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日记》作者:方浅   引言:前男友还有得救,驯夫计划开始   分类:纯爱,现代,都市,完结   标签:破镜重圆,年上,HE,强强,酸甜,虐恋,酸涩,完结   文案:   商柏青 攻 × 孟逐然 受   孟逐然以为商柏青喜欢成熟稳重,于是乖乖扮了七年稳重,现在他们就要分手了,不装了,分手快乐。   分手前一天,孟逐然衬衫领口开大,袖子挽至手肘,肆意张扬的在舞池热舞。   商柏青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会跳舞。”   孟逐然:“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介意我抽根烟吗?”   “不介意,以前为什么不跳?”   “为了在你面前保持成熟稳重人设,现在没必要了,不装了。”   ——————   分手后第一件事:做回自己。   分手后第二件事:制订“驯夫计划”,调教前男友   年上,32x27岁 第一章 “我们没有冷战。”   9月5日,星期二,雨。   “不知道阳台的被子有没有收进去,这场雨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   凌晨一点,孟逐然抬起酸胀的脖子,目光落在电子日历上,已是9月6日,他跟商柏青在一起的七周年纪念日已经过去一小时。   很可惜,没有红酒,没有烛光晚餐,商柏青不记得昨天是他们的纪念日,孟逐然也忙忘了,很公平,不记得不止商柏青一个人。   在一起七年,孟逐然觉得他们快要分手了。   孟逐然摘下眼镜闭上眼捏着鼻梁,这套婚纱设计稿在改了第七版后终于定稿,仰头靠在椅背修复早已痛到麻木的颈椎,余光瞥到被风掀起的窗帘,想起家里半个月前晾晒在阳台的被套,今天的雨从早下到现在,被套不知道有没有收进去。   他这些天都住办公室,商柏青看到应该会收,毕竟他俩从前因为没有收衣服被子的事争论过,准确来说是孟逐然强调衣服必须每天晒太阳每天收回去,商柏青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不收又怎样,没衣服穿的时候自然知道去阳台找。   到家楼下已是凌晨一点,抬头,家里一片漆黑,商柏青应该睡了,以前不管多晚他都会等自己回家一起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互等对方,甚至不会询问对方几点回家。   上楼,开门,开灯,大门对着客厅阳台,灰色的被套在细雨里摇摆,半个月,商柏青没有收被子。   桌上花瓶里的虞美人散落一地,干枯变色的花瓣躺在地板上,上次赶着出门喝完没收的半杯咖啡已被风干,咖啡杯依旧孤零零的搁在桌面,商柏青跟他一样半个月没回家。   厨房灶台上的西兰花已然开花,如果他没记错,这棵西兰花距现在已然半月有余,半个月没开伙,他们半个月没有一起吃过饭,孟逐然突然想不起来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将被套收下来再次扔进洗衣机,趁着洗衣服的间隙去厨房研磨咖啡。   这个点应该是在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的最佳时间,而他却在厨房手动研磨咖啡,今天商柏青不在家,他不用顾忌任何人,哪怕是磨到天亮,也不会有人强行将他抱去床上命令他睡觉。   商柏青在很多生活细节上与他产生过分歧,譬如烘干机,商柏青认为衣服用烘干机节省空间、高温消毒杀菌、干衣速度快,孟逐然则不然,在他看来衣物被子要经过阳光的洗礼带着阳光的味道才叫舒适。   再譬如咖啡,咖啡对商柏青来说仅仅只是提神醒脑的一种工具,速溶足矣,而对孟逐然来说是一种生活态度,他喜欢咖啡,喜欢慢慢磨,慢慢品,一杯咖啡从咖啡豆到成品从他手上诞生,有一种令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的松弛感。   被子洗好,不确定明天有没有太阳,孟逐然将被子整个扔进烘干机,也不是不能变通,只是不想在商柏青面前妥协。   咖啡煮好,他找出最喜欢的杯子,打开灯,找来一本字典当背景物构造出完美比例,对着咖啡拍下,然后发到ins上,没有文案,让他配文案,那一定是深夜咖啡。   夜猫子多,很快有人评论,“失眠吗?来点音乐,需要推荐吗?”   孟逐然回:“咖啡助眠。”   整理好一切躺在床上,点上香薰戴着眼罩,刚酝酿出朦胧的睡意,电话响起,孟逐然十分后悔睡前没有调静音,默数五个数,待烦躁的心安静下来,扯下眼罩看向手机,是商柏青。   商柏青所在的环境喧闹繁杂,杂乱的音乐声跟商柏青低沉的声音一并传过来:“还在加班?”   孟逐然微怔,躺回去,“在睡觉。”   “那还喝咖啡?晚上喝咖啡有血压升高,心率过速的机率,严重导致钙质流失从而诱发骨质疏松。”   “想喝就喝了。”   “嗯。”   静了几秒,孟逐然听见电话那边商柏青的好友郭高朗的声音:“是逐然吗?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郭高朗接过电话,礼貌道:“然哥,柏青喝多了,你能不能来接他?”   孟逐然想拒绝,听到商柏青对郭高朗说:“不用,他不喜欢这种地方。”   孟逐然突然有点生气,他总以为他很了解自己,他总是帮自己做决定,刚在一起那会儿,孟逐然想跟他的朋友打好关系,跟商柏青一起请他的朋友们吃饭,席间郭高朗玩笑着喊孟逐然嫂子。   那时的孟逐然也才二十来岁,听到“嫂子”两个字即兴奋,又羞赧,兴奋的是这两个字像是给他的身份盖章定论,是商柏青认可的男朋友,是他的兄弟们认可的嫂子,孟逐然自己是欢喜的,可商柏青不喜欢,他认为叫嫂子不妥,严肃要求郭高朗等人叫他逐然。   他凭什么觉得他了解自己?孟逐然在电话里回郭高朗:“好,我过去,地址发我。”   打开衣柜,两个衣柜从刚在一起时的泾渭分明到现在的融为一体,上衣清一色衬衫,外套西装,配西裤,皮鞋,最边上的柜子挂着几套运动装,好像没有适合去酒吧的衣服。   孟逐然刚认识商柏青那会儿,商柏青是外聘的助教,在一众休闲服的课堂格外显眼,老教授是个喜欢穿中山装的和蔼老头,商柏青站在教授身后,像极了民国时期民国时期爱国老先生家留洋归来的清冷小少爷,孟逐然对他一见钟情。   彼时孟逐然酷爱牛仔裤,连帽卫衣,小白鞋,板鞋,大学毕业后跟商柏青住到一起,衣服逐渐商柏青化,跟他一样穿起西装打起领带,随便挑了套西装抓起车钥匙出门。   Whisky trip酒吧内,商柏青瞥向郭高朗:“他要休息,不用让他来接。”   郭高朗抿了口威士忌:“你们不是在冷战吗?给个破冰的机会,孟逐然肯来接你就是给双方台阶下,不过说回来,你们为什么冷战?”   “我们没有冷战。”   “没冷战你坐这里看我们喝酒?还会学抽烟,你以前都不让我们在孟逐然面前抽烟,现在自己倒抽起来了,除了感情问题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可烦恼的,事业顺利,家里父母开明,除了孟逐然,还有什么能烦到你?”   商柏青弹了下手里的烟,往后一靠,不太熟练的吐了口烟圈,在他看来他并没有跟孟逐然冷战,只是有几天没说话而已。   另一个朋友施景铄正跟酒吧里刚认识的小哥调着情,他向来不喜孟逐然,闻言招来服务生:“叫几个少爷,体育生,健身教练,懂?”   服务生比了个“OK”,“马上安排,您稍等。”   施景铄暂时推开旁边顶着两个面包大胸肌的小哥,靠过去想搂商柏青肩,又怕他不喜欢,手在半空收回:“按我说你就是脾气太好,孟逐然才会越来越嚣张,你一不赌二不嫖,没出轨,没家暴,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有什么理由跟你冷战,来来来,给你想个法子治他。”   商柏青拂开施景铄的手拉开与他的距离:“你越界了,我跟他的事不需你插手。”   “得得得,算我多事,好不容易叫你出来一趟,开心点。”   商柏青淡漠道:“下次喝酒不用叫我,公事公司谈。”   到达Whisky trip,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音乐砸向耳膜刺激着他的神经,孟逐然没觉得吵,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感,穿过一片灯红酒绿,孟逐然在最里的的卡座找到商柏青。   商柏青坐在沙发正中间,左边是个抱着篮球穿着篮球服的小帅哥,右边是个胸肌比面包大的黑健小哥。   施景铄放下酒杯上前拉孟逐然:“然哥啊,你可来了,柏青他喝多了,你别误会啊,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柏青连话都没跟他们说一句。”   孟逐然毫不在意地笑笑,倾身抽走商柏青手里的烟摁在烟灰缸,“我知道,他不喜欢跟陌生人有肢体接触。”   商柏青皱眉看着他,孟逐然挤到商柏青身边坐下,从商柏青身上越过,手在他身上游走,最后落在腿边摸走他钱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红色钞票,手指夹着塞进健身小哥胸口:“这些够吗?”   不需要太多语言,健身小哥挺直胸上下抖动,示意孟逐然摸上去,抬手捏上去,夸道:“不错,硬,能再看看你的腹肌?”   小哥站起身360度无死角展示肌肉,孟逐然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小哥,小哥被撩到脸红心跳。   施景铄低骂:“靠,玩砸了,变成给他点的了。”   郭高朗给施景铄一脚,示意他让这两人赶紧离开,孟逐然却不放人,撩完健身教练撩体育生,施景铄把人叫到另一张卡座,郭高朗也找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孟逐然和商柏青。   孟逐然拿起商柏青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居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商柏青按住他的手:“你以前也不喜欢体育生,更不喜欢肌肉男。”   孟逐然耸肩,“人都是会变的。”   舞池换上一首更嗨的音乐,孟逐然跟着乐声打着响指,侧头向商柏青挑眉:“怎么样,跳舞吗?”   商柏青眉头皱到能打结,他不喜欢现在的孟逐然。   孟逐然根本没打算等他回应,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解开衬衫上两颗钮扣,一边衣摆扎进裤腰,另一边随意斜垂,两边袖子挽至手肘,转身对商柏青潇洒一笑,而后进入舞池。   商柏青转动着酒杯,看着孟逐然随着音乐摆动身体,如游鱼入海肆意畅游,魅感十足。   在一起七年,商柏青头一次知道他会跳舞。 第二章 “我们算了吧”   舞池里的孟逐然逐渐进入状态,他跳的肆意,引来旁边阵阵喝彩,有男士上前贴在他身边跟他说着什么,太吵,太远,商柏青听不见。   很快,一首音乐结束,孟逐然跟随刚刚的男人走到吧台边,商柏青从卡座起身,走到吧台右边,这次离的很近,商柏青听见那个男人对孟逐然说:“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孟逐然笑笑,跟酒保要了两杯鸡尾酒,优雅以两指夹住,推到刚刚的男人面前:“请用。”   然后端起另一杯,扭头冲商柏青举杯:“我男朋友买单。”   商柏青截过孟逐然手里的酒,“你不会喝酒,少喝。”   孟逐然坐到他腿上,就着他的手将鸡尾酒一饮而尽,凑到商柏青耳边:“商教授,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其实很能喝。”   说完他从商柏青颈边探头,对后面的男人道:“现在,我前男友买单。”   酒吧的冷气低到令人有种身在深秋的错觉感,孟逐然绕回吧台,拿起西装外套随意甩在肩上,没看商柏青一眼,走出酒吧。   大门口的冷气夹杂着夏末夜晚的凉风,激得孟逐然连打两个喷嚏,商柏青站在他身后:“衣服穿上。”   孟逐然回头,“其实我不喜欢穿西装,更不喜欢正肩西装。”   商柏青表情淡淡的,没有接他这话,问他:“你开车了吗?”   “车在前面。”   “你开车来的,刚那杯酒不该喝。”   孟逐然继续往前走,两人站在路边的垃圾桶边,手边是铁塔造型的烟灰柱,孟逐然向商柏青讨烟:“有烟吗?介意我抽根烟吗?”   商柏青衬衫口袋有一支烟,也只有一支,孟逐然抽出那支烟,又从他裤子口袋摸出打火机,点燃,缓缓吐烟圈:“有时候我觉得我像你的学生,或者你儿子,你知道现在有个很火的问答吗。”   商柏青烟瘾突然犯了,很奇怪,第一次有种手痒想抽烟的感觉。   没等到商柏青的回答,也没期待他回答,孟逐然将抽了两口的烟塞进商柏青嘴里,继续说:“‘有个不扫兴的父母是什么体验’。”   商柏青似乎怔了一瞬,从唇间拿下烟,“我经常扫你的兴吗?”   孟逐然耸肩,偏头去含他手上的烟:“我已经喝酒了,叫代驾吧。”   等待代驾的时间,气氛突然有点怪,孟逐然觉得这忙碌的十五天把他们隔开千米,两人之前多了一堵无形的墙。   商柏青看着他抽烟,“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跳舞。”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我高中时就会抽烟,只是不常抽,认识你后更是一支没抽,今天这支烟,是我这七年来头一次抽烟,还有,我不喜欢衣橱里全是黑白色系的衣服。”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逐然将烟灰弹进烟灰柱,“为了在你面前保持成熟稳重人设,现在没必要了,不装了。”   太久没抽烟,孟逐然被呛到,咳嗽几声后,他扬起唇角,问:“你爱我吗?”   商柏青从来没说过“爱”这个字,他没答,反问:“一定要说爱字才算爱吗?”   一段感情中,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失望,无非是感觉孤单,不幸福,没有安全感,既然都没有,那就先放手吧。   孟逐然无甩谓的吐了口烟圈,最后一口烟他没抽,任风燃烬,烟头摁进烟灰柱中,偏头笑浅笑:“商柏青,要不我们算了吧。”   半个月没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跟商柏青说,譬如,他的工作即将换岗,譬如,他重新学起了设计,现在他的分享欲消散无踪。   以前无论做任何决定,都最会第一时间告诉商柏青,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建议或支持,现在想想,没必要。   商柏青直视着孟逐然:“说过的话不能收回,不要在情绪不对的时候做任何决定,刚刚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到。”   孟逐然打了个响指,凑近,笑着说:“教授,那我重新说一遍,我现在情绪稳定,心情愉悦,你听清楚,我说,我们散了吧。”   直到代驾过来开走孟逐然的车,商柏青还站在酒吧门口。   郭高朗走上前,叹息一声:“走吧,我送你回家。”   商柏青摇头:“不用,去公司。”   孟逐然也没回家,在车里睡了一晚,隔天天一亮,直接投奔他的好兄弟景辉。   景辉刚起,看着一身狼狈的孟逐然,上下打量:“哟,逃难来的?”   “借你地方洗个澡。”   “你这……怎么回事?”   “分了。”   景辉立马清醒:“分了?什么分了?”   “分手。”   “分手?”景辉扬高声量:“跟你那商大教授分了?等等,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你跟商柏青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说分手。”   孟逐然自顾自的去冰箱拿了瓶水仰头饮下,“嗯,准备搬出来了。”   “不是吧,动真格的?不是闹着玩吧,我女朋友经常跟我提分手,过几天又和好,情侣间这没什么的,很正常。”   孟逐然瞥了景辉一眼:“我像是闹着玩的人?”   景辉挠挠脖子,“真分了?那你要不要出去旅个游?我帮你找线路。”   “不用,分手而已,对我没影响。”   景辉还是不相信:“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分手,起初我是挺不看好你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年观察下来他好像也不错。”   为什么分手,非要概括,那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看不懂你们,你当初不就喜欢他这款吗?你自己说过的,就喜欢商柏青的孤独感。”   孟逐然无法反驳,谁年轻的时候没为“喜欢”冲动过,谁年轻的时候没发过疯,商柏青那么耀眼,没有人能走到他的身边,而孟逐然可以,年轻的时候喜欢漂亮的冰雕,想要把冰雕带回家慢慢欣赏,要的只是艺术品,不需要艺术品会说话。   时间久了,当他发现他越来越爱那件艺术品,他开始贪心,想要得到回报,想要艺术品开口说话,想他同样爱自己。   商柏青在办公室睡了一夜,他们团队近期一直在忙新品上市的前期工作,昨天忙完,这一觉醒来突然想起家里的被子没收。   半个月前,那天是个阴雨天,孟逐然不顾他阻拦,把被子塞进洗衣机,洗完晾晒在阳台,商柏青看过天气预报,未来几天都是阴天,不会有太阳,他让孟逐然把被子放烘干机烘干,孟逐然告诉他:没有被阳光晒过的被子不算洗过。   他们因为会不会下雨差点起争执,孟逐然告诉他,不会有雨,天气预报不是百分百准确,至少白天不会下雨,有雨也在晚上。   那天是孟逐然先出门,出门前他叮嘱商柏青,让他别忘记收阳台的被子。   商柏青当时在阳台站了一会儿,他在纠结要不要把被子收下来放进烘干机,后来他没这么做,被公司的一通电话叫走。   距离今天已过去半个月,不知道被子有没有被收进房间,商柏青想,他应该回家看看。   孟逐然站在景辉家的浴室,浴室的地板不一样,景辉家浴室充斥着小女生的春天气息,粉色的镜框,白色的柜子,地板是当下流行的粉绿色四叶草,桌上放着的尽是小女生可爱小饰品,突然觉得在放有女生物品的浴室洗澡挺不礼貌的,孟逐然从浴室退出来,跟景辉打招呼:“我还是回家洗吧。”   “怎么了?我家没热水?”   孟逐然抓起外套,“不了,下次找你喝酒。”   孟逐然很羡慕景辉跟他女朋友的相处模式,他还记得那时景辉家装修,他过来帮忙,景辉的女朋友跟他一块儿坐在满屋的灰尘里,商量着每个房间的细节,她说浴室和卧室是她最在意的两个地方,问景辉喜欢什么颜色。   景辉当时说喜欢绿色,他女朋友喜欢粉色,于是就有了他们现在的粉绿色浴室,很温馨。   孟逐然跟商柏青的家住在水秀别苑,装修全是孟逐然一个人盯的,现在想想从前过于恋爱脑,过于迁就商柏青的喜好,当时商柏青总是说相信他,一切以他的眼光为主。   商柏青问孟逐然喜欢什么风格,孟逐然偏好原木风,商柏青看过设计稿,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等下一次孟逐然再次跟他确认,他指着另一份极简风格的灰色调设计稿,说简约风永不过时。   在孟逐然看来,商柏青的世界里没有喜欢,只有合适,他买东西,或者选择一样东西,先不问自己内心喜不喜欢,而是先衡量那样东西与自己的适配度。   孟逐然曾看中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是个颜值控,那台电脑最大的优点就是外观漂亮,薄,携带方便,商柏青列下一二三条帮他分析,告诉他那台电脑他买回来用的时间总计不会超过十小时,他说孟逐然有手机,有平板,家里还有台式电脑,他又很少出差,工作有作电脑,没必要买。   但孟逐然当时被那台电脑迷住,隔天去电脑城拎了回来,他捧着电脑在商柏青面前嘚瑟,说他一定会经常用,最后果真如商柏青所说,总共加起来使用时间不超过十小时,为了不让商柏青翻出来反复做为示例,孟逐然算着时间捧着使用,共计使用十一小时。   在商柏青的观念里,永远只能做正确的事,在孟逐然这里,每个人的一生总要为一些美的,华而不实的事物心动,冲动,人不是公式,也不该按框生长。   商柏青到家时,家里没人,卧室里孟逐然的睡衣一件落在地上,一件随意搭在床边,他知道孟逐然昨晚没回家。   最初同居时,孟逐然随性惯了,认为家是令人放松的地方,每天回家衣服随意放沙发一扔,人往沙发一躺,商柏青则是个严重的管理控,他会在孟逐然脱鞋时帮他消毒鞋子并收进鞋柜,会把他穿过的衣服扔进脏衣篮子,不穿的衣服一定要分类挂进衣柜。   当时孟逐然不满又不敢发作,在睡前向他提出抗议,说是他才穿过半小时的衣服也要洗吗?那人得多累,上班已经很累了,回来还得注意这些细节。   商柏青没有在再求他,也没在他面前帮他收拾,反倒是他自己开始要求自己。   孟逐然先去的商场,时间还早,他应该是商场最早的一位客人,男装专柜的导购们一见到他,挂上招牌式礼貌性笑容:“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孟逐然看着店内的衣饰,很好,全是商柏青不喜欢的类型,商柏青的西装多半是定制的,带着孟逐然的款式也跟着他的风格走,现在,他要做回他自已,上班西装领带,下班他只想随性自在。   当下行流一个词,“恋爱脑”,孟逐然不知道他自己算不算恋爱脑,跟商柏青在一起这几年,是商柏青鞭策着他学习,鼓励着他上进。   孟逐然肠胃不好,商柏青会为了他改变饭食结构,陪着他吃养胃食材,孟逐然刚毕业那段时间,苦练口播,商柏青每晚陪他一起训练到凌晨两三点。   为了更专业的给出指导意见,商柏青甚至利用海绵时间自学播音主持考取专业证书,站在专业,站在观众的双重角度严厉要求孟逐然,也正是有他的帮忙,孟逐然顺利入职电台。   初入职场,遇到的困难和打压可想而知,孟逐然被压得喘不过气,那时的商柏青总是陪着他背稿,读稿,一遍又一遍。   要说恋爱脑,那商柏青又算什么呢?这七年,他的付出,他的陪伴,也是真的。   挑好衣服直接在店内更衣室换好,纯白色T恤衫打底,浅蓝色衬衫随意披在T恤外面,敞开着,扣子不扣,搭配卡其色休闲裤,眼镜摘下挂在领口,孟逐然看着镜子里的息已,突然有种不认识的错觉感。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穿过这类服装,从20岁跟商柏青在一起,他扔掉以前的衣服,学着扮成熟,镜子里的搭配可能不太适合他现在的年纪,又一想,他也才27岁,没什么不能穿的。 第三章 “分手的理由”   9月6日,星期三,阴。   “分手了,心情不错,想脱光束缚,光着脚跳一支舞。”   --------------------------------   回到小区,在车库看到商柏青的车,原本想离开,转念又想:“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避开他。”   在电梯里遇到楼上的邻居,邻居阿姨上下打量着他,在出电梯时还是忍不住问:“是十二层的主持人吧,不穿西装我都不敢认了。”   看吧,固有认知,西装不是焊在身上,孟逐然笑着打招呼:“阿姨,您没认错。”   “跟你一块的律师呢,好久没见你俩一块回家了,我还以为你们搬走了呢。”   以前总是穿西装,跟商柏青一起回家,两人都是西装领带,外加手拎公文包,大概在阿姨的认知里,律师、卖房子、卖保险这类的工作性质才会一年四季不离西装,起初孟逐然试图解释,解释不通,后来索性顺着阿姨说。   “他忙。”   “年轻人,忙点好。”   “是啊,忙点好。”   上楼,进屋,正好撞见商柏青抱着他昨天烘干的被子往阳台晾衣架上搭,他的西装难得的脱下,穿着灰色家居服,脚上穿着自己的踩屎感厚底拖鞋,没戴眼镜,跟他平时的形象呈反比。   商柏青听到开门声转过来,看到他瞬间,一征,仿佛看到大一时期的他,片刻后,出声:“你昨晚没回家?”   孟逐然:“你呢,这么晚还不去公司。”   “我刚回。”   “那你昨晚不也是没回家。”   “你不在家。”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你不在家,然后呢,你不在,我一个人回来没意思,还是,你不回,所以我也不回?   孟逐然懒得深究,提醒他:“被子干净的,可以直接收进柜子。”   “你不是说被子一定要晒过太阳吗?”   “那随便你,不过你要记得收,后天有雨。”   孟逐然的工作性质跟商柏青不一样,商柏青有自己的公司,他的研发的“防火球阀”、“超高温快关球阀”获得国家两项专利,破格晋升为教授。   也因此被母校礼聘为客座教授,不定期回母校开讲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都忙,忙的没时间坐下来谈心,现在有时间,却没人再说话。   商柏青晒好被子,去厨房清理冰箱,这才断定他没回来的这半个月,孟逐然也没怎么在家待,冰箱里的物品跟半个月前一模一样,只是变质不新鲜了。   孟逐然进卧室收拾行李,衣服,充电器,那个用过十一个小时的笔记本电脑,收好拎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商柏青不喜欢外人进出家里,他们没有请清洁工,此刻他正在用洗地机洗地,先看到的是行李箱的轮子,他问:“要出差?”   “商教授,”孟逐然有点烦燥,“我不是出差,我是要走了。”   “为什么?”   “我昨天说过的,我们散了。”   “我以为我们只是在谈论跳舞和抽烟的事。”   孟逐然想起景辉曾说过的话:“喜欢一个天才,就要接受他的低情商,接受他的不浪漫。”   “我说,我们分手了,分手的意思应该不难理解。”   商柏青在这时候也能淡定的跟他讲话:“理由,阿然,分手的理由。”   理由啊,太多了,孟逐然不会告诉他,告诉他相当于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孟逐然要他自己慢慢去发现,去懊悔,要让他在孟逐然走很远后才想起来他失去的是什么。   这时候告诉他,他会道歉,道歉只是减轻他的负罪感,不需要他的道歉。   “演戏挺累的,扮了七年成熟稳重庄严大方,不想装了。”   他说着离开客厅,轻轻带上门,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主角离开时会把钥匙放在桌上,抬眼看向锁,指纹锁,没有钥匙,总不能把手指剁下来放着不要吧。   商柏青站在餐桌前,看着门被关上,有点恍惚。   他坐下,任由洗地机满屋乱窜,掏出手机打给郭高朗:“孟逐然跟我提分手了。”   没有人可以倾诉,准确来说,商柏青从来没有跟人倾诉过,眼下他迫切的需要找个人帮他理一理分手这件事。   郭高朗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背景很吵,他走了一段路,似乎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他问:“为什么?他提的吗?”   商柏青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桌面,这是他思索时常有的动作,“他提的,他说散了。”   “不太可能吧,他那么依赖你,不可能离开你。”   “他收拾行李离开了。”   郭高朗似是惊讶地叹出声:“稀奇啊,孟逐然那么稀罕你,真舍得离开?你没拦下他?”   “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搬走,就算分手,房子他可以住。”   当初买房的时候,商柏青付的首付,孟逐然硬是要他负责装修的费用,他说房子是他们的家,不能让商柏青一个人承担。   “那你可以去哄他,跟他解释,跟他认错。”   商柏青沉默数秒:“我不知道怎么认错。”   对面郭高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商柏青又说:“我不知道他认为我错在哪里。”   有人在叫郭高朗,他匆匆收线:“你需要找到孟逐然,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商柏青又坐很久,久到洗地机没电停在厨房门口,他觉得孟逐然在逃避问题,应该孟逐然过来找他谈,而不是就这么把问题放一边搬出去。   商柏青从小有很多外号,小古板,小老头,小老师,他的小姨和姑姑总笑他少年老成,他的妈妈总是叹气,认为他缺乏朝气不够活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怕吵,喜欢安静,也喜欢安静,稳重的人,孟逐然是个例外,初次遇到孟逐然,是在七前年。   那时的孟逐然刚上大一,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那天的课是商柏青当助教,教授的眼镜在进教室时突然断腿,商柏青去办公室帮教授换眼镜,在换好眼镜回来的途中,被一个穿着橙色衬衫,手腕带着一连串金属手链的少年拉着往前跑。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同学,你也是来上陈教授的课的吧,快点跑,要迟到了,听说陈教授的助教执而不化,哪怕迟到一分钟,都会被扣学分,超三次以上直接挂科。”   商柏青被他拉着跑:“你怎么知道?”   “全校都知道,大家都这样说,到了到了,你跟着我,从后门进去,前面看不到后门情况。”   商柏青看着他猫着腰从阶梯教室后门溜进去,还不忘回头冲商柏青招手,示意他赶紧进去,商柏青在他错愕的目光中从前门正大光明地走进去,抽人回答问题时,教授示意商柏青点人,他点了穿橙色衣服的学生,大学里老师认识学生的概率很小,每每提问第一句话是:“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商柏青在那一刻知道了他的名字:“孟逐然。”   那次后商柏青有两个月没有再去当助教,两个月后再次在阶梯教室看到孟逐然,他已将黄发染成黑发,白T,黑裤,不像之前的橙色衣服,坐在人群中一眼能认出来。   在家待到天黑,清理完冰箱,拉开衣柜,孟逐然没带走几件衣服,商柏青又在想,他不喜欢这些衣服,他可以不穿的。   孟逐然向电台提交辞职报告,电台工作稳定,对于孟逐然来说没任何挑战性,每晚播一次天气预报,他的年龄也跟着他的播出日期一样,一天翻一页,时间久了,容易麻木,他想换份工作,具有挑战性的。   台长给他倒了杯水,劝他先不要冲动,辞职报告先压在台长那里,给他放个小长假,孟逐然很认真的跟台长解释,他不是因为自己的栏目被别人顶替,他早就想过辞职,台长只是笑笑,拍着他的肩,让他出门散个心,回来再接手新工作。   如果商柏青知道,一定会说:“你应该先找好工作,或者先做好接下来的规划,不要盲目辞职,人要有目标性。”   他还会说:“你现在提出辞职,时间不对,节点不对,你应该先了解外面的市场。”   孟逐然才不管台长怎么想,他不想去接手新节目,不想累死累活后再提辞职,更不想去考虑台里的人怎么想,他只想现在,尽快离职。   孟逐然在离电台很远的一个新小区买了套公寓,其实这几年他一直想要一套公寓,他要装修成他喜欢的颜色他喜欢的风格,不要床,直接地上滚,不要桌子,做水吧,吧台放各种酒水,浴室一定要大,浴缸一定要有,累了,烦了,一个人躲在公寓待上一天,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   景辉听说他买下公寓,想来参观,被他拒绝:“我的秘密基地,暂时不对外开放。”   “商教授知道吗?”   “为什么要他知道?”   “你们还没和好?”   孟逐然再次重申:“我跟他分手了。”   景辉耸肩:“你知道吗?我昨天在展销会上碰到商教授了,我故意上前问他,我说‘阿然呢,好久没看到他了’,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说你去旅行了,过几天回去。”   这不像商柏青会说出来的话,他不会撒谎。   算算时间,今天是孟逐然从家里搬出来的第六天,商柏青给他发过两条微信,第一条:“我看了你推荐的《在世界尽头相遇》。”   《在世界尽头相遇》是一部关于自然,关于梦想,关于自由的记录片,孟逐然很喜欢里面的一句台词:“这里每一扇门的后面,都有一个不同凡响的故事。”   如果孟逐然没记错,是春节空闲那段时间向商柏青推荐的,距今已过去九个月,孟逐然只提过一次,随口一提,他没想过商柏青会看,更没想到他还记得那部记录片的名字。   那条信息孟逐然没回,直到昨晚,他收到商柏青的第二条信息:“我看了8月9号那天的预报。”   8月9号那天,商柏青出差,他的意思应该是他在网上翻到那天的录播,重新补看了。   依旧是没回,他不知道商柏青突然跟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柏青工作到半夜,眼睛干涩,眼药水放卧室了,他在书房喊孟逐然的名字:“阿然,帮我拿下眼药水。”   无人应答。   商柏青停下手里的工作,打给孟逐然,电话铃响好几声才被接通。   孟逐然刚从台里出来,台长要求他明天回工作岗位,他们台里内斗,前台长带走好几个人去隔壁省电台,台长里外探口风,想确认孟逐然属于哪一边。   到电台门口,电话响起,接通,商柏青声音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情绪,他问:“你换节目了?今天的预报主持人不是你。” 第四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   9月13日,星期三,阴。   “享受,自由,心情平静,不过商柏青似乎还没适应分手后的生活。”   ---------------------------------   孟逐然很想说我已经一个星期没上节目了,又觉得没意思,他说:“你这么晚打我电话,就是问这个?”   “不是,”商柏青停顿几秒,“我换了阳光晒过的被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商柏青,”孟逐然很少叫他全名,有时叫哥,叫学长,多数叫商教授,叫全名的时候少之又少,“我说,我们分手了。”   “我没同意。”   “我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意见。”孟逐然说完挂断电话。   商柏青对着手机出神,在他的印象里,孟逐然从来不会先挂他电话。   他又打过去,这次语气比刚刚多了几分低落:“你知道我的眼药水放哪了吗?”   孟逐然反应过来,商柏青打电话给他,问药眼水才是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刚刚说的换被子,没看到他的主持,都是临时起意,孟逐然不想再接他电话,告诉他:“上一次的开封超过两个月,我帮你扔了,新的在电视柜下面的药箱里。”   商柏青没有直接挂电话,又问:“你在旅游?”   “没有,我没有在旅游,商柏青,我搬出来了,我买了一套公寓,我现在在看装修设计稿,我不会再回去了。”   商柏青还有话想问,电话再次被挂断,他没有去找眼药水,扯松领口,靠在椅背,他在想孟逐然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因为晒被子吗?被子已经晒过,以后也会晒。   也许不是,那是三个月前的那束花吗?   三个月前,孟逐然送给商柏青一束花,孟逐然告诉他那花叫小飞燕,花瓣是蓝色的,他问商柏青喜不喜欢,商柏青当时在想一个未解决的技术难题,那天他是挤出时间从公司开车去电台接孟逐然,他以为会是重要的事,孟逐然告诉他,没事,只是买到蓝色的花,想跟他分享,还问他:“你看,蓝色的花,是不是很可爱?”   商柏青很认真的跟他科普:“花是植物的繁殖器官,是植物用来繁衍后代的,对植物来说只有这个作用,你还觉得可爱吗?”   孟逐然当时笑着说:“商教授,得亏你遇到的是我。”   他只说这一句,还是笑着说的,如果非说异常举动,那天他捧着花一直到家,都没跟商柏青说过一句话。   又或者是四个月前,那次孟逐然跟朋友去吃饭,餐桌上吃到一道从前没吃过的菜肴,商柏青记性很好,他记得孟逐然当时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那家餐厅的招牌菜荔蓉香酥鸭很不错,问商柏青什么时候有时间,他们一起去吃。   餐厅距离他们所在的小区驱车一小时,商柏青说:“你喜欢的话,打包一份回来,明天吃。”   “不是我喜欢,我是想带你来吃。”   商柏青是真的忙,就算不忙,他也不可能专门驱车一小时,只为去吃一道菜,他告诉孟逐然:“我对吃的没那么热衷,你想吃可以打包。”   后来孟逐然没再提,也没打包回来。   时间推到五个月前,那是春末夏初,适合出游的好天气,孟逐然在一个休息的日子心血来潮提出去凤凰岭两日游,那天他准备好单反相机,准备好吃食,商柏青问他:“那边的天气如何?酒店有没有提前订?路况如何?路线有没有规划好?”   最后,他们没有出门,孟逐然说突然又不想去了,商柏青只是以为他查过天气,天气预报说凤凰岭有雾,不适合出门。   孟逐然不是个小气的人,他向来体贴,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发展到分手,商柏青决定不去想,起身去找眼药水。   翌日,商柏青睡到六点醒,转身一揽,手臂落在空荡的床上,他支起身,遮光窗帘将阳光彻底阻断,卧室一片漆黑,商柏青学着孟逐然,对着智能家居控制系统喊:“教授,窗帘打开。”   没反应,窗帘一动不动。   孟逐然给智能家居控制系统取了名字,全屋智能,他的语音识别命令语是“教授教授+指令”,设定那晚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情事,他缠着商柏青,让他跟着输入指令,商柏青在记忆里找出他的语音指令:“小乖小乖,窗帘打开。”   窗帘应声而开,阳光蹿进卧室照在地板上,商柏青做着反大脑思维的动作,伸手去捉阳光,指令设好,商柏青从来没用过,他会站到窗边,顺手拉开窗帘,“小乖”两个字今天第二次从他口里喊出来,却是在孟逐然不在的时候。   小乖是孟逐然外婆给他取的小名儿,温柔缠绵的时候孟逐然也曾哄着商柏青喊,商柏青喊不出口,现在,他低声又唤了两声:“小乖,小乖。”   夜深人静的时候,商柏青想起某次跟孟逐然聊天,那次他们刚刚参加完一场金婚晚宴,席间客人们都在夸两位主人公伉俪情深,情比金坚,孟逐然提出他的不同看法,他说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他们的婚姻本质是什么样,他说他看到过那对夫妻人前牵手,人后相互指责,他还说大部分喜欢把幸福一面展露出来给众人看的,多半是带着演戏的成份,没有百分百完美的婚姻。   商柏青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他回:因为总有一个人需要角色扮演。   六点十分,他在床上坐了整整十分钟,他在想孟逐然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是的,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孟逐然租了一套大平层,房子很大,新买的公寓装修至少几个月,不能一直住洒店,得先安顿下来。   又过几天,他从酒店将行李搬回租的房子,房子租在城江柳岸,卧室的窗正对着江面,孟逐然最满意的就是这扇窗,可以说是为了这扇窗租下的房。   去了趟工作室,他的婚纱设计稿终稿已定,客户全权委托给工作室,景辉揽着孟逐然脖子:“真想好辞职?我跟你说,干设计这行儿你得想好,脱发,失眠,催老,受气,挨骂,拖款,你能受得住不?”   “我看你头发挺浓密的。”   景辉摸摸头顶:“那你是铁了心要辞职,我听说你们电台的,辞职后再回去比登天还难,对了,你辞职商柏青知道吗?”   “我说过,我跟他分手了,他不需要知道。”   “行行行,分了分了,他还没找你吗?”   “找了。”   景辉打了个响指:“就说他会找你,如果没有原则性问题,我是劝合不劝分的,商柏青不抽不赌不嫖,你们之间也没第三者吧,再者说,不是我歧视同性恋,在我的认知里,同性恋超过三年算是长情的,你们都七年了,凑和着过呗。”   按时间起始算,他们在一起的确跨越了七个年头,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只有一半,商柏青事业上升期,大半时间贡献给工作,孟逐然刚出校园进入社会,一头猛的扎进电台,边学习边工作。   认识商柏青的第一年,孟逐然疯狂对他着迷,觉得他身上的气质无人能敌,儒雅,沉稳,禁欲;第二年他们在一起,疯狂的迷恋沉淀为得到的欣喜,他是真的很喜欢商柏青,喜欢到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觉得是完美的。   第三年,第四年,他们渡过两个陌生人共处一室的磨合期,第五年第六年,一切都归于平淡,商柏青越来越忙,孟逐然对各种事开始迷茫,工作,人际关系等。   第七年,“力不从心,七年之痒”几个字时常出现在孟逐然脑海里,他想,商柏青不爱他了,很好,他也不想爱商柏青了。   不想这样继续爱下去,得换个活法。   人说七年之痒,在孟逐然看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一段感情保持神秘和新鲜感的时长最多七年,他对商柏青便是如此,这七年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也没有想过不爱,哪怕日渐疲惫,他想的也是换种相处模式。   孟逐然反驳景辉的观点:“我还不到三十岁,不将就,不凑和。”   “当初你爱商柏青爱的要死要活,硬生生把自己掰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一起生活久了,难免失去激情,爱情升华为亲情,没有人能一辈子轰轰烈烈。”景辉劝他。   “我要求没那么高,决定跟他生活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杯茶,醇香,浓厚,我戒断喜欢的碳酸饮料,喝了七年茶,早习惯了,我想在茶里加一颗冰糖,或是梅子,再或是冰块,他不配合,他连叫我小乖都不肯。”   景辉问他:“不爱了?” 第五章 “我想见你”   孟逐然拿起景辉桌上的薄荷糖倒出两粒,很认真地回他:“爱,现在还爱,只是不想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不想爱了。”   静默几秒,孟逐然追加一句:“想好好爱自己。”   先好好爱自己,爱自己的第一步,卸掉面具,做回自己;第二步,让商柏青认识真正的自己;第三步,让商柏青离不开自己,然后调教他,将他调教成会爱人的商柏青,凭心而论,商柏青除了恋爱方面情商为0,其他挑不出错处。   商柏青在这段感情里交付了忠诚,体谅,给了孟逐然自由的空间。   可是,没有浪漫,也没有孟逐然想要的安全感。   人生还长,他也不过二十七岁,活到七十岁也还有四十多年,孟逐然想,剩下的四十年,他们应该换种相处模式。   现在的分手,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驯夫计划”,当然,这一切孟逐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要的爱情自己把握,商柏青要的已经配合了他七年,该调转角色了,调教好了,商柏青还是他的,调教不了,那就算了,不要了。   景辉表示看不懂。   下午,接到台长秘书的电话,让他晚上七点过去台长办公室,有事找他谈。   孟逐然是一名电台主播,这几年一直负责“天气预报”栏目。   上周,台长告诉他,从另一个电台调过来的一位女主播将接替他的职位,成为天气预报最新主持人。   他则是调去“民生实事”栏目当外景主持,他早已厌烦电台主持人的工作,一直没辞职,一部分原因他的父母喜欢,他奶奶能在电视上看到他。   孟逐然的父母,奶奶,都不是本市人,他们不常见,父母住在另一个城市的小镇上,小镇的电视信号收不到他所在的电视台,父母特意装的网络电视,就是为每天在晚上的七点三十五分,守着电视看他几分钟。   孟逐然大学时想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最后念的播音主持专业,大家都说他的音色适合播音员,父母意思是能进电台,有个铁饭碗,比设计类掉头发的工作强的多,家里有做设计的亲朋劝他,即便不能进电台,毕业了,做自媒体,学配音,也比做设计强。   那时不懂,只能割舍梦想和爱好转投播音,面试时被面试官夸台风稳,天生播音腔,再加上普通话准,幸运被录取,这一干就是四年。   前三年他是本着热爱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去年年底,见证了身边一个又一个优秀同事辞职转行,小地方,小电台,超过三十五岁其本转后台,后台工作繁琐,工资下降,且看不到未来,辞职是常态。   他开始迷茫。   老前辈向他诉苦说是他们台里内斗厉害,人人都想往里挤,又不像HN,Y视,ZJ这些大的电台,主持人从默默无闻到闻名遐迩的屈指可数,更多的是慢慢淡出观众视线。   前辈还列举几位年轻时名气不小的主持人,他们现在不是在做直播带货,就是在卖情怀做着短视频。   六个月前,孟逐然瞒着商柏青加入好友景辉的设计工作室,他想着先不告诉商柏青,待取得成绩再给他一个惊喜。   他在工作室边学习,边设计婚纱,那天的那套婚纱设计稿,是他入职后的第一部 被客户认可的作品,放在以前,他会第一时间跟商柏青分享,现在他们分手了,孟逐然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喜好,可以不需要向商柏青讨取肯定。   六点,孟逐然随意套了件黑色印花T恤衫去台里,从门口一路走到办公室,接受数道赞许的眼光,交好的同事见到他,满眼艳羡,走过来拍他后背:“可以呀孟老师,刚一瞅,我还以为新来的实习生呢,不错,就按这个行头来,一下从职场苦逼打工仔回到高中时期。”   孟逐然陪他笑完,“台长在吗?”   “在,”同事压低声音:“隔壁台的事你知道吧,前台长来我们这里挖走三大元老,台长正烦着呢。”   “他烦他的。”   “快去吧,老头等久了又要阴阳人。”   孟逐然先回办公室放手机和耳机,台长有个私下制定的规定:进台长办公室不允许带任何电子设备,以免台里机密泄露。   明眼人都懂,是怕台里人谈话时录音,前台长就是这么被现台长逼走的,录下谈话内容,移花接木,将人逼得自动离职。   当然,这些都是孟逐然听前辈们谈论的,他来的时候已经是孙继超任台长了,具体如何,不得而知,台里现在站队明显,一队是想辞职去前台长那边的,另一队是因为各种原因离不开本市只能站台长这边的。   孟逐然哪边都不站,他厌烦这种无聊透顶的行为,不能独善其中,那就远离。   他的办公室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物品,看来顶替他职位的女主播,连他的办公室也要一并继承过去。   孟逐然无所谓的把手机扔抽屉,然后去台长办公室。   果不其然,谈话内容以台长诉苦为开始,卖惨为中心,感情牌结尾:“小孟啊,这几年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现在是台里的特殊时期,你也看到了,民生栏目的几个外景主持全走了,那边连我们的摄像大哥也挖走了,你得帮我。”   孟逐然坐在台长对面,前面的茶一口没动:“台长,民生节目收视率常年垫底,同比逐年下降,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重整节目,先暂停播放,至于外景主持人,新来的小岑应变能力比我强,她更适合这个节目。”   更主要的是小岑喜欢民生栏目,曾不止一次跟台里打过申请,全以她入职时间短,经验不足打返回去。   台长一听脸一黑:“既然是不成熟的想法,那就不要想,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六点出节目。”   “孙台长,我已辞职。”   谈话以孙继超气得摔杯结束。   拿着手机和耳机走出大厦,在停车场遇到其他部门同事,又被拉着聊了几句。   跟同事分别,刚上车,想起耳机充电线没拿,不想特意去买,只得下车返回办公室。   深夜十点,这个点台里基本没什么人,路过台长办公室,灯已关,看来人已离开。   径直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推门,顺手按下墙边灯开关。   开灯的瞬间一道猛力从他背后袭来,将他推进屋内,紧接着,他被人从后面抱住,孟逐然反应过来,一个反擒拿手将后面人的手扭转,台长痛呼:“孟逐然,放手!”   孟逐然转过身,台长甩着手,随手又把灯关了,“小孟,你刚走太快,我的话还没说完,陪我三次,你回你的节目。”   “陪?怎么陪?陪酒还是陪吃饭?”   孙继超笑的淫邪:“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拐弯抹角。”   说着他上前,手往孟逐然脸上蹭,另一只手摸向孟逐然臀部,孟逐然再次用力扭住他的手:“孙台长,你想潜规则?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能算性骚扰了。”   “少给我装,都是男人,别给我扯性骚扰,经常来接你那男的,是他包养你吧,你们卖屁股的,一个是卖,两个也是卖。”   孟逐然冷笑,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手刚落在手机上,孙继超龇牙咧嘴地大叫:“你报警,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说你对工作安排不满,主动献身,我刚正不阿,被我拒绝后你愤然离开,又因心怀怨恨再次返回约我到你的办公室,你一上来就对我投怀送抱,借此威胁我,想让我恢复你的工作。”   见孟逐然手停下,孙继超气焰更甚:“这里没有监控,没有第三个人,没有录音,你诬赖我性骚扰,我可以告你。”   确实如此,没有证据,顶多算猥亵,对姓孙的不够成任何威胁,反容易被他倒打一耙,孟逐然笑了声,手机放桌上,扭扭手腕,出其不易地一个勾拳砸向孙继超。   姓孙的被他砸倒在地,惊呼:“孟逐然,你他妈敢打人!”   孟逐然关上门,反锁,拉上窗帘,屋里一片漆黑,孙继超开始害怕,哆嗦着去摸手机,手机掉地上,被孟逐然一脚踢远,拎起孙继超,对着他一拳一拳砸下去:“台里有多少人被你祸害过,流程这么熟,笃定我不敢反抗?那你赌错了。”   一直砸到姓孙的趴在地上求饶孟逐然才停手,呼了呼被砸痛的手,孟逐然学着方才姓孙的语气:“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第三个人在场,更没录音,台长,你太不小心了,走路还能摔,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你!”   孟逐然拍拍孙继超胸口:“哦,忘了说,你可以报警,我可以开直播,在直播间向网友们讲述今天的整个过程。”   走出办公大楼,孟逐然深呼了口气,有点反胃,厌恶。   坐在车内,有种想发泄的冲动。   孟逐然是个仪式感特强的人,这是他第一份工作,他希望能完美谢幕,遇到这一遭,他觉得恶心。   商柏青今天不用加班,但他还是在办公室待到十点,往常这个时间,孟逐然会发信息询问他几点回家,他会叮嘱孟逐然先睡,看着空空如也的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的日期停留在8月23,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点进孟逐然朋友圈,没变化。   犹豫几秒,发信息给孟逐然:“早点睡。”   孟逐然刚启动车辆,看到信息,先是愣神,而后一个电话拨打过去:“商教授,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你在哪?”商柏青问,他的声音不对劲。   “台里。”说话的同时孟逐然不小心按到汽车喇叭。   “我刚从公司出来,我想见你。”   “你想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吗商教授?”   商柏青很少见到这样的孟逐然,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   孟逐然又说:“除非你请我喝酒。” 第六章 野蛮作派   9月16日,星期六,晴。   “他说我野蛮作派,我野蛮给他看了。”   ---------------------------------   还是约在Whisky trip酒吧,商柏青不会留意不常用在生活中的地址名,例如酒吧,一年去酒吧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每次去的都是Whisky trip酒吧,也只能约在那里。   孟逐然先到,点了杯“墨西哥日落”,红酒跟草莓味糅杂在一起,好看,并不好喝。   商柏青依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如既往的优雅,单手稍按衣摆,坐到孟逐然对面,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孟逐然打了个响指:“小哥,给我前男友来一杯‘情迷曼哈顿’。”   商柏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他的头发烫过,发尾慵懒松散,微微卷,他果真不喜欢西装。   “你知道鸡尾酒的名字?”   孟逐然趴到台面上,冲商柏青勾手指,等他靠近拉着他的领带,“我不光知道鸡尾酒,还知道酒吧洗手间的秘密,商教授,你想知道吗?”   商柏青从他手中抽回领带,解下来放他手里:“我大概知道。”   孟逐然把玩着领带眯着眼,冷哼:“商教授,你可真无趣啊。”   “喝了多少?”   “没醉。”   服务生经过,孟逐然加单:“来一碟拍黄瓜,一份凤爪,还有,来一头蒜。”   商柏青来过几回,每次只点花生,薯片,水果之类,今天才知道酒吧还能点拍黄瓜和凤爪,他不会吃这类食物,凤爪吃相不够优雅,拍黄瓜有蒜味,他不吃有味道的食物,以免破坏他跟其他人交谈时的形象。   孟逐然慵懒的斜靠着,时不时对着舞池里扭动的舞者们送上捧场的口哨声,商柏青皱眉,孟逐然没落下他的表情,吃着黄瓜:“别这么看我,这才是真的我,我妈说我像个小混混,她一直夸你呢,说你把我教正的,我真不忍心告诉我妈,我哪有被教正,我只是在演你喜欢的样子,怎么样,现在的我,你能忍受吗?”   商柏青看着他剥开蒜头的外皮,上手截走:“你想怎么样都行,吃蒜不行。”   “为什么不行?”孟逐然猛一个靠近,鼻尖从商柏青脸颊擦过,他凑到他耳畔,语带蛊惑:“为什么不行,教授,你是想跟我接吻吗?”   他没有打算真的吃蒜,只是一个逗弄商柏青的工具。   商柏青抓住他手腕:“你需要的话,可以。”   “谢了,暂时不需要。”   孟逐然抽回手,一秒变认真,手里缠着领带,问商柏青:“假如,你被你的领导性骚扰,你会怎么做?”   “报警。”   “没有证据,报警只是做个笔录,然后我的时间被耽误,他安然无恙,还能助长他的气焰。”   商柏青端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骨发白:“你们台长?他骚扰你?”   孟逐然耸肩,一口喝完杯里的酒,又叫了一杯威士忌,“对,我把他揍了。”   “你应该报警。”   “商柏青,有时候我很佩服你,什么时候都能冷静面对,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拍案而起,拉着我去找他,然后当着我的面把他揍个半死吗?”   商柏青神情逐渐冷峻:“我揍完他,我进去,他因为没有证据顶多受点皮外伤,我若是下死手,他死,我进去一辈子,孟逐然,你希望看到哪一种?”   孟逐然烦燥地仰头一口闷完杯里的酒,“这就是我们分手的原因之一。”   孟逐然起身要走,商柏青拽住他手腕:“你希望我替他出气的方式是武力解决?”   酒吧里的音乐太吵,吵到孟逐然想吐,他往外走,商柏青紧紧跟上,工作日,酒吧门口格外冷清,路灯的光照在孟逐然身上,他站在路边拦车,商柏青跟上来拉他胳膊:“你去哪里?”   “回去继续打人,靠武力解决,他死,我去蹲监狱。”孩子气的气话说出来挺解压的。   孟逐然说话的同时用力甩开他,力度没控制好,不小心甩到商柏青下巴,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孟逐然短暂的愣神,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   “那是以前,以前是基于你是我男朋友,商教授,现在我们没关系了,我不想一直提醒你。”   商柏青没说话,一直到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商柏青拉着孟逐然坐进去,对司机报了水秀别苑的地址,孟逐然反抗:“我不去你那里。”   “你喝酒了,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街上。”   孟逐然被拉下车,他真的没喝多,一股郁气压得他走路不稳,商柏青扶着他,半拖着他往前走,一进电梯,孟逐然甩开商柏青,靠在电梯壁,偏着头笑:“我还在生气,商教授,你看不出来吗?”   “那我该怎么哄你?”   “去把姓孙的打一顿。”孟逐然当然是故意这么说。   “野蛮作派,不是我的风格。”   到家,一进门,孟逐然反手将商柏青压在门后,摘下他的金丝框眼镜放在钥匙柜上,以前他总是配合着商柏青装绅士,今天只想释放天性,他的腿抵在商柏青腿 间,单手从口袋里掏出商柏青的领带,一头咬在嘴里,另一头去缠商柏青的手,他在笑:“你说我野蛮,今天我就野蛮给你看。”   商柏青可以反抗,但他没有,他配合着孟逐然,靠在墙上任他为所欲为,他看着眼前的孟逐然,记忆像是突然从错位的齿轮回到正轨,他想起来他初见时的孟逐然,跟现在一样,鲜活, 狡黠。   后来的很多细节商柏青已经想不起来了,他能记起的孟逐然,已经是染着黑发,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穿着小白鞋的乖顺模样。   孟逐然粗暴的扯开商柏青的上衣,咬他 喉结,捏着他下巴跟他接吻,商柏青被动的承受着,孟逐然解开缠在他手上的领带,一件一件扯掉他身上多余的屏障,直到不着寸褛,他满意的替商柏青重新系上领带。   “商柏青,你知道吗?我早想这么干了,想把你掼到墙上,狠狠地亲你,想跟你在除了床上的任何地方做 爱,沙发,阳台,厨房,你不用穿衣服,只需要一条领带,我需要你的时候拽着你的领带将你拉近,不需要的时候扯着领带将你拉开,然后狠狠干你。”   商柏青在孟逐然再次欺身上前时,一个旋身反客为主把孟逐然压在入门玄关柜上,他在孟逐然身后,领带顺着孟逐然颈侧垂向柜面,孟逐然想扭头回看,被商柏青掐着下颌不得动弹,商柏青身上有着一股强大的气压,他对着孟逐然的耳朵,一字一句:“你说的我不是不会。”   T恤,牛仔裤堆在刚刚的西装中混成一堆,商柏青睚眦必报,他也给孟逐然留了一样,留的白色绣着小猫的袜子,他说:“为了公平。”   孟逐然抓着柜子,笑着以语言刺激商柏青:“教授,你失态了,不能在人前牵手,不能在超出床以外的地方做这种事,你的规定。”   商柏青手劲比刚刚大,再次压下孟逐然的头:“不在床以外的地方,是怕你粉尘过敏,不这么粗暴的对你,是以为你不喜欢。”   孟逐然短暂的失神,商柏青没说假话,是了,他不会讲情话,也不会说假话,真诚永远是最大的必杀技,当然,有时也会成为戳心的刀。   他们的第一次两人都没经验,孟逐然全程没敢大声,他们用最传统的动作,商柏青在上,他在下,第一次没有准备好,尽管商柏青万分温柔,一步一步细心细致,还是痛,那以后商柏青很少主动碰他,除非他求索,一度让孟逐然误会商柏青不行,现在商柏青却说以为孟逐然不喜欢。   商柏青用力拍了下他后腰:“你走神了。”   孟逐然回神,“我在想一个问题,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在你的认知里,没有关系的人能做这种事吗?”   “不能,”商柏青回答:“但我没同意分手。”   “我单方面通知过你,我们分手了,商教授,你不经撩啊。”孟逐然说话的时候手并没闲着。   商柏青抓住他的手:“如果你不想,可以现在停下来。”   扭头,挑衅着商柏青:“教授,我早就想说了,我想,我想干你,想很久了,我们换个位置,我干你。”   商柏青停了下来,松开他,“可以,你来。”   又轮到孟逐然诧异,这不像商柏青,今天的商柏青令人捉摸不透。   孟逐然反手去拉领带,再次将商柏青拉近:“算了,我怕见血,还是你来吧。”   他们从玄关一直滚到客厅,阳台窗帘没拉,月光偷偷看着他们,时不时帮忙以月光照亮他们脸上的表情,领带早不知道扔哪去了,袜子倒是一直穿的很整齐,今晚的体验是新奇的,商柏青一改往日绅士,用的全是以前不曾用过的姿势。   孟逐然连连求饶,商柏青动作没停:“我说过,我不是不会,只是不想用在你身上。”   “那你用在别人身上过吗?”   “孟逐然,我没有别人。”   完事后孟逐然靠在沙发边歇气,余韵尚存,商柏青冷不丁打破和谐:“你以前不叫的,也没这么野。”   “以前都是装的,装纯情,装稳重,其实我每次都在想,想在你身上骑马,迎风大叫,呐喊。”   商柏青沉默了,孟逐然的意思现在不装了,不需要装了。   孟逐然低声笑,有种愉悦的报复感,“想抽烟了。”   商柏青起身,拉着他去浴室,“洗个澡,洗完给你烟。”   他们一起洗,洗完出来商柏青去书房拿出一包烟,孟逐然看了眼,少了两支,“商教授,你也开始抽烟了。”   商柏青也要了一支,两人倚在阳台各抽着一支烟,商柏青明显不会,抽一口呛一口,孟逐然实在忍不了,夺过他的烟摁熄,缓缓吐出烟圈,开始提裤子不认人:“我该走了,谢谢你的烟。”   对不起说了,谢谢也说了,商柏青不喜欢孟逐然刻意的客气。   说着,孟逐然略显下流的目光下移:“小柏青,谢谢你的招待,你需要我一次性现金结款,还是先欠着?”   商柏青还停留在前一句:“这是你家,房子你也有份,你走去哪?”   孟逐然抽完最后一口:“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了,今晚是个例外,跟感情无关,我睡了你,如果你觉得亏,我以其他形式还给你。”   “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商柏青真的以为今晚过后他们的冷战会结束。   “我记得你妈妈说过,你的学分一直接近满分,但处理起人际关系,可以打为负分,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拿今晚的事说,我告诉你我被职场性骚扰,不是为了让你教我报警,我想要的不是一个冷静到像是事不关已的爱人。”   商柏青脸上的表情发生着细微的变化,没戴眼镜的他比戴了的他更好接近,脸上的表情也更容易浮出表面,现在的他很认真,似乎是在思考孟逐然话里的意思。   “我想看到的是,你听到我被骚扰,第一时间替我出头,你应该替我去教训他,当然,我会拉住你,我要的是你维护我的态度,而不是我每次在外面受气受累回家跟你聊起,你跟我分析一二三,我不需要哲学老师,我要的是爱人,商柏青,你懂吗?”   “算了,你肯定不懂,我走了,哦,对了,还没夸你,教授,今晚的你令我刮目相看。” 第七章 以退为进   9月17日,星期天,晴。   “腰酸,腿发软,离开他家时他问我,‘我以前很差劲吗’,我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让他自己去猜。”   -------------------------------   深夜,整个小区寂静无比,商柏青依在阳台,目送孟逐然走出小区。   他要送孟逐然,被拒绝,商柏青不喜勉强,脑海里还在回放着刚刚的对话,他问孟逐然:“我以前很差劲吗?”   孟逐然头也没回,举手挥了挥:“走了,这个问题,如果有机会再见,下次我再告诉你。”   “哦,对了,今天我很满意,这句是夸你的。”   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孟逐然又退了回来,捡起门后面商柏青的西装,拎着抖了两下,笑道:“你知道西装怎样穿最性感吗?”   商柏青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里面什么都不穿,只穿西装,”说完他把西装扔回给商柏青,“我一直没告诉你,每次看到你在家只穿着衬衫,扣子解到第二颗,袖子随意挽至手肘,我都会硬,那样的你特别……诱人,走了,再见。”   商柏青看着他出门,开始怀疑他跟孟逐然在一起过七年这件事的真实性,循规蹈矩的孟逐然,跟今晚似野马的孟逐然根本不像一个人。   他想起每次在家赶工作,他会坐在书房,孟逐然替他解下领带,扣子也是孟逐然解开的,他会坐在书房的另一张椅子上,带着崇拜的目光看他。   或许孟逐然说的对,那样的着装会很诱人,换在孟逐然身上,效果肯定比他身上要好。   放纵的后果是孟逐然回去后躺了两天,醒来还特意回味了一番,不得不说,以前真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七年,放着商教授这么优秀的资源不好好使用,实属浪费。   孟逐然并不后悔跟商柏青上床,他走的是一步险棋:以退为进。   他并不恨商柏青,商柏青的优秀毋庸置疑,当初是自己喜欢的,即便以后真的分开,那也要也要分的大气,不怨恨,不后悔。   商柏青少见的约郭高朗喝酒,他们约在安静的清吧,没有吵闹的音乐,轻柔抒情的钢琴曲中,两人慢慢品着酒,郭高朗问他:“心情不好?”   “没有。”   “倒也是。”   安静的喝了两杯,郭高朗聊起他的堂叔,“我小叔叔,你认识的,他下个月初要结婚了,去法国结婚,我们全家都要跟着过去。”   “挺好的。”   商柏青一直不太会聊天,郭高朗了解他,一般别人说五句,他有可能接上一句,他不是没有认真倾听,只是不会聊天,郭高朗继续说:“你认识的,小时候他经常接我放学,他一直很喜欢你,你还记得他今年多少岁吗?”   “按时间算,差不多45。”   “对,44了,他之前一直是不婚主义者,他女朋友跟他在一起16年了,之前一直没有结婚的打算,两个人都没有,今年他女朋友突然提出结婚,我叔叔没同意,两人分开了一段时间,前段时间我这位叔叔想通了,答应结婚,他们要去法国办婚礼,我以前也是个不婚主义者,现在想想,可能是我自己自私的一种想法,不婚这件事,需要两个人坚定的,一致的想法才能执行。”   商柏青想到孟逐然,他也曾问过自己想不想结婚。   “对了,”郭高朗将话题转到商柏青这边,“我看新闻,同性婚姻即将合法化,据说明年一月一号开始执行,你听说过吗?”   “听逐然提过。”   “他跟你提,是不是想跟领证,你怎么想的?”   商柏青说:“领证只是多了一张证书,证书不代表所有,真正约束一个人的,是每个人对自身欲望的管理,人要严已,结婚证只能代表合法,不代表忠诚。”   停顿几秒,他又说:“我不知道逐然想不想领结婚证,他没有说,如果他需要,我同意领证。”   郭高朗叹息一声:“领证代表给对方安全感啊,柏青,你……算了,喝酒吧。”   安全感,是孟逐然想要的吗?   他不确定。   上个月,那天他们难得约好在家吃饭,商柏青先回家,他在家准备了简单的饭菜,孟逐然那天心情不错,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束红玫瑰和一个珀金色的纸袋,他先去了房间换衣服,出来时什么都没拿,吃饭时他跟商柏青提起同性婚姻即将合法的消息,问商柏青怎么想的。   商柏青没悟出他的意思,不明白提出同性合法这件事,是想约商柏青一起去领证,还是提醒他,他们可以不用领证,毕竟在一起时孟逐然说过,他们是自由的。   于是商柏青问他:“你想领证吗?如果你想,我可以配合,我没有意见。”   那天孟逐然吃的很少,才吃几口回房间睡觉,他说:“不用领,不需要你的配合,想想领证也挺麻烦的,万一哪天分开还得去离婚。”   商柏青在他这句后继续吃饭,只不过没吃出饭菜的味道。   跟郭高朗告别,商柏青冷静的叫代驾,心里在想那天孟逐然的举动,他带回家的红玫瑰,第二天没有出现在家里。   到家,商柏青打开孟逐然的衣柜,他俩共用一个衣帽间,里面有个小小的保险柜,保险柜镶嵌在孟逐然柜子里,密码两人都知道,打开,商柏青在里面看到那次他带回来的铂金小纸袋,是某个黄金品牌,纸袋里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对戒,向来冷静的商柏青心颤了一瞬,他那天带着红玫瑰和对戒,是想跟他求婚的。   手有些抖,好几次才拨通孟逐然的电话,他那边很安静,应该是一个人,声音透着不耐烦:“商教授,你不是说过晚上十点后扰别人不礼貌吗?我刚酝酿出睡意。”   商柏青“嗯”了声,说:“我在你的柜子里找到了戒指。”   “哦,戒指啊,放着吧,改天我去拿,别扔啊,挺贵的,金店可以回收。”   “哪一枚是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   “你之前是要给我的,8月1号。”   孟逐然心情很不好,商柏青对节日不敏感,生活中极少有的仪式感全靠孟逐然一个人创造,他乐此不疲的造了六年,商柏青没有给他买过戒指,给他送的花还是在孟逐然的要求下进花店买的向日葵,8月1号,孟逐然准备好跟他求婚,可是他说“我可以配合你领结婚证”,而不是“我想跟你领证”。   这件事现在说出来,倒像个笑话。   “之前想给你,现在不想了,如果没事,我要睡觉了,你想要你随便拿一枚,单只价格6800,支付宝或微信都可,就这样吧,挂了。”   “小然,”商柏青声音低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愿意跟你领结婚证。”   “哦,我不愿意了。”   商柏青拿起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大小刚刚好,很合适。   这几天没再去电台,稀奇的是孙继超没找他麻烦,孟逐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姓孙的性格不该这么安静。   中午一个人吃了最爱的水煮牛肉,不用担心汁水溅在西装上,更不用担心白衬衫的袖口染上油污,房间里充斥着辣椒香油味也没关系,吃得舒服就好。   商柏青不喜欢吃油多的食物,更不可能吃味道重的,他喜清淡,跟他在一起饮食健康是健康,无味也是真的无味。   吃完饭,躺在沙发刷手机,放在往常这是不可能的事,商柏青会要求他坐正,或直站十到二十分钟,他自小受到的要求是吃完不能马上躺下,孟逐然顺着他,陪着他坐。   无意刷到前民生节日主持人张绕的朋友圈,给他点了个赞,刚点完,张绕一个语音电话拨打过来。   接通,寒暄过后张绕进入主题:“孟老师,听说你要去民生节目组了?”   原来是过来打探情报的,孟逐然笑笑:“台里是有这个意思,我自己还没考虑好。”   “我现在在马台长这边,马台长前几天还提起你呢,他看过你的节目,对你的台风赞不绝口,怎么样,要不要出来喝两杯?”   “今天怕不是行,有约了,改天,改天我请你。”   “对了,你听说过吗?孙继超被人实名举报了,听说纪检委的直接去了台里拎人,消息封的死,知情的人没几个。”   孟逐然坐起身:“这我倒是没听说。”   “今天上午十点的事,我这边也是听马台长说的,小道消息称,举报孙继超的是梁氏酒业,举报他受贿。”   梁氏酒业前年由老董事的儿子梁晨易接任,梁晨易是商柏青家的常客,是商父的学生,孟逐然与他见过几面,算是熟人,梁氏酒业的确在电台投放过广告,广告还在热播,受贿这件事,在这个时间段爆出来,未免太过巧合。   孟逐然一个电话打给商柏青,开门见山:“孙继超被举报的事,你知道吗?”   商柏青停下手里的工作,往椅背一靠:“刚刚知道。”   “是梁晨易吗?”   “是。”   “梁晨易投放广告,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现在举报,是你授意的吗?”   商柏青大方承认:“是。”   孟逐然诧异不已,在他心里商柏青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商柏青,你搞小动作,你以前不会这么做,这不像你。”   “如果他没做错事,没人能动得了他。”   孟逐然:“你在替我报仇?”   商柏青没直接回答:“那你出气了吗?”   “嫌我野蛮,你倒是斯文。”   商柏青语气淡淡:“阿然,我没有嫌你野蛮,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击败你的敌人,首先要了解你的敌人,冲动之下动手,当下是解气了,后面要面临的可能是官司缠身。”   “教授,你又对我说教。”   商柏青不说话了,过了几秒,他突然问起另一个问题:“你是因为这个要分手吗?”   “说教吗?那倒不是,毕竟你每次讲的都很有道理,我只是不服气,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讲道理,我跟你谈爱情,你还是跟我讲道理。”   商柏青静静听着,敲门声紧急响起,助理拿着手机站在门口,商柏青对着电话说:“我会注意,以后不讲道理。”   为了让语气听上去柔和一点,他加多两个字:“好吗?”   挂断电话,助理疾步走进来,“商总,有人在找孟先生麻烦。”   助理把手机递给商柏青,上面播放的是一个短视频,视频主角之一正是孟逐然,地点在电梯,他跟另一个男人在电梯里接吻。   商柏青看完,“能查到发布者吗?”   “突然下子涌出来的,各大平台都有,标题带着指引性,‘某地方孟性主持人与实习生电梯激吻’,评论区有水军,孟先生的资料被扒出来了,还有带节奏的说他职场潜规则,利用前辈身份骚扰实习生。”   不说用,就知道是孙继超的手笔,发黑料也需要时间,只是他大概没料到,他自己的麻烦比黑料来的更快,如今他自顾不睱,大概也没精力来管这些。   助理小心的打量着商柏青神色:“商总,现在是要找人删贴,还是找水军控评,孟先生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   “不用,先不用管,你先盯着,把发布这些内容的帐号全记下来,录屏,起诉,超过转发量的全部起诉。”   “好,我现在马上联系律师取证。”   现在删贴会被视为心虚,回应则是会被放大,暂时不处理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电话像是排队,刚拿起手机,郭高朗的电话过来:“柏青,孟逐然的视频你看了吗?我的朋友圈有人在发。”   “看了,那不是他。”   郭高朗没问,他了解商柏青,商柏青说不是,那一定不是,“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   另一边,孟逐然的实习生打电话过来:“孟老师,您看到网上的视视频了吗?”   “什么视频?”   “您看微信。”   孟逐然点进去,看完只觉得好笑,实习生正是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视频处理过,电梯是台里的电梯,视频前面是他俩一点没错,后面接吻的时候明显换了人,视频角度也变了,只能看到两人头顶后背影,看不到正脸。   很难不怀疑姓孙继超找人在电梯假拍了一段,移花接木拼成孟逐然和实习生的视频。   商柏青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我看了网上的视频。”   孟逐然笑了下:“怎么样,我是不是出名了?”   “你现在什么都别做。”   “你不问问视频里是什么情况吗?按上面的日期,我给你戴绿帽了,教授,你应该生气,你太淡定了。”   商柏青声线偏厚重,低声说话时有种性感的气泡音感:“那不是你,你现在不要澄清。”   “为什么确定不是我?”   “耳朵,你有耳洞,视频里的没有。”   孟逐然下意识摸了下耳朵,他的左耳,耳骨有两个耳洞,认识商柏青之后没戴过任何饰品,他以为商柏青不会注意到。   商柏青继续叮嘱:“不要澄清,不要找人公关。”   “那我任他们对我泼脏水?”孟逐然不在意网友的看法,他想看商柏青会怎么做。   “我已经委托律师取证,稍后律师会联系你,你可以向法院起诉。”   “商柏青,我们挂断电话到现在第二通电话,总共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作为当事人的我还没搞清事情原委,你已经帮我解决了,你在处理我的麻烦时,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   孟逐然刻意加重“我的”两个字,商柏青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很多时候他专横独断,只做他认为对的,就像现在,他认为起诉是对的,他帮孟逐然做决定。   “我在做正确的事。”   “你在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我需要的事。”   商柏青不懂:“你觉得我做错了?”   孟逐然强压着一肚子火,在这句后彻底爆发:“我他妈就是觉得你错了,你凭什么总是觉得你特别了解我,我他妈当你的附属品早当够了!”   商柏青既然不知道孟逐然藏着这么多委屈。   “商柏青,你考虑过吗?你的人生需要的是爱人还是你的人生履历表配偶那一栏上必须要填上去的一个名字,是谁都可以。”   电话那边安静几秒,商柏青语气依旧跟之前一样淡然,他说:“阿然,你在跟我吵架吗?”   孟逐然用力踢了一脚门后的垃圾桶,对着电话吼出声:“去他妈的吵架,我他妈跟一块石头吵架,石头都能蹦起来砸我几下,商柏青,别再联系。” 第八章 纹身   9月23日,星期六,晴。   “听说耳洞空着影响财运,我这个人信奉科学,一旦牵扯到财运,我立马买了两枚银色耳钉戴了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叛逆之心蠢蠢欲动,想纹身了,纹哪里好呢?”   ------------------------------   孟逐然这几年在台里不是白混的,他跟摄像组、化妆组、保安、保洁一直相处愉悦,春节他会给保安保洁们准备红包,工作中能不麻烦其他部门他尽量不给他人添麻烦,他的事一出,早有不满孙继超管理的同事们暗地里帮孟逐然。   孙继超那种眼里只有比自己高阶级的人,他永远也想不到底层劳动人民有时候会是揭开他丑陋面具的最后一只手,台里被他压迫过的人纷纷站出帮孟逐然,帮他收集资料。   孟逐然从去保卫科拷贝原始视频,被告知已删除,需要技术手段才能恢复,恢复时间不一定。   就在孟逐然整理好孙继超以权压人的证据录好澄清视频时,有人比他快一步澄清,澄清的是业内出名的视频剪辑大师,他在直播时向孟逐然道歉,承认电梯视频是他剪辑发布的,委托他办事的人是孙继超。   事情真相大白,孟逐然所做的所有努力被人抢先一步,他突然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顶着这股挫败感还是将澄清证据上传,不用想也知道是商柏青的手笔。   这次他没打电话,直接杀去商柏青公司,质问:“你是不是笃定我自己解决不了?”   “我没这个意思。”   “算了,我已经无力跟你争辩了,”孟逐然满腔火气,又发不出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又是钞能力?”   “对。”   孟逐然耸肩,“行,商老板,您牛。”   商柏青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我也不喜欢前男友插手我的私生活,你知不知道,我努力了很久,没日没夜的找人,找证据,我这里蓄力几天,等到的是你比我早一步找人澄清。”   “我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商量,或者知会我一声。”   商柏青的眼神是无辜且清澈的:“跟你商量,你一定拒绝我的帮助。”   “你知道还这么做,商柏青,我需要平等,平等的看待一切问题。”   “平等也分轻重缓急,阿然,这时候不能义气用事。”   又来了,又来了,他的那一套“事分轻重缓急”的说教又来了。   他想跟商柏青吵一架,或直打一架,商柏青永远把他当成没糖吃哭闹的小防儿,顺着他给糖,吵不起来,越是这样越累,孟逐然用呼吸几口,一屁股坐到商柏青的办公桌上,抬起商柏青下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你当初同意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公开了,你的责任感迫使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你需要一个完美的挡箭牌?”   “没有原因,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孟逐然表示满意:“感谢你的坦诚,再见,商教授。”   这个答案很好,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吃饭就该吃饭,想睡觉就去睡觉,一样的道理,所以在商柏青的人生公式里,这只是解法里的一道流程。   出办公大楼,阳光照得眼睁不开,孟逐然一脚油门踩到商场,挑了套性感衬衫,深蓝色深V领,配着银色挂脖链,配白色裤子,售货员推荐一双银色尖头皮鞋,孟逐然拒绝,挑了双跟衣服不搭的白色板鞋。   售货员笑着劝售:“先生,这双鞋跟您挑的衣服属于不同风格,整体不搭,我建议您带这双银色皮鞋。”   “我不接受你的建议。”   “您这样搭可能会被人笑话。”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我高兴,我开心,我乐意。   孟逐然掏出卡:“我建议你现在马上给我打包。”   “好的先生,马上给您打包。”   刚试衣服时孟逐然在摸了下耳朵,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说耳洞空着影响财运,明知道是无稽之谈,孟逐然还是去首饰柜台买了两枚银色耳钉,太多年没戴,穿进去的时候有点痛,整只耳朵跟着发红发热,衣服买了,耳钉戴了,还是觉得不够。   说不上哪里不对,孟逐然总觉得应该再做点什么事才能令自己躁动不已的心安静下来。   商场的广告牌正在给一家纹身店打广告,孟逐然驻足,纹身就很不错,纹哪呢,纹什么图案,孟逐然站在广告牌前,仅用三十秒想好以上两个问题的答案:纹大腿根儿,图案选一棵柏树,商柏青的柏。   随意挑了一家看起来正规的纹身店,纹身师正在消毒工具,见客人进屋,招呼道,“你好,有想纹的图样吗?”   孟逐然说了自己对图案的要求,纹身师随意问:“这位柏先生对你一定很重要,一般人会把与重要的人相关的图或文字纹在身上。”   “对,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是我前男友,我要把他纹在身上,时时压他一头。”   要他在我身上最隐秘的地方,每次兴奋或正常状态,头部都压在那棵柏树上,射的时候射*一树,就像射在商柏青神圣不可侵犯的脸上,要让他曾视为高岭之花的商教授分分秒秒待在他最身体最隐秘的地方。   不行,不能想,想起来有抬头的趋势,兴奋,刺激,充斥着孟逐然的大脑,早该这么干了,应该在分手之前,最好是让商柏青亲眼看到。   纹身师愣了一下:“兄弟你这个理由,挺别致的,是我入这行以来头一次听,佩服啊,开始之前容我问一句,兄弟偏左还是偏右?”   孟逐然站起身,低头扯了下裤子,“偏左。”   纹身师递给他一支烟,“抽吗?”   “来一根。”   “那我建议你纹左边大腿根儿,不硬的时候垂在柏树头上。”   孟逐然笑出声:“行,来吧。”   “先说明,大腿根儿这部位皮肤嫩,会有点痛。”   “没有麻药吗?”都分了,还得为他痛,有点亏。   “麻药要有医疗资格证才能使用,我没有,再一个麻药有可能降低皮肤的柔软性导致皮肤硬化,影响纹身效果,你放心,我的技术不会太痛,忍下,很快。”   中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忍忍呗,孟逐然躺上去:“相信你。”   挺痛的,痛得孟逐然嘶出声,纹身师让他找点事帮,分散注意力。   手机在手掌中转了一个圈,对着墙边的纹身介绍拍下一张,发给商柏青。   商柏青电话打进来,孟逐然挂断,没有打第二次,改发信息:“你在哪?”   孟逐然:“纹身店。”   “谁要纹身?”   “我。”   商柏青没回,孟逐然发过去一个贱贱的表情:卡通小人儿扭着屁股。   “商教授,你想不想知道我纹了什么?”   “一条鱼。”   纹身机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孟逐然问:“为什么是鱼?”   “你以前的网名。”   以前的网名?孟逐然差点忘了,大学时要交作业,那时还是用QQ邮件交作业,他的QQ名初中时随便取的,“想在身上纹一条鱼”,第一次交作业后,从同学那里得知批作业的是商助教,连夜改名,没想到商柏青还记得。   机器还在动作,感觉没那么痛了,孟逐然语气软下来:“教授,你想看我的纹身吗?”   “你在哪,我来接你。”   “不是现在。”   商柏青没问什么时候,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吃饭啊,行啊,我请,叫上你的朋友们。”   “为什么要叫他们?”商柏青问。   “有重要事宣布。” 第九章 向所有人宣布分手   商柏青依照孟逐然的要求,通知他的朋友们晚上一块吃饭,施景铄和郭高朗先到,施景铄一见孟逐然,“呦呵,然哥,今天这打扮挺年轻啊,跟你气质不搭啊,怎么,没有柏青给你搭,你自己混搭了。”   