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怎么还拆家》作者:米酒酿兔兔   文案:   【毒舌腹黑金主A × 暴躁笨蛋金丝雀O】   -   姜式第一次遇见牧楚为是在他打工的酒吧。   他从西装革履的男人眼底看到了一丝失魂落魄。   误打误撞被临时标记,惹了一身骚。   牧楚为说:我包养你吧。   姜式:???   牧楚为又说:不用你出卖色相,再说你本来也没有。   从那天起,他成了上不了台面的金丝雀。   牧楚为足够成熟,会包容他的臭脾气,替他收拾烂摊子,但却会在家宴时把他一个人扔在大门口。   在姜式眼里,   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把所有的宠溺都给了他那个绿茶弟弟。   自己只是可有可无的宠物。   再后来,他发现了牧楚为家族的秘辛,见不得光的过去,可他依旧我行我素,送上门的坎儿,他统统暴力拆除!   金丝雀狠起来,要给金主当祖宗。   [有误会,很狗血]   …… 第1章   这是市中心一家巷子口不起眼的小酒吧。   与富丽堂皇的酒店仅隔了两个街区,这条巷子却看起来充满了老城区的烟火气。   酒吧鱼龙混杂,喝酒的划拳的抱着啃的都有,就是没有第二个像眼前这位一样西装革履的,哪怕眼神迷离喝得半醉了,就连衬衣最上面那一颗扣子都没松开,规矩得不像个活人。   也不是没人上前搭讪,但男人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渐渐的,不识趣的人就少了。   走了一桌客人,姜式去打扫空酒瓶,黏在地板上被踩了一脚的口香糖更是对他本就不积极的工作态度火上浇油,他咬着牙把烂摊子收拾干净。   一转身,吧台调酒师笑着冲他招了招手,他就知道准没好事。   “干嘛?”姜式没什么表情。   调酒师开口:“我出去抽支烟,替我一下。”   姜式看了一眼烟雾缭绕的酒吧,烟都浓得快要睁不开眼了,老板却还要假模假样地要求员工不能在店内抽烟,受不了。   骂老板归骂老板,在调酒师开口说出:“别耷拉着一张脸了,要吃点什么哥给你带回来。”这句话时,姜式瞬间就想开了许多。   至少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还不用花钱。   于是他带着半好半坏的心情,不情不愿地当起了临时调酒师。   面前的男人默默把空酒杯推到他面前,一言不发,也不看他一眼,只用动作示意他一次又一次把酒加满。   酒瓶里剩下那点威士忌很快就见了底。   男人精致的发型从额前散落几缕下来,垂在眼前,随着他渐渐稳不住的身形微微晃动,矜贵的男人此刻有了些许松动,他一只胳膊撑在吧台上,另一只手再次把酒杯推过去,屈指扣了扣桌面。   姜式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酒柜,没找到同一款威士忌,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醉鬼,随口敷衍:“酒没了。”   男人没说什么,掏出小费随手扔在吧台。   姜式心想,管他的,收了钱闭着眼睛拿了一瓶就往他杯子里猛倒:“慢用。”   男人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姜式从他深沉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失魂落魄。   看样子是个喝闷酒打算不醉不归的可怜人。   “要不,”姜式再次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贴心提醒这个随时有可能醉倒的男人,“你先把账结了吧,多退少补。”   男人迷离的双眸透出一丝茫然,似乎是从没听过这种要求,而后又自嘲地笑了笑,半晌后,终于开了金口:“赖账的……又不是我……”   姜式脑子再不好使也能听出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大概与男人喝闷酒的原因有关,他懒得跟醉鬼多做纠缠,拿了个干净玻璃杯,倒了杯温水:“喏,这个不收你钱。”   男人盯着那杯温水发呆。   调酒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目光呆滞的客人和手忙脚乱的员工,他随口问:“怎么了这是?”   姜式赶紧把乱七八糟的酒瓶统统往酒柜里塞,余光看了一眼吧台的男人,用口型说:“酒量不行。”   调酒师会意,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头装了个泡沫饭盒:“拿去。”   姜式点点头,接过来。   调酒师又收回手:“忙完再吃啊。”   “知道。”姜式不耐烦。   随塑料袋一起传到他手里的还有热腾腾的炒饭扑鼻的香气,他耸了耸鼻尖,把袋子塞到了柜台底下。   等他终于有空吃饭的时候,香气已经变成了冷饭的油薅味,不过忙了一晚上的他根本顾不上色香味,在门口随便找了个台阶坐着,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米饭。   此时黑夜已经灰蒙蒙就快要天亮。   酒吧的客人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渐渐变得冷清,震耳的音乐声停了。   等他吃完回到店里,发现人几乎都走光了!   调酒师把外套往胳膊肘上一搭,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轻飘飘说了一句:“收拾一下,你关门。”   说完扬长而去。   姜式低头看了一下干净的地面,不知道有什么好收拾的。   直到他再往里走,一眼看见了醉倒在吧台的男人。   姜式:“妈的,原来要收拾的是你。”   他嫌弃地推了几下,男人喉咙里发出两声闷哼,却纹丝不动。   “……”姜式差点把牙咬碎。   臭着脸把男人胳膊扛在肩上摇摇晃晃扶出来,空出一只手去锁门。   “别瞎动!”姜式额角青筋暴起,“靠,你这一身酒味,你是不是吐了?”   男人酒品还算不错,埋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走出几步姜式才猛然察觉,那不是店里的酒味,而是信息素!   —— tbc 第2章   虽然姜式是个如假包换的Omega。   但好在,幸好自己算准了日子,提前打了抑制剂,男人的信息素对他无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硬要说的话,唯一的影响,就是会让工作了一晚上还得收拾他这个烂摊子的打工狗脾气更暴躁而已。   “唔……”男人意识还不清醒,但易感期的Alpha凭借着动物性的本能,危险地嗅到了他的后颈。   “别哼哼唧唧的,闭嘴。”此时的姜式还骂骂咧咧地低着头在男人西装兜里翻找手机,丝毫没察觉到Alpha的靠近。   后颈突然一疼!   “干!”   清晨刚开工的出租车司机师傅,在巷口被一个小年轻拦下。   姜式把被他打昏的人胡乱扔在地上,一手拖着他昂贵西装的后脖领,一手抓起他的袖子粗暴地给他塞进车里,然后给了师傅一张名片,说:“去名片上这个酒店,到地方把人丢下车就行,不用管他死活。”   师傅问:“你不上车?”   姜式一脸嫌弃:“我才不去。”   “那我不接。”师傅看了一眼后座烂醉的男人,“他醉成这样,谁付钱?”   姜式一愣,而后骂了句脏话,气鼓鼓地挤进了后座。   狭小的空间,男人气息粗重,姜式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捂住男人的嘴,不客气地把他脑袋整个摁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摸了摸后颈:“嘶,不赔钱给你牙齿掰断。”   师傅是个热心又健谈的师傅:“小情侣打打闹闹嘛正常得很,别下死手。”   姜式嘟囔:“狗屁情侣。”   师傅笑声过分爽朗:“害什么羞,你满身都是他的味道哈哈。”   姜式不自觉发狠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捏得男人脸颊凹陷,吃痛睁开眼。   眼底浑浊,对不上焦。   姜式不耐烦:“醒了就赶紧给我……”   男人还没恢复意识,昏沉沉地侧目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说了声不清不楚的“谢谢你”,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姜式声音一顿,不讲话了,心想这家伙还算有教养,等他清醒了要点赔偿应该不难。   他正打着算盘,车停了。   “到了。”师傅把空车标志重新立起来,计价器显示起步价。   姜式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酒店,搞了半天就隔了两条街!   走着就能到!   他在这家酒吧打工半年,平时也会在附近买饭吃,但这种级别的酒店——他望着高耸的建筑外冰冷的玻璃墙,这是他连名字都不奢望去多看一眼的场所。   他瞄了一眼把自己灌醉的男人,闷闷道:“怪不得那么多愁善感,有钱人闲的。”   把男人从车里拽出来,下一秒,站得笔直的门童立刻簇拥上来,把他们围成一圈,毕恭毕敬地叫着牧总将人搀扶进了酒店大堂。   而姜式却被拦在了门外。   “喂!给钱!”姜式不甘心地跟在后头大喊,“出租车钱都是我给的!”   “不好意思,您不能进去。”   “操,折腾老子一晚上一分钱都不给!”   “我哥……跟你??”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姜式回头。   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气质却天差地别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扔了一把车钥匙给门童,下巴一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是。”   “你是他弟?”姜式懒得跟他假客气,“那你替他给,车钱,还有医药费。”   “你这种……”男人突然一顿,动了动鼻尖,似乎是诧异他身上真的有哥哥信息素的味道,有些不可思议,“牧楚为怎么连你这种货色都搞?”   谁知姜式竟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   “喏。”说话间,姜式已经把收款码怼到他眼前,“现金扫码都可以。”   谁知男人震惊过后,竟然笑出声来。   姜式不爽:“你笑什么?”   男人瞥了一眼他脚上被踩脏的便宜货。   “哥,我知道你在跟我赌气。”男人轻蔑地上下打量他穷酸的穿着,却不屑于跟他说话,轻飘飘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但这么个货色……”   犹豫一秒都对不起他姜式的暴脾气。   于是,   “记住,你这只熊猫眼——”姜式动了动手腕子,瞥了一眼被自己一拳干翻在地的男人,“就是这么个货色给的。”   “你他妈敢打我?”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发了狠,反手冲他一拳挥过来。   被姜式轻而易举躲过,他回手一推,男人重心不稳,跌倒在酒店大门前,众目睽睽下。   也不算毫无收获,好歹积压了一个清晨的暴躁情绪有所缓解。   姜式捏了捏指关节:“行,医药费这一拳抵消了。”   放完狠话,在酒店保安赶来之前逃之夭夭。   他回过头,透过落地玻璃,无意中对上了牧楚为的目光,似乎是酒醒了。   姜式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一口气跑出两条街。   跑累了,发尾的汗水顺着后颈线滑落下来,咬得伤口生疼,他突然有点后悔。   不该耍帅的,一拳还是有点亏。   —— tbc 第3章   姜式回家的时候爸妈已经出门了,他抓紧时间洗了个澡,淋着水搓洗后颈的牙印,疼得他龇牙咧嘴。   洗完澡随意抓了两下头发,没沾床,倒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沙发很旧了躺上去整个人都往里陷,腰没个支撑很不舒服,但这样就可以不用睡得太沉,好赶在中午之前爬起来去店里帮忙。   店是爸妈开的,就在住的老房子街尾一个很小的门脸儿,卖盒饭的,一到中午特别忙,姜式打小就在店里帮忙,端茶倒水打菜装饭手脚麻利得很,老街坊们都是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在店里忙碌着长大的,哪怕姜式嘴笨脾气臭,在店里也是混得如鱼得水。   姜式火急火燎地赶来,丢下背包,换上围裙。   来得早已经坐在店里吃饭的老大爷调侃:“老板娘,你家小柿子都这么大了,把店丢给他呗,你们老两口也该享享清福了。”   姜妈妈直摇头:“粗活儿他倒能干,但收钱管账这事吧,可没人敢交给他。”   姜爸爸好笑:“咱儿子这脑子,三天就能把本儿赔光咯,一个星期,咱们老两口裤衩子都不能剩。”   “哪有那么夸张!”姜式还嘴,语气听上去不是特别理直气壮。   “就是。”姜妈妈忍不住为儿子说句公道话,瞪了姜爸爸一眼,“再说他这脑子随谁!”   姜爸爸败下阵来:“随我随我。”   姜式:“好像这话也不怎么公道。”   一旁的老大爷打趣:“最好运气也能随你,娶个精明能干的媳妇儿。”   闻言姜妈妈笑得有些勉强:“这个嘛……我们不强求。”   老大爷:“强求不来,也得看年轻人自己的造化。”   姜妈妈往围裙上抹了抹手:“我们就想着,趁着身体好还能干得动,就多干几年,给孩子存点钱,哪怕以后我们走了留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好点儿。”   姜爸爸嘿嘿一笑。   从儿子分化成Omega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这么想的,这些年的起早贪黑风风雨雨,从没动摇过哪怕一秒。   “干嘛讲这种不吉利的话。”姜式不乐意听,“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臭小子讲什么蠢话!”姜妈妈笑骂。   店里最忙的高峰期过去之后,姜式偷闲在店里靠着墙打了个盹儿,醒来就得去坐地铁往市中心赶,好在这个点的地铁人不多,他有座位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酒吧开门营业前,得把卫生打扫一遍。   姜式丧着一张脸擦玻璃杯。   调酒师走过来,搭上他的肩:“怎么脸这么臭啊?”   “你还好意思说。”姜式肩一耸,弄掉他的胳膊,“你倒是溜得快,烂摊子都丢给我。”   “哎哟,这不是……”   话没说完,酒吧门被猛地一脚踹开。   一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社会闲散人员挤了进来,抬脚踹翻一把椅子,冲着里头大喊大叫:“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们乘少!”   老板不在,没人想闹事。   “监控上是不是那小子?”随着那人一指,一众凶神恶煞的目光齐刷刷向着姜式看过来。   店里其他人不动声色远离他,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姜式大概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乘少是谁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放下刚擦干净的玻璃杯,从吧台后头绕出来。   “走,出去说。”   姜式怎么也没想到。   来保释他的人竟然会是昨晚那个醉鬼。   “那群废物都是你弟找来的,医药费老子一分钱都不会掏。”姜式拿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一脸不服管教的倔样子,“大不了回去蹲号子。”   “事情我会摆平。”干净修长的手递过来一包消毒湿纸巾,跟昨晚的烂醉如泥判若两人,斯文儒雅,高挑的身影光是站在那里就器宇不凡。   “工作呢!”姜式没接,咬了咬牙,“他们这么一闹,我他妈工作也没了。”   男人声音低沉而平缓,慢条斯理道:“换一个。”   姜式一愣,接着气笑了:“是有太多大企业求着我去当老总我才选择在酒吧打工的吗!”   “嗯……”男人摩挲着下巴,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个年轻人的市场竞争力,是他考虑不周。   姜式一抬胳膊把挡路的男人粗暴推开:“我就是滩烂泥,也不会放过你弟弟。”   谁知温文尔雅的男人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力道惊人:“他只是性子单纯,被家里宠坏了。”   姜式倒是停了嘴里的痛骂,眼神依旧凶巴巴,恶狠狠看了他一眼:“那老子招谁惹谁了?好心送你回去活该被你弟弟恩将仇报?”   男人一怔,松了手:“我想想。”   姜式撩开发尾,露出齿痕:“咬人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   雪白的后颈上淤紫的痕迹赫然是他的临时标记。   “那我包养你吧。”男人说。   —— tbc 第4章   “那我包养你吧。”男人说。   姜式听了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挠着不大好使的脑袋焦躁地来回转了三圈。   “不是……你有病吧?!”   “你不是没工作么?”男人一针见血,语气波澜不惊得不像是在谈包养,而是在走后门应聘保安。   “是。”姜式不反驳,“但我还是觉得你有病。”   男人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你带着我的标记招摇过市,不用你真的出卖色相。”   说着他认真看了一眼姜式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线条分明,眉眼透着野性,少了Omega该有的精致柔美,于是他不带丝毫恶意地客观评价道:“再说你也没有,对吧?”   还对吧???   “信不信我揍你!”姜式也认真。   男人丝毫没被威胁到,气定神闲地随手比划了一下:“每月给你这个数。”   姜式:“成交。”   男人眼底透着一种‘不出所料‘’的笑意,让姜式很不爽。   他抬手捏拳恐吓金主:“你再笑一个试试?”   金主也不恼:“你叫姜式,是吧?”   姜式这才突然想到:“我还不知道你叫啥!”   “牧楚为。”   “身份证给我看一眼。”姜式不是笨蛋,该有的警觉性他多少有点儿,他一指身后派出所,“万一你是个骗子,我正好报案。”   “我能从你身上骗到什么?”牧楚为诚恳发问。   姜式吃瘪,却还是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给个地址,你回家收拾收拾,我叫司机明早去接你。”牧楚为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去哪?”姜式一时没反应过来。   牧楚为:“城郊别墅,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乖乖呆着,别瞎跑。”   “还得搬家??”姜式诧异,“24小时工作制啊?”   牧楚为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一字一句像在问脑子跟不上的小朋友:“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包养?”   姜式不耐烦:“瞧不起谁。”   “不知道就问。”牧楚为火上浇油。   “知道!少啰嗦!”姜式忍不住吼他。   牧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等等。”姜式突然出声叫住他。   牧楚为回过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车……”姜式瞄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豪车,“到时候别停我小区门口,停远点。”   牧楚为此刻稍稍起了点好奇的心思:“为什么?”   这辆车他虽然谈不上喜欢,但还算拿得出手吧。   “我坐不起,爸妈看到会误会的。”姜式说得坦荡。   牧楚为没说话,就这么默默看着他,身后的街道车水马龙,而两人之间就像是被摁下了暂停,半晌过后,他说:“好。”   姜式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有时间低头看一眼指关节处破掉的皮肉,火辣辣的疼,同时听见那个离开的背影丢下一句:“你现在有工作了,就不能去招惹小乘了,这是我作为老板的命令。”   搞了半天这才是目的,姜式扯嘴角嘁了一声。   他往背包里塞了几件衣物,骗爸妈自己找了个包吃住的好工作,一大早做贼似的偷偷溜上车,发现背包侧边鼓鼓囊囊的,摸了摸,是一瓶牛奶两个包子,牛奶盒上贴了张便签,是妈妈歪歪扭扭不怎么好看的字:   「吃早餐,还有,你爸叫你太累就回家」   明明没走多远,却搞得好像真要背井离乡了一样。   姜式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包子。   别墅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没有森严气派的铁门,也没有列队迎接的佣人,甚至牧楚为本人都没露面。   眼前就一栋空荡荡阴森森的小独栋。   姜式有些疑惑:“这儿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司机:“你还指望牧总一大早来这儿等着你啊?别想了,这里他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来一趟,保重。”   姜式愣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说什么包养,合着就是把他打包丢到郊区,与世隔绝呗。   这也……   太他妈爽了吧!   要说遗憾也是有,姜式想,当时应该要个牧楚为的电话号,这样就能把一家老小七大姑八大姨统统介绍过来一起干了。   —— tbc 第5章   自从把姜式丢到城郊别墅之后,牧楚为忙起来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彻底不记得还包养了这么个Omega。   这一忘,就是大半个月。   这晚从宴会厅出来,牧楚为正要上车,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楚为哥!”   “徐沐?”牧楚为之前在宴会上与他打了个照面,没过多交流,没想到出来却碰巧遇上了。   徐沐跟他算不上熟,却是他弟弟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哥们儿,说白了就是小时候一起惹事长大了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牧楚为总觉得弟弟是被他们带坏的,所以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对于他们那一帮二世子来说,牧楚为就是个墨守成规的扫兴大哥,没意思得很。   眼前的徐沐看起来醉得不轻,摇摇晃晃走过来:“好久不见。”   牧楚为礼貌性点了点头,转身上车。   谁知徐沐也醉醺醺地跟着挤了上来,口齿不清地叹气:“小乘……乘都不跟我玩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   牧楚为示意司机往前开:“你去哪?我送你。”   徐沐不知是真听不见还是装听不见,自顾自对着不在场的人放狠话:“他不拿我当兄弟,那……约定作废!”   牧楚为根本不关心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务正业的约定,一手拎起徐沐的后脖领把直往自己身上黏的醉鬼拉开些距离,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送你去哪?”   “你家!”徐沐突然抬起头,迷离的双眼一瞬间目露凶光,“择日不如撞日,老子今晚就给你办了。”   “……”牧楚为正想着把这酒疯子扔自家酒店还是路边。   司机突然出声:“牧总,回哪个家?”   “我还有哪个……唔——”灵光一闪,他幽幽瞥了一眼烂醉如泥的徐沐,忽然回想起自己也曾有过一个失态的夜晚,那一晚招惹回来的家伙嘛……   而另一边姜式的小日子却安逸得很,这种不常有人住的别墅通常都会雇人定期过来打扫和更换冰箱里的食物,以防别墅主人偶尔突发奇想来住上几天。   但比起冰箱里的高级食材,姜式还是更喜欢走到半山腰下的黄昏市场挑选那些看起来不那么漂亮却是刚打捞上来的新鲜鱼获。   傍晚小市场的摊位亮起橘黄小灯,吹着海风,热闹却不嘈杂,来逛的多是山下的居民,拎着小篮子,悠闲自在,他今晚在市场尽头的餐车那里买了点炸虾,喝了点小啤酒,然后慢慢悠悠走回半山腰。   与充满烟火气的山脚下相比,别墅区就显得冷清又寂寥。   这半个月都给他憋坏了。   所以好不容易听见一些热闹响动,他立刻就控制不住凑热闹的脚步了。   清冷的路灯下,别墅门前的车库里,两个身影纠缠不清。   定睛一看,还是自家门前!   “还看?”声音有点耳熟。   不确定,再看看。   “姜式。”牧楚为沉声,“你不打算尽一下你的职责吗?”   “什么职责?”没做过上岗培训的金丝雀理直气壮。   牧楚为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把他弄走。”   姜式撸起袖子:“往你床上弄还是往山下弄?”   “……”牧楚为沉默几秒,说,“他要是上了我的床,你明天就下岗。”   “!”爱岗敬业的姜式瞬间如临大敌。   “谁啊?”半醉半醒的徐沐终于寻声看了过来,不耐烦轰他走,“在这儿碍什么事,快滚。”   夜色中,四目相对。   姜式越看这个有可能威胁到他饭碗的家伙就越不顺眼,往前一步:“你不能睡他,我不同意。”   牧楚为觉得这话咋听咋不对劲,但好在一直缠着他的徐沐此时注意力已经顺利转移到了姜式身上,他也就不计较了。   “你不同意?”徐沐嗤笑一声,踉跄几步,晃到姜式面前,借着酒劲儿挑衅,“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姜式掂了掂手里的空酒瓶,玻璃瓶口划出一道冷光后乖乖回到姜式掌心,他拎着酒瓶子直指徐沐:“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 tbc 第6章   徐沐的酒意一下子醒了一大半!   他身子一抖,往后撤了一大步,不敢喘大气儿,若无其事地歪过脸叫了一声“楚为哥”。   牧楚为不动声色:“嗯?”   “这位大兄弟是——”他突然拿出酒桌上交朋友的架势来,豪迈地笑了两声,“新雇的保安?”   姜式气势汹汹:“什么眼神!”   徐沐立刻识相地改了口:“保镖保镖……”   “老子是姓牧的包养的小情人!”姜式满脸写着不爽,差点一使劲给酒瓶子捏碎,也不怪徐沐,他桀骜不驯俨然一个法外狂徒的气场,哪里能跟‘小情人’这词挂上钩?   徐沐反应多快呀,这深更半夜的,住户都没几家的半山腰上,当然不能耍少爷脾气,他立刻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原来楚为哥有家室啦?”   牧楚为忍着笑意:“谈不上吧。”   “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他转身慌不择路,“我自己下山就行,不送不送!”   牧楚为皮笑肉不笑:“哪有半夜赶客人下山的,你说是吧,小情人?”   可惜小情人与他默契值为0,姜式半掩着嘴:“你到底是要弄他下山还是上床?”   牧楚为无奈地看他一眼:“我上楼找间客房,你带客人好好参观参观。”   他刻意在‘好好’两字上加了重音。   姜式哦了一声:“请吧客人。”   “不不……”徐沐一边摆手一边干笑,“我还有事,还有事。”   姜式丧着一张逼脸:“走不走?”   “那就打扰了。”徐沐连挤出笑容都很勉强了。   说参观就参观,姜式一点也不含糊。   带着人绕房子走了一圈,双手插兜,下巴尖冲着小花园一扬:“这里,就很适合埋尸。”   徐沐背后一凉。   姜式又带人进屋转悠,重点参观了一下厨房刀具组:“这里……”   徐沐赶紧抢答:“这里就不用介绍了!”   “好了。”楼上传来的牧楚为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   徐沐以最快速度冲进客房,关门前还礼数周到地说了句:“我耳朵不好,你们忙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等客房门缝一合上,牧楚为就脱掉了西装外套,有些嫌弃地往楼梯扶手上一挂,说:“醉鬼真麻烦。”   “你也觉得?”姜式抱着双臂幸灾乐祸。   “我们扯平了吧?”牧楚为说着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姜式感觉他像在逗狗,不喜欢。   可谁叫牧楚为又偏偏精准拿捏了他的肉骨头,轻飘飘两个字:“加钱。”   “干嘛?”姜式听话走过去。   牧楚为靠着楼梯扯领带,漫不经心问:“我来的时候你不在,跑哪儿去了?”   姜式知道他担心什么,随口搪塞道:“山顶散步,放心吧,半个人都没……”   趁他说着话分神的时候,牧楚为突然低头凑过来,走廊昏暗,猝不及防的靠近,微凉的鼻尖若有似无蹭过他的后颈,吓得他一个激灵。   姜式:“我他妈差点给你推下楼!”   与他的惊慌失措相比,牧楚为淡然得像是刚尝了一口过期矿泉水,索然无味,还有点失望:“我的味道还没散掉。”   “喂,我才应该是失望的那一个吧?”姜式捂着后颈愤愤不平。   “是么?”牧楚为轻笑着把解下来的领带搭在西装外套上,一句话直往要害戳,“可我看你还挺享受这份新工作的。”   姜式翻白眼:“有钱干嘛不赚?”   这点牧楚为倒不反驳:“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不是你把味道留在我身上。”   姜式:“这算什么好的方面?”   “我讨厌沾上别人的味道。”牧楚为径直走进了书房,关门前,随手一指楼梯扶手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领带,“送你了。”   被当成收破烂儿打发的小情人愣了一秒。   转头就拨通调酒师的号码:“喂,打折西装买不买?”   —— tbc 第7章   床头的座机铃铃铃响个不停,姜式接起来才发现天都还没亮。   “谁啊?”他睡眼惺忪地压着起床气。   “拿个橙子到我房间来。”牧楚为低沉的声音平缓地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腿被偷了?”姜式暴跳如雷,“再说你他妈不就在隔壁吗!打什么电话!!”   “电话花钱装了就是拿来用的,你也是。”牧楚为语调轻松,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更是惹怒姜式。   你等着!   姜式狠狠挂断电话,冲下楼,在冰箱里挑了个最大的橙子,切好装盘,顺手撒了把盐。   “喏。”他进房间后不耐烦地往牧楚为的红木桌上一砸,“吃吧。”   牧楚为已经衬衫西服穿戴整齐,优雅地坐在老板椅上看书,手边的咖啡还有一丝热气儿,显然这家伙已经早起自己进厨房泡了一壶咖啡,现在故意折腾他!   牧楚为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而后一言不发,低头看书,只时不时听见翻书的声音。   姜式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你到底把我叫起来干嘛!”   牧楚为垂眸盯着书,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等客人醒了,我不想他看见我们从两个房间出来。”   姜式唾弃他的老奸巨猾,同时困意渐渐袭来,他拿手托着下巴以防倒在书桌上太丢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   “等着吧。”牧楚为把那个装了橙子的白瓷盘往他面前推,“饿了就吃点橙子。”   姜式一脸不屑:“好意思么?拿我自己的劳动成果借花献……咳咳……呸!”   牧楚为终于舍得撩起眼皮子,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姜式一时语塞:“没……你,你也吃一块。”   牧楚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慢悠悠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还不到我吃早餐的时间。”   靠,被算计了,姜式一拍桌:“你——”   牧楚为突然食指抵着唇“嘘”了一声,接着起身去开门,顺势丢给他一条领带。   姜式盯着手里那条昂贵的领带:“这个也不要了?”   “占便宜上瘾是吧?”牧楚为哼笑两声,往房门口一站,回过身冲他敞开怀抱,“过来,帮我系上。”   “装模作样。”姜式臭着脸走过去,余光正好瞥见徐沐从客房里出来,一脸尴尬又懊恼地朝两人望过来。   而牧楚为则旁若无人地享受着他的伺候,时不时垂眸看一眼手忙脚乱的姜式,调侃道:“系红领巾啊?”   姜式突然狠狠收紧了领带,咬牙:“也可以是绞刑结。”   “咳咳……”牧楚为只好用口头教学的方式,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说给他听,他发现,眼前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认真起来跟领带较劲的样子还挺有意思。   徐沐想趁两人腻歪的大好时机溜掉,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听见了牧楚为的问候。   “早。”   “早!”徐沐硬着头皮回身打招呼,只要一回想起昨晚发酒疯的一举一动,他简直无地自容,“我昨天喝断片了,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断片了?”牧楚为摆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那得叫姜式带你重新参观参观了,不能白来一趟啊。”   “不用不用!”徐沐赶紧改口,“半断片,重要的都还记得,就不劳烦……”他在姜式那双自带杀气的眼睛看过来的刹那间,情商猛增,“……嫂子了。”   这个称呼别扭得姜式直皱眉。   牧楚为则不紧不慢地拧着袖扣:“送你去哪?”   徐沐还没来得及回答。   姜式突然开口:“能不能带我一个?”   牧楚为:“为什么?”   顶着徐沐八卦的目光,姜式捂着嘴凑近牧楚为耳边,牧楚为面对他的靠近身体下意识拉开距离。   “我得搞点抑制剂以防万一。”姜式压低声音,“这儿太偏僻了,我把山脚下的集市逛了个遍都没看见半个卖抑制剂的地方。”   牧楚为挑眉:“你不是说你都只在山顶上散步吗?”   “老子对你掏心掏肺!你拿我当嫌犯套话是吧?”姜式眼看说漏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领带一甩,没好气,“不带拉倒。”   “没说不带。”牧楚为也不想姜式搞得他的房子满屋子信息素的味道,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后颈,“去把味道遮一遮,车里等你。”   “敢跑给你吊灯拆掉!”姜式威胁。   早看那玩意不顺眼了。   等姜式进了房间,徐沐才敢悄悄凑过去小声说:“看不出来,楚为哥吃的,还挺辣。”   牧楚为斜睨他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还不走?”   —— tbc 第8章   说是处理,姜式也就给后颈贴了块创可贴。   所以两人前脚刚上车,姜式后脚就赶来了。   徐沐:“这么快?”   他用余光默默打量了姜式一遍,他还以为跟着牧楚为出去,不说精心打扮,好歹也得简单收拾一下,结果姜式还穿着刚才那身白t休闲裤,半分要给老板挣点面子的意思都没有,反观牧楚为,剪裁修身的西装穿得严丝合缝,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打理得服服帖帖。   就这,姜式还不耐烦呢。   “麻烦死了。”   原本低头忙着看手机的牧楚为抬眼看了一下他简陋的处理:“这么隆重?还带了件外套呢。”   徐沐纳闷,这算哪门子隆重?   “闭嘴!”姜式像只河豚,每当被牧楚为阴阳怪气调侃又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时,就会气鼓鼓地扎人一下。   而牧楚为被吼了也不计较,耸了耸肩,示意司机开车。   徐沐一瞬间有种搞不清谁才是金主的错觉。   车开到半途,牧楚为突然朝着姜式摊开掌心:“手机。”   姜式:“干嘛?”   牧楚为坦然:“定位。”   姜式:“你还真拿我当嫌犯监视啊!”   牧楚为嘴上说得体贴周到:“你弄完我派车去接你。”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在外头多呆一秒,两人的关系都有脱离牧楚为掌控的风险。   而牧楚为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失去控制权。   但姜式转念一想,从市区打车回别墅区确实价格高得离谱,于是小金丝雀为了省下打车钱,勉勉强强把手机放到了金主手里。   可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徐沐怎么也没想到牧楚为平时这么一副衣冠楚楚生人勿近的样子,背地里居然那么粘人,他不由得多看了姜式两眼,心想这男孩子能把牧楚为吃的这么死,得是在床上有多大本事啊?   购买抑制剂的大厅一早就挤满了排号的人,姜式熟练地填表拿号,旁边的陌生男人看了一眼他的表单:“Omega抑制剂啊。”   姜式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怎么?”   男人却只是盯着他的脸,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现在愿意起个大早来帮伴侣排队的Alpha可不多见,做你的Omega真幸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误认为Alpha了,姜式早已习惯,通常他会直接选择无视,可男人或许是发情期将至,排队都不想等了,大有扑上来就地拿他当抑制剂的架势,姜式给了他当头一棒:“我要是有伴侣还买什么抑制剂?”   男人顿时迟疑了一下。   姜式潇洒地拍了拍呆愣住的男人的肩:“撞号了,兄弟。”   下午,姜式掏出兜里震动的手机,直到看见屏幕上亮起的「牧」字才发现姓牧的还趁机输入了电话号。   姜式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的牧楚为听上去不太满意:“你怎么还在那里?”   姜式:“知道什么叫排队吗?”   牧楚为:“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陌生。”   姜式:“那就买本字典!”   “你别排了。”牧楚为此刻的声音在姜式听来简直宛如天籁,“出来等我,我带你去找我的医生拿。”   “好。”姜式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长长舒出一口气。   牧楚为漫不经心道:“说谢谢。”   又来了,逗狗一样的态度。   姜式咬着牙说了谢谢老板,然后挂断电话,把自己的号让给了那位撞号的兄弟。   男人:“?”   姜式:“感觉你比我更需要。”   牧楚为上车时,正好手机响了。   司机问牧总去哪儿?   电话那头刚好传来弟弟的撒娇:“哥,帮帮我。”   “又闯祸了?”牧楚为拿他的宝贝弟弟最是没办法。   弟弟嘿嘿一笑,耍赖:“也不算啦,你就去一趟……”   牧楚为挂了电话就让司机开车直奔弟弟给的地址,关心则乱,这一来二去的,他就把还守在路边等他的姜式给忘了。   —— tbc 第9章   等牧楚为想起来给姜式回电话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牧楚为刚开口说了个“姜”字。   “姓牧的你他妈#$@!%*#$@!%”   电话那头激情开麦了足足十分钟!   要不是被自己呛着了,姜式还能再发挥十分钟,词汇量不大,但胜在态度凶狠得足够真诚,牧楚为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姜式几乎就要把手机捏爆的狠劲儿。   听见电话那头的痛骂被咳嗽代替,牧楚为才将拎得老远的手机贴回耳边:“临时有事,我给忙忘了。”   “忘了!”姜式咳嗽间隙突然捕捉到这个词。   牧楚为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晚了,抑制剂我明天……”   姜式炸毛:“老子一个大活人你给忘了!!”   “……”牧楚为闭眼摁了摁太阳穴,沉了声,语气透着根本懒得掩饰的不耐烦,“姜式,你能不能别吵了?”   姜式:“?”   “我是你老板,”牧楚为用命令的口吻提醒他,“别蹬鼻子上脸。”   谁知那位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老板怎么了?”打工人姜式一身反骨,“我揍的老板还少了?”   牧楚为无奈:“那你想怎么样?”   姜式一下子被问住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头绪,干脆破罐子破摔:“骂够了再说。”   “你有任性的资格吗?”牧楚为一针见血。   “什么狗屁资格?”姜式不屑。   牧楚为冷笑:“还真拿自己当我小情人了?”   此话一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姜式突然语气平静:“你等着。”   就挂断了电话。   司机跟了牧楚为多年,他看出老板的疲惫,问:“接下来的应酬要不要推掉?”   牧楚为摆了摆手:“不推,直接过去。”   司机:“那城郊别墅那边?”   牧楚为语气不善:“不用理他。”   名流谈生意的会所既不能太偏远,又要注重私密性,市区一处碧幽的人工湖,湖心一栋古典雅致的三层小楼就很刚好。   身处闹市,又远离闹市的灯红酒绿。   有煮茶的茶艺师,但牧楚为喜欢自己来,他一边沏茶一边侃侃而谈,偶尔停下来品一品茶,一切按照他的节奏顺利进行。   直到【 砰—— 】一声巨响!   灌入一阵凉风。   窗口猝然闪进一道黑影,王总愣神的一瞬间,手里茶杯不见了!   “啊我的——”   茶字还没脱口而出,早已经顺着牧楚为的脸淌了下来。   其他几个老总彻底呆住,由于座位是下沉式的,他们只能目瞪口呆地仰头看向姜式。   姜式随手把手里的空茶杯往桌上一扔,居高临下盯着牧楚为,语气轻快:“我解气了。”   几个老总如梦初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牧楚为没吭声,纷纷面面相觑。   牧楚为精心打理的发型跟着茶水一起流淌下来,黏在额前,遮住他低垂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姜式才不关心他此刻在酝酿什么阴谋,发完脾气他抬脚就走,走到窗前突然停下来。   不对,我干嘛不光明正大从门走!   于是转身往门口走,走出两步又停下来。   他扪心自问:“反正我都要被炒鱿鱼了,干嘛不填饱肚子再走?”   几位老总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物,直到他大摇大摆坐下开始狼吞虎咽了,才问:“这位是?”   姜式咽下味道寡淡的茶点,正要讲话,牧楚为却在此时开了口:“你怎么找来的?”   “定位是双向的。”姜式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不是,我是说——”几位老总头一次从牧总嘴里听出纳闷甚至是难以置信,“你是……游过来的???”   牧楚为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幕下空旷辽阔的幽静湖面。   这小兔崽子大半夜生生游了半个人工湖,又爬了三层楼翻进来?   “昂。”姜式满不在乎地一耸肩,“我看了,院子里也没几个保安,都找来,一起上我也能全干翻。”   “我们不找。”王总率先表态。   喝茶哪比得上看热闹?   牧楚为盯着姜式,眉间紧锁,这家伙搞那么大阵仗,难道——   “就为了泼我一杯茶?”   “对。”姜式理直气壮,看了眼茶桌一脸嫌弃,“谁知道你这儿连杯酒都没有。”   牧楚为几乎气笑了:“委屈你了。”   姜式还在记仇:“你不是问我有没有任性的资格嘛?这答案满不满意?”   牧楚为忍不住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对他刮目相看。   也是此时,他才注意到姜式浑身湿漉漉的,白t浸成半透明紧紧贴着皮肤,创可贴半掉不掉挂在后颈。   对周围人的目光毫不在意的姜式吃光了盘子里的点心,站起身洒脱地拍了拍手上的沫儿,说了句:“扯平,你把这半个月的工资结算给我就行。”   牧楚为眯了眯眼睛:“你去哪?”   姜式:“游回岸上。”   “过来。”谁知牧楚为却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座位,“我不炒你鱿鱼。”   姜式艺高人胆大,双臂抱胸,一屁股坐了过去:“干嘛?”   “介绍一下,姜式。”牧楚为眼神淡淡扫视一圈,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我的人。”   —— tbc 第10章   牧楚为叫来服务员。   姜式突然像只警惕的野猫,炸着毛左顾右盼。   牧楚为好笑:“不是能全干翻么?紧张什么?”   “老子在找称手的家伙。”姜式一眼相中了那把小巧精致的茶刀。   牧楚为轻飘飘的一句“那玩意儿你可赔不起。”打消了他的念头。   王总出来打圆场:“和气生财嘛。”   “见笑了。”牧楚为摇头轻笑一声,转头指着姜式对服务员说,“带他下楼换件干净衣服。”   姜式这才默默收回刚摸到茶盘的手。   他随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突然想起:“那我这身衣服怎么办?”   “没人偷。”牧楚为懒得抬眼,打开茶壶盖,转了转指尖的茶夹,“看见没?这点儿茶叶比你那一身加起来都贵。”   姜式倒是丝毫不觉得抬不起头,两手一摊:“跟着你福利差呗,我能怎么办?”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牧楚为放了茶叶赶他走:“快去,感冒药我也不报销。”   灯光从姜式的背影打下来,那件白t此时已经形同虚设,从蝴蝶骨到腰侧的线条一览无余。   服务员关上了被姜式砸开的窗,又引他下了楼。   “我刚才说到哪了?”牧楚为一边泡茶,一边屈指叩了叩桌面,“王总,回神了。”   王总:“啊啊好茶。”   牧楚为漫不经心:“给你换个杯子?”   “不用不用。”王总重新拿起那只滚落在桌上的小茶杯,笑得意味深长,“这个就挺好。”   司机很震惊,他目送牧总上船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回来怎么就凭空多出一个姜式?!   牧楚为从他脸上看出了疑问,叫姜式:“说说你的丰功伟绩呗。”   姜式闷头往车里钻:“下次还敢。”   车往城郊别墅开,越走街道越寂静。   “说实话,”牧楚为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你没动手还挺出乎我意料的,成熟了?”   “万一你要我赔怎么办?”姜式撇了撇嘴角,“我又不是傻子。”   牧楚为笑了笑:“不傻游半个湖就为泼我一杯茶?”   “至少让你丢脸了啊。”姜式挺解气,“你们这些成功人士不是最看重面子了么?”   “是看重。”牧楚为不否认,而后又缓缓睁开眼,“但面子不会因为一杯茶就丢了。”   姜式蹙起眉心,半信半疑地斜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是我。”这四个字极尽唯我独尊。   搞得姜式很不爽:“听不懂!”   “你那一杯茶,”牧楚为慢悠悠开口,“并不会让我颜面尽失,只会让那几个人觉得我真的很宠你。”   “……”姜式突然觉得不那么解气了,臭着脸小声嘟囔,“难怪你看起来没半点要生气的意思,我还以为你也知道愧疚嘞,还是该揍你的。”   牧楚为笑得没心没肺:“我可以补偿你,但我怎么会因为失约一次就愧疚呢?姜式,”他突然正色道,“比你重要的事太多了,这是你该去习惯的,不是我。”   姜式气的恰好就是这点:“明明是你错了,就因为被忘掉的人是我,所以无所谓,这种理由逊毙了,不给人分三六九等坦坦荡荡说句‘我错了‘会死吗?”   这好像是姜式头一次不带脏字认真发脾气,牧楚为眼神依旧波澜不惊,但望向姜式的目光多了几分犹豫,他见姜式一股脑发泄完歪头就睡,有些好笑:“睡啦?不等我说‘我错了‘?”   姜式诧异到睁开一只眼:“你会说??”   牧楚为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姜式突然认真:“那你还在等什么?”   牧楚为:“等你表现啊。”   “唯利是图的资本家。”姜式充满鄙夷,“要表现什么?”   此时的牧楚为,像一只夜色里缓缓露出獠牙的狼,等待着猎物主动上钩。   他语调轻松,仿佛话家常般提到:“刚才那个王总,你还有印象吧?”   —— tbc 第11章   “不是说不出卖色相?!”   眼看姜式那暴脾气说来就来,司机都忍不住替老板捏了一把冷汗。   “想什么呢。”牧楚为再次用闲聊的语气,说得稀松平常,“人家对你有好感,我应酬的时候就带上你,给人家饱饱眼福,仅此而已。”   姜式:“什么仅此而已!”   牧楚为:“你总不是什么被看一眼就得嫁人的大家闺秀吧?”   姜式凶神恶煞:“逼良家Omega下海是不是?”   牧楚为挑眉笑了笑:“怎么?我还能给你绑了送到他床上去啊?”   姜式活动活动手腕子,轻飘飘回了句:“你送一个试试呗。”   谁知牧楚为突然话锋一转:“那样我也会担心的好么?”   姜式冷眼盯着他:“你会?”   “怎么不会?”牧楚为一本正经,“我还担心你把人家房顶掀了呢。”   “担心担心你自己家房顶吧!!”   一进小别墅,牧楚为发现姜式还给他留了一个小惊喜,吊灯没拆。   惊喜过后他发现,满屋子的座机电话线都给拔了。   “还挺记仇。”牧楚为摸了摸下巴,思考着,“可我现在知道你手机号了,怎么办,手机也砸了?”   姜式口出恶言:“给你的砸了!”   牧楚为在他放完狠话进房间前及时叫住了他:“你有应酬穿的衣服吧?”   “有啊。”姜式一耸肩,“你叫那茶馆把我衣服送回来不就有了?”   牧楚为扶额:“那套不行。”   姜式不耐烦:“那没了。”   牧楚为倒也不意外:“明天下午别乱跑,等我忙完,叫司机接你去试衣服。”   姜式想也不想:“不等。”   牧楚为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你说话像放屁!”姜式反手一甩门,将他拒之门外。   “还真记仇。”牧楚为看着紧闭的房门轻笑。   于是在第二天,一身反骨的金丝雀直接被抓着去了公司,关在总裁私人休息室,一整个上午隔着玻璃跟老板大眼瞪小眼。   牧楚为偶尔从满是枯燥数据的屏幕里抬起头,一眼就能看见玻璃那头张牙舞爪的姜式,还真别说,挺解闷。   助理贴心地问:“牧总,要不要把姜先生请过来?”   牧楚为笑笑:“不用,我怕吵。”   姜式一身西装革履从试衣间出来。   牧楚为都看呆了。   店员小姐笑容灿烂:“先生感觉怎么样?”   姜式看了看镜子里人模狗样的自己:“还行吧。”   牧楚为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你……”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姜式哼哼,带着几分很容易察觉的嘚瑟。   “怎么变牛郎了??”简直难以置信,牧楚为甚至特意把吊牌扯出来再确认一遍,行,确诊了,“是人的问题。”   姜式一气之下:“不买了!”   店员小姐有些尴尬地笑着望向牧楚为:“牧总,这……”   牧楚为沉默了。   姜式虽然身形高挑,肌肉线条漂亮,可骨架终究是Omega的骨架,西装上身就显得腰间空荡荡的。   “再拿小一号吧。”牧总发话了,店员小姐像是得救了一样蹬着高跟鞋小跑去拿货。   这次等了十分钟,姜式都没出来。   牧楚为叩了叩试衣间的门框:“在化妆?”   好一会儿,试衣间里才闷闷传来一声:“扣不上。”   牧楚为:“怎么会?”   “扣不上就是扣不上,有什么怎么会的!”里头的人恼羞成怒。   牧楚为耐心耗尽:“你把门打开,我看看。”   谁知姜式突然炸毛:“看屁啊!!”   店员小姐硬着头皮打圆场:“哪里不满意我们可以调整。”   “听见了?”牧楚为耷拉着眼皮子,走流程般象征性地安慰了一下,“有缺陷也不用自卑。”   缺陷!自卑!   里头突然爆发出一声惊世骇俗的怒吼:“老子胸大对不起你了?!”   此话一出,   牧楚为顶着一众探究‘那方面不行的丈夫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八卦目光,若无其事挑了一款墨镜,戴上,并暗自决定此生再不会踏进这家店半步。   —— tbc 第12章   夜幕下的纸醉金迷,王总做东。   牧楚为一下车,王总就搂着他的漂亮Omega走了过来,笑脸相迎:“牧总肯赏脸我真是没想到!”   “怎么会。”牧楚为随意客套了几句。   王总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一个人来啊?”   牧楚为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却故意不点破:“那我下次带家里人一起?”   “牧总真会说笑!”王总假笑两声,凑上来,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道,“你家里的小宝贝儿要是没来,我给你安排两个会来事儿的。”   牧楚为挑眉:“噢?”   王总说着冲怀里的Omega使了个眼色,Omega会意,娇娇软软地缠上牧楚为的手臂。   “牧总~”虽是男子,声音听起来却又甜又酥,甚至还透着几分腼腆。   这才是Omega嘛。   牧楚为在审美方面意外的传统,标准的大Alpha主义,所以当他反观自己家那位时,敲车窗的手指忍不住加大了力道:“你到底出不出来?”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姜式一张臭脸,阴沉沉开口:“说。”   牧楚为看他这样也拿不出什么好脸色:“你就非要挑这个时候吗?”   姜式:“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回去再说。”牧楚为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个道歉有着这么深的执念。   “老子都出卖色相了你还说话不算话!”姜式双手抱胸,一副随时撂挑子走人的混样儿。   色……色相?挽着牧楚为的漂亮Omega怎么看都看不出车里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跟这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结果更令他跌破眼镜的事下一秒就发生了。   “我错了。”   他听见牧楚为向车里人道歉,还哄着他。   “可以了?”   姜式这才哼了一声从车里走出来。   “哟,牧总也真是的。”原本还在跟其他人寒暄的王总见状立马赶了过来,“人都带来了还藏着掖着,防得够紧的啊?”   牧楚为摇了摇头,故作无奈:“闹脾气呢。”   王总:“小年轻嘛,没点儿脾气多没意思,你说是吧?”   牧楚为:“王总就别替他说话了,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那还不是牧总宠的?”王总满脸堆笑。   他忍不住打量,今晚的姜式穿了一件宽松慵懒的白色针织衫,乍一看稀松平常,但往灯光下一站,轻薄的针线孔几乎能朦胧透出姜式整个上半身的线条与皮肤,宽大的领口延伸出纤长的脖颈线,左耳耳后的发间露出一半耳骨钉,闪烁得若隐若现。   前额的碎发梳了上去,高挺的眉骨露出来,称得他狭长的双眼更含侵略性,与整张野性的帅脸违和的一点是——姜式有一对很深的小酒窝,哪怕讲话的时候根本不笑,两颊也会隐约看见浅浅的弧度。   感受到王总半点不稍加掩饰的目光,姜式浑身鸡皮疙瘩,脸色越来越沉不住。   但姜式是个重视承诺的倔性子,既然答应了要出卖色相,脾气自然也就收敛许多,只臭着脸嘀咕了一声:“看够了没啊。”   牧楚为赶在他不可控之前,对王总说了句“等会儿见”,而后抽出那只温柔乡里的胳膊,径直把姜式往包间里面领。   “他要是愿意出价,我现在就想把你卖了。”牧楚为面上春风得意,轻轻揽过他的腰,看着亲昵,实际上说出来的话没一句好听的。   姜式恨恨地瞥他一眼:“你敢!”   牧楚为忽然垂眸望过来,暧昧的光影之下,他眼角挑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令姜式浑身不自在。   “闭上嘴比较好。”姜式一掌狠狠扒开他整颗脑袋。   他想甩开牧楚为自己往里走,却被牧楚为一把扣住了腰。   “别乱跑。”牧楚为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像你这样的小Omega在这里会……”说着他自己突然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看了姜式一眼,改口道,“会给其他Alpha带去危险。”   姜式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   漂亮Omega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生生被抢走的牧楚为,再看一眼人还在身边却连魂儿也被抢走的王总,腼腆的笑容渐渐在脸上消失。   —— tbc 第13章   服务生端着酒走来,毕恭毕敬弯下腰:“牧总。”   牧楚为优雅地坐在那里,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服务生稍稍侧身,让出坐在不远处的人,说:“李总想邀请姜先生过去喝一杯。”   说是邀请,其实就是陪酒。   姜式算是看出来了,这种场合,根本就是这些有钱人带自己的Omega来换着玩的大银趴!   姜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透光的松垮针织衫,又转头看了看此刻已经与李总对上眼的牧楚为,这肮脏家伙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他正要开口威胁,却见牧楚为在与李总对视一眼后,居然自己端起了服务生盘中的酒,他浅浅一笑,对着李总抬了抬手里的高脚杯,一饮而尽,算是主动示好敬了一杯酒,保下了姜式。   姜式都惊了:“你……你竟然还有良心!”   牧楚为把酒杯放回盘子里,在服务生走后,才悠悠开口:“陪酒?我怕你把我的人脉都得罪光了。”   姜式的震惊逐渐变成一个白眼翻上去。   牧楚为突然笑出声:“又不是谁都像王总,品味独特。”   姜式:“……”   牧楚为:“令人望尘莫及。”   姜式极力压着额角的青筋:“说够了没!”   牧楚为还想逗他两句,却被服务生推来宵夜的动静打断,每桌供应一个餐车,餐车上有小炉子和一口砂锅,厨师现场点火烹饪,锅盖揭开的瞬间香气四溢,立刻就吸引了姜式的注意。   蹭了一晚上冷盘吃的他,看见眼前这一锅热腾腾的炒饭险些热泪盈眶。   牧楚为摁住他:“我平时饿着你了?”   “平时?”姜式反问,“平时我见的着你??”   牧楚为想想也是,但还是没松力道摁着他:“那也不用这么没出息,老实呆着,不会少你吃的。”   姜式瘪嘴。   “怎么又闹脾气啦?”王总突然出现,一脸嘘寒问暖的模样关切道,“吃点东西别气了别气了。”   姜式就等这句话呢,眼睛都亮了:“吃。”   这不是更没出息了嘛,牧楚为好笑,但也由着他去。   王总当着整桌人的面,叫厨师先盛一碗给姜式,偏袒的企图不言而喻。   他身旁的漂亮Omega随手一指,贴心问姜式:“加多少?”   姜式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餐车上一个盒子里盛放着一块疙疙瘩瘩的丑东西,随口说:“不加。”   漂亮Omega追问:“为什么?不喜欢么?”   姜式:“不吃姜。”   话音刚落,整桌人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脸色变得耐人寻味。   奚落的眼神,甚至还有几声没憋住的讥笑,纷纷朝姜式投来。   姜式莫名其妙:“干嘛?”   漂亮Omega轻掩着唇,看起来忍笑很辛苦:“那是白松露。”   姜式的没见过世面被当场戳破。   他今晚的难堪,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当做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笑料。   姜式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那我也不要。”   漂亮Omega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别嘴硬,融不进的圈子不要硬融,丢不丢人?”   姜式搞不明白:“为什么没见过一个菌子我就丢人了?”   王总不想自己的场子闹僵,赶紧打圆场:“就是就是,吃进肚子里都一样!”   漂亮Omega刚想开口却被牧楚为打断:“王总的人这么会介绍菜,不如把用过的食材都给大家介绍一遍吧。”   漂亮Omega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心说自己又不是服务员,凭什么?   他眼含委屈地向王总求救:“我只是好心……”   王总心软:“哎算了算了,大家趁热吃。”   可牧楚为显然没有要就此打住的意思,他坐在那里,闲适地翘着二郎腿,双臂抱胸,看上去一脸轻松却充满压迫感:“我洗耳恭听啊。”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总见状也没办法,只好推了推Omega:“牧总给你展示自己的机会呢,抓紧吧。”   于是在众人吃饭的时候,漂亮Omega只能杵在旁边,硬着头皮从原材料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统统介绍了一遍,半点儿没了刚才的春风得意。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了,姜式震惊地发现,这已经是牧楚为今晚第二次替他解围了。   他刚要开口说谢谢,就听见王总感慨:“我算是见识到牧总的宠爱了。”   牧楚为笑笑没反驳,转而提起:“报价的事……”   “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王总的目光不动声色落回到姜式身上,“不过如果牧总肯割爱的话,这样,我忍痛再让两个点!”   “唔。”牧楚为低头思忖,眉心紧蹙,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王总等不及了:“知道你舍不得,陪我喝两杯总行吧?”   牧楚为陷入纠结,他思考很久,才开口:“我想想。”   王总见他有了让步,心满意足:“等你好消息。”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后,牧楚为转头看向姜式时,立刻换了一副衣冠禽兽的嘴脸:“你总算派上用场了。”   姜式恍然大悟:“就知道不能把你想得太好!”   原来这家伙处心积虑宠了他一晚上,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过去吧。”牧楚为哄道,“你也不用太顺着他,有点脾气没关系,如果他……”   谁知姜式根本不等他把话讲完,大步流星走过去,挤开还在王总怀里诉说委屈的漂亮Omega,一屁股坐下来!   “喏。”他两条长腿往桌上一搭,拍了拍大腿,丧着一张逼脸反客为主,“你要玩哪?”   —— tbc 第14章   “小姜今年多大啦?”   姜式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腿上那只‘嘘寒问暖‘的手,说:“干嘛?你怕犯法啊?”   王总端着杯子跟他碰了碰:“敬你的幽默感。”   姜式皮笑肉不笑,一饮而尽。   不愧是商海久经沙场的老手,王总碰杯的理由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酒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   终于,在他横扫千军的攻势下,不出意外。   王总把自己灌醉了。   姜式耸了耸肩,栽倒在他肩头的王总纹丝不动。   他看向牧楚为的方向,那家伙忙着谈笑风生根本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又僵直身子坐了一会儿,如坐针毡。   这时服务生很懂事地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房卡。   姜式:“干嘛?”   “让你送王总去楼上房间休息。”刚才给他难堪的漂亮Omega没好气地解释,他瞥了一眼这个处处不如他的笨蛋,语气满是不屑,“也不知道你这种愣头青怎么混进来的?”   姜式也没个好脸色:“那你怎么不自己送?”   Omega晃了晃自己纤细白嫩的手腕:“我倒想,你看我哪里有那个力气?”   姜式:“……”   “以为谁都像你一身蛮力啊,土狗。”Omega像蚊子叫一般的低声嘟囔,当然不可能让姜式听清。   姜式只能从表情判断出他肯定说了些难听的话。   于是他也不客气地丢下一句“废物”,而后从服务生手里抽走房卡,拖着王总沉重的身子扬长而去。   他想起自己当初也是这么一步一步拖着醉酒的牧楚为,说什么包养,结果还不是在干一样的体力活!   骂骂咧咧把王总拖到了房门口,刷开门,把人扔进去的一瞬间。   “你不会以为陪酒就真的只是陪酒吧?”   前一秒还烂醉如泥的人突然清醒地站在他面前。   笑他天真。   房门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保镖缓缓关上,咔哒一声,他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姜式一脸懵。   “既然答应了要交换,当然要换个彻底。”王总轻轻挑起他下巴尖,左右摆弄他的脸,酒气熏在他脸上,“跟我一晚,不会亏待你的。”   才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姜式呆呆问:“交换??所以那个废物……”   “已经在牧楚为床上了吧。”王总笑容灿烂。   “姜式呢?”牧楚为问。   漂亮Omega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摇了摇头,轻描淡写一句:“去洗手间了吧。”   牧楚为本想给姜式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以姜式的身手,只要他不惹事,就出不了什么事。   于是放下手机,默默端起来酒杯。   “牧总,我之前其实是故意的。”Omega主动低头认错,自罚一杯,“我道歉。”   牧楚为撩起眼皮子盯着他:“噢?”   Omega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地勉强开口:“我承认我嫉妒他。”   牧楚为:“嫉妒姜式?”   Omega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求而不得的委屈:“他都有你了,还不知道珍惜,老冲你发脾气。”   牧楚为垂眼望着杯中酒,浅浅抿了一口:“是啊。”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   【 砰—————— 】   面前的桌子猛然被一脚踹翻!   