怪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Alpha无声无息地被压在地上,散落的头发把他的表情遮得影影绰绰。   陆娴没兴趣探究他的心情,更不是为了获得他的同意,见他不挣扎了,命令道:“动手。”   针头有半指长,尽数扎进脆弱敏感的后颈。保镖手法粗糙野蛮,刻意加剧了刺入的疼痛,然而刚才还爆发出不寻常力气的Alpha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痛哼,便像昏过去了似的一动不动,任由针管推到了底。   “三十分钟,熬得过去你就继续像条狗一样活着,熬不过去的结果不用我多说。秦信只会知道是你意欲谋害,畏罪潜逃。”   她说完,带着两个保镖出去,门重新被锁死,留下Alpha一个人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几分钟后,药开始起效,剧痛从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里炸开,他尽力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浑身颤抖地忍耐着。   三十分钟还有一个前缀是“至少”,在药效过程中,每一秒都会比前一秒更痛。陆成渝不知道把口腔的哪里咬破了,鲜血和微弱的呻吟一同涌出来,渐渐的,呻吟变成了剧喘,然后是不似人声的惨叫。   留下看守的保镖站在门外,听着这样的声音升起森森的寒意,浑身发毛,始作俑者却依旧优雅地坐在沙发里,啜饮着一杯茗香的热茶,仿佛这只是窗外的鸟叫。   动静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陆娴重新进门的时候,地上的Alpha比刚才更狼狈了,跟“漂亮”已经毫无关系,比起勾魂摄魄的妖精,他此时更像一缕惨死的残魂。   空气里有残留的信息素,清甜的桂花香变了质,变成尸体般的腐烂味。   呼吸微弱得难以察觉,保镖只能翻开他的眼皮,观察后对陆娴点点头:“还活着。”   女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不管陆成渝此时还能不能对外界有所反应,径自说:“你有两个月的时间跟阿信断干净,不要让他觉得你是被迫的,别想玩藕断丝连苦命鸳鸯的戏码,我长了眼睛。两个月之后,别让我再在他身边看到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Alpha没动。   片刻之后,传出一声无法分辨的音节。但没关系,陆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会有别的回答。 第90章 你们算了吧   秦信很擅长察言观色,甚至不用询问就从陆娴闪烁的态度中得知,自己跟陆成渝的事情早就瞒不住了。   从货车上掉下来的钢材捅穿了小腿,但他依旧比出租车司机幸运,那个上一秒还在说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儿子学习很好的中年人在他面前被削掉了半个脑袋,没有血,只有白花花的脑浆溅了满车。   除了腿伤,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少量的内出血,但至少活下来了。在医院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冷汗淋漓地惊醒,因为砰砰跳动的心脏和脑震荡后遗症产生强烈的呕吐欲。   “他会有报应的,他们母子两个都会有报应的。”陆娴看着他,泪光涟涟。   秦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柔声安慰她,脑子里想的却是陆成渝怎么没来看他,是不是被找麻烦了。   一天,陆成渝没来。一周,陆成渝没来,半个月过去,还是没来。   他确信陆成渝只要能动就一定会来看他,一直没有来只会是出了意外。秦信越来越没底,见不到人,也联系不上。病房里总是有人守着,他不方便频繁地联系他,想拜托司徒昭打电话还被反过来骂了一顿。   第三十天,陆娴不在,伍相旬来了。秦信的不安早就积聚到了顶峰,能用的办法能找的途径都用了,陆成渝还是音信杳无。他攥着伍相旬的衣服恳求他告诉陆成渝不管怎样来见他一面。他相信陆成渝跟这场车祸没关系,不管有多少人说,说得多么确定,自己都一定会尽力保护他。只是他太想他了,太需要他了,只有见他一眼才能有力气从缠身的噩梦中逃脱。   伍相旬的目光复杂极了。   “小信,”他弯下腰,用这个从陆成渝那儿学来的称呼叫他,“我不知道他在哪。”   说谎。   秦信几乎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没有这么说过,你就当伍哥嘴欠,随便听听,”伍相旬说,“你们算了吧。”   攥着衣角的手泛着用力过度的青白,慢慢松开了。每次见到人都乖巧地喊哥哥的少年惨白着脸,冰冷地、色厉内荏地下了逐客令:“出去。”   伍相旬把看病人带的补品放下,转过身时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做这一回恶人,可能这辈子都听不见小少爷再叫“伍哥”了。   但他的手还没挨上门把,少年微颤的声线又响起来:“你帮帮我……”   他停住。   “伍哥,伍哥你帮帮我,帮我找到他,求你了,你让他来见我一面……”   “就算是要分手,你让他亲口来跟我说。”   “我好久没见他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伍相旬差点以为他要哭了,连头都不敢回,什么话也没说便逃也似的拉开门出去了。   病床上的少年先是望着开合的门,半晌转回脸,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腿上,攥紧拳狠狠捶打了一下,借由被牵动的伤,他弯腰抱紧被子,把脸埋进去。   其他伤恢复了七七八八,剩下腿没有好全,复健到现在最多只能站两个小时,就算送医及时,也难免要留病根了。   伍相旬走后第二天,一向乖巧省心的秦信跟家里大闹了一场,据说气得秦董在会议上打电话痛骂敢出医院的门,秦氏以后跟他就没有半点关系,风声传了出去,一开始都没几个人信,连司徒昭都不相信。大学已经开学了,他上着课收到妈妈发来的信息,当天下午就买机票飞回A市,冲去医院想晃晃秦信脑子里的水问他发的什么神经。   但他扑了个空,秦信的病床上连根头发都没留下,看监控才知道这小子趁保镖轮班避开护士,把秦董说话当放屁,从医院正门出去了。拖着一条伤腿走路都踉跄,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毅力。   秦家没有找他,而是将老二家正在读研的长子秦陆英叫了回来,仿佛在冷冰冰地隔空打秦信的脸,血脉的远近很重要,但有时候也不那么重要。在掌权者手下,你可以是棋子,也可以是弃子。   在众人想像中,这位被罢黜的任性的小太子就算不着急,心里也应该是后悔的。   但——   陆成渝低头看着靠在自己家门上睡着的小孩,蹲下身,把超市购物袋放在地上,轻轻拨了一下他稍长的刘海,觉得秦峥如果是想用这种办法逼秦信灰溜溜回去的话恐怕要落空了,他应该也没怎么把劳什子继承权当回事。   “醒醒,”他抵在秦信额头上的食指用力推了推,“少爷,太阳晒屁股了。”   秦信的脑袋被他推得滑稽地晃了两下,迷茫地睁开眼睛,目光定在他脸上。   胳膊唰地伸出来,陆成渝只看见眼前一晃,就被少年紧紧地勒进了怀里。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能实打实地抱进怀里,不是梦,也不是幻觉。秦信闻到洗发水的果香,汹涌的思念争先恐后地堵在喉咙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哽得眼睛发酸,以至也没能察觉到对方隐忍的呼吸。   他把脸更用力地贴近陆成渝的肩颈,委屈地同他说了许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陆成渝尽力把自己的声线放平稳,笑着说,“就想换个发型,不好看吗?”   好看的。   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好了好了,不要蹲在门口了,待会邻居看到我会被投诉的。”陆成渝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似的说,“饿了没有,我们回家做点饭吃好不好?”   “今天超市打折,买了大棒骨还有很多菜,熬个汤会不会来不及?你想吃什么?”   “有点……”隔着单薄的衣服,指腹摸到少年坚硬的脊骨,陆成渝突兀地停了一下,连续眨了几次眼睛,才说完,“有点瘦了。”   他说了一堆,秦信才闷闷地应了一句:“没有瘦。”   把人安置在沙发上,陆成渝去厨房做饭,刚把菜洗好,从后面贴上来一双手环住腰,秦信鼻尖蹭蹭他的肩膀说:“闻不到了。”   “给我一点吧。”陆成渝听出了少爷隐晦的撒娇。   他手一顿:“不可以。”   “为什么?”秦信困惑地歪头。   陆成渝慢条斯理地把青菜码齐,一段一段地切:“你现在是Enigma,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的信息素会影响你。”   秦信不吱声了。   依然碍手碍脚地搂着他,过了一会才说:“你是不是怕自己变成Omega?”   陆成渝斜睨他一眼,笑了笑:“差不多吧。”   “我不会这么做的。”   “嗯。”   “我说真的!”少年有点急了,硬把他的身体扭过来面向自己,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做强迫你的事,我不要你受一点苦。”   腰后抵着流理台,陆成渝没嘲笑他是小破孩子,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嗯。” 第91章 拒绝   秦信就这么在陆成渝小小的租屋里住下来。   他没问陆成渝为什么一个月不露面,陆成渝也不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外,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Alpha白天多半不在家,对他说是去上班,晚上回来的时候会给他带点小礼物,有时候是块草莓蛋糕,有时候是一支半开的玫瑰花,哄他吹气,然后一翻手变出来。   秦信很配合地鼓掌,找了个大概是某一任房客遗落的花瓶把那支花养起来。   他走不了多远,绝大部分时候待在家里,陆成渝怕他一个人无聊,买了大屏幕的液晶电视给他玩手柄游戏,本就不大宽裕的空间雪上加霜。然后过了两天秦信说你大学的课本还有吗我看看那个吧。   于是陆成渝相当狼狈地找八百年不联系的大学同学要课本。   一天,一天又一天。   重复会让人失去时间观念,租屋像一座湖心的孤岛,不刻意看日期的话,秦信连今天周几都说不上来。   离开专业的疗养团队,那条腿的阵痛能逼得他出一身冷汗,天气晴的时候还好,碰上阴天下雨简直想给自己个痛快。   陆成渝很快发现了,一直以来有意回避的发生在秦信身上的灾祸,以一种让他心如刀绞的方式摆在眼前。秦信痛得没听见他回来,他僵立在没开灯的房间门口,庆幸秦信没注意到他,黑暗不知道在保护哪一方。   秦信发现陆成渝有古怪比陆成渝发现秦信藏起来的病痛还要早。怪只怪陆成渝平时太浪,稍微收敛一点就很明显,何况他不止收敛了一点,如果说不跟秦信上床是关怀病号,但口头的便宜都不占就太奇怪了,他甚至还每天老老实实地穿着衣服。以前他俩混在酒店几天,从进门到退房,谁也别想多穿一根线。   租屋里没有第二间卧室,也没有第二张床,他还是第一次见陆成渝把衣服穿得那么规矩,连睡衣的扣子都扣到顶,还是在浴室洗完澡换好了才出来的,仿佛秦信才是那个随时随地见色起意的色胚。   十几天下来,俩人直线距离塞不下一根头发,居然没发展任何需要坦诚相见的活动。   他为什么不想跟我睡觉?   陆成渝白天不在的时候,秦信就皱着眉琢磨。   嫌我技术不好?都睡了半年了再嫌有点来不及吧。   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让他这么守男德,秦信一直觉得以陆成渝对这事儿的热衷程度,世界末日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拉个人打一炮。世界上肯定没人和他一样离谱,他找不到人,这个床最后只能跟我上。秦信想。   刚分化不久,无法自如控制的信息素时不时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撞着撞着就往腹下去了。再一次半夜被憋醒,秦信满身汗地呼气,扭头看了看Alpha的睡脸,掀被子进了卫生间。   他在自己动手和洗凉水澡之间选择了后者,有陆成渝在他不想自己动手,但现在也不至于把人喊起来,何况他最近还怪怪的。水浇在身上的时候凉得一哆嗦,理智上什么心思都没了,生理上却浇不灭。   一只手伸过来关掉水,浴室装了两个人,顿时便显得格外狭小。   秦信往墙边缩了缩,给他让出更多的空间来:“我吵醒你了?”   “没有。”陆成渝却挤过来,半强迫地把他压在冰凉的墙壁瓷砖上,灼热的硬物隔着睡衣顶到他的小腹。   秦信喘了一声。   “干嘛不叫我,”陆成渝缓慢地让那东西在自己身上蹭动,坏心地隔靴搔痒,“男朋友不拿来用摆着好看吗?”   “唔……”他起码有两个月没受过这样的刺激,急迫地去寻陆成渝的嘴唇,没控制好力度,在他下唇咬出一个小口子,唇舌交缠间尝到了淡淡的锈腥味。   奇怪,连血液中也尝不到信息素,秦信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陆成渝得寸进尺的撩拨挤了出去。   陆成渝熟练地在亲吻中占据主动权,浴室里空气本就稀薄,直到两人都感觉呼吸不畅,他才肯放过秦信,给他一个换气的空隙。   舔了舔刺痛的下唇,又在少年额头上落下一个亲昵的吻:“乖孩子。”   秦信原本圈在他腰上的手往下一滑,收紧胳膊,小声说:“想做。”   说着,那只手已经不老实地从下摆钻进衣服里。   Alpha猛地往后挣,攥着他手腕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秦信一愣。   “好痒。”Alpha若无其事地笑着,把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塞进他指缝里,十指相扣,然后半跪下来,托着勃涨的肉棒抵在脸颊边蹭了蹭:“给你舔要不要?”   红色的舌尖刻意放慢,舔掉龟头渗出来的一点清液,眼尾斜着向上挑,漂亮得很妖异。   “可以随便深喉,随你高兴。”   灯光打不进秦信眼底,陆成渝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秦信喜欢什么受不了什么。   秦信喜欢掌控他。小朋友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像只好说话的兔子,床上意外地还挺强硬。虽然只要是跟陆成渝上床怎么都很喜欢,但恰好用到一些能更深地掌控他的体位时,少爷会格外卖力,最后能搞到他意识涣散,每一分呼吸都只能由秦信牵引。   他把自己放的很弱势,温顺地用舌头讨好秦信。秦信会喜欢的。   猩红的龟头顶开唇瓣,他手指圈着性器根部,刚想含进去,秦信忽然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我不要。”   力气不大,陆成渝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地上,胳膊往后撑住地面,抬起的脸上带着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我,不,要。”少年幽深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陆成渝从来没有过被他拒绝的经历,他不清楚秦信为什么忽然生气,有些无措地站起来:“小信……”   “你出去!”秦信连推带拉地把他赶出浴室,啪地把门锁了。   陆成渝呆呆地在门口站着。   片刻后,门里响起压抑的低喘,秦信宁可自己解决,都不要他帮忙。   他大概想明白了小信生气的原因,以及自己被赶出来的原因。   就像他没有被秦信拒绝过一样,秦信也没有被他这么拙劣地拒绝过。   他觉得委屈了。   陆成渝背靠住门,把裤子往下拽了拽,听着门后若隐若现的动静抚慰自己,喘息声叠在一起,闭上眼睛时会恍惚觉得是秦信的手。门内的声音停下时,陆成渝一并到了高潮,咬住嘴唇轻轻呜咽,上衣掀起一截,露出腰上未愈的伤痕。   他整理着呼吸,垂下手,失神地靠着门。   过了会儿,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来。   “用热水。”陆成渝说。   “……”   “知道了。”从门后闷闷地传出来。 第92章 滴!养胃体验卡   秦信生了两天的闷气。   其实第二天就有点绷不住了,但陆成渝没有要给台阶的意思,他只能继续端着。   而且那人看起来还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更生气了。   一直端到了第三天晚上。晚饭是秦信做的,滋味比陆成渝好得多。桌上谁也没说话,吃完陆成渝去刷碗,秦信觉得困,想在客厅沙发上靠一会,意识却越来越沉,径直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下意识以为天黑了,下一刻察觉到眼睛上的拘束物,才明白过来。   不仅眼睛被蒙上,手也被绑着。   除非是绑架,否则能干出这事的没第二个人。   就算是绑架也没有扒光了的!   “陆成渝!”他有点恼火地叫人,“你又要搞什么?”   久久无人应声。秦信原本深信不疑的想法逐渐动摇了。   就在他张口要唤第二声的时候,一只带着水汽和凉意的手像滑腻的蛇一样摸过他的腰腿,握住蛰伏的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   少年的呼吸顿时错乱了,他的身体熟悉这双手,难耐地抬了下腰,很快就没出息地充起血,硬成直挺挺翘着的一根。   陆成渝勾着茎头往外拉了一下,松开手,沉重的阳物啪一声打在他自己小腹上。   “啊!”秦信腰腹反射性地收缩,整个人向上弓起来,腿却被陆成渝死死按住,只能保持着这个门户敞开的姿势。   “别,别这样。”他央求年长的恋人,“好痛……”   在陆成渝听来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他没忍住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有段时间没剪,长得长了,发尾还有一点柔软的微卷。秦信分化早,身材和长相似乎也比同龄人更早地接近成熟Alpha的模样,日后冷峻的轮廓在这时已经初现雏形,可惜被软绵绵的自然卷破坏殆尽,眼罩遮住最凌厉的眉眼,看起来清纯又无害。   “只有痛?”他故技重施,如愿又得到一声叫。   “只有疼么,”陆成渝眯起眼睛笑得不怀好意,没轻没重地捏了捏饱满的龟头,“不是吧?”   对Alpha的恶趣味深有体会,秦信深知自己越是不屈这人就越来劲,于是他用绑在身前的双手摸索着去勾陆成渝的手,带着拉到自己脸颊边,亲昵又讨好地蹭了蹭。   陆成渝失笑,服软的小少爷可爱得要命,如果这招放在平时他已经缴械投降了,但今天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顺着秦信的动作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捏泛红的耳朵,指尖沿着下颌清晰的弧度描摹,流连至少年紧张得不停滚动的喉结。   小少爷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吞咽一下,问:“你想上我吗?”   陆成渝微微一愣,脸上的肌肉短促地抽了一下,像憋笑没憋住,随即回道:“是啊,给上吗?”   哪怕眼罩遮住了半张脸,都能分辨出秦信脸上的纠结:“如果你想的话……”   他听到一声短促的气音。   陆成渝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喘不匀气,捂着肚子倒在秦信身上。   胸膛恰好压在秦信绑在一起的手上,隔着一层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衣料,手背能清晰地感受到放松的肌肉软糯而柔韧的触感。   没人能控制住不心猿意马,他一时没分出心思去想陆成渝笑的原因,由着对方笑到肚子疼,不得不强行止住。   “哎呦……”陆成渝捂着酸痛的小腹,发出几声不知道是笑还是咳嗽的声音,抬腿跨坐上去,俯身在秦信脸上额头接连亲了几口,吮着他的唇瓣又舔又咬,像在吃一串爱不释手的草莓糖葫芦,“甜心,哥哥疼你!”   秦信才发觉他下身是裸着的,肌肤毫无阻碍地紧贴在一起,肉棒被柔软的什么部位压住,又痛又爽。   陆成渝还没怎么硬,可能是那针药的副作用,从那天之后他很难再硬起来,完全看运气,明明得到的刺激已经足够,下身却没多少反应。不知道是永久的,还是只是阳痿体验卡。   他并不在意,反正跟秦信上床也用不到自己这根,买润滑的时候顺便把伟哥也买了,万一秦信怀疑,大不了吃药。   硬热的龟头抵着性器根部,被两颗圆溜溜的卵蛋按摩着,柔软的微鼓的会阴夹住茎身,Alpha慢慢地前后动腰,压着的鸡巴就被他蹭得越来越硬,越来越烫。   鸡巴一下一下磨着,后穴的润滑被肠肉挤出来,顺着会阴流下去,打湿了两人贴合的地方,抽动时发出黏腻的声音,好像那根肉棍操的不是Alpha的卵蛋,而是湿漉漉的骚蒂。陆成渝的呼吸微微乱了,身下的物件也有了抬头的趋势,大概是用不着吃药了。   秦信得了甜头,却如同泼油灭火,越烧越烈,狠劲往上挺腰,阴茎用力凿着鼓鼓的软肉。   “啊……”陆成渝颤巍巍地呻吟,一边配合秦信急躁粗鲁的动作,一边努力保持平衡,可惜效果并不好,他像一只水上颠簸的小舟,撑在秦信腹部的手是唯一的桨。   