施景铄喜欢阴阳他,要是以前,孟逐然会大方一笑,然后带过话题,现在的他不会,“跟你气质倒是搭,不过你穿不上,这套衣服对身材比例要求高,你身材五五分,腰圆,腿短,穿不了。”   “你!”施景铄站起身,气到一时间脑子短路找不到话反驳。   郭高朗在一旁打圆场:“行了行了,然哥,这套很适合你,柏青怎么还没到?”   “在来的路上。”   正好商柏青推门进来:“抱歉,堵车。”   商柏青坐到孟逐然身边,旁若无人地看他,在猜他的纹身会在哪里。   孟逐然冲他挑眉,用低到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商教授,你在找我身上的纹身。”   “在哪?”   “你猜。”   施景铄坐在孟逐然对面,敲了下桌面:“这么多人,你俩有什么秘密不能回家说。”   “怎么,在哪里说,说什么话,还得跟你报备?”   施景铄只觉今天见了鬼了,在他印象里孟逐然就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在电台做着最简单的工作报个天气预报,平时跟在柏青身后,总是笑笑的,像一株莵丝花依附在商柏青身上,今天几次跟他作对,邪了门了。   郭高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从不显露个人情绪,更不会无故敌对朋友的男友,他拉着施景铄:“景铄景铄,帮我看看这支股票……”   其他朋友陆陆续续赶到,孟逐然自认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以施景铄为首,他们都是当地的富二代富三代,商柏青的爷爷跟这群富几代的爷爷们一块当过兵,老兵,后来其他家从商,商父选择教书育人。   商柏青跟施景铄他们一起住过大院儿,一块儿上过大院里的幼儿园,听郭高朗讲过,他们那时奉商柏青为大哥,所有人跪求抄他作业,一直抄到小学毕业。   初中时期商柏青不再允许任何人抄他作业,开始强迫他们学习,替他们补课,那一辈的每个人都被他逼着写过作业,施景铄最惨,经常被商柏青训哭。   他们还有一个叫宋卓的小伙伴,跟商柏青一样脑子聪明,孟逐然对于这位宋卓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素,不过他出国了,基本碰不到面。   好像总是少不了听宋卓的名字,比如现在,施景铄说:“差不多到齐了,就差宋卓了,宋卓是不是说今年回国?”   “对,就这一阵,那边证件处理好就能回来了。”   商柏青没说话,郭高朗、施景铄他们继续聊着关于宋卓即将回国的话题。   孟逐然什么都没问,低头看着手机。   菜上的很慢,气氛慢慢打开,商柏青一向是话少的那个,孟逐然今天话特别多,桌上摆着红酒,洋酒,他问服务员:“有啤酒吗,来一打。”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啤酒。”   施景铄阴阳怪气:“喝啤酒应该去大排档,你是跟着柏青太久想念大排档的味道了吧。”   孟逐然无视他,掏出两张人民币递给服务生:“可以帮我去外面买啤酒吗?”   服务生没敢接,“我先跟我们部长请示下。”   商柏青叫住服务生,掏出手机:“我打给你们经理。”   服务生听的很清楚,经理在电话里对这位先生说他马上安排人送啤酒进包间。   施景铄“靠”一声,“柏青,这什么地方,怎么能在这里喝啤酒,拉低档次!”   正好孟逐然电话响起,他起身离席,小白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声音,商柏青注意着他走路的姿势,跟穿皮鞋不一样,明显轻快许多。   轻快个屁,孟逐然这会儿想爆粗口,大腿根摩擦着痛,火灼般的痛,纹身的时候没这么痛,这会儿大概是皮肤反应过来了?   走到酒店门口,他点的外卖到了,跟服务生打过招呼,外带食物多加20%服务费,服务生礼貌地问:“先生,需要给您备餐具吗?”   “不用。”   要什么餐具,臭豆腐,螺蛳粉,烤鱿鱼串,烤韭菜,烤肠,烤腰子,自带一次性盒,用不上餐具。   商柏青上前帮他接袋子:“这是什么?”   “我点的外卖,来来来,大家一起吃,认识这么久,也没请你们吃过饭,今天本想约你们去大排档,怕约不到人,只能点外卖了,大家不要客气!”   施景铄捏着鼻子:“我靠,这什么味儿,孟逐然,你踩屎了吧?”   孟逐然屁股还没挨着椅子,拎起臭豆腐和螺蛳粉,绕着桌跑到对面的施景铄旁边,在他边上打开臭豆腐和螺蛳粉的盖子:“施少鼻子这么灵啊,隔这么远都能闻见屎味儿,平时没少吃吧?”   施景铄站起来,拍着桌子,刚想上手推孟逐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商柏青抓住手:“景铄,你喝了多少?”   “商柏青,你护着他?这什么地方?私厨餐厅,他在干什么,要啤酒,点一堆垃圾进包间,什么意思?给我们丢脸是吧?”   商柏青沉着脸:“你今天先对孟逐然不礼貌。”   施景铄用力咬牙,手点着孟逐然,几次想发作,被郭高朗抱住,他气得抓起车钥匙:“行,柏青,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了孟逐然,全然不顾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OK,我走,下次有他在的场合,一律不要叫我。”   孟逐然插起一块臭豆腐,笑道:“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跟商柏青已经分手了,放心,以后你们的局不会有我。”   说完他一口咬下裹满汁的臭豆腐,“嗯,香,就是这个味!”   顺手插了一块递到商柏青面前:“要不要试试?”   全场寂静,施景铄看向郭高朗:“他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商柏青没吃,孟逐然又吃下第二块,回到自己座位,拉开啤酒拉环,一口气喝掉半罐,冲一桌人举杯:“今天来呢,一是请你们吃施景铄说的屎,二是宣布一个消息,我跟商柏青先生已分手,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随便问。”   郭高朗是他们这群人中最早知道他俩分手的人,他倒是想打圆场,张了好几次嘴,硬是挤不出一点声音。 第十章 他看了我的纹身   9月24日,星期日,晴。   “他看了我的纹身,失控了,失控的商教授挺不像个人的。”   ----------------------------------   他们这群人,以施景铄为首,明里暗里贬低孟逐然,称他为舔狗,当然,他们不敢当着商柏青的面说,背着商柏青对着孟逐然嘲讽,孟逐然每次都笑眯眯的回应:“舔狗好啊,我舔到商教授了,不亏,不像某些人,想当舔狗都找不到地方舔。”   每次都以四两拨千金的巧劲怼回去,每次聚会他们都会邀请孟逐然,起初孟逐然为了融入他们,试图努力加入他们,聚会都跟着商柏青一同出席,然后听着他们聊天,几乎每一次,他们都会聊起宋卓。   宋卓,一个实际人不在场,却又永远存在的人,每次都是施景铄起的头,以“以前宋卓就很喜欢吃这个,柏青也喜欢,他俩品味一样”开头,以“等宋卓回来,柏青你一定要带他来尝尝”为结尾。   孟逐然听着,脸上微笑着,不参与他们关于宋卓的任何一个话题。   郭高朗见孟逐然的第一面,就知道孟逐然跟他的外表不符合,他太平静了,平静到看不到他微笑下的真实表情。   施景铄愣半天,坐下:“我操,你舍得跟柏青分手?又玩什么花样?”   商柏青倒是没说话,坐到孟逐然身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臭豆腐,想放进嘴里,被孟逐然一口咬走:“算了,你吃不惯。”   没人再说话,孟逐然点这类食物,除了自己想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故意的,桌上其他菜他一口没动,施景铄一行人也没吃,大概是太臭了,孟逐然吃的很欢,心里惦记着纹身小哥叮嘱的纹后注意事项,不敢多吃,啤酒也不敢多喝,剩下的打包拎走,走时冲商柏青和大家挥手:“拜拜了各位,对了,桌上的这些菜,你们还吃吗?”   郭高朗反应过来:“我们都已经吃饱了。”   假话,孟逐然没想揭穿,都是好菜,海参,龙虾,九头鲍,海胆炒饭,放着多浪费,孟逐然指着桌上的菜:“那这些菜我打包带走了。”   商柏青喊来服务员,然后看着孟逐然打包满满一大桌菜离开。   施景铄眼睛快瞪出来了,追着商柏青问:“柏青,他说的是真的?你们分手了?”   商柏青匆匆买单,丢下一句:“我没同意”追着孟逐然而去。   包间内炸开锅,“想不到这个孟逐然跟柏青分手后饭都吃不起。”   “他不是电台工作吗?电台工资这么低?”   “可能是吧,听说只有几千块。”   商柏青在酒店大门左侧追到孟逐然,孟逐然拿着两瓶水,和刚刚打包的饭菜一起分给环卫工人,环卫工人百般推辞,孟逐然抽出烧烤,一屁股坐马路牙边:“大叔,你就当陪我吃,我还没吃饱呢。”   大叔手放在衣服上反复擦:“那、那你吃多点。”   商柏青走过去,坐到孟逐然身边,“给我来一串。”   孟逐然早看见他了,故意给他他不喜欢的金针菇:“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一起吃烧烤。”   “我以为你不吃这些。”   孟逐然直接上手啃着鸡翅,“其实我经常吃,只是没跟你吃过,我跟景辉吃。”   吃完手上的东西,孟逐然叮嘱大叔:“大叔,慢点吃,吃不完可以拿回家跟家人分享,我们饱了,你慢慢来。”   他跟商柏青坐在这里,大叔放不开,不好意思吃。   商柏青问孟逐然要去哪里,他可以送他。   孟逐然拍拍屁股,“反正不想回家,”   点开导航,孟逐然带着商柏青去了市区最热闹的酒吧,这家酒吧出了名的开放,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音乐撞的耳膜疼,孟逐然捂了下耳朵,转头看商柏青,大声说:“怎么样?你要不要先走?”   商柏青摇头,继续跟着孟逐然,邻坐的一对男士旁若无人的拥吻,手在对方身上游走,商柏青眉头紧蹙,移开目光,直到摸的火热的两人离开座位,孟逐然靠到商柏青身上,对着他耳语:“你知道他们现在去干什么吗?”   “我对陌生人的事不感兴趣。”   孟逐然笑着继续说:“我猜他们现在去洗手间,这间酒吧的洗手间有暗格,暗格里藏着安全套和润滑油。”   商柏青冷不丁狠狠抓住孟逐然手腕:“你知道的太多了,阿然。”   “别动气,你放心,我跟你在一起的这几年洁身自好,从没出去乱搞过。”说着孟逐然掏出手机,点开某点评网,指着评论区,“我在这里看到的。”   孟逐然叫了一杯大杯的啤酒,替商柏青也叫了一杯,舞池灯光如梦如幻般的乱闪,音乐换上更劲爆的一首,周围灯突然熄灭,聚光灯打在舞台最中间的圆形加高台上,身边人在喝彩,孟逐然问:“哥们儿,给介绍下?”   那哥儿们冲孟逐然举杯,说话全靠吼:“第一次来吧?接下来是保留节目,钢管舞,客人想跳也能上去自由发挥。”   第一位舞者穿着透明衣服,孟逐然注意着商柏青,看着他坐立难安,嘴角弧度逐渐上扬,商柏青自小受到的教育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现在让他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穿着跟没穿似的衣服跳着令人脸红的舞蹈,无疑是在强 奸他的眼睛。   第二位舞者应该是常客,先前那位跳的是力量美,这位跳出来的只能说是艳俗,他跳着跳着衣服脱的一干二净,台上喝彩声一阵响过一阵,脱剩最后一件,商柏青抬手蒙在孟逐然眼睛上,半环着他往外走。   孟逐然不肯走:“我还打算上去跳一段,你要回去你先回。”   台上在跳双人脱衣舞,台下的人比台上的更激动,尖叫声,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商柏青拽着孟逐然手腕被挤到吧台最边上,孟逐然被挤得大腿微微刺痛,至少要等这波热闹过后才能出去了。   商柏青护着孟逐然,不让人撞到他身上,越挤越偏,商柏青反手将孟逐然护在身上,拉着他往洗手间方向走。   这边人一样不少,通道好几对恋人抱在一起乱啃,灯光暧昧,商柏青拉着孟逐然穿过长廊推开洗手间的门,一把把人推进去压在门后,商柏青现在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孟逐然偏头,打趣道:“教授,你现在是在生气吗?”   “你不准上去跳舞。”   孟逐然愣了下,想起先前说的想上去跳一段,孟逐然笑得眼眉弯弯,“你是……吃醋了?”   商柏青倒也大方:“这算吃醋吗?如果算,那我是吃醋了。”   “那教授,”孟逐然凑上前,“现在呢,你带我来洗手间,是想干什么?”   “等前面人散场,送你回家。”   “你就不想看看我的纹身?”   商柏青没动,孟逐然打开洗手间的门先走出去,转身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往商柏青手里一扔:“找个光线好的地方给你看。”   他带着商柏青走后门,后门人少,商柏青问孟逐然:“你住哪里?我能去看看吗?”   “不能,我没有带人回家的打算。”   “那我们回家?”   孟逐然声音懒懒的,“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去前男友家让前男友看纹身,合适吗教授?”   “附近有家酒店。”   孟逐然闭眼,没有再回答,这个选择权交给商柏青,在他老古董思想里,大半夜去酒店只能是奔着上床去,孟逐然真怕他说出来“去酒店”三个字玷污 商柏青纯洁的灵魂。   好在弄脏商柏青灵魂的是他自己,一进房间,孟逐然当着他的面慢慢褪下裤子,把房间的灯全部打开,然后慢慢退到床边,双手往后撑着,曲起一条腿,露出被布料擦红皮肤的腿根,那里有一棵绿色树冠,棕色树杆的树,孟逐然放松的往后坐着,“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商柏青盯着他下面,居高临下的看着。   孟逐然慵懒的往后躺:“是柏树,柏青的柏。”   是柏树,是宣誓,是爱过,是署名。 第十一章 失控的商教授   9月25日,星期一,晴。   “他吻了我的纹身,我被烫得往后躲,一不小心折断了他的金丝眼镜。”   -------------------------------------   下一秒,孟逐然被商柏青从床上捞起来,孟逐然本能的抓住他的领带,商柏青失控的将他抱到墙边,腿曲着不让他的双腿落地,手虚虚掐着他的脖子,对着他吻下去。   原来冷静自持的商柏青也会失控啊。   商柏青手劲很大,吻的很用力,孟逐然软绵绵的依在他身上,以前接吻的时候,只要他睁眼,商柏青都会抬手替他合上双眼,很多次他都在想:“我这是死不瞑目还是怎么的?还要给我合上眼?”   每次接吻时被商柏青合上眼,孟逐然都想笑,一笑就软,拼了命逼自己把这些年最惨伤心的事全想过一遍才能把笑意压下去。   后来他学聪明了,主动闭眼,为此商柏青的解释是:接吻的时候大脑无法同时处理两件事,他不希望他们在接吻的时候想的不是对方的嘴唇,闭眼是一种接吻中必要的礼貌。   现在孟逐然刻意睁着眼,他看着商柏青,商柏青的眼镜没摘,今天的他太急了,连眼镜都忘记摘,孟逐然一条腿勾在他的腰上,替他摘下眼镜,眼镜下的商柏青睁着眼,孟逐然把眼镜往床上一扔,去捂他的眼:“你今天没闭眼,那我们刚接吻的时候,你在想的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孟逐然喜欢看商柏青克制禁欲的脸,他没给商柏青回答的机会,主动吻上去,从唇吻到耳垂,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带着揶揄的笑意:“该不会是想干我吧?”   直观又低俗的字眼激的商柏青一震,突然发现他其实更喜欢现在这样,肆意,任性,长了翅膀的孟逐然,他抱着孟逐然回到床上,抬起孟逐然纹身的那条腿,对着那棵柏树吻下去:“从接到你在纹身的电话那一刻,听着纹身器机的声音起,我就想干你了。”   孟逐然听着“干你”这两个字从商柏青嘴里说出来,脑海里瞬间经过一场高 潮,像是平静的海面突起海啸,巨浪在脑海里翻滚,余韵传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商柏青的唇往下,孟逐然被他的唇烫倒,好像玩过了,玩脱了,商柏青扯开领带绑在他的纹身处,孟逐然往后逃,手一撑,不小心压在先前被他扔在床上的眼镜上,“啪”一声,眼镜腿折断。   室内温度逐渐降低,时间从昨天的24日跨进今天的25日,失控的商柏青不再做人,不做人的商教授问孟逐然:“下次还去酒吧跳舞吗?”   孟逐然不服输,也不求饶,咬着他的领带尖:“不去的话我岂不是没有观众?商教授要当我的观众吗?”   洁白的床单揉成一团,床尾垫早已掉落在地,跟衣服混作一堆,他们从床头的转换到床尾,商柏青没停,回他:“可以。”   “那我能要点报酬吗?”   “可以。”   孟逐然浑身是汗,手湿到抓不住商柏青的肩:“下次需要我跳舞,请帮我带一条丁字裤,要白色的,需要你亲自去买。”   隔天醒来,商柏青正在打电话让人送衣服过来,孟逐然听着他讲电话:“不用,西装只要我的尺寸,另一套按孟先生的尺寸选休闲风格的……”   孟逐然趴在枕头上,没骨头似的垂着脑袋:“商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周一,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了,你应该在去公司的路上。”   “上午不去公司,你呢,电台那边怎么回事,主持人换了。”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辞职了,不过,不是忘了,是我根本没打算跟你说。”   “为什么?”   孟逐然换了个姿势,被子从他肩背滑落,“你是问为什么辞职,还是为什么不跟你说?”   商柏青上前替他拉好被子:“为什么辞职?”   “唉,年老色衰,台里不要我了。”   商柏青皱眉,孟逐然被逗笑:“行吧,逗你的,那些腌臜事就不说出来污染你耳朵了,总之,我原本早就有辞职的打算。”   “那你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孟逐然嘴角的笑意敛去:“商教授,你又要说教了?”   “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定要做人生规划。”   眼看昨夜春宵短暂建立起的好气氛将被破坏,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一楼前台打电话上来,问是不是点了外卖,商柏青说是,并麻烦他们送上来。   孟逐然在他接电话时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没关系了,他可以不用在意商柏青的说教。   “你点了什么?”   “粥,和药。”   酒店的机器人服务生送上来的,商柏青开门拿,粥先放一边,对孟逐然说:“躺过来,给你擦药。”   “什么药?”   商柏青面无表情:“抱歉,昨晚力度没控制好,你后面需要擦药,还有,你的纹身师没有告诉你需要用药吗?”   有交待,是他没遵嘱,皮肤红肿一片,孟逐然大方换姿势,任商柏青帮他上药。   以前的商柏青就连在床上都是绅士的,刚开始上床,他会问孟逐然:“这样难受吗?这样呢?还行吗?”   孟逐然看他小心的样子,不敢说其实他喜欢猛烈的,刺激的,也只能配合着商柏青,好在磨合期过,哪怕没有稀奇古怪的新花样,他们也能同时达到高 潮。   吃完早餐,上好药,等人送衣服过来,房间内又静了下来,孟逐然不喜欢太静,玩起手机,刷着无厘头的短视频,跟着视频笑出声,商柏青站在床边,看着他笑,问道:“你不觉得无聊?”   “不会,我觉得很有意思,只有你会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   商柏青闲下来的时候会看书,起初他要求孟逐然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奈何孟逐然一看书就想睡觉,最后他退步,他看书,孟逐然看电影或记录片,孟逐然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着搞笑的各类视频。   孟逐然把手机屏幕对着商柏青:“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人生又不是所有事都得带着教育意义,无聊也是一种放空。”   商柏青看完,面无表情道:“你说的对,确实有意思。”   衣服送过来,两人换完准备下楼,孟逐然故意说:“要不你先走?”   “为什么?”   “我们现在可是不正当关系,你跟我一起从酒店走出去,你不怕碰到熟人?”   商柏青二话不说,拽起他的手往电梯走:“没有熟人。”   可惜话说太早,电梯门打开,他们在电梯口碰到施景铄等一行三人,除了孟逐然认识的施景铄和郭高朗,还有一位看起来气度不凡、温润柔和的男人,那人带着笑,在孟逐然打量他的时候,也一样端视着孟逐然。   孟逐然认出他,笑着跟他打招呼:“宋师兄,好久不见。”   宋卓向他点头:“好久不见。”   施景铄像是被吓一跳:“靠,什么情况?柏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逐然手被商柏青握着,放在从前,人前商柏青会立马松开他的手,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宋卓忘记松手这回事,宋卓脸上挂着笑,看着商柏青:“柏青,好久不见。”   然后礼貌的,挑不出错的向孟逐然伸手:“孟同学,没打扰你们吧?”   孟逐然从商柏青手里抽回手,带着他的余温去握宋卓的手:“不打扰,欢迎回国。”   施景铄对孟逐然的不满全然不加掩饰:“柏青,你昨晚跟他一起?”   孟逐然推开施景铄指着他的手指:“啧,别乱咬……不好意思,嘴快了,别乱指人,不打扰你们叙旧,我先走了。”   商柏青跟上:“我送你。”   施景铄拉住他:“柏青,阿卓刚回来,一回来就碰到你,这缘分,天王老子都挡不住,这么多年没见了,一起喝个茶。”   孟逐然冲商柏青挥手:“不用,我叫车了。”   狗屁缘分,昨晚施景铄给商柏青发信息,问他在哪,今天有没有空,刚好商柏青去洗手间,孟逐然拿着他的手机回信息,发的就是这家酒店的定位。   孟逐然在半年前知道宋卓即将回国,也知道宋卓一直喜欢商柏青,但他不确定商柏青对宋卓有没有存着相同的想法,商柏青的“喜欢”的表达太过含蓄,含蓄到很难找蛛丝马迹,可以确定的是,宋卓一直没有忘记商柏青。   宋卓每年都会给国内的朋友寄名信片和国外的一些小玩意儿,他出国六年,唯独没有给商柏青寄过,一次也没有,不寻常的避嫌,其实是为了掩盖某些不能拿出明面上来说的秘密,譬如:宋卓喜欢商柏青,一直喜欢。   台里一片混乱,孙继超被停职,辞职的事先放在一边,孟逐然打电话过去,行政部门说暂时算他请假。   又去公寓那边兜了一圈,装修进程还算快,最后才去设计室。   景辉请大伙儿下午茶,正好蹭了块蛋糕,又抢了半杯奶茶,太甜,甜到齁,“太甜了,有普洱吗?”   “有。”   两人在景辉的办公室泡茶,景辉问:“你这几天忙什么?”   “跟前男友约了个炮。”   景辉斟茶的手一抖,烫到另一只手,“牛啊!商柏青同意?”   “他变了,不经撩了。”   “我无话可说,不懂你的爱情游戏。”   孟逐然品着茶,“这不是游戏,是一种态度,你之前说的对,大部分人超过七年,剩余的日子都是凑合着过的,我不想,你是不是想说我吃饱了撑的?行吧,也有一点。”   “那现在呢,你这一脸愁容的,约的不开心?”   孟逐然哼笑:“有这么明显?”   景辉点头。   “他的白月光……不对,应该这么说,是把他当成白月光的人回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意思?我CPU都给烧干了。”   “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宋卓喜欢商柏青这件事,在孟逐然刚认识商柏青那年就知道了。   准确来说,全世界都知道,全世界都把商柏青和宋卓看作一对,就连商家爷爷和院里其他爷爷都这么认为,在商柏青第一次带孟逐然回家时,商爷爷跟郭家爷爷的聊天声不小心被孟逐然听到,郭家爷爷说:“我可是个开明的老头,我还以为你家小子会跟宋家小孙子玩到一块去。”   商爷爷冷哼了声:“我家这小子不好琢磨,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不开明,我懒得管,我想得开,都快入土的人了,管他喜欢男的女的、姓孟的还是姓宋的。”   孟逐然假装没听到,悄然离开南风团队。 第十二章 距离美   10月1日,星期日,阴。   “有时候晾一晾有助于产生距离美,我不见他,他着急了。”   ----------------------------------   那年孟逐然十九岁,刚上大一,认识商柏青纯属巧合,那天他打算下课跟朋友去学街舞,风格偏嘻哈,染着棕色头发,发量多,头发像棕色的小棉绒顶在脑袋上。   那天是必修课,陈老教授的课,他迟到了几分钟,往阶梯教室跑的时候遇到一个白衬衫戴着眼镜的同学,同学不慌不忙的,看着孟逐然着急,拉着同学往前跑:“同学,跑快点,听说助教执而不化,哪怕迟到一分钟,都会被扣学分。”   跑到教室后门,他拉着同学蹲下,刚要招呼他跟自己一起溜进去,同学拍拍他的肩,大大方方从前门走进去。   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他口中的执而不化的商助教,那天商助教记下了他的名字,毫无悬念的,他被扣了学分。   再后来,他开始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商柏青的名字,他们说他是个天才,说他是座冰山,说他是学校的传奇人物,得过无数奖杯奖牌,学校的实验室到现在还保留着他的实验报告,并传承着他的实验方法,他在大家口中真实的不像个人类,如此优秀的他,在校期间从来没谈过恋爱,甚至没有人跟他告白过。   那次被记迟到后,孟逐然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听说他在校外一家研发公司上班。   大学时间过的很快,孟逐然换上正常动运套装,棕色头发染回黑色,倒不是他不喜欢,是太过显眼,他本身个子高,加上顶着一头不同颜色的头发,每次上课老师们总喜欢点他回答问题:“那个棕色头发的,你来说说。”   一次偶然的机会,孟逐然在医院门口遇到商柏青,当时情况有点混乱,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正在医院门口对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拳打脚踢,男人骂骂咧咧:“老子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倒好,有几个钱全送医院了,让你照顾孩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今天大的发烧,明天小的拉肚子。”   女人哭着解释:“我也忙啊,你常年不在家,孩子奶奶瘫痪,家里庄稼等着收割,我已经很小心了。”   “还敢顶嘴,别的女人一个顶三个用,就你,这也干不好,那也干不好!”   听到里,孟逐然气不打一处来,眼看男人再次举起拳头,孟逐然大喊一声:“住手!”   然后跑过去拦住男人:“你干什么,怎么能打人?”   男人犟着脖子:“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打。”   说着男人再次挥起拳头,这次男人的手被人截停在半空,抓着那人的手的正是商柏青,孟逐然把女人推到身后,指着男人:“你还算不算男人?你孩子老人全丢给你老婆,你不感激还动手,你再动一个试试?”   男人怒了:“你他妈什么东西?我打我老婆怎么了,打老婆天经地义,我想打就打!”   年轻气盛的孟逐然撸起袖子就要打过去,被商柏青拉住,他冷冷扫向那个男人:“我有个朋友是律师,我可以帮这位女士请律师,你会因家庭暴力获罪,这位女士可以起诉离婚。”   孟逐然会意,掏出手机,查到家暴相关法规,大声念给在场所有人听:“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第三十三条,加害人实施家庭暴力,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商柏青转头看向女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女人:“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孟逐然跟着劝说女人:“姐,家暴不能忍,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要反抗,他打你,你要学会反击,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随时报警,我的电话也给你吧,我写给你。”   他向商柏青借笔,把自己的电话也写在了纸上,女人接过,道着谢走了,孟逐然拦住男人的路:“刚刚你打人的画面已经被我拍下来了,我可以帮你老婆报警。”   男人赶紧保证再也不打老婆了。   孟逐然这才上前跟商柏青打招呼:“商助教,好久不见。”   商柏青淡淡的向他点头:“你最后一句说的对,前面做的不对,太冲动。”   孟逐然微微愣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是对,先前想动手太过冲动,他大大咧咧地笑:“好的助教,我记下了,下次不会了。”   同时感叹商柏青年纪轻轻的,说话语气跟60岁的老教授没差别,孟逐然想到一个词:少年老成。   商柏青没接他的话,不知道是不熟不想说话,还是找不到话说,孟逐然打破短暂的沉默,问道:“助教,你是过来探望病人吗?”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商柏青。”   孟逐然觉得他说话特别省,笑道:“那我叫你师兄可以吗?”   “可以,过来看一个朋友。”   不光说话省,还慢半拍,面对面也能信息延误?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他们站在一个种满美人蕉的花圃前,孟逐然摸出一点他说话的规律:你不开口,我找不到头。   于是孟逐然主动说自己是过来看医生的,最近总胃胀,商柏青听着轻轻点头。   从停车处走过来两人,其中之一尤其亮眼,长得很秀气,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舒服感,那人说话带着笑:“柏青,你朋友吗?”   商柏青看了孟逐然一眼:“学生,孟逐然。”   孟逐然有点惊讶,他居然会记得自己名字。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商学长过目不忘的传说早在校内传遍了。   孟逐然没再打扰,道再见后离开。   再次见面是一周后,一周后孟逐然手机多了好几通来自同一个号码的陌生来电,来电时他正在上课,没接到电话,正常来说没有陌生电话会打给他,连打几次,不知道是谁,想了想,孟逐然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是上次医院门口碰到的大姐,大姐又被打了,肋骨被打断几根,人已经在医院了。   孟逐然赶紧过去,在医院碰到商柏青和上次的书卷气男人,男人坐在床边,听着女人的哭诉,拿着本子记着什么。   女人打孟逐然电话没通,后面打给了商柏青,商柏青带着他的朋友一起过来了,见孟逐然,商柏青这次主动介绍:“我朋友,宋卓,法律系的。”   宋卓很细心,会照顾大姐的情绪,在他们的帮助下,大姐跟男人离婚了,男人净身出户,每个月需支付孩子抚养费。   这期间孟逐然去看过大姐几次,碰到过宋卓两次,宋卓真的很优秀,性格,人品,能力,在孟逐然看来无可挑剔。   再次上老教授的课是一个月后,距离上次商柏青过来当助教已过去两个月,这次孟逐然没敢迟到,上课时他偷偷观察商柏青,被商柏青抓了个正着,课后留作业,孟逐然发现他的作业跟其他同学不一样,比其他人的难。   他去找商柏青,得到的回复是:“你上课不用听,一直看我,那说明你都学好了,既然学好了,这些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孟逐然觉得老古板也有老古板的好处:认真,较真。   他不会写,只能求助商柏青。   商柏青专门抽了时间,预留两个小时,约他在学校饭堂见,见面,孟逐然问能不能换地方,商柏青拒绝,理由是:“人多,你要面子的话能学的更快,如果你学不会,可以申请延时一小时。”   孟逐然被他打败,用一小时学会,另一小时申请用来聊天,商柏青正襟危坐:“不许打听学分。”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助教,你跟宋卓很熟吗?”   商柏青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很熟,从小认识。”   他问了很多关于宋卓的问题,问到最后:“那宋卓有喜欢的人吗?”   商柏青很认真的合上书:“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可以帮你约他,或者给你他的联系方式,你自己问他。”   “可以吗?”   商柏青掏出电话:“现在不行,我得先征求他的意思。”   他真的打给宋卓,直接告诉对方孟逐然想跟他交个朋友,问能不能要联系方式。   宋卓那时在学校考研,很快赶到食堂,他坐在商柏青旁边,笑着看孟逐然:“我知道你的,你叫孟逐然,上次见过的。”   他问宋卓:“宋师兄,你这么优秀,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没有,”宋卓压低声音,说话时看向商柏青,笑道说:“我对女孩子没兴趣,我喜欢跟我一样的。”   商柏青抬手看了眼手表,说:“宋卓,他还是学生,你别骗他。”   宋卓笑了下,“我没有骗他,是真的,我性取向为男。”   商柏青这才看向宋卓,“别胡闹,他还小。”   孟逐然跟着小声:“师兄你真酷,那你有男朋友吗?”   宋卓耳朵微红:“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孟逐然自小对“谁喜欢谁,谁又不喜欢谁”这种讨论特别敏感,初中时他上课爱讲话,被老师安排坐在一群女生中间,女生们下课聊的最多的就是这些,一个眼神,一点细微的肢体动作,孟逐然就能看出宋卓喜欢商柏青。   宋卓沉默很久,笑笑:“没有,不过你问这么多,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可先说好哦,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毛孩。”   商柏青在这时抬手看表,合上书,对孟逐然说:“两个小时,时间到,这次学分直接扣。”   他起身,跟宋卓说他要回去了,还有点事要忙,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孟逐然看到宋卓脸上闪过细微的失望,看到商柏青头也没回离开食堂。   孟逐然在那时确定商柏青不喜欢宋卓,也不知道宋卓喜欢他。   商柏青就是个感情迟钝的人。   9月最后一周,新台长上任,孟逐然的辞职报告正常走流程,公寓大体装修已完成,以他暂时的能力,设计类的工作应该养不活他,他在考虑要不要开家店。   距离上次酒店分别后,他有一周没理商柏青,纹身处的红肿早消散,柏树枝的绿色淡去些许,露在白皙的皮肤上,衬得更茂盛了。   商柏青给他发过信息,三条,都是问他纹身的地方有没有发炎,电话打过四通,没接,以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种紧张过一个人,任何人。   孟逐然摇着红酒杯,在想,有时候晾一晾有助于产生距离美。   国庆假期,孟逐然本想回老家,爸妈说带着奶奶去周边县旅游,家里没人,让他不用回去。   恰巧景辉女朋友另一个城市参加小姐妹的婚礼,孟逐然跟景辉这俩没安排的人相约在工作室下棋。   主要景辉的八卦之心上次被他吊着,到现在还没得到满足,他拉着孟逐然追问:“后来呢,你怎么跟商柏青在一起的,又是怎么知道宋卓一定喜欢商柏青的?”   “宋卓亲口告诉我的,我那时刚跟商柏青在一起……” 第十三章 “野性一点更刺激“   10月3日,星期二,晴。   “他来景辉的工作室找我,我问他是不是找我上床,教授的脸色很难看。”   -------------------------------   大学时的孟逐然对商柏青有好感,顾忌着商柏青身边的宋卓,在计划跟商柏青在一起之前先去问宋卓,问他是不是喜欢商柏青,宋卓否认,说他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不管孟逐然怎么激宋卓,他都不承认他喜欢商柏青,孟逐然笑的坦荡:“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可以追商助教了。”   后来孟逐然真的跟商柏青在一起了,追人计划还没开始实施,算是“稀里糊涂”、“误打误撞”的在一起,商柏青跟朋友们提起孟逐然是他男朋友时,孟逐然是这样形容的:   “当时宋卓脸色煞白,宋卓的优秀有目共睹,性格,家世,人品,长相,样样出挑,除非眼瞎,不然肯定选宋卓,商柏青的朋友们也是这样想的,商柏青本人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宋卓喜欢他的事,他依旧迟钝。”   在孟逐然跟商柏青在一起后,宋卓才亲口告诉孟逐然,他喜欢商柏青,只是迟了   孟逐然继续说:“过后半年,宋卓出国了,出国前几天他请大家吃饭,我也在受邀之列,那天宋卓喝的有点多,我问宋卓喜欢商柏青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说,在我出现之前你们相处了十几年,你有十几年的时间,有无数机会跟他表白,我跟商柏青刚在一起,不算感情深厚,如果你喜欢他,你现在可以去告诉他。”   机会给他了,条件也替他创造好了,商柏青就在外面,与宋卓一墙之隔,宋卓最后一次选择逃避,他在出国前都没有告诉商柏青他的暗恋。   景辉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原因,宋卓该不会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吧?”   “害怕吧,害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他们太熟,太过了解,这里指宋卓了解商柏青,不敢说破,有时候顾虑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太过冷静,想前想后,最后只能错过。”   景辉怼了孟逐然一拳:“还是你下手快。”   孟逐然摊手:“我还没来得及出手,我跟他的关系已经是全校皆知了。”   “这段听你讲过一点,我当时还笑你们是先婚后爱。”   “后爱个屁,他太淡定,有时我在想,我跟他在一起没有一点点基础,如果把两个人在一起比喻成建房子,那我跟他就是没有打过地基的房子,没地基的房子你知道吧,危房,随时可能坍塌。”   景辉被他逗笑,“有意思,形容的挺恰当。”   两人聊到晚上,景辉棋艺不行,连输好几把,他往沙发一瘫:“不来了,伤脑筋,还是想想晚上去哪吃吧。”   孟逐然手里把玩着棋子,“假期到处都是人,去哪吃都得排队,还是算了吧。”   景辉瞥了他一眼:“你跟商柏青在一起久了变了,以前的你,哪热闹往哪钻,这几年你别说,什么节假日都约不出来,你放假都干嘛呢?”   “在家,看书,看电影,睡觉。”   “牛!”   “现在呢,你不跟他在一起了,你都忙什么?”   “除了到你这里,其他时间在家画图,”孟逐然掏出手机,将拍的几张手稿半成品图给景辉看,“看,给点建议。”   照片里是国风与山水画融合在一起的服装设计图,只是半成品已足够景辉惊呼出声:“可以啊,创意不错,衣服款式也不错。”   “出图慢,现在画的主题是‘春风叹’,春日的风吹过枝头,吻开一片桃林,衣服从领口开始,采用手工绣花技术,从花蕾一直绣到一朵花开的全过程,你觉得怎么样?”   景辉竖起大拇指:“非常好,记得申请版权,完了把照片发给我,我放到公司宣传页里面,这么好的设计不能埋没了。”   “随缘吧。”出一张图有时候大概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着急。   正聊着,公司大门可视门铃响起,景辉看了眼,惊呼:“操,你猜是谁?”   “你女朋友回来了?”   “什么我女朋友,是你男朋友,商柏青来了。”   孟逐然凑过去,商柏青一身西装,笔直的站在门口。   孟逐然过去开的门,“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商柏青站在他对面,“你的车有定位。”   之前孟逐然提出在他手机绑定自己的汽车GPS车辆监控系统,商柏青是反对的,说他不会监控孟逐然的去向,不会干涉他的自由,现在倒好,方便他查自己行踪了,商柏青还双标了一回,他不想安装的时候义正言辞,他要用时也没知会自己一声啊。   孟逐然点头,故意用娇嗔的语气:“这次就算宠你了哦,下次可别查我的行踪了,毕竟查前男友行踪这件事挺没礼貌的。”   说完当着商柏青的面解除定位绑定。   商柏青皱眉:“有空吗?”   “有,非常有空。”   “一起吃个饭吧。”   孟逐然回头叫景辉:“不用烦恼晚上吃什么了,有现成的,辉哥,一起吧。”   景辉抓着车钥匙往电梯跑:“我刚接到朋友信息,朋友那边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们去吃吧。”   商柏青看着孟逐然:“我能进来吗?”   孟逐然侧身让开:“进啊,你今天不应该是跟着郭高朗他们一起去海边吗?”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多的时候出门。”   “知道啊,你不喜欢排队,宋卓没有邀请你吗?”   那天在酒店分别,商柏青没有跟宋卓他们去喝茶,他接了通电话回公司,最近也没跟宋卓见过,没空,并且觉得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商柏青迟疑两秒,没有回他,反而问:“你跟宋卓很熟吗?我记得你们见面的次数应该不超过五次。”   “不熟,随便问问,你找我什么事?”   商柏青是个时间观念非常重的人,他又看了一次手表,“没事,我订了餐厅,现在开过去时间刚好,去吃饭吧。”   孟逐然眨了下眼,斜着靠在墙上,眼里尽是戏谑:“教授,你不说找我什么事,难不成……”   他停顿几秒,笑道:“难不成是来找我上床的?”   商柏青表情变得凝重,孟逐然继续道:“别这么严肃嘛,其实我一直是这样,只是你忽略了,你应该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   “你说你要学着改变,阿然,是我没有多花时间了解你。”他的改变太过彻底,彻底到商柏青迷茫,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孟逐然。   “我骗你的,哄你的,你不是喜欢成熟的,稳重的吗?我装的,所以,你是来找我上床的吗?”   商柏青突然发狠拽着孟逐然的手往外走:“如果你需要,可以,我可以配合。”   他们还是先去吃了饭,没必要跟胃过不去,吃的法餐,今天的配餐里有卡酥来砂锅,加莱特饼,孟逐然吃着菜,说:“我其实不喜欢洋葱,蘑菇,火腿,对了,还有红萝卜。”   商柏青吃饭很优雅,他拿餐巾擦了下嘴,“我也不喜欢,我只是喜欢这里的安静。”   “中餐也有安静的。”   “好,我记下了,下次我们去吃中餐。”   孟逐然有点想笑,有时候觉得商柏青也不是那么没情商,他只是需要一点调教。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酒店,跟上次一样,同一家酒店,这次绕远路过去,绕过去差不多半小时,商柏青一直是这样,他去过的地方,觉得满意的,下次会继续去同一个地方,餐厅,酒店,服装店,都一样。   孟逐然带了一瓶红酒,做的时候他端着酒,要求他在上位,商柏青任他闹,孟逐然把红酒杯交到他手上,对着他耳朵吹气:“教授,你现在要做的是把红酒倒我身上,然后……”   “舔干净。”   “教授,你能做到吗?”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   孟逐然是故意的,他知道商柏青不会这么做,他道德感强,他会担心酒店的床单洗不干净,从前也有过类似的事发生过,孟逐然不小心将咖啡洒在酒店的床单上,后面他照价赔偿,商柏青还是说了他两句,说不该坐在床上喝咖啡。   商柏青仰头一口喝掉红酒,然后去吻孟逐然,孟逐然继续调戏他:“教授,你太急了,你应该做足前戏,给你的伴侣最好的期待感,才会有最后的酣畅淋漓。”   “我以前很差劲吗?”   孟逐然很认真的告诉他:“那倒也不是,你够大,够持久,但是你的前戏太烂了,我教教你,造福你下一任。”   商柏青突然有些生气,用力抓住孟逐然的脚踝:“孟逐然,你在激我。”   孟逐然扬眉:“你才看出来?”   商柏青没有笑,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他拉着孟逐然去到浴室,一把将他推进浴缸,然后倒出红酒,倒在孟逐然胸前,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皮肤滑落,落在洁白的浴缸底部,像是一朵一朵绽开的红色小花。   “要教我?孟逐然,我说过,我不是不会,是个男人天生就会。”   “我知道你会,但你太克制,克制自己的感情,限制自己的行为,可是教授,有时候野性一点更刺激,你觉得呢?”   商柏青打开淋浴器,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等着流出来的水彻底变温才往孟逐然身上浇,水冲淡那些红色的花,浴缸变酒池,孟逐然被他冲得满头满脸都是水,他笑得很得意,他知道商柏青动怒了。   看着商柏青生气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看着他发狂,看着他不再是那个克制,沉稳的商柏青,孟逐然很满意。   过后他们洗干净躺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孟逐然这才觉得商柏青把他带进浴室是明智的,否则他将面临的是做完他去浴室躲起来,商柏青叫人过来换床单,换的过程他只能躲在里面,外面的来换床单的两名服务员相视对笑的猜测着他们先前的行为。   商柏青替他吹着头发,问他:“你想吃加腐竹的粉吗?”   孟逐然转身,腰扭了下,他肤着腰,“嘶,什么粉?”   “你上次吃的那种。”   “那是螺蛳粉,你没吃过,也没见过吗?”   “没有,我身边没有人吃,公司也没有,我也没见过别人吃。”   “你……”剩下的话孟逐然自动咽了回去,是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用外卖APP,他常点的那几家都是店家自己的外卖员自己配送,点餐只需一个电话,他的公司处于市中心最高档的商业大厦,周边除了小资咖啡馆,就是各种情调餐厅,没有螺蛳粉的容身之地。   “我怎么?你吃吗?我现在去帮你买。”   孟逐然很想告诉他,做完不适合吃螺蛳粉,螺蛳粉是辣的,“不吃,现在不想吃。”   “你以前很喜欢吃吗?”   “还行吧,认识你之前偶尔吃,不是经常。”   “之后呢,你吃过吗?”   头发吹干,孟逐然换了个姿势,“吃过的,吃一次特麻烦,吃完身上全是味儿,我得换洗衣服才敢回家,或者你不回家的时候我才吃,吃完马上回家洗衣服洗澡,还得担心会不会把味道留在家里。”   商柏青收好吹风机,“我应该跟你道歉。”   “倒也不必,反正已经分手了,再说了,在一起是我自愿的,我选择戴面具生活,跟你没关系。”   气氛骤然冷下来,好半晌,商柏青开口:“分手这件事,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第十四章 在一起的时候更草率   10月4日,星期三,晴。   “我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茫然和无措,他看起来有点脆弱。”   ---------------------------------   孟逐然突然坐起来,光着身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用力拉开窗帘,华灯已盛,城市的霓虹灯吓退天上的星,如墨的空中一颗星星都最没有,他像一尊完美的塑像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回头,笑着问:“草率吗?可是商柏青,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更草率。”   商柏青抬头,从容和冷静从他脸上走失,余下的是茫然和无措,孟逐然想,原来商柏青也有看起来脆弱的时候啊。   孟逐然跟别人不同,他在高中时曾尝试跟人谈恋爱,可他找不到可以恋爱的对象。   他认识的高中生跟他差不多,至少在他看来没人能凌驾他之上,好不容易碰到个比他优秀的,性格跟他如出一撤。   他是个奇怪的人,他想要的,是一看过去人群中最特别的,性格跟他相反的,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商柏青,他把商柏青比喻成冻在冰层下的红玫瑰,耀眼,夺目,却不好接近。   有时候人的喜欢是种难以描述的情感,用孟逐然的话说,商柏青周身有着一种看不清摸不着的磁场吸引着孟逐然,不算一见钟情,但就是喜欢,喜欢到骨血里流淌着的都是商柏青的名字。   孟逐然自认为自己是火种,他喜欢商柏青这朵冰山下的玫瑰,他开始试图接近商柏青,火种总能慢慢融化冰层,最后终将玫瑰采撷。   然而出师不利,他在去给教授送文件时偷听到教授跟主任对话,主任的女儿对商柏青有好感,想让老教授搭桥牵线。   孟逐然没有现身,藏进窗帘后面偷听。   他听到老教授说商柏青没有喜欢的人,他只喜欢学术,只喜欢做实验和研究课题,主任不死心,作为一个老父亲,主任一个劲的安利他女儿,夸她阳光,开朗,活泼,率真,单纯;老教授认同,并夸起他的女儿可爱,是个开心果,谁见到她都会喜欢。   办公室门被敲响,孟逐然藏在窗帘后听到商柏青的声音,他的语气像是公事公办,他说他的择偶标准:“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成熟稳重,体贴,不粘人,不胡闹,不需要我经常陪,我会很忙。”   主任当下甩袖离开,指着商柏青:“我看你这样的,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老教授倒是什么都没说,孟逐然在窗帘后偷笑,偷听完苦恼,商柏青喜欢的特质他身上一样都没有,最主要的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商柏青的性取向。   孟逐然决定试探商柏青的性取向,最直接的办法,与他来个身体上的近距离接触,直男对同性没有反应,他们会下意识的推开同性,并感到恶寒及恶心。   但行动的话,他担心商柏青觉得他太过毛燥,最后,他决定匿名向商柏青写情书,先不透露性别,写过去看商柏青会有什么反应。   那阵子商柏青半个月过来当一次助教,孟逐然琢磨了半个月,刻意变换字迹写了一首情诗,借着请教课题的机会当着商柏青的面把折成爱心的情书递给商柏青:“助教,同学给你的情书,他不敢直接给你,让我帮忙递情书。”   商柏青没有接,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情书:“他不敢,你怎么敢的?”   “我乐于助人嘛。”   商柏青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直接把一沓A4纸往他怀里一放:“喜欢助人?这里是下次上课需要用的材料,需要你帮忙整理。”   于是,乐于助人的孟逐然在冰山商助教的办公桌前坐了一个下午,忙完脖子都快直不起来,商柏青抬手看表:“吃饭去。”   吃饭的地点选在食堂,食堂三楼的小包间,孟逐然吃饭时总是盯着商柏青看,商柏青吃饭很安静,孟逐然偷看他时,他抬头,对上孟逐然的目光:“看我能吃饱?”   孟逐然露着牙笑:“助教,你好看,看到好看的事物,包括人,都能下饭。”   商柏青放下筷子,他说话的时候不允许嘴里有食物:“你对谁都这么说话吗?”   “没有啊,我只对好看的人这样说。”   一顿饭吃的只能用“安静”两个字形容,回到宿舍,孟逐然才想起摸口袋,那封情书早不见踪影。   之后一周商柏青没有再来学校,孟逐然开始疯狂跟学长学姐们打听商柏青,打听他住哪,在校外做什么工作,可惜商柏青太神秘,没人知道,学姐们告诉孟逐然,宋卓跟他同乡,一起考进学校的,想知道商柏青的情报只能去问宋卓。   孟逐然没有找宋卓,宋卓那么聪明,孟逐然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任何他觊觎商柏青的痕迹。   倒是宋卓总是有意无意跟孟逐然来个偶遇,食堂,图书馆,小超市,他们经常遇到,遇到难免聊几句,宋卓会主动聊起商柏青,他告诉孟逐然,曾经有个男生,追了商柏青整整三年。   孟逐然说:“三年都没追上?”   “没有,”宋卓说话很温柔,“他是热烈的,直白的,送玫瑰花,送气球,在学校广播站唱情歌,替柏青占位,大学四年,他有三年都在追柏青,柏青永远都在拒绝。”   孟逐然很好奇商柏青会怎样拒绝,是扔掉对方的花吗?   宋卓说不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对方任何礼物,他对那人说的最多的话是,谢谢,抱歉,不用,劳烦了。”   孟逐然听着笑出声,是商柏青的风格。   宋卓跟着笑:“他最后一次跟那男生说‘抱歉,黄承宇同学,我赶时间’,男生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叫黄承宇,而是叫吴承轩,学校也没有叫黄承宇的人。”   三年都没有记住一个人的名字,难怪那人会放弃。   又是一周,这周老教授的助教临时换人,孟逐然上课频频走神,在想商柏青是不是出事,为什么没来学校。   就在这时,校内万能墙有人匿名发贴子,内容是:我喜欢你,商柏青,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   紧跟着是商柏青的照片,上百张,上课的,在食堂的,走路的,撑伞的,全是商柏青的照片,发帖人的ID只有三个字母:AAY。   孟逐然不喜欢看万能墙,等他在同学的八卦声中看到时,帖子的回复已有上万条。   校领导被惊动,管理员删贴,贴子被删除不到半小时,“AAY”再次发贴,这次发的照片更多,近距离的,远距离的,商柏青进入某小区的,开车的,只差没把商柏青的住址爆出来了,贴子的最后,AAY写:介绍下,商柏青,我男友,求祝福。   贴子下面一部分人送祝福,更多的是质疑:合照都没有一张,楼主怎么证明这不是你的意淫?   很快,AAY发上来一张图,那是一封情书,情书用的是英文,落款中文,大大的三个字:商柏青。   英文翻译的大意是:我爱你,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我保证,我爱你,AAY   的确是商柏青的字迹,他签名很特别,柏字的木字旁笔力较重,重到穿透纸张,AAY爆出这一劲爆消息,还不忘多加一条:前面的别乱猜,本人既不是学姐,也不是学妹,本人男。   孟逐然想联系商柏青,可他没有商柏青的联系方式,没有加过他微信,也没有电话,没办法,他只能跑去研究生宿舍找宋卓,宋卓也看到万能墙的信息,他犹豫着:“柏青应该还不知道,可以不用告诉他,他对这些事并不在意。”   “为什么不在意?名声也不在乎吗?”   宋卓最后还是把商柏青的电话告诉孟逐然,孟逐然打给商柏青,甚至忘记自报家门,第一句是:“助教,你有男朋友吗?”   商柏青最近在忙着工作的事,闻言,回他:“没有。”   孟逐然松了口气,把校内网上的贴子转述给他。   商柏青听完依旧冷静:“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给任何人写过情书。”   “那得把发贴的人找出来,学长,我能见你吗?”   商柏青同意了,让他在学校门口等。   等待的时候孟逐然摸了好几次口袋里的烟,掏出一支夹在指间把玩,没带火机,没法抽。   商柏青赶到时天已然擦黑,孟逐然蹲在路边,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指间夹着烟,商柏青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烟:“好学生不该抽烟。”   孟逐然抬头冲他笑,撒谎道:“我不会抽,捡的,我拿着玩。”   “嗯。”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孟逐然仰头看着他,他的每个角度都是完美的,孟逐然问:“发贴的人你有怀疑的人吗?”   “没有。”   “那你平时有跟人结怨吗?”   商柏青仔细回想:“扣学分不nan风dui佳算的话,没有。”   孟逐然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出声,“算起来我倒是嫌疑挺大的,你扣过我学分,记过我迟到。”   “我知道不是你,你不会。”   “学长,你这么相信我啊。”   商柏青让孟逐然不用去在意网上的风雨,对商柏青没影响,他不上网,看不到,也不在乎,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孟逐然也只能按下心继续回校学习。   然而事情比想象中严重的多,AAY开始各种发贴,暗示商柏青先追求的他,在他入学第一天开始求他,讨论度越来越高,甚至有人向校方举报助教借机与学生恋爱,孟逐然知道后气得注册账号去AAY贴子下面大骂。   越骂对方越勇,各种模糊视线,吃瓜群众跟着起哄,最后甚至传出AAY跟商柏青在一起时未成年。   几天后,商柏青来校帮教授处理几个实验数据,孟逐然得知后跑到实验室,问他能不能一起吃饭。   商柏青答应了,食堂人多,孟逐然不想商柏青被围观,约他去校外餐厅。   路上接到宋卓电话,“柏青,你来学校了?”   商柏青说:“准备出去吃饭。”   “你一个人?我也没吃饭,你等等我。”   商柏青看了孟逐然一眼:“不是,还有孟同学,我得先问过孟同学意见。”   孟逐然表示可以。   三人到餐厅,等餐时孟逐然再次点进AAY的贴子,他又在发新的内容,暗示他是商柏青主动找的他,孟逐然气得直拍桌,“学长,我是真的看不过去了,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发贴的人揪出来。”   “查不到IP,对方很谨慎,没有用校园网,用的移动网络,查不到。”商柏青说。   “要不这样吧,我们来个引蛇出洞,我看发贴的人多半是暗恋你,只要找个人公开是你女朋友,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宋卓不小心打翻茶杯,“这样不好吧?”   商柏青看了孟逐然一眼,“不行。”   孟逐然瞬间失望,他是带着试探的意思,故意说“女朋友”,没想到商柏青的下一句是:“贴子有一点是真的,关于我的性取向。”   刚刚还失望着的孟逐然秒变雀跃,要不是顾忌着保持形象,他能原地翻两个后空翻,他强压着笑意:“那就找个人公开说是你男朋友,打假发贴人。” 第十五章 “我是商助教的男朋友   商柏青没说话,宋卓说:“柏青,你考虑清楚,你是单身,公开你有男友,有损名声。”   商柏青喝着茶,说:“我觉得孟同学说的有道理。”   孟逐然托着下巴看向宋卓,“宋学长,你跟商学长这么熟,你来扮这个‘假男友’最适合不过了。”   如果孟逐然是宋卓,他一定会应下来,哪怕是借着“假扮”的名义,可宋卓拒绝了,他说:“不行,我不赞成,同样也不赞成你给柏青的提议。”   孟逐然冲商柏青眨了眨眼:“那商助教,你有属意的人选吗?”   商柏青不紧不慢的冲茶:“先不急。”   两天后,老教授有讲座,商柏青踏在风口浪尖过来当助教,孟逐然坐在倒数第二排,刚要点名,突然有位男生站起来,矛头直指商柏青:“商助教,听说你诱导新生跟你谈恋爱,请问你对此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接着有另一个站起身,孟逐然认出来,他们几个经常聚在食堂批判商柏青,原因很简单,他们喜欢的女生常在他们面前夸赞商柏青,他们可怜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可以羞辱商柏青的机会。   商柏青站在讲台上,扶了扶眼镜:“现在是上课时间,不想听请从后门离开,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商助教,你不敢正面回答问题,那就是真的了?请问你除了AAY,还有骗过其他学弟学妹吗?”   商柏青垂眸,看了眼手表,再抬头,藐视着提问的同学:“你提的问题,跟课业无关。”   “这么说是真的有这个人了,再问商助教,是否跟传闻中的一样,您的男朋友,”提问的人着重“男朋友”三个字,语带挑衅:“是否未成年?”   商柏青耐心已用光,“第三次,不听请离开。”   那些人继续咄咄逼人,孟逐然看到他们有人在拍视频,很明显,他们是带着目的性的。   眼看又有人站起来,后排的孟逐然“蹭”的站起来,举手,语出惊人:“都给我安静,有什么问题来问我。”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孟逐然身上,他扫视周围,带着轻松的笑意:“不是想知道商助教男朋友的信息吗?我就是AAY,有什么问题来问我。”   先是一片寂静,几秒后哗然,方才提问题的男生梗着脖子:“你说是就是,你有证据吗?”   孟逐然拍拍身边同学的肩膀:“同学,借过。”   然后从倒数第二排,从容地走到讲台,霸气地搂着商柏青脖子,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吻毕,孟逐然看向讲台下的同学们:“还需要证据吗?”   老教授夹着笔记本姗姗来迟,正好撞见这一幕,问商柏青:“柏青啊,这位小同学是?”   孟逐然向老教授鞠躬问好:“教授,抱歉打扰您的课堂了,我是商助教的男朋友。”   老教授目光在两人间切换,商柏青点头,语气淡然:“我男朋友。”   课后,孟逐然被吃瓜同学们围住,他硬着头皮边澄清边编:“那贴子是我发的,我夸张了点,我跟他在一起刚三个月。”   “未成年?当然成年了,我给你看身份证,我十九岁生日已经过了。”   “那些都是评论区恶意揣测的,商助教就我一个男朋友,没有其他人。”   “不存在引诱,我先追的助教。”   “什么学分?我都是被扣学分,被记迟到的好吗?助教一视同仁!”   “我当然不是为了学分才跟他在一起啊,我有那么肤浅吗?我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   ……   一通胡编乱造,等他冲出重围,商柏青早已离开学校。   孟逐然给商柏青发信息,解释自己一时冲动,跟他道歉。   商柏青回他四个字:“不用道歉。”   当晚,网上的贴子全部消失,“AAY”帐号注销,关于孟逐然是商柏青男朋友这件事,包括他的回答,一夜间传遍整个校园,当事人在宿舍抱着枕头睡的正香。   贴子是商柏青找校方删除的,“AAY”本人已被校方抓获,是一位在校大二生,商柏青没有去找他,辅导员去跟他谈的,事后从辅导员那里得知,这位大二生性格偏执,据他自己交待,他给商柏青写过无数情书,商柏青从来没看过,每一封都出现在垃圾桶,他的自尊心受到打击,又不敢当面找商柏青表白,只能偷偷跟踪商柏青,拍下他的照片,幻想跟他谈恋爱。   那份签有商柏青名字的情书,是他偷走商柏青签名的文件,剪下名字那一块复印到空白纸上,再写上英文表白,伪装成情书,那段表白,是他抄的商柏青桌面上的一封情书,那封情书没有署名,被商柏青夹在他常用的本子外壳。   经辅导员开解,他已保证再也不会执着商柏青,余下的时间他只想好好学习顺利毕业,商柏青没再追究。   临睡前商柏青接到宋卓电话,宋卓说:“没想到你真的按孟同学说的做了,是他提出要当你的假男友吗?”   商柏青翻着笔记本,看着那封情书,上面写着“我爱你,如鲸向海,如鸟投林”,他一早知道那是孟逐然写的,他认识孟逐然的字迹,哪怕他刻意改变字体,着笔落峰依然能看出来是他的。   宋卓还在等他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商柏青说:“不是假的。”   翌日,孟逐然在食堂吃饭,他背对着大门,听到身后一阵骚动,回头,商柏青径直走到他这桌,坐到他对面,问他:“怎么不吃青菜?”   孟逐然手上抓着一只鸡腿,嘴里包着满满的鸡肉,用力咽下去,又跑去洗手台洗完手,再匆匆跑回原位:“你今天不是没课吗?”   “我来辞职。”   “啊?”   “助教一职,已经辞了。”   “为什么?”   商柏青示意他先吃,“吃完再说。”   孟逐然莫名有些紧张:“饱了,你可以说了。”   “不能浪费粮食。”   商柏青说着,起身去拿碗筷,孟逐然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吃自己的剩饭?   赶紧抓起鸡腿,几口吃完,又快速吞下米饭,“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想在这里说,还是出去说?”   正是食堂最热闹的时候,探究的目光将他俩包围,孟逐然倒是没什么,他不喜欢商柏青被人围着指指点点,“出去说吧。”   孟逐然以为的出去说,会找个安静的小树林或校内的池塘边上,没料到商柏青的出去说,真的只是从食堂走出来,两人站在食堂门口的左侧方,孟逐然问起刚刚的问题:“为什么辞助教职务,因为我吗?对不起,我那天冲动了。”   “原本就是要辞的,我工作忙,跟你也有一部分关系。”   孟逐然再次道歉:“对不起助教,我昨天真的是……没过脑子,一看到他们对你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一个没忍住……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继续当你的助教,你以后的学分容易惹非议。”   孟逐然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抬眸看向商柏青:“啊?”   “怎么,昨天那么勇,今天不承认了?不是你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我们的关系吗?”   “啊?”   “你的牙尖嘴利呢?”   孟逐然心跳的很快,“你是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全校都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孟同学,你不想认帐的话,可以再次做个澄清。”   食堂大门旁有个超大的暴力熊摆件,孟逐然那一刻真的想冲上去抱起摆件绕着食堂转几圈,他笑得压都压不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弯,他小声:“那,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那我能摸下你的手吗?”   商柏青声音很温柔,比上课时温柔一百倍:“现在不行。”   “哦,好吧。”   “人太多,等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摸。”   他说这话时,像是谈论明天吃什么,孟逐然期待地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后天。”   “好啊,那我等你。”   他们就这样确定了关系,没有表白,没有说过喜欢,更没有仪式,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他们在一起了。   后来很多时候孟逐然都在想,如果那次站起来的人不是他,是宋卓,或者其他人,商柏青会不会也跟他们在一起,关于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商柏青,商柏青给的答案是:当下就是最好的答案,没有如果。   两天后,商柏青过来接孟逐然,孟逐然这才知道商柏青有车,问他:“你现在想去哪?”   孟逐然坐在车内,很认真的再次确定:“我真的是你男朋友?你也是我男朋友?”   “你想反悔?”   “我没有!我只是想再确定下,感觉有点不真实。”   不知道是不是孟逐然的错觉,他好像听到商柏青低低的笑声,商柏青说:“非常确定。”   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孟逐然:“这是我的个人简介,你先看,看完还有什么需要问的,我再跟你解释。”   孟逐然惊呆了,文件里写明商柏青的出生年月日,小学、中学、大学分别在什么学校就读,家里几口人,父母工作情况,他自己的工作现状,自己现在的住址、财务现状,写的清清楚楚。   孟逐然在想,他应该是全世界唯一一个通过“简介”的方式了解男朋友的人,商柏青比他大五岁,在一家科技公司的研发部上班,住单身公寓,有一辆SUV代步,没有前任。   “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吗?”商柏青问。   孟逐然紧张的收起文件:“没有,我是不是也要写一份给你?”   “不用,你可以慢慢来。”   “那我,能摸下你的手吗?”   商柏青开着车,“前面红灯给你摸。”   前方路口正好红灯,数秒器显示着红色的数字59,孟逐然还没准备好,手被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住,不过不应该是十指紧扣吗?为什么是像牵小朋友那样牵着?   8、7、6、5……红灯变绿灯,商柏青收回手继续开车,孟逐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留下余温,终于确信他跟商柏青在一起了。   即便已在一起,孟逐然时刻记着商柏青的择偶标准,按照他的标准扮演起成熟稳重。   商柏青辞去校内兼任的职务,孟逐然非常内疚,商柏青告诉他,自己是真的兼顾不过来,早在三个月前已作好辞职的打算,只是有事被拖住,还有,学生跟助教恋爱会被诟病,他不希望孟逐然被人诟病。   孟逐然感动的抱着他叫学长,一个太用力,将商柏青撞翻在地,商学长将他从身上拉起来:“果然还是小孩子,毛躁。”   “那学长得给我时间,我会慢慢长成你喜欢的样子。” 第十六章 “我给你时间”   10月5日,星期四,晴。   “他说:‘如果你想验证分开更好,我给你时间’。”   -----------------------------   在一起后商柏青请朋友们吃饭,带着孟逐然一起去,孟逐然明显感受到他的朋友之一施景铄对他的恶意,施景铄明里暗里把宋卓与商柏青联系在一起,孟逐然瞬间明了,但他不后悔,宋卓是有机会的,甚至比他机会多的多,是宋卓自己放弃了商柏青。   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孟逐然因在宿舍受到排挤,排挤的内容无非是他跟助教恋爱,被舍友讽刺以菊花换学分,孟逐然本想将舍友暴揍一顿,想起商柏青的“成熟稳重”,压着怒火将舍友的话录下来,交到校领导手中,并向校领导说明自己被孤立,被霸凌。   三位舍友被警告,并扣除学分,商柏青知道这件事后,问孟逐然要不要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他刚刚换了大房子。   孟逐然愉快的搬过去,去了才知道,商柏青说的一起住,真的只是同一个屋檐下一起住,两间卧室,两张床,收拾的整整齐齐,他指着两间卧室问孟逐然:“你挑一间你喜欢的。”   孟逐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担忧:所以,跟商柏青谈恋爱,谈的是柏拉图式恋爱?   他真的很怕商柏青跟他说:“当心灵摒绝肉体而向往着真理的时候,这时才是最好的。”   孟逐然在心底怒吼:不!我拒绝!这么好看一个人站你面前,你能忍住不纯洁的小心思,跟他恋纯洁的精神恋爱吗?不可以!   于是,孟逐然假装矜持,装成害羞的模样,猛地冲上去,这次后面是墙,商柏青没有跌倒,孟逐然抱着他,轻轻啄了下他的唇,又亲了下他喉结,脸是真的红了,他问商柏青:“我们就不能睡同一个房间吗?”   “你不觉得快的话,可以。”   孟逐然放心了,动作大胆,表情娇羞的去咬他下唇:“那,可以亲亲吗?”   他感觉到商柏青身体的紧绷,听到他说:“可以。”   “那可以摸吗?”这话真的羞死个人,孟逐然再大方,耳朵也难免红透。   商柏青半抱着他,垂眸,问他:“你现在是在勾引我吗?”   孟逐然再次在心底怒吼:对,这他妈就是勾引,想扑倒你,想扒光你,想占有你!   但他不能说,他要稳重,要矜持,好男生不能表现太……饥渴。   好在商柏青没有让他等太久,他们中规中矩的进行第一次亲密探讨,孟逐然没有经验,商柏青应该也没有,基本流程一样没少,孟逐然很满意,这种满意凌驾于肉体之上,是一种心灵的、精神上的满足,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跟商柏青在一起了。   这一年孟逐然十九岁,他跟商柏青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后来,他一步一步向着商柏青的择偶标准看齐,把自己伪装成最完美的恋爱对象。   一架夜行的飞机从空中划过,孟逐然依旧光着身体站在落地窗前,飞机的信号灯闪烁着,孟逐然指着外面:“你还记得我们买房那年吗?窗帘尺寸做错,我们入住的第一晚没有窗帘,我也是这样,告诉你天空中有飞机划过,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些小事跟你说显得我很无聊。”   商柏青走过去,给他套上衣服,“不无聊,你不说话的时候才无聊。”   孟逐然将衣服轻轻拉下,任衣服坠落在脚边堆成一团,又是一阵沉默,孟逐然轻声开口:“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商柏青走到他旁边站着,对面是一片湖,湖面倒映着灯光,看得人眼晕,他很艰难的同意了:“如果你想验证分开更好,我给你时间,如果你的验证跟你想的不一样,家里的大门永远不会改密码。”   孟逐然转身,拍拍商柏青肩膀:“别这么丧嘛,以后你会感谢我今天的决定。”   “能明早再走吗?”   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孟逐然不明白为什么最近几次只要跟商柏青在一起,时间总会不自觉跨越到第二天凌晨,他上前半步,手指在商柏青胸口划圈:“行啊,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不要浪费这宝贵的时间,不如找点事做吧。”   商柏青是个非常好学的学生,一点就通,孟逐然被他按在落地窗前,玻璃上很快结出一层雾气,孟逐然在上面写了个字:“柏。”   这是他们最合拍的一次,场地从窗前转战到床上,孟逐然原本在上面,嘴里叼着套子时,套不小心掉下床,孟逐然探身去捡,被商柏青抢去主导权压在身下,余韵中孟逐然思绪乱飞,商柏青应该是爱他的。   这还不够,他要的不只是爱,要刻骨,要铭心,要非你不可,要永远热恋。   早上,等孟逐然醒来商柏青早已离开,桌上放着药和早餐,孟逐然愣了会神,想着待会应该去电台问问自己的辞职流程。   还在放假期间,部门调休制,孟逐然没问到情况,去整理自己的物品时,碰到新来的女主播,主播占用他的办公室,见他时抬了下眼皮,很快错开。   孟逐然曾经带过的实习生忙着上前帮孟逐然收拾东西:“然哥,没有你我挺害怕的。”   “怕什么,你有能力,在哪干都没差,我在也没帮你什么。 ”   “有你在我就像有家长撑腰的孩子,你不在了,总感觉背后有箭对着我。”   孟逐然想去拍实习生的肩鼓励他,被实习生错开,并抬头看了眼墙角,那里新装了监控器,女主播听到这里,用力推开椅子,拎着包离开办公室。   实习生送孟逐然下楼,“哥,一手瓜,保真。”   “嗯?”   “刚那个,跟老孙有一腿,老孙的老婆都打来办公室了,还说等抓到证据回来弄死她,我刚不让你捶我,就是防她呢。”   孟逐然一脚踹在实习生屁股上:“少吃瓜,吃多容易失去辨别方向的基本技能。”   “OK,我懂了,但是然哥,我真的不知道继续待下去还值不值得,感觉这个圈子太乱了。”   “你做你自己,你稳住就行,你原本就只是你自己。”   实习生听得愣怔几秒,突然眼眶红了,“哥,这句太有哲理了,给我的感触太深了,我记住了,哥,你真的很棒。”   孟逐然回到车上,回想着刚刚的那句话,“你做你自己,你原本就只是你自己”,这句是商柏青曾对他说过的。   那时的商柏青总是忙,孟逐然刚进电台跟实习生的感想差不多,某次实在心累,无意跟商柏青提起很难跟上台里的“电台文化”,当时商柏青跟他说的正是这句话。   当初自己没听明白,是啊,他原本就是他自己。   电台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孟逐然前脚刚到家,后脚接到前同事电话,前同事现在在隔壁电台,寒暄过后,前同事提出约他吃饭,说一起的还有他们的马台长。   孟逐然再次拒绝,前同事笑笑,说没关系,有空再联系。   之后一周,孟逐然没有再跟商柏青联系,商柏青向来说话算话,他说给孟逐然时间,那就是真给,没有信息,没有电话,孟逐然报了个设计提升班,得去丰市待三个月。   不过去之前,他得先请工作室的人吃顿饭,感谢他们的帮忙,餐厅是景辉选的,国贸商场附近的蘩荣楼。   周末,商柏青把孟逐然的衣柜清理出来,黑白色衣服全放进自己衣柜,他想去给孟逐然再挑些衣服,挑朝气的,活泼的,突然他发现他不知道孟逐然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他只记得第一次遇见孟逐然时,他穿着橙色外套,似乎很多细节在这七年过度模糊。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接通,是宋卓:“柏青,今晚一起吃个饭吗?阿铄他们都在。”   宋卓回国后他们只见过一次,那次在酒店门口,那天他没有跟他们去喝茶,有事先行离开了。   “几点?”   “六点。”   现在已经三点了,商柏青习惯性地看表,“可以,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有。”   那边宋卓对着电话出神,嘴边浮起一抹苦笑,施景铄问他怎么了,宋卓说:“柏青约我去商场。”   施景铄打了个响指:“去呗,你要勇敢起来,你又不差,比那个孟逐然强几百倍,你就是太矜持,去。”   宋卓接着说:“他请我去帮忙挑衣服,他要给孟逐然添置新衣服。”   施景铄傻眼,蹦出句脏话:“操,这叫什么事”   郭高朗摆弄着积木,“阿卓,你喜欢柏青这件事,柏青不知道,不能怨他。”   “我没有怨他,是我自己瞻前顾后,是我考虑太多。”   施景铄哼了声:“要怪就怪孟逐然,都是他缠着柏青,当年我都说那么清楚了,他还是厚着脸皮粘在柏青身边,我看啊,他就是……”   郭高朗打断施景铄:“阿铄,跟孟逐然没关系,没有孟逐然也会有别人,不能怪他,感情的事我们这种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施景铄讪讪,没说话。 第十七章 “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10月12日,星期四,阴。   “他让我少喝酒,我问他以什么身份管我。”   ------------------------------   宋卓陪着商柏青在商场转了好几圈,商柏青没有问宋卓觉得哪件好看,而是问他:“这件适合二十五、六岁的人穿吗?”   宋卓笑着说:“我都三十了,你问我啊,我答不出来,不如问销售小姐。”   看着他向销售小姐描述孟逐然的身高,体重,宋卓坐在一旁的休息区,手里捧着杂志,目光始终落在商柏青身上。   七年了,商柏青跟孟逐然在一起七年,不得不说,他改变了很多,他以前从来没有约过宋卓一起选衣服,更不会在衣架边上选来选去,在宋卓的心里,商柏青应该是悬于高空的,不该像个俗人,在商场跟着售货员比划着他男朋友的身材,倒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有一点没变,迟钝,他还是这么迟钝,他若是知道我喜欢他,他还能心无芥蒂,大大方方的约我出来替他前男友选衣服吗?宋卓想着,眼里多了几分无奈。   到约定吃饭的地方,郭高朗订的蘩荣楼,离商场很近,到时施景铄他们人已到,商柏青一眼扫过去,大概七八个人。   宋卓解释原本没打算叫这么多人,刚好他们跟施景铄碰到,便叫到一起了,下次再单独请商柏青。   一进包间,施景铄站起身:“哟,我说柏青,你跟阿卓今天穿情侣装啊。”   商柏青这才注意到宋卓跟他一样,青色衬衫,黑色长裤,如果这也算情侣装,去他们公司至少一半人都在穿情侣装。   “你跟桌布情侣装?”商柏青反问。   施景铄低头看自己,“靠,还真是,回去就把这身衣服扔了。”   孟逐然找车位找半天,景辉他们比他先到,孟逐然边打电话边往一楼大厅赶:“几楼?”   “六楼,苏堤居。”   挂断电话,孟逐然嘀咕着:“现在的餐厅,包间名弄这么高雅,待会儿啃起鸡腿还得顾忌着包间名儿。”   等电梯时碰到一个看起来有点面熟的人,那人穿着白色印花T恤衫,热情跟他打招呼:“孟哥,你怎么没跟商总一块儿来?”   商柏青他们也在这里?   孟逐然想不起眼前这位先生的名字,或许是商柏青他们那群人的朋友,礼貌性的向他点头:“我跟商柏青没约在一起。”   施景铄安排的座位,商柏青跟宋卓坐一块儿,郭高朗随意问:“喝酒吗?”   商柏青:“开车来的,你们喝。”   施景铄给商柏青倒满一杯:“哎我说柏青,大伙都喝,谁没开车,待会儿叫代驾,今天就算正式给宋卓接风洗尘,给点面子,喝一个。”   商柏青接过杯:“可以,只一杯。”   他说的一杯,真的就一杯,喝完酒换成茶,同桌的朋友们聊着天,一个叫张鹏的突然比了个“嘘”的手势,桌上静下来,张鹏接通电话,说:“宝贝,我还在加班呢,对不起啊宝贝,下次买个包补偿你。”   挂断电话,张鹏摊手:“查岗来了,不让我喝酒,说我胃不好。”   施景铄打趣道:“你怕查岗?这群人里你最会撒谎,你女朋友不是被你耍的团团转。”   张鹏笑道:“嗨,哪个人不撒谎?人这一辈子谁还能不撒几个小谎。”   施景铄指着商柏青:“柏青就没撒过谎,他从小到大不撒谎,他小学的时候,作文不会写,他空着,我们让他撒谎说是肚子痛没写,他自己承认他不会写,故意空着的,被他爷爷好一顿打。”   郭高朗:“对,有这事儿,柏青从小偏科,不会写作文,写的日记被老师称为打卡模式,几点起,几点上学,做了什么作业,几点回家,中间硬是没加一点点自己的感想,柏青告诉老师,他只能写成这样,因为他没有感想。”   桌上的目光聚到商柏青脸上,商柏青淡然开口:“我确实没有感想。”   “柏青,你真的从来没说过假话?例如说违心的话之类的。”   “有。”   有过一次,也许不止一次,还是助教的时候,老教授有意无意告诉商柏青,校主任的女儿看上他了,想跟他处朋友,商柏青认识主任的女儿,一个机灵古怪的小女孩,在办公室门口见过好几次,人很好,但商柏青不喜欢。   郭高朗知道后问商柏青打算怎么做,商柏青说直接拒绝,说不喜欢,郭高朗劝他委婉一点,说不喜欢,她会说相处一段时间培养感情,最后郭高朗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跟主任说他的择偶标准,于是他在办公室告诉主任,说他喜欢成熟稳重,体贴,不粘人,不胡闹的。   后来他跟孟逐然在一起了,他才逐渐明白:没有什么择偶标准,遇到的是谁,想要谁,谁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就像他没遇到孟逐然之前,甚至做好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遇到他,认定他,他就是自己的理想型,择偶从此有了标准。   酒过三巡,在电梯碰到孟逐然的白T男人半醉着去找商柏青敬酒:“商总,我敬你,以后有合作,还请多多照顾。”   商柏青面前的杯子是空的,白T给他倒满:“对了,我来的时候在电梯碰到孟哥了,想投个广告,不知道孟哥那边能不能牵个线。”   商柏青站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可能帮不上你。”   白T似乎没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掏出手机:“我应该有他电话,前年聚会时提过一次,要了他名片,那我自己打过去。”   商柏青没来得及阻止,电话已拨通。   孟逐然电话放在桌面上,见是陌生来电,走到窗边,接通,对面的人说:“孟哥,我们先前在电梯打过招呼,我在采莲阁,商总也在,有点事想麻烦你。”   孟逐然不记得他给过这个人电话,“是商柏青让你打给我的吗?”   “对对,商总在呢,我方便去找你吗?还是你来我们这边?”   “我过去吧。”   景辉扶住孟逐然:“你喝这么多,去哪?”   “前男友在隔壁呢,找我过去聊几句。”   “谁?商柏青啊?”   “不然呢?”   景辉看着他脚步虚浮:“你行不行啊,红的洋的都喝了,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没事,我自己过去。”可能是太久没这么放开喝了,确实有点飘,不过问题不大。   孟逐然推开包厢门时,除了商柏青和白T,其他人同时静了下来,施景铄一块肉夹在筷子上,“我去,谁叫他来的?柏青吗?”   郭高朗踢了施景铄一脚,让服务员加餐具,他原本是坐在商柏青左边的,赶紧往边上挪:“孟哥,来来来,加菜加菜。”   孟逐然看了眼坐在商柏青右边的宋卓,以及他们同色系的衣服,笑着走过去,向宋卓伸手:“宋学长,好久不见,上次太匆忙,没正式跟你打招呼,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宋卓抬头,看着孟逐然,也笑:“看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走了。”   “那就祝宋学长好运。”   郭高朗端来酒,商柏青移开:“给他倒茶吧。”   孟逐然坐过去,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喝酒吧。”   白T上前敬酒,说了投放广告的事,孟逐然直言告知:“我已经辞去电台职务,我可以给你电台招商部电话,需要的话你自己联系。”   “那行。”   郭高朗没敢续杯,孟逐然自己倒了一杯,被商柏青按住杯口:“别喝多,你不适合喝酒。”   孟逐然笑的眼眉弯弯,“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商柏青端着他的酒一口喝干,拉起孟逐然:“我送你回去。”   “别啊,”孟逐然挣脱他的手,不小心打翻桌上的茶水,弄的商柏青身前润湿一大片,“我朋友们还在那边喝呢,没散场呢,再说了,哪有让前男友送的。”   宋卓去外面向服务员要来干净的毛巾,递给商柏青:“柏青,擦擦。”   又转身拿另一条毛巾给孟逐然:“孟先生,你好像有点醉了,需不需要醒酒汤?让后厨煮一碗给你。”   孟逐然找来两个干净的杯子,倒满酒,拉着宋卓坐过去,脸上的笑意没断过:“学长,你这就见外了,我们也算老熟人了,你可以叫我小孟,或者跟商学长一样,叫我阿然。”   “好,阿然,敬你。”   商柏青再次上前,“阿卓,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孟逐然向商柏青举杯:“抱歉啊,打扰你们老同学聚会了,商教授,别这么小气嘛,让我跟宋学长喝两杯。”   施景铄偷偷问郭高朗:“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不对劲,孟逐然不会是要揍宋卓吧?他要敢动手,我第一个……”   “嘘,闭上你的嘴吧。”   宋卓跟孟逐然喝了三杯,孟逐然倒转杯子:“学长爽快,敬祝学长心想事成,给学长提一点小小的建议。”   “你说,我听着。”   “并不是所有的山月都解风情,学长,不主动一点,花永远从眼前顺水逝去。”   宋卓心下一惊,孟逐然明显意有所指。   宋卓的私人邮件个签是一句诗句: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他非常喜欢这首诗,自出国后,他会不定期给朋友们寄名信片,每张名信片都会加上他的国风印章,印的也是这句诗句。   前面六年,他从来没有给商柏青寄过,今年上半年,他生过一场大病,他以为他快死了,给商柏青发过邮件,寄过名信片,商柏青收到后回复他,欢迎他回家。 第十八章 今天是你第一次背我   10月13日,星期五,阴。   “他给我打电话,我没接,这是我第一次不接他电话,铃声结束,我顺手拉黑了他的号码。”   ----------------------------   孟逐然一定看过他的诗句签名,也看懂了里面的意思,毕竟,他一直知道自己暗恋着商柏青。   施景铄再次问郭高朗:“他们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郭高朗嫌弃的把他的脸转走。   商柏青第三次去劝孟逐然:“酒也喝了,走吧,回家。”   孟逐然这次听话的起身,靠在商柏青身上,借着酒意,向包厢内的众人挥手:“不好意思啊,原本上次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想不到又碰面了,只能说宁城太小了,既然碰到就是缘分,今天再次申明,我跟商柏青先生已分手,我呢,单身,他也单身,你们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给商……”   商柏青丢掉绅士,抱起孟逐然往外走:“你们继续,记我帐,先走了。”   在走廊碰到出来找人的景辉,景辉赶紧上前:“怎么醉成这样?”   孟逐然被商柏青颠簸的差点吐出来,抓住景辉:“我真的没醉,教授你怎么能丢开你朋友,可以了可以了,辉哥送我回去。”   商柏青不肯松手,孟逐然扯着衣领,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商柏青,我还真不喜欢你现在这样的,说好了给我时间,你再缠上来,我不保证不拉黑,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景先生,拜托了。”商柏青将孟逐然交给景辉。   “哎,自家兄弟,客气了,那什么,商总,我先带他走了,诶诶诶,你站稳……”   商柏青不放心,还是跟了上来,背起孟逐然:“好了别闹了,我不带你回家,送你去车上。”   “商柏青,”孟逐然没有完全醉,在他背上笑,“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第一次背我,谢了啊。”   商柏青背着他往前面走,腰背稍稍向前倾,走进电梯,他说:“对不起。”   商柏青想起从前,那时的孟逐然刚进电台,电台时有聚餐,他被灌醉,坐在酒店门口的石阶上等着商柏青去接他,见到商柏青,他像小狗见到主人似的,抬头冲他笑,说:“他们都走了,同事要送我,我没同意,我知道你会来接我。”   “怎么喝这么多,下次有人劝酒,能不喝尽量不喝。”   “不行啊,大家都喝,我不喝,我怕领导记我名。”   “不会,你可以不喝。”   孟逐然借着他的手劲站起来,期待的看着他,问他:“我有点晕,可不可以背我?”   商柏青扶着他站好,说:“不可以,让你长长记性,下次不要这么喝。”   孟逐然搂着商柏青的脖子,对着他耳朵吹气:“你就这么出来了,你不怕宋卓难过吗?”   “为什么他要难过?”   “我看到半年前他给你寄的名信片了,也看到他给你发的邮件了。”   酒店到停车位的路途很短,短到不够时间给商柏青去细想半年前宋卓发的邮件写了什么。   景辉先去开车门,帮忙把孟逐然扶进去,对商柏青道:“可以,劳烦商教授了。”   看着汽车汇入主路车流,车灯渐渐变成烟头大小的猩红,商柏青想起了半年前宋卓的邮件,他在邮件里说想念家乡的红糖豆腐脑、红糖糍粑,想念家乡的月亮家乡的酒,当时商柏青在忙,邮件是孟逐然念给他听的,孟逐然问他:“你不回邮件吗?”   “忙,你帮我回。”   “需要怎么回?”   “你作主。”   后来他们没有再提这件事,在商柏青看来,那只是一种礼貌性的信件往来,不值得浪费脑容量去贮存,去记忆。   景辉没喝酒,启动车辆,问孟逐然:“怎么样,要不要去买点解酒药?”   刚才还闭着眼的孟逐然睁眼,从后视镜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商柏青,“买什么解酒药,那点酒,不算什么。”   “那还少?你喝了很多了。”   “我爷爷是老一辈的酿酒师,小时候家里有间小酒坊,我从小在米酒的香气中泡大的,很小就偷爷爷的米酒喝,这点酒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半醉不醉只不过是他装出来的引出关于他看过宋卓的邮件罢了。   景辉的好奇心被吊起:“这倒是没听你说过,后来呢,酒坊还开着吗?”   “没有,我爸那时候嫌酿酒没前途,外出打工,等他再回家,爷爷已病重,秘方被人偷走了。”   “啧,可惜了。”   商柏青返回包厢,在门口听到施景铄的声音:“老郭你别拦我,我就讨厌孟逐然,还不能说了,第一次见我就讨厌他,装的多清高多单纯,也就柏青会相信他。”   郭高朗:“别总这么口无遮拦。”   “嘿,我还就说了,别说他现在不在,他就是站这儿,我照样说,他就是配不上柏青,以前我敢说,现在更敢,反正他也不会去跟柏青说,要说早说了,他就是装,六年前……”   郭高朗沉声打断:“行了,有时候我真的挺想替你哥揍你。”   商柏青推开门:“六年前怎么了?你以前对阿然说过什么?”   郭高朗刚想上前打圆场,商柏青抬手:“你现在不要说话。”   宋卓站起身,他是真喝多了,晃了晃身形:“柏青,你还没吃东西,让人重新做一份给你吧。”   商柏青注视着施景铄,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宋卓:“你也不要说话,施景铄,你说。”   商柏青自带气场,严肃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包厢其他人见势不对,各自找借口离开,只剩郭高朗、施景铄,宋卓和商柏青。   施景铄酒醒一半,吓到舌头大一圈,还是嘴硬:“我没说假话,我说你跟阿卓一块长大,你俩经历过生死。”   “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施景铄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你刚跟他在一起那年。”   “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你们还对他做过什么?”商柏青说着扫视着郭高朗和宋卓。   宋卓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到,极力撑着平和:“我看今天大家都有点醉了,还是先回家吧,下次再聚。”   商柏青浑身冒着“熟人勿近”的寒气:“没说清楚前谁都不能离开。”   施景铄这个人,脾气急躁,意气用事,喜欢用声音大掩盖自己的冲动,见商柏青的反应,他大声嚷:“我们认识快20年,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光屁股情谊,居然抵不过一个孟逐然,宋卓难道比不过孟逐然吗?”   “我现在问的是你对阿然做过什么,跟宋卓没关系。”   “我真的……我他妈想把你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代码,宋卓他……”   宋卓上前猛地推着施景铄往外走,他害怕,害怕施说出来,那是他守护了十几年的秘密,害怕他的秘密一旦见光,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阿朗,你先带景铄去醒醒酒。”   郭高朗刚刚其实有点期待施景铄说出来,说出来宋卓喜欢商柏青,他想看商柏青的反应。   显然,商柏青对此并无察觉,在商柏青眼里,说宋卓喜欢他,跟说施景铄喜欢他,郭高朗喜欢他是一样的效果,他只把他们当成从小长大的玩伴。   商柏青说:“宋卓怎么了?” 第十九章 爱人的意义   宋卓刚才打断施景铄,那就是还没做好坦白的准备,郭高朗给商柏青倒了杯水:“景铄是想说宋卓那年出国的事,那年我们确实跟孟逐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们确实应该跟孟逐然道歉。”   “说了什么?”   郭高朗回忆起那年宋卓临行前的那顿饭,当时商柏青衣服被施景铄打翻的酒杯泼湿,去了酒店的换衣间清理衣服,原本商柏青是想带孟逐然一块去,施景铄搂住孟逐然的肩,说:“柏青你自己去吧,我们会帮你照顾好他,他又不是小孩子,是吧。”   孟逐然微笑着留了下来,施景铄故意说:“你跟柏青才认识几天,你了解他吗?”   “我们可以慢慢了解,有些人认识一辈子没有交过心,有些人认识一分钟能记一辈子。”   施景铄觉得被驳了面子,哼了声,说:“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可是经历过生死的,柏青没告诉过你吗?他跟阿卓一起经历过生死,他们在一起渡过了终生难忘的三天三夜,这是谁都比不了的。”   孟逐然还是笑着,“我不会限制柏青的交友圈,你这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担心我抢走你们的友情?放心,你们的友情,包括他和宋学长的感情,都是属于你们的,我尊重你们的友情。”   “你……”施景铄想看到的是孟逐然生气,吃醋,无理取闹,去找商柏青质问,可孟逐然是真的很真诚的说他祝福他们的友谊。   施景铄用手指指着孟逐然,突然笑了下:“是,友情,那你又知不知道,柏青的性取向觉醒也是因为宋卓,他是因为宋卓才知道他的性取向,你说,宋卓算不算他的同性启蒙。”   同性启蒙,这对男人来说真的是可以铭记一辈子的事,施景铄以为说到这里孟逐然肯定会生气,等着孟逐然发作。   宋卓拉着施景铄,让他不要乱说话。   孟逐然对着施景铄举杯,笑得胸有成竹:“那我得感谢宋学长,多谢学长唤醒柏青的性取向,我才有机会跟柏青在一起。”   施景铄朝着孟逐然瞪着眼,孟逐然又给他的心头火上浇了一桶油:“学长是柏青的同性启蒙者,我呢,应该算学长的性经历第一人吧。”   “孟逐然,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孟逐然没搭理施景铄,向宋卓敬酒,只说了一句话:“宋学长,他今天还在这里,你还有机会的,机会在你手里,你要选择放弃吗?”   宋卓脸色煞白的离开包间。   郭高朗说完观察着商柏青的神情,商柏青冷峻到吓人,郭高朗打着圆场:“阿铄这个人你也知道,嘴贱了点,人没坏心,都是朋友,说开就好。”   商柏青脸色沉得可怕,他想起孟逐然曾问过他:“你觉得朋友和爱人,对于你而言分别意味着什么?”   那时他说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有刻意去寻求朋友,朋友一直在他身边,至于爱人,他只知道孟逐然走到他身边,他就会跟孟逐然走一辈子。   孟逐然告诉他:“朋友能让你在这个无趣的世界里感受到有趣,爱人能让你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很多时候商柏青对朋友的定义没那么广泛,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爷爷辈们总喜欢看孩子们聚成一堆,总说孩子多人气旺,毕业后商柏青联系最多的是郭高朗,他跟郭高朗公司有业务来往。   聚会多数由郭高朗组局,施景铄每次都在聚会之内,对于商柏青来说,没有发生今天这件事以前,他对施景铄的认知还停留在小时候总完不成作业,总是被训斥的小孩,中间这些年的记忆好像属于空白,他发现他并不了解他的“朋友们”。   现在,商柏青把这个问题转述给郭高朗:“你觉得朋友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郭高朗紧张到额头冒汗,少年时,宋卓还在的时候,宋卓是这群小伙伴之间的调节剂,宋卓跟商柏青相比,大家更喜欢跟宋卓相处,宋卓离开后,“调节剂”这个角色由郭高朗担当,慢慢的,他发现这群朋友间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   商柏青情商基本为0,小时候他们喜欢跟着商柏青,总觉得跟着他是种骄傲,他们会说:“数学竞赛全市第一的商柏青是我朋友,我们住一个大院的。”   宋卓自诩完美,骄傲又怯懦,他总是以暖男的方式照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除了商柏青,他不敢靠商柏青太近,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大伙都知道,除了商柏青。   施景铄有着非常严重的依赖型人格,施家里三兄弟,大哥二哥一个比一个优秀,父母在施景铄三岁那年去北方做生意,带走大哥二哥,施景铄由爷爷照顾,施爷爷出了名的严厉,以军队的训练方式教育小施景铄,施景铄经常被关在门外罚站,宋卓会在这时候偷偷帮他,帮他辅导作业,悄悄给他带饭菜,施景铄从小依赖宋卓。   如果说他对宋卓是依赖,对商柏青那就是敬畏,施景铄的自我认知里,他们的小团队就是一个整体,他不允许有外人插进来,孟逐然就是他认为的外来入侵者。   施景烁父母生意越做越大,给他的钱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叛逆,以至养成跋扈的性子,能压住他的只有宋卓和商柏青,郭高朗有时在想,施景铄对宋卓到底存在着怎么样的心思,但聪明的他从来不会直接问当事人,他选择装聋作哑。   商柏青没有期待郭高朗能回答,“这个问题是阿然曾经问过我的。”   郭高朗曾跟孟逐然聊过几句,那时的孟逐然跟他们还不算太熟,他一语道破:“你们这帮人挺有意思的,宋卓是回避型人格,施景铄是依赖型人格,商柏青迟钝,郭先生,你呢?”   郭高朗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他是讨好型人格,他希望所有人认可他,夸赞他,就像夸赞商柏青一样。   商柏青拎起外套准备离开,留给郭高朗一句话:“孟逐然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们一句不好,我带他来参加聚会,是为了让你们认识他,尊重他,不是让你们背着我为难他,告诉施景铄,去跟逐然道歉。”   从酒店出来,商柏青习惯性的看表,已是零点五分了,时间过的很快,新的一天已开始。   回到车上,商柏青回想起宋卓出国前那晚的孟逐然,时间过去太久,他只记得那天回包间,包间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孟逐然笑着跟郭高朗聊天,施景铄在唱歌,宋卓……没注意,没留意当时宋卓在干什么。   那晚回去后,孟逐然抱着他接吻,趴在他身上问他能不能做,情到浓时,孟逐然好像有问过他一个问题,他问的是:“宋学长这么好,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商柏青已经想不起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在脑海里建设了下当时的情景构造,他应该会回:“这时候你不该分心。”   “如果宋学长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成立,你现在说起宋卓,我想起他的脸只有一片空白。”   做完他躺在商柏青手臂,又问了句:“你为什么不喜欢宋卓啊?”   商柏青应该会这么回:“没有理由,你会喜欢你的手表或者钢笔吗?”   至于郭高朗提起的施景铄所说的性向启蒙,跟宋卓确实有一点关系。   高中时,一起长大几人中,除商柏青和宋卓,其他人不是已经在恋爱,就是在追小姑娘的路上,大家不敢拿商柏青开玩笑,拿宋卓开涮,总是问宋卓是不是要去当和尚,这个年纪不喜欢小姑娘,是要等到八十岁才喜欢吗?   宋卓从不正面回答,直到有一天,宋卓跟人接吻的照片被爆出来,他们的朋友之一将原本要私发给商柏青的照片手滑发到群里,问照片中的人是不是商柏青。   等朋友想撤回,大家全都看见了,照片中的宋卓跟一个男生接吻,角度加上光线问题,他们把跟宋卓接吻的对象错认成商柏青,施景铄直接在群里发:“卧槽,宋卓,你跟柏青?你们什么情况。”   宋卓在群里澄清:“不是柏青,是我隔壁班的同学,没有接吻,是他故意借位拍的。”   施景铄:“这也太像柏青了吧,不是,你喜欢男生啊?难怪你不追女生,原来你喜欢男生。”   等商柏青看到已然是半小时后,简单回复三个字:“不是我。” 第二十章 拉黑,晾着他   他们迅速约成一团,地点约在商柏青家,商柏青家够大,父母忙,家里安静,他们要宋卓说喜欢男生的特征,宋卓说不上来,只说得靠自己意会,总之,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如果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那就是,等他遇到喜欢的人,眼睛会不受控的往那人身上看,会跟着他的喜而喜,会想着在他面前留下最美好的一面,会做一些跟平时相反的举动试图引起对方注意。   商柏青只是听着,甚至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做了一张数学试卷,后来,他遇到孟逐然,想起宋卓的话,他确定他跟宋卓是同类,他也喜欢同性。   他在第一次点名时记住了孟逐然的名字,故意扣下他的作业,等他来找自己,私藏他的情书,上课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在春节的一次聚会上,他向朋友们坦白他的性取向,有人问他怎么确定的,他说受到宋卓的启发。   只不过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从施景铄口中说出来变成“宋卓是他的同性启蒙者”,商柏青想,他应该跟孟逐然解释清楚。   跟宋卓经历过生死,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年爷爷们给他们安排“暑假个人技能提升小组”,他们这辈的几个孩子被强制入组,爷爷安排人把他们送到山上,去的第二天晚上他们偷藏着带上去的干粮吃完了,只剩生的米和面,商量后他们分成小组去拾柴火和摘野菜,商柏青跟宋卓一组,宋卓发现对面山有野果,跑去对面山摘果子。   宋卓进去没多久,天降暴雨,商柏青是小组组长,负责所有人安全,怕出事,过去寻宋卓,雨越下越大,两山之间的山坳变成汪洋,眼看水越积越深,商柏青带着宋卓往山上跑,他们找到一个可以躲雨的山洞待了一整晚,第二天去看,整个山边塌陷一片,根本没办法回去,手机信号无法与外界联系。   商柏青试图淌回对面,他们都不会游泳,宋卓没下水在岸边等,水看着不急,哪知下水根本站不稳,底下全是淤泥,眼看眼商柏青即将被水冲走,宋卓跳下水一手抓着岸边树枝,另一只手使劲去拽商柏青,慌乱中宋卓也滑下水,最后还是商柏青耗尽力气拖着呛水的宋卓爬上岸。   他们在山上等了三天才等来救援,三天可想而知有多难熬,好在夏季山上不缺野果,他们侥幸活了下来。   第四天爷爷带的人过去他们才得已下山,宋卓家人特意感谢商柏青,感谢他果断往山上冲的决定救了宋卓,感谢他拼死将溺水的宋卓拉上岸。   对商柏青来说,换成任何人,他都会一样带着他往山顶跑,到其他人口中变成他跟宋卓共度生死。   商柏青再次看表,零点十分,他打电话给孟逐然,响铃59秒后对方没有接,再次打过去,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景辉开着车,听着孟逐然电话铃声一直响,扭头瞥了眼:“商柏青电话,怎么不接?”   孟逐然懒懒的靠在椅背,“不想接,晾着他。”   等到铃声静下来,孟逐然顺手将商柏青号码拉入黑名单。   “怎么?又吵架了?”   “没啊,就没吵过。”   “没吵你拉黑人电话?也不怕有急事。”   孟逐然闭上眼,“没事,拉黑让他反省,总得让他尝一尝联系不到人时胡思乱想的感受,这会儿他肯定在想我为什么不接他电话,他可能还在想是不是我手机没电了,等他反应过来我拉黑了他,不用两分钟,他会打到你这里……”   话没说完,景辉电话响起,“还真是,接吗?”   “接。”   接通,商柏青醇厚的声音环绕在车厢内:“景先生,打扰了,逐然在你身边吗?”   景辉看向孟逐然,孟逐然点头,景辉才说:“在呢,他睡着了。”   “我只是想确认他是否安全。”   “他很安全。”   “多谢。”   挂断电话,景辉嘀咕:“这叫什么事儿,俩加起来五十多岁了,玩起拉黑这套。”   孟逐然听着笑出声,“确实,挺无聊的,但也挺有意思的。”   “怎么今天这么巧,刚好碰到商柏青。”   “他跟他朋友吃饭。”   景辉说:“他有个朋友好像姓郭,我见过,你有几次来我这里玩,他来接你,他朋友也在车上。”   “郭高朗,高成公司老板的儿子,商柏青参加的聚会基本都是他组局。”   “这个郭高朗,看起来挺圆滑,照你这么说商柏青跟他们经常玩到一块,应该不是那么无趣才对。”   “不,商柏青人在参加聚会,灵魂未必在,很多时候他人坐在那里,他们喝酒,商柏青可能在想他的新品研发。”   比起聚会,商柏青更愿意研究双缝干涉实验。   “那他为什么还要参加?”   “为了让他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刚认识那段时间,商柏青会推掉郭高朗的邀约,认为那是无效社交。   商父商母私下找到孟逐然,希望孟逐然鼓励他社交,担心商柏青因缺乏社交会失去与人沟通的能力,商家父母时常反思他们对商柏青的教育方式,把他教的不懂人情世故,游离在人群之外,商母一度怀疑他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   孟逐然将原话转告商柏青,商柏青开始带着孟逐然参加他们的聚会。   而孟逐然同意陪同商柏青参加聚会,只是证明自己不是那个打扰他们友情的人。   南风知我意   “啧,”景辉感叹,“我又要老话重提了,你看中商柏青哪一点。”   “打个比方,嫦娥站在你面前,你想不想,你要不要?”   “那肯定要啊,带回家供着欣赏也是好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   商柏青回到家,在玄关喊:“小乖小乖,开灯。”   “好的教授,已为您打开全屋灯。”   商柏青觉得这套语音系统不够完美,它应该只开客厅灯,而不是厨房,洗手间,走廊,阳台灯全都打开。   他坐回沙发上,他习惯性坐在右边,看书的时候右手搭在沙发扶手,孟逐然习惯性占据左边,他们同时在家的时候一人坐一边,安静的看书或者看新闻,某次他没提前告诉孟逐然他要回家,那天他打开家门,看到的是躺在沙发上的孟逐然。   孟逐然躺的很随意,一条腿翘在沙发背上,另一条腿自然垂向地板,听到开门声他迅速坐起来,打着哈欠说自己腿抽筋换姿势缓解下,商柏青当时告诉他:“腿抽筋可能是缺钙的表现,钙片和维生素你又忘记吃了。”   孟逐然说困了,改天再吃。   商柏青脱掉外套,坐到孟逐然常坐的那边,慢慢躺下,学着他那天的姿势,一条腿翘高搭沙发背上,另一条腿垂向地板,手随意耷着,很舒服,整个身体像是被打开,没有一点点负担,商柏青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这才看清原来家里沙发上方墙面的射灯照出的灯光是三种不同的形状,有星星,月亮,和山丘。   躺到昏昏入睡,突然想起来家里的智能家居系统应该是没问题的,喊之前要加一个指定的区域,不加被视为开全屋灯。   商柏青再次喊道:“小乖小乖,关灯。”   “好的教授,您的小乖为您关灯,您要注意哦,天黑别害怕。”   是孟逐然的声音,俏皮的声音。   刹那间,商柏青被黑暗包围,他在黑暗中继续喊:“小乖小乖,开客厅灯。”   “好的教授,开灯了哦,注意客厅灯光较亮,小心刺眼。”   还是孟逐然的声音,他提前录了多少种声音进去,温柔的,俏皮的,生气的。   身体很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商柏青起身整理房间,孟逐然只带走了衣服和必须用品,他的拼图,花瓶,他收藏的邮票,书籍,全都没带走。   玻璃橱柜里放满孟逐然这些年淘的旧书籍,他很奇怪,不喜欢看书,却喜欢淘旧书,淘来放在一边,一本一本分格放好,为此专门跑去京都拜师学习修补旧书,每次收到旧书一个人能在书房待半天。   年初,孟逐然一个人开车去300公里以外的城市收旧书,回来饭都没吃,说是答应卖旧书的老人去他儿子工作所在地养老了,中间人联系不上,书没收成,商柏青安慰过孟逐然两句,他悻悻的,没有接话。   商柏青问他:“为什么对旧书旧报这么痴迷?”   孟逐然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你不懂,等你懂我的那天我们可能已经分开了。”   现在孟逐然离开了,商柏青依旧不懂他对旧书籍的执着。 第二十一章 他来找我   11月2日,星期四,雨。   “他来找我,给我带了臭豆腐和螺蛳粉,可我刚好口腔溃疡。”   -------------------------------   商柏青没有打开玻璃柜门,擦拭着柜子外面的灰尘,其中一个格子是空的,外面贴着标签,是一套古医书典籍的名字。   天亮,商柏青再次拨打孟逐然电话,依旧是冰冷的机械提示音,他站在阳台晃神,脑子像是短路刚修好,孟逐然把他拉黑了,原来昨晚他就被孟逐然拉黑了。   商柏青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一家“恋爱心理咨询室”,这家是助理介绍的,助理的哥哥在这里接受过心理治疗。   孟逐然到丰市已半月有余,商柏青这段时间很安静,没有打过他电话,听景辉说他提着茅台去找过景辉,问景辉知不知道孟逐然住哪,景辉眼馋茅台,又不敢收,嘴一快,把孟逐然出门学习的事告诉了商柏青。   听景辉描述都能想象出商柏青拎着茅台不善交际的尴尬场面,商柏青有一套社交公式,还是孟逐然教他的,见客户,或者求人,礼品价格一万以上,长辈,或者上朋友家作客,一千以内,这种不需要贵重,以免对方回礼时伤脑筋。   在此之前,听商妈妈说商柏青从不送礼,他们家没有送礼的概念,商爷爷从来没求过人,只有人求他,别人带礼物上门,爷爷从来不收,爷爷当过兵,教育商柏青不收礼,不受贿,凭良心做事,导致他认为所有人跟爷爷一样,不收礼给办事,孟逐然跟他谈过一次,才有了后面的“社交公式”。   孟逐然曾听老教授说过一句话:有人天生不会社交,他们没有与人交往的需求,他们被动社交,有朋友上门他们会与之相处,多数时候他们享受孤独。   商柏青大概就是这类人,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事和物,有时候孟逐然在想,哪天郭高朗他们单方面断了这份联系,商柏青可能只是认为他们在忙,没时间联络。   那自己呢,硬要算的话,也是自己强行凑上去的,不过目前看来“欲擒故纵”这招用的还算有成效,他已经用上社交公式换取自己的消息了。   孟逐然打给景辉,让景辉“无意间”把自己丰市的地址透露给商柏青。   钓鱼嘛,总得下点饵,总饿着鱼会跑。   景辉飙了声国骂:“还好我那天跟商柏青说我不知道你在哪,等我知道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不会记得你说过什么,他只在意结果。”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这几年是怎么跟他相处的。”   孟逐然认真回想,“他很好相处,不吵架,尊重我,督促我上进,迫使我努力,给我绝对的自由,信任我,包容我。”   “你说的这些,我的理财经理也是这么对我的,好相处,督促我上进,经常给我发理财信息,迫使我努力往里存钱,给我自由,包容我。”   孟逐然没忍住,笑出声:“商柏青硬件好。”   景辉迟钝几秒,反应过来,“操”了声,挂断电话。   商柏青长的好看,孟逐然是个颜控,商柏青简直是按着他的审美长的,其他硬件更是顶配,他喜欢商柏青,惊艳于颜值,深陷入才华,美中不足的是商柏青缺乏浪漫细胞,不过没关系,孟逐然想,他可以慢慢发掘,慢慢教。   闲来无事时,孟逐然将他设计了一年多的男士婚礼服设计稿发给礼服制作工作室,这家工作室是景辉介绍的,排单很满,给孟逐然的答复是工期三到六个月。   孟逐然表示可以等,用这半年的时间调教商教授足矣,礼服地址填写的是商柏青的地址,倘若调教计划失败,那么礼服赠给商柏青,权当给他留下遗憾。   是的,遗憾的会是商柏青,他会明白他失去的是什么,礼服会挂在他家衣柜,日日提醒他孟逐然的存在。   沟通完礼服细节,孟逐然起了点坏心思,网购情趣内衣一套、情趣工具一套,同样寄去商柏青家的地址。   周四,下雨了,他报的五天制学习班,周末可以休息,跟同学一道走出大厦门口,不知不觉已入秋,秋雨伴着细风,只穿着单薄休闲衫的孟逐然打了个寒战。   跟他一道出来的同学叫罗湛,开着自己的婚纱摄影工作室,他叫住孟逐然:“我送你吧,这雨估计一会儿不会停。”   孟逐然微笑着拒绝:“不用,我打车。”   “我开车来的,我送你。”   孟逐然视线越过罗湛,落在正前方撑着伞的商柏青身上,他今天没有穿西装,烟灰蓝衬衫,配着黑色薄款风衣,整个人矗立在雨中撑着伞静静看着孟逐然。   孟逐然转头向罗湛道谢:“真的不用。”   罗湛也看到向孟逐然走来的商柏青,笑着问:“你朋友?”   孟逐然等商柏青走到跟前,抬手介绍:“我前男友。”   罗湛意味深长的看了孟逐然一眼,又看向商柏青,“那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没等罗湛走远,商柏青说:“我开车来的,车停在前面路边。”   “来多久了?”   “等了十分钟。”   他们撑着一把伞往路边走,孟逐然打了个喷嚏,商柏青把伞交给孟逐然,脱下风衣递给孟逐然:“需要我帮你披上还是你自己穿?”   这大概是商柏青第一次脱衣服给孟逐然,某个下雪的冬夜,他们一起回家,半路遇到一对情侣,男士体贴的脱下羽绒服披在女士身上,当时孟逐然问商柏青有什么感想,他以为商柏青会夸男士细致体贴,可商柏青说的是:“两个人都有问题,女方明知下雪,不应该穿这么少,男方应该提前提醒女方穿厚衣服。”   非常符合商柏青的行事作风,他的上班时间比孟逐然早,出门感知天气冷暖,冷会电话提醒孟逐然出门多穿衣服,他们从来没有遇过需要对方脱衣取暖的时候,孟逐然很想告诉他,女方不是不懂加衣服,有时候需要的是男方的关怀和爱意。   孟逐然接过风衣,套在身上,袖子稍稍有点长,这件风衣还是孟逐然工作的第一年拿了工资给他买的,买回去被挂在衣柜最里面,一次没穿过,没有找到可以穿的场合。   没等孟逐然问,商柏青主动说:“这是你给我买的。”   “我以为早扔了。”   商柏青接过伞,大半撑在孟逐然上方:“没扔。”   非常好,又是一问一答式聊天,孟逐然闭上嘴,不再说话。   往常他不说话时,商柏青极少开口,问就是“我以为你累了不想说话”,今天孟逐然不说,他反倒是话多了:“我换了新的号码。”   “我没接到陌生电话。”   “我没打,如果没等到你,我会打你电话。”   “不怕我再拉黑?”   商柏青打开车门,一股螺蛳粉的味道直冲鼻腔,商柏青护着孟逐然坐进车内,说:“我买了五个号码,你的性格顶多拉黑三次。”   确实,孟逐然懒,懒得重复拉黑。   “车里什么味道?”   要知道商柏青有嗅觉洁癖,不喜欢车里放任何有味道的物品,香薰香包全都不放。   “你上次吃过的。”   孟逐然扭头看向后排,后座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臭豆腐和螺蛳粉,“你可别说是买给我的。”   “嗯,来的时候查过地图,附近的一条街有这类小吃。”   “你不觉得味道难闻?”   “可以洗车。”   商柏青降下车窗,问孟逐然:“你要现在吃,还是带回去吃?”   孟逐然扭头看着后座,“我口腔溃疡,不能吃辣。” 第二十二章 缺心眼儿   口腔溃疡是假,他只是不想让商柏青觉得一切都能轻易找机会补救,跟他在一起时没吃到,现在也不想吃。   商柏青吃了几口螺蛳粉,鼻尖泛出微微细汗,他不能吃辣,吃起来看着很辛苦。   “买都买了,不能浪费粮食。”商柏青说。   孟逐然实在看不过去,抢走下车扔进垃圾桶。   “其实我并不喜欢吃。”孟逐然说。   “上次看到你吃,以为你喜欢。”   孟逐然耸肩,“读书的时候喜欢,工作后一般般,不算喜欢,也不排斥,我只是故意膈应你那帮朋友。”   商柏青点头:“我知道,是他们错了,对不起。”   孟逐然笑了下,“我其实并不在乎,他们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   前面确实是受过几句嘲讽,后面除了施景铄,其他人倒也算过得去。   商柏青没有为他的朋友辩解,“我会让他们给你道歉,你说的没错,是我忽视了我的问题,阿然,你受委屈了。”   孟逐然愣住,突然鼻子有点酸,如果一样东西一直想要却没有得到,那某个不经意间那样东西被捧到面前,真的控制不住想流泪,譬如他一直想让商柏青理解他,想让商柏青知道他受过的对待。   “我没觉得委屈,施景铄有些话说的是对的。”   商柏青开着车,“如果他说的关于宋卓,你不用听,你如果想知道,我讲给你听。”   孟逐然看着窗外,腹诽:我比你先知道宋卓喜欢你,还能指望从你这里听到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商柏青和宋卓经历过生死,孟逐然是介意的,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只是后来宋卓出国了,孟逐然自然没有去问商柏青,毕竟他要维持他“成熟稳重,体贴懂事”人设。   见孟逐然没说话,商柏青问他:“饿不饿?”   “不饿。”   “我想回酒店换衣服,可以陪我一起吗?”   “好。”   不用问也知道他要去换下满身螺蛳粉味的衣服,他的礼仪里有一条:不准身上带有异味见陌生人或是去往人多的地方带给别人不适感。   他们先开车去了一家洗车行,车放在车行洗,打车去酒店,孟逐然开玩笑道:“如果在这里碰到你朋友,你有嘴也说不清。”   “为什么说不清?”   “我们已宣布过分手。”   “不需要向他们澄清。”商柏青说。   “你最近忙什么?”   商柏青照实告诉他:“公司暂时没有新项目,工作上不忙,刚结束一个采访。”   “你不是从不接受采访吗?”   商柏青每年给慈善机构捐款捐物,每年有记者联系他,全都被拒绝,商柏青认为一个企业家的最高境界就是慈善家,但他不会接受采访,他不想讨论或是发言,把捐款当成必须要做的事一直在做。   “为了还人情。”在商柏青的社交“公式”里,人情债属于等式。   孟逐然接着问:“私下呢?”   “帮宋卓找房子,找工作室。”   孟逐然早已知道,他都能猜得到宋卓会请他帮忙,也猜到他不会拒绝。   “你一个人吗?”   “是。”   孟逐然好心的提醒他:“宋卓有这么多朋友,为什么只找你,他为什么不找郭高朗,为什么不找施景烁,商教授,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忙,我刚好有空。”   孟逐然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商柏青知道宋卓一直喜欢他,他还会不会这么没有边界感的去靠近宋卓。   “宋卓还是单身吗?”   “我没问,这是他的隐私,不方便过问。”   算了,孟逐然想,不要把宋卓扯到他们话题中来。   孟逐然邪恶地想,商柏青会不会早知道宋卓喜欢他?宋卓不说破,他假装不知道。   仅用一秒,孟逐然打破这个设想,以商柏青的迟钝,他要是知道只有两种结果,一是他接受宋卓,二是再也不跟宋卓联系。   没人说话,商柏青在两人沉默几分钟后,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跟他们接触,我可以减少跟他们的碰面。”   “我们在一起时我没限制过你,现在我们分开了,我是自由的,你也是。”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商柏青在出租车停在红灯路口时接上孟逐然的上一句话:“阿然,你可以约束我,一直都可以。”   孟逐然假装没听到,转移话题:“酒店快到了。”   商柏青先去洗澡,孟逐然坐在沙发上等,他看到沙发上的三本书,手抄古医书,拿起来翻阅,手抄字体不仅有魏晋风骨,内容更是精妙绝伦,孟逐然瞬间入神。   商柏青匆匆洗完,围着浴巾出来,问孟逐然:“你要洗吗?”   “我没衣服。”   商柏青从行李箱拿出一套洗过的衣服,“我带了你的衣服。”   孟逐然抬头,捧着书:“这是给我的?”   “衣服是给你的,书也是。”   孟逐然这才看向他手里的衣服,放好书,走过去抖开衣服,从内裤到外套,全套备好,白色浮雕暗纹长袖衫,灰色拉链款外套,黑色休闲裤,“你买的?”   “嗯。”   商柏青以前也会给他买衣服,西装,皮鞋,领带,大部分由商柏青挑选,休闲类还是第一次,孟逐然问:“你一个人去逛的?”   商柏青老实交代:“让宋卓陪我去的。”   “你让他陪你去,说你帮我买衣服?”   “对,让他帮忙挑选,他没有帮,我自己挑的,你喜欢吗?”   孟逐然直直看着商柏青,好半天憋出一句:“缺心眼啊你。”   宋卓的心哪,估计已碎成一片一片了。   商柏青显然没明白意思:“嗯?”   “没事,书我要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商柏青说,“你请我吃饭,当书钱。”   “好。”   “为什么这么执着旧书籍,你说等哪天你离开我就会懂,我还是不懂。”商柏青问。   “啊?”孟逐然轻笑出声,“我当时就随便一说,原因很简单,人总需要一些爱好来支撑这枯燥无聊的岁月。”   商柏青静了好几分钟,说:“是跟我一起太枯燥吗?”   “你不在的日子挺无聊挺枯燥的,你在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在你身上找乐子。”   他会在商柏青工作不是特别忙,但又坐在电脑前的时候跑过去靠在他腿上看书,会假装困,躺在他腿上翻身,刻意将口鼻对着他的小腹,假装无意用唇或鼻尖蹭他的腹部皮肤,然后在商柏青放下工作抱起他回卧室时正经装睡。   这套把戏他乐此不疲的玩了好几年,商柏青每次的反应都不一样,现在想起来,孟逐然觉得这应该是他们七年“试婚”生活中最温馨的一面。   似乎是两人同时想起曾经的温存,商柏青喉结滚动,只差一点点,孟逐然感觉他的吻就要落下来了,但他没有,克制地后退半步,问:“你要在这里洗澡吗?” 第二十三章 故纵   11月3日,星期五,雨。   “气氛很好,很暧昧,我挑逗着他,哄着他去洗澡,应该会是个美妙的夜晚,不过我不想,我趁着他去洗澡时穿好衣服离开了。”   ----------------------------   孟逐然没有在他这里洗澡,他身上味道不重,吹过风已闻不出异味。   他们去了一家粤菜馆,雨天食客不多,餐厅很安静,等餐的时候孟逐然给辅导班的罗湛同学发信息:“罗同学,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卖男装吗?”   他知道罗湛本地人,也知道罗湛不爱回信息,喜欢讲电话,信息发过去不到半分钟,罗湛的电话打过来:“阿然,你回去了吗?”   商柏青坐在孟逐然对面,卡座内很清楚能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孟逐然笑着回对方:“回了,你呢,在忙吗?”   “不忙,是不是很冷,我就说你今天穿的少了,晚上我有空,陪你去买衣服。”   孟逐然不动声色的瞟向对面,商柏青正盯着他,手在桌上无规律的敲打着,他在紧张,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   “晚上再答复你。”   “行,反正我今晚随时有空,对了,你吃饭了吗?”   “在吃。”   那边犹豫了下,罗湛试探着问:“跟你前男友?”   “对,跟前男友。”   “那行,晚上等你约我。”   挂断电话,孟逐然撞上商柏青审视的目光,抿嘴,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   “你们好像很熟。”商柏青说。   “还行,你见过的,辅导班的同学。”   “他在追你吗?”   孟逐然笑出声:“你开窍了,你还记得以前吗?电台有人追我。”   电台一个摄像师追求孟逐然,追的轰轰烈烈,短信不断,各种赞美、关心的信息一股脑往孟逐然手机里发,那时他还是个新人主播,不敢得罪摄像师,拿着短信给商柏青看,商柏青根本没看出来摄像大哥是在追求孟逐然,在他看来那只是很平常的问候。   孟逐然气的不行,特意翻出较暧昧的词句给商柏青看,商柏青看了很久,反应过来:“他追你,你没告诉他们你有男朋友?”   “我说了,他说男朋友可以分。”   商柏青没说话。第二天,商柏青去提了辆保时捷,让孟逐然开着保时捷去上班。   果然,那人再也没有打扰过孟逐然,后来孟逐然翻信息才知道,商柏青用自己手机给摄像大哥发了条信息:“我喜欢比我车好的,你开什么车?”   摄像大哥开的卡罗拉,大概是自尊心受创,摄像大哥自此后再也没跟孟逐然说过一句废话,好在他很快辞职,避免了工作中的尴尬。   商柏青的不高兴很少表现在脸上,今天特明显,吃的很少,吃完问孟逐然:“下午还有课吗?”   “没有,今天的课上完了。”   “我在地图上看到附近有博物馆,你去逛过吗?”   “没有,想去?”   “你陪我去。”   孟逐然还是陪商柏青去了博物馆,人不多,很安静,沉默的看完,出来已是六点,孟逐然掏出手机,他只是想看时间,被商柏青按住:“你要去买衣服,我可以陪你去,不需要找其他人。”   “我可以不买。”   “那去吃饭。”   “吃完饭顶多八点,然后呢?你回酒店,我回我住的地方。”   商柏青说:“可以看电影。”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片子。”   “跟我回酒店。”   孟逐然就等这句话,扬眉,笑着说:“我的商教授,你应该最开始直接说去酒店,我想我会比现在更期待。”   “好,我知道了,下次我会直接说心里所想的第一个想法。”   这句话是商柏青常说的,在某些小事上孟逐然常常会纠结,比如晚上吃哪家餐厅,有两家心仪的他都想去,商柏青会告诉他:以你想到的第一家餐厅为准。   他说人的第一想法往往是最接近内心的想法。   孟逐然微信向罗湛表达歉意,说今晚有事,不去买衣服。   罗湛这次没打电话,改回信息:“没关系,我也没等你,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吧?”   “抱歉,下次请你吃饭。”   “没关系,我想说的是,能当你的挡箭牌,我十分荣幸。”   他们先去吃饭,吃完跟商柏青回酒店,起初一切正常,他们靠在玻璃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孟逐然问着商柏青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他们聊起商柏青当助教时遇到的一道难题,那道题目同学们一起解了一个小时,没人解出来。   老教授直摇头,让商柏青去给他们看看,商柏青只用十分钟解出题目,孟逐然现在想起来依旧忍不住夸商柏青:“后来你没去学校,换了新助教,老教授还是多次在课上夸奖你,夸你解一道题只用十分钟。”   商柏青看着孟逐然,很认真地问:“解一道题只需用十分钟,解你的心结要多久?”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想用一辈子,阿然,能回来吗?”   “你从前不会说这些。”   “我看过书,关于恋爱心理类的书,书里的建议是打开你的心结。”   孟逐然突然靠近,手搭在商柏青肩上,“那教授你得先求证我的心结是什么。”   “我猜不准,我以为你不会离开我,你走的时候很绝决,我以为我可以适应没有你的生活,但那比我想象中的难,阿然,感情的题目太难。”   商柏青去看心理医生的事,他不想让孟逐然知道,他不想他的脆弱面被孟逐然看到。   心理医师问商柏青:“你来找我的初衷是什么?”   “想让他回来我身边。”商柏青这样答。   心理医师告诉商柏青,他得了解清楚孟逐然离开的原因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商柏青重复:“阿然,你想要的是什么?”   孟逐然说:“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了,那相当于作弊,教授,你从不作弊的。”   商柏青拉下孟逐然搭在他肩上的手,将他圈成圈困在玻璃窗与自己之间,“你想喝咖啡,什么时候都能喝,我帮你磨咖啡豆,洗过的被子我会晒太阳,所有的聚会,你想参加就参加,不想没人能勉强你,你喜欢花,我们在阳台种,我也可以天天给你送花,可以吗?”   孟逐然突然就心软了,他提醒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心软。”   他在商柏青双臂间,抬起他的下巴,语气温柔:“你看,你都知道啊。”   知道却不做,比不知道没有做更令人心寒。   “我的错,我只是以为那样才是正常相处状态,我会改,回来吧。”   溏淉篜里   “教授,”孟逐然声音很轻,“我们来场考试吧,从现在开始计分,如果你能从我这里拿到及格分,我会考虑关于回不回去这个问题。”   “好,试卷是什么?”   “随机。”   “阿然,不要对我失望,我没想过我在经营感情里是垫底的。”   孟逐然没说话,抬头看着他笑,他们的唇离的很近,近到商柏青稍稍向前凑进一点点他们便吻在了一起,气氛很好,外面下着雨,雨声打在玻璃窗上,是个适合接吻适合做 爱的夜晚,没人说话,在一起七年的默契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下一个环节,孟逐然衣领大张,笑着喘息,他故意的,故意靠在商柏青耳畔喘:“要去洗个澡吗?”   “要,你先吧。”   “你先去。”   商柏青当着他的面脱掉衣服,说了句“等我”,去浴室洗澡。   孟逐然听着浴室的水声,看了眼手机,已是3号凌晨,他扣好衣服,穿上商柏青的风衣,自己的衣服留在酒店,在水声停止的霎那间离开房间。 第二十四章 照片 撩拨   11月16日,星期日,晴。   “起风了,有点冷,他给我带了玫瑰和热咖啡。”   ----------------------------   商柏青洗完澡出来,房间里残余着十分钟前的暧昧,孟逐然不在,手机提示音响起,孟逐然的信息似乎带着潮意:“突然想起来我的衣服还在阳台,我得回去收衣服,抱歉,教授。”   商柏青冷静下来,房间的小冰箱里冻着啤酒,拿出一罐,打开猛灌一大口,入口的凉意冲散他的燥意,他不喜欢啤酒的味道,苦,涩,但意外的配他现在的心情。   孟逐然故意的,他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   商柏青喝完半罐啤酒,自己都没察觉出他的嘴角疯狂上扬着,是的,他想起来了,他刚认识孟逐然的时候,孟逐然猫着腰从教室后排钻进去,像极了钻进玫瑰花园里的小狐狸。   他本该就是只狐狸,后来跟商柏青在一起久了,戴上兔子耳朵的帽子伪装成兔子,时间久了,商柏青把他当成兔子,忘记他的原形本该就是只狐狸。   商柏青喝完一整罐,欲望跟着啤酒的冷意消散,有点冷,躺在床上,给孟逐然回信息:“雨大,回去喝点热水。”   “已经到了。”孟逐然给他发来一张照片,被雨淋湿上半身的照片。   照片上的孟逐然领口全是水珠,喉结拍进去一半,若隐若现,胸口湿一大片,湿过的布料半透明,能看到底下的皮肤。   商柏青突然觉得刚刚的啤酒白喝了,他扯了扯裤子,“衣服明天再洗,明天几点的课,我去接你。”   “明天没课,周末休息。”   “嗯,那你现在在忙什么?”   孟逐然看到信息先没回,而是把手机带进浴室,冲着热水,为自己的恶作剧忏悔30秒,临阵脱逃,不知道商柏青硬着走出浴室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会是怎样的反应。   不过商柏青应该没有生气,偶尔让他尝一尝得不到的滋味,他的爱情之路太顺了,孟逐然想,适当让他吃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洗到一半,孟逐然拿起手机自上而下拍下正在洗澡的照片,照片角度选的精巧,胸部往下拍到三角区,有时候这种效果更好,比全拍进去更容易引人遐想。   检查完照片发给商柏青,“在洗澡。”   商柏青看到照片,苦恼地再次走进浴室,这次他也将手机带进浴室,一手拿着手机对着孟逐然刚发过来的照片,另一只手褪下裤子握住那儿。   这是认识孟逐然后商柏青第二次自 渎,第一次是跟孟逐然确认关系的那个晚上,他想着孟逐然的脸打过一次。   很难,大概是太久没有自己打过,怎么都找不到感觉。恰巧孟逐然的电话进来,接通,孟逐然的声音像是带着电蹿进商柏青脑海,“嘶,脚踢在门框上了,忘记跟你说,我穿走了你的风衣。”   颅内瞬间高潮!商柏青微微仰头,竭力保持声音平稳:“没关系。”   “明天我拿去干洗店洗,嘶,”孟逐然跟商柏青在一起七年,只三个字听出商柏青声线里藏着的欲 望,故意呵气,故意喘息,“嘶~哈~~脚趾撞了还挺痛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先别挂……”商柏青语调发生变化,情 欲无法掩盖。   “教授,你在……对不起,我的错,我惹起的火。”   “继续说。”   “教授,闭上眼,想象着那是我的手,我正在抚摸你的胸口,感觉到了吗?你那里凸起了,你的腹肌又结实了很多,你怕痒,今天就放过你,不摸你肚脐,教授,裤子往下一点,我两只手都在你身上,不能帮你脱,现在,感受到了吗,我握着你……”   “嗯!”   商柏青发出沉闷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电话那边的孟逐然打了个哈欠,将贤者时间留给商柏青:“睡了,晚安教授。”   商柏青单手撑着墙壁,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   而后几天,他们见了好几次,没人提那晚的事,孟逐然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风衣没有还给商柏青,商柏青自然更不会提,商柏青没有越界举动,他的绅士风度一直延续到他离开。   分别在即,孟逐然跟着商柏青进入他的酒店房间,他是过来拿书的,上次除了商柏青的风衣,其他什么都没带走。   一进门,孟逐然猛地将商柏青推到墙边:“需要一个离别的吻吗?”   对于孟逐然的撩拨,商柏青学聪明了,先发制人,问孟逐然:“今天是试探还是实战?”   “你想呢?”   “取决权在于你,阿然,你说了算。”   孟逐然笑的狡黠,“我的错。”   “什么时候回宁城?”   “下周,阿姨生日快到了,我们分手的事,阿姨他们知道吗?”   16号是商柏青母亲邱曼竹的生日,每年孟逐然都会跟着商柏青一起去给她庆祝生日,今年碰上她六十五岁生日,宁城人重视整数的生日,超过六十算大寿,之前一直没办过寿宴,去年提过今年会摆酒大办。   “没有,他们不知道。”   “那需要我配合你演戏吗?”   商柏青看向孟逐然:“我希望的是我们不演戏。”   或是感觉这话太直太硬,商柏青又回了一句:“可以吗?”   “好学生,你作弊,你知道我拒绝不了,16号见。”   考卷刚刚下发,商柏青还没通过考验。   15号,第一阶段的学习完成,孟逐然在选课程前看过课程时间表,一早安排好时间,学完第一课程刚好回去参加邱曼竹的生日,凡事做好计划,这是跟商柏青在一起后养成的好习惯。   16号,宁城降温,商柏青的风衣上次没带走,孟逐然出高铁站,丰城到宁城,高铁比飞机方便,飞机转车次数多,且候机时间长,孟逐然不喜欢等飞机。   一出高铁站,远远看见一个穿毛衣的人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站在站口,出站口人来人往,孟逐然第一眼看到的只有商柏青。   两人目光交汇,孟逐然有种身体像是被电流电过的酥麻感,他骗不了自己,无论过去几年,他还是喜欢商柏青。   商柏青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将花递给他,“我记得你喜欢颜色鲜艳的花,路过给你买的。”   孟逐然接过,打量着商柏青,笑道:“你应该说特意给我订的花,而不是说路过顺手买的。”   “嗯,昨天订的。”   “这件毛衣也是我买的?”宽松版灰色毛衣,比起西装多了几分温柔,看起来整个人带着股慵懒,衬得毛衣变得贵气。   “是,以前没机会穿,”商柏青补充了一句,“我不能穿着毛衣去商谈,不尊重客户。”   确实如此,大冬天户外他会在西装外多加一件羽绒服,一到室内他会脱下羽绒服恢复精英模样。   车停的有点远,他们走了很远一段路,上车后商柏青从后座递给孟逐然一个保温纸袋,“应该还是热的,你先吃点。”   是一家手工现磨咖啡,孟逐然曾为了他家的限量款可颂和一款瑰夏咖啡,整整排了一个半小时,商柏青表示不理解,在他看来一个半小时能做很多有意义的事。   孟逐然打开,两杯瑰夏咖啡和一盒可颂,都还是热的,拿出一杯,醇香染满整个车厢,故意道:“他家现在不用排队了?”   “要排,今天周日,排了两个小时。”   孟逐然抿了口咖啡,心情不错,“有黄牛,你可以不用亲自排队。”   “我排了,阿然,排队的两个小时很有意思,在一本地理中国看到冰川,看到海上魔鬼城,看到波浪谷,看的时候我在想,我应该空出时间带你去看看山川风貌;还看到一位大爷给他夫人买可颂,他说他们初识的时候在旧金山第一次吃的就是可颂,停下来的两个小时,每一分钟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咖啡店的排队等候区有杂志,有耳机音乐吧,孟逐然把杯子递到商柏青嘴边:“恭喜你。”   商柏青低头喝了一口,“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开启了随时随地发现生活中的美这一小技能。”   浪漫派和务实派,务实派实事求是,没有所谓的乌托邦,他们的思识里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不参杂念;浪漫派喜欢说“艺术”、“花”、“自由”,“爱情”,当然,孟逐然两者都不是,他可以浪漫,也可以务实。   孟逐然想到这里,问商柏青:“你觉得你是浪漫派,还是务实派?”   商柏青很认真的思考他的问题,在下一个红灯时反问他:“浪漫与务实不能共存吗?”   “可以。”   “我唯一觉得浪漫的,只有你,你在的时候一切都很浪漫。”商柏青说。   孟逐然愣神几秒,“商柏青,这句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是我一直坚信的事,你就是我遇到最浪漫的事。”   “这算情话吗?”孟逐然问。   “你觉得合格,那就算情话。”   孟逐然咬着可颂,笑道:“今天的你答对了一道题,得分十分。” 第二十五章 说明你们感情出现危机   11月17日,星期五,阴。   “我想给他放水让他及格,可惜啊,试卷被撕毁了。”   ------------------------------   商柏青跟着笑,他笑的时候嘴角翘起的幅度非常小,小到不是特别熟的人几乎是一秒略过。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孟逐然在满车的香气中回他:“出站有人接,有我喜欢的花,上车闻着咖啡的香气,吃着香甜的可颂,没道理心情不好。”   “那我可以要奖励吗?”   孟逐然喂他吃了一口可颂:“想要什么奖励?”   “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可以吗?我不习惯用陌生电话跟你联系。”   孟逐然当着他的面晃着手机,再拿起商柏青手机输入密码解锁,用他的手机拨打自己号码:“如果你有尝试再次拨打我的电话,你会发现早解除了。”   “我没有打。”   “那是因为你只相信你的判断,而不是选择试一次相信我。”   商柏青没再说话,一直到下一个路口拐弯处,他才说:“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怕失望。”   “嗯?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令你害怕。”   商柏青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孟逐然将话题带过,聊起他最近看的一部电影,依旧是他说的多。   他们直接去的商父商母家,商家父母住在城东的花园小区,小区退休老人多,他们住习惯了不肯搬走,商柏青提过一次,得到否定后没有再提,在他看来每个成年人的决定只需要问一次,父母不愿意搬那一定是经过各方面考量后的结果。   到父母家,邱曼竹在洗水果,厨师在厨房忙着,邱曼竹不太会做菜,今天请了厨师过来,商玉成喝着茶,见他俩进屋,冲孟逐然招手:“小然哪,来来来,尝尝我的新茶叶,我自己采摘自己炒制的。”   孟逐然走过去,“香,叔叔,您都快成制茶大师了。”   “是吧,你阿姨非说我折腾,柏青要不要也来一杯?”   孟逐然笑道:“叔叔您舍不得给他啊?”   “跟他喝茶没意思,一点点评都不给,他像他爷爷,话少,古板。”   邱曼竹端着水果出来:“话少,随他妈,小然,吃水果。”   孟逐然赶紧站起来帮忙:“阿姨,您坐,我自己来。”   商柏青坐在另一边喝着茶,每次带孟逐然回家,都是看着他们三人聊,自己则是坐在一边享受他们的快乐。   邱曼竹和商玉成都已退休几年,他俩一个是初中老师,一个大学教授,一辈子教书育人,俩老人的教育风格完全不同,邱老师主严,商教授主慈,商柏青似乎是没有遗传到商老教师的随和,跟邱老师一样的严肃。   四人聊着天,时间过的很快,邱曼竹叫孟逐然:“小然啊,客人们差不多也要到了,跟我上楼帮我挑件衣服,他们俩父子的眼光我是信不过,你跟阿姨去看看。”   孟逐然心里咯噔一下,邱曼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可能叫他帮着选衣服,叫他上楼一定是有话要跟他说,他笑着站起来:“阿姨,您的气质穿什么都好。”   跟着邱曼竹上楼,孟逐然不作声,邱曼竹带着他去二楼的客厅,随手递给他一个桔子:“小然,你跟柏青之间出问题了吗?”   “您都知道了,我跟他分开了。”   “他是我儿子,上次他回来我就猜到了,他上次回来,居然问我,我跟他爸会不会吵架,我说我们经常吵架,他说他跟你从来没吵过架,问我正不正常,我就在想,他开始思考这类问题,那说明你们感情出现危机。”   “阿姨,让你担心了,我们可能有些问题需要处理。”   邱曼竹握着桔子,“柏青自小不会表达,他其实偏科的厉害,语文成绩不好,作文总写不好,他适合写议论文,讲道理、辨是非,论证类他能写,一到叙事文或读后感,那就成为他的短板,他宁可空着也不会下笔凑字数。”   “他小时候有段时间跟他爷爷一起生活,我也严厉,他被我们教的一板一眼的,不过我一直认为孩子的性格是天生的,他天生沉默寡言,拙于言词,没遇到你之前我一度以为他会孤独一生,直到遇到你,我以为你乐在其中,还是我们相处太少,我对你不够关心,孩子,你受委屈了。”   孟逐然没敢看邱曼竹的眼睛,“阿姨,我跟他的问题看起来不算问题,又处处是问题,我暂时无法向您说明。”   “好,我不干涉你们的事,年轻人的事自己做主,只是分手你舍得吗?我每次看着学生毕业,我都舍不得,更何况你们相处七年。”   “舍不得就只能一辈子混沌下去。”   邱曼竹拍拍孟逐然手背:“那好,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孟逐然先下楼,邱曼竹去换衣服,下楼时孟逐然在想,按照现在商柏青的表现来看,离他得到60分不远,至少还放在车里的红玫瑰他很喜欢。   客人陆续到来,门口传来施景铄的咋呼声:“柏青,车停路边没事吧?”   商叔叔走出去:“别别别,停房子后边去。”   老房子,三层,带一个小院子,后面有块空地,施景铄先在门口停车,孟逐然隔着客厅窗户看过去,看到穿着白色衣服的宋卓从车上走下来,客人越来越多,孟逐然去厨房想帮忙,被阿姨赶出来,让他出来坐,帮不上,索性从客厅偏门去院子里晒太阳。   秋日的阳光带着暖意,院子的左边种满花花草草,右边种着葱,蒜之类的,花草是阿姨的,菜是叔叔的,孟逐然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享受着热闹之余的宁静。   客厅的热闹传到花院,没人注意到正在角落里晒太阳的孟逐然,他其实一直不想承认,他是个很害怕孤独的人,正发着呆,肩上多了一股力,扭头,商柏青端着一碟坚果、桔子放在石桌上,剥开一颗开心果递给孟逐然:“我没有邀请他们,不知道他们会来。”   孟逐然咬着开心果,“来了都是客,你把客人扔下跑来陪我,这样不好。”   “我爸在招待,你知道的,我不会聊天。”   “还有人来吗?”   “有,施景铄和郭高朗的爸妈会来。”   “行了,你进去吧,你是主人,别在外面待,我晒会太阳再进去。”   “好,吃饭时叫你。”   孟逐然愣神一瞬,“我以为你要对我说现在这么多客人,我躲在这里不礼貌。”   “我以前这么专制的吗?”   孟逐然想了想,“不算专制吧,商柏青,如果你有孩子,你一定会把你的孩子教育的很好,家教好,家风好,知书达礼,婉婉有仪。”   “我不会有孩子。”   微顿几秒,商柏青抬手捏了下孟逐然耳垂:“是我错了,里面都是你不熟悉的人,有些连我都不认识,站在一群不认识的人中假装微笑确实是件很累的事。”   “那你呢,你喜欢假装微笑的面对一群不熟的人吗?”   没等商柏青回答,孟逐然自嘲地笑了笑:“差点忘了,你根本不会对别人笑。”   施景铄的声音在这时候插进来:“柏青原来你在这里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阿姨生日居然不告诉我们,我还是听我妈说的,你躲这里干什么?”   商柏青站着的位置完美挡住施景铄视线,将孟逐然遮挡在一棵垂丝海棠后面,施景铄应该不知道孟逐然也在,站在后面继续说:“宋卓也来了,他在前面陪叔叔下棋,柏青,走,一起去观战。”   商柏青没有回头,侧身让开一点点,对着孟逐然说:“走,一起进去吧,中午的阳光不要晒太久。”   施景铄这才看到孟逐然,笑容几乎是僵在他脸上,他指着孟逐然:“他怎么会在这里?”   孟逐然玩着开心果壳,笑得明媚:“我还想问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该不会以为你是商柏青的朋友就能限制他的交友权吧,我是他男朋友的时候,他身边围着有狂犬病的朋友我都没有帮他驱赶,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该怎么辨是非,如果一个人,总是喜欢打着朋友的名义对朋友指指点点,这人多半是缺心眼,哦,不对,是缺德。”   “你说谁缺德呢?你再说一次。”   孟逐然笑得更灿烂:“不要对号入座哦亲。”   施景铄指着孟逐然:“你他妈信不信我……”   商柏青按下施景铄的手:“我上次说过的话你忘了?跟阿然道歉。”   施景铄气得脸变形,“今天是伯母生日,我懒得跟你计较。”   看着施景铄转身进客厅,孟逐然也站起来,“我们也进去吧,我可不想因为我你被人笑话。”   一进大厅,商柏青被人拉走,孟逐然也被阿姨分配到厨房帮工的任务:“小然,帮剥蒜,待会儿要做蒜蓉粉丝鲍鱼,蒜忘剥了。”   客厅人太多,厨房挤,孟逐然端着一小筐蒜再次返回花园,还是花园安静啊。   正低头剥着,一个人影落在他上方,紧跟着是一声口哨:“嗨,还记得我吗?”   逆着光,抬头撞进一双笑眼里,眼前男孩跟商柏青有着相似的脸,少年版的,孟逐然认出他,扬起笑跟他打招呼:“邱誉!”   邱誉对着孟逐然眨眼:“我的好然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表哥呢?”   “被叫去选酒了,越大越帅了,过来我看看,差点没认出来。”   邱誉,邱曼竹弟弟的儿子,商柏青的表弟,孟逐然第一次见他还是六年前,那会儿他刚上高一,父母忙事业,把他扔到商家过暑假,商家人也忙,孟逐然带着他玩了两个月,那时的他就一个婴儿肥还没退掉的小男孩,他跟商柏青长的很像,性格截然相反,邱誉爱动,爱玩,跟孟逐然很是合的来,后来被邱家父母带去北方做生意,相隔一千多公里,基本没见过。   “你没变,还是一样帅。”   “后面怎么不跟我们联系了?”   邱誉抓起蒜帮忙剥,“别提了,高二那年手机被收走,一直到高考后才还给我,卡早过期了,找不到你的微信,连我表哥的都没有,对了,然哥,说个神奇的事,家族群里居然没有我表哥,我爸他们都没有表哥的微信,我姑说是表哥不用微信,真的假的?”   孟逐然笑道:“你觉得呢?可能吗?”   “不可能,我姑肯定是不想给,故意说他没有微信。”   孟逐然下意识的帮商柏青澄清:“你表哥不会聊天,回信息的语气能冻死人,你姑姑这才不让你们加他。”   “有道理。”   两人聊得火热,宋卓跟商玉成的棋下完,听施景铄说孟逐然在花园,过来跟孟逐然打招呼。   孟逐然抬起手,“师兄,就不弄你一手蒜味了,你看我这手。”   “没事,还要剥多少,我来帮忙。”   “不用,够了,我拿进去。”   邱誉跟宋卓不认识,邱阿姨是远嫁到商家的,邱家的亲戚朋友都不是本市的,邱誉小时候没来过宁城,高一那年来宋卓已出国,他们没碰过面。   宋卓看到跟商柏青有着相似面孔的邱誉惊愕住,孟逐然跟他介绍:“是柏青的表弟,邱誉,邱誉这是宋卓,你表哥的朋友。 ”   邱誉一秒端起姿势,收起笑容,并从口袋掏出一副眼镜戴上,学着商柏青的语气,站起身,优雅向宋卓伸手:“你好,邱誉。”   宋卓看着邱誉的脸,数秒后反应过来,伸手:“抱歉,刚走神了,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宋卓一离开,邱誉又一屁股坐下,冲着孟逐然抛媚眼:“怎么样,我刚学我哥学的像不像?”   孟逐然以前带他玩的那个暑假,俩人玩的最多的就是学商柏青,孟逐然学,邱誉也学,两人比谁学的像,别的不说,邱誉只要坐正不说话,妥妥的小商柏青。   “还玩这招?不过我劝你啊,不要在宋卓面前玩这个。”   “为什么?”   孟逐然不想把事情解释的太复杂,毕竟当事人商柏青到现在都不一定知道宋卓喜欢他这件事,孟逐然端着蒜头往里走:“总之不要招惹宋卓,走了,进去了。”   摆三桌,长辈们两桌,小辈们在院子里摆另一桌,商柏青刻意坐到孟逐然身边,叮嘱他今天少喝酒。   施景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郭高朗低声警告:“今天阿姨生日,你别发疯,你没看到吗?柏青很在乎孟逐然,你别添乱。”   “行了,我又不是傻子,我才懒得理他,我今天当他空气,不跟他碰。”   偏偏总是会遇到,桌上有道菜孟逐然很喜欢,商柏青也知道,那是一道松子鱼,酸甜口味的,上桌时商柏青将他摆在孟逐然前面,桌子大,坐在对面的施景铄懒起得站起身,喊宋卓:“阿卓,帮我夹点鱼。”   宋卓去夹的时候,跟邱誉聊着天的孟逐然也去夹,两双筷子在空中相撞,孟逐然有点尴尬,赶紧收回上筷子:“你先夹。”   “你先你先。”   “没事,你先,我刚吃过了。”   两人正推辞着,商柏青给孟逐然夹了一大块,然后指着盘子,对宋卓说:“可以了。”   对面施景铄看到这里,气到眼珠凸起,“我说柏青,你也太护着他了吧?这么大个人了,你还给夹菜?”   商柏青冷然道:“有问题?我上次说的话你大概是没听到,我让你跟阿然道歉,你有没有做到?”   孟逐然一愣,看向商柏青,商柏青是说让他的朋友跟我道歉?   施景铄被郭高朗压着,最终不情不愿对着孟逐然坐的方位丢下三个字:“对不起。” 第二十六章 考卷被毁1   孟逐然大方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我并不想接受你的道歉,哦,我的意思是,你道不道歉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施景铄气到几次要离席,被宋卓劝住,坐下猛喝酒。   为了活跃气氛,郭高朗提议明天大家一块儿去爬山,邱誉摇头:“爬山有什么意思,我想去游泳,去山里游,我知道距离这里不远有个瀑布,下面的潭里可以游泳,怎么样,去吗?”   没人搭理他,邱誉扭头看向孟逐然:“然哥,去吧去吧。”   “这季节游泳你不怕冷?”   “冬天的潭水是温的,不冷,一起去啊。”   商柏青拎起邱誉后领,让他坐正,说道:“他不会游泳,你一个人也不要去,危险。”   邱誉似乎很惊讶:“然哥你不会游泳啊,不是吧,我小时候就会了。”   “旱鸭子,天生怕水。”   “那太可惜了,要不要我教你?呛几次水就会游了。”   商柏青再次拉开邱誉逐渐靠近孟逐然的脸:“不用你教,他可以不用学。”   孟逐然会游泳,会潜水,从小就会,他小时候在外公家上过三年小学,外公是游泳老将,孟逐然十来岁跟着外公冬泳,在水里跟条鱼似的,只是商柏青不知道他会游泳。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夏天,那时的他们还不算太熟,真的可以用不算太熟来形容,那时商柏青找私教学游泳学潜水,每天至少一个小时跟那个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小0的私教待一起,孟逐然心有不悦,又不好明说,显得他小气。   他向商柏青撒谎,说他也不会游泳,需要跟着学,私教属性0,特傲娇,一听孟逐然是商柏青男友,秒拒,表示他只一对一服务,商柏青告诉孟逐然,那就都不学了,孟逐然少见的撒娇,他说让商柏青先学,学完再教自己。   于是,商柏青每天跟着教练学习,孟逐然捧着饮料坐在岸边等,等到后面商柏青工作量变大,加上孟逐然本意只是在教练面前宣示主权,并不是真的想学游泳,学游泳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他们没有再一起进入过泳池,孟逐然要游也是自己一个人去,导致商柏青到现在都认为他是个标准旱鸭子。   这顿饭孟逐然吃得不错,商柏青一直帮自己夹菜,他注意到宋卓几乎没吃,施景铄更是,全程喝酒,孟逐然乐得轻松。   长辈们那一桌比他们这边更热闹,玩起行酒令,商柏青的舅舅喝的不醒人事,邱誉靠在孟逐然肩膀上,吐槽自己老子:“我爸就这德性,看见酒比看见他老婆儿子还要亲,平时我妈管着不让喝,今天可算是给他喝够本儿了。”   孟逐然轻拍他后背:“你也没少喝。”   “还好吧,你不也喝了好几杯,要不是我哥拦着,我看你能喝几瓶。”   商柏青没有喝,一杯都没喝,他转身叮嘱孟逐然:“你在这里等我,我先送舅舅舅妈去酒店,邱誉,走。”   邱誉拽拉着孟逐然胳膊:“不要,你送我爸妈去,我妈会照顾我爸,我要跟然哥一起,待会儿我还跟他一块去看夜景。”   孟逐然看得出邱誉有点醉了,“你忙你的,我先照顾他。”   客人陆陆续续离开,留下的是相交深识的几家,施景铄的爸爸开启夸别人家孩子的保留节目:“老商啊,你家柏青到底怎么培养的,你看看我们家这个小的,就知道吃喝玩乐。”   商玉成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一样的优秀,每个孩子长处不一样。”   “这哪能一样,你别谦虚,我听说柏青被评为今年的宁城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采访都出来了。”   商玉成一脸诧异:“什么采访,我还真不知道?”   小辈们坐在另一边的桌子喝茶,施景铄兴奋地跳起来:“伯父你还不知道啊?采访昨晚播了,原计划是下周播的,昨晚提前了,柏青没说吗?”   邱誉问孟逐然:“什么采访,然哥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   商柏青的公司一年为宁城城市建设捐物捐款不计其数,前几年市宣传部有找过他,商柏青拒绝,今年又找他,孟逐然记得很清楚,是他们分开后的第二个月,商柏青打电话告诉孟逐然,他想作出一些改变,今年答应了将他的名单提报上去,也就有了后面的青年杰出代表采访一事。   施景铄继续说:“我哥不是在市宣发部门工作吗?采访稿我哥写的,有几个问题还是我帮着想的,来来来,我这里有采访视频,放给你们看。”   施景铄将手机投屏到电视上,孟逐然的视线不自觉的瞟过去,商柏青一身黑色西装,自信优雅的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没有戴眼镜,主持人的第一个问题:“商先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创造的迅然?”   “迅然”是公司名,这个名字还是当时商柏青临时取的,取了一个“然”字。   商玉成品着茶,“那肯定是说经过专业团队评估策划的。”   采访镜头里的商柏青说的是:“误打误撞,我只是想要一间自己的实验室,后面就有了迅然。”   主持人保持着职业微笑:“下一个问题,商先生对迅然的前景怎么看?”   “继续保持。”   邱誉小声:“我记得我问过我哥,他说创建迅然是想赚更多钱,然后给你买车,买房,我应该没记错吧。”   孟逐然没说话,确实说过,那时孟逐然刚进电台,被前辈欺压,压力大到回家累的话都不想说,随意跟邱誉抱怨,说:如果我有一千万就好了,我有一千万马上退休,什么都不干,游山玩水。   当时商柏青说的是:一千万应该不难,钱我来赚,你的工作可以换你喜欢的,不喜欢可以辞。   主持人又问几个问题,眼看主持人局促到快掏纸巾擦汗了,施景铄指着电视,说:“精彩的在后面。”   中间应该是暂停录制,视频不连贯,主持人继续问:“感谢商先生的回答,我们现在问几个私人问题,请问您觉得最幸运的事是什么?”   商柏青:“遇到一个很特别的人。”   邱誉靠近,对孟逐然说:“我哥肯定说的是你。”   “下个问题,您觉得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 第二十七章 考卷被毁2   商柏青说的时候面无表情:“跟朋友一起经历生死。”   “能讲讲吗?”主持人看着镜头问。   “我跟朋友被困在山上,好几天才等到救援。”   施景铄在一旁骄傲的像只公鸡:“看到没,后面的问题我帮着想的……”   孟逐然在这一刻想到从前看到过的一道菜,皂角刺炖猪心,将一个完整的猪心插上一根一根刺,刺得千疮百孔,最后还要被炖烂给人吃掉。   应该不痛吧,心都死了,哪里会痛。   在座所有人,包括孟逐然,都知道商柏青所说的“跟朋友一起经历生死”,这个朋友指的是宋卓。   孟逐然跟邱阿姨打了声招呼往外走,邱誉跟上:“然哥你去哪?”   施景铄跟到大门外,冲孟逐然背影喊:“孟逐然,人生中最难忘的事莫过于经历生死,你比不过的,我们跟他认识二十多年,怎么算也比你多二十年,你拿什么比。”   孟逐然回头,潇洒一笑:“是吗?那你刻意跟我强调什么?”   “我是提醒你,让你识相点,今天给你留点面子,不在伯父伯母面前拆穿你,你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那也是我跟商柏青的事,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说话?”   宋卓追出来,拉住施景铄:“阿铄,别闹事。”   扭头跟孟逐然说好话:“孟先生,我替阿铄向你道歉,他喝多了,说的都是胡话,你别放心上。”   孟逐然依旧笑着:“你也不用在这里装好人,你是想看到这种结果的吧。”   宋卓面色一僵:“抱歉,我是今天才知道采访的事,我之前没看过。”   孟逐然耸肩:“没关系,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邱誉跟着孟逐然:“什么情况?他们欺负你?”   施景铄扬起下巴,“别转头又去告状。”   孟逐然原本已经走了,听到这里,转身走向施景铄,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拳,打的施景铄一个踉跄往后跌,“我喜欢有仇现在报,不用跟谁告状。”   说着又是一拳对着施景铄的脸砸下去,“不信现在试试。”   宋卓忙上前拉架:“今天阿姨生日,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停手。”   孟逐然第三拳砸完,停下,扭着手腕,指着施景铄:“我忍你,是因为你是商柏青的朋友,没有商柏青,你在我眼里顶多算个跳梁小丑,丑也就罢了,最怕丑不自知。”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阿卓你别拦着我,你不想想他是怎么抢走柏青的,我今天就要教训他?”   孟逐然气笑了,扫视施景铄:“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口口声声说为宋卓讨公道,人宋卓自己是没嘴还是怎么着,他要喜欢商柏青,有一万种方法能拿下他,强吻,强上,哪样不行,他没做,说明他没作好准备,说难听点,是他没胆,你在这里面又是充当什么角色,你一次又一次拿着宋卓喜欢柏青来说话,是用来掩盖你喜欢宋卓的事实吗?”   “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   “无能狂怒,怎么,说中你的心事了?你喜欢宋卓,你自知你是个废物,你配不上宋卓,于是,你想拉住你觉得同样优秀的商柏青,你希望商柏青跟宋卓在一起,你觉得只有商柏青配得上宋卓,我说的对吗?”   施景铄哪受过这等屈辱,被戳中心思的他爬起来捡起旁边花圃的装饰石头往孟逐然身上扔,邱誉酒醒一大半,冲上前帮忙,他也捡起半块砖头往施景铄身上砸:“还来,没完没了了是吧!”   宋卓怕出事,扑上去截走施景铄手上的石头,完全忽略了身后邱誉手里的半块砖,好巧不巧,砖头砸向宋卓额头,鲜血霎那间往外直冒。   屋里的长辈们听到动静往门口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外面这么吵?”   孟逐然看到血也吓一跳,扶起宋卓,对着吓呆的邱誉低声道:“快,去医院。”   宋卓捂着受伤的部位:“没事,皮外伤,景铄赶紧去叫车。”   都喝了酒,没人开车,宋卓头有点晕,一把抓住邱誉的手,推开孟逐然:“劳烦孟先生了,我们先走,这里交给你,帮我跟长辈们解释下,就说我们有事先走。”   郭高朗陪着商玉成一块走过来:“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孟逐然理了理衣服:“他们醉了,去找地方休息了。”   郭高朗看穿没说穿,孟逐然向商玉成道别:“叔叔,我就先走了,您跟阿姨注意身体。”   “不等柏青回来?”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   上出租车,孟逐然靠在车窗,脑海里想的全是商柏青的采访的最后一段话。   最难忘的经历是跟他的朋友经历生死,那自己陪伴他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算什么,算一个不值得被记住的回忆吗?   他想起曾看电影时记住的一句台词:“我们命中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有多重要。”   那是孟逐然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曾经约商柏青一起看,商柏青没看完,他睡着了,错过了这一段。   既然他觉得生死是最难忘的,那就制造更难忘的事。   可以不在一起,可以是前男友,可以是朱砂痣,唯独不能输给感情以外的人,孟逐然想着,疲惫感油然而升。   差不多到家时经过一家花店,花店门口的花桶里摆着夺目的红玫瑰,突然觉得玫瑰也没那么漂亮,原本是想给商柏青放水提前加分,可惜啊,试卷被他亲手毁坏,得分为0。   回到家,孟逐然颓唐的坐在沙发中,一直坐着,摸摸胸口,那里很痛,连带着呼吸都是痛的,商柏青……商柏青最懂什么叫“不经意杀死一个人“。   商柏青送回舅舅返回家中,进门先找孟逐然,前后找了一圈,问道:“妈,阿然呢?”   “走了,他没给你打电话?”   “没。”   商柏青给孟逐然打电话,看来又被拉黑了,这次商柏青有备用手机,用备用机打过去,依旧没接,郭高朗跟到花园,“别打了,他应该不会接。”   “出了什么事?”   “你的采访,”郭高朗说,“孟逐然看了,看完人就走了。”   商柏青凝眉:“什么采访?”   郭高朗把从施景铄那里要过来的视频转给商柏青,“柏青,你说最难忘的事是跟朋友经历生死,如果你是孟逐然,你会怎么想?”   商柏青看完,“施景铄人呢?”   “我不知道,我在里面陪叔叔们说话,出来他们几个人都走了,刚打阿铄电话他没接。”   “再打,问他在哪里。”   商柏青说着抓起外套往外走,郭高朗冒出一句“坏了”,赶紧跟上。   他们直接去了施景铄的住所,施景铄没跟家人住,他手里捂着冰袋敷着被孟逐然砸肿的脸,烦躁地打开门,看到面带寒霜的商柏青,带着酒意,没好气道:“来的这么快,又告状了,还敢告状,他孟逐然把阿卓头砸伤的事我还没找他算帐呢。”   郭高朗惊讶:“什么?阿卓头伤了?”   “对,他去医院了,不让我跟着……”   商柏青反手关上门,脱下外套扔地上,解开袖口扣子,挽着袖口,面无表情,“施景铄,采访视频,给我个解释。”   施景铄瞬间酒意散到九宵云外,心虚的往后退:“就,就你说的那些话,我可没干什么。”   “我们是怎么说的?”   郭高朗看出不对劲,拉着施景铄,“怎么回事?”   施景铄退到郭高朗身后,“就、就是,那段说最难忘的事是跟朋友经历生死,稿子我写的,让柏青对着念。”   “我念的时候你们说是试稿,不会剪到正片采访里。”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剪进去啊,可能后面没有内容,把试镜头时的剪进去了。”   采访的事商柏青不想照着稿读,太假,太虚伪,施景铄和他哥在一旁帮着忙前忙后,说是正试采访前都有个试镜头的环节,角度啊,光线,现场收音都得试过后再调,试的时候拿的是采访方准备好的稿子,让他对着念,问到他最难忘的经历时,他对着稿子念了出来,念完一秒冷脸,把稿子扔到一边,让他们不要问这类没有营养的问题。   商柏青指着门口,对郭高朗说道:“你先出去,不管里面有什么动静,你当没听到。”   “柏青,别这样,闹开了不好看。”   商柏青解下手表放在桌上,冷眼斜向郭高朗:“你想一起挨揍的话可以留下。”   郭高朗还在劝:“有话好好说,柏青,没必要动手……”   他的话音未落,商柏青的拳头已砸向施景铄,拳拳到肉,郭高朗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拉的话他肯定跟着挨揍,再说了,施景铄自己活该,叫他不要掺和商柏青和孟逐然的事,偏是不听,他从小喜欢跟着宋卓身后跑,小时候商柏青罚他, 宋卓总会安慰他,鼓励他。   