姜式长腿一迈,匪气十足,跨过桌子残骸,踩得碎一地的玻璃咯吱作响。   他盯着话没说完直往牧楚为怀里躲的Omega,笑得狰狞:“抢生意是吧?”   Omega死死缠住牧楚为,像抓住救命稻草,娇滴滴:“牧总救我~”   牧楚为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还不松手?”姜式杀红了眼,“三……二……”   “!”Omega大惊失色。   吓得落荒而逃,此刻也顾不得脸面了,顶着众人凑热闹看笑话的目光直往人堆里钻。   保命要紧!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牧楚为则依旧冷静从容。   看着眼前的鸡飞狗跳,牧楚为陷入沉思。   姜式俨然似一只扑咬猎物的豹子。   而他,才是猎物。   众目睽睽之下,姜式恣肆无忌地骑在他腰上,死死盯着他,他懒懒任由姜式粗暴地扯起他的西装衣领。   恍惚间,他竟然从姜式通红的眼眸中,看见了占有欲。   对自己?   “姜式,”牧楚为眯着眼眸,眼尾上挑,“你是不是……发情了?”   —— tbc 第15章   偌大的酒店房间,落地窗映着月色下的城市夜景。   好在姜式的信息素寡淡,几乎闻不到,才没有引起骚乱。   此刻,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姜式两只手腕子被皮套紧紧束缚,勾着链子绑在床头,他发丝凌乱,狭长的双眼充满暴虐欲望,下半张脸罩着Alpha专用的止咬器,冰冷的金属条缝隙间隐约透出他雪白的犬牙。   而牧楚为,则一脸冷漠地站在床前。   医生无可奈何,姜式挣扎得厉害,抑制剂摔破两管,针头差点折断一支在姜式皮肉里,看着触目惊心。   医生无能为力地冲牧楚为摇了摇头。   “他现在还有理智吗?”牧楚为问。   医生:“只有本能。”   牧楚为头疼:“不知道哪个倒霉鬼敢做你的Alpha。”   奇怪的是,在听见他对自己说话后,姜式似乎平静了一些。   医生立刻朝他投来期待的目光!   “我??”牧楚为会意后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来……打针?”   医生:“可以试试。”   牧楚为:“我的命也是命啊。”   “牧总,虽然超出了我的专业范畴。”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但我还是能看出,那个床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被姜式扯着链子晃动的床架摇摇欲坠。   牧楚为眼一闭心一横:“给我。”   他的靠近对姜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抚作用,至少在他握住姜式胳膊时,没被甩出两米远,只是被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盯着而已。   姜式呼吸沉重,却没有明显的排斥。   “给点面子。”牧楚为小心翼翼地动作,还自嘲地调侃道,“我下次肯定不会忘记你的抑制剂了。”   姜式没翻脸,只是依旧凶狠地瞪着他。   “答应了?”   牧楚为眼疾手快一针扎下去。   姜式只在被刺破皮肤的瞬间冲他龇牙,没再多做挣扎。   推完一管抑制剂,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牧楚为长长松了一口气。   医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转身收拾自己的医药箱。   眼看姜式身体里的躁动因子渐渐平复下来,牧楚为起身,摸到他脑后,打算解开止咬器。   “用这玩意的Omega,你倒是头一个。”   谁知下一秒姜式又突然暴躁起来,链子叮铃哐啷响个不停。   牧楚为赶紧缩回手,问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推测:“可能是被标记过的原因,抑制剂效果减弱,但牧总你看,比起刚才,他现在的杀伤力就小多了。”   “小多了?”牧楚为对这一说法持保留意见。   “现在就跟普通Alpha易感期的破坏力差不多了。”   牧楚为用一种‘你在跟我开玩笑?’的眼神居高临下盯着他,盯得他汗毛倒立。   医生一边往门口退一边解释:“往好的方面看——”   牧楚为沉着脸:“什么好的方面?”   “姜先生已经把你当成他的Alpha了。”   什么!   牧楚为惊觉自己才是那个倒霉鬼!   “喂。”他回头叫医生。   却发现医生已经自觉下班,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现在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他和他的Omega,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充满暧昧的氛围,于是他尝试着回过头,看了一眼杀红了眼的姜式,陷入沉默。   理论不一定对。   他得出结论,并且打算一走了之。   “你看看夜景冷静冷静,睡一觉就好了。”   对于渴望Alpha陪伴的Omega来说,这话无疑是残忍的。   在察觉到他要离开的意图后,姜式变得更暴躁。   而牧楚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在一句冰冷的“晚安”后,他关灯出门。   姜式突然没了动静。   “?”牧楚为重新推开还没合上的房门查看怎么回事。   姜式被链子栓着静静蜷缩在床头,下半张脸被止咬器勒着,通红的双眼在月色下泛着泪光。   “你在哭?”   姜式不理他。   又叫了两声“姜式”依旧没得到回应。   不知是良心作祟还是被下了降头,牧楚为鬼使神差地回到床边。   这次姜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麻木地眨眼,落泪。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良久后,牧楚为轻叹一声:“麻烦了啊。”   俯身咬上了姜式的后颈。   —— tbc 第16章   得到Alpha信息素安抚的姜式变得意外乖巧。   呼吸渐渐平稳,昏昏欲睡。   姜式的信息素很特别,闻起来几乎没味道,引诱不了任何一个有鼻子的Alpha,但尝起来嘛,牧楚为松开那块细嫩的皮肉,嘴里酸酸甜甜的,很清爽,像嚼碎了一颗剔透饱满的糖渍小番茄。   咔哒一声。   解开止咬器的动静惊醒了姜式。   牧楚为平静地掐住他脖子,嗓音轻柔温润却带着威胁的意味:“乖一点。”   姜式的眼神在逐渐恢复清明,他眨眨眼,开口第一句话是:“怎么还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你以为我想啊?”见他恢复神智,牧楚为才缓缓松了手。   姜式嗓子还有些沙哑,讲起话来模模糊糊,还有点赌气:“还不是你要我出卖色相的……”   “以后别卖了,你还是把你的色相留着吧。”牧楚为想起来就头疼,“还不够我赔人家砸场子钱的。”   姜式不高兴了,怎么他被摆了一道还说得像是他的错一样,但他现在没什么力气闹脾气,于是只能气鼓鼓地说:“那你把姓王的叫过来我陪他睡总行了吧!”   “别。”牧楚为立刻否决,“我怕你把人家吃了。”   眼见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安抚下来的Omega一醒来就冲自己发脾气,牧楚为低声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被姜式听见了。   他突然转过身,直勾勾盯着牧楚为。   牧楚为警觉:“敢动手的话钱你自己赔啊。”   谁知姜式盯着他看了老半天,最后竟然闭上了眼。   “谢谢你没把我扔出去睡大街!”   虽然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听起来像讨债。   但确确实实是一句感谢没错。   姜式别扭地一股脑说完,就自顾自装睡着,也不管拙劣的演技能不能骗过牧楚为这只老狐狸。   牧楚为侧身靠在床头,垂眼看他,有些好笑:“你不也没让我睡大街么?”   知道他说的是两人第一次遇见的那一晚,姜式闭着眼睛心想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   牧楚为见他睫毛颤动,嘴角浅浅抿出小酒窝,心想原来这家伙也有像Omega的一面嘛。   姜式不清楚牧楚为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再次醒来,床上就他一个人。   他洗了个澡,趁着清晨溜出房间。   等他再回来时,一关门,就看见牧楚为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等他。   牧楚为见他用浴巾当围脖给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问他:“打扮成这样偷什么去了?”   姜式这才扯下浴巾,理直气壮:“酒店有自助早餐我不能不吃吧?”   牧楚为都懒得笑他没出息了,只让他收拾收拾自己。   姜式于是又默默捡起那块浴巾往脖子上缠。   牧楚为:“你就这么喜欢这块浴巾?”   姜式:“那我没带创可贴啊!”   牧楚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干什么。   他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给浴巾拽了下来。   “不用遮了。”   姜式嘟嘟囔囔:“不是你不想让别人闻到我身上有你的味道吗?”   牧楚为反问他:“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姜式:“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呗。”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牧楚为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笑着看他,“那你觉得,你昨晚闹了这么一出,要是不跟我扯上关系,你能出得了这个门?”   姜式哑口无言。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理亏,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走吧。”牧楚为走在前头,留给他一个背影,“以后都不用遮了。”   以姜式的反应弧,车开到半路,他终于想起来心虚了:“昨晚的事,姓王的真就这么算了啊?”   “什么叫他就这么算了。”牧楚为嗤笑一声,眼底深沉,“我的人带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喝了他几杯酒就失控了,我还没跟他要说法呢。”   姜式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我是不是被下药了?”   牧楚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斜睨着他,幽幽开口:“以后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姜式:“……”   牧楚为:“我都说了你可以有脾气一点没关系,不听话,就会跟我横是吧?”   姜式眼神飘飘忽忽看向窗外的远方:“也不是吧。”   他回想起那躺了一地的黑衣保镖和鼻青脸肿的王总,还是觉得自己被当成窝里横多少有点冤枉。   —— tbc 第17章   “怎么不是回别墅的路?”   车都快开进公司停车场了姜式才发现。   没得到回应,他转头一看,牧楚为睡着了。   竟然连睡着的时候都是一副正襟危坐,正经八百的样子,太装逼了,姜式心想。   司机停车。   “他这算上班时间睡懒觉吧?”姜式指了指牧楚为问司机,幸灾乐祸,“谁能扣他工资?”   司机没什么表情:“牧总每天都起得很早。”   “谁不是?”姜式嗤之以鼻。   “昨晚应该是没睡。”司机说完这句就不再多话了,静静坐着。   姜式语塞,即使以他的脑子,也能猜到多半是因为自己,于是没了说风凉话的立场。   安静了几秒。   “其实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姜式突然开口。   听起来有点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司机是专业的,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姜式又问:“他是不是虚啊?”   “自己没本事,”牧楚为缓缓睁开眼,“也不要当面造谣。”   姜式:“……”   “下车。”牧楚为清醒得很快,整理一下领带,又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姜式不明就里:“我不回别墅呆着了?”   “现在连抑制剂都控制不住你,我怕你把我房子拆了。”牧楚为理所当然道,“你得呆在我眼皮子底下。”   “没听说谁被包养还得坐班的!”姜式抗议。   抗议无效。   牧楚为又能在工作间隙隔着玻璃逗猫了。   从会议室一回来,牧楚为就看见玻璃那头趴着蔫巴巴的姜式。   打开休息室的门锁走过去。   牧楚为在沙发前蹲下,敲了敲沙发扶手。   姜式脸上都压出红痕,懒懒掀开一半眼皮子:“你来啦。”   “要信息素?”牧楚为问。   姜式猛然坐起,怒目而视:“要吃饭!”   牧楚为摸着下巴唔了一声。   “你又忘了是不是?”姜式根本不意外,“又把老子一个大活人给忘了!牧总!被你包养过的这是什么狗日子!”   看他气鼓鼓的样子,牧楚为有些好笑,但又不敢火上浇油,于是只好捂着唇讲话:“我把自己也给忘了。”   姜式不说话了,就斜眼瞪他。   牧楚为:“平衡一点了么?”   姜式眼神狠厉:“饿!”   这次有点冤枉牧楚为了,他忙起来时常会把吃饭这事抛到脑后,有时候直到晚上饭局几杯酒下肚,胃疼起来他才想起自己还是空腹。   “员工食堂的午餐供应时间已经过了。”牧楚为低头看了一眼表,合理建议,“要不你等晚餐?”   “?!!”姜式眼睛都瞪直了,“你说的是人话?”   牧楚为看出来他没有采纳这条建议。   姜式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对这份工作唯一的期待就是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让你失望了。”牧楚为还是笑出了声,“我也吃员工餐啊。”   “我要辞职。”姜式脱口而出。   “我叫助理给你点一份沙拉?”   “辞。职。”   最终在他的辞职攻势下,姜式如愿以偿得到了下楼逛便利店的机会。   能出来松口气他就很满足了,更何况冷柜里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便当,还打折!   眼馋的同时,姜式也不免感叹,谁当金丝雀当得这么苦逼?   只有他。   拎着他的便当出来,经过旁边咖啡厅的玻璃窗时,他看见了另一位跟他待遇天差地别的同行。   昨晚那个给他难堪的漂亮Omega正优雅地抿着咖啡修图发自拍,桌上摆着三层精致小点心。   Omega享受着他独自一人的下午茶时光。   一不小心余光瞥见姜式吓得他咖啡灌进鼻子里!   两人隔着咖啡馆的玻璃窗静静地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   “我道歉还不行嘛!我错了!对不起!”   这下改成两人站在路边,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了。   面对突然的道歉,姜式有些不习惯地摸摸后脑勺。   “大家都是为了钱,只要你不动手,我都给你。”他拉开自己价值不菲的名牌包,给姜式看,“今天就带了这么多……”   “拿我当劫匪啊?!”   姜式的震惊还没缓过来,刹那间,巷子里嗖的一声窜出一辆黑色面包车。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跟Omega一起被绑住了手脚扔在后座,太阳穴抵着锋利的刀尖。   “看见没?”姜式纠正道,“这才叫劫匪。”   终于接通电话。   “你买个午饭买到哪里去了?”牧楚为失去耐心。   “牧总是吧?”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姜式的声音,是一道加了劣质变声器的冰冷男声,“不想你的小宝贝儿出事就按我说的做。”   —— tbc 第18章   时间倒回几小时前。   流言总是传的快。   “这就是传闻中,牧楚为宠到敢砸场子的小情人啊?不赖嘛。”   一人拿刀尖挑着漂亮Omega的下巴,阴测测地笑着。   “不……不是我!”Omega红着眼睛声嘶力竭,“是他!是他!!!!”   闻言,几个劫匪目光齐刷刷朝着姜式看过来。   眼神复杂。   一人狐疑地开口:“是你?”   “昂。”姜式坦荡承认。   几人面面相觑,面包车里足足安静了好几秒。   “嘁。”一声后,几个劫匪放声大笑!   “当我们傻啊?”劫匪威胁着拿刀拍了拍Omega的脸蛋,“别耍花样,兄弟们只图财,惹急了,劫不劫色就不一定了!”   Omega吓得紧咬嘴唇,控制不住地啜泣。   “老大,你说姓牧的这么宠他,咱能不能要到这个数?”   “妈的屁大点出息!”被称作老大的劫匪头子随手一指被晾在一旁的姜式,“看见没?姓牧的连保镖都给他配了,别说这点小钱,再翻十倍他都得掏!”   “那倒不一定。”姜式理性判断自己还值不了这个价。   “我们兄弟几个讲话有你插话的份?!”   劫匪二话不说拿胶布封住了他的嘴,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姜式一头栽倒。转到Omega这边时,漂亮Omega梨花带雨地紧闭着嘴,一声都不敢吭的样子看着着实可怜。   “敢叫割了你的舌头!”   Omega瑟瑟发抖拼命摇头。   劫匪心满意足地打量他这张惹人疼的脸蛋,啧啧两声:“姓牧的现在该急坏了吧?”   此时工作刚刚告一段落,正悠闲在休息室小憩的牧楚为突然莫名打了个喷嚏。   姜式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丢在了一间码头的破旧仓库。   他一睁眼,眼前就是一张眼泪汪汪的大脸。   “呜你终于醒了……”Omega红肿着一双眼睛,看他醒来就像看见救命稻草,眼神热切得姜式想逃。   但碍于被绑住了双手双脚,他只能默默承受。   “你有办法吧?”Omega吸了吸鼻子问他。   姜式被黏着胶布说不出话,只是四下打量整间仓库。   仓库角落堆满杂物,乱七八糟。   “你刚才是装晕的对不对?”Omega又问。   姜式没空搭理他。   “都在你计划之内吧?”   姜式被他吵得心烦气躁,狠狠瞪了他一眼。   被饿晕过去本来就很丢脸了,这家伙还一直提!   结果就是这一眼,给了濒临崩溃的Omega致命一击。   “你怎么不拿出昨天晚上的身手了?你像疯狗一样,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不想我活着出去……”说着说着Omega自己委屈了起来,眼泪不要钱一样滴滴答答往下掉,痛哭流涕,“牧楚为那么在意你,他怎么还不来呜呜呜……”   在意个屁。   姜式说不了话,只能在心底默默反驳。   那货指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又把他给忘了!   仓库外。   “一共就搜出两部手机。”   劫匪头子点点头:“沉住气,等姓牧的打来先挂他几个电话,他急得屁滚尿流了,咱们再要价。”   结果电话响了好几次。   屏幕上显示的却是「daddy王」。   “那个英文什么意思?”   “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劫匪头子痛骂,“那是他爹!挂掉就行了。”   “要不咱再敲他爸一笔?”   “他爸要有钱他还能给人当情人!你个蠢货!给老子进去盯着!”   “噢。”   屏幕上出现万众瞩目的「牧」字,却是另一部手机。   在受到威胁后,电话那头并没有他们想象之中的慌乱。   “绑架?”   “今晚十二点没在交易地点见到钱,你的小宝贝儿可就有危险了。”   “如果你确定你绑的是我的人。”牧楚为沉吟半晌,淡然开口,“那有危险的是谁就真不一定了。”   “?”   “我最后说一次,现在把人还回来,还来得及。”   “别他妈耍花招!这个数一分都不能少,不然老子撕票……”   “我给过你机会了。”   说完那头直接反手挂断了电话。   劫匪懵了,妈的谁威胁谁啊!   —— tbc 第19章   “真的不用报案吗!!”助理惊呼。   “不用,他们不敢撕票。”牧楚为笃定。   “那……就这么等着?”   “我的信息素撑不了多久了。”牧楚为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满不在乎的语气听上去就仿佛是在谈论菜里加不加葱,“不出意外,那帮笨贼要倒霉了。”   “万一出现意外……”   “他自己要求离开我的视线,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一句话冷漠得没半点人情味,牧楚为说,“我没空整天追在他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接下来什么安排?”   助理有些犹豫,不敢开口。   “安排。”牧楚为的语气不容置喙。   “跟风水师约了明天的档期,去外地看新工厂选址,今晚就得出发了。”   牧楚为低头看了看表:“走吧。”   与牧楚为的绝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宝贝儿你等等,我马上叫人去取钱。”王总就显得情深义重多了。   漂亮Omega呜咽着:“我等你。”   “不哭不哭,马上就来了啊,很快的。”   “行了,还聊上了!”劫匪退而求其次,降低了赎金,安排了新的交易地点,果断挂了电话。   “好小子,一个手机一个金主啊。”劫匪都不禁感叹,“比咱们会赚钱呐。”   “可老大不是说那是他爹嘛。”   “就你话多!”劫匪头子一脚踹他屁股上,眼神突然阴狠,“找把斧子来。”   “做什么?”   “剁他一根手指寄过去,看那姓牧的还沉不沉得住气。”   漂亮Omega脸色惨白,差点吓晕过去。   被粗暴地揪着头发拽起来,手指被硬生生掰开,抵着斧子刃比划。   “你们要抓的是他!真的!!!”Omega喊破了喉咙。   “那个连个手机都没有的保镖?”劫匪一脸不屑。   那货从上到下,哪里有半点娇生惯养的样子?   开玩笑。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劫匪头子这才想起来还有姜式这么个拖后腿的累赘,于是他转头看过去。   咦,人呢?!!!   “操!”劫匪头子暗骂一声,攥紧了手里的斧子,不动声色地四下张望,眼底闪过一道寒光,“门锁死了,他跑不出去的。”   “找!”劫匪立刻掏刀。   另一个劫匪贼眉鼠眼,耳朵一动:“老大,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是……”   所有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听出来了。   “是他妈电锯!”   此时从角落里走出来的姜式,双眼充血泛着猩红,活像个地狱里踏着熊熊业火杀来的修罗。   他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唇角,笑容狰狞。   “我听说,门锁死了是吧?”   姜式拖着哭得气若游丝的Omega走在午夜的码头。   那几个劫匪不经吓,一见血就鸟兽散,慌不择路甚至躲进了海里。   只有劫匪头子是个正儿八经的亡命徒,被姜式废了一只胳膊。   那个没文化的笨蛋劫匪甚至当场下跪改认姜式做老大。   “老大,我看你也累了,要不我帮你?”   “滚你妈的!谁是你老大……咳咳……”姜式被呛得不轻。   “谢谢你,姜式。”漂亮Omega肿着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向他。   “你也滚。”姜式简直毛骨悚然。   说话间,眼前突然投来几道晃眼的光,刺得姜式眼睛疼。   大概是王总的车队到了,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响彻整个码头。   “喂,几点了?”姜式把手机忘在劫匪头子那儿了。   “正好十二点,老大。”   交易时间刚到,能摸到这儿来,还算姓王的有点本事。   也是真上心,海风咸腥,吹得姜式眼睛又酸又疼。   勉强算是安全了。   “去撒娇,去哭,你不是最会了么?”他低头看向恨不得以身相许的Omega,“反正你欠我一根手指,如果姓王的趁机找我麻烦,我就要你还回来。”   漂亮Omega真情流露:“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这回换我保护你了。”   “说实话有点肉麻,老大。”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吼出这句话,几乎饿了一整天的姜式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栽倒下去。   牧楚为的私人飞机,他本人却是最后一个登机的。   香槟端上桌,戴着老花镜的风水师正捧着电子书看得津津有味。   眼前突然风风火火一阵响动。   “大师,你帮我算算。”牧楚为不满地看了一眼怀里狼狈的家伙,“我跟这小疯子是不是八字不合?”   —— tbc 第20章   姜式在后半夜醒来,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架飞机上!   四周黑暗寂静。   他躺在一个真皮长沙发上,只有面前的餐台灯带泛着幽幽蓝光。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不怎么灵光的脑子飞速转动,唯一的可能,就是姓王的要把他扔到某个荒岛地牢里活活饿死!   眼下的他没手机,就算闯进驾驶舱打晕机长,一时半会儿他也学不会开飞机。   他反应过来,自己被困在这架飞机上了。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把肚子填饱。   嗯,姜式闻着扑鼻的肉香味儿佩服自己的深思熟虑。   他很巧的被一个人丢在餐吧,餐台上又很巧的剩了一些食物,这一切的巧合加起来,让他感觉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   很好,姜式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眯起眼睛做出一副老谋深算的阴险表情,等他吃完,干票大的。   他要劫机!   突然咔哒一阵开门声,打断了他的大计。   他嗦了嗦指尖的酱汁,随手抓了一把餐刀走过去,鞋底在高级地毯上摩擦几乎没有声音,他悄无声息地缓缓逼近。   门缝里的光源透出来的一瞬间,刀尖的锯齿已经抵上了那人的脖子。   “姓王的,”姜式阴测测地开口,“把飞机调个头开回去。”   刚洗了澡出来的牧楚为垂眸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不紧不慢调侃道:“还惦记上你那王总了?”   “怎么是你。”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松了一大口气,姜式整个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放松下来,甚至还悄悄打了个哈欠。   既然是牧楚为的飞机,那不管目的地是哪,他都能睡个好觉了。   牧楚为似乎对这话却不怎么满意,眉梢一挑:“不然还能是谁?”   姜式自己也答不上来。   但刚才,门推开的一瞬间,看见是他,还不赖。   当然,这种话姜式才说不出口。   “你该不会以为——”牧楚为轻描淡写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刻薄,“你已经特别到,砸了人家场子还能让人对你念念不忘,会拿着钱来赎你吧?”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姜式黑着脸。   “那就好。”牧楚为笑笑。   “所以我知道你也不会。”姜式淡淡丢下这句,转身就要回餐吧继续吃他的剩菜。   结果猝不及防被牧楚为拽进浴室,花洒一开,迎头淋了他一身热水。   “你他妈疯啦!”姜式大吼。   牧楚为像对付一只捡回来的小野猫,往他脏兮兮的毛发上挤洗发露,搓了他一脑袋泡泡。   “别蹭脏我的飞机。”   “你#$@!%……”姜式一开口骂他就进一嘴泡沫,气得他说不出话,只能呸呸呸。   “冷静了?”牧楚为问。   “……”冷静得很被动,牧楚为动作粗暴,他一挣扎就被灌一鼻子洗发水,于是他只能闭着眼睛闭着嘴乖乖配合,活像被塞进了洗猫袋。   牧楚为:“要闹着往外跑的不是你自己么?”   姜式睁不开眼睛,从语气判断牧楚为此刻眼神阴鸷。   “那你又在发什么脾气……嗯?”   姜式没判断出来的是,牧楚为会彻底失控,猛然发了狠地咬他后颈。   “唔……”姜式突然睁眼,泡沫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生疼。   眼睛疼,被咬破的腺体也疼。   处在发情期的身体一团糟,牧楚为还释放信息素火上浇油。   “还跑么?”牧楚为埋在他颈间,嗓音低沉。   “等我恢复好……谁想跑还不一定呢……”一句威胁在信息素的浸泡下说得有气无力,狠劲里都透着几分绵软。   “等不了了。”牧楚为来回磨蹭着他后颈那块红肿的皮肤,眼神晦暗。   姜式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句:“妈的,老子要劫机。”   牧楚为轻笑一声:“带种。”   姜式的腕子还残留着被粗糙麻绳绑过的红痕,本就磨破了皮,此刻一下子被握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操!”脏话随着泡泡一起咕噜咕噜吐出来。   水,缓慢细长地流淌下来。   从外看进去,淋浴间布满水雾的朦胧玻璃,突然透出一对清晰的手掌印,而后是被狠狠摁上来的身体,和两道湿漉漉的,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轮廓。   —— tbc 第21章   浴室满地狼藉,糟糕得像案发现场。   满是水汽的闷热淋浴间残留着浓烈的信息素和躁动的荷尔蒙。   姜式随便在腰间挂了条浴巾,一出来就撑在门上扶着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沉重的呼吸间偶尔伴随两声“嘶——”,抽疼的声音。   根本直不起腰。   反观牧楚为,跟刚才失控的疯狗判若两狗。   “还劫机吗?”牧楚为跟在他身后走出来,步子轻快,嘴角噙着笑,发丝都还蒸着热气。   “等会儿再说。”姜式喘着气。   牧楚为瞥见他在昏暗光线下绷紧的腰线,缓缓滚落进浴巾的水滴,在他皮肤上拖出一道细细的透明水迹,借着浴室漏出来的那点亮,隐隐流光。   牧楚为不动声色挪开目光:“你的腿不这么僵硬的话,腰也不至于那么疼。”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东西,装什么评论家!   姜式忍无可忍。   深吸一口气咬牙撑着腰痛。   不甘示弱吼回去:“老子有你硬?!”   碰巧被来送浴袍的空姐听了个正着,一个字都没落下。   “……”姜式尴尬地别过脸,拿湿漉漉的后脑勺对人。   空姐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一时进退两难。   “给我吧。”牧楚为若无其事从她手里接过浴袍,俯身给姜式披上,在他耳边低语,“满意了?”   姜式拧着眉横他一眼:“滚。”   牧楚为直起身,目光在他身体各处游移,最终徐徐落在覆着干爽浴袍的腰部:“你确定,你不需要我帮忙?”   姜式:“你滚远点就是最大的帮忙。”   “行。”牧楚为耸了耸肩,迈着春风得意的轻快步伐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留姜式一个人,一边扶着老腰嗷嗷叫唤,一边拖着步子往餐吧走,他还惦记他没吃完的剩菜。   短暂的路途中还遇见穿着浴袍正襟危坐的牧楚为,以及他对面……的老头?   “怎么他妈的还有人!”姜式吓一大跳。   牧楚为不为所动,半阖着眼皮,淡淡开口:“人家大师本来都睡了,是被你吵醒的。”   “?”姜式莫名其妙。   牧楚为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子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叫得太大声了。”   “老子要让你永远闭上你那张嘴!”杀气已经满了,唯一的遗憾是腰实在跟不上,他一扯,就疼得直喘气。   最后只能扶着桌角放狠话。   浴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姜式弓着腰,大大敞开的领口正对着夜灯,胸口起伏的雪白线条一路延伸进腹肌,布满各种羞耻的痕迹。   牧楚为眸色晦暗,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坐。”   姜式叛逆心多重啊,一屁股坐在了风水师身边。   牧楚为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笑他幼稚。   姜式拍桌:“再笑!”   突然身旁的风水师笑出声来。   “牧总之前要我算的,我无能为力。”老爷子笑眯眯地再次戴上了老花镜,“我只看风水,不看姻缘。”   此话一出,正好坐了个面对面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大眼瞪小眼几秒之后。   牧楚为忽而释然一笑:“大师看错了,确实,隔行如隔山呐。”   到地方之后,姜式打算就这么穿着浴袍大摇大摆下飞机。   被牧楚为拦下:“你不要脸我还要。”   姜式回嘴:“扒老子裤子的时候没见你要脸啊!”   他的衣服裤子现在还脏兮兮湿成一团扔在浴室地上,总不能捡起来穿吧?   牧楚为清了清嗓子:“去换我的。”   “不要。”姜式回想起上次试衣服被牧楚为嘲讽的经历,断然拒绝。   牧楚为:“那我帮你问空姐借一套?”   姜式狠狠瞪他一眼。   “裙子你穿上有点短。”牧楚为唇角一勾,“但谁会不期待呢?”   “你刚才不是还要脸吗!”姜式没好气,“你衣服在哪!”   姜式换衣服出来,牧楚为跟风水师早就下飞机了。   果然又没等他,姜式骂骂咧咧扶着腰下楼梯,不情不愿上了车,门一关,牧楚为塞过来两个东西。   姜式定睛一看,是手机。   “为什么有两个?”他问。   “这支是我私人的。”牧楚为指尖点了点那支手机背面的金属壳,“下次你再被绑架……”   虽然不吉利,但姜式竟然还有点莫名感动!   嘴笨的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只听牧楚为接着说:“先把这支扔了,别联系上我。”   姜式狠狠呸了一声,去他妈的感动。   —— tbc 第22章   姜式以为是公费旅游,谁知竟然是颠沛流离。   “我就知道好事你绝对不会带上我!”   车越开越偏僻,没了宽阔平整的沥青路,路面变得泥泞,还有各种碎石,一路颠簸,姜式本就受了工伤的腰和屁股更是受尽折磨。   最终车子停在一座山脚下。   山路是村民自己走出来的,车开不上去,蜿蜒狭窄又陡峭,姜式强撑着腰痛好不容易爬上山顶,结果老爷子俯瞰山下一眼,掏出罗盘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布局什么的,就喊着下山了!   姜式差点两眼一抹黑。   他惨白着一张脸,满身低气压地跟在最后头。   此时牧楚为突然回过身:“需要帮忙么?”   姜式才正要开口。   “谨慎回答。”牧楚为提醒,“我不会再问第三遍。”   姜式经过一段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妥协了:“要……”   姜式很想假装没看见牧楚为那一抹得逞的笑意,但实在太碍眼。   姜式忍无可忍:“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人说过看你吃瘪很有趣么?”牧楚为反问。   “还没有这么不要命的人。”姜式捏了捏指关节。   “现在有了。”牧楚为将他的胳膊往肩膀一搭,一手揽过他的腰。   “嘶……轻点!”姜式直喊疼。   牧楚为突然回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声,而后又若无其事地低头扶着他走山路。   “你又在笑什么!”姜式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我发现,”牧楚为刻意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悄声说,“你真的很爱说‘轻点’。”   姜式啊了一声:“你他妈闭嘴!!”   牧楚为则一脸无辜:“你非要问的。”   看完整体布局,才去选址地具体考察。   眼看四周都是黄土,姜式才不管穿着牧楚为多昂贵的西装裤,挑了个看起来干净一点的土堆,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牧楚为居高临下盯着他,皱起眉。   “干嘛?”姜式不甘示弱盯回去,“不让坐啊?”   谁知牧楚为根本没有理会他,反而是若有所思地叫来风水师:“这里的土是新的。”   姜式听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自顾自拧开矿泉水瓶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牧楚为追问。   风水师捣鼓了一阵,颇有些遗憾:“阴气极重。”   姜式连滚带爬一骨碌站起来!   顿时腰也忘了酸,腿也忘了软。   一口水呛在他喉咙里,咳嗽个不停:“我咳……不会坐人家坟头上了吧?”   牧楚为没空理他,一言不发陷入纠结。   团队前期实地踏勘反馈的结果都很好,四周山水走势极旺,要不要因为这一处新土的阴气而放弃这块地皮……   此时突然出现的杂乱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了一群穿着朴素,皮肤黝黑的村民。   领头的村民很瘦,戴一副黑边眼镜,笑容热情憨厚,上来就递烟:“几位都还没吃饭吧?咱们村主任摆好了酒,请几位过去坐坐。”   牧楚为特意没带几个人,赶在天还没亮前低调进村就是想避免这种事,结果还是失算,在这种交通不发达的落后偏远山村,突然出现一辆豪车立刻就能引来全村瞩目。   领头的还保持着递烟的姿势,笑眯眯的:“几位赏个脸?”大有一种不把几人请回去誓不罢休的态度。   正好。   牧楚为不动声色与风水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就去一趟吧。”牧楚为顺水推舟接过他手里的烟,可下一秒,就转头递给姜式,甚至还毕恭毕敬,“姜总。”   “?”丝毫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卖了的姜式一脸懵。   —— tbc 第23章   姜式被热情留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听村主任把那块地皮吹得天花乱坠,直到他喘口气的间隙瞄到牧楚为那早已空荡荡的座位,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是被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卖出来吸引火力的炮灰,妈的!   村主任啧了一声,责骂怯生生的服务员小姑娘:“姜总杯子都空了,没点眼力见儿!”   于是酒杯又满上。   “手抖什么抖,不会干叫你们老板换人,拿不出手的玩意。”酒酣耳热的村主任骂骂咧咧,摆完谱,驾轻就熟地转过头赔笑脸,“姜总别见怪,我们乡下小丫头片子不懂规矩,来,我先干了,您随意。”   姜式看了一眼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小姑娘,做着跟自己之前差不多的活儿,受着窝囊气,他还是没沉住气,送到嘴边的酒杯不轻不重地往桌面一搁:“道歉。”   “姜总这是……”村主任不明就里。   “我说,”姜式眸色一凛,“给她道歉。”   满桌人笑容僵在脸上。   村主任犹豫了几秒,拿下帽子狠狠抹了一把喝热的红脸:“诶。”   终究还是低了头。   姜式偷偷借着牧楚为的势狐假虎威了一把,不得不承认,有点爽。   村里的土酒度数不高,姜式轻松拿翻一桌人。   但等到一出门吹了点小风,酒劲儿瞬间就上来了。   而此时真正的万恶资本家正挽着袖子叼着烟,吊儿郎当蹲坐在一个破旧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跟老板聊得热火朝天,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简直跟姜式认识的那个连睡觉都衣冠楚楚的禽兽判若两人!   “啊,我老板出来了。”牧楚为把烟头往地上一踩,临走前还从小卖部搬了两箱土特产,在老板眉开眼笑的目光里一路小跑至姜式面前。   姜式觉得自己真是喝酒上头了,盯着他:“你他妈谁啊?”   “姜总小心脚下。”   路边有村民凑热闹,这逼装孙子还上瘾了。   既然这样,姜式清了清嗓子:“咳咳,不是我说你,老牧,酒喝到一半跑了你这是玩忽职守啊。”   ‘老牧’抱着箱子任劳任怨:“姜总教训得是。”   这时,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追了出来,满身酒气:“我们主任在宾馆安排好了房间,小地方条件是简陋了一点,姜总凑合着休息一下吧。”   酒气上头,姜式揉了揉太阳穴:“正好。”   刚要伸手去接房卡,就被牧楚为的土特产箱子不露声色给挡了回去,他隐约从‘老牧’眼底看见了那个他熟悉的,老谋深算,杀伐果断的牧楚为。   牧楚为面沉如水:“不了。”   姜式晕乎乎地眨了眨眼:“哦——”   乖乖跟着走了。   眼镜男也喝得有点晕,恍惚间还纳闷,这俩谁听谁的啊?   走到拐角,牧楚为瞥了一眼手里的箱子,戏演完了,没用了,他一转头:“喏,就当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送过了。”   “谢谢!”姜式迫不及待打开他的生日礼盒。   哇的一声吐了进去。   牧楚为:“你行。”   姜式在回去的路途中醒来,土酒后劲大,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晕得厉害。   “你把我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都给吐没了。”牧楚为颇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真过分呐。”   “你哪来的脸说什么精心准备!”姜式丧着脸回怼,一开口就发现嗓子被酒烧得沙哑,狠狠咽了几口唾沫,“大不了下次来赔给你十箱。”   牧楚为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幽幽开口:“下次不会再来了。”   姜式拧开瓶盖:“为什么?”   土特产不会白买,孙子也不会白装。   牧楚为打听出来:“那地方以前是个死人坑,趁我的团队去踏勘之前临时把尸骨都挖出来,填了新土。”   姜式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以前……是个……什么?”   “死人坑。”牧楚为云淡风轻地重复了一遍,目光突然在姜式后腰处停留,神色诡异,“你屁股上这条红丝巾是坑里带出来的?”   —— tbc 第24章   “封建迷信害死人!”   姜式一把将那条鲜红的丝巾扯出来,揉成一团,扔在牧楚为那张看戏的脸上。   牧楚为不慌不乱,拎起丝巾一角仔细端详起来:“不像遗物,倒像定情信物。”   姜式一脸不耐烦:“还定情,能跟谁定情?”   “你没听说过啊?”牧楚为刻意压低嗓子,故弄玄虚缓缓吐出两个字,“冥婚。”   姜式面上没什么波澜,身体却肉眼可见的一僵。   牧楚为添油加醋:“像你这种血气方刚,又爱在路上乱捡东西的愣头青,最容易被看上了~”   姜式立刻转头:“大师你说句话啊!”   风水师从他的电子书里抬起头:“牧总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姜先生要算,得另外收费。”   姜式:“……”   风水师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摊开:“这是价目表。”   姜式:“那你还是别说话了。”   “我不收你钱,我给你算算。”牧楚为闭起眼睛,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肩膀特别沉?”   “闭嘴!”姜式恼羞成怒,一把抢过红丝巾扔出窗外,转过头恶狠狠道,“再啰嗦连你一起丢出去!”   牧楚为看了一眼荒郊野外很快飘远的红丝巾,摇了摇头:“车窗抛物,罚二百。”   一路无话。   飞机遇上气流,姜式又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横冲直撞往洗手间跑。   “镜子里要是多出一张脸,别惊讶。”牧楚为笑得欠揍,“是你的新娘子来找你了。”   姜式又折返回来给了他一记重拳!   被牧楚为调侃喜新厌旧。   喉咙里那股酒气实在憋得难受,姜式捂着嘴跑掉。   眼看姜式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风水师才慢悠悠开口:“何必吓他呢,那条丝巾不可能是地里带出来的。”   “我知道。”牧楚为揉了揉吃痛的肩膀,收敛了玩味的笑意,“是那饭馆服务员脖子上戴的。”   风水师惊讶于牧楚为可怕的洞察力。   “他出来的时候都没挂上,估计是追出来那人故意塞的。”牧楚为冷笑一声,“很拙劣的暗示,等我们姜总一旦进了宾馆,下一步,就该塞人过来了。”   风水师点点头:“为了这块地能脱手,不择手段啊。”   牧楚为不屑一顾:“也就姜式那种傻小子会上当。”   风水师笑得高深莫测,也不接话,低头接着看他的小说去了。   回到熟悉的城市,牧楚为的车却停在了陌生的地方。   姜式趴在车窗边看,这是一整片私人庄园,他只能窥见大铁门后的喷泉花园,牧楚为的小破别墅跟这个豪华庄园比起来,简陋得像个公共厕所。   牧楚为甚至来不及换下风尘仆仆的西装外套,闭目养神,摁了摁眉心,对姜式说:“你下车。”   姜式:“啊?”   “你自己回郊区。”牧楚为再次睁眼,又换回了那副严丝合缝的精英嘴脸,满眼虚伪,“这是家宴。”   言下之意,你上不了台面,没有进门的资格。   “谁他妈稀罕。”姜式骂骂咧咧下了车。   车临开走前,牧楚为降下窗:“打车回去,我给你报销。”   姜式翻了个大白眼。   而后眼睁睁看车从他面前开走,甩他一脸尾气。   说是吃个便饭,一口气吃到了午夜。   牧楚为喝了点酒,出来时除了满身的疲惫,看上去还有点落寞。   上车后。   他把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旁边,偏头抵着车玻璃,一言不发。   直到车突然来了个急刹!   “怎么?”他瞬间警觉。   哐哐哐——   耳边传来玻璃被叩响的声音,很急促。   姜式?!   “你怎么还等在这儿?”牧楚为有些震惊。   姜式裹着一身清凉夜风毫不客气地往车里挤,面无表情,开门见山:“我要睡你。”   牧楚为反应了大概不到一秒钟。   笑出声,你就不能承认你是怕新娘子半夜找你入洞房嘛,他那点小心思,牧楚为懒得点破。   —— tbc 第25章   这是姜式第一次来牧楚为市中心的公寓。   黑白灰的极简风大平层,跟别墅繁复华丽的巴洛克风格大相径庭。   “不错嘛。”姜式喃喃。   牧楚为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你住的那套房子是义父送我的。”   姜式:“那他还收干儿子吗?”   原以为牧楚为这张厉害的嘴肯定要回怼他几句,谁知牧楚为竟然没接他的话,只是脸色突然难看,阴沉地瞥了他一眼,默默走去酒柜拿酒。   姜式烦透了他的阴晴不定。   装了威士忌的杯底与大理石桌台碰撞出悦耳的声响,眼前的牧楚为,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姜式感觉自己穿越回了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夜晚。   于是在酒杯空掉的时候,姜式再次捡起冒牌调酒师的身份,解恨般地往他杯子里倒酒。   牧楚为难得逆来顺受,端起酒杯,乖乖喝了下去。   姜式高傲地搓了搓手指:“小费给够,我可以听你说点多愁善感的废话。”   “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不是都……”牧楚为深邃的眸子映着玻璃杯切割出来的冷光,他说,“挺瞎的。”   “不瞎能他妈看上你?”姜式没好气地嘟嘟囔囔。   “你说什么?”牧楚为突然放下酒杯。   “操,没!”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莫名其妙的胡话,姜式慌乱之中失手打翻了牧楚为的酒,橙黄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下来,他赶紧转移话题,“你家抹布放哪的?”   牧楚为也没再追问他到底说了什么,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他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扔给姜式。   姜式蹲下来擦地板。   酒洒了牧楚为一裤子,他也不管,湿淋淋的西装裤与他的大腿紧紧黏在一起,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垂眼看向姜式的神色高高在上。   姜式不耐烦:“你能不能让开点!”   牧楚为突然伸手,缓缓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指尖轻抚过他的眉眼,含着几分酒意开口:“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扫兴?”   也不知是谁主动,等反应过来时,两人都不甘示弱地啃在了一起。   姜式被摁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仰着后颈,像是濒死一般紧紧抠住桌角。   他意识恍惚之间,耳畔仿佛传来手机的震动声,牧楚为分神看了一眼,摁下拒接。   没过一会儿,震动又来了,源源不绝,似乎要跟他死磕到底。   姜式彻底耐心耗尽,一把抓起手机砸在牧楚为胸口:“吵死了!”   牧楚为接起来,也不说话,眸色深沉。   姜式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漏出几声“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他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反倒是牧楚为丝毫没有要掩饰他急促的呼吸声,坦荡地喘着粗气以一句“我在忙”打断了弟弟还没说完的话,挂掉手机。   他故意一松手,手机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   “可以了?”牧楚为问,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姜式嗯了一声,扯过他的领带,把人拉向自己。   不知是大理石桌面硌着后背还是什么原因,姜式感觉比上一次还生疼。   牧楚为给姜式安排了客房,可当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姜式已经霸占了他的床,还故技重施装睡着。   “我骗你的。”牧楚为一眼看破,还假装自言自语,“冥婚的事是我编的,没有新娘会半夜来找你,你别粘着我了。”   姜式猛然睁眼:“那我怎么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你编的!”   牧楚为:“不装了?”   姜式:“……”   牧楚为无奈:“疑心还挺重。”   姜式反驳:“谁叫你满口谎话!老奸巨猾!”   “姜式。”牧楚为突然叫他一声,搞得他浑身不自在,而牧楚为则缓缓在床沿坐了下来,顺毛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像在哄一只小宠物,够温柔却没多用心,“我们只是偶尔睡一觉的关系,不是一起睡觉的关系,懂么?”   “听不懂。”姜式狠狠一把甩开他的手,呈大字型在床上摊开,肆无忌惮,“老子就睡这,有意见你去床底下打地铺,不然就用拳头抢。”   说完他翻身把被子一裹,就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牧楚为抢不过,于是两人背对背睡了一夜,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 tbc 第26章   姜式起床时天还没亮。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流着流着变成了一股一股染着血的头发丝……   啊!!!   姜式大叫着醒过来。   满头大汗,坐在床头心有余悸。   与梦里不同,天亮了,浴室里传来洗澡的水流声。   姜式一骨碌爬起来,径直闯了进去。   淋浴间雾气弥漫的玻璃隐隐透出牧楚为身体的轮廓线条。   牧楚为关了花洒,不悦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就不能有点分寸感?”   “又不没看过,害什么羞?”姜式赶紧开了水龙头,仔细确认了半天流出来的是水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捧起水洗了把脸,满不在乎道,“你忙你的,别管我。”   牧楚为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荒诞的绝望:“这种日子我还得过多久?”   姜式正往他的新牙刷上挤牙膏,凶巴巴:“我发情期刚过,没安全感不行啊!”   “我看不安全的是我吧。”牧楚为擦了擦湿头发,穿着浴袍走出淋浴间,“鬼见了你都得躲,你到底怕什么啊?”   “谁说我怕鬼?”姜式破绽百出,嘴上却还要逞强。   “行。”牧楚为拿了吹风机,往外走。   被姜式扯住浴袍腰带一把拽回来!   牧楚为:“?”   姜式嘴里满是泡泡,鼓着腮帮子:“等我。”   牧楚为指尖绕着吹风机的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散开一半的浴袍,又看了看姜式紧抓他腰带不放的手,皮笑肉不笑:“别太主动。”   懒得搭理他的奚落。   姜式吐了嘴里的泡泡水,漱干净,牵着牧楚为的腰带大步流星往外走:“上班。”   老板格外开恩:“你发情期都过了,不用去了。”   奈何员工根本不领情:“没跟你商量。”   这次姜式机灵了,牧楚为要废寝忘食随他去,一到饭点,姜式准时出现在食堂门口。   说实话,大公司的菜并没有比自己家盒饭好吃,但胜在菜品种类繁多,够花里胡哨,总体吃下来,姜式还算满意。   吃饱喝足,他在乘电梯往顶层去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二十出头,但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气质,装逼程度都不输牧楚为。   青出于蓝啊,姜式在心底感叹,姓牧的也算是有对手了。   姜式站在男人身后,电梯角落里。   无意之间多看了男人两眼,谁知竟被男人察觉。   “还要看多久?”男人转过头,就连脸上那副高傲的神态都跟牧楚为一模一样,“你在顶楼工作?”   姜式双手插兜:“勉强算是吧。”   “助理是吧?”男人斜睨他一眼,直摇头,“总裁助理走出去既代表了老板的形象,也代表了整个公司的形象,你们牧总连这点最基本的都没教过你?”   “嗯——”姜式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在裤兜里捏紧了拳。   “别光嗯,你的工服呢?”男人不依不饶。   “……”姜式沉默。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男人逐渐失去耐心,“问你话呢。”   “听见了。”姜式缓缓对上男人的眼睛,“现在换我问你,想不想站着走出电梯门?”   男人一时间被他眼底的杀气唬住了,此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一前一后走出来。   分头前,男人还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记仇。   果然等牧楚为从会议室一回来,姜式就接到了投诉。   “在电梯里威胁人了?”牧楚为一脸笑意望着他。   “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只是口头警告的。”姜式理直气壮。   “我这么有面子啊?”牧楚为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调侃他。   姜式看不透他,说:“要杀要剐你直说,别在这阴阳怪气的。”   “他今天是来入职的。”牧楚为靠在他的老板椅上左手支着脸侧,右手一下一下敲着扶手,看不出眼底在酝酿什么情绪,“明天起,你就不要来公司了,免得起冲突。”   姜式有点不高兴:“他谁啊?”   牧楚为冷笑:“我那不省心的弟弟带回家的傻缺男朋友。”   —— tbc 第27章   “他是老爷子用来制衡我的棋子。”牧楚为说。   下班的时候,姜式看见那个男人正被一群员工簇拥着在公司四处参观视察,那六亲不认的步伐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公司新主人。   难怪牧楚为昨晚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宝贝弟弟被猪拱了,权力还得下放给猪一半。   这谁能不郁闷?   “把你脸上的兴奋和窃喜收一收。”牧楚为清咳一声。   头一次近距离观看豪门恩怨,难免做不好表情管理。   姜式甩了甩脑袋,整理好脸上的表情,严肃道:“我帮你报复他。”   “没准你还真能帮上忙。”牧楚为若有所思,“要不我把你送给他吧,这是我能想到最歹毒的报复手段。”   姜式翻脸:“老子才不安慰你了!”   牧楚为的表情看起来充满疑惑:“你在……安慰我?”   姜式:“好心当成驴肝肺。”   牧楚为没再多说什么,拍拍他:“上车。”   他被带到一处高空旋转餐厅,偌大的餐厅只接待他们一桌,星空之下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独属于他们二人。   “这才叫安慰人。”牧楚为透过杯中酒俯瞰窗外的景色,“好歹拿出点诚意来吧。”   姜式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牧楚为朝他举杯:“干杯?”   姜式也举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干。”   喝了酒,牧楚为说:“这顿饭从你工资里扣。”   “什么东西?!”姜式差点掀桌。   “你安慰我,不会还要我出钱吧?”牧楚为盯着空酒杯一脸无辜。   “不安慰了,你难过去吧。”姜式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牧楚为悠悠叹出一口气,听不出真心还是假意,自嘲地笑笑,“赚我这么多钱,一分也舍不得花在我身上啊。”   此话一出,姜式还真有些犹豫了。   牧楚为都从前菜吃到主菜了,姜式才终于狠下心开口:“那你先给我看看账单。”   牧楚为噗嗤一声笑出来:“能换你犹豫的这点时间,够了。”   姜式塞了一口面包嘟嘟囔囔:“我也没那么财迷好吧。”   “我看你平时省吃俭用,有便宜就占。”牧楚为破天荒展现出一丝对他本人的兴趣,“很缺钱么?”   姜式埋头吃东西:“关你什么事啊。”   “还是你会破坏气氛。”牧楚为优雅地轻轻放下刀叉,“行,接下来几道菜的时间,我们就大眼瞪小眼。”   尴尬了一阵。   服务员差点当场为两人拉一曲《爱的礼赞》。   姜式才勉为其难开口:“多存点钱,我爸妈就能放心退休了。”   牧楚为眼含笑意望着他不说话。   姜式不耐烦:“你那是什么看乖孩子的表情!”   “你不是?”牧楚为笑着反问。   姜式狠狠啃了一口羊排:“还是闭嘴大眼瞪小眼吧。”   牧楚为最终没让乖孩子付钱,临睡前,还在他床头放了一把小小的桃木剑。   姜式盯着那个拇指大小的玩意好奇:“什么东西?”   “弟弟小时候做噩梦,我就会在他枕头底下放一把小桃木剑,他就不那么害怕了。”床头灯下,牧楚为说起往事时的眼神温暖得令姜式陌生。   “没想到你老板当得不怎么样,哥哥倒是当得不错。”姜式把那小玩意往枕头下一塞,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逞强一句,“但我又不害怕。”   “半斤八两吧。”牧楚为笑声很轻,“你这个情人当得也不怎么样。”   姜式无法反驳。   第二天,牧楚为把助理叫进办公室。   “叫刘经理上顶楼来一趟。”   “那个……刘经理他……”助理支支吾吾。   “怎么了?”牧楚为问。   “严总把各项目经理都叫走了,说是要熟悉熟悉项目流程,他还问牧总,”助理额角冷汗直流,“晚上要不要去他那里吃饭?”   一句话挑衅意味十足。   不愧是他弟弟的好男友,牧楚为笑笑,没什么太大反应,眼底波澜不惊:“给他说下次吧。”   谈不上意外,但失落感多少有点。   所以当他推开家门,亮起的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以及厨房里姜式忙碌的身影闯入他视线的那一刻,牧楚为恍然间怔住了。   姜式穿着围裙,尝了一口汤汁咸淡,听见动静放下勺子,惊讶地转过身:“今天怎么这么早?”   住了多年的冰冷公寓,头一次有了烟火气。   “这是……”牧楚为盯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发呆,“给我做的?”   “我想了一下,”姜式说得满不在乎,“花点菜钱在你身上,不算浪费。”   牧楚为站在他身后,贴的很近。   近得连鼻息触碰后颈皮肤都还温热。   “可我一般不吃番茄的。”   姜式猛地抄起菜刀:“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次例外。”   —— tbc 第28章   “手艺不错。”牧楚为难得说了句好听话。   “原来你吃得出好赖啊。”姜式扒拉一口白米饭,“我还以为你只吃死贵又一股脚丫子味儿的菌子呢。”   “尾巴收一收,”牧楚为睨他一眼,“都要翘上天了。”   姜式又拿剩的番茄汤给自己煮了一小碗面。   “没吃饱?”牧楚为看着捧碗嗦面条的人,“饭我可没吃几口,都留给你了。”   “又没说你饿着我。”姜式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   其实做这一桌子菜不光是为了还牧楚为那顿饭,他也有私心。   夜晚坐在沙发上点开手机消息。   爸爸传过来一张照片,拍得不怎么好,没对上焦,有点糊,隐约看出是家里那张垫了妈妈手织桌布的小茶几上放了一个小蛋糕,奶油里插着蜡烛。   「生日快乐」   「蛋糕我跟你妈帮你吃了」   「味道我给你形容一下,不怎么样,腻得慌」   姜式笑他老爸没谱,随手回了句「那明年帮我吃个不腻的」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一会儿之后。   屏幕上才蹦出一句「明年生日也不回来过?」   刚打出来的字又删掉,姜式恍神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牧楚为的声音。   “聊什么呢。”   “没。”姜式把手机揣回裤兜。   牧楚为看他那慌乱的样子,调侃道:“见不得人?”   姜式扒开他凑得很近的脑袋:“都说了没有!”   “行吧。”牧楚为直起身,往房间走,若无其事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个年纪的臭小子一般都喜欢什么?”   姜式一愣,他看见了?!   牧楚为:“嗯?”   姜式:“钱。”   牧楚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没救了。”   姜式撇了撇嘴角。   等牧楚为走远后,才喃喃了一句:“帐篷也不错。”   可以偶尔躲进深山,可以逃离喧嚣,可以……   没等他矫情完。   牧楚为直接把客厅灯关了。   “睡觉。”   姜式恢复了正常作息,早睡早起,清晨坐电梯下楼,去公寓泳池游泳。   出门前,他震惊地发现,门口不仅放着崭新的帐篷,甚至连天幕桌椅灯具露营车都一应俱全。   这一套下来,不便宜吧。   “早。”牧楚为正在摆弄他唯一会使用的厨房家电——咖啡机。   姜式杵在玄关傻站了半天,忘了出门。   牧楚为问他:“要么?”   姜式这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那个,晚上你想吃点啥?”   牧楚为先是有些诧异地一挑眉,而后笑笑:“晚上我有事。”   姜式悻悻然哦了一声。   牧楚为把杯子放进水槽,慢慢靠近:“辜负你了?”   姜式瞪他一眼:“莫名其妙。”   说完也不等牧楚为开口,逃也似的出了门。   健身房门口,管理员热情打招呼:“早,今天心情不错呀。”   “你怎么知……”姜式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不自觉地哼着歌,也太没出息啦,他赶紧闭嘴点了点头,一头钻进更衣室。   不过嘛,心情确实不错。   晚上牧楚为到家时,一关门,就看见姜式呆坐在沙发上愣神。   “发什么呆。”牧楚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从泳池回来,帐篷和那堆东西就不见了。”姜式很纳闷,甚至有点自责,“遭贼了?”   他盯着门锁发懵。   牧楚为还以为多大事呢,要他放宽心:“别想了,我已经送出去了。”   “什么?!”   “怎么了?”   姜式板着脸:“你送谁了?”   “我弟啊。”牧楚为提起这事语气中还半开玩笑似的带点抱怨,“结果他根本没兴趣,还顺走我一张卡,可能还真不如送钱……”   姜式也直接把客厅灯关了,黑着脸:“睡觉!”   “?”牧楚为一脸困惑地看着姜式气鼓鼓地把枕头从他房间抱出来,走路带风,狠狠往沙发上一摔,吓他一跳。   姜式气势汹汹躺上去,一副谁敢惹老子就跟谁拼命的骇人脸色。   “不跟我睡啦?”牧楚为问。   姜式闭着眼,赌气不讲话。   “不害怕?”牧楚为又问。   姜式突然睁眼,风风火火冲进主卧拿走桃木剑,恶狠狠补了一句:“本来就不怕!”   —— tbc 第29章   第二天牧楚为起床就发现沙发空荡荡。   闲来无事,下楼去泳池晃了一圈,也不见人。   回到家里煮了咖啡,喝完人还不回来。   于是牧总在已经起了床的整整半小时之后,莫名有了起床气。   他冷着脸拿出手机拨过去。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其实姜式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心里实在烦躁,所以一大清早就出门晨跑散心去了,此时听见电话那头劈头盖脸的质问,他心情更差,一个字都不想回,他干脆挂断了电话。   “姜式?!”   身后有人叫他。   一回头,发现面前冲着他笑靥如花的家伙很面熟。   “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刚走出来的酒店,咬着嘴唇,“你吃早餐了吗?”   “你……”   “你不记得我了吗?”看出姜式一脸困惑,他有点失落,“我们不久前才一起出生入死的呀。”   