水上浪头打着浪头,不得章法,猛地一下将整个龟头撞进穴口,接着又滑出来,陆成渝身体往上一弹,扬起脖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久未使用的地方哪怕经过了细致的扩张,也像是未经人事的处子穴,紧得寸步难行,那一瞬间夹得秦信大脑空白,他给激出了汗,更加急重地乱顶,试图再操进那处温柔乡里,却怎么也找不准地方。   “解开!”绑住的双手抓住陆成渝的衬衫下摆,小少爷又急又气,还有点委屈,“找不准,你绑着我我进不去!”   “把眼罩也拿掉好不好?小陆哥哥,我想看着你……”   小陆哥哥没理他,勉强把身体抬起来一点,一巴掌甩在了少爷胯骨上,使了巧劲儿,不疼,但是动静很脆:“慢点儿,说了哥哥疼你,急什么?”   他一只手扶住那根鸡巴,另一手扒着臀瓣,露出红嫩的穴口,一点点将硕大肉头吞下去,然后是茎身,每吃下一公分,都能听到Alpha深重急促的抽气。两个月没做过,后穴生涩得要命,连唯一吃过的鸡巴形状都不记得了,像是要重新凿开一条穿山的隧道,他只能尽力放松,放松,呼吸,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逐渐回忆起了仿佛要把肚子捅穿的可怕深度,当下与记忆慢慢重合,等把整根都插进去,脐下被顶起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穴口撑开成泛白的一圈,陆成渝足有十几秒说不出话来,喘气的声音重得像缺氧。   “嗯呜……”   秦信先忍不住,用力抬腰往上顶了一下,性器进得更深,陆成渝觉得自己简直成了穿在木条上的一串烤肉,被捅得想吐。   混着疼痛的酸麻从鸡巴操到的地方膨胀蔓延,浑身像被电了似的颤抖,身体完全没适应,陆成渝咬着里侧的软肉,哆嗦着抬起屁股,退出到只剩一个头在里面,然后一下子坐到底。   呻吟喘息交缠满屋,啪啪的皮肉拍声从一开始缓慢,到间隔越来越短,主动颠簸着吃鸡巴的Alpha松开了眉,逐渐得了趣儿,全身都染上了漂亮的潮粉,叫得越来越浪荡。这把嗓子在酒吧点他唱歌都是最贵的,高高低低的呻吟比任何色情片都勾人。   “啊……”秦信爽得受不了,好几次险些被他骑射,却总是差临门一脚,性器涨大到了极致,已经肿痛起来,他越发觉得手上绑带碍事,如果没有这该死的绑带,他就可以握住陆成渝紧窄的腰,带着他往自己鸡巴上撞,每一下都插到最深的地方,顶开结肠,操烂骚点,像发情的野狗,在谁也没到过的比他任何藏起的私心还要深的深处射精成结。   “再坐深一点。”鬓发被汗水浸透了,他双手紧紧攥成拳,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飞快攀升,原本温和无害的味道变得极具攻击性,竭尽所能地包裹着Alpha,无意识地试图引诱他发情。   秦信努力在满屋情欲的味道中寻找令他魂牵梦萦的甜香,但是没有,一丝都没有。   “给我,”秦信急躁地乱七八糟地往上顶着,“信息素。”   “你的信息素……为什么要收着?”眼睛被遮住,他看不见陆成渝的表情,坐在身上的人动作难以察觉地停了一瞬,然后听话地更深更重地起伏。   但秦信已经不满足于此了,刚刚分化的这段时间信息素不稳定,很容易被激起假性发情,在假性发情的影响下,他疯狂地渴求肉欲和信息素。   为了不弄伤他,陆成渝特意用了宽面的绑带而不是绳子,但在他粗暴的挣动下依然深深勒进手腕:“松开我,陆成渝!”   他挣扎得太激烈,陆成渝暂且停下来,轻喘着按住他手腕:“松开了你想干什么?”   “干你。”少年狠狠地说。   陆成渝笑了,收缩穴肉夹得他一声闷哼:“这不干着呢么。”   他想了想说:“解开可以,但是不能摘眼罩,不能咬脖子。”   秦信喘着粗气咬牙,一声不吭。   唇上被轻轻碰了碰,陆成渝弯腰给了他一个羽毛似的吻,轻声说:“明天你要去看你妈妈吧,今天提前生日快乐了。”   一个物件扣在他下半张脸上,搭扣在脑后扣好,陆成渝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绑带。   下一刻体位倒转,Alpha被重重摔进床褥里,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钳着他的腰,冰凉的金属架刮过肩膀,卡在肩窝里,把脆弱的脖颈和利齿隔开。   陆成渝微微撇开头,摸了摸恼怒地在脖子上乱蹭的兽用防咬嘴套,唇边带着笑:“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祝贺成年,小少爷。” 第93章 你喜欢小孩吗   秦信没说话,意识到嘴套蹭不掉之后,他并没有动手去摘,而是把积攒的不爽通过抽送的性器尽数捣进小穴里去。   陆成渝表情一变,浅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啊”得叫出了声,尾音被操干得支离破碎,如珠似玉地落了一地。   “啊!啊……啊,插得好深,呜……”他高高地往后仰起头,手背挡住眼睛,放荡地扭腰,自己抬胯把屁股往秦信撞过来的方向送,一点也没克制声音,“好凶,爽死了呜……”   “嗯呜……小信,骚肉要被操烂了,啊……要、要怀孕了……”   “别说了!”少爷脸红得能滴下血来。   秦信对他的敏感点了如指掌,一上来就毫不留情径直往那一点进攻,操得滚烫肿胀,狠狠插干了没几下,穴道深处竟然涌出了一股骚甜的水潮,陆成渝的胡说八道戛然而止,腰身高高的拱起来,整个身体痉挛抽搐了数秒,性器喷出一股一股的白浆,远的都沾上了他自己的睫毛,近的积在腹部,顺着腹直肌的凹陷滑落浸湿被单。   穴肉死死地绞紧插在里面的异物,既像往外推又像要往里吞,秦信看不见他射精,但从这样激烈的反应大约也能猜到,他狠心地将鸡巴从小穴里抽出来,淫水混着润滑在连接处打成了白沫,骚红的软肉都被带出了穴口,然后破开密密匝匝的骚肉直捣深处!   陆成渝像缺水的鱼一样高高弹起,被压在身下扑腾,几乎失声,眼前甚至出现了放烟花似的白光。   然而秦信并没有照顾他的感受,一下一下大开大合地插干起来,每插一下,那根干净的肉棒就从小口里喷出一股白精,射精的过程硬生生被延长到了半分钟,射到最后没了东西,就从顶端像失禁一样流出透明的淫液来。   陆成渝爽得发痴,指甲无意识地掐进秦信的胳膊,有许久不知道意识在哪里,软成一滩水随便折腾,像个温顺的性爱娃娃。   快感持续的时间太长,过了头,转成了尖锐难忍的疼,陆成渝酸得不住发抖,捂着肚子用另一只手推秦信,断断续续地求饶:“停一会,受不了了!小信,停一会,呜……小畜生,啊——!!”   烙铁似的肉刃顶到了一条闭合的细细的肉缝,本能的恐惧让陆成渝尖叫出声:“别碰,别碰那儿!”   他薄唇红润,泛着水光,被自己咬得有些微肿,看起来像一颗诱人的草莓果冻。   秦信伸手摸找到他嘴唇的位置,低头想吻,最后触碰到那张嘴唇的却是冰冷的金属。感受到阻力,秦信一顿,极其不爽偏开脸,把额头靠近陆成渝的侧脸,指腹碾过硬挺的乳头,一路下滑到小腹,隔着肚皮点在某处,如果陆成渝是Beta或者Omega,这里就是生殖腔的位置。他语气温和,带着隐约的兴奋:   “想怀孕吗?插进这里,把里面射满的话,你会不会永远属于我?”   ……   “你还、唔……还不死心啊。”   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带着海水的腥潮,Alpha被压在松软的被子里,长发散开蹭得乱糟糟的,因发情而迷乱的意识被这句话勾出了短暂的清醒。   字很难连成句,但他还是坚持边喘边说完:“又不是没让你试过,咬了我那么多次,还……呜……还成过结。”   “嗯、嗯啊!好爽,再……再多一点……”   秦信很重地往深处干了一下,本意是惩罚,陆成渝却爽到了。   他挨过这一阵手脚痉挛的快感,接着说:“什么都依你了,还怪我,说不过去吧?”   “嗯,”秦信回道,“怪我不够努力。”   秦少爷奋发图强,调整了方向,埋在穴肉里的鸡巴碾着肉缝干上骚点,爽得陆成渝里面喷水,热乎乎地浇在龟头上。   “你怎么能流那么多水?”听起来像床上的骚话,但秦信只是在真心实意地不解,“哪个Alpha像你一样水这么多。”   第二下就不再只是碾过,而是准确地径直凿上去,连肚子都被顶起一块。   陆成渝未出口的话直接顶成了高昂的呻吟。   秦信找到了节奏,开始专注地侵略那条无用的肉缝,仿佛那后面真的有一个柔软的腔体,能够孕育有他们两个人基因的新的生命。   从被顶干的那处泛出陌生而诡异的感受,不是痛,也不是爽,陆成渝觉得害怕,但拜久违的发情期所赐,他很难保持长时间的清醒,推拒的手软绵绵地搭在秦信结实的腹肌上,活脱脱的欲拒还迎。   只是单纯的活塞运动,敏感的身体就已经爽得不行,秦信俯下身给他舔乳头,咬在齿尖研磨,不轻不重地咬住乳钉拉扯,细细的电流从他唇齿经过的地方通入四肢,陆成渝止不住地哆嗦。   沉迷情欲太顺理成章了,他的身体随着身下的操干不停地往上耸,在快要撞上床头时被箍着腰拖回秦信身下。   萎缩的肉缝突然一酸,陆成渝仿佛听见自己身体里破了一个口子,像用一根针扎破气球发出的噗的声音。   不对,不对。   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轨道。   等等!   陆成渝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惊慌地提高了声音:“停下!秦信,别插了……里面……嗯唔——”   秦信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以为陆成渝只是叫床:“嘘,隔音不好,你这么叫会被人听到。”   “唔!唔唔!”陆成渝睁大了眼睛,着急地去挠他的手背,努力拖着身体往后躲。   秦信不为所动,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那里好像又松动了一点。   陆成渝眼泪都掉下来了,被打了药关进屋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过,怕到只能抓紧了秦信的手腕,像抓一根救命的稻草,抖成一团扑扑簌簌的落叶。   怎么办?怎么办!   不能进去……那里……那里怎么可能进得去?   他唔唔地挣扎,身体却随着秦信插干的频率一阵阵发软,使不上一点力。   肉穴深处酸软异常,那处每被捣弄一次,就有热乎乎的淫水流出来,把吃下的鸡巴泡在里面。   秦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一道不可能打开的肉缝,只是像中了邪一样,专注地卖力地开凿,撞得又深又重,穴壁都被顶得凸出来,龟头似乎真的比一开始进的更深了。   他无意去思考原因,而是获得了某种激励,头脑和身体都异常兴奋起来,把鸡巴拔出到只余下一个头部卡在穴口,稍微调整了角度,然后猛地撞了进去!   噗嗤!   本该完全闭合的生殖腔口真的被硬生生地凿开了!粗硕的龟头猛地挤进腔口,残忍地撑满了幼嫩的生殖腔!   像摔破了水袋,泛滥的体液被挤出来,交合处淫水四溅。   啊——!!!   陆成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应该是没有,因为被操开的瞬间他连呼吸的能力都被剥夺了,身前高翘着的鸡巴跳动不已,喷出的白精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乌木似的长发上落了艳情的白梅。   身体大概从内部被撕成了两半,他体会到什么叫“濒死的快感”,痛得濒死,也爽得濒死,恍惚中以为自己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原来性快感到了顶点就是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   意识还没有归位,陆成渝已经对这种感觉上了瘾。   秦信也并不好受,那个小小的内腔包裹吸吮着他,实在是太紧了,像是舍不得松开,要把这根鸡巴咬断了永远留在肚子里。   他眼底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红,手臂上暴起狰狞的青筋,在陆成渝白皙的腰身上攥出一圈泛白的指印。   看起来凶狠而冰冷,已经完全看不见一点惯有的沉着。   潮热的汗水落在身下人的小腹上,他勉强将肉刃从腔口抽出,任由Alpha蹬腿颤抖,强行抽插起来!   陆成渝失声尖叫,咽不下的涎水流出来打湿脖颈,眼珠翻白,痴态毕露,一叠声啊啊的淫叫。他失了神,声音又收不住,秦信也懒得分出心思去堵他的嘴了。   “叫吧,”他挺动腰身,耻骨撞得人屁股熟红,把人操得只有浪叫的余力,还半威胁地说着风凉话,“再大声点,叫得整栋楼都知道你在挨操,把人都引来在门口好好听听你叫得有多骚。”   陆成渝哪还能听得进去,他满脸都是泪水和口水,哭得直抽直颤,嗓音喑哑不成样子。   秦信到底还是疼他,插着生殖腔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坐进自己怀里,性器也因此操得更深,小半根都捅进了腔口。   陆成渝刺激得叫了半声,余下的被吞进了深入的亲吻里,瘫软的舌头也被攫取着吞咽,从喉咙里溢出变调的哭喘。   “你有生殖腔,”秦信在他耳边粗喘着,一低头就是光滑的后颈,这里曾经馥郁着清甜摄人的花香,即便如今早已消失殆尽,秦信也能从脑海深处回忆起它的味道,他迷恋地嗅着他的发丝,鼻尖蹭过皮肤,喃喃,“你为什么会有生殖腔?”   “陆成渝,你真的是Alpha吗?”   插在湿热肉道里的性器鼓鼓搏动,陆成渝意识到他要射了,睁大了迷蒙的眼睛,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拿手掌推他的肩膀,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秦陆英的女儿叫小柠檬,我见过一次,很软很肉,长得像年画娃娃。”他身下动作凶狠,声音却依然平稳。   “你喜欢小孩吗?”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阳物严丝合缝地整根埋进穴口,龟头深深地顶进生殖腔的肉壁里,陆成渝甚至能感觉到那上面每一根跳动的经络。   “不……不要……”他不住地摇头,胳膊抱紧秦信的脖子,慌不择路地哀求,“呜……不要射在里面,小信不要……我怕……”   “别怕。”秦信很温柔地吻了他的耳垂,依然不容拒绝地继续往里插。   “给我怀个小孩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精柱冲击着敏感的肉壁,陆成渝边哭边叫,鸡巴软着,小穴里爆发了激烈的干性高潮,手脚都抽筋了,眼前白光乱闪,巨大的快感冲得他昏死过去,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才找回自己的五感。   精液灌满了狭窄的生殖腔,秦信压着他,许久才将没完全软下的性器从穴里抽出来,离开生殖腔时陆成渝又开始哆嗦。穴口被操成一个合不拢的圆洞,透明的粘稠的骚水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没有精液,宫腔将射进去的东西尽数锁在了肚子里,Alpha脐下的一小块皮肤鼓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发情期的第一轮暂时结束了。 第94章 小坏蛋   趁着下一波情潮没来,秦信出去买了三天的食物和水,犹豫了片刻,又拿了两盒避孕套。   不管是不是自愿,陆成渝是医院的常客,抽血验血这么多次,如果他不是Alpha一定会检测出来,但是直到现在,他的所有报告单上第二性别依然是Alpha,没有人质疑过。   Alpha的发情期表现为理智脆弱、性欲旺盛、狂躁和情绪波动大,不会脱力不会求男人插自己更不会流水,只有Omega才是这样的!   除了周期长次数少,Enigma和Alpha的发情表现并没有多大差别,何况,秦信自己也当过十几年Alpha,怎么可能不清楚Alpha的发情期什么样?   就因为太清楚,他一开始完全没有往发情期上想。   可是Alpha也不可能有发育的生殖腔。   从车上那次……不,从他第一次“标记”陆成渝开始,或许陆成渝的身体就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莫名地,秦信暂时不想深思下去。   出便利店他接了个电话,来自官复原职的张助理,手机上有多个未接,这通电话不知道打了几遍才打通,即便如此张特助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依然是平稳的:“秦董,董事会有几位股东认为前董事秦峥尚未定罪,还有翻案的可能,坚决反对由您正式接任董事长,要求仅是‘暂代’,秦氏应该尽力保下秦峥,一切等秦峥回来再做定夺。”   秦信似乎很轻地冷笑了一声:“你怎么说的?”   张鑫:“我建议他们轮流去陪前董事长坐牢。”   这一声笑得很清晰,秦信说:“很好,事情解决了。还有别的吗?”   “有的,”张鑫说,“陆氏刚刚下台的那位陆怀波先生又联系我们了,要求秦氏以姻亲的身份为他提供重回陆氏的帮助。”   “姻亲,”秦信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让他问问陆娴,这门亲她是认他还是认陆家。”   “我是这么说的,先生,但是……”   张助理顿了顿:“对方声称手上有您的把柄,并且发来了一段视频。我已经传给您了。”   视频不长,秦信不甚在意地点开,却在看清画面后瞳孔骤缩,脸色冷得如同寒冰。   他一沉默,张鑫估计他已经看完了,接着说:“他说如果不按他说的做,视频的完整版,以及您和陆先生的关系就会传遍网络。”   “秦董,”他酌量着说,“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从这几秒来看能带来的后果最严重的不是……陆先生的名声,而是刑事方面。”   “视频里出现的人我尽可能查过了,两人当年因颈部刀伤抢救无效当场身亡,四人重伤,有一个拖了两天也死了,其余不同程度轻伤。”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悚然,一个状态明显不对的Alpha,到底是怎么孤身造成这么惨烈的伤亡的?   在张鑫的印象里,陆成渝总是懒洋洋的,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劲儿来,他的狠是阴狠,招是损招,一般不和人起正面冲突,背后如何就不好说了,怎么看也不像能亲手搞出血案的模样。   他定了定神,把话说完:“所以这个视频除了侮辱,很有可能作为陆先生防卫过当和过失杀人的呈堂证供。”   ——   回到旅馆陆成渝还在睡,体温不低,但还算平稳,应该是发情期的正常现象。   “起来喝点水。”秦信轻轻推了推。   刚一碰到陆成渝就睁开了眼,秦信才意识到他根本也没睡着。   “不渴。”他眉心拧着,浑身没力气,也不想动。   小旅馆没有饮水机,喝热水需要自己烧。水烧开了,秦信兑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喝。”   陆成渝只好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底下一丝不挂。   懒得动归懒得动,失了那么多水确实渴了。秦信看着他把一杯水喝完,接过杯子又倒了一杯。   “真不喝了!”陆成渝连忙说。   那杯水递到了秦信自己唇边,他挑了下眉,喝了一口。   “……”   陆成渝伸手搂住他的腰往床上一拽,水泼了一地,杯子骨碌碌滚到床下。   他把人压在身下,从他嘴里抢走了那口水,直起身,舌头舔了下唇,也得意地挑了挑眉。   秦信笑起来,那颗曾经咬破过Alpha后颈的犬齿若隐若现,陆成渝盯着看,又舔了一下嘴唇。   “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   “没有,”陆成渝低下头偷了个香,笑得有点坏,“舒服死了。”   秦信的手从他腰上挪到前面,覆着小腹,刚要说什么,被陆成渝黑着脸打断:“别问,我也不知道。”   “那……”秦信本来想说下次要不要戴套,可陆成渝生怕他还问什么,欲盖弥彰地捧住他的脸深吻,一只手三两下解开了秦信的裤子,隔着内裤揉摸,分开两根颀长的手指,把性器夹在指间从根部往上捋,捋到头时用拇指轻轻扣弄马眼,坏心地往里挤。   这根阳物很快就在他技巧的亵玩下硬起来,从内裤包不住的边缘伸出来,顶着他光裸的屁股。   “嗯……”陆成渝小幅度地动腰,臀缝夹着肉棒前后磨蹭,口中轻喘着。   秦信大概只是给他简单擦了擦,肚子里有陌生的酸胀感,只是一点点刺激,穴口又变得柔软潮湿,从深处渗出滑腻的水液,沾湿了股间的东西。   他比刚才情热时要清醒,秦信温度略低的手掌抬起来放在他脸上,他就歪头格外乖巧地蹭蹭,柔顺的发丝跟着他的起伏一下下扫过秦信的手肘。   秦信的头发应该有段时间没剪了,因为强行休了个假,也没有上班时那么一丝不苟,刘海略微凌乱盖住眉眼,瞳色浓郁,显得温柔而专注。   陆成渝看着看着就有点愣神。   秦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又想绑我的手?”   他吃痛地呲了呲牙,停下来,一直盯着看到秦信都有点莫名其妙,才认真地说:“对不起。”   秦信眉毛动了一下,又想挑眉但控制住了。   “错在哪里?”秦信问。   “啊?”   陆成渝一呆。   他以为以秦信的性格应该会回答“没关系”或者“没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做陈年检讨的选项。   “不该绑你?”他犹豫地说。   “还有呢?”   “生日礼物,太不隆重了?”   “不是重点。”   陆成渝烦了,拍开他的手,抬起腰用屁股找他的鸡巴。   秦信突然将他掀下去,体位倒转,攥住他两只手腕拉到头顶按住,低头:“说,错哪了。”   陆成渝沉默一下:“说不出来就不操是吧?”   秦信点头。   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秦信没催他。   他撇开眼,小声说:“我没错。”   “嗯?”   “我没错。”