商柏青下了狠手,保持绅士风度是他的道德准则,但现在他发现在施景铄面前野蛮作派最好用,他爷爷是军人,从小本着强身健体报过的散打班在这一刻发挥全部的作用,施景铄被打到哭爹喊娘,商柏青避开危险部位,对着大腿,膝盖、脚踝等这些痛感加倍,又不足矣致命的部位下手。 第二十八章 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11月18日,星期六,阴。   “我承认我是真的伤心了,但是没关系,即便真的没有商柏青,我一个人的人生照样精彩。”   ------------------------------   最后还是郭高朗抱住商柏青:“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施景铄,快认错!”   施景铄像条死狗躺在地上,口水、鼻涕、汗和其他不明液体湿满地,商柏青喘着气松着领口,摘下眼镜擦了擦,居高临下看着施景铄:“去跟孟逐然道歉。”   郭高朗催促施景铄:“你说啊,你去跟孟逐然道歉。”   施景铄哭得喘不上气:“我……我他妈……我他妈明天就去跟他道歉。”   商柏青冷静地戴上手表整理好衣服,走的时候叮嘱郭高朗:“你看着他,死不了。”   郭高朗跟到电梯口,斟酌着开口:“柏青,需要我去跟孟逐然解释吗?”   “解释什么?”   “采访的事。”   “不用,话是我说出来的,是我对他们没有戒心,是我反应过慢,那段稿子上的话不能说出口,怪我。”   电梯门打开,商柏青进去,对着郭高朗道:“我会去跟他解释,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少联系。”   郭高朗再次按开电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知道宋卓……”   话脱出口,又生生压制住,商柏青皱眉:“宋卓怎么?”   “没什么,我想说的是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   “你可以自己问他,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郭高朗拍着额头直叹气,这帮朋友,都叫什么事啊!   他回屋,扶起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施景铄:“怎么样?”   施景铄痛得嗷嗷叫,商柏青这是下死手啊。   “你也是,早劝过你,不要插手柏青跟孟逐然的事,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你喜欢宋卓吧?”   施景铄鼻涕眼泪糊一脸,龇牙咧嘴:“孟逐然告诉你的?”   “他怎么会告诉我,孟逐然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在背后说别人隐私,尤其我们还是柏青的朋友,他比你我、比宋卓都要聪明,是我猜的,你从小总被你爷爷罚站,你家人都不管你,宋卓总是偷偷给你送吃的,帮你写作业让你早点回家睡觉,你喜欢宋卓,但宋卓说过,他喜欢柏青。”   “不要告诉宋卓,千万不要告诉他,我他妈哪敢喜欢他啊,我他妈……我只是想,既然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我帮宋卓,帮他达成心愿,总要有个人能得到他想要的,不是我,那就是宋卓。”   “你错了,商柏青不是‘物品’,还有,他是真的很在乎孟逐然。”   商柏青驱车赶到孟逐然家楼下,给孟逐然发信息:“我在你家楼下,阿然,我想跟你解释关于采访的事。”   孟逐然正睡着,挑起眼皮看了眼,手机一扔,翻个身继续睡。   眼看天已黑,商柏青只知道孟逐然住这个小区这栋楼,并不知道他住几层几室,打给景辉,景辉告诉他只知道孟逐然住的橙园小区七栋,并不知道他住几楼。   孟逐然这一觉睡到半夜十点半,胃发出抗议,不得不起床找吃的,一看手机,又多了几条信息,全是商柏青发过来的:“我在你楼下等你,采访剪辑过的。”   孟逐然先去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完面才去阳台往下看,太黑,看不清,打开阳台灯,人站到灯光下,果不其然,商柏青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换了一个新号码:“阿然,对不起,你可以生气,但请允许我解释。”   “行啊,解释吧。”   商柏青把拍摄那天的细节一一告之,孟逐然听得心无波澜,既然你不是那样想的,为什么念稿子的时候会念出来,不过孟逐然争的并不是这个,这是事实,商柏青确实跟宋卓经历过他和商柏青没有经历过的事,改变不了。   孟逐然声音懒懒的,无所谓道:“这样啊,好,不纠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商柏青,你经历过的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   孟逐然自嘲一笑:“跟我在一起七年,没有一件能让你记住的事吗?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一起睡同一张床,我第一次为你下厨烫伤手臂,这些都不值得被记住是吗?”   “不是,”商柏青气语加重,“你说的我都记得。”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答?”   “我以为这些只是很平常的事。”   孟逐然长叹一声:“好,我知道,你的解释我也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阿然,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孟逐然突然很想发火:“我的商教授,你连我为什么会生气都不知道,如果生气按占比算,你说你最难忘的事是跟宋卓经历生死占30%,我气的是你在外人面前对我的态度,他们对我怎么样,取决于你在他们面前怎么对我,你的朋友才会肆无忌惮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商柏青的眼里浮起一抹愧疚,似乎还夹杂着迷茫,从前他的眼睛像镜子,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情绪,孟逐然倚在栏杆上,夜里的风有点冷,他紧了紧衣服,“你给他们的错觉是我不够重要,他们才敢在我面前开玩笑,也不能全怪你,怪我那些年装的太卑微,施景铄一直笑我是你的舔狗,我倒是在想,有人想舔却不敢舔。”   “你不是。”   “不是什么?”   “你是我男朋友,我们正常交往,平等交往,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卑微。”   “可你给他们的错觉就是啊商教授。”   在商柏青的感情认知里,这些话属于超纲范围,他的感情内敛,在他的认知里,两个人的感情只属于两个人,不需要在外人面前展露,沉默良久,商柏青走到孟逐然所站的阳台下,抬头望,在电话里问:“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差?”   “没有,不差,你像我的家人,像导师,是良师,是益友。”   “作为你男朋友我是不是不合格,阿然,我可以改,你要告诉我。”   “我以前告诉过你的,好了,晚了,你也该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孟逐然关了阳台灯,转身进屋时看到商柏青还站在下面,孟逐然没再理,进卧室睡觉。   商柏青在下面站到腿发麻,刚在一起那阵,孟逐然的行为在商柏青看来算幼稚,看到大街上情侣相互喂食他会羡慕,商柏青告诉他:“不要边走路边吃东西。”   看到别人在广场接吻,他勾着商柏青手指,问他:“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旁若无人的接吻,过路的人见证他们的幸福。”   商柏青说:“为什么要让别人见证,幸福只有自己能体会。”   “可我觉得很浪漫,我羡慕。”   商柏青示意孟逐然看路人的手机:“那边有人在偷拍,信息时代,现在在这里接吻,很快会被发到网上,他们能保证他们一辈子在一起吗?如果分开,他们的下一任看到他们跟前任的亲密行为,会怎么想?”   孟逐然当时用着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商柏青,问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应该只想当下吗?还考虑到分开后下一任的事?”   “这是可能会发生的事,并不代表一定会发生,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商柏青胸口一阵闷窒,一语成谶,他们分开了。   他会说考虑分开后下一任的事,担心的是孟逐然会离开,他的性格他自己知道,小姨总说他闷葫芦,总是开玩笑的说:“以后谁能受得了你啊,像个木头似的,柏青啊,你得改改,要学会哄人开心,不然以后找不到媳妇儿。”   老教授也曾打趣:“你啊,适合找座山,在山上修座庙,带着木鱼去修行。”   孟逐然跟他截然相反,商柏青没有想过改变自己,想的只有哪天阿然不想待在无趣的自己身边,那便放他走,真的到这一天,商柏青才发现放不下的是自己。   邱誉陪着宋卓去医院处理伤口,好在伤口不深,不需要缝针,从医院出来,宋卓才真正的正视邱誉,第一句是:“你跟柏青其实不像。”   “啊?”   “没什么,你可以走了,我没事。”   邱誉拉着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那不行,你头上的伤是我砸的,我得负责。”   宋卓觉得好笑:“你要怎么负责?”   “去你家照顾你啊,流了这么多血,得补补,我超会做饭的,我爸妈忙,一直是我做饭,给你煲汤吧,补一补。”   “你个小屁孩还会做饭啊,你表哥就不会。”   邱誉傻傻地:“你怎么知道我表哥不会,你又没经常跟着他,他可会做饭了,他跟然哥在一起都是他做饭,我听然哥说了,你出国好几年,最近才回来。”   宋卓心情极差,郁闷地坐上车,邱誉一屁股跟着挤上去:“师傅,去他家。”   司机师傅像看傻子似的从后视镜往后看,“说地址。”   宋卓报出小区名,没赶邱誉下车,他手机响了,没顾得上邱誉,电话是郭高朗打过来的,在电话里说施景铄被商柏青打了一顿,打的很惨,躺着不能动,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   郭高朗叹着气:“柏青的意思是让我们以后别再打扰他,他在怪我们掺和他们的事。”   他们,宋卓明白,“他们”指的是商柏青和孟逐然。   宋卓听着郭高朗委婉的细数着商柏青对孟逐然的重视,笑着说:“我在车上,旁边有个小朋友,先不聊了。”   “对了,你伤怎么样,伤到哪里?”   “小事,不用担心。”   “不行,我还是过来看看你,我现在往你家那边开。”   邱誉顶着一张跟商柏青相似的脸,瞪着宋卓:“说谁小朋友?”   宋卓靠在车上,闭上眼,摆摆手:“我错了,没有小朋友,乖啊,别吵。”   到家,在小区大门口碰到郭高朗,郭高朗看到邱誉,问道:“这不是柏青表弟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陪我去医院。”   邱誉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他的头是我砸伤的,我不是故意的啊,不小心砸到的。”   宋卓看起来很累,“上去坐会儿吗?”   一行人上楼,邱誉当然也是跟着一起,一进门,宋卓打发邱誉去烧水:“不是说要负责吗?”   “啊,对。”   “帮忙烧点热水吧,家里没热水。”   邱誉赶紧放下药往厨房跑:“好,马上去,你坐着别乱动。”   郭高朗拿起药翻看,“伤的不重吧,柏青有没有打电话问过你?”   “他知道我受伤了是吗?”   郭高朗叹气:“那就是没有了,他应该是在忙,晚点可能会……”   “算了,没必要。” 第二十九章 “相亲对象。”   11月28日,星期二,小雨。   “我切断跟他的一切联系,他则是出现在我能碰到他的任何场合。”   ------------------------------   “阿卓,算了吧,柏青的性格,我们都是看着的,你跟他,不适合,他适合孟逐然那种人,热烈,刺眼,不是耀眼,我们这群人,耀眼的还少吗?是刺眼,孟逐然他跟别人不太一样,能让人第一眼看过去的扎眼。”   “我知道,朗哥你别再说了,给我留点面子吧,”宋卓苦笑着,“我早放下了,也释然了,孟逐然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胆小鬼,在孟逐然出现前我有很多次机会能跟柏青表白,我不敢,我压抑着自己像个小丑一直窥探着他的生活,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先探明我的心思,是我的优柔寡断错过了我跟他的缘分。”   “你是顾忌太多,顾忌着爷爷们,又担心邱阿姨那一关难过。”   宋卓不敢在郭高朗面前承认,他就是懦弱,他跟商柏青,他们在外人眼里,哪个不是天之骄子,他们身上不能存在任何一点“污点”,宋卓不敢表明心迹,还有一点是,他害怕他跟商柏青真的在一起,别人谈起他们俩,给的标签是“哦,他们啊,那对同性恋”,孟逐然比他勇敢,比他豁达。   邱誉在厨房门口探着脑袋,偷听完,咂舌:“我去,原来你喜欢我表哥啊?你没戏,我表哥是个智性恋。”   宋卓微惊,笑着看邱誉,“你啊,小屁孩一个,懂什么叫智性恋吗?”   “不就是‘理智的恋爱’吗?”   宋卓笑出声,他向邱誉招手:“过来,我们商量一件事。”   “让我保密是吧?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让你保密?”   “听你们刚刚聊的,很明显我表哥不知道你喜欢他,要是知道,我表哥肯定不会让然哥跟你见面的,我表哥其实很注意这些的,只是表现的不太明显。”   “你说的对,是我对他不够了解。”   距离上次邱阿姨生日已过去十天,从邱誉那里得知宋卓的伤没大碍,孟逐然订了些水果和滋补品,亲自送到宋卓家小区附近,做人嘛,表面功夫总要过得去。   宋卓下楼,接过礼品,说不怪孟逐然,还说改天请孟逐然吃饭。   至于商柏青,孟逐然单方面切断跟他的一切联系,总要给他一点压迫感,总不能事事轻描淡写,为此郭高朗专程找到孟逐然,替商柏青解释采访的事,还说商柏青把施景铄打了一顿,在床上躺到现在还没能起身。   孟逐然回郭高朗,说他都知道,告诉他:“以后关于商先生的事,郭总不用告诉我,我对前男友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郭高朗劝他:“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很特别,柏青是在乎你的,他为了你可以揍阿铄,之前是我们的错,我们对你太无礼,请你原谅。”   “原谅啊,我不怪你们,我那时……只是配合着施景铄,其实我自己没太大感觉。”   郭高朗说客没做成,丧气的回去了。   他找宋卓,从宋卓那里得知他要跟商柏青的表弟出去吃饭,郭高朗隐约觉得不对劲:“上次不是说砸伤你头送你回家吗,怎么还跟那小孩联系?”   “他很热情,他自己跑过来的。”   “你不是不喜欢跟陌生人相处吗?”   宋卓停顿几秒:“你不觉得他跟柏青很像吗?”   郭高朗提醒他:“别玩火,那小孩看着挺单纯。”   挂断电话,宋卓看着正忙着帮他洗水果的邱誉,走到厨房门口问他:“你穿过西装吗?我带你去买西装好不好?”   邱誉一愣:“没有,我才十九,哪有机会穿西装。”   “我送你西装好吗?你能不能穿西装给我看?”   邱誉一点防备心没有,挠头:“不太好吧,平白无故的为什么送我西装?我砸伤你,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宋卓笑笑:“那算了,下次吧。”   孟逐然跟台里的合约已解除,隔壁江海电台的台长一直托前同事约孟逐然,盛情难却,孟逐然只好答应跟他们见面。   在约定的餐厅门口,孟逐然又碰到商柏青,说是“又”,是因为这已经是孟逐然本周第三次“巧遇”商柏青,商柏青不是个会死缠乱打的人,他的不会,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缠打。   但他会精准出现在孟逐然出现的场所,周一,孟逐然在一家咖啡馆喝咖啡,商柏青比他晚到几分钟,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没有上前跟他打招呼,只是坐着,点单的时候对服务生说:“跟那位先生一样。”   周四,孟逐然在超市日用品区碰到推着购物车的商柏青,他什么都没买,最后跟着孟逐然出超市。   今天又碰到,孟逐然假装没看见,江海电台的台长姓马,孟逐然以前见过,没打过交道,找到座位,马台长已经到了,跟商柏青一样,马台长也喜欢西装,他站起身迎接孟逐然,如老友见面,招呼着:“孟老师,今天这顿饭可是我盼了好久的。”   孟逐然余光瞥到商柏青跟着进了餐厅,他们周围的座位全坐满,商柏青坐在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孟逐然从容的笑着,请马台长坐下:“你说笑了,这段时间忙,加上离职流程没走完,不想马台长被人非议。”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马谦就好,或者谦哥。”   马谦提起邀请孟逐然入驻江海电台的事,孟逐然表示不解,按道理他一个小地方的主播,人气,知名度,都不足矣让一个台长亲自相邀。   马谦给出答案:“你应该知道,你在入职宁城电台时,我和孙继超都是部门主任,那时我跟他是竞争对手,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会是下一任台长的最佳人选,那时你们这批新人面试,我看了你的表演,我想要你进我的节目,你很适合当娱乐节目主持人,孙继超原本不想要你,是他偷听到我的想法,先下手为强,跟行政部要了你的简历,等我知道时,你已经被抢去他的部门了。”   孟逐然倒还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段,他那时跟马谦接触不多,两个部门基本不讲话,台里的龌龊事太多,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关注这些事上。   商柏青那桌菜上得比他们这桌慢,孟逐然侧着竖起勺子,不锈钢勺子映出商柏青冷峻的脸,他一直在看这边,桌上的菜没动,一直注视着孟逐然,孟逐然真的很想提醒他,他大可大方走过来打招呼,然后当面问孟逐然: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马谦继续道:“后来,我被挤走,我听说孙继超明里暗里让人挤兑你,想把你赶走,再后来出了一系列的事,他手下的播音员一部分被我拉走,你这才被留下,当然我没有否定你能力的意思,上次的事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在孙继超那里受的不公平对待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他是对我不满,间接性把气撒你头上。”   孟逐然内心表示不信,这太匪夷所思了,不过放在孙继超身上,又有那么点合理。   马谦像是看透他的想法:“我不是想补偿你,我只是想拉你进我的营队,做出成绩,将收视率拉上来,以此来证明我当年的眼光是正确的。”   孟逐然向马谦举杯,他向左看了一眼,看到商柏青刚端起茶杯,与孟逐然目光撞上,孟逐然很快移开目光,像是没看见他。   “我不愿意,马台长,我不是你们打擂台的战利品,我拒绝。”孟逐然说。   “孟老师,我很欣赏你。”   吃完饭,马谦先走,孟逐然开着车,故意放慢车速,很快商柏青跟了上来,孟逐然拐进一道小路,停在路边停车线内,商柏青跟了上来,也停在路边。   孟逐然下车,敲响商柏青车窗:“商柏青,你在跟踪我。”   “嗯。”   “为什么跟踪我?”   “想知道你离开我后每天都在忙什么。”   “那你看到了,我很好,很充实,比跟你在一起时更充实。”   商柏青换了眼镜,他扶了下镜架,下车,走到孟逐然身边,“刚那人是谁?”   孟逐然偏头对他笑:“相亲对象。”   商柏青没说话,站在旁边,过了好半晌,他才说:“不要为了相亲而相亲。”   “你怎么知道我为了相亲而相亲?你刚看到了,是我喜欢的款。”   “你是为了跟我赌气才相亲的。”   孟逐然突然想笑,“你自信过头了,别再跟踪我了,商教授,你这样我会认为你离不开我。”   “是,我离不开你,可以回来吗?”   “没必要,我一个人比我跟你在一起时过的更好,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什么?既不能丰富物质,又不能满足于精神,物质上我不需要你,精神上没了你,我爱自己的时间更多。”   一阵风吹来,商柏青往孟逐然身前站了一步,替他挡住风,“你说过给我机会。”   “是吗?”孟逐然拍拍商柏青肩膀,“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教授,我是个善变的人。”   孟逐然上车后冲商柏青摆摆手:“走了,别再跟踪我,我不喜欢。” 第三十章 ”少联系“   今年的冷空气比往年来的早,初冬的季节被窝已是睡半宿脚还是冷的程度,孟逐然买来一只巨大的熊公仔,长长的毛,放在脚边暖脚,给它取名小青。   跟商柏青在一起那几年,好像没有这么冷过,记忆中商柏青的脚很暖,浑身暖,他们在卧室没有暖气,特冷的时候会开空调,南方的冬天靠的是硬扛,商柏青会帮他暖脚,孟逐然轻轻把脚往小青身体下藏,想念商柏青的身体了。   字面意思的想念,想念他的热体质,像是抱着火炉,这天气,性欲像是被冻僵了,没有一点旖旎的想法,只想取暖。   商柏青这段时间没少往景辉那里送东西,景辉一见他的东西就怕,不得不一趟又一趟往孟逐然那边搬,有时搬过去还得搬回来,今天的景辉长脾气了:“要还你去还,这个商柏青,送过来完全不容拒绝,往我们这里一放,当我这里是快递驿站吗?”   孟逐然作势拨打商柏青电话:“你跟他说,让他下次别往这里跑……”   景辉的硬气维持不到一分钟:“别别别,他送他的,我往你这里送,我当这个快递员,我乐意,谁让他给我介绍了一个大单呢,我跟你说,我明年一年的租金都有着落了。”   商柏青给景辉介绍了一个前合作对象,那人转行做服装,很喜欢景辉的礼服设计。   “他以前从不帮别人做中间人,不帮任何人介绍客户。”孟逐然说。   “所以,我得好好伺候你,我懂,他都是看着你的面子上给我搭桥牵线,孟大爷,您老把东西拎回去吧。”   孟逐然拎着一大包鲜肉包、卤牛肉、虾干往家走,在楼下碰到商柏青,商柏青穿着大衣,应该在风里站了很久,吹得脸有点红,一见孟逐然,上前帮他接过袋子。   “找我有事?”   “给你送衣服。”   “你上次已经送过了。”降温的第一天,他装了一行李箱的厚衣服送到工作室,孟逐然身上穿的就是。   “上次没买保暖内衣,过两天更冷,注意保暖。”   “商柏青,你现在挺像个老妈子的。”   “嗯。”   孟逐然指着袋子里的肉包:“叔叔做的?”   “是,爸做了你的份,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让我们回家吃饭。”   “过段时间吧,”孟逐然想了想,“春节吧,我会去给他们拜年,你还有事吗?”   商柏青找不出借口,“没事。”   “那行,帮我谢谢叔叔。”   东西孟逐然收了,没让商柏青上楼,至今为止,商柏青没能踏进他的家门一步。   商柏青固执地站在楼下,仿佛这样做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能欺骗自己离孟逐然近一点,他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孟逐然的心结,落水事件后他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要怎么弥补这次的失望,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出现在他周围,尽量低限度的刷存在感。   孟逐然做好晚餐走出来,商柏青还在楼下,心里没有一丝触动,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商柏青做的全是感动自己系列。   晚饭后孟逐然刚歇下,邱誉的电话打了进来:“然哥然哥,我过几天去宁城,你那里有地方住吗?”   “来玩吗?”   “对,过去玩。”   “我这里很小,你哥那里大,需不需要我跟他说?”   “不需要!”邱誉赶紧制止:“我可不想跟他一起住,压抑,他不说话的时候,我连走路都得小心,家里像是无声环境,我宁可跟你住睡你家的沙发。”   倒不是他小气,是他实在不想他的秘密基地突然多进一个人,孟逐然斟酌着,“我给你订个酒店?”   邱誉大大咧咧:“也行吧,反正有地方睡就行,但是,你能不能陪我住两天酒店?”   “行吧。”   邱誉来的那天给孟逐然带了大包小包的特产,孟逐然看着堆成小山似的车后座,问他:“你打算把我这里当仓库啊?”   “不是啊,这些最多一个月就吃完了,腊肉腊肠可以放冰箱慢慢吃。”   “这么多你怎么拿过来的?”   “我哥去接的我,接完把我放路边,你来的时候我哥看到你了,诶然哥,我跟你说,我哥变了,以前的话我哪敢叫他去接我啊,昨天我跟姑夫视频,提起要过来,他们问我住哪,我说跟你住,我哥听到了,说去接我,哦,对了,他叫我晚上一块儿吃饭,你也一起啊。”   孟逐然拆开他带来的小零食,坐在酒店沙发上悠闲地吃着,“我跟你哥分手了,你应该知道的,分手哪还有一起吃饭的?”   “我知道啊,但我哥说没有分手啊。”   “你怎么知道?”   “宋卓说的,我还知道宋卓喜欢我哥。”   “也是宋卓告诉你的?”   邱誉摇头:“没有,我偷听到的,就那天我陪他去医院,然后不是送他回家吗?他跟另一个人说话我听到了,不过你放心,我哥是真的不喜欢宋卓。”   孟逐然开玩笑道:“他要是不想让你听到,别说偷听,用刑他都未必会开口,你还能偷听到,不错啊小伙子。”   邱誉没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是不是觉得有危机感,看到宋卓回国,马上跟我哥分手,让我哥先有危机感,这叫先发制人,对吧。”   孟逐然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邱誉,同时心里惊颤一瞬,没有人看穿孟逐然的这点小心思,居然被邱誉这个毛头小屁孩看穿了,他承认,他确实有一点顾忌着宋卓,宋卓优秀,他是有过担忧的,担心商柏青跟他的平淡日子过久了,回头看见宋卓。   “你还挺懂。”   “不用担心,我哥谁都不喜欢。”   邱誉说完立马察觉自己说错话,“我是说,我哥不喜欢别人。”   “你说的对,你哥谁都不喜欢,他连他自己都不喜欢。”   “不是不是,我还没说完,我哥只喜欢你,真的。”   陪邱誉在酒店住了三天,孟逐然工作忙,白天基本在外面,这天回酒店,邱誉不在,给他打来电话:“然哥,我去朋友家住几天。”   “你什么时候在这边有朋友了?可别被人骗了。”   “放心,不是坏人,真的是朋友。”   “那行,你自己注意,有事给我电话。”   邱誉心虚的瞟向躺在床上的宋卓,宋卓戏谑道:“可别被人骗了啊。”   “那什么,咳,你要不要喝水?或者吃饭,我给你做。”   宋卓肠胃炎,邱誉来给他送家乡特产,正好碰到他看医生回来,他问邱誉能不能帮他煮点粥,粥煮好,宋卓问他:“你为什么会答应留下照顾我,我们非亲非故的。”   邱誉一秒红了耳朵,大声质问:“非亲非故?什么叫非亲非故,非亲非故你上次为什么抱我,为什么亲我?不想认帐是吧,你们这些斯文人,没良心,没感情。”   宋卓见他气呼呼的,像只气炸的刺猬,耐心跟他解释:“上次我喝醉了,认错人了。”   “什么认错人,你就是把我当成我表哥了呗,可你抱我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你认出我了,你还叫我别说话。”   宋卓有些头疼,上次额头受伤,邱誉强行留下来照顾他,他心情不好,那晚送走郭高朗,一个人又喝了两瓶酒,人一醉就容易犯错,他那天犯的错是把邱誉认成商柏青,当邱誉叫他的名字时,他清醒过来,准确叫出邱誉的名字,因为商柏青从来不会叫他阿卓。   脑子清醒着,手脚依旧发软,他靠在邱誉身上,邱誉个缺心眼的,一直刺激他:“你认错人了,清醒一点,我哥不会出现在你家,你说你长这么好看,有钱又有颜的,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吗?世界上没有男人了吗?虽然我哥是很好,但不属于你的你总惦记也没用!”   他的话直白又伤人,宋卓被他戳中伤心事,自嘲道:“是啊,世界上好男人很多。”   “上次的事,我道歉,我的责任,你今晚可以留下,隔壁房间可以住,明天回去吧。”   “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宋卓闭上眼,内心一片混乱,对着商柏青他什么话都不敢说,对着他表弟,他承认他有卑劣的想法,他只想看到邱誉这张脸。   孟逐然还是把邱誉去朋友那里住的消息转告给了商柏青,毕竟人是在他这里走的,得负责,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时好一阵恍惚,这阵子拉黑够久了,也没真的断,他这边的事商柏青全知道,同时也没任何进展,卡在现在这种不冷不热的程度。   几句交待完匆匆挂断电话,孟逐然心情并不是那么好,调教计划遭遇滑铁卢,得放个大招才行,以现在的进度,他这边不能主动靠近,商柏青又是个感情白痴,让他不联系,他就真的不打电话,所以啊,跟商柏青说话,话不能说太死。   听说他公司又有一个新项目启动,方案一出得到一笔巨额投资,他在其他领域熠熠生辉,更衬得他在感情方面的淤塞,孟逐然时常在想,造物主创造他的时候大概是忘记加“感情”进去。 第三十一章 最难忘的事1   12月9日,星期六,晴。   “我让他直面我的死亡,这下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事应该能换成我为了救他而死了吧,当然,我是故意的。”   ------------------------------   施景铄最近郁闷的不行,酒不喝,公司不去,成天宅在家里,郭高朗怕他闷出病,约他过来宋卓这里吃火锅。   施景铄一见邱誉,心情更低落,施景铄是个有着病态占有欲的人,他认定的友情那就是一辈子不能散的,在他看来,商柏青是属于他们一环里的,孟逐然的出现抢走了商柏青,商柏青从上次揍过施景铄后再也没跟他们联系过,现在宋卓家里又多出一个陌生人。   “阿卓,他怎么穿着你的衬衫?他不是跟孟逐然一路的吗?怎么会在这里?”施景铄指着邱誉,尖锐地喊道。   邱誉瞪他:“你巨婴吗,鬼叫什么,又不是你衣服,阿卓哥哥叫我穿的,内裤都是他的。”   邱誉阴阳怪气,故意拉长“哥哥”两个字,就要气死他!他的衣服湿了,宋卓非得让他穿宋卓的衬衫、西装外套,然后一个劲儿盯着他,夸他帅,怪怪的。   “好了好了,孟先生其实挺不错的,阿铄,少说两句,”宋卓拉着邱誉去厨房,“过来帮忙。”   邱誉一个人在厨房刷着短视频等着锅里的汤底烧开,正好刷到关于“绿茶”类视频,对照着视频里的茶言茶语,邱誉下意识的往宋卓身上套,总感觉宋卓带着茶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邱誉很快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他想应该不会,宋卓这么斯文的人,哪会是绿茶。   等宋卓拿着饮料出来,郭高朗将他拉到洗手间:“你怎么回事?让柏青表弟住进你家了?”   “没什么事,你别操心了,我能处理好。”   施景铄跟到洗手间,“你俩说什么呢?柏青最近是不是都没跟你们联系?”   宋卓摇头。   郭高朗跟商柏青有业务来往,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郭高朗是个聪明人,商柏青不提,他更是不会在他面前提及施景铄和宋卓。   “喂,可以吃了。”邱誉喊。   施景铄烦的不行,问郭高朗:“柏青他用不用,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他就为一个孟逐然跟我们说断就断了。”   邱誉对施景铄没好感,觉得他像个巨婴,说话不过脑,被家里宠成一个废物。   一听施景铄这话,邱誉冷哼:“你平时没少找然哥麻烦吧,他从来没说过你坏话,你却在背后说他坏话,我要是我哥,我也选择然哥,不理你。”   郭高朗怕他俩吵起来,赶紧打圆场:“都是朋友,改天约柏青出来,顺便把孟逐然也约出来,好好跟孟逐然道个歉,关键人物是孟逐然。”   宋卓一直没说话。   施景铄不太情愿地问:“能行吗?”   郭高朗看向宋卓:“你觉得怎么样?”   宋卓说:“马上过年了,今年我们还是约好一家一家去拜年吗?”   这是他们小时候的约定,几个人组成团,一家一家去拜年,宋卓出国后,他们几人依旧保持着这个传统。   “如果柏青不在,那我们拜年还有什么意思,大家各走各的算了。”施景铄说。   郭高朗想了想,“不如这样,我们约柏青和孟逐然一块出来玩,白云涧漂流不错,冬天里独有的风景,山上早下雪了,一路顺着河流欣赏雪景。”   “柏青他会来吗?”   郭高朗看向邱誉:“只要邱誉能把孟逐然约出来,柏青一定会来。”   邱誉吃着牛肉丸,烫得嘴直呼气,翻白眼:“我为什么要帮你们约,我才不干呢,他刚刚还说然哥坏话。”   郭高朗撞撞宋卓腿,宋卓给邱誉夹了几片毛肚:“请你帮个忙,可以吗?我请你看电影。”   “我又不喜欢看电影,电影太没意思。”   “那我请你去打网球?”   邱誉看着宋卓漂亮的眼睛,想起孟逐然的话:“你可别被人骗了。”   “网球啊,可以考虑。”   吃完毛肚,被漂亮话一激,邱誉果断充当工具人:“行,我约他,然后我再约我表哥,就说然哥也去,是这样对吧?”   宋卓又给他夹一筷子牛肉:“聪明的小孩。”   邱誉屁颠屁颠的去找孟逐然,满脸殷勤:“然哥,我想去白云涧漂流,要不要一起去?”   孟逐然费力地啃着邱誉带来的红薯干,“这么冷的天玩什么漂流,你想去等夏天我陪你。”   邱誉翻出一大堆旅游博主的推荐视频:“你看,是不是很美,跟仙境似的,只有冬天才有这种景致,夏天看就不一样了,夏天是夏天的美,然哥,陪我去呗,去那边得开车,我一个人去不了。”   白云涧天然形成,夹在山巅岩壁间,如一条巨龙盘踞于峡谷之中,悬空高度达40余米,是个适合玩漂流的好地方。   “你有问题,”孟逐然眯着眼打量着邱誉,“这么卖力的推荐,绝对有问题,你这么懒的人,比我还懒,以前叫你出去玩,十次有九次半你躺家里不出门,主动要求出去玩,说吧,商柏青叫你来问的?”   邱誉从包里掏出一大包牛肉干,双手奉上:“哥,求你,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求你了,去吧。”   他当然没说他是带着宋卓、郭高朗等人的任务来的。   孟逐然眯着眼盯着邱誉,看得邱誉直起鸡皮疙瘩:“你这样看着我挺吓人的。”   “你不老实,没说实话。”   邱誉挠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太了解你哥了,他如果要约我,一定是他亲自找我,不会找你从中搭桥,他从不勉强我,一定会亲自征求我的意见,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我为难。”   哪怕是托景辉转交东西,他都嘱咐景辉:“告诉阿然我给他的。”   “好吧,”邱誉没办法,一口气全招了,招完双手合十:“然哥,我欠宋卓一个人情,上次我不是砸伤他额头吗?他都没怪过我,我亏欠他,我良心不安,你就去吧,行不?”   孟逐然思索几分钟,瞬间有自己的打算,接过牛肉干,应了下来。   约定的时间在下周六,宋卓也去,心血来潮的时候孟逐然会起坏心思,他在想,找机会让商柏青知道宋卓的心思,把一切摆到明面上来,若是由他来告诉商柏青关于宋卓暗恋他这件事,商柏青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孟逐然不愿意做那个“揭人伤疤”的人,要让宋卓亲自说出口。应该由宋卓自己挑明,如果宋卓不想,这件事只能由风带进往事里,孟逐然不应该插手。   再有,据孟逐然所知,白云涧最高的山顶有蹦极项目,不是想要难忘吗?两个人抱在一起蹦极体验死过一次的感觉算不算难忘?   如果不算,再加上在山上的悬崖酒店渡过一晚,他会站在悬崖边逼着商柏青说爱他,在商柏青说爱后,他会与商柏青谈一谈他们之前的现状,他会给商柏青制定一套改造计划书,如果他同意,从他欠下的-20分开始计算,到60分及格分,他会考虑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跟商柏青在一起不后悔的机会。   这样算不算难忘?   电台曾做过一档旅游节目,依稀记得当时同事说过一嘴,悬崖酒店得找内部人员预订,缆车遇风雨会停运,孟逐然打给之前气象局的朋友,得知周六下午4-6点间降雨,再拜托另一位同事订好悬崖酒店。   周六,商柏青一早在孟逐然家楼下等,他站在风里,穿着冲锋衣,短靴,笔直的站在车门边,见孟逐然从单元楼出来,商柏青打开车门:“你不用开车,坐我的车吧。”   孟逐然提醒他:“这里不能停车,非本小区的车要停在门口。”   “跟保安打过招呼,上车吧。”   孟逐然原本就没打算开车,顺从的坐上商柏青的车,商柏青从后排拿过保温箱,整个递给孟逐然:“给你准备的。”   打开,里面有饺子,三明治,牛奶,咖啡,全是双份。   “吃了再走吧。”   “好,先把车开出去。”   他们在路边共进早餐,咖啡是他喜欢的,加牛奶,不加糖,整个车厢内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孟逐然随口问:“什么时候学的煮咖啡。”   “不需要学,你之前磨的时候看过。”   “那你挺有天赋啊。”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常做。”   “你不是说速溶咖啡跟现磨的一样吗?”   商柏青没说话,他一直是这样,找不到反驳的点直接沉默。   开出小区,商柏青问道:“邱誉呢,现在是去接他?”   “他已经走了。”   商柏青这才知道宋卓他们也去,商柏青降低车速:“你不想跟他们一起,我们可以改期,下次我再陪你去。”   孟逐然听完耸肩,“不用改期,我又不怕撞见他们。”   半路,孟逐然睡着了,等他醒来已到半山,身上盖着毯子,商柏青一向细心,他真的认真照顾一个人,比谁都细致。 第三十二章 最难忘的事2   跟宋卓他们汇合,施景铄一改往日嚣张,低眉顺眼的向孟逐然道歉,说是自己以前闹太过,希望孟逐然不要跟他计较。   郭高朗也跟孟逐然道歉,孟逐然大方表示:“小事。”   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反正他心底是真的不在意,与其把时间花在跟施景铄这群人计较上,不如放空心灵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们一行七人,郭高朗带来一个朋友,原计划租四条双人橡皮艇,多出来一个人跟陌生人拼一条,景区人多,大部分人赶着过来看雪景,轮到他们只剩两条四人橡皮艇。   七个人,分八个座的两条橡皮艇,施景铄点着宋卓、郭高朗、他自己,又看向商柏青,最后还是顾忌着商柏青之前的警告,没有叫他,叫上郭高朗带来的朋友,决定他们四人一条,留孟逐然、商柏青和邱誉一条艇。   邱誉私心里想让孟逐然和商柏青独处,跨到宋卓身边:“我跟你吧,我会游泳,万一翻船了我能救你。”   宋卓笑道:“你怎么不跟你表哥一起。”   “我表哥很无趣的,你知道的。”   施景铄不太高兴:“我们这边已经有四个人了,坐不下。”   邱誉拉着宋卓:“我们可以等啊,等其他人玩完了,不就有两人的艇了吗?我们可以单独租一条,我带你漂,我会控制方向。”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在催了:“你们下不下的,不下麻烦别挡着。”   景区控制下艇的时间和数量,不能隔太近,防止相撞。   施景铄没什么耐性,被人一催脸色更难看,套上救生衣,招呼郭高朗:“我们先下,阿卓你来不来?”   宋卓被邱誉缠着,“你们三个先下吧。”   施景铄三人很快顺水漂的没影儿。   风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沉,邱誉小跑着去找工作人员租艇,被告知艇都在下游,需要等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从上漂到下都不用三十分钟。   邱誉自知做了错的决定,又不好让宋卓继续站在冷风里等,跟孟逐然商量:“然哥,你介不介意我们四个人一起?”   孟逐然是真的不介意,对于宋卓,一个放在明面上的,有可能成为“情敌”的情敌,比起藏在暗处看不见的敌人,他更喜欢宋卓这样摆在明面上的。   “不介意。”他说,“可以一起。”   但他还是看向商柏青:“商教授,你呢,介意吗?”   “无所谓,我看你。”   孟逐然和商柏青并排坐在一头,邱誉和宋卓坐另一头,脚对脚坐。   出发前商柏青替孟逐然检查救生衣,确认无误后几人下水。   很快,他们来到水流最急的一段,邱誉从上来一直叫到现在:“太刺激了,比过山车更刺激。”   突然下起的雨令峡谷中段水流愈发湍急,下水之前孟逐然看过地图,经过这段最湍急的路段,下面是一个很深的潭,岸边的喇叭重复提醒着游客抓稳扶手,尽量保持后仰动作。   “快到了快到了,”邱誉喊着,“我在网上看了,我们坐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看就是从瀑布上飞下去,下去后是潭,潭很深。”   橡皮艇晃动的厉害,颠簸的程度可怕到屁股与橡皮艇的底部属于悬空状态,邱誉在尖叫,宋卓闭着眼忍着没叫,孟逐然在大笑,这种刺激是他喜欢的。   商柏青很冷静,只是默默在橡皮艇荡起最高的时候去握孟逐然的手,在周围一片尖叫声中对他说:“别怕。”   孟逐然听到身后来自其他游客的尖叫声时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两只橡皮艇不应该隔这么近,要么是后面的因为风雨或是其他原因加速了,要么是他们的在前面一段漂的太慢,导致后面的追上他们的。   终于,在冲向底部潭底的瞬间事故发生,他们的橡皮艇刚刚落进潭里,后面的跟着冲下来,巨大的水压掀起的浪潮将孟逐然他们所在的橡皮艇掀翻,邱誉和宋卓先落水,落水的刹那间被冲出十几米开外。   所有一切被打乱,计划在意外面前不值一提,入水的刺骨感令孟逐然大脑失神,像是死过一样。   他俩没有被冲太远,入水的那一刻,孟逐然猝不及防地呛了几口水,刺骨的潭水如冰箭透过皮肤往心脏里钻,孟逐然会游泳,知道这时候手不能举过水面,保持镇静才能使身体浮出水面,出水的第一时间,他看到商柏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们的手被冲散了,他身上的救生衣也在入水的瞬间脱落。   入水时他整个人是被倒扣进水里的,景区救生衣不规范,救生衣像脱马甲那样漂走,商柏青奋力游过来将救生衣脱下套到他身上,一个浪打过来,孟逐然被冲出好几米,他对着商柏青大喊:“商柏青,往岸边!”   水里不能说话,他这一开口,又呛了几口水,猛一下落水跟平时做好准备游泳不一样,哪怕会游泳也难免慌乱。   邱誉在大喊救命,宋桌不会游泳,邱誉拖着宋卓,宋卓穿着厚毛衣,入水沉重,邱誉拉不住他,宋卓挥着手在水里挣扎,越是挣扎,下沉的越快,边带着邱誉一起在水里浮浮沉沉。   孟逐然又叫了一声商柏青的名字,商柏青回头看了一眼,水流声太大,孟逐然在他的上游,商柏青在下游,他听不见商柏青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商柏青转身游向邱誉和宋卓。   人有时候会在一些特定的紧急情况下想到平时想不出的答案或问题,孟逐然在这时候想的是:“如果我死了,商柏青应该会害怕吧。”   他当然舍不得死,也不会死,他会游泳,会潜水,他要的是商柏青亲眼看到他的“死亡”,盖过他心里任何一件“最难忘的事”。   商柏青很快游到邱誉身边,帮他拉起宋卓,在水里,两个成年人未必能拖得动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商柏青被宋卓拉着衣服,也被带着呛水。   就在这时,孟逐然再次大声呼喊着商柏青的名字,脱下身上的救生衣,尽全力抛向商柏青,水流加上他抛的方位,商柏青在回头时看到了漂向他的救生衣,也看到了因为失去救生衣沉入水底的孟逐然。   水流急到没有给孟逐然观看结局的机会,他想看看商柏青的表情,可他顺着水往下游漂走了。   在水底其实不算太冷,底下的水是温热的,孟逐然潜出好远一段距离,耳边只有水流的声音,确认底下的水草跟上面的不一样才猛地钻出水面大口呼气。   孟逐然维持着身体放松的状态,保持着口鼻浮出水面,双手摊开,慢慢顺着水往下漂,一直漂到最后,他被人救上岸,出水后身体很冷,冻得一直抖,他听到工作人员在电话里互传信息:“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万幸,还活着,上面情况怎么样?”   “三人都得救了,有一个人不肯上来,执意要在水里找人。”   “告诉他找到了。”   他们询问孟逐然:“上面你的朋友也得救了,我们这里有一辆面包车,你是要坐我们的车先走,还是等上面的车下来,面包车条件没那么好。”   孟逐然脱下湿衣服,披上工作人员拿过来的毛毯,冻得嘴张不开,比划着:“先走。” 第三十三章 伤怀,自责留给商柏青   12月10日,星期日,阴。   “我看到他哭了,原来他的眼泪也跟普通人的一样,温热的,咸的。”   -----------------------------   刚上面包车,司机电话响起,孟逐然蜷缩在后座,太冷了,比在水里还要冷,他听到司机讲完电话将车停在路边,扭头跟他说话:“可能需要稍等几分钟,你有个朋友抢了景区的观光车冲下来了,说是要来找你。”   司机跟旁边的工作人员吐槽:“这叫什么事儿,抢起景区的车了,现在的人真不要命。”   等待的十分钟格外漫长,长到孟逐然想不通一个问题:你喜欢的人,在你跟其他人同时落水时选择游向其他人,是说明他太理智,理智到认为生命同等,还是说明自己在他心里份量太低?   在水里没想这么多,只想给他制造“刻骨铭心”的难忘,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同时这十分钟极为短暂,很快,他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声:“孟逐然!”   然后,面包车门被拉开,冷风灌进来,他落入一个比车座椅还要冰凉的怀抱,是商柏青,好狼狈的商柏青,头发,衣服全是乱的,他的脸冻得发青,身体一直在抖,手抖到快抱不住孟逐然。   这时候孟逐然应该是要晕倒才符合他的现状,于是,他运用他所有的演技装着强撑起眼皮,看着身上还穿着救生衣的商柏青,商柏青的眼里是孟逐然从未见过的慌乱与惊惶,他的头发湿湿的,有水从他的眼中落下,滴在孟逐然脸上,是热的,又一滴滴进他唇间,是咸的。   原来他也会哭,原来他的眼泪也是咸的。   孟逐然抬手摸他的脸,冲他笑:“你没事就好了。”   最后眼前一黑,倒在商柏青怀里。   装茶也挺辛苦,装晕更挺辛苦,还是在冷到打颤的情况下,他听到商柏青一直叫他的名字,向来稳重的他吼着司机,让司机开快点,又催着工作人员赶紧联系救护车,最后,快到医院的那段路孟逐然是真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商柏青开着车,他坐在商柏青身边,他们开车前往白云涧,沿途景色很美,路两旁干枯的芦苇随风摇曳,冰霜冻在芦苇叶上,像是挂着一条条水晶柱。   商柏青在漂流上岸后当着他朋友们的面向他求婚,不过他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他没有带花,商柏青转身往山下跑,说他去买花,让孟逐然等他。   没等到商柏青的花,他被吵醒了,梦醒了,没有求婚,没有花,有的只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孟逐然睁开眼,他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一年难有几次头痛脑热,这会儿睁开眼,抬起手,看着手背的输液管,突然想找手机。   正摸索着,病房门推开,同样穿着病服的商柏青冲进来:“醒了?刚去帮你拿体温计,夹腋下,测下体温。”   孟逐然抬起打点滴的那只手,方便商柏青帮他把水银体温计夹进去,商柏青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问他:“感觉好点没?你发烧了,烧了两天。”   “很好啊。”   孟逐然想坐起来,被商柏青按回去,“别乱动,要找什么?”   “找手机,我手机呢?”   商柏青从床边的抽屉拿出他的手机,好在那天提前在山下的储物柜存放了手机,“你帮我拿的?”   “郭高朗帮我们拿的,我们那天直接来医院了。”   孟逐然拿起手机对着输液的手拍照,嘀嘀咕咕的发朋友圈:“这张不错,显得我手白,诶,得屏蔽我爸,我妈,我三大姑七大姨,行了,发送。”   “发的什么?”商柏青问。   孟逐然将手机屏幕转向他,“记录下打点滴,这是我第一次打点滴,神奇吧。”   “嗯,神奇,你每次感冒都会买药,买了不吃,感冒自己会好。”   如果不买,一直不好,药买回来不吃也会好,孟逐然经常开玩笑跟商柏青说自己这是富贵身体,钱一定要花到位,药可以不吃。   孟逐然像没事人一样跟商柏青聊着天,聊完打着哈欠,说想睡觉。   商柏青坐在床边,他没刮胡子,短短的胡茬儿衬的他有些憔悴,他替孟逐然拿出体温计,慢慢摸着孟逐然额头:“阿然,你是不是生气了?”   孟逐然闭着眼,悠悠道:“啊?生什么气?”   “我没照顾好你。”   “我没生气,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对了,他们没事吧?”   事情既已发生,生气,不解,郁闷,无奈、不甘,委屈,他都有过,在面包车上的十分钟,这些情绪充斥着他的心脏,可他很快想通,与其内耗自己,不如让他人伤怀。   大方、懂事、名事理留给自己,愧疚,伤怀,自责留给商柏青。   道德理情都在他这一边,他在生命危急关头,将身上的救生衣脱下来扔给商柏青,而商柏青,为了其他人不顾男友“不会游泳”,他要商柏青自责,要商柏青心疼,当然,他也会给商柏青照顾自己的机会,这样商柏青不会陷入创伤后应激障碍情绪圈。   “他们都很好,你烧的最严重,阿然,我想解释。”   孟逐然半眯着眼,语气带着点撒娇:“可是我真的很困,让我睡会儿。”   “好,你睡,我在这里。”   孟逐然没有睡着,这个时候他要占主导位,商柏青想解释,他不想听。   后面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他听到商柏青隔几分钟喊他一次,时不时摸摸他的脉搏,像是害怕他随时死去。   再醒来天已黑,他住的单独病房,房间好几束鲜花,百合,桔梗,向日葵。   床边的小沙发上,商柏青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人睡着了,电脑屏幕亮着,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腕,睡得很不安稳。   孟逐然轻手轻脚下床,抱起床上的被子盖在商柏青身上,商柏青秒醒,抓着他的手:“怎么下来了?去躺着。”   “我只是感冒,不是瘫痪了,躺久了更难受。”   “那也躺着,别二次着凉。”   “工作很忙?你可以回公司,不用留在这里。”   “我应该留在这里。”   孟逐然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抛着玩,“教授,你应该说,我放心不下你,守着你我才能安心,回公司无心做事。”   商柏青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应该’,那换个人,譬如郭高朗,你也应该留下来陪他吗?”   “不会。”   “我知道你会,换作任何人,你都会,你的道德感会压制你留下来照顾,对了,睡觉之前你有话跟我说,要说什么?”   问题被孟逐然抛出来,商柏青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试着找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当时情况紧急,你穿着救生衣,宋卓会带着邱誉溺亡,我想把他们拉出水面再回来找你。”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怪你,我懂,溺水的黄金救援时间是4分钟,我知道你不会看到你朋友在你面前溺亡,你游过去,到救起他们,可能刚好四分钟,我也明白,哪怕不是你朋友,换作任何人,你都会救,商柏青,你是个好人。”   所有的话都被自己先说完,商柏青果然没再说话。   他在沉默。   “你不用自责。”   “你说的对,游过去需要四分钟,我在下游,游上来四分钟不够,阿然,我错了。”   孟逐然温柔地注视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像是怜悯一个不知道如何运用感情公式的小可怜,“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我好好的。”   向来沉静的商柏青眼底泛起雾气,声音颤抖:“幸好……你还活着,你不该把救生衣扔给我。”   剩余的话自然没必要从孟逐然嘴里说出来,后怕、后悔、那些关于孟逐然“死去”后的一切,都留给商柏青自行想象。   这一晚商柏青没有再说话。   商柏青几乎不敢入睡,一闭眼,全是孟逐然消失在水面的画面,他的大脑不受他控制,他害怕,害怕他的阿然不会再原谅他,他已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可阿然说不怪他。   他希望阿然骂他,打他,拿他发泄,但是他什么都没做,越是这样商柏青越担心,担心孟逐然彻底放弃他,他在海脑里来回想,如果孟逐然真的出事,他应该会先安排好父母的晚年,再去另一个世界陪阿然。   商柏青电话一直震动,孟逐然看过去,有宋卓的,郭高朗的,邱誉的,无一例外,全都被他挂断。   孟逐然可不管他想不想说话,说道:“你朋友找你,你可以出去接。”   “他们想来看你,前天你还没醒,他们来过一次。”   “邱誉吗?”孟逐然全程没有提过宋卓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邱誉和宋卓一起,郭高朗和施景铄,分两拨来的。 ”   大概是商柏青一直没接电话,邱誉发微信给孟逐然,说是宋卓想来探望他,问方不方便。   孟逐然回:“你表哥好像不太愿意我见人哦,明天十一点吧,你哥十一点会出去买饭,你们可以一起来。”   明天啊,明天是个好日子。 第三十四章 我有一个秘密需要告诉你   12月13日,星期三,雨。   “当了一次坏人,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   隔天,十一点,商柏青前脚刚走,后脚病房门被敲响,不用猜也知道是邱誉:“没锁,进来。”   邱誉先进门,宋卓跟着进来,邱誉小心的往外看:“我哥走了吧,我们说了好几次要来看你,他不让,说我们会打扰你休息。”   宋卓将带来的水果放桌上,礼貌地问:“你还好吗?那天真的太惊险了。”   邱誉也是一脸后怕:“对啊,我差点以为我们要死在那里了,当时的情况真的是生死一线,宋卓没有穿羽绒服,如果是羽绒服还好一点,会浮起来,他的毛衣沾到水重到夸张,我被他带着一直往下沉,我哥要是再晚到个五秒,我跟宋卓的小命就交待在那里了。”   “是啊,你们很幸运,”孟逐然说着,冲宋卓笑了下,“我还行,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很抱歉,如果那天你不把救生衣让给柏青,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邱誉挠了下脑袋,“对哦,我还想说呢,然哥,你都不会游泳,怎么那么傻,把救生衣让给我哥,万一你……那我哥得愧疚一辈子。”   “没办法,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吧,就像他义无反顾游向你和宋卓。”   听到这里宋卓脸上出现一丝异样的情绪,“孟先生,柏青他一直是这样,哪边情况紧急,他先救哪边。”   邱誉后知后觉,赶紧替他哥解释:“对啊对啊,我们上岸后听岸边的游客说当时你处的位置相对比较安全,你左手边就是岸,已经有人向你扔救生圈了,救生人员也发现了你,我哥是想先救我们,然后再去救你。”   孟逐然弯着眉浅笑:“是吧,邱誉,我问你,如果,你朋友和你喜欢的人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我当然是救我喜欢的人……不是,我没有喜欢的人,我还没恋过谈爱呢。”   “你看,你没有喜欢的人你都知道本能反应是先救你喜欢的人。”   宋卓说:“柏青他没有这个意思,在他的认知里生命平等。”   孟逐然笑得更深:“那我为什么不去找个牧师或者佛子?”   宋卓没说话。   孟逐然拍了下邱誉肩:“我有几句话想跟宋卓说,你能不能去帮我打点热水,开水间在走廊的尽头。”   “哦哦,好,行。”   病房只剩他和宋卓,孟逐然看向窗外,“宋卓,你是不是以为你比我更了解商柏青?”   “我从小认识他,他一直是这样,从容,理智,看待问题直切要点。   孟逐然揭开他虚伪的面纱:“其实你想说的是,他情商低,共情力差,宋卓,其实你应该高兴,不是吗?商柏青在生死危机的关头选择游向你那一边,你不高兴吗?我一直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吧,但你装的很喜欢我的样子,说实话,我挺反感的。”   宋卓似乎是被孟逐然激怒,“是,说实话,被救上来那一刻我看到的第一眼是他,我是开心的,我承认,我放不下他,我也承认,我不够坦荡,我内心里希望的也是他选择我。”   “你看,你们这样的人,虚伪至极,你喜欢商柏青,你可以告诉他,你看到他选择你,你高兴,你也应该让他知道,你一个人自艾自怜,是做给施景铄、做给我看的吗?你是个懦夫,宋卓,你没种,你就是典型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宋卓,你敢承认吗?。”   孟逐然知道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尽显刻薄,他就是故意的,烦透了一个假装无辜的人惦记着自己前男友的局面,他们不打破,那就点把火,帮一帮宋卓。   宋卓脸色不太好看:“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懦夫,但在我呛水的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孟逐然,我们公平竞争。”   “你没有资格跟我公平竞争,你连告诉商柏青的勇气都没有,你拿什么跟我竞争?”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商柏青拎着外卖往里走,问道:“告诉我什么?”   宋卓身体一僵,脸色煞白,商柏青看向孟逐然,又看向宋卓:“聊什么,有什么事是我需要知道的?”   孟逐然耸肩看向宋卓,期待着宋卓接下来的反应。   原本商柏青是要去医院外面的一家私人厨房亲自取餐,来回时间大约半小时,今天孟逐然提前告诉他不想吃那家的营养餐,胃不舒服,想吃医院食堂的小米粥配咸菜,医院食堂到病房用时大概十五分钟。   时间计算的刚刚好,完美让商柏青听到最关键的一句话。   宋卓本能的想逃:“没事,我和邱誉过来看看逐然,不打扰逐然休息,我该走了。”   孟逐然在他转身时出言冷讽:“怎么,又要当逃兵,又想缩进你的保护壳,宋卓,你不是说要跟我公平竞争吗?”   商柏青眉头蹙起,“竞争什么?”   宋卓背对着商柏青,孟逐然则是靠在窗边,完美的不等边三角形站位,孟逐然心情不错,如果宋卓这时候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他还能佩服他几分,若是选择逃跑,宋卓将被他划分为“不配与我相提并论”那一类。   门外是医院小推车轮滑过地面的声音,病房内孟逐然一脸无辜的冲商柏青扬眉,孟逐然细心的观察到宋卓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在纠结,在衡量。   终于,宋卓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商柏青,说道:“是,我有话要跟你说,柏青,我心里藏在一件事,藏了十几年,我一直想告诉你,从我十六岁那天起,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商柏青听完,脸上没有何任起伏,他把手里的粥放到桌上,招呼孟逐然:“先过来吃,这天气凉的快。”   然后去看宋卓:“我知道。”   “你知道?”宋卓惊讶中透着恐惧。   孟逐然看着另一个人对着自己的前男友表白,抱着看戏的态度坐在一边,甚至随手剥了根香蕉,孟逐然忍不住腹诽:看吧,你果然不了解商柏青,商柏青所的说的知道,应该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就跟你喜欢郭高朗他们一样”。   果不其然,商柏青夺走孟逐然手里的香蕉,把勺子塞他手里,示意他吃粥,然后对着宋卓:“阿烁也说过喜欢我,他比你更早,他六岁开始喜欢我,郭高朗也说过,也比你早,九岁。”   孟逐然开始替宋卓难堪了,他默默端着粥走出病房,这个时间应该演大度留点空间给他们说话。   商柏青拉他住他,不让他离开,宋卓的眼眶开始泛红,“商柏青,我说的喜欢,是像你喜欢孟逐然这样的喜欢。”   “宋卓,你为什么喜欢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一直知道,我在想,如果那年需要一个人扮演你名义上的男朋友,如果那个人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我勇敢一点,那个人会是我,而不是孟逐然。”   商柏青依旧一脸平静:“没有如果,没有可能,你是你,你不是阿然。”   停顿几秒,他又补充一句:“只能是朋友,阿然不一样。”   “可是柏青,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不喜欢尝试新的东西,下次别说这些无用的话,不合适。”   宋卓哭了,他摘下眼镜,抬手按了下眼眶,孟逐然想说点什么,又觉得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合适,他可不想当这个圣母。   门再次被从外面推开,邱誉怒气冲冲地跑进来用力拉了下宋卓:“你用不用啊,你都知道我哥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自取其辱,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呢?”   见宋卓没动,邱誉气得摔门离开。   宋卓再次看向孟逐然,惨笑:“孟逐然,你说的对,我不够了解他。”   宋卓走了,商柏青像没事人一样坐下陪孟逐然吃粥,粥吃掉一半,他突然开口:“原来是这样。”   “嗯?什么这样?”   “施景铄针对你的原因。”   “嗯,”孟逐然点头,“这个大弯终于给你绕过来了,不容易啊。”   “宋卓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诶,我想问你,刚刚他说喜欢你,你说知道,你是故意的吧?”   “嗯,故意的,我前天知道的,他们来看你,我听到邱誉跟他的谈话。”   孟逐然擦着嘴,嘴角扬起笑意:“你变坏了,突然想起我有一个秘密需要告诉你。”   “嗯?”   “其实我早知道宋卓暗恋你,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出国之前我跟他谈过一次,我告诉他,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阿然,我有选择权,我不是物品。”   睡前孟逐然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这算是做了一次坏人,也罢,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又一天,孟逐然主动要求出院,商柏青在得到医生的允许后带着他走出医院大门,雨下的很大,商柏青给孟逐然带了长款羽绒服,他没有带伞,让孟逐然在医院的玻璃门里面等,他跑去买伞。   孟逐然看着他在风雨里奔跑,没来由的心一阵刺痛,要是人没那么贪心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也许能将就的过完这一生。   以前让他挑商柏青的毛病,他挑不出来任何毛病,甚至帮着商柏青说好话,在任何人面前夸赞他;现在让他挑商柏青的毛病,他依旧挑不出来,没有原则性的错误,道德标兵是他,完美男神是他,数学天才还是他,只是自己站在他身边,总感觉站在一座塑像身边,没有温度,没有感觉到100%的爱。   商柏青回来的很快,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令孟逐然想起面包车里最后一眼见到的他,像个失去珍宝的落魄汉,雨落在他黑色的毛呢外套上没有被吸收,像一颗颗小珠子沾在上面,孟逐然抬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雨珠,开口道:“送我回家吧。”   坐上他的车才发现后座加了一层棉垫,孟逐然没有坐到副驾驶,而是坐去后排,商柏青回头看了一眼,“跟我回家吧,我照顾你。”   “你会照顾人吗?”   又是一阵沉默。   “以前是我以为你不需要我的照顾。”   孟逐然扭头看向窗外,很轻的笑:“是啊,我以前演的太过成熟,导致我把我自己塑造成一个跟你一样强大的参入者,教授,以后再遇到其他人,如果他跟你说他不舒服,但又说不用你抽空回家,你一定要回去看看他。” 第三十五章 故意给他希望而后抽身   12月16日,星期六,阴。   “我故意撩拨他,故意给他希望,我要让他以为我跟他还有和好的可能性。”   -----------------------------   商柏青慢慢开着车,开始思考孟逐然话里的意思,有一年孟逐然肠胃炎,他打电话询问商柏青忙不忙,商柏青说在公司,有点忙,问他是否有事。   孟逐然说不舒服,但是已经吃过药,现在躺在家里,商柏青问他需不需要自己赶回去,他说:“不用,工作要紧,你先忙,有事的话我再打给你。”   “我打电话给你的意思,其实是想让你回家陪我,而不是听你问我‘需不需要我回去’,我不该装的太懂事,我应该直接说的,我在生病的时候需要你,我不舒服的时候想你陪在身边。”   “对不起,我……不知道。”   “再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的下一任,看一样东西次数超过两次,要么是他在羡慕,要么是他想要。”   商柏青沉着声:“没有下一任,不会有。”   依旧在楼下分别,孟逐然上楼后往下看,商柏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五分钟,他驱车离开。   商柏青回到家,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拿起手机又放下,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找不到可以填补的东西,他一次又一次走楼梯跑到楼下,又跑上楼,像只无头苍蝇乱蹿。   猛然发现欠孟逐然太多,从前的种种细节,加上这次在水里将他放至第二位,商柏青只觉得这种愧疚感即将将他撕碎。   一直到早晨四点,商柏青站在阳台,晨曦在雾气中朦胧着,寒露落在他周身,他摸出快没电的手机,打给孟逐然,孟逐然被吵醒,声音透着慵懒:“嗯?有事?”   商柏青一开口,声音哑到像是喉咙里塞了把沙子:“阿然……”   孟逐然清醒一大半,抬眼看窗外,天还没亮,商柏青是个理智超出常人的人,认识他这些年,从没见过他在该休息的时间电话扰人好梦。   不正常。   等了好久,等到商柏青的下文:“我很难受。”   “不舒服请去看医生。”   “阿然,有没有哪本书里有答案,我应该怎么做?”   他今天不对劲,孟逐然坐起身,电话那边的商柏青却挂断电话。   再打过去,提示已关机。孟逐然坐着发怔,商柏青……他居然说他难受,凌晨四点,他打电话过来,只说一句他难受,孟逐然发现他也有猜不透商柏青的时候。   商柏青从阳台回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颓废的“陌生人”,商柏青注视镜子里自己的眼睛,他的助理曾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的眼神看上去像是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助理还说他们都不敢与他对视,害怕他的眼神。   他想起孟逐然,孟逐然的眼睛很漂亮,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深情。商柏青胸口堵着,他想不明白他应该给孟逐然什么,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了。   而后两天,商柏青没有再打过来,孟逐然也没联系他。   在家睡了两天,不得不说被寒冬的水这么一泡,整个人精神气一下少一大半,又躺了两天才算真的缓过神,商柏青每天都来,他到现在都没有进过孟逐然的家门,不知道孟逐然住几楼,他会把带来的食物放在一楼外卖柜,孟逐然下去拿,然后一个说“谢谢”,一个说“再见”。   孟逐然没有拒绝他每天送来的汤、饭、粥,商柏青会做饭,大学期间他就学会了做饭,他做任何事一向都有着最严谨的计划,在他看来做饭是一种必备技能,于是在大一那年暑假利用一个月时间报了一个烹饪班,以最专业的速度学会了做饭。   他们在一起时,碰到他忙,孟逐然随便吃,不是外卖就是泡面,只要他有空,多数他做饭。   他做饭的时候孟逐然喜欢在一边偷看他,别人把做饭当成一种乐趣,他不一样,他当成科研,他会认真做菜,仔细摆盘,合理饭食,综合营养,所以他做饭的时候不说话,孟逐然不会进厨房打扰。   今天他又来了,送的是红烧猪蹄,猪蹄里加了黄豆,青菜是蚝油生菜,还有排骨玉米汤。   菜是用的透明玻璃食盒,孟逐然下来拿,在他要离开时叫住他:“我很喜欢吃猪蹄,但我不喜欢吃黄豆,我喜欢吃生菜,但我不喜欢蚝油的味道,我喜欢排骨,但我不喜欢排骨做成的汤。”   商柏青站在原地,这些菜都是按食谱做的,在他看来这些菜的搭配形成金字塔形的营养链,“我记下了。”   “其实你一直没有注意,以前你经常做这几道菜,我只吃猪蹄,从来没有吃过里面的黄豆,生菜但凡沾上蚝油,我一点不碰,排骨汤我只吃里面的排骨,还得配蘸料。”   “我会改。”   “没关系,我只是随口说我的喜好,你按你的习惯就好。”   孟逐然在给商柏青制造一种假象,一种他们随时会复和的假象,他不拒绝商柏青的照顾,不拒绝他做的饭,像以前一样相处,除了没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孟逐然前几天发的在医院吊针的朋友圈引来无数朋友的关心,今天一早接到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罗湛。   他跟罗湛其实不算熟,唯一一次讲话多,是那次利用罗湛刺激商柏青。   罗湛在电话里问:“出院了吗?”   “早出院了,小事。”   “我刚好在宁城,方便过来看看你吗?”   “当然。”   “你哪天有空?”   孟逐然现在很清闲,“今天就有空。”   他们约在晚上,罗湛换了新发型,他是个很酷很潮的人,头发染成淡淡的紫色,穿着夹克,像是漫画里的摄像师,孟逐然笑问:“差点没认出来。”   罗湛不自然的撩了下头发:“来这边跟拍一个婚礼,新娘子是个很酷的女孩子,婚礼一眼看过去,像是在参加漫展,我被他们的快乐所感染,跟着染了个头发,怎么样?”   “很好看,很有个性。”   “一次性的,本来打算明天洗,你这么说我可舍不得洗了。”   孟逐然忙摆手:“别别别,你做你自己,你这最好看的一面我已经看到过。”   两人选了一间江湖菜小酒馆,罗湛问起住院的事:“怎么突然住院了,身体没太大事吧?”   孟逐然开玩笑道:“受了点伤,情伤,挺严重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罗湛表示不相信:“你不像是会受情伤的人,倒是像会伤别人心的人,那种,漂亮男人。”   “那你是看走眼了,我啊,伤得重,藏的深。”   罗湛被他逗笑,“漂亮男人都像你这样吗?”   “哪样?会骗人?会撒谎?”   罗湛边笑边点头:“对,会演戏,但很可爱。”   “你对漂亮男人有成见啊罗老板。”   罗湛说的半真半假:“可不是,我空窗期三年了,知道为什么吗?”   “被漂亮男人伤过。”   “我真的太喜欢跟你聊天了。”   孟逐然挑眉:“那得多漂亮才能伤到你。”   罗湛笑得拿不稳酒杯,“一个骗我心骗我身的漂亮男人,不提也罢,提起来我觉得我自己窝囊。”   “不提,喝酒。”   跟罗湛喝到很晚,回到家已是夜里十一点,期间电话响了三次,都是商柏青打过来的,孟逐然没接,权当没听到。   小区这几天路灯坏了,物管跟业主存一些历史遗留的矛盾,导致路灯几天无人维修,孟逐然前脚踏进小区,一束车灯自身后亮起,他走的慢,车行的慢,一直照到他的楼梯口。   孟逐然转身,单手插兜,等着商柏青下车。   商柏青在路边停好车,拎着保温盒下车,走到孟逐然身边,第一句话是:“跟谁出去喝酒?”   孟逐然有点醉,微醺的感觉令他想要亲吻商柏青,他偏头冲着商柏青笑:“教授,你这样的语气,像不像审问晚归家的叛逆孩子,你应该说……”   孟逐然想去拽他的领带,发现商柏青今天没有系领带,他今天的羽绒服里没有穿西装,穿的毛衣,孟逐然只能去拽他的衣领,将他拉到楼道侧边,那里很黑,没有路灯,监控死角。   “你应该说,这么晚喝酒,胃还好吗?要不要喝醒酒汤。”   “好,我记下了。”   “我以前喝醉,你打过我屁股,现在呢,还要打吗?”   那是孟逐然正式拿第一次工资,他请电台同事吃饭,被同事灌醉,喝到整个人软绵绵的,商柏青去接他时,包间只剩他一个人,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印着口红印,商柏青把他带回车上,脱下他的衬衫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问他口红印是怎么来的。   孟逐然晕乎乎的,说不知道,人太多了,年轻人喝成一团你推我挤,难免蹭到。   商柏青说要惩罚孟逐然,让他记住以后不许喝醉,于是,他在车上,在后排命令孟逐然趴向后备箱,然后打了他屁股。   现在回忆起来,孟逐然直觉得好笑,幼稚又好笑,他告诉商柏青:“其实我当时是装的,我没那么容易醉,你记不记得我们后来干了什么?”   这个角落太暗,暗到孟逐然看不到商柏青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孟逐然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香,香气染得商柏青衣裳尽沾酒气,孟逐然继续凑近,身体贴在商柏青身上:“你打了我屁股,我生气了,我解下皮带,说让你打个够……”   商柏青被他带入回忆,孟逐然脱下皮带,借着酒意撒泼,说:“隔着布料打有什么意思?继续打啊。”   孟逐然换了个姿势,脱掉衣服裤子扔向前座,继而叫冷,商柏青脱下西装替他披上,他说:“我要的不是衣服。”   “那你想要什么?”   路边时不时有人经过,孟逐然披着他的衣服坐起来,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没人知道他下面什么都没穿,他借酒发疯,咬着商柏青耳朵,装成想要又不敢说的样子:“我想要你把车开去暗一点的地方。”   商柏青替他系好安全带,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赶,一进家门,孟逐然被他抱回床上,当时的孟逐然是失望的,他问商柏青:“学长,你是不是对‘上床’两个字有误解,不是一定要在床上才算上床。”   “床上干净。”商柏青这样回答。   孟逐然把记忆里商柏青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当时说床上干净,可那天我真的特别想撕开你的衣服,看着你为我发疯,在车上,在人来人往的路边,路上的人看不到车内的情形,他们只能看到车身晃动……”   商柏青在孟逐然的描述里低沉的溢出一声沉闷的哼声,“不干净的地方对你身体不好,我不是不想,也不是做不到,阿然,以后我会配合你。”   孟逐然的手慢慢下挪,抓住小商柏青,“可惜啊,教授,你错过了。”   商柏青在他的挑逗下逐渐失控,在商柏青的吻即将落在他唇上的前一秒,孟逐然及时抽手,推开商柏青,潇洒走进电梯:“晚了,你该回去了。” 第三十六章 我会毫不犹豫的救你   12月20日,星期三,晴。   “我告诉他,如果那天我是他,我会选择救我在意的人,我低俗,我自私,我只想我喜欢的人活着。”   -----------------------------   到家,孟逐然打开保温盒,今天的猪蹄焖花生,没有他讨厌的黄豆;生菜是蒜蓉炒的,是他喜欢的口味;排骨是酸甜的,先炸过再做成酸甜口味,也是他喜欢的,不过他全都没吃,盖上盖子放进冰箱。   而后几天,孟逐然以陪朋友游宁城的理由拒绝与商柏青见面,商柏青每天固执的在睡前给他发“晚安”。   他当然没有每天陪着罗湛,多数时间他宅在家里学习大师设计图。   第四天,罗湛向孟逐然告别:“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宁城很美,下次来希望能再见到你。”   孟逐然说:“这么急吗?今晚请你吃饭,不许拒绝。”   “我从来不会拒绝漂亮男人,地点,时间。”   孟逐然给他发了一品轩的定位,时间在晚上七点。   这边跟罗湛约好,转头打给商柏青:“教授,忙吗?”   商柏青应该是在公司,他在跟同事讲话,接到电话往安静的地方走,孟逐然听到他拉窗帘的声音:“不忙。”   “那今晚一起吃个饭?”   “好。”   “5点半,你能安排吗?”   “可以,5点半。”   “卡朋西餐厅,不见不散。”   两边都约好,孟逐然先打给一品轩,预留东边的位置;又打给卡朋预留西边靠大门的位置。   一品轩与卡朋同在煦明广场,两家餐厅相对着,卡朋的西边靠大门的位置,刚好将一品轩东边的位置一眼收尽。   孟逐然到时,商柏青刚坐下,商柏青的视线追随着孟逐然,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视线便粘在他身上,他今天穿着他不喜欢的西装,系着领带,领带上别着领带夹,那是一枚郁金香领带夹,不记得哪一年买回来送给商柏青,商柏青没有用过,他觉得跟他的衣服、跟他需要出入的场合不搭,商柏青甚至不知道孟逐然是什么时候带走的这枚领带夹。   孟逐然走的时候没有带衣服,他的大部分物品至今天还留在他和商柏青的家。   气氛不错,菜是商柏青点的,这次的他无疑是用了心的,记得他不爱胡萝卜和洋葱,点菜的时候避开这两种配菜点。   商柏青吃东西很安静,孟逐然吃的很少,6点40分,商柏青吃完最后一道菜,孟逐然放下刀叉,招来服务生买单,然后对着商柏青说:“我有道题不会解,教授能帮我看看吗?”   “什么题型?”   “选择题。”   孟逐然借用商柏青的笔和本子,在本子上画出一道题:火车在铁轨上高速行驶但刹车失灵了,前方“Y”字型岔道轨道,左边轨道有五个人被绑着不能动弹,右边有一个人无法离开铁轨,请问,你站在铁轨控制开关前,你会怎么选择?   商柏青看着题目,久久沉默。   在来卡朋之前,商柏青去理了个发,不过孟逐然似乎没发现,他没提。   商柏青真的以为孟逐然约他吃饭是缓和的信号,此刻纸上的题目告诉他,孟逐然没有原谅他。   孟逐然等了很久,没等到他的回答,拿起笔,在本子上写:“大多数理智的人认为五条人命大于一条人命,选择牺牲一个人。”   “假如我们把题目换一换,”孟逐然继续在题目上改,把刚刚的那一个人,人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假如这条轨道上的一个人是我,教授,你会怎么选,你是要牺牲我去救另五个人,还是弃他们不顾来救我?”   商柏青少见的显出痛苦,“我不会做选择题。”   读书的时候他的语文成绩总是不太理想,他不会共情太多描写情感的文字,没办法做选择题,考试时他会空着交卷。   “你不会选,无论你怎么选,你的内心都会受到个人道德谴责,可是商教授,”孟逐然几笔涂掉自己的名字,换上商柏青的名字,“如果是你被绑着,而我有选择权,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救你。”   “我自私,我狭隘,我愿意承担所有谴责去救我在乎的人。”   其他的话不用再说,商柏青会慢慢磨,慢慢悟。   孟逐然按住衣服下摆优雅起身,当着商柏青的面脱下西装外套,单手解下领带塞进外套口袋,然后解开胸前两颗扣子,最后是袖扣,袖子被他随意挽起,他冲着商柏青笑:“为了这顿饭,我特意买的衣服,我发现我还是适合中餐,商教授,体面点,以后大家见面还是朋友,我还是会骄傲的向大家介绍:商柏青,我前男友。”   商柏青艰难地听着他的话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跟着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孟逐然看向对面一品轩,“我还有约,我朋友在等我,你忙你的。”   孟逐然走的很慢,他知道商柏青在看他,一直在看着他,他没回头,走到对面一品轩。   罗湛早到了,见孟逐然进门,站起身递给他一个礼品包装盒:“送你的,临别礼物。”   “抱歉,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我们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交换礼物。”   孟逐然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商柏青,他没走,坐在原位,桌上的餐具已收走,服务生在桌上放上一瓶花,花里插着一枝白色的玫瑰花,孟逐然知道商柏青在看他。   他笑着接过罗湛的礼物,“罗先生,我得跟你道个歉。”   “我们也算朋友了,不用这么生疏,叫我小罗,阿湛都可以,如果你是说礼物的事,不用道歉。”   “不,我要说的是,我利用了你,别回头,别转身,我的前男友在对面的餐厅看着我们。”   罗湛笑容顿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所以,上次在丰市,你让我推荐服装店,也是用来刺激你前男友?”   “是,抱歉。”   “没关系,我应该早猜到的,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问题?”   “你跟你前男友,现在属于什么关系?”   孟逐然余光瞥见商柏青点了一杯咖啡,他一直看着这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孟逐然在想,如果他是商柏青,他应该会走过来,会假装不经意的坐到他们旁边的座位上,可他是商柏青,商柏青不会。   “属于……分手后的考查期。”   罗湛举杯:“多谢你的坦诚,以茶代酒,敬你。”   孟逐然看着罗湛袖口露出的纹身手臂,问道:“你的纹身很特别。”   罗湛大方撩起手臂伸到孟逐然面前,“用不用再靠近点,让你前男友看看。”   孟逐然拉着他的手臂,“我记得之前在学习班你还没纹吧。”   “你再仔细看看。”   孟逐然捏着他的手臂翻过来,“贴的?”   罗湛耸眉,“怎么样,防水Hela,防汗,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跟纹的有什么区别,可以维持半个月。”   孟逐然再次看向对面,商柏青坐的位置已空,桌上的咖啡杯还没收走,只剩一枝孤独的白玫瑰。   “告诉你一个秘密,”孟逐然压低声音,“我身上也有纹身,分手后纹的。”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曾在屁股上纹过初恋的名字,后来分手,被初恋拉着去洗掉了。”   “我猜你纹身的时候没哭,洗的时候哭了。”   罗湛“靠”了声,“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爽快。”   