姜式想起来了!   是王总家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漂亮Omega。   姜式记起来。   遇见他准没好事。   于是说了句你好拔腿就走。   谁知Omega穷追不舍,跟上来:“一起吃早饭吧。”   姜式:“我可吃不来你们那些高贵玩意。”   “不不不。”Omega赶紧摆手,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附近有家面馆可好吃了,再晚点就得排长队了,我带你去。”   “行。”姜式突然停下脚步。   到底有多好吃,他得亲自把把关。   吃面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非常影响他进食,于是他在拒接之后,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牧总?”漂亮Omega问。   “你怎么知道?”姜式喝了一口汤,才往面里加油辣椒。   “你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Omega笑笑,“第一次遇见你那天,我还不服气,心想他凭什么呢,王总也是,牧总也是,一个个的都那么喜欢他。”   “喜欢个屁。”姜式丧着脸嗦面。   “就知道你看不出来。”Omega有一点猜中的窃喜。   姜式:“嘚瑟。”   “悄悄告诉你,‘喜欢‘这东西吧——”Omega深深看了姜式一眼,蛋黄溏心像在他饱满的嘴唇上抹了一层金灿灿的蜂蜜,他说,“嘴巴是最容易骗人的,而眼睛,是最难的。”   姜式放下筷子,看他:“听不懂。”   Omega匆忙收回目光,自嘲地笑笑:“你看那一次王总在电话里表现得多着急,最后呢?钱没到,人也没到。”   “果然剥削阶级没一个好东西。”姜式得出结论。   “你这重点……算了,”Omega眨眨眼,“你不开窍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可爱……”这辈子没跟这词沾过边的姜式一脸警惕,说,“吃饱了。”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安静地亮个不停,姜式再次接起来。   “多久回家?”   能听出电话那头压着火。   姜式很耿直:“不知道。”   “你别动,我马上让司机去接你。”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忘了,姜式想。   他垂着眼,裤子口袋外侧绷出小小桃木剑的轮廓,是姜式偷偷带出来的,他沿着边缘摩挲,缓缓开了口:“不要,我晚上自己回郊区。”   牧楚为想都没想:“不行。”   “没问你意见。”姜式语气异常的平淡,“你的苦日子结束了。”   “五分钟后……”   姜式这次不光挂了电话,甚至还关机把卡拔了。   他还没回过神,就听漂亮Omega问:“我请你吃了早餐,你不送我回家啊?”   姜式没车,于是Omega自己花钱叫车让他送自己回家,姜式怎么想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又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他拒绝了上楼喝茶,漂亮Omega突然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   “!”姜式脸都吓歪了。   落荒而逃的姜式独自呆在小公园看了一下午鸭子游泳,在拒绝了相亲角的陌生大爷大妈邀请之后,天一黑,姜式就躲回了郊区。   兜兜转转,他又一个人住回了这间被主人冷落的小别墅。   等等,好像不止他一人。   他在楼梯上听见主卧传来奇怪的动静!   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缓缓靠近牧楚为的卧室。   门口乱七八糟丢了几件贴身衣物,偶尔漏出几声喘息。   房门稍稍开了一条小缝。   哪怕只瞄一眼,里头的画面也足够令人脸红心跳。   —— tbc 第30章   两道人影在牧楚为柔软的大床上忘情纠缠。   上面那个背影,姜式当时在电梯角落里多看了一眼。   没穿衣服差点认不出来。   而下面,自然就是牧楚为的宝贝弟弟。   这下换姜式尴尬了。   门口的他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本想做点什么,突然回想起牧楚为最初的包养条件:不准招惹他弟弟。   行吧,姜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关他屁事。   “万一你哥回来怎么办?”   “你怕啦?”喘息之间带着轻浮的笑意。   “小坏蛋。”严颂也笑,俯身去吻他,“牧楚为知道他的乖弟弟喜欢在他床上胡来么?”   他撒娇般地轻哼一声:“知道又能怎么样?”   “也是。”   “别说他的床,”纤细雪白的双手紧紧勾住严颂的后颈,他低吟,笑得狡黠,“这间房子,公司,牧楚为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要不要?”   这句‘要不要‘像极了恶魔低语,充满蛊惑。   引来那张大床更剧烈的晃动。   “宝贝,我要……”   “要不要看医生啊,你们两个。”   姜式猛然一脚踹开门,突兀地加入谈话。   他长腿一收,双臂抱胸,闲适地斜倚着门框。   “!”床上两人大惊失色,都吓得不轻。   姜式拿余光往里斜瞄了一眼,姓严的这下真得看医生了。   严颂正想发作,被拦了下来。   牧楚为的宝贝弟弟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姜式,他肆无忌惮地往床头一靠,看向姜式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屑:“听徐沐说我还不信,原来我哥还真养了个小情人,竟然是你。”   说着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在牧楚为的床上悠悠抽起了他的事后烟。   反观严颂就没那么坦荡了,他难堪又压着怒火,愤愤扯过被子一角围在腰间:“他不是助理吗?”   “你见过这么莽的助理?”弟弟嗤笑一声,变本加厉地把手上的不明液体抹在床单上,而后示威一般径直走到他面前,一脸无所谓,“你大可以把今天看见的都告诉牧楚为。”   姜式眉头蹙起,不说话。   “看他信谁。”他故意靠近,挑衅地往姜式脸上吐烟,逼退姜式。   “不想挨揍就离我远点。”姜式嫌弃。   “怎么说话呢!”严颂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护妻模式打开,冲上来一把揪住姜式的衣领,把他后脑往门框尖锐的拐角撞,“上不了台面的下贱东西。”   他看姜式虽然高挑,但体格毕竟比不了Alpha,没道理他来受这窝囊气。   他把刚点过烟的火机打开,跳动的火光缓缓逼近姜式的眼睛,他笑容扭曲:“你说瞎子能看见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但在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之后,他只看到了天花板和姜式的下颚线。   银质火机在姜式手里打了个转儿,姜式拿鞋尖踢了踢严颂的侧脸,眼神却看向弟弟的方向:“我这是正当防卫,是吧?”   弟弟没说话,烟灰却颤颤巍巍落在了牧楚为的昂贵地毯上。   送走了屁滚尿流的狗男男,姜式看着满屋狼藉,犹豫再三,还是把那根烟头踩灭,弯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床头柜上那瓶用剩了一半的润滑,姜式想丢但实在下不去手,算了,人家自己的家事,他操哪门子闲心。   浑蛋弟弟说的没错,牧楚为不会信他。   根本不会。   一个是他偏爱的宝贝弟弟,一个是可有可无的打工仔。   他用脚趾头都能作出选择。   想起这个姜式就来气,妈的,不打算给自己找不痛快了,他直起身。   却顿感背后传来丝丝寒意。   “我说怎么玩消失呢,原来是不打算邀请我啊。”   —— tbc 第31章   姜式看见牧楚为关上了身后的门。   在房间里慢悠悠走了一圈,手工定制皮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一下一下。   满屋子残留的荷尔蒙。   他半垂着眸子,幽幽扫过被抓乱的床单,床头的润滑,地毯上的烟灰,最终目光平静地定格在姜式脸上。   “干嘛。”姜式挺直了腰板儿,瞪回去,“这跟我可没关系,你要想拿我撒气,先看看自己命够不够硬。”   牧楚为看起来似乎没有要发脾气的样子,讲话轻声细语,循循善诱:“你告诉我他是谁。”   姜式浑身不自在,往后几步退到窗边,没好气:“说了你也不信。”   看上去像要跳窗潜逃。   “你别跑,我不怪你。”牧楚为低头,微凉的鼻尖在他颈间有意无意地轻轻磨蹭,说话时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服贴上他胸口的皮肤,影响他的心跳。   姜式推搡他:“说话就说话,别他妈动手动脚的。”   他没用多少力道,被牧楚为一把捉住了腕子。   “但我说过,我讨厌沾上别人的味道,无论是我的床——”牧楚为依旧软言细语,但眼底正酝酿着姜式看不懂的情绪,“还是你。”   “我说了跟我没关系,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抬手。”牧楚为拉起已经握住的那只胳膊,又让他抬起另一只,缓慢撩起衣角,把衣服从他身上剥了下来,轻笑,“今天将会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了,希望你有好好道别。”   姜式莫名其妙:“谁?”   牧楚为把衣服扔在一旁,轻轻握住姜式的腰,相比欲望,更像是一种主权宣告:“信息素是鸢尾的这个人。”   “什……”   姜式突然想起来,衣服上的味道是那个Omega扑过来的时候蹭的!   简直闹了个大乌龙。   “信息素是路边不小心蹭上的,这床上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是你那宝贝弟弟搞的。”姜式咬着牙竖起食指,“我只解释这一次,你爱信不信!”   “不小心?”牧楚为掐住他腰侧的力道不自觉加深了几分,他眯起眼睛,“我都不惩罚你了,为什么还要撒这种低劣的谎?”   他就知道!   这家伙果然不信他,姜式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张口,又听牧楚为责怪他。   “还要诬陷我弟弟。”   诬陷?!   姜式抬脚就往牧楚为的致命弱点踹,被牧楚为堪堪躲过后,拿肩膀猛地把人撞开,锁也不拧了,直接一脚。   “你去哪?”牧楚为背对窗户,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眼底的阴沉。   姜式踩着脚下的门板,窗口透进的月色给他光着的身子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色流华。   “老子用得着编谎话骗你么?”姜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账模样,“说得像你能拿我怎么样一样。”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地下楼翻冰箱去了。   喝了一杯冰牛奶消消火,他啃着苹果经过大门时,听见一句冷冷的“你再跑一次试试。”   楼梯间阴影中站着的人,傲然睥睨。   “威胁我?”姜式不屑。   “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牧楚为指尖滑过楼梯间扶手,优雅地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光下,“但你父母的小店,房东也是可以选择不续约的。”   “卑鄙。”姜式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皮肉。   牧楚为却突然话锋一转。   “我信你。”   这下倒给姜式搞懵了!   “搞什么东西。”姜式喃喃自语。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不是?   姜式仰着下巴紧盯着牧楚为,还不忘狠狠啃一口他手里的苹果。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僵持了半晌。   “你没必要骗我,你说得对。”牧楚为突如其来的示弱,打了姜式一个措手不及,他声音很轻,“是我一时慌了,影响了判断。”   “你慌个屁啊。”姜式心想老子都没慌。   哪知牧楚为突然提起:“易感期提前了。”   他说着,弯下身子,缓缓在第一层楼梯坐了下来,静静垂眸望着姜式。   “谁跟你聊这个了。”姜式吐槽。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牧楚为问他。   “为什么?”姜式总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陷阱。   “为了配合你的发情期,姜式。”牧楚为轻唤他的名字,拍拍腿,温柔的像在诱哄,“坐过来,我需要你。”   —— tbc 第32章   「嘴巴是最容易骗人的」   姜式突然回想起这句话。   “为了睡我,你还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姜式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吃这套地释放信息素安抚躁动的Alpha。   “你又好到哪里去?”牧楚为垂眸看了一眼乖乖趴在他腿上任他予取予求的姜式,抱怨也忍不住放软了语气,“你到现在都不敢说出闹脾气的理由,只敢玩失踪。”   “要你管。”姜式有些心虚,偏过头。   “别动。”牧楚为咬住他的腺体,“胆小鬼。”   姜式吃痛地皱眉:“现在是你求我帮忙!注意态度!”   “知足吧。”牧楚为在他颈间流连,闷笑,“忘了你是怎么求我帮忙的了?不仅让我赔了钱还差点赔上一条命”   回想起上次发情期,姜式没什么反驳的立场,只喃喃:“哪有那么夸张……你好了没有!”   直到在姜式后颈留下深深的标记,牧楚为才罢休。   他把姜式顺势抱起,跪坐在他腿上,姜式的膝盖抵着楼梯使不上力,只好坐得很深,没忍住漏出一声闷哼,引来牧楚为满意的笑。   “再笑!”   牧楚为身子往后仰,看着坐在自己身上汗涔涔还不忘低声咒骂的人,忍住笑意,然后毫无征兆的,他突然抬手,抚摸姜式低垂的睫毛:“这里怎么了?”   “什么?”姜式一时没反应过来。   牧楚为拿指尖摩挲几下,有些疑惑:“烫的?”   姜式恍然哦了一声:“你弟弟傻缺男朋友弄的。”   牧楚为闻言,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干嘛。”姜式耿耿于怀,有点别扭地嘟囔一句,“我可没说你弟弟。”   牧楚为没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环住腰把人整个抱起来往姜式房间走。   姜式不乐意了:“滚回你自己房间睡。”   牧楚为往主卧方向瞥了一眼:“还能睡人么?”   “你自己愿意惯着,你就受着呗。”姜式心想他要是有这么个混账弟弟一天不得抓起来揍三顿,哪像牧楚为,无底线地宠着,明明被小兔崽子耍的团团转,还要处处偏袒维护。   姜式以为他多精明呢,结果被人卖了还要倾家荡产倒贴进去帮人数钱。   想到这里,姜式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活该!”   牧楚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受着,你生什么气?”   牧楚为一句话像锐利的针尖扎破了姜式这只鼓鼓囊囊的气球。   对啊,他算什么,他生什么气呢。   姜式一下子泄了气,只觉得心里憋屈,他耷拉着脑袋懒懒趴在牧楚为肩头:“放我下来,这么多房间你爱睡哪睡哪,别连个小床都跟我抢。”   牧楚为却突然开口叫他抱紧,随后托住那两团软弹的肉,发狠顶得他连一个字都没法说。   Alpha烈酒一般的信息素爆发出来,塞满整个二楼,把主卧空气中那点儿零星的别人的信息素挤掉,从楼上溢出到一楼,直到整间别墅都充斥着他的味道。   牧楚为凑近姜式湿漉漉的发尾,鼻尖轻嗅了一下,很满意,眼眸中透着深不见底的占有欲,他语带笑意:“你的床和你,我都要睡。”   “唔……”姜式还没骂出口又被顶了回去。   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夜。   易感期Alpha可怕的欲望直到天蒙蒙亮才有所缓解。   换成一般Omega早被折腾昏过去几次了。   而姜式,此时正逮着机会反手一把掐住牧楚为刚抽出来的那玩意,回过头,恶狠狠地敲诈:“这个强度的工作量,得加钱!”   —— tbc 第33章   牧楚为的易感期没有姜式想象中暴躁。   但却存在别的问题。   姜式半梦半醒感觉有手在自己身上乱摸,摸得他额角青筋直跳,带着满肚子怨气睁眼:“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见他醒了,牧楚为更加肆无忌惮,手臂圈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附在他耳边悄声问:“想在办公室做?”   姜式低吼:“滚。”   牧楚为也不恼,轻飘飘的一句:“那我也不去。”   “!”姜式惊呆了,“这竟然是你这个工作狂说出来的话?!”   “这不是有人要替我当工作狂么?”牧楚为轻松一笑,“让给他。”   姜式想说你有这么大度?   但转念一想,让给姓严的就等于让给他弟弟,以牧楚为宠弟的程度,还真没什么是不能让的。   姜式一脸鄙夷,甩开他的手爬起来:“赶紧叫人把你房间弄干净滚回去睡。”   “不可能。”牧楚为反客为主地舒展双臂靠在两个枕头上,“你不跟我回市里,咱俩就挤这张小床,挤坏了,我再换张更小的。”   “为什么易感期人会变得不要脸啊?”姜式一边吐槽一边拉开门。   “别出……”   姜式从没把这里当成家,所以他住这里时,总是尽可能少的用自己的痕迹改变别墅原本的样子,房间也选了最小的一间。   这样他收拾东西滚蛋的那一天就不会太狼狈。   但房间小的唯一缺点是,没有独立浴室,他得去走廊的卫生间给自己做清理。   一般情况下,这算不上什么困扰。   但今天不一般的是,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光着身子跟一个陌生壮汉撞了个脸对脸!   “我……”姜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男人也十分尴尬。   短暂的四目相对。   姜式感觉背后还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他。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姜式腰板一挺,故作轻松:“都是男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着他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地遛着鸟去洗澡。   被牧楚为拦腰拖回床上!   “叫你别出去。”   姜式只听出牧楚为的声音有些不高兴,他的脸陷在柔软的小床里,看不见此刻他身后,欺身压着他的人浑身低气压,脸色阴沉。   “你怎么就不能偶尔听话一次?”   被反扣住手腕的姜式也不慌,反而有点懵:“那人谁啊?”   牧楚为俯下身,半眯着眼,盯着他后颈的眸子目光灼灼:“你不需要认识。”   “啊……”姜式吃痛。   这下不用清理了,清了也白清。   姜式终于有了点Omega的样子,眼皮子耷拉着,懒懒趴在床上。   牧楚为坐在床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从他后颈抚至尾骨,轻柔缓慢。   姜式还不太习惯与牧楚为有正常需求以外的亲昵接触,总觉得很别扭,他往床外侧挪了挪,奈何床太窄,意义不大,他又转移话题道:“吃什么?”   牧楚为随口回了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姜式气得跳起来:“妈的被你折腾一天一夜,老子还得伺候你?!”   “你问我的啊。”牧楚为一脸无辜,“我可以不吃的,你去哪?”   “下山!吃饭!”姜式随手抓起裤子套上。   “腰不酸了?”此时一脸关切的牧楚为简直就像在鸡笼前写春联送祝福的黄鼠狼,“来,想吃什么给我说,等会儿带你去。”   姜式很警惕:“等什么?”   牧楚为笑笑拍了拍床:“我给你揉揉腰嘛。”   姜式从他的笑意里看见了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这腰只怕是越揉越酸。   犹豫再三,姜式说:“我要吃火锅。”   “好。”牧楚为一口答应下来,而后顺着他半推半就给的台阶,把人搂回被窝里哄道,“吃完我们回市里。”   “你都翘班了干嘛还这么执着非要回市区?”姜式不理解。   但在他又一次开门跟壮汉撞了个对脸之后,理解了。   牧楚为不仅把床整个扔了,甚至连地板都撬了,现在的主卧根本就是个光秃秃的工地。   隔壁搞装修他都没注意!   姜式嫌弃牧楚为的信息素拖垮了他敏锐的感知力,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壮汉装修工看见他这次穿戴完整松了好大一口气。   等他从面前走过去,姜式才缓过神来,回头问牧楚为:“怎么他还一副吃了大亏的表情?”   被看光的是老子!   牧楚为悠闲地斜靠在床头:“他怕丢工作。”   姜式觉得莫名其妙。   等姜式神清气爽从浴室走出来,拿毛巾胡乱擦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兴冲冲开口:“走!”   却看见牧楚为正低着头往手臂上打抑制剂,眼皮子都没抬,只轻描淡写的一句:“火锅吃不了了。”   这次,姜式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抱着手臂,冷冷一笑:“我就知道。”   —— tbc 第34章   知道牧楚为没法拒绝他弟的任何要求,何况只是一顿饭。   但姜式不理解。   “凭什么我也要去?”姜式坐在车里生闷气。   “你不是饿了?”牧楚为好笑。   “我上次不也饿着肚子被你赶下车的?别装得好像你有良心一样。”姜式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敢跟他合起伙来算计我,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知道你厉害啦。”牧楚为轻轻拍了拍他捏紧的拳头,安抚道,“没人要害你,放松点,跟长辈吃顿饭而已。”   “长辈?!”姜式惊吓到语无伦次,“不是,等等,什么长辈?谁的长辈?”   牧楚为:“我的。”   姜式震惊:“不是嫌我拿不出手吗!现在又是唱哪出!!”   窗外闪过的一排排路灯在牧楚为眼底明暗交错,他垂下眼:“可你的存在还是被他们知道了。”   话里话外透着不情愿。   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被人挖了出来。   姜式不傻,他听得出来,没好气:“你猜谁说的?”   牧楚为笑笑,有些无奈:“还能是谁。”   “原来你也不笨嘛。”姜式嘟囔着奚落他。   牧楚为没跟他计较,侧过脸:“你等会儿多吃饭,少说话。”   姜式:“……”   “听见没有?”牧楚为又问。   “老子又不聋!”   与其说是带他去跟长辈吃饭,不如说是他们母子聚餐,带了他一个外人助兴。   包间不大,跟姜式心里想的那种华丽排场不一样,装潢清幽素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木香。   牧楚为的纨绔弟弟一改往日趾高气昂的模样,笑眯眯地给母亲夹菜,带着些稚气,故作生气的样子打小报告:“妈,哥哥最近都不愿意带我玩了。”   牧楚为笑着摇了摇头:“我哪敢呐,小祖宗。”   “你哥那么忙,你以为像你呀。”女人嘴上埋怨,可眼底尽是对小儿子的疼爱,“都要订婚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也要忙着陪妈妈呀。”弟弟笑得乖巧,唇边点缀两个浅浅的酒窝。   牧楚为眼神温柔:“那我呢?”   弟弟哼哼一声:“看你表现咯。”   牧楚为拿一支小勺轻轻拨弄精致器皿里的莲子泥,问:“那哥哥要怎么表现才能让我们小乘满意呢?”   弟弟想了想:“我订婚哥哥送份大礼不过分吧?”   女人笑他:“鬼灵精。”   “当然。”牧楚为也只当他在撒娇,一笑了之。   一家子温馨和睦,气氛融洽。   只有姜式被晾在一旁,像空气。   从进门,牧楚为就没介绍他,他不明不白地杵在那里,显眼又多余。   之后母子三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他聊起家常,自然而然把他排除在外。   没人再多看他一眼。   饭又少,菜又不好吃。   一筷子下去,道道都是素的,姜式越吃越窝火。   等吃得差不多了,弟弟突然站起身,指了指外头的庭院:“我去透透气。”   他一走,女人立刻冲牧楚为使了个眼色:“去看着你弟弟,别让他偷抽烟。”   牧楚为望着姜式的方向迟疑了一秒。   仅一秒,就果断丢下他跟了出去。   姜式:“……”   从他小时候跟着妈妈看八点档的经验来看,把人都支走了,这时候就该甩一张支票在他脸上,撵他滚蛋了。   “怎么?你在等我开支票?”女人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姜式:“没。”   “放心吧,我就看你一眼。”女人说着还真就拎包起身了。   “看什么?”姜式不理解。   “知道楚为不是认真的就行了。”女人走到他面前,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往桌上一放,“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她不拿正眼瞧自己,姜式也不跟她讲礼貌。   当着她的面就把盒子给拆了。   打开后,姜式脸色一黑。   是一只套子。   “随他玩,但不能闹出人命。”女人撩起眼皮子浅浅打量他一眼,“这点自知之明你得有吧。”   怎么没有!   姜式一把抓起来朝着她脸狠狠扔回去,丧着一张逼脸:“用不着,老子不孕不育。”   那玩意在女人脸上粘了有一会儿,才掉下来。   看着还有几分滑稽。   女人怔了几秒,而后冷笑一声:“很好。”   临走前,意味不明地多看了他一眼。   —— tbc 第35章   姜式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莫名其妙被带来羞辱一番,走出来还要看令他不适的兄弟情深戏码。   姜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两兄弟正聊天,没人留意到角落里的他。   “哥,盖新工厂那块地……怎么没下文了?”   姜式想起来他说的那块地,多半就是那死人坑。   牧楚为反问:“我们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关心起公司的事来了?”   弟弟重重吸了一口烟:“也没有啦,爸要我问的。”   “我看是严颂要你问的吧。”牧楚为像从小每一次抓住弟弟撒谎时一样,点破,而后用看笨蛋的眼神笑着看向他,“你还是一样不会撒谎。”   弟弟被识破之后不慌不忙,抓住牧楚为的胳膊晃了晃:“哎哟哥你知道我玩不来那些拐弯抹角的东西嘛,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帮他不就是帮我嘛,对不对?”   姜式站得有点远,看不清牧楚为眼底的情绪,只听他回:“怎么帮?”   能把牧楚为这老狐狸吃得死死的,姜式不得不感叹他弟弟高招。   见哥哥妥协,弟弟开门见山道:“那块地怎么样?给我说说呗。”   姜式还在想牧楚为会不会交底,会不会给自己留个后手的时候。   牧楚为已经把烟从弟弟嘴里抽出来,摁灭:“我不会拿。”   啧,掏心掏肺啊。   姜式躲在角落里感慨。   可惜人家根本不买账,弟弟半开玩笑地说:“哥你别骗我哦,不然不理你了!”   “怎么会。”牧楚为把烟头扔掉,“少抽点烟。”   而后转过身,直接与偷听的姜式撞了个四目相对。   姜式一脸尴尬。   牧楚为看上去倒没有半点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他在那里,只淡淡开口说了句:“回去了。”   回去的车上,姜式盯着窗外,指尖哒哒扣着窗沿。   “有话想说?”牧楚为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焦灼模样。   “就……”姜式刚一开口,又闭了嘴,“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我猜猜。”牧楚为调侃他,“又要说小乘坏话?”   “什么叫说坏话!你能不能别把人想得那么恶毒!”   “不是?”   “是。”姜式理直气壮,“我那天听他们说……”   牧楚为:“哪天?”   “就是撞破你弟在你床上搞的那天!”姜式彻底失去耐心,“反正就是,你弟想让姓严的顶替你,我知道你觉得他白纸一张,也不会信我这个外人,所以我只提醒你这一次,爱信不信。”   姜式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干脆变成喃喃自语。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多管闲事说这些话,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牧楚为侧过脸:“担心我?”   “哈?”姜式一脸莫名其妙,躲开他的目光,“到时候你去睡大街我肯定不跟着你干了。”   这次,牧楚为语气笃定:“你担心我。”   “你烦不烦!!”姜式炸毛。   “好啦。”牧楚为不逗他了。   “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姜式干脆破罐子破摔训起话来。   乍一看还以为他才是老板。   “啊。”牧楚为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看上去心不在焉,“这些事你别管。”   果然嫌他多管闲事。   “谁稀罕管你。”姜式愤愤转回去接着看窗外,不看他。   “不会让你失业的……”牧楚为声音很轻。   盯着窗外的姜式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看他的表情。   “停车。”牧楚为突然开口。   “干嘛!”姜式立刻警惕起来,“你要是现在叫我下车我就直接回家了,没跟你开玩笑。”   谁知牧楚为把西装外套往座椅靠背一扔,竟然自己下车了。   “走。”牧楚为一手撑着车门,弯下腰,“吃火锅去。”   “这又是闹哪出?”姜式有些迟疑。   “走啊,你不是没吃饱嘛。”   “谁说的?”   牧楚为笑他:“都写在脸上啦。”   这话有点耳熟。   “怎么你也这么说。”姜式有些不服气。   “也?”牧楚为精准捕捉到关键字眼,“还有谁?”   “就上次想睡你那Omega。”   “你跟他又见面了?”听上去,牧楚为也就是随口一问。   “路边遇到的。”姜式也就随口一答。   牧楚为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那Omega不简单,你玩不过他的,少来往。”   姜式心想我看你弟也是这感觉,巧了么这不是?   于是回了一句:“彼此彼此吧。”   牧楚为背后火锅店的霓虹招牌在他周身晕染了一圈柔光流华,他等得不耐烦了,干脆钻进车里去拉姜式的手:“这种火锅店我头一次来,你不教教我点菜?”   直到被拉进火锅店,姜式都还有点愣。   他走在后头,盯着两人松松牵在一起的手……   等回过神来,他沉下脸:“放手。”   既然没有要认真,就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事。   —— tbc 第36章   公寓电梯门开,两人带着一身火锅味儿走出来。   惹得牧楚为鼻子皱了又皱。   姜式暗暗吐槽他夸张。   “牧总!”突然传来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   两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笑容甜甜的男生,看样子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人,牧楚为显然是警惕大过于客套,直言:“你是谁?”   男生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在面对牧楚为充满压迫感的质问时,没有露怯,依然笑得很阳光:“夫人叫我来的。”   一边说一边拨出电话自我证明。   姜式看见牧楚为皱着眉从男生手里接过电话,贴在耳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正好可以听见电话那头女人虚伪的笑声。   “这孩子,你帮我收留一段时间,照顾好他。”   沉默了一阵。   牧楚为才说:“好。”   挂断电话,他深深看了姜式一眼。   姜式莫名其妙:“干嘛。”   “算了。”他讳莫如深的眼神,姜式还没来得及看懂,就只得到一个背影,“进屋。”   姜式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男生倒是很积极,一进门就把姜式的拖鞋穿走了。   趿拉着拖鞋哒哒哒跟在牧楚为身后满屋子转悠。   牧楚为给他安排了客房,倚着门框:“你叫什么?”   “方可,牧总叫我小可就行。”他进了房间又探出半颗脑袋,看向还蹲在玄关找拖鞋的姜式,“这个哥哥也是哦。”   姜式愣了一下:“……啊。”   简直充满朝气啊,年轻人。   “你就住这里。”牧楚为很大气地说,“有什么需要的找姜式就行了。”   方可歪了歪脑袋,客房门不算宽,头发不小心蹭上牧楚为胸口的衬衫,他笑笑:“那就麻烦姜哥帮我拿条浴巾啦。”   牧楚为好整以暇地冲他一扬下巴:“去吧。”   挤在一个门框里的两人看起来像和乐融融的两口子,一起拿姜式当仆人使唤。   姜式好不容易找了双舒服的拖鞋换上,站起身,黑着脸活动活动手腕子:“老子只伺候瘫痪在床的废物,你俩谁想试试?”   方可赶紧咬住下嘴唇,一声不吭,无辜地偷瞄牧楚为一眼。   谁知牧楚为两手一摊,笑笑:“我劝你别试。”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情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好。   方可:“那浴巾……”   牧楚为指了指客房的柜子:“里头有一次性的,自己拿出来用。”   方可悻悻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姜式搞不懂,帮着方可使唤自己的是他,劝方可别招惹自己的也是他,一边煽风点火一边搅混水,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永远不明白。   他正想着,牧楚为突然从身后贴上来,松松环住他,鼻尖凑在他颈窝嗅了嗅,不满道:“还是火锅味。”   “你自己不也是?”姜式回怼。   “所以我要先标记呢,还是先把你洗干净?”牧楚为附在他耳边呢喃。   “你不是打了抑制剂嘛。”姜式缩了缩脖子,躲开温热的气息,“就不能消停点?”   “失效了啊。”牧楚为语气听上去竟有几分委屈,姜式知道是装的,但也拿他的厚颜无耻没辙,牧楚为继续装可怜,“饭桌上就差不多失效了,都怪你。”   “那你还挺有自制力的。”   就算抑制剂快失效了,也能做到在人前对他视而不见,姜式嗤笑。   牧楚为还没有笨到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   “你要我现在坐下来跟你彻夜促膝长谈,还是,”牧楚为扶着他的腰把人转过来与自己脸对脸,气息交缠,姜式的目光无处躲藏,而后牧楚为缓缓松开了圈住他的手,看似绅士一般温文尔雅地给足了他选择的余地,“谁都别废话,做完我直接给你转一笔钱?”   姜式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容易被拿捏了。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谁要跟你促膝长谈啊。”   得到答案。   牧楚为显然还不满足。   “所以,”牧楚为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后退一步,举手投足彰显游刃有余,“你能让我觉得这钱花得值么?”   姜式见他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等自己主动。   勒人颈子他有经验,搂人颈子他还是第一次,很别扭,胳膊僵硬地攀上牧楚为宽阔的肩,野蛮地一把将他脑袋压下来,梗着脖子送上自己的后颈。   他动作笨拙的投怀送抱引来牧楚为一阵轻笑。   “笑屁啊。”姜式尴尬得面红耳赤。   “姜先生,”牧楚为对着他滚烫的耳垂轻轻呵气,“花冤枉钱做你的回头客,我心甘情愿。”   姜式不愿意听床笫之间的虚情假意,红着脸去咬他的唇:“不是说别废话么!”   牧楚为低笑:“好。”   干柴烈火的两人差点没用信息素把客厅点燃了。   直到姜式听见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他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清明。   “回去。”牧楚为在他之前开了口,越过姜式的肩,看向客房门前的眼神变得阴冷,下命令,“把门关上。”   房门被手忙脚乱地关起来,甚至还上了锁。   牧楚为低头:“继续。”   —— tbc 第37章   姜式一个人从牧楚为的床上醒过来。   推开门就听见方可充满元气的声音,他不用看都能想到方可此时笑盈盈的脸。   说不上来为什么,方可这人,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他没精打采地走过去。   “姜哥!”方可突然叫住他。   姜式懒懒应了声:“啊?”   方可:“吃早餐。”   此时他才注意到,满满一桌的丰盛早餐!   以及餐桌旁的牧楚为。   “你……做的?”姜式愣愣地盯着方可眨了眨眼。   他立刻决定收回之前那句话,方可这人,他还是可以喜欢一下的。   方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买的啦,我听牧总说你做菜可好吃了,我不敢班门弄斧。”   牧楚为垂眼滑着平板,眼皮子都没抬:“我说还不错,没说可好吃了,不要添油加醋。”   方可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姜式走近了坐下来一看,牧楚为看起来忙碌实则是在打游戏,还玩得津津有味,百忙之中才抽出空来把咖啡杯往姜式面前轻轻一推。   “再倒一杯。”   “你他……”姜式咬牙切齿。   “麻烦了。”   “……”姜式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拿咖啡壶。   却被方可抢先一步。   方可顶开他的指尖握住壶柄,将咖啡缓缓倒入杯中,而后脑袋一歪,笑得双眼弯弯:“加不加奶?”   牧楚为:“什么都不加。”   方可:“好~”   姜式看着方可不嫌麻烦地帮牧楚为倒咖啡煮咖啡,他心想,年轻人还真有干劲啊,不禁对方可刮目相看。   而牧楚为在对方可说了声谢谢之后,把眼神从屏幕上稍稍挪到姜式脸上一两秒,淡淡一瞥,意思是,你看看人家。   “哦——”姜式会意。   举手之劳而已。   姜式丧着脸把碗里的豆浆也倒进了牧楚为的咖啡杯。   “加不加油条?”他问。   牧楚为看了一眼杯中惨不忍睹的豆浆拿铁,突然转头对方可说:“看见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吧。”   方可俏皮地偷笑了一下:“没事儿,姜哥有什么嫌麻烦的,丢给我就行。”   “他什么都嫌麻烦,除了揍人。”牧楚为揶揄。   “真有个性啊。”方可忍不住感叹,又好奇问,“姜哥是Omega吗?”   牧楚为忍俊不禁,闻言瞄了姜式一眼:“你看像么?”   姜式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搁,起身就走。   “你去哪?”牧楚为在他身后问。   “下楼。”姜式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三个字,“揍沙袋。”   餐桌上的欢声笑语顿时就断了。   被极致的安静取代。   等姜式换好衣服走出来,回头问了一句:“有谁要一起?”   方可赶紧埋头擦桌子。   牧楚为低头紧盯着屏幕,还若无其事端起他的豆浆拿铁抿了一小口。   “再拿老子取乐。”姜式给手腕缠上绷带,说,“把你俩挂起来当沙袋。”   姜式回来的时候,客厅没人。   方可从厨房拿来一颗刚洗的桃子递给他,笑得很甜:“回来啦。”   姜式:“你吃,我冲个澡。”   方可点点头:“那我给你放盘子里,你洗好了记得吃喔。”   “哦……”姜式还是不太习惯他小太阳一般四处散发的热情,又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姓牧的呢?”   方可指了指书房紧闭的门,然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牧总在忙。”   姜式随口应了一声,把汗湿的上衣扒掉扔进洗衣篮,就进了浴室。   结果洗澡出来发现方可竟然已经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正在阳台晾衣服。   “姜哥你还有什么要洗的,我顺手一起洗了。”   姜式愣在原地:“你……人也太好了吧??”   方可双眼闪闪发亮:“那我想学做菜,姜哥教我好不好?”   姜式哪好意思不答应?   “好。”他一口应下来。   没注意到书房门什么时候开了。   “你进来。”牧楚为说。   姜式不情不愿挪步进书房,关上门。   “之前没发现你那么好说话?”牧楚为调侃他。   “你堂堂一个老总,不好好忙工作,竟然趴门背后偷听?!”姜式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   牧楚为挑眉看着他不讲话,一副这是我家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样。   僵持一会儿后。   姜式撇了撇嘴角:“我承认我一开始看方可是戴了有色眼镜,我以为你家亲戚都跟你弟是一路货色,结果人家又勤快又不摆架子,大家都是寄人篱下的,我干嘛不跟人好好处?”   牧楚为:“谁说他是我家亲戚?”   姜式一脸不耐烦:“不然你妈还能要你照顾别人家亲戚啊?笨死了。”   大概是指桑骂槐地说了他弟坏话的缘故,牧楚为眼神明显暗了下来,半晌,他似笑非笑轻哼一声:“你真看不出他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姜式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你太欠缺危机意识了。”牧楚为啧啧摇头,而后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算了,给你个机会,你自己慢慢悟。”   —— tbc 第38章   姜式最讨厌牧楚为故弄玄虚对他打哑谜。   根本听不懂!   “姜哥……姜哥……”方可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此时此刻,他正陪着方可逛公寓附近的大卖场。   方可推着购物车,看见什么都兴致满满。   “姜哥喜欢吃什么?”   “都行吧。”姜式不挑食。   方可又问:“那牧总喜欢吃什么?”   “谁管他。”姜式想想就不爽,随手拿起一个红彤彤的番茄左看右看,他记得牧楚为说他一般不吃番茄,于是大手一挥,塞了满满一袋子。   “是不知道,”方可半开玩笑地问,“还是不告诉我呀?”   “我干嘛不告诉你?”姜式觉得莫名其妙。   “没没,我开玩笑的嘛。”方可赶紧摆摆手。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姜式从方可手里接过推车,边走边漫不经心开口,“但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那货嘴里都讲不出一句好话。”   方可忍不住捂嘴偷笑。   姜式:“笑什么?”   方可:“姜哥每次提起牧总好像都很嫌弃的样子。”   姜式毫不掩饰:“对啊,你没看错。”   方可眼神充满好奇:“那姜哥为什么还跟着牧总呀?”   姜式沉默了几秒,别过脸,避开他对八卦充满热忱闪闪发亮的双眼,摸摸鼻子:“还不就为那两个臭钱,不然能为什么。”   什么蠢问题。   姜式鄙夷,特意停下脚步警告他下次别问了。   方可乖乖跟在后头哦了一声。   教方可做菜实在是件麻烦事。   洗出来的菜叶子还沾着泥,姜式叫他用力一点,结果菜叶子就洗没了,剩光秃秃的菜根。   “姜哥给我示范一下吧。”   “这有什么好示范的。”姜式一把夺过来,对着水流搓搓洗洗,“洗干净不就行了?”   “那这个呢?”方可拿来西蓝花,左瞧瞧右看看,“这个形状不太一样诶。”   “拿来。”姜式没好气。   于是他像个大冤种一样,一边示范一边洗干净了所有食材。   切菜环节更是不省心,方可没两下就切伤了手指。   “!”方可瞪着伤口大惊失色。   这下连一句整话都不会说了,捏着手指姜哥姜哥的大声喊。   “喊什么喊。”姜式被吵得不耐烦,转头去拿了一块创可贴,扔给他,“自己贴上,快点,再等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于是他又顺理成章地切完了所有菜。   方可手指受了伤,又怕被热油溅,毫无疑问的,姜式又承包了整个炒菜环节。   其实他来炒也没啥大不了,只要方可别像现在这样,躲在他身后拼命拉扯他的衣角,大喊大叫:“油喷过来了!”   “别拿老子当肉盾!!”   一顿饭做得鸡飞狗跳,甚至惊心动魄,姜式黑着脸擦掉一脑门子汗,暗暗狠下心:“不会再教你第二次了。”   “别这样嘛。”方可乖乖把菜从锅里盛出来。   牧楚为很鸡贼地踩着饭点才走出书房。   一推门,就看见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姜式,和笑脸盈盈把菜端出来的方可。   牧楚为盯着姜式发笑:“怎么教人做菜还能搞得灰头土脸的?”   姜式一看他那副看笑话的表情就烦,不理会他的风凉话,径直入座。   “吃饭啦。”方可望着一桌子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次学做饭,牧总可别嫌不好吃啊。”   牧楚为倒是很给面子,仅仅只吃了一口就称赞:“不错啊。”   方可满眼惊喜:“真的吗!”   牧楚为垂眼盯着碗里的番茄,笑了笑:“嗯,不像是第一次做。”   方可长长舒出一口气:“我还怕我笨手笨脚的拖累姜哥呢。”   “你本来就在拖累我。”姜式实话实说。   “姜哥别生气嘛。”方可委屈巴巴地摸了摸指尖的创可贴,“等我伤好了肯定不拖累你。”   “受伤了啊?”牧楚为慢悠悠地问出一句。   方可温驯地抿着唇:“嗯。”   “严重么?”牧楚为问。   “姜哥说不严重。”方可眯起眼睛笑笑。   “噢?”牧楚为意味不明地看了姜式一眼。   “不是,你这话说得就很有问题……”但姜式一时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能窝着火闷头吃白饭,苍白无力地辩驳一句,“本来就不严重。”   “嗯,姜哥说得对!”方可用力点点头。   “……”姜式语塞,但还是窝火。   牧楚为隔岸观火,丝毫没遮掩唇角那点笑意。   “我找了一部好片子,咱们晚上看电影吧,姜哥。”方可讨好似的征求他同意。   姜式还在不爽,没搭理他。   结果到了晚上,等姜式洗了澡出来。   电影早就放到一半了,哪有半点要等他的意思。   伴随着影片悠扬的乐曲。   姜式盯着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温馨画面,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不是因为被落下。   也不是因为看见方可顶着一张可怜又无辜的小脸问牧楚为:“我是不是惹姜哥生气了?”   而是因为方可此时正明目张胆地穿着他的衣服。   —— tbc 第39章   方可察觉到背后那道瘆人的目光。   缩着脖子回过头,咽了咽唾沫,惨兮兮地开口:“姜哥我没衣服穿了……”   姜式直皱眉头:“关我什么事?”   方可搓了搓手臂,想要留住衣服,低声下气:“借我穿一晚上,就一晚上,你要是嫌我,我给你洗干净好不好?”   此刻他看起来像受害者,姜式反倒像那个无理取闹妄图强扒人衣服的混蛋。   “不好。”姜式脱口而出。   方可垂头丧气,低叹一声:“我错了,姜哥你别生气,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说着他恭顺小心地把衣服脱下来,抱在胸前,若有似无地遮住一点白花花的身子。   牧楚为清咳一声,顺手给他披了一条毯子。   方可瑟缩着抬眼瞄了一下牧楚为,短暂的四目相对,而后又可怜巴巴地垂下脑袋。   姜式一把夺过他怀里自己的那件廉价t恤,紧紧攥在手里:“你要什么叫他给你买,别抢我的。”   方可慌乱摆手:“我没抢……”   “都别闹了。”牧楚为终于开了金口,但只是淡淡一句,“吵到我看电影了。”   各打五十大板。   姜式冷冷丢下一句你们看,就冲进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方可仰着小脸,无辜地盯着牧楚为:“姜哥他……”   然而牧楚为却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也没对此事做任何表态,甚至连提都没提,反而不咸不淡地挑了句看似最没用的话说:“其实你不用总叫他哥,姜式比你小。”   方可一愣,不太明白话里的含义。   但他还来不及问,牧楚为已经跟进卫生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姜式搓得满手泡沫也不肯罢休,就像在跟自己较劲儿。   牧楚为斜靠在洗手池边,看他搓得通红的双手,低声问:“这件衣服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有。”   “限量的?”   “不是。”   “那为什么?”牧楚为不明白。   姜式闭着嘴不讲话。   “如果只是一件衣服……”   “这个破地方就只有这一件衣服属于我了!!”   姜式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还是爆发了。   他们口中轻飘飘的‘只不过是一件衣服‘,是牧楚为整个家里姜式唯一剩下的东西。   牧楚为擅自决定帮他搬家,彻底改变他的生活,却甚至懒得打个电话叫人把他的东西送过来,就这么丢弃在郊区那栋还在装修的房子里,转头扔给他一堆一次性生活用品。   姜式每次看着这些一次性用品就像在看他自己。   可笑他唯一买给自己的那双拖鞋,现在还穿在方可脚上。   “只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他们不屑一顾。   姜式咬着牙把便宜衣服当成两人的脑袋来拧。   听见姜式咆哮,牧楚为怔了一瞬。   “看什么看!”姜式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现在看明白了?”牧楚为半垂着眼,依旧是他捉摸不透的神色,嗓音低沉,“人家要抢的,可不止是你一件衣服。”   姜式脑子笨,现在才转过弯来。   姜式指甲深深掐进湿哒哒的衣服里:“都是你纵容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啊。”牧楚为大言不惭。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不是什么问题都能靠拳头解决的。”牧楚为抬手,指尖轻轻抚去他脸颊蹭上的泡沫,笑他,“哪有争宠都要老板手把手教的,笨死了。”   姜式赌气,狠狠瞪着他:“不会。”   牧楚为安闲自在一耸肩:“那就认输咯。”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回到沙发,摁下播放键,电影继续。   方可小心翼翼问:“他还好吧?”   牧楚为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电影。”   方可吃瘪,裹了裹身上的毯子,安安静静看电影。   身上突然一重。   方可抬头,视线正好对上居高临下的姜式。   姜式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眼神中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他面无表情地扔给方可一件一次性浴袍,说:“穿着吧。”   方可呆了一下:“你……不生气啦?”   “气。”姜式言简意赅。   眼睛还盯着荧幕的牧楚为哑然失笑。   “那……”方可心有余悸,顺势往牧楚为身边挪了挪,自然而然地占住了两人之间那点间距,“我道歉,你消消气,一起看电影吧。”   姜式想了想:“行。”   方可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空出来的位置,主动示好:“坐。”   “不用。”姜式根本不领情,抬起膝盖顶开牧楚为的手,大大咧咧往牧楚为大腿上一跨,“我坐这。”   牧楚为:“?”   —— tbc 第40章   牧楚为的视线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我看啥?”他问,语气听上去很无辜。   “我!”姜式唯我独尊。   这么硬核的争宠牧楚为还是头一次见。   他欲言又止。   方可却开口替牧楚为解围打圆场:“电影只剩半小时了,要不你先让牧总看完?”   姜式突然回头,气势汹汹死盯着牧楚为:“你就那么想看这电影吗?”   “我……”牧楚为选择谨慎发言,“其实还好。”   “他都说还好。”姜式又转头看向方可,“你算老几?”   姜式发现自己之前大错特错。   他每次发脾气都是冲着两人一起,无形之中把牧楚为生生推进了方可阵营,反而给自己孤立了。   失策!   见牧楚为都表态了,方可赶紧改口:“那,那我也不看电影了,看你。”   “我准你看了吗?”姜式凶巴巴的。   “这……”方可转头向牧楚为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牧楚为却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不让你看,你就把眼睛闭上嘛。”   碰了一鼻子灰,方可选择沉默。   姜式突然想起来:“我还真遇过有人找我拍电影的,就前几天在健身房,给我塞名片来着。”   “健身房?”牧楚为想了想,“圈子里有点水准的导演我都认识,不可能。”   姜式:“什么意思?找我就是没水准?”   牧楚为没回应他的质问,此刻他比较关心:“哪个不要命的敢越过我挖我的人,名片我看看。”   姜式去翻出来,扔到牧楚为面前,一脸傲气。   名片上果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   牧楚为拿着名片翻来覆去地看,眉头紧锁。   方可趁机刷存在感:“搜搜他的作品?”   牧楚为淡淡嗯了一声。   姜式其实也有几分期待。   方可一顿操作过后,干脆利落摁下播放键。   荧幕上赫然出现少儿不宜的画面!   “!”姜式目瞪口呆。   “你差一点就下海了啊。”方可叹为观止。   “你想拍这玩意。”牧楚为半眯着眼,笑容诡异深不可测,“早说嘛。”   “我没有!”姜式大吼。   “今晚拍?”牧楚为充耳不闻。   “都说了老子没有!”   “正好这儿有现成的——”牧楚为幽幽瞥了方可一眼,“摄影师。”   “那行。”姜式突然改口。   “!”这下改成方可目瞪口呆了。   这跟他来这里的职业生涯规划背道而驰。   “我尽力了。”方可披着毯子起身鞠了一躬,“但依然与二位格格不入,打扰了。”   于是他连夜吹干衣服,卷铺盖走人。   姜式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琢磨:“我还是搞不懂你妈为什么要弄这么个人来。”   牧楚为哼笑:“因为我刚离开几分钟,某人就把她给得罪了,是吧?”   猝不及防被翻旧账的姜式一愣。   “还看不出来?”牧楚为侧过身,笑他傻,“往我这儿塞人就是想把你挤走啊笨蛋,我倒想知道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老太太这么记仇。”   提起这事,姜式才觉得憋屈:“明明是我被羞辱,她凭什么记仇。”   闻言,牧楚为看起来倒不怎么意外。   姜式惊讶地发现,他没有为母亲辩解,也没有质疑姜式的可信度,只是一言不发默默望着姜式。   姜式嘟囔:“你们有钱人都挺欺负人的。”   牧楚为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容里透出一丝无奈:“委屈你了。”   姜式却立刻警惕:“怎么突然开始说人话了,你有什么阴谋!”   牧楚为好笑:“对你说什么都是浪费,睡觉。”   “那就拿钱补偿呗。”姜式随口一说。   “好。”   他没想到牧楚为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再想开口说什么,就只听见黑暗中平稳的呼吸声了。   第二天起床果然在洗漱台发现了属于他的杯子和牙刷。   他满嘴泡泡嘀咕:“说好的给钱,结果一把破牙刷就把我打发了,小气。”   “说我坏话就不能背着我么?”牧楚为双臂抱胸靠在门口。   姜式喉咙里咕噜咕噜再把水吐掉:“就是说给你听的。”   “你不是嫌这个公寓没有东西属于你吗?”牧楚为叫他把脸擦擦干净,“跟我来。”   姜式不意外地看见了他被丢在别墅里的旧东西和一些买来的新东西,比如新拖鞋。   姜式身上优点很多,知足算一个。   “谢啦。”他说。   “这也属于你了。”牧楚为说得稀松平常,就跟送拖鞋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以至于过了老半天姜式都不敢确信:“你说这块地毯还是这一整个门?”   “是这层楼的泳池和健身房。”   “送……我了?”姜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牧楚为云淡风轻一点头:“你一个人用,不准其他人进来,尤其是那种莫名其妙的三流导演。”   姜式突然想起:“那我也没法兼职做私教了?”   牧楚为:“什么兼职??”   姜式解释道:“就是这栋公寓里有几个年轻太太,问我能不能做她们的私人教练。”   牧楚为脸色一变,耐着性子提醒他:“可你根本就不是健身教练。”   “我也是这么告诉她们的。”姜式挠了挠后脑勺,“但她们说不介意,还说一周两次就行,其实不会耽误你的行程,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商量一下。”   “嗯,乖。”牧楚为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转头就往安保黑名单又多加了一串名字。   —— tbc 第41章   姜式游了两个来回,发现牧楚为竟然破天荒地一大早出现在泳池边,还穿着泳裤。   “你来干嘛?”姜式摘掉泳帽,仰头看他。   “来找我的私教啊。”牧楚为在池边坐下来,池水漫过膝盖,微凉,他不紧不慢开口,颇有微词,“明明是我花的钱,怎么差点还被别人用了。”   姜式鄙夷:“你还真是一分钱都不白花啊。”   “商人嘛。”牧楚为笑笑,招手要姜式过来,“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你以为挑白菜啊。”姜式一边抱怨一边往牧楚为身边走。   牧楚为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水滴,随着睫毛眨动,滚落的一瞬间牧楚为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去接。   “教练肺活量一定很高吧?”   牧楚为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搞得姜式懵懵的。   “什么?”姜式还在发懵。   也不等他反应过来。   牧楚为已经把指尖的水滴转而抹在了姜式水润饱满的唇珠,缓缓摩挲。   “我们来试试。”牧楚为把他前额的碎发轻轻抚上去,顺毛摸,摸到后脑时稍稍用了点力,把水里的人往自己身前带,噙着邪笑哄骗道,“姜教练一口气能憋多久,好不好?”   姜式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被他渐渐摁进水里。   他看着原本干燥蓬松的发丝浸在清澈池水中来回浮动,随着姜式的动作,浅浅涟漪浮荡在他腿间,那丁点凉意根本抚不平他沸腾的燥热。   “咳咳……”姜式呛了口水,猛地浮出水面,扶着牧楚为的膝盖咳嗽,连那双平日里满含野性的眸子此刻都湿漉漉的,他边咳边骂,“操,老子不玩了……”   他一定不知道,他骂人时小酒窝时隐时现的样子杀伤力削减了大半,牧楚为默默想着。   姜式还在骂:“滚蛋,老子正经私教,凭他妈什么干这个!”   “正经?”牧楚为用指腹在那张咒骂着的嘴唇上揉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姜教练以为那几个贵妇找你是做什么正经事?嗯?”   姜式对肮脏的富人圈又多了一层新认知。   “合着你们这圈子就没个正经工作是不是!”姜式一脸嫌弃。   “有。”牧楚为下水把人抱起,架住他的双腿缠在自己腰间,要姜式只能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靠在自己身上,“你一开始就告诉她们你是我的人,就有。”   姜式大翻白眼:“我总不能逮谁跟谁说我被你包养了吧!”   “为什么不能?”牧楚为反问。   “你还是闭嘴吧!”姜式把他往水里推。   “好。”牧楚为也不挣扎,还笑,顺势往后倒进水里,只是抱着姜式的手从头到尾没松开过。   气泡缓慢上浮,两人则一同下沉。   闲在家不务正业了好多天的牧总终于踏出了家门。   目的地却不是公司而是一座古堡酒庄。   “你现在跟你弟弟反过来了?”姜式揶揄,“他们小两口替你接管公司,你替他当个纨绔。”   牧楚为不甘示弱,也调侃道:“你现在讲话越来越像个贤内助了。”   姜式脸色微变:“放屁。”   牧楚为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的反应,而后笑笑:“这次是正事。”   姜式却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那我来干嘛?”   “我易感期才刚过,不确定喝了酒会怎样,以防万一,”牧楚为伸手摸摸姜式的头,“我得随身带着我的抑制剂啊。”   “你才是抑制剂。”姜式吐槽这个称呼真难听,没水准,并把牧楚为之前的抱怨奉还给他,“这种日子我还得过多久?”   牧楚为哑然失笑:“你是一直这么记仇还是只对我这样?”   姜式双手插兜,一脸拽样:“一直这样,怎么了?”   牧楚为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姜式也懒得自讨没趣,转身走上露台。   俯瞰阳光下大片葡萄藤,背靠石砌的砖墙写满岁月的沧桑,品尝杯中香气馥郁的红酒。   他就这么在露台呆坐到天黑。   偶尔偷瞄一眼,没看见牧楚为干任何除了独自喝酒之外的所谓正事。   又呆坐到半夜,姜式实在不耐烦,冲进屋:“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牧楚为缓缓睁眼:“几点了?”   这货竟然睡着了?!   姜式气血直冲天灵盖:“你家里没床是吗!还跑山里来拿老子喂蚊子!”   牧楚为食指抵唇:“嘘。”   姜式捏紧了拳。   牧楚为拨通电话,眉间紧蹙,却还是耐着性子开口:“你放我鸽子。”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很陌生,姜式从没听过。   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清透又有几分慵懒:“你约我啦?”   牧楚为面上波澜不惊,声音沉了几分:“你说呢?”   “啊哦——”男人笑意更浓,“我给忘了。”   牧楚为:“耍我?”   “怎么会?”男人否认,并没什么诚意地解释道,“最近忙画画呢,这样吧,周末给你展示展示我的成果。”   牧楚为虽然面色不善,但还是“嗯”了一声应下来。   不可思议!   姜式还是头一次见牧楚为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一定是位不得了的大佬吧,姜式想。   —— tbc 第42章   到了周末,姜式被带去一场拍卖会。   严肃场合要求穿正装,姜式浑身不自在,没两分钟就把领带给扯了,领口的两颗扣子也解了,看着一个个自命不凡的名流落座前挂着假笑虚与委蛇,他就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牧楚为见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转头对戴着白手套姿态优雅的侍者说:“给他拿根棒棒糖。”   侍者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姜式盯着手里的棒棒糖:“哄小孩呢?”   他说完突然意识到,没准还真是哄小孩的玩意。   “你小时候就拿这个哄你弟啊?”姜式一脸嫌弃。   牧楚为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像是在夸他聪明,说:“吃吧,吃着安静点。”   姜式没好气:“我又没吵。”   他剥开糖纸把糖叼在嘴里,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他站起身指了指会场没人的角落,示意自己要去那儿接电话。   结果牧楚为不同意:“就在这里接。”   姜式横了他一眼又坐下来,刚一拿起手机。   牧楚为又说:“摁免提。”   “屁事真多。”姜式咬牙摁下免提键,“喂?”   “你周二晚上没班吧,柿子。”是以前一个宿舍的室友。   身旁的牧楚为笑吟吟地悄声学了一句:“柿子。”   姜式伸手去捂他的嘴,无奈道:“我天天都有班。”   “请一天假呗,老李请吃饭,这货有女朋友了等不及要嘚瑟一下,正好咱哥几个好久没聚了,来一趟呗。”   姜式下意识往牧楚为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牧楚为的脸还被自己捏着,赶紧收回手,用眼神无声询问:“可以么?”   牧楚为看上去十分为难:“我想想吧。”   知道是故意刁难,姜式别过脸去不愿再看他。   电话那头又问了一句:“怎么样?”   姜式:“我再问问老板吧。”   “行,拜。”   姜式挂了电话之后,随手翻开拍卖画册图,叼着棒棒糖还一副嚣张样,说:“一会儿你拍一个,我砸一个,反正老子没钱赔,大不了去坐牢,跟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这么凶?”牧楚为非但没感受到威胁,反而被逗笑,“我又没说不让你去,还不是要看你自己表现如何。”   知道他所谓的表现是什么意思。   “走,去厕所。”姜式把棒棒糖从嘴里抽出来发出‘啵‘的一声脆响,唇角还黏着甜味儿,他丧着一张逼脸肆无忌惮地往嘴里指了指,“要放什么东西进来随便你。”   牧楚为攥着他的手把棒棒糖重新塞回他嘴里:“安静吃……”   “哥!”   姜式最讨厌的声音突然出现。   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充满火药味。   “怎么还把他带到这种正式场合来啊……”弟弟转头就向哥哥抱怨,“你不怕别人都以为哥你眼光有问题吗?”   