这一遍他说得更清晰,但依旧不看秦信,“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陆成渝是个固执到偏执的人,坚信自己所坚信的,不论真理谬误。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他或许会为自己的选择痛苦,或许有某一瞬后悔,但下一次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某种角度来说很傲慢,所以秦信从不认为自己能改变他的计划,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力排除掉这些计划里的危险元素,成为一条将陆成渝绑在座位上的安全带。   陆成渝心里忐忑,悄悄转过脸的时候,却在他眼里看到一点清浅的笑意。   “不需要跟我道歉,”秦信说,“不管你怎么对我,都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陆成渝不禁问。   秦信没说话,但陆成渝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因为我爱你。   陆成渝眨了两下发酸的眼睛,舌尖抵着下齿轻啧了一声,两条长腿盘上秦信的腰,用力让下半身紧紧贴在一起,在他颈侧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含糊不清地说:“好嘛,但我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身体报答你啦。”   他沿着喉结往上啄吻,按住秦信后脑勺,两副唇舌严丝合缝的深入对方的领地,吮出粘腻的水声。陆成渝没有完全闭上眼睛,半垂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扫着秦信的鼻梁,像一条染着香味拂过脸颊的丝巾,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引意味。   秦信的手被他牵着,一点一点摸过腰身,指腹描摹过脊柱沟引人遐想的凹陷,继续往下,探入更热更甜的秘处。   两人的手指并在一起,甫一按上那处便被滑腻的穴肉裹住争相吞咽。这里早就湿软得不像话,根本不用扩张。   陆成渝稍往后退,往他唇上吹了口气,不痛不痒地咬他的下唇,一语双关地问:“软不软?”   “哪里?”   属于秦信的那根手指揉着一团团的媚肉,不紧不慢地往里开拓着,忽然一曲指节在某处重重地顶了一下,Alpha的身体立刻往上一弹,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这儿吗?”秦信也咬了他一口,同样意有所指地说,“挺软的。”   陆成渝仰在床上,笑得气颤,里面穴肉也一缩一缩的。   “小坏蛋……”   他笑够了,把手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双腿张得大开,沾了自己体液的湿漉漉的手指从腿下绕过去,淫荡地掰开屁股,露出中间那枚水红的穴,穴眼跟着呼吸的节奏翁张,勾着人狠狠操进去占有他。   陆成渝没再多说什么撩拨的话,已经不需要了。   “进来。” 第95章 继续   “咕叽,咕叽……”   交合的水声明显得连Alpha不加克制的呻吟都压不住,他被操到失神,舌头软软地搭在齿关收不回去。   秦信不久前还跟个人似的想着戴套,被狐狸精一勾引什么都忘了,操弄时还有意找寻那个再次闭合的小小腔口,坚硬滚烫的鸡巴头毫不怜惜地猛撞!   “啊!”陆成渝掐着他的胳膊叫,哭得太多,给水又没好好喝,嗓子干得沙哑,欲哭无泪,“你别……”   “别怎么?”   秦信挺怪的,经常因为陆成渝床上说话太露骨禁他的言,但有时候自己说话也挺不正经的。   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兔崽子,”陆成渝抬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咬牙切齿,“轻……点!”   秦信歪了歪头,由他抓着,身下的动作竟真的放轻了,小幅度地快速抽插,不断地摩擦刺激位置稍浅的敏感点,那块栗子肉已经被捣得肿胀酸麻,源源不断的快感如同钝刀子割肉,始终摸不到痛快的边界。   “呜……唔嗯……”Alpha的胸膛高高地起伏,脖颈仰起一道漂亮的线条,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   “别怎么?”秦信还在问,“说啊。”   “别……唔,啊!”   陆成渝刚吐出一个音,穴里的肉棍陡然深入,直操进生殖腔,又抽了出来。   他爽得腰往下抖如糠筛,鸡巴和肉穴都在流水。但爽快只有一瞬,让他欲仙欲死的肉刃抽出去时,更大的空虚感从小腹深处蔓延开,骚肉紧绞着挽留。   他断断续续发出几个朦胧的音节,每一张口插在穴里的鸡巴就用力往深处操一下,顶得他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来回几次折腾得陆成渝面色潮红,浑身都蒸成了淡粉,一口一口喘得愈发急,眼见就要被逼进新一轮理智全无的发情潮。   嘶——   头皮一痛,秦信下意识弯下腰,陆成渝同时用尽力气抬起上半身实实在在地一口咬在他嘴唇上,咬出了一个血口子。   他舔掉秦信唇上的血珠,攥着他的头发视线交错,潋滟的桃花眼里尽是情欲,一字一顿地说:“别废话,干死我。”   手一松摔回床上,只留下一缕长发松松地勾着秦信的胳膊。   温香软玉,醉卧芙蓉。   秦信对上他逐渐不清醒的双目,清晰地听见某根弦断掉的声音。   他把这副任人摆布的身体整个翻过来,鸡巴还插在里面没拔出来,拧得陆成渝发出低低的呻吟。   细弱的呻吟半路变了调,原本温吞的捣弄骤然变得又深又重,陆成渝整个上身一下扑在被面上,只有胯骨被抓着,屁股高高地翘起来,像性玩具一样被毫不怜惜地使用,操干重得像要把他钉穿钉死在肉棍上!   他使不上一点力,脸埋进被子里闷得通红,连呻吟也全捂在里边传不出来,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浸湿了被子,狼狈得没法看。   头发铺了满背,秦信攥住他的小臂拉起来,发丝就倒向一边,露出山川沟壑的背肌,蝴蝶骨招展,仿佛要刺破皮肉长出翅膀。   他把人往后拽,腰下大力往前撞!   “啊啊啊啊——!!”   这一下简直深得恐怖,刺刀一样剜开生殖腔口,皮肉撞在一起肿烫发疼,臀肉细细地颤,像一颗熟透的桃子。   陆成渝足有数秒不知天地为何物,“嗬嗬”地喘气,目光连焦都聚不起来。   秦信仁慈地给了他短暂的缓冲时间,再多的耐心也没有了,拽着他的手臂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   幼嫩的新生的腔口被接连撞开撑大,疼得难忍,但鸡巴插到内腔深处,在肚子上顶出突起的时候爽得要命,爽得让人上瘾。   “要死……了……呜……”陆成渝口齿不清地抽泣。   “不会死。”秦信也在喘,他把汗湿的额发捋到脑后,弯腰咬上晃动的蝴蝶骨,好像要还陆成渝咬在他嘴上那一口似的,格外用力,松口时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他把手伸到陆成渝腿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射了,鸡巴半软不硬地晃着。   秦信没什么手法,起码比陆成渝差得远,动作粗糙地撸动,力道控制得不好,有点重。然而粗糙的疼痛恰到好处地拨动了陆成渝恋痛的神经,他似痛似爽地啊啊呻吟,性器在秦信手里再次硬起来。   快射的时候秦信把鸡巴从生殖腔里抽出来射在了外面,浊白的精液积在腰窝里,滑进脊柱沟。   射完完全没有软的迹象,一刻也等不及地捅回那张勾魂摄魄的骚嘴里。   陆成渝受不了地往前爬,但无论爬几步,鸡巴就像长在里面了一样怎么也躲不开,反而顶得更深更重。   他很快进无可进,腰身后弯成一张绷紧的弓,上身挺起来,胸膛紧紧压在床头,软腻的乳肉挤得溢出来,乳头磨得硬热瘙痒。   秦信将他死死困在臂膀和床头之间,没有多给一点活动的余地,借着陆成渝的体重从下往上操,肉棒得以每一下都进到最深,骚肉爽得紧缩,绞着肉棒不放,穴腔里积了大量的淫水,抽捣时被带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不行了!呜……小信,”陆成渝呜咽地哭,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我不行了……呜啊……要死了……”   他抖得厉害,兴许是真的受不了,秦信刚抽出来他就像被抽掉了脊骨似的软绵绵地瘫倒。   Enigma的呼吸很重,他掐着下巴把陆成渝痴态未消的脸抬起来,浑身带着压迫性的信息素,眼眸黑得化不开。   “用嘴好不好?”指腹细细摩挲着他的下巴,说的是问句,听起来却像命令。   屋里到处都是他的信息素,早就浓郁得超过了警告线,任谁都会觉得发情的是秦信,而不是陆成渝。   在这样的压迫下,陆成渝甚至没能理解他的话,就已经点了头。   裹满自己骚水的鸡巴整根捅进喉咙,陆成渝下意识放松喉口,短暂地拥有一瞬清醒,尝到自己味道后排斥地皱起眉。   秦信终于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恶趣味得到满足,摸着他被自己撑起来的脸颊低笑:“甜吗?你自己的。”   陆成渝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用舌头顶着龟头往外推。   秦信并起来的两根手指轻轻在他脸颊上抽了一下。   “乖一点。”   这一下几乎没力,跟抚摸差不多,但陆成渝莫名地安分下来,不情不愿地松下舌头舔着鸡巴上的水液,收起牙齿吞吐。   他床上的技术一向很好,肉棒在他嘴里越涨越大,硬得如同烙铁。   陆成渝知道他快射了,但身上实在没力气,拉起他的手扣在自己后脑勺上,意思是让他自己来。   送上门来的自助没有不吃的道理,秦信按着他脑袋,把乖顺的口腔当成底下那张饥渴的嘴,快速地剧烈地抽插起来!   陆成渝没想到他一下子那么激烈,被捅得发出嗯嗯呜呜的无意义的声音,窒息感无比强硬,头脑因缺氧更加飘然,恍惚时真觉得自己成了一只专给人处理性欲的接精肉壶。   秦信在他柔软紧致的喉咙里操干了几十下,把东西从深处抽出来,柱身上牵着长长的银丝,浓稠的白浊全喷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沿着眼窝和鼻梁往下流。   秦信没急着给他擦,搂着腰把人抱起来,先亲上嘴唇,勾缠上绵软的舌尖,吮到一点冗留的,属于Alpha另一张嘴的味道。   “甜的。”他说。   陆成渝彻底迎来了发情期的第二轮情潮,秦信带他去洗澡,洗着洗着就变了味,撑着镜子又做了一次。这次时间久得成了折磨,陆成渝整个人都贴到了镜面上,腿软得只能靠秦信支撑,被操射了两回,为了不被操得尿出来,他努力收缩后穴,秦信被他夹得一麻,没来得及拔出来,射进了生殖腔里。   没歇多久,又是陆成渝先耐不住来找操,床单几乎都被两人的体液浸透了。这轮情潮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除了中间秦信强迫他吃了点东西,其余时间两人几乎都像两条交尾的蛇一样缠在一起。   反正已经內射过了,秦信干脆听从本心,回回弄在生殖腔里,陆成渝的肚子又被射大了鼓起来,最后一次秦信的身体和精神都亢奋到了极点,性器卡在生殖腔里膨大成结,Alpha的呻吟顿时变成了尖叫,他怕得直哭,不停地把他往外推,却拉扯着腔口生出尖锐的疼。   秦信也被他弄慌了,但成结消下去之前他自己也没办法,只能尽力安抚他。   等性器终于能抽出来时,陆成渝已经哭不动了,腔口也合不拢,精液汩汩地流出来,半天也没流尽。 第96章 好招   “Alpha生殖腔……”删删删。   “Alpha被內射……”删删删。   “Alpha……”删删删。   “生殖腔内成结了怎么办?”   高赞回答:“让他/她生。”   陆成渝黑着脸返回,不死心地发布问题:“Alpha,发情期生殖腔不小心打开了,虽然是无套成结但应该不会怀孕吧?”   兴许这个问题过于独特,很快就有人回答。   “这是不小心能做到的吗???”   踩。   “题主去医院挂个号查一查吧,脑子和性别一定有一个有点问题。”   踩!   “怀孕?题主太谦虚了,无套+腔内成结+发情期buff叠满还怀不上我投胎给你当孩子。当然前提题主不是Alpha。噗。”   踩踩踩!   “禁止备孕xql把网友当play的一环。”   删除提问。   秦信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他趴在床上跟手机较劲,不知道看了什么气得要扔。   “哎,你拿的是我的……”秦信象征性地拦了一下。   陆成渝直接丢到了他怀里。   地上掉了一支注射过的Alpha抑制剂,刚一缓过劲儿来陆成渝立马找秦信要的,秦信没多说,给他了。   浴室里他冷静下来,终于发现自己的信息素有多猖狂,算算离上次发情期有半年多,怕走火,给自己也打了一支。   手机屏幕停在搜索页上,秦信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明显的懊悔:“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下午我们去市里最近的医院。”   “不去。”陆成渝扯起被子一卷,声音闷在里面。   “那你就等着给我生孩子吧。”秦信扭头去吹头发。   “哎,”陆成渝拧着眉探出头来,“你手机再给我用一下。”   他的不知道扔在哪了,懒得找。   正琢磨着换个关键词查,忽然从顶端浮出一条消息,按搜索框时不小心点了进去,屏幕跳转到聊天界面。   陆成渝没兴趣查他的岗,鉴于秦信如今肩负着整个秦氏,而他虽然已经跟陆氏没什么关系,到底还是立场微妙,于是把手指挪到返回上,将按下时却顿住了。   他把张鑫发来的字一行行看完,上滑点开了视频。   看着看着,脸色便阴下来。   秦信找了一圈没找到吹风机,干脆作罢,一回身看清陆成渝的表情,心里一跳,骤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来。   看这个样子,他应该已经看到了。秦信走过去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没感觉到一点阻力,看也没看地扔到沙发上,若无其事地问:“吃东西吗?”   陆成渝没顺他的意思,浅色的眸子冷幽幽的,抬了抬下巴:“张鑫给你发消息了,好像还挺重要的,不看?”   “不重要,”秦信面不改色,“民以食为天。”   陆成渝颇有意味地笑了一下。   说:“他想得没错,我手上确实沾过人命。”   这句话出口,由打岔的发情期带来的亲昵寸寸碎裂,虚假的桂花香早就零落成泥,从泥里翻出深重的血腥味来。   屋里安静数秒。   秦信叹了口气:“非得现在聊么?”   陆成渝不解道:“我不急,你那群狼环伺的公司也不急吗?”   秦信想说也不急,但话都到这一步了,粉饰太平也没什么意义,他说:“陆怀波几天前就向秦氏寻求帮助,被我回绝了。视频是八年前的,过了这么久才拿出来,未必有所谓完整版,多半是狗急跳墙虚张声势。”   “就算他有,秦氏每年花这么多钱养律师,也不是吃闲饭的。”   “张鑫应该是告诉我他先稳住了陆怀波,试着先把他手上的视频套过来,律师那边也在做预案。可能还有我没想到的,他做事一向周全。”   陆成渝说:“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信额头青筋一跳。   “视频里拍的是我,人是我杀的,姓陆的是我老子,他威胁到你头上你就一定要认?”   他语气平平,冷漠得不像是在教别人怎么丢掉自己:“秦氏从没对外承认过我是秦竹庄的儿子,视频他爱往哪发往哪发,不管谁眼里我代表的都是陆家,闹出多大的丑闻都影响不到秦氏。你看,秦峥虽然不是东西,在某些事上还是很有远见的。”   秦信忍无可忍地大步跨到床边,拽着领子将他拖起来,倏地扬起手臂!   陆成渝下意识闭上眼。   预想中的耳光却没落下,秦信举着胳膊僵持几秒,松手将他扔回床上。   啪啪啪!   屁股上一连挨了三下。   秦信手劲大,又没留情,几巴掌打下来火辣辣的疼。   陆成渝蒙了,睁眼呆呆地看他。   “你依赖别人一次,依赖我一次能死是吗?”秦信把牙咬得咯咯响,“说的是人话吗?如果收到要挟的是伍相旬,你也一样是这么尖酸刻薄的说辞吗?”   他越想越气,冷冷地抄起手机房卡往门口走。   陆成渝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拉住他手腕:“你去哪?”   秦信甩开他,不言,依旧要走。   陆成渝急了,光脚扑得他踉跄几步抵上桌子:“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再发情怎么办?”   腰上估计撞青了,秦信脸上肌肉一抽,硬把他的手拂下来:“我去给你买饭!”   他拉开门把陆成渝关在里面,丢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想好怎么狡辩。”   秦信走了快两公里打包了一份陆成渝称赞过的海鲜面,汤面分开,暂时不用担心面坨,走到宾馆底下,还停下来点了根烟。   刚抽了两口突然想起陆成渝在戒,又摁灭了。在海边走了走,等到身上本就没多少的烟味散得狗也闻不出来,原本滚烫的面汤摸上去变成温热的才回去。   拖了这么久,他就不信陆成渝还敢睁着眼胡说八道。   拿房卡开了门,秦信打眼一扫没在屋里看见人影,不由得一惊。惊慌还没落到实处,一只手从门后轻巧地摘走了他手上的袋子搁在桌上,推着他往床上倒。   秦信没搞明白状况,以为是抑制剂不管用,只能先顺着他。   等被仰面压倒,却看见他清醒不过的双眼。   陆成渝穿着秦信的一件衬衫,下摆堪堪盖住大腿,不知道从哪摸出个东西,笑吟吟地:“看我发现了什么?”   扁扁的小方块在眼前晃。   “买了你倒是用啊,”陆成渝把那东西咬在齿间,“省得还要担心怀孕。”   他低下头,鼻尖触到秦信,目如萤火,那个表达了邀请的包装尖角刺刺地扎着秦信的嘴唇,催促他咬住撕开。   美人相邀,秦信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转了那么多圈,拖了这么长时间,这就是这精虫上脑并且觉得别人都跟他一样的没良心王八蛋想出来应付他的好招! 第97章 干儿子   秦信咬住包装袋的另一端,把它当陆成渝的脑袋狠狠一扯,安全套掉出来,淡淡的桃子味,被陆成渝敏捷地捞住,松开齿关,反将安全套放进嘴里,橡胶圆圈卡着唇沿。   “什么都往嘴里放!”秦信立马捏住他的脸。   陆成渝灵巧地闪开他的桎梏,身体直往下退到床尾,拉下秦信刚穿上没多久的裤子,声音因为嘴里有东西而变得含含糊糊:“我帮你戴。”   他张着嘴,低头把肉棒含进去,舌头推着橡胶圈一点一点往下套。   套子又薄又软,舌头在上面打滑,花了很长时间才套下去一半,在他折腾的过程中这根性器已经变硬变大,把套子撑得更紧,往下套就越难。   性器若有若无地抵着喉咙,陆成渝微蹙着眉,专心致志地劳动舌头和嘴唇,忽地被推开拖住肩膀拽上来。   “唔……”秦信在他锁骨的痣上用力咬了一口。   咬着咬着又亲到一起,秦信的手沿着衬衫下摆滑进去,像捏面团一样揉他的腰。   先前一人一支抑制剂似乎完全没起效,气氛挑拨得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外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笃笃、笃笃笃。”   秦信如梦初醒,猛地把人从身上掀了下去。   “谁啊?!”陆成渝差一点就得手,此时功亏一篑,十分不爽地冲外面喊。   “我,”外面顿了顿,“魏海。”   陆成渝顿时哑火了。   他下意识回过头,恰好对上秦信看着他的视线。见他看过来,秦信轻声说:“穿衣服。”   然后下床往门口去。   打开门,那张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微笑着:“中午好,小秦信。”   “中午好。”秦信态度尚可,身体稳稳地堵着门,没有放人进去坐的意思,尽管本意并非如此,却也无端生出了些提防的敌意。   “我给的名片应该没有展示定位的作用。”秦信说。   “别这么严肃嘛,”魏海解释,“你们从外地过来肯定要住店,正巧这里的老板我认识,顺口问了问,结果还真在这儿。”   秦信不置可否。   “我干儿子呢?”他问,“吃了吗,请你们吃饭。”   “谁是你干儿子?”陆成渝出现在秦信身后,胳膊环抱在身前,表情很阴沉。   “你啊,”中年人笑眯眯的,“我俩长得那么像,多有缘分,干脆你就认了我好了。”   陆成渝张口欲言,看起来不像什么好话,秦信及时往旁边侧了侧身重新挡住他。   “不是要请吃饭吗,走吧。”秦信说。   “等等,”魏海用手点点自己颈侧的位置,越过秦信示意后面的陆成渝,无奈道,“收拾一下。”   Alpha立刻把衣领扣上了,秦信不由得侧目。   他看了眼时间:“我在楼下等你们,十分钟够吗?”   “好。”秦信说。   魏海离开,他把门关上,回身看向陆成渝。那人的到来似乎又微妙地改变了什么,陆成渝视线毫无意义地落在某一处,没有意识到自己眨眼频率的加快。   “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秦信问。   “……”陆成渝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犹豫地说,“没有。”   “好吧,”秦信习惯了,“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待会不管聊到什么先不要主动提魏小楚,他否认过和魏小楚的关系,恐怕是不想被人,尤其不想被秦家人知道。”   “这个人主动前来的目的不明确,你的事情他不一定会帮,不一定会跟你站在同一战线,所以控制好情绪,不要过早地暴露自己的目的。控制不好也没关系,有我给你兜底。”   都是一些简单的谈判技巧,陆成渝怎么说也是做过几个月上市公司总裁的人,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当然,”秦信的语气稍稍放柔,“也许这些都是我们阴谋论,他只是在异乡遇到亲戚觉得亲切而已。”   “我知道了。”陆成渝胡乱点点头,“走吧。”   “别着急,还有最后一件事,很重要。”秦信拉住他,问,“你今天想去吗?”   这句话的未尽之意藏在他浓墨似的眼眸里,纤悉无遗地渡给陆成渝。   Alpha的心忽然落了下来。   ——   魏海请客的地方是那家被陆成渝秦信双双避雷的炒菜馆,看来指路的大妈没有说瞎话,是他们口味有问题。   饭馆老板熟稔地跟魏海打招呼,一转眼看见他俩,惊讶地哟了一声:“又是你们啊,上次点的全剩下了,怎么着不好吃?”   “吃不惯吧,我刚来的时候也吃不惯。”魏海笑笑。   “这是你……”老板问。   “老家亲戚的孩子。老李,来几个北方菜。”   “好嘞!”老板声如洪钟地应了,“自己找地方坐,你我就不招待了啊。”   包间都是圆盘大桌子,三个人坐有点不太合适,好在他们来得晚了些,整个屋里就他们一桌。魏海找了个采光好的地方示意两人坐。   “这里还不错吧?”他坐姿闲适,背并不很直,但却一点不让人觉得粗俗。   不知道说的是镇子还是饭馆,秦信折中,回了句:“不错。”   魏海话也不多,偶尔闲聊似的说几句,陆成渝不吱声,这些话就只能秦信来接。   上菜速度很快,接二连三地送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饱含着老板一雪前耻的期待。卖相看起来确实很好,香味十分有存在感地挤占空气。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好好品尝的兴致。   “这道老厨白菜的做法是我改过的,跟a市那边的口味更接近。”   “那个估计是老李亲自炒的,你们运气不错,他已经很多年不掌勺了。”   “汤要么,干贝冬瓜……哦你们不吃海鲜。”   “真一点也不吃?”   陆成渝把筷子放下,瓷碟磕出一声轻响。   “饭也吃了,能进入正题了吗?”他说。   “吃饭就是正题,”魏海说,“民以食为天。”   秦信刚夹的菜还没来得及吃,跟着他把筷子放下了,没听见魏海说什么,正瞟着碗里那块风味茄子时接收到陆成渝一个克制的白眼,顿时冒出满头问号。   饭桌上一时寂静。   被两个小辈看着,魏海叹了口气,也把筷子放下了。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秦信身上,带着打量和探究:“你爸爸是谁?”   “秦峥。”他回。   魏海了然地点点头,毫不意外:“你跟他长得不太像。那你妈妈应该就是温家的姐姐了。”   “这么年轻就在总部做总裁,厉害啊。”   这句话一出口,连一直冷着脸的陆成渝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怎么了?”魏海不解,名片上不就这么写的吗?他差点想掏出来再确认一眼。   “你……”秦信迟疑,“你没看新闻吗?”   魏海一愣:“没有,我很久不关注外面的事情了,发生什么了?”   秦信简单几句话告诉他。   他听完,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再抬头时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温雅面孔,对陆成渝说:“那你呢?”   “总不可能真是我生的吧?” 第98章 风雨欲来   陆成渝发出一声讥讽般的嗤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面对这个间接影响他一生的人,哪怕心里很清楚并不是他的错,他可能连亲妹妹对他病态的迷恋都不知道,陆成渝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   “我去透个气。”秦信起身出门,点了点陆成渝放在桌上的手机,“有事给我打电话。”   桌上只剩下两人相对而坐。他们两个像得很直观,一眼看过去说是亲父子都没人会怀疑,所以就算魏海在这儿几十年也没见有什么亲人,饭馆老板依然没对他的话产生疑问。   但如果将这两张脸摆在一起仔细分辨,其实能发现相似的部分并不多。   看一个人的脸最先注意到的多半是眼睛,陆成渝的眼睛长得像秦竹庄,睫毛卷且浓,瞳仁的颜色浅,眼尾挑,好像总在婉婉转转地勾人,看狗都暧昧。   别的地方也说不上来有多像。   秦信没型没款地坐在台阶上,为了不错过陆成渝的电话,他把手机也放在了手边的台阶上,然后把刚才没抽成的烟点了,在潺潺上升的细雾里蹙眉想,这两个人最像的大概是气质。   不会爱人的薄情的气质。   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在陆成渝小时候或许还不太明显,等他逐渐长大,被酒色催熟成只有表皮鲜红的苹果,就越来越像这缕烟雾,看得见,闻得到,轻佻而缠绵,但谁也抓不住。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看不清他吻你的时候眼里到底有几分真情。   四五分相似的面容,八九分一致的气质,也就组成了所谓的神韵。   秦信看着魏海,就能想象到几十年后陆成渝是什么样子。   “哥哥~”稚嫩的童音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信一转头,穿着蓝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背手站在他跟前,脸颊上两团绵软的婴儿肥,看着最多只有十岁。他立刻又把一口没抽上的烟掐了,对小女孩笑了笑,温柔地回道:“你好,小公主。”   “我不是公主,”小姑娘认真地纠正,“我是女王大人。”   “好的,女王大人。”秦信百依百顺地改口。   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把一个信封递给他:“喏。”   “这是什么?”秦信接过来,信封很薄,摸着里面只有一张硬质的卡片。   “不知道,”小姑娘也学他坐在台阶上,腿够不到地,伸直了搭着台阶,埋头专心整理自己的裙摆,“我在对面玩的时候,一个爷爷让我给你的。”   她瘪了瘪嘴:“我不喜欢那个爷爷,他怪怪的,可是我想吃他给的糖……”   “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秦信说。   “我知道啊,”她愤愤地鼓着腮帮子,展开另一只手紧攥着的金箔巧克力,“我要拿给爷爷看,让爷爷给我买一样的!”   “真聪明。”秦信赞同地点点头,随手拆开那个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小女孩好奇地探过头。   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秦信猛地站起来,那张硬片唰地被塞回了信封里。   女孩眨了眨眼。   咚,咚。   心跳撞着肋骨,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信封攥得变了形,弯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你家离这里近不近?”   女孩不明所以,指了指身后的饭馆。   “小女王,外面太晒了,进屋去找爷爷买巧克力好不好?”秦信温声说。   过了中午,此时确实是一天里最晒的时候。小孩子思维跳跃,很快就忘了这个哥哥奇怪的反应,蹦蹦跳跳地回了饭馆。   秦信则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进屋里,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重新拿出了信封里的照片。   这是一张视频截图,却不属于先前收到的那个视频的任何一帧。   照片上陆成渝浑身是伤,眼睛却只盯着画面外,或许是那个被他拿刀划开喉咙的人,神情阴冷而麻木。   怫然的烈火从胸口燃起来,高温烤灼,仿佛要把天灵盖都冲掀开,他一生中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怒火中烧,恍惚间照片上的画面也动了起来,秦信用力闭了闭眼,才意识到并不是画面在动,而是自己的手在抖。   照片背面有一行地址。   秦信走上大路,拦下一辆出租坐进后座:“去玫瑰屿。”   “三十多年前,秦屿还不是现在的秦屿。虽然两人从小被调换,但毕竟都是秦家的血脉,他们连秦竹庄都能留下,不至于把被掉包的私生子赶走。”   魏海并不插口,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甚至还示意他继续。   “秦家和陆家有婚约,你是个Beta,优先选择当然是有继承权的Alpha长子。可是真正的秦屿被找回来了,原本的只是一个冒牌货。从那天之后你失去了这个名字,没有被赶出去,但也没有人给你新的名字。”   “真秦屿是Alpha,当然不可能和Alpha结婚,只能选择不被重视的Omega女儿,但只是一个Omega而已,怎么能让陆家尽心竭力地合作呢?左右两人被调换的事除了秦家内部没有别人知道,干脆依旧把你当秦屿送给陆怀波。”   “你又成了‘秦屿’。”   陆成渝看着他,仿佛在问“对吗?”   “没错。”魏海点点头,“陈年往事了,我离开秦家之后,这门亲也就不了了之,这些人也已经各自结婚生子进局子,你是有什么旧事想问我吗?”   从得知秦屿是两个人之后,陆成渝就一直想不明白。秦竹庄爱的并不是和陆娴结婚的秦屿,那她为什么要算计陆怀波,又为什么会恨陆娴,恨秦峥?   上飞机之前,他去了医院。   秦竹庄的情况比上次更差了,半年前还能坐在窗边言笑晏晏,现在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靠仪器和管子延长生命。   陆成渝见到她时,恰好是她一天里精神最好的时候,靠在床头翻着一本书。   她并不意外陆成渝的到来,眼睛始终落在书页上,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陆成渝没有回答。她抬起头,看见他的脸,有了点兴趣:“你有事要问我?”   Alpha的侧脸的肌肉抽了一下。   “让我来猜猜看吧,”秦竹庄合上眼,细瘦得骷髅似的手指轻抵着额头,“哦……你想知道为什么,一切的根源是什么。”   “你生下我,真的是为了报复陆娴吗?”陆成渝问。   秦竹庄笑了:“我的小渝,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从来不怀疑,妈妈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   “有谁会用给仇人生孩子的方式来复仇?”   她睁开眼,目光仿佛留在了很远很远的过去,痴迷而留恋:“只能是因为我爱他啊,我的阿屿,我怎么舍得让他去跳这个火坑。他只能是属于我的……怎么能让陆怀波那种东西染指他。”   她喃喃:“他们软禁他,强迫他,我好着急啊,可是没办法,没权没势,迟早有一天我也是任人宰割的砧板肉。我阻止不了他们,但是只要陆怀波废了,废在姓秦的手上,他就安全了。”   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除掉这个阻碍,阿屿就能永远留在她身边。可是当她完成计划,回到秦家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她到处寻找质问,最后是秦峥用看蝼蚁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走了。   是秦峥帮他逃走的,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只会记得秦峥对他的帮助,永远不会知道秦竹庄有多爱他。   “我想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可是能力不够,这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   她终于从回忆中抽出视线,落在陆成渝身上。一个生来罪恶的孩子,她忽然有了更好的计划。   “我留下你,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地教化你,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不好过,你会成为所有人如鲠在喉的一根刺,然后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全部送进生不如死的地狱。”   她温柔地看着陆成渝:“你做得很好。”   “有一件事更是好得让我惊喜。那个孩子越是对你死心塌地,就越将痛不欲生。”   陆成渝的口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血腥味,他头痛欲裂,视线里的所有直线都变成了疯狂扭动的蚯蚓。他隔着衣服用力攥住挂在胸口的吊坠。   秦竹庄停下来,怜悯地等他平复。   “起码秦信快爱死我了,”陆成渝说,“总比你从头到尾的自我感动要强。”   他面带嘲讽,满是恶意:“他不爱你,甚至根本就不记得你。”   魏海惊讶地轻啊一声:“你是小竹的孩子。”   他有点遗憾地说:“我还答应过等她结婚的时候给她添妆,可惜食言了。”   单看表现,陆成渝判断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鉴于他在装不认识魏小楚时自然而精湛的演技,他每一句话的真实性都有待怀疑,也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隔绝。   魏小楚都已经混到陆成渝身边了,难道魏海还会连养子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吗?   只是他并不打算把秦竹庄的“付出”告知给他,因此维持住心照不宣的平衡。   “我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魏海说,“以前的事早就跟我没关系,只想每天在这里钓钓鱼打打牌,混吃等死,就算你有事情想找我帮忙,恐怕我也爱莫能助啦。”   陆成渝说:“原本我是有一个打算……”   他偶然偏过头,原本散漫的目光却忽地一凝,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魏海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瞬间知道了原因。   秦信不见了。 第99章 一石二鸟   玫瑰屿并不是因为种玫瑰得名,别说玫瑰了,连根草都难找。据说是俯拍图中半屿形状神似一支带叶的含苞玫瑰,但本地人一般不这么叫,毕竟飞行器没出现的时候谁也没在天上往下看过,他们把这儿叫狗头滩,因为最大的一块石头长得像侧面的狗头。   秦信说出这个地名的时候司机还差点没反应过来,路上提醒他那边荒了很久,以前打仗的时候是战场,现在还偶尔有人从乱石堆里翻出一两块不知道是人是兽的骨头来,没什么好逛的,但要小心别摔进石头缝里。   “那边有防空洞吗?”   “防空洞?”司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还真有,但只有一个,当年挖了一半里面就塌了,也不深,要不是这样以前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照片背面写的玫瑰屿防空洞应该就是这个。   车到了地方,秦信要付款时才发现手机落在了台阶上,幸好兜里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一张一百块,不至于连车费都付不了。司机想找钱给他,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径直往乱石森白的深处走。   “哎!”司机大哥探出头来高声喊,“别往太深了走啊!今天阴历十五,下午要涨潮的。你看着涨得慢,其实一下就到眼前儿了,每年都有跑不及时卷走的!”   “知道了。”秦信回道。   他没有直接去找防空洞。冲动之下孤身来到这儿还忘带手机已经是秦信今天犯过最大的一次傻了。   但他也没打算再返回去,这事不适合告诉陆成渝,那人只会无所谓地说反正碍不到你身上想搞事就让他们搞,不仅不会配合说不定还会阻拦他。张鑫那边没有消息,他对这突然的变故一无所知,仍旧以为是讨价还价你来我往的讲条件环节。所以到底为什么,陆怀波突然就坐不住了?   这里的地势很容易隐藏,秦信捡了块石头沿路刻下标记,一点点靠近海平线。   一丝风也没有,此时的平静显得有种微妙的胶着感,一丁点动静都格外明显。秦信继续往显眼的地方刻了个“6”,直起身的瞬间毫无预兆地往后一肘,将悄声无息靠近自己的人撞开半步,手中石块的尖角把那人的脖子割开一道粗糙的口子,如果不是躲得快,这一下兴许能划破动脉。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秦信有一瞬间的怔愣,那人的反应速度几乎接近魏小楚,即便只是极短的一瞬间,也被他抓住了反击的机会,拳头眨眼便到了面前,此时再躲已经来不及,秦信硬生生接住,骨头震得发麻,然而真正的攻击却并不是这一拳,而是藏在后面的喷雾。   刺激性的气味无孔不入,他瞳孔霎时缩紧!   “可能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了,”看出他的紧绷,魏海安慰道,“说不定去买东西了,过会就能回来。”   “你买东西会把手机扔在地上吗?”陆成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手机,“他如果有事离开,不会一声不吭。”   手机上没有什么线索,陆成渝看了几秒,当机立断转身回去:“调监控。”   “门口监控?”老板一愣,挠了挠头,“有是有,但可能拍不到你说的那个地方,你看啊正好在背角。”   陆成渝心里一沉,他对自己的运气向来没什么自信。   “先看看。”魏海说。   监控里出现了秦信的身影,然后慢慢地走到了死角,消失在画面中。   “……”陆成渝紧抿着唇。   就在他即将放弃监控的时候,秦信消失的那个角忽然有一片裙摆出现,轻快地晃着。   “咦?”老板凑近了,一眼认出来,“这是我大孙女儿啊!”   他赶紧小跑着去把孙女叫出来:“甜甜,乖仔,你跟爷爷说,在咱们店门口有没有碰到一个高个子的叔叔啊?”   “没有叔叔。”甜甜摇了摇头。   陆成渝的目光暗下来。   “不过有个高个子哥哥,穿着白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   克制住加速的心跳,陆成渝蹲下身,尽量温和地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我替别人给了他一封信,他就走了。”   信?   “什么样的信?”   “是个照片,不过哥哥不让我看,但是他翻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背面有字了!叫……叫……”   小孩子的识字量有限,何况自己孙女还是雷打不动的写作业困难户,老板说:“乖仔,是不是有不认识的字?”   “我认识字,我都三年级了,”小姑娘生气地鼓着腮帮子,“那上面写的是玫瑰与!”   她皱起两条稚嫩的眉,嘟囔:“好像还有几个字,不过玫瑰与是什么啊……”   来不及道谢,魏海只觉得身边扬起一阵风,回神时已经没了陆成渝的影子。   他面露无奈,原地站了一会,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了。   “乖仔……”他说。   一直等到狼七把秦信拖走,之后又两手空空地回来,陆怀波才小心地现身出来。以前起码看起来还有点豪门的人模狗样,不过短短几个月过去,他的体型已经成了纵欲过度疏于管理的虚胖,眼睛里遍布着亢奋的红血丝,激动地问:“得手了吗?都安排好了吗?”   “嗯。”狼七态度轻慢,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   放在以前,被这种地位远不如自己的人这样看不起,陆怀波免不了大发雷霆,不过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他脸上老态横生的肥肉扭曲了一瞬,硬是压了下来,用未来光明的前景转移注意力,混乱地自言自语:“我先让秦氏帮我把债填平,对,秦信在我手上,那个姓张的奴才不敢再跟我嚣张,哈哈!对了,对了,还有那个贱种……”   狼七没兴趣看他发癫,打断:“我们老板有话跟你说。”   陆怀波又想跳脚,但被那双见惯了血的眼睛一瞪,他自觉地把即将出口地骂声咽了回去,极其不情愿地接过手机。   听筒里先是几声咳嗽,然后才是柔慢的女声:“人已经抓到了吧。”   她的声音虚弱,像一盏摇摇欲灭的烛火,一听便是久病之人。陆怀波听得痛快极了,他一辈子都被这个阴毒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他马上就要东山再起了,这个女人却重病不治,眼见就要死了,真是!真是老天有眼!   “没错!”他傲慢地回道。   女人说:“那么杀了他吧。”   陆怀波一愣,随即大怒:“你开什么玩笑!老子好不容易才把他抓到手,只有靠他才能让秦氏出手帮我,你说要杀了他?!杀了他老子的钱谁来给?!你吗!!”   “这只是一个建议,”女人冷淡地说,“留着他,你会后悔的。”   “喂!喂!”   嘟嘟的忙音如同无形的蔑视,陆怀波扬起胳膊就要将怒气发泄在手机上,结果胳膊被半道截住,几乎要把他骨头掰断,疼得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狼七拿下自己的手机,没怎么使劲地一甩,虚胖的男人就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见他要走,陆怀波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你不能走!还有一个,你们答应我把陆成渝一块抓过来的!”   “你不听老板的话,这事儿当然也就不作数了,”狼七似笑非笑地说,“提醒你一句,你引他过来的招数错漏百出,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不对了。”   在这种崎岖的路上,陆怀波根本摸不着狼七的一片衣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嶙峋山石中。   他暴躁地绕了两圈,下意识想找东西砸,然而周围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连根草都不长,砸无可砸。   没关系,他喘着粗气,突然笑了,幸好他还留了一手,并没有完全靠秦竹庄的人,计划实施前他也雇了不少当地的打手,就藏在这些石头后,凭这么多人,想抓一个陆成渝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在他这样想着时,有什么东西从侧面飞过来,炮弹似的将他一块撞飞出去!   陆成渝在几米外放下腿,看着叠在一起的两个人,目光冷极了。   他身上挂了彩,胳膊腿上都有刀伤,只不过都落在不致命的地方,汩汩地流着血,如果不是因为见鬼的发情期或者抑制剂的副作用头脑昏沉,他连这点伤都不会受。   Alpha阴沉沉地说:“找这几个弱不禁风的小混混对付我,看不起谁呢?”   “你……你!”陆怀波目眦欲裂。   陆成渝懒得跟他废话:“秦信在哪?”   陆怀波喀喀地笑:“扔海里喂鱼了!”   哪怕知道他在胡说,陆成渝依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大步过去将他从底下拎上来:“好啊,那你也去鱼肚子里陪他吧!”   说罢,便拖着他往海边走。急湍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遥遥地传进陆怀波耳朵里,仿佛脚下就是吃人的深海。他登时便吓软了腿,死到临头的鱼一般扑腾起来,居然给陆成渝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陆成渝觉得身上力气也比平时要差,眼前一晃一晃地模糊,险些脱手。   他用力甩了甩头,非但没能看清,反而更晕了,咬牙说:“老实点!”   即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也没错过背后的动静,只是耳朵听到了,身体却跟不上反应,石头重重地砸在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嘭”的动静。他踉跄几步松了手,脚下不知踩到什么,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摔下坡地。   视野黑下来前,他只来得及有一个想法:仨瓜俩枣的钱,谁他妈这么敬业! 第100章 等死吧   嘀嗒。嘀嗒。   规律的滴水声近在耳边,脑子里仿佛有把突突个不停的机关枪,头疼得整个世界都在晃,身下轻飘飘的。秦信费了很大力气才睁开眼,又因为飞溅的水珠重新闭上。   躺了一阵,五感慢慢找回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把湿漉漉的水珠抹掉,才撑着地面慢慢地坐起身。   睁不睁眼没什么意义,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还活着,但不知道被关在那儿。   不过还好陆成渝没跟来,不知道他能不能发现不对找到自己。   秦信不太愿意让他再去面对那一对猪狗不如的父母,他宁愿陆怀波直接去联系张鑫开条件。   空气里有浓郁的海腥味,大概离海很近,他怀疑自己依然在玫瑰屿上,甚至有可能就在照片背面写的防空洞里。如果真的是防空洞一定会有出口,但他并不觉得陆怀波会给他留下能逃出去的出口。   在存在感强烈的海腥味中,隐隐约约地飘过来一丝不同的气味。秦信停下对周围环境的摸索,突然听到离自己不远处还有一道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非常浅,以至于他从醒过来到现在一直没发现这里不只有他一个人!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夹在空气中的这一丝异样的气味是什么。   血腥气。   他大致判断出那人所在的方向,慢慢摸过去,在大概离自己两米左右的位置,触到了一只冰凉的手。如果不是还能听到呼吸声,他简直要以为这是一只死人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秦信心里忽然打了个突。离得近了,这缕若有若无的呼吸让他觉得熟悉。   他立刻去摸那只手的手心,粗糙的疤痕触感证实了他万分不情愿的猜测。   “陆成渝,”他声音沙哑地叫道,“醒醒!”   陆成渝身体别处没有手那么凉,但体温也绝对称不上正常,秦信本来担心他有伤不敢随意搬动,但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先因为失温死掉,两相取舍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尽量抱进怀里。   怀里的人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痛……”   “什么?”秦信侧过脸贴近他。   “……”陆成渝很久没回话,呼吸频率变得比刚才快了不少。   直到秦信以为自己幻听了时,他才很慢,但吐字清晰地说:“腿,好像断了。”   秦信顿时紧张:“我压到你了吗?”   “没。”   他狠狠地大喘了几口气,才像重新活过来了,窸窸窣窣地够到了秦信的脖子,把整个手掌贴在上面,感受着动脉里血液的奔涌,莫名其妙地咳咳笑,笑几声又叹气,仿佛终于疯了。   “真好……小信。”   秦信没说什么,在那只从脖子爬到脸上的掌心里亲了一下。   “哎,脏,都是土。”陆成渝啧了一声收回手。   秦信:“你怎么也在这儿,还受了伤?”   “阴沟里翻船了。”陆成渝很不爽地说。   两人把各自的经历简单说过,只是秦信略过了那张照片,只说收到了信封里的地址。   秦信:“这里可能就是防空洞。”   “嗯……”陆成渝不置臧否。   “你在旁边靠一会,我去找找出口。”秦信把他安置好,站起来,顺着石壁往前走。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行为没有意义。这是一个四周密闭的石洞,只有一面手感格外不平整,像大大小小的石头垒起来。秦信使劲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果然有火药留下的刺鼻味道。   他回到陆成渝身边:“出口被炸掉了。”   “其实,”陆成渝说,“我刚才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一束光突然亮起来,从下而上地打在陆成渝脸上,扮了个鬼脸。   秦信:“……”   陆成渝笑得乱抖,手机屏幕冷幽幽的光也在他脸上晃。   “我发现陆怀波那个蠢货忘了搜身。”   他把手机扔给秦信:“看看能不能用。”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秦信看向屏幕右上角,哪怕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是难免失望:“没信号。”   “那没办法了,”陆成渝懒懒地说,“等死吧。”   秦信一言不发地重又起身,打开手机手电筒,更仔细地一寸寸扫过墙壁。   陆成渝看着他执着地做无用功,忽然说:“秦信,我有点冷。”   手电筒的光打过来,他往后躲了一下,弯着眼睛笑了笑:“抱抱。”   那道光很是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走过来。   “关了吧,省点电。”陆成渝说。   片刻后,四周重新变得黑漆漆。   身体被抱进一片温热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陆成渝蹙眉脱力地闭上眼。   他确实很冷,但不是因为天气。身上有几道伤口很深,血怎么也止不住,他几乎能感觉到生命力和温度在同步流失。   为了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向秦信搭话:“怎么那么不高兴?”   废话,秦信想,谁会落进这种境地还傻乐。   他不说话,陆成渝催促道:“随便聊点什么,闲着也是闲着。”   “你想聊什么?”秦信问。   陆成渝想了想:“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这次真的栽在这儿,在死前的这段时间你想跟我说点什么。”   “不会死在这。”秦信反驳。   “好好,”陆成渝敷衍地点点头,“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   “……”   “你不说那我说了?”   “那个订婚,是为什么?”他把这句话说得很轻,显得自己并没有很在意似的。   “不是真的。”秦信毫不犹豫地回道,“宋三需要一个能让他从宋嘉昌手里分一杯羹的助力,我需要一个代表向家里‘服从’的结婚对象,只有秦峥放松对我的管控,我才能有机会跟股东往来,一点点架空他。我们是各取所需。”   不过小绿茶有心眼子但是不多,玩不过两面三刀的老王八们,不知道他的合作伙伴和他姐姐还有更深一层的合作关系。   “你那样对我,我很生气,赌气不跟你说清是我不对。从一开始用这种法子,就是我对不起你。”   陆成渝愣了愣,低声回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和他什么也没有。   我只是……嫉妒。   这个过于情绪化的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嫉妒。   嫉妒那个可以作为你的伴侣被承认的人,就算不是宋三,也会有张四王五。   陆成渝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在秦信回答后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任何人承认或者不承认都不重要,我从来没在乎过别人的态度,”秦信说,“能决定你会不会成为我的伴侣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你愿不愿意。”   陆成渝盯着黑暗里秦信模糊的轮廓,须臾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他在秦信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从几年前开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叫你小信?”   秦信说:“因为你每次这样叫,不是要拒绝我,就是要离开我。”   和为了骗小狗留在原地而扔给他的零食一样。   陆成渝安静了,有点生硬地换了话题。   “做饭那么好吃,是在外面上学的时候学的?”   “嗯。”   “你跟小昭他们都不在一个地方上学吧,怎么也没见你交什么新朋友。”   “失恋没心情。”   陆成渝一哽,跳过这个危险的问题:“为什么要养兔子?你很喜欢小动物?”   他天南海北地问,就像花几十块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盲盒,在胡言乱语里翻找值钱货,迟来地窥探秦信那没有他的四年。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件想了很久的事情:“对了,你看心理医生……”   “该我问了吧。”秦信说。   “噢,”陆成渝有点意外,“你问。”   就听见秦信平静地说:“你要找‘秦屿’,其实是想带他回去跟我争秦氏吧。”   陆成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张了张嘴,率先否定了一个点:“不是跟你。”   他还是不擅长向别人解释剖白,磕磕绊绊地说:“秦氏也不是靠血缘就能站稳脚跟的地方,我是有过这个念头……”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最不想说的那些:“秦竹庄这辈子有两件事求而不得,一个是亲哥哥的爱,一个是‘继承权’。我有那个念头的时候秦峥还没倒,如果他也对魏海有想法,说不能让他分得一部分。求而不得的人得到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她恐怕死也难瞑目了。”   就像秦竹庄最知道怎么让陆成渝痛苦一样,没人比陆成渝更了解秦竹庄的不甘。在她的观念里,哥哥和她是一样的人,同为不见光的私生子,注定与权力的中心无缘,她对他的爱也有一部分来自于这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如果她发现这个同为鱼肉的人其实和她并不一样,真正什么都得不到的从来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矢志不渝的单恋到底会不会变质。   “我早就不打算这么做了。”   “哦?”秦信慢悠悠地问,“为什么?”   陆成渝总算看出来他饶了这么大的弯子想听什么了,破罐子破摔地说:“为了你,我怎么可能再找人给你添堵。”   秦信舒服了。   Alpha困倦地闭了闭眼,把手握起来,用掌心的一点温度感染冰凉的指尖。   秦信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天快黑了。”   陆成渝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凭逻辑顺着刚才的话题小声说:“我找他没什么原因,也没什么目的,用了这个名字几年,我总得见见他的样子,只有把这一部分补全,才能……”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囫囵着消失,什么也听不清。   秦信觉得奇怪,低头看他:“陆成渝?”   “嗯,”那人回,“秦信,我有点困……” 第101章 野鸳鸯   “困?”   他几乎没在陆成渝口中听到过这个字,哪怕他精神不济也一副想靠熬夜把自己熬猝死的样子。   秦信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被陆成渝关掉的光倏地亮起来,直直地打在他脸上。   “唔……”他被刺得眯起眼睛,“审犯人吗。”   秦信没搭理他的话,手电筒地光开到最大往下扫过单薄衣物包裹着的身体。狭窄的地方亮如白昼,大片的红色无处可藏,晕开在脏污的白T恤上,在秦信错愕的目光下,那片刺眼的红还在缓慢扩大。   陆成渝又不说话了。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肯定又要生气了,他想。也不是不知道不该什么都向秦信隐瞒,三十年旧疴也好,眼下的新伤也罢。但他早就习惯了独自忍受,连伍相旬都无从窥见他伤口的形状,向别人展露伤口对陆成渝来说兴许是比脱光了上床还隐秘,还让人难为情的事情。   但秦信没有生气,他沉默地把手机在石壁的一块凸起上放好,让光芒罩住陆成渝,然后脱了自己的上衣,从缝线的地方撕开,又碍于衣服质量太好,费了很大的劲才撕成奇形怪状的几块,分别把陆成渝身上最深的几道口子扎紧止血。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这点伤一时半会死不了,”陆成渝说。“我走的时候魏海知道,运气好的话待会就能找到我们,运气不好最多一天,也够把整个玫瑰屿翻一遍了。就算真的运气特别差,陆怀波总会带着条件去联系秦氏,我们活着他才有筹码。”   秦信低头做事,没理他。   “……”他浮躁地舔了舔干燥起皮的下唇,“别生气了。”   秦信还是恍若未闻。   他眼珠转了半圈,突然呼痛似的嘶了一声。   正在包扎的手果然顿了顿。   陆成渝立刻握住了那只手,讪笑地说:“我以为你真听不见呢。”   秦信被他抓了一会,轻轻吐出口气,僵着的手松了些:“我在想事情。”   “不生气?”   他摇了摇头。陆成渝的手还是很凉,秦信示意他靠过来,自己的体温怎么也会比他高一些。   “蓝焕说我不可能完全理解你,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他低缓地说,“他说的对,所以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我要求你无保留地相信我,逼你什么都向我坦白,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恋人之间应该的。”   “对我来说只是张张嘴的事,对你来说可能很难。”   “就算没办法感同身受,或许至少我该体谅你。”   “我是不是太傲慢了?”   陆成渝张了张嘴,想说不是,但秦信似乎根本也没想要他回答。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冰凉的长发:“其实我只是心里太没底了,怕你不爱我,怕你不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陆成渝静静地看着他,手电筒的光很亮,他能看清对方蹙起的眉间每一道细微的纹路,当然也能看清他掩在睫毛阴影下的眼眸。   “所以?”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轻声问。   “所以以后你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就算你又受伤,或者有什么不对,我也会及时发现,一辈子那么长,我们慢慢来。”   Alpha低下头,面容晦暗不明。秦信并不强求他给出回应,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躺得更舒服些:“要睡一会吗?”   “睡吧。”陆成渝说。   可能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也可能是失血带来的虚脱,往常吃药都很难睡着的人倚在秦信腿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中。   跟秦信再次见面是四年后,在当初替小少爷挡酒的酒吧里,陆成渝跟酒吧老板混得很熟,一群人嬉笑闹着把他推上台唱歌,他脸上挂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笑,意思意思骂了两声,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主唱的麦架。   前奏和贝斯一起响起来,是一首尺度相当大的英文歌,歌词简单却露骨,通篇充斥着生殖器官和某种运动,稍微懂点英语的都能听懂,急促的鼓点淹没在众人心照不宣的暧昧的起哄声中。他佯怒,隔空指了指控制台后的酒吧老板,收回手却是调整麦架的高度。   见他玩得起,底下的呼声又是一翻,熟识的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打诨地喊他先脱两件。   声色犬马,酒池肉林。混沌迷乱的灯光给全场蒙了一层暧昧的遮羞布,他站在炽灯聚集的高处,把台下所有下流的举动都收在眼里,谁和谁啃得难舍难分,谁的手已经消失在谁的衣服里,角落里还有一对自以为隐蔽地搞起来的。他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些人,每天看得太多,除了那对野鸳鸯啃得太扭曲让他有点想笑之外,见怪不怪。   前奏快要结束,提词器上已经出现了第一句歌词。蓝色的追光灯扫过一张格格不入的面容,台上的Alpha忽的一顿,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   那人独自坐在离舞台不远不近的卡座里,目光和表情都是淡淡的,仿佛站在台上调风弄月的不是他铭心刻骨的初恋,而是哪个行奸卖笑的小明星。   陆成渝以为他愣了很久,但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这个漂亮男人无差别勾引人的目光短暂地停了一下,从容地接在鼓点后唱了第一句。   小黄歌名不虚传,就算听不懂词,Alpha的声音也是最好的兴奋剂,酒吧里气氛越吵越热,进入间奏时,陆成渝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只留下一件宽松的黑色无袖,从袖口能直接看到结实分明的腹肌,一抬手把衣服扔向台下,晶莹的汗珠顺着人鱼线滑下来,消失在引人遐想的阴影里。   有大胆的Omega冲他高声喊话,就差直说哥哥操我,陆成渝弯着含情眼对他一笑,霎时间欢呼声几乎要把房顶掀了。   那人似乎不堪吵闹,皱了皱眉,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完,起身走了。   陆成渝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上熠熠闪光的钻石耳钉。   一首歌唱完,老板趁热打铁立马给他切了下一首,依然是躁动的小黄歌。往常陆成渝通常会半推半就地接着唱了,他一点也不在意供人取乐,坦然地顶着一圈意淫的视线,看着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但这次他却把麦放下了,笑着说了句“下次”。   “怎么不接着骚了?”回到卡座,朋友调笑他。   “今天有点事,先走了。”他绕过层叠的人墙,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哎哎,你衣服不要了?!”   