吃完饭顺便送罗湛回酒店,到酒店楼上,罗湛说:“其实在丰市的时候我挺想跟你表白的,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自认为我应该也对你口味,现在想想,我们应该更适合当朋友。”   “不要在空窗期的时候贸然对有人好感,容易失望,譬如你看到的我,有可能不是真实的我。”   罗湛上前向孟逐然伸手:“感谢你的坦诚,朋友。”   “下次再来宁城,一定好好招待你。”   孟逐然开着车回家,回家之前先去买了束花,是鲜艳的红玫瑰。   娇艳的花朵为什么总被用来与爱情挂钩,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想明白。   车即将开进小区拐进大门时,车灯从另一辆车身掠过,只需一瞥,孟逐然认出商柏青的车。   他不动声色的调动后视镜位置,从后视镜看到车里的商柏青,他的车停在路边,人坐在车里。   孟逐然假装没看见,下车时他看到商柏青的车跟着进了小区,停在不远处,孟逐然从容地抱着一大束鲜花和罗湛送的礼物盒往楼梯间走。   商柏青没有跟上,他的车停在路边,孟逐然上楼后没有开客厅灯,开灯容易暴露他的身影,他走到阳台藏在窗帘后面往下看,商柏青站在车边向上仰头,像是在透过夜色看他被网纱遮住的爱情。   孟逐然睡了个好觉,这次他没有拉黑商柏青,电话、微信全都留着,在商柏青的世界里,被拒绝就是简单字面上的“拒绝”,像一条单行线的指令,商柏青会遵守着这条指令,不会再跟孟逐然联系。   而孟逐然在等,等商柏青主动联系他。 第三十七章 假装点错的外卖   12月22日,星期五,阴。   “我说不联系,他真的不跟我联系,唉,看来是时候放点鱼饵了。”   ------------------------------   商柏青站在楼下,一直看着楼上,到目前为止,他不知道孟逐然住几楼。   孟逐然不想让他知道,他上楼不开灯,商柏青应该早知道的,孟逐然一直是条狡猾的鱼,他不想让商柏青知道的事,商柏青不可能知道。   商柏青回到家,躺在孟逐然常躺的那一边,复盘起这段长达七年的感情,他想起孟逐然说的“枯燥”,“没感受到爱”,他试图在这七年的记忆中寻找他爱孟逐然的证据。   突然间的,好像这段记忆被删除了,他想不起来他跟孟逐然相爱的证明,又或者说,在他的认知里,他是设定好要跟孟逐然在一起的,从见到孟逐然那天起,他就在想,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   家里很冷,很静,商柏青再次开车来到孟逐然的小区外,他知道孟逐然的车停在小区外面的路边,将车停在孟逐然的车旁,他就这么在车里坐了一整晚。   商柏青在小区买了两个车位,只要他们在家,他们的车总是并排放在一起,多数时候他回家孟逐然的车已停在车位上,仿佛只要他们的车停放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就没断,明知是自欺欺人,商柏青还是这么做了,一连三个晚上,他都睡在车里,睡在孟逐然家的小区处。   今天要去工作室,孟逐然刚准备上车,发现车身被擦花,准确来说不像是擦花,而是像被人故意用利器划伤,当即报警,并联系小区务业调监控。   很快查出来划伤他车的是附近一个收废品的老大爷,老大爷嫌弃他的车停在路边不方面他的三轮车通行,故意将车划伤。   保安在一旁替孟逐然抱不平:“这老大爷,这边有停车线的地方是可以停车的,他该不会以为这条路是他客厅吧?”   孟逐然没注意听,他的视线被视频中的另一辆车吸引,刚一直盯左侧监控画面,转到右侧才看清商柏青的车。   “你好,视频能倒回去吗?”   他在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商柏青每晚驾车停在他的车旁,一直到早点六点才离开。   不知道他在车里都想些什么 ,三天了,他在车里待了三天,却不敢来见孟逐然。   第四天,孟逐然终于接到商柏青电话:“阿然,我想见见你。”   “我们说好的,教授,我们不会再见面。”   商柏青的语气很生硬:“我想见你。”   孟逐然叹了口气,“我们分手了,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退出‘想见就见’的范围了。”   “可以发信息吗?”   孟逐然有那么点小小的激动,商柏青终于跨出了这一步,总比他只会在车里过夜强,但他不想太轻易如商柏青的愿,他说:“不可以,教授,说好的,不打扰。”   “好。”商柏青说着挂断电话。   又过几天,孟逐然像是彻底失去商柏青的消息,突然有些担心,孟逐然假装无意打电话给邱誉,问他在忙什么。   “然哥,我在姑姑家,今天姑丈做了很多菜让我过来吃,还包了包子,你要过来吗?”   不能直接问,那就点着带着说:“不了,你们多吃点,你哥喜欢吃商叔叔包的包子,让你哥多吃点。”   “哥没回,姑打他电话没听,我打也没打通,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   “他公司忙吧。”   “不知道啊,等下,姑丈要跟你讲两句。”   商父接过电话:“小然哪,有空来家里吃饭,你们都不来,做了这么多菜没人来吃。”   “等有空了过去拜访你。”   “对了,柏青有跟你联系吗?我们打他电话没听。”   “叔叔你别担心,他可能忙公司的事,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连打两通电话都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商柏青极少故意不接人电话,现在已是晚上八点,不知道他是在加班还是在家。   联系他的助理,礼貌道:“姜助,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之前有个u盘不小心落在柏青办公室了,想现在过去拿,刚打他电话没听,你们在开会吗?是不是不方便过去?”   “孟哥,是什么样的u盘,很急吗?今晚公司没人,商总办公室需要他的指纹,没办法帮你拿。”   “倒也不急,那就明天吧。”   既然不在公司,那一定在家,孟逐然不能直接联系他,不能表现出对他在意、恋恋不舍,那就让他联系自己。   打开外卖APP,点了一份白粥、一份咸菜,外加一份可乐煮姜汤,订单备注:“如电话无人接通,请帮忙放在保安区,谢谢外卖小哥。”   地址当然是选商柏青的居住的水秀别苑,水秀别苑的外卖直接送送不进去,小哥需要打电话给业主,业主打开门禁,并在保安亭登记才能进;若是业主没听,外卖将由小区保安转交给业主,物业费贵的效果呈现在这一方面,保安不会偷懒,他们会在第一时间与业主联系,保证让他们吃到热饭热菜。   那句备注是孟逐然以前点外卖常备注的一句话,一个字没改,商柏青看到不会疑心,电话、地址都是默认选择商柏青的。   商柏青下班后一个人在家看电影,爱情电影。   他在家里的旧电脑翻出孟逐然建的文件夹,里面有他下载的电影,这几天他看完了《花样年华》、《罗马假日》、《泰坦尼克号》和《魂断蓝桥》,遗憾的是,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看完特意去网上找观后感,试图通过别人的观后感唤醒他对爱情的感悟,可惜,他看别人的爱情永远站在上帝视角,甚至在泰坦尼克号沉船后分析沉船的种种因素,没有网评的感同身受,更没有为主人公的凄美爱情流泪。   手机调成震动,郭高朗约过他几次,商柏青全都拒绝了,就连工作都交给助理去对接,朋友会让这个世界变的更有趣,显然,他跟施景铄他们在一起,他没有感受到世界的有趣,在他看来只有跟孟逐然在一起是有趣的,孟逐然可以是爱人,可以是朋友。   8点半,电影看到一半,手机又在震动,这次不是郭高朗,显示着“快递送餐”。   他没有点外卖,但他还是接通电话,外卖小哥非常有礼貌的跟他再三确认:“先生,确实是您的号码,尾号6368,姓商,下单的是白粥和生姜可乐。”   成功拿到外卖,商柏青看着上面的备注,猜测是孟逐然下错地址,又看向可乐姜汤,没有犹豫,拿起电话打给孟逐然。   孟逐然在接进电话时故意将声线压低,听起来像是带着鼻音:“是你啊……”   “你感冒了?”   “没有。”孟逐然吸了下鼻子。   “有吃药吗?”商柏青问。   “小感冒,不用吃药。”   商柏青停顿几秒,“我给你送药,可以吗?你的外卖点到我这里了,给你送过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点错的不要了,我再重新点一份吧。”   “我过去。”   商柏青来的很快,半小时左右,他在楼下打给孟逐然,今天的孟逐然打开了楼上的灯,站在阳台听他电话,他看到商柏青抬头,楼下灯光暗,看不清商柏青的眉眼,只知道他抬头看向楼上。   “我送上来,几楼?”   “12楼,电梯右手边。”   在不适合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告诉他自己居住的楼层,他知道商柏青一定会记下,但他不会打扰孟逐然。   上到12层,商柏青见到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的孟逐然,“感冒严重吗?”   “不严重,有点鼻塞,麻烦你了,还得你跑这一趟。”   商柏青将带来的袋子递给孟逐然:“里面有感冒药,先吃点东西再吃。”   孟逐然接过,他带了粥,感冒药,还有一袋水果,是奇异果,细心的孟逐然发现他带来的粥不是自己点的那家,外包装上写着“宫廷养生粥”,“这好像不是我点的外卖。”   “你点的那份凉了,我过来的时候在附近买了一份,可乐姜没买到。”   他本来就不喜姜的味道,点可乐姜汤单纯只是给商柏青发送自己感冒的讯号。   “没关系,有药就行了。”   商柏青没有走的意思,孟逐然也没有邀请他进门的意思,他的房子至今没带人进去过,又跟以前一样,他不开口,商柏青似乎很难找到开口的点,今天他就是不想说话。   终是商柏青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那天,我看到他了。”   孟逐然知道他说的是罗湛,装傻道:“看到谁?”   “之前在丰市看到的,你学习班的同学,他送了你花。”   孟逐然没有否认,也没澄清那束花是他自己买的,轻描淡写地笑笑:“他刚好在这边办事,已经离开宁城了。”   “嗯。”   “还有事吗?家里没烧水,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没事,水果记得吃,补VC。”   “教授,”孟逐然很轻的叹了口气,“其实我奇异果过敏,很严重,你没发现我跟你在一起从来没吃过奇异果吗?”   他没有过敏,故意提及,希望商柏青以后对他多关注。   “我以为你只是海鲜过敏。”   “螨虫,花粉,灰尘,都有可能成为某一个时间段的过敏源。”   孟逐然刚要进门,商柏青撑住门板,“我以前做的是不是不合格?”   “你指的是哪方面?是没送过我花,还是不知道我奇异果过敏?”   “都有。”   “我爱你的时候,你所有的小缺点,在我这里,就像是一滴水滴进湖面,我全都可以包容,所以,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你不合格,反之,如果我不够爱你,你的小缺点就像水滴落在镜面上,融不进去,干了也会留下痕迹。。”   “那现在呢?”   “现在我们没关系了,你可以适当改变你自己,为了你的下一位伴侣,教授,我希望你幸福,更希望你以后的伴侣幸福。”   孟逐然进门后对商柏青说:“再见,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商柏青还有话要问,他想问上次送花给孟逐然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在追求孟逐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送玫瑰和礼物给另一个人,商柏青很苦恼。   隔天一早,商柏青来到上次去过的心理诊室,他不是来看病,他只是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心理医师在会客室磨着咖啡豆,问道:“商先生讨厌咖啡的味道吗?”   “不讨厌。”   “需要来一杯吗?”   “可以。”   “你想喝茶的话,也可以。”   “他说早上不应该喝茶。”   心理医师姓余,一个四十来岁的成熟男人,他的咖啡豆分别放在不同的玻璃罐,摆满一整面架子,他说:“没有应该或不应该,只有你想不想配合他,他不想你喝茶肯定有原因。”   “他觉得早上喝茶对胃不好。”   余先生替他倒了杯咖啡,奇怪的是商柏青能准确说出咖啡豆的种类:“瑰夏。”   “商先生也是手磨咖啡爱好者?”   “不是,他是。” 第三十八章 “他觉得我没爱过他。   12月25日,星期一,晴。   “听说他去了心理诊室,也好,是个好的出发点,说明他在尝试作出改变。”   ------------------------------   商柏青好像从来没有在人前,或者人后说过“我男友”三个字,他会直接说孟逐然的名字,现在他连孟逐然的名字都不敢提,他想,孟逐然听到后应该会要求他称他为“前男友”   “那他一定是个浪漫的人,喜欢瑰夏的人都是浪漫的,随意的,感性的。”   商柏青没有说话,余先生引导他,“商先生你呢,喜欢哪种咖啡?”   “我对咖啡没有要求。”   “你有的,你能准确说出‘瑰夏’的名字,证明你对咖啡的要求很高,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潜移默化中你会受到他的影响。”   一杯咖啡喝掉一半,商柏青有些为难地问:“他觉得我没爱过他。”   “你可以证明你爱过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证明。”   余先生表示很抱歉:“抱歉,商先生,感情不是公式,心理医生不是万能的,我没有办法给你最直观的建议,如果我告诉你怎么做,那不是你所能证明的‘爱’,那是你按我给的公式套出来的爱,我想你说的他要的不是这种。”   “我的母亲,曾一度怀疑我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   “我的专业告诉我,商先生,您不符合阿斯伯格综合征的特征,您也不是‘无爱症’,你可以试着用‘需要’,代替‘拒绝’,你不是神,在一段感情中,你是个普通人,你有很多需求,你可以提出这些需求,试着摒弃‘被动’。”   商柏青跟余先生讨了一颗咖啡豆放在上衣口袋,低头能嗅到微微的咖啡香气。   开车行驶在街头,满大街都在播放圣诞主题曲,今天12月24,商柏青想起往年的12月24家里都会出现一个包装好的红苹果,车停在路边,他站在一家商店门口,看着学生们捧着绑着蝴蝶结的苹果和礼物欢快地走出来,商柏青选了一套平安夜、圣诞节套餐。   透明的礼物盒露出里面的礼物真容,一颗红苹果,一串小铃铛,一盒巧克力,一个圣诞帽,一路开到孟逐然家楼下,他在“赠”与“不赠”间来回纠结,最终还是带着礼物离开。   这太幼稚,他没办法像十几二十岁的小年青们那样送出礼物。   回到家,他找到一个干净的小玻璃罐,将今天的咖啡豆放进罐子里,圣诞礼物则是放在玄关的钥匙柜上。   第二天,商柏青又一大早去到余先生的咨询室,余先生告诉他:“我的咨询费很贵。”   商柏青说:“我帐户里的数字可以支撑我连续来你这里十年以上。”   “今天需要咖啡吗?”   “跟昨天一样。”   今天商柏青没等余先生的咖啡,直接问:“要怎样才算不‘被动’?”   “要去做,你想到什么就去做,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你要暗示你自己这件事必须得做。”   晚上,玻璃罐子里又多了一颗咖啡豆。   孟逐然接到家里电话,父亲想要翻新家里祖宅,祖宅雕梁画栋,翻新是个大工程,光是砖雕就是个功夫活儿,孟父在年轻时便时常念叨着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翻新祖宅,中间过去十来年没听他提,今天又再次提及。   “你爸我这辈子没干出什么大的成就,唯一的骄傲就是培养出优秀的你,儿子,翻新的事儿,你有什么意见吗?”   “爸,我支持你。”   “我也就想想,我这手里没那么多钱,你给我的那些钱啊,前几年建现在的房子都给我花进去了,原本想着建栋漂亮的房子你结婚用,你倒好,被柏青给骗走了,这下好了,房子你们也用不上了,”   家里早两年用村里的地基建了一栋自建房,三层小别墅,中式庭院,装修加上装扮院子,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万,其中一百五十万是孟逐然出的。   “预算多少,我替你想办法。”   “还差八九十万,也就是个想法,你不用管了,就算真的要翻新,那也是明年后年的事了,你别操心。”   旁边孟母抢过电话:“你说完了没,我跟儿子聊两句……儿子啊,什么时候回家啊,你不上那电视上播天气了,我们都看不到你。”   “春节的时候回去,提前回,今年可以住久一些。”   “好啊,把柏青也给带回来,他也很久没来了。”   孟逐然没跟家里提过他跟商柏青分开的事,笑着应下来:“好,到时看他能不能安排。”   挂断电话,孟逐然打开银行APP查看他的余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辞职前还想着以他的存款,一边朝着设计梦靠,一边慢慢筹划开店的事,缓个两三年不是问题。   哪知道钱花这么快,卡里余额只有不到50万,买这套房和装修花费严重超预算,当时只计算父母生活费,没有将修缮这笔款项算进去。   指着设计短期挣大钱几乎是不可能的,就他这样的,要名气没名气,要作品没作品的半路出家的,一个月能接个一单两单算烧高香了。   是时候将开店计划提上日程了,问题是开店不能保证短期内盈利,店靠守,想要赚快钱还得另想办法。   孟逐然想出好几条方案,找份工作?很快被他否定,他没有工作经验,毕业后第一份工作便是电台主持。   做网红直播他更不想,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干点什么好呢?   整理出两条可选的方案,艺考培训老师,或者去当配音演员。   纠结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同时进行:开店,找工作一并进行。   培训老师、配音演员之类的工作也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合适的,这两种工作据他所知工作时间不长,店里白天请人,晚上他守。   走遍大半个宁城,最后,他决定开一家自助咖啡店,它将是宁城首家自助咖啡店。   定好目标心跟着定下来,人也没那么焦躁了,孟逐然在网上找关于自助咖啡厅的相关资料,发现可用的资料很少,他开始自己着手,先走访市区的咖啡店,尝味道、参考价位、记录年轻人们喜欢的口味。   今天中途遇到下雨,止步于一家咖啡店,外面的雨砸在咖啡店的玻璃窗上,孟逐然拍下桌上的咖啡和下雨的街道发到朋友圈:“咖啡是雨天的轻音乐。”   发出去没多久,收到几个点赞,其中包含商柏青的。   雨越下越大,风铃声响起,店门被推开,孟逐然在玻璃门的反光看到几个人影闯进来,接着有人喊他:“孟老师!”   孟逐然回头,是之前电台的同事,同事坐到孟逐然对面:“孟老师,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于老师,今天这么有空,出外访啊?”   “可不是,最近台里忙的团团转,连我们台长都出来干外勤了,刚好下雨找个地方躲雨,诺,来了。”   正说着,江海电台的台长马谦推门进来,他摘下帽子,对孟逐然行绅士礼:“孟先生,好久不见。”   孟逐然笑着回礼:“马总,请坐。”   几句聊天电台现状,孙继超停职后马谦申请调回宁城,马谦叹着气,“宁城电台现在的收视率一直是个问题,上面发话了,明年如果再没提升,我可以去卖盒饭了。”   “马总说笑了。”   “没开玩笑,我们现在正在筹备一档新的节目,属于慢综艺,节目暂定名‘山里人的一天’,我们会邀请素人参加节目,怎么样,感兴趣吗?”   “我?我太普通了,当不了嘉宾。”   更多的是看透了电台的操作,拿着台本在镜头前演天真装单纯,比起在商柏青面前装成熟难太多,他做不来。   马谦像是看透他的想法,第二次将他的名片推到孟逐然面前:“这个节目没有台本,拍的就是真实的一天,还有,我们缺主持人,希望孟先生可以考虑,静候你的好消息。”   孟逐然翻着名片,想起家里老父亲缺的那笔钱,有那么一丝动摇。他又不是什么清高人物,接节目赚钱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没有现在下决定,这点也是商柏青教过他的,犹豫过的事不要马上下决定,分析利弊后再做定夺。   聊天的时间过的很快,但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孟逐然今天没有开车,想等雨停再走,马谦说:“这雨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停,我送你吧。”   孟逐然没有应声,余光瞥向外面的雨景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商柏青撑着伞走向大门。 第三十九章 不被选择的感受   很快,商柏青收好伞放在门口,推门径直走到孟逐然身边:“阿然,我来接你。”   马谦向商柏青点头,起身:“你有朋友?那我们下次再聊。”   孟逐然跟着起身,“也不是什么急事,我坐你的车走吧。”   然后他起身,向商柏青表示歉意:“谢谢,我有人送。”   商柏青站在原地,原本不被选择的感受是这样。   孟逐然当然是故意的,也要让商柏青尝试被抛下的感觉。   经过几天的市场走访,孟逐然对咖啡定位拿不准主意,突然很想知道商柏青会给他怎样的建议。   中午,他约邱誉吃饭,邱誉背着个包从出租车下来,一屁股坐到孟逐然对面,“然哥,好久不见!”   “怎么灰头土脸的,最近在忙什么?”   “在干兼职呢,找了份鬼屋NPC的工作,累死!”   “挺好的,你喜欢的,对了,你现在住哪,你哥那儿?”   邱誉含糊着:“没有,住一个朋友那里,我是有给房租的,我哥那儿我可不敢住,我上次说过的,我好久没见他了。”   孟逐然眯起眼审视着邱誉:“你不会是住宋卓那里吧?”   邱誉一口水喷出来,“你怎么知道?”   “猜的,你喜欢宋卓?”   邱誉吓得打翻杯子,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就是吧,反正呢我要租房,他正好有空房间。”   孟逐然觉得好笑,“解释就是掩饰,小蚯蚓,不要喜欢上跟你不同频道的人,过来人的忠告啊,哪天受伤了可不要来找我哭。”   “不说我了,你最近忙什么?”   孟逐然把自己想开店的想法讲给邱誉听,假装无意提起商柏青:“如果是你哥,不知道他会给什么样的建议。”   “那你直接问啊。”   “算了,分手了,打扰前任不礼貌。”   邱誉拿起手机立马给商柏青拨过去:“哥,那个,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在外面吃饭,我跟然哥,然哥有事想问你,你来吗?”   这小蚯蚓,让他上坡没让他上树啊,这速度,这觉悟!   打完这通电话,邱誉冲着孟逐然尬笑,“反正都是要问的,不如当面问,对了,我哥最近在看心理医生,听说是什么‘恋爱指导专家’,我早觉得他该去看了。”   他去看心理医生?   孟逐然没想到他居然会去看心理医生,他淡漠、情感单薄、对身边的人和物的在意度不高,这样的他居然会主动去看心理医生,难得,也欣慰。   “我听我姑说,我哥从小到大看医生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生病自己扛,有次发烧差点烧死,要不是那天我姑提前回家发现烧晕的他,我哥小命早没了。”   孟逐然听商叔叔讲过,商柏青从小不喜欢与人接触,更不喜欢别人与他身体接触,十岁那年,商柏青突然下面痛,被强制带去医院看医生,检查的时候脱的一干二净,不光是主治医生,医生还叫进去一群实习生,当着实习生的面一一介绍商柏青的情况。   商叔叔跟孟逐然讲这段经历时,时隔数年,他还是笑得眼角泛泪,他告诉孟逐然,商柏青那次疼痛,学名为“睾丸扭转”,被当成实例讲解。   当时的商柏青反应太过激烈被打镇静剂,等他醒来依旧是光着身体躺在手术室,旁边的医生护士聊着天,聊他的私密部位比同龄小朋友大,听到商柏青耳朵里宛如五雷轰顶,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像一块肉放置在玻璃展柜供人点评,打过麻药,不能反抗,不能发表意见。   事后邱阿姨察觉他到的不对劲,找来心理辅导老师与他谈心,这才得知他在手术室受过的“屈辱”,心理辅导老师将原话转述给邱阿姨,邱阿姨又讲给商叔叔,商叔叔告诉爷爷,商柏青再一次受到打击:他以为心理医生跟手术室的医生不一样,原来所有的“医生”都一样,不懂尊重病人的隐私。   自此,看似无懈可击商柏青多了一个“医生”恐惧症,哪怕病得再厉害,能在家里吃药决不去医院。   “然哥,然哥,你在听吗?我这都说老半天了。”   “对不起,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邱誉说:“你看新闻了吗?《民法典》新规,1月1日起同性婚姻合法,你跟我哥可惜了,七年没赶上,一分手赶上合法了。”   孟逐然搅着咖啡,“结婚证证明不了爱情,对了,鬼屋好玩吗?”   “好玩啊,你没玩过?”   “十多年前玩过,以前的不好玩,没意思。”   “那改天你来我工作的这里,我带你玩。”   商柏青过来的很快,来第一件事先买单,然后坐下,邱誉埋头干饭,孟逐然提醒他:“吃慢点,你哥又不吃你,你吃完坐这里听,你要咖啡吗?要的话我点三杯?”   原本邱誉只是饿了想吃快点,经孟逐然这么一提,赶紧吃完,擦着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东西要买,哥,然哥,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好险,差点当电灯炮了,之前住商柏青和孟逐然家时,孟逐然想跟商柏青独处时,邱誉就会自己回房间戴上耳机玩游戏,这是孟逐然教过他,特定情况下注意辨别自己有没有被当成电灯炮。   孟逐然只跟商柏青谈他关于他想开店的计划,多的一个字没提,关于商柏青去看心理医生,孟逐然假装不知道。   孟逐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从他进门那一刻起,商柏青没有用袖扣,发现他也没有系领带,这两样是他的标配,今天的他里面穿着的衬衫依旧是白色,解开了第一颗扣子,西装外套换成圆角下摆的,圆角下摆微微的弧度与敞开的领口呈“V”字型,比例拉长,显得腰高腿长,整个人看上去更轻盈,更年轻了,猛一看仿若回到大学时期初见。   对比往常的他总是穿着方正有型的直角西装,看上去板正稳重,孟逐然轻轻扬唇,很快又压下笑意,他知道商柏青在改变,在一点一点改变。   商柏青表示会请专业的人来帮他分析市场定位和市场评估,他们半个小时聊完,只聊工作,私人感情一句不提。   孟逐然向他道谢,客气,疏离,距离拿捏的刚刚好。   然后他们在路口分开,商柏青目送孟逐然的车消失在路口,站在路边吹着冷风出神。   邱誉刚下车,接到商柏青电话,赶紧接听:“哥,你们聊完了?”   “嗯,你喝茅台吗?”   “啊?”   “消息传递的不错,送你茅台。”   邱誉在几天前接到商柏青电话,叮嘱他无论孟逐然什么时候找他,无论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商柏青。   邱誉说:“哥,这算偷偷打小报告吗?然哥会不会生气,我这是背叛他吧?良心有些许不安。”   “有报酬。”商柏青说。   “那我下次请然哥吃饭吧。”有报酬,那良心往一边站去吧。   只是邱誉没想到报酬是茅台,问题是他不喝白酒啊,他最多喝啤酒和Rio鸡尾酒。   “我不喝白酒,哥,应该没有19岁的人喜欢喝白酒。”   商柏青挂断电话,很快邱誉收到一笔转账,2000元。 第四十章 腰部的纹身   12月27日,星期三,晴。   “我邀请他看我贴在腰部的纹身贴,他强吻了我。”   ------------------------------   邱誉收到这2000,摸了摸心脏,嘀咕:“其实也不算没良心吧,这不算背叛然哥吧,我这是在做好事,对,没错,我要努力当一个好助攻。”   几天后的晚上,孟逐然正在家里收拾东西,他的大部分物品依然留在跟商柏青家里,商柏青没有问他要不要回去取,他也没提,小部分上次带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冬天的衣服其本没拿,只拿了一套厚的珊瑚绒睡衣和一套灰色家居服,都是情侣套装,商柏青习惯穿纯棉睡衣,这两套买回家只是洗过水拿出来看了看,根本没穿过。   抖开珊瑚绒的那套时,里面掉出一双袜子,很可爱的袜子,孟逐然想起来这双袜子的来历,那时他想让商柏青跟他一起穿情侣睡衣,商柏青拿着比划了下,“太可爱了,你穿吧。”   孟逐然有点不高兴,告诉他:“你就不能也跟我一起偶尔可爱一次吗?”   商柏青很为难,他说:“穿太厚我会睡不着,我可以明天送你一样可爱的小礼品。”   第二天孟逐然收到他送的一打地板袜,红的黄色绿的,什么颜色都有,他说他可以陪孟逐然穿那些可爱的袜子,但只能在洗完澡后穿。   后来,直到他们分手,谁都没穿过那里面的袜子,商柏青的房子到冬天会铺上地毯,洗澡的习惯是洗完吹干头发直接上床睡觉,没有给他穿袜子的时间。   再后来,那些袜子不知道被放进哪个角落了,只有这双黄色的,孟逐然觉得很配他的睡衣,跟睡衣放在一起。   好像……仔细回忆,商柏青也有可爱的一面。   东西刚收拾好,孟逐然接到商柏青电话:“我在你楼下,咖啡店市场分析表做好了。”   “要上来喝杯茶吗?”   “好。”   邀请商柏青上家里喝茶属于临时起意,大概是那双黄色袜子触动他内心柔软处,再加上商柏青帮他做调研表,他应该拿出诚意感谢他。   单纯只是有感而发想让他见自己,当然没有那么快原谅他,应该说没有那么快给他已经被原谅的错觉,毕竟生死关头被抛弃这种事,放在感情里没有几个人能轻描淡写忘记,要享受猫抓老鼠的愉悦感,要让商柏青尝饱患得患失的无力感。   赶在商柏青敲门之前,孟逐然换上灰色家居服,南方的城市没有暖气,他一个人用踢脚线取暖气刚刚好,商柏青要来,他打开空调调到28度。   这套灰色家居服上衣偏短,衣服是宽松型的,布料有点粘皮肤,孟逐然不喜欢,今天穿却是刚刚好。   家里的鞋柜有两双拖鞋,买拖鞋的时候买一赠一,孟逐然将两双都放在了鞋架上,门铃响的前一分钟,孟逐然刚刚将另一双没穿过的拖鞋藏进厨房置物柜,并将放在餐台上的茶叶踮起脚扔进最顶上的壁柜里。   商柏青上来的很快,孟逐然打开门,寒气跟着商柏青一起带来的鲜花香气一起闯进孟逐然鼻腔,他认出商柏青怀里抱着的花,紫罗兰,长长的花杆抱在他怀里显得娇小可爱,商柏青站在门口,“今天很冷,给你带了束花。”   前后两者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孟逐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今天天气很冷,给你带你喜欢的花,希望你开心,希望能温暖你的心。   但这些话是不可能从商柏青的嘴里说出来,能说出来那就是不商柏青。   孟逐然接过花,侧身,“进来,不用脱鞋。”   商柏青进门,将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后的钩子上,然后脱掉鞋,袜子也一并脱掉,他朝鞋架上看,没有看到拖鞋。   孟逐然脱下自己的拖鞋,光着脚站在地面上,“我的拖鞋给你,我去房间找袜子,你穿拖鞋吧。”   他的拖鞋还是暖的,商柏青低头看着脚上的拖鞋,对于他家只有一双拖鞋这件事表示很满意,心情不由变好,这么说来没有人来过他家,原来很多小细节也能让人心情变漂亮。   孟逐然进卧室找了双毛茸茸的地板袜,黄色的,小雏菊图案的,明晃晃的,很亮眼。   他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招呼商柏青:“你坐,我先去找个花瓶插花。”   他的袜子实在太惹眼,商柏青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袜子满屋子走,他不记得孟逐然曾经是否穿过亮色的袜子,应该是没有,他们的袜子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   孟逐然找到一只透明玻璃花瓶,单膝跪在沙发前的小桌前整理花枝,“关于咖啡店的事,教授,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不是专业的,我能给你的建议你比我更清楚,上次聊过,市场你已做过考察,货源要稳定,咖啡豆的质量关乎品质,需要严格筛选,这份报告我看过,经营策略、店面选址、员工培训,市场定位,稳定客源,都有详细分析。”   孟逐然想走的是中低档定位,开在商业区,最好是附近涵盖商业街、写字楼,装修简约,要一眼看上去平易近人,让消费者有“我喝得起”的进店心理。   桌上不好操作,花枝太长,孟逐然索性将花拿到地上,整个人向前倾着身子修着花叶花枝,他侧身对着商柏青,伸长手臂的时候露出一截腰身。   孟逐然看似不经意的露出腰部皮肤,一本正经地跟商柏青聊着正事:“我会看的,教授,谢了。”   商柏青很想移开眼,可他做不到,孟逐然腰部露出来的皮肤能看到他的新纹身,商柏青想问他什么时候在腰上纹了一大片花纹,但他没问,他回答着关于开店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孟逐然整理好花枝,将花瓶拿起来放在桌上,那片纹身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被衣服盖住。   “你看我,看到花都忘了给你倒水,有茶叶,要试试吗?”   以孟逐然对商柏青的了解,他会说“不用,白水可以”,他希望现在的商柏青说“要”。   “好,”商柏青说,“喝茶吧。”   孟逐然清理完地上的花叶,去厨房烧水,商柏青惊然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汗,屋子里的暖气并不算太足,他的手心,后背,都在出汗。   孟逐然在厨房烧着水,继续跟商柏青闲聊:“你以前晚上从不喝茶,也不许我喝,咖啡更不行。”   商柏青在沙发坐着,他觉得有点热,解开了上衣的两颗扣子,回着孟逐然的话:“嗯。”   “你说晚上喝茶影响睡眠,那今天呢,教授,你不怕回去后失眠?”   商柏青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厨房里踮脚开着厨柜的孟逐然,他站起身走过去,边走边回孟逐然的问题:“喝水一分钟能喝完,喝茶可以跟你多待二十分钟。”   他走到孟逐然身后,离的很近,这次他看清楚了,看清孟逐然露出的侧腰纹着的鱼尾。   “要拿什么?”   孟逐然手扶在壁柜边缘,回头,鼻尖擦过商柏青脸颊:“茶叶,上次不小心被我扔上面去了,梯子在阳台,懒得拿。”   商柏青伸长手臂,指尖碰到茶叶盒,来回拨动几次,将茶叶盒拿到手,他们挨的很近,孟逐然站好,转身,刚好被商柏青圈在怀里。   离得太近了,孟逐然的呼吸打在商柏青下巴,只要微微抬头,他就能亲到商柏青,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抬头,在唇与商柏青的唇即将相碰时迅速后退,正如他们现在的关系,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商柏青突然觉得不应该喝茶,他口渴,等不及想喝水。   他拿着茶叶,没有动,孟逐然也没推开他,“你又纹身了。”   “嗯?”   商柏青放下茶叶,手抚在孟逐然腰上,“这里,我看到了鱼尾。”   孟逐然轻轻推开他,站到灯光下撩起衣服露出整个纹身,从左胸纹到后背,占据后背的三分之一,那是一条淡紫色的孔雀鱼,紫色由浅及深,鱼儿栩栩如生,仙气飘飘。   “是孔雀鱼,我以前养过的,没养活,怎么样,漂亮吗?”   腰上的纹身贴是罗湛推荐的,非常逼真。 第四十一章 “你想近距离看看吗?   “漂亮。”商柏青答的漂亮,是指孟逐然漂亮,鱼在他身体上显得更漂亮。   “你想近距离看看吗?”孟逐然发出邀请。   商柏青在忍耐,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告诉孟逐然,他在忍耐。   孟逐然非常满意商柏青现在的表现,正是他要的效果,他故意穿颜色艳丽的黄色袜子,人在特定的时候很容易被一个亮点所吸引,他需要吸引商柏青的目光,显然,效果显著。   “或者,教授,你想摸摸吗?”   火点得够足,禁欲古板的商教授终于失控,他摘下眼镜放在灶台上,眼睛始终盯着孟逐然,几乎是没带犹豫的一把揽住孟逐然的腰,几乎是粗暴的将他按在冰箱上然后吻上去,身后的冰箱贴掉落满地,孟逐然半推半就的承受着他的激吻,商柏青吻得很用力,气氛暧昧到极点,孟逐然抬手解着商柏青衣服扣子,手拉着商柏青的手按在自己腰侧的纹身上。   商柏青放开孟逐然,在他耳畔调整呼吸:“抱歉,失态了。”   孟逐然引着他的手继续往上摸,“摸出来了吗?教授。”   “摸不出来。”   孟逐然索性脱掉衣服,扔在台面上盖住商柏青的眼镜,“你应该凑近点,那样才能看出这纹身是假的。”   商柏青的手摸上去,再次将孟逐然带进怀里,他看着孟逐然的唇,“别再纹身,听说纹身很疼,我不希望你疼,有那棵树就够了。”   “那不是树,那是你,商柏青,那是我给前男友留的纪念,一棵柏树。”   “疼吗?”   “不疼,很有意义,人生每一段经历都有它的意义,商柏青,或许你可以试着接受新的东西。”   商柏青没有说话,掐着孟逐然下巴强迫他抬头,继续吻他,气氛很快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商柏青的衣服扣子被全部解开,他咬着孟逐然的唇,手慢慢落在孟逐然的裤子绳结上,孟逐然则是顺手替他脱下最里面的一件衬衫。   水沸腾的声音打断他们之间的暧昧,烧水壶有四个档位,最快的档位烧一壶水只需五分钟,孟逐然调到最慢的花茶模式,烧一壶水需要十二分钟,他们陆陆续续接了十分钟的吻,孟逐然嘴唇有点发麻。   孟逐然喘着气推开商柏青,“想跟我上床吗?”   “阿然……”商柏青想说什么,又停顿住,情欲如烧的正旺的火苗被骤然泼上一盆冷水,打得商柏青措手不及。   孟逐然走到一边穿好衣服,“跟前男友成为炮友,那样应该很刺激,教授。”   商柏青神色一僵,他还没能适应“前男友”这个身份,孟逐然的“炮友”无疑是水里加冰,冻得他心头发紧。   孟逐然上前捡起衬衫帮商柏青穿上,“坦白说能跟你做炮友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们不谈感情,不干涉对方交友圈,生活圈,只做炮友,教授,继续吗?”   孟逐然当然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最能刺中他内心,在商柏青的守旧思想以及传统观念里,炮友是对他与孟逐然之前关系的全盘否定,甚至是对孟逐然的轻视。   商柏青想抓孟逐然的手,被他抽离。   “还是说,”孟逐然转身淡定的去倒水,“你不想跟我保持肉体关系吗?我现在不想跟你谈感情,或许我们七年前就该说清楚,保持肉体关系比感情关系简单的多。”   商柏青戴起眼镜,扣好扣子,“是我失态了,抱歉,我想要你,不只是身体。”   “可惜,但现在我的心不在你那里,教授,应该不难看出来,我离开你过的更快乐。”   商柏青脱下拖鞋,光着脚站在厨房的瓷砖上,然后蹲下替孟逐然穿上带有他余温的拖鞋,从孟逐然的视线往下看到的是他头顶的旋。   “阿然,你想要的是什么?”商柏青站起身,低声问道。   “你应该自己去想。”   直接给他答案没有挑战性,商柏青原本就是个传统古板的人,直接告诉他“我想要轰轰烈烈,想要相濡以沫,要平等,要尊重,要你爱我的缺点,正如我可以随时发现你的缺点,我要你的全部”,商柏青会照着抄,那样无疑是作弊。   作弊的得分,不在驯夫计划之类,当一切过于程式化,他们的感情将再次回到原点。因为生活是多变的,人是复杂的,每个人每一个年龄段的心境都不一样,也许30岁的孟逐然希望商柏青能在广场与他热吻,40岁的他可能希望商柏青陪他在阳台种菜,他不希望他以后的婚姻生活中全是“公式”式的浪漫。   例如商柏青的社交公式,除了茅台就是转帐,孟逐然不想他未来的几十年收到的永远是玫瑰和螺蛳粉。   离开孟逐然家时,正值晓夜初升,空中挂着一颗星, 商柏青抬头望天,想找几个词或一句话形容孤星残夜,可他脑海里没有出现能组合到一起形容“孤独”的文字,他第一时间想起形容孤独的是黄金分割率φ,φ是最数学中最难以接近,最孤独,最高冷的数,黄金分割率是个漫长的旅程,越走越近却也越来越难以到达,直到最后永远无法靠近,看似完美,实则孤单到没朋友。   余医生一早打开门,与站在门口的商柏青打了个照面,“商先生,早啊。”   商柏青欣赏着门口的竹子,原来竹叶也有很多种样式,每一片都不一样,纹理不一,大小不一,颜色的深浅不一,“余先生,早上好。”   余医生邀请他请屋,“今天想喝什么咖啡?”   “今天不用。”   余医生观察着商柏青脸色,“身体不舒服吗?你看起来不太好。”   “胃痛。”商柏青点了下胃的位置,“很久没痛过了,从昨晚痛到现在。”   “我这里有胃药,你先坐。”   吃了两粒胃药,余医生问道:“你不舒服的事,有告诉你想告诉的人吗?”   “没有,这种小事没必要跟他说。”在商柏青看来身体不舒服这类小事完全没必要告诉孟逐然,孟逐然又不是医生,告诉他解决不了问题。   余医生听到他否定的回答,转身给他倒了杯温水,跳过前一个问题,说道:“商先生,我不是消化科的医生,我的药可能只能止住你这次的胃痛,下一次你需要去挂消化科,但如果你是因为情绪问题引起的身体不适,你可以尝试自救,心理医生只是辅助。”   从余医生那里离开,依旧向医生讨要一颗咖啡豆,罐子里的咖啡豆已有三颗,超大的玻璃罐,三颗豆像是住在城堡里的精灵士兵,想到这里商柏青愣神半晌,城堡,精灵,都是孟逐然才会想到的词语。   商柏青将罐子放进柜子最里面,他知道他最近应该不会再去余医生那里了,商柏青自小对自己要求严格,看课外书、使用电子设备自己给自己限定时间,他会在控制范围内毫无留念掐断自己的喜好,阻断一切可能成为“依赖”的诱因,旁人总夸他自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律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它会让人的心过于平静,平静的太久犹如死水难以沸腾。   他不会再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的对,要自救。   中午忙完的间隙,商柏青问姜超锦:“你知道哪里有纹身店吗?”   “啊?”姜超锦很快将惊讶压下去,“华誉街后面有一条街,里面很多纹身店,不过我没纹过,无法给您推荐。”   下午,商柏青去到华誉街,这是他第一次走近这条古怪的街,每家店门口都很安静,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人蹲在门口抽着烟,商柏青选在一家店门为白色的店走进去,店主露着大花臂,抬头:“找人?”   商柏青站在店内,满墙花花绿绿的照片,穿着无袖背心的老板与衬衫西裤的商柏青,一切能用四个字形容:格格不入。   “纹身。”他说。   店老板打量着商柏青,放下手机,“跟我来吧。”   他有想过跟孟逐然纹相同位置,纹在三角区,可他说服不了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脱裤子,他决定纹在腰部,不是为孟逐然,而是想做出改变。   选图时商柏青向老板道歉,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放在桌上:“抱歉,耽误你时间了,今天先不纹了。”   从纹身店出来,商柏青看着陌生的大街,内心逐渐放空,改变应该从行为,细节开始,而不是纹身之类做出来给孟逐然看的行为。   孟逐然请景辉吃饭,今天景辉的女朋友也来了,他女朋友张茗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开玩笑道:“听我们家灰灰说你试着调教前任,怎么样,有效果吗?”   “有,但不多。”   张茗一脸好奇:“听灰灰说你前任是个智商高于140,情商负140的人,我真的很好奇,他会不会觉得身边的人都是笨蛋啊。”   孟逐然被逗笑:“嫂子,你想要小说素材可以直说,没那么离谱,他只是不太擅长社交,在他的世界里,他不需要主动去社交,家里条件好,父母帮他安排好一切,他只管念书,念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毕业了前后排同学叫什么他都不一定知道。”   孟逐然喝了口茶,继续说:“久而久知,他需要的社交场合越来越少,加上信息时代,很简单一个例子,去商场买东西,自助购物,自助付款,完全不需要与人交流,他的工作、事业,一路顺风顺水,他那冷峻气场反而更加利于商业谈判,感情更顺,当然了,感情这件事怪我,是我让他的感情太顺了,所以,现在我给他的感情之路添点曲折也不算太过分。”   “不介意我记一记吧,我下本小说还没想好写什么,借用下人设可以吗?”   “当然可以。”   张茗打开备忘录,“你们一般都聊什么啊,会不会聊不到一块去。”   “那倒没有,我说什么,他跟着我说,我分享欲旺盛,不愁没有话题,实在没话可聊,我会借故问他问题,聊他的工作,我的工作,全都问,他很乐意替我解惑。” 第四十二章 双标   1月4日,星期四,阴。   “我一直知道他对我的态度跟对别人不一样。”   ---------------------------   景辉听着连打哈欠,凑过去搂张茗:“老婆,你想要什么人设,你写我啊,暖男,幽默,风趣,写我,读者爱看我这种。”   张茗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去去去,写你谁看啊,随便这么一转头,身边同事、同学、老师,大把你这样的,统称普通人。”   孟逐然笑道:“普通人有什么不好的,普通人的恋爱才有烟火气,普通人的恋爱里有生气,有争吵,有吃醋,能感觉到是两个人在恋爱。”   景辉指着孟逐然:“老婆,你听到没,我们这样才最好,你看看阿然,是不是有种跟AI谈恋爱的感觉?”   孟逐然想了想,认同景辉的说法。   下午还有工作,孟逐然接了两单私活,去秀场当主持人,下午晚上各一场,这类时尚界的走秀过场快,付款快,之前在电台工作时顾忌着台规,现在自由身,利用以前的资源接活无可厚非。   结束后与秀场主造型师聊了几句,Mozee老师夸孟逐然串词讲解专业,让他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春日缤纷秀。   新的一天,商柏青去到公司,助理姜超锦迎上来:“商总,有人找您,说是您同学,在一楼会客室,姓宋。”   “好,知道了。”   前台文员伸长脖子往会议室探:“姜哥姜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上班时间,少八卦。”   “哎呀,真的是秘密啦,里面在等的那位先生,其实之前也来过,三个月前吧,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看到商总跟孟哥一块儿下楼,他躲在拐角处站了很久,一直盯着孟哥看,我猜啊,他八成是喜欢孟哥,今天就是来找商总挑明的。”   姜超锦拿起尺子轻轻敲打文员手臂:“三个月前的事你记这么清楚?”   “那肯定呀,因为孟哥也看到了他,但孟哥装成没看见,上车时抱了下商总,商总还给他回应了,车窗没关,我看得一清二楚,自那后里面这位先生没来过了。”   “上你的班,稳重点。”   “好咧。”   姜超锦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看进去,他是公司唯一知道商柏青与孟逐然分手的人,姜超锦对孟逐然印象很好,不止他,公司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孟逐然,孟逐然天生给人一种亲切好相处的感觉,跟商柏青完全相反。   姜超锦刚进公司那年是商柏青面试的,面试回去的电梯碰到孟逐然,孟逐然鼓励他:“加油,不要被商先生的脸吓到,他笑起的时候跟不笑是一样的。”   进公司后姜超锦负责商柏青的所有工作接洽,实际上很多工作不需要他来安排,商柏青记得比电脑还要清楚。   但很快姜超锦发现一个问题,商柏青记工作的事快,对感情的事似乎有些迟钝。   公司新进的员工在不了解商柏青情况前,总在私底下讨论商柏青没有人情味,姜超锦听到会反驳:没有人情味的公司会给每一个孕妈妈调岗吗?调到相对轻松的职位,薪资不变。   公司会给每个孕妈妈发放营养卡,照顾孕妈妈情绪,送花,送水果,一直到其生产,后来姜超锦才知道这些福利全是孟逐然提及、商总执行的。   慢慢跟孟逐然混熟,姜超锦会在商柏青不在场的时候偷偷喊孟逐然为“老板娘”,孟逐然愉悦接受,夸他有前途,姜超锦一直以为孟逐然和商柏青会相敬如“冰”的走完这一生,直到两个月前,商柏青突然问姜超锦:“你有过分手的经历吗?分手后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姜超锦受宠若惊,忙回商总的问题:“有过,大学毕业分手的,她家里不同意,挺难受的,喝了一周的酒,那时年轻,中二,学电影里喝得烂醉,半夜跑出去街上大喊她的名字,现在想想挺丢脸的。”   商柏青听的很认真,“喝酒,他不喜欢我喝酒。”   “商总,您和孟先生……”   “他提分手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分手。”   姜超锦实在想不出可以劝慰商总的话语,毕竟商柏青看起来一点也不为分手感到难过,“孟先生是不是跟您赌气,可能过几天就好了。”   “他不会,这是他第一次提分手。”   前台伸手在姜超锦面前晃了晃:“姜哥,姜哥?”   “嗯?”   “魂儿没啦,研发部打电话找你呢。”   商柏青跟宋卓各坐在长桌一方,宋卓先开口:“柏青,抱歉,打扰了,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原本想打你电话的。”   “我没接到过陌生电话。”   “我以为你不想接,上次的事……”   商柏青坐的笔直:“找我什么事?”   “成立公司的事,你也知道我刚回国,国内行情和国外霄壤之别,想听听你的意见。”   商柏青下意识的看了眼手表:“不是我所熟悉的领域我不能给你任何意见。”   宋卓眼见的失望:“我听阿朗说你跟蜂稳合作过,能帮拉个线吗?”   “抱歉,不能,你可以让郭高朗去联系。”   商柏青近期才与他们合作过,找他们帮孟逐然的咖啡店做商场调研和开店前所需的准备,他们公司正常预约需要两周,做评估需要三周,直接走关系能省出一半时间。   宋卓露出很失忘的表情,没有要走的意思,“柏青,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一聊。”   商柏青再次看手表:“五分钟后我有个会。”   宋卓窘迫地垂下头,难堪地开口:“我意思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喜欢你这件事,上次时机不对,这次我想郑重告诉你,我喜欢你。”   商柏青并没有因为宋卓鼓起勇气的二次告白而心软,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细微的变化,“这件事上次已经解决了,三十岁说喜欢,不是你的风格,宋卓,也不该是你的风格,还有什么事吗?”   宋卓眼眶一红,抬头,笑得比哭难看:“或许,我喜欢的只是我幻想的商柏青,是我的执念。”   商柏青没说话。   宋卓擦了下眼尾,“孟逐然说的没错,只有他适合你,也只有他,你知道吗?在我出国前孟逐然找我聊过,他很自信,他鼓励我向你告白,我没有他那么勇敢,我的出国计划是家里人很早就安排好的,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等我回国后再向你告白,那样我们能走的更顺一些,可我没等到这个机会,你跟孟逐然在一起了。”   商柏青终于动了:“你不是喜欢,孟逐然说过,喜欢一个人,对方一定知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喜欢。”   说到这里商柏青内心一颤,阿然的离开,是不是他也没有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喜欢?   商柏青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做的不够多不够明显,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阿然看见他的喜欢。   宋卓的精神世界在这一刻坍塌,匆匆起身告别。   待宋卓离开,商柏青走到前台:“以后没有预约不要请进来。”   “姓宋的吗?”   “所有。”   走了几步,商柏青又退回前台:“姓孟的不用预约。”   姜超锦觉得商总总算有了点普通人的“双标”,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孟逐然:“孟哥,商总对你跟对其他人不一样的,你在他那里是最特别的。”   孟逐然早就知道,不过光是特别还不够。   孟逐然接到宋卓电话着实有些意外:“宋学长该不会是找我谈心吧?”   “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酒?”   “酒。”   孟逐然本不想赴约,但听着电话里宋卓低落的声音,孟逐然猜到一定跟商柏青有关,跟商柏青有关的热闹哪能错过。   他们约在一家清吧,宋卓自斟自饮,见到孟逐然招服务员给他上酒,“我以为你不会来。”   孟逐然坐下,“来听听你想跟我聊什么。”   “我们之间能聊的也只有商柏青了,孟逐然,坦白说我嫉妒你,嫉妒你可以活得洒脱,你不想要商柏青,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甩掉他,可他呢,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在想,如果当年我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孟逐然摊手:“并不会。”   他卖了个关子,“你们不可能走到一起,你太内敛,通俗一点,你太要脸了,你敢在他工作的时候假装犯困躺在他腿上吗?你敢在他的办公室跟他接吻吗?你敢在他家,他爸妈的卧室隔壁跟他做爱吗?”   孟逐然直白粗俗的语句听得宋卓又气又羞,宋卓丧气道:“是,你赢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柏青。” 第四十三章 送他和别人一样的手套   1月7日,星期日,阴。   “我送给邱誉一双手套,顺带给他也买一双,让他知道他不是“独一份”,邱誉告诉我他收到手套并不开心。”   ---------------------------   商柏青坐在电脑前,手里的签字笔迟迟未落下,笔尖的一滴墨落在文件上,姜超锦低声唤他:“商总?”   商柏青抽走纸,“先放着吧,晚点再签。”   姜超锦想起两个月前与孟逐然的通话内容,事实上姜超锦与孟逐然一直有联系,孟逐然会询问商柏青是否已回家,让姜超锦提醒商柏青吃饭,并拜托他适当的时候对商柏青解惑,商柏青是个遇到问题从不求助于人的人,姜超锦看穿商柏青的迷茫,为他推荐心理医生。   “商总,有什么需要交待给我的吗?”   商柏青摘下眼镜,捏着鼻根,“我记得你去年十月份结婚了吧。”   “结了,您还给包了个大红包。”   是孟逐然准备的,商柏青没有去纠正这个小问题,继续问:“你们一般怎么相处,你妻子生气的时候,你怎么做?”   姜超锦说:“怎么相处啊,这个概括起来有点难,范围太广,生气是常有的事,她比较敏感,我粗枝大叶,经常惹她生气,而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她生气的时候是怎样的表现?”   “跟我吵,跟我闹,哭,等我哄。”   孟逐然从来没有吵过闹过。   商柏青重新戴上眼镜,双手交叠,像学生认真听讲:“哄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哄了会让她开心,会让她觉得被重视,她会比较有安全感。”   商柏青似懂非懂,姜超锦想起孟逐然的委托,又联想到商柏青和孟逐然的相处模式,想着帮他们一把,便说:“商总,两个人相处多少有摩擦,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摩擦的不叫生活,如果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那就学习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遇事先想如果是他,他该怎么做。”   “谢谢。”   姜超锦头一次跟前眼这位精英老板聊这么久无关工作的事,一时聊上头,“要想两人有共同话题,可以试着聊电影,试着向他分享你感兴趣的事。”   这话孟逐然很早之前也说过,他说:“我今天在路边的水坑看到一只老鼠,拍了照片给你看,你看,有趣吧?”   商柏青表示并没感觉到哪里有意思,孟逐然又说:“你觉得有意思的也要告诉我,不能让我一个人自言自话。”   于是商柏青跟他分享关于霍奇猜想,庞加莱猜想,黎曼假设,杨-米尔斯存在性和质量缺口的世界数学难题。   现在的商柏青在想,孟逐然应该不喜欢世界数学难题,那天跟他讲黎曼假设时,他睡着了,背对着自己睡的。   孟逐然看完商柏青找人帮他做的企划书,赶在春节前开店应该是来不及,倒也不急,他开始在网上寻找咖啡技术学校,磨刀不误砍柴功,要做到每一步扎实,咖啡店首要是口味,他的计划是年后先去技术学校学习。   兼职这边倒是运气好,景辉工作室那边他之前出过的山水国风系列被一家专为明星名媛订制报装的工作室采纳,希望与他合作,出春、夏、秋、冬四季款,孟逐然欣然同意。   景辉殷勤地替他捏肩:“我说什么来着,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你这套手稿画了几个月,从你跟商柏青分手开始画,总算没辜负你的心血。”   是那套“春风叹”,景辉将他的手稿纳入公司宣传册,粉嫩的桃红色绣线点缀在淡绿色绸缎领口,一朵花骨朵,从微开,半开,到露出花蕊的全过程尽显眼底,景辉一个劲地夸:“初心工作室的成品你就放心,当红明星几乎全穿过他家的衣服,你就等着出名吧。”   孟逐然相对淡定地多,“这套国风山水系列,最早的手稿在我老家,高中时画的,高中压力大,最大的爱好就是偷偷画服装,那时喜欢看武侠电视剧,总想着设计出电视剧里主角类似的衣服,今年算是完成少时的梦想了。”   “后续辛苦你了,提成你7,我3。”   “你看着订,别吃亏就行。”   “亏不了,就这3成,够养活公司的人好几个月了,对了,收到转帐没?你之前那单的提成到了。”   “收到了,谢了。”下午收到后转给父母了,给他们过节。   天气越来越冷,离春节越来越近,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问他是否回家过春节,孟逐然说会回去。   最近接了好几个人的电话,罗湛的,前同事的,前助理的,前实习生,还有姜超锦的,唯独没有商柏青的。   姜超锦告诉孟逐然,商柏青居然跟他聊起感情的事,姜超锦是这样说的:“商总主动开口问我怎么跟我老婆相处,我听到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孟哥,商总其实是在乎你的,他在慢慢改变。”   还不够,远远不够。   孟逐然往被子里缩了缩,太冷了,想念商柏青的身体,他的身体很暖,冬天的时候孟逐然喜欢往他胸口钻,商柏青会像抱小孩似的将他圈在胸口,用着平静的声音警告他不要乱动。   现在的孟逐然有点后悔,他那时想做的是钻进被子里,用嘴叼下他的睡裤,在他看不见的被窝里替他口,那样一定很刺激。   他帮商柏青口过一次,唯一的一次,商柏青当时的反应特激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拿着纸巾帮他借着让他赶紧吐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去倒水给他漱口,孟逐然倒是没什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为对方做任何事都是爱的表现,他不觉得卑微,商柏青反倒是不乐意了,他让孟逐然不要替他做这种事,孟逐然只是笑着问他爽不爽,喜不喜欢。   商柏青没有回答,只是说让他以后不要这么做,孟逐然明白他的道德观又在作祟,在他的认知里替对方口是一种超出常理的低姿态举动,他做不出来,也不让孟逐然做。   孟逐然打了个喷嚏,脚那一头像是直接伸进一盆凉水里,有时睡到早上脚还是凉的,孟逐然无奈起身打开电暖器对着脚吹,干就干吧,比冷好。   白天先去景辉工作室,之前订的男士婚礼礼服工期已定,下月能交款,孟逐然非常期待商柏青收到那两套礼服时的表情。   正跟景辉聊着,邱誉的视频电话弹出来:“然哥然哥,出来吃饭吗?我发工资了,请你吃午饭,不准拒绝,我拿到工资第一个打给你。”   “不错嘛,领到工资第一个想到的是我,那我再拒绝好像有点不合适。”   “你想吃什么,任你挑。”   “这么客气啊,说吧,是不是有事找我。”孟逐然笑道。   邱誉从身旁座位的背包里翻出一个保温咖啡杯:“好吧,其实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我哥说你冬天喜欢喝咖啡,让我给你送这个杯子过来,进口的,托人带的,上面还刻了字。”   孟逐然接过,打开包装,礼物包的很好,用的灰色丝带绑着,附赠贺卡,贺卡手写的,四个字:“注意保暖”。   外加一个签名,签名还用的章,商柏青的商务章。   孟逐然看着眼前礼物,一言难尽,好半晌,问邱誉:“谁给你哥出的主意,我认识他七年了,他从来不会挑礼物,每年叔叔阿姨的生日礼物都是我挑的,在此之前他只会封红包,直接拿钱。”   钱是钱,礼物是礼物,钱要给,礼物的用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邱誉挠挠头:“好吧,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我提的,但是哥先问我的,他这才让人买了杯子。”   孟逐然翻着杯子,越翻越眼熟:“这怎么觉得这杯有点眼熟?”   邱誉心虚道:“那个,哥托人买了六个,姑姑姑丈不是也喜欢喝茶吗,冬天喝茶用,我那天也在,我也想给我爸妈买,我自己也想要,于是一起拜托哥让他的助理订货了。”   难怪眼熟,孟逐然找到邱阿姨的微信,点开她的朋友圈,她昨晚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正是这个杯子,两只杯子放在一起。   礼物收到,心情并没有多好,你要说他不懂,他又知道去问邱誉怎么送礼物;你要说他懂,他又批发式的送。   越琢磨越气,顺带想起之前的一些小事,有一年孟逐然提前提醒商柏青圣诞节快到了,希望他也能过一次洋节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结果,他收到商柏青从公司带回来的圣诞套装,公司人事安排的巧克力、圣诞帽,送完还问孟逐然:“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幼稚的东西。”   越想越无语,是对自己无语,以前怎么这么能忍,这些事都能忍,是有多爱!   孟逐然深呼吸,调整好情绪,笑眯眯地看着邱誉:“小蚯蚓,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生气,气归气,计划不能乱,“能不能帮我去你哥公司拿点东西,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不太方便去他公司。”   “啊?我去合适吗?我怕见我哥。”   “合适,我待会给他打个电话,我之前有一部旧手机落在他公司了,一直没拿回来,里面有些照片和资料需要用到,你去帮我拿。”   邱誉犹豫着,“也行吧,反正下午不上班,我也没事干,那我现在去,拿了送去你家。”   “等等,”孟逐然再次叫住他,“最近降温了,你骑单车上班手不冷吗?先跟我去商场,给你买双手套。”   “这多不好意思啊,我自己会买。”   孟逐然拎着他领子,“跟我客气什么,走!”   挑手套的时候,孟逐然让邱誉自己挑,邱誉挑了双棕色的,纯羊毛的,“嘿,怎么样,帅不?”   “帅。”孟逐然又拿过两双黑色的一块去付钱。   “然哥,买三双啊?我知道了,我们用同款,那还有一双呢?”   “一双送给我一个朋友,你不认识,姓罗,是个摄影大师,改天介绍给你,一双给商柏青,你待会儿帮我带给他,我在公司楼下等你吧。” 第四十四章 你给罗湛也买手套   孟逐然开着车送邱誉去商柏青公司,在邱誉进公司之前让他戴上手套:“你戴上,让他知道你跟他用同款。”   “不好吧?”   “就算帮我,我自有我的用意,一定要让他看到你的手套,让他知道是给你买的,顺便给他买。”   邱誉有点怵,“懂,你是想让我哥知道你一直在照顾我,你对他的亲人比他还要细心,我懂的,我上去了。”   商柏青看到邱誉递过去的手套,听到是孟逐然给他买的,放下工作,微扬的嘴角出卖他愉悦的心情:“阿然给我的?”   “啊,对,然哥怕我手冷,带我去买手套,顺便给你带了一双。”   “他给你买?”   邱誉打个寒颤,伸手:“对啊,给我买的,一样的款,就颜色不一样,一起买了三双,还有一双送给他朋友。”   “什么朋友?你见过吗?”   “没有,我不认识,好像姓罗的,搞摄影的……”   越说越冷,邱誉终于察觉到这股冷意是由商柏青散发而出,吓得赶紧说明来意:“我是来拿然哥手机的,他说手机里的资料有急用。”   商柏青从抽屉拿出手机:“我送过去。”   “不用不用,他交待了,一定不能让你送,哥,我先走了。”   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玻璃门,邱誉揉着额头,嘀咕:“我怎么感觉我当了一回箭靶子,怪可怕的。”   手机交给孟逐然,孟逐然问道:“他收到手套什么反应?”   “没太大反应吧,反正没说什么。”   “嗯,你现在去哪?送你。”   “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放我在路边就行。”   “你住宋卓家?”孟逐然突然问。   邱誉吓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哥说的吗?”   “猜的,看你神秘兮兮的,别紧张,我不会因为你跟他走动而迁怒你,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把关系弄的不清不楚。”   邱誉跑得比兔子还快:“好,我知道的。”   孟逐然看着邱誉背影,总感觉这小孩傻傻的,有种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清澈愚蠢感。   商柏青回到家,进门时习惯性地喊:“小乖,开客厅灯。”   他习惯喊小乖,却没能习惯家里少一个人,最近他都在沙发睡,卧室太空,床太大,沙发正好。   今晚晚餐没吃,没有感觉到饿,“心情低落”这几个字极少出现在商柏青的生活里,今天的心情用这四个字不足以形容,他看着桌上的手套,孟逐然送的手套,可他是给邱誉买顺手买给自己的,而且,罗湛也有。   从前孟逐然给他买过很多东西,袖扣,袜子,鞋子,每一件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他会每次将东西送给商柏青时跟他说:“特意为你选的,挑了一个星期,怎么样,适合你吗?”   原来“特意”和“顺带”真的差很多,更别说还有一个罗湛。   深夜拨打孟逐然电话,连打三次,第三次孟逐然才接听,商柏青听着他的声音,身体放松地往后靠:“阿然。”   “商先生,这么晚了,我想你应该注意分寸感,超过十点不联系客户是你的硬性规定,我希望你再加多一条,超过十一点不要联系前男友。”   “我知道你没这么早睡。”   “这不是你能打扰我的理由。”   商柏青听出他话里的冷意,“你不高兴?”   孟逐然换了副语调:“没有啊,收到你的保温杯了,你呢,手套合适吗?”   “合适。”   “邱誉说你收到手套不太满意。”   “没有,很满意。”   “满意就好,我以为你会因为我给你和邱誉买同款不开心呢,我本来没打算给你买,看邱誉戴着不错,随便给你和阿湛挑了双黑色的。”   “嗯,他说过。”   “那好,再见。”   商柏青在他挂电话前叫他的名字:“阿然,我不太高兴。”   “为什么?”   “你给罗湛也买手套,你为什么给他送手套?”   “因为他在追我,我刚好对他有好感,有什么问题吗?你送我的保温杯是批发的,我送你们手套顺便买的,我们做法本质上是一样的。”   商柏青生硬的解释:“不是批发,我只是想送杯子给你,正好他们需要,买的同款。”   “所以,你收到手套为什么生气?你是在吃醋我送给罗湛,还是对于你这份不是唯一而生气,你分得清吗?过去七年,你送过我什么,你能数得出来吗?”   “你说你什么都不缺,我以为你不需要。”   “我说我什么都不缺,不代表你不用送,我指定要你送,那跟我去找跑腿找代购有什么区别?”   孟逐然控制着情绪,尽量使声音平静:“商教授,以后再遇到别人,一定要多留心别人需要什么,晚了,该休息了,再见。”   挂断电话,孟逐然长吁一口气,他有气是真的,但不至于气得毫无礼貌对着商柏青一通输出,他现在的人设应该是善解人意白月光前男友,而不是像个受委屈的小可怜。   不过,偶尔提一提以前的委屈装一装可怜也无妨,为以后再次复合后的种种情形作铺垫,给商柏青打预防针,帮他长记性。   这次通话后商柏青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再找过孟逐然,他想找人倾诉,却找不到人,于是,他在纸上画出两个小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他设想的朋友。   朋友:“最近心情如何?”   “平常,他心情不好,他在生气,可我找不到他生气的点,也不知道该如何切入。”   “你可以慢慢观察。”   商柏青说起手套的事,“很奇怪,我对他给别人送手套这件事耿耿于怀,就连我表弟都不行,这不像我,只是一双手套。”   朋友:“你可以大方与他沟通,将你的想法告诉他。”   是的,他应该找阿然说清楚。   商柏青回了趟家,邱曼竹问他:“你跟小然怎么样了?”   “妈,你知道了。”   “上次问过阿然,他说你们分开了。”   “他要求分手。”   “你喜欢小然,虽然你从小到大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你对小然不一样,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不需要刻意演示的。”   商柏青不太习惯跟家人长辈谈论自己的感情,没有说话。   “每对情侣从陌生人到相伴到老都有一个过程,买车还有个磨合期呢,他觉得你哪里做的不对,你跟他沟通,你改,你看我跟你爸,结婚快十四年了,还是时不时斗气,前几天还为了四十年周年庆的事吵起来,但我们能沟通,生气归生气,马上把问题摊开来说马上解决。”   商柏青抓住重点:“周年庆?”   “对,明年春天,是我跟你爸结婚四十周年纪念。”   商父端着保温杯从外面走进来:“当年我跟你妈结婚没办婚礼,我们都刚参加工作不久,扯了张证两家人吃了个饭,这次我想趁着四十周年补给你妈一个婚礼,柏青啊,你看怎么样?”   “很好,婚礼的礼服交给我来办。”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忙,我一直在想要给你妈一个难忘的婚礼,可惜年轻的时候没办,现在有机会补偿,一定要给你妈最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婚礼。”   最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商柏青突然明白他对孟逐然送邱誉手套不悦的原因,他想要的是孟逐然对他的独一无二。   这晚的商柏青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想起孟逐然一直对他的依赖,对他的信任,给他最特别的,反观他自己,向来站在理智线分析问题,从来没有真正偏袒过孟逐然一次。   上午忙完,商柏青接到郭高朗电话,约他吃饭,说是在他公司附近,商柏青拒绝:“你应该不是一个人,郭高朗,以后少联系,我很忙,工作的事找我的助理。”   “柏青,只是吃个饭,没别的。”   “没必要。”   挂完电话商柏青打电话给孟逐然:“现在忙吗?”   “不忙,在一家新开的咖啡店,这里的咖啡师手艺很棒。”   “在哪里,我能过去找你吗?”   “离你公司有点远,有事可以在电话里说。”   商柏青想了想,直入主题:“刚郭高朗给我打电话了,约我吃饭,我拒绝了,我会与他们保持距离,不与他们碰面。”   突然来这么一句,孟逐然内心是满意的,嘴上很无所谓,“你舍得你们的友情吗?”   “真正的朋友应该尊重我的爱人。”   “商柏青,其实这个道理是每个恋爱中的人都懂的。”   “对不起。”   “嗯,我还有点事,先忙。”   这通电话令孟逐然整个下午心情晴朗。   冬日的阳光格外吝啬,太阳像是躲被窝里起不来,孟逐然靠在阳台翻着电子日历,妈妈的生日快到了,自己的生日在妈妈生日后一天。   农历十一月二十九是孟逐然母亲的生日,往年孟逐然都奔在岗位上,今年刚好有空,孟逐然提前准备好父母的礼物买好机票,打算回家给他们一个惊喜。   突袭到家,孟母迎上来:“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打招呼,家里没什么菜,我现在去买菜。”   “妈,不用了,随便吃点,我又不是马上走,明天再去买吧,爸呢?”   “你爸啊,这大冬天的,非得去钓鱼,他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坏了,快进来,外面冷,我去给你爸打电话,让你爸买点菜回来。”   孟父回来的很快,给孟逐然带回一大袋砂糖橘,“这次回来还去吗?过完年再去?”   孟逐然把开咖啡店的想法讲给父亲听,孟父表示支持:“也好,电台的工作确实辛苦,没个假期,又要早起又晚归的,一年见不到你几次,做点小生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想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先去学几个课程。”   虽说是自助咖啡屋,基础的制作、拉花还是得会。   “也行,你想做什么按你意思去做,对了,小商呢,他公司还行?”   “他忙,公司准备上市,一年比一年忙。”   “提醒他多注意身体,你们俩啊,要相互照应,他看起来比你稳重比你靠谱多了。”   孟逐然点头,顺着老爸的话说:“嗯,他确实稳重。”   商柏青这两天没有打扰孟逐然,他连夜制作出一张表格,记录着他跟孟逐然在一起七年间发生的大事,除开买房买车,没有大事发生。   他又开始列举小事,手停顿在键盘上,他有些为难,抛开吃饭、睡觉、上班、下班,没有他能想起的小事。 第四十五章 看,你家有条美人鱼   关掉电脑,商柏青跑去沙发躺在孟逐然习惯性躺的那一边,闭上眼,他想起孟逐然会在沙发上躺着吃葡萄,手里拿着手机,刷着他喜欢的修补古书视频,葡萄放得远,他用脚尖轻轻踢商柏青,让他喂他吃葡萄。   孟逐然很怕冷,冬天的时候他躺在沙发上,会用毯子卷住脚,商柏青让他开空调,他说太干燥鼻子不舒服,空调不让装,地暖更不让他装。   后来商柏青买回几台电暖器,沙发、厨房、卧室哪哪都放,即便这样,孟逐然的脚依旧是冷的,每次等着孟逐然睡着,他会把孟逐然的脚夹在自己大腿间,直到他暖起来为止。   很冷,商柏青学着孟逐然用毯子卷住脚,突然又想起孟逐然某次拍下卷住脚的照片,发给他:“看,你家有条美人鱼。”   当时他在忙,没有回那条信息。   想到这里,商柏青打开相机,拍下卷住脚的毛毯发给孟逐然:“看,美人鱼。”   老家晚上没有娱乐活动,九点不到躺在床上刷咖啡相关视频的孟逐然收到商柏青美人鱼照片时手一抖,手机掉在脸上砸得颧骨生痛,暗骂一声:“商柏青啊商柏青,想吓死人啊。”   盯着照片看许久,是自己常躺的位置,是那方粉色小草莓毛毯,毛毯是孟逐然网购的,商家发错花色,包装拆开包不回去,懒得退留了下来,商柏青从来不盖,他认为粉色不适合他,他用起来会特别突兀,孟逐然则不以为然,又不是衣服穿出门,盖着暖和就行。   商柏青开着电暖器在沙发一觉睡到天亮,意外的发现沙发睡觉其实很舒服,后背顶在靠背,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睁眼第一件事打开手机,昨晚等到睡前也没等到孟逐然的回信,点开微信,今天依然没有孟逐然的回信。   今天不用去公司,商柏青坐在沙发醒神,几分钟后大脑恢复正常运转状态,往常这个时候他会冲碗麦片,配一枚煎蛋或水煮蛋,再加一片面包或三明治,他的早餐追求极致的简单,要求不高,快捷,干净,没有任何异味,来来回回就那几种,麦片、牛奶、豆浆、鸡蛋和面包。   孟逐然陪他吃过一段时间,瘦了七八斤,后来他开始自己准备早餐,他偏爱各类包子、油条、饺子、饼之类,商柏青有空的时候会跟他一起吃,也会做给他吃,只是他真的很忙,非常忙,一年能给孟逐然做的机会不超过十次。   商柏青在厨房的柜子找出半袋面粉,距离过期仅剩半个月,想起他们分开之前,在那之前孟逐然至少有两个月没有在家做早餐,商柏青甚至不知道他在外面吃的是什么。   上网找出蒸饺教程,商柏青花费一个小时做出四色蒸饺,又煮了碗紫菜蛋汤,做好拍照片发给孟逐然:“今天的早餐,你以前也做过。”   孟逐然看到信息,等到九点半回他:“早啊,你做的?”   “我做的。”   孟逐然给他回复一个“超赞”的卡通人物表情包。   商柏青微信里没有可爱表情包,只有系统自带的,翻到后面选了一个看起来板正的“微笑”发过去。   孟逐然额角一跳,提醒商柏青:“这个表情,一般被识为阴阳怪气、鄙夷、你高兴就好等意思。”   “那我该发什么表示我收到你的赞许很开心?”   孟逐然找出一堆表示开心的可爱表情包发过去:“这样,表示开心。”   又过几分钟,商柏青原封不动的将他发过去的表情包发回来:“我收藏了你的。”   孟逐然敷衍式的发出一个“嘿嘿”表情包。   商柏青又问:“你吃早餐了吗?吃的什么?”   早吃过了,妈妈早起去市场买的排骨煮的面,配的市场买回来的肉饼和油条,全是商柏青眼里不健康的高油高糖食物。   孟逐然跑去厨房,“妈,苡橋面还有吗?”   “刚刚叫你多吃一碗你说吃不下,还有,我给你盛。”   “我自己来。”   吃不下,只是盛出来拍照,刻意盛半碗,摆在餐桌上,拍的时候故意抬高镜头将客厅拍进去一半,发给商柏青:“正在吃,亲妈牌排骨面。”   商柏青一个电话打过来:“你回老家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刚到。”   商柏青放下筷子,“明天阿姨生日,后天你生日。”   “难得你还记得。”   “我想给你送礼物,我想去找你。”   孟逐然想都没想,回复:“不用麻烦,心意到就好。”   “我后天有空,我能过去吗?”   “你要来我家?”   “可以吗?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孟逐然愣神两秒,“商柏青,你忘记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商柏青没有说话,他一直是这样,得到否定的答案不会再纠缠第二遍,生活中,工作中,感情中,一直是这样,他们刚在一起时孟逐然摸不准他的性格,偶有生闷气,生气时商柏青喊他吃饭,他赌气说不吃。   他说不吃的意思,是想让商柏青哄他,而商柏青理解的意思是:不饿,不想吃。   没有哄,没有再喊第二次,商柏青一个人吃,收拾好碗筷,像没事人一样。   等到半夜孟逐然饿得睡不着,他居然还问“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很饿,孟逐然不会承认,他只能饿着肚子继续睡觉,再后来,他再也不会跟自己的胃作对,该吃吃,该喝喝。   等很久没有等到商柏青说话,也没等到他挂电话,孟逐然继续说:“不方便,你别来。”   孟逐然先挂的电话,他知道商柏青在听到他的拒绝后不会再来。   商柏青在想两件事:如果是孟逐然,孟逐然会怎么做?   孟逐然会自己过去,不需要商柏青的同意,他会带着礼物和诚意自己过去。   有一年夏天,商柏青去参加一个研讨会,会场设立在一所半山酒店,去的第三天突降暴雨,孟逐然给他电话,问能不能去山上找他。   商柏青说不可以,暴雨不安全,加上去了也没时间陪他,孟逐然当时没应他的话,到了第二天傍晚,商柏青在酒店大堂看到一身狼狈的孟逐然,他穿着透明雨衣,拎着行李笑,手里抓着一把被雨淋湿的野花,笑得绚烂:“我还没吃晚饭,教授,能一起吃个饭吗?”   那晚,屋外雨声彻夜,雨点砸在玻璃上,与玻璃一墙之隔的房间内窗帘半开,孟逐然的腿缠在商柏青腰上,问他:“我来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们很少用到站位或后 入位,商柏青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紊乱的呼吸声和手部因用力冒出的青筋出卖他的欲念。   孟逐然跟他不同,他的眼眸含着潮涌,比外面的雨还要潮湿,他的手按在商柏青的肩膀上,语气随着动作时高时低:“我知道你是开心的,你不希望我来,但我来了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后半夜,雨下个没完,担心山体滑坡,他们从靠山的那栋楼转移至前面那栋平方数稍小的楼房,房间不够住,每间大房中间以折叠屏风一分为二,他们被分到其中一间,房间不隔音,隔壁走路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孟逐然睡不着,问商柏青能不能陪他喝一杯,他们在雨天的温暖房间共酌红酒,带着微醺的美妙,商柏青抱着孟逐然躺在窗边听着雨声,他们没有说话,就在商柏青将睡不睡之际,孟逐然掀开他们身上的薄被往下面挪,商柏青被他含住,他僵着身体不敢动,手推着孟逐然的肩膀,让他不用替他做这些。   隔壁住着的应该是一对情侣,他们看着电影,吃着零食,嘈杂声一阵一阵传至商柏青的房间。   孟逐然没空说话,他推开商柏青的手,继续着他的动作,像是在玩一个好玩的玩具,商柏青不敢出声,顾忌着隔壁的邻居,他只能抓着孟逐然的手忍耐着,孟逐然做的很生疏,牙齿时不时碰到,太深他会想干呕,可他就是不松口,深一下浅一下的吸 吮着,到现在商柏青还记得最后一刻脑子里放烟花的快感。   隔天,孟逐然对前一晚的事完全不记得,他说他喝多了,不记得昨晚做了什么,还问商柏青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嗓子痛得厉害,商柏青难以启齿,他说不出口,那时的孟逐然在他眼里乖顺矜持,若不是喝酒,他应该做不出伏在他腿间的事。   记忆到这里被商柏青强制压下,他扯了扯顶起的裤子,接着想第二件事:他去给孟逐然过生日,孟逐然会不会也像他那次那样开心。   他想他应该过去,孟逐然曾经说过:去做你感觉对的事,感情中不需要太多原则。   孟妈妈端着碗,“跟谁打电话呢?怎么还生气了?”   孟逐然暂时不想把他跟商柏青的事告诉父母,不定数太多,不想以后再来解释“我们又复合”这层关系,索性什么都不说,他回母亲:“一个朋友。”   “我以为是小商呢,你回来怎么也不见他打电话过来,闹矛盾了?”   “妈,你看他像是会跟我闹矛盾的人吗?”   “那倒也是,小商太稳重了点,有时候我都担心跟他在一起把你憋坏了,你爸说我担心多余,他喜欢小商,总觉得小商磨你性子,你小时候可调皮了,你爸追着揍你,你爬到树顶不下来,你跟你爸一个人树上,一个在树下,僵持了两小时。”   孟逐然跟着笑出声:“谁小时候不皮。”   “小商应该不皮,哦,对了,我得去买点糯米粉,中午给你做糍粑,你很久没吃过吧。”   “去哪买,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你在家陪你爸聊聊天。”   商柏青没有等到第二天,连夜出发,最早一班飞机是凌晨三点半,没有约到车,他只能自己开车去机场。   赶到孟逐然家刚好早晨八点,他没有敲门,笔直的站在门口等,孟父早起遛弯回来,见到门口站着个大活人,吓得手里的油条差点飞出去,“这是……柏青?来了怎么不进去?阿蓉啊,来客了。”   商柏青叫了声“伯父,打扰了”,跟着孟父进屋。 第四十六章 你钻进我的被窝…   孟母刚煮好早餐,一见商柏青赶紧迎上去:“阿然这孩子,你来他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他爸,再去买点包子回来,我记得小商喜欢吃菜包,多买几个。”   “伯母,不用麻烦,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我过来没有跟阿然说,临时决定的。”   “这样啊,那不是赶了一晚上的车,累不累?”   “还好。”   商柏青把从免税店买的礼物放在桌上,原本他没想好给伯父伯母带什么类型的礼物,候机时听邻座女孩跟好友闲聊,说起给父母带的礼物都是在免税店挑的,商柏青记下,径直进离他最近的一家店,询问导购小姐:“请问年龄60岁左右适合什么?”   