牧楚为不咸不淡地瞥了弟弟身旁的严颂一眼:“你不也不怕么?”   严颂脸色难看。   姜式一口咬碎嘴里的糖,叼着根小棍儿,一记眼刀横扫兄弟二人:“你俩再阴阳怪气一个试试!”   牧楚为耸了耸肩一副打算置身事外的样子。   弟弟不怕死地凑到姜式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挑衅:“你不会以为挤走一个方可就赢了吧?”   姜式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拎开:“滚远点。”   严颂想冲上前护妻,又突然想起上一次颜面扫地的那一摔,于是冷着脸提醒姜式:“公众场合最好有点教养。”   被牧楚为不动声色地默默看了一眼,姜式才松手。   还顺手把嘴里的小白棍儿抽出来,拉开严颂的西装口袋,扔进去。   严颂正要发难。   只见牧楚为唇角浅浅勾出一抹彬彬有礼的笑:“他年纪小不懂事,严先生,你吃软饭这么久了你也不懂事?”   啧啧,这家伙讲话还真是不好听呐,姜式偷笑。   严颂脸色黑沉,又不敢撕破脸,于是冷冷道:“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家,没什么丢人的。”   牧楚为正要开口就被弟弟及时转移了话题:“哥,孟卿回国了。”   他说话间有意无意给了姜式一记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情形像极了姜式老妈常听的有声小说里霸道总裁的归国白月光戏码,姜式嗤之以鼻。   “我知道。”牧楚为淡然开口,“我就是为此来的。”   姜式这才反应过来,孟卿,就是那个敢放牧楚为鸽子的男人。   —— tbc 第43章   幸好两兄弟的座位离得远,姜式庆幸。   拍卖师介绍展品时姜式百无聊赖玩起座椅表面的绒布来,他敞开腿,露出底下的椅子,拿指尖在细绒上写字画画。   牧楚为余光瞄到他的幼稚行径觉得好笑,面上依旧正经八百。   “这个你觉得怎么样?”牧楚为突然问。   姜式抬起头呆愣愣地“啊”了一声。   他随便看一眼,吧啦吧啦一堆英文他就看清一个‘PINK STAR‘,用他不怎么样的英文水平跟图片上下文一联系,大概能知道是颗粉钻,至于什么Fancy Vivid Pink什么IF他倒能认全每一个字母,但合在一起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我不懂。”姜式坦然承认,但他确实被这小玩意起拍价后头的零震撼到了,光是数都数得他眼花缭乱。   “我知道。”牧楚为当然没指望他能对着一颗钻石侃侃而谈,“所以我只问你觉得怎么样。”   姜式听出来了:牧楚为对这小玩意感兴趣。   “自己问你弟去,别问我。”姜式回想起上一次帐篷事件的不愉快,低头往绒布上写了个‘狗东西‘,没好气,“别到时候又来怪我眼光差。”   牧楚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原来你离家出走是在气这个啊。”   “我没有。”姜式面无表情。   再说他也不算离家出走,那又不是他家。   牧楚为突然侧过脸,深深望着他的眼睛:“你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我都可以买给你,但别让我去猜。”   姜式:“我开口了啊,我就想要请一天假,你不也没同意么。”   牧楚为沉吟半晌,说:“三小时,吃一顿饭够了。”   “我五年级我妈都没管这么严了!”姜式不服气讨价还价,“半天总行了吧!”   “行。”牧楚为指尖叩了叩手腕上的表盘,“如果你到点了还不回来,我就报案。”   “有病。”姜式骂他。   牧楚为满不在乎地扯了扯袖子,随手把号牌丢给姜式:“举一下。”   “哦。”姜式听话也随手举了一下。   “最后一次!五亿五千万!”   拍卖师击槌,成交。   姜式顿时感觉后脖梗子僵硬,舌尖发麻:“你……刚那一下,花了五个亿?”   牧楚为支着下巴,笑得耐人寻味:“是你花的。”   姜式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被卖到拍卖场洗盘子了,牧楚为就已经转头把全部注意力投入到下一件展品上了。   姜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个热闹。   那是一副看起来像小学生蜡笔画的油画,姜式半点也看不懂。   这次不是他露怯,满场的名流似乎也没谁能看得懂,大家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懵圈的状态。   底价三百万。   满座寂静如深潭死水。   偶尔有一两声加价10%的喊价听起来都很虚。   “三百九十万一次。”   “一个亿。”牧楚为把号牌从姜式手里拿回来。   喊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出价。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我的天!   姜式赶紧低头继续玩他的绒布画,假装不认识旁边那人。   他非但没觉得这种一掷千金让人脸上有光,反而有种全场就他们被当成冤大头看的丢人现眼既视感。   如果说花五个亿抢一颗粉钻还能称得上是有钱人的恶趣味,那花一个亿捡一副没人要的画简直就是落人笑柄!   姜式觉得在座各位都想笑,只是不敢。   他听见背后有人窃窃私语。   “前两年,莫奈的睡莲池与玫瑰落槌都才一点三亿多不是吗?”   “这什么意思啊?”   “不太懂,但牧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   姜式刚要开口提醒,又突然想起被牧楚为调侃的那句‘贤内助‘,于是他干脆闭上嘴免得自作多情。   直到拍卖会结束。   签署了成交协议,结算了价款和佣金。   姜式才开口问:“你真看得懂那副画?”   “怎么看不懂?”牧楚为云淡风轻一笑,“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能画出来了。”   于是一个亿的画就这么被随手塞进后备箱。   姜式目瞪口呆:“原来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牧楚为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来,对面传来的声音姜式前些天才听过。   是那个叫孟卿的男人。   “多亏牧总捧场,现在找我约画的人都排到明年啦。”   原来那幅天价油画正是出自孟卿之手。   而花了一个亿当冤大头的牧楚为只笑着回了句:“应该的,你下次准时出现就行。”   那头的声音依旧慵懒随性:“当然~”   姜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一个亿,只是买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姜式自嘲地笑笑,牧楚为哪是什么冤大头,替他担心的自己才是。   挂断电话,牧楚为在车里闲聊时提起:“粉红之星还在海外,要过几天才能取货。”   姜式翻白眼:“要我跑腿得加钱。”   几个亿都花了,牧楚为却突然开始从他身上省这点小钱,一口拒绝:“那算了,我还是亲自去吧。”   “合着就对老子一个人小气!”姜式暗骂一句脏话。   然后转过头看窗外不搭理他。   直到那价值五个亿的钻戒被串起来当成吊坠挂在姜式脖子上,随姜式一同出现在舍友吃宵夜的烧烤摊上的那一天,姜式才终于不骂牧楚为小气鬼了。   —— tbc 第44章   那天,牧楚为是在姜式出门前,十分稀松平常地把粉钻挂在了他脖子上。   半点都没有配得上这颗钻石的隆重场面。   仿佛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牧楚为紧贴着他的后背,撩开他有些长的发尾,把细链拧紧,透过镜子看了一眼,笑笑:“你意外的适合粉色。”   璀璨剔透的粉色很衬姜式白皙的皮肤和锁骨,又恰好与他那张具有侵略性的帅脸形成一种矛盾的互补。   牧楚为已经在思考把家里的围裙和家居服统统换成粉色的可行性了。   “我为什么要戴这玩意出去聚餐?”姜式满脸黑线。   “为什么不?”牧楚为反问。   “你要不还是直接报案吧!”姜式死死瞪着镜子里的牧楚为,“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我第一次送你东西,被你吐了满满一箱子。”牧楚为伏在他颈侧,半垂着眼悠悠摇头,“如果第二次送你东西又被弄丢的话,我会难过的。”   “说什么鬼话!”姜式看着他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就来气,“那两箱土特产根本就是你不想要的,算哪门子送我东西!”   这玩意怕也是谁不要的吧。   姜式低头看着那颗扎眼的粉钻,一肚子火却偏偏怎么也发不出来,他在心里痛骂自己没出息。   “不许弄掉了。”牧楚为一口狠狠咬住他的腺体,“不止粉钻,还有我的信息素。”   “嗷!”姜式吃痛。   牧楚为则目光灼灼盯着镜子满意地笑出声:“好啦。”   姜式咬牙切齿:“你这样他们就都知道老子被标记了!”   “怎么了?”牧楚为笑得瘆人,“你是去相亲的?”   “当然不是。”姜式还是不爽。   “那你怕什么?”牧楚为反客为主,倒审问起他来了。   “怕个屁,不是你自己最怕跟老子扯上关系了吗?”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仇呢。”牧楚为笑他小气,指尖缓缓从他滚动的喉结滑至胸前的钻石,低声说,“这小玩意全世界仅此一枚,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它被我拍走了,那么,它出现在你脖子上意味着什么?还用我说么?”   姜式想说富有限制了你的想象,这玩意就算放在我们小老百姓面前我们也分不清真假,更别说戴脖子上了。   但牧楚为的意思他懂。   这钻石,就是一块昂贵的狗牌。   用来宣示主权,告诉别人,姜式有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所以姜式一出门,就把这玩意塞进衣领内侧,捂着。   老同学聚在一起闹哄哄的,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喝不完的酒。   姜式虽然不善言谈,听着也开心。   老李作为全宿舍头一个有女朋友的,可给他得意坏了,夸下海口:“等我结婚,你们都来给爸爸当伴郎,听见没?”   “你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人家给你踹了,谁给谁当伴郎还不一定呢。”   姜式喝着小酒,跟着笑:“就是。”   “我来晚啦。”   姜式抬头看向走进来的人,不满顿时都写在脸上。   他低声问老李:“他又不是咱宿舍的,来干嘛?”   老李嘿嘿笑:“哎呀就隔壁寝室,分那么清干嘛,他听说咱要聚就主动问我时间地点,我也不好推啊。”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少不了那么一两个特别爱显摆的同学。   而眼前的吴嘉就是一个。   姜式懂事早,向来省吃俭用,于是总能成为吴嘉第一个拎出来衬托自己的牺牲品。   姜式读书时脾气还是收敛不少的,主要是怕爸妈被叫去学校低三下四给别的家长道歉,所以能忍则忍,不能忍他就干脆翘课,一走了之。   果然不出所料,吴嘉一出现,屁股还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开始了表演:“刚度假回来,倒时差呢,大家多担待。”   “……”姜式心想你这时差要是不声不响地回家倒了,那你不得亏死。   “柿子最近做什么呢?”吴嘉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之前去你打工那酒吧,你都不在,我一问才知道他们说你打架斗殴被开了,你说这多不巧。”   “是不巧。”姜式沉着脸,“你来早一点,我就能连你一起殴了。”   “火气真重。”吴嘉摸摸鼻子笑,“我还想说你要是没地方去,我给你介绍呗。”   姜式哦了一声:“我现在干兼职。”   吴嘉朝他端起啤酒杯:“我们那儿缺保安,感兴趣不?”   “哪里的保安?”姜式感兴趣,同时也勉强举起了酒杯,跟他碰了碰。   姜式心想等哪天年老色衰了,被一脚踹掉的时候,能有点小钱傍身,再找个清闲的岗位呆着,挺好。   他心里正默默打着如意算盘。   却听吴嘉说:“拍卖行。”   “噗——”姜式一口啤酒差点全喷出来。   “诶,我这段时间不是出国度假去了吗?但我听同行们八卦都传疯了,牧楚为你们听说过吧?”吴嘉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他早些年不是跟孟卿不清不楚的嘛,最近又养了个小的在身边。”   “有钱人嘛,这种操作挺常见的。”   大家脸上都没出现什么意外的表情,除了姜式。   “对,但接下来人家的骚操作咱就看不懂了。”吴嘉挑了挑眉,说,“这人在同一场拍卖会给白月光和替身都高调拍了展品,一点儿没藏着掖着,我听说人家孟卿还没答应跟他复合呢,他就敢明目张胆地把正宫和小情儿都摆台面上来了,真羡慕。”   姜式一声不吭盯着杯子里的啤酒发呆。   吴嘉:“柿子你跟着我混不会亏待你的,你那兼职总不能干一辈子吧?”   姜式心虚地扯高衣领,把原本就藏在衣服里的粉钻遮得更彻底更严实,才捧起啤酒杯,闷头喝酒:“怎么可能干一辈子呢。”   —— tbc 第45章   姜式头一次庆幸烧烤摊烟味儿重,掩盖了一切气味,也就没人察觉到他被标记了。   酒还没喝几瓶,攒局的老李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举杯:“那什么,也不早了,咱最后再碰一杯,我就先回去陪女朋友了啊。”   “重色轻友!”   “得了吧,你要能脱单你肯定更夸张。”   老李哈哈笑着又抬了抬手里的酒杯:“来来来,把我的好运传给在座的各位!”   众人纷纷举杯:“接!”   等老李一走,吴嘉迫不及待开口点评道:“我还是觉得男人应该先发展事业,恋爱什么的,应该先放一边。”   杯中啤酒,姜式一饮而尽。   然后看在要给自己介绍工作的份上,姜式拍拍他的肩,说:“交不到女朋友的,都这么说。”   大家笑成一片。   “还真不是,追我的人不少。”吴嘉一本正经,“只是我想先立业再成家。”   “人各有志呗。”姜式耸了耸肩。   “但我觉得你也应该这么想。”吴嘉再次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生活都还没稳定下来,急着找什么男朋友?”   ?   姜式赶紧瞄了四周一眼,好在舍友们酒酣耳热正喝到兴头上,没人注意到他俩的谈话。   “谁找男朋友了,别造谣。”姜式说。   “味道。”吴嘉指了指自己的后颈,语气里充满失望,“我认识的姜式,比Alpha都强,可不是恋爱脑。”   “谁他妈恋爱脑。”姜式随口胡诌,“那是抑制剂的味道,你闻错了。”   吴嘉也没深究,反而问他:“你有车么?”   “没。”姜式波澜不惊,“怎么,你要送我一辆?”   吴嘉露出一副‘果然啊‘的表情,笑笑:“我的车停在路口,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今天来喝酒的你开什么车?”姜式只觉得他脑子有病。   吴嘉:“我叫代驾。”   姜式:“我走两步就回去了。”   几瓶酒下肚,等散场的时候,吴嘉好说歹说,就是非要拉着姜式去坐他的车,简直莫名其妙。   姜式被死缠烂打拖到路口。   直到亲眼看见那辆车,才彻底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要送自己回家,这是换了辆好车不炫耀一把他烧得慌。   “好了好了,车呢,吴总也展示过了。”姜式笑出声,“现在可以放我自己走路回家了吧?”   “你进去坐一次,顶配。”吴嘉喝多了一边死拽着他不放,一边絮絮叨叨指挥代驾师傅,“往右打方向盘,别蹭着了,我这可是新车……诶诶诶!!离远点!那辆车我可剐不起!”   姜式像看戏一样看热闹:“吴总还是个指挥家啊。”   “妈的酒都吓醒了。”吴嘉擦擦脑门上的汗,“卧槽谁把这种车停路边啊,缺不缺德?”   姜式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辆车有点眼熟,再一看,车里走出来的人更眼熟。   牧楚为背靠着车,指了指表盘:“只剩十分钟了。”   姜式反驳:“我跑回去只要两分钟!”   “行。”牧楚为不计较了,面上维持着优雅风度,可是眼神盯着姜式被拉住的那只手从头到尾没挪开过半分,“不介绍一下?”   吴嘉使劲揉揉眼睛,再看一眼那辆豪车,又转头看看姜式,疑惑道:“债主?”   “差不多吧。”姜式抽回手,介绍道,“吴嘉,我同学。”   吴嘉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姜式看向牧楚为,迟迟无法开口。   “嗯?”牧楚为就这么静静等着他介绍,半点没打算给他糊弄过去的机会。   “我老板。”姜式说。   “老板?”虽然是事实,但牧楚为看起来对这个称谓显然不太满意。   得知不是债主后,吴嘉明显松了一大口气,他递上自己的名片:“幸会幸会。”   牧楚为却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   吴嘉悻悻收回名片,捂着嘴,却没意识到自己喝了酒声音很大:“你老板不太好相处啊,怪不得呢,我看你在他这儿,转正是没戏了,你还是跟我去……”   “转正?”牧楚为眼神充满玩味地看向姜式。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姜式慌忙解释。   “哪个意思?”牧楚为咄咄逼人。   “我们那儿福利贼好!”吴嘉还一直念叨个没完。   姜式一时间手忙脚乱简直不知道该先捂住谁的嘴。   左右为难之际,他选择发疯。   “他是我干爹,满意了?”   姜式吼完,丢下两个面面相觑的男人,自己转头上车了。   —— tbc 第46章   回去的路上,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车里一阵沉默。   很快就进了公寓车库,牧楚为率先开口,对司机说:“你下班吧。”   司机离开后,牧楚为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走不走?”姜式问。   见牧楚为不回答,他打算自己开车门上楼。   却被牧楚为猛然一把捏住了腕子。   姜式:“?”   “承认是我的人,让你觉得丢脸了?”牧楚为用指腹来来回回揉搓他的手腕,力道渐渐加重,根本不顾他白净的皮肤被搓得红肿发烫。   “没。”姜式想把手腕抽回来,却被紧紧抓住不放,他发脾气,“给老子松手!”   牧楚为板着脸:“这话你怎么不对你同学说?”   姜式回想起刚才牧楚为看向两人的手时的不悦眼神,越想越莫名其妙:“我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你喝醉还把我给咬了你忘了?”   “那这个呢?”牧楚为松开他的手腕,曲起指节往他脖子处轻轻一勾,把藏在衣领里的粉钻拎出来,眼神冷冽,“为什么藏起来?”   “我怕被偷才……”借口说到一半,姜式突然反应过来,“我干嘛要跟你解释,你心血来潮要我戴着出门我听了,要我一身信息素见人我也听了,要我按时回来,你自己看看,现在还没到点,我什么都听你的了你凭什么冲我撒气!!”   姜式一肚子火只发泄了一半,还有一半他自知没有发泄的资格,从听到替身这个词的那一刻起他就默默憋在肚子里,越憋越委屈。   人家不答应跟你复合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拿我当出气筒,姜式憋屈极了。   “我又没做错什么……”姜式把嘴唇咬得惨白,“就因为我穷我不重要,所以我遭受你什么样的对待都活该,对吧?”   牧楚为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爆发给吓住了。   “你在说什么啊?”牧楚为眉间紧蹙。   “我不要你的臭钱了!”我也不要你了,姜式咬紧了牙关心想,“哦,还有这个破东西!”   他狠狠一把将链子扯断。   脖子上立刻浮现一道鲜红血痕。   他像察觉不到疼痛一样直接去伸手开车门。   这次牧楚为赶在他跑掉之前就眼疾手快把车门给锁了。   直接掐灭他罢工的念头。   “把你车砸了你信不信!”姜式威胁。   “砸吧。”牧楚为说完这两个字就沉默不再说话了,他转过头去,安静盯着窗外黑漆漆的车库,一言不发。   姜式不知道他这又是唱哪出,也不讲话。   僵持良久。   “冷静了?”牧楚为才幽幽开口。   姜式:“……”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牧楚为疲惫地摁了摁鼻梁,轻叹,“我花那么多钱讨你欢心,你连个笑脸都从来不给我,你想出去玩,纵使我再不情愿也还是答应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应该满意么?连姜式自己都困惑了。   或许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替身他应该要满意。   于是他回答:“没有。”   “那为什么怕被人知道?”牧楚为这次语气缓和了许多,回过头,静静望着他。   姜式垂眼避开牧楚为炙热的目光。   “嗯?”牧楚为还在等待他的答案。   这家伙明明用了那么多次的冷眼旁观来教他认清,他就是个拿不出手的地下情人。   现在却反过来问他为什么。   真有意思。   “我不想被你开除的那天,沦落为全城的笑柄。”姜式拧不过牧楚为,选择实话实说。   而且他预感那天很快就要来了。   “我什么时候……”牧楚为突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   姜式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盯着鞋面发呆。   看他倔强又无措地垂着头。   他不说,牧楚为也拿他没办法,抬手在他脖颈已经凝固的伤口边缘摸了摸:“不管从别人嘴里听到什么,在问过我之前,都别信。”   “你嘴里又有几句实话?”姜式嘟囔。   “那就谁的话都别信。”牧楚为从座位上捡起那颗价值五个亿的粉钻,重新放进姜式手里,“信你自己看见的。”   姜式低头望着掌心里那条沾血的残破链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牧楚为无奈:“我不是拿你撒气,我就是在气你,懂么?”   “不懂。”姜式脱口而出。   “我不介意你时不时闹闹小脾气。”说着,压迫感渐渐从牧楚为的眼底溢出来,他嗓音低沉,“但我介意你总把离开挂在嘴边,还介意你被别的男人触碰时毫无自觉,记住了?”   “谁管你介意什么。”姜式骂骂咧咧。   见这臭小子油盐不进。   “我现在把锁打开,”牧楚为干脆开门见山问,“你会跑么?”   姜式:“跑了又怎样?”   “也不会怎样,只是——”牧楚为吐出一口气,缓缓靠在椅背上,翘着腿,轻描淡写道,“你还能跑去哪儿呢?我的车往你住的老小区门口一堵,街坊四邻不就都知道你在外头有干爹了?”   姜式总能被他的无耻惊到讲不出话。   开了锁,牧楚为走下车,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十分绅士地把姜式请出来。   紧接着握住他那只被吴嘉抓过的手,顶开指缝,蛮不讲理地十指紧扣。   姜式没反抗。   牧楚为满意地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脸,笑意盈盈:“姜姜,只要你乖,我什么都给你。”   姜式看他,像看一个狂热的疯子。   —— tbc 第47章   月光洒在姜式白净的身子上。   那条沾血的细链此刻正紧紧勒着姜式的嘴角,勒出一个微微翘起的弧度。   “笑起来多好看呐~”牧楚为夸他。   而那颗蒙上了一层清冷月光的红粉钻石被他咬在嘴里,随着牧楚为的动作频率,一下一下,与雪白的牙齿轻碰出清脆声响,璀璨的钻石切面在舌尖染上一层朦胧水雾。   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粉嫩。   显然只咬腺体已经无法满足牧楚为病态的占有欲了。   在他卡着姜式成结的一瞬间。   “操!搞什么?!”   姜式惊恐的表情显然有取悦到他,他摸摸姜式的小腹,安抚道:“别怕。”   姜式目光呆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牧楚为亲亲他的嘴唇,把粉钻从他嘴里叼出来,怕他误吞。   姜式止不住浑身颤抖。   牧楚为不准他清理,也不准他吃药。   而是侧身抱着他,一遍一遍地抚摸他的肚子。   像是对里头有着什么令人后怕的期待。   姜式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他越是这样,牧楚为就越满意。   姜式一转头看见那家伙眼里满溢的愉悦就不爽:“你喜欢Omega害怕你,那你从一开始就找错人了。”   牧楚为埋在他颈侧肩窝笑:“才不是。”   姜式把脑袋转回来,翻了个白眼。   “这里。”牧楚为的手慢慢伸向下方,指尖划过大腿,摸到姜式曲着的膝盖,对着圆圆的骨头一阵揉捏,爱不释手一般,他说,“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轻易踢碎我的额骨,对吧?”   姜式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但你没有。”牧楚为越说笑意越浓,“你选择了怕我,姜姜,是你让着我得寸进尺的,我怎么能不喜欢?”   姜式:“我只是不想坐牢。”   牧楚为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发烫的耳朵:“嘴硬。”   这时候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姜式拿过来一看,是吴嘉。   他生怕牧楚为听到自己在找后路又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想了想,还是拒接好了。   哪知就在他犹豫这一秒钟的当下。   牧楚为已经从他手中顺走了手机,还明目张胆接听了他的电话。   吴嘉:“喂,你到家了吗?”   “到家?”牧楚为哼笑一声,“我们都睡了,看来新车速度不行啊吴先生,还是在市区买套房吧。”   了不得,论装逼这位更是重量级。   电话那头一阵尴尬沉默。   姜式伸手去拿手机,被牧楚为抬手躲了过去。   “是干爹啊。”吴嘉讪笑。   姜式听了忍不住偷笑,被牧楚为捏脸,他龇牙。   “有这闲工夫扰人清梦,不如想想,”牧楚为也不恼,漫不经心道,“你在干爹面前有什么优势,想好了,我让助理联系你。”   “我……”   “这个电话你就别再打了。”   牧楚为挂断电话,姜式都惊呆了。   “你是……要面试他么?什么意思啊?”姜式摸不着头脑。   “我是在帮你清理不必要的麻烦。”牧楚为把手机还给他,说得理所当然。   “这人是爱嘚瑟了一点。”姜式想,但麻烦还算不上吧,毕竟他还指望人家找工作呢。   “很多时候炫耀是因为自卑。”牧楚为笑笑,“知道么?”   姜式不信:“他有什么好自卑的?”   牧楚为浅浅望着他,意有所指:“他得不到喜欢的人注意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说,我?!!”   操。   姜式一阵猛摇头。   “你别把所有人的青春都说得那么脏好吗!!”姜式拿枕头把整颗脑袋蒙住,大吼三声。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同学会,要怎么回想以前挤公共大澡堂的日子。   牧楚为把枕头从他脑袋上拿开,随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丝,故意问:“不感动?”   姜式脸色难看:“妈的你现在让我觉得每一次搓背都不单纯了!!”   牧楚为眯起眼睛:“搓?背?”   姜式:“喂你那又是什么眼神?澡堂子没听说过啊?”   牧楚为缓慢眨了眨眼。   “那就闭嘴。”姜式不高兴,“麻烦你们这些贵族学校的少爷不要再毁掉我们小老百姓的青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喜不喜欢,我们光是应付习题和老师都够累了,食堂的难吃饭都要抢不过来了,没你们那种风花雪月!”   “你真要跟我比谁习题刷得多?”牧楚为笑着看他。   姜式想了想,没好气:“不是叫你闭嘴嘛。”   “闭嘴?”牧楚为指腹轻轻揉捏他的耳垂,看着粉色的耳朵在指尖变红,一语道破,“可你刚才铺垫了那么长一段话,不就是想套我的风花雪月么?闭嘴了还怎么让你套话?”   被戳破小心思,姜式感觉十分难堪。   一把拍开牧楚为的手,死死捂住耳朵:“屁!你想说老子也不听!”   —— tbc 第48章   翌日,姜式一反常态没能爬起来晨练。   牧楚为喝完咖啡看完了新闻,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他快步往卧室里赶。   床上那团蒙着脑袋的被窝一动不动。   “姜姜!”牧楚为猛然扯下被窝一角,露出那颗凌乱的脑袋。   “干嘛啊别吵——”姜式紧闭双眼,不耐烦地皱眉翻了个身。   牧楚为松了一口气,笑骂他懒。   却在触碰到他额头时,被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怎么发烧了?”牧楚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着急。   “我哪知道。”姜式懒懒睁眼,又闭上,“你别吵,我睡一会儿就……”   他话还没说完整。   “喂,你过来一趟。”牧楚为电话都已经打完了。   很快,上次那位医生就出现在了姜式面前。   当他看清被窝里的人是姜式时稍微愣了一下,检查一番,再次看向牧楚为时,眼神中多了一丝同情与钦佩,倒霉鬼牧总还是没能摆脱这位战斗力爆表的Omega啊。   “就是发热,没什么其他症状,无大碍。”他说着说着,还贴心地补了一句,“发情期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牧总放心。”   毕竟他也是有幸亲眼见证姜式发情期破坏力的幸存者之一,适当的安抚工作还是有必要做的。   只不过不是对患者,而是对患者的倒霉鬼Alpha。   牧楚为眉头依旧紧锁,没有半分放松:“他还发着烧,你连病因都找不出来我怎么放心?”   这个态度倒让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牧总怎么突然转性开始担心起眼前这位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他没生病,发热是因为身子骨生涩……”   姜式听不下去:“闭嘴。”   “怎么会?”牧楚为一本正经,一副就事论事的严谨态度,纠正医生,“我们昨晚又不是第一次了。”   姜式脸色黑沉:“你也闭嘴。”   医生看上去有些为难:“那可能就是太激烈了,吃点退烧药就……”   “更激烈的一晚上都来过三次。”牧楚为打断医生的话,眼神不悦,“你还想不想干了?”   医生直呼冤枉:“可是我说用仪器探进去检查是牧总不让的啊。”   牧楚为:“……”   气氛尴尬,当然,更尴尬的是姜式。   姜式咬牙切齿:“我只是发烧,揍你们俩的力气还是有的,别逼我。”   牧楚为趁着他张嘴,一抬手,把药和温水都一股脑喂了进去。   “咳咳……”姜式呛个半死,“谋杀啊!”   牧楚为一脸无辜:“我弟以前不乖乖吃药,我就这么喂他的。”   “我不是你弟!”姜式咳着瞪他。   “睡觉啦。”牧楚为不理会他的小脾气,自顾自给他掖好被角,用被窝把他裹成软乎乎一团,然后突然转过头看向医生,“成结昨晚倒是第一次,跟这个有关吗?”   “啊!!”姜式无地自容,暴跳如雷,打算爬起来跟牧楚为拼了。   “应该有关,总之没大碍的。”医生瞄了一眼被姜式扯着衣领死死摁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牧总,小心询问,“需要镇定剂吗?”   牧楚为被压着动弹不得,却一脸清闲自在地冲他摆摆手:“不用,你走吧。”   医生感叹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死到临头还那么从容。   牧楚为仰躺着任由他掐住颈子,只拿手背贴贴姜式的额头,轻声说:“我担心你嘛。”   姜式瞬间没了脾气,只剩羞耻。   他甩甩脑袋,撇开牧楚为的手,赌气翻身钻回被窝里:“假惺惺的,谁稀罕。”   “你呀……”牧楚为侧身靠在床头,隔着被窝轻轻拍了拍,“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姜式小声抱怨:“信你,你哪次没坑我……”   吃了药的缘故,睡意渐浓,他越说越困,眼皮子渐渐合上。   就在他睡着的前一秒,他似乎听见牧楚为云淡风轻地随口提了一句。   “睡吧,睡醒了跟我回家吃饭。”   “?”姜式瞌睡都吓醒了。   “家宴啊。”牧楚为的提醒让姜式回想起那个自己被中途赶下车的庄园。   “为什么!”姜式不知道这家伙又动什么歪脑筋,“为什么连我也要去,我不是……”   拿不出手吗?   姜式撇了撇嘴,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牧楚为悠悠一声轻叹,垂眸看他:“我怕不带你,你又胡思乱想。”   放屁!   姜式一个字都不信。   绝对有什么坑在等着他。   姜式:“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说晚了。”牧楚为耸肩笑了笑,“我已经告诉他们今晚要带你回家了。”   —— tbc 第49章   姜式始终坚持不踏进牧楚为家门半步!   奈何吃了退烧药,半梦半醒间被牧楚为抱起来换了衣服打包塞进车里,一路上昏昏欲睡任人摆布。   牧楚为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烧没退,眼皮懒懒耷拉着,脸颊泛红,他半开玩笑道:“要是你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要不我把这家药厂收购了,你说好不好?”   姜式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他在牧楚为眼底看见了几分认真。   姜式眼皮子打架,硬撑着打了个哈欠以示鄙视。   牧楚为失笑,轻轻抚上他的双眼:“再睡一小会儿吧。”   姜式不想,但也只能乖乖睡着。   车子开得缓慢平稳,一路睡得很沉。   醒来时,正好听见牧楚为说:“退烧了。”   “哦。”虽然不发热了,但他还是感觉虚脱无力,最后挣扎,“我走不动,不去了。”   牧楚为也不点破,笑笑说:“我抱你。”   姜式想了想,改口:“我这样不礼貌。”   这点牧楚为深表同意,但不介意:“你平时也不礼貌呀宝贝。”   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宝贝搞得姜式一阵恶寒。   干脆说了实话:“我不喜欢你家里人。”   “没关系。”牧楚为坦然,“他们也不喜欢你。”   果然。   “你他妈就想看我被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姜式揉了揉眼睛,“是不是?”   牧楚为捉住他的手,要他别揉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说不是,你信么?”   姜式:“狗才信。”   牧楚为摸摸他被搓红的眼睑,没再说什么。   姜式最终还是被赶鸭子上架半扶半抱着进了庄园,一路上脸比鞋底子都黑。   见到牧楚为家人也没个好脸色,冲牧楚为母亲翻了个白眼就当打招呼了。   弟弟皮笑肉不笑:“装都不装了?”   姜式反手甩他一中指:“对。”   他又不是来嫁入豪门的,既然心知肚明对方根本看不上自己,那还装模作样演什么毕恭毕敬。   “不是吃饭么,饭呢?”姜式反客为主,他丧着一张讨债脸催促,“菜都不上在这儿废什么话?”   一旁的严颂都惊呆了。   “哥。”弟弟冲牧楚为使了个眼色,要他好好管一管自己的人。   牧楚为无奈地看了姜式一眼:“介绍一下,这是姜式,我的……”   “不用介绍。”姜式打断他,“吃完我就走。”   在众人面前,母亲端庄大气,丝毫不介意姜式的冒犯,反而替他打圆场:“年轻人嘛,有个性。”   要不是见识过这女人的另一副嘴脸,姜式都差点感动了。   他两手插兜,无视女人直接与她擦肩而过,自己找饭桌去了。   留下牧楚为给母亲赔笑脸。   姜式知道接下来是熟悉的母子情深把自己晾在一边的场景,所以他看都懒得看,打算找到饭桌,自己吃了就走。   他们有钱人屁事那么多,给他们留点剩菜就行。   在房子里转悠老半天,都没看见餐桌。   牧楚为轻咳一声,指节抵着唇,低声说:“这是会客厅,餐厅不在这里。”   刚好经过的弟弟听了个正着,没忍住,噗嗤一声。   被嘲笑的姜式黑着脸,自顾自找了张沙发大大咧咧就地躺下,很拽,谁都不放在眼里:“上菜了叫我。”   牧楚为摸摸他的额头,解释:“他病了,不舒服。”   弟弟哼笑一声。   母亲在对面沙发坐下,佣人端上现切的新鲜果盘,母亲和蔼地对严颂说:“孩子,给小姜拿点水果,别怠慢了客人。”   哟,母子情深又多加了一位。   现在整间会客厅,就他一个外人了,姜式笑笑。   “好的。”严颂彬彬有礼,拿小银叉扎了一块水果,递过去。   “我来就好。”牧楚为顺手接过来,挥了挥手,打发他退到一旁。   被牧楚为当成佣人的严颂脸上无光,却也没表现出来,笑着小声提醒:“哥,还是给自己留点退路吧。”   “不用。”牧楚为也笑笑,“我的路,你还碍不着。”   两人目光都默契地不看向彼此,眼底都含着没温度的笑意。   姜式最讨厌听他们打哑谜,从牧楚为手里顺走水果,躺着吃。   “多吃点。”弟弟笑他,“以前吃不起吧?”   姜式面无表情:“嗯。”   “那更要多吃点了。”弟弟嘴角笑意更深,露出两个酒窝,“以后怕是更吃不上了。”   姜式不搭理他,吃水果,仰头盯着牧楚为看。   用眼神说:“满意了?”   而牧楚为也只是拍拍他以作安抚。   姜式就知道这个宠弟没下限的家伙靠不住,不意外却失望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女人要小儿子坐到身旁去,假模假样地训了他几句,又对大儿子说,“你弟弟啊,脑子跟不上嘴,直肠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弟弟不乐意地喃喃一声:“妈……”   牧楚为笑容里充满溺爱,摇了摇头:“小乘他只是单纯。”   单纯。   姜式差点当场笑出声。   “是啊。”母亲担忧地叹出一口气,“家里人都了解,但就怕小姜会介意。”   牧楚为又叉了一块水果,堵住姜式的嘴:“他不会。”   姜式肚子里憋着火,像只仓鼠一样鼓动腮帮子把水果往嘴里塞。   这时,一道苍老却充满威严的声音突然出现。   “开饭。”   —— tbc 第50章   这是姜式第一次见牧楚为口中的老爷子。   家族真正掌权的话事人。   在他面前,牧楚为和严颂的滴水不漏看起来都像是孩童过家家。   苍老下垂的眼皮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锋芒,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穿。   他的存在,让饭桌变得像会议圆桌。   沉闷且严肃,没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直到他本人开了金口。   “楚为,”他放了筷子,拿餐巾沾了沾布满皱纹的嘴角,不苟言笑道,“新工厂的项目怎么还没进展?”   省略一切嘘寒问暖,直接开门见山。   比起跟儿子吃饭,更像是在对下属训话。   牧楚为也放下筷子,毕恭毕敬:“遇上了一些麻烦。”   他说这话时,余光瞥向餐桌上默默进食的严颂。   “麻烦?”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厉声呵斥,“我看是色迷了心窍。”   整个饭厅突然寂静,所有人屏住呼吸。   “咳咳……”姜式正好被汤烫了舌尖,咳嗽不止。   引来其他几人不屑的目光。   好在他早已习惯,满不在乎。   根本不等牧楚为开口解释,老爷子质问他:“孟家那小子一回来你就沉不住气了是吧?”   哦,原来说的是孟卿。   姜式羞愤地紧紧捂住喉咙,懊恼自己被烫的不是时候,显得自作多情,像个笑话。   “没有。”牧楚为当然否认,眼神却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只是同学间偶尔联系一下,没别的。”   姜式拿纸巾的手狠狠一顿。   他到此刻才发现,原来那晚牧楚为说的根本不是吴嘉,而是他自己。   说什么炫耀是因为自卑,得不到喜欢的人注意,搞了半天,牧楚为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他自己。   为博美人一笑在拍卖会一掷千金,也只得到一通电话感谢,牧楚为怎么不疯呢,姜式想笑,又偏偏笑不出来。   咳得嗓子生疼。   连姜式都能一眼看出牧楚为言辞闪烁,老爷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不怒自威,出言提醒:“别跟那小子走太近。”   牧楚为笑容透着几分不自然:“我现在有姜姜了。”   “?”姜式心底一凉。   果然有坑,姜式没猜错。   牧楚为破天荒带他参加家宴,踏进这个他配不上的门槛,目的就是为了拿他给白月光挡枪。   姜式呆呆盯着空盘子,自嘲地笑出声。   然而更可笑的是——   老爷子目光淡淡扫过来,却根本没在姜式身上多停留一秒。   再次看向牧楚为时,满眼写着‘别拿这种货色来糊弄我‘的明察秋毫,而后又突然像个慈父一般,恩威并施,笑着说:“你是乖孩子,自己有分寸就行。”   挡枪失败。   弟弟朝姜式投来一个耻笑的眼神。   姜式简直如坐针毡。   餐桌上每一道不善的目光都在看他笑话,十分刺眼。   他感觉难堪到了极点。   刚刚退了的烧又上来了,眼睛又热又酸涩。   牧楚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在餐桌底下悄悄用掌心摁住他的腿,假惺惺地安抚他:“别往心里去。”   姜式厌恶极了,抖腿甩掉他的手,咬牙警告他:“别碰我。”   牧楚为喉结一动,压低声音:“别闹,回去说。”   “滚。”   姜式攥着筷子的手狠狠掐进肉里。   他埋下头,拼了命地往嘴里塞食物才勉强压抑住自己,没掀桌子。   而牧楚为,只是默默在一旁看着。   此时,老爷子又突然开口:“下个月,能落实吗?”   牧楚为的脸上出现了极少见的为难:“有一些困难。”   老爷子眉头一皱:“什么困难?”   这事连姜式都知道,大概就是死人坑那问题。   有钱人忌讳多,他一直是知道的。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牧楚为居然答:“有一些款项还没收回来,暂时无法动工,我……”   “我进公司这段时间追回来一些债。”安静作陪了一整顿晚餐的严颂,不紧不慢开始了他的进攻,“其实没那么困难,哥。”   —— tbc 第51章   “噢?”老爷子看向严颂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赏,而更多的则是质疑,“楚为,怎么回事?”   牧楚为垂眸:“我的问题,是我态度不够强硬。”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把整个身子往严颂的方向倾了一些,示意他继续。   “而且我已经看过选址地的踏勘反馈了,一切正常。”严颂胜券在握,慢条斯理走出最后一步棋,将牧楚为一军,“当地村里头上上下下的关系我都打点过了,现在拿下那块地,能比哥开出的预算还低。”   老爷子缓缓撩起眼皮,看不出那双凌厉的眼睛里此时正酝酿着什么情绪,他面沉似水,就这么一言不发,静静等着牧楚为作出解释。   偌大的餐桌顿时安静下来。   就是这一刻,说出那块地有问题。   不仅能灭掉严颂的锐气,还能让他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看起来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   牧楚为竟然选择了退让:“青出于蓝啊。”   就算还在气头上,姜式都难以理解。   一时之间,他都要怀疑被老爷子说中了,这家伙就是色迷了心窍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爱干不干,等牧楚为变成穷光蛋,姜式第一个辞职走人。   就在姜式连怎么打包行李都想好了的时候。   他听见老爷子说:“既然这样,那就让能胜任的人来,楚为,项目交接一下,给小颂做。”   峰回路转!   姜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的节节败退都是演出来的,全是假的。   牧楚为以退为进,就是为了顺理成章把那块烫手山芋丢给严颂。   姜式甚至都开始怀疑,牧楚为这个人,有一句话是真的吗?有一个眼神不是算计吗?   在他眼里,自己又还剩多少能榨取的利用价值,想想都感觉后脊凉嗖嗖的。   姜式停下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抬眼看了看面上风平浪静,眼底却藏不住雀跃与得意的严颂。   他故作沉稳,宠辱不惊道:“我一定不会让伯父失望。”   这时弟弟突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马上就不是伯父啦。”   母亲半是嗔怪半是好笑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出息。”   姜式用余光瞄了一眼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头,又瞄了一眼看起来像是以若无其事来掩盖内心挫败感的牧楚为,忍不住在心底嗤笑,老狐狸才是青出于蓝。   女人又转过头来替大儿子说情:“楚为这么多年来为了这个家任劳任怨,他太忙了,偶尔失误一次也是情理之中,你也别太责怪儿子。”   老爷子闭目养神,良久后,缓缓睁眼:“所以我才让小颂帮忙分担一些,楚为,你不会看不出这是为你好吧?”   一家之主忌惮孩子翅膀变硬。   所以,他既要硬生生掰断牧楚为一半翅膀,还要他感恩戴德。   而牧楚为也不负众望。   不仅全盘接受,甚至还主动退位让贤:“当然,其实我好多年都没有好好休假了,幸好小颂来了,我跟着沾沾光,我手头的项目暂时都麻烦小颂帮忙管理一下吧,我想陪姜姜出去度假散散心。”   他大手一挥,干脆自断羽翼,以表忠心。   姜式面无表情,心想你他妈爱跟谁去跟谁去,老子哪儿也不去,别拿我说事。   牧楚为以一道肉麻至极的眼神笑眯眯地望过来。   姜式冷着脸用嘴型无声回了个“滚”字。   此时严颂的得意之色凝固在眼中,逐渐变成疑惑,进而被满满的戒备取代。   老爷子眼神复杂,看向牧楚为时多了一分质疑。   牧楚为当即表态:“家里需要搭把手我随时回来,家人永远是第一位的。”   沉吟半晌,老爷子闭眼扬了扬手:“去吧。”   女人莞尔:“这孩子打小就把自己逼太紧了,散散心是好事,去吧去吧,有什么需要就给家里打电话。”   而接下来,牧楚为说出了整个晚上最令姜式震惊的一句话。   姜式清楚地听见他说。   “谢谢义父义母。”   —— tbc 第52章   回去的路上,姜式丧着脸一句话都不讲。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憋在心里。”牧楚为慢慢凑近,“你一题一题问,我保证实话实说,好不好?”   姜式瞥他一眼,挪远点。   “你再赌气,咱们也得睡一张床啊,”牧楚为不要脸地又贴过去,循循善诱道,“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是不是?”   姜式终于开了口:“我睡客房去。”   牧楚为摇摇头表示没戏,再开口就是惊人内幕了,他直言:“我是金家收养的孤儿。”   “?”姜式一脸‘你谁啊老子跟你很熟吗你他妈玩什么自爆‘的震惊与茫然。   “我带你回家,就是想要对你毫无保留的,你问,我什么都会告诉你,银行卡密码都行。”牧楚为一把握住姜式的手腕,往胸口摁,“你快问。”   “再动手动脚给你胳膊卸了!”姜式猛甩手。   奈何牧楚为狗皮膏药似的根本甩不掉。   “你问嘛。”牧楚为不依不饶。   姜式一时之间被他没脸没皮耍无赖的样子给惊住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老狐狸吗?   姜式勉强开口:“那你弟……”   “小乘是货真价实的金家少爷,义父义母老来得子,就给宠坏了,所以我顶着义子的头衔接手金家大小事宜,说白了,其实就是一条替金家卖命的狗。”牧楚为眼底也看不出什么波澜,就是平静地陈述过去,语气稀松平常到让姜式误以为在谈论的是某个陌生人。   这家伙怎么做到的!   三言两语还给姜式搞得有点同情心泛滥了,赶紧打住,姜式在出声安慰之前瞬间清醒过来,闭上嘴,及时止损。   “现在小乘长大了,要成家了,老爷子正好可以借机让我和严颂相互制衡,谁也不能独大,金家坐收渔利。”牧楚为说着说着竟然笑了。   姜式不知道他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只随口敷衍了一句:“你都知道是老头子搞的鬼,干嘛还那么恨严颂?一山不容二狗?”   牧楚为非但不恼,还笑意更甚:“他可没我狗。”   “你还挺得意呗。”姜式一脸鄙夷。   牧楚为悠哉地点点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侧过脸来反问:“可是,谁说我恨他了?”   姜式诧异:“不恨你把人家往死人坑里推?”   “我的东西该抢还是得抢啊。”牧楚为说得理所当然,“至于恨,那属于个人情感,我对他没有,之前或许有点嫌恶吧,现在没了。”   姜式:“为什么?”   “小乘把他正式带回家的那一晚。”牧楚为垂眸一笑,而后抬眼,目光灼灼望过来,“我遇见了你。”   姜式僵硬地别开脸:“哦,所以我才应该恨他。”   牧楚为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硬生生掰过来与自己四目相对,他说:“我什么都说了,该你了。”   姜式心想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听的八卦。   他盯着牧楚为的眸子,没给什么好脸:“什么?”   “能不能告诉我,”牧楚为轻柔地用指节抚蹭他的下巴尖,“你到底在气什么?”   姜式冷着脸,哼笑:“你怎么有脸问?”   “是因为他们的态度吗?”牧楚为问完自己怔了一下,而后无奈笑笑,“你看,我说不想猜,还是破例了。”   姜式:“用得着猜么?你不就是故意带我来被羞辱的?”   “不管你信不信,看你被他们轻视绝对不是出于我本意。”牧楚为眼神微动,“但我必须说实话,他们的反应……我不意外。”   姜式顿时心下一凉,死死盯着他:“那你现在满意了?”   “嗯。”牧楚为眼底没有闪过哪怕一瞬间的愧疚与心疼,只有固执,“至少我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了,他们没把你放在眼里,就不会来烦你,我当然满意。”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姜式都气笑了。   昏暗的车内只有牧楚为的眼睛是亮的,他嗓音低沉:“是。”   姜式有点麻木:“我不信。”   “抱歉,虽然是故意的,但我其实不想害你难堪。”牧楚为松了捏住姜式下巴的手,转而揽过他的肩头,动作很轻,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我最难堪的一面也展露给你啦,我们扯平,好不好?”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   姜式看着抓住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牧楚为,平静地想着。   你对金家来说是一种退而求其次,我对你来说也是。   我们都心有不甘,偏偏还舍不得逃。   挺荒唐的,姜式呆呆地想着。   或许这也能算作一种扭曲的惺惺相惜吧。   莫名的苦涩从他麻木的舌尖蔓延开来。   自从被牧楚为发现了自己吃软不吃硬这点之后,这家伙装乖卖惨的功力突飞猛进。   牧楚为把姜式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肩窝,低顺着眉眼,楚楚可怜:“姜姜,我打小就没有爸爸妈妈……”   “扯平!”姜式不耐烦地反手掐住牧楚为喉结,吼他,“你他妈闭嘴!”   结果不仅没起到威慑作用,还正中下怀。   牧楚为拿下巴尖讨好似的蹭了蹭姜式的手背,低哑着嗓子对司机说:“停车,你下班了。”   —— tbc 第53章   “怎么样?”牧楚为问。   姜式曲着双腿,光脚踩着座椅,把裤子拉链往上一扯:“什么玩意怎么样?”   牧楚为目视前方,没看他,语调耐人寻味:“车技。”   姜式嫌他无耻懒得搭理他。   牧楚为漫不经心:“问你呢。”   姜式不胜其烦,侧过身,一脚踩上牧楚为的命根子,恶狠狠道:“怎么!你他妈裤子一提老子就得给你五星好评是不是!”   逗急了。   牧楚为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我可是这辈子第一次给人当司机啊。”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挪下来捉住姜式的脚腕子,指腹在脚踝骨处反复摩挲。   会错意的姜式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又给了牧楚为一脚。   “你再动。”牧楚为减速,“我又要停车咯。”   这下姜式老实了。   “那你放手。”姜式晃了晃脚尖。   牧楚为听话松了手,但却在他试图抽回脚的瞬间,又摁了回去:“就放这。”   姜式时常觉得跟他变态的喜好格格不入。   “早知道应该收下那女人给的见面礼的。”姜式恨恨地瞪牧楚为一眼,“现在看来还真用得上。”   牧楚为笑笑不接话。   姜式不满:“笑什么笑,你又知道她送老子什么了?”   “不知道。”牧楚为摇摇头,“但不难猜。”   姜式半信半疑:“那你说。”   “我从小在金家长大,义父对我,虽然谈不上疼爱,但养育之恩是有的,他告诉我,我们是家人,无论发生什么,家人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牧楚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在怀念还是感伤,“但这个家,只能是金家。”   姜式眨眨眼,不是很明白。   “姜姜。”牧楚为侧过脸,轻笑,“阉掉的狗才是最忠心的。”   姜式有点懂了:“所以你……”   “我不能,也不会有自己的小家庭。”牧楚为手握方向盘,平静地盯着路面,“所以如果那个见面礼让你觉得很冒犯,也别生气好么?那不是冲你,是冲我。”   被反过来安慰的姜式半点没觉得解气,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说:“晚了,已经气过了。”   牧楚为失笑:“怎么不往好的方面想呢?”   姜式斜眼盯着他:“什么好的方面?”   “我不会被逼着联姻甚至不用相亲。”牧楚为挑着眼角调笑道,“你稳坐江山呐。”   这也是你退而求其次的原因吧。   姜式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你想去哪?”牧楚为突发奇想问他,“度假。”   姜式盯着道路旁一排排后退的路灯发呆:“哪儿也不想去。”   牧楚为:“上次不是你说想公费旅游的嘛,怎么又不想了?”   姜式随口问:“哪个上次?”   牧楚为:“去村子里那次啊。”   沉默了两三秒。   “你记我说的话干嘛?”姜式顿时无名火起,“当呈堂证供啊?”   姜式很讨厌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   莫名烦躁不安。   或许是姜式潜意识里清楚自己不是这份温柔的第一选择,又或许是被牧楚为的阴晴不定传染了。   总而言之,都怪姓牧的!   姜式气鼓鼓的:“你就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吗!”   牧楚为:“哪样?”   姜式:“睡觉,给钱,然后对我视而不见。”   牧楚为好笑:“怎么又闹脾气?”   姜式:“要你管。”   进入车库。   牧楚为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   这次离得远,姜式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啥,牧楚为简短回了两个“嗯”,挂电话时,姜式无意间瞄到屏幕上的孟字。   果然不出所料。   牧楚为揣上手机,开口对他说:“正好,哪儿也不用去了。”   姜式眼神飘向黑漆漆的窗外,故作不经意地问:“他愿意跟你见面了?”   故意没点明这个‘他‘是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牧楚为也从没藏着掖着。   “嗯。”牧楚为的坦荡让他恨得牙痒痒。   但姜式也只“哦”了一声,解开安全带,默默下车。   关上车门,牧楚为又说:“你也一起。”   姜式:“?”   —— tbc 第54章   午饭都没吃!   姜式不理解凭什么大中午就要来人家门口等着。   更不理解的是,自己居然还真的跟着来了。   孟卿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   扎在姜式心里酸酸胀胀的,一晚上辗转难眠。   就算是他,也想看看,这个能被唯利是图的老狐狸捧在心尖儿的白月光是个什么样子。   “嗯?头发什么时候弄的?”牧楚为突然凑近,用指尖拨弄着他翘起的发梢。   “游完泳去楼下理了个发,不行啊?”姜式脑袋往后让,不给他碰。   “不止理发吧。”牧楚为耸了耸鼻尖,“还喷了发胶。”   “烦不烦!”姜式心虚地一把将牧楚为推搡开,“你家楼下洗剪吹那么贵,能免费做造型我干嘛不做!”   他才不想被嘲笑精心打扮来应战。   丢死人了!   好在牧楚为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笑吟吟的样子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别笑!”姜式一巴掌摁住他那张笑脸,眼不见为净。   此时,门突然开了。   “牧总,请。”来人看上去像是住家阿姨,满脸笑容热情亲切,领着两人往屋里走。   房子的装修很抽象,跟满地堆着的画一样抽象。   大白天窗帘都紧闭不透光,客厅开着几盏很艺术的灯,光线昏暗,就亮一些氛围感。   没猜错的话,客厅中央的人就是孟卿。   隔着一段距离,姜式细细打量,孟卿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Omega,纤细的骨骼,白皙的身体,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衬衫,两条腿光着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头发微长,凌乱而慵懒的散落在肩头。   他看起来似乎刚起床,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却漂亮得像精致的白瓷艺术品。   再对比自己的精心准备——姜式透过一个玻璃制品看见自己刻意抓过的头发,凶巴巴的脸,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十分可笑。   姜式呆愣在原地。   刹那间心里有了一种冲动。   是被牧楚为家里人羞辱时都不曾有过的,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还看?”牧楚为用指关节轻轻碰了碰他的脑袋,把他失礼的直勾勾的目光往一侧顶开。   看都不给看,姜式嘟囔:“小气。”   不过想想这家伙病态的占有欲,姜式不意外,只嗤之以鼻。   于是他不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牧楚为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径直走去孟卿身旁。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姜式根本不想去听。   他就这么远远看着。   牧楚为西装笔挺,孟卿慵懒随性,颇有一种金童玉女的味道。   姜式不想太狼狈,趁着两人谈笑风生谁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在屋里随便找了个角落,掏出手机给吴嘉发消息:   「你上次说那保安工……」   他的退堂鼓艺术表演还没开幕,就听见孟卿刻意提高音量问:“煎蛋你要溏心的还是全熟的?”   姜式做贼心虚,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尴尬地指了指自己:“问我?”   孟卿半捂着嘴悄悄对牧楚为说:“他怎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牧楚为揉了揉眉心,走过去,站在姜式面前,居高临下,问他:“你要躲到哪里去?”   “我还要跟你们吃饭啊?”姜式表现得不情不愿。   “不是你一路上都在喊饿么?”牧楚为直接上手把他拎了过去,“不吃午饭啦?”   姜式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   孟卿还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哦,不然我也不想留他吃饭的。”   牧楚为一脸嫌弃:“你以为我想啊。”   而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跟自己较劲的罪魁祸首,无奈摇了摇头。   “诶?”姜式眨眨眼。   他发现,两人的相处好像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怎么回事?   “他家阿姨手艺很不错,要尝尝么?”牧楚为问他。   “那就尝尝吧。”姜式有些别扭地瞄他一眼。   “你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孟卿盯着牧楚为啧啧称奇,“我要不要再给你俩备张床,睡个午觉再走呗。”   姜式:“不要了吧。”   牧楚为:“他说不要,那就算了吧。”   孟卿一脸的不可思议,最后鄙夷地瞥了牧楚为一眼,伸了个懒腰往餐厅走。   姜式盯着他纤细的背影。   呆呆地问:“我和他……有哪里像啊?”   牧楚为一头雾水:“你和他哪里像了?”   —— tbc 第55章   阿姨手艺确实不错,很好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我说你能别盯着我看了吗!”姜式额角青筋暴起,恶狠狠瞪向孟卿。   孟卿一口不吃,就默默支着脸,饶有兴趣地来回盯着姜式看。   “我好奇嘛。”孟卿偷笑,“什么样的Omega能入我们牧总的眼,我总得看看呀。”   姜式吃人嘴短,埋头干饭不讲话。   牧楚为眼皮子也不抬:“他吃饱能把你房子拆了。”   “唔~”孟卿更感兴趣了,“果然不一般。”   这算哪门子不一般!   姜式充满怨气地从碗里抬眼瞪牧楚为,没想到竟真从那家伙脸上看出一丝得意。   看错了吧!   姜式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地嘀咕:“我没有那么蛮不讲理……”   牧楚为做他坚实的后盾,为他正名:“你有。”   姜式一筷子插在距离牧楚为手指半公分的位置:“闭嘴。”   牧楚为笑着耸了耸肩,默默把手从危险边缘挪开。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孟卿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人缘这么差,原来是因为没人敢叫你闭嘴啊。”   姜式有点好奇:“你人缘差么?”   牧楚为淡淡道:“他说的人缘是指跟他乱搞的野男人。”   “!”姜式猛地一把捂住嘴。   野男人!姜式感觉打探到了不得了的八卦,或许还触碰到了牧楚为的逆鳞也说不定,他斜眼瞄过去,牧楚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眼底此刻酝酿着什么情绪。   但这老狐狸占有欲爆发的时候疯得不像话。   他深感自己陷入了危险修罗场。   如果两人因为野男人闹起来,自己该帮谁。   路见不平,他当然应该帮同为Omega且体力明显处于劣势的孟卿。   但……但牧楚为给他开工资啊!   “想什么呢?”牧楚为在他发愣的眼前打了个响指。   “啊?”姜式眼睛扫了一圈。   幸好,风平浪静。   “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孟卿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侃侃而谈,“咱俩交情怎么来的?还不是上学那会儿我看你可怜没朋友,一个心善就交友不慎了呗。”   “明明是不甘心被我踩在脚下当万年老二,接近我就是想套学习方法,结果发现不是方法的问题,是脑子的问题,打不过,就只好加入。”牧楚为轻轻戳破蛋黄,金灿灿的溏心在白瓷盘里缓慢流淌,他笑笑,“别往脸上贴金。”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争强好胜要面子啊。”孟卿挑眉看向姜式,“今天是因为你家小宝贝在这儿才这样么?”   被点名的姜式眨眨眼,表示很冤。   牧楚为抵着下巴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找你是说正事的,别扯没用的。”   “是是是。”孟卿露出满意的笑,“你弟弟找的那个愣头青带人上门强硬讨债的光荣事迹都已经传遍了,放心。”   牧楚为浅勾着唇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把蛋黄一口吞下,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溏心。   孟卿啧啧两声:“你之前消极怠工那会儿就挖好的坑吧?故意把外债当成破绽露给人家小年轻,够阴的啊你。”   姜式不理解:“讨债强硬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牧楚为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笑不讲话。   “有大问题。”孟卿指尖一下一下点着大理石桌面,给他解释,“他看到的是债,而我看到的都是姓牧的送出去的人情和收回来的人脉,现在他突然强硬地横插一脚,打破了平衡,但凡手头上还有合作项目的公司被他釜底抽薪讨了债,随便扯一个资金周转不开做理由,给他的工程拖上三五个月,那他的损失,可就不是这点区区债务能比的咯。”   姜式似懂非懂。   “这还只是有合作关系的公司,还没合作的呢?换成你,你还敢跟他合作么?”孟卿突然也像只笑眯眯的狐狸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观望着呢,他还在考核期,所以他就只是他,还不是金家,人都给得罪光了,谁卖他面子呢?”   姜式只听了冰山一角就感觉脑子要烧坏了。   孟卿看着一副大脑空白模样的姜式,好笑:“所以我说你家牧总心狠手辣嘛,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别听他瞎说。”牧楚为满脸和善地摇摇头,又给姜式夹了一筷子肉,“我给那愣头青留了一条退路的。”   姜式满脸黑线:“你说死人坑啊?”   “哟,会举一反三了。”孟卿乐不可支,“挺聪明的嘛,我收回之前那句话。”   牧楚为干脆去捂姜式的耳朵,正色道:“你别把我家姜姜带坏了。”   “天地良心。”孟卿举双手作投降状,“谁能坏得过你?”   被捂着耳朵的姜式猛点头。   牧楚为则是一脸遭到背叛的难以置信:“你怎么信他不信我?”   “知道我为什么拉着窗帘么?”孟卿随手指了指被遮住的窗外,“到处都藏着你家老爷子的眼线,我就奇了怪了,我这次回国那么低调,怎么还能被盯上?”   