出了酒吧的门,喧嚣顿时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踩在地上时甚至有些轻飘飘的恍惚。   不远处的墙壁上靠着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支匀速燃烧的烟,一直也没抽一口。   他长高了,四年前比陆成渝还要矮一点,现在已经能超过他一个脑袋顶。似乎是刚从什么正经场合下来,穿着熨帖的衬衫长裤,西装外套搭在结实的手臂上,看起来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样子,再也寻不见一丁点记忆里的青涩了。   他一步步走到秦信面前,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回来了。”秦信说。   然后又无话可说。   秦信靠在这儿是因为这里有烟灰垃圾桶,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陆成渝耳垂上停留一瞬,站直身,把烟按灭扔进去。   “还有事吗?”他问。   陆成渝摇了摇头。   他出来的这段路上想问很多,比如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大学过得怎么样,出来见到他抽烟,又想问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想说对身体不好,还是少抽吧。   但当真的站在秦信面前时,他又觉得这些话没有一句能由他来说。   秦信无甚意外,稍一点头,客气地说:“走了。”   他没说“再见”,他们两个之间确实也不适合再见。   秦信走出两步,后边的人忽然又出声了:“哎。”   他回过头,看见陆成渝的笑,跟刚才在台上对着整个酒吧的人露出的笑一样。   “少爷,都到这儿了,吃了再走吧。”   狐狸精口中的“吃”当然不是常规意义的食物。   他被按在窄巷粗糙的水泥墙面上,方才唱歌唱出来的汗被风一灌,吹成了滑腻腻的凉意,贴在皮肤上。全身都是凉的,只有唇上接受到一点滚烫的热,陆成渝想到酒吧里那对差点让他笑场的野鸳鸯,觉得自己此时大概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知道是谁把谁的嘴咬破了,舌头上尝到的都是血的铁锈味。   陆成渝被推进来的时候说最近的酒店不到二百米。   秦信笑了一声,说,这种地方适合你。   陆成渝就不说话了,主动地勾上他脖子。   秦信做得很粗暴,陆成渝后面四年没用过,被他硬生生撑开挤进来,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指甲徒劳地扣紧墙壁,简直比第一次还要命。   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被脱得干干净净,秦信却只拉开了裤子的拉链,完全是不加掩饰的羞辱和作践。   陆成渝没反抗过,但不代表不觉得羞耻,从巷口灌进来的风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是在外面,万一被人发现,他连一块能遮羞的布条都没有。   肚子里像被烧红的铁棍捅来捅去,他撑着墙咬紧了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身后的热源贴近脊背,呼吸洒在Alpha敏感的脖颈间。陆成渝一哆嗦,伸手捂住后颈的腺体,预想中的噬咬却没发生,他听见耳边一声很轻很冷的嗤笑,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身体里的进攻变得更加猛烈难以承受,他失控地叫了一声,捂着腺体的手无力地滑下来,转而捂住自己压不住声音的嘴。   秦信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在这场无声的性爱中,唯一令陆成渝觉得安慰的是他同样混乱的呼吸,似乎他心里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硬。   结束之后秦信把衣服捡起来递给他,陆成渝却抓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欢迎回来。”   第二天朋友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左看右看,看了半晌才恍然:“你那好几年没换过的耳钉呢?”   平时他们总笑陆成渝只戴这一对要么是没钱买别的,要么是睹物思人,今天真摘了还有点不习惯。   “用不着了。”陆成渝说。 第102章 回光返照   暮夏夜晚的水温并不算太凉,因此秦信并没有很快清醒过来,直到水面荡悠悠地没过他抱着陆成渝的手臂,他才睁开眼睛。   遥远的海浪声一下子变得极近,如鼓擂一般撞上外面的石壁,海水从碎石的缝隙里灌进来,在手电筒电量告急的微光下,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秦信立刻意识到,涨潮了!   手机上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潮水还没有涨到最高位,难保不会淹没这个石洞。   他想叫醒陆成渝,叫了几声却始终没听见回应,抬手一摸,刚才还微凉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滚烫。   秦信来不及挂心,水深已经快要到他的膝盖,陆成渝不能一直呆在水里,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在浸泡下又开始流血,这样下去就算不烧出事也会失血濒危。   半昏迷的人没法配合他,他放弃背起来,勾住腿弯把人打横抱着,靠着微弱的光找到洞口,艰难地腾出半条胳膊,用手肘击打孔隙较大的石块。接连撞了十几下,产生的松动微不足道,这样下去就算他把骨头磨平也撞不开。怀里烫得吓人,洒在胸口的呼吸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秦信抑制住低头看他的欲望,额上渗出大颗的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往上看。   大块的石头都堆在下面,只有靠近洞顶的地方较小,即便最小的也和人头差不多,但如果还能有一丝生机,只能是在上面。   陆成渝在他怀里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秦信没听清,以为是他半梦半醒的呓语,低头凑近了。   “……放我下来吧。”   陆成渝眼里还有些迷蒙,但确实是醒着的。   他声音烧得干哑:“试试推上面,放心,我还能站稳。”   秦信如言将他放下来,让他靠在一边的石壁上。   双脚沾到地面的一瞬间,陆成渝腿一软险些跌倒,伸手撑住石头。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关心的目光。   “我没事。”他又说了一遍,“做你的事情。”   在秦信尝试敲打顶部石头的时候,陆成渝慢慢地说:“这里肯定不是什么防空洞,如果魏海顺着查很有可能被误导。”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们不会真的要栽在这儿了吧,陆怀波大费周章绑了我们,一分钱都还没来得及要到,就这么死了也太亏了。”   秦信咬牙:“闭,嘴!”   陆成渝真心实意地哈哈笑了两声。   他站稳都困难,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后面看着秦信把顶端的石头都敲过一遍,找到了最松动的一部分,一次次用坚硬的手肘和拳头撞击。但人最坚硬的骨头也不会硬过石头,他的手说不定已经青肿甚至破皮了,但落在陆成渝耳朵里的声音依然没有变弱。   水面上涨的速度快得可怕,陆成渝的大腿已经再次泡在水里,伤口被咸涩的海水刺激了太久,已经麻木得觉不到痛。   说起来,盐水应该有杀毒的效果吧,不过海水又挺脏,还是感染的概率大一点,陆成渝没什么所谓地想,泡水里也算一种物理降温,如果不是还没到一定要死的时候,他甚至想把烧得快冒烟的脑子一块泡水里。   呼,他吐出口气,眼皮好沉。   手机发出的光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电了,石洞里重新陷入死寂的黑暗,宛如混沌未开的天地伊始。   秦信短暂地停下来,问他:“还好吗?”   陆成渝点了点头。黑暗里秦信看不见,又问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出声:“还好。”   秦信又继续做,他刚才找到一块长条形的石头,把它嵌进松动的空隙里去撬,可惜太脆,没两下就敲断了。这里连个趁手的工具都找不到,他没办法,只能一直徒手。   太安静了,只有海水和肢体击打石头的声音,他听不见陆成渝的动静觉得不安,于是说:“你跟我说说话吧。”   陆成渝过了一会儿才答:“说什么?”   “什么都行,让我知道你还清醒着就行。”   “叫床行吗?”   “……随便。”   陆成渝笑了笑:“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语速很慢,声音低低地回荡在石洞里:“从前有个穷小子,爱上了天上的仙女,仙女说你要是能把我门口的桂树砍倒,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   “穷小子提着斧子就去砍树,可是这棵树并不是普通的树,他砍一刀,树就长一刀,就这样长年累月一下一下地砍了几千年。”   秦信觉得有点熟悉:“然后呢?”   “虽然他还是没能把树砍倒,但是仙女被他的坚持打动了,同意跟他在一起,两人谈起恋爱来玩忽职守,工作效率直线下降,仙女的上司大怒,把穷小子和他俩的孩子都扔下凡间放牛砍柴,并且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银河隔开,每年只有一天能相见。”   ……好像又不太熟悉了,但他还想听听陆成渝能编出什么东西,于是没打断他。   “穷小子想仙女想得不行,这时他的老黄牛就说河边有七个仙女洗澡,她们的衣服能带你飞上天,你去偷一件吧。”   “他就去偷了,在河边一眼看中了那个最小的仙女,顿时把女朋友忘到了九霄云外,拿走了七仙女的衣服,仙女没了飞天羽衣,只好留下给他当老婆,照顾他和前女友的孩子。”   “但是被渣的仙女有个哥哥,是个有三只眼睛很能打的大神仙,哥哥知道了穷小子始乱终弃的事情后,提着刀就下凡砍人,然后……”   “被花果山上的猴精制服了?”   陆成渝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还挺会举一反三的,不过结局当然是渣男被砍死,仙女回了天上,孩子也被接走,happyending!我可是甜文爱好者。”   听到结局了,秦信还松了口气,再讲下去真怕他把整部神话串起来。也就是天庭没有法院,不然陆成渝能被告到裤衩子都剩不下。   水面涨到腰上,时间所剩无几,秦信更加沉默,砰砰的声音又重了几分,跟不知道疼一样。   在冷水里泡久了,陆成渝的身体仿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水面以上的发着高烧,烧得头发都要被点着了,水面以下却在飞速失温,逐渐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像以水面为界限的神经也被切断了。   在海水没过胸口,水压挤得呼吸更加困难时,陆成渝忽然说:“我应该撑不到出去了。”   压在两人心里隐隐约约的恐惧被他一言道破,残忍地摆在了明面上。   秦信的手一顿,猛地回头厉声道:“闭嘴!”   他深呼吸:“我不会让你死,就算都出不去,你也不会死在我前面。”   陆成渝有点听不清他说话了,半只脚踏进地府的感觉跟他应激犯病的时候居然还有点像,耳鸣,眩晕,恶心,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里。   不过他足够了解秦信,不听也知道他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还能清醒多久,有件重要的事一定要说。”   他控制着苍白的手绕到自己颈后,好多次才把挂在脖子上的链子解下来。   “秦信。”   他的语气很轻,从舌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时却莫名有种郑重的错觉。   秦信一点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他的声音隐隐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气的:“我让你闭……”   他的手被拉住,一个温热的,带着另一个人体温的圆环一点也不郑重地随意套进了他的无名指。   声音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戛然而止。   陆成渝靠过来就没了力气,即将扑进水里的时候被秦信慌张地接住,死死地勒进怀里。   他下巴搭着秦信的肩,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你愿意跟你抱着的这个人结婚吗?”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裕,都爱他,尊重他,接受他……永远忠于他,直到……生命结束。”   秦信攥紧了手,指环生硬地卡着他的掌心,那上面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已经飞快流失了。   “我不愿意。”他声音冷硬,一拳砸在已经向外脱出但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的石头上。   “我不愿意!”他一定要陆成渝听见听清,“在这种地方求婚,用的还是我买的戒指,你把我当什么?等……出去了,再把这些话对我说一遍。”   耳边被一口气轻轻拂过,不知道是叹还是笑。   秦信忘记了呼吸,却没等到陆成渝的回答。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海水渗进了眼睛里,杀得双眼通红,疼痛难忍。   秦信咬紧了牙根,侧脸的肌肉都因此变了形,手掌难以攥紧,他屈起手肘,用全身的力气撞在那块不知道有没有生机的石头上。   一次、两次……   海水压迫喉咙,浮力让他离开地面,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保持平衡。他干脆松开扳着石壁的手,放任自己浮上水面,让陆成渝尽可能多地离开水。   有极短的一瞬间,他心里划过一抹绝望。这个念头快到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捕捉到,如果这里有第三个人,恐怕也不会发现他的动摇,不管谁来看他都是重新调整好姿势,锲而不舍地扳住石块,压上自己的体重用力蹬上那块石头。   说不上来是不是命运对心志坚定者的奖励,从狭小的缺口中,蛟纱般的月光倾泻如注,宛同一场微型的开天辟地,混沌分明。   沉重的海浪撞上豁口的石壁,势如破竹,轰然冲开!   秦信同样承受了被石壁削减的重压,他只来得及护住陆成渝,裹挟在浪里的石头撞在他四肢后背。   明明生的曙光就在不远处,他却体力告急,分不出一点力气游到洞口。   明明,已经成功了……   海水刺得他睁不开眼,混乱中,怀里的人回搂住他的腰,潮水暂退,借着这股力,他被带着游出了洞口。   “……”他张口欲言,却呛了一口水。   陆成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嘘了一声,说了一句格外耳熟的话:“既然殉情没戏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下个浪头马上要打过来,陆成渝飞快地说:“看到那个凸起了吗?我推你一把,抓住它,然后把我拽上去,我没力气了。”   他潜到水下,抱住秦信的腿用力往上一推,秦信扳住那块凸起的石头尖,几乎同时另一只手攥住了陆成渝的手指,把他拉出水面,离秦信的位置却还差一点。   “抓住我!”秦信的手使不上劲,急促地说。   陆成渝却笑了笑,在月光下,秦信终于看清了他的笑,很漂亮,长发漂在水里,水洗过的眉眼淡的愈淡,浓得愈浓,像传说中勾魂摄魄的海妖塞壬。   就连手指都滑腻冰冷得像鱼。   “回光返照真是人体最伟大的保护机制。”他这样说,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从秦信手里抽了出来。   秦信的瞳孔缩成针尖似的一点,下一刻松开了手里的救命稻草,跟着陆成渝掉进水里。   水流压迫鼓膜,盖过了直升机的气流声。   高空的人声嘈杂。   “找到了!”   “人在下面,救生员呢!?”   …… 第103章 小白菜和小苦瓜   三天后,市医院病房里。   Alpha仰着脸,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讨好地拍了拍自己的病床沿:“哥坐,别累着了。”   “坐屁!”伍相旬瞪他,“你这次真差点死了!”   “要不是我调了直升机过去,就得等你俩双双淹死冲沙滩上,说不定还缺胳膊少腿葬身鱼腹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好不容易扒上石头老老实实趴着呗,还搁那玩生离死别的戏码,你特么当是拍泰坦尼克号下饺子呢扑通扑通的you jump I jump,我告儿你陆成渝,电视剧都不这么拍了!”   陆成渝低眉顺眼地假装反省,悄悄擦了擦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等伍相旬骂累了,在他倒气的间隙里见缝插针地问:“秦信呢,我都醒了半天了怎么没看见他?”   “处理陆怀波去了。”伍相旬抄起他桌上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重新给他接了杯温的,清了清嗓子,“他什么大事,都是些外伤,第二天就出院了。”   也是巧,直到陆成渝醒过来的半小时前秦信都还守在他床前,接到消息说找到了陆怀波,刚一出医院的门陆成渝就醒了。   “我昏迷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陆成渝问。   “没有,跟你猜的一样,陆怀波那里根本没有拍到你伤人的实际证据。”   当年陆成渝其实知道有摄像头,动手都是挑了死角,况且就算没有完全避开,房间里还有陆成渝自己放的另外一些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了陆怀波的脸,如果陆怀波真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他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在秦信出门给他买面的那段时间以为陆成渝在好好反省,其实是趁人不在联系了伍相旬,把那段拍到陆怀波的脸的视频发给了他。兴许也是因为这样,才逼得他狗急跳墙绑架秦信。   陆成渝点点头:“对了,你怎么来了?还带了直升机。”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伍相旬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叫你来了?”陆成渝茫然。   “你没叫我?那为什么魏小楚说你让他告诉我来救人,吓得我饭吃了一半坐飞机来的,落地就碰上个叫魏海的张口就说你失踪了,另一半饭也差点吓吐。”   陆成渝挑了下眉。   他没解释什么,问:“魏小楚人呢?”   “不知道啊,可能还在a市。我走的时候问他要不要搭顺风机,他说不了你没叫他去。”伍相旬摸着下巴想了许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魏海跟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陆成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伍相旬不知道误解了什么,瞳孔地震,半天没说出话来。   “玫瑰屿不算小,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也是魏小楚给的位置,他说你手机上有卫星定位,但不确定手机还在不在身边,让我先去看看。幸好你还留着手机。”   陆成渝伤得不轻,左小腿骨裂,发烧差点转成肺炎,更别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感染发炎了。他身体亏空得厉害,刚从昏睡中醒过来,没过多久又觉得困倦。伍相旬陪他坐了一会,看着他又睡着了,就放轻脚步出了病房。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半夜,他在梦中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松针清香,似有所感地醒过来,恰好看见秦信想要帮他整理头发的手。   秦信摸黑进来,不知道他醒了,动作轻柔地把几根碎发捻回耳后,搬了个凳子在他床边坐下来。   一只手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揪住他的衣服。   “你醒了。”秦信低声问。   “是啊,怎么不激动?”陆成渝说。   “白天伍哥打电话告诉过我了。伤口疼吗?”   陆成渝摇了摇头,在床上挪了几下,脑袋离开枕头贴上秦信搭在床沿的手臂,安心地闭上眼睛。   “好困,”他嘟囔着,“但是睡不着,你也上来陪我睡行不行?”   “会压到伤口,”秦信说,“我牵着你。”   他伸手进被子里,牵住陆成渝的手,交错的指间硌着一个硬物。   