导购小姐问清需要送的对象,向他介绍手表和护肤品,并告诉他,女人无论在哪一个阶段都需要保养,送护肤品准没错。   孟母看着桌上的大包小包:“来就来吧,还带礼物,客气了,把这里当家,不用拘谨。”   “应该的。”   气氛略显尴尬,孟母指着楼上:“小然还没醒呢,他的房间你知道的,要我去叫他还是你自己去叫?”   孟父咳嗽两声:“那什么,我去买包子,阿蓉啊,你不是说要去买排骨?”   “对对对,那个,小商啊,你一晚上没睡,上去补个觉,待会再下来吃早餐,我跟你伯父出去买点东西。”   “你们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   孟母拉孟父走到院门外,压低声音:“小商话还是这么少,总感觉他活的不开心。”   “你有没有发现柏青这次来跟之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带了礼物?每次都带了。”   “反正不太一样,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怪怪的。”   商柏青敲响孟逐然的门,孟逐然正睡的迷糊,“门没锁,你们先吃,我晚点下去吃……”   “吃什么?”   听到商柏青的声音,孟逐然清醒一大半,睁眼,扭头,“见鬼了,现在几点?”   “八点一刻。”   孟逐然从床头柜摸过手机,“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过生日。”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来吗?”   “我来你高兴吗?”商柏青不答反问。   孟逐然微怔,没有反应过来商柏青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高兴?”   商柏青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三年前的夏天,你去云岭酒店找我,问我的就是这个问题。”   孟逐然在他的提醒下找回些许记忆,“你那天没有回答。”   “我高兴,很高兴,那天你穿着透明的雨衣,雨衣的帽子是黄色,你被淋的很湿,头发,眉毛全是水,我很高兴你能在那天去找我。”   孟逐然坐起身,实在不习惯躺着跟商柏青谈话,“不一样,商柏青,那时的我们还没有分手,我去找你是想给你惊喜。”   “我想来陪你过生日,我以为你会高兴。”   孟逐然终于反应过来,商柏青是在做他做过的事,“你在重复我对你做过的事?”   “这样做,你不喜欢吗?”   孟逐然被他气笑,是真的气笑,“你过来给我过生日,目的是什么?”   “想让你开心,想你回我身边。”   他为什么不说“希望你原谅我”,或许在商柏青的心里,他从来没有哪里对不起孟逐然,所以他没有求原谅。   细想也确实如此,那些委屈早已被自己消化,全是商柏青不知道的。   孟逐然带着逗弄他的心思,揶揄道:“那行啊,我以前怎么做的,你可以学着做好。”   “我会的。”   楼下传来孟父刻意的咳嗽声,孟逐然起身打开门,“下楼吃早餐吧。”   吃完早餐,孟母拉着孟逐然:“怎么小商来了也没跟你打招呼?你们不会是真的闹矛盾了吧?”   “没有的事,他一直是这样。”   “没有就好,你带他出去逛逛啊,在家待着多无聊。”   孟逐然不想在家露太多破绽,问商柏青:“你想在家休息还是出去走走?”   “你想在家还是出去?”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想跟着我。”   “那样会不会显得我很幼稚?”   孟逐然叹息一声,拍拍商柏青肩,语重心长:“小商啊,追人呢,讲求技巧,感情中可以撒娇,可以耍赖,没人觉得你幼稚,你不用时刻维护你的人设。”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粘你,那我重新说,我想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那走吧,带你走走。”   没有太阳,阴冷的空气直往脖子里钻,孟逐然一打开大门被冻得往回缩,商柏青突然拉住孟逐然的手往他口袋里放:“我帮你暖手。”   “我记得以前我把手放你口袋,你说我像小孩子,让我不要在外面胡闹。”   “两个穿着西装带着电脑包的人手放在对方口袋,路人看了只会想到‘变态’两个字。”   “为什么要在乎路人的眼光?”   商柏青被问住,扭头看孟逐然,“我以为你会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我跟路人不熟,我只想自己过的随性,自己开心。”   “你是公众人物,我不想你被人诟病。”   这下轮到孟逐然失语,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一直以为商柏青在外与他保持距离是在维护商柏青的人设,从来没想过是因为自己在电台主持。   继续往前走,路边有摆地摊的,老家这边特别多夫妻档,他们开着卡车或三轮车,大冬天的停在路边,将货品搬下车供人选购,孟逐然远远看见旁边架子上飘着的红色围巾,问商柏青:“你有没有穿戴过红色?”   “红领巾不算的话,应该没有。”   孟逐然拉着他走到摊位前,老板戴着厚厚的帽子,耳朵嘴巴全包住,老板娘坐在一个小帐篷旁边生着炉子,炉子上烤着红薯,孟逐然跟老板打招呼:“老板,这围巾怎么卖?”   “40一条,纯羊毛的,今天你是第一位顾客,给开个张,36,图个好意头。”   商柏青想要说话,被孟逐然按住手,“拿两条,都要红色的。”   “好咧,我给你拿新的,媳妇儿,给找两条新的红围巾。”   老板娘麻利的翻出两条带着包装的新围巾,笑吟吟的递给孟逐然:“全新的,帅哥要不要检查下?”   “不用,给我吧。”   孟逐然连袋子都没有要,在摊位旁边拆开替商柏青围上一条:“怎么样,暖和点没?”   商柏青拿起另外一条拆开,“嗯,没那么冷了,你现在要围吗?”   “要啊,不然为什么买两条。”   他们慢慢往前走,孟逐然倒过来面对着商柏青走,大红的围巾衬得他笑容更温柔,他问商柏青:“你是不是不能理解刚刚那对夫妻的生活?”   “是,不理解,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让他的妻子在家待着,两个人出来受冻。”   “或许他的妻子愿意呢。”   “愿意吃苦?”   “是愿意陪她丈夫吃苦。”   商柏青并不是很能理解,在他的圈子里没有这种感情,他扯了扯围巾,随口道:“不是羊毛,你为什么不揭穿老板?”   “几十块钱哪有什么羊毛,小本生意不容易,有时候原则性不要这么强。”   商柏青点点头,似乎是认同他的道理。孟逐然带着他去到一个破旧篮球场,“我小时候经常跑这里玩,那时候拥有一个破篮球就能成为孩子王,刚好我就有一个,我每天抱着球过来称王。”   “你很喜欢打篮球吗?”   “不是特别喜欢,我喜欢的在后面。”孟逐然指指后面一块空地,带着商柏青往后面走。   那是一片没有长草的荒废地,孟逐然介绍:“这是以前的稻场,地早已硬化,不生长任何农作物,连杂草都长不出来,过来看。”   他带着商柏青走到最边上,那里放着一个石磙,石磙的旁边是用锐器刻下的一幅画,商柏青蹲下看,画的西游记人物,师徒四人栩栩如生,“你画的吗?”   “对,我小时候画的,小时候喜欢画画,想着长大当画家,可惜啊,梦想总不能当饭吃。”   商柏青又扯了下围巾,并用指甲轻轻挠了挠颈部皮肤,“你喜欢画画,现在开始也不晚。”   “你以前不总说人不要活在梦想里吗?”   “以前是我不够了解你,我的错,我以为你喜欢播音,我没有去了解你的喜好,对不起。”   “好了,走吧,回家了。”   晚上,孟母安排孟逐然跟商柏青住同一个房间,父母并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很自然的铺好床,两老早早关灯睡觉了。   父母住一楼,孟逐然的房间在二楼,商柏青洗完澡出来,反手挠着脖子后面,他叫孟逐然:“阿然,帮我看看我脖子后面。”   “嗯?”孟逐然看着被他挠红的皮肤,拉下他的睡衣,睡衣下面的身体露出来,起着大片大片丘疹,“你过敏了?我记得你对食物基本不过敏,这是怎么回事?”   孟逐然又抬起他下巴看脖子,胸前更夸张,孟逐然将目光锁定在围巾上,“是围巾吧,我戴的时候也觉得毛刺刺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还好家里备有氯雷他定片,看着商柏青吃下药,孟逐然将围巾放到外面阳台,“戴着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说?”   “没关系的,只是过敏,小事。”   本来也不算大事,孟逐然懒得跟他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他想说的是,无论大事小事他都可以说出来,商柏青没有提要求或是诉苦的习惯。   孟母只铺一张床,家里也没有多的床铺,这么冷的天睡地上等于找罪受,孟逐然指着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你不介意吗?”   “都睡过七年了,虽说现在已经分手了,但是,”孟逐然略带嘲讽,“商柏青,你清高圣洁,就算我脱光睡你身上,你都能把自己手脚绑起来不动我。”   商柏青隐约察觉出孟逐然的不高兴,关灯后他们各自盖着一方棉被,小镇的夜没有汽车没有广场舞早早归于安静,黑暗中没人说话,良久,商柏青以为孟逐然已睡熟,掀开被子挤到孟逐然的棉被下,轻轻将他冰冷的脚夹进自己腿中,很自然的闭上眼继续睡觉。   孟逐然的声音悠悠响起:“你钻进我的被窝,只是单纯想给我暖脚吗?”   商柏青的手搭在被子外层,“我必须尊重你。”   “那我说我现在不需要你的尊重呢?”   “为什么又不说话,商柏青,我现在需要你,你是不敢吗?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的几年,我们从来没在我家做过,现在,你敢吗?”   商柏青在短暂的沉默后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声音被棉被盖住有些沉闷:“我身上红疹没退,不能做。”   孟逐然刚要说话,裤子被他扯下,下一瞬,他被裹进温热的口腔,几乎是本能的,孟逐然弹坐起身去拉商柏青:“你别……不用……”   “生日快乐,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商柏青没听他的,又往深含了些,震撼大过快感,孟逐然脑子陷入一片混沌。 第四十七章 高洁的人落入世尘   孤傲的人放下自尊,高洁的人落入世尘被情欲所累,只要想到商柏青正在帮他做着这件事,孟逐然脑内潮涌不止。   商柏青似乎格外偏爱那棵柏树的纹身,手指按在柏树上轻轻摩挲,随着他口腔的动作时轻时重,视线一直盯着柏树没离开过,像是想将它印进眼眸。   第一次很快,快到孟逐然手忙脚乱,正如那次他假借醉酒之际带着玩弄的心思替商柏青口那次,他胡乱的找纸巾递到商柏青身前,有些无措:“快吐出来。”   相比之下商柏青淡定得多,待漱完口回到床上,孟逐然还在失神,愣愣地看着商柏青吻着他的纹身,纹身颜色变得比刚纹时要淡,也更漂亮,与身体融为一体,商柏青细细吻着那块皮肤,一直吻到皮肤发烫。   孟逐然大脑放空,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推进角落,商柏青的唇从柏树移到那里第二次含住了他,他说:“抱歉,刚没经验,弄痛你了吧?”   “还好,你不用这样……”   “你曾经也帮过我的,我想这样做。”   孟逐然打开大灯,他撑起上半身看着高贵冷清不可冒犯的商柏青伏在他身下生涩的想要给他欢愉,这一次持续时间比前一次要长,缓冲的瞬间他推开商柏青弄他一脸。   两人同时呆住,这次商柏青提前将纸巾放在孟逐然脚边,擦脸的时候孟逐然的手机响起,商柏青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罗湛,在孟逐然伸手碰上手机时,商柏青压着他的手对着他吻下去,“能不能不接?”   “我还没看清是谁……”   “是谁都别接,”像是听出自己话里的生硬,他又问,“可以吗?”   孟逐然还沉溺在余韵里,说,“好,不接。”   商柏青的继续吻他,电话又响起,不死心的响,手机放在靠外侧的桌上,孟逐然躺着根本看不见屏幕,商柏青看到罗湛的名字吻得更激烈,边吻边咬他唇角,跟从前斯文儒雅的商柏青判若两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天刚亮,他再一次被商柏青口醒,他甚至不知道商柏青有没有睡觉,他只知道那种感觉特别像他常做的一种梦:人像一片羽毛飘在空中,轻盈,眩晕,舒服。   等他彻底醒来商柏青已离开,桌上放着商柏青送他的礼物:一只咖啡杯。   很丑的咖啡杯,杯子上的卡通小兔子又丑又萌,杯底刻着字,商柏青的字迹:“送独一无二的你。”   孟逐然笑着嘀咕:“不知道他在哪里烧制的,终于新意了一回。”   给他发去信息:“谢谢你的杯子。”   一直到晚上商柏青没有回他信息,孟逐然知道他又在逃避,对于昨晚的事他发现没办法面对落入世俗的自己,故而选择逃避。   这时候谁先主动谁自动丢弃掌控权,一直到回宁城,孟逐然没有再找过他。   回到宁城后,孟逐然突然想起那晚没有接的电话,点开通讯记录,没找到那晚的未接来电。   商柏青的确是在逃避,那晚他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他删了罗湛的来电记录和信息。   脑子有时候不受控的做出相反举动,譬如那晚,孟逐然睡着后他的手机信息响起,鬼使神差下他拿起他的手机,看到罗湛发给他的信息:“生日快乐,我可是掐着点给你打电话的,感动吧?虽然我们相隔千里,但祝福一定要到,我应该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吧?”   商柏青在看到信息的时候拇指一动,将其删掉,连带着来电记录一并删了。   那晚他没睡,删完的他立刻后悔,可惜记录无法恢复,他没办法面对如此狭隘的自己,赶在孟逐然睡醒前离开。   一周后,气温骤降,天气预报说会下雪,南方的冬天雪下的不会很大,孟逐然很期待能看见雪。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孟逐然想去给父母买御寒衣服,逛到商场五楼,站在扶手电梯往下时看见一个非常像商柏青的背影,一样的西装,样似的侧脸,就练走路的姿势都很像,孟逐然追上去,隔着数米认出他:“邱誉!”   邱誉回头,冲他挥手:“然哥!”   孟逐然皱眉走上前,“你怎么在这里?穿西装来面试?”   “不是,”邱誉有点不自在地扯了下衣摆,“宋卓在里面试衣服,我陪他来的。”   “西装是他让你穿的?”   “昂,他送我的,说是新年礼物。”   孟逐然火气直往上蹿:“发型也是他让你弄的?你有照镜子吗?你看看你现在像谁?”   “像我哥?我知道的。”   “你知道还这样?你脑子被狗吃了,宋卓在让你扮商柏青,你看不出来吗?他在找替身,你被他骗到没有脑子了吗?”   如果说宋卓钓邱誉玩,孟逐然顶多是生气,可宋卓把邱誉当商柏青的替身,孟逐然的愤怒可想而知,他拉着邱誉:“你知道还穿这衣服,你知道这衣服的意思吗?”   “他最近心情不好,好像是他生日,我就想着让他开心……”邱誉越说越小声,“真的没其他的,就当送他生日礼物。”   孟逐然气到原地转圈,他生气的原因还有一点,那天要不是他跟施景烁起争执,也不会把邱誉扯进来,可他又不好发作,毕竟邱誉只是商柏青的表弟,正好宋卓从里面走出来,宋卓看见孟逐然也是一怔,他指着售货员手里的一套灰色西装:“邱誉,这套你去试试。”   邱誉进去试衣间,孟逐然冷眼看着宋卓:“聊几句?”   这家店靠近电梯房,拐过去就是电梯间,这会儿等电梯的人不少,宋卓收起笑意:“聊什么?”   “不要明知故问,聊邱誉。”   宋卓终于不装了,又或者说他在孟逐然面前没必要装,“你好像没有权利过问邱誉的事。”   孟逐然压着愤怒:“他才十九岁,麻烦你看看你多大了,你还算是个人吗?”   宋卓不悦地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走到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孟逐然跟着走进去,冷语:“你也知道要脸,你把邱誉当成商柏青,宋卓,如果你需要看心理医生,我可以给你介绍。”   “这是我跟邱誉的事。”   “我看到了就必须管,他叫我一声哥叫了几年,他还没谈过恋爱,他什么都不懂,你利用他,拿他当替身,宋卓,你恶不恶心?”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熄灭,又随着宋卓的低吼亮起:“那又怎么样,我需要他的那张脸治愈我受伤的心,我愿意,他也是自愿的,你少在这里当好人。”   “你敢把刚刚的话告诉邱誉吗?”   “为什么不敢?”   防火门猛地被推开,邱誉闯进来,防火门隔音效果好,邱誉没有听到前面的对话,只听到最后一句,顺着话问宋卓:“为什么?”   孟逐然说:“你敢,那你说啊,现在邱誉也在,你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你不敢告诉邱誉,那你敢告诉商柏青吗?”   邱誉呆呆的,“宋卓,你为什么?”   宋卓在最意的人就是孟逐然,他总是在孟逐然面前装完美,此刻面具被孟逐然撕开,宋卓的脸在灯光下狰狞,没了往日的儒雅:“没什么不敢,我就是拿邱誉当商柏青的替身,他有着跟商柏青十八岁时相似的脸,我需要他这张脸。”   邱誉一脸不可置信:“你不是说你能分清我跟我哥吗?你不是说你希望我帮你忘记我哥吗?宋卓,你在骗我?”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哄你几句漂亮话就是喜欢你吧?我不喜欢小孩子,我只是喜欢你的脸。”   邱誉脱下西装外套狠狠甩在宋卓脚边,又解下皮带、脱下裤子全都扔宋卓身上:“小爷我不陪你玩了,宋卓,我早知道你利用我,但你说你喜欢我,你他妈就是个骗子!”   邱誉拉开门冲出去,宋卓想要追,被孟逐然拉住:“你最好不要继续招惹他,我会通知商柏青处理这件事。”   孟逐然掏出手机打电话,宋卓将他的手机拍打到地上:“不用事事告诉商柏青!”   “我严重怀疑你精神不太正常。”孟逐然说着捡起手机再次拨号,边拨号边拉门。   宋卓的手按在门把手:“我说过,我的事不需要告诉商柏青。”   电话没拨通,孟逐然与他较上劲:“我偏要告诉呢?”   宋卓去拉他的手,孟逐然用尽全力拉开门,开门的力度反向砸到宋卓身上,宋卓挥起拳头往孟逐然脸上砸,孟逐然不会站着挨打,躲开后对着宋卓的肚子踢过去,他没想过跟宋卓动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料到,宋卓受他一脚,马上一脚还回来,两人在电梯间打的火热,各自发泄着对对方的不满。   后面宋卓渐渐落下下风,孟逐然按着他揍,“其实我早就想揍你了,要不是维持我体面的人设,早抽你几百遍了。”   宋卓被他砸得嘴角流血,“彼此彼此,我也早想打你了。”   眼看宋卓无力还手,孟逐然起身,顺势拉起宋卓,“记住,离邱誉远一点。”   宋卓气到暴躁,挥起拳头往孟逐然头上砸,突然间的,厚重的门再次被推开,商柏青闯了进来,他捏住宋卓的拳头,用力将他一推,宋卓一屁股跌倒在地。 第四十八章 Z先生   1月9日,星期二,晴。   “他站在我这一边,我承认我是高兴的,不过我不会表现出来,淡定。”   --------------------------   “你怎么来了?”孟逐然问。   商柏青一脸戒备地盯着宋卓:“邱誉给我打电话,说你跟宋卓一起不见了,我刚好在附近,没来晚吧?”   “没有。”   宋卓不可置信地看着商柏青:“商柏青,你对我动手?你不问青红皂白对我动手。”   “我不需要问,我相信孟逐然,他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不会随意跟人动手。”   宋卓完全没有往日的冷静,像个疯子似的控诉:“孟逐然先动的手。”   “他先动手,那也一定有原因,我相信他不会随便动手。”商柏青重复。   宋卓被刺激到眼红,爬起来冲向孟逐然,人还没靠近孟逐然的一片衣角,再次被商柏青推开,这次力度极重,宋卓被推到撞向墙壁,巨大的声音砸得宋卓喊出声:“商柏青!”   “我说过,不要再招惹他。”   商柏青一个电话打过去,很快,郭高朗带着施景铄等人赶到,一行人站在停车场,宋卓挂彩严重,鼻子,嘴角,脸颊,全破了,身上带灰的脚印儿,裤子上的灰尘,无一不在诉说着先前的“恶战”。   反观孟逐然,他除了头发乱衣服乱,脸上看不到任何伤,宋卓应该没跟人打过架,孟逐然轻松躲过他怼脸的招式,完全没伤到脸。   施景铄一看宋卓的惨样,指着孟逐然:“他打的吗?报警吧。”   商柏青一步上前狠狠抓住施景铄的手:“可以,报警,我会请最专业的律师团队为孟逐然辩护。”   “柏青,你看不到吗?阿卓被孟逐然打成这样。”   “阿然不会无故打人,若不是宋卓先动手,他不会这样。”   郭高朗没有插话,又不好完全置身事外,问道:“柏青,你也在场?你看到是宋卓先动手吗?”   “我不需要在场,我相信孟逐然。”   孟逐然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商柏青,他说他无条信相信自己,他为自己站到朋友的对立面,商柏青是真的在一点一点改变。   一直没说话的宋卓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阿烁,不用报警,没事,打了一架而已。”   施景铄过去扶宋卓:“你从来不打架的,一定是他先动手。”   孟逐然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看向商柏青,商柏青语气平淡:“施景铄,你需要为你说的话负责,必要的话,可以起诉你诽谤。”   这番话惊呆现场所有人,郭高朗上前打圆场:“那个,玩笑归玩笑,既然都没事了,大家说开就好。”   商柏青严肃道:“没有开玩笑。”   宋卓走到商柏青前面,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我们可能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我删除,商柏青,还是小时候好,真希望我们永远不要长大。”   施景铄不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施景铄着急了,“柏青,你说句话啊,你意思呢?”   商柏青说:“我没存过宋卓号码,不需要删。”   “那我们呢,我们以后……”   “无必要不用联系。”   宋卓自嘲一笑,转身离开,施景铄、郭高朗也跟着离开。   商柏青这才拉着孟逐然上车:“哪里受伤?带你去医院?”   “先去找邱誉,我没事。”   “他没事,在我那里。”   “其实今天是我先动的手。”   “那也一定有原因。”   孟逐然看向他:“这么相信我?”   “阿然,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永远相信你。”这也是商柏青慢慢悟出的道理,他爱孟逐然,要无条件站在他那一边。   孟逐然没有去商柏青家,第二天接到邱誉电话,邱誉声音闷闷的:“然哥,再过一周我要回老家了,再也不来了。”   “也好,回去好好休息,春节过后你还得回学校。”   “嗯,知道了,昨天我丢脸了吧?没穿裤子从商场跑出来,打的的时候司机一直偷瞄我,太丢脸了。”   “不丢脸,你还好吧?”   “不太好,他说喜欢我,说会慢慢接受我,都是骗人的,他说让我帮他试西装,其实只是透过穿西装的人看我哥,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他拉黑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孟逐然有点意外,意外的是邱誉小小年纪拿得起放得下,“你做的很好,比大部分人要好。”   “这也是跟你学的,洒脱才活得长久,真的没什么的,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他,就是觉得他挺特别的,总是带着股忧郁,反正没事,哦,对了,昨天我哥把郭高朗和那个姓施的全删了,退出他们所有的群,还特意跟姑姑、姑丈交待,以后几个家庭的聚会他都不会参加,姑姑问他为什么,他说终止不必要的社交,从不健康的圈子退出来,然哥,我哥肯定是跟你学的。”   “你哥也很棒。”   “我哥这次是真果断,他连郭高朗都不见了,跟郭高朗的合作全交给助理,姓郭的电话都打到姑姑那里去了,不过表哥说让姑姑不要插手,只说如果他们上门统统拒之门外。”   孟逐然接了个小单,这两天都在工作室泡着,跟商柏青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上一次的事而更近一步,孟逐然不喜欢把事情演变成因为感激或感动以感情回报的戏码上,他要让商柏青知道维护自己所爱的人是恋爱中最平常的一环,孟逐然不会因为感动突然对他热情。   再者,他不想给商柏青一种错觉:让他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只出现在他那帮朋友身上,不能让他以为解决朋友这块的问题他们就能和好如初。   商柏青找到景辉,这次送的是一箱茅台,景辉的老丈人喜欢收藏茅台,商柏青送来的年份恰好是他老丈人没有的,景辉为难地搓着手:“商总啊,这太贵重了,是要阿然的地址,电话,还是?”   商柏青说明来意,他的父母即将迎来四十周年红宝石婚,他想要孟逐然帮他设计一款“红宝石婚”婚纱,要符合“红宝石婚”主题,不要市面上传统的厚重白纱。   景辉眼睛没离开过茅台:“阿然如果知道你是甲方,以他的性格不一定会接下这单。”   商柏青将提前准备好的卡片递给景辉,景辉看到烫金的黑色卡片上印着“Z”字母,下面是一行电话和微信号。   “Z先生?”   倒也不是不行,总有些神秘客户,比如不能透露身份的公众人物、富商、富二代,他们会以代号与设计师沟通,设计出来的作品或是送给他们喜欢的人,又或是在最后一天公布,保留神秘感,前阵子一位当红小花在生日宴会上所穿的人鱼姬鱼尾服便是出自景辉之手,只有景辉知道,那是一个人设单身的当红小生送给小花的。   简单讨论几句,景辉送走商柏青,望着茅台在胸前画十字:“阿门,求主原谅,我的朋友,我不是故意出卖你的,为了我老丈人的茅台,为了你的幸福,原谅我。”   商柏青没有立刻执行计划,孟逐然还在气头上,孟逐然曾说过,如果他在气头上,一定要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消化情绪。   景辉载着一箱茅台赶到岳父家门口,车刚停稳,“啧”一声,车门都没开,调转车头往孟逐然家赶。   到楼下拨打孟逐然电话:“你住几楼?”   孟逐然将门牌号告诉他:“什么事这么急?”   “等我上来再说。”   景辉搬着一箱茅台敲响孟逐然家的门,“我有事坦白。”   “商柏青又给你送酒?这次是要你帮什么忙,电话,地址,他都有了。”   景辉进去环视一周,打量着孟逐然的房子,房子不错,很适合两个人住,“你听我细细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最后我良心发现,喏,酒搬过来了,你想怎么处理,你说了算,我不能为了讨我老丈人开心出卖兄弟。”   孟逐然笑得眼眉弯扬,这对商柏青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说好听点,他正直,坦率,说难听点,不懂变通,他能想到“Z”先生已经是非常大的突破了,他在为孟逐然打破原则。   之前受宋卓事件影响的不愉快在此刻化为烟雾消散无踪,孟逐然笑得停不下来,对景辉道:“酒你搬走,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按他说的办,今天你没来过,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交易。”   景辉愣神两秒,而后指着孟逐然点两下:“还得是你,你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配合商柏青演戏,行,我反正是没有任何损失,得咧,我走了,去我老丈人家蹭饭。”   今天工作提前结束,下班时无意听到姜超锦跟妻子通电话,他们约好去看电影,姜超锦好像经常跟妻子一起看电影,商柏青想起他跟孟逐然只看过三次电影,其中两次他因公事提前退场,留孟逐然一个人看完整场电影;第三场电影是他约的孟逐然,不料是部超级烂片,电影中途两人一起退场。   商柏青开始害怕回家,下班后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逛,广场有人求婚,男生单膝跪地给另一个男生戴戒指,商柏青没有给孟逐然送过戒指,他一直认为戴着饰品是一种对身体的约束,没有想过戴戒指,也就没有问过孟逐然需不需要。   天一亮,商柏青打给私厨餐厅给孟逐然下单今天的早餐。   等到早餐送去,商柏青给孟逐然发信息:“早餐要吃,别光喝咖啡。” 第四十九章 人要经得起诱惑   1月14日,星期日,晴。   “我提前购买的成人用品成为他此刻的‘惊吓’。”   --------------------------------   孟逐然已收到早餐,用头发丝儿猜都知道是商柏青点的,他没有表现出多欢喜,礼貌性地回:“谢谢,我不太喜欢这家的餐品,太甜。”   并按小票上的金额转给商柏青,收不收是他的事,转不转是分清关系的重要细节之一,重点是要让商柏青知道他们已到撇清所有的地步。   中午,他收到的外卖来自于商柏青本人,今天的菜式全是孟逐然喜欢的,看着熟悉的餐盒,孟逐然无奈将它们统一归纳在一起,加上之前送的,他这里至少有十套餐盒。   晚上,又是同样的盒子,里面的菜不一样,加了一道炖汤,跑腿小哥特意叮嘱:“商先生让我转告你,汤要趁热喝。”   喝完汤发信息给商柏青:“不用给我订餐,也不用做了送过来,你这样等于限制我的选择,商柏青,我想吃什么自己能安排。”   “好,我知道了。”   这条信息过后几分钟,商柏青又发过来一条:“阿然,对不起,以前很多事对不起”   孟逐然发过去一个疑问表情包,等好久,对面发过来一段自他认识商柏青至今最长的一段话,细数他过往的种种不是,电影,戒指,鲜花,口味等一一向孟逐然道歉,洋洋洒洒将近两千字。   他只是道歉,并没有向孟逐然保证以后会怎么做。   聊天记录到这里断开,商柏青没有收钱,孟逐然也没有再回信息,心里的悸动不小,商柏青的小长篇成功打动他的心,比送餐更适用在孟逐然身上,他想,他应该给商柏青奖励。   返回手机界面时看到前天下午收到的一条短信,之前订购的成人用品已发货,查询快递单号,预计明天送达。   隔天,商柏青前脚刚到家,后脚保安按响他家门铃:“商先生,您好,有您的包裹。”   他不记得有网购过包裹,家里的地址只有他跟孟逐然会用,他一般不会寄包裹回家,想来是孟逐然像上次点错外卖那样寄错地址,商柏青向保安道谢,拿着包裹进屋。   很大一个箱子,箱外写着的确实是家里地址,电话留的孟逐然的,收件人商先生,是孟逐然一直以来的习惯。   盒子外观看不出什么,上面没有标明,商柏青拨通孟逐然电话。   孟逐然在一小时前接到快递电话,告诉他有快递放到水秀别苑门卫处,孟逐然在接到电话时便知道是他之前订购的情趣用品到货,他刻意留的商先生的名字,知道保安会送上门。   “阿然,有你的快递,你寄到我这里了。”   “快递?最近买的东西太多了,是什么?”   “我没拆箱,箱外看不出来。”   “你帮我拆开,看看是什么。”   “好。”商柏青说着起身找美工刀。   拆开,里面满满一箱的小盒子,每个盒子不一样,盒子上都没有字,只有图片,商柏青拿起一个,对着电话说:“里面有八个小盒子,看不出来是什么,你最近买过小东西吗?”   “买过很多,新搬家你知道的,需要的东西多,你拆开吧。”   商柏青拆开第一个小盒子,掉出来三个透明的小圆环,商柏青向孟逐然描述着,“盒子里有说明书……”   才看到说明书上的文字,商柏青静下声音,他实在念不出口。   孟逐然想象着商柏青此刻震惊的表情,憋着坏,淡定说道:“哦,那是8月份买的成人用品,有几个款是预售款,时间太久我忘记退单了。”   商柏青不自然地咳嗽两声:“为什么买这些?”   8月,那时孟逐然还没跟他提分手,那时的他们还在相爱。   “本想着纪念日给你一个惊喜,哪知道一直没收到,我有电话进来,先不说了,东西你看着处理。”   孟逐然是故意挂断电话,他需要给商柏青一点时间消化错过的遗憾:若是他们没有分手,这些用品将会是他们探讨中的一环。   商柏青对着这一箱“惊喜”内心翻涌,他将剩下的全部拆开,一件一件,全是他没有见过的,光是说明书上的名字足矣令他脸热身燥,那些全是他没见过、没接触过的名词,陌生,隐秘,最后一个盒子拿起来特轻,里面装着的是一条黑色的只有几根带子的内衣,另外还有一只白色兔子耳朵头箍。   细细的几根黑色带子,商柏青甚至分不清前后,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全是孟逐然戴着兔耳朵叫他教授的画面。   他鄙弃自己,鄙弃自己内心邪恶的欲念。   孟逐然躺在沙发上,忍不住抱着枕头憋笑,商柏青啊商柏青,不知道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十五分钟过去,孟逐然算着时间再次回给商柏青,这时候商柏青应该已拆完所有盒子,“我刚上网查了,当时买的急,买的套装没有细看用法,商品祥情上写:本商品有两种用法……”   孟逐然煞有其事地念着说明书,用官方文字描述后再用他自己的话语描述了一遍,种种细节、用途,全都在电话里讲了出来。   商柏青安静的听着,不自觉地拿起那个小玩意儿捏在手中转动,珠子滚动的触感仿佛是用在孟逐然身上。   商柏青呼吸声紊乱,急切打断孟逐然:“阿然,我想起来还有工作没做完。”   孟逐然像是故意没听到,继续说:“大概就是这样,我没用过,买的时候是想着纪念日那天一起用的,我跟你,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对面在等到他这句说完,说了句“我有电话进来”,而后挂断电话。   孟逐然扔掉手机,笑倒在沙发上,他知道商柏青现在一定是脸色潮红,他撒谎的时候一点都不顺畅,语气生硬,什么工作没做完,他这会儿肯定在洗澡,也许……也许正在自我释放。   商柏青躺在地板上,闭上眼想象着这个道具用在孟逐然身上的画面,地板很凉,身体很热,商柏青认命的去浴室冲凉水,脑海里全是孟逐然,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打电话过来,故意说引人浮想的话,故意挑逗他。   孟逐然的第三通电话进来时,商柏青站在淋浴头下低垂着头任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对了,刚忘了说,东西放你那里,不用寄过来。”   商柏青的手湿湿的,按下免提继续着先前的动作,只沉沉说了一个字:“好。”   “工作忙完了吗?”   商柏青听着他的声音,脑海里一切旖旎想法被打断,即将冲到头的欲望生生刹住,他关掉淋浴头,撑在墙壁上,很轻的叹出一口气,“阿然,你故意的。”   孟逐然装傻,用着最无辜的语气:“是我打扰你了吗?我应该发信息的。”   “你知道吗?我在想着你弄,你上一个电话打过来,是不是就想我这么做,我做了。”   商柏青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粗俗的话语会从他口中说出来,他烦闷,压抑许久的欲望到最后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膜蒙住,出不来,消出不去,燥热,苦闷,心烦,加上孟逐然故意的逗弄,佛也会抓狂。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蒸汽散去,空气一点一点将浴室变冷,“孟逐然,我很想你。”   商柏青在浴室站了很久,想起小时候爷爷的教诲:“人要经得起诱惑,耐得住寂寞,要自律,不被欲望所左右。”   又想起老教授最常说的一句话:“清心寡欲才能够克制自己内心的贪欲。”   商柏青厌弃自己,厌弃沦陷在孟逐然温柔陷阱里的自己。   他对着镜子久久未能平息,爷爷还在的话应该会对他失望。   孟逐然挂断电话后暗骂了声“自作自受”,认命地去浴室跟商柏青做相同的事。   一夜好眠,一觉醒来身心舒畅,孟逐然开着车继续他的考查计划,咖啡店选址这事急不了。   上午,景辉朝着孟逐然转过手机,屏幕显示一个微信帐号:“Z先生。。”   “终于来了。”   “我怎么觉得你很期待?他给我发了设计要求,你看看。”   孟逐然接过景辉手机,用他的微信号回:“您可以直接与孟先生联系,便于沟通。”   然后用景辉的微信号将Z先生的小号发到自己微信上,景辉看着他:“加啊。”   “等他加我。”   “他是甲方爸爸。”   孟逐然反应过来,“对,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好的,甲方爸爸。”   Z先生的头像很简单,一个白底黑字的“Z”字,资料里什么都没有,朋友圈更是只有一条灰线,若不是孟逐然提前知道,很难看出这是他的小号。   几乎是秒通过,Z先生发过来两个字:“你好。”   “Z先生,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叫孟逐然。”   像是刻意与平时的商柏青区分开,Z先生会在每句话末尾或开头生硬的加上“可以吗”、“谢谢”、“麻烦你”。   Z先生将他的要求发给孟逐然:周年庆礼服,不要婚纱西装,其他任孟逐然自由发挥。   简单沟通后,孟逐然回:“主基调定为淡雅温馨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   “您的母亲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卉,或者是平时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方便的话可以告之,我会按照她的喜好设计。”   “好,等我想到再告诉你,谢谢。”   景辉看着嘴角噙笑的孟逐然,“笑什么呢?”   “笑一根木头在发芽。”   “你打算跟他和好了?”   “哪能这么快,那我的离开有什么意义。”   “那你现在不是在逗他玩吗?”   孟逐然转着手机,思索着景辉的话,逗他玩?也算吧,这样的商柏青比之前的他有意思多了。   将近年关,商柏青工作量增加,他没有再找孟逐然,早起的问候,睡前的晚安统统暂缓,说的再好不如见上一面,这个道理也是他最近悟出来的,他想忙完这两天再去找孟逐然,至于理由:给他送他寄错的快递。   某一个瞬间商柏青突然想到,如果是孟逐然,他不会一次将所有物品送过去,他会一样一样送,会为了更多次的相处,将送东西的次数由一次变为多次。   从前他也是这样做的,那时他们刚在一起,商柏青有段时间住实验室,孟逐然会给他送东西,今天送外套,明天送鞋子,他像是搬家的蚂蚁,乐此不疲的往实验室送着东西。   商柏青想,那时的孟逐然应该也是想多见几次商柏青。   没等到他送东西过去,孟逐然的电话倒是先过来:“你晚上有空吗?我过去拿我的东西。”   没空,但他要来,那一定是有空的,“有空,要一起吃饭吗?”   “别想太多,我只是单纯过去拿东西。” 第五十章 别再挑逗我   商柏青有工作要做,自接到孟逐然电话得知他要过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工作暂时无法进行,商柏青拧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两口试图让自己静下来。   孟逐然比他预计的晚到半小时,孟逐然站在门口,像客人按着门铃,商柏青打开门,“密码没有改,也不会改。”   “不太方便,私自进入前男友家不礼貌。”   商柏青拿出他以前穿过的拖鞋,弯腰帮孟逐然穿上:“别踩地上,凉。”   “你怎么不开暖气?”确实凉,这房子南北双阳台,冷风直接从客厅穿过。   商柏青去关阳台门,说着:“小乖小乖。”   孟逐然的心跟着他的两句小乖蹿起来,他哄着闹着想要听的小乖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下一秒,他又听到商柏青说:“小乖小乖,开暖气。”   没有说话,孟逐然打量着房子,跟上次一模一样,连花瓶里的花都是跟之前一样的。   房子一点变化没有,作为曾经的主人,孟逐然止步于卧室门口,现在他的身份是客人,不适合进卧室,他看到卧室的桌子上放着快递盒子,商柏青是个细节控,一般不会把快递盒子拿进卧室,那个盒子,很显然是他要过来取的东西。商柏青把他放在卧室,是睡前拿出来把玩吗?   只要一想到他顶着禁欲冰冷的脸拿着不能拿到明面上见光的小玩意儿,孟逐然兴奋到浑身发麻。   回到沙发前,桌上放着两本书,一本《亲密陷阱》,一本《爱的五种语言》,书随意摆在桌上,不知道商柏青是刻意想要让孟逐然看见,还是没来得及收。   孟逐然拿起《亲密陷阱》,封面上一行字勾起他的兴趣,“婚姻是船,爱是锚,性是波浪”,随手翻开第一页,难以想象商柏青怀着怎样的心情看这本书。   等了十几分钟,商柏青还没出来,咖啡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孟逐然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他正熟练的煮着咖啡,孟逐然走过去,“手法比之前熟练了很多。”   “最近经常喝咖啡,阿然,你是对的,手磨的跟冲泡的口感不一样,品咖啡的心情也不一样。”   孟逐然看到旁边玻璃罐子里的咖啡粉,“你是提前磨好粉吗?”   “在你来之前磨的。”   孟逐然拿起另一个玻璃罐,里面放着四颗咖啡豆,“这是什么?”   “瑰夏。”   “我记得我没有存瑰夏,你只买四颗?”   商柏青撒谎道:“只需要四颗,我最近在看书,看完一本往里面存一颗咖啡豆。”   “你也开始做激励计划了?我以为你这么自律的人,是不需要这种计量方式的。”   商柏青没接话,将滴下的源液接好,然后按照孟逐然的喜好加奶,“要糖吗?”   “不用。”   他们坐在沙发上,孟逐然假装不经意拿起那本《亲密陷阱》,“你看的书,是指这些书吗?”   商柏青看过来,面上表情很稳,“嗯。”   孟逐然翻开书,故意说,“我没看过,爱情陷阱,讲的什么?”   “好的婚姻,一半是性,一半是爱……”孟逐然边翻书,边念着上面的句子,“在婚姻中,重拾激情。”   商柏青听着,纠正道:“书的全名是《亲密陷阱:爱、欲望与平衡艺术》,讲情感与性。”   “那商教授能不能给我讲讲情感与性在一段感情中如何平衡?”   商柏青耳朵慢慢变红,“你知道的,读后感是我的短板。”   “教授,你是羞于启齿,还是没看完?”前半句揶揄,后半句给他留台阶。   “还没看完,”   “这样啊,那你慢慢看,我猜想里面的内容应该跟封面写的差不多,一段感情中性占一半。”   停顿几秒,孟逐然突然靠过去,笑着看商柏青:“教授,我突然有个好的提议。”   “什么?”   “你看完一本书放一颗咖啡豆,那不如再加多一个罐子,以后你再找到喜欢的人,你跟他每做完一次往罐子里存放一颗咖啡豆,每存满一次,磨成粉煮咖啡,既增加情趣,又涵盖生活。”   商柏青沉着脸抓住他的手腕:“提议不错,阿然,你应该早点提出来,那样我们可以存很多罐。”   “很多吗?你忘记后面两年我们每个月做、爱的次数不超过两次,分手前三个月,我们只做过三次,第三次还是我趁你睡着假装梦游挑逗的你。”   “那段时间看你很忙,我以为你不想。”   “抱歉啊,”孟逐然嘲讽道,“那是我暗示的太不明显,我是应该直接跟你索取。”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想让我求欢的意思?好啦,别紧张,我只是来拿东西,又不是来翻旧帐的。”   孟逐然喝剩半杯咖啡,拿起那本《亲密陷阱:爱、欲望与平衡艺术》抖了抖,“书能借我看看吗?”   “好。”   “那,我的东西呢?”   “在卧室,我去拿。”   商柏青将东西全部拿出来,盒子被他盖起来,孟逐然接过,假装没拿稳,盒子翻过来掉在地板上,孟逐然问:“能帮我找个袋子吗?盒子不要了。”   趁着商柏青去拿袋子,孟逐然随意数了下,只有六件,少了几样,假装没看见,一股脑塞袋子里,“那我先走了,多谢你的咖啡,味道不错。”   到家孟逐然才检查,少了假的男士仿真用具,那个仿真用具是赠品,商家刻意发信息提过,并希望他能给予好评;另外少的是小圆球。   孟逐然将东西全部铺在沙发上,情趣衣没装盒子,是一个透明的小袋子,跟兔子耳朵放在一起,薄薄的一个小袋子,刚好能够塞进沙发底下,装袋子时孟逐然将它顺手推到沙发底下。   商柏青在孟逐然坐过的地方坐了很久,喝完孟逐然喝剩下的半杯已凉透的咖啡,想起被他藏在卧室抽屉里的仿真用具,他不希望那东西用在孟逐然身上,更不希望孟逐然跟其他人一起用,准确来说,他不希望那堆东西里的任何一样沾上孟逐然的皮肤。   可他没有理由将东西留下,脑子里很乱,他在后悔,后悔让孟逐然拿走那些东西,他应该把它们全都弄坏。   商柏青一个电话打给孟逐然,语气里带着些不讲道理:“你到了吗?我想买你的那些东西。”   孟逐然躺在沙发上揉着湿头发,“到了,准备洗澡,什么东西?”   “你带走的那些。”   “你想要哪样,刚不说,我送给你啊。”   “全都要,我现在过去拿。”   孟逐然对商柏青的某些行为表示不理解:“你是自己要用,还是?”   “见面再说,我现在出门。”   不容拒绝的语气,孟逐然能听出他的紧急,却猜不透他的心思,已经十点半了,商柏青的冲动来得莫名其妙。   头发吹干,孟逐然反应过来,商柏青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用这些东西,他能想到最笨的方法除了藏就是跟他买。   商柏青来的很快,开门的瞬间孟逐然闻到臭豆腐的香味,“嗯?”   “路上看到有人卖,给你带的。”   孟逐然睡前不吃东西,已经刷过牙了,不过这是要表扬的作法,他接过,让商柏青进屋,当着他的面叉起一块臭豆腐放进嘴里,“味道不错,怎么想起给我带这个?”   “你之前说过的,回家的路上带一样小礼物能治愈家里人一整天,太晚没地方买礼物,买了这个。”   他确实说过,很早之前说过,那时孟逐然在看一部治愈系短片,主人公在回家的路人会给妻子儿女买气球,买烤红薯,他的妻子每天忙碌,但会在收到他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时高兴地扑进他的怀里叫他“老公你真好”,孟逐然当时提过一句:回家的路上给家里人带一件小礼物,不需要太贵重,只要你带,家里人都会很开心。   孟逐然笑着,“是吗?我不记得我说过。”   “我记得。”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做?”   商柏青说出来的话令孟逐然无法反驳:“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找不到适合你的礼物。”   孟逐然决定不再翻旧帐影响自己心情,将袋子给商柏青:“我刚看了下,好像少了点东西,卖家给的清单在这里。”   他将手机递给商柏青:“有几样不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少发了。”   商柏青淡定道:“这两样在我那里,拿漏了,内衣……我回去找找。”   “好,找到请发照片给我,我确认下。”   送商柏青到门口,孟逐然问:“你为什么要买下这堆东西?”   商柏青回头,看着他:“我不希望你自己用,更不希望你跟别人一起用。”   孟逐然上前一步,将商柏青怼在门后:“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你一起用?”   “别再挑逗我,我不是正人君子。”   “可是,我是诚心邀请你的,你确定要拒绝吗?教授。”   商柏青拉开门,不敢留犹豫的时间一口气冲到楼下。   开着车,满脑子全是孟逐然最后那句话,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钩子,那钩子挂在他心头来来回回诱惑着他。   商柏青回到家,打开冷水往脸上扑,洗到脸上皮肤发烫,孟逐然的声音却越来越勾人,商柏青心里的欲望被无限放大,他搬开沙发,在沙发底下找到孟逐然的情趣内衣,他知道孟逐然是故意塞进沙发底下的。   门再次被打开,商柏青抓着钥匙带着内衣再次往孟逐然家的方向赶。 第五十一章 惊艳一次就够   1月17日,星期三,晴。   “有些东西用一次就行,惊艳一次就够。”   --------------------------------   孟逐然是真的睡下了,再次接到商柏青的电话他有些恍惚,门打开一半,商柏青用力推开门闯进来,克制着,纠结着,最后还是冲上去抱住孟逐然吻上去,他的气息不稳:“我找到你落在我那里的东西了,帮你送了过来。”   “我不急。”   “我急,我来拿东西,我不想你用,不希望你用。”   孟逐然睡意全消,接过商柏青手里的袋子,“你是来拿东西,还是来用东西的?”   商柏青再次带着试探地吻上去,孟逐然半推半就,是该给他点甜头,空饵钓不到鱼,他推着商柏青胸口,没什么脾气地质问:“你的绅士风度呢?门没关,你站在门口强吻前男友,你的理智呢?”   “风度无用,我只想要你。”   “哪个要,教授,你要说清楚,字面意思的‘要’,还是……”他的手伸进商柏青裤子口袋,手慢慢往边上挪,“还是它需要?”   “你故意把内、衣落在我那里,你故意引我来,我来了,我承认,我需要你,它也需要。”   “啊,那怎么办呢,它需要,那堆工具里正好有你需要的东西,打个商量,你拿走一半,留给我一半,我们一人用一半。”   商柏青按住孟逐然的手,“你可以不用吗?”   “我正值青年,教授你这个要求不太合理,我目前单身,你不能强制要求我跟你一样禁欲,对身体健康没好处。”   “我可以帮你,你不要用。”   “你要怎么帮我?”   商柏青似乎难已启齿,艰难地说出这句:“用手,我用手帮你。”   孟逐然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抽回手,笑道:“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公平起见,你先付钱。”   那堆小玩意儿全堆在盒子里,孟逐然原本就没打算用,只是用来刺激商柏青的工具,倒也最大程度实现它们的价值了。   “我该转给你多少钱?”商柏青问。   “288吧,我喜欢这组数字。”   很快,微信收到商柏青的转帐288,孟逐然把东西放到门口,“好了,这些是你的了,那现在,我们进行下个交易。”   商柏青有点热,脱掉外套挂在门后,“我帮你,不需要交易。”   孟逐然从袋子里拿出兔子耳朵,“这个也不需要吗?”   没有人能拒绝,商柏青也不能。   他坐在沙发上来回捏着手指,卧室门关着,孟逐然在里面换衣服。   卧室门打开,孟逐然叫商柏青:“后面我穿不上,过来帮下忙。”   商柏青第一次参观孟逐然的卧室,灯不是太亮,他进去,看到站在床边的孟逐然,孟逐然背对着他,双手反剪在后背,“后面有根绳子,需要交叉绑起来,我看不见,不好绑。”   孟逐然清晰地感觉到商柏青的手在抖,他在教坏商柏青,一点一点教坏他。他绑了很久,孟逐然扭头:“绑不了吗?”   “抱歉,我不太会。”   孟逐然整个转身,兔子耳朵他没戴,而是放在肩膀上扣着,黑色的内 裤穿在他身上,商柏青下意识的扯过被子往他身上披,“你……”   “屋内温度27,不冷。”孟逐然说着把兔子耳朵戴到商柏青头上,“可以开始了。”   孟逐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商柏青,他的衣服很整齐,除了外套被脱下,头上多了一对兔子耳朵,白色的兔子耳朵,他像是捧着一件宝物,虔诚地用手帮着孟逐然,眼里的情意烫得能灼伤人。   “舒服吗?”他问。   孟逐然不答,也不帮他,半躺着任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没有被亵渎的感觉,没有不尊重,他能感受到的是商柏青的小心翼翼,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在商柏青手里升华……   白色烟雾在脑海里腾起的瞬间,商柏青猛地抱住他,身体跟着他颤抖。   商柏青穿的黑色裤子,孟逐然笃定他裤子前面一块湿了,他笑着看过去:“我没有衣服可以借你。”   “嗯。”   “可是你衣服湿了。”   “没关系。”   孟逐然洗完澡出来,商柏青还坐在沙发上,他的手边是孟逐然脱下的黑色内、衣,孟逐然下逐客令:“今晚的交易我很满意,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好。”   走到门口,商柏青没有忘记带走那箱小玩意儿,走到门口,孟逐然突然叫住他,“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家只有你一个人来过。”   商柏青放下箱子再度转身冲到孟逐然身前用力抱住他,“谢谢。”   待商柏青走远,孟逐然将那套黑色内衣扔进垃圾桶,有些东西用一次就行,惊艳一次就够,念念不忘,才是这件衣服最大的价值,第一次是惊艳,第二次可能会毁掉第一次的惊艳。   除非商柏青自己去买,那样效果又不一样。   从孟逐然的家到商柏青的住处开车大概20分钟,车窗开着,冷风直往里灌,即便如此,依旧没能令他心情平复,脑海里全是今晚的孟逐然。   他所有的力气全都拿出来压制他的欲望,他在孟逐然面前装得沉稳如山,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温热的水从头顶冲刷而下,他突然有些后悔离开孟逐然的家,他应该找借口在那里留宿,哪怕只是睡沙发。   他想要听到孟逐然的声音,急切的,电话接通,孟逐然声音绵绵的:“怎么了?有东西落下了?”   “没有,阿然。”   “嗯?”   “我想你了。”   听着电话那边的水声,孟逐然瞬间明了,“我也想过你,想你的……身体,教授,你知道吗,自从那晚车里的吻后我经常梦到你,昨晚才刚梦到过你,你知道我们在梦里发生什么吗?”   商柏青的手再次覆上去,“发生什么?”   “我去你办公室找你,”孟逐然故意省略“梦到”两个字,像是在复述曾经发生过的事:“你在忙,我给你带去水果,你没时间吃,我坐到你的桌角剥开荔枝喂你,你只吃一颗,说没时间,让我自己吃,你终于忙完了,问我荔枝呢?”   “我说吃完了,最后一颗在我嘴里,问你要不要尝尝,你尝了,你身后的落地窗能看到路上的行人和车,你吻着我,这时敲门声响起,部门经理有个文件需要你签字,你用眼神示意我下去,我听话的下去了。”   “我蹲到办公桌下,听到经理进门站到桌前,他在向你汇报工作,经理问题有点多,桌下空间很小,我腿蹲的有点麻,你假装不经意的看向桌下,以眼神警告我不要乱动……”   “经理走近,指着一条项目申请询问你是否批准……”   “然后呢?”商柏青的呼吸声听上去不太稳定。   “我偏要动,你拿我没办法,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你不能出言制止,经理在五分钟之后终于离开,门被反锁,灯是我关的,我们在你办公室的沙发上胡来……”   商柏青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喘着气,“这是第二次。”   “啊?”孟逐然继续装无辜,“什么第二次?”   “这是你第二次在电话里逗弄我。”   “可是你看起来很喜欢,难道不是吗?商教授。”   这样不对,商柏青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知道他在被牵着走,继续下去他会变得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   孟逐然给他留白的时间先挂电话,十分钟后,他收到商柏青信息:“你有对我失望吗?”   “哪方面?”   南风知我意   “我在被欲望所左右,阿然,这样是不对的,人不该被欲望控制。”   差点忘了,商柏青可是圣人啊。   那就……把他拉进欲望的大染缸同化吧。 第五十二章 世界最酸的滋味   1月21日,星期日,晴。   “要让商柏青尝世界最酸的滋味,最酸的不是吃醋,是无权吃醋。”   ------------------------------   晚上再次降温,孟逐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夜是个特例,他因为想起商柏青而错过正常入睡时间。   以商柏青的速度,“Z”先生与他联系上,到设计完成,再到将他同化拉他走进世俗,没有个两年无法完成。   孟逐然不想等,时间越久,冷却越快。   这样不行,得加点火烧一烧,要找到重点,索性是睡不着,孟逐然坐起身翻出笔和纸,在纸上画图,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如下:   1:商柏青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规则意识过于强烈。   譬如一件在孟逐然看来很小很小的事,某次他们深夜一起回家,路过一条原本人就很少的马路,路上无车无人,一眼能望穿整条马路,前后一千米内没有汽车,红灯情况下孟逐然要过马路,在他看来规则视情况而定,商柏青说不行,非得等信号灯转绿灯才走。   再例如,他到现在这个年代,仍无法接受非伴侣之间的性关系,一定要确定名份才能进行下一步。   孟逐然明白他的高道德是非常难得的,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作为他身边的唯一“受害者”,孟逐然所感受到更多的是束缚感,必须教会他变通,要让他主动冲破道德底线,打破规则。   2:要试探出商柏青对自己的爱是否值得再次回头,这个问题有些难度,暂时没想到解决方案。   正胡乱想着,手机震动声打破夜里的宁静,吓得孟逐然心跟着一颤,是罗湛。   “朋友,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不是很早吗?你睡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我来说十二点夜晚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没睡,有何指教?”   罗湛那边很吵:“你猜我在哪?”   “你这么问了肯定是在宁城。”   “出来喝酒吗?我一个人,太闷了,出来陪我喝两杯吧。”   孟逐然本想直接拒绝,又想着利用过他两次还欠着他人情,快速打车赶到罗湛所在的酒吧,他又换了发色,这次是扎眼的漂染紫,孟逐然挑眉:“有个性,又是过来拍摄吗?”   “对,商拍,这次是广告。”   “你前男友也在?他讨厌紫色,你故意引起他注意。”   “神了!”罗湛招手替孟逐然点啤酒,笑道:“我真的太他妈喜欢你了,我也懒得装了,我这个人吧,随性惯了,想一出是一出,别人都以为我有神经病,为了保持我摄影师的神秘人设,我装的一本正经,不熟的人都以为我冷酷,只有你,一眼看穿我的伪装,孟逐然,咱俩谈吧,我说真的,认真的。”   孟逐然向他举杯,“等你清醒的时候再来跟我说。”   “我清醒的很,我先给你讲讲我前男友,我跟他相识在大三那年,我俩都是学传媒的,我的梦想是拍俊男美女,拍最有质感的杂志,当首席摄影师,他的梦想是当新闻撰稿人,毕业后我们经常为各自的梦想争吵,他嫌我低俗,我觉得他太过理想化,后来我们分手了,我的首席摄影师梦破灭,他也没有成为新闻家,而是成了一名模特,他不低俗吗?俗不可耐!偏偏他还找了个首席摄像师当男友,你懂我意思吗?”   孟逐然点头,“你不甘心,你自卑。”   “操!大哥,给我留条底裤吧,别这么直接。”   “你现在喝醉了,明天你就不会记得我现在说的话了,你若是清醒着,我也不会这么说,后面的话你要记清楚,你知道该怎么找回面子吗?”   罗湛眯着眼:“提升自己?”   “能提升自然是默默提升,最直接的方法,走出以前那段关系,重新开启你的人生新篇章。”   “你说的我都懂,我应该找一个优秀的,比他优秀的,比他帅,比他好,比他更爱我的人,可没有这样的人……嗯?你不就是!我刚说过了吧,我们在一起。”   “更正下,是我们假装在一起。”   这不是临时起意,来的车上孟逐然大脑亮起数盏灯,他想起来商柏青缺的是什么了,吃醋!   解决问题1的机会来了,他得让商柏青尝试酸,醋,越吃醋,越在乎,他要商柏青直面“嫉妒”、“疯狂”气愤而又无可奈何,他想看到他冰川一样的脸上开出火红的玫瑰,他想要商柏青为他疯狂,为他打破为自己设立的道德框架。   他要让商柏青尝世界最酸的滋味,最酸的不是吃醋,是无权吃醋。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有个“现男友”,眼前罗湛正合适。   想到这里,孟逐然对着镜头自拍,角度控制的刚刚好,巧妙的拍进罗湛半张脸,将照片发朋友圈,设置仅商柏青、姜超锦、邱誉可见。   隔天,罗湛酒醒,晚餐时再次约孟逐然吃饭,孟逐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五分钟后给罗湛答复,约他在誉华大厦的一家客家菜馆用餐。   罗湛到时孟逐然坐在靠窗的位置向他举手:“这里。”   “你好像很喜欢坐窗边。”   “窗边好啊,能看到想看的风景,怎么样,昨晚的提议,你还记得吗?”   罗湛喝完酒只会头痛,不会断片,尴尬道:“喝多了,不小心把你当情绪垃圾桶了。”   “想不起来了?需要我提醒你?你说要跟我在一起。”   罗湛秒变认真:“记得一点,逐然,我是很认真的,我想过,我总不能一直活在不甘里,我得往前走,你也一样,你不也受过情伤需要一份新的感情疗伤吗?我们试一试吧,实在不行再做回朋友。”      孟逐然带着浅笑摇头,“你先听我说,人不一定非得找个伴,一个人也可以游戏人间享受人间的美好,不要因为寂寞进入一段不正确的感情。”   “你说的也对,我其实就是寂寞了,要不我们打个商量,要是你哪一天觉得一个人太过孤单,跟我作个伴,灵魂伴侣,做不成朋友做兄弟。”   孟逐然没有说话,他想,他应该不会孤单太久,商柏青正在努力往他这边赶,他只是赶得有些慢。   “怎么样?兄弟也做不成?”   “现在不就是兄弟?你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叫我,别外,劝你一句,心里有人的时候不要轻意再向另一个人示爱,对你不公平,对另一个人也不公平。”   罗湛有些失落,“好,你说的对,”   “轻松点,快过年了,你在哪边过年?”   “没想好,我爸妈去国外度假了,我一个人在哪都成,你呢?你家乡在哪,你是南方人吧”   “对,我家在一个江南的小镇,前面是河,后面有山,有湖,冬天湖面烟雾缭绕,很漂亮。”   “说得我都想去了。”   “随时欢迎。”   罗湛笑道:“那就先说定了,到时我去你可别不理我。”   “一定。”   “点菜啊,说这半天还没点菜,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孟逐然大方接过菜单,点偏大众口味的两道菜,“怎么样,昨晚喝这么多,今天该头痛了吧?”   “还行,那点酒不算什么,说实话,还没喝够。”   “再来点?”   罗湛这才反应过来孟逐然是在揶揄他,“我才发现你这个人挺坏的,跟我挺配的。”   孟逐然笑道:“我也才发现你这人嘴挺厉害的。”   “直接说我嘴贱得了,还给我留点余地。”   这顿饭吃的轻松,罗湛买单时孟逐然在门口等,抬眸的瞬间余光瞥到对面路口正在打电话的商柏青。   罗湛拿着发票出来,顺着孟逐然的目光看过去,“你前男友?这么巧?”   不是巧合,哪有这么多巧合,知道商柏青今晚会在誉华大厦这边与客户见面,是从姜超锦那里得来的消息,姜超锦的消息是商柏青五点半与客户吃饭,按他往常的习惯,吃饭时间会控制在一个半小时以内,孟逐然的时间计算的刚刚好,今天的座位是故意选在窗边,以便随时观察对面街道。   “需要我帮你吗?”   孟逐然的视线没有离开商柏青,嘴里回着罗湛的话:“你想扮我现男友,那你得演的逼真点,他跟别人不一样,对他需要下猛药。”   罗湛偏头靠过来:“需要多猛,用不用借位接个吻?”   孟逐然用手背去推罗湛的脑袋:“别演太过。”   恰好商柏青挂掉电话抬头看向对面,他的视线完美落在孟逐然身上,以及孟逐然肩膀上属于罗湛的手,罗湛贱兮兮地说:“看,他过来了。”   商柏青几步走到对面,打量着罗湛,他的眉头蹙成一团,开口炸裂:“你好,请问你在跟孟逐然先生交往吗?”   饶是处于社交天花板段位的罗湛都被问住,好几秒后硬着头皮将孟逐然往怀里揽:“是的,我在追求阿然。”   “那就是还没在一起,他很难追,”商柏青说完拽着孟逐然另一只手将他拉开,“阿然,我想跟你谈谈。”   场面似乎失去控制,孟逐然的一只手被商柏青拉着,另一边肩膀被罗湛扣着,正值饭点,餐厅门口人来人往,孟逐然两头挣脱后退半步,“教授,合格的前任还有一条:不干涉前男友的交友圈。”   商柏青逼近一步,“我不是合格的前任,你在跟这位先生交往吗?明明我们前几天才……”   前几天才做过亲密如爱人的事。   “前几天怎么了?前几天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第五十三章 我哥切了二十斤菜   商柏青说不出口,只是脸色渐沉。   孟逐然察觉商柏青的怒气,突然很想试探他的限度在哪里,“他叫罗湛,你见过的,我们正准备试着交往。”   商柏青的情绪不明显,孟逐然故意向罗湛身边靠,人还没走过跨过去,被一道猛力带回来,下一秒,他被商柏青拽着手腕往对面走,他的力气并不大,孟逐然可以推开他,他没有,回头冲罗湛挥手:“罗湛,再联系!”   到车上,商柏青淡定开车,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孟逐然心跟着他平静的脸冷却,他问:“你把我带到车上又不说话,商柏青,你能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是公众人物,注意形象,他不适合你,你昨天发朋友圈我看到了,凌晨三点他带你在酒吧,今天又在大街上抱你,你应该拒绝。”   “他不适合我,那你呢?你越界了。”   “送你回家。”商柏青抓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他把所有压制怒气的气力全用在手指上,他不懂,不懂孟逐然是什么意思,前几天任他进屋,跟他接吻,放任他帮他做最私密的事,现在又说什么都没发生。   无论孟逐然怎么讥讽,商柏青始终漠然以待,唯一表现出他情绪的举动便是将孟逐然拉上他的车。   罗湛在此刻发来信息:“怎么样,你前男友此刻是不是特别愤怒,他想揍你,又舍不得下手,只能把怒气发泄在方向盘上,他气到扯开领带,然后掐着你下巴警告你以后不许跟我见面,我说的对吧,你现在一定在偷着乐。”   孟逐然回:“静如止水。”   “你啊?你这么能忍啊。”   “他。”   罗湛默默回两个字:“节哀。”   节哀,为这死成灰的爱情。   在孟逐然看来爱情的本质是失控,是拉扯,是口是心非,而不是像商柏青这样,从头到尾的冷静。   有人喜欢平静如水,一开始静到像面镜子,镜子里反应出来的嫉妒,占有,发狂,全是孟逐然一个人。   孟逐然还没有死心,他要他的爱情起死回生,要商柏青剖开真心,要他吃醋,要他嫉妒,要他尝到爱而不得,痛而不忘,放而不舍,失而不甘,要他对自己产生最强烈的占有欲,最后的最后,才到归于平静。   “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他同意跟你交往了。”   “懂!”   罗湛的电话立马打过来,商柏青不会偷瞄孟逐然手机,但电话声音他不得不听。   “然然,你没事吧?他把你带哪去了?”罗湛真白瞎这好演技,当摄影师可惜了。   “没事,他送我回家。”   “我现在打车去找你,我不放心。”   孟逐然忍着不让自己笑场:“真的没事,到家给你信息。”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们不挂电话,我听着你到家,好不好?”   “你有点粘人。”   “喜欢一个人恨不得一天24小时粘在对方身上,这样不对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先挂,等你到家再聊,好不好?”   孟逐然恨不得马上分身飞过去给罗湛发个小金人儿,这演技,快接不上戏了,赶紧挂断:“好。”   商柏青分神了,绿灯亮起后三秒依旧停在路口,惹得后车猛按喇叭。   孟逐然提醒他:“绿灯了。”   “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了?”   “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商柏青:“你们认识才两个月,时间太短,你们互不了解。”   孟逐然扭头看着商柏青,“可是教授,你忘了吗?我跟你在一起时,我们认识也才两个月,我对你的了解,源自于你的个人简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商柏青没有找到可以反驳的话,送到楼下,站了很久后离开。   商柏青没有回家,绕去商超买胡萝卜和土豆,抱着满满一箱胡萝卜、土豆回家时在电梯遇到楼上阿姨,阿姨好奇地问:“最近又要囤货吗?怎么买这么多菜。”   “买来喂动物。”   “喂河马还是大象啊,这得多少斤啊?”   “二十斤。”   商柏青洗干净胡萝卜和土豆,洗完澡换好衣服站在料理台前开始切菜,胡萝卜切丝,土豆切丁。   隔天一大早,邱誉接到商柏青电话:“有空吗?”   “啊,哥?这么早,有空有空,今天晚班。”   “来我这里一趟。”   邱誉不敢耽搁,爬起来往外跑,他最近借住在商家,姑姑从厨房出来:“这么早去哪?”   “哥找我有点事,先出去了。”   赶到商柏青家,看到厨房满满两大盆胡萝卜丝、土豆丁,“哥,这些都是你切的?”   商柏青站在阳台抽烟,他看起来很憔悴,胡茬儿冒出来一层,邱誉眼尖的发现他用左手抽烟,用拿勺子的姿势抽烟,看上去有点别扭,“哥,你也抽烟啊?”   “把切好的找袋子装起来,拿去动物园记得交给饲养员,不要自己喂。”   邱誉问的问题他一个没答,不敢再问,忙去找袋子,“哥,找不到袋子,你家袋子放哪了?”   商柏青也不知道,小东西全是孟逐然在整理,商柏青去厨房柜子找,开柜子时邱誉看到他右手在抖,抖得厉害,虎口泛着血,食指包着创口贴,又红又肿。   “哥,你手受伤了?”   “小事,你去吧。”   邱誉有点担心,拎着两大包切好的蔬菜从楼上下来,打给孟逐然:“然哥,我哥怪怪的,好像是受伤了。”   “受伤?”   邱誉把他看到的添油加醋讲给孟逐然听:“就是这样,手肿得老高,指头全包着创口贴,手好像使不上劲。”   孟逐然抓住另一个重点:“你说他让你去拿切好的菜?”   “对,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我哥受伤了,然哥你有没有听啊。”   “切了多少菜?”   “不知道,死沉,估计也有二、三十斤吧。”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孟逐然拨通商柏青电话,在拨通的瞬间又赶紧挂断,他不能让商柏青知道他在关注商柏青的一举一动,他要做的是等商柏青找他,他痛苦,难受,都可以找自己,但他没找,而是选择用最笨最执拗的方式自己解决。   跟商柏青认识七年,这是他第二次切蔬菜。 第五十四章 你要学会求助   第一次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年,商柏青当时的同事在某个深夜跳楼自尽,自尽的前一个小时,同事给商柏青打电话,问商柏青要不要出来喝酒,彼时商柏青在加班,拒绝并提醒同事明天有新项目上线,让他不要喝酒。   同事在电话里说他心情不好,他说他的女朋友控制欲太强,他感觉到窒息,他说他不敢回家,宁愿加班也不想回家,他说他很爱他的女朋友,可他女朋友的管控令他害怕,开会时间会打他电话让他发开会的照片,跟客户吃饭一定要视频并将镜头转向客户,她像是在他身上穿了一根线,针在她手里拉着线来回穿梭。   商柏青很忙,听完同事的苦诉,告诉他:“你可以选择离开她。”   同事在电话里平静下来,商柏青说:“明天不要迟到。”   第二天,同事没有来,等来的是警察上门调查,商柏青这才知道同事昨晚跳楼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那天晚上商柏青在厨房切红萝卜,一直切,孟逐然什么都没问,陪着他切,一直切到手掌破皮流血,切到手拿不稳菜刀,商柏青这才夺走孟逐然手里的刀将他抱进怀里,抱着他一直颤抖,他说要是他能出去陪同事喝酒同事是不是不会死?   孟逐然抱着他,告诉他难受可以哭出来,告诉他同事的事不能怪他。   商柏青只是抱着孟逐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阿然,阿然,我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办,我难受,我得找点事做。”   后来孟逐然才从商父口中得知那是商柏青发泄情绪的途径,大多数时间他情绪稳定,极少数受打击时会一个人安静地躲进厨房切菜,切各种菜。   这是第二次切蔬菜,是因为得知他要和罗湛交往的事难受吗?   商柏青的手完全不能用力,伤到筋不能动弹,让姜超锦把需要处理的文件拿进来签字。   姜超锦敏锐地嗅到药膏的味道,关心道:“商总,您的手受伤了吗?”   “小事,不影响。”   “看着挺严重的,肿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商柏青抬手看,“不用了,小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   “假如你喜欢的人,他打算跟别人在一起,也可以说他刚刚跟别人在一起,还没有感情基础,你会怎么做?”   姜超锦立在一边:“意思是,我喜欢的人,他刚刚答应跟别人在一起,但我知道他们没有感情,是这样吗?”   “基本是这样。”   “看情况,假如我确定他对我没意思,那我祝福他,但是如果他也对我有意思,那我会争取一把,把他抢回来。”   商柏青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钢笔:“这样,太没道德。”   几句下来姜超锦明白商柏青问这个问题的用意,猜都能猜到跟孟先生有关,抱着助力的心思回答:“看怎么理解吧,这种情况应该不算第三者插足,不算道德败坏。”   第三者插足,商柏青脑子里“轰”一声,第三者,太严重了。   “好,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姜超锦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手,犹豫着提议:“需不需要告诉孟先生,苦肉计有时候挺奏效的,我女朋友每次跟我生气,我假装头痛肚子痛,她都会第一时间过来照顾我。”   商柏青认真听完,思虑数秒:“直接发给他吗?有什么意义?”   “不不不,那样太明显,我来帮着传话,您看可以吗?”   姜超锦拍下商柏青正在签字的手,把照片给商柏青看:“就这样,我发给孟先生。”   “算了。”   姜超锦看出商柏青的为难,自作主张找孟逐然,先是礼貌问候:“孟哥,早上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忙,你说。”   姜超锦改发语音,往严重里说:“是这样的,商总的手受伤了,我劝他去看医生,他说小事,真不是小事,这样下去很危险,说不定有截肢的可能,你知道的,商总的性格一般人劝不住,想请你帮忙劝说让他尽快去医院处理。”   孟逐然又不傻,自然知道姜超锦发信息是经过商柏青同意的,他装不知道,“他手怎么了?很严重吗?”   “手不知道怎么伤的,很严重,指头已经开始发青了。”   “他在公司吗?我过去。”   “在在在,今天行程一整天都在公司,麻烦你了。”   孟逐然赶到时,商柏青靠在桌边睡着了,受伤的那只手垂在桌沿边,另一只手垫在脑袋下,孟逐然光明正大的打量着他,憔悴了,胡子没刮,领带跟今天的衬衫颜色撞色,他没有挑过领带,西裤跟西服不是同一套,他不允许自己犯的错今天全撞上。   孟逐然没有叫醒商柏青,坐在沙发安静地等他。   十几分钟过去,商柏青猛然睁眼,与沙发上的孟逐然四目相对,过了好久,商柏青抬起右手,“姜超锦给你发的信息吗?用的苦肉计,我以为你不会来。”   “哪怕是个普通朋友我也会来,去医院吧。”   “好。”   商柏青坐上他的车,孟逐然知道他不会主动提昨晚的事,于是先问:“昨晚切了多少胡萝卜?”   “邱誉告诉你的?”   “不用他告诉,我不是第一次见你的手这样。”   “二十斤。”   “为什么?”   “我的心脏可能出了毛病,它会一阵一阵痛,我想我应该去约个心脏彩超。”   孟逐然有点烦躁,他不明白商柏青为什么总把自己打造成AI,等红绿灯时他拍了下方向盘,不小心按到喇叭,惹得前面等车的司机降下车窗冲着他竖了个中指。   “商柏青,你心脏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你难受可以说,你可以哭,可以找你的朋友去喝酒,你要学会求助。”   “求助?”   “对,求助,人不是完美的,没有完美的人,你可以哭,可以脆弱,你不用时时坚强。”   商柏青是个好学生,现学现用,他伸出右手递到孟逐然面前:“阿然,我的手很痛,真的很痛。”   孟逐然眉头抽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对着商柏青无辜又坚定的眼,鼓起腮帮用力对着他的手吹了两口。   陪他拍完片拿好药,问题不大,频繁劳动造成的软组织损伤,送商柏青到家楼下,商柏青说:“谢谢。”   孟逐然锁上车门降下车窗,“你记得用热毛巾敷敷增加血液循环,这几天多休息,需要人照顾的话可以请个钟点工,我还有事,罗湛近期工作都在这边,他在等我吃午餐。”   故意说罗湛的工作在这边增加商柏青的压力感,陪他去看医生是出于关心,不上去照顾他,是因为自己有人约,前面给糖,后面打一巴掌拉回现实,提醒他,他们现在只能是前任关系。   “阿然。”他想请求孟逐然留下照顾他,发现他开不了口。   “嗯?”孟逐然在等他开口,在等他示弱。   可惜商柏青所有示弱的勇气都在上车那句“我的手很痛”用得一干二净,医生说过手不严重,不影响生活,他没办法强迫自己以欺骗的手段留下孟逐然,况且还是孟逐然提起他的准男友的情况下。   “回去小心,谢谢你陪我看医生。”   “嗯,走了。”   商柏青没睡好,手隐隐作痛,回想许多他没有尽到的义务,一个合格男友应尽的义务。 第五十五章 强 吻   1月26日,星期五,晴。   “他看到我跟罗湛在一起,他似乎很生气,当众强吻我。”   -----------------------------   孟逐然只在那天陪商柏青去看医生,后面没有再关心过他。   自孟逐然的朋友圈动态没有更新,商柏青感受前所未有的慌乱,不知道他跟罗湛进度如何。   商柏青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采用最笨的方法找人跟踪孟逐然,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但还是这么做了,在得知罗三天没有与孟逐然见面,他的心才慢慢沉静下来,加上这几天忙工作,忙养手伤,没有正面打扰孟逐然。   当然,只是他自己帐号没有打扰孟逐然,Z先生的微信与之正常联系。   Z先生收到孟逐然信息:“Z先生,礼服的主基调色系您倾向于哪一类,以下是色系卡。”   末了加多一句:“最好是征询您父母意见。”   “他们没有意见,我审美不行,孟先生喜欢什么颜色?”   孟逐然自然知道他是在套话,“我喜欢张扬的颜色,黄,橙,红,但喜欢的颜色不一定适合作为礼服色,目前想法是蓝,白,金三色相结合,不知道您那边觉得怎么样?”   “可以,耽误你时间了,不知道你是否在公司,理应我请你吃饭,但我这边走不开,给你点份外卖。”   “您太客气了。”孟逐然并不在公司,“我刚准备点外卖。”   “我来点,稍后请留意。”   孟逐然开车去景辉公司,他到时外卖正好送到,景辉见他过来,“这外卖是你的?点错地址了?”   “商柏青点的。”   景辉看着外包装:“复刻菜,大手笔啊。”   是临江世家的复刻菜,之前一直想约商柏青去店里品尝,从年前拖到年后,一直没有去过,看着随餐送过来的菜单,蟹盖猪油包、五柳鱼、白片鸡、栗蓉鸭,全是自己曾提过的菜式;订单备注标注着:忌口相关请与接单员沟通。   拎着餐盒回到家,孟逐然将照片发给Z先生:“已收到,谢谢。”   Z回复很快:“是否合胃口?有没有需要忌口的?”   “很好,没有忌口,味道不错,Z先生有尝过吗?”   “没有,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等他有空我会邀请他一同前往品尝。”   孟逐然几不可察地笑,回:“祝君好运。”   晚上,Z先生的信息又来了,刚聊两句设计,孟逐然引导着将话题切换到关于喜欢什么书籍、喜欢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上,孟逐然将自己的喜好一一告之。   这边Z先生各种试探各种关心,商柏青那边几天过去依旧风平浪静,在一次与Z先生沟通中,孟逐然无意透露他今晚有约,可能不能及时回信息。   Z回复:“那不打扰你工作。”   “不是工作,和一个朋友约好看电影。”   对面没有回信息,商柏青也没有,孟逐然毫不在意,反正重要信息已经放出去了。   傍晚,孟逐然接到景辉电话,让他赶回去参与一个设计,加急单,今晚必须交差,对方指定孟逐然设计。   “我?”   “对,就是你。”   待孟逐然赶到工作室,景辉一脸神秘地告诉他:“知道吗?这单商柏青介绍的,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设计过企业文化衫,甲方要的急,今晚必须出图,明天拿去印制,当然,他让我不要告诉你。”   孟逐然扬眉,商柏青啊商柏青,他不想让自己去看电影,于是介绍朋友过来下单,指定他来参与设计,笨拙到可爱啊。   一直到夜晚十一点半,设计稿还是没能定稿,甲方突然松口,说是不急用,今天先这样。   回到家,先前没有回复信息的Z先生回:“电影好看吗?什么类型的片子?”   商柏青变坏了,孟逐然嘴角的笑意没消停过,“好看,看的《藏龙》,玄幻片。”   对面显示输入中,停停输输,输输停停,最终回过来两个字:“不错。”   想象着商柏青明明知情,明知道他没有去看电影,又不好说破的画面,孟逐然就觉得心情愉悦。   目前看来“吃醋法”最管用,继续保持,再接再厉,还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他要的是商柏青本人失控,而不是Z先生。   另一边商柏青心情可没这么灿烂,已经想办法阻断了孟逐然的约会,他却说他看过电影了,他是在撒谎,还是提示Z先生越界了?孟逐然应该还不知道Z先生的真实身份,商柏青想着陷入迷茫。   商柏青猜不透,越猜越迷茫。   罗湛再次约孟逐然:“我工作忙完了,明天走,我在这里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酒吧,出来喝酒吗?”   “多有意思?你的有意思肯定不是我的有意思。”   罗湛拍下商柏青的照片发给孟逐然:“有意思吗?”   “非常有意思,等我,马上到。”   Whisky trip酒吧,孟逐然跟商柏青提分手的那间酒吧,他在罗湛发过来的照片里看到商柏青跟几个人坐在一起,他旁边的是姜超锦,说明他们在陪客户。   罗湛冲孟逐然挑眉:“怎么样,够意思吧?”   孟逐然坐过去,刻意坐在商柏青那桌对面,只要商柏青抬头就能看见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工作还没处理完?”   罗湛玩着色子,“嗯,近期接的单都是这边的,漫展,公司年度宣传,商家宣传短片,全是接的这边的单。”   “为了你前男友?”   酒吧声音嘈杂,罗湛凑过去对着孟逐然耳朵:“我一直没跟你提过我跟他为什么分手吧?”   孟逐然:“我猜是他跟你分手。”   “啧,不要这么较真,好吧,确实是他提的……”   后面罗湛说出长长一串,孟逐然一句没听清,实在太吵了。   孟逐然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对面卡座,商柏青搭着腿,一直看着腿上的文件,全程没有抬头看。   零点一过,Whisky trip的保留节目上线,每晚抽取一位幸运顾客上台献唱或是点歌让在场其他人唱,孟逐然赶在DJ现场抽取座位号前叫过服务生,对着他耳语两句:“我需要今天这个机会引起一个人的注意,拜托了。”   服务生接过他的几张红票子,掐指比“OK”,“好的,需要为您准备鲜花道具吗?或是表白气球?”   “不用,只需念到我的名字。”   很快,零点到,台上DJ调起气氛开始抽取今晚的幸运儿,“好,现在宣布,今天晚的幸运儿是——”   孟逐然看向商柏青,商柏青依旧在看文件。   “今天晚的幸运儿是A12座的先生,现在我们把舞台交给A12座的先生。”   聚光灯绕着全场一圈,最后移到A12座,孟逐然从容往台上走,起身的时候看到商柏青停下手里的工作注视着他。   “借这个机会送给朋友一首歌,《独家记忆》。”   商柏青的视线追随着孟逐然,他不知道孟逐然是在他来之后到Whisky trip的,还是比他先到,他一直知道的是孟逐然唱歌很好听,他的声线适合唱情歌,商柏青看着台上深情唱歌的孟逐然,随着他的目光移向对面座,看到一脸陶醉的罗湛。   孟逐然没有看商柏青的方位,他能察觉到商柏青在看他,他故意与罗湛对视,假装不知道商柏青在现场。   