牧楚为一副置身事外的闲散样子。   “以前你就我一个朋友,老头子怕你早恋紧盯着我也就算了。”孟卿盯着牧楚为的双眼,目光如炬,“可这次什么我跟你一直不清不楚的狗屁谣言又是哪里造出来的?我是不是得约你家老头子喝一次茶,好好聊聊?”   牧楚为这才两手一摊,云淡风轻地承认:“我传的。”   “?”姜式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 tbc 第56章   这是什么得不到就毁掉的戏码!   姜式惊了。   孟卿的眼神里没透出多少意外:“果然。”   牧楚为承认后也没有半分窘迫,表情自然地从盘子里夹走一颗油浸小番茄,放进嘴里,满口爆汁。   姜式举手:“我吃饱了,可以回避的。”   “想得美。”孟卿不准,语气里透着几分玩笑似的嗔怪,“你可是当事人,凭什么落跑?”   对哦,如果算上替身那句传言,那姜式的确是当事人。   但怎么看被羞辱的都是自己吧?   怎么孟卿还一副找他讨回公道的受害者嘴脸啊?   他看看牧楚为,后者一脸孟卿没说错但谣言都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谁也拿自己没办法的理直气壮。   气得姜式一拳捶在大理石桌面:“操你大爷……”   “我的宝贝桌子!”孟卿赶紧去查看他的大理石桌。   好在姜式没动真格的,桌面完好无损。   孟卿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跟你又不熟,你随便开什么玩笑,没点边界感。”牧楚为说着拿起姜式的手来,碰了碰他的凸起的关节,“笨蛋,疼不疼?”   要你管!   姜式把脏话憋回肚子里,恨恨瞪着牧楚为。   “谁开玩笑了?”孟卿挑眉,“你明知道你家老爷子最提防的就是你找个门当户对的玩真感情,万一你借着媳妇儿娘家势力谋朝篡位怎么办?谣言传出来的那晚,你家老爷子怕是半夜都得被噩梦给吓醒吧?”   姜式一听‘媳妇儿‘这词就觉得刺耳,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又默默攥紧了拳头。   牧楚为:“差不多得了。”   “所以你故意造谣不就是想把你家老爷子的视线往我身上引,好在他眼皮子底下——”孟卿说着突然笑得高深莫测,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姜式,“把你家小宝贝藏起来嘛。”   姜式一愣:“?”   牧楚为眼神坦荡:“是又怎么样?”   姜式更愣了:“?!”   所以……他猛然回想起在金家饭桌上遭受的冷遇,又想起牧楚为在回程的车上对他说过的话:那家伙说他很满意,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姜式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没有骗自己。   那晚他眼里的温柔与无奈都是真的。   姜式顿时感觉血液直冲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他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那你……干嘛不跟我说?”姜式懊恼,还有点丢人。   回想起自己这些天频繁发脾气,在牧楚为眼里岂不都是无理取闹?   牧楚为笑笑:“你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一张嘴就露馅,怎么敢跟你说?”   姜式自知理亏,缓缓松开还被牧楚为握在掌心的拳头,在他手中摊开,开口一股子拧巴劲儿:“不疼。”   牧楚为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别扭地回答自己上个一问题,忍不住笑出声。   “喂喂喂。”孟卿看不下去敲了敲桌面,“我在讨说法呢,请不要当着受害者的面打情骂俏好吗?”   姜式别开脸,小声嘀咕:“才没有。”   牧楚为根本敛不住笑意:“少来这套,直接说,要我帮什么忙?”   “也就是我心善。”孟卿也很干脆,“帮个小忙,这个仇我就不记了。”   姜式突然想到:“不是都花那么多钱捧你的画了吗?还不能抵消啊?”   “小家伙挺护短呐。”孟卿调笑着看向牧楚为。   那家伙一脸被霸气护夫的暗爽,看了就恶心。   孟卿优雅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对姜式说:“你家牧总,那是在借我的画洗钱~”   “!”姜式震惊地看向牧楚为,后者若无其事地笑着,目光渐渐飘远。   孟卿笑他天真,而后也看向牧楚为:“我的忙很好帮,带我去地下黑拳赛找个人就行。”   牧楚为一口应下:“我直接找老板帮你要人。”   “不行。”孟卿摇摇头,“这事得低调,我们乔装打扮亲自去一趟。”   “我才不陪你胡闹。”牧楚为严肃拒绝,“换一个。”   “没关系。”没想到孟卿轻而易举就放过了他,“本来也没指望你。”   牧楚为很满意:“那就行。”   孟卿眯眼笑了笑:“把你家武力值爆表的宝贝借给我当一晚上小保镖,怎么样?”   牧楚为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式直言:“得加钱。”   —— tbc 第57章   当晚三人整整齐齐出现在拳赛现场。   “你不是说要低调么?”牧楚为鄙夷地瞥了一眼孟卿身上宽垮的牛仔裤,棒球帽和闪闪发光的大金链子。   孟卿一本正经:“我想着打扮嘻哈一点看起来比较不好惹。”   “你这小身子骨怎么看都很好惹啊。”姜式忍不住笑,“这里头都是荷尔蒙混杂着信息素,你不会晕倒吧?”   整个场地昏暗,乌烟瘴气。   孟卿双手捂紧口鼻,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你不要危言耸听!”   牧楚为冷漠提醒:“我们只负责陪你来,把你弄出去可不在帮忙的范畴内。”   孟卿斜眼:“你又好到哪里去?”   这点倒是没说错。   牧楚为头一次挤在激昂慷慨大汗淋漓的人堆里,呼喊声震耳欲聋,他浑身不自在。   他时刻警惕,与前后挤过来的人保持距离,汗味与黏腻的皮肤都令他生理不适,他把姜式揽过来,贴在姜式耳边说:“别乱跑。”   姜式百无聊赖往嘴里塞着爆米花:“去厕所放水不算乱跑吧?”   “我没开玩笑。”牧楚为板起脸,压低嗓音,“知道你厉害,但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有些危险不是靠拳头就能解决的,听见没?”   “没看出来牧总保护欲还挺强啊。”孟卿不知什么时候也把脑袋凑了过来,掩唇窃笑。   “怎么偷听别人讲话!”姜式窘迫地抓起一把爆米花塞住孟卿的嘴,“不准笑!”   牧楚为却有几分出神地琢磨着“保护欲”三个字。   他对姜式的占有欲不可否认,但保护欲这东西……牧楚为歪过头望向姜式,他嘬爆米花残留下糖浆的那一只手,爆发力恐怕并不比八角围笼里拳拳到肉的格斗选手差。   想到这里,牧楚为不动声色地笑了:“保护欲嘛?”   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收回思绪,发现姜式正抱着爆米花桶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忍俊不禁:“看什么?”   姜式:“你在想什么?”   牧楚为扶着姜式脑袋两侧,把他仰着的脸掰向八角笼:“看比赛。”   姜式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看的,赌五百蓝方赢。”   牧楚为笑笑:“我从不参与这么小的赌局。”   被小瞧了,姜式赌气往嘴里塞爆米花不讲话。   “我跟你赌。”孟卿却十分感兴趣,“红方出拳显然更迅猛,蓝方被压着收拳节节后退诶。”   牧楚为看过去,满地鲜红血迹被选手踩得乱七八糟,笼中二人喘着粗气头破血流,孟卿说的没错,红方一直进攻处在优势,蓝方只能堪堪闪躲。   姜式被爆米花粘了牙,口齿不清:“红方已经进入对方节奏胡乱出拳了,蓝方后退是在找一个KO的机会,破绽就在左腿……”   话音未落,蓝方躲过重拳的瞬间飞起一脚猛踹红方左腿,紧接一拳直击面门!   等宣告蓝方胜利时,红方鼻梁骨已经扭曲断成好几截,红肿变形,像一条肿胀到快要破裂的肥爬虫攀附在脸上,惨不忍睹。   当然蓝方也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   笼中格斗是玩命的。   暴力程度显然超乎娇生惯养的孟少爷想象,他眨眼,难掩激动之情。   姜式朝他摊开手掌心:“给钱。”   这点小钱孟卿给得甘之如饴:“走,陪我去他休息室。”   姜式甩着五张钞票在牧楚为眼前嘚瑟:“嗯?”   “这么会赚钱。”牧楚为给他鼓掌,甘拜下风,而后舔着脸问,“我失业的这些日子可以靠你养吗?姜总?”   姜式拿钞票扇了扇风:“那你得管我叫干爹。”   牧楚为笑得很贼:“原来你还有这癖好。”   “你俩玩儿的可真花。”孟卿点评。   “没!”姜式涨红脸,把钱揣进兜里。   贿赂了工作人员,得以进入胜者的休息室。   看了一眼与选手眉来眼去的孟卿,牧楚为就知道这货的来意了,也不知道谁玩儿的花,他嗤之以鼻。   这里充满血腥与烟草的浑浊空气令他头昏脑涨,一秒都不愿多呆。   “帮完了,我们走……”牧楚为一转头发现姜式不见了,顿时心一沉,“人呢?”   孟卿偏过头:“我看他跟着两个壮汉走了。”   牧楚为骂了句脏话,拔腿就走。   被孟卿一把拽住:“开玩笑的,他之前不是说要去放水吗,厕所呗。”   牧楚为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   “姓牧的你不觉得我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吗?”孟卿笑他粘人,“你顶着这张臭脸跟进厕所,也不怕人家尿不出来啊,再说盯太紧了,才让人想跑呢。”   牧楚为眉间紧锁:“可他毕竟是个Omega。”   “好好好,我速战速决,问两句就走。”孟卿拧不过他,只好投降,转头一脸崇拜地问正在低头喷药的选手,“你就是八角笼神话——这家俱乐部ace北极狼吧?   “ace是我。”擂台之下的选手依然一身桀骜,“北极狼不是,他退役了。”   孟卿嘀咕:“难怪打听不到。”   部分打黑拳的选手不愿透露真实姓名,战绩卓越打响了名号的,自然会留下称号。   孟卿又问:“那你跟他一个俱乐部,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知道就好了。”选手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我倒想跟他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孟卿再接再厉:“那你经纪人……”   “行了,我帮你打听。”牧楚为心中的不安肆意蔓延,他一刻也等不了,眼神焦灼语气狠厉,“不就是只北极狼么,我掘地三尺也给你抓出来。”   说罢将孟卿强硬往外拖。   正好与刚进门的姜式撞了个对脸。   姜式一脸懵圈:“抓我啊?”   —— tbc 第58章   原本还跟孟卿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选手瞬间来了精神,双眼发亮,紧盯着姜式:“我在俱乐部名人堂见过你的照片!”   姜式只是上了个厕所,怎么一回来变天了?!   眼神扫了一圈休息室里的三人。   一人像打了鸡血,一人满眼崇拜,还有一人放话要掘地三尺把他给抓出来。   “我……干什么了?”姜式浑身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孟卿激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选手也没打算要放过他的意思:“你为什么在巅峰时期突然退役?整个俱乐部都不知道原因,我还没来得及挑战你,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吗?”   姜式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干嘛要告诉你。”   “没听说你受伤啊。”选手不依不饶,“你……”   “你没听见他说不想告诉你吗?”牧楚为眼底阴森冷冽,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空气瞬间凝结。   牧楚为说完就一言不发领着姜式大步流星往外走。   “?”姜式仰头去看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选手还想跟出来问个究竟,被姜式一眼瞪了回去。   孟卿抓着姜式衣角紧跟在后头:“丧尽天良啊你们,说走就走,竟然打算丢下我一个人。”   “你要找的人帮你找到了。”牧楚为冷冷道,“我们扯平。”   “那不行。”孟卿可没打算善罢甘休,“把人借我一天。”   “你做梦。”牧楚为断然拒绝。   两人僵持不下。   当事人姜式则在一旁看热闹,他甚至抽空在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里买包瓜子嗑了起来。   孟卿:“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了……”   “所以我对你的人格极其不放心。”牧楚为瞥他一眼。   “你就算不放心我的人格,拜托你睁开眼看看,”孟卿指尖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腿比划一道,“我的性别你总该放心了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我能对你家小白狼做什么?”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姜式突然出声。   “?”两人闻言皆是一怔。   牧楚为斜睨他一眼,眼神阴鸷,沉声道:“你想跟他走?”   “没啊。”姜式往手里吐瓜子壳,反问他,“王总跟你借,你不是连想都没想就把我给卖了么?”   牧楚为半垂着眼,笑出声:“气我?”   “王总?哪个姓王的?你跟他什么交情啊?他一开口你就放人。”孟卿简直不敢置信,“到我这儿就见死不救了?”   “谁会死?”姜式问。   “不关心。”牧楚为拉着他就要离开。   “好啊。”孟卿语气突然轻松,两手一摊,“那我临死前肯定找你家老爷子喝茶。”   牧楚为折返回来:“你说,又捅了什么篓子,我帮你摆平。”   姜式果然还是习惯他这副杀伐果断的样子。   孟卿正要开口。   牧楚为又补了一句:“借人没戏。”   孟卿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其实我出国就是去躲风头的。”   姜式把手里捧着的一把瓜子壳丢进垃圾桶,拍拍手,洗耳恭听。   孟卿娓娓道来:“前阵子黑帮大洗牌,好几个元老出事,听说都是新上位的太子爷下黑手,甚至……”   牧楚为要他打住:“你就说你闯了什么祸。”   孟卿目光飘忽,小声嘟囔:“我不小心把他睡了。”   “不意外。”牧楚为挑眉,“然后呢?”   “谁?你把谁睡了?”姜式可意外了,“黑帮太子爷还是那几个元老?”   孟卿无奈地捂嘴压低声音:“太子爷……我或许还不小心让他以为我在跟他谈恋爱……会结婚的那种……”   牧楚为面无表情地鼓掌:“让我们恭喜压寨夫人上位成功。”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姜式不理解。   “他现在穷追不舍,搞得我都不敢出去发展人脉了。”孟卿垂丧着脑袋,看起来十分委屈。   “你那人脉不发展也罢。”牧楚为冷笑。   孟卿干脆不搭理他,转头抱姜式大腿:“计划是这样的,你假扮我新男友,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难而退,如果不退,你就端了他们老巢!”   他说得威风凛凛。   姜式听得目瞪口呆:“?”   孟卿眼中满含期待:“姜哥——”   姜式猛然甩开:“我跟你才认识几小时啊,你就敢要我替你端了黑帮!!”   牧楚为顺势把人搂过来,顺毛摸:“你看,我说别理他了吧。”   涉世未深的姜式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社会的险恶。   “不会真到那一步的,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找到你不可?”孟卿摇摇头,“那货是北极狼的狂热粉丝,时不时就在我面前念叨几句,不然我一个玩艺术的哪会知道什么地下黑拳赛,是你的话,他一定心服口服。”   “你算哪门子玩艺术的?”牧楚为哼笑一声,比起孟卿的命,此刻他更感兴趣的是,“狂热粉丝,多狂热?”   姜式一头雾水:“这……重要吗?”   “很狂热。”孟卿添油加醋,“我听说他家里有间屋子,专门用来收藏你戴过的无指拳套,用剩下的绷带盒,包裹冠军腰带的布还有你穿过的裤衩子……”   他越说,牧楚为脸色越难看。   姜式想的却是,早知道那玩意也有人要,他就自己倒卖了!   “他还说,”孟卿回想起来,“你在巅峰期神秘隐退原因只能有一个——没对手了。这是一种精神,他还没有悟透。”   “是这样吗?”牧楚为问。   “怎么可能。”姜式闻所未闻。   孟卿:“那是为什么?我也有点好奇。”   牧楚为:“说说嘛。”   姜式抱着胳膊,声音不大:“我是背着家里偷偷打黑拳的,当勤工俭学嘛,后来被我妈发现脸上有伤,她一发脾气,我就退役了呗……喂你笑什么笑!”   牧楚为敛了笑意,垂眸,摸摸姜式扯吊坠时在脖子上划伤的疤,轻声道:“如果我说我懂她当时的心情,你信么?”   —— tbc 第59章   当天深夜,牧楚为的车大摇大摆停在了孟卿家门口。   牧楚为从车上下来,绕到另一侧,绅士地拉开车门,孟卿才不紧不慢地露出个脑袋,被牧楚为扶下车,两人靠在车旁相谈甚欢,良久过后,牧楚为才依依不舍地把孟卿送进了家门。   两人分别后,牧楚为冲着空旷无边的夜色做了个手势,才慢悠悠回到车里。   “怎么样?”躲在车里的姜式有种莫名的亢奋,赶紧追问。   “加上之前的传言,此刻他那太子爷派来盯梢的人应该已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牧楚为一脸的无所谓。   姜式:“你刚才比划什么呢?”   牧楚为:“叫我的人好好盯着。”   “你……你哪还有人?”姜式转头往窗外东瞧西看。   “我有没有不重要。”牧楚为笑笑,“让黑道以为我有就行了,有疑点他们就会去查,一查发现还真有别的人也在暗中盯梢,多有意思。”   “你说金家派来的人!”姜式恍然大悟。   牧楚为老神在在地闭目点了点头:“等他顺藤摸瓜查到金家,也会当成是我争风吃醋派手下蹲点抢人,到时候狗咬狗,可就热闹了。”   姜式抿唇想了想:“你就不怕被识破吗?”   “你说那位能被孟卿骗得团团转的恋爱脑吗?”牧楚为摇着头笑笑,“就算不确定金家的人手是不是我派来的,为爱头脑发热的傻小子都一定会给情敌一个下马威,等着吧。”   一箭双雕。   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解决了两个麻烦。   姜式抬眼,看见牧楚为一脸嘲弄与玩味。   恍惚间,他莫名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在你们眼里为爱头脑发热一定很蠢吧?你们这种人是不是都特别瞧不起别人的爱情?”   “我们这种人?”牧楚为挑眉。   姜式坦言:“就是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或是孟卿那种天马行空的艺术家……”   “你哪只眼睛看出孟卿是艺术家?”牧楚为突然打断他,嗤笑一声,“就因为他画了几幅小学生水平的画?他跟我一样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你对他的幻想,麻烦就此打住。”   “我就随口一形容,重点又不是这个。”姜式莫名其妙,“再说我对他能有什么幻想?”   “没有?没有你一进屋就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牧楚为斜着眼,阴阳怪气地奚落他,“别告诉我,你一个Omega也直男审美。”   姜式一听他那怪腔怪调就莫名来气。   他赌气:“对!老子就是直男!老子喜欢黑丝大波浪胸大鸟也大的女Alpha怎么啦!”   谁知道牧楚为却突然笑了。   “你笑屁啊!”姜式吼他。   牧楚为指尖轻轻托住他的下巴,半眯着眼:“我看只满足一项也不影响你江水泛滥浑身打颤啊~”   “你要不要脸啊!!”姜式只感觉一股热气儿直冲脑门,头顶冒烟。   “要那东西干嘛?”牧楚为笑得厚颜无耻。   姜式威胁他:“你情敌要是哪天上门寻仇,我绝对冷眼旁观,看看枪子儿能不能打穿你的厚脸皮。”   “那正好。”牧楚为哼笑,“我等着他上门,他手里那些收藏,一个都别想留。”   提起那些收藏,姜式就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瘪嘴:“别提了。”   牧楚为把手指从他的下巴挪到脸蛋,捏了捏,有些幼稚:“可我一想起来就不高兴,怎么办?”   姜式:“我哪知道怎么办。”   “姜姜。”牧楚为忽然低声唤他。   姜式没好气:“又干嘛!”   “我拼命想把你藏起来。”牧楚为指腹轻轻抚蹭着他的酒窝,眼底某种情愫汹涌澎湃,“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懂,对吧?”   姜式一瞬间几乎都要被他滚烫的视线灼伤了。   “我……”姜式惊慌失措。   他应该懂么?   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吓着你了?”牧楚为垂下眼,若无其事地笑笑。   在他松开手的刹那间,姜式抓住了他的手。   “我带你去个地方。”姜式说。   —— tbc 第60章   “这是哪?”牧楚为四下扫了一圈。   两人正坐在一栋废旧老楼的天台,再昂贵的西装坐硬水泥台也硌人,楼层不高,所以楼顶天台也俯瞰不了太远的景色,倒是不远处的宵夜街后半夜还很热闹,路边摊的灯火与烟火仿佛就在耳边,吵吵闹闹。   “我们以前不想上晚自习,一群人就会翻墙逃到这里来。”姜式晃了晃手里的罐子,“偷喝啤酒。”   牧楚为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句:“在拍卖行工作那人也来?”   “吴嘉?我不爱跟他玩,他……”姜式突然意识到,“我好像没给你说过他在哪工作吧?”   “你身边的人,我总要查一下吧。”牧楚为理直气壮,“不然怎么放心?哦对了,他现在涨工资了。”   姜式:“给我说这个干嘛?你又不给我涨工资。”   “这不是正好聊到了么?”牧楚为弯起眼角,“顺便一提,涨工资是因为调到国外去了,一时半会儿没法给你安排新工作咯。”   姜式斜眼看他:“你干的好事吧?”   牧楚为冲他举起易拉罐,噙着笑意的眼底落满灯火,他说:“你再给自己找退路,我还会继续提拔那些不自量力想帮你的人。”   姜式自知理亏,跟他碰了一下啤酒罐,转移话题道:“我带你来又不是聊这个的。”   干杯。   牧楚为生平第一次喝便利店的罐装啤酒,他望着姜式做贼心虚的样子,咂摸咂摸滋味儿,好像也没那么糟。   于是顺着姜式的话题说下去:“你们一群人在这里坐着,都聊什么?”   “骂老师啊,谈理想啊,有时候就光喝酒,啥也不聊。”姜式两手懒懒撑在身后,低头盯着宵夜街,“以前每晚都要去那条街吃点东西,不然肚子空空的睡不着。”   牧楚为好奇:“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们那时候狂得很,尽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那栋楼看见没?”姜式豪情万丈地一指整座城市最高大楼,矗立云端,“我说等老子赚大钱了就把那栋楼买下来,给它推平!”   “很想夸你有创意。”牧楚为笑着耸了耸肩,“但那是我的酒店。”   “哦。”姜式瘪嘴,“那更想推平了。”   牧楚为灌下一口酒,盯着楼底下的梧桐树,突然认真道:“我刚才有一瞬间特别怕,怕你说你的理想是回去打拳。”   姜式不懂:“你有什么好怕的?”   牧楚为垂眸笑笑:“我怕放你去了,我整日提心吊胆,又怕不放你去,你会遗憾一辈子。”   “少讲这种话!”搞得姜式都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了,赶紧闷头灌酒,不小心一口气把剩下半罐子都喝光了。   “你呢?”姜式装作随口问起,“我把我年轻时候干过的蠢事都告诉你了,你好意思啥都不说吗?”   牧楚为侧过脸,一本正经:“你现在也还很年轻。”   姜式不耐烦:“不要避重就轻!”   “我年轻的时候,就跟孟卿说的一样啊。”牧楚为坦白,“没什么朋友,干过最蠢的事,大概就是冬天学校会搬去雪山上滑雪课,我帮孟卿买了滑雪板叫他来家里拿。”   “你们这些大少爷的课还真稀奇。”姜式啧啧两声,又问,“这为什么蠢?”   牧楚为有些唏嘘:“因为我忘了,那不是我家。”   姜式不接话了。   “从那时候起,老爷子就话里话外点我,要我别早恋,别连孰轻孰重都掂量不出来,那样他会觉得他选错了人。”牧楚为把啤酒罐放下,冲他笑,“很无趣吧?”   “至少……没留下什么黑历史。”姜式安慰道。   牧楚为失笑:“你是真的不擅长安慰人。”   姜式懒得理他。   牧楚为来了兴趣:“你有黑历史?说来听听。”   “你看。”姜式低头摸着天台一块凹陷处,碎裂的水泥早已在这些年间被风吹散,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我捶的。”   “我现在开始担心我的家具还来得及么?”牧楚为调侃。   姜式笑了笑,又开了一罐啤酒:“一群喝了酒的青春期臭男生凑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多荒唐的事都能……”   “打住。”牧楚为撩起眼皮子看他,“我接下来该不会听到一段少儿不宜的竹马往事吧?我年纪大了,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边喝着啤酒边调笑。   但姜式知道,他的笑,带着威胁的意味。   “没有少儿不宜,只有喝多了不怕死的狗逼……”姜式仰起头一口气又灌了一瓶。   “喝那么急做什么?”牧楚为明知故问。   姜式把空罐子捏瘪,狠狠往塑料袋里一丢:“壮胆。”   说完他猛然凑到牧楚为唇边。   轻轻碰了一下。   此时天空突然下起雨。   牧楚为嘴唇往后让了一点,额头还抵着他的额头,湿漉漉的,睫毛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触碰到他鼻尖,他听见牧楚为轻笑:“姜姜做什么呢?”   姜式听见他轻柔蛊惑的声音,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姜式把他的手往那个自己捶出来的坑里摁,而后蛮横霸道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人猛扯过来,咬上去:“做狗逼被我揍之前尝试做的事。”   这次,牧楚为没再舍得退让。   对于姜式舌尖的横冲直撞,他全盘接受,温柔回应。   两人在暮夜雨雾中的破旧天台拥吻,酣畅地淋了个浑身湿透。   —— tbc 第61章   雨越下越大。   雨水顺着两人黏在一起的下巴尖滑落,雨夜寒凉,湿透的衣衫下两具躯体却滚烫。   姜式突然起身:“走啦。”   牧楚为低头,视线缓缓挪到腿间:“点了火就跑?”   姜式抹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这么大的雨还浇不灭你那点火啊?”   牧楚为耍无赖:“你说怎么办吧?”   “谁管你。”姜式把空酒罐装在塑料袋里收一收,“你不走我走了。”   “好无情呐。”牧楚为摸摸被咬肿的嘴角,站起身,“走回去吧,散散步。”   姜式仰头看一眼乌云密布的夜空,一时半会儿雨根本停不了,他毫不客气地问:“你是不是有病?”   “对啊。”牧楚为失笑,一招软硬兼施屡试不爽,哄着不情不愿的姜式,“我整个青春都没荒唐过,你补我一次,好不好?”   姜式嘴上嘟囔着又不是我欠的,身子还是乖乖跟着走,没走出两步,肩头一沉。   牧楚为把西装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姜式不解风情:“你这衣服再贵也不防水,中看不中用,都湿透了,管什么用?”   “怎么没用?”牧楚为低头看一眼两人并行的肩,露出几分稚气的笑,“我们这样走在一起,大街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多有面子啊。”   “人家都忙着躲雨,谁稀罕看你。”姜式嘴上嫌弃,却也没动手扯掉那件又湿又沉的西装,任由它稳稳搭在肩头。   牧楚为拖长音“啊”了一声,低声抱怨:“那亏了。”   姜式也不知道他那一脸的失望委屈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没好气地骂他蠢,骂完又拿手背狠狠甩了牧楚为胳膊一下。   “?”牧楚为回头。   只见姜式一脸嚣张地昂着下巴,气势汹汹把那只手伸给他。   牧楚为怔了一下,眨了眨眼。   姜式等久了面子上挂不住,丢下一句‘爱牵不牵‘就默默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往前走。   牧楚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牵,怎么不牵——”牧楚为双眸弯弯,握住那只闹别扭的手,紧紧攥在手心,紧得连雨水都无法偷偷溜进两人掌心之间的缝隙。   姜式带牧楚为走了那条陪伴自己整个中学时光的宵夜街。   街边的小摊儿撑伞的撑伞,没伞的都赶着收摊。   路人纷纷跑进屋檐下躲雨。   只有他们两人在雨中闲庭信步,旁若无人。   西装紧紧黏在身上,在路面倒映着城市夜景的水迹里,每踩一步,鞋与脚的缝隙都会溢出水来。   “可惜了。”姜式偏头看向路边撤火炉子的大婶,“我们以前喝完啤酒总会上这儿来吃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本来想破费请你吃一碗的,没机会了。”   “这跟自己泡的味道不一样么?”牧楚为真诚发问的蠢样子给姜式逗乐了。   “没什么不一样。”姜式还真回想了一下,“好像阿姨也只会在起锅时多加一把葱花而已,加蛋都得另外加钱。”   可是喝完冰啤酒,就会莫名觉得那碗暖乎乎的泡面美味异常。   “你自己煮泡面卖的话,可能早就赚够第一桶金了。”牧楚为随口说了一句。   操!姜式惊觉自己错过了一次发横财的机会!   “不行。”既然都已经错过了,怎么可能承认,姜式理直气壮,“我们小老百姓的寝室明文规定不能开火,知道吗!”   牧楚为挑眉看他:“那你是遵守规定的好学生吗?”   “找茬是不是!”姜式佯装撸袖子,奈何一只手被紧紧牵着,杀气减半。   牧楚为赶紧摇了摇头,主动投降。   “好心好意想请你吃泡面,你那什么态度!”姜式恶狠狠瞪他一眼,“狗咬吕洞宾。”   “那我端正一下态度。”牧楚为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抹掉脸上的水,在倾盆大雨里高声呼喊,“谢谢大婶照顾我们家姜姜!”   雨声很大,忙着收摊的大婶或许没听清他到底说了啥,只在摞塑料凳时回头给了两人一个亲切的笑容。   离得近的屋檐下躲雨的路人纷纷侧目。   “你他妈……”姜式一肚子想骂他的话,到嘴边,都被大雨冲散了。   最后干脆在雨中破罐子破摔,笑出声来。   雨水顺着发梢落到眼角。   牧楚为猝不及防地捧起他的脸。   “干嘛?”姜式下意识往后躲。   “别动,给我看看。”牧楚为眼神细细描摹着姜式脸蛋的每一寸,眉眼到酒窝,简直爱不释手,“这可是我花了五个亿都没买到的笑。”   姜式眨眨眼,有点愣:“这……是你买那破石头的原因?”   “不然呢?”牧楚为问。   姜式无意识地咬唇,抿出一对小酒窝:“其实,那玩意也没那么不顺眼。”   —— tbc 第62章   姜式等不及,一进电梯就脱掉了盛满水的鞋。   光脚站在冰凉的地上。   他仰头靠在电梯角落,湿哒哒的头发丝,水淋淋的身体,吸满水的柔软布料,胸前紧绷的扣子几乎要勒不住胸口起伏的形状。   脚下一道阴影靠近。   牧楚为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姿势看起来像将他逼进角落,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和背后的摄像头。   姜式抬眼看他深沉的眼睛,笑他:“干嘛?”   牧楚为摸摸他的脸,轻声呢喃:“你好烫。”   “废什么话。”姜式沉不住气,潮红浮上脸颊。   “姜姜。”牧楚为轻唤,微凉的指尖顺着他滚烫的皮肤缓慢下滑,抚弄锁骨,故意暧昧地拖长音:“我在想——”   姜式眼睫轻颤。   千钧一发之际牧楚为却突然收了手:“我是不是忘了摁楼层?”   他眼底噙着笑。   说着,还贴心地替姜式合上西装,把羞于见人的半透衣衫遮起来。   姜式顿时黑了脸:“耍老子?”   牧楚为大言不惭地承认:“扯平了~”   姜式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报刚才天台上的点火之仇。   狗东西不仅小气,还睚眦必报。   姜式赌气:“行,扯平!”   “生气了?”牧楚为明知故问。   姜式没接话,双臂抱胸,静静等着电梯停。   牧楚为主动弯腰拎起他的鞋,跟着他走出电梯。   “别气嘛,我就是不想摄像头拍你。”   牧楚为似乎热衷于逗他生气,又低头哄他,乐此不疲。   姜式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进门后,他一言不发脱掉外套飞速冲进浴室,等牧楚为反应过来时,发现浴室门已经反锁了。   姜式把泡沫往头上抹,一边洗热水澡一边听牧楚为锲而不舍地敲门。   “铁石心肠啊宝贝……”牧楚为故技重施装可怜。   姜式又打开花洒,哼着小曲儿冲掉脑袋上的泡沫。   他听见牧楚为隔着一道门自言自语:“改天把家里所有门都换成指纹锁。”   姜式觉得他蠢得有点好笑,洗完澡出来,牧楚为缠着他非要给他吹头发,姜式不耐烦:“没那么娇气,老子甩两下就干了。”   牧楚为端来一杯温水:“那把药吃了。”   姜式:“什么药?”   牧楚为:“怕你感冒。”   “那还是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比较需要。”姜式不屑,推搡了牧楚为一把,“干嘛不洗澡?”   牧楚为语气委屈:“你不让我进去。”   “那么多浴室就非要跟我抢?!”姜式抬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反客为主,“把药吃了滚去洗澡,不然别靠近老子!”   牧楚为很听话,进浴室前突然停下脚步,笑着回过头:“怎么不能坦率一点呢?直接说你担心我着凉多好呀。”   “少啰嗦!!”姜式爆炸。   牧楚为在嘴唇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闭了嘴,但依旧挂着令人不爽的笑意。   姜式转过身去干脆不看他。   等牧楚为洗完澡出来,发现姜式已经睡了。   他走近,在床沿坐下来,仔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拿起被揉成一团扔在床角的衣服,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衬衫,自己的,姜式趁着自己洗澡的时候偷偷从衣柜里翻了出来。   他展开皱巴巴的衬衫,衣角有可疑的水迹,还残留着姜式的味道。   明白了,小兔崽子拿他的衣服爽完就睡了,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报复心真重啊。”牧楚为无奈地笑笑,抬手小心翼翼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姜式在睡梦里耸了耸鼻子,哼哼一声。   “不乖。”牧楚为把人抱起来,含一口温水,给倔强的小崽子喂了药。   可能是药味苦了姜式的美梦。   他眉头皱起,不怎么开心地用脑袋蹭了蹭牧楚为的臂弯,在如愿以偿得到熟悉的信息素安抚后,眉间的愁色才渐渐散去,再次安稳沉睡。   他还不知道自己睡梦中毫无意识的动作深深取悦了牧楚为。   “算了,明天再找你算账吧~”牧楚为把那只已经钻进姜式宽松睡裤打算讨回公道的手收了回来。   换成一枚落在他额间的吻。   “晚安。”   —— tbc 第63章   淋了一夜的雨,生物钟半点不受影响。   姜式一早醒来照样下楼游泳。   只是今天出门前鬼使神差地回房间多看了一眼,牧楚为还在睡。   这个时间,姓牧的一般早就在煮咖啡了。   姜式拨开他前额的碎发,摸摸他的额头。   “哪种算烫啊?”姜式小声嘀咕。   他太少生病了,根本没这方面的经验。   “宝贝我没发烧。”牧楚为缓缓睁眼,带着点笑意将他的手心翻转,“用手背测,你掌心那么烫,摸什么都只觉得凉吧。”   “难怪。”姜式嘟囔,又垂眼看被窝里的男人,“那你没别的毛病吧?”   “好贴心呐姜姜。”牧楚为哭笑不得。   “那你干嘛不起床?”姜式问。   “这就是我这个年纪熬夜的代价啊,等你长大就懂了。”牧楚为揉揉他的脑袋,打了个哈欠,“我再睡会儿,等你一起吃早餐。”   姜式应了声“好”。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包枸杞。   “完了。”牧楚为苦笑,“真被当成老人了。”   姜式把枸杞扔到他面前:“喏,我爸也拿这个泡水喝。”   “也?”牧楚为眉梢一挑,“你这孝心放在整个Omega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姜式:“爱喝不喝。”   “喝,怎么不喝?”牧总对那袋超市干货区买来的便宜枸杞如获至宝,“为了不让我家姜姜守着万贯家财做小寡妇,我也得多活几年啊。”   “那我选万贯家财。”姜式嫌他嘴贫,坏心地往他咖啡里丢了两颗枸杞,趁他不注意一趟溜进了浴室。   等出来时,姜式见牧楚为还呆在厨房鼓捣半天不出来,问他,“干嘛呢?”   “煮早餐。”牧楚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姜式震惊到目瞪口呆。   紧接着他看见牧楚为用昂贵餐具盛出来精致摆盘后端到他眼前的早餐——一碗泡面。   “吃吧。”牧楚为说。   姜式眨了眨眼:“给我的?”   牧楚为点点头,而后在他对面坐下,支着下巴认真看他:“怎么样?”眼底竟还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姜式:“什么怎么样?”   牧楚为:“味道。”   “水放太多,已经没什么味道了。”姜式实话实说。   但他还是乖乖吃完了一整碗没味儿的泡面。   牧楚为不意外,半开玩笑地问:“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我么?”   “可以,但我有个问题。”姜式盯着碗里寡淡的泡面汤,“你是不是破产了?”   牧楚为:“怎么这么问?”   姜式直言:“你在一夜之间突然有了生活自理能力,煮的还是泡面,很难让人不往这方面想吧?”   “你昨晚说想吃我才学着煮的。”牧楚为笑骂他小没良心的,而后逼问,“该你了,好听的呢?”   “你瞌睡补够了?”姜式反问。   牧楚为:“嗯。”   姜式突然起身:“那走吧。”   “走?”知道小兔崽子嘴巴别扭,可牧楚为这次不打算让他就这么蒙混过关,眯起眼,“说一句‘谢谢亲爱的‘很难么?”   姜式食指勾住牧楚为的衣领,不客气地把人拽过来,凑近他耳边,恶狠狠地说:“我浴袍底下什么都没穿,好听么?”   “好听~”牧楚为笑弯了眼尾,圈住腰一把将人抱过来,撩开衣摆,迫不及待地伸手进去一探究竟。   姜式闷哼一声,突然想起什么,摁住牧楚为的手:“记得给我搞点抑制剂。”   奈何此刻的牧楚为根本不听他讲话,指尖已经把浴袍那根摇摇欲坠的系带挑开了。   “喂!”姜式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拐子。   那家伙总算停下来,用手臂紧紧圈在他胸前,开口回答了,却答非所问:“姜姜是不是又变大了呀?”   那片雪白的柔软被勒得红彤彤。   牧楚为低头一眼不眨地盯着看,嗓音喑哑,问得十分认真。   “要不要脸啊你!!”姜式满脸通红地吼他,“你他妈说过不会再忘记我的抑制剂了!”   牧楚为把他抱上餐桌,俯身亲亲他的耳垂,轻声与他咬耳朵:“用我吧。”   —— tbc 第64章   没过几天,金家老爷子的血红龙被毒死的消息就闹了个满城风雨。   能避开庄园监控和保镖,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屋内行凶,却偏偏只毒死了一条鱼。   凶手的身份和目的都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坊间传得神乎其神。   “等着吧。”牧楚为晃了晃手机,笑得玩味,“老爷子的问责电话马上就来了。”   姜式不明就里:“关你什么事?”   牧楚为摇头笑笑:“你猜猜是谁下的毒手?”   姜式撇了撇嘴:“别告诉我是你跟一条鱼过不去。”   “这根本就不是一条鱼的事呀宝贝。”牧楚为一针见血,“这是在告诉金家:‘你们的命,不比这条鱼难要‘,多么骇人听闻的警告啊,这还能是谁的手笔?”   姜式恍然大悟:“你是说追孟卿的那个黑……”   此时,牧楚为拿在手中的手机果然响了。   牧楚为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当着姜式的面,摁了免提:“义父。”   “自己看看你闯了什么祸!”电话那头龙颜大怒。   “您老别动气,发生什么了?”牧楚为装傻充愣。   “你还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人!”金老爷子语气不容置喙,给牧楚为下了最后通牒,“跟姓孟的断干净,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您觉得……”牧楚为语气听上去充满困惑,几秒后才试探性地问,“难道家里发生的事跟孟卿有关?”   姜式不出声,用嘴型说了句:“真会装。”   牧楚为耸了耸肩,把这句话当作夸奖收下。   “现在不是你提问的时间。”老爷子很快压下怒火,语气冰冷地命令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牧楚为沉吟片刻,再开口,十分为难:“可是姜姜最近也闹着离家出走,我不能什么都没了啊……”   姜式睁大了眼:“?”   他没听错吧?!   电话外,牧楚为气定神闲地把‘离家出走‘的小情人揽进怀里,在他后颈细嫩的皮肤上磨牙。   电话里的牧楚为却活像一个为情所困,且举棋不定的窝囊废。   显然金老爷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恨铁不成钢,脱口而出:“除了下半身那点破事,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此话一出,牧楚为终于笑了。   但开口依旧是不明所以:“请义父指点。”   每一个字都谦逊至极。   但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我事业都交出去了,不想感情还能想什么?   老爷子语气突然缓和下来,看似若无其事地随口问了一句:“最近就没什么人找你?”   “有。”牧楚为坦诚,“一些之前合作过的人,但我都后院起火了,哪有精力应付他们啊?”   他苦笑一声,听上去焦头烂额。   一方面延续他为情所困的戏码,另一方面则是借机向义父表忠心:你看,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私下见任何人。   不出所料。   几分钟前还怒不可遏的金家家主,此时彻底软化了态度,由质问变成父子间的家常闲谈:“该见就见,生意上的事小严没你熟悉,你毕竟是当哥的,你得带着他,收收心,该回来上班了。”   一句“你得带着他”,是老爷子最大让步,变相地把主控权交回到牧楚为手里。   牧楚为得到了他想要的。   但还不够。   他开始加码:“义母是不是特别不喜欢姜姜?”   突然被点名的姜式竖起耳朵。   “没人在意你那只小金丝雀。”老爷子简直不想耐着性子回答他这个幼稚问题,只沉声提醒他,“他有什么不满,应该自己适应,走了就走了,大不了换一个,你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你很舍不得?”   最后一句像是玩笑。   但充满了试探。   此时‘离家出走‘的姜式自己也很好奇,牧楚为打算怎么演。   至于老头子话里话外透着的轻蔑,姜式早就习惯了。   他稍稍抬眼。   只见牧楚为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明白了,那我换一个咱们世界的Omega,就不会惹义母不开心了对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电话那头立刻否定,“知道你孝顺,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长辈,你看得上就留在身边吧。”   这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姜式都忍不住笑了,老家伙得是有多怕牧楚为找个门当户对的啊。   牧楚为抿着唇:“那义母那边……”   “嗯,做长辈的,该有的心意还是得有,我会给她说。”挂电话前,老爷子不忘再次严厉声明,“但姓孟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义父。”牧楚为毕恭毕敬。   姜式不明白,他们口中的心意是什么意思。   直到金夫人亲自登门。   “小姜啊,之前阿姨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阿姨道歉,你不要见怪,你跟楚为好好的,我们做长辈的就放心了。”   虽然道歉是虚情假意,但礼盒中的珠宝和手表货真价实啊。   牧楚为站在金夫人背后,不动声色地冲他眨了眨眼。   姜式要的不多,知道这是牧楚为帮他争来的,就够了。   等人一走,姜式就扯住牧楚为的衣角,一动不动。   “怎么了?”牧楚为见他呆呆的,挺好笑。   姜式有些别扭,偏过头,小小声喃喃了一句:“谢谢亲爱的……”   牧楚为听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三个字。   忍不住一把将人抱过来,侧耳凑近,得寸进尺:“再说一遍。”   姜式嘀咕:“谁理你。”   牧楚为抱得更紧:“你太可爱了。”   又被说可爱,姜式赌气。   好吧,其实这次也没那么气。   —— tbc 第65章   当然,道歉不是免费的。   珠宝和名表也不是。   “我们去哪?”姜式看着车窗外陌生的小道。   沿路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车子开过渔港,驶向世外桃源般的小渔村。   “见你粉丝。”牧楚为调笑。   “粉……”姜式猛然反应过来,“你不会真要我替你们扫平黑帮吧!表还你!停车!老子要下车!!”   “别别别……”牧楚为眼疾手快一把揽过他的腰,阻止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跳车表演。   “老子不开粉丝见面会。”姜式怒吼,“尤其是带枪的那种!”   “是我,是我要登门道歉。”牧楚为哄道,“你就当陪我,好不好?”   气氛这才有所缓和,姜式稍稍冷静下来。   “道什么歉?”姜式一脸警惕地盯着牧楚为。   “老爷子受到了死亡威胁,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牧楚为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他不想跟黑帮撕破脸,也不可能低头,所以得恩威并施,派我上门道歉,谈合作,只要他们够聪明,就不会跟钱过不去。”   姜式黑着脸:“那要是不够聪明呢。”   牧楚为云淡风轻一耸肩:“谈成了,送心意的是老爷子,谈崩了,送人头的是我,反正他怎么都不亏。”   “送人头你带上我?!!”姜式惊呼。   “我需要你的保护,姜姜。”牧楚为语气诚恳,眼底却透着轻松的笑意,仿佛有着十足把握,黑帮不敢拿他这个眼中钉怎么样。   姜式不知道他脑子里又在酝酿什么阴谋,他只关心:“我听不懂你那些弯弯绕绕,你就直接说,你要我干嘛?”   “你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够了。”牧楚为看出他的紧张,松开怀抱,转而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半开玩笑道,“其实我是带你来蹭饭的,这个时间去,正好可以吃上现捞的新鲜海鲜。”   姜式半信半疑地死死盯着他。   牧楚为一脸无辜:“真的。”   牧楚为没说假话。   下车前,甚至给姜式戴上墨镜,抓乱了头发。   “遮那么严实,我还怎么刷脸?”姜式莫名其妙。   “刚才闹着玩儿的,不是粉丝见面会,也不用你刷脸。”牧楚为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笑笑,“你是我的姜姜,不是北极狼。”   姜式发现这家伙似乎在暗中跟自己的那段过去较劲。   莫名其妙。   “这很重要么?”姜式开口。   “重要。”牧楚为掌心托起他的脸侧,眯起眼,固执得像在赌气,“你过去留下的痕迹,他有,我没有,那他就休想找到现在的你,见一面都不行。”   姜式震惊:“你比我想的……还幼稚。”   “对。”牧楚为幼稚得坦坦荡荡,甚至还透着一丝莫名的傲气。   姜式无法反驳。   他被带到一家古朴老旧的中药行,渔村不大,店面很清闲,几个伙计打着瞌睡。   一位穿褂子的长者带他们沿着柜台往里走,经过抓药的木柜,来到庭院。   小小中药铺别有洞天,庭院里有个室外厨房,切菜杀鱼,给龙虾放尿,熊熊大火的炉子上架一口大锅,颠起勺来锅气漫天。   一群人在庭院里忙得热火朝天。   哪有半点黑道的样子?   牧楚为要是不提前给他说,他都差点以为自己是来吃流水席的。   他不动声色地四处观瞧。   厨房里一众年轻小伙,穿着工字背心,晒出小麦色的皮肤,随着动作绷紧手臂漂亮的肌肉线条,远看像一道风景线。   其中一个小伙子端茶过来。   上茶后,那位长者点点头,抬手捋了捋胡子,说了句:“二位稍等,东家马上就来。”   说完就径自回到药铺柜台看店去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良久,没人来,也没人停下手头的活儿搭理他们。   他们就这么被晾着,姜式等得烦躁,不耐烦:“我们在干嘛?”   牧楚为倒是气定神闲:“喝茶。”   姜式端起茶杯,拿出喝酒的架势一口闷:“喝完了,然后呢?”   牧楚为慢条斯理:“等。”   姜式百无聊赖,越等脸越黑:“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   牧楚为忍俊不禁,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等的是菜,人,早就出来了。”   姜式一头雾水:“啊?”   牧楚为举杯,以茶代酒,冲那位端茶倒水的小伙子笑笑:“你说是吧?江老板。”   小伙子倒也不意外,又烧了一壶水,擦擦手,朝两人走了过来:“不愧是牧总,眼光不错。”   透过墨镜,姜式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面前这个笑起来一口白牙,眼神清澈,笑容里甚至透着几分敦厚的小年轻,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中那位心狠手辣的黑帮太子爷。   “怎么看出来的?”姜式凑近牧楚为,小声问。   牧楚为:“你没注意到么?他上了茶,那位老爷子才敢开口。”   姜式还真没注意到,那会儿光顾着看海鲜去了。   “孟卿总跟我提起你。”江晏起给牧楚为把茶满上。   “那一定没什么好话吧?”牧楚为笑了笑。   江晏起也跟着笑了笑:“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是个好日子啊,你看兄弟们准备了一大桌子呢。”   牧楚为道谢:“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晏起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像个阳光海滩少年,他诚心发问,“牧总觉得,沙丁鱼一旦上了砧板,还有活着回海里的机会么?”   “我觉得,”牧楚为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聪明的厨师,不会让血溅到自己脸上。”   两人都在笑。   气氛却十分微妙。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后。   姜式猛然一把抓住牧楚为的胳膊:“操,我们俩是沙丁鱼!”   —— tbc 第66章   牧楚为笑出声,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句抱歉:“见笑了。”   “我这人性子直,实话实说。”江晏起看了眼姜式,眼神里没有不屑与嘲讽,有的只是诚恳,“牧总拿这位代替孟卿,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吧?”   看在他诚恳又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份上,姜式懒得跟他计较。   其实也因为来的路上牧楚为给他打过预防针。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摊牌,说我跟孟卿没什么,这样人家脑子再笨也知道我在耍他了,所以戏要演全套。”牧楚为在车里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无论你听见别人说什么,都别放在心上,好么?”   “知道啦。”姜式嫌他啰嗦,“我又没这么小气。”   姜式发现自己的心态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他好像没那么在意别人说什么了。   就像此刻,听着江晏起滔滔不绝地谈论孟卿有多好多好,他是多么的比不上,他也只觉得牧楚为还真说对了,这愣头青确实是个恋爱脑。   他哪里听得出,这是试探。   试探牧楚为是不是心悦诚服地放手。   “江老板作为胜者,就给我这个败者留一点面子吧。”牧楚为半开玩笑似的认输。   江晏起似乎很吃这套:“你别看这个渔村小,海滩特别干净,用来办婚宴牧总看怎么样?”   姜式心想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孩子姓啥都想好了吧?   牧楚为端起茶杯:“那我作为老同学,红包得包大一点了。”   他刻意强调,主动把自己放在老同学的位置。   意味着彻底退出竞争。   江晏起一拍大腿,笑得豪爽:“我就喜欢牧总这样拎得清的男人!”   他一开心,吩咐上菜,姜式也开心。   空气里的剑拔弩张被牧楚为几句话轻易化解。   姜式啃着螃蟹在心里感叹说话是门艺术,他学不来。   此时,江晏起突然开口。   “这位小兄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盯着姜式左顾右瞧。   牧楚为清咳两声:“如果红包是我个人的心意,那接下来,要送江老板的,就是我家老爷子的心意了。”   连姜式都觉得他这话题转的太过生硬。   牧楚为手指灵活,几下拆好一只螃蟹,推到姜式面前,不动声色地把他脑袋摁低一些,目光依旧平静地与江晏起对视:“门口停的五辆货车,装满抑制剂,任由江老板处理。”   江晏起挑眉:“我说最近抑制剂怎么不好搞了,原来是你家老爷子的手笔啊。”   这话带着威胁的意味。   “老爷子自己也很愁啊。”牧楚为无奈地摇摇头,“工厂那边吃紧,出货少,运输还得承担巨大风险,半路被劫了,打掉牙也是我们自己往肚子里咽,你说是不是啊?江老板。”   一声脆响。   江晏起突然掰开龙虾壳,皮笑肉不笑地问:“牧总这话,该不会怀疑是我们劫的吧?”   还用怀疑?   姜式在酒吧干的时间不长,都知道这帮黑道没少劫抑制剂私自卖高价,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正规抑制剂那么难排。   “江老板误会了。”牧楚为再次以茶代酒,举杯,“老爷子是久仰威名,想把这座城市的抑制剂运输,全部交给江老板来做,有兴趣么?”   好嘛,请耗子守米仓,真有你的,姜式埋头吃着螃蟹在心底冷笑。   “那怎么能没兴趣呢!”江晏起笑容爽朗,一拍桌,“喝茶有什么意思?来,搞点酒,我要跟牧总不醉不归!”   “恭敬不如从命。”牧楚为放下茶杯,“我们都相信,没人敢在江老板的地盘上撒野。”   言下之意,运输途中再被劫,就只能是你江晏起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江晏起又不傻,他挠挠头:“那运输途中总得有正常损耗吧?”   “当然。”牧楚为笑笑,“正常范围内的损耗嘛,老爷子说他年纪大了,看不了那么清。”   意思是,可以偷,但得在我允许的范围里偷。   那还说什么!   江晏起:“干杯!”   此时,庭院里突然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男人。   嘴里骂骂咧咧怒气十足,在看见饭桌上的人时,脚步才猛然一顿。   “老大吃饭呢。”男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坐。”江晏起叫人拿来一把椅子,摇着头对牧楚为介绍道,“高旭,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急性子,冒冒失失的,牧总别见怪。”   牧楚为笑着看了姜式一眼:“我家这位也是。”   姜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高旭性子直,嗓门儿高,一开口就直接问:“谈的怎么样?要我说,咱还是直接把嫂子绑回……”   “都谈好了。”江晏起赶紧打断他,“牧总是来带着兄弟们吃肉的,管住你的嘴。”   高旭见状,端着酒杯猛地站起身:“不说了,都在酒里,敬牧总一杯!”   这位二当家,牧楚为早有耳闻。   脾气爆,性子烈,敢打敢杀,江晏起上位他立头等功。   这样的人,他当然得给面子。   就在他端起酒杯的一瞬间。   高旭突然惊呼:“诶?牧总找保镖眼光够毒辣!这位小兄弟一看就身手不凡!”   已经习惯被当成保镖的姜式敷衍地回了句:“谢谢。”   浑身江湖气的高旭一看见他就双眼发亮:“过两招?”   —— tbc 第67章   “他不是保镖。”牧楚为伸手揽过姜式的腰,宠溺一笑,“是我的Omega。”   “?”高旭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O…Omega?!”   江晏起叩了叩他面前的桌子要他回神:“给人家道歉。”   高旭偏过头,捂着嘴说:“他跟嫂子也不像啊!”   但他嗓门儿高亢,别说桌上三人,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式嘴里叼着龙虾尾,黑沉着脸。   他可以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但这要是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当着他的面说一遍,他面子往哪搁?   姜式嚼着龙虾肉,隔着墨镜,眼神充满杀气地拍了拍手,想说那就过两招,让这人闭嘴。   但他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牧楚为率先开口了,他无奈笑笑:“你们把他惹生气了,日子不好过的是我呀。”   江晏起冲高旭使了个眼色:“还不道歉!”   他才不管这人是替身还是其他啥玩意,只要姓牧的对孟卿是真打算放手,那这家伙就是留个飞机杯在身边,他江晏起也能开口叫一声‘牧太太‘。   牧楚为捏了捏姜式凶巴巴的脸蛋,半开玩笑地说:“看给我们家宝贝委屈的,饭都只吃了三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高旭嘿嘿一笑,“自罚三杯。”   姜式斜睨牧楚为一眼,这家伙应该极少喝高粱酒,平日里在外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眼尾绯红,正垂眸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某种情愫几乎要盈满眼眶,差点溢出来。   看得姜式心跳漏了半拍。   “你喝多了。”姜式说。   “嗯。”牧楚为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身子稍稍倾过来,脑袋与他的脑袋轻碰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会带我回家的,对吧?”   “会。”姜式说。   高旭喝完三杯,咂摸咂摸嘴:“牧总不胜酒力啊。”   江晏起:“那不如就……”   “我替他喝。”姜式夺过牧楚为手里的酒杯,一口灌下去,高度酒辣嗓子,但姜式眉头都没皱一下。   “爽快!”高旭为他拍手叫好,又给他把酒杯满上。   江晏起眉梢一挑:“那我就不客气啦。”   牧楚为就支着下巴,眼神迷离地盯着姜式笑。   “来来来。”江晏起朝姜式举杯,“我见你第一眼,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姜式摸摸鼻子,这话也不算错。   三人彻底把饭桌变成了酒桌,把酒言欢,两人对姜式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好感,尤其是高旭。   “小姜啊,我有个妹妹,跟你差不多大,那叫一个不省心!”高旭说,“该读书的时候不读书,光顾着谈恋爱去了,现在找了份工作吧,还花钱养男朋友,她那男朋友忒不是个东西!拿我妹妹的钱去赌,赢了就去洗浴中心,输了就舔着脸伸手要,你说,你说换你,你收不收拾这狗东西!”   江晏起:“你今天把人揍了?”   “昂!”高旭哼笑一声,“给他留条小命是怕我妹妹舍不得,姑娘大了,一抹眼泪我这当哥的就怕了。”   江晏起推搡他一把:“你这性子,早晚得栽!”   “为了家人,老子还真不怕!”高旭说着自顾自干了一杯。   “我没兄弟姐妹,不太懂。”姜式此时突然看向牧楚为,“但当哥哥的,倒是见过,是不是无论弟弟妹妹找什么样的,你们都瞧不上眼?”   话是对高旭说的,却不一定是说给高旭听的。   牧楚为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是!”高旭拍着胸脯保证,“我妹妹那叫一个漂亮,谁都配不上她,但小姜你要不是Omega,我没准儿能考虑考虑……”   “我好像还坐在这儿呢。”牧楚为突然开口,脸上带着笑,眼底有几分凉意。   “哎哟!你看我这嘴。”高旭再次端起酒杯,“自罚自罚。”   江晏起:“他就是讲话不过大脑,牧总别放在心上。”   牧楚为笑着摆了摆手,而后将手往姜式后颈一搭,温热的指腹反复摩挲脆弱的腺体。   眼睛始终盯着姜式,话说给江晏起听:“我醉了,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们。”江晏起一站起身,庭院里所有人顿时停下手头的活儿,齐刷刷跟在他身后。   姜式感叹真有排面。   牧楚为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姜式艰难地负重前行。   高旭在背后高喊:“下次!下次不醉不归!”   姜式把牧楚为塞进车里,随后上车,关门。   “替我挡酒的样子真帅啊,姜姜。”牧楚为弯着眼角,笑眯眯的。   等他彻底睁开眼时。   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姜式:“你没醉?!”   “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真醉,那铺子里至少有一半中药柜装的是枪,哪敢醉啊?”牧楚为摸摸他的脸,掌心滚烫,“但我有点上头了,我怕再呆下去失言。”   “咦?”这就新鲜了,姜式问,“你也有失言的时候?”   “你要给人家当妹夫去了。”牧楚为摇摇头,“我不准。”   “什么跟什么啊。”姜式哭笑不得。   牧楚为:“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姜式:“你不是没醉吗?发什么酒疯?”   “那我睡一会儿。”牧楚为扶着额头,缓缓闭上眼,嘴里喃喃着,“姜姜哪儿也不许去……”   姜式安静了几分钟,直到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才低声说:“我哪儿也不去。”   —— tbc 第68章   途中牧楚为接了个电话,醒了。   盯着车窗外看了许久。   姜式出声打断他的沉思:“你如果想吐的话,最好把窗户打开。”   牧楚为好笑:“是公司的事。”   姜式:“我本来挺想问的。”   牧楚为:“但是?”   姜式撇了撇嘴角:“但是我怕知道太多被你灭口。”   “你现在才想起来担心?”牧楚为摇摇头,偏过头来望着他,“太晚了。”   姜式漫不经心地在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牧楚为:“之前下的饵都上钩了,可以收杆了。”   姜式瞪他:“我都没问你!”   牧楚为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但你早就是共犯了。”   既然躲不掉,那姜式索性问问:“你要从严颂手里夺回你的生杀大权了?”   牧楚为郑重其事点点头。   姜式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听话,干脆说了句:“恭喜牧总。”   “你想要什么?”牧楚为问他。   “啊?”姜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想了想,“都行吧,我好像……也不缺什么。”   牧楚为闻言却说:“你这样我很挫败啊,宝贝。”   “为什么?”姜式不明白。   这难道不是说明我口袋被养得满满的吗?当老板的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啊。   “我有点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了。”   “你在讲什么屁话?”姜式笑着看向牧楚为,却发现他没在开玩笑,而是目光空洞地盯着某一处,眼神甚至没聚焦,像在放空。   “姜姜……”牧楚为很轻很轻地开口,“要点什么吧。”   此刻他眼底的酒意,似乎又回来了。   半是迷离半是落寞。   姜式反驳:“你做这些当然是为了把姓严的踩在脚下!以牙还牙!复仇爽剧看过没?”   “是么?”牧楚为笑笑,“那我怎么开心不起来呢?”   姜式沉默老半天憋出一句:“我搞不懂你,那我向你要一套房子,你会开心一点么?”   “或许会,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牧楚为眼底缓缓浮现一抹笑意,问他,“学区房?”   “什么学……”姜式猛然反应过来,耳尖通红,一巴掌拍开牧楚为那张不怀好意的脸,“滚蛋!!”   “好凶啊姜姜~”牧楚为将摁在自己脸上那只手拉下来,哄道,“开玩笑的嘛。”   姜式:“有种去你家老头子面前开这种玩笑啊!”   牧楚为稍有缓和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他沉着脸,厉色道:“不行。”   姜式感觉到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越来越疼,这家伙一言不发,眼神复杂,甚至透着某种近乎是后怕的情绪。   姜式见状,赶紧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地问:“抑制剂是你们家生产的啊?”   牧楚为却还在出神。   姜式猛地抽回手:“喂!”   牧楚为才像是回过神来,长长舒出一口气:“不止生产,整个抑制剂的产业链都是老爷子垄断的,这是他留给小乘的王牌。”   见他终于恢复了平静的语气,姜式放松下来。   “只要这条线他死咬着不松口,那我跟严颂争的那些产业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牧楚为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我越来越觉得没意思了。”   姜式立刻反对:“怎么会没意思!”   “可我觉得,最近的这一小段日子,”牧楚为侧过脸,目光悠远而坚定地落到姜式脸上,浅浅一笑,“好像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姜式惊讶:“你想把公司拱手让给姓严的?!”   “如果我说是,你会很失望吗?”牧楚为歪过头,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当然!”姜式愤愤不平,“你挖了那么多坑,不给他一脚踹下去,现在反手就要把坑填上,那不是让他小人得志一辈子嘛!”   “可我回去接管公司,就会变得很忙。”牧楚为抿着唇,“而且以后势必会卷入更多纷争,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不是你说的么?”姜式望着他的眼睛,“我早就是共犯了啊。”   牧楚为轻叹着笑笑,不说话。   姜式多少有点不甘心,嘟囔着抱怨:“他拿打火机烧我睫毛的事就这么算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替我讨回来。”   牧楚为挑起眉梢:“原来姜姜对我这么寄予厚望哦?”   “算了,随便你,别拿这个当借口拖欠我工资就行。”姜式丧着脸翘起二郎腿,“我只是觉得你每次让严颂吃瘪的样子,都挺帅的。”   牧楚为一愣:“真的?”   姜式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再偷偷斜眼瞄他。   被牧楚为逮了个正着,四目相对,牧楚为终于笑逐颜开:“小崽子越来越会拿捏我了嘛~”   —— tbc 第69章   令人生厌的周一早晨。   严颂抬眼看着落地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有些压抑。   零乱的脚步声纷纷从他门口经过,听上去人还不少。   严颂叫来助理,不悦地问话:“怎么回事?”   助理有些为难,支支吾吾说:“……开会。”   “我什么时候通知开会了?”严颂质问。   “轮不到你通知。”牧楚为旁若无人地闯进来,走路带风,下巴轻轻一昂,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命令老板椅上的人,“准备好你的工作总结就行,别让我失望。”   “我说呢。”严颂皮笑肉不笑,“这么大动干戈,原来是哥休假回来啦。”   牧楚为稍稍俯身,两手撑在他曾经的办公桌上,压迫感十足,沉声开口:“叫牧总。”   严颂稳稳坐在老板椅上,一动不动:“老爷子虽然叫你回来,但我们还是各司其职,不是你独揽大权的时代了,哥。”   严颂刻意又叫了一次。   牧楚为神秘地勾唇一笑:“马上就是了。”   严颂看着他眼底笃定的笑意,迟疑了半秒,还是扬起头与他对视:“说大话谁不会,但……”   话音未落,电话响起。   放狠话被打断的严颂犹豫了一下,余光瞥向牧楚为。   “怎么不接?”牧楚为挑眉,挑衅意味十足。   严颂压着火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接了起来:“有什么事等会儿再……什么?!”   牧楚为一言不发,像是一头蛰伏在暗处等待猎物上钩的猛兽。   “什么叫——”严颂几乎要焦头烂额,突然意识到牧楚为还在他眼前,仅剩不多的理智让他捂紧了嘴唇,压低声音质问,“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地桩打不进去!”   “见了鬼了……这地方邪门得很……”   电话那头断断续续有颤抖的哭腔传出来。   严颂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脊爬上来,令他窒息。   而牧楚为已经拿起桌上的文件,稀松平常地翻看起来,翻页的响动刺耳,一下一下碾在严颂紧绷的神经上。   他简直像是料事如神般地早已预料到这一通电话的内容,甚至是时间。   严颂如梦初醒!但为时已晚。   牧楚为垂眼翻看着文件,目不斜视地悠悠开口:“看来工作报告要变成书面检讨了?”   严颂面如死灰,只剩一双充血的眸子死死瞪着牧楚为:“卑鄙小人……”   “期待你在会议上的精彩解释,”牧楚为突然‘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眼神一凛,“现在,滚出我的办公室。”   空气在沉默中凝结。   严颂一时竟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只听倚着门框的姜式清咳两声,笑着冲他晃了晃手:“不送~”   严颂不得不收把心思收起来。   灰头土脸地让出位置。   “姜姜,来。”牧楚为拍了拍老板椅,要姜式坐。   姜式才不客气,大步流星走过去,挤开严颂,一屁股坐上去,脚尖一点地,老板椅呼啦呼啦转了好几圈。   牧楚为望着他,眼神从狠戾变成无奈,最后笑出声来:“悠着点。”   “好吧。”姜式停下来,稳重地十指交错支着下巴,一本正经道,“小严,倒杯茶。”   “你、做、梦。”严颂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三个字,依旧昂首挺胸,似乎这样就能挽回一点脸面,不至于看起来太狼狈。   “没本事,徒有野心,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老爷子还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吧?”牧楚为一针见血地戳破他最后一丝骄傲,而后诚恳建议道,“端茶倒水的功夫还是练一练吧,以后你在金家也就只能干这个了。”   “姓牧的,你只不过是金家的一条狗,嚣张不了多久了。”严颂不堪其辱,丢下最后一句狠话,落荒而逃。   “别听他的。”姜式指尖勾住牧楚为的领带,往下一拽,在他耳边悄声说,“你可以一直嚣张下去,只要不打狂犬疫苗。”   “好啊。”牧楚为顺势将他抱起来,压在办公桌上,横臂一扫,粗暴地把严颂留下的办公用品统统掀翻在地,眯起眼威胁,“那就别怪我咬人了~”   姜式笑骂他疯狗,食指抵住他凑近的唇:“等等!你还要开会。”   牧楚为在他指尖舔了舔:“谁叫我天生菩萨心肠,多给严先生一点准备时间吧。”   “真不要脸。”姜式指尖一缩,被牧楚为及时叼住,含回去,他干脆顶住那颗在他后颈标记过数次的尖牙,反过来威胁,“还咬不咬人啦?”   “咬。”牧楚为想都没想。   接下来他身体力行地向姜式展示了什么叫狂犬。   不听话,咬人还疼。   —— tbc 第70章   “怎么回事你……”   办公室门被粗暴推开。   人还没出现,兴师问罪的声音已经劈头盖脸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牧楚为的宝贝弟弟,金家唯一的小少爷——金予乘。   “怎么是你!”他震惊。   属于严颂的办公室里,严颂不在,甚至牧楚为也不在。   满地狼藉。   只有懒懒仰躺在老板椅里,双腿交叠着随意搭在办公桌上,穿着一双干净白袜,鞋子都不明去处,还衣衫不整的姜式。   “你以为我想啊?”姜式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脚,翻了个白眼,“你哥把老子鞋拎走了!”   姓牧的趁他穿衣服的时候顺走了他的鞋,很欠揍地留给他一句“不许乱跑,等我一起吃饭~”就扬长而去。   这他妈还怎么跑!   姜式正窝在办公室里赌气,金予乘就送上门来给他解闷了。   “严颂呢?”金予乘问。   姜式随手往会议室方向一指:“你要闯进去么?”   “我的事轮不到你问。”金予乘说完转身就要走。   姜式却叫住他,问:“这玩意你还要么?”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摔破的相框,姜式抖了抖碎玻璃,露出严颂和金予乘恩爱相拥的照片,再重新放回办公桌上。   “你不要。”姜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保洁来收拾垃圾的时候就一起收了。”   金予乘黑着脸走过来:“你才是垃圾,我哥是不敢选孟卿,才拿你将就一下,你不会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吧?”   “哦。”姜式满不在乎地一扯嘴角,似笑非笑。   “哦?”金予乘没能激怒姜式,有些迟疑,伸手去拿相框,“你就这点词汇量?果然……嘶!”   刹那间——   姜式抬腿踩住他的手,玻璃瞬间见了血。   “反正我也说不过你,浪费口舌干嘛?”姜式看了一眼小少爷细皮嫩肉被轻易割破的手,再看一眼他龇牙咧嘴的脸,挑着眉梢问,“再给我展示一下你的词汇量?”   “姜式你他……”金予乘破口大骂。   姜式顿时又加重几分力道,狠狠碾了碾:“嗯?”   “嫂子!”金予乘疼得口不择言,额头冷汗直冒,嘴唇发白,死死咬紧牙关,“我错了……行了吧!”   “行。”姜式满意抬起腿,翘起搭在另一条腿上,撩起眼皮子瞥了一眼染血的相框,“拿走吧。”   金予乘的眼神由厌恶变为阴毒:“姜式,你等着。”   “他等着什么?”牧楚为的声音突然响起。   “哥你看看他干的好事……疼死啦……”金予乘把受伤的手举到哥哥眼前,语气仿佛受尽了委屈。   又告状,姜式看了就烦。   “是啊,快看吧,再晚点就愈合了。”姜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依旧翘着腿坐在那里。   牧楚为两手一摊,问弟弟:“你觉得我能拿他怎么样?”   金予乘顿时被噎住。   牧楚为:“行了,你家那位在等你呢,带回去吧。”   金予乘再开口,看起来更委屈了:“哥,你非要把他逼上绝路吗?”   “我?”牧楚为一脸无辜,“我难道没有提醒过你,那块地我不会拿?”   金予乘愣住:“可……”   “小乘,你不相信哥哥,相信谁呢?”牧楚为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门口严颂的方向飘过去,充满不屑。   对啊,姜式回想起来,牧楚为掏心掏肺地对他弟弟说过实话,但金予乘没信。   是牧楚为良心未泯吗?   姜式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牧楚为连弟弟不会信这一点都算到了。   金予乘哑口无言,半晌,才请求哥哥:“给我们留一点回旋的余地好不好?”   “你们?小乘你错了,你一直都有余地。”牧楚为温柔又包容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凑近他耳边,“你只是选错了棋子。”   金予乘捂着滴血的手,睁大眼睛盯着哥哥看了许久,眼神复杂,姜式看不懂,只等他走后,没好气地问:“我的鞋呢?”   “喏。”牧楚为弯腰放在他跟前,无奈摇头,“你呀,你说你总惹他干嘛?”   姜式:“他惹我的!”   “好好好,姜姜想吃什么?”牧楚为多贼啊,当然不会硬生生往枪口撞,立刻转移话题,巧妙避战。   “贵的。”姜式言简意赅。   牧楚为好笑:“走。”说着伸手帮他把敞开的衣领严丝合缝地拉起来,再握住他的踝骨把腿从桌面拿下来,慢慢放进鞋里,服务周到。   电梯下楼时,进来了一个员工。   似乎是某个部门经理,与牧楚为客套了几句。   牧楚为问他:“中午不在食堂吃吗?”   经理一个高大的男人竟然露出了近似羞怯的笑:“没办法呀,女儿说喜欢吃爸爸做的菜,我就得赶回去,自己找的罪,自己受着呗。”   话虽那么说,但脸上洋溢着的幸福骗不了人。   到了大堂,男人哼着曲儿出了电梯。   姜式发现牧楚为竟然盯着男人的背影在发呆。   一动不动。   “喂。”姜式反手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想什么呢?”   牧楚为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姜式仿佛又在他眼中窥见了那天在车里的茫然。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跟上去,拍拍牧楚为的肩。   “你不要觉得挫败。”姜式煞费苦心安慰道,“其实你们食堂……也没那么难吃。”   —— tbc 第71章   牧楚为把姜式带到了他的酒店。   遇见姜式的那个宿醉的清晨,他被送来的地方,也是姜式放出豪言想买下来推平的那栋建筑。   姜式吃了几口,客观评价:“这里也没比你们食堂好吃到哪儿去。”   牧楚为歪头望着他:“你说要吃贵的。”   姜式一顿:“所以呢?”   牧楚为一本正经解释道:“外头三块五一罐的可乐,这里卖八十八。”说着递给他一罐可乐,还不是冰的。   “谁他妈稀罕这种贵了!”   他一看牧楚为那张欠揍的笑脸就知道那家伙是故意的,正要发脾气,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靠近。   “哟牧总!”   姜式一回头,巧了,这不是王总嘛。   王总左拥右抱,身后还跟着一众莺莺燕燕。   牧楚为似笑非笑:“王总忙啊。”   “过生日嘛,总要犒劳一下自己。”王总满脸堆笑,“牧总赏个脸?”   姜式心想你平时也没亏待自己啊,看他一眼,王总大概是对砸场子那事还心有余悸,下意识后脊一凉。   “我也想啊,但事多抽不开身。”牧楚为无奈地摊了摊手,“虽然很遗憾去不了王总的派对,但这么好的日子,一点心意还是会送上的。”   他前三个字刚一脱口而出,姜式就不分青红皂白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他一脚。   牧楚为忍着痛,还要维持面上的若无其事,一边说一边冲姜式使了个眼色。   “……”姜式听完整才发现自己冤枉这家伙了,有点歉意,但不多,他不情不愿地跟着补了一句,“王总生日快乐。”   牧楚为拿他没办法,笑笑,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腿。   结果两人这一套挤眉弄眼落在王总眼里可就变了味儿。   “心意……哎那怎么好意思?”王总嘴上这么说,脸上看着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一定要的。”牧楚为很坚持。   “那就,”王总没再推脱,眼带笑意地瞄了姜式一眼,客套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满面春风地带着一群人上了电梯。   牧楚为叫来服务员,把王总的开销记他账上,又吩咐送去两瓶好酒,诚意就算尽到了。   他还不知道,王总理解的诚意,可比他给出的要大得多。   吃饱喝足。   牧楚为把姜式带去顶楼私人套房。   这间套房的露台很大很大,大到可以容纳泳池,池水清澈见底映着天空的蔚蓝,清风吹拂,平静的水面涟漪荡漾。   泳池里有一张巨大的沙发床,正对着投影仪幕布。   牧楚为给自己在喧嚣繁闹的市中心藏了一处露天影院。   姜式:“干嘛来这里?”   “给这地方一个机会。”牧楚为在沙发床里躺下,枕着手臂,冲姜式笑,“姜总能不能别推平了它?”   知道他拿自己寻开心,姜式轻哼一声。   “看看再说吧。”姜式拿乔。   牧楚为偏就还喜欢他身上那股劲儿,抱住不撒手。   阴天,两人窝在露台看电影。   中途牧楚为接了个电话,说要回一趟公司。   “你想在这儿看电影还是回家里等我?”他问姜式。   姜式老实回答:“我想去篮球场打球,就在附近。”   “你是指光着膀子跟一群混街头的Alpha满身大汗地抢一颗球?”牧楚为捏捏他的脸,“想都别想。”   姜式淡淡问了一句:“非得去么?”   牧楚为轻声哄他:“电影结束前我就回来,好不好?”   姜式悻悻翻了身,背对他。   “不高兴了?”牧楚为俯身去看。   被姜式突然勾住皮带。   牧楚为:“?”   “我发情期了。”姜式眼尾上挑,手上动作干净利落‘唰‘的一声将牧楚为的皮带抽出来,凶巴巴的,“你要走就拿这玩意把老子绑起来,不然可不保证你回来的时候这影院还剩几个零件!”   充满杀气的威胁落在牧楚为耳朵里。   “撒娇啊?”牧楚为轻笑着去蹭他的颈窝,吻一下发烫的腺体,满意地看到姜式微颤的睫毛。   姜式没好气:“还不滚?”   牧楚为轻轻抚蹭他被咬红的嘴唇,眼神沉迷:“怎么舍得走啊?”   姜式浑身滚烫,连唇角笑出来的小酒窝都红了,可爱得犯规:“那还不脱?”   牧楚为可听话了。   百依百顺,伺候完小宝贝才敢起身。   “姜姜?”牧楚为低声唤他。   姜式没应声,呼吸渐渐平稳,睡得很香。   牧楚为俯身在他已经红肿的后颈又咬上一口,满意地用指尖来回摩挲。   把人抱进屋内,摸摸他汗涔涔的额头,在他耳边悄声说:“好梦,睡醒前我就回来了。”   而后拿上外套,转身离开。   夜晚。   酒酣耳热的王总迫不及待去拆生日礼物,为以防万一,王总还特意拿上了止咬器。   —— tbc 第72章   牧楚为回来时,突然心血来潮,向迎出来的酒店经理随口问了一句给王总的东西送过去了吗?   经理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放心吧,一切办妥。”   牧楚为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半晌,经理还毕恭毕敬站在他身边。   牧楚为余光看了他一眼:“你去忙吧。”   经理不为所动,依旧笑着站在他身边。   “你在等我给你加薪吗?”牧楚为似笑非笑。   经理笑得耐人寻味,伸手替他摁电梯:“牧总去哪层?”   牧楚为莫名其妙:“我那层啊,不然还能去哪层?”   经理猛然一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牧楚为皱眉:“说。”   “可……王总还……”经理察言观色,从老板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不妙,垂下头,偷偷咽了一口唾沫,“没出来……”   “从哪出来?”   经理感觉头顶风云莫测,下意识摈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问你话!”一道厉声怒斥。   经理已经不敢抬眼去看牧楚为的脸色,哆嗦着说:“那个……王总说您给他准备了礼物,来,来拿走了房卡……那王总是不是危险……”   话音未落,牧楚为已经闪身冲进了电梯。   经理被扔在外头,电梯里的低气压让他根本不敢踏进半步。   牧楚为身姿沉稳,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区别,除了黑沉的脸色。   但反复不断发了狠摁压关门按钮的指尖还是透露了些许端倪。   他慌了。   经理低着头静静等着电梯门合上,就像等待一场酷刑结束。   门缝越来越小。   就在他感觉希望近在眼前的一刹那,门缝里传来一声。   “没经过我允许,擅自交出我的房卡。”牧楚为冷笑,“现在滚,你丢的就只是工作。”   “姜姜!”   门打开的一瞬间。   即使在赶来的路上已经深呼吸给自己打过了预防针,可牧楚为终究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双眸。   床上的王总不出意料的满脸鲜血,昏死过去。   然而令牧楚为心疼的是——   垂眼靠在床角的姜式,竟然主动给自己戴上了止咬器。   牧楚为冲上去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被还没恢复理智的姜式下意识干翻在地,牧楚为抹掉嘴角的血迹,笑得温柔,“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姜式沾了血的拳头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几秒后,他缓缓垂下双臂,后退几步,又缩回了床角。   牧楚为知道,姜姜不想被他害怕。   不想被当成怪物。   即使危险还在身边,他的小白狼,也笨拙地选择了主动束缚自己。   “是我没保护好你,姜姜……”牧楚为心疼坏了,缓缓靠近,“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听见他的呼唤,姜式眼皮子稍稍抬了一下,嘴里低低吐出一个不清不楚的牧字。   “我在。”牧楚为给他解开止咬器,将人拦腰抱起,走上露台,小心翼翼地放进柔软的沙发床,守着他,语气轻柔地问,“有人欺负我们姜姜了是不是?”   释放信息素安抚他的Omega。   夜风拂过牧楚为额角的冷汗,很凉。   他用指腹很轻很轻地触碰姜式红肿的后颈。   姜式微微一瑟缩。   而后松开紧握的拳头,牧楚为伸手去接。   啪嗒——   落在牧楚为掌心的,是一颗生生掰断的血淋淋的牙齿。   Alpha的牙齿。   “他甚至妄图标记你。”牧楚为嘴角牵出一抹诡异的笑,温热的手掌顺着姜式后背轻轻抚摸,一下又一下。   直到姜式眼底浮现几分清明之色。   他喑哑的嗓子挤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怎么会。”牧楚为眼底尽是宠溺,哄着他,“是姓王的闯祸了,他怎么敢。”   说着,低头亲吻姜式睫毛间的猩红血珠。   王总是被一桶冰水浇醒的。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周身站满了西装笔挺的黑衣人,此刻正被摁压着跪在地上,他用尽力气抬头,也只能看见牧楚为的鞋尖。   牧楚为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看着他。   “牧总!”王总惊出一身冷汗,“误会误会!”   “加上之前下药的事,王总,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牧楚为怀里紧紧抱着姜式,布满红血丝的眼底一片彻骨寒意,他优雅不失风度地询问王总,“你不介意吧?”   “别别别……”   眼前一根细针头泛着刺眼寒光。   “好好享受你的新礼物。”牧楚为突然笑了,他眼神阴鸷,开口仿佛恶魔低语,“生日快乐~”   “!”王总来不及再开口,眼睁睁看着针头扎进胳膊。   牧楚为贴心地为姜式捂住耳朵,不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激他还在发情期的宝贝Omega。   姜式却挣脱他的保护,一口咬上了他的唇角。   牧楚为吃痛,那里还有被姜式揍过的伤,他想着,眼底的笑渐渐有了温度:“回家把电影看完,好不好?”   “不想看电影。”姜式遵从此刻的动物本性,“想别的。”   牧楚为笑着感慨一句“真要命”。   而后抱着人扬长而去。   不久后,姜式就听说王总遣散了身边所有Omega,四处寻医问药,再后来,公司破产,一夜之间看破红尘,出家了。   —— tbc 第73章   之后的几天,牧楚为说什么也不去公司了。   寸步不离地守着姜式。   还不够,他嫌市里人多,擦肩而过时一个呼吸就能分走姜式的信息素。   那是属于他的信息素。   牧楚为不允许,于是干脆包下一座海岛,除了酒店员工,禁止任何人踏入半步。   姜式玩得很尽兴。   除了游泳,他还可以玩摩托艇,玩冲浪板。   他上岸,把板子插进沙滩,大步流星走到伞下,捧起椰子壳,一口气将清凉的椰汁喝见底,发出一声安逸的感叹。   牧楚为拍拍大腿,要他趴过去:“该抹防晒了。”   “又抹。”姜式嫌麻烦,但还是乖乖趴到牧楚为腿上,双臂交叠垫着下巴。   他皮肤白,哪里经得住海岛阳光暴晒。   牧楚为指尖点了点他泛红的鼻尖:“晒伤了。”   有点疼,姜式嘶的一声,扯了扯嘴角。   “现在知道疼啦?”牧楚为将防晒霜挤在掌心,他不是很喜欢这种黏腻的触感,但谁叫他喜欢抚摸姜式皮肤的触感呢。   姜式的肌肉很薄,线条漂亮纤长,猎豹一样轻盈又充满爆发力。   还会撒娇。   “怎么他妈的还抹进裤子里头去了!!”   只是撒娇方式硬核了一点。   牧楚为一本正经道:“你的泳裤防紫外线吗?”   “这……”这确实在姜式的知识盲区,他答不上来。   于是牧楚为更加肆无忌惮,他一边用指尖轻揉,一边笑眯眯地说:“不要把人总想得那么坏嘛,姜姜。”   姜式尝试着交出一点信任。   换来某人的得寸进尺。   牧楚为还反过来安慰他:“抹防晒难免擦枪走火,你还在发情期呢宝贝,不用难为情~”   大言不惭。   姜式也不是吃素的,利落翻身往他腰上跨坐,将牧楚为压在身下,拿起防晒霜重新塞回他手里,十分坦荡:“还有正面,大不了让你一次摸个够呗。”   牧楚为轻声呢喃:“摸不够。”   直到姜式被摸得不耐烦了,他一把拍开牧楚为的手,眉眼桀骜:“我来。”   一种夺回主导权的动作。   牧楚为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耸肩:“听你的。”   他喜欢惨了姜式身上这股子野劲儿,他怎么舍得扫兴。   伞遮去了大半烈日,姜式的肩线被阳光勾勒出一层淡淡的浅金色,牧楚为盯着有些恍神。   姜式扬起修长的颈子最后吐出一口气时,脑袋空白,感官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听见的声音都是闷闷的,不清晰。   他隐约听见牧楚为说:“不回去了好不好?”   姜式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牧楚为把他揽进臂弯,两人静静窝在躺椅里,等待姜式缓过神来。   牧楚为又问了一遍:“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姜式:“?”   “你不喜欢这里么?”牧楚为问。   “喜欢是喜欢……”姜式眉头蹙起,“可我爸妈怎么办?”   牧楚为:“接过来。”   姜式摇摇头:“他们的朋友和生活都在那里,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再说我们不也是么?”   半晌过后。   牧楚为笑笑:“我就随口一说,逗你的。”   姜式抬眼望着他,十分较真:“你不是,你最近总是发呆,在想什么?”   “在想你会不会后悔。”牧楚为半开玩笑地说。   姜式没半点笑意:“后悔什么?”   海风微咸。   牧楚为揉揉姜式汗湿的头发,垂下眼,语气淡淡的,仿佛很远:“我连一个家都给不了你啊……”   他眼底深深的落寞让姜式心头一动。   姜式沉吟几秒,而后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其实比起那张纸,我更想要钱。”   “你现在还小,才会这么想。”牧楚为指尖勾着他的发梢打卷儿,笑得不怎么走心,“等有一天,你长大了,也赚到梦想中的那个数字了,你就会想,呆在姓牧的身边,还能得到什么呢?”   “哦。”姜式凶巴巴地开口,“那到时候你就放我走呗。”   牧楚为语气轻柔,像在哄一个天真的小朋友,带着威胁意味的哄:“你知道这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姜式没好气,“老子都没意见你啰嗦个屁啊!”   牧楚为愣了一下。   姜式吼他:“与其想那些没用的!你他妈不如想想弄老子一裤子怎么收拾!”   牧楚为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脸无辜地建议:“要不就当成防晒霜一起抹匀?”   破天荒的,姜式没发脾气。   而是突然挑起牧楚为的下巴,盯着看。   这次的笑,不怀好意。   “顺眼多了。”姜式点评。   —— tbc 第74章   世外桃源的海岛生活很快结束。   又得回去面对一地鸡毛。   金老爷子七十大寿,盛况空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牧楚为独自应酬,姜式呆在离圈子中心最远的角落,格格不入。   姜式不意外看到了卖乖的金予乘和严颂,倒是意外会看到孟卿和江晏起的身影。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被金予乘捕捉到。   他快步走到姜式面前,冷嘲热讽:“别看啦,白天鹅生来就是白天鹅,不是野鸡攀了高枝就能比的。”   姜式懒得跟他打嘴仗,他幽幽瞥了一眼金予乘的手:“伤好了?”   金予乘心有余悸,下意识后退两步,与他拉开些距离才开口:“你能嚣张的时间不多了,姜式。”   “谢谢提醒,那我现在得抓紧时间嚣张咯。”姜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活动活动手腕子。   金予乘本能地想要撤。   只听严颂冷笑一声:“他不敢动手,这种日子他闹事的话,你哥也保不住他。”   金予乘想了想,也对,于是肆无忌惮地激怒姜式:“王总的床好睡么?”   姜式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金予乘笑了,露出嘴边的酒窝,愉悦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我哥能把你送给王总玩,就能送给别人玩,自己争气点,别把病带回去。”   姜式猛灌了一口酒,忍着没把酒杯捏碎,面无表情地盯着金予乘:“放心,得病了第一个传染给你。”   金予乘双臂抱胸,目不斜视地问严颂:“你想跟他睡么?”   严颂不屑地嗤笑,仿佛在听一个笑话:“别侮辱我的品味。”   姜式还没开口,身后传来牧楚为的掌声,不轻不重,正好能让几人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严总是在嘲笑我没品味咯。”   一声‘严总‘像在严颂伤口上撒盐。   刻意提醒他已经被摘掉总裁头衔,从公司扫地出门的事实。   严颂在牧楚为面前一败涂地,不想招惹他,板着脸说了句:“没那意思。”   金予乘撒娇叫了声哥,凑近牧楚为,压低声音说:“帮我摆平一点小事呗。”   “行啊。”牧楚为答应得十分干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烟,两指夹着晃了晃,“叫我们严总点支烟,什么都可以摆平。”   严颂不情不愿地掏出打火机。   姜式一眼认出是当初烫了他睫毛的那玩意,想抢过来砸了,却莫名其妙被牧楚为塞了一支烟。   姜式愣愣地低头看着手里的烟。   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给自己点烟。   此时严颂也反应过来了,死死攥着打火机,半天不肯挪动一步。   有机会装逼姜式才不会错过呢,他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夹着烟,一副大爷样,不耐烦地催促:“点不点给个准话!”   眼见严颂脸色越来越黑,姜式爽翻了。   金予乘破天荒地没劝牧楚为算了,反倒是拿胳膊肘顶了顶严颂,使了个眼色:“这点忙你都帮不上吗?”   严颂吃瘪,咬着牙纡尊降贵弯下腰给姜式点烟。   姜式满意了,叼着烟猛抽一口。   “咳咳……”装逼过头了,给自己生生呛出眼泪花来。   但显然牧楚为还不满意,他给姜式拍拍背,指尖捏着烟嘴,动作温柔轻缓,从姜式嘴里拿出来。   猝不及防,直直烫进严颂虎口!   滋啦一声,一股烧焦的味道钻进姜式的鼻子里。   牧楚为谈笑风生间碾了碾烟头,在严颂皮肤上摁灭。   “啊——”严颂大叫着甩掉。   吸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金予乘都看呆了,他掩着唇不出声。   周围人盯着失态的严颂,纷纷侧目,还窃窃私语议论起他之前的‘丰功伟绩‘,难掩眼中奚落之色。   此时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在金老爷子垮下脸来质问了一句“你要在我前面发言,是吗?”   严颂无地自容。   尤其是当他看到金予乘也选择远离的那一刻。   姜式看着严颂一脸信仰崩塌的表情,暗骂活该。   牧楚为搂着他离开是非之地。   临走前,金予乘在背后可怜巴巴地叫了声哥,牧楚为回过头:“放心,你的小麻烦我会处理的。”   金予乘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盯着姜式的背影,转身拨出一个电话。   两人走出几步。   牧楚为脑袋突然凑近,叮嘱姜式:“一会儿就算开心,也别表现在脸上,知道么?”   姜式:“干嘛?”   牧楚为冲着老爷子的方向暗暗挑了挑眉:“带你领红包去。”   —— tbc 第75章   大喜的日子,金老爷子还真把给晚辈准备的红包塞进了姜式手里。   连姜式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顺利。   接过红包的一瞬间,他听见老爷子漫不经心地问了牧楚为一句:“你老同学也来了,不去打个招呼?”   姜式下意识往孟卿所在的二层看了一眼。   孟卿穿了件格纹马甲配贝雷帽,在西装革履的人堆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在挑明我跟你们这些俗人不一样,而他身旁的江晏起,笑得像条摇尾巴的大狼狗,哪有半点麻匪该有的样子。   姜式想,老爷子大概是故意把两人请来生日宴的。   一是向黑帮抛出橄榄枝,二是要亲眼看一看牧楚为的态度。   而接下来,牧楚为就不负所望地贡献出了影帝般的演技。   他眼皮子刚抬了一半,目光还未触及二层就如梦初醒般的敛起,像是自欺欺人的逃避,将所有的情愫与不甘都生生吞下,颓丧地垂眼,花了三秒整理好情绪,再次抬眼,苍白地扯出一个逞强的笑容:“不了。”   老爷子挺满意,但还不够满意。   他又说:“那江老板呢?人家是合作伙伴,该有的礼节总得有,我没有把儿子教成为了儿女私情就舍本逐末的人吧?”   看上去只是简单的主动打个招呼。   牧楚为却一反常态地耍了一回‘叛逆‘,他拒绝了,脸色还有些古怪:“我已经向他道过歉了。”   “所以呢?”老爷子沉下脸。   牧楚为深吸一口气,眼神倔强:“他是义父的合作伙伴,不是我的。”   一句话势要与江晏起划清界限。   令姜式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居然笑了。   甚至笑出深深的鱼尾纹。   他在笑什么,姜式莫名其妙。   老爷子很快给出答案,他把手从权杖上抬起,轻轻拍了拍牧楚为的肩:“有点脾气才是我儿子,要是被人横刀夺爱还能笑脸相迎,那我就不知道该说你小子是没心没肺还是阳奉阴违了。”   操,又是试探。   姜式在心里感慨,生活在这种家庭也太累了,每一个字都暗含陷阱,每一句话都是一种考验。   他又默默看向牧楚为,心想,就算把这家伙丢进他老妈看的宫斗剧里,恐怕都能活到皇帝驾崩。   有点东西啊牧妃。   而牧楚为也顺水推舟,故意将他的眼神曲解成闹脾气:“姜姜……”   行吧,收了红包的姜式打算配合一次。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争风吃醋的小情人,眼皮子一耷拉,嘴唇一咬:“那我走?”   牧楚为竟然没笑场。   他看起来十分头疼,不得已向义父投去一个眼神求救。   老爷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情大好。   对姜式说:“你好好跟着楚为,金家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命人拿来一套古董翡翠亲手送给姜式。   看得一旁的金予乘脸都气歪了,想发难却又被亲妈拦下来。   姜式‘勉为其难‘接受了。   牧楚为扯了扯他的衣角:“还不谢谢义父?”   姜式冲老爷子一抬下巴尖:“谢啦。”   “嘿!他这什么态……”金予乘的话被老爷子一眼瞪了回去,只好不服气地憋回肚子里,双臂抱胸,死死盯着姜式,仿佛要把他太阳穴生生盯出个血洞来。   他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自己最亲近的家人都偏向姜式了!   连姜式都看得出来,老头子这是在帮小儿子收买人心,偏偏当事人看不出来。   金家小少爷只觉得,一个卑贱的下等人害得他众叛亲离,绝对不能原谅。   牧楚为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弟弟的视线。   越过牧楚为宽阔的肩线,姜式回敬了金予乘一个挑衅的眼神。   “好啦,乖。”牧楚为揽过他的腰,低声说,“我还得应酬,你嫌烦就去自助餐台拿东西吃,等等我。”   姜式忍不住开他玩笑:“被人横刀夺爱了,知道上进了?”   牧楚为蜻蜓点水般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声音很轻:“姜姜要是真心为我争风吃醋一次,我都得把我亲生父母翻出来,问问他们祖坟在哪儿。”   姜式一头雾水:“问这个干嘛?”   牧楚为一本正经道:“看看是不是冒青烟了呀。”   “夸张。”姜式给了他一拐子,而后又悄无声息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牧楚为:“?”   姜式没好气:“我可不想等回来一个醉鬼。”   牧楚为恍然反应过来:“姜姜想陪我,还想帮我挡酒,是不是?”他用自己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   “闭上你的嘴。”姜式耳尖泛红。   牧楚为温热的掌心轻轻包裹住他的手,慢慢引至臂弯,要他紧紧挽着自己,调笑道:“走,给这些酒量差的老男人一点震撼教育。”   —— tbc 第76章   宴会中途,姜式去了趟卫生间。   一推门,正好撞见在洗手的严颂。   姜式嫌晦气,见了他绕着走。   严颂却主动开口了:“你一定很得意吧?”   “昂。”姜式根本懒得掩饰。   严颂:“难怪牧楚为选了你。”   “谢谢夸奖。”姜式也不跟他客气。   “我是说你好骗。”严颂摇头笑笑,“你知道姓牧的为什么这么恨我吗?”   姜式:“因为你贱。”   严颂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姜式以为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却听他说:“如果你以为姓牧的对我只是普通哥哥对弟弟男朋友的挑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姜式诧异这家伙是怎么猜到他心里想什么的。   严颂挑眉:“他没告诉过你,金家为什么收养他,是吧?”   姜式动作一顿,被严颂察觉。   “猜对了。”严颂搓掉手上的泡沫,“你就从没想过?金家独子是Omega,那金家收养一个Alpha是用来做什么的?”   姜式脸色一沉,没接话。   “牧楚为就是金家挑选出来的种狗。”严颂轻描淡写地放出足以令姜式脑容量爆炸的信息,“金予乘不服从家族安排,顶着非议把我带回家,搅黄了他俩的娃娃亲,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第一次遇见牧楚为那晚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姜式依稀记得他失魂落魄地灌酒,嘴里喃喃着:“赖账的……又不是我……”   原来是指这件事。   难怪他第一次见严颂,就莫名觉得这人举手投足有六七分像牧楚为。   原来根本不是像,这货根本就是金予乘自己挑选出来的‘牧楚为‘。   用来对抗家里人给他安排的那个。   一切都说得通了!   姜式一时之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警惕地盯着严颂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严颂说着,颇有几分得意:“他恨我抢走了金予乘,拿我当竞争对手,才对我充满敌意,懂了么?”   看着严颂滔滔不绝,姜式冷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严颂嘴角一扯,“没有我,订婚的就是你的牧总了,所以你跟我,才是一边的。”   “谁他妈跟你一边!”姜式一脸嫌弃。   “我被姓牧的摆了一道,现在对金家来说,已经是一颗废棋了。”严颂盯着镜子,自嘲地笑笑。   姜式:“你不会蠢到以为我会帮你吧?”   “我不需要你帮。”严颂透过镜子看向他,“因为姓牧的,根本就没让你上过棋盘,你的处境还不如我呢,我跟金予乘已经订婚了,金家为了颜面也不会随便退婚,你呢,姓牧的哪天心血来潮说把你扔了就把你扔了,你算什么?”   最后这四个字不是骂人,而是真诚发问。   你姜式,算什么?   姜式答不上来,只觉得心口一闷。   “你别傻了,他们两兄弟不管怎么斗,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严颂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临走前不忘补上一句,“一旦发生意外,牺牲品,只会是我跟你。”   姜式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金予乘撒娇叫哥哥的样子,以及牧楚为看他时宠溺的眼神。   在他眼里原本就腻歪过头的兄弟情深。   现在更是变了味儿!   姜式恶心坏了。   他强撑到严颂走出去,才转身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再次回到宴会厅,姜式脚步沉重。   他躲在角落,远远看一眼圈子中心谈笑风生的两兄弟。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金予乘浅浅的酒窝上。   姜式脸色苍白,踉跄几步逃出宴会厅,大口大口深吸新鲜空气,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头的灼烧感。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牧楚为。   姜式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我想先走。”   “怎么了?”牧楚为敏锐察觉到,“你声音不太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呆在里面,我想吐。”   “可……”牧楚为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那你去门口找我的车,司机就在里面,他会送你回家。”   “好。”   姜式刚要挂断,牧楚为的声音又缓缓飘进他耳朵里。   “姜姜,我会早点回家。”   姜式指尖颤抖着攥紧了手机:“好。”   在车里,姜式脑子一团乱。   从今晚金予乘的表现来看,他对严颂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他会后悔吗?会重新选择牧楚为吗?   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可笑的是,这些问题根本轮不到姜式思考,但他总忍不住去想。   停不下来,就连脑子也不听他的。   大概是错觉,远光灯刺得他双眼生疼,可他明明坐在后座。   刹那间,疾驰而来的卡车从侧面冲撞过来!   啊,原来不是错觉。   漫天的破碎玻璃渣像绚烂烟花一样绽放。   猛烈撞击后翻车落地,姜式头朝下,被压在挤变形的座椅里动弹不得,眼前渐渐模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才终于停下来,真好啊。   姜式轻松了,慢慢闭上眼。   —— tbc 第77章   一个奇怪的梦。   很短,没头没尾的。   所有感官都像被笼了一层雾蒙蒙的薄膜,白茫茫的。   晃眼的阳光,光秃秃的树枝,摇摇欲坠的挂着一颗没熟透的小柿子。   小柿子突然落地。   砸了个稀烂!   姜式反反复复做着这样的梦。   直到醒来。   他挂着氧气罩,耳边传来机器冰冷的滴滴声。   “醒了?”   眼前突然出现牧楚为的脸。   跟记忆中一样,平静,游刃有余,毫无破绽的一张脸。   他立刻叫来医生护士,围着姜式操作一通。   姜式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脖子。   取了氧气罩,牧楚为拿棉签蘸了一点温水,轻轻抹在姜式嘴唇上。   姜式尝试着开口,嗓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三天。”牧楚为说。   姜式努力把眼睛撑开一点,仔细观察眼前的男人。   牧楚为动作轻柔流畅。   眼睛里没有红血丝,下巴光洁,没有新长出来的胡茬儿,他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仿佛姜式这场严重车祸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的眼睛里有温柔,有疼惜,却没有半分憔悴。   姜式有点恍惚,他以为,面对他的生死未卜,牧楚为至少会露出一丝慌乱,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   他都能假装忘掉严颂的话,自欺欺人。   可他找不到。   无论是对他车祸的心有余悸,还是对他苏醒的失而复得,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姜式就这么双目空洞地盯着牧楚为,忘记了眨眼。   “看什么呢,想我啦?”牧楚为甚至还有闲工夫开他玩笑。   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姜式的眼神无处安放,他缓缓垂下眼:“我累了。”   “别睡,你都睡了那么久了,听我说说话吧。”牧楚为轻声叫住他,“等你一脱离危险期,我就送你出国。”   姜式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为什么?”   牧楚为只说:“有些事需要我处理一下,你在身边不方便。”   “我怎么觉得你要处理的是我。”姜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口,却扯不开嘴角,笑不出来。   “怎么会。”牧楚为笑笑。   这个笑,跟这间病房一样冰冷,没温度。   姜式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你不觉得这场车祸很蹊跷吗?”   “只是一场意外。”牧楚为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脸,“你别胡思乱想,眼下养好身体最重要。”   姜式哦了一声:“肇事司机抓住了?”   “跑了。”牧楚为很有底气,“但他跑不掉,我会抓到他。”   姜式几乎是在一瞬间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那你怎么知道是意外?”   牧楚为短暂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滴水不漏的神色:“猜的,难道你还有哪个仇家敢明目张胆地杀人?”   “没有么?”姜式双目血红,死死瞪着牧楚为。   最后一丝期待落空,姜式彻底绝望。   牧楚为一次又一次的偏心和袒护,让他回想起严颂的那句话——   “一旦发生意外,牺牲品,只会是我跟你。”   原来是真的。   姜式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好疼,喉结颤动得厉害,像是在拼命压住那股苦涩,最后涌上腥甜。   “那时谁在你身边,有谁知道你的车会在那个时间离开,有谁知道车里坐的只有我!你他妈拿我当傻逼是不是!!”   姜式忍着喉咙灼烧的疼痛吼出来,猛烈咳嗽起来。   “姜姜……”牧楚为想拍拍他,手伸到半空,恍然发现,在他插满管子缠满绷带的身体上根本找不到一处能落手。   “我哪儿也不去,牧楚为。”姜式郑重其事地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声音颤抖,却透着十足的狠劲,“老子要亲手捶烂金予乘的脑袋,你想保护他,就现在弄死我。”   牧楚为轻抚他的眼角:“别说气话。”   姜式:“是不是气话你很快就知道了。”   牧楚为敛了温柔的眼神,换了一副严肃的脸色质问他:“你有证据吗?”   姜式心下一凉:“什么?”   “你说他买凶杀人,有证据么?”牧楚为几乎是不近人情地审视着他,目光锋利如刀尖,仿佛从上到下亲手把姜式活生生剖开,血淋淋的淌了一地,牧楚为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开脚尖,不想沾上他的血。   姜式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牧楚为接着说:“别说你没证据,就算有,老爷子也有的是手段,想复仇,你有几条命?你父母呢?”   直白得可怕的警告。   姜式几乎咬碎了牙:“滚——”   打一棍子给颗甜枣,威胁完,牧楚为又换回那副虚伪的温柔皮囊,摸摸他的脸:“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就当是场意外,别引火烧身。”   姜式干脆闭上眼,不再看他。   他听见牧楚为低叹一声:“我还有别的事,明天再来陪你,晚安。”   深更半夜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姜式已经不关心了。   牧楚为自顾自说完,把刚醒过来的姜式孤零零扔在病床上,不带一丝留恋,径直离开了病房。   —— tbc 第78章   第二天,牧楚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吟吟地走进病房,亲昵地唤了一声姜姜,拿出一本书,自顾自在他床前坐下,读给他听。   姜式眼神飘向别处,不搭理他。   “我昨晚是不是太凶了?”牧楚为缓缓合上书,打开窗帘,让柔和的暖阳落在姜式鼻尖,“抱歉,我只是担心你乱来。”   姜式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嘴唇有了血色,皮肤也不再苍白无光泽。   他哼笑一声:“你是担心你弟被我打死吧。”   牧楚为垂眼,无奈地望着他:“怎么性子就那么倔呢?”   姜式不接话。   牧楚为:“你没办法接近他了,他被扣押了。”   姜式一怔!   简直不敢置信,难道是……他震惊地转动眼珠子,看向牧楚为。   “他朋友闹事,把他给卖了。”牧楚为解释。   “……”姜式自嘲地笑笑,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你别傻了,他们两兄弟不管怎么斗,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   你算什么。   ——严颂的话又突然在脑子里闪过,磨灭掉姜式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鼻尖的阳光似乎烫了他一下,他吸了吸鼻子。   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不给他擦屁股了?我不信。”   “他那天求我帮他摆平的,就是这事。”牧楚为笑着摇摇头,伸手轻轻拨弄姜式额前的碎发,“现在看来,呆在局子里还安全些。”   “为了躲我,牧总能舍得把你的宝贝弟弟送去蹲号子,行啊,我还挺重要。”姜式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渗出血来。   牧楚为用棉签轻轻抹掉他嘴角的血:“你当然重要,别说这种气话了,好不好?”   姜式面无表情:“那你想听什么?”   向来巧舌如簧的牧楚为也有接不上话的一天,他捏着棉签的小木棍在手里转了转,棉白色上鲜红的血迹有些扎眼,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默默把棉签丢进垃圾桶。   叫他不说话,姜式自己说。   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充满敌意:“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放过金予乘了,我认栽了,被撞就被撞了,要是残废就残废了,我他妈活该!”   “姜姜,姜姜你不能激动,伤口会崩……”牧楚为试图安抚,却根本不知道从哪下手,只好摸摸他的额头,哪知姜式反抗得更激烈,他只好把医生叫来。   医生护士与牧楚为几人沟通过后,牧楚为小心翼翼走到姜式的床边,低下头。   他静静望着姜式出神,看了许久。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牧楚为才终于开口打破平静,他的声音似乎飘得很远,越来越小。   姜式此刻安静多了,躺在那里,连气息都变得浅浅的。   “想听实话?”姜式问他。   牧楚为笑笑:“我知道了。”   没想到姜式却说:“你靠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可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啊……”牧楚为这么说着,还是弯腰俯下身,侧耳贴近。   “再近一点。”姜式说。   牧楚为出乎意料地听话,他又凑近了一些。   姜式张嘴,发了狠死死咬住他的耳垂,牙尖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将牧楚为的耳垂咬个对穿,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舌尖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温热,腥甜。   原来这家伙的血不是黑色的,姜式笑了,满嘴鲜红。   而牧楚为,依然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纹丝不动。   连一声下意识的闷哼都没有。   任由鲜血直流,良久过后,才开口。   “姜姜说话了吗?”牧楚为不太确信,低声说,“大点声,我没听见。”   姜式顿时觉得无趣。   “你走吧。”他说。   不意外,牧楚为抿唇笑笑,眼神看向姜式唇间的鲜红时怔了一下,正要开口,摸到颈侧淌下来的血,又沉默了。   他再次拿来棉签,给姜式一点点抹掉唇上的血。   “如果我说,等你睡着了我再偷偷来看你,”牧楚为似乎有些感兴趣,问姜式,“你会从此不睡觉了么?”   姜式瞪了他一眼。   “不逗你了。”牧楚为拿走了他带来的书,“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恨,身体养好了才能清算,我的姜姜,才不会输给一场车祸,对吧?”   “你怎么有脸说!滚!!!”   牧楚为滚了。   而姜式心里并没有因此好受一点。   —— tbc 第79章   姜式好一些了,每天都被轮椅推着出去晒太阳。   草地上铺满了阳光,金灿灿的。   他时常看见一个同样身穿病号服的女孩子,坐在长椅上发呆。   女孩子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手里捏着一支蒲公英,姜式的轮椅经过时,蒲公英掉在了地上,绒絮状的种子随风飘扬,漫天飞舞,姜式弯腰捡起来时,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杆。   姜式拿在手里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物归原主。   谁知他的手刚一靠近,女孩子就惊恐地往长椅角落里缩,双拳捏得紧紧的,呈现一种全副武装的警戒状态。   姜式赶紧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把那根光秃秃的蒲公英杆子放在长椅上,轻声说了句抱歉。   之后再遇见她,姜式都不敢靠近了。   偶尔,女孩子也会歪着脑袋打量他,眼神清澈干净,可在他回头望过去的一瞬间,那种恐惧又会从她眼底蔓延上来。   姜式试图问过照顾他的护士,护士闭口不谈。   毕竟是金家的私人医院,多半有什么隐情,但不会对他这个外人透露吧。   那天之后,牧楚为就真的再没出现过。   不知道他会不会像玩笑里说的,趁姜式睡着了偷偷来,想到这里,姜式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了。   一看见牧楚为他就生气,生不完的气,恨得牙痒痒。   可是看不见吧……姜式低低垂下眼,真他妈没出息!   姜式咬咬牙,痛骂自己。   草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抬头,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严颂走近,一脸轻松,打趣道:“还真没死呢。”   他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带了一束花。   “我来吧。”严颂从护士手里接过轮椅。   护士有些犹豫。   严颂把花塞进她手里:“拿去,找个花瓶,放在病房里吧。”   护士点点头,离开了。   严颂慢悠悠地推着姜式在草坪上散步。   “你来干嘛?”姜式心里五味杂陈,“不想着去局子里捞你的饭票,来看笑话?”   “哪轮得到我啊?”严颂轻笑一声,“他有好哥哥为他忙前忙后,作为回报,我就替他废寝忘食的哥哥来陪陪你这个被忘掉的小情人咯。”   姜式扯了扯嘴角:“我都要感动哭了。”   严颂指了指长椅上发呆的女孩子:“看见她了么?”   “她是谁?”姜式问。   严颂停下脚步,俯身在姜式耳边,低声说:“她就是寿宴那天金予乘要牧楚为替他摆平的麻烦。”   姜式:“什么?”   严颂突然偏过头,笑道:“我突然觉得你天真的还有点可爱。”   “……”姜式沉默。   严颂直起身子,继续推着姜式走:“金予乘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在夜店玩的时候遇见她,对人家动手动脚,双方起了点冲突。”   姜式嗤笑:“狗改不了吃屎。”   严颂耸耸肩不否认:“这女生叫来一帮子人给那几个二世子唬住了,落荒而逃,金予乘的性子你是清楚的,丢了面子哪里能就这么算了?”   姜式沉声:“他干了什么?”   严颂:“找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上门寻仇。”   姜式不意外,金予乘的惯用把戏罢了,说不定就是之前上酒吧闹事被姜式打进派出所的同一帮人呢。   不过,对一个女孩子……姜式抬眼看过去,她的身体在空荡荡的病号服里看起来轻飘飘的,怎么下得了手,姜式眉心紧蹙。   严颂:“那帮人见她没什么反抗能力,于是见色起意……”   姜式听得心惊肉跳,指尖狠狠抠住轮椅扶手,指甲几乎浸出血来。   他不敢再多看那女孩子一眼,甚至有点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能再狠一点,彻底废掉那帮人!   妈的,姜式低头盯着自己现在这双没用的废腿深深懊恼。   严颂还在继续说:“现在人被抓了,他们把金予乘供出来……”   “你究竟娶了个什么东西?”姜式冷冷打断他。   “我?”严颂像是听到了一个很荒唐的笑话,“我跟你家牧总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被安排在金家的私人医院里?说好听点是用最好的医疗条件补偿她,说难听点,这就是软禁。”   姜式喉结滚动,愣愣地咽下一口唾沫。   “你家牧总算无遗策,处理了我,处理她,然后呢——”严颂低头望着姜式,哼笑出声,“这不就开始处理你了?”   “处理……”姜式喃喃。   严颂突然停下脚步:“我知道你心里早就锁定了罪魁祸首,可你也不想想,比起金予乘那种小打小闹,谁才是真正不择手段狠得下心的人,谁才是真正掌握你一举一动的人。”   “你放屁。”姜式声音不大,很没底气。   “我言尽于此,好好享受你的午后时光吧。”严颂说完,把他扔在太阳底下就径自离开了。   烈日当空。   一滴冷汗却顺着姜式的额角缓缓淌了下来。   —— tbc 第80章   牧楚为来的时候,姜式倒在花坛旁边。   他几次试图撑着花台站起来,都失败了,很狼狈,最后自暴自弃地倒在那里,望着天空发呆。   太阳好刺眼,姜式头脑发懵,昏沉沉的。   回过神来才发现牧楚为正抱着他往病房跑,装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大发雷霆。   “你们这一整层楼只照顾他一个,怎么把人看丢的!!”   “是严先生说……”   “严先生?!”牧楚为怒火中烧,“我交代过什么?”   “牧总抱歉。”   牧楚为厉色道:“我不要道歉,我在问你们话!”   “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姜先生,不允许任何人踏进姜先生的病房,姜先生有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汇报给牧总。”   “好得很,一条都没做到。”牧楚为小心翼翼把姜式放到病床上,脸色才有所缓和,冷着脸,“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护士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你们敢把我的姜姜一个人丢在外头不闻不问,说明你们上级根本就不重视,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对吧?”牧楚为十分通情达理,沉声命令,“叫你们院长亲自过来道歉,五分钟之内。”   没人敢吱声。   牧楚为挑眉看了一眼表:“还有四分四十秒。”   院长抹着额头渗出来的汗跑进来道歉时,还剩一分半钟。   金家的私人医院能住进来的人少之又少,清闲日子过久了,院长心宽体胖,早已没了危机意识,整日混时间就等着退休。   今天被牧楚为这么一吓,脑袋里那根弦算是绷紧了。   “小姜先生身体恢复得特别好,简直堪称奇迹。”这种时候,院长当然捡牧楚为爱听的说,“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始复健了。”   闻言,牧楚为气消了不少,他隔着被窝轻抚姜式的腿,眼神柔和下来:“听见了么?”   院长赶紧趁机说了几句恭维话,就找借口溜了。   牧楚为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   姜式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内心毫无波澜。   他淡淡开口,问牧楚为:“我没死,你是不是很遗憾?”   牧楚为霎时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   姜式知道他肯定听见了,静静靠在床头,懒得再重复一遍。   他不知道牧楚为此刻的震惊是不是演出来的,但他直觉严颂说的不全是实话。   就当是他脑子笨,没出息。   他不愿去想牧楚为真要对他痛下杀手,不然他半死不活地躺在金家的医院里,不可能活到现在。   但严颂的话里,除了挑拨离间,肯定也有几分是真的。   “姓严的对你说了什么?”牧楚为问。   “你怕他说什么?”姜式反问。   牧楚为眼神一沉:“我怕你宁可信他都不信我。”   “彼此彼此吧。”姜式眨了眨眼,眼底没光,空洞一片,“你不也选择了信金予乘不信我吗?”   “我担心的是你!”牧楚为真的急了,掐住姜式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是吗?”姜式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长椅上的女孩子呢?”   牧楚为松开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这在姜式看来,就是心虚。   “软禁她,也是因为担心她么?”姜式惨淡地一扯嘴角,“我跟她一样吧?都是绊脚石。”   病房里安静得诡异。   半晌后,牧楚为突然笑了:“你还真是知道该怎么往我心口捅刀子啊,姜姜。”   姜式没理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护士进来送果盘,刚削了皮,规整切成块的新鲜水果,牧楚为接过来,扎了一小块,喂到姜式嘴边。   姜式故意偏过头,躲开了。   牧楚为微微舒出一口气,妥协道:“只要你答应我不乱来,我保证,会处理好一切,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处理?”姜式听见这个词就眼皮直跳,他冷冷看向牧楚为,“是处理你弟弟,还是处理我?”   “谁害你,我就处理谁。”牧楚为信誓旦旦。   姜式:“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先吃了我再说。”牧楚为再一次把水果喂到他嘴边。   姜式不情不愿地张嘴吃了,没嚼几口就囫囵吞了下去。   “乖。”牧楚为趁机在他唇上摸了一下,熟悉的触感,软绵绵的,果子汁水的糖分还有点黏,他占完便宜,又装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你想揍金予乘,往死里揍,这样是解气了,然后呢?”   姜式:“什么然后?”   “你要怎么脱身?”牧楚为一针见血,“老爷子手眼通天,到处都是金家的眼线,你逃不掉的。”   姜式沉默。   “动手可太容易了,宝贝,难的是善后。”牧楚为见他终于没那么抗拒了,于是伸手摸摸他的脸,眼眸深沉,“你能信的,只有我。”   —— tbc 第81章   “最后信你一次。”姜式说。   “不赌气了?”牧楚为又扎了一颗葡萄喂给他。   “没赌气。”姜式咬破葡萄,汁水充盈,他垂眼看见牧楚为伸过来的手,掌心朝上,弯出一个弧度。   “葡萄皮,吐了。”牧楚为十分自然地拿手接着。   姜式盯着这个连睡觉都一丝不苟的讲究人手心里皱巴巴的葡萄皮,心想,我只是不想再对你失望了。   “严颂都对你说了些什么?”牧楚为再次问起。   “说了你弟弟的种种恶行,想听么?”姜式眉梢一挑,“还说,如果没有他,跟金予乘订婚的就是你了。”   牧楚为不否认,他扔掉葡萄皮,擦擦手:“这就是我留他到现在的原因,不然他早滚蛋了。”   “你不想?”姜式撩起眼皮子瞥他一眼。   “你觉得我想?”牧楚为反问,他自嘲地笑笑,“姓严的几句话就能让我的姜姜相信我想跟别人订婚,我还真是失败啊。”   “你他妈想骂我蠢是不是!”姜式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来,“明明是你对金予乘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才让我这么想的!!”   “没没……我错了我错了。”牧楚为好不容易哄好的,哪里敢惹他生气,赶紧轻轻抚拍他的后背,“我再也不纵容他了,好不好?”   姜式缓不过来,大口大口深深吸气。   牧楚为:“从今往后,我只纵容你一个,对其他人,我直接大义灭亲。”   “谁信你的鬼话。”姜式白了他一眼。   “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呀。”牧楚为见他态度有所缓和,拉过他的手,低头亲了一下,“我今晚可以留下来么?”   姜式:“……”   牧楚为用指腹来回摩挲姜式的手背,动作轻柔,小心地避开那些针眼。   “可以么?”牧楚为又问一次。   实在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姜式不耐烦地低吼:“你自己的医院你问老子干嘛!”   牧楚为满意地笑了,他捏捏姜式的指尖,姜式突然将手抽回去,不安地撑在床沿。   牧楚为:“?”   姜式板着脸:“帮我把轮椅推过来。”   牧楚为皱着眉看他:“哪里不舒服吗?”   姜式:“轮椅!”   牧楚为不放心:“我叫护士来?”   姜式脸一阵红一阵白:“叫个屁!老子要放水!!”   “早说嘛。”牧楚为忍俊不禁,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笑屁啊你!”姜式咬牙,“放我到轮椅上,我自己能去厕所。”   牧楚为抱的很紧:“我帮你。”   姜式很抗拒:“不用你帮!老子还没废!”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牧楚为动作强硬,丝毫没有半点要放他下来的意思,言语却极尽柔软,甚至称得上温驯,“可我想你了。”   姜式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恨恨瞪了一眼牧楚为,没再挣扎。   牧楚为却得寸进尺,贴在他耳边绵言细语:“姜姜想我么?”   姜式没被他的温柔冲昏头脑,没好气道:“没空。”   “是嘛?”