只有秦信手上戴着他为他戴上的戒指,陆成渝手上空空荡荡,另一枚戒指在哪秦信不知道,陆成渝也没说。   “陆怀波抓到了,但我没把他送进警局。”秦信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暗光,只是坐几年牢未免太便宜他了,他要让陆怀波也体会到陆成渝遭受过的一切。   出于对陆成渝意见的尊重,他问:“你要见见他吗?”   “不了吧。”陆成渝轻声说。   秦信又说:“魏海好像有话想跟你说,今天联系我了。”   “也不想见,”他声音更轻了,像一缕抓不住的烟雾,好像是在说这件事,又好像不止这件事,“就到这儿吧,我累了。”   “好,”秦信握了一下他的手指,“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回a市,然后搬回来住吧,兔子想你了。”   陆成渝很久没动静,直到秦信以为他睡着了,才落下一声:“嗯。”   秦信很忙,忙公司的事,家里的事,还有陆怀波的事,就算自己也刚从医院出来也捞不着休息,经常没陪陆成渝坐几分钟,又被一个电话叫出去,半夜才风尘仆仆地回来陪他睡觉。陆成渝印象里就没见他接过这么多电话。   陆成渝的伤恢复得也很慢,医生说是底子差,自愈供不上。好在伍相旬放心不下,扔下了所有工作留在这儿陪护。   照顾了几天,伍相旬总觉得哪里奇怪,仔细想时却想不到,陆成渝人还是那个人,表情还是那副表情。   “伍哥。”秦信买了早餐推门进来,跟伍相旬打了招呼。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面上带着犹豫。   “有事要说?”陆成渝察觉到,温声问。   秦信点了点头:“公司出了点状况,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他眼中的歉意藏不住:“最多两天,我解决完就回来陪你。”   伍相旬是同一个圈子的人,知道秦氏这段日子确实不好过,如果不是实在碰上了底下的人解决不了的事情,秦信绝对不会让陆成渝跟他分开。   “行,”陆成渝很快答应,“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的飞机,现在就要走了。”   “好,”看见他低落的表情,陆成渝安慰般的笑了笑,“路上小心。”   伍相旬重重地啧了一声,扭头看窗外,好像突然对外面那棵枝叶稀疏的歪脖子树产生了兴趣。   秦信瞥一眼,飞快地弯下腰在陆成渝唇上亲了一下,一步三回头:“我走了,真走了?”   “走吧。”陆成渝啼笑皆非。   秦信抿了抿唇,抬手晃了一下,银色冷光一闪:“等我回来,有话跟你说。”   “等我回来!”   房门恋恋不舍地合拢。   人刚走,屋里又响起一声“啧!”   “你舌头疼?”陆成渝收回落在门口的目光,轻飘飘地给了他一眼。   “我何止舌头疼,我还心疼,看着长大的小白菜和小苦瓜,居然还有修成正果的一天。哎呀,心情还有点复杂。”   他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没看到Alpha眼里慢慢变淡的笑意。   在上飞机前秦信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从第一个人的第一句发言他就开始头疼,因为这次失误带来的损失超过预计,已经被打压得差不多的“先帝党”又成了秋后的蚂蚱,蹦哒个没完,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会议硬生生拖了五个小时。等终于能扣上笔记本的时候,秦信一个头两个大,精神都有点恍惚了。   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秦信到达机场,去柜台办值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a市六院,安静的顶楼VIP病房门轻轻一响,有人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   踩着仪器规律的嘀嘀声,来人走到病床前,床上枯瘦的女人眼皮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104章 再见了,妈妈   “认得我吗?”来人俯下身,那张脸在秦竹庄被疾病折磨得日渐混沌的眼中变得清晰。   她盯着看了一阵,突然咧开嘴笑起来,从嗓子里发出喀喀的可怕声响,更像个骨瘦如柴的女鬼。   “是你啊,你还没死,你居然没死……”   “是啊,”Omega赞同般应道,“我居然没死。”   女人笑了很久,笑到最后都倒不过气,嗬嗬地吸气,仿佛马上要抽过去,Omega看着她慢慢平复,听她叹了口气说:“你跟那个臭虫真像。”   “没有吧,”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嫌弃地皱了皱眉,“陆成渝天天见我的时候都没怀疑过,我应该也没丑到那个地步。”   “陆成渝……”女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又像叹气似的,“我的小渝是个傻孩子,从小就没心眼儿,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随便谁给点甜头都能把他骗走。”   “你比他聪明,”女人把慈爱的目光投向他,“好孩子,告诉妈妈,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用知道,”魏小楚的语气比她还要温和,“待会儿到了下面,问问阎王爷吧。”   女人脸上出现了意外的神色,她不解地问:“你要杀我?有什么必要呢孩子,我马上就要病死了呀。”   “是为了小渝吗,”明明是问句,她的语气却是陈述,“你想救他?”   她径自将这当成了正确答案,神色奇异地笑起来,连深深凹陷的不再漂亮的眼睛都因此泛出一点孩童似的神采:“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的傻弟弟打算先一步下去陪我呢。”   她像个真正温柔的母亲那样怜悯地说:“那个固执,敏感又软弱的孩子,除了死亡,他还能去哪呢?狗离开了主人是活不下去的,他只能回到我身边,就算我死了也一样,你救不了他。”   “你把他当狗养。”魏小楚皱起眉。   “不,”女人轻声说,“我在教化他。”   “世人怜悯弱者,但弱者不能太弱,否则便是自甘堕落,不值得别人拯救。那孩子本性懦弱,我逼他到这份上依旧没有多少血性,好在已经足够了,足够凄惨,足够惹人怜爱。不然我那个小侄子怎么会这么迷恋他?你们两个生来就流着一半肮脏的血,我教化他,由麻木蠢笨的虫子成为会恨会痛的人,至少在这件事上,小渝要感激我。”   “瞧,你就很可怜他。到底是亲兄弟,哪怕不在一起长大感情也很好。”   她状态不太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很是困难,歇歇停停好多次才说完。   魏小楚打量了一下连接着她枯瘦手背的输液管:“我跟陆成渝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是他吃过的苦有一半是替我受的,我不想欠他什么。做哥哥的别的不行,杀人还是很利索的。”   一只针管出现在他手指间,他拇指往上推,从金属针顶端冒出一颗晶莹的液体珠,一心二用地说:“我确实救不了他,但有人可以。”   他没有说是谁,但秦竹庄知道。   “小渝总觉得是我破坏了他的爱情,但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不是我能随意摆弄的了。阻碍他成为正常人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说完这句不知所云的话,秦竹庄一笑,没有一点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惊恐,从腐朽的病容中甚至能看出一丝娴静。   她从来不惧怕死亡,套着这副不人不鬼的皮囊毫无自尊地苟活才是陆成渝向她复仇的一部分。   哪怕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从小不在她身边的孩子还是不如亲手养出来的狗了解怎么让她痛苦。   魏小楚看着她似有若无的微笑,忽然说:“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   秦竹庄以为他要指控她的遗弃让他吃了多少苦,耐心地应:“怎么?”   “不对,应该说,你知道我是谁养大的吗?”   似乎预感到什么,秦竹庄的笑慢慢淡了。   魏小楚轻轻弹了一下针管,管中气泡被挤出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他叫魏海,”   “不过以前叫秦屿。”   女人枯槁的双眼眦大欲裂。   魏小楚从进门后第一次畅快地笑了:“瞧,你从没得到过的爱,被你扔掉的我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针尖扎进了输液管,慢慢推到底,混入管中药液。在她徒劳而剧烈的挣扎,不似人声、难以辨认的质问和嘶吼中,魏小楚平静地跟她道别:“再见了,妈妈。”   “什么?”秦信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得那么突然。   通话里张鑫重复了一遍:“秦竹庄死了,半小时前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推进手术室就不行了,连病危都没来得及下。”   “怎么会,”秦信觉得她死得蹊跷极了,“恶化之前有人进去她的病房吗?”   “没看到什么人,我查过监控了,从护士出来之后就再也没人进去过。”   “但是这不重要,老板,”张助理的声音相当急促,说话噼啦啪啦倒豆子似的,“院方说陆先生不接电话!”   “这不合理,陆先生不可能不接医院的电话,老板您现在跟他待在一起……哎、你干什么!”   电话另一端换了个人,和陆成渝相似的声音被电流扭曲打进耳朵里,秦信的呼吸瞬间一窒,而对方话里的内容更让他觉得眩晕。   “陆成渝要自杀。”   秦信站在候机厅,伸手撑了一下什么东西才站住,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你怎么知道?”   魏小楚飞快地说:“别管我怎么知道,他轻生不是一时兴起,肯定早就有端倪,你比我清楚,想想他会去哪。”   “我……”   “秦信,如果你还想救他,就给我绞尽脑汁地想!”魏小楚提高了声音,这个相当有职业道德的Omega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雇主说过话,“如果你觉得累,要放弃他,那就当我没说过。”   张鑫同样被这个信息震住了,魏小楚吼完就没再说话,他忙问:“怎么样?秦董怎么说?”   “他挂了。”Omega把手机扔回给他。   “挂了?!”张鑫失声叫道,“那陆总人呢?!”   “吵什么,”魏小楚脸上看不出一丝慌张,“要是秦信也救不了,说明阎王铁了心要收他,看命吧。”   “你……你不着急吗?你不赶紧订机票过去救人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张鑫搞不懂事情怎么突然进展成了这样,他只是奉命看着大反派报告其风吹草动的小弟而已啊!   魏小楚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张助理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蔑视了:“我欠陆成渝的已经还干净了,他要活要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关我什么事。”   这话没人味到张鑫心凉凉,然后Omega顿了几秒,用非常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不过我还挺想知道他要请我吃的火锅有多好吃的。” 第105章 信守不渝   没有那么忙的时候,温雨青也会抽出时间来陪陪儿子。但这样的时候太少,以至于她对自己儿子的印象居然大多数都来自于家里的阿姨。   小少爷很乖,很稳重,对谁都很有礼貌,很独立。   通常都是这些话。   温雨青见多了心口不一的人,很轻易就能看出来阿姨们称赞他的时候是真心的,喜欢他也是真心的。   她觉得很神奇,明明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她却从没见到有谁不喜欢秦信,连老二家看谁都不爽的小英跟他说话都要平和些。   但是她却没听过秦信说喜欢谁,不管是同辈还是长辈。   “我的小信以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她问。   秦信说了一个让她相当意外的回答:“漂亮的人。”   “嗯?”她立刻有了兴趣,“难道已经有这个人了吗?”   小秦信没有回答。   “那小信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喜欢和结婚可不一样。”温雨青笑着逗他,“像书里写的一样,可以为了你付出生命的人?”   秦信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想。”   “死了就没办法在一起了,我想要……”他苦苦思索了一阵,“我想要可以为了我活着的人。”   温雨青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而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她看到的这些一定是旁人看不到的。   小信,你可真是残忍,温雨青想。尽管他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活着有时候可比死困难多了。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活着却是每分每秒。   她伸出小手指:“好吧,那等你找到这个人要第一个告诉妈妈哦,我们拉钩。”   ——   手机屏幕长久停留在待接听,秦信一遍遍拨着陆成渝的号码,一直到他跑进医院,推开病房门,也没有任何一次被接通。   病床上空空如也,仅存的侥幸也破灭了,他如遭重击,踉跄地往后退了半步。   “冷静小信,已经去找了,已经去调医院的监控了,没事的他一个瘸腿的能跑多远,没事的没事的,很快能找到……”伍相旬撑了他一把,口中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不知道是在说给秦信还是说给自己。   他自责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如果他再敏锐一点,早点发现陆成渝的不对,如果他没有被随随便便一个理由支去排网红蛋糕店的队……   混蛋!他红着眼睛骂,没良心的混蛋!   “水,”秦信没回头,紧捏着门框,盯着那张空荡荡的病床,“海边。”   “直升机!”他猛地拽住伍相旬,手劲大得能把人骨头捏断,“他去镇上了,直升机呢?送我过去!”   “不行,”伍相旬的脸都白了,他艰难地说,“起飞要提前申请航线,来不及的。”   “我送你们。”有人说。   伍相旬看过去。魏海站在两人身后,总是带着笑的脸上难得没了笑容,飞快地说:“路我熟,开车去是最快的。我车在医院门口,快点。”   秦信毫不犹豫地跟上他。   魏海始终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而是问秦信:“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不确定,”秦信说,“钓鱼的礁石,玫瑰屿,随便一处没人的海边。”   “去礁石吧,”魏海说,“如果是我的话,至少会想死在有过快乐的地方。”   一路上,伍相旬想了很多,陆成渝不在那里怎么办,就算在那里没拉住怎么办。但秦信却什么也没想,思维好像被身体的保护机制封存了,他没办法思考下一步。   天王老子眷顾,看到石崖边熟悉身影的那一刻,伍相旬的心脏猛地沉回了肚子里,决心用下半辈子虔诚地信奉一路上求过的每一个神仙。   陆成渝听见动静,回过头。   “哎,别过来。”   他站起身,一条腿上打着石膏,衣服宽松,风一吹,好像要迎风而去似的。   两人顿时定住了。   “混蛋!王八蛋!陆成渝!老子做这么多费这么大的劲专门从国外回来帮你不是他妈的为了让你去死的!我他妈早知道你不想活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老子是为了让你活!”伍相旬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就哽咽了。   “伍哥,”陆成渝说,“伍哥,对不起。”   “真觉得对不起你就下来!”   伍相旬擦一把脸,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陆成渝却往后退了同样的一步,脚跟已经要跟崖边齐平了,背后就是水天一线,雾蒙蒙发绿的蓝。伍相旬冷汗唰地下来了,立刻停下:“别动!我不过去,你别动!”   “你不好过我们都知道,但这不是都过去了吗,”伍相旬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笨口拙舌的人,竟然想不到一句有用的能把陆成渝劝下来的话,“小六,再难的时候我们都过去了,现在眼见就要好起来了,马上就能自由了,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啊!”   陆成渝笑了笑。   伍相旬顿时心凉了半截。如果陆成渝哭,喊,情绪激动,或许还有能说动的可能,但他太平静了。一个能够逻辑自洽的人,恰好还固执得像头驴,要说服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从未在与陆成渝的分歧中胜出过,难道这次也一样吗?   “本来,我没想磨磨蹭蹭等到你们来的。”陆成渝说,“但还是没舍得。”   “那你下来不行吗,舍不得你就留下来不行吗。”伍相旬鼻子又是一酸。   “伍哥,你最懂我的。我做不了正常人,我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死亡对我来说不是坏事。你早点结婚生孩子,说不定我还能投胎到你家,下辈子过好日子。”   “那我呢?”一直没开口的人忽然说,陆成渝的身体一颤,平静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   “你对不起他,那我呢?”   “今天是十月十五,明天是我的生日,”从他的眼睛里,悲伤浓得接近绝望,“你也要和妈妈一样,在今天离开我吗?”   “陆成渝,”他说,“我会恨你的。”   崖边的身影晃了一下,伍相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就恨我吧。”陆成渝低声说。   “你想好了,”秦信说,“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跟着一起,只要下去了就不会再上来,要么一起死,要么我死你活。我不会游泳,可能拼了命也没办法推你上去,但执意要找死的话,谁也别想给我活路。”   “你想好了陆成渝,”他的话在颤,却不是因为害怕,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要怕的了,“我亲缘浅薄没有牵挂,恩债都还得明明白白,除了你……除了你……你要死我就陪你死,阴曹地府……到哪儿你都别想甩脱我!”   秦信真的很厉害,从他出声说第一个字开始,陆成渝就不由自主地动摇了。   一心求死的人是没什么欲望的,可是他有,他听到秦信说一个字,就想知道下一个字是什么,他见了这一秒的秦信,就想见到下一秒是什么样子。   一看到秦信,他就舍不得,不甘心。   “小信……”他艰难地说,“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爱你……我只是你行差走错的污点,小信,我没那么重要。”   抹掉这个污点,你才会重新成为干干净净的小少爷。   “你是没那么大的作用,我获得的一切都是自己拼来的,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你就改变。”秦信的话生硬刺耳,简直不像是对一个要跳海的人说的。   “我知道你可以为我而死,但是我不要,我要你为了我活着,就算痛苦,煎熬,自厌,就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让你多看一眼就想吐,也得给我活着!这条命是我的,谁也不能拿走,你也不行。”   “你欠我的陆成渝,”他凶狠地咬着牙根,声音仿佛是一丝丝挤出来的,神情却像一头受伤的色厉内荏的狮子,“你这辈子欠我的,我要你长命百岁,一辈子在我身边还债!……你敢死试试。”   “可是我活不下去,”陆成渝偏开脸,面上木然,嗓子却像堵了棉花一样难受,“都结束了,所有人都走到了结局,现在是我的结局了。”   秦信:“如果死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你要让我好好活着?”   陆成渝不说话,只是避着。   “你还没说过爱我呢,还没……”他有片刻的失声,喉结剧烈地滚动,再开口时带出了颤抖的哭腔,“还没听我跟你求过婚,你答应过我去看医生,帮我喂兔子,搬回来跟我住,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他的眼泪落下来的同时,陆成渝不堪重负般弓起背,抬手捂住脸。发丝垂下来,被风吹得摇晃。   