唱完最后一句,台下传来口哨声、起哄声:“再来一首!”   孟逐然优雅谢幕,将话筒还给DJ,徐徐走向罗湛。   罗湛站起来鼓掌:“行啊你,想不到你唱歌也有一手,不错不错。”   “我可是专业的,学过声乐的。”   孟逐然注意到商柏青与人换了位置,他的位置完美对着A12座,孟逐然坐下时故意没站稳,往罗湛身上扑,罗湛接住他:“怎么样,需要我配合吻你吗?”   孟逐然眨眼,凑到罗湛侧边说话:“不用,他过来了。”   下一秒,孟逐然被人从后面拽身起,紧接着商柏青隐忍的脸贴过来,唇跟着覆在他的唇上,震惊之余,孟逐然后知后觉:他被商柏青强吻了,在酒吧所有人的面前被他强吻。 第五十六章 我承认我吃醋了   商柏青吻来的出乎意料,吻毕,他一言不发拉着孟逐然往酒吧大门走,一直将他拉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将孟逐然推进副驾,而后上车启动车辆迅速驶离原地。   见他一直没说话的意思,孟逐然笑道:“好巧啊教授,看来宁城真的很小啊,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怎么不说话?你在生气,你为什么生气?”   商柏青的声音完全没有上次见他跟罗湛在一起时的冷静,他克制着:“罗湛不适合你。”   “为什么不适合我?”   商柏青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躁意:“真的在意你,不会带你在酒吧谈恋爱,这是第几次了?真的爱你,这个时间应该叮嘱你早点睡觉,而不是带着你在酒吧泡在酒精里厮混。”   “所以,这就是你抢走别人男朋友的理由?”   一句别人的男友成功将商柏青刺激到失去理智,他在道德的边缘来回徘徊,仿佛只要盯着孟逐然,知道他没有去找罗湛,他就能说服自己孟逐然没有跟别人在一起,直到今晚他亲眼看到孟逐然即将跟另一个人接吻。   商柏青将车停在路边,刹车踩得太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用力抓住孟逐然的手:“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要跟他在一起,如果你只是借他刺激我,你成功了。”   孟逐然扬眉,轻笑:“我以为你看不出来我在拿他刺激你。”   “你想让我吃醋,我承认我吃醋了。”   “确实,我承认起初我是拿他刺激你,后来我慢慢发现,同频道的人更有话题,你还记得我上次的纹身贴吗?罗湛送给我的,昨晚我们在酒吧玩到天亮,天亮的第一件事他陪我去吃路边的油条,卖油条的摊子刚支起来,他陪我在路边等,等待的时间我想跳舞,他陪我在环卫大叔大妈们好奇的目光中在路边跳很幼稚的甩手舞,你能做到吗?”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前面一段是真,后面油条、跳舞全是孟逐然临时编的,他说的很认真,认真到挑不出破绽。   果不其然,商柏青的脸色更加沉郁,他脱下西装外套用力摔向后座,烦躁的单手解开领带扔向仪表台,摘下眼镜揉着鼻梁,车内的气氛逐渐凝固,车门被锁死,孟逐然暂时无法离开。   突兀的来电铃声打断压抑的氛围,商柏青接通电话,空间小,电话那边姜超锦的声音传过来:“商总,陈总还在等你,你那边……?”   商柏青吐出沉闷的呼气声:“帮我向陈总道歉,送他一箱茅台,我有事先走了,今天的状态不适合继续。”   “可是商总,陈总这边真的很难约……”   “你看着办,能谈则谈。”   “好的商总,我明白了,茅台送给他当今晚的赔礼。”   “商总,恋爱脑不可取啊,你丢下工作跟我跑出来,这不像你的作风。”孟逐渐揶揄道。   挂断电话,商柏青戴好眼镜,“合同有问题,需要复核,内含隐形条款。”   “果然是商总。”   商柏青没看孟逐然,颓然低问:“你很喜欢罗湛?”   “说不上多喜欢,我只是想跟他试试相处,你知道的,我是个怕孤单的人。”   “孤单不是你随便找个人恋爱的理由,你不是不理智的人。”   孟逐然回答的没心没肺:“我怕冷,怕无聊,怕一个人待,我只是想找个伴,合得来就行。”   商柏青松开袖口,将外套脱下扔在孟逐然身上,“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很难受,我不能接受你跟罗湛在一起。”   孟逐然愣了下,他这是在诉说他的痛苦,这是好的表现:“这是正常的,分手都有一个过渡期,每个人看到前任比自己先找到另一半都会不舒服,很正常。”   不是因为先找,是因为孟逐然想找别人,但商柏青没能组织好语言将这段话说出来,他害怕听到孟逐然说“你现在没有资格约束我”。   “不正常,不正常的……”   遇到这种时候商柏青的语言组织能力会消失,他想直白的说“我想抢走你,不顾一切的抢回你”,可他说不出口,余存的道德感时刻提醒他,孟逐然现在是别人的男朋友。   车停在路边,昏暗的路灯照不到前方的路,只能看到一排树影,商柏青摘下眼镜放在仪表台上,解开安全带,然后倾身抱住孟逐然,蹭了下他耳朵,语气里带着哀求:“我找不到让你回心转意的方法,你要怎样才能回来。”   孟逐然的手垂在两边,听到这里抬手轻拍他后背:“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你身边,我以为感情只是你的附加品。”   “回到家没有你,我不习惯。”   这不是孟逐然想要的答案,他不是习惯,他应该是“爱”,爱到没有他商柏青没有心情做任何事,转念又一想,商柏青能低下头哀求他回去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还是不够,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他们之间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相处中给孟逐然的感觉像是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味。   孟逐然跟着叹息一声:“之前七年,你给我的感觉我就像是你的一条领带,你穿西装需要佩戴,但不戴也可以出门,我是你可有可无的存在。”   商柏青没有回答,按住他后脑吻下去,密闭的空间内所有感观放大,孟逐然能听到商柏青的心跳声,听到他逐渐动情的呼吸声,商柏青吻得很投入,随着孟逐然的一声低咛,吻开始变味,从纯洁走向旖旎,孟逐然在商柏青的手落在他腰间时咬了下他耳朵:“你想在车里跟我做吗?”   “对不起……”商柏青猛地停下动作,靠在他肩膀呼气,“抱歉,没控制住。”   孟逐然的手往下,握住他,故意激他:“我们好像没在车里做过,需不需要弥补一下过往的遗憾?”   不行!不可以,他现在是别人名义上的男友,在酒吧是冲动,冲动劲已过,理智站上风,不可以越轨。   商柏青坐正,帮他整理好衣服系好安全带,“送你回家吧。”   “你不想吗?”   商柏青降下一点车窗,冷风吹进来降下躁动的热意,“不想在这种情况下。”   “这样不好吗?只谈情欲,不谈感情,商教授,我之前的提议你可以再考虑下。”   商柏青不解:“什么提议?”   孟逐然笑道:“我之前提过的,炮友,我觉得挺不错的。”   “我不同意。”   孟逐然暗笑,商柏青古板起来真的带着老一辈保守的思想,想要挑战让他为自己冲破禁忌,要他打破他的思想禁锢。   今晚的商柏青没有将车开进小区,而是停在路边,孟逐然向他道谢,在下车的时候顺手将蓝牙耳机塞进车座缝隙。   到家后不久罗湛发来信息:“怎么样,今天这出应该刺激不轻吧。”   “还行,比上次效果好。”   “祝你们春宵愉快。”   这厢孟逐然一夜好眠,那边商柏青整晚噩梦,梦里还是那天落水的情形,只是人物转换,换成孟逐然游向罗湛,他慢慢沉入水低,窒息的感觉从梦里蔓延到现实,惊醒的商柏青扶着额头,愧疚感与日惧增。   起床后的孟逐然用新的咖啡机煮咖啡,他发现新机并没有老款机器好用,锅炉、管道华而不实,好看不好清洗,咖啡豆仓太小,手柄不顺手,总之,一套流程下来令他加倍想念商柏青那里的那台。   总说商柏青没有送过他礼物,现在一想,那台咖啡机便是商柏青添置的,他们住在一起,需要什么商柏青知道后直接买回来,或是让助理帮忙订购送货上门,没有送过礼物,其实只是少了送礼物的仪式感。   咖啡配面包片,再加煎蛋,吃完继续走访市场,总不能坐吃山空,设计类的工作暂时只能当兴趣,养不活他自己,毕竟比自己优秀的人太多,他们设计专业毕业,熬秃头发才换来的设计经验不是孟逐然这种半路出家的人能比的。   早餐还没吃完,接到马谦电话:“孟老师,有个私活儿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接?”   “马总早,您说。”   马谦的夫人是一个商务型活动策划负责人,提前半个月着手准备,哪知临了与她下面合作的团队发生分歧,团队带人直接撤离,留下马夫人焦头烂额,主持人,导演,摄影,全都跟着离开了,现在需要能力过硬的人顶上。   马夫人为人以前在台里倒是听过几句八卦,她之前是个小网剧导演,利用马谦的职务之便结识不少人脉,传闻马夫人为人苛刻,要求极高。   孟逐然道:“多谢马总记着我,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   “希望你能担任主持人,只是时间紧急,只有几天时间准备,举办方要赶在除夕前完成年会,报酬方面你放心,按市价高出30%。”   距离春节只剩几天,孟逐然有点犹豫,“我没有主持过现场节目。”   “你有,”马谦说,“三前年电台周年庆,你主持的,当天的录播我有看。” 第五十七章 刺激得不轻   1月28日,星期日,晴。   “我穿着他的外套,在外套口袋里找到一枝白玫瑰。”   -----------------------------   三年前,不提孟逐然差点忘了,那天也是临时救场,原定的主持人是台里一姐,到那天突然发高烧加嗓子哑没办法上台,一姐推荐孟逐然,孟逐然是被推着上的。   “那我只能从命了。”   “好,稍后我夫人会联系你,事后请你吃饭,你是在帮我忙。”   有些话不用说太细,马夫人找不到团队第一时间肯定向马谦求助,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责任,马谦都会帮他的夫人,同时马谦是个极度爱惜羽毛的人,他不会动用电台的关系,以免被人抓住把柄,找孟逐然救场是最佳方案。   很快孟逐然收接到马夫人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自我介绍:“你好,我知道你,在网上看过你的主持,我叫梁茹,相关资料我让助手发给你。”   “好的,茹姐。”   看过梁茹发过来的资料,活动是由宁城商会出资举办,同时也是商业交流会,目的是招商引流,茹姐透露,商会指着这次的活动拉投资,活动成功与否,关系着后续各项投资以及政府层面的帮扶,对各方面要求较高,活动地点在新开发区的望月山酒店,活动时间为七天,2月1日至2月7日,好刚赶在腊月二十八结束。   第二天,梁茹约孟逐然喝茶,孟逐然换上久违的西装前往赴约,该正式的时候还是得正式。   见面聊的很愉快,结束时梁茹无意透露还缺后勤和现场负责拍照的摄像师,录像的已到位,缺拍现场照的。   跟梁茹道别后,孟逐然上网查找活动相关资料,商会宣传做得不错,孟逐然在拟邀名单里看到好几家熟悉的公司名,全是跟商柏青同行同领域,商柏青的公司作为同行业佼佼者,却不在名单之列。   好奇之下孟逐然打给姜超锦,询问之下得知商柏青早在两周前收到商会邀请函,已被回绝,姜超锦问:“孟哥,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刚好在网上刷到,以为你们会去参加。”   “孟哥,是有什么需要我转达商总吗?”   “真的没有,不用告诉他我打过你电话,他应该挺忙的。”   “最近确实忙,年底各种报表需要商总审,那我先忙了,再见孟哥。”   心里有了底,孟逐然点开与Z先生对话框,简单向他表述这一周没办法与Z先生对接,向他表达歉意。   Z先生在半小时后回信息:“出差吗?可以理解。”   孟逐然将商会主题链接转发给Z先生,告诉他:“参加商会,为期一周。”   Z回:“等你回来对接。”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商柏青应该知道怎么做。   稍晚,孟逐然打给罗湛,他已回丰城,听明来意,想都没想拒绝:“谢了,不太适合我,这种七天待在同一个封闭式的酒店,我得疯,听你说的报酬也不算太高,我随便接几场商拍比这个好做。”   “那行,以你自己意愿为主。”   “对了,八卦一下,跟你前男友到哪个阶段了?”   孟逐然倒也没瞒着罗湛,大方告之:“到了利用你充当我男朋友的阶段,他以为我跟你在谈了。”   罗湛笑得贱兮兮的:“这招好用吗?”   “还行,刺激得不轻,但有副作用。”   “怎么讲?”   “副作用是他大概不想当第三者,已经断联好几天了。”   罗湛大笑,“以我看,你前男友挺闷骚的,不过两天准联系你。”   闷骚?没看出来,商柏青个正经老古板,闷骚的特质跟他没一毛钱关系,孟逐然听着也只是笑笑,没有反驳,又跟罗湛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当天下午验证罗湛的说法,商柏青的打电话打进来:“你的蓝牙耳机落在我这里了。”   “难怪我到处找找不到,你现在在哪,我叫个跑腿去帮我拿,你方便吗?”   耳机是他故意落下的,商柏青有个习惯,每周洗一次车,里里外外全面清洁,耳机放车里的,以孟逐然对商柏青的了解,他现在还在道德边界线徘徊,很有可能因为“假男友”玩脱,得给他留下联系自己的机会。   “下午有个会,六点过后有空,我送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   商柏青送到小区门外,给孟逐然打电话让他下去拿,孟逐然故意换成睡衣跑下去,脚上穿着的是拖鞋,远远看到商柏青穿着风衣站在车旁,一见孟逐然,他犹豫着脱下风衣披在孟逐然肩上,“外面冷,你应该穿外套。”   “怕你等急了,阿嚏……”孟逐然适时打了个喷嚏。   商柏青打开车门:“进车里吧,车里不冷。”   耳机在商柏青口袋,还是温热的,孟逐然接过,握在手里,“谢谢,耽误你时间了,以前这个时间你大部分都在办公室。”   “不耽误,最近不忙,你最近忙什么?”   明知故问,今天跟Z先生的聊天说的七七八八,孟逐然没有揭露商柏青拙劣的演技,将最近筹备招商会主持人一事再次告知,商柏青问:“在望月酒店举行?”   孟逐然假装不知情:“嗯?商总也接到过邀请函?”   “是,让姜超锦辞了。”   “符合你的一贯作风,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先回去了。”他赌商柏青会改变主意参加商会。   下车时孟逐然准备将衣服脱下,被商柏青拦住:“外面冷,衣服你穿着。”   说完不容孟逐然拒绝,再次替他披上衣服,自己上车离开。   孟逐然披着风衣,习惯性的去找口袋,手一插进口袋摸到一个触感柔软的东西,手伸到口袋摸进去,是花!   小心地拿出来,是一枝白玫瑰,带着香味,孟逐然站在路灯下,举起花朵轻嗅,路灯下他的影子拿着花,光看影子都能看出他在笑,上网查过后得知那玫瑰的名字叫白荔枝。   那枝白荔枝被他带回家放进咖啡杯,他这里没有花瓶,还没来得及买,拍下咖啡杯与白玫瑰照片,设为手机壁纸,商柏青没有再打来电话,他也默契的没有回。   睡前孟逐然在想一个问题:倘若今天他没有穿睡衣下楼,而是套着羽绒服,商柏青会以怎样的方式将玫瑰送给自己?   或许他会夹在蓝牙耳机的小盒子上,更有可能的是,他会把风衣披在羽绒服外。   商柏青开到半路打给姜超锦:“与泰兴商会负责人联系,说我同意担任现场技术指导。”   “啊?好的,收到,马上跟进。”   早晨,孟逐然正在公园跑步,接到罗湛电话:“逐然,起了吗?嗯?不对,你那边什么动静?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晚点联系。”   孟逐然边跑边喘气,对着罗湛挂断的电话好一通无语,给他回过去:“大清早的,有什么指教?”   “等你们完事了再说。”   “你脑子里有没有点健康的东西,我在晨跑。”   “我还以为你跟你那位在做晨间运动呢,对了,我想问你件事,你上次说的那什么商会活动,是不是叫泰兴?我转到你微信了,你看看是不是?”   孟逐然停在路边,没挂电话,打开微信,看到罗湛在一分钟前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图片拍的不太清晰,是一张《活动出场顺序表》,下面的举办方署名正是泰兴商会,孟逐然在表里发现关键性字眼:航天高科技手机展示(模特:周翊)。   “周翊,你前男友?”   罗湛“靠”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喝醉的时候连他名字也跟你说过?”   “那倒没有,你只说过他是模特,这表里周翊每天出场三次,早,中,晚每次三十分钟,你这么紧张,肯定是跟你有关的人。”   “是泰兴没错吧?”   “没错。”   罗湛像是下很大的决心:“然哥,上次是我嘴快,拜托你帮问问摄影师还缺不缺,不缺的话,后勤缺不缺?”   孟逐然打趣道:“不是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吗?你这又是哪一出?”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你先帮我问问。”   等到十点孟逐然才打给梁茹,他们这类工作性质基本晚睡晚起,太早打扰不礼貌,几句说明来意,梁茹一听是孟逐然朋友,回复他:“你这电话早一天打就好了,我昨天刚找着摄像,不过既然是孟老师介绍的,我肯定优先考虑,让你朋友下午两点过来拍照试试看。”   孟逐然随着梁茹的话说:“那真是太感谢梁导了,我朋友下午会准时到。”   哪有这么巧刚好昨天找着人,更没可能找着人不定下来,漂亮话谁都会说。   罗湛在早上打完电话乘车往宁城赶,孟逐然将意思转达,罗湛表示一定不会失败。   下午四点,罗湛约孟逐然下午茶:“成了,为了感谢你,出来喝茶。”   两人坐在一家中式茶馆,罗湛表现有些兴奋:“我要不去,周翊肯定介绍别人去,我不会如他所愿,我就是要他不愉快。” 第五十八章 教授,有备而来啊   1月31日,星期三,晴。   “他说我勾引他,我告诉他,我们现在这样算偷情。”   -----------------------------   孟逐然并不想八卦罗湛与前男友的爱恨情仇,罗湛自己倒豆子似的往外蹦:“我在他身边按了眼线,他妹妹,我之前跟他妹妹关系不错,今年刚联系上,他告诉我他有男朋友,他妹妹说没有,只是有个摄影师在追求他。”   “你还喜欢他?”   罗湛想了想:“喜欢还是有的,毕竟当初分开的莫名其妙,那时我跟他都骄傲,我们吵了一架,分手两个字都没说,我以为吵完他会来找我,他以为我会去哄他,结果我们较着劲谁也不理谁,直到有一天他拉着我去洗纹身,洗完还当街踢了我一脚,后面我们再也没联系过,他把我拉黑了。”   “所以,你这次去商会的目的是重新追求他?”   罗湛摆手:“不,我要气死他,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有男朋友,并且我男朋友不比他差,我要让他看着我秀恩爱。”   孟逐然往后仰:“这么短时间你哪有男朋友?”   罗湛一把拉住孟逐然:“你不是说我帮过你,你也会帮我吗?孟老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孟逐然没有立马同意,“去了再说,也许你前男友根本不在乎。”   他们在商会举办日的前两天入住望月山酒店,需要提前演习,出发之前孟逐然给Z先生发去信息讲明情况,Z先生回复表示理解,等他回来后继续对接。   房间安排在十六、十七两层,孟逐然的房间跟罗湛的挨着。   一天后,陆续有参会人员入住,孟逐然刚跟梁茹对完开场稿正在二楼的空中花园品着咖啡,不经意的一扭头,一楼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往大堂方向走。   向工作人员要来确定参会人员名单,在中间看到商柏青的名字,商柏青:精密技术现场指导。   孟逐然没有打给商柏青,晚餐统一在三楼用餐,自助餐厅,孟逐然换了套衣服,水蓝色毛衣,卡其色休闲裤子,白色鞋,整个人显得慵懒惬意,特意等着罗湛一起下楼,一进餐厅,姜超锦小跑着过来打招呼:“然哥!你怎么在这里?流程表上没看到你的名字啊。”   “好巧,你们也来参加?”   姜超锦很快明白过来商柏青改变主意参加的原由,“我们很早接到邀请,商总让我拒了,前几天突然又让我联系这边的负责人,临时改了行程过来参加。”   孟逐然笑道:“这样啊,你们商总没来吃饭?”   “来了,”正好电梯门开,姜超锦对着电梯方向挥手:“商总,这边!”   “我们还是不要站在这里挡路的好,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四人一桌,孟逐然坐到罗湛旁边,姜超锦不明所以,跟商柏青打招呼后先去拿吃的,商柏青跟孟逐然面对面,大方打量起孟逐然。   孟逐然主动说话:“罗湛,负责现场拍照,商总不是拒了吗?”   商柏青淡定地把目光从孟逐然脸上移到罗湛身上,“知道你要来。”   罗湛眉头跳了下,没什么风度的当场怼商柏青:“这位商先生说话总是这么说半截吗?”   孟逐然点头:“没什么问题吧,意思一样的,知道我要来,他才决定参加。”   “那是你,除了你其他人能听懂吗?”   “不妨碍沟通,我去拿吃的,你呢?”   孟逐然问的是罗湛,而罗湛越过孟逐然看向前方,整个人像是石化,带刀子似的目光盯着前方甜品台,“现在不饿,你别管我,你自己去拿吧。”   孟逐然扭头,顺着罗湛的视线看过去,甜品台旁站着两个谈笑风生的男人,盲猜其中之一是周翊。   商柏青跟上孟逐然的步伐,跟着他一起去海鲜区,在孟逐然要拿刺身类时提醒他:“少拿点,你容易过敏。”   孟逐然每样拿两片,然后拿虾,虾的品种很多,琵琶虾,小龙虾,九节虾,每样拿一只,商柏青没拿,他一向认为在外就餐不应该吃太复杂或是需要剥壳的食物,他们挨得很近,孟逐然提醒他:“教授,你越界了。”   “不能关心吗?”   两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士端着托盘过来跟商柏青打招呼:“商总商总,好久不见。”   商柏青将托盘放在台面与他们握手,寒暄着:“陈总,李总。”   李总看到商柏青旁边的孟逐然,问道:“这位是……”   商柏青想到刚刚孟逐然提到的越界,家属两个字顺到嘴边换成:“朋友。”   “那先不打扰你们用餐了,找时间我们再叙。”   孟逐然转到铁板区,等牛排的时候夸赞商柏青:“商总对身份转变适应能力很强啊。”   大厨将牛排夹进孟逐然的盘中,孟逐然又说:“突然想起来,这七年你都是这么介绍我的,朋友。”   商柏青没有反驳,在他来看无须向不熟识的人祥细介绍他们的关系,还有一点,孟逐然大小是个公众人物,商柏青不想给他造成困扰,虽说现在这个时代包容性比以往强,但总有些人喜欢站在制高点批判普通人性取向。   “你不高兴吗?”   孟逐然云淡风清地笑,“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没有就好。”   他们端着盘子回到座位,罗湛没在,姜超锦也不见人,孟逐然跟商柏青各自坐回先前的位置,孟逐然吃着食物,随意说道:“对了,你的风衣我带到酒店了,装箱时不小心装了进来,你需要的话晚点来我房间找我拿。”   “好。”   “不问我房号?”   商柏青从孟逐然盘子拿起一只琵琶虾低头剥壳,“1609。”   “提前买过消息?教授,你这是……”孟逐然的脚在桌下蹭了下商柏青的腿,“有备而来啊。”   琵琶虾不好剥,商柏青头没抬腿纹丝不动继续剥着虾,“我住你对面,1618,我看到你从房间出来。”   “这么巧的吗?”   商柏青把剥好的虾放回孟逐然盘中,又拿起另一只九节虾,对上孟逐然的目光,很认真地说:“不巧,提前跟商会负责人打过招呼,安排在你对面。”   一只虾刚下肚,罗湛端着满满一大盘海鲜回到座位,跟着他一块过来的是位长相俊美的年轻人,罗湛坐回孟逐然身边,看着跟来的人,抬手指着那人:“介绍下,周翊,我前男友。”   然后看向孟逐然:“孟逐然,我男朋友。”   周翊礼貌地向孟逐然点头,又向桌上的透明人商柏青点头示意,询问:“我能坐这里吗?”   孟逐然做了个请的姿势:“当然可以,常听罗湛提起你,你好,孟逐然。”   周翊优雅落座,大大方方打量着孟逐然,眼里没有恶意,打趣道:“罗湛是怎么提起我的,是我如何如何抛弃他,还是我如何如何现实?”   罗湛沉着一张脸迅速剥开一只虾塞孟逐然口中,“吃虾吃虾,你不是最爱吃虾了吗?多吃点,我给你剥。”   商柏青剥好的九节虾没有递出去,放在自己盘中。   周翊瞥了罗湛一眼,“他这剥虾的技术还是我教他的,拿一支牙签,从虾背穿进去一挑,拽下虾尾,完整的虾肉便会剥离虾壳。”   孟逐然一只虾刚咽下去,罗湛第二只投喂过来:“是啊是啊,你教的,谢了。”   “我教他剥虾,他一只也没给我剥过,孟先生,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商柏青皱眉,在罗湛投喂第三只虾时拿走孟逐然面前的盘子:“他不能吃太多虾,蛋白质过敏。”   迎着周翊探究的目光,孟逐然淡定道:“忘了介绍,这位,我前男友。”   罗湛狠狠咬下虾头,嘀咕:“一桌四人,四个前男友,刚好凑一桌麻将了。”   用完餐后上楼,等电梯时遇到梁茹,梁茹认识商柏青,曾拍城市科技类型记录片时去过商柏青公司,她先是跟商柏青打招呼:“商总,好久不见。”   商柏青微微颔首:“梁导,活动顺利。”   梁茹的视线落在商柏青身后的孟逐然身上,“商总跟孟老师认识?刚在餐厅看到你们一起吃饭,被朋友拖住没来得及过去打招呼。”   孟逐然几乎与商柏青同时开口。   商柏青:“嗯,朋友。”   孟逐然:“我前男友。”   正好电梯到,一行人进入电梯,梁茹说:“外面一直传商总钻石王老五,传的有声有色的,说商总单身十年以上,看来传闻有误啊,商总保密工作做的好啊。”   孟逐然点头:“确实不错。”   梁茹还有工作,在七楼出电梯,电梯里再次恢复安静,四人各站电梯一角,罗湛提醒孟逐然:“然然,没按楼层。”   孟逐然按下16,问周翊:“周先生呢?”   “跟你们一样,16。”   电梯继续上行,罗湛摸着鼻子,像问空气似地:“你也住16层?你哪个房间?”   周翊没理。   罗湛咳嗽一声:“周翊,你故意的是吧?”   电梯门开,一行人走出电梯,周翊拍拍罗湛肩膀:“怎么?想找我谈明天拍照的站位还是角度?那可能不是太方便,我房间有人。”   罗湛气到脸涨得通红,看着周翊进入电梯左手边的1602。   他们的房间在走廊最尾,三人房间几乎是挨着,商柏青站在1618门口,孟逐然站在与他相对的1609,而罗湛则是1610,罗湛心情烦闷,打开门对孟逐然道:“我有点累,先去睡会。”   孟逐然比着OK,刚打开门,门把手被一步跨过来的商柏青拉住:“我没有刻意去做保密工作。”   走廊陆续有人出入,孟逐然故意贴过去商柏青耳边:“这里人多,你确定要在走廊讨论这个问题吗?”   “可以去我房间吗?”   “教授,我男友就在隔壁房间,你的邀请似乎不太合理。”   商柏青松开手,看着孟逐然从他臂下钻过推门进去房间。 第五十九章 “刚刚是勾引,现在…   商柏青回到房间,发信息给孟逐然解释刚才的问题:“我没有刻意隐瞒我们的关系。”   孟逐然看到信息,没有回,他跟商柏青不一样,他在进入电台后不久,电台所有人都知道商柏青的存在,他们可能没看过商柏青的正脸,但全都知道孟逐然有个疼爱他的男友。   所谓疼爱全是孟逐然营造出来的效果,他告诉他们:我男朋友会来接我;我男朋友送我上班;不好意思,我要陪男友;我男朋友不喜欢我抽烟,诸如此类。   罗湛在房间走来走去,烦燥到直挠耳朵,周翊似乎对他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哪怕他有新的男友,周翊是真的往前走了。   实在想得受不了,罗湛打开门走过去敲孟逐然的门,他得找个人说说话。   对面房间的商柏青正在查看邮件,罕见的心静不下来,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思却随着一道门落在孟逐然的房间门口,他听到对面传来的开门声,知道罗湛敲响孟逐然的门,他想开门查看,或者只拉开一条门缝看对面情况,大脑极力控制着手脚,提醒他:“他现在有新男友,他的新男友去他的房间合情合理,你只是前任,无权干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商柏青只觉得千万只蚂蚁啃噬他的心脏,他听到清脆的开门声,伴着孟逐然的带着撒娇的抱怨:“敲这么急,总得等我穿好衣服吧?”   罗湛:“这么早洗澡?”   “要不要进,不进关门了。”   罗湛抬起的左脚被门口放着的一面镜子吓得差点绊住后面来不及刹车的右脚,随手关上门,“我去,吓我一跳,你在门缝下放面镜子干嘛?辟邪啊?”   孟逐然用脚调整镜子方位,从门缝下面塞出去一分左右,大面积放里面,外面人不细仔看不会注意到底下的镜子,他开玩笑的回罗湛:“招桃花。”   商柏青听着对面关门声,失力地往椅背一靠,摘下眼镜放在电脑键盘上,电脑上的文字变得陌生,周边环境变成模糊的扭曲画面,脑海里冒出来的全是孟逐然跟罗湛在房间内拥吻的画面。   每一秒都是煎熬,商柏青打给客房服务,原本想询问厨房根茎类蔬菜是否能够售卖,转念又一想,他还得租借菜刀,酒店不可能提供租借菜刀服务,不想客服为难,商柏青挂断电话打给姜超锦:“来的时候有注意附近哪里有小卖部吗?”   “没太注意,是需要什么吗?”   “烟。”   酒店一般不售卖香烟,香烟售卖需烟草专卖许可证,姜超锦迅速打开备用手机:“酒店侧门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我现在去买。”   “不用,我自己去。”   商柏青终于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打开房门站在过道中间,他的灵魂已贴在孟逐然的房门上,躯体驱使着他往电梯方向走,他想知道孟逐然和罗湛在房间里干什么。   抬手看表,距离罗湛进入房间已有五分钟之久,商柏青来回转动手腕,他怀疑手表有问题,时间过去这么久,不可能才五分钟。   他在孟逐然的门口徘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过道中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商柏青在那间房客人走出之前往走廊尽头走。   房间内,罗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的一件风衣上,被站在门后的孟逐然催促:“起来,别乱坐。”   “刚没注意,你说我现在去找他,他会不会觉得我回舔他,当初分手的时候我放过狠话:我要是回头找你,我缩短5厘米!”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是孟逐然爆笑的声音:“你对自己挺狠啊。”   “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他还问我短5厘米还剩吗?你说,作为一个男人,谁能受这侮辱。”   孟逐然笑得眼尾发酸,视线往下,从镜子里看到一双皮鞋,那是商柏青的皮鞋,那双鞋在门口来回走动,孟逐然揉着笑僵的眼角,“罗湛,你平时看起来挺成熟的,但是,只要碰上周先生的事,你一秒变幼稚。”   罗湛故作深沉,长叹:“唉,曾经有位诗人说过,人只有在真正爱的人面前才会展露出幼稚的一面。”   “你爱他去跟他说,在我这里叹没用。”   “那不是还要点脸吗?我这么干巴巴的跑去说爱他,他只会以为我故意逗弄他,恶心他,他会用最刻薄的话嘲讽我。”   “你既然爱他,受他几句嘲讽又何妨?”   罗湛摇头:“不行,那代表我输了,以后在一起的话,我没有半点说话的余地,全得听他的。”   孟逐然笑着打趣:“那还是爱得不够深。”   罗湛“蹭”地起身往门口走,“算了,本想找你吹吹水散散心里的郁气,越聊越郁闷,我去天台转转。”   商柏青去到一楼,在酒店侧边找到那间二十四小时店,店里的展销台放着成排的饮料、糖果。   没有买烟,拎着一袋咖啡、糖果,手心握着一只打火机,商柏青返回十六楼。   站在1609门口,里面很安静,没有声音,待商柏青反应过来他此刻的举动,突然,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商柏青快速返回1618。   看着拎进房间的咖啡,商柏青冷静下来,拿出其中一罐和一盒糖,大大方方去敲孟逐然的门。   孟逐然从镜子看到商柏青的皮鞋,弯腰将镜子捡起倒扣在桌上,打开门,假装刚从床上起来:“这么晚,是来拿衣服?”   “方便吗?”   孟逐然侧身,“现在方便。”   见房间只有孟逐然一个人,商柏青莫名松口气,将咖啡和糖放在桌上:“刚下楼给你带的。”   “谢了,衣服在架子上。”   拿到衣服的商柏青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孟逐然坐到商柏青身边,打开铁盒,里面是热带水果味硬糖,他挑出一粒橙色的放入口中,“教授还有事吗?”   “没事。”   “没事,”孟逐然趁着商柏青没防备将一粒紫色的糖塞进他嘴里,“没事你这么晚跑来前男友房间送咖啡,这不像你的风格,你应该会说:今天太晚不方便,衣服明天再拿。”   “我想看看你的房间。”   “是想看看我的房间有没有别人吧。”   商柏青含着糖,他不太喜欢这个味道,“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住。”   孟逐然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商柏青:“你不喜欢这糖的味道?”   “可以不吃吗?我不喜欢糖,是不喜欢所有糖,不是不喜欢这款糖的味道。”   “你现在说话挺绕的,不吃吐掉吧。”   商柏青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问:“有水吗?”   孟逐然从沙发起身,去水吧替他倒了杯热水,“商柏青,罗湛去找他前男友谈心了,今晚不会来我的房间,也不会回隔壁。”   商柏青用白水淡去口中的甜味,很沉地看向孟逐然:“你对他很放心?”   孟逐然很突然地坐到他腿上,商柏青右手里端着水,另一只手悬空半扶着他,“你不喜欢罗湛。”   “先别提罗湛,你大半夜来我房间,难道不想干点别的?”   商柏青一只手托起孟逐然,伸长手臂将杯子放在桌上,抓住孟逐然游走在他胸前的手:“这是第三次了,别再撩拨我。”   “这不是撩拨,”孟逐然解开他第二颗扣子,“这是勾引,难道你不想吗?不想尝尝我刚刚吃的糖是什么味道吗?”   商柏青别过头没说话。   “你不想的话,”孟逐然把他的头转回下,“我想,我想尝尝你吃的紫色糖是什么味道。”   “葡萄和蓝莓混合的味道。”   孟逐然替他摘下眼镜放在沙发扶手,然后去解他的衬衬扣子,他喜欢脱衣服的过程,解到第三颗扣子,手从解开的地方摸进去,商柏青的手托着孟逐然臀部,他应该推开孟逐然,而不是纵容他再三戏弄自己,但他推不开,手没办法听从太过清醒的指令。   在商柏青纠结的瞬间,孟逐然勾着商柏青脖子对着他锁 骨旁边咬下去,商柏青丢了魂,失了神,被他引着牵着去寻他的唇,双唇相碰,商柏青只觉得大脑在极速分泌肾上腺素、多巴胺等物质,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商柏青沉浸在这个由孟逐然起头的吻里,手慢慢移到孟逐然的腰下,就在他的手移到孟逐然的睡袍的腰带时,孟逐然半推着他,叫他:“商柏青。”   橘黄的灯光下孟逐然的眼睛特温柔,像是冬日晴朗天空下的阳光,他的声音像涂着蜂蜜的针,他说:“刚刚是勾引,现在……是偷情。” 第六十章 “我不用跟你抢人。”   2月1日,星期四,晴。   “没有按我的预期走,不过没关系,未来的生活有他如咖啡加奶,没有原味一样香。”   -----------------------------   “偷情”二字如一道惊雷炸响,商柏青猛地推开孟逐然,“抱歉,冲动了。”   商柏青不顾仪态地逃回1618,没有眼镜的他看什么都如雾里看花,一如他与孟逐然现在的关系。   商柏青没有回去拿眼镜,行李箱有备用眼镜,他独坐在沙发上,一遍一遍提醒自己:孟逐然现在是别人的男朋友。   夜里,睡得迷糊的商柏青听到细微的门卡声,门被推开,熟悉的淡香味慢慢接近,紧接着,被子被掀开,温热的躯体压在身边的床垫上,孟逐然的声音轻轻的:“我在等你去找我,你不去,那我只好来找你了。”   商柏青往一边挪,让出大半位置给他,搂着他轻拍他的手臂:“你想睡哪边?”   孟逐然习惯性睡右边,而现在商柏青睡在床右边,孟逐然的手伸进他的睡袍里一路往下,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黏糊:“我想睡你上边。”   “好。”商柏青抱着他翻滚,孟逐然顺势抽开他睡袍的带子,他整个人压在商柏青身上,说话时气息打在商柏青喉、结和下巴,轻轻的,柔柔的,他说:“我很久没跟人做过了,教授,你呢?”   “没有。”   “那你想吗?”   商柏青刚要开口,孟逐然伸出手按住他的唇:“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一定想,教授,做吗?”   他发出的邀请透着香味,商柏青与自己内心对抗三秒后猛一个翻身将孟逐然反压身下,他的动作比孟逐然利落,褪去他的睡袍时间比孟逐然抽他的衣带还要快,他抓住孟逐然的手举着向头顶,对着他惯会说甜言蜜语的嘴吻下去。   被子滑落在地,商柏青还是觉得热,怎么用力怎么发泄依旧是热,他抱着孟逐然,心底的火一点没降,他们滚作一团,商柏青突然想起从孟逐然进房间到现在他还没看清孟逐然,他们没开灯,他想看孟逐然的脸,于是他抱着孟逐然,问道:“我想开灯,可以吗?”   “不可以,教授,我们现在在偷情,见不得光。”   “不,”商柏青从他身体里退出来,慌张的往后退,“不是这样,我们……不算。”   “砰!”   沉闷的一声自地板传来,商柏青跌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他撑着太阳穴平复着心情,开灯,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被子掉落在地,门反锁着,没有孟逐然,没有所谓的偷情,只是个梦。   一个……令人恐惧的梦。   商柏青在地上坐了很久,坐到腿发麻身体发冷,就连梦里他都不能随心所欲,道德枷锁锁住他,他想做的一切都被道德框住,他想要孟逐然,想要狠狠地将他按在床上,可也仅仅只是想。   活动顺利进行,孟逐然担任主持人,今天的他一身黑色西装,酒红色领带,外加金色小王子胸针,他拿着话筒,微笑着走上舞台:“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会员,大家上午好!非常荣幸在担任今天的主持,感谢商会领导及所有会员,感谢你们为宁城商会发展不断努力、付出,因为你们的付出,才有我们今天的相聚,本次商会年会,是分享智慧、交流经验、寻找合作机会的难得时机,我们期待商会继续创造美好和成功,下面,有请会长上台致辞。”   他在念开场白的时候,坐在商柏青旁边的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男士小声询问助理:“这人有点面熟,是商会会员?”   助理:“不是,是个电台主持人。”   “你去找负责人问问他的联系方式。”   “好的,王总。”   商柏青冷眼瞥过去,旁边那人个子不高,大腹便便,顶着地中海发型,商柏青不太礼貌地问:“你需要他的联系方式?”   地中海同样没好气道:“怎么?你打算跟我抢?我先看中的。”   商柏青眼里结霜:“他对你这样的人不感兴趣。”   “我无所谓他对什么人感兴趣,只要他对钱感兴趣就够了。”   姜超锦见状赶紧叫住商柏青:“商总,准备下,待会该你上场了。”   孟逐然优雅下台,他是微笑着的,似乎在看台下所有人,只有商柏青感觉他没有在看自己。   罗湛在台下拍照,孟逐然特上镜,从他上台开始,罗湛的快门没停过。   待商柏青上台,他只有简短两句:“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谢谢。”   无聊的致辞环节结束,大家自由活动,展厅设计成T字型,孟逐然端着杯香槟坐在最偏的位置看着场内忙着握手忙着寒暄的人们,罗湛对着每位来宾一阵猛拍,差不多十点,周翊拿着航空科技手机站到展示位,罗湛几乎是粘在展示台前,换着姿势猛一顿拍。   没人打扰孟逐然,他一个人乐得轻松,一个陌生男士端着杯红酒走向孟逐然,浓烈的古龙香水味直冲脑门,他晃着酒杯,问道:“这里有人坐吗?”   孟逐然礼貌点头:“你好,没有。”   男人坐下,将酒杯推到孟逐然面前,酒杯底压着的是一张烫金名片:“孟先生,我叫王胜,希望能跟你交个朋友。”   孟逐然一眼看到他的地中海头顶,维持着礼貌:“王总应该不缺朋友。”   商柏青被几个其他公司技术负责人缠着讲解一款污水粗颗粒分离池水下轴承座的工作原理,好几次走神均是因为孟逐然所在的位置多了一个人,先前交谈过的地中海男人。   王胜翘起二朗腿,尖头的漆皮鞋跟着腿晃动,鞋尖摩擦着孟逐然小腿:“孟先生,聪明人应该懂我说什么,我赌你是个聪明人,我住1708,晚上见。”   孟逐然浑身难受,站身起,他笑着,用不太礼貌的,轻蔑的眼神看王胜,名片用他的杯底推回去,“王总是我见过最自信的人。”   大概是被美丽皮囊迷花眼,王胜没听出孟逐然语气里的嘲讽,手不规矩地往孟逐然手背伸。   商柏青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一把将孟逐然拉到身后,拿起桌上的名片揉成一团扔进烟灰缸,问孟逐然:“怎么了?”   王胜看到商柏青,第一反应是站起来去拽孟逐然手,冲商柏青道:“商总,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商柏青刚让姜超锦查过这人来头,王胜,一家做电子材料的公司老板,他的公司所生产的发光二极管几乎垄断宁城电子业务,商柏青跟他没有业务来往,即便有,也不需要看他脸色。   孟逐然很快弄清眼前状况,王胜大概不知道自己与商柏青关系,他有点期待商柏青会怎么回怼王胜这句话。   商柏青将孟逐然拉到身后,盯着王胜,没让他的手碰到孟逐然的衣服,他的语气冰冷:“不需要跟你讲什么先来后到,不要再骚扰他。”   “这怎么算骚扰,我跟孟先生是朋友,对吧,孟先生。”王胜再次伸手。   他的手腕被商柏青拽住,商柏青用力往前一拉,再往后推,王胜空长一身肥膘被商柏青这么一摆直接跌倒在地,摔倒的瞬间他抓着桌布,桌上的酒杯跟着落在地板上,玻璃杯落地的清脆声,加上王胜的骂声引起不小的轰动,即便所处位置偏僻,依然引来不少人瞩目。   另一边,周翊先听到,扭头看到的正是孟逐然被人围在中间,周翊自如地翻动手机展示着科技曲面对折屏,对罗湛道:“你男朋友好像遇到麻烦了,你不过去看看?”   罗湛回头,“好像真是,我过去看看。”   王胜倒在地上,几次想起身又因为四肢过于肥胖跌回去,等他的助理跑过来扶起他,他指着商柏青鼻子大骂:“姓商的,出去打听打听,我王胜看中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你敢跟我抢人,你还不够格!”   商柏青衣服上褶皱都没多一条,依旧稳如青松站在孟逐然面前,斜睨王胜:“我不用跟你抢人。”   孟逐然看着商柏青后颈,暗暗期待,他希望听到商柏青说“我不用跟你抢人,他原本就是我的人。”   此时,有闪光灯闪过,人群里有人在拍照,在人在录视频,毕竟枯燥的商会可没现场抢人的戏码有意思,来参会的很多并不是企业老总本人,小部分是公司指定的负责人,这类人显然更喜欢凑热闹。   王胜看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恼羞成怒的他抄起地上的一只红酒瓶对着商柏青砸过去,叫嚣着:“年轻人别太狂,我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商会负责人听到动静及时赶到,赶紧劝住王胜夺下他手里的酒瓶,安抚道:“王总王总,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都是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我个面子,先坐下,先坐下。”   王胜指着商柏青:“这位商先生挺有意思,我先交的朋友,他倒好,过来横插一脚。”   都是人精,不用讲太细,大家都能听明白,负责人继续劝:“交朋友都可以交,孟先生,你说是吧?多条朋友多条路。”   孟逐然看向商柏青,笑道:“商总,您觉得呢?多个朋友多条路。” 第六十一章 你不也跟我纠缠不清吗   商会负责人打着哈哈:“误会一场,王总,我先带您去休息室休息,里面有茶水,您先消消气。”   王胜涨得脸通红,大概是头一次被人驳面子,他指着商柏青:“商柏青是吧,你今天必须给我道歉。”   商柏青丝毫不让步:“我不可能给你道歉,倒是你,请向孟先生道歉。”   “孟先生答应跟我做朋友,你是他什么人,当事人都没表态,你算什么东西。”   孟逐然适时插话:“不好意思,王总,我跟商总确实是旧相识,我跟他的关系不一般,是吧,商总。”   负责人不得不周旋在中间:“原来是商总旧友啊,是商总同学还是同乡?”   商柏青:“朋友。”   “前男友”这三个字像是烫嘴,孟逐然想,商柏青大概是不能接受前男友这个身份,他期待商柏青能有不一样的介绍,而不是向所有人介绍他是“朋友”。   王胜依旧不死心,看向孟逐然:“孟先生,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喝杯茶,我向你道歉。”   商柏青上前一步站在孟逐然前面:“跟我走,你裤角脏了,我带我去清洗。”   孟逐然低头,这才发现裤角、鞋面沾上红酒渍。   罗湛盖好镜头收拾好相机才跑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逐然轻推开商柏青:“两位,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了。”   商柏青在原地站很久,他在想,他刚刚应该在众人面前带着孟逐然离开,而不是等到罗湛出现。   十一点半,孟逐然再次上台,向来宾们介绍中餐菜式以及下午场次的活动内容,下午孟逐然不用到会场,晚上有个小型酒会,在九楼大厅,孟逐然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休息。   孟逐然和罗湛没有去三楼西餐厅用餐,两人跑去四楼中餐厅点菜,罗湛听完孟逐然的描述,好半晌没有给出反应,孟逐然好奇道:“我以为你会义愤填膺的帮我骂王胜,突然这么安静,累了?”   “骂王胜干嘛,他就是个垃圾角色,不值得我骂,要骂也是骂商柏青。”   孟逐然喝着柠檬水,笑道:“那你骂。”   罗湛垂眸,“我不能骂他,我跟他做过相同的事,我没资格骂他。”   孟逐然来兴趣了:“说来听听。”   “那是我跟周翊分手前,我奶奶80大寿,我们整个家族的人都在,因为我表兄表弟们每年也会带朋友同学参加,那年我突然很想带周翊见我家人,奶奶年纪大了,一直嚷着要见孙媳妇儿,我就想着吧,带周翊给他见见,我跟周翊说带他见我奶奶,他准备了礼物,宴会上,我表弟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让我介绍周翊。”   “我那个表弟从小喜欢跟我比,比学习,比高考分数,比大学,无论比什么都被我压下一头,奶奶生日那天他也带了人,带的是他女朋友,长辈们全都在夸他,我不明白为什么找了女朋友就算孝顺,他们夸他找了个好女朋友,女方家里开连锁酒店的,待所有人目光聚集在我身上问我周翊跟我什么关系时,我说是朋友。”   孟逐然手指叩着桌面,“你不敢在人前承认跟他的关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自尊心作祟,我没有不敢承认,我只是没有做好让长辈们接受的准备。”   “那你不该让周翊去,在去之前你有跟他讲清楚吗?”   罗湛懊恼地抓了下后脑:“时间过去太久,具体细节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当时给足我面子,当着我表弟我所有亲戚的面说是我大学同学,只是自那后他开始对我冷淡,慢慢的,我们开始吵架,最后冷战,直到分手。”   “你这几年没找过他?”   “找过,每次找他,他都嘲讽我没用,我知道他故意的,但是吧,我这个人,最怕听到冷语嘲讽,几次后我不再找他,一直到今年听到他妹妹说他一直单身,我想着我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这才敢找他,嗯?我们不是在说商柏青吗?商柏青刚刚若是当面介绍你是他前男友,你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动容?”   “也许吧,不过他跟你不一样,他从不自卑,也不是自尊心作祟。”   “那他是什么意思?”   “以前不介绍我是他男友,是顾忌着我的工作,怕给我造成负担,现在……”孟逐然笑了笑,“现在我可你是男朋友,以商柏青高准标的道德思想,他不想让人对我与他的过去探究,更何况他骨子里是个传统刻板的人,他不会想把我跟他那段关系摆到明面上来供人饭后闲谈。”   “那他还挺……世俗的,不是,世俗观念重的人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孟逐然很认真地想了想:“他不是世俗,他是道德要求过高,要命的是,在他的高道德要求下,我是唯一的受害人,其他人,哪怕脱光当街做亲密之事,他都能视而不见。”   孟逐然曾翻阅过不少治愈心灵类书籍,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类似性格主人公,书中主人公是个追求完美有着精神洁癖的人,有着不可动摇的道德信念,对自己或最亲近的人严格约束,商柏青就是那种人。   下午,孟逐然在房间内休息,他上台不用手卡,须将晚上的流程及将要cue到的关键人物名记下。   下午场相对清闲,罗湛给场内所有人员拍完照片,闪到休息室休息,推门进去,正好碰到坐在里面喝茶的周翊。   周翊抬眸瞥向罗湛:“要来一杯吗?”   “要。”   “你男朋友呢?”   罗湛在周翊面前反应变慢,愣神几秒才说:“在房间休息。”   周翊递给他一记冷刀凝视:“你男朋友在楼上休息,你在楼下跟碰到前男友不应该自觉避嫌吗?留下喝茶合适吗?”   “茶不是你给我倒的吗?”   “我叫你去死你要不要去?”周翊说完做了个举手的动作,“不好意思,我不该被你带偏,跟你讲话太多智商容易变低,情绪容易跟你走。”   “周翊你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智商低是吧?我只是进来休息,又没干别的,再说茶是你给我倒的,你用得着发火?”   “你怎么还是这样,总喜欢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我让你喝茶不错,你可以拒绝。”   顶着周翊莫名其妙的炮火攻击,罗湛刚腾起的火气突然被脑海中一句话浇灭,孟逐然曾说过:彻底放下的前任,应该是心如止水,无波无澜,反之,他一定是放不下你,所说的每一句没有针对性的话,都是在翻旧帐。   豁然开朗啊,罗湛一屁股挪到离周翊最近的椅子,端着他的茶杯一口闷,“你说你,生什么气,你对我有意见我其实是高兴的,证明你在乎我。”   “你未免太过自信,真不明白那位孟先生看中你什么。”   “有趣的灵魂,外加好看的皮囊,对了,还有腹肌。”   周翊冷哼一声,嘲弄道:“你?细狗也有腹肌?”   罗湛不经激,站起身手放在衣服下摆:“我现在给你看腹肌的话,你会不会骂我性骚扰?”   “你脑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使。”   罗湛一气,直接撩衣服下摆掀起露出腹部,门被推开,商柏青为首的四人站在门口,周翊差点笑出声,替罗湛拉下衣摆:“腹肌不错,继续保持。”   周翊离开,罗湛赶紧跟上,经过商柏青身边上,被商柏青叫住:“罗先生,希望你自重。”   罗湛一脸懵逼:我怎么了我?我哪需要自重?   孟逐然背完行程表在房间内练着平板支撑,敲门声响起时,他刚练完一组,走到门口,“哪位?”   “我。”   商柏青?他这时候不应该在展厅吗?   开门,商柏青端着一杯咖啡,“能聊几句吗?”   “进来。”   商柏青站在门口没动,原本冒着热气的咖啡平静如水,甚至看不见细微的涟漪,他没有进门的意思,开口道:“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敲门之前商柏青做过心理建设,他不想被孟逐然视做打小报告的人,又不能装作没看见,他不希望孟逐然所选择的人是一个跟前男友纠缠不清的人,衡量之下,他宁可被误会成恶意中伤情敌的小人做派,也不愿意孟逐然选择错误。   房间开着暖气,孟逐然穿着单衣,他看向商柏青端着的咖啡,打趣道:“只是给我送杯咖啡?还是说你喜欢站在门口说话。”   进屋,商柏青坐着沙发最尾端,双手十指交叉,他看向孟逐然:“你对罗湛了解吗?”   “正在慢慢了解。”   “他跟他前男友纠缠不清,我不希望你受骗。”   孟逐然摸着带着凉意的咖啡,低头抿着凉透的咖啡,也不知道商柏青从端到这杯咖啡到敲他的门花了多少时间,孟逐然笑了下,抬头看向商柏青:“你突然来跟我说我男朋友跟他前男友的事,商柏青,你不怕我看轻你吗?”   “这件事,我认为我没做错,我有义务提醒你,被我撞见我必须告诉你。”   “可是教授,你不也跟我纠缠不清吗?”   “不一样,我们止乎于礼。”   孟逐然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勾起商柏青领带,揶揄:“你现在在我的房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从我这里走出去,没人相信我们在房间止乎于礼。”   商柏青抓住孟逐然的手:“清者自清。”   “可是,”孟逐然的手逐渐往下移,放到商柏青的某处轻轻往下按压,“商柏青,你清白吗?”   商柏青很想说他也想过不清白,他想吻孟逐然,想要将他拐回房间按在床上,可他不能,他不能做超出道德标准以外的事。   “为什么不说话?教授,不要用你的标准去要求别人,道德只能用来约束你自己,我也不在你的约束之内,这个世界允许人自私,你也可以偶尔自私,你不是道德模范,也不是程序设定的公式,你可以犯错,也可以双标,没人在乎你做的这些事是否是对是错。”   商柏青推开他,“我不想道德绑架任何人,我只是不希望你选错。”   从孟逐然房间出来,商柏青后背一阵发凉,回到房间脱下衬衫,后背汗湿一片,冲澡时他反复回想孟逐然的话:人可以自私,可以双标。   晚上的酒会显然比白天热闹的多,孟逐然讲完开场白调动气氛后在台下巡视一周,没有看见商柏青的身影,姜超锦也没在。   罗湛绕着场先拍一圈,拍完挂着相机左顾右盼地走到孟逐然身旁:“有没有看见我的冤家?”   “没有,听说你挺玩的挺花,大白天在休息室脱衣服。”   “靠,”罗湛压低声音,“是谁造我的谣,我那是一时脑充血,想让他看看我的腹肌,当年他可是一直叫我细狗的。”   孟逐然端起香槟轻轻摇晃,工作人员将大灯关闭,留下的炫彩灯照得人头晕,“我有私人问题。”   “不用问,我上,他下。”   “好,那换一个问题,看见商柏青了吗?”   “没注意,我只注意找周翊,没看其他人。”   二十分钟后,孟逐然再次上台,走流程似的祝大家玩的愉快,并祝大家有个难忘的夜晚,他今天一天的工作完美结束。   罗湛还不能走,留下拍照,他向孟逐然求助:“帮我顶会儿,有人需要拍照对着快门拍一张,我上去看看。”   去到周翊房间,敲半天门,里面无人应,打电话没听,罗湛嘀咕着跑去天台,在天台见到孤身一人吹着冷风的周翊。   “咳,心情不好吗?今晚这么热闹你一个人躲这里吹风?”   周翊转身,亮出手里晃着的红酒,“有酒陪我,你呢,不在下面陪你男朋友?”   “放心不下你,来看看你,周翊,你是不是故意不去酒会,故意引我上来找你?”   周翊浑身散着酒味,扬眉,“你男朋友不错,你跟他在一起后整个人变聪明了不少。”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罗湛是当真的,“这么说你就是想引我上来找你,我现在来了,能不能给句实话,你看我跟阿然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难受?我为什么要难受?”   “你不难受你喝个屁的酒啊,你以前最烦喝酒了,都喝光大半瓶了,你就是吃醋了,你妹妹跟我联系,多次打听我是不是单身,其实是你想知道吧,知道我这几年一直单身,你是不是很得意?”   周翊将手里的半杯酒一口饮下,酒杯塞进罗湛的风衣外套,勾着他的脖子,“是又怎么样,我就是想让你后悔跟我分开,想看到你穷困潦倒,哪知道你居然过得不错,我很失望。”   罗湛被孟逐然点过,被周翊这么刺激也没生气,平静道:“承认你爱我你会死啊,只要你说出口,我马上回到你身边。”   “不,别说你现在是别人男朋友,就算你不是,我也不可能回到你身边,我们回不去从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单纯不想跟你在一起。”   罗湛用力点头,气到咬着牙一句话说不出来,愤愤转身离开。   回到酒会现场,孟逐然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你这一脸丧的。”   “没事,我这边没戏了,还要继续扮演你男朋友吗?”   “不用了。”   孟逐然刚走几叔,又回来:“也不用刻意澄清。”   孟逐然先回房间拿眼镜,商柏青落在他房间的眼镜,再转身敲商柏青的门,连敲好几次,五分钟后门才开,再晚一秒钟孟逐然会选择离开。   商柏青开门,看见门外的孟逐然,略微愣神:“你不是应该在酒会?”   “结束了,你的眼镜。”   商柏青往后站了站,接过眼镜:“好。”   他没有关门,也没有请孟逐然进去的意思,孟逐然笑道:“我能进去吗?”   “好。”   房间格局跟对面一样,商柏青走向茶水间,问孟逐然:“要开水还是茶?”   “开水吧。”   他们坐在沙发上,孟逐然说:“我以为你在忙。”   电脑没开,商柏青穿着睡衣,床上的被子掀起一边,他刚刚应该在睡觉,屋里灯光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忙,不想下去。” 第六十二章 “今晚别走,留下来。   孟逐然道:“心情不好?因为我今天的话吗?”   “没有,不是。”   又是一阵沉默,商柏青想说的话很多,总是差一步,晚上他想了很多,一开始,如果他们在一起时,是他先表白,是他先追求阿然,会不会不一样;   在一起后,他应该多花时间陪伴阿然,应该花时间了解他的喜好,而不是听他说,更不应该带他强融他自己都融不进去的圈子;   最严重的是,他不应该在落水那次先救其他人,而不是第一时间将孟逐然送上岸,不管当时情况如何,实事就是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孟逐然。   愧疚,自责,压得商柏青只觉身体如灌铅,浑身沉重。   安静到诡异,孟逐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打破这该死的宁静:“你这里的景色比我那边更美。”   他这边靠大门,自山下往上的路一路夜灯,远远望去像是一条蜿蜒的发光彩带,孟逐然掏出手机,“借你这里拍张照片。”   “好。”商柏青依旧坐在沙发上,他们隔着两米的距离讲话,从商柏青的角度看去,窗前的孟逐然比窗外的夜色更美。   拍完照片,返回界面时孟逐然点开通话记录,在手机放进口袋里的瞬间拨打罗湛电话,手机在口袋里,手指悬在挂机键,也不知道是否打通,十多秒后孟逐然按下挂机键。   孟逐然回到沙发旁,坐在离商柏青不远的地方,如他所料,罗湛给他回电,他当着商柏青的面拿出手机,然后挂断:“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了。”   商柏青看见来电显示着阿湛两个字,混沌不清的意识腾出一条空白,他突然扑向孟逐然,抱住他:“先别走。”   他不想孟逐然回去罗湛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商柏青抱得很紧,不着章法地咬孟逐然脖子,“不放你走,别走……”   他的气息发烫,不寻常的烫,孟逐然用额头去碰他的脸颊,“你生病了?你在发烧?”   “没事,只要你别走……”   少见的脆弱从他身上显露出来,商柏青没敢吻他的唇,大概是怕感冒传给孟逐然,他只是柔柔地吻着孟逐然的耳朵,孟逐然摸着他后背,“你后背湿了,烧的很重,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商柏青听不见,抱着不撒手,“今晚能留下来吗?”   孟逐然怔住,“你再说一次,刚没听见。”   “今晚别走,留下来。”   如果不是敲门声打断,孟逐然也许会心软,“有人敲门。”   商柏青仍是重复着:“别走,留下来。”   孟逐然安抚着拍拍他,走过去开门,门外姜超锦看见猛后退一步:“孟哥,对不起,我走错门了。”   “没错,是这里,进来吧。”   商柏青恢复先前的平静,仿佛刚刚的脆弱只是孟逐然的错觉。   姜超锦站在门口:“商总,打你电话一直没听,我上来看看。”   “没事。”   “那就好,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孟逐然叫住姜超锦:“他在发烧,你有带药吗?”   “只带了止痛药和肠胃药,我去找前台问问。”   孟逐然给商柏青倒了杯水,提醒他换衣服:“你后背全湿了,衣服该换了。”   商柏青去衣柜拿衣服时差点栽倒,孟逐然扶他坐下,他的手脚全在颤抖,孟逐然没说话,帮他从行李箱翻出干净的睡衣换上,换衣服时看到他浑身泛着红疹。   姜超锦回来的很快,带着药箱,孟逐然替他量好体温,体温39.8,姜超锦凑近,看到他手臂的红疹,惊呼:“商总,你发烧多久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没事。”   “商总,看着很严重啊,发烧可大可小。”   孟逐然找出退烧药喂给商柏青,问出刚姜超锦问过的问题:“发烧多久了?”   “下午一点开始。”   一点到现在,九个小时,孟逐然冷冷道:“你也不怕烧死。”   “没有一直烧,断断续续的。”   姜超锦站在一旁翻着药箱,“商总,您应该打电话给我,我早点出去买药或是送你去医院,发烧不能拖的。”   商柏青靠在沙发上,明明很虚弱,气场依旧冷峻,“没事,你早点去休息。”   姜超锦走后,房间再次只剩他们两人,孟逐然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商柏青:“生病为什么不说?”   “我不太习惯,你知道的。”   “你是铁人?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生病,或许,你不回家的那几次就是你生病的时候,商柏青,我们是人,人可以撒谎,可以示弱,可以哭,可以求助。”   商柏青拿过手机,翻出短信界面,“我给你发过信息。”   他的微信登录的Z先生的号,切换帐号时不知道为什么需要验证,头很晕,他不想花力气去验证信息,改发短信。   孟逐然低看看手机,垃圾信息覆盖商柏青的短信,孟逐然有个不好的习惯,他不喜欢看信息,商柏青的信息发自一小时前,短短一行字:“我发烧了,阿然。”   “我没看到你的信息,你可以打电话。”   “好,下次。”   半小时后,商柏青烧退,孟逐然安静的坐在一边陪着他,罗湛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我这边结束了,刚打我电话什么事?”   “没事,我这边有点事,先不聊。”   挂断电话,孟逐然对上商柏青的目光,“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找你?”   孟逐然说:“对,他找我,你不是让我留下来吗?你现在再说一次让我留下来,我今晚可以不走。”   过了很久,烧退的商柏青陷入纠结,他想让孟逐然留下,又不得不拿道德压制自己,提醒着自己还有个罗湛的存在。   孟逐然抚摸着他的脸,温柔地语气透着寒意:“只要你现在再说一次让我留下,我会留下。”   他们都明白留下的意义,留下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在商柏青看来留下代表他们突破道德底线,他不能当孟逐然和罗之间的第三者;孟逐然跟他想得不一样,孟逐然在想,只要商柏青敢于突破,他会告诉商柏青,他没有男朋友。   良久,商柏青才说:“你早点休息,麻烦帮我带上门。”   孟逐然气笑,他的手留在商柏青唇前,语气比刚刚冷:“条条框框都是人为设定的,是人赋予它意义,而不是人被它框死,商柏青,真希望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此后两天,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倒是罗湛找过几次周翊,两人每次见面相互揭短,孟逐然给罗湛建议,让他坦白单身的事,罗湛拒绝,理由是周翊说早对他没感情了。   罗湛问孟逐然:“你这两天怪怪的,商柏青也挺怪的,我看他总是盯着你看,又不上前打招呼。”   “嗯,算了。”   “什么算了?”   “不纠结他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咖啡店的进程必须加快,工作室也有工作在等我。”   顺其自然吧,之前是自己太过自信,一个成熟有想法且道德感强的人,并不会因为一些情爱类小事改变,他甚至不敢跨越道德线一步,哪怕住他对门的是他口中所谓喜欢的人。   罢了,尽力了。 第六十三章 “新年快乐”   2月7日,星期三,阴。   “他救了我。”   -----------------------------   第五天,商会联系的外企合作团队代表到场,为表示感谢,商会提前请来戏班为外国友人演绎我国经典国粹,京剧。   酒店的舞台二次改造过,临时搭建两层楼高的木架,戏台的右侧是一面巨大的移动屏幕,右侧是演员们进出的通道,演出曲目《穆桂英挂帅》,右侧的大屏幕上滚动着字幕,孟逐然多年没看过戏,感叹:“这么先进了吗?唱戏也有字幕?”   罗湛点头:“你看那些外国人手里拿着的平板,上面还有英文翻译呢,商会细节做的不错。”   “是挺不错。”   罗湛被工作人员叫过去拍照,孟逐然原本是坐在最后排,后面拍照动作太大,几次撞到孟逐然身上,孟逐然只好往前挪,往前的时候看到商柏青坐在第三排正中间,先前见过的老先生正跟他谈论着什么,孟逐然坐到靠右边的大屏幕旁边安静地看戏,这个位置离商柏青隔着三个位,两个空位,一个老先生坐的位置。   到曲目高潮部分,台上响起喝彩声,那群外国友人跟着喝彩,其中两位更是激动的从戏台边翻上去,对着扮演员穆桂英的演员作揖,用英文问道:“头上戴的是帽子吗?身上是什么,手里拿着的能借我看看吗?”   翻译赶紧跟上去,演员的戏被打断,略显尴尬,但还是回答他的问题:“头上戴着的是冠,身上穿着的是战甲,头上插着的是翎,手里拿着的是令旗和马鞭。”   外国人指着令旗和马鞭:“刚才转圈的动作太帅了,中国人都会功夫吗?能借我试试吗?”   演员有些为难,工作人员上前交涉,最终还是将令旗和马鞭递给外国友人,并作转圈示范:“这个动作叫‘旋翎’,跟我这样做,收颌、含胸、双翎前垂,头自左向右转一圈,使翎子在身体周围大旋一圈。”   外国友人没有翎,工作人员糊弄道:“左手令旗,右手马鞭,自左向右用力旋转。”   孟逐然觉得没意思,但他不能走,待会还有结束致辞。   余光瞥到中间座位的商柏青拿着本子正在记录着什么,他应该没看到孟逐然坐在边上,他的视线被老人挡住。   孟逐然收回目光,再一抬头,正好看到外国人转着圈往戏台边上窜,眼看着外国人坠下戏台砸向旁边的大屏幕,屏幕应声而倒,孟逐然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坐在位置向前是戏台,向后被几张椅子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往自己身上倒。   千均一发之际,孟逐然被突然从椅子上跳过来的商柏青推出屏幕外,孟逐然跟着后排的几张椅子一起跌向屏幕外,商柏青和老先生的助理、以及第一排第二排的几位商界大佬被压在巨大的屏幕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孟逐然被人拉起后魂还没收回来,刚刚……商柏青飞奔过来将他推了出来。   戏台上下乱成一团,罗湛跑过来拉着孟逐然:“怎么回事?怎么一抬头塌了?下面还有人?”   孟逐然很乱,心跳的很快,赶紧跑过去帮忙往上抬屏幕,好在人多,加上有椅背支撑着,被压的人很快被救出来。   老先生伤到腰,其他商家代表也都受轻重不一的伤,商柏青是最后一个被拉出来的,他被压在屏幕边缘,边缘没有椅背支撑反而是压得最重的,孟逐然将他拉到旁边,“你怎么样?”   商柏青揉着手腕,同样打量着孟逐然:“我还好,你呢?怎么样?”   “没事,撞了下腰和手臂,你真没事?”   商柏青站得笔直,似是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你知道这块屏幕多重吗?严重的话会压死人。”   “没想过。”   周边一片嘈杂,周翊从大门冲进来,跑到孟逐然身边:“罗湛呢?你看到罗湛了吗?”   孟逐然指着在戏台前旁边的罗湛:“那边。”   周翊没有上前打招呼,又转身离开。   孟逐然跟商柏青一起上楼,电梯这会儿人多,上上下下的,孟逐然问:“要等等还是走楼梯?”   “走楼梯吧。”   “算了,十六楼,太难爬。”主要刚被商柏青推出去时腰撞上椅子腿,这会儿走路都痛。   他们站在电梯口,人太多,孟逐然还有问题想问,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电梯下来,商柏青被相识的老总推着请进电梯,电梯很快满员,孟逐然礼貌性后退:“你们先,我等下一班。”   等到孟逐然上楼已是十分钟后,敲响商柏青的门,商柏青已换下西装,他没有请孟逐然进房间的意思,整个人挡在门口:“很晚了,还不休息吗?”   “我是想跟你道谢,谢谢你把我推出去。”   “应该的。”   “我们隔着三个座位,你是怎么飞过去我那边的?”   商柏青很平淡地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看到屏幕倒下,什么都没想就到你身边了。”   他们一个站在走廊,一个站在门内,走廊的灯暗,孟逐然看着商柏青的眼睛:“当时的情况谁都说不准,听工作人员说那块屏幕重400余斤,你就没想过被压的人会没命吗?还有,你旁边的老先生,你前排有位商户还带着个小朋友,你的尊老爱幼呢?”   “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你靠屏幕很近,不想你有事。”   孟逐然的心颤了一瞬,他几乎是要脱口而出,他想问商柏青,你现在能明白“爱是本能,爱是自私”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同时房间内商柏青的手机响个不停,孟逐然在这时问商柏青:“只是不想我有事,还有别的吗?”   “没有,早点休息。”   孟逐然点头,退到自己房间门口,他不知道商柏青是没悟出来,还是不想说,不勉强。   关门时看到姜超锦拎着一个小包往这边走,商柏青可真忙啊。   商会被迫提前结束,孟逐然在前台碰到商柏青,商柏青主动叫住他:“阿然,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开车来的。”他答应了送罗湛。   罗湛推着两个行李箱跟上来:“阿然,车钥匙给我,我先把行李放到车上去。”   商柏青看着孟逐然:“那,再见。”   已经是腊月二十六,孟逐然将罗湛送到机场,自己回了趟家,带上之前给父母买的东西开着车往家赶。   父母见他一个人回来,向门口张望:“就你一个人啊?”   “嗯,爸,妈,跟你们说件事,你们稳住啊,我跟商柏青分了,以后他不会再来了。”   “怎么……说分就分了?”   “说来话长,总之,目前看来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父母除了唏嘘便是感叹,孟逐然心情没有受影响,帮着在家置办年货。   当晚,孟逐然收到Z先生微信,先是祝他春节快乐,而后将他们的合作推迟到年后;孟逐然微微回神,差点将Z先生忘了,事关景辉工作室名声,且他知道商父商母确实计划补办婚礼需要订制礼服,孟逐然暂时没揭穿,公事公办的回他年后再联系。   茹姐这边付款及时,赶在除夕前打款,景辉也在昨天转过来一笔款项,大略算下来,辞职到现在共赚33万,比工作时挣的多。   商柏青回到家,商父询问他是否如往常一样跟郭高朗等人一块给长辈拜年,商柏青告诉他们以后都不会跟他们过多来往,无必要不会跟他们碰面。   除夕,大雪,屋里屋外贴满红色春联,孟逐然想起去年除夕,那天他跟商柏青上半夜在自己家陪爸妈,等到吃完晚饭又赶去商家,商家妈爸特意等着他们一起吃饭,今年的商柏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正晃神,电话响起,见是商柏青打过来,孟逐然往楼上走,“有事吗?”   商柏青在商场,背景声是商场提示顾客注意安全的语音,他说:“阿然,我可以去你家吗?”   “今天除夕,你丢下你爸妈来我家,我爸妈会觉得不合适。”   “不会,我先去陪你吃饭,再赶回来,跟往年一样。”   “跟往年不一样,现在身份不合适,没有在前任家里过除夕的,外面在下雪,你早点回去陪叔叔阿姨。”   商柏青在这时想起孟逐然曾说过的话:想去就去,不要问他同不同意,想不想,去做,而不是去说,去问。   电话另一边的孟逐然像是有读心术,扼断他的计划:“你不要过来,我们这边封路,你没办法进镇,刻意跑过来没什么意思,大过年的,都开心过个好年吧。”   良久,商柏青说:“好,新年快乐,阿然。”   “你也是,教授,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商柏青这一次没有听孟逐然的劝,而是带着满车礼物往孟逐然家的方向开。   车还没开出市区,被交警劝阻,雪大,前方路段危险,不允通行。商柏青无奈只得原路返回,到家后商柏青先回房间换衣服,商父拿着他的车钥匙去车里拿东西,没一会儿拿着一瓶酒跑回厨房,“邱老师,你猜我在儿子的车里看到了什么?”   邱女士头也没抬:“茅台,茶叶,烟。”   商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不是烟,是烟花,后备箱放满烟花,还有花儿,玫瑰花儿。”   邱女士看向厨房外:“是给小然的吧,他今天不是说要去小然家,怎么没去?”   “我不好问,你去问问?”   邱女士继续摘菜:“我也不问,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他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晚饭吃的很安静,商柏青原本就话少,商父喝着茶,说:“今年有点冷清啊,往年好像热闹很多,邱老师,你说是吧?”   “我还行。”   商柏青默默打开电视,“爸,看电视。”   商父见没人配合,又说:“我不是说电视里的热闹,我是说,家里少了个说话的人。”   商柏青没说话,邱老师聪明的没有表态。   十点,商柏青开着车出门,去到市区规划可燃放烟花炮竹区域,雪天,人不多,借着雪色,商柏青将烟花全部搬下车摆成一排。   凌点,外面烟花四起,孟逐然出门放开门炮,炮声中孟逐然手机响起,是商柏青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看到的不是商柏青的脸,而是对着一排绽放的七彩烟花,绚丽的烟花在手机里点亮整片天气,烟花持续五分钟之久,最后一朵炫彩花落下天空恢复黑暗,商柏青的声音带着喘,他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说着新年的第一句祝福:“新年快乐。” 第六十四章 烟花   2月11日,星期日,雪。   “他来见我,顶着一身风雪。”   -----------------------------   “新年快乐,商柏青。”   “嗯。”   “你这是在哪?”   商柏青切换镜头对着野外扫视一圈,“西郊这边。”   “外面冷,你早点回去。”   “好。”   “谢谢你的烟花。”   “你喜欢吗?”商柏青问。   “喜欢。”   “我是说烟花。”   孟逐然隔着屏幕笑,他的背后邻居家烟花腾空而起,他的笑映在烟花中,“我也是说烟花。”   挂断电话,孟逐然回屋,刚刚亲口说过新年快乐的人又发过来一条微信,“新年快乐。”   孟母准备回房间睡觉,见孟逐然依在楼梯边笑,忍不住问:“是有什么喜事吗?说出来妈也乐一乐。”   “喜事啊,看了场烟花。”   “我以为什么呢,去睡去睡,明早还得去拜年呢。”   年初一,孟逐然接到罗湛电话:“你们那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怎么了?”   “下雪,我被困在机场,到现在还没走,回家是回不了了,高铁票抢不到,大巴车停运,倒是有顺风车去你老家,反正我爸妈也不在家,除夕也过了,本想回家守夜,这下也不用守了,我自己找个地方玩几天吧。”   雪是断断续续下的,昨天下雪,今天停,孟逐然给了罗湛家里地址,罗湛订下附近酒店,到这边安顿好后拎着礼品上门,孟父孟母听说是孟逐然朋友,热情招呼罗湛,听说罗湛老家没人在,心疼的直往罗湛碗里夹菜:“多吃点,太可怜了,大过年的,一个人住酒店。”   “没事没事,我习惯了,我家亲戚少,我爸妈喜欢玩,趁着他们年轻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我不可怜的,酒店有吃有喝,真的不可怜。”   初二,原本已停的雪又开始飘落,今天的雪花格外漂亮,大片大片的飘然盘旋,孟逐然陪着爸妈在厨房烤板栗,孟母提议:“然然啊,叫你朋友过来家里吃饭吧,我想着他一个人在酒店过年心里总不是滋味。”   孟父附和:“是啊,多个人热闹。”   “好。”   罗湛带着酒来的,“叔叔阿姨,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多双筷子而已。”   孟母细心地看向罗湛的鞋,一路从雪里走过来,脚肯定是冷的,她拿出孟逐然不穿的棉鞋,“小罗啊,换双鞋吧,暖和。”   “谢谢阿姨,阿姨您真好,跟我妈似的。”   “这孩子嘴甜。”   下午,雪越下越大,门口的小道被白雪覆盖,罗湛带着他的宝贝相机去楼上拍雪景,没一会儿,罗湛在二楼阳台叫孟逐然:“阿然阿然,快上来!”   “我怕冷,你自己拍。”   “不是拍照,你过来看,前面路口好像有辆车抛锚了。”   孟父也听到了,在门口向远处望,“哪里有车?”   孟逐然跑上楼,果然,距离他家几公里外的路口停着一辆车,一个黑色的人影在雪里慢慢挪动着,孟逐然借用罗湛的单反拉远镜头,“是商柏青。”   “我去,这么大的雪他是怎么开过来的。”   孟逐然没说话,雪大,路滑,他挪动的速度很慢,罗湛戴上手套,问:“要去接吗?”   他没有撑伞,孟逐然撑着一把母亲的红色碎花伞踏着雪往路口走,雪花落在商柏青肩膀上、头发上,隔着很远,孟逐然叫他的名字:“商柏青!”   商柏青停住,整个人定格在白茫茫间,天地万物融成一片白,他在一片白中看到一朵绽放的红玫瑰,直到孟逐然走近,将伞的一半遮在自己头顶,商柏青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在楼上看到你的车,这么大雪,你不应该过来。”   “过来给伯父伯母送点东西。”   孟逐然看向他手里拎着的东西,终于不是茅台,客气道:“其实你不用专程过来。”   “临时想着今天应该过来就来了。”   大雪天出门,不像是商柏青的风格,他做事一向有计划性,不应该出现临时起意的想法。   孟逐然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袋子:“给我吧。”   商柏青手冻得泛青,掌心被礼品袋勒出一条痕,孟逐然碰到他冰凉的手,“我送你的手套呢?”   “在家里。”一想到罗湛跟他有一样的手套,只觉如鲠在喉。   他们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孟逐然脱下一只手套强势递给商柏青:“戴上,手会冻。”   商柏青用没戴手套的手去牵孟逐然的,好几次手指差点碰到他的,又缩了回来。   到家,孟父已在门口等候,商柏青向他问好:“伯父,新年快乐,来给您拜年。”   “快进来快进来,这么大的雪,你不用跑这一趟的。”   商柏青刚进屋,迎面与从楼梯走下来的罗湛相遇,罗湛站在楼梯的第五阶台阶上,穿着孟逐然的棉鞋,手里拿着相机,很随意的冲商柏青点头:“新年好。”   而后又看向商柏青身后的孟逐然,以主人家的姿态说道:“然然,我去厨房帮忙,你们聊。”   商柏青站在原地,屋里开着暖气,却比外面更冷,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见面时的状况,他可以以前任的身份来,也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给长辈拜年,唯独没有想到在这里撞上罗湛。   孟逐然给他倒来热水,“喝点水缓一缓。”   孟母系着围裙走过来,赶紧给商柏青拿热毛巾:“擦擦手,你这孩子,来也不打声招呼,外头多冷啊,就在家里吃饭,我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马上可以开饭了。”   商柏青把礼物放在桌上,“伯母,新年好,不用忙了,我该走了。”   “不是才来吗?这么急着走,这都快到饭点了,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还得赶去拜年,伯父伯母,你们注意身体。”   见留不住,孟父叮嘱孟逐然送送,孟逐然又拿起伞陪着商柏青往回走,“你来只是为了见一眼我爸妈?”   “不是,”商柏青说,“我想来见你。”   “你想来见我,只是看一眼,没什么要说的?”   “我不知道你朋友在。”他不想在罗湛前面身份前面加“男”字。   “如果他不在,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如果,他在这里,我只是习惯了每年过来给伯父伯母拜年,你回去吧,外面冷。”   “商柏青,”孟逐然叫住他,“你可以留下来,只要你现在去跟我爸妈说你是过来跟我复合的,当着罗湛的面说出来。”   商柏青在原地站了许久,雪花落在他肩上很快融进他的毛呢大衣里,他把伞推向孟逐然那一侧,“不合适。”   孟逐然笑着,“很好,商柏青,路滑,开慢点。”   说完他转身就走,回到家,罗湛在楼上喊他:“然然,上来。”   孟逐然顶着一股无名火,“怎么了?”   “看我刚拍的照片。”   罗湛把相机移到孟逐然面前,照片一张一张滑过,是他们刚刚撑着伞往回走的照片,白黑,红色玫瑰花伞,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温柔色的米白色羽绒服,雨伞遮挡住他们上半边脸,隔着距离还是能看见他们微微上扬的唇角,其中几张放大能看见他想与孟逐然牵手的小动作。   “怎么样,拍得不错吧,还有哦。”   孟逐然继续往后翻,是他送商柏青返回的照片,照片里的他们调换位置,商柏青撑伞,他的伞大半往孟逐然一侧倾斜,他自己几乎全身露在雪里,方才太过生气,以至于他忘记多拿一把伞。   翻到后面,是他头也不回的往回走,而商柏青目视着他的方向久久伫立,原来,他也有看过自己背影的时候。   “照片发给我吧。”   罗湛若有所思,“他该不会是看到我在这里,一来就走吧?”   “嗯。”   “那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跟你没关系,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跟你竟争,而不是无言逃避,像伟大的圣人做着成全。”   罗湛表示同意:“我也会,除非我知道那人真的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那样我会退出,但是吧,你对商柏青的态度很明显啊,明显你在给他机会,你说的对,他是个圣人。”   年拜完,孟逐然开始着手咖啡厅装修设计图,参考各类风格,最后选定人文类风格,奶油白加黑色色调,懒人沙发不可少,其中一面墙留着做高顶书架,另一面墙做架子,届时摆放各类咖啡豆子,咖啡机放在吧台,顾客可以自选豆子自己DIY,或是选豆子让咖啡师现场研磨制作。   罗湛在本市待三天,第四天去找周翊,他告诉孟逐然,这次去跟周翊心平气和的谈谈,他要告诉周翊,他的那些不合理小动作都是为了想跟他和好引起他的注意。   春日和风消融一地积雪,孟逐然在父母的叮咛声中返回宁城。   到宁城的第一件事跟事先联系好的中介约好时间四下看店面,事先做过调查,只选他合心意的位置,只用两天签下一处独栋三层小楼,每层40平,三层可用,比想象中的面积大,好在租金合理。   第二件事与景辉熟识的装修公司联系,按他设计的图稿装修,装修方给出的完工时间约三周,恰好报的咖啡师培训班为期三周,时间上刚刚好。   白天上课,晚上去店里监工,回到家继续联系咖啡手法,时间过的很是充足,充足到几乎将商柏青整个忘记。   商柏青也没有联系他,他们的微信信息还停留在“新年快乐”那句上,倒是Z先生主动与他联系过,称他这段时间比较忙,礼服设计的事往后放。   