牧楚为不紧不慢,“但你在睡梦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无耻!”姜式痛骂。   被骂了,牧楚为甘之如饴:“对。”   厚颜无耻。   姜式还真拿他没办法,晃眼看到牧楚为耳垂上暗红的结痂,他迟疑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牧楚为。”   牧楚为若无其事:“嗯?”   “我其实挺想你的。”姜式决定坦荡一点,向自己认输,他说,“但我一天没看见金予乘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天帮凶。”   牧楚为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好。”他应下来。   这一晚,姜式睡得无比放松。   牧楚为哪儿也没去,就守在床边,姜式睡着了还抓着他的手不放。   挺孩子气的,牧楚为盯着姜式的睡颜笑。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牧楚为想起身出去接电话,发现小崽子攥得很紧,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松开。   姜式半梦半醒间咕哝一声:“吵……”   又睡了过去。   牧楚为无奈,只能将声音压得很低,接起来:“义父。”   电话那头声音更是被调得几乎听不见。   牧楚为垂眸看向那只紧紧握住他的手,雪白的手背上布满青紫的瘀痕和针眼,他恍惚了一瞬,还是说道:“小乘他只是太讲义气,为朋友出头才给了别人陷害他的机会,嗯,吓吓他也好,让他收收心,义父说的对……这点事儿用不着您老操心,最多三天,我就会带他回家。”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牧楚为随口应和了几句会解决掉的,沉默一阵后,决绝道:“包括他。”   夜风从窗户缝隙漏进来,温度骤降。   而姜式,从头到尾都没睡着。   —— tbc 第82章   天不亮姜式就醒了。   准确来说是假装醒了,他一夜未眠,撑不住了,才睁开眼。   发现牧楚为也没睡。   四目相对,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心怀鬼胎。   “怎么不多睡会儿?”牧楚为依然守在他床边,眼神柔和,无微不至,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姜式没有他那样惊为天人的演技,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他问:“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复健了?”   昨夜,漫长又煎熬。   听见喜欢的人亲口答应解决掉自己,说不难过只能是骗人的,姜式不想骗人,他笨到连自己都骗不过,又能骗得了谁。   但在此刻,难过没有用。   牧楚为或许对他动过心,或许没有。   或许只是觉得他这种穷逼很新鲜,图一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这混账太擅长伪装,他分不清。   牧楚为的温柔惯得他都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他高估了自己在牧楚为心中的份量,才会自不量力地以为发一通脾气就能让金予乘罪有应得,但他忘了,牧楚为与金家,才是不可分割的。   眼下,牧楚为唯一能割舍掉的,只有他。   疼了一夜,姜式才终于清醒过来。   他得重新站起来,仇,得靠他自己报。   牧楚为注意到了他深深掐进床垫的指尖,问他:“怎么了?”   姜式摇摇头,假装冷静。   “想吃什么?”牧楚为还是那副耐心体贴的模样,“如果医院提供的餐点不合胃口,我去给你买回来。”   姜式努力将想扯出一抹冷笑的嘴角压下去:“吃什么都行,我想赶紧开始复健。”   牧楚为表现出能理解的样子,摸摸他的头:“可我陪不了你做复健了,晚上再来看你,好不好?”   得赶去捞你的宝贝弟弟嘛,姜式心想。   嘴上却乖顺地回了一句:“好。”   牧楚为闻言微微蹙眉,又低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今天……乖得不太对劲啊。”牧楚为狐疑地上下打量,眼神仿佛能将他轻易看穿。   姜式浑身不自在,脱口而出:“操,非得骂你两句才痛快吗!”   这下牧楚为笑了,伸手托住姜式的脸,指腹捏了捏他的小酒窝:“行,还是我的姜姜,没被夺舍。”   对于牧楚为的触碰,姜式不抗拒也不迎合,淡淡说了句再见,不知是不是说给自己听。   复健的过程很痛苦。   他很逞强,比起身体上的痛,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站不起来的失落。   他瘫坐在地,仰头望着扶手上自己滴落的汗。   再试一次,哪怕离开牧楚为的这条路他必将走得步履蹒跚,他也得再试一次。   在不做复健的时间里,姜式独自坐着轮椅在草坪上远远陪着那个女孩。   日复一日。   女孩子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姜式回以微笑,他不敢开口,怕男人的声音惊扰到女孩,就这么默默陪着。   后来,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每个午后都会在同一片阳光下发呆,不靠近,也不开口,安静发呆。   直到遇上一个阴天,没人下楼晒太阳。   姜式偷偷来到女孩子病房门口,他已经能走路了,但他依旧坐着轮椅,为了瞒住牧楚为。   他探头看了一眼,女孩子静静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姜式弯下腰,在门口轻轻放下一支枝蒲公英。   “抱歉。”他悄声说。   傍晚,在牧楚为眼皮子底下吃过了晚饭。   “我听护士说你总逞强,为难自己。”牧楚为有些心疼。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姜式擦擦嘴:“我只是想早点站起来。”   “不急,会的,会站起来的,姜姜。”牧楚为从他手里接过擦了嘴的纸巾,揉成一团,轻声哄他,“慢慢来,等你站起来的那天,你眼前的所有阻碍,就都清扫干净了。”   姜式瞄了一下他的眼睛,好深情的一双眼睛啊。   他差一点就信了呢。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阻碍,姜式只觉得好笑。   “笑什么?”牧楚为敏锐捕捉到他反常的笑意。   “没什么。”姜式赶紧岔开话题,“你今晚也留下来吗?”   牧楚为一怔:“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留我啊。”   眼前的老狐狸城府极深,姜式不敢懈怠。   怕被察觉出不对劲,他底气不足还装作凶巴巴地吼了一句:“爱留不留,别废话!”   牧楚为颇有几分无奈:“我当然不想辜负你,但……”   “行,知道了。”姜式打断他,“那你滚吧。”   牧楚为摇头笑笑:“我想再陪你一会儿。”   姜式沉默几秒,纠结地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再帮我放一次水吧。”   牧楚为当然不会拒绝,他抱起姜式,在怀里轻轻掂了掂,满意道:“养胖了一点,好。”   姜式紧闭着唇,他主动搂住牧楚为的脖子,允许自己,最后再抱他一次。   算是给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喜欢,做了个草草收尾。   “姜姜今天好主动啊。”牧楚为笑他。   他也跟着笑了。   笑这段不值钱的,无疾而终的初恋。   笑自己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笑着笑着,他就偷偷哭了。   当晚,姜式悄无声息地翻墙逃离了医院。   —— tbc 第83章   再次呼吸到自由空气的金予乘闷闷不乐。   他想开趴大肆庆祝,去晦气,却被老爸老哥警告消停一点。   就连老妈都劝他低调,还说毕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等风头过去,订婚宴再大办一场。   “嫌我丢人呗。”金予乘不爽。   好在几个好兄弟没忘了他,包下了他常去的会所,纸醉金迷一番。   金予乘两腿搭在桌子上,鞋尖一顶,踢翻了一个空酒瓶,他双臂抱胸,舌尖抵着腮帮子,不悦都写在脸上。   “乘少不满意?”   金予乘下巴一扬:“叫人滚进来把空酒瓶收了,比他妈拘留所还脏乱差!”   “是是。”弟兄几个赶紧赔笑脸。   不一会儿,人就来了。   金予乘满肚子怨气无处宣泄,顺势抄起桌上的酒杯朝人砸过去,玻璃划破那人的腿,啪一声,混着血在他脚边炸裂开来,杯里没喝完的酒在空中就洒了个干净,四处都是飞溅的酒液。   “人都死光了吗?磨磨蹭蹭的来这么慢,弄干净,不然别干了,滚蛋。”金予乘成功捕捉到玻璃碎裂的一瞬间,服务生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害怕了,他很满意,嘴角扯出一抹笑,“我的鞋也沾上酒了,过来给我擦干净。”   “好。”服务生从善如流。   转身反锁包间门,摘掉帽子,姜式从阴影底下走出来。   “操!”金予乘像见了鬼一样,脏话都骂破了音。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面面相觑。   “好久不见。”姜式笑如鬼魅。   没错,他就是从炼狱爬回来索命的。   “你……你别乱来!”金予乘一边强撑面子,一边推搡兄弟几个往自己身前挡。   “不是,这,这他妈谁啊!”   “乘少?”   “……”金予乘脸色像便秘一样难看。   “不用排队,一个一个来。”姜式一眼扫过他这帮狐朋狗友,捏了捏指关节,云淡风轻,“谁也跑不掉。”   “跑?”一人冷笑,“乘少,你一句话,哥儿几个弄死他!”   闻言,金予乘稍稍有了点底气,他眯起眼:“弄死,我出钱。”   “一条贱命值几个钱?”   有人拎起酒瓶子,猛地敲碎。   锋锐的玻璃尖儿泛着冷冽的寒光,直指姜式。   姜式不慌不忙,慢悠悠丢出一捆麻绳,说:“不想挨揍的,自己把手绑上。”   “妈的。”酒瓶子刹那间擦着姜式的脸挥了过去。   姜式抹了抹脸上的血,扯出一抹满意的笑:“行,那我就当各位默认想挨揍了。”   “干他!”   这种会所的优点就是隐秘,隔音效果好,又没监控,闹出什么动静都没人发现。   就比如现在。   几个废物二世子被揍得满地找牙,姜式才刚热身完毕,他缓缓捞起袖子。   有个想打电话求救的,刚哆嗦着掏出手机,被姜式一脚踩了个稀碎。   “大哥大哥……”刚才还叫嚣得厉害的几人此刻就差抱住姜式大腿痛哭流涕了,“乘……不,金予乘的账您跟他自己算,我们不多事。”   “对对……您老手下留情!”   “咱们自己捆上!自己捆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趴在地上合理分配麻绳。   “叛徒!”金予乘看透了这帮所谓的好兄弟,瘫坐在地,捂着肿泡的眼睛,拼了命地往墙角里缩,“姜式,你要是敢……”   姜式打断他的威胁,一脚踩上他的裤裆:“脱了。”   金予乘震惊:“什……”   姜式:“脱!”   金予乘下意识拽紧了价格不菲的裤腰带。   “不听话。”姜式啧了一声,拎起金予乘的脑袋二话不说就往墙上砸,血一瞬间就迸溅开来。   “啊!!”金予乘叫得撕心裂肺。   墙面血淋淋的印子鲜红刺目。   “还嘴硬么?”姜式问。   “姜……”   话都不等他说完,姜式摁着他脑袋又狠狠来了一下。   “现在呢?”姜式又问。   这下子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予乘奄奄一息,上牙下牙合在一起都打架,颤巍巍地开了口:“我脱……”   姜式盯着他战战兢兢扒了裤子。   “你们,脑袋转过去干嘛?”姜式质问地上趴着的那群窝囊废,“给老子看着!”   一众目光齐刷刷看向金予乘凉嗖嗖的下半身。   姜式似乎看见金予乘面红耳赤,当然,也可能是满脸血造成的错觉,他分不太清。   “裤子拿来。”姜式说。   金予乘忍着眼角羞耻的泪,颤抖着交出裤子,惊慌失措地拿手去捂。   姜式接过来,果然在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金予乘瞬间慌了神,却敢怒不敢言。   他忍着哭腔,拼命向兄弟们使眼色。   那群人视若无睹。   往裤子上泼了酒,姜式一把火给裤子烧了,熊熊火焰在他眸子里跃动,看得他失了神。   突然,门被生生砸开!   此时牧楚为踩着满地碎玻璃走了进来。   —— tbc 第84章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谁都摸不清牧楚为的来意。   他脸色阴沉,衣摆扬起的风都裹挟着血腥气。   姜式和金予乘都没吭声,似乎在默默等着他选。   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姜式手心浸湿了汗。   他深吸一口气。   眼睁睁看着牧楚为径直朝弟弟走了过去。   他想假装不在意,可手却不听话地拽住了人。   牧楚为脚步一顿,终于停下来。   姜式血红着一双眼死死瞪向牧楚为:“再往前走一步,以后就是仇人了。”   短暂的沉默后。   牧楚为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姜式闻言呼吸一滞。   牧楚为硬生生将他的手扯了下来,不带一丝感情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金予乘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在此刻夺眶而出:“哥……”   牧楚为慌忙脱下西装外套将弟弟包裹起来,打横抱起,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那个温柔怀抱姜式再熟悉不过,可他今天却是头一次发现,原来牧楚为那双湖面一样平静的眼眸,也会有慌神的时候啊。   那怎么连自己在奄奄一息的时候都没见过呢?   他无视窝在牧楚为怀里笑着冲他示威的金予乘,径直走过去,照着牧楚为的脸狠狠来了一拳。   牧楚为咽下嘴里的血,撩起眼皮子最后深深看了姜式一眼。   姜式注意到,在看向自己时,这双眼睛就没了慌乱,甚至没了温度。   “进来。”牧楚为叫来自己的人,他当然不可能孤身赶来英雄救美,姜式猜到了。   那群狐朋狗友统统被送了出去。   金予乘被牧楚为护在怀里。   只有姜式呆站在原地。   金予乘一边在牧楚为怀里流眼泪,一边叫嚣着:“我要告诉爸爸……姜式,这次你别想活!”   这次,呵,姜式冷笑。   果然没猜错啊,他笑意不达眼底,冷冷看向牧楚为:“听见了?这就是你单纯善良的好弟弟。”   牧楚为垂眸躲过他的目光,一言不发。   姜式不意外,他知道,他果然从头到尾都知道。   被蒙在鼓里的蠢货只有自己一个!   姜式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漏出半点破绽。   紧接着他就听见牧楚为再次开了口。   他听见,那个曾经说想给他一个家的人,亲口下命令:“处理掉,别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心头一沉,眼睫毛仿佛灌了风,眼睛又酸又涩,姜式强忍住眼中打转的泪水,逞强不在牧楚为面前哭出来。   哭出来就彻底输了。   他脸色惨白,牙关颤抖,生生咽下喉咙里的抽噎。   恍神的瞬间他被绑住了手脚,套上止咬器。   金属冰冷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   他被像垃圾一样拖出去的时候,眼前是牧楚为将金予乘抱在怀里哄的画面。   姜式多看一眼都嫌脏。   “等等。”牧楚为叫住手下的人,瞥了一眼门口的血迹,交代他们,“弄干净。”   “是。”   姜式朝那滩血看过去,突然笑出声。   多巧啊,那是他的血。   摆平这帮人根本不是难事,难的是——他们打算用来处理姜式的车,被姜式抢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开车。   把车丢在半路,他不敢回家,不敢联系朋友,也不敢用身份证,害怕暴露行踪。   金家不会放过他,牧楚为也不会。   他就这么孤零零走在夜里,不知道哪儿能落脚。   走着走着,耳边突然闪过摩托车的声音,车灯一下子晃了他的眼。   “老大!真的是你吗老大!!”那人立刻停车。   “谁啊?”姜式回头,盯着看了老半天,还是认不出这货是谁。   “我呀!”那人一拍胸脯,“你忘啦?之前绑架过你来着,后来你用电锯……”   “啊——”姜式想起来了。   “老大去哪?我载你去吧!”   “我……”姜式迟疑了一下,“我没地方去。”   “别开玩笑啦,那帮人还骂我蠢呢,他们自己才眼瞎!居然看不出来,老大你才是那个姓牧的心尖尖宠的宝……诶?!老大你怎么哭啦,我说错啥了,你你你别哭呀……”   姜式拿满是淤伤的手背一把抹掉眼泪,红着眼睛问眼前手忙脚乱的笨劫匪:“你叫啥?”   “秦勉!”   “行,老秦。”姜式厚着脸皮说,“我上你那儿住几天,给你钱,你不准说不。”   “好嘞,上车!”秦勉十分耿直,扔过去一个头盔,载上姜式就走。   姜式坐在后座,拽着他的衣角,问他:“你现在没跟那群人混在一起违法乱纪吧?”   “哪儿敢呀!我现在可是守法公民!赚干净钱!”秦勉笑呵呵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可自豪了。   姜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路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摩托车的轰鸣声。   “老大,你头盔漏水啦。”   姜式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骑你的车!”   —— tbc 第85章   秦勉的出租屋在离老城区较远的郊区,一室一厅,挤下两个大男人显得有点狭窄。   “老大,你给的钱都够我付一年房租了。”秦勉挠了挠后脑勺,“你睡卧室吧,我睡沙发就行。”   “行。”姜式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住进了秦勉的房间。   半夜,秦勉敲了敲姜式的房门。   果不其然,走出来一个双眼红肿的老大。   “睡不着就出来喝两瓶。”秦勉晃了晃手里的啤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便宜货,老大不嫌弃吧?”   姜式接过啤酒瓶,凑到唇边,牙尖一顶就咬开了瓶盖,转头将瓶盖随意吐进手心里,说了句:“谢啦。”   秦勉忍不住打听:“老大,你跟姓牧的……”   “分了。”姜式直截了当。   秦勉:“怎么搞的?”   “还问!我死要面子你看不出来啊!”姜式气鼓鼓地搓了一把红红的鼻尖,“老子就是被他开了,非要我讲这么直白吗?”   秦勉:“失业咯?”   “对。”姜式仰头灌了一口酒,脑袋冰得生疼。   秦勉安慰他:“其实老大你这个脾气确实不太适合这行,没几个金主挨得住你揍哇。”   姜式揉了揉耳朵:“你帮谁说话?”   “你!”秦勉立刻表忠心,“我就是觉得吧,老大你有这身手,伺候那帮有钱人简直浪费了。”   话糙理不糙。   姜式嘴角一扯:“不伺候了!”   起了一层薄雾的冰啤酒瓶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冰雾化成水珠滚落。   “你呢?”姜式问他,“看你挺老实的,怎么会去搞绑架?”   “我们都是一个村里出来进城打工的,老板拖欠工钱,吃不上饭了,家里弟弟妹妹还等着我寄钱回去读书呢,实在穷怕了,有人提议干一票就……就遇上老大你了。”秦勉抓了抓刺猬一样的短发,局促地笑笑。   “等过了这阵风头,我能安安稳稳回家里卖盒饭了,你没饭吃就来找我。”姜式往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不准去干那些勾当了,听见没?”   秦勉急了:“你别咒我啊老大!我好不容易找着个不拖欠工钱的工作,可不想没饭吃啊。”   “不是说了不会让你没饭吃……”姜式顿了一下,这话有点耳熟,他眯起眼。   冰啤酒瓶壁上的雾气一不小心跑进了眼睛里。   “老大,你要是难过就拿枕头捂着脸吼两嗓子,吼出来好一些……但这房子隔音差,大半夜的直接吼出来楼下的大爷会开窗户骂你。”秦勉耿直分享他的经验之谈,“我丢工作那会儿就这么发泄的,挺有用,还不花钱,嘿嘿。”   “学到了。”姜式逞强地扯出一个笑来,“但我丢的,可能不止工作……”   酒越喝越清醒。   人,越活越麻木。   逃出来的一周里,姜式每天在清晨爬起来,清水洗脸保持清醒,而后无所事事地在窗前坐上一整天,看着在这栋老旧的小筒子楼里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   这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没有空调,每到中午就热得像蒸笼,旧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动着笨重的脑袋,带走一丝皮肤上的热气儿,聊胜于无。   姜式低头看了一眼小腿的伤口,发炎了,他不敢出门,只能叫秦勉带一点酒精和纱布回来,他也不敢用原来的手机,便买下了秦勉的旧手机,秦勉换了新手机开心坏了,下班路上还顺道买回来了烧烤。   “老大老大,你猜我在烧烤摊上打听到什么了?”秦勉抓了一把烤肉拿给姜式。   “先放着吧。”姜式没接,粗暴地往血肉外翻的伤口处倒酒精,看得秦勉都龇起了牙。   秦勉:“你那个前老板的弟弟,过两天就办订婚宴了。”   “那可热闹了。”姜式咬着牙,忍着疼,发出一声嗤笑。   “那可不?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听说好多明星也会去。”秦勉讲出了他朴素的关注点,“老大,你应该也见过不少明星吧?”   姜式:“没。”   秦勉不信:“怎么会?你前老板没带你……”   姜式打断他:“有没有听说他们在搜什么人?”   “没啊,都在说订婚宴的事呢。”秦勉一口气吃了五根串儿,辣得直伸舌头哈气。   那就好,姜式稍稍松了一口气。   秦勉却突然开口问他:“老大,你希望你前老板找你还是不找你啊?”   姜式拽纱布的手一顿,垂下眼:“当然是不找。”   —— tbc 第86章   姜式尝试着出门,将帽檐压得很低,在筒子楼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劳碌的人堆里显得毫不起眼,没人会停下来,多看他一眼。   他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但他不敢随意乱跑,只是在出租屋里闷久了,跟着秦勉出来透透气。   “老大,我打工那儿可都是大老粗,你真要去?”秦勉不确定地问姜式。   姜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是啊,怕什么?”   秦勉:“别逗我了,你们上流社会整天不是逛画展就是听音乐会,我在电视剧里都看过!”   姜式不客气地扒了他脑袋一下:“你看老子像上流社会吗!”   秦勉嘿嘿笑:“像,老大你是我见过最阔绰的人。”   这话姜式没反驳,他在逃出医院当晚就取了一大笔现金,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他就有预感,自己会跟牧楚为彻底走向对立的两端。   那天晚上等待牧楚为在他和弟弟之间所谓的选择,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妄想罢了。   姜式自嘲地笑笑,自顾自拿起摩托头盔:“走不走?”   秦勉低头一看手机:“走!再不走迟到啦!”   秦勉在一家汽修厂做修理工,也在郊区,但与出租屋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远得很。   图房租便宜住郊区可以理解,可是——   “你怎么不干脆在这附近租房住?”姜式问,“能省下不少时间呢。”   “这附近哪有住房啊?”秦勉摘下头盔,环顾四周,面对公路背靠海,其余都是荒郊野地。   “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姜式朝着远处一指,“五百米内没有,一公里呢?五公里呢?你就不能在周围打听打听?”   “不能瞎打听!”秦勉冲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周围都没有住户的,顺着公路一直走,走到尽头,是个渔村,老大,你听过吧?就是那个渔村啊。”   渔村啊……姜式恍然大悟,说起来,这条路他还来过一次呢。   这条干净宽阔的公路尽头,是黑帮据点。   秦勉还在冲他使眼色:“渔~村~就是……”   “知道啦。”姜式好笑,“你现在不怕迟到了?”   “哦!”秦勉风风火火冲进修车厂。   姜式帮不上忙,就在外头四处溜达,看看海,也比闷在屋子里呆坐着开心。   他沿路走,往远处看,是蔚蓝海面,低头往山下看,是蜿蜒的海岸线。   走了不知道多久,看到路对面有一家小卖部,铺子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姜式想着,既然帮不上忙,就买几箱汽水犒劳犒劳秦勉和他同事吧。   他正琢磨着,要怎么到对面去。   却猝不及防映入眼中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车。   牧楚为的车。   姜式本能地倒抽一口凉气,立刻蹲下身,悄悄探出一双眼睛,仔细观察。   车子没发动,静静停在那里,似乎没人。   汽修厂,姜式空着手就回来了,冲秦勉吹了声口哨,顺手抄起一根铁棍:“借一下。”   秦勉根本没反应过来:“哈?”   姜式掂了掂手里的铁棍,说:“等会儿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秦勉愣愣一点头:“能带芒果冰棍儿吗老大?”   姜式皮笑肉不笑,一扯嘴角:“能,怎么不能。”   出门时,还顺走了头盔。   秦勉望着老大嚣张的背影,还是一头雾水。   等姜式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箱子冰棍儿,他扔掉铁棍,随之落下来的还有几块玻璃渣。   还真有芒果冰棍儿,秦勉乐呵呵的:“老大以后你能不能天天跟我一起上班?”   “哟,这就黏糊上了?”同事们围上来分冰棍儿,不忘调侃秦勉。   秦勉叼着冰棍儿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姜式懒得回应他们的误解,只说:“不止冰棍儿,还给你们带了一单大生意。”   秦勉依旧目瞪口呆:“这又是什么意思?!”   等一辆被砸得稀巴烂的豪车开进来修理时,他才明白老大的意思。   就连修理厂老板都不禁感叹,接大活儿了。   秦勉找到猫在员工休息间的姜式,挠了挠脑袋:“老大,咱这样拉生意,不太厚道吧?”   姜式眉毛一拧:“他欠老子的!”   他心想,姓牧的运气好,人没在,不然连他一起废了。   秦勉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车主……是你前老板啊?”   姜式气鼓鼓地“嗯”了一声。   “怪不得!”秦勉一拍脑壳,转头就走。   “去哪?”姜式没好气地问。   秦勉:“跟我老板说一声,收他贵一点!”   姜式笑了。   这么多天过去,他总算笑了。   “还挺有良心嘛你小子。”姜式夸他。   秦勉得到表扬很开心,但没有得意忘形,他郑重其事地声明:“老大,我还是想和你保持单纯又文明的室友关系。”   姜式眯起眼:“?”   “我只是个Beta,肯定打不过你。”秦勉咽了一口唾沫,“你放心,你易感期的时候我砸锅卖铁也给老大你搞到抑制剂,但你不能搞我……”   姜式随手抓起一只拖鞋飞过去:“老子是Omega!”   —— tbc 第87章   姜式借来秦勉的小摩托,偷偷回了一趟家。   果不其然,街道周围停着可疑的黑车,姜式没敢停车,就这么一路骑着,只在经过父母的小店门口时远远看上一眼,见父母在忙碌,脸上挂着笑,生活没被打扰,便放心离开了。   他买了菜,难得有闲心做顿饭。   小厨房里没有抽油烟机,烟熏火燎,呛得姜式差点眼睛都睁不开,做完一桌子菜,满头大汗。   那台旧电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着,姜式干脆扯起衣摆,对着电扇吹,风把衣服吹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弧形,露出雪白的侧腰。   秦勉一进屋就立刻捂住了眼:“老大!你你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姜式呼出一口气,扯下衣摆:“大惊小怪什么,吃饭。”   自从得知他是Omega之后,秦勉就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同住一个屋檐下,屋子又那么窄,两个大男人撞一下碰一下都是难免的,可秦勉几乎要给自己在沙发上圈块地,立个牌子写上「洁身自好」才罢休。   “用不着这样,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身为Omega的姜式反过来安慰他。   秦勉嘟嘟囔囔:“你现在当然这么说,等你发情期一来,我不就是块砧板上的肉么,任你宰割。”   姜式好笑:“我说你对Omega的恐惧都是哪儿来的?”   秦勉磨蹭老半天才说:“以前那个大哥带我们去捏脚,我寻思捏就捏呗,谁知道里头的Omega都凶得很!刚进巷子口就硬把你往里头拉,我这个身板儿还好跑得快,不然能被生吞活剥了!”   “人家那是想剥你么!”姜式拿筷子尾端狠狠敲了他的榆木脑袋一下,“人家想剥的是你的钱包,傻子。”   “哦。”秦勉捂着脑袋,低头一看,“哇,老大这一桌子都是你做的呀?”   “厉害吧?”姜式不谦虚。   “老大你太厉害啦!”秦勉塞了满嘴肉,连连称赞好吃,“简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姓牧的怎么舍得不要……”   姜式夹菜的手一顿,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   秦勉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慌忙咽下嘴里的肉,给了自己一嘴巴。   姜式没说什么,还是夹起了那一筷子菜,一声不吭地咽下去,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白米饭。   秦勉再开口就显得小心翼翼了许多:“老大,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姜式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他放下筷子,望向窗外。   此时的夜空里忽然烟花绽放,绚烂耀眼。   烟火落在姜式眸子里星星点点,浅漾起流光。   秦勉好奇:“咦?这不逢年不过节的,谁钱多了烧得慌放烟火玩?”   “牧楚为啊。”姜式望着烟火发呆,嘴里轻声喃喃,“他的宝贝弟弟订婚,他当然烧得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可秦勉说的是钱包,姜式说的却是心。   身处同一座城市,他们在贝阙珠宫里觥筹交错,姜式挤在狭小闷热的出租屋里东躲西藏,要是从没认识过就好了,他想,或许十年二十年后,自己有一天骑着小摩托送外卖,与牧总在大街上擦身而过,还真就谁也认不出谁来。   两人之间,只剩一阵呼啸的风。   “喏,老大。”秦勉动作很轻地推过来一卷卫生纸。   姜式不要:“老子又没哭。”   没哭,反而笑了。   嘴角两侧的小酒窝让这个笑看起来不那么难堪,只有点鼻酸还没来得及藏好,红了鼻头。   天太热,姜式没什么胃口,他磨磨蹭蹭地吃完小半碗米饭,就放了筷子。   天边的烟花早就停了,耳朵被筒子楼走廊中来往的脚步声占满,仿佛将他拉回现实。   “老大!你快看!!”秦勉突然拽了姜式一把,猝不及防,连几日以来的保持距离都给忘了,看来是真被什么惊着了。   “你怎么又一惊一乍的?”姜式懒懒开口。   “看!”秦勉猛地将手机屏幕怼到他脸上,吓他一跳。   姜式稍稍往后挪了一些,才看清。   新闻标题那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   「 订婚宴血案!」   姜式抢过手机,一行一行仔细看底下的小字,他眼前有点模糊,用力揉了又揉。   事件发生得太突然,情况尚不明了,报道里只写了金家订婚宴惨遭枪击,金家人统统送进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老大,这……能算好事吗?”秦勉迟疑着开口。   “当然,他们活该。”姜式冷冷地说,手却颤抖得厉害。   —— tbc 第88章   第二天一大早。   秦勉睁开眼震惊地发现,姜式在窗台上坐了一夜。   姜式斜靠着窗框,戴着耳机,双眸空洞地发呆,清晨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身影,看起来竟有些单薄。   秦勉:“老大,你一晚上没睡啊?”   姜式缓缓回过神来:“啊。”   秦勉从沙发上爬起来,笨拙地安慰他:“别难过了,日子还得过。”   “谁说我难过了?”姜式摘下耳机,打开公放。   一首《好日子》震耳欲聋!   娴熟的高音唱腔和喜庆的气氛瞬间填满整间小出租屋,秦勉都彻底清醒了。   “老大你……别吓我啊。”秦勉清楚看见姜式眼底的红血丝,却不敢点破。   “醒了就赶紧洗脸去,走,出门吃早餐。”姜式跳下窗台,舒展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金家大乱,此刻恐怕无暇顾及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了。   推开门,这么久以来,姜式第一次摘了帽子,挺直腰板,深深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本该是愉悦的,毕竟这一刻,他期待了一整个晚上。   可真正吸进鼻腔的,只有隔壁厨房传来的浓烈油烟,呛得他鼻子火辣辣的疼。   他揉了揉鼻尖,踏出去一步,好奇怪,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实感,他低头盯着鞋面出神。   直到在早点铺子门口坐下来,他依旧没什么实感,胳膊浮起一层酥麻的电流感,他好像隔着一层塑料膜在触碰世界。   “老大!”秦勉大吼一声。   “啊?”姜式歪头看他,才发现热腾腾的豆浆已经在面前快放凉了,他赶紧端起来喝掉,豆子的味道在舌尖有点涩。   “所以说人再有钱有什么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你有钱没命花!”隔壁桌拿着报纸的大爷侃侃而谈。   姜式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金家枪击案,不由得竖起耳朵去听。   “还有金家摆不平的人?”另一位大爷半信半疑。   “你没听说啊?!”大爷把报纸卷起来,“人都抓起来啦。”   “听说了,不是自首的嘛,仇富呗,都快结案咯。”   “官方当然只能这么说!这事不能深挖知道吧!”大爷拿着报纸卷敲了敲桌面,“我有内部消息,你知道自首那人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谁?”   “江家帮派的二把手!”   别说另一位大爷,就连姜式听了也大惊失色。   高旭?!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那家伙确实是性情中人,可……为什么呀???   姜式百思不得其解,高旭跟金家能有什么仇怨?   “你这下知道为什么草草结案了吧,黑帮跟财阀狗咬狗,谁敢管?”大爷一脸高深莫测,笑得神秘,“前阵子不是有传言说金家那小少爷进去了,后来又说误抓了给人放回去,这事你记得不?”   这事姜式可太记得了,他冷笑。   “老大你笑什么?”秦勉嘴里塞着油条问他。   “闭嘴。”姜式冲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续偷听。   “其实哪有什么误抓呀,都是暗箱操作。”大爷拿报纸卷当成一个小喇叭,对身旁耳朵不大好使的大爷说着大家都听得见的悄悄话,“金家那小兔崽子欺负的,就是人二当家的妹妹!”   姜式目瞪口呆,如果老头儿说的都是真的,那以高旭护妹妹的程度,金家被一锅端可一点都不出人意料。   “那还真是自找的,呸。”另一位大爷勾着腰呸了一声。   “可不是嘛!死有余辜!”大爷动作利落地收起他的报纸,嘴角一撇,“也就那小王八蛋的哥哥,会拿命给他挡子弹。”   “……”姜式闻言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窒息感从他的喉咙渐渐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指尖冰凉。   他猛灌一口豆浆,碗底的豆渣喝进喉咙里呛得他咳嗽不止。   他忍不住细细回味大爷的话,拿命,挡子弹,可真行啊你牧楚为,原来你一旦乱了方寸,连命都能豁出去。   那我呢?   可笑自己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还试图帮他在脸上找到一丝慌乱过的蛛丝马迹,哪怕骗骗自己也好,可真蠢。   姜式咳得双眼通红,眼角干涩生疼,额角青筋暴起。   “你没事吧老大!”秦勉着急。   姜式摇摇头,终于顺过气来,嘴唇惨白没半点血色,他哑着嗓子说:“你去上班吧,我想自己走走。”   他沿路一直走,依旧轻飘飘的,仿佛没踩在地面上一样。   回到那个破旧老楼的天台,他坐上去,低头抚摸那个被砸出来的小坑。   他在这里,主动吻了牧楚为。   那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他的笑,他的体温,他轻声蛊惑“姜姜做什么呢”……姜式都傻傻地信以为真了。   只准傻到今天了,他告诉自己。   他在路上买了一支叫不出名字的白花,回忆结束,他小心翼翼将花放在那个小坑旁,当做是祭奠了。   从这一刻起,牧楚为这个人就算是死了。   今天是个上坟的好日子。   他还记得,那晚下了倾盆大雨,雨滴落下来都是热的。   而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姜式把脑袋埋进臂弯,水泥台上滴滴点点的,是他的眼泪。   —— tbc 第89章   姜式这次再回家,附近街道没了那些可疑的黑车。   他总算能不遮遮掩掩地回家看看爸妈了,一走进那间熟悉的小店,妈妈的埋怨就直冲他面门而来:“臭小子电话也不给家里来一个!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姜式没底气地笑笑:“谁敢呀。”   “就是,咱儿子这臭脾气,谁绑他,那可真要遭罪了!”爸爸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吃饭没?怎么还瘦啦?”   姜式摇摇头:“想家里的饭了。”   “好说。”爸爸给他打了几个菜,往他面前一放,“十二,扫码还是?”   “哎哟你个糟老头子闹什么?”妈妈狠狠瞪爸爸一眼,“让儿子安安静静吃饭,擦你的桌子去!”   爸爸嘿嘿笑着去拿抹布,谁知姜式还真不打算吃白食,他塞给妈妈一个黑色帆布包,满满一整包的钱,把妈妈看得目瞪口呆。   爸爸也震惊:“你小子没犯罪吧?我看电视上只有犯罪分子才拿这种包装钱!”   “当然没有!打工挣来的……”姜式当然没脸说自己打的什么工,只说,“我留了一点租房子用,剩下的你们帮我存起来吧,这工作没了,我换个离家近点的工作,以后常回家里蹭饭吃。”   “出息!”妈妈戳了戳他的脑袋,但从脸上堆满的笑意来看,比起赚大钱,她更希望儿子呆在身边,别太苦。   “那你可蹭不了多久了,攒够钱,我跟你老妈就要关门退休打麻将去啦。”爸爸嘚瑟地晃了晃帆布包,“这下离退休更近咯。”   姜式大口大口吃着爸爸妈妈做的肉,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快退休!我等着接手你俩的铺子赚大钱!”   “赔不死你。”爸爸笑他管不了账。   妈妈:“行啦,擦个桌子话还那么多。”   爸爸:“想儿子了嘛。”   这话听得姜式眼热,他埋头狠狠扒拉两口白米饭。   幸好,他还有家。   姜式又回去打黑拳了,哪怕他退役太久,只能从训练赛开始打,但那种酣畅淋漓的暴力因子释放的痛快感,正是现在的他最渴望的。   被对手用胳膊锁了喉,他甚至窒息了半秒,但问题不大,姜式腾空翻起双腿死死绞住对手的脖子,反败为胜。   他拧了拧脖子走下台,自嘲道:“敏捷大不如前,我是不是老了?”   “是么?”俱乐部教练脸色却不太好,他点破,“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姜式不解地歪过头:“?”   “你这都不是菜鸟级别的掉手了。”教练眉头紧皱,“你站上去,就没一秒护住头的,你想干什么?”   姜式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以为他根本近不了我的身,你想说我太自大……”   教练打断他:“我拒绝训练有自毁倾向的选手。”   “我没有!”姜式脱口而出。   “你拙劣的谎话骗得了谁?”教练锋锐的眼神让姜式想起某个倒胃口的死人。   于是他将分指拳套狠狠一丢,穿上外套,转身就走:“爱训不训。”   姜式一赌气,直接上了出租车。   手机响,是秦勉打来的:“老大!!”   “叫你别一惊一乍的。”姜式把手机拿远一点,揉了揉耳朵。   秦勉:“你给我的那张卡……那张卡……”   那是牧楚为给姜式的‘工资卡‘,姜式取出大部分给了父母,又拿出一些付了新租屋的房租,剩下那点钱,他连带着卡和密码一起给了秦勉。   “卡怎么了?”姜式一头雾水。   秦勉难以置信地开口:“直到今天都还有人在往里头打钱!”   姜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故作镇定地开口:“你取了钱赶紧走,这几天先别用这张卡了。”   “老大,我不会已经被盯上了吧?”秦勉声音颤抖。   “应该不会……”那帮人不是都生死不明地躺在医院里嘛,可是,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个账户呢,这下连姜式自己都不敢确信了。   “你放心老大,就算严刑拷打我也不会供出你的!”秦勉突然热血上头,“你是我在城里遇见的第一个拿我当人的人……”   姜式:“行了别啰嗦了,你收拾收拾,把那房子退了,到我这儿来住!”   哪怕事情真向着最坏的那一步发展,自己还能保护一个无辜的人。   这么想着,姜式叫出租司机调头,他回到俱乐部,捡起他扔掉的拳套,又搜刮了一些纱布和训练器材,在教练震惊的目光中,再次扬长而去。   秦勉大包小包出现在他出租屋门口时,满头汗,肚子饿得咕噜叫,却根本顾不上,一开口竟然是:“老大,听说了吗?金家的人都没死!”   姜式淡淡一点头:“在新闻上看到了,祸害遗千年嘛。”   —— tbc 第90章   新租屋环境比之前好了不少,秦勉终于不用再睡沙发了,姜式帮着他一起把行李收拾出来,别看秦勉一脸憨傻气,做起家务事来比姜式细心不少。   “以后就是正式的室友了。”姜式宣布,“房租你得一起摊,你之前那房子给多少,以后就给我多少,老子视财如命,别想占我便宜。”   秦勉挠挠头,环顾一圈新屋子:“老大,这儿比我那儿租金贵多了吧?按照以前的租金给,那不就是在占你便宜嘛。”   “让你给多少就给多少,少啰嗦。”姜式一副独裁者的嘴脸,说出来的却都是最心软的话,“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没听说过啊?你要有闲钱,不如多想着给你弟妹加两餐肉。”   “老大你真好……”眼看再说下去秦勉就要热泪盈眶了。   姜式要他赶紧打住:“别整没用的啊!”   “行,整点有用的!”秦勉狠狠点头,收拾完行李,就开始打扫屋子。   拖地的时候,他打开电视听个热闹。   姜式洗完澡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条干毛巾,他胡乱擦了几下,正好听见电视里传来主播的声音:“牧楚为于今日上午脱离生命危险……”   秦勉一见他过来,反应迅速,立刻关掉电视机。   “你去洗吧。”姜式若无其事地窝进沙发里玩手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老大。”秦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这么巧你前老板今天刚脱离生命危险,卡里就有钱进来,你说卡里的钱会不会……”   “懒得猜。”姜式捏了捏拳,目光缓缓飘向门口,“反正谁敢找上门我就揍谁。”   结果话音刚落,门铃真响了!   姜式狠话虽然放出去了,但走向门口时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脚步极轻,不动声色地拿过拳套,秦勉也摈住呼吸,默默抄起了拖把,姜式从猫眼向门外看去——   突然,他“嘁”了一声,拉开门:“怎么是你?”   门外站着的,是拒绝他的俱乐部教练。   教练开门见山:“我一点都不想训练你。”   “这话我已经听过一遍了。”姜式冷着脸,打算直接关门送客。   却听教练继续道:“但老板拿你当摇钱树,说什么都要把你签下来。”   姜式动作一顿:“所以呢?”   “所以麻烦你惜命一点,别让人在擂台上把脑袋给捶爆了。”教练虽然依旧板着一张臭脸,但却变相地给了他一个台阶,“明天训练别迟到了,还有——”   姜式这才摘下拳套:“还有什么?”   教练弯腰从门边拎起一个背包,迅速塞进姜式怀里:“你没了,它就得活活饿死。”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说完拔腿就走。   姜式低头一看,竟然是个猫包,里头的小家伙隔着透明罩子探着脑袋看他,圆溜溜的眸子里,满眼都是他。   姜式满肚子想骂的脏话只好生生咽了回去。   “老大,是什么啊?”秦勉小声问他。   姜式十分无奈:“孩子。”   一打开猫包,小猫一溜烟钻进了沙发底下,躲着不出来。   无论姜式好言相劝,还是拿出好吃的诱惑,它都不为所动。   两人跪趴在沙发前,脑袋往沙发缝里挤,只看见小猫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动了动,身子一动不动缩在墙根底下。   “老大,它是不是怕你?”秦勉问。   “它第一次见我,能知道什么?”姜式反驳。   “我第一次见你我也怕啊。”秦勉缩了缩脖子。   “搞错没有!”姜式压低嗓音吼他,生怕吓着小猫,“第一次见面我是被你绑架的受害者!你怕个毛啊!”   秦勉选择乖乖闭嘴,把实话咽下去。   “好,那我走。”姜式不耐烦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尘,挑眉盯着沙发缝幼稚地放狠话,“看谁耗得过谁。”   秦勉看着他骂骂咧咧地走出客厅,过一会儿又骂骂咧咧地端回来一碗水,再骂骂咧咧地去玄关换上外出的鞋。   “老大你去哪?”   “离家出走!”姜式赌气。   再回来时,怀里多了个猫砂盆,手里还多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秦勉赶紧上前帮忙,翻出袋子里各种罐头猫条小鱼干,他嘿嘿笑:“老大,我就知道你狠不下心。”   姜式心虚地让他闭嘴,铺好猫砂,开了一个罐头,见小猫还是不愿出来,姜式不再自讨没趣,灰溜溜进了房间。   一夜过去,第二天睡醒一睁眼发现小猫正坐在床尾看他睡觉。   歪着脑袋,圆眼睛里充满好奇。   姜式一眨眼,小猫就跳起来跑走了。   他趿拉着拖鞋一路跟到客厅,冲着熟悉的沙发缝嘚瑟:“其实你还挺喜欢我的,对吧?”   —— tbc 第91章   姜式之前说:“我不方便的时候,家务就多多拜托你了。”   虽然秦勉一口应下,但他那时其实搞不明白,‘不方便‘是指什么。   直到他看见姜式带了一身伤进门。   “老大!”秦勉惊呼,“谁把你给揍了!!”   “把我给揍了?”姜式哼笑一声,谁知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于是他只好抿着嘴小幅度地逞凶斗狠,“你去看看我对手是怎么被担架抬走的!”   秦勉看着姜式的伤,直皱眉:“老大……你这工作那么危险吗?”   “还行吧。”姜式倒不怎么在意危险,只是浑身的伤给小猫铲屎变得很不方便,于是重任就落到了秦勉头上。   秦勉被猫屎的味道熏得脑袋嗡嗡的:“这么可爱的小猫!怎么会拉出这么臭的屎!”   姜式捏着鼻子偷笑,轻轻拍了拍沙发,对沙发底下躲着的小家伙说:“嫌弃你的是他,可不是我。”   “老大你怎么这样!”秦勉不服气,嘴刚一张开,差点被熏吐,“呕——”   小猫却在此时,从沙发底下探出了小脑袋。   “内疚了?”姜式调笑,伸出手指在它脑袋顶晃了晃,小猫下意识躲开了。   姜式不意外,收回手,懒懒窝进了沙发里。   秦勉扔了猫屎回来,拍拍手说:“老大,今天我做饭吧。”   “行啊。”姜式累了,一动也不想动,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还想着提醒他,“别忘了洗手!”   秦勉蹲下身,对沙发底下的小猫说:“听见了吧,这次是他嫌弃你。”   姜式很轻很轻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鼻尖一阵羽毛拂过的酥痒感,他强撑着睁开眼,发现竟然是小猫。   “这么胆小,叫你躲躲好不好?”姜式轻笑着问。   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姜式脸上左蹭蹭,右拱拱,尾巴打着卷儿,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姜式顿时感觉心脏又重新长回一些血肉。   缓慢的,让他也体会到了温度。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温暖地一天天过着,姜式觉得,这样就够了。   躲躲是只爱漂亮的小公猫,喜欢亮晶晶的小玩意,但两个大男人的屋子里亮晶晶的东西实在有限,眼见小猫崽子就要对玻璃杯下狠爪了,姜式灵机一动,从衣柜的最深处翻出那颗价值五亿的粉钻。   这颗曾带给他笑与泪的钻石,此时被当成一个普通的猫玩具,随手给了躲躲。   小家伙很喜欢,抱着啃,这颗钻石的尺寸也挺合适,至少够大,小猫无法误吞。   姜式把插上充电器的手机扔在一旁,静静望着小猫玩钻石,阳光铺洒在实木地板,也洒在小猫细细的绒毛尖。   这一刻,姜式仿佛释怀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低头问脚边玩的正欢的小团子:“吃不吃鸡胸肉?”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一样,突然停住了对新玩具的啃咬,歪过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追着姜式转。   “小馋猫。”姜式笑他,而后默默走进了厨房开火。   这天姜式出门时,一个不注意,躲躲突然溜了出去。   那一刻,他顾不上别的,慌忙追上去。   等他追到楼梯间,呆住了,空荡荡的楼道里早已没了躲躲的影子,他不知道躲躲是往楼上去了还是往楼下去了,他试着开口叫了几声,没有回应。   心凉了半截,他决定赌一把,上楼一层一层地找。   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姜式爬楼梯爬得满头汗,也不敢停下来。   他害怕一停下脚步,就得面对小猫的离开。   秦勉不在家,姜式连个一起想办法的人都没有,只有咬着牙继续爬。   “谁的猫?”   姜式突然听见一道声音,简直救了他的命。   是楼下传来的,他赶紧跑下楼,与那个无意中救了他的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看着满脸惊慌失措的姜式,笑容温和地问:“这是你的猫吗?”   “对!”姜式来不及喘匀了气,赶紧伸手去抱猫,“谢谢……”   男人躲开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叼着粉钻的猫,礼貌地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姜式当然不可能说因为它嘴里那颗钻石世界上只有一枚,他对所有人都说那只是个便宜的小玩具,基本的安全意识他还是有的。   于是他赶紧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猫的照片,一张一张滑给男人看:“你看,它是我的猫,没骗你,这是我给它喂罐头,这是我跟它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   男人赶紧把猫还给他,半开玩笑地说:“手机都拿出来了,存一下我的号码吧。”   姜式抱着躲躲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搭讪了?!   —— tbc 第92章   男人名叫何翌,自从认识以后,时不时带着小礼物来姜式家里看猫。   看着在沙发上逗猫的何翌,秦勉凑到姜式耳边,小声嘀咕:“你没发现么?老大!”   “发现什么?”姜式一头雾水。   “他每次都掐着饭点来!”秦勉满脸警惕。   姜式好笑:“那怎么办?”   这可把秦勉难倒了,他抓了抓短发:“少做两个菜?饿他一顿,他就不来了。”   姜式握着菜刀想了想:“行。”   果然菜少了,三人都只好若无其事地扒拉碗底的白米饭,一抬头,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就在秦勉终于为自己耍小聪明得意一回时,何翌第二天干脆直接买好菜登门,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秦勉:“……”   “我顺路看见今天的黄鱼挺好,就想着买来了。”何翌根本不看秦勉脸色,绕过他直接进了屋,一眼看见姜式正在处理胳膊上的伤口,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怎么了?”   姜式漫不经心:“没怎么,今天老秦做饭。”   “来都来了。”秦勉不客气地接过何翌手里的袋子,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帮忙洗菜吧。”   何翌充耳不闻,径直接过姜式手中的棉签:“我帮你。”   姜式有些抗拒,又把棉签从他手里抽了回来:“不用。”   何翌笑笑:“那好吧。”   秦勉干脆推搡着他一起进了厨房:“咱俩一起能快点儿,老大都饿了!”   何翌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余光往姜式的方向望过去。   姜式僵直着身子背过去避开他的目光。   他不是看不出何翌的示好,但他被人喜欢的次数实在有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笨拙地选择了不处理。   之后的几天何翌都不来家里蹭饭了。   姜式心底有种淡淡的释然感,他才刚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在拳赛观众席瞥见了何翌的身影。   姜式一如往常,打赢,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面无表情地下台走进休息室。   只是今天何翌也跟了进来。   何翌眼神复杂,默默望着姜式,似乎在等他开口。   姜式调笑:“下注了么?”   何翌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里显然有些局促,他摇摇头,还是一言不发。   “那可惜了。”姜式耸了耸肩,“押在我身上你能小赚一笔呢。”   “你……喜欢这种生活吗?”何翌问。   姜式被问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问?”   何翌:“你毕竟是个Omega。”   姜式挑眉:“Omega怎么了?”   何翌:“我可以帮你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这种地方……”   “别假装自己是救世主好么?”姜式丧着一张无药可救的脸打断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出声来,“别装得好像你们真的关心一样,装久了,会露馅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   姜式收敛脾气,低声说了句抱歉:“刚才不是冲你。”   何翌愣神之后,点点头:“我这人就爱多管闲事,你别往心里去。”   “你这么说我更愧疚了。”姜式轻轻一扯唇角,酒窝若隐若现。   何翌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只有冰块的清脆声响,他说:“那再请我喝杯啤酒怎么样?你们这里头的啤酒可真不便宜啊。”   姜式终于笑了:“行。”   很快,一整桶啤酒被搬进来,摇钱树的要求,老板向来有求必应。   杯口浮现一层绵密的啤酒泡沫,当身穿背心露出大片纹身的精壮男子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时候,何翌怔了一下,还以为惹错了什么人。   结果男子只是把啤酒拿给他,还礼貌地扯出一个骇人的微笑。   何翌赶紧接过啤酒:“……谢谢。”   姜式拿手里的矿泉水跟他简单碰了个杯,说:“我还有一场,不能喝酒。”   何翌祝他:“好运。”   姜式戴上拳套,勾起一抹嚣张的笑:“我不需要那玩意儿。”   大话说早了,意外发生!   对手拍地认输时,姜式像丧失了理智一般没停手,直到被裁判和冲进八角笼的安保人员生生拉开,才避免了一场脑浆四溅的表演。   被拖下台的姜式恍惚间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微微张开了惨白的嘴唇:“抑制剂……”   —— tbc 第93章   幸好姜式的信息素寡淡无味,整个拳赛现场满座的Alpha只关心比赛结果,没人受影响。   姜式的休息间一时挤满了人,十支抑制剂打下去,姜式才勉强像个正常人一样安静躺在沙发上,沙发的皮革紧紧黏在他的皮肤上,闷热难耐,他视线模糊,盯着天花板发呆。   耳边是教练和老板争执不休的声音。   教练:“姜式必须立刻停掉所有比赛。”   老板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骚包西装,平日里为人圆滑好讲话,可一旦涉及到利益问题,绝不退让。   “怎么啦?”老板两手一摊,“又不违规。”   教练厉声警告:“他那个状态你也看见了,不停赛,早晚闹出人命!”   老板不以为意,嬉皮笑脸道:“放宽心,这种比赛本来就很容易闹出人命嘛~”   教练最看不惯他这副唯利是图的嘴脸,冷笑一声:“那要是没命的是你的摇钱树呢?”   “怎么会?”老板像在听一个不可思议的玩笑,他径直走到沙发旁,搂住姜式的肩,把人扶起来,“宝贝儿,你想打比赛吗?”   姜式缓慢眨了眨眼,懵懵地点头。   “你看~”老板油嘴滑舌,“我得尊重选手意愿呀,不然不成了独裁资本家啦?”   教练一脸不出所料的失望,他临走前最后提醒姜式:“别忘了躲躲。”   姜式稍稍抬起头,似乎有所触动。   又被老板拍了拍肩头:“宝贝儿你需要什么?无论是Alpha还是抑制剂,随便提。”   姜式声音微颤:“抑制剂……不要止咬器……”   “好嘞。”老板突然一指角落里的何翌,“他是你的Alpha么?”   “啊?”姜式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有些诧异,“你还没走啊?”   何翌:“我不放心你。”   混迹江湖多年,老板瞬间读懂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他贼贼一笑:“行,我给你俩腾个地儿,不过二十分钟以后,你得还我一个神清气爽的姜选手,够了吧?”   何翌听完愣在当场,一个不小心攥紧了手,杯中的啤酒哗哗往外淌。   姜式哭笑不得:“他是我朋友。”   “噢?”老板半信半疑,突然凑近,在姜式后颈处嗅了嗅,“那你的Alpha……”   “死了!”姜式脱口而出。   这下子,两人都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可怜的宝贝儿,等这次撑过去,我带你去把标记洗了。”老板安慰地抱了抱他。   姜式低垂着眼思考良久,才淡淡回了一句:“好。”   之后的日子,姜式浑浑噩噩硬撑了过来。   进了八角笼就猛烈发泄,回休息室就猛打抑制剂,止疼片当口香糖嚼,在他的‘精心照顾‘下,身体终于被搞得乱七八糟。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姜式盯着头顶的吊灯,光线昏暗,那一小点暖橘色的光仿佛就在他眼里来来回回晃荡,他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姜式身体呈现出一种脱水的状态,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他却感觉自己像要活活溺死一般,他张着嘴,却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这次的待遇就比不上金家的私人医院了,厕所的冲水声,病人家属聊天的谈话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各种嘈杂的声音直往他脑子里钻。   他睁开眼,眼前是何翌担忧的脸,姜式忍不住调侃:“你担心我啊?”   何翌低下头,对他说了句抱歉。   姜式大大咧咧:“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何翌欲言又止,半天才开口:“医生建议清除你的标记,我一时着急,就……替你同意了。”   姜式呆愣了一下:“哦,好。”   “对不起啊我擅自做主了。”何翌再次道歉。   姜式摇了摇头,抿出一个逞强的笑:“没事的,我本来就打算洗掉,人都没了,留着标记管什么用,对吧?”   虽然是问句,但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所以何翌没回答,只是转身拿起一个一次性杯子,说:“我给你倒杯水吧。”   姜式趁他背过身去,赶紧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等何翌再转回身来,看到的又是那个挂着假笑的姜式。   “其实,”何翌把水杯轻轻放进姜式手里,“可以不笑的。”   姜式猛然被手中的水烫了一下,他捧着水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何翌见他不想回话,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开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在他走出病房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姜式的声音。   “你明天还来么?”   回过头,何翌笑着说:“来。”   姜式点点头:“帮我带碗粥来吧,谢啦。”   —— tbc 第94章   姜式出院回家休养,秦勉干着急,他觉得老大病了必须好好补一补,但又不知道具体该补什么,于是买了一大桶奶粉回来给姜式补钙。   姜式捧着一杯热奶粉,哭笑不得:“破费了。”   秦勉摆摆手:“喝完了我再买。”   “别买了。”姜式无奈地看着桌上满满一大罐奶粉,“我能喝到六十岁。”   秦勉:“多喝,店员说要多喝,对……对那什么好来着?”   姜式:“对他的业绩好。”   秦勉震惊于城里人的险恶,盯着奶粉罐半天讲不出话来。   姜式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买都买了,一起喝吧。”   于是等何翌来探望姜式的时候,秦勉破天荒地展露出热情好客的一面,说什么也要给他冲奶粉喝。   何翌百般推辞,但架不住秦勉够愣,说一不二,端起杯子就跑,根本不听他辛苦编出来的借口。   何翌小声问姜式:“他是不是对我有敌意?”   姜式望着秦勉忙碌的背影,憋住笑:“没有吧。”   “真的没有?”何翌半信半疑。   姜式诚恳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何翌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接过奶粉后一口都没喝就放回了桌上。   躲躲凑过来,小鼻子在杯口嗅了嗅,兴趣缺缺地走开了。   “还疼么?”何翌伸手轻轻碰了碰姜式后颈的纱布。   姜式这次没躲开,轻声说:“还好,没什么感觉了。”   “那我就放心了。”何翌缓缓收回手,搭在腿上。   秦勉给自己也冲了一杯热奶粉,坐下来时才顾得上问:“老大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洗掉标记啦?”   姜式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何翌干脆替他说:“因为他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生活了,对吧?”   姜式愣了一瞬,才点头:“对。”   “斩草除根!”秦勉朝气满满,以奶粉代酒,十分豪气地闷头灌了一大口,鼓励老大,“该狠的时候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何翌面露难色:“这就是你喝他前任骨灰的原因?”   “噗——”秦勉狠狠喷出一大口。   姜式看了看何翌一脸防备的样子,再看看桌上的奶粉罐,放声大笑。   秦勉一脸懵:“谁?谁的骨灰?!你说牧……”   姜式眼皮子一撩:“死啦,有意见?”   秦勉摸摸后脑勺:“没,没……老大说得对。”   姜式无所谓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舔掉唇角奶白的沫子,说:“但我没把他骨灰放在奶粉罐里,放心喝吧。”   何翌听他这么说,才轻轻抿了一小口,尴尬地笑笑:“是我想多了。”   “就是。”姜式悄悄勾起唇角,“其实我把他骨灰塞进沙发垫里了。”   “!”何翌差点一蹦三尺高,瞥见秦勉的笑脸,才反应过来,问姜式,“你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姜式眨了眨眼:“我看你太紧张了,逗你一下。”   秦勉嘟囔:“老大你变坏了。”   “算啦。”何翌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你能开心一点就好。”   姜式望着他的眼睛,不知该怎么回应。   秦勉直摇头:“太肉麻了太肉麻了。”   姜式失笑:“怎么哪儿都有你?”   秦勉扯了扯姜式的衣角,小声说:“我发现这货好像不止是冲着蹭饭来的,他是冲你来的,老大,他图谋不轨!”   “你也太敏锐了吧。”姜式感叹。   秦勉看出老大眼神里的调侃意味了,嘟囔:“我就是觉得老大你值得一个好归宿,这个人,我总觉得怪怪的。”   姜式想问他看出什么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敲门声打断。   准确来说,是砸门声。   姜式径直走过去,打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   迎面结结实实猛挨了一巴掌!   姜式愣愣地摸上火辣辣的脸侧:“?”   躲躲从猫爬架跳下来,冲着门口龇牙。   “狐狸精!不要脸!!”门口的陌生男子冲姜式破口大骂。   姜式这辈子头一次被骂狐狸精,人都呆了:“你谁啊?”   “你也配问?你就是个小三知道吗?”陌生男子气势汹汹,“给老子把姓何的交出来!!”   —— tbc 第95章   “找你的。”姜式抱着双臂倚在门边,平静地望着眼神慌乱的何翌。   