失眠,厌食,躯体化疼痛,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看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他想的是操蛋的一天又开始了,和昨天一样,每天都一样。   “我很难受……秦信,我每天都很难受,”他把自己蜷缩在掌心后,从指缝里渗出蜿蜒的水迹,“没有事情需要我做了,我谁也不恨了,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撑着……”   “我以为我能自由,但是不行……”   他依旧笼罩在名为过去的阴影下,像一块难以回弹的记忆海绵,用被刻意塑造的形状过完提线木偶的一生。   “陆成渝,”秦信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他说,“秦竹庄死了。”   “秦竹庄死了,”他重复了一遍,努力带动脸颊的肌肉,笑得像哭,“你看,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仿佛支撑着画皮的东西终于被抽走,陆成渝歪歪斜斜地倒下去瘫坐在地上。   视野里一切都在扭曲、膨胀,像电影里滑稽的鱼眼镜头,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接连落进泥土里,听见自己模糊沙哑的乞求:“救救我……小信,我想活下去,我想……我想光明正大地爱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秦信腿软得站不住,短短的一段路,像是在走奈何桥,跌跌撞撞地跪到他跟前,浑身颤抖地用力将他抱紧。   “我救你,”他摘下陆成渝套进他指根的戒指,试了好几次才戴进了陆成渝手上,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   滚烫的眼泪滑进秦信衣领,滴进心脏,蒸成一片潮湿的雨,雨水落进河流汇入奔啸的海浪,不见踪迹。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山高海阔,从此再没什么能将他困住。 第106章 番外:谁还没点神经病了?   秦信下班晚了,董事会又为一点破事儿鸡飞蛋打,吵得他脑仁疼。一进门,看见陆成渝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水果刀,银白刀刃反出的光在眼里重重刺了一下,立刻拨动了他紧绷的心弦。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攥住陆成渝拿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夺下刀狠狠扔远了。   “……你干什么?”他胸腔起伏着,眼里一瞬间漫上了血丝。   陆成渝被他吓住了,打了一半的哈欠茫然地卡住,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才抬了抬手里削好皮的苹果:“我切个块儿……你要吃吗?”   “……”秦信闭了闭眼。   陆成渝回头看了看被扔远的水果刀,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心里蔓延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心疼,但他没办法为了安慰秦信做出什么保证,何况秦信在这件事上敏锐得出奇,他骗不了他。   海边的事已经是半年前了。   鉴于他自杀未遂的猖狂行为,秦信虽然不说,但心里是怕且恨的,把人拽下来就送回了医院,很沉得住气,连陆成渝都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直到外伤好得差不多,回了家,秦信才真正开始跟他算账。   他把陆成渝限制在桐瑞,跟以前那种全凭自觉的锁法不一样,这次的级别真的称得上囚禁。玻璃是防弹的,秦信不在家时窗户全部锁死,陆成渝想开窗透个气都不可能。   锁了一周,他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并没有因为陆成渝的乖顺而回升,而是愈发得寸进尺。从半夜起来把两人的手腕铐在一起,发展到陆成渝某天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脚腕上多了一条锁链,另一头焊进墙壁,挣一挣纹丝不动,而锁链给他划好的活动范围仅仅是一个房间。   陆成渝都由着他。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了半年,直到现在才逐渐好转,起码在表面上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手铐和锁链被他收回去锁进柜子里,若无其事地假装没动用过。   这段时间的治疗过程很艰难,陆成渝称不上消极,看起来似乎比秦信当年完全的抗拒好了太多,实际上却不算配合,对自己每天需要吃的药不太上心,记不清哪一种要吃多少片,秦信就替他记。   不知道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他沉重的心事了结之后迟到的后遗症,他总是显得很疲累,经常偎在秦信身边看着看着电视就睡着了,或者在秦信洗澡和做饭的短暂空隙里,靠在客厅沙发的软垫上睡过去,好像要把这些年缺少的觉都补回来。   秦信一开始还挺担心,多次骚扰蓝焕得到同样的回答,才慢慢想开,人过得不好有两样,一个是吃的不好,一个是睡得不好,他如今吃得下睡得着,睡多了晚上精神,还能缠着秦信撩火,说明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这药还有点其他的难以启齿的副作用。因为如此,一个疗程之后,陆成渝开始抗拒吃药。   “我不吃。”   “为什么?”秦信好脾气地说,“就当感冒药一样,我陪着你。”   “我不吃,”陆成渝舔了舔牙根,“这种药是什么原理我很清楚,我不接受任何有可能的副作用。”   大量安定类药物抑制了他的神经活动,反应变得迟钝,记性变差,瘾症和药效在他的身体里搏斗,翻搅得他无时无刻不想吐。原本对性事的热衷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没办法再从性中获得快感,大多数时候连硬都硬不起来,压着呕吐欲给自己手淫到手腕酸,那根东西依然是不软不硬的一堆肉。   托亲妈的福,陆成渝对大部分作用于神经的药都有一定的抵抗力,但奇怪而可笑的是,他对这些为了治病而吃的药反应甚至超过了平均值,副作用更为明显。药对他起效,秦信觉得这是幸运,陆成渝只觉得可笑,和没有由来的烦躁。   真正让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吃药的是某天早上,洗完澡吹干头发,梳齿上缠着的发丝黯淡,比以前更多。陆成渝盯着那把梳子看了很久,克制住扔摔的冲动,把它放回去。   把头发剪短,这个想法迅速膨胀,挤掉他身体里其他的一切,想找一把剪刀的欲望几乎达到了他犯瘾时的最高阈值。但秦信太仔细了,偌大的房子里,他找不到剪刀,也没有任何能替代剪刀的锐物。   他把二楼翻得一片狼藉,目的并不明确,更像纯粹暴力式的发泄,最后重新回到洗漱间,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重重地喘气。   镜子里的人也在起伏。   砰!   拳头落在镜子里的男人脸上。   镜面毫发未伤。秦信连这也换过了,陆成渝差点笑了。   这一拳没有留力,他的手不受控地颤抖抽搐,接触到镜面的骨节迅速肿大,青红交错,皮下的血管不知道裂了多少,从毛孔里渗出血丝来。   秦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镜子里,他的身后。   “我不吃药了,”陆成渝垂着头说,“我不是我了。”   秦信走过来,张开手臂,依然抱住他:“好。”   停药当然是不可能的,秦信咨询了一大圈医生,在医生的建议下给他换了副作用更小的药。   陆成渝在卧室的窗台上养了一排草头娃娃,因为以他的水平别的都养不活。秦信有天手贱,给其中一个编了三条冲天麻花辫,当天下班回来就看见那一排的草头娃娃被扎成了不重样的发型,还卡上了粉色小夹子。郁郁葱葱地长出来没几天,就被兔子啃秃了。   这东西用不着浇水,但秦信还是拎着水壶挨个滋润,哼着分辨不出来的旋律。   陆成渝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抱着胳膊看他。他也意识到自己睡得有点太多了,有意控制自己睡觉的时长,没事就乱转,招惹秦信,总归是不往沙发上瘫了。   “小信。”他叫了一声。   “嗯?”秦信回过头。   “能让我自己待会儿么?”   秦信一顿,放下水壶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陆成渝没说话,过会儿叹了口气:“你一休假就老这么天天守着我,在你面前我不太好下手。”   陆成渝不会当着他的面自残,顶多是伤口还没来得及恢复就被他看到了。所以秦信并不知道当他伤害自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表现出来的又是什么状态。   他没报太大希望,知道秦信是个怎么样固执的性子,不是没想过撒个谎把人支出去,但上次海边那个事情弄得秦信很长一段时间睡不好,他不舍得秦信再经历一次。   “你见过戒毒的人吗?”秦信说。   陆成渝不知所谓,摇摇头。   初中的时候,秦信学校教育课组织去戒毒所参观。   “里面有一些人,除了消瘦一些,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当他们毒瘾发作的时候突然就变了,打滚,用头撞墙,拿牙齿撕咬自己,叫着‘只要一点’。”   陆成渝很快明白了他说这个的意思。   放在他头发上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拇指抵着下巴,秦信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也想跟我要那‘一点’吗?”   陆成渝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偏头躲开秦信的目光,眼尾透出红:“我不知道。”   他不想在秦信面前示弱,不想展示自己的痛苦,因为秦信会比他更疼。但一个人太难扛了,坏情绪是个无底洞,请来容易送走却难,人的身体不过百斤重,怎么可能像西西弗斯一样无休无止地推石上山呢?   他觉得秦信的形容很贴切,自己和丑态百出的瘾君子没有区别。   “没关系,”   秦信看见了他眼角摇摇欲坠的水光,假装没发现,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慢慢来。”   过程是曲折的,但总而言之,前途是光明的。 第107章 番外:怀不怀的那点事儿   腺体科一般都不太忙,但也没有闲着的时候。等结果还得有一阵,秦信去给陆成渝买水,回来时碰到熟人,被拉着多聊了几句,耽误了点时间,告别那人之后步子大了不少。   一回来就看见陆成渝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几张纸,人都走到面前了也没发现。   秦信把手伸到他眼下晃了晃,递给他水:“结果出了吗,看这么投入?”   陆成渝抬起头,表情有点微妙的奇怪。   秦信心里咯噔一下,把检查结果从他手里抽过来,做好了不那么乐观的准备,嘴上还在安慰他:“没事,不管腺体怎么样反正不会影响健康……”   他说了一半没音儿了。   表情慢慢变得和陆成渝一样微妙。   “什么意思?”他问。   “就那个意思呗,”陆成渝摸了摸鼻梁,“你的标记好像不是完全没作用。”   检查单上写着陆成渝的腺体是被标记过的Omega的状态,所以不能按照Alpha腺体受损的案例来治。   “医生让我去做个全身检查,他怀疑我的身体没有分化完全,还是Alpha的机能,”陆成渝小动作更多了,若无其事地说,“还有……查查能不能受孕。”   秦信不小心把手机摔了。   “不不,你先别激动,”陆成渝手忙脚乱地倒了好几次手才接住手机,急忙解释,“我生殖腔是打开过,但……总之医生怀疑的应该是对的,被你信息素诱导出来的三次分化……如果那能叫三次分化的话,可能不完全,怀孕这个功能对我来说太高级了。”   他觉得秦信应该挺喜欢小孩子,所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歉然:“我怀不了。”   “那不挺好的吗。”秦信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抬手摩挲他后颈平整的腺体,眼睛亮亮的,“这里有我的标记,你是我的了。”   “是Alpha更好,一辈子就我们两个人,谁也别想插一脚。”   “主要还是不用避孕是吧,”哪怕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陆成渝的表情还是松下来,调侃道,“内射狂魔。”   秦信咳嗽了一声。   “你不是很喜欢小柠檬的吗,跟我在一起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有小孩,”陆成渝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会不会在某一天觉得遗憾?”   “当初如果有孩子,你还会想去跳海吗?”   陆成渝一怔。   秦信很确定地说道:“你会。”   “因为你不是会为了小孩留下的人。”   这个狠心的狐狸精连自己都能扔下,秦信不觉得多一个小孩会有什么作用。   “所以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比起一个不知道在哪的孩子,我还是更想要你。”   “如果它能留住你,也许我还会遗憾一下。”   陆成渝眨了眨眼睛,然后笑起来:“少爷,但凡我能生,听完这段话怎么也得感动到给你生一个足球队。”   孕产科的检查结果和陆成渝想的差不多,由Alpha到Omega的分化并不完整,他的身体机能依旧更偏向Alpha,怀孕大概是不行的。   几个科室的医生都闻讯赶来,看他的眼神炽热深情——活的论文!   陆成渝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拉着还欲询问的秦信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了后顾之忧,陆成渝算是撒了欢了。体会过阳痿的男人总会格外珍惜失而复得的性欲,因此一有机会他就缠着秦信上床。   秦信下午下班会在公司楼下的水果店买半个西瓜,今天转了一圈,没看见籽少瓤红皮薄还新鲜的,便挑挑拣拣地拿了个整个儿的,三斤多一点,不大。   水果刀窄长的刀刃沿着西瓜横切了一圈,末尾剜下一块,留下一个刚好够用手掰开的缺口。   成年男人的两只手能把整个瓜盖住,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骨节和手背的青筋微凸,深蓝衬衫的袖口挽起来,手腕上扣着一支银光粼粼的手表,金属表带服帖地贴合着腕骨。   小臂肌肉绷紧了一瞬,一声脆响,红色瓜瓤一分两半,清香弥漫开。   陆成渝靠在流理台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秦信开西瓜,喉结清晰地滑动一下,忽然拉住他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拽,在秦信询问的眼神里握着那只沾了红色汁液的手凑到脸侧,把那几根手指含进了口中,舌尖把指腹压得微陷,一点点舔净了西瓜汁,牙齿硌着第二节指骨。   秦信手往回一缩,陆成渝没松手,顺势贴到他身上。   “你又发什么神经?”他舌头上仿佛栽了一簇三昧真火,碰到哪哪就蹿火,热度直往下腹窜,秦信撇开眼,头疼道。   陆成渝放过了他的手,又去寻他躲避的嘴唇,暧昧道:“嗯……哥哥切西瓜的样子太性感了,没忍住。”   ……真的很奇怪。秦信又抽手。   软滑的舌头舔开唇缝滑进口腔,滋滋的水声和浅浅的哼声持续了好一阵,陆成渝稍微退开一点,极近地看着他因为压抑着情欲而显得更深的眸色,眼尾一簇睫毛好心情地勾翘起来:“别扣西瓜了,扣我吧。”   他自认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秦信却只是看了一会,伸手把他推出厨房:“实在闲的话把兔子喂了吧。”   陆成渝一气之下把花也浇了。   是夜,秦信回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屋里灯都暗着,陆成渝吃过药容易犯困,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他没进主卧的浴室,到二楼洗漱完,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进去,脖子还没挨着床,身上便搭上一条腿,温热的身体软绵绵地缠上来,长发铺了两人满身,暧昧的亲吻接连落在颈间。   秦信习惯性地搂上他的腰,然后挡住他往自己裤子里伸的手。   光裸的皮肤手感颇佳,他沉默片刻:“你又不穿衣服。”   “反正都要脱。”陆成渝牙尖衔着一小块皮肉磨,模模糊糊地说。   秦信被他咬得疼了,轻轻嘶了一声,捏起他的后颈:“我今天开了一天的会。”   陆成渝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   “温家的摊子,陆氏的刁难,还有几个谢顶老头儿见缝插针的小麻烦,都堆在我这儿。”   “已经连轴转了半个月了。”   陆成渝眼神往旁边一飘,然后又转回来,理直气壮地扒秦信的裤子:“我犒劳犒劳你。”   秦信一收胳膊把他两只手紧紧捆住:“明明是犒劳你自己!”   “是的呀,”陆成渝笑眯眯地趴在他怀里,“我今天乖乖吃药了,还去健身了,犒劳我一下怎么了?”   “你不是不想动吗,还去健身。”   “再不动我胸肌腹肌都没了,身材走样你更不愿意操我了怎么办?”   秦信偏过头笑:“我没……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   陆成渝从他下巴一直咬到嘴唇,交换了一个清浅的吻,眼里盈着水波微漾般的笑意:“证明给我看,你不是这种人。”   “今天不行。”   “为什么?”   “这周的次数已经用完了。”   “可是今天才周三!”   秦信幽幽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才周三。”   “前天两次,昨天中午还非拉着我在落地窗前做,倒是真亮堂。”   陆成渝从第一次来桐瑞就看上了那面高大干净的全透落地窗和窗前厚软的纯羊毛手织地毯,这段时间两人一直待在一起,终于让他得偿所愿,找着机会解锁场地。   陆成渝不服:“前天怎么就两次了,你明明就射了一次!”   “你两次,最后还……”   陆成渝捂住他的嘴,脸颊在黑暗的掩饰下微微发红。   秦信把他的手拉下来:“没给你算三次都算我疼你。”   “……”   “能睡觉了吗?”   陆成渝压在他身上不动,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往他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   “什么?”秦信一愣。   “一个环,”陆成渝有点僵硬地把脸埋进他颈窝,“那个,锁精环。”   秦信:“……”   要说为什么会有这个次数限制,还得从不久前说起。   陆成渝一直没提工作的事,也不在意陆氏现在什么样。   秦信倒是乐见其成。他前三十年过得太难太累,所以往后的时间他想怎么过秦信都愿意纵容,只要他健康,最好能再多快乐一点。   除了一件事,大概纵容不了——   “常年失眠多梦,”头发花白的老中医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他的症状,慢悠悠地摘了眼镜,“小伙子,身体再好再年轻也要节制啊。”   “啊?”陆成渝原本怡然的神色越来越僵。   他进门前还在信誓旦旦地跟秦信夸下海口说自己指定气血旺盛强壮如牛,结果从坐下来,看诊的中医嘴里就没吐出一句陆成渝想听的话,每说一句,秦信压在他肩膀上的手就更重一分。   他心怀侥幸地说:“大夫,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还看什么,”老中医抬起层叠的眼皮瞥了他一眼,接着在纸上写方子,“肝气郁结,怕寒畏冷,气血失调,纵欲过度。”   在陆成渝隐隐发青的表情中干脆地下了结论:“肾虚。”   “不可能!”陆成渝恨恨地把叠了好几折的手写方子拍在副驾上,坐下去之前被秦信眼疾手快地抽走了。   他立马倾身把纸按在方向盘上,不让秦信打开:“我肾不肾虚你不知道?!老子一夜七次次次持久,我肾虚?!”   “嗯,”秦信倒没反驳他,平淡地说,“我觉得医生说得对。”   陆成渝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唇张张合合几次,发出一声冷呵,伸手去解秦信的裤子:“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到底谁肾虚!”   车停在大路边上,行人扭头往后一看就能从前窗看见里面的荒唐事儿。秦信攥住他两只手腕,冷血无情道:“医生说了,要你节制。”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阵,说:“回去以后写个合同吧,一周最多三次,视你身体情况酌情减少。”   “……你来真的?”   不让陆成渝做爱跟凌迟他也没什么区别。   秦信在他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补充道:“也不能自慰。”   “三次,”陆成渝崩溃地摔回座位上,目光空洞地喃喃,“你直接杀了我吧!”   秦信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