这天,孟逐然从培训班回到店里,店面已见雏形,师傅跟他讨论灯具的位置,孟逐然想在窗边放一盏落日灯,走到窗边无意向外一瞥,瞅见街口停着一辆车,商柏青站在一棵树后向咖啡店的方向伫望。   装修师傅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老板是看那辆黑车吧,那车挺怪的,被交警贴好几次罚单了,还停那里。”   孟逐然收回目光,“现在奇怪的人太多了,师傅我们继续。” 第六十五章 “结婚,我们结婚吧。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招咖啡师两名,服务生两名,开业前两天孟逐然几乎吃睡全泡在店里,店名为“拾光”,拾起那些散落的时光给自己一杯咖啡的时间,   小区柳树萌出绿色嫩芽,春天如期而至,咖啡店赶在正月二十八正式开业,开业那天六点,孟逐然刚起床接到一通电话,“老板,花篮摆门口了,一共66个。”   孟逐然应声,“这么早啊,辛苦了。”   挂完电话才回过神,不对啊,只订过8个花篮,什么时候成66个了?   半路接到另一通电话,这次是他订的花篮:“老板,花篮到了,你过来签收下,一共8个。”   “好,马上到。”   隔着一条街他被震撼到,花篮从他的店门口几乎是绕着整栋楼摆了大半周,红色系中间夹杂着蓝色的大花惠兰,花朵在风串摇曳,惹得路人顿足拍照。   自己订的是粉色系花篮,偏温柔,夹在高调的红色中很是和谐,不用猜也知道是商柏青的手笔。   没时间去感谢他,孟逐然忙着开店前的准备,景辉送来大麦花篮,人没到声先至:“大卖大卖啊,孟老板,哪里点单?”   定在十点八分正式开业,这会儿店里已经陆续有客人进入,孟逐然赶紧迎上来:“早上好,这边请,今天全场六折,这边可点单。”   “我看外面牌子写着自助咖啡店,是怎么个自助法?”有客人问。   “您好,”孟逐然抬手指着架子上的咖啡豆,“这边是我们的咖啡豆,您可以挑选适合您口味的咖啡豆,同时能选择自己冲泡或我们为您服务。”   顾客看向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的很清楚:自己冲泡减八元。   “那我自己来吧,我先看看。”   “好的,您慢慢选。”   服务生匆匆忙忙跑过来:“孟哥,快到十点了,昨天买的礼花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昨天那个收纸箱的大爷不小心搬走了。”   孟逐然看了眼时间,距离十点八分只剩不到二十分钟,现在去买根本来不及,他也只能安慰服务生:“没事了,没有礼花就没有吧,照常开业。”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孟逐然转头,看见抱着纸箱的商柏青正推门而入,他依旧穿着西装,纸箱很大,搬的时候袖子勒的很紧,连带着衣服下摆向上提起,孟逐然迎上去:“你来了。”   “嗯,祝生意兴隆,送你的礼花。”   服务生激动地快哭了,赶紧去看箱子,“真的太及时了。”   景辉过来跟商柏青打招呼:“商总,来一杯吗?”   “好。”   孟逐然亲自动手替商柏青冲了杯澳白,对于孟逐然来说澳白是牛奶味的咖啡,适合商柏青这种不常喝咖啡的人。   景辉跟商柏青站在吧台前闲聊:“商总,你送花篮的手笔大啊,前年龙富商场开业都没这花篮多。”   “不算多。”   孟逐然将冲好的咖啡放他面前,“谢谢,花篮很漂亮。”   “嗯。”   开业时间卡的准,孟逐然忙得没顾得上商柏青,就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景辉说看着放完礼花才走的。   到吧台,服务生指着杯子压着的一张一百人民币:“孟哥,刚那位商先生留下的。”   第一天营业额还算可观,去掉成本,毛利算下来几乎没赚,孟逐然想的开,刚开业,打人气战比较重要,前期不亏就不错了。   孟逐然最后一个走,关店门的时候在门后看到一张花篮的送货单,单子下夹着一张贺卡:“祝财源似海,顾客盈门”,落款是:“你的朋友 商”。   他终于把自己定位归档于“朋友”一类了。   孟逐然没时间关注太多,回家倒头便睡。   接下来几天营业额一天不如一天,孟逐然分析下来问题应该是出在位置上,他这个位置早上经过的人能看到,刻意过来喝咖啡的人几乎没有,在他接手之前这里是一家理发店,理发跟咖啡店相差甚远,附近商圈的人多数不知道这里还开着一家咖啡店,当下要做的是把店名气打出去,广而告之。   孟逐然以“拾光咖啡店”为名注册社交帐号,又跟罗湛联系,让他帮咖啡拍宣传照片,罗湛过来的很快,不同于上次见面的意气,他看起来有些颓唐。   “怎么了,不是去找周翊?不顺利?”   “别提了,先给我弄杯咖啡,要最苦最浓的。”   孟逐然替他端来咖啡,罗湛观赏着店内设计,“我去找他,跟他说我没跟你在一起,他说无所谓我跟谁在一起或是不跟谁在一起,他不在乎。”   如控诉一般,罗湛继续说:“他跟人相亲,他还跟我说同性婚姻合法,他要找个人结婚,他想结婚了。”   孟逐然拍拍他的肩,“默哀吧朋友。”   “不说了,店里生意怎么样?”   孟逐然把店里现状告诉他,“当下我想先把名声打起来,店开在这里除了每天经过的行人,专程过来喝咖啡的极少。”   “有道理,可打开知名度并不是这么容易,这年头,广告费高到离谱,你不投广没流量。”   孟逐然的计划是自己先试着做店里帐号,做不起来再找网红来店拍段子。   拍照是个力气活儿,所有咖啡由孟逐然和师傅亲自制作,罗湛尽心拍摄,每一条视频的角度、光线、原材料到制作过程拍得唯美细致,可放到短视频帐号效果并不理想,流量少得可怜。   久未联系的邱誉突然来访,一到店拉着孟逐然的胳膊:“然哥,开店怎么不说,要不是我刷到你朋友圈我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太忙了,打算稳定下来再告诉你的,你哥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我哥一个字都没说,刚他送我过来,本来他要跟我一起来的,到门口突然又说有事不进来了。”   罗湛拿着最近拍摄的视频过来邀功:“然然,你看,怎么样,这条拍的好吧?”   邱誉瞪大眼睛,将孟逐然拉到一边:“哥,他谁啊?”   “他是你哥不进来的原因。”   “什么原因?因为拍照?”   孟逐然指着罗湛,逗邱誉玩,“我男朋友。”   邱誉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边打量罗湛边压低声音:“你跟他?那我哥怎么办?”   “你哥啊,你哥也可以找啊。”   “我哥知道你有那个什么了吗?”   “男朋友吗?你哥知道,我还介绍他们见过。”   邱誉嘴巴张了又合,合上又张,“你们到哪个程度了?”   孟逐然被他逗笑:“怎么?到哪个程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啊!”邱誉说完又赶紧收紧声音,“如果你不是特别喜欢他,这么说吧,如果你喜欢他没有喜欢我哥多,那我哥还有机会,我哥应该把你抢回去。”   孟逐然秒变正经,“嗯,确实没有。”   邱誉掏出手机,“那个,然哥,我能不能出去打个电话?”   “你想录音都可以。”   “你不会怪我打小报告吧,我得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哥,我可不希望我哥后半生孤寡终身。”   “小蚯蚓,要不要打个赌?”   邱誉正色:“赌什么?”   “赌你哥即便知道我对他还有感情,只要我这边没分手,他不会来找我。”   “不可能,我哥知道后一定会重新追回你,他那么喜欢你,我们全家都知道。”   孟逐然只是笑笑,转身去罗湛身边帮忙。   邱誉跑到店外将孟逐然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商柏青:“哥,然哥跟那人在一起是在一起,但他说并没有太喜欢那人,哥,你加把劲把人再追回去吧。”   商柏青沉默良久,回:“不合适,不想他为难。”   孟逐然的骤然出现吓得邱誉手机差点掉落,“然哥,你走路没声音啊?”   “怎么样,你哥是不是说:不合适,他会为难。”   “那个,我……算了,确实是这个意思,然哥,我还得赶车,得先走了,下次过来再来看你。”   常规视频做广告效果远不达预期,评论区偶尔有几个询问地址的,店内流量并没有增加。   孟逐然刷着手机出神,看到一条广告弹窗,点进去,是某品牌化妆品广告,不同的是它并不是直观展示产品细节,而是通过短剧剧情方式植入广告,大多数人看到纯广告视频选择第一时间滑走,短剧不一样,部分人会跟着剧情停留,到中间植入部分也会耐心看完。   那条视频浏览量700多万,孟逐然若有所思,叫过罗湛:“我打算以短剧形式植入咖啡广告,摄影师非你莫属。”   “可以啊,打算写什么剧情?”   “还没想好。”   “拍你的个人生活吧,就叫‘咖啡店的一天’。”   “后续可以这么拍,当前我想拍一条爆剧,你说的个人生活适合养号,我的目的不是养号。”   “要不,找个专业的人写个剧本吧,能用钱解决的事尽量用钱解决。”   孟逐然思索着,“要拍就拍个当下话题最热、引起讨论最多的。”   “最近最热的话题是什么?”   “同性婚姻合法。”   “那倒是,每天挂在热搜,说来也奇怪,从1月1日合法到现在,居然没有一对明星去登记,也没有看到哪里有同性情侣结婚的,要是周翊愿意,我原地跟他结婚,争当第一对举办婚礼的同性情侣。”   孟逐然看向罗湛:“就拍这个。”   “哪个?”   “同性婚礼,地址选在拾光,当天的婚礼全程直播,前来观礼的宾客咖啡任意自助。”      说干就干,孟逐然开始着手找演员,一圈问下来,同意接演的两位网红要价堪比二、三线明星;真的明星请不来,嫌掉价;有价格合适也愿意拍的,审美不符合孟逐然观点,不说多帅气,到少要能见人,几天过去,愣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店长看看孟逐然,又看看罗湛,“要不,老板你跟罗哥拍得了,能省则省。”   罗湛擦着镜头,闻言眼皮上挑:“我跟然然?结婚?直播?”   店长刚想说只是开玩笑,下一秒,罗湛放下相机上去搂住店长肩膀,“可以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孟逐然:“想到什么?”   罗湛把孟逐然拉到一边:“结婚,我们结婚吧。” 第六十六章 抢婚   3月2日,星期六,晴。   “他来参加我的婚礼,说他来抢婚。”   -----------------------------   孟逐然后退两步,见鬼似地看向罗湛:“大白天的,喝咖啡也能醉?”   “你想哪去了,我是说剧情结婚,但要让网友觉得我们真的结婚,我们先发一些小段子,备婚小视频先造势先预告,定个好日子,到那天我们就在店里结婚,周翊不是说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没感觉吗?我给他发请柬,让他来见证我的婚礼,我终于能赢他一次了。”   “你确定你没疯?”   罗湛一脸认真:“周翊傲娇又臭屁,上次我去找他,被他贬得一无是处,软的硬的我都试过,既然不行,那就来把狠的,到时我会发信息给他,让他来跟我私奔,给我和他最后一个机会。”   “我怎么感觉你在玩火。”   “你别管,我跟他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你就说你同不同意?”   眼下也没更好的方案,孟逐然说:“你没意见的话我当然同意,你自己想清楚,我担心对你造成不良影响。”   “有什么影响,我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就这么定了。”   “谢了。”   一切准备就绪,按照剧情,他们是一对一见钟情、认识不到三个月决定相守终身的同性爱人,法律虽已合法,世俗却没有,他们决定结婚,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人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于是他们决定将婚礼举办在拾光咖啡店,希望得到网友们的祝福,婚礼订在3月2日,周六。   拾光帐号陆续发布婚礼预告,熟识的人刷到认出孟逐然,在评论区向孟逐然求证婚礼事宜,为剧情效果达到最真实孟逐然对所有人只有一句:“若是有空,请来参加我的婚礼,谢谢。”   不是没想过后果,也曾担忧网友发现被骗后生出逆反心理,罗湛半开玩笑地说:“那我们就真的结婚吧,反正我没人要,你也没打算跟前任复合,我们将就过吧,实在不行,过个一年半载再发个视频说我们和平分手。”   “我总觉得不是很好。”   “我们又没有危害到别人,更没损害其他人利益,我看你就是被你前男友影响太深,一遇到这种人总是瞻前顾后的,没什么影响的,这阵过后估计也没人认识我们。”   本地几个网红刷到视频,与孟逐然联系,他们当天会以朋友身份参加婚礼,他们同样需要热点,孟逐然欣然应下,多渠道宣传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罗湛提前给周翊发去婚礼邀请,周翊回:“恭喜,最近比较忙,就不去参加你的婚礼了,份子钱回头补上。”   罗湛指着手机里周翊的头像:“他一定会来的,对了,你要不要通知商柏青?”   “不用。”   “那他知道你要跟我结婚的事吗?”   “他平时不刷短视频,应该不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咖啡店外,自罗湛到来,他一次也没出现过。   商柏青最近情绪不大好,邱誉说他懦夫,商柏青承认他确实不够勇敢,就连看一眼孟逐然他都不敢去,害怕看到他跟那位罗先生亲密画面。   3月2日,一切准备就绪,咖啡提前布置成婚礼场地,两旁的长桌放满食物,咖啡自助,店长到时差点被围观群众吓退,“好多人啊,全是人!”   孟逐然在三楼看着帐号粉丝从几十短短几天暴涨至30万,婚礼前几天营业额每天翻倍递增,某点评网瞬间冲到咖啡品类第一,好评占90%,这通折腾算是没白费。   主持人是罗湛从一家婚庆公司请的,孟逐然和罗湛穿着西装出场,一切按照正常婚礼流程,围观人举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有发店内环境的,也有发咖啡的,广告效果拉满。   婚礼取消“我愿意”情节,总归是假的,孟逐然不想说那句“我愿意”,在主持人的带动下,婚礼进入高潮,主持人问:“孟逐然先生,请说出罗湛先生的三个优点,三个缺点。”   孟逐然接过话筒,刚准备说话,人群中挤中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色西装,抱着橙色玫瑰花束快步走向舞台,打断孟逐然:“阿然,我来抢婚。”   商柏青是在昨晚从姜超锦那里得知孟逐然即将结婚的消息,当时他正在开车,姜超锦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过来:“商总,您明天的行程需要更改还是继续原行程?”   什么都听不见,前面的车流变得模糊,商柏青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绳子勒住绞着痛,他赶紧将车停在路边捂着胸口,姜超锦的电话挂断重新打过来:“商总,商总,您还好吗?”   商柏青每说一个字心脏都跟着痛:“他跟谁结婚?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超锦小心道:“孟哥的短视频帐号有发,跟罗先生,您没有看到吗?”   商柏青降下车窗,冷风一吹人清明几分,“截图我看下。”   截图里有孟逐然的帐号,商柏青坐在车内开始下载短视频APP,他从来不玩这类APP,等待安装的那两分钟像是过了无数年,他找到孟逐然帐号,点进去看着孟逐然和罗湛的点点滴滴,他们一起冲咖啡,一起洗杯,晚上一起收店,早上一起开门。   商柏青在车里坐了好几个小时,受虐似的翻完孟逐然所有视频,回到家天刚蒙蒙亮,过了今天他再也不会有机会。   过了今天他将是别人的合法丈夫,时间每过一秒,商柏青的焦虑多一分,终于,他进卧室洗漱,然后换好衣服往外冲,他不能看着孟逐然跟别人结婚。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主持人明显没料到有这一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只能小声抱怨:“抢婚这还怎么主持,我也是头一回遇到抢婚,怎么搞?”   商柏青走到孟逐然面前,不顾在场所有人,将怀里的花递给孟逐然:“我来抢婚,阿然,你是对的,爱是自私,爱是疯狂,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一刻周遭归于平静,孟逐然看着眼前商柏青,他不知道今天是假婚礼,他终于突破他的局限,他说他来抢婚。   主角在演戏,抢婚的人当了真,看戏的人群在议论,现场慢慢开始混乱,而商柏青仍站在孟逐然的正前方看着他,周围的人纷纷举起手机,镜头从孟逐然脸上移动到商柏青脸上,商柏青不喜欢镜头,不喜欢将感情公之于众,今天的一切打破他的原则。   心跳的很快,孟逐然在此刻想到一句歌词: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孟逐然没忘记现在在直播,现在跟着商柏青走,那会是浪漫,会是勇气,也会是对他一手建立的帐号致命打击,他站在圆台上,商柏青就在下一阶等着他的选择。   周翊姗姗来迟,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的闹剧,他想看罗湛的反应。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正在直播的网红略显激动:“怎么回事,弹幕都在让你们给个解释,不是结婚吗?你们男同也搞三角恋?”   罗湛以手遮挡嘴部,小声说:“我来担着,就说我不愿意跟你结婚,我想反悔,你跟他走吧。”   “不用,我的事,我自己负责。”   不能让罗湛担骂名,他帮的已经够多了。   孟逐然再次拿起话筒,面向观客们:“感谢各位今天的到来,在此先向大家道歉,今天的婚礼只是剧本,我和罗先生只是好朋友,抢婚的这位是我前男友,他是今天的意外,不在剧本之列,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我深感抱歉,请各位稍后片刻在前台登记,每人赠送免费畅饮卡十次,多谢大家。”   等台下人理情原由,一部分人单纯只是想过来看热闹,拿了免费卡开心走人,毕竟与他们无关,有得免费外加看场热闹又没什么损失,另有一部分人觉得上当受骗,高呼受骗:“你说不是剧本就不是剧本,想当网红想疯了吧?我看后面来的这位也是剧本。”   有人认出孟逐然,“你不是天气预报主持人吗?Low到这份了,玩剧本骗粉,太恶心了!”   “谁知道后面这个又是哪里请来的临时演员,还以为能见证同性恋的爱情呢,哪知道是假的,我看同性恋就没有真的爱情。”   孟逐然被问到没有说话的机会,商柏青接过话筒,“各位,我叫商柏青,我不是演员,在此之前我跟孟先生在一起七年,我以为他今天结婚,我来抢婚,没有剧本,我只是想追回我的爱人。”   台上响起掌声,罗湛眼尖的看到最先带头鼓掌的是周翊,他戴着墨镜站在人群众笑着,主持人赶紧上台,他可是拿钱办事的,“感谢大家今天的光临,剧本是假的,爱情是真的,今天,就让我们共同见证商先生与孟先生坠欢重拾的爱情,让我们为他们祝福。”   孟逐然向大家鞠躬:“为大家准备了小点心,咖啡可自助,请大家尽情享用。”   孟逐然说完接过商柏青手里的话,拉起他的手奔向门外:“不是来抢婚吗?”   他们穿过人群,穿过拱形花门,孟逐然左手牵着商柏青的手,右手抓着一把灿烂的鲜花,春光明媚,不如商柏青眼底的笑意。   上车,商柏青吻住孟逐然,吻得难舍难分,商柏青突然很想感谢自己的冲动,感谢自己的不理智,昨天到今天早上,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跟别人结婚。   什么道德、规范、礼义廉耻,全跑到一边,他只想抢回孟逐然。   商柏青小心地开口:“我今天给你惹麻烦了吧。”   “不会,你能来是今天最意外的事。”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我应该早点把你抢走,我那时害怕,我怕你跟罗先生更有共同话题,我看你跟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我只能远远看着。”   到现在孟逐然才明白,再优秀的人在爱情面前都会自卑,再沉稳的人在爱的人面前都会自乱阵脚。   “现在去哪?”孟逐然问。   “都好,你去哪我就去哪,阿然,谢谢你给我机会。”   “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如果你今天没来,那你再也不会有机会。”   商柏青眼里全是孟逐然,“阿然,今天将是我本年度最难忘的一天,今天你给了我重新定义幸福的机会。” 第六十七章 “学得不错。”   3月6日,星期三,晴。   “他学乖了,也变坏了。”   -----------------------------   孟逐然带着商柏青回到家,进门后商柏青反锁门,锁门时看到玄关柜上的手套,黑色的,跟他的一样,商柏青拿起手套,“你没有送给罗先生。”   “你说呢?教授,你太笨了。”   商柏青没有说话,抱起他坐到桌上,“是你太会骗人。”   “那怎么办呢,我一直是这样,一直在骗你。”   “我喜欢你骗我。”   电话铃声搅停他们的浓情,罗湛电话打进来:“你们在哪?然然,你的个人信息突然被人扒出来了,有几个网红正在往你家赶。”   “不用担心我们,你呢,周翊在吗?”   罗湛傻乐:“在,他过来给我送礼金,你猜多少钱?250块,我现在在他的酒店,不聊了,忙着呢。”   他们离开小区一路奔向商柏青的家,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孟逐然看到挂在中间的一套白色西装,这才转身翻看商柏青的袖口,“什么时候收到的?”   是他设计的男士婚礼礼服,之前写的商柏青地址,最近忙忽略了工作室寄出的物流信息,商柏青身上穿着的正是其中一套,袖子用的是左右不同扣子,两套衣服的扣子打乱,黑色这套左边袖子用的是白色扣子,白色那套用黑色扣子。   “前几天。”   “收到为什么不联系我?”   “怕你让我还回去,不想还。”   白色那套深藏玄机,燕尾部分用的珍珠纱,看处去像是婚纱下摆,里面的底衫同样是纱质,孟逐然抚摸着衣服,“想看我穿吗?”   “想。”   孟逐然抬手:“帮我。”   商柏青帮他脱下西装、西裤,白衬衫没脱,刚要给他穿上新的白色西装,孟逐然叫住他:“还有一件没脱。”   孟逐然拉回商柏青的手放在扣子上,“这件衣服不用打底。”   商柏青解扣子的手像是突然失灵,一颗衬衫扣子好几次从手中滑落,孟逐然很有耐心,等待多时的猎物终于落网,不急于这一时。   白色穿在他身上格外亮眼,里衬是透明纱,从领口看进去若隐若现,孟逐然穿好,当着商柏青的面展示:“你知道吗?这是我设计的婚礼礼服。”   商柏青目光灼灼:“我知道。”   他转身,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锦盒,“我知道你早准备好了戒指,抱歉,是我太迟钝,阿然,我们结婚吧。”   他的突然求婚令孟逐然心头一涩,终于,他等到他想要的一切。   “就这样吗?”   “要跪下吗?”   孟逐然从那束花里抽出一枝玫瑰,将玫瑰放进商柏青口袋,伸手:“今天先不答应你,你忘了吗,你还没通过我的考核。”   商柏青将戒指收回去,“好,我等你。”   突然安静下来,孟逐然坏笑,“你不打算做点别的吗?”   若是以前商柏青会很认真的问他需要做什么,现在的商柏青只是将玫瑰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叫小乖:“小乖小乖,关窗帘。”   春天的风仿佛带着花香,下午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屋内的灯调为暖色,商柏青替孟逐然细心脱下西装,他们的影子照在墙上,色 情到商柏青不敢看。   他的眼镜早已被孟逐然摘下,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商柏青吻着孟逐然的耳朵,告诉他:“被子晒过。”   “闻到了,有阳光的味道。”   表带冰凉,贴在孟逐然后背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商柏青解下手表放在台面上,沉闷的撞击声如拉开序幕的锤音,商柏青吻着孟逐然,不知疲倦。   天一亮孟逐然变身傲娇的小孔雀,穿着商柏青的衬衫依在厨房门口看着商柏青忙碌,他慵懒开口:“虽然我们睡了,但那并不代表我们复合了。”   商柏青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眼角眉稍尽是笑意:“嗯,好,听你的。”   邱誉的电话打到孟逐然手机上,那大嗓门喊得孟逐然将手机拿远几厘米:“哇靠,然哥,什么情况,我哥注册了DY、WB帐号同时公布了你们的关系。”   “嗯?我刚睡醒,我比你还懵。”   孟逐然看向商柏青,晃晃手机:“教授,你不解释下吗?”   商柏青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密码你知道的。”   昨晚,在孟逐然累得睡着之后,商柏青这才看到姜超锦的信息,拾光帐号评论区突然冲出一伙人逮着孟逐然假结婚的事不放,说孟逐然不是同性恋,假装同性蹭热度,并在评论区多次发孟逐然与一个女生的照片。   部分网友喜跟风,跟着骂,更有激进者在评论区公然叫嚣天一亮要去咖啡店门口扔臭鸡蛋。   商柏青点开照片,照片模糊,女生商柏青见过,是孟逐然曾经的助理,助理跟着孟逐然的那段时间恰巧碰到孟逐然替休产假的同事顶班出外景时期,经常跟在孟逐然身后,照片拍的角度看上去确实亲密。   商柏青没有在评论区跟人辩论,用本名注册帐号发布第一条DY,开局第一张图直接放打码后的身份证,头像是他,名字是他,证明他就是商柏青,前一天的抢婚主角。   而后放的全是他跟孟逐然的照片,照片时间跨度大,从大学到社会,从他们刚在一起到后面的几年,文案很简单:我跟他的七年,没有别人。   孟逐然翻着商柏青发的照片,那些照片全是他不曾看到过的,甚至不知道商柏青什么时候拍下的,孟逐然躺在他腿上睡觉的,商柏青对着他的睡颜拍下,自己只露小半张脸;孟逐然打着瞌睡磨着咖啡的,商柏青站在厨房前拍下的合影……   还有很多,有些商柏青只露手,有些干脆只有孟逐然一个人,微笑的,皱眉的,臭美的……   发完D音,商柏青在天亮后的第一时间托人找到助理,助理已结婚生子,收到姜超锦送过去的礼物,她推掉礼物上线澄清:“大家好,我就是照片中的女生,我证明,孟老师跟商先生一直是一对。”   孟逐然挑起商柏青下巴:“好像没我什么事了。”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交给我,这应该不算专制吧,我只是想要保护好你,你只管在我身后。”   “教授,你学乖了啊。”   “孟老师教的好,我还有很多要学。”   他学的并不快,也没有学好,规则在失去孟逐然面前一文不值,商柏青并不是一夜成长,也不是突然变好,他只是迫使自己改变,阿然需要的是活的,有生气的,有温度的爱人,他可以做到。   “那就先从早安吻开始吧。”   经过这次的婚礼事件,拾光名气彻底打响,很快人们就会忘记关于剧本结婚事件,他们只会记得长宁街街口有一家咖啡店,名字叫拾光,咖啡味道很好,是宁城唯一一家自助式咖啡。   店里越来越忙,罗湛工作室有工作,跟周翊关系变得黏糊不清,罗湛开始两头跑,商柏青下班后照常拎着笔记本到拾光咖啡店,远远看见孟逐然跟罗湛聊得入神,商柏青走过去,拉起孟逐然,礼貌向罗湛伸手:“罗先生,谢谢你对阿然的照顾。”   罗湛看向孟逐然,故意道:“现在看到我不跑了?怎么说呢,按常理你应该叫我一声前夫哥,毕竟我跟阿然可是差一点点就要结婚了,对吧阿然。”   孟逐然笑道:“教授,问你呢,现在看到他不跑了?”   商柏青一本正经地说:“我在追阿然,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回避,可能应该是罗先生。”   罗湛揽着孟逐然肩:“有道理,不过刚刚然然答应陪我吃饭,不介意三个人一起吧?我反正是不介意当电灯炮。”   商柏青说:“不介意。”   孟逐然拉着商柏青往外走,“他吃过了,刚一来喊饿,自己在后厨煮了面,我们走吧,不用管他,他要在这里等人。”   商柏青跟孟逐然回到车上,商柏青捏着孟逐然手心,“其实我介意的,我不喜欢罗湛跟你太近,更不想三个人一起吃饭。”   “罗湛不行,换个人呢,比如邱誉。”   “都不行。”   孟逐然笑着回捏他小尾指,“教授,你以前可没这么小气。”   “现在不一样,我不希望任何人占有我们的相处时间。”   孟逐然笑得狡黠,“教授,你这样我可以取笑你了。”   “可以笑,能再次这样牵你的手,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怎样都好。”   “我可没答应回你身边。”   “那是我做的还不够,我继续努力。”   商柏青好像突然开窍了,每天跑去拾光打卡,孟逐然忙时他安静的坐在一边处理工作,等咖啡店打样跟着孟逐然一起回家,回孟逐然的家。   孟逐然忍不了,“我的房子很小,住两个人你不觉得挤吗?”   “可是我在追你,你说过的,追人要贴得近一些,这样离你近。”   孟逐然笑他厚脸皮,他翻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行:“你也说过追人脸皮要厚。”   就这样,商柏青理直气壮的住进孟逐然家。   第一个晚上,孟逐然指享受着来自商大厨的爱心晚餐,满意地点评:“还行,小商啊,下次记得葱放少点。”   商柏青陪着他演:“收到。”   饭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当天的新闻,孟逐然有些恍惚,暗暗叹道:“这不就是我以前想要的画面吗?”   两个人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以最轻松的转态躺在爱人怀里,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更温馨的?   商柏青递给孟逐然一本菜单,孟逐然瞪眼:“嗯?菜单?”   “嗯,你可以点菜,现在可以点明天的菜。”   他还真的找人制作出一本专业菜单,每道菜的食材、口味、与之相克的食物写得一清二楚,餐具一看就是商柏青家里的,郁金香花边那套是孟逐然挑选的,满满一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里面一共收录了60道菜,这样你不用为明天吃什么发愁。”   “你公司要倒闭了?天天让你做饭,公司不管了?”   商柏青轻轻扬唇,配合着他:“嗯,公司不管了。”   “好啊,倒闭也没关系,我聘请你当我的私人厨师,你说,我该给你多少工资?”   演的好好的,下一句直接回归现实,商柏青说:“我有存款,不工作也能过的很好,不用你给工资。”   孟逐然拍打他手臂:“这就叫凡尔赛,来吧,商大财主,想想你今晚睡哪里,我的床很小,这段时间我习惯一个人睡,所以……你只能睡沙发。”   “好,沙发。”   孟逐然原本只是跟他开玩笑,见他这么认真,还就真的抱出被子放沙发上,打着哈欠潇洒转身,“我去洗澡睡觉了。”   晚上多吃了半碗饭,撑得有些睡不着,孟逐然关灯躺在床上想着新的咖啡拉花样式,客厅灯早已关,商柏青应该睡着了。   还在酝酿着睡着,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商柏青动作轻柔的掀开被子躺在孟逐然身侧,孟逐然顺势往里面让出位置,“教授,半夜偷偷爬人床,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以为你在等我进来,你没反锁门,床给我留了一半位置。”   “你变坏了。”   商柏青从背后抱住他,“可以抱你睡吗?”   “不可以你也抱了。”   “你说过的,有时候说‘不要、不可以’,其实是可以。”   孟逐然在他怀抱里笑得全身颤抖,“学得不错。”   “那,现在能吻你吗?”   孟逐然没有说“不可以”,现在说不可以,商柏青一定会认为是可以,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在抽屉一阵摸索,摸出一枚游戏币,“睡不着是吗?玩个睡前游戏。” 第六十八章 做点不一样的事   商柏青顺从地坐起身,“你想玩什么?”   “既然睡不着那就来做点不一样的事,我们来抛硬币,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不一样的事?”   “抛到字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无条件配合。”   找不到硬币用游戏币代替,商柏青接过游戏币,“比如能做什么?”   孟逐然语气带着玩味的轻挑,拉长语速,“做~~~”   听着他婉转的尾音,商柏青的心随着他的语气迅速膨胀,他接过游戏币抛向空中,两手一击将其接住,翻开手掌,“字。”   “教授,运气不错嘛,现在我是你的,来拆你的奖品吧。”   商柏青下床,走到衣柜前抽出一条领带,孟逐然侧卧着以手撑着脑袋,笑道:“领带是用来绑我的手还是蒙我的眼睛?”   商柏青正要拿西装的手收回来,“刚只是想换衣服,现在改主意了,你的提议很不错。”   孟逐然笑道:“突然想起穿西装?”   不是突然,想过很多次,懊悔之前的七年为什么没有穿着西装将孟逐然剥光按在墙上狠狠对他,后悔之前太矜持,要把之前没做过的,没尝试过的全都做一遍。   “我知道你不喜欢西装,但你喜欢看我装西装,想穿给你看。”   “有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自信,只是教授,你再不过来我要冷却下来了。”   能感觉得出来商柏青跟之前的不同,他会在接吻时看孟逐然眼睛,会学着孟逐然的样子在他的耳边说话,会因为极度舒适溢出声,孟逐然很是享受这种偏离商柏青沉静性格的一面。   “教授,你可以更狂野一点,你没有完全放开。”孟逐然引导他。   待商柏青清理完战场,孟逐然懒懒的把玩着游戏币,“你再抛一次我看看,我不信你运气真的这么好。”   再抛一次依旧是字。   孟逐然是真的累了,打着哈欠,“今天算你运气好,明天休息,后天继续抛,抛到字我们继续今天的游戏。”   “好。”   店里生意愈发红火,又多招了两名店员,培训上岗后逐渐上正轨,孟逐然不用每天早起晚归。   今天的他早早回到家,半路接到商柏青电话:“要去接你吗?”   “不用,我在回家的路上,晚上想吃什么?我正要去超市,顺便买菜。”   “晚上出去吃,我去接你。”   孟逐然玩笑道:“需要我回家沐浴熏香换西装打领带吗?”   “不用,中餐,私房菜,随意就好。”   “好,我在家等你。”   经过花店,孟逐然进去买了一束花,春季限定小苍兰,商柏青最近似乎很喜欢鲜花,家里花没断过。   到家楼下刚好碰到商柏青,巧的是他也从车内抱出一束小苍兰,孟逐然扬眉:“看来满城的花店都在卖小苍兰。”   “嗯,下次我买别的,走吧。”   商柏青带他去的餐厅隐在郊区的一片桃林,盛开的桃花如胭脂抹红春天的脸颊,车停在林子外,他们沿着主路往里走,商柏青指着旁边的岔道:“小路也能进去,要走小路吗?”   “怎么,学我走不寻常路啊,你不是从来只走大路的吗?”   “这条路风景更美。”   孟逐然扭头看他:“你走过?”   “嗯。”   商柏青在听说这里有家餐厅后亲自过来订餐,原本只需一个电话的事,他开着一个半小时过来查看环境,进去时走的大路,订好餐走小路出来,看到小路时他在想,孟逐然肯定会喜欢。   孟逐然暗暗开心,从前的商柏青超过半小时路途吃一顿饭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如今却能专程跑两趟陪他吃一顿饭。   他们慢慢行走在小路上,一阵风袭来带动一片粉色雨,孟逐然站在粉色雨中叫住商柏青:“你肩上有花瓣,头上也有。”   商柏青刚想去抚去,孟逐然快他一步收起他头顶、肩上的花瓣,取一片贴在商柏青唇上,“接个吻吗?景色这么好,不接吻好像有点浪费。”   商柏青学着他的样子,将孟逐然身上的花瓣收下来,不同的是他没有放在孟逐然唇上,而是放进口袋,然后,吹走唇边的花瓣对着孟逐然吻下去。   孟逐然闭上眼,这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场面。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返程的车上孟逐然对其中一道糯米乳鸽称赞不已,商柏青说下周再过来吃。   返回时走另一条路,另一条路的风景与刚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商柏青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深得我意,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的?”   “你以前说的对,生活是块调色盘,不应该只有白色和黑色,偶尔的小惊喜是点缀的彩色,今天对你来说算是惊喜吗?”   “算啊,桃林是我喜欢的,菜式也是。”   更令孟逐然欣慰的是商柏青真的在改变,他肯在这些小事上花时间,而不是吩咐助理买批发版的杯子。   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商柏青先去洗澡,孟逐然窝在沙发刷着隔壁市某温泉景点的视频,那家温泉新推出温泉咖啡,明知道是噱头孟逐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商柏青站在沙发后,看着孟逐然的屏幕,捏了下他的肩:“去洗澡吧。”   等孟逐然洗好,商柏青坐在床边等他,“过来,帮你吹头发。”   “不用,你今天怪怪的。”   “哪里怪?”   “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孟逐然故意逗他,“怎么,想吃我?”   商柏青按着他帮他吹头发,期间一句话不说,等头发吹干,淡定从枕头下摸出一枚硬币,硬币躺在他手心,他说:“抛硬币吗?”   孟逐然呆住,上次不该开那个头,上次的对话犹如在耳:“抛到字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无条件配合。”   商柏青低头吻他,手里的游戏币按在孟逐然手心,“可以吗?”   孟逐然躲开,两指捏起游戏币晃了晃,“我不信你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跟上次一样,字的一面你做什么都可以。”   商柏青接过往上抛,游戏币落入掌手,摊开,是字。   不等孟逐然反应,商柏青扑过来,孟逐然半推半就:“是今晚的鹿茸汤太补了么,你怎么……嘶……”   孟逐然从开始的调笑到后面的求饶,整个过程持续一个多小时。   翌日,孟逐然在葱花的香气中悠悠转醒,床上只剩他一个人,身下的被子皱成一团,孟逐然起来后习惯性换床品,床单抖动时游戏币掉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孟逐然从床底下摸出游戏币,拿纸币擦拭时发现一个秘密:硬币两面都是字。   这枚游戏币明显不是那之前的那一枚,他之前那枚一面是“小王子游戏城”的字,另一面印着的是小王子头像,手上这枚两边都是字。   商柏青这是去订制了呀,以他的性格应该不止一枚。   索性床单也不收了,硬币放回枕头下,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去厨房:“我的私厨先生,今早吃什么?”   “葱油面,小笼包。”   孟逐然摸摸肚子,“这么吃下去我得天天去健身房了。”   “去,我陪你。”   商柏青认真道:“你要抽空做饭,又要当司机,还能抽出空健身?”   “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钱是赚不完的。”   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前的他只会说时间就是生命,要在有限的时间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早餐后商柏青送孟逐然去咖啡店,半路突然提议:“要不要学游泳?你不想请教练的话我教你。”   孟逐然原本昏昏入睡,听到这话秒变清醒,是哦,在商柏青那里自己一直是个旱鸭子,“夏天再说吧,现在冷。”   看来得找个机会跟他澄清,今天时机不太对,得挑个好日子。   妇女节这天店里女生放假,孟逐然一大早赶去店内帮忙,今天所有女生3.8折。   中午,商柏青拎着几份外卖到店,店长跟商柏青打招呼:“大哥,然哥在那边。”   “好,给你们带的饭。”   “谢谢大哥。”   孟逐然端着托盘回来,“你这大哥当得不错嘛,比我这个老板强。”   店长打趣道:“叫大哥可是你同意的。”   店内几人曾问过孟逐然:“我们要怎么称呼商总啊?”   他们打趣道:“我们叫商总姐夫的话,他会不会生气啊?”   孟逐然想象着商柏青听到姐夫两个字时的表情,笑道:“看你们,小商,柏青,小柏,商大哥,你们喜欢哪个叫哪个,他不会在意。”   于是,他们默认称商柏青为大哥。   商柏青拎着外卖跟孟逐然坐在店后面的休息室吃,店里有个规矩,店员不得在前厅吃东西,会给顾客造成不好的印象,后面专门隔出一间休息室供员工们用餐。   孟逐然喝着汤,笑道:“你比我这个老板更像老板,这些本应该是我做的。”   “我做多一点,你就能做少一点。”   员工们的妇女节礼物也是商柏青帮忙准备的,孟逐然前天提了一句,说还没想好给员工们的妇女节礼物,商柏青告诉他,他已经让姜超锦去办了,按他们公司的标准多备了几份。   “你下午忙吗?”   “不忙,下午回家一趟,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孟逐然想了想,“也可以,去之前先去给阿姨挑礼物。”   “已经准备好了,双份,两位妈妈一人一份。” 第六十九章 温泉之旅   3月11日,星期一,晴。   “成长是一场漫长的旅程,爱人是途中的风景。”   ------------------------------   “那是你准备的,又不是我的。”   “一样的,我准备就是你准备的。”   到商家,商家父母见他们回来,很平常的留他俩吃晚饭,好像之前的事从来没发生过,邱女士试戴今天的礼物:“这条珍珠项链挑的不错,珠子大小正好是我喜欢的,阿然挑的吧?”   孟逐然说:“阿姨,不是我,柏青准备的。”   “他?他哪会这些啊,他啊,没认识你之前每年妇女节送我的礼物都只有一句话:妇女节快乐,认识你之后每年妇女节,母亲节我才有收到礼物。”   “阿姨,真的是他准备的。”   邱女士转头看向商柏青:“真的?不错,有给小然妈妈准备吗?”   “准备的了,他准备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孟逐然母亲的礼物寄了回去,今天先给母亲转帐。   邱女士满意地点头:“嗯,做的很好。”   “阿姨,您跟叔叔的周年庆典打算在哪里办呀?”   “我是没什么意见,你叔叔比较上心,我听柏青说礼服还没做好,要我来看随便穿件衣服,没必要特别定制礼服。”   “要的,阿姨,叔叔想要给你最特别的仪式感。”   商玉成轻咳两声:“咳,那什么,我的思想老化,要不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办吧,柏青哪,礼服催着点。”   “好。”   回家后孟逐然故意当着商柏青的面点开与Z先生的聊天界面,给Z先生发去信息:“Z先生,最近忙吗?”   商柏青坐在沙发另一边,孟逐然刻意往他那边靠,自语:“Z先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最近都没跟我联系,对了,我没跟你提过Z先生吧?”   商柏青没说话。   “不会真出事了吧,不行,我得让景辉联系他。”   “这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孟逐然一脸认真,“我的一个客户,为人宽厚,谦逊有礼,知识渊博,慷慨豁达。”   商柏青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你跟他很熟?”   孟逐然憋着笑:“不算太熟,对他很有好感。”   商柏青拉起孟逐然的手,“他真的有这么好吗?”   “有啊,非常好,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好先生,他很热心,细心,为人诚恳,体贴。”   商柏青抱起孟逐然往卧室走,“我看你今天很有精神,猜硬币吧。”   他在自己吃自己醋!   孟逐然压下笑意,“行啊,今天猜花,不猜字。”   “好。”   将孟逐然放在床上,商柏青去抽屉拿游戏币,果然,随手一抛,抛出来小王子图案的那一面,孟逐然故作惊讶:“不会吧,运气这么好?我也试试。”   “你不用试,说明是天意。”   余韵过后,商柏青替孟逐然揉着腰,孟逐然趴在枕头上,有气无力道:“你什么时候回你自己的房子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回去。”   “你在这里我休息不好,教授,你节制点。”   商柏青难得的笑出声,亲了下孟逐然后背,“好。”   两天后的中午,孟逐然收到Z先生信息,关于红宝石婚礼服计设全权交给孟逐然,材质,款式,颜色,全由孟逐然决定。   孟逐然在景辉探究的目光中回复语音:“好的,一定不负所托。”   “不是,你俩不是住一块了吗?这是演哪出?”   “玩游戏,他不知道我知道他是Z先生。”   “还挺绕口的,不懂你们同性恋的情趣。”   孟逐然喝着茶,“你个直男不需要懂。”   睡前商柏青上床搂着孟逐然肩,孟逐然放下手机往被子里钻:“困了。”   “先别睡,有事跟你说。”   “说。”   “明天想去泡温泉吗?”   商柏青将手机里订票信息拿给孟逐然看,正是他之前停留过的温泉咖啡界面,“怎么突然想约我泡温泉?”   “你想去,我陪你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去?”   商柏青再次拿出他的记事小本,“你说过的,看一样东西超过三分钟或者是重复看两遍以上,说明喜欢,想要,票已经买好了,服装也准备好了,你想去的话,我陪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孟逐然很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确实是他说的,商柏青也确实没做错,“好,去。”   他在改变,没有专制,没有独行,而是先将所有准备做好,再征求孟逐然的意见。   这次出行全是商柏青一个人准备的,路上的水果、咖啡、靠枕,到那边的睡衣、泳衣,一一俱全。   到达温泉,景区对外宣称纯天然温泉,其实就是山上一个一个的坑,坑里的水是温的,商柏青预定的双人池,池子周围以竹篱笆隔开,顶是上露天的,泡在池子里抬头能看见天空。   孟逐然抖开商柏青准备好的泳衣袋,差点没呼出声:“怎么还带上衣的?”   “嗯,穿上。”   他们只是来泡温泉,泳裤就行了,况且都是大男人,谁还穿长袖泳衣?是该治一治商柏青的保守了。   孟逐然乖乖穿好上衣泡进温泉里,隔壁池里是一男一女,男生开着令人作呕的玩笑:“大不大?”   女生的声音则明显带着害怕:“刘哥你别这样,不是说只是泡温泉吗?”   孟逐然故意楱到商柏青耳边,学着对面的语气:“大不大?”   说完打了个寒战,太恶心了。   商柏青推开孟逐然,“学点好的。”   “我现在开嗓一吼,会不会把他吓萎?”   放在以前商柏青肯定是说别多管闲事,今天的他反倒是配合起来:“可以,喊吧。”   孟逐然坐到池子边上,提高音量:“怎么回事?这么小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商柏青:“嗯,小。”   “啧啧,你看看你,小就小吧,还拿出来炫耀,我要是你,肯定选择躲在家里不出门。”   “是,应该在家不出门。”   对面传来低低的咒骂声,很快,对面没了动静,孟逐然憋着笑,“吓跑了。”   再次下水,没泡两分钟,孟逐然用力呼吸,“你不觉得热吗?”   商柏青:“还好。”   “我觉得很热,热到喘不过气。”   “不舒服的话上衣脱了。”   等的正是这句,脱完顺手也给商柏青脱了,“你也别穿了,热。”   孟逐然泡在水里,仰头看着蓝天,喟叹:“舒服啊,缺一杯冷饮。”   商柏青按下服务铃,几分钟后服务生站在外面:“先生,您的果汁。”   一切都很完美,孟逐然爬到商柏青身边,“带硬币了吗?”   暗示太过明显,商柏青在水里扶着他,“没带。”   “那怎么办啊,没有硬币……”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没人知道表面斯文禁欲的商柏青水底下是怎么样的光景。   商柏青抓着他的手,“晚上我们可以去前台换。”   “可是我现在就想,你不想吗?”   旖旎气息急速蔓延,商柏青将孟逐然托举起来放到池子边沿,“大白天的,别闹。”   孟逐然又滑下池,“谁规定白天不能做这种事。”   商柏青抱着他站起身,担心池子滑,他一手抓着池边的石块,一手托着孟逐然,“可以,回房间。”   “在这里不好吗?没人看到得我们,没人知道我们在里面干什么 ,只有天知道,池子里的水知道 ,旁边的假山知道,教授,做吗?” 第七十章 挣脱天性,打破刻板   4月1日,星期一,雨。   “今天愚人节,爱你的人永远不会对你说谎言。”   ----------------------------   商柏青停下脚步:“你确定要在这里?”   “我都……”孟逐然故意停顿,“硬了。”   商柏青打开竹帘,在外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回到池边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垫在池边,孟逐然抬起腿,示意商柏青帮他脱泳裤,“帮我。”   没有工具以精油代替,用的果味型精油,甜橙、柠檬、葡萄柚混合的味道遇上温泉的热气更加浓郁,隔壁池子又来了人,谈话声清晰的传过来,孟逐然的腿架在商柏青肩上,小声呼气,商柏青拉着他换着跪坐的姿势,手绕到过捂住他的嘴:“别出声。”   隔壁池子的男人声音很大:“这池子太小了,我们去年去的海底山,那里的池子有这个三倍大。”   孟逐然舔着商柏青手心,商柏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亢奋,危机感和羞耻感易增加刺激度,孟逐然也是一样……   清洗完的两人回到房间,孟逐然抬起商柏青下巴:“怎么样?刺激吗?”   商柏青帮他找出要换的衣服,“换衣服去吃饭。”   “不答?那就是不够刺激,下次我们可以换种方法,譬如你开视频会议的时候,你只露脖子以上部分,你可以穿好衬衫打好领带,没人知道你下面什么都没穿,更没人知道你下面正在我……唔……”   剩下的话被商柏青的吻堵住,他不给孟逐然呼吸的机会,松开唇时捂住孟逐然的嘴:“感受到了吗?不用等下次,现在就可以。”   孟逐然从商柏青手臂下钻出来往门边走,“饿了,你赶紧换衣服,门口等你。”   商柏青嘴角噙笑,他喜欢现在的孟逐然,在外独挡一面,在他面前古灵精怪,可以幼稚,可以撒娇,这样的孟逐然才是正真的孟逐然。   餐厅人挺多,这边民间相传倒春寒泡温泉,御寒保暖病消散,孟逐然找到一张小桌,商柏青坐在他对面,“吃什么?”   苡橋   孟逐然懒懒地望着窗外,“你作主。”   “商总,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   商柏青起身,向说话的男人伸手:“陈总,你好。”   “这位是?”陈总目光落在孟逐然身上,犹豫几秒,确定道:“上次商会的主持人吧?”   商柏青点头,“孟逐然,我爱人。”   陈总微笑着向孟逐然点头问好,又转向商柏青,“来泡温泉?我也是,刚好今天有空带家人过来泡泡,你的伤怎么样了,李老医生的医术不错吧?”   “多谢惦记,好多了。”   “那就好,医生开的药要吃,敷的药也不能断,我母亲之前肋骨断就是吃李老的药好的,中医能够传承几千年是有道理的,那行了,不打扰你们了。”   “陈总慢走。”   孟逐然打量着商柏青:“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在哪?”   “小事,已经好了。”   孟逐然严肃的时候脸绷的很紧,“柏青,坦诚。”   商柏青低头点菜,点完后才说:“肩胛骨骨裂。”   “什么时候伤到的,商会戏台屏幕倒塌那次,是吗?”   “嗯。”   孟逐然心疼了一瞬,原来那天他不让自己进他的房间是因为受伤了,那晚他是疼着住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才离开。   这顿饭吃得孟逐然胸口闷堵,商柏青轻描淡写两句带过,只说现在已经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这么容易好,他是太能忍。   从餐厅出来,孟逐然佯装肚子不舒服,“我去趟洗手间。”   打给姜超锦,从他那里得到细节,那天替孟逐然挡下巨形屏幕后商柏青是强忍着回到房间的,姜超锦接到电话赶到商柏青房间时,他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原本想着当晚下山的,又怕孟逐然内疚,一直等到第二天跟大部队一起离开。   商柏青在姜超锦的劝说下去医院拍片,拿结果的时候在超声科碰到陈总,陈总也在前一晚受了点轻伤,陈总没事,肌肉挫伤,商柏青伤得严重,肩胛骨骨裂,肋骨骨折两根,医生要求住院,商柏青住到年二十九强烈要求出院,去找陈总介绍的骨科老中医拿药,又是吃,又是敷的,一个人在家折腾了个把月。   孟逐然听得心隐隐作痛,那天他还邀请商柏青爬楼梯,商柏青没有拒绝,若不是自己改变主意,他是不是顶着巨痛陪自己爬上十六层?   回房间的路上孟逐然提前给商柏青打预防针:“我有话跟你说,你现在不要说话,我在生气。”   商柏青心知肚明,回房间后从背后抱住孟逐然,学着他的语气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瞒着你。”   “商柏青,要无条件相信对方,相信对方可以被依赖,不用总想着怕对方担心,生病了不说,受伤了不说,那男朋友的意义在哪里?”   “我有前科,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在为之前的事做弥补,看到屏幕倒向你的那一刻,我眼里心里全都只有你,只想你能平安,其他什么都没想,你说的对,爱是本能,救自己爱的人更是一种本能,我不想把本能拿出来博你同情。”   孟逐然语气缓和,“突然这么会说话,哪学的?”   “挣脱天性,打破刻板,你说过的。”   确实是孟逐然说过的,他说商柏青不应该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应该任其生长,野蛮生长。   “看到答案满意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对了,那天你没有救你旁边的老先生,老先生有没有事?”   “还好,没事,不过他对我有些许失望,后来我带着礼品上门赔罪,三次被拒之门外。”   “后悔吗?”   “不后悔,重来多少次都先扑向你。”   临睡前孟逐然想起商柏青今天向陈总的介绍,脚放在商柏青大腿上轻轻蹭了蹭:“我还没答应跟你复和吧,什么时候成你爱人了?”   “我可以等,你当我前男友,我当你是爱人。”   “困了,睡觉。”   孟逐然背对着商柏青,商柏青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拍着孟逐然手臂:“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还有事瞒着我?”   “假如,你发现你很欣赏的人是假的,你会不会生气?”   孟逐然瞬间明了,他这是指Z先生,孟逐然装成快要睡着的样子,语带含糊:“会,非常生气,你想说什么,再不说我要睡着了。”   偏不让商柏青说出口,等到最后一刻被揭穿一定更有意思。   商柏青犹豫片刻,“没事,睡吧。”   小区里的海棠花开了,孟逐然站在树下举着手机各种拍照,商柏青等在一旁,问他:“又要发给罗湛吗?”   “对,这些个拍照技巧都是他教的,发给他打分。”   “你喜欢摄影,我们可以一起报摄影班。”   “怎么,不喜欢我跟罗湛联系?”   “你们聊得太多了。”   孟逐然收回手机往回走,“他好聊,要不,下次我拉个群,你也一起。”   商柏青表示并不想。   “你不喜欢我跟他聊太多?”   反正也不会改,孟逐然不会因为商柏青不喜欢他跟朋友联系就减少跟朋友的互动,商柏青只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他的人生由亲人、爱人、朋友、事业、兴趣等各方面组成。   “没有不喜欢,我只是羡慕你们有话聊。”   孟逐然拍着商柏青肩,语重心长:“柏青哪,我跟他们只是胡侃,我跟你是在谈情说爱。”   商柏青听笑了,孟逐然双手抱胸,逗弄他:“再笑一个,你一笑,我明天店里的咖啡全部不用加糖加奶。”   商柏青揽过他的腰蹭他嘴唇,“你说的对,我们在谈情说爱。”   晚上两人去拾光帮忙,一进店,店长端来两块抹茶蛋糕:“大哥,然哥,今天的蛋糕有剩,一人来一块吗?不吃浪费。”   孟逐然笑着拒绝:“吃不完你们打包带回去给家人吃,我晚上不吃甜食。”   店长极力推荐:“尝一尝嘛,今天的新品,甜品小哥改了配方,中间夹的是波波脆,不吃小哥会伤心的。”   孟逐然端起来放在一边,拉过商柏青:“行啊,待会再吃,要不这块给你,我待会再跟小哥拿?”   店长摆手:“我不用,我刚吃过,要不,大哥吃吧?”   孟逐然看向商柏青:“你要吃吗?”   商柏青接过,叉起一块放进口中,然后在孟逐然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呛得直咳嗽,店员们大笑,一齐对着商柏青喊:“大哥,愚人节快乐。”   孟逐然递给他一杯清水,笑着拍他后背:“也只有你能被她们愚弄。”   店长笑到抹眼尾,“骗不到然哥,太可惜了。”   “骗我有什么意思,我会假装什么都没吃出来,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商总。”   商柏青缓过来,认真点评:“蛋糕体绵密,奶油清爽,不足的是芥末有点多,呛。”   几人笑得更大声,孟逐然笑着拉商柏青去吧台,说:“你有时候真的挺可爱的,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靠门边桌的客人在表白,店内响起一片起哄声:“答应她,答应她。”   商柏青低头刷了会手机,说:“今天很多人表白。” 第七十一章 “我爱你,是真话”   “今天会有很多人说喜欢你,爱你,半真半假,借着愚人节说真话被拒绝不会太难堪,。”   “我爱你,”商柏青说完停顿几秒,“是真话。”   孟逐然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这时候他应该接一句“我也爱你”,但他没有,只是笑着说:“我知道。”   店员小林举着手机拍店里今天刚换上的重瓣百合,一不小心将刚刚的一幕拍进去,没想太多,直接点了发送。   小林的帐号名为“咖啡师的一天”,拍摄她在拾光工作的琐碎时光,帐号孟逐然知道,他支持小林拍摄。   隔天,小林被后台99+的信息吓一跳,还以为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被网友冲了,赶紧点开,评论里大多数人在讨论百合花瓶后面的孟逐然和商柏青。   “这不是之前那咖啡店的老板吗?假结婚的那个。”   “这不会也是剧本吧?”   “应该不是,这是他们新来的店员,这个店员还没到拾光工作前就在记录做咖啡的日常,看角度应该是不小心拍进去的。”   “也太甜了吧,博主多拍点,爱看!”   “看侧脸俩都挺帅的,可惜是Gay。”   小林又惊又怕,到店后赶紧将这一事告之孟逐然,孟逐然看着评论,“我是没意见,反正上镜够多了,入不入镜对我没影响,等商老板过来你问问他。”   “嗯嗯嗯,商总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删掉这一条,以后保证不把你们拍进去。”   “没事,别放心上,干活去吧。”   晚上,商柏青到店,看完小林作品下的评论,刷到其中一条“哇,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啊”,笑意随即浮起,:“没关系,不用删。”   “对不起啊,我下次会注意避开你们,不会拍到你们。”   紧接着刷到另一条:“哪个是老板?头发有颜色的那个吗?说实话,我想挖穿西装那位的墙角,我喜欢浅色头发的那个,我想跟他上床。”   商柏青笑意敛起,将手机还给小林,他说“不用拘谨,按你之前的手法拍就行。”   而后几天,孟逐然发现商柏青总会有意无意闯入小林的拍摄镜头,孟逐然正在跟店长试调一款新品,小林在前面拍照,本意是想记录新品诞生,商柏青不动声色的给孟逐然系好松动的围裙带子;孟逐然加咖啡豆时,商柏青会随意进入镜头,时而出现在孟逐然身后,时而帮他递罐子。   终于,孟逐然忍不住问他:“教授,你故意入镜的吧?”   “嗯,惦记你的人太多了,我在宣誓我的主权。”   “这会儿不觉得幼稚了?”   “还是幼稚,不过为了避免不相干的人动不该动的心思,幼稚一点也没什么。”   “挺双标啊教授。”   孟逐然最近熬夜熬得多,白天总是找不到灵感,只能在晚上修改礼服设计稿,每次修改后的稿子拿给商柏青看,商柏青陪着他一遍又一遍更改细节,其中一个细节更改三次,婚纱胸前的珍珠改为独立蕾丝绣片,绣片花纹为郁金香,原本孟逐然设计的图样是百合,百合百合,百年好合,Z先生母亲的意思是她喜欢郁白色金香和白玫瑰。   终稿定为80年代老款婚纱样式,胸前郁金香绣片,婚纱下摆加一圈丝绸玫瑰做成的立体红色玫瑰花,男款礼服口袋上缝一朵跟裙摆一样的玫瑰花。   “好了,搞定!”孟逐然伸了个懒腰,“现在发给Z先生。”   商柏青替他捏着肩:“明天再发吧,先去睡觉。”   说话的同时商柏青转过来吻他,“阿然,我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你还有事瞒着我?”   商柏青拿起手机切换到Z先生微信,递给孟逐然:“Z先生,是我,我就是Z先生,对不起,那时只想从侧面了解你的喜好,从陌生人的视角去重新认识你,后面发生一系列事情,没有提前告诉你,我的错。”   他小心地看着孟逐然,手足无措的样子令孟逐然实在忍心继续骗下去,孟逐然严肃地捧着他的脸:“我也有一件事需要坦白。”   “其实……”他故意咳嗽两声,“我早知道你就是Z先生。”   商柏青反应过来,“你一早就知道,那些你喜欢的菜,你喜欢的歌,都是故意让我知道的?”   “不然呢,我要是不配合着,就你那聊天的话术,每天吃了没,打扰你休息了,别说你用Z先生,你用ABCDEFG先生轮着来,也套不走我几句话。”   商柏青笑着松了口气:“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故意配合我。”   “你不生气吗?”   商柏青捏着他手心,“不生气,我很开心,你在对我最失望的阶段仍没有放弃我。”   “来,奖励你。”孟逐然凑过去吻他,又是良辰一夜。   现在的商柏青下班后极少穿西装,今天的他穿着米白色毛衣,配着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从他在街对面下车,店员开始起哄:“然哥,来了来了,对面来了个帅哥。”   孟逐然将新调好的椰奶咖啡放在桌上,“你们继续夸,待会儿我会转告他。”   商柏青拎着一个纸袋进门,对着笑着一团的店员们,“有什么好事?”   孟逐然将咖啡递给他:“按你的口味调的,他们啊,说看到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貌似潘安、身躯凛凛帅哥。”   店员们憋着笑:“然哥记性真好,那几个词是我能想到的所有词汇了。”   商柏青品着咖啡:“有你们然哥帅吗?”   几人不说话,笑着打着哈哈:“都帅,都帅!”   孟逐然打量着商柏青:“什么时候买的衣服?”   “前天,晚上去看电影吗?”   “衣服是为了看电影准备的吗?”   “嗯。”   “好啊,我也得回去换衣服。”   商柏青将纸袋推过去:“衣服,洗过的。”   是孟逐然喜欢的类型,黑色休闲外套,跟商柏青同款牛仔裤,店里有换衣间,孟逐然换好衣服出来,店员吹着口哨:“哇哦,情侣装哦。”   商柏青选的片,是孟逐然喜欢的喜剧电影,结尾煽情,孟逐然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商柏青连纸巾都准备好了,“给。”   出电影院,孟逐然再次提起考卷一事:“商柏青,鉴于你最近的表现,考卷重启吧。”   “好,能搬回来住吗?”   “不能,我还是喜欢我的小房子,不过今晚可以去你那里。”   车开到半路商柏青拐弯变道,孟逐然不解:“不是回你家吗?”   “去城西的夜市,听说那里有一家炸串很不错。”   “我没听错吧?炸串,你吃过炸串吗?”   “没有,姜超锦的妹妹吃过,他妹妹去公司找他,带了炸串过去,我想你应该喜欢,跟她要了地址。”   “说起来大学那会儿学校后门过去两条街的夜市你去过吗?那里的烧鸡、烧烤、烤肠都不错,对了,还有煎饼果子,你应该没去过。”   “去过的。”   孟逐然惊讶:“你去过?跟宋卓一块去的?”   施景烁和郭高朗跟他们不是同一所学校,孟逐然能想起来的商柏青在学校的熟人也只有宋卓了。   “不是,我跟他只有在食堂吃过饭,我是去夜市找你,但没找到,等我到大门口,看到你提着吃的跟同学一起往宿舍走。”   孟逐然对此一无所知:“什么时候?”   “我们公开后不久,你说想见我,我在实验室走不开,后面实验提前结束,你电话打不通,你隔壁宿舍的同学说你在夜市。”   “我不知道你找过我,我要是知道,哪怕翻墙都会翻出去见你。”   商柏青说:“倒也不用,我看到你就行了。”   “我突然想起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那时如果是别人假扮你男友,你也会跟那个人在一起吗?”   商柏青看了孟逐然一眼:“你为什么也会问这个问题,不会,只是因为那是你。”   “也?还有谁问过这个问题?”孟逐然审视着他,问道。   “宋卓。”   “猜就是他。”   下一个路口,孟逐然寄惊然发现他对宋卓已无任何感觉,听到宋卓的名字从商柏青口中说出,他能做到心如止水,原来宋卓从始致终都是一个外人,那些所有的芥蒂,只是因为对这段感情的不自信。   心情骤然变好,孟逐然笑道:“晚上到你家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时候告诉他自己会游泳这件事了。   他们在夜市逛了一圈,孟逐然这才理解商柏青常说的“与当时环境不匹配”的含义,夜市多是十几、二十来岁小姑娘小伙儿,双或者是带着孩子闲逛的父母,像孟逐然和商柏青这样三十来岁的寥寥无几,才走到一半,孟逐然看着脚下的一次性餐盒,拉着商柏青:“回去吧。”   “前面应该有你喜欢的臭豆腐,不往前走吗?”   “不了,炸串吃了,可以走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体验过就行了。   再次回到水秀别苑,碰到楼上大妈下楼扔垃圾,一见孟逐然,她热情打招呼:“回来了?”   “阿姨,好久不见,您又年轻了。”   “你们文化人就是会说话,你这次出差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商整天一个人看着怪孤单的,好几次问他,他都说你快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我爱人”   孟逐然偷偷挠着商柏青手心:“劳烦阿姨惦记,这次出差是久了点。”   “那你们早点休息,年轻人不要太拼,身体要紧。”   “好,阿姨你也是,早点休息。”   电梯上行,孟逐然捏着商柏青小尾指,打趣道:“你都怎么说的,说我去哪出差?”   当时正电梯里的移动屏幕正在播放地理杂志,被阿姨问的次数太多,商柏青随口编了个地名:“说你去了腾格里沙漠。”   孟逐然差点没笑出声:“该不会说我在那边喂养骆驼吧?”   “差不多。”   打开门,入眼便是一个红色的礼品盒,盒子上的锦缎丝带解开垂散着,大大的金色“Merry Christmas”字样印在盒子上方,商柏青去给孟逐然拿拖鞋,孟逐然指着盒子:“这是什么?”   商柏青瞥过去,“圣诞礼盒,忘扔了。”   圣诞当天买的,本想送给孟逐然,因自己的过分纠结没送出去,礼盒里面的苹果早分类进厨余垃圾了,剩下的一直没带下去扔。   “你们公司的礼品吗?我还以为你们公司每年都一样,一颗苹果加一盒巧克力。”   “不是公司的,是我买给你的。”   “买给我?”   “嗯,没送出去。”   孟逐然换好拖鞋,打开盒子,“那我得好好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跟大部分圣诞礼盒一样,圣诞帽,巧克力,保温杯,外加一串小铃铛。   孟逐然拎起铃铛轻轻晃动,突然起了坏心思,若是这串铃铛挂在小商柏青身上,商柏青动一下,铃铛响一声,那样应该很有意思。   当然,他没表现出来,顺手将铃铛带进房间。   家里什么都没变,浴室他的牙刷、毛巾、拖鞋全都在,像是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商柏青替他端来一杯茶:“要看电影吗?我下了很多电影,应该有你喜欢的。”   孟逐然凑过去,笑着对着商柏青的眼睛:“看完一部电影至少两小时,看完我可能早困了,你选片子,不要时间太长的。”   商柏青秒懂:“那改天再看。”   “今天看啊,我陪你看,我先去洗个澡,免得待会儿看睡着了澡还没洗。”他才不要如商柏青的愿,偏要对着说,不是提议看电影吗?那就顺着他的话说。   孟逐然洗好出来,商柏青当着他的面将一枚硬币放桌上:“我去洗澡了。”   硬币,暗示的不要太明显。   商柏青去洗澡时孟逐然在客厅酒柜发现两个玻璃罐子,一个挂着蓝色绳子,里面有四颗咖啡豆,另一个挂着红色绳子,咖啡豆铺满底下一层。   孟逐然曾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回旋:以后你再找到喜欢的人,你跟他每做完一次往罐子里存放一颗咖啡豆,每存满一次,磨成粉煮咖啡,既增加情趣,又涵盖生活。   等商柏青出来,孟逐然拿着罐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喜欢瑰夏啊,天天来店里也不说,明天给你现磨一杯。”   “好。”   “咖啡豆不是在厨房吗?”   商柏青说:“这是我收集的。”   “你什么时候有收集的习惯?”   商柏青站到他身后,“你教我的,跟喜欢的人每做一次,往罐子里存放一颗咖啡豆,这里存的是我们……”   孟逐然回身弹了下他嘴唇:“你倒是学得快。”   商柏青拿起罐子晃了晃:“够磨一杯咖啡的量吗?”   “一杯咖啡大约需要20克左右的豆子,你这里的还差两颗能磨两杯。”   商柏青将罐子放回原位:“好。”   孟逐然定定看着商柏青,笑道:“你难道不想明早起来能喝到咖啡吗?”   商柏青还是说“好”,而后抱起孟逐然往沙发走。   “沙发套洗过,晒过太阳,很干净。”商柏青说。   孟逐然的后背与柔软的沙发垫接触,“所以,你一早准备好要在沙发上?”   “没有,我只是做好你随时回来的准备。”   沙发很软,但不是很宽,孟逐然靠坐着面向商柏青曲着腿,这个姿势有些怪异,不雅,像邀请,像索求,商柏青没有给孟逐然想太多的机会,抓起他的一条腿放在自己手臂,然后跪坐在孟逐然面前找他想要的位置……   孟逐然汗一直流,刚洗的澡全然白洗,他推着商柏青:“等等……我要拿个东西。”   商柏青吻着他后背,“拿什么,我帮你拿。”   “铃铛……”   商柏青转身去拿铃铛,孟逐然伸出汗涔涔的手接过,亲自挂在小商柏青身上,“很配,教授,我想听着铃铛的声音。”   “好。”   每当这时候,商柏青会变得不守信用,说不要的时候偏要,说停偏不停,例如现在,他明明答应好,转个背将铃铛从小商柏青身上取下套在小孟逐然身上,铃铛随着商柏青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商柏青握着小孟逐然,蛊惑道:“铃铛的声音,你想听多久?”   “我现在……不想听了……”   这句商柏青听不见,选择性失聪,桌上的百合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沙发上的人滚落到地板,一只手缓缓抬起抓住小茶桌边沿,茶桌随之晃动,良久,那只手直直落下,茶桌留下一片水痕,铃铛响了一小时之久……   旖旎散去,孟逐然躺在沙上直抱怨:“地上太凉,沙发不够宽,你时间太久,你应该控制下……”   商柏青从厨房的罐子倒出两颗咖啡豆放进收集罐中,很认真的回复孟逐然:“好,换地毯,换长毛地毯,沙发也换,换更宽的,关于时间这个问题,等下次实践的时候我试着看能不能控制。”   邱誉听说他俩和好,兴奋得像只猹:“我早说过你们只是吵架冷战,你还不认,非得说分手,我哥一直喜欢你的。”   “嗯,对,小蚯蚓说的对,你最近怎么样?”   “课业超多,多到离谱,不过心情很好,新加入的社团很有意思,新交了不少朋友。”   “那就好,暑假过来玩吗?”   邱誉停顿几秒:“再看吧,你们也可以来这边看我啊。”   “好,我找时间过去看你。”   “然哥,你是不是担心我被宋卓的事伤到啊,哎呀,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谁还能不遇到个骗子,我不去是因为没地方住,我可不想住我哥那里。”   “你可以住我的房子。”   “你可以租出去啊,空着多浪费。”   孟逐然笑道:“我还住着呢。”   “不跟你说了,上课了。”   孟逐然拒绝过商柏青提出关于搬回水秀别苑的提议,他喜欢现在这种状态,他有自己的房子,不开心了,累了,想安静了躲在自己的安全屋,即便哪天真的搬回去,这里的房子也会空着,他想回来住就回来住,想把商柏青关在门外就关在门外,商柏青表示理解。   嘴上说着理解,行动上却是没半点自觉,照样每天跑到他这里跟他挤在小房子里。   四月底,他们回商柏青父母家吃饭,邱女士什么都没说,孟逐然一进门,她将正在整理的一桶花和剪刀递过来:“回来了,我去切水果,小然来插花。”   “阿姨,我技术没您好。”   “都是自已家里,随性,怎么顺手怎么插,我插的那几个款式,我自己都审美疲劳了,是吧商老师。”   商玉成点头:“是,小然要不要喝点酒,去年的梅子酒可以喝了。”   “要!”   商柏青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邱女士随手扔给他一把蒜苔:“就你最闲,菜理下,皮剥掉。”   商玉成极有眼力劲儿,抓过蒜头:“我剥蒜我剥蒜。”   邱女士很满意,吃饭时聊着天,商玉成提起结婚纪念日的事:“还有几天就要到我跟你妈的结婚纪念日了,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让我插手,我都不知道进度。”   商柏青把功劳推给孟逐然:“阿然在准备,你就放心吧。”   “交给阿然我就放心了,你这审美,我怕你妈到时揍我。”   孟逐然请的专业庆典公司,场地选在商父商母结婚后买的第一套小平房,小平房重新刷墙,刷成淡淡的奶油色,楼顶装饰着各式鲜花,门口小道两侧提前摆放着鲜花,从路口一直延伸到家门口。   屋里所有摆设全部按80年代物品摆放,缝纫机、电视、二八杠自行车、绘着鸳鸯图案的暖水壶、收音机、信纸、邮票等小物件一一俱全,为了凑齐这些物品,孟逐然托朋友找了好几个道具师傅,自行车、黑白电视更是托人找的旧藏品。   今天摄像师还是罗湛,他剃了头发,顶着一头短寸发型出现在孟逐然面前,第一句就说:“你胖了。”   孟逐然点头:“嗯,胖了五斤,你黑了。”   罗湛抬起手看胳膊肘,“黑了更帅,怎么样,跟前任重新在一起的感觉如何?”   “还行,你呢,还没追到周翊?”   “不追了,他故意跟我玩捉迷藏呢,最近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还打算坚持吗?”   “就这样呗,你说的对,人不能在空窗期的时候随便找个人住进心里,我这边也没人,反正空着,他回来找我,那就回来,横竖我也找不到他,都是他找我,不说了,我先去拍照片。”   来的都是邱阿姨和商叔叔的朋友、学生,邱誉没能赶来,托孟逐然给邱女士送了束花,孟逐然则是送给邱女士一条苏绣丝巾,绣的牡丹和百合,寓意百年好合,花开富贵。   商家父母亲自打电话给孟父孟母,邀请他们过来参加宴会,家里正修缮祠堂,孟父婉拒了,叮嘱孟逐然多照顾商家父母。   宴会中途,邱誉发视频过来,孟逐然带着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邱誉的一张大脸怼在屏幕上:“他们还真的一个都没来啊,姓郭的,姓施的,都没来吗?”   孟逐然替他补充完整:“都没来,宋卓也没有来,叔叔说全权交给你哥来办,你哥没有邀请他们。”   “我哥还真说到做到。”   典礼开始,流程跟结婚差不多,邱阿姨、商叔叔被请到台上,司仪请他们交换戒指,商叔叔准备了超长发言稿,林林总总,细数邱阿姨对这个家庭的付出,最后,叔叔说:“婚姻是场修行,我很庆幸邱老师没有嫌弃我这个笨搭档,邱老师,感谢你。”   很平常的话,听得孟逐然眼眶一热,商柏青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爱的人在身边的感觉真不赖。   午餐属于中餐自助形式,五星级酒店配餐,全部放在保温车上,宾客们表示更喜欢这种自由放松的宴席,大伙儿吃吃喝喝,走走停停,随意串桌,商柏青领着孟逐然一一向长辈们介绍:“孟逐然,我爱人。” 第七十三章 终章 一如初见   5月20日,星期一,晴。   “他捧着鲜花向我走来,一如初见。”   ----------------------------   下午茶时间,孟逐然端着甜品悠闲细品着,身后两位阿姨的聊天声传过来:“宋家那小孩你知道吧?就国外留洋回来的那个,听说开公司失败了,最近到处筹钱,好像是遇到杀猪盘被人骗了。”   “听说过一些,骗子自称飞行员还是什么的,假装跟宋家小孩谈恋爱,恋爱是假,骗钱是真,骗走七八百万呢。”   苡橋   商柏青找到孟逐然:“怎么坐这里?”   孟逐然做了个“嘘”的动作,拉着商柏青走到前面空地,“听阿姨们聊宋卓的事,他的事你听说了吗?”   “嗯,听我爸提过。”   没想到宋卓会被人骗,好一阵唏嘘,商柏青则是拿宋卓当反面例子叮嘱孟逐然:“这种高端局杀猪盘不好甄别,有陌生男人加你,你不要加,或者推给我。”   “是是是,行行行,我谁都不加,10086打我电话我都先听一下,客服是女生我继续往下听,是男的马上挂断。”   商柏青跟着笑:“这样很好。”   周年庆典礼圆满成功,邱阿姨和叔叔表示很满意,送完宾客后给孟逐然封了个大红包,孟逐然接过,大方道谢:“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商玉成今天特帅,笑道:“可以改口了。”   邱阿姨拍了商玉成一掌:“不急,不用逼孩子,叫什么都一样,孩子们觉得怎么方便怎么来。”   孟逐然心上一暖,“谢谢。”   老两口晚上留在老房子重温属于他们的年代爱情,临别时孟逐然道:“爸,妈,不用送了,你们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打电话。”   商玉成点头:“好,好,柏青啊,开车慢点,小然喝了点酒,别让他开。”   “知道。”   等车开走,商玉成轻轻拍邱竹曼手:“孩子刚叫你呢,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是有反应,这才忘了应。”   “真好啊,多了一个人叫你妈妈,也多了一个人叫我爸爸。”   孟逐然靠在车窗哼着歌儿,商柏青问他:“累吗?”   “还行,不累,很开心。”   “那我们不那么早回家,行吗?”   喝了点酒的孟逐然显得很乖,“听你的,今晚全听你的。”   孟逐然在今天中午知道商柏青的车上藏了润滑和套,中午他来车上拿东西,在座位下方看到黑色袋子,袋子里的东西很明显是今天放进去的,昨天才洗的车,以商柏青的谨慎,他不会将这么隐私的东西放车上再去洗车。   商柏青调头往水秀苑反方向行驶,孟逐然软着声音问:“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孟逐然降下车窗看向河岸上方的摩天轮,心想,他不会是想去摩天轮上面做吧?摩天轮慢慢旋转,他们从最底下升到离星星最近的地方,地面上的人只看到炫彩的灯光,看不见他们在里面尽情做、爱。   商柏青将车停在远离人群的停车场,已经十点,车不多,商柏青停在最角落的位置,那里人看不到车,车里能看见摩天轮的整体轮廓。   “带我坐摩天轮吗?”   “不,”商柏青说着打开天窗,然后跨到后排,向孟逐然伸手,“是带你来看摩天轮。”   “看摩天轮有什么意思,每次经过都会看两眼。”孟逐然扶着商柏青的手坐到后排,心底里掩藏不住的兴奋。   “今天带你看不一样的。”   说完商柏青压着孟逐然吻下来,孟逐然躺在后排,抬眼望去,天窗看到摩天轮的一角,右侧车窗看见摩天轮的上半部分,商柏青咬着他颈侧,“别分心。”   “教授,你不讲道理,”孟逐然摘下手表扔在车门储物格内,同时摘下商柏青的眼镜一并放进去,“不是说带我看摩天轮吗?又不让我分心,我该专心哪件事?”   商柏青抬手覆在他眼上,“阿然,吻我。”   车身晃动,商柏青的手早顾不上遮孟逐然的眼,他的手扶在孟逐然腰两侧,孟逐然眼迷离,看摩天轮都带着重影,五光十色的灯点落进孟逐然眼里,他想要的车、震终于在商柏青的行动下实施了。   如果不是商柏青最后一句话,今晚一定是个超级浪漫的夜晚,他说:“怎么样?有进步吗?”   事后,商柏青将套子打结收进垃圾袋,商量道:“我们换辆车吧。”   “突然想起换车?”   “这辆车太小,不适合做你说的车震项目。”   孟逐然抬脚踹向商柏青,笑道:“感情你今天只是来圆我车震的梦啊。”   “不是,我自己也想。”   孟逐然故意升起官腔:“这还差不多,小商,开车,我饿了,回家煮面。”   假期过后,商玉成、邱竹曼提出正式登门拜访孟逐然父母,孟家父母盛情欢迎,电话一挂立马打给孟逐然询问商家父母口味与禁忌,商柏青接过电话,说:“阿姨,不用麻烦,越简单越好。”   “那怎么行啊,你爸妈喜欢吃什么?酸的还是辣的,鱼是喜欢海鱼还是淡水鱼?羊肉吃吗?”   商柏青完全没插话的机会,只得把手机交还孟逐然:“你来吧,让阿姨不用那么麻烦。”   选了个凉爽的日子四人一起前往孟家,孟父孟母早早准备好饭菜,四位老人相谈甚欢,邱竹曼对孟母的小菜园子十分感兴趣,帮着洗完碗拎着篮子跟着孟母去菜园摘菜;商玉成则是戴上孟父的草帽跟着他去河边钓鱼。   孟逐然在看祠堂翻新图纸,商柏青被冷落,孟逐然见他实在太无聊,指示他去父亲的书房:“我看图纸有点问题,你帮我去我爸房间的桌上拿他的记事本,我看看他都记了些什么。”   商柏青头一次进孟父的书房,靠墙的一面是分格木架,架子上摆满照片,商柏青不自觉地走过去,孟逐然自小到大的缩影全在照片上,孟父细心的在每个相框下面做了标示,某年某月,某事。   出生的,百日的,周岁的,三岁的,上幼儿园的,上小学的,学骑自行车的,学游泳的,画画比赛得将的,少儿游泳大赛金牌的。   商柏青拿起穿着泳衣举起奖杯的照片,底下是一行字:少儿游泳大赛金牌。   “找不到吗?怎么还没拿过……”孟逐然进门,与拿着照片的商柏青四目相对。   商柏青淡定将照片放回原位,孟逐然观察着他的神色:“我解释不了,是的,我会游泳,一直都会,我骗了你。”   他以为商柏青会生气,商柏青只是用力将他抱进怀里,“幸好你会游泳。”   幸好。   “你不生气吗?我本性如此,我狡诈,我善于伪装,我一直在骗你。”   商柏青的手心贴在孟逐然后背,他的手心很暖,“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说过的,人都是可以撒谎的,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   “不过有一件事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骗过你。”   “嗯,我知道。”   孟逐然的下巴搁在商柏青肩上,“你知道我也要说,我爱你,从来都是真的。”   “嗯。”   5月中旬商柏青出差,原计划22日返程,20日当晚孟逐然刚锁好店门准备回家,转身时看到站在路对面的商柏青,他捧着鲜花,路光自他头顶洒下温柔的光,“我回来了。”   孟逐然小跑着过去,“不是后天才回吗?”   “同事说今天520,要跟爱的人一起过。”   以前没有给的仪式感他在一件一件弥补,未来很长,浪漫在未来的路上点缀成诗,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学习更爱对方。   孟逐然吻了吻花朵,又去吻商柏青:“回家吧。”   温柔的街道,浅色的月光,粉色的玫瑰,成双的影子,他们正相爱。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