何翌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姜式:“你听我解释……”   姜式扯开他的手,淡淡看了一眼门口杀气腾腾的男子:“你还是先给他解释吧。”   看着两人互相撕扯,拽着对方进了楼梯间,姜式干脆掩上了门。   “老大。”秦勉小心翼翼开口,“你还好吧?”   “你说得对。”姜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老子值得更好的。”   “嗯!”秦勉狠狠点头。   空荡的楼梯间,争吵的回声被无限放大。   “我就是来探望朋友,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何翌这套渣男说辞显然蒙不了人。   “骗人!我已经不止一次抓到你来他这里了!”   “我还不能交朋友了?”   “什么朋友不能告诉我?”男子声嘶力竭反问,“什么朋友需要偷偷摸摸背着我!你说啊!!”   何翌无法反驳,干脆沉默不语。   “你选他,那就分手吧。”男子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   听到分手两个字,何翌低叹一声:“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你先回去,乖,我改天给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滚吧。”男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冷笑,“你劈腿我倒不意外,但你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何翌开始变得不耐烦。   “你他妈有脸做!没脸听我说?!”男子吼出来。   “你看没看见他家猫嘴里叼的什么!”何翌终于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冲他发了脾气,“你以为我接近他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在一起能少奋斗几十年?”   男子还挂着眼泪,愣住了,半信半疑:“真的?”   “不然呢?”何翌理直气壮,“谁看得上他那种脾气臭又有暴力倾向的Omega?他配吗?你当我们Alpha都瞎了啊?”   男子还没完全打消戒心:“那你为什么偏偏找上他?”   何翌恨铁不成钢:“他这种没人爱的最好骗啊,稍稍对他好一点,他就上赶着什么都给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透过那条虚掩着的门缝,姜式听得清清楚楚。   “妈的!”秦勉捞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干架,被姜式拦了下来,他像是生生堵了一口闷气在胸口,“老大……”   姜式默默冲他摇了摇头。   楼道里的两人气氛稍稍缓和,突然一声重响,姜式把何翌送过的所有伴手礼都狠狠往地上砸。   “怎么?!”何翌大惊失色,“你都听……”   姜式打断他:“懒得揍你了,自己滚吧。”   何翌:“你听我……”   姜式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腕子:“嗯?”   何翌立刻闭上嘴,不再多话。   男子红着眼睛盯着姜式,止不住地抽噎。   何翌丧了气,回头狠戾地瞪他一眼:“满意了?”   男子下意识往后一缩。   姜式偏头懒懒靠着墙壁,视线越过何翌,直接与男子对视:“你真想跟这种人过一辈子?”   男子眼神闪躲:“关……关你什么事。”   是啊,关他什么事?   “行吧。”姜式两手一摊,丢下两人,自顾自回了家。   秦勉还是气不过:“老大,就这么放过他啦?”   姜式长长舒出一口气,往沙发上一瘫:“嗯,反正我也没损失什么。”   躲躲跳进他怀里,歪了歪毛绒绒的小脑袋,用鼻尖把最爱的粉色石头轻轻拱到他颈窝。   “你在哄我呀?”姜式笑眯眯地问。   躲躲不会说话,只乖乖趴在他胸口,陪着他。   秦勉看了鼻酸,发狠捏紧了拳:“可那狗东西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算了。”   姜式也在想,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此刻他平静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仿佛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动弹不得。   秦勉气鼓鼓地转头打开电视,新闻里传来金家老爷子去世的重磅消息。   姜式一个字都不想听,可铺天盖地的消息直往他脑子里钻,根本由不得他。   意料之中,牧楚为接手了整个金家。   他终究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真不公平啊,姜式突然有点嫉妒,还有点委屈。   窗外忽然飘起了绵绵细雨,那些陈年污浊细雨带不走,冲刷掉的,只有微不足道的情绪。   姜式自嘲地笑笑:“或许我不生气,是因为都被他说中了吧。”   —— tbc 第96章   姜式还在睡觉的时候,被秦勉一个电话吵醒。   “老大不好啦!”   “怎么了?又一惊一乍的。”姜式还带着点未醒的鼻音。   “姓牧的正满世界找你呢!你可千万别出门!!”   “什么?!”姜式猛地坐起来,瞬间清醒了。   金家变天了,整座城市上空也是,云迷雾锁。   刚挂断秦勉的电话,妈妈又打来:“发生什么了?怎么满街都是你的寻人启事?你给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闯祸了?你说出来,爸爸妈妈才能帮你,别瞒着我们,听到没有?”   “没事的。”姜式急忙解释,“就是离职的时候跟老板闹了点矛盾,他吓唬我呢,你别担心。”   “那些钱我们一分都没花,如果你老板想要回去……”   “他做梦!”姜式咬紧了牙,“那是我挣的,凭什么还回去?”   电话那头,妈妈轻轻唤了一声他的乳名:“你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姜式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妈妈:“回家吧,看不见你,我总是心慌。”   这种时候,姜式更不敢回家了,他问:“店里一切正常吧?”   一方面是转移话题,另一方面也想旁敲侧击打探打探牧楚为有没有威胁到他父母。   “还算正常。”妈妈深知儿子的倔脾气,叹气道,“就是今天顾客里好多生面孔,还穿西装打领带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白领,全跑这儿来吃盒饭了。”   姜式心头一紧:“他们说什么了吗?”   “啥也没说,就是吃饭,死气沉沉的。”妈妈说,“不过你们年轻人压力大,也能理解。”   “嗯。”姜式强撑着笑意,“可能咱家铺子成了什么新网红打卡店了吧。”   勉强糊弄过去,姜式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搞不清是牧楚为要找他,还是金予乘要找他,总之,来者不善。   威胁到家人头上,姜式决定铤而走险。   拳赛现场如火如荼,馆外的后巷则昏暗阴森,只有零星几点烟头的光亮,赌输的人堆在这里抽闷烟,嘴里骂骂咧咧。   “来一根吗?”其中一个男人转头问刚来的兜帽男。   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尖。   “带我去找江晏起。”姜式开门见山。   引来面前一群男人的嘲笑。   “喝多了吧。”   “你以为点菜呢?江老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浑身筋肉的男人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狠狠踩灭:“正好老子输了钱心情差,给小年轻长长见识?”   “别——”蹲在地上抽烟的男人及时拦下他,“少给老板惹事。”   筋肉男这才罢休,冲姜式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蹲着的男人仰头打量姜式一眼:“说说看,我们凭什么帮你?”   姜式拽下兜帽,随手一指电线杆上寻人启事的天价赏金,嚣张地刷了一次脸:“因为我的脑袋值这个价。”   “操!”筋肉男看见他的脸,惊出一身冷汗。   蹲着的男人缓缓站起身,眼神戒备:“你有什么目的?”   姜式脑袋一歪:“我只跟江晏起说。”   前往江家的车上,姜式一脸无所谓地坐副驾,后排几个男人交头接耳。   “咱们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交给牧楚为换点钱花?”筋肉男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蹲着的男人似乎才是这群人里的小头目,他不动声色地横了筋肉男一眼:“二当家的事你忘啦?”   “噢。”筋肉男抠了抠脑袋,“咱们跟金家水火不容来着,金家的钱赚不得,没命花!”   姜式也正是看中这点,现在能与牧楚为抗衡的,只剩江晏起了。   当然,他心底还存有江晏起能卖他个面子的侥幸。   他偏过头,望着车窗玻璃上自己那张平静的脸,他不得不感叹伪装进步了许多,暗流涌动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后座突然伸出一只手!   姜式几乎是同一瞬间反应过来,制住那只手。   只听后座的筋肉男疼得嗷嗷叫唤:“我……我就要个签名!”   小头目一把捂住脸:“扔下车吧。”   “不要了不要了。”筋肉男赶紧摆摆手,攥成拳头抵在唇间清咳两声,“格调我还是有点的。”   姜式没心思开玩笑,冲后座看了一眼:“给我来支烟吧。”   黑夜里,指尖夹着的烟忽明忽灭,这间别有洞天的中药铺,姜式已经是第二次来了,想想上次惊心动魄的海鲜大餐,恍如隔世。   “你是贵客,我们进不去。”小头目倚在车门上抽完一支烟,等到上次那位带路的老爷子走出来,一群人向老者行了个礼,才上车离开。   “请吧。”老爷子领着姜式往里走。   姜式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庭院里的灶火还在,只是夜深人静,无人开火,院子变得空空荡荡。   与上次不同,老爷子没叫他等待。   人早已坐在月下。   不等姜式开口,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是姜式唯恐避之不及的梦魇!   “好久不见呐,姜姜。”   —— tbc 第97章   那支没抽完的烟,猝不及防掉落在地。   “怎么会……”姜式愣神许久,缓不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整理好心情,面对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诡异重逢。   从哪里开始上当的?   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牧楚为厚颜无耻地反过来宽慰他:“他们没骗你,明面上金家跟黑道已经势同水火了,哪怕是他们自己人,也当我是眼中钉,知道我跟江晏起有私下交易的,没几个,不然怎么引你过来呢?”   寥寥几句。   听得姜式浑身汗毛竖立,脑中拉响十二分警备。   “不坐下来么?”牧楚为仔细用掌心抹了一遍身旁的石凳,“这么久没见,要聊很久的。”   姜式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他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看得姜式心生厌恶。   不过来都来了,姜式干脆坦坦荡荡走过去,大马金刀往石凳上一坐:“我不会向金予乘道歉,除此之外,任你处置,但我的条件是,不许骚扰我家人,不然——”姜式故作轻松地环顾四周,眼神突然间变得狠戾,“我说完这句话就能弄死你。”   “你当然不用道歉。”牧楚为缓缓勾起嘴角,“但你该兑现承诺了,姜姜。”   “?”姜式一脸茫然。   那表情仿佛是在问,你说什么屁话呢?   一阵沉默过后。   “你忘了?”牧楚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反反复复观察姜式的双眼,仿佛要在其中确定什么一样。   这荒谬的动作令姜式怒不可遏。   “你真的忘了……”牧楚为的眼神中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破绽,他的游刃有余,有了一丝裂缝。   “别他妈挑战我的耐心!”姜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说过,只要金予乘受到惩罚,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牧楚为眼底突然冷了下来,眯起眼笑,“你不会想反悔吧?”   “你还有脸说?金予乘受到什么惩罚了?”姜式简直气笑了。   “你不知道那天的枪击案?”牧楚为不信。   “哦,原来有人挡在身前吃枪子儿对你的宝贝弟弟来说就已经算惩罚啦?”姜式双臂抱胸,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别跟我扯什么他跑了老公死了爹的,这点意外,跟我,跟高旭的妹妹所遭受的比,屁都不算!!”   “意外?这怎么可能会是意外呢?”见姜式突然激动起来,牧楚为便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这是我早就答应你的呀。”   姜式哼笑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之前金予乘被关押,黑帮要是袭击看守所,那可就无法收场了。”牧楚为云淡风轻地开口,“所以我帮他们把人捞出来,他们还我一场血色订婚宴,皆大欢喜。”   “欢喜?”姜式面无表情,“谁他妈跟你欢喜!”   “宝贝,你不想跟我回去看看金予乘现在的样子么?”牧楚为丢出诱惑,等待姜式上钩。   “别这么叫我!”姜式突然毫无征兆地声嘶力竭。   “你怎么了?”牧楚为想靠近,却被姜式偏头躲过,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计划好的,全部都是你计划好的,包括把我害成现在这样……”姜式颓丧地呆坐在石凳上,双目空洞,自顾自喃喃,“看着我被耍一定很好玩吧?”   “不是的!”眼见姜式这样,牧楚为慌了,“你要是乖乖听话出国,就没有这些事了,等我处理完,等老头子一断气我就能立刻接你回来。”   等?说的可真轻巧啊。   牧楚为神情凝重地问他:“如果我一开始就把计划全部告诉你,你还会独自离开,留我一个人面对枪袭吗?”   姜式一言不发。   “那我就没想错。”牧楚为语气竟还颇有几分得意,“我比你自己都还要更了解你。”   “你说完了吗?”姜式问。   牧楚为垂眼望着他,眼神里充满病态的偏执:“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那还真是抱歉了。”姜式抬眼,夜色下的四目相对,一双眸子滚烫得灼人,一双眸子寒凉得没有温度,姜式冷冷说,“我的喜欢不是你餐桌上的肉,可以随时丢进冰箱里冻起来等着,等你哪天想起来,再给你下饭用,你错过了,就没了。”   牧楚为只回了淡淡一句:“是么?”   姜式刚要起身就感觉脖子一阵轻微刺痛,紧接着脱力感涌上来,失去意识的前几秒,他在想,什么人会随身带着麻醉针来等人兑现承诺?   没错,就是他面前这个疯子。   “可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啊。”疯子图穷匕见,眼中闪烁着失而复得的激昂,笑吟吟地将人接入怀中。   —— tbc 第98章   姜式醒来竟然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他妈什么麻药,动物园迷大象用的吧!   姜式骂了句脏话,猛地坐起来,牧楚为就静静坐在床沿守着他。   “我想了一晚上,”牧楚为双臂撑着床沿,身子稍稍前倾,看向姜式的眼睛,“还是得让你自愿留在我身边才行。”   “那我走了,拜。”姜式二话不说翻身下床,看也没看牧楚为一眼,另辟蹊径直接推开了窗户,往下一看,小二层,问题不大。   姜式一脚刚跨上窗框,后颈的皮肉突然一灼。   “?”姜式伸手摸了摸后颈,隐隐作痛。   不对劲,他撩起眼皮子看向床头的牧楚为,那家伙懒散地倚在床头,勾起唇角,冲他笑。   姜式沉着脸:“你干了什么?”   牧楚为扭动脖子,用后颈对着他,指尖扯下睡袍后脖领处,露出一截细长的红线,那线从无到有,腥红色越来越刺目。   牧楚为回过头:“情侣款,喜欢么?”   姜式:“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   窗口的风吹进来,姜式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毒。”牧楚为起身,带着狰狞的笑意靠近,“离开彼此的信息素,我们都会死。”   随着牧楚为的靠近,姜式身体上感觉好多了,心头却狠狠一紧:“你他妈有毛病!!”   牧楚为半跪在窗前,近乎虔诚地握住姜式的脚踝,缓缓将柔软的白拖鞋套上去,动作极尽温柔体贴,说出来的话语却阴暗扭曲:“我关不住你,又舍不得你走,只好让你自愿留下来了。”   “自愿。”姜式一脚踹中牧楚为的胸口,扑过去,骑在他身上发了狠地往死里揍,“你他妈管这叫自愿!”   揍到牧楚为那张好看的脸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那就一起死好了~”牧楚为摊开双臂躺在地上任人宰割,满嘴鲜血,他竟然还在笑,“墓地早就买好了,双人的,在你出车祸的那一晚。”   他一咳,血水卡在喉咙里发出骇人的窒息声。   姜式才停下,冷冷说:“要死你自己死。”   牧楚为满是血的唇扯出一抹苍白的笑,他吃力地抬起手臂,摸摸姜式的脸蛋:“我的姜姜,发脾气也那么漂亮……”   姜式突然就崩溃了。   他发现跟眼前这个疯言疯语的癫子讲话根本讲不通,揍他,他还甘之如饴,武力占了绝对上风的姜式变得不知所措。   他脱力地靠在窗下,耷拉着眼皮,喃喃:“你到底是谁啊?”   眼前的人,好陌生。   牧楚为瘫在地上,他自己也答不上来,只气若游丝地开口:“帮我给医生打个电话吧,姜姜,我看不清了。”   医生赶来,在地板上给牧楚为缝针。   姜式就这么坐在软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牧楚为:“有意思么?”   “你愿意拿我撒气,说明你还没释怀。”牧楚为乐死了,“喜欢也好,恨也好,你眼里还有我,对我来说就够了。”   沉默了一会儿,姜式淡淡说:“那我不恨你了,我们一笔勾销吧。”   牧楚为敛起笑意,假装没听见。   “帮我解毒,我想回家了。”姜式说。   “你跟我在一起,才是家。”牧楚为被血染红的眸子露出一抹落寞的神色,“你不在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是么?”姜式冷笑一声,“可是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很自在。”   牧楚为彻底沉默了。   这时房门猛然被推开:“是不是你叫人把你弟弟的东西打包扔去地下室的!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义父尸骨未寒……”   女人话音未落,就被房里满地鲜血和活生生的姜式吓了一大跳。   “他!”女人指着姜式瞪眼,活像见了鬼,“他不是早就……”   “介绍一下。”牧楚为躺在地上,笑了笑,“这个家未来的主人,姜式。”   “老子不稀罕。”姜式脱口而出。   女人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笑出声来:“他?”   牧楚为长叹一声,无奈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   管家佣人保镖都被他换了一批,此刻收到命令,没收了金夫人的手机,无情地架起她往楼下走。   “以后没有允许。”牧楚为说,“你和你的废物儿子都不能离开地下室。”   “你算个什么东西!”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越来越远,“你个没爹没妈的野种,早晚会遭报应的!!”   牧楚为望着姜式那双漠不关心的眼睛,低声呢喃:“已经遭了啊。”   —— tbc 第99章   咔嚓一声。   姜式用手机拍下后颈的玩意儿,想找人帮忙看一下。   找谁呢?人脉实在有限,他思来想去,最终联系了他老板。   “这东西有办法弄掉么?”姜式问。   “就算有,也没人敢呀。”老板叫苦连天,“我的宝贝儿呀,你之前怎么不说你还招惹了那位祖宗哟?你发热期我还让你上擂台,我这颗脑袋摇摇欲坠了现在!”   电话那头传来教练淡淡的冷嘲热讽:“不是不违规就行么?你也有怕的时候?”   “少说两句吧你!”老板焦灼地来回踱步,突然,他脚步一顿,问电话这头的姜式,“你洗掉的,该不会是那位的标记吧?”   “啊。”姜式不耐烦地随口应了一声。   老板:“是那个小年轻带你去洗的啊!跟我可没关系!”   指望不上了呗,姜式敷衍几句,悻悻挂断。   牧楚为缓缓靠近,伸手轻抚姜式那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后颈,低声问:“洗掉标记了啊?疼么?”   真巧,一模一样的问题,不久前另一个骗子刚问过他,连话术都统一了么,姜式好笑。   “笑什么?”牧楚为轻声问。   姜式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牧楚为眉间紧蹙,满眼困惑:“姜姜,我不懂。”   “我他妈才不懂呢。”姜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就算我脾气差,有暴力倾向……但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为什么总挑我一个人骗呢?”   就因为我笨么?   姜式想不通,心口堵得慌。   但他也只是静静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面无表情。   “对不起。”牧楚为低头道歉,“我是故意骗你的。”   “呵,挺得意吧?”姜式仰头,后脑一下一下轻点着墙壁。   撞出细微的闷响。   牧楚为赶紧伸手垫在他脑后,隔绝冰冷的墙面。   “得意?”牧楚为笑了,“你觉得那个时候我敢留你在身边吗?”   “怕我坏你好事啊?”   “吃枪子儿是好事么?”牧楚为敛了笑,沉下脸,“子弹不长眼,我什么都可以赌,唯独你,我赌不起。”   “说的可真好听。”姜式差点想给他鼓掌了。   牧楚为眼神晦暗不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扫除障碍,我不想你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情人,我想光明正大地带你回家。”   “这儿又没别人,你演给谁看呢?”姜式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荒唐至极,“没记错的话,你头一个扫除的障碍不就是我么?”   “我安排好把你送出国藏起来,你却偷偷逃了。”牧楚为话语中破天荒的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感,他翻过手来想摸摸姜式的头发,被姜式躲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逃就逃了吧,你说你跑得远远的也好呀,你就耐不住性子非要去招惹金予乘,当着他的面,我不假装把你给处理了,还等着他去找老头子告状么?”   姜式听完,只发出一声冷哼。   要不是自己亲眼看见过他眼中的慌乱,对弟弟的偏袒,要不是知道了他疯起来能给弟弟挡子弹,姜式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差点都要信了呢。”   “那你知不知道?你扒金予乘裤子那一次就够老头子活扒了你的皮灌水泥了!”牧楚为狠狠撕掉那层云淡风轻的皮,从一个游刃有余的疯子,彻底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你逞英雄,你替人出头了,那……那我呢?姜式,你考虑过我没有?你想让我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你被推进抢救室,再一次听医生说我的宝贝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你就想要了我的命,是不是!!”   姜式:“你发什么疯?”   “我这辈子第一次有家了,我为什么不疯?”牧楚为红着眼,扯出一抹阴沉的笑,“谁,阻碍我带你回家,谁就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姜式死死盯着他,像在警惕一个精神病。   “我不要你收敛脾气,甚至都不要你喜欢我,姜姜……”牧楚为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眼眸变得湿润,“我只要你活着,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姜式垂下眼:“不好。”   “没关系,你慢慢想,不用急着回答我。”牧楚为对于他的拒绝充耳不闻,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一样,眼眶里的泪还没干,就笑逐颜开地拉起姜式的手,兴冲冲地说,“姜姜,我学会做菜了,做给你吃好不好?”   姜式:“……”   “我在后院种了一小片番茄园,我带你去看看?”   “牧楚为。”姜式失去耐心,“你根本不爱吃番茄,别装了好吗?”   “唔……”牧楚为垂眼安静了几秒,又笑了起来,“姜姜还记得我喜欢什么,真好啊。”   行,油盐不进,姜式咬着后槽牙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此刻有一种被毒蛇缠绕上的无力感,那一对森森獠牙就在眼前,挣不开,摆脱不掉。   —— tbc 第100章   这是姜式头一次进金家……哦不,现在得叫牧家了,这座庄园的地下室。   电梯里,牧楚为刷卡后把手里的卡拿给了姜式:“你想来随时可以来。”   “还刷卡。”姜式两指夹着卡翻了翻,眼神不屑,“藏了什么宝贝,这么防着人。”   他语气里的故意挖苦不难听出来。   牧楚为敢把他的宝贝弟弟藏在地下室,就是断定了自己下不来,现在又要假惺惺拉着自己演这出戏,姜式不免好奇,自己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可图谋的。   “不是防着人下去。”牧楚为幽黑的双眸深不见底,“是防着底下的人上来。”   坐不了电梯就上不来了?   姜式冷笑:“是哦?你家小少爷娇生惯养的,肯定连楼梯都不会爬。”   牧楚为:“不是不会,是不能。”   姜式双臂抱胸,笑着摇摇头说风凉话:“做戏就做真一点嘛,还拿我当傻逼是吧?”   牧楚为一阵沉吟,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才问出:“姜姜,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我了?”   “不然呢?”姜式反问他。   牧楚为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只身走进了昏暗的地下室。   头顶老旧的灯时亮时暗,灯罩脏污,爬满了飞虫的尸体,灯丝发出嗞嗞的响声。   一只残缺的蛾子飞不起来,落在地面上挣扎扑腾。   被经过的牧楚为一脚踩死。   打开门上的锁链,牧楚为拿出湿巾擦了擦手指尖,侧过身子把姜式让进去:“看看吧,我答应你的。”   姜式用脚抵着门,慢慢靠近。   万一是陷阱……   扑面而来的阴湿气息让他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惊动了里头的人。   “哥……是你么……”   那道令姜式无比厌恶的声音缓缓飘过来。   只是靠近的那个人,姜式一时间竟认不出来了。   眼前这个拖着骨瘦嶙峋的身子坐在轮椅上的人,脸色乌青,眼窝凹陷,嘴唇干巴巴皱在一起,腹部连了一根焦黄色的软管,挂着尿袋,带着一股腐臭味逼近。   跟从前那个满面春风的纨绔子弟简直天差地别。   姜式忍不住捂上了鼻子。   “怎么是你?你没死?你怎么会没死呢??”金予乘看见来人是他,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彼此彼此吧。”姜式面无表情,“你不也没死么?”   “对呀。”金予乘突然弯起了眼睛,两眼放光,藏不住笑意,露出一对小酒窝,“我有哥哥帮我挡下最致命的一枪,想死都死不掉呢。”   “我不给你挡枪,你爸怎么会舍得把金家最后的底牌交给我?”牧楚为就远远站在门口,语调中透着轻蔑的笑意,“老头子要的从来就不是你,他早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肚子里了,可惜呀,枪击案过后,你连Omega都算不上了,你说,一个没了生育能力的废物儿子,和一个能为了金家万死不辞的义子,换做你,你选谁?”   谁知金予乘听到这些话竟然一点都不恼,反而笑盈盈地压低声音对姜式说悄悄话:“我哥说这些话都是用来骗你的,我不能生了,所以他把你哄来,替我生。”   “金予乘。”牧楚为的声音阴沉得可怕,“你在对姜姜说什么?”   金予乘不说话了,身子往后一靠,仰头放声大笑。   他眼底的那股疯劲儿,可一点都不比牧楚为差。   真不愧是兄弟呢,姜式在心底冷笑。   牧楚为缓缓走过来,点开一段新视频,拿到金予乘眼前:“希望看完你还能笑得出来。”   视频里是金予乘的妈妈被送进抢救室的过程,镜头晃动得厉害,拍得很随意。   “妈……”金予乘愣在当场。   怎么回事?   姜式也是一愣,明明这女人昨天还好好的啊。   “我妈她怎么了?!”金予乘猛然一把攥住牧楚为的衣服,他那只剩一层薄皮包覆的手,硬是攥出了深深的褶皱,“你把她怎么了?怎么了!!”   “她自己选的。”牧楚为漫不经心地揣回手机,“我只是告诉她,我马上就要把高旭给捞出来了,到时候我会把你打包好,亲自送到他手里。”   “我……不行!不行的!”金予乘眼神惊恐,呼吸急促,“哥,把我送到黑帮手里我就完了……求你……”   “咦?”牧楚为嘴角一咧,笑容诡异,“你这个样子,跟你妈妈好像啊~”   一旁的姜式看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金予乘干裂的嘴一张一合,眼神涣散,木讷呆滞,半天说不出一个整字。   “她也是这么求我的。”牧楚为半垂着眼眸,轻描淡写地开口,嗓音温柔,说出的话却狠辣至极,“义母对我毕竟有养育之恩,所以我允许她,代替你,还我一条命。”   金予乘突然激动:“死?!你说死?我妈妈她会死吗!”   轮椅的金属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牧楚为生生扯开他的手,拿湿巾擦了擦被他抓过的地方,一脸无所谓:“你就带着这个问题,苟活下去吧。”   “为什么……金家的一切我都不要了,哥,我就剩妈妈了呀……为什……”金予乘眼底那点光,彻底熄灭了。   “今天以后,每一次睁眼,都提心吊胆,所爱之人生死未卜,连呼吸都带着罪恶感,生不如死。”牧楚为笑意吟吟,“这种痛,现在,轮到你了。”   —— tbc 第101章   牧楚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哥!哥……”   任由金予乘在身后撕心裂肺地求他放过妈妈,瘦如枯枝的手拼了命地滑动轮椅,却怎么也跟不上。   在那扇透着微弱光亮的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   谁也没想到,金予乘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扑了出来,下半身还卡在门后的黑暗中,上半身死死拽住姜式的裤腿,姜式看了一眼那张布满泪水的凹陷瘦脸,像极了拼命爬上岸的水鬼。   尿袋破了,满屋子腥臊味,翻起的衣角露出腐烂的皮肉,触目惊心。   “姜式……姜式……”金予乘嘴里低低喊着他的名字,“对不起,姜式对不起……害你的人是我,你有什么气冲我撒,救救我妈妈好不好?”   姜式低头,看着他眼底无尽的绝望,皱了皱眉:“我?”   “哥哥他听你的,他什么都听你的……”金予乘抓住姜式,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厚重的门板几乎要夹断金予乘的肋骨,可他却像毫无知觉一般,任由姜式拖行。   “求求你,放过我妈妈吧。”金予乘苦苦哀求。   姜式停下脚步,问他:“那谁放过我了?”   闻言,金予乘浑身一僵。   姜式趁机抬腿甩开他,别开目光不再往地上看,神情冷漠地扬长而去。   电梯口,牧楚为在等着他。   姜式刻意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刷卡,摁了楼层。   牧楚为开口了:“我的承诺兑现了,该你了。”   他眼底难藏欢愉之色,这个暴戾恣睢的家伙竟然露出了一种堪称天真的笑容,他满眼期待,像是在憧憬着姜式的奖励。   太荒唐了。   姜式简直莫名其妙:“你觉得这是我想要的?”   牧楚为的笑脸渐渐变为困惑:“是你说的啊,你想要金予乘受到惩罚,你亲眼看见啦,我做到了。”   姜式:“我看见的,从来都只是你想让我看见的罢了。”   牧楚为眯起眼:“金予乘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姜式不讲话。   牧楚为:“你信他?”   姜式:“不信啊。”   牧楚为勾起一抹笑:“这才……”   “无论是他还是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姜式说得狠绝。   牧楚为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你的要求我满足了,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满足?我跟他两败俱伤,你坐收渔利!”姜式都气笑了,“你真的觉得这是我想要的?!”   牧楚为垂眸思索片刻,又问:“那你还想要什么?无论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想要你放我走,然后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受够了这些算计,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唔……”牧楚为托腮思忖起来,眼底翻涌着各种姜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姜式不想再与他争辩什么,只等电梯门一开就要走。   牧楚为却不动声色地把电梯锁了。   Alpha的信息素顿时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电梯间。   “?”姜式后撤两步,后背抵着玻璃。   双腿止不住地细微打颤,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上一次发情期时的任性妄为,已经把他糟蹋得乱七八糟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Omega了。   Alpha信息素的压迫感能轻易桎梏他,哪怕这甚至都不是他的Alpha。   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   “姜姜。”牧楚为轻声唤他,脸上挂着笑,眼神阴鸷,“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之间的羁绊,是洗掉标记就会彻底消失的吧?”   姜式死死瞪着他:“谁他妈跟你有羁绊,滚。”   牧楚为不断释放浓烈的信息素,步伐悠闲,缓慢靠近:“我好想你呀姜姜,都要疯掉了呢~”   “……”姜式咬紧牙关,呼吸变得急促。   牧楚为突然话锋一转:“可我那么想你,都没舍得碰你一下,就是害怕被你讨厌。”   他语气里竟还透着荒诞的委屈。   “那恭喜你。”姜式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握紧了拳,意识却开始恍惚,“你已经被讨厌了……”   “既然我做什么都会被你讨厌。”牧楚为歪着脑袋,笑得恶劣,“那就没有克制的必要了。”   他稳稳接住姜式失了力道变得轻飘飘的拳,把人转过去狠狠摁在电梯透明玻璃上,姜式呵出的气息给玻璃晕染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时隐时现。   暴露在牧楚为眼前的白皙后颈还残留着让他心疼的疤痕,不经意间,眼底渐渐染上贪婪的颜色,牧楚为俯身,吻住那令他垂涎已久的腺体。   —— tbc 第102章   身下是朝思暮想的人,牧楚为被暴虐贪欲冲昏了头脑,发泄过了头。   从电梯一路到卧房,他发了狠地索要。   甚至癫狂到忘掉了他那副颇为得意的温柔伪装,失心疯一般,他就是想听姜式哭,想听姜式叫。   哪怕弄得两败俱伤,他也心满意足。   可姜式没有。   除了闭上眼睛,姜式什么反应都没有。   即使腥红一片,也没有。   怀里抱着暂时还受信息素压制,称得上乖顺的姜式,牧楚为自嘲地笑笑,心里想着等姜姜恢复了神智会不会踢断他两根肋骨。   那也值了。   他抚摸着姜式的脸蛋,心里这么想,他的姜姜瘦了许多,身上还残留着陌生的伤痕,三十二处,他一道一道数过去,根本舍不得上手碰,连呼吸都嫌重。   “才离开我多久,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了。”牧楚为眯起眼,“我怎么可能再放你走啊……”   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姜式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眼角是干透的水迹。   好干净啊。   牧楚为总觉得姜式的眼睛太过清澈,是他的卑鄙配不上的清澈,所以他只有不择手段,去骗,去抢。   只要能把姜式一辈子困在身边,他什么都敢。   他嘴上说着姜姜对不起,心里却从无悔意。   佛口蛇心。   倘若重来一次,他依旧会一意孤行,只是这次,他会将姜式绑的更紧,更牢。   逃走的机会都不给。   姜式嘴唇微张,牧楚为都能预料到那张不饶人的小嘴会吐出什么脏话来。   他略带羞愧地浅浅一笑:“都怪我,一见到你,所有情绪破功,变得不受控制,你说怎么办呀?”   回应他的,只有姜式微弱的呼吸声。   “骂吧。”牧楚为的语调里,甚至含有一丝期待。   但偏偏出乎他意料,没有脏话,甚至都没有愤怒。   姜式就这么静静躺着,眼神空洞。   “姜姜?”牧楚为到此刻才察觉出不对劲,他低低唤了一声。   只换来姜式笨拙而缓慢地动了一下眼珠子。   “你故意吓我的对不对?”   姜式虚弱无力,轻飘飘回了一句:“还满意么?牧总。”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从牧楚为脸上看到名为恐慌的神色。   牧楚为从来没有过一秒钟像此刻一样,手足无措。   “你怎么……不发脾气?”牧楚为捧住姜式的脸,细细端详一遍,那干净到近乎透明的眸子,失了光泽,了无生趣。   “有用么?”姜式问他。   牧楚为的担心溢于言表,他用指腹轻柔地抚摸着姜式的脸,掩饰指尖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宝贝,你到底怎么啦?”   姜式呆呆地眨了眨眼:“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见金予乘那副鬼样子,开心坏了啊?”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牧楚为眼底透着无尽的困惑,他是真的不明白,姜姜想要的他都给,怎么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我在那个时候最想要的。”姜式无意识地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我也想要你的偏袒,可你没给,你选择了他。”   牧楚为赶紧解释:“我说过了,那个时候……”   姜式打断他:“我现在只觉得,今天的金予乘,就是明天的我。”   “什么?”牧楚为一惊。   望向姜式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等有一天我在你眼里也没有价值了,你就会再次收回你的偏袒,把我也关进地下室。”姜式惨淡地扯出一个笑,“你的好,谁敢要啊。”   酒窝还在,笑意早已没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牧楚为还捧着他的脸,痴痴地重复着这一句问话,他眼中一意孤行的恶,动摇了。   曾经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躁姜姜,他鲜活又爱闹脾气的宝贝,此刻竟然连生气都不会了。   留给他一具空荡荡的躯壳,麻木地任他摆布。   这真是他想要的吗?   第一次,牧楚为心中滋生了名为后悔的陌生情感。   但与浓烈的占有欲相比,也仅是转瞬即逝罢了。   —— tbc 第103章   姜式真正成了一只飞不出牢笼的金丝雀。   为了哄他开心,牧楚为特意将躲躲接了过来,连带着秦勉一起。   突然受到大佬的礼遇,秦勉惶恐不安。   躲躲来到新环境,趴在姜式腿上哪儿也不敢去,一个劲儿地拿小脑袋在姜式身上蹭来蹭去,粘了姜式一身猫毛。   昂贵的茶,秦勉喝不来,一口下肚,舌尖的涩感令他直皱眉头。   牧楚为端着茶,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冲秦勉微笑:“这段时间多亏你,替我照顾姜姜。”   “姜姜……”这称呼令秦勉感到一阵恶寒。   牧楚为:“作为谢礼,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   秦勉为难地看了姜式一眼。   姜式低下头给猫咪顺毛:“让你提,你就狠狠讹他一笔,看我做什么?”   牧楚为抿了一口茶,没说什么,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给人一种好讲话的错觉。   秦勉抓了抓发梢:“我不要什么,我就想老大过得好。”   “噢?”牧楚为放下茶杯,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碰触发出一声脆响,在偌大的会客厅里显得尤为刺耳,他看似不经意地问,“跟你住在一起比较好?”   就连秦勉这转不动的耿直脑子,都能轻易听出他藏在话里的威胁。   “那倒不是。”秦勉深知手眼通天的大佬他得罪不起,但深吸两口气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你害得老大总在夜里哭,我觉得不太好。”   他说话时,死死攥住杯口的指尖都泛白了,紧张写满了整张脸。   姜式狠狠愣了一下,他多日阴郁的脸,终于浮现一丝人味儿。   牧楚为看在眼里,心软了。   “姜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牧楚为眼神和缓了许多,“你愿意的话,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吧。”   秦勉呆住:“?”   “我也想他过得好。”牧楚为与他短暂对视,“达成共识了?”   姜式抚摸着怀里的小猫,充耳不闻。   “你们……”秦勉努力观察两人的脸色,一个挂着虚伪假笑,一个冷着脸不吭声,他努力了,但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干脆直接张嘴问,“又不分手啦?”   “从来就没分。”牧楚为眼底闪过一丝无可奈何,“之前闹了点小误会,姜姜还在生气呢,你留下来,帮我一起哄哄他。”   姜式只轻笑一声:“小误会。”   指尖黏附的猫毛,被他吹落。   牧楚为伸手想摸一下小猫,躲躲猛地缩进姜式怀里,蜷成一个毛绒绒的团子。   “它怕我?”牧楚为问。   “谁不怕呢。”姜式失笑,抱着猫起身就走,经过秦勉面前时,他突然停住脚步,“这房子住的不是死人,就是行尸走肉,能离开,千万别留下。”   “老大。”秦勉紧盯着姜式,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面前的姜式只留下一道冷清的背影,他才低声问出,“你怎么啦……”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牧楚为缓缓撩起眼皮。   等姜式走出两人的视线,他的眼眸才被阴森彻底占据。   他主动,给秦勉沏了茶。   “我想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姜姜都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   秦勉面露难色,犹豫着不开口。   从他的表现不难看出,牧楚为又一次猜对了。   “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血性,想替你老大出一口恶气。”牧楚为垂眸,将装满茶点的精致小盘缓慢推到秦勉面前,“那我,就是你所能利用的最好的武器。”   犹豫再三,秦勉终于还是从盘子里拿起了一个虚华的小点心,塞进嘴里,一口咽下去:“有个叫何翌的王八蛋……”   再次出现在姜式面前时,牧楚为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的牧总,他手里捏着一团湿巾,擦了又擦。   后脊腥红刺目的线渐渐消散,心口的灼烧感有所减缓,呼吸平稳下来。   姜式身穿昂贵的睡袍,曲腿侧身半卧在复古天鹅绒沙发里,身前趴着小猫,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   “越来越像阔太太了。”牧楚为调笑。   姜式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眼底没有半点温度。   他缓慢抬眼,瞥了一眼牧楚为扔进垃圾篓的湿纸巾。   “刚才在小番茄园里,”牧楚为不紧不慢地解释,“把杂草除了。”   他靠近,躲躲机敏地迅速起身跳开。   “你再也用不着费尽心思地瞒着我什么了。”被留在沙发上的姜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顺从地解开衣带,“反正我哪儿也走不了。”   —— tbc 第104章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竟然荒谬的和谐。   牧楚为说:“晚上我和姜姜要出去一趟。”   秦勉一呆:“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在家,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牧楚为语带调侃地说,“想吃什么就给厨房说,想要零花钱就找管家拿,门口的树不可以爬,喷泉也不能游泳,明白么?”   秦勉撇了撇嘴:“怎么跟训儿子一样。”   “可不就是么?”姜式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笑吟吟地晃着空杯子,“他什么都能买给你,只要你乖。”   秦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埋头吃饭。   姜式面前满盘子的菜没动过一口,他却说吃饱了。   “姜姜,不能光喝酒不吃东西。”牧楚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无奈,他很头疼,又拿姜式没办法,只好像个老古板一样,开口逼他吃饭。   姜式倒也不抗拒,他现在对什么都不抗拒,听话得像砧板上的鱼。   他两指捏起一小块土豆塞进嘴里,咽下去:“吃啦。”   “哪能就吃这么点儿啊?”秦勉嘟囔。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姜式起身晃晃悠悠往牧楚为身边靠,侧腰软软地倚在牧楚为肩上,没骨头似的,睡袍流光四溢,松松垮垮,在他肩头险些挂不住。   牧楚为忙接住他摇晃的身子,放缓了语气:“不喝了,好么?”   姜式闻言放下手里的空酒杯,偏过头笑:“我乖么,牧总。”   他眼尾染上薄红,气息温热,酒窝醉人。   牧楚为却顿时冷了脸,他猛地一把抓起姜式的手,从攥紧的掌心里抠出一小管安眠药来。   “安眠药配酒,你不要命了!”牧楚为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他厉声质问,“你从哪弄来的?”   “不是你说,只要我不离开,要什么你都给么,反悔了?”姜式丝毫不理会牧楚为的怒火中烧,甚至还肆无忌惮地拿指尖去推牧楚为的嘴角,“笑一笑嘛,你不是最爱笑了,为什么不笑了呢?”   牧楚为眼底的盛怒被硬生生一点一点压了下去。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血!”秦勉惊呼。   牧楚为回过神来才发现,忘了什么时候竟已把餐刀攥紧了手心,刀口深深陷进皮肉,腥红浓稠的血淌了一盘子,满盘鲜红。   姜式垂下眼皮子望过去,从血泊里拉起牧楚为的手,歪过脑袋盯着看了看,突然凑过去舔了舔。   牧楚为手一僵:“姜姜你在做什么?”   “之前就想问了。”姜式皱了皱鼻尖,一脸嫌弃地咂摸咂摸嘴,舔掉唇珠间那抹腥红,“你什么时候失去痛觉的?”   牧楚为有些诧异:“你怎么……”   姜式抬眸看他一眼,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   牧楚为敛起刚才的诧异,若无其事笑了笑:“你出事那晚。”   姜式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出事!老大你出什么……”   “我困了。”姜式伸了个懒腰,药劲儿上来,他要去睡午觉了。   “不准睡。”牧楚为蛮横地一把揽过姜式的腰,鲜血染红轻薄的布料,渗进去,连同姜式雪白的皮肤一起染成血色。   姜式趴在他肩头,无所谓地笑笑:“好啊。”   出乎意料的,牧楚为没有施暴,而是默默坐在床上,温柔地环住姜式的腰,低下头,侧脸紧紧贴着姜式的小腹。   “我们谈谈,好么?”   “谈什么?”姜式问。   “你这样……”牧楚为想把姜式拉进怀里,姜式却站着一动不动,像个僵直的木偶,牧楚为颓丧地垂下眼,喃喃低语,“我会心疼啊。”   “是么?”姜式语调没什么起伏,轻飘飘的,像是随口敷衍。   “我错了。”   姜式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听够了。”   他毫无诚意的道歉和振振有词的开脱。   仿佛他有苦衷,自己受到的伤害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凭什么?   困意上涌,姜式打了个哈欠。   “我自以为是的保护,反而弄丢了最重要的人,我机关算尽,到头来满盘皆输,我活该。”牧楚为眼底是无尽的悲凉落寞,他露出一抹苦笑,笑自己,“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但是姜姜,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能救我的,只有你了。”   他仰头时,竟红了眼眶。   姜式有些难以置信,他眼底泛起的,是眼泪吗?   姜式怔怔的,伸手去碰他的眼睛。   眼前失魂落魄的男人,指尖冰凉的湿意,都好陌生。   牧楚为也会哭啊?   这是超出姜式认知范围的事,他承认,那一刻他动摇了。   见他不再冷漠,牧楚为再次尝试,缓缓将他拉进怀里,这次姜式没有抵触,牧楚为抱他坐在自己腿上,紧到指尖发颤,像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姜式困倦地耷拉着眼皮,声音模糊:“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没关系,只要你不再折磨自己,还会冲我发脾气,就够了。”牧楚为红着眼睛笑了,眼底满是心疼。   姜式送了他一个字:“贱。”   “嗯。”牧楚为坦荡应下,嘴唇贴近姜式耳畔,极尽温柔地与他咬耳朵,“宝贝,剩下的,我再慢慢争取,好不好?”   姜式趁睡着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给了他一巴掌。   牧楚为赶紧接住他滑落的手,紧紧贴住自己红肿的脸,那只手上的刀伤还没处理,伤口撕裂开来,鲜血直流,像极了两人之间无止尽的纠缠。   —— tbc 第105章   孟卿的画展,办在一间极简风格的画廊。   姜式逛得昏昏欲睡。   几天前他还在鱼龙混杂的地下拳赛打黑拳,现在居然跻身政商名流之间,看他们觥筹交错,听他们指点艺术。   姜式觉得,他们一个个比拳场里那些地痞赌狗还脏。   知道他不喜欢,牧楚为低头贴在他耳畔说:“我们不用与他们周旋。”   是啊,牧总现在今非昔比了。   曾经的那些饭局和应酬他再也不用亲自出席,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少之又少,他像曾经的金老爷子一样,藏于幕后,深居简出。   这次来,给足了孟卿面子。   孟卿却似乎并不买账,他质问牧楚为:“是不是你把我给卖了?怎么我躲哪儿那姓江的都能找到?”   “他帮我把姜姜找回来,我得还他人情。”牧楚为说着搂过姜式的腰,笑意盈盈,毫无悔意,“我出现在这里,就是还你这个人情。”   姜式不耐烦:“别他妈随便动手动脚的。”   牧楚为悻悻收手,举在胸前,像是在投降一样。   孟卿翻了个白眼:“交友不慎。”   牧楚为环顾画廊一圈:“今天没人出价的画,我全包了。”   姜式毫不意外,在牧楚为眼里,所有人都是筹码,所有人,都能用来交易。   几分失望浮上眼底,姜式默不作声地挪开半步,与牧楚为之间的缝隙宽了一些。   “早说嘛。”孟卿脸上阴转晴,笑眯眯地从瓶子里抽出一支新鲜的花,送给姜式,“姓牧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没你不行,换个角度想想,这世上能惩罚他的只有你了,所以,姜老大,欢迎回来~”   “?”姜式一愣。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打不过就加入啊。”牧楚为在一旁说风凉话。   “方法不重要,能拿捏你就行。”孟卿说着,把娇艳欲滴的花塞进姜式手里,还冲姜式眨了眨眼,“给那家伙戴止咬器啊,不让他咬你,他就能疯掉。”   “孟卿!”牧楚为急了,“教什么乱七八糟……”   没再仔细去听两人之间的争锋相对,姜式默默看了牧楚为一眼。   他,还不够疯么?   姜式低头盯着手里的花发呆。   “别搭理他。”牧楚为的声音让姜式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指尖在姜式没拿花的那只手背处轻轻一碰,笑吟吟问,“可以么?”   姜式想了想,转而把花塞给了他,不让他牵。   牧楚为挫败地笑笑,在孟卿幸灾乐祸的目光中,退而求其次,与姜式并肩而行,进了独留给他的小厅。   安静了没多久,孟卿突然领了人进来。   来人是一位雍容华贵举止优雅又不失亲和的夫人,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眼神放空正在发呆的男子,看年纪,比姜式大不了多少,应该是夫人的儿子。   满脸写着被家长抓来应酬的百无聊赖。   被打扰了二人世界的宁静,牧楚为神色不悦地看向孟卿。   孟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不是只有你能卖我。”   说完关上门,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   那夫人见状,也没有多余的客套寒暄,直接不轻不重地推搡儿子一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就不打扰牧总了。”   男子“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把怀里一个精致的木盒双手奉上,而后像完成任务一样,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又站回到母亲身后发呆。   “这是?”牧楚为望着木盒挑眉。   “这是我在老家托人寻到的稀有药材,说是对治疗腿伤有奇效。”夫人解释道,她声音温和,笑容亲切,像家里最讨孩子喜欢的长辈,“我第一时间就想到牧总的弟弟了。”   “小乘的病因在心,就不劳烦梁夫人惦记了。”牧楚为挂着疏离的假笑把木盒往远处推了推,算是拒绝了。   梁夫人看了一眼牧楚为的态度,又再看了一眼他身旁肆无忌惮摆臭脸的姜式,洞察力惊人如她,顿时明白过来。   牧楚为那个宝贝弟弟,失势了。   梁夫人立刻叫儿子梁晚过来给姜式添茶水,并要求儿子毕恭毕敬。   姜式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尊重吓了一大跳。   曾经那些不屑于多看他一眼的上层人士,如今倒亲切得好像自家人一样。   他非但没觉得扬眉吐气,反而更加不自在。   茶水端到眼前,牧楚为看着姜式紧绷的身子于心不忍。   “我来吧。”牧楚为顺势接下了那杯茶。   姜式松了一口气。   梁夫人拍拍儿子的肩:“叫嫂子。”   于是梁晚不假思索地抬头叫了牧楚为一声“嫂子”。   —— tbc 第106章   “抱歉抱歉!”梁晚抓了抓后脑勺,一个劲儿道歉。   梁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无奈地摇头笑笑:“我就不带这孩子继续现眼了,牧总,有机会再聊。”   牧总此刻满脸黑线。   姜式却突然笑出声来,紧绷的身子因为这个小乌龙而松弛,眉间也舒缓下来。   “姜姜……”牧楚为语带嗔怨,浅浅看了姜式一眼。   “委屈你了?”姜式问。   “没。”牧楚为低头,很给面子地喝了梁晚的茶,算是给了梁家一个台阶。   这下梁晚不敢再走神了,认真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随时等候发号施令。   梁夫人让儿子拿回木盒,看似不经意地叹了一句:“这孩子,注定是走不了他爸爸那条路了。”   牧楚为似笑非笑:“人各有命。”   姜式倒觉得挺好,虽然不知道梁父具体走的是哪条路,但梁晚眼睛里的纯粹,是这里的其他人都没有的。   梁夫人:“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带着儿子款款离去。   小厅再次静下来。   牧楚为的指尖在姜式眼前晃了晃:“别看啦。”   姜式看他一眼:“怎么?”   “你刚才,站在外人那边一起笑话我。”牧楚为说这话时语气里透着几分委屈,不知多少真多少假。   总之,对此刻的姜式而言,没用。   “你对我来说,也是外人。”姜式提醒他,自己还没选择原谅。   牧楚为没有正面顺着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而是很贼地巧妙避开这个话题,转而挑姜式可能感兴趣地讲:“梁夫人明明自己都说了,她这个小儿子难成大器接不了爸爸的班,却还是乐此不疲地带着他在各种场合周旋,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姜式嗤笑一声。   “嗯。”牧楚为表示赞同,“她在挑,挑一个理想的Alpha,送梁晚去联姻。”   “你算理想的?”姜式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嘲讽。   “我?”牧楚为有些诧异,同时他也自嘲地笑了笑,“我当然不算,金予乘恶名在外,谁敢把宝贝儿子宝贝女儿送进我家门啊?她找我只是想拉赞助罢了。”   “是啊,谁舍得啊……”姜式垂眼盯着桌上铺的天鹅绒垫被刚才那木盒压出的痕迹,迟迟恢复不了原状。   “而且我有你了。”牧楚为喝茶时,唇角不经意间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明白了牧楚为故意带自己来公众场合高调露面的目的。   姜式死死瞪着他:“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就当我虚荣,让外头的人误会一次吧,姜姜。”牧楚为放低姿态,一边尝试去牵之前没牵上的那只手,一边给出诱惑,“你要是不忍心梁晚整天被带出来当成商品展示,可以邀请他来家里陪你,这个面子,梁家会给的。”   姜式这次没抽开手。   被牧楚为牵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同情心泛滥?”   “我只知道,你觉得他和你很像。”牧楚为用指腹轻轻摩挲他柔软温暖的掌心,“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却又身不由己。”   是啊,他什么都知道。   可他就是要把姜式绑在身边,跟他一起痛苦纠缠,一起万劫不复。   姜式呆呆盯着被牧楚为牵住的那只手。   “为什么偏偏是你那么了解我?”姜式不甘心。   “不好么?”牧楚为偏过头,直直望着他。   “不好。”姜式说得十分干脆,“在你手里,最终都会变成武器,早晚有一天刺向我自己。”   “姜姜,如果要流血,我一定是把自己排在你前面的,一直都是。”牧楚为轻声细语,却又像在说着什么狠话,“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再也没人敢了。”   “可是伤我的,从头到尾,都是你。”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麻木,姜式终于委屈的哽咽出声,红了眼眶。   —— tbc 第107章   姜式一哭,牧楚为便乱了阵脚。   “怎么哭了?”   眼睁睁看着他抱走金予乘的时候,被他折磨得满床血迹的时候,姜式都没在他面前哭出来。   牧楚为都快忘了,原来姜姜的眼泪杀伤力那么大。   他呼吸一滞,手忙脚乱捧着手去接姜式的眼泪,泪滴落在掌心里,烫得他不知所措。   可他明明没了痛觉啊。   怎么此刻心还抽疼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姜姜……”牧楚为低声唤他,“在那之后,你害怕过车么?”   车祸之后。   “车?”姜式当然不怕,“害我的又不是车。”   他连罪魁祸首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一辆车?   空气静了几秒,小厅内弥漫的仿佛只有茶香。   “可我好怕啊……”牧楚为把这段时间刻意藏起来的软弱袒露出来,撕开那块血淋淋的遮羞布,“但我一分一秒都不敢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我只能抱着你的衣服,躲在那辆撞坏的破车里筑巢,逼自己不去害怕。”   姜式第一次听牧楚为袒露心声,但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可是现在,那种害怕的感觉又回来了。”牧楚为把姜式抱入怀里,姜式的脸侧紧紧贴着他隔着衣服依然滚烫的胸口,“你明明就在我怀里啊,可你一哭,我就觉得好像又快要失去你了。”   他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助,心跳声几乎快要从胸膛蹦出来,与方才那个游刃有余的牧总天差地别。   姜式却觉得,此刻的牧楚为,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之前我一直觉得,那场枪击是我该还你的,无论是我还是金予乘,欠你的痛,就该血债血偿。”牧楚为说到这里时已经失了力气,眼神渐渐黯淡,“直到后来我自己躺在你睡过的那张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动弹不得的那些夜里,我就想,啊……原来我的姜姜当时是这么熬过来的啊,多疼啊,但我却连感同身受都没办法做到,我是个彻头彻尾失败的Alpha。”   “对。”姜式同意。   “我想补偿你的。”牧楚为用指腹轻轻抚摸姜式流过泪的眼角,他心疼坏了,“怎么又害你哭了?”   “补偿……”姜式轻声喃喃。   “不哭了好不好?”牧楚为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了亲他通红的鼻尖,“那些爱和偏袒,本就是你的,姜姜,让我补偿给你好不好?”   “爱可以补偿吗?”姜式问。   牧楚为曾以为可以,直到此时,他怀里紧紧抱着姜式,一低头就能望进姜式含着泪光的眼底,可那双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眸子,现在只剩下退缩,稍一眨动就会落下灼人的眼泪来。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至少让我试试。”   姜式错开视线,睫毛还染着湿意,闭口不言。   拨开他被泪水黏在脸侧的发丝,牧楚为温声开口:“姜姜……”   孟卿又进来了!   “哎呀~”孟卿脸上挂着毫无歉意的笑,“冒失了冒失了。”   姜式慌忙低下头,躲过他的视线,不想被人看见红肿的双眼。   牧楚为趁机再次将他的脸摁进怀里,挡住了孟卿八卦的目光,不耐烦地皱起眉:“又怎么了?”   “就是给牧总汇报一声,我的画都被买走了。”孟卿勾了勾唇角,嘚瑟一下,随后又补了一句,“我会重新画一些,送货上门,货到付款哦牧总。”   “你还真是掌握了艺术家的精髓。”牧楚为阴阳怪气。   孟卿不以为意,他挑了挑细眉:“你猜剩下的那些画,是谁一口气包下来了?”   牧楚为:“江晏起。”   “胡说八道什么!”孟卿瞪他一眼,“是梁夫人,看样子她真的很需要你,下了血本,把你身边的人统统收买一遍,接下来应该要重点巴结你家小宝贝咯。”   牧楚为不屑一顾,嗤笑道:“她丈夫不是出了名的清廉爱民么,她哪来那么多闲钱包你画的那些玩意儿?”   孟卿:“哎呀,说是那么说嘛,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真信了,才能安安心心守一辈子穷呀。”   牧楚为摸摸姜式后脑,顺毛,轻声问:“回家?”   “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姜式的声音闷闷的。   牧楚为轻抚他被西装压出红痕的脸蛋,宠溺一笑:“好,等你出来咱们就走。”   姜式:“嗯。”   孟卿不乐意了:“我还卖了你的饭局呢,牧总,怎么就走了?”   —— tbc 第108章   姜式用清水洗了把脸,直起身,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红着,挺丢人的。   有人进来,他赶紧低头假装洗手,不想被人看见。   “嫂子!”   还是被看见了,姜式尴尬地抬起头:“别这么叫我。”   梁晚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   “叫姜式就行。”   “不行不行。”梁晚猛摇头,“那我妈能半路把我扔荒郊野岭让我追着车跑回家。”   姜式失笑,他发现,这人口齿伶俐并不呆板,刚才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应该是他的营业状态。   梁晚打开温水,拿出湿巾揉了几下,再拧干,得到一张迷你温毛巾,递给姜式:“敷一敷就消肿了。”   “谢啦。”姜式捂着眼睛。   一阵安静,就在他以为梁晚已经走了的时候。   湿巾拿下来,惊讶地发现梁晚还站在原地,眨巴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姜式:“?”   梁晚有些腼腆地笑笑:“嫂子,一会儿出去我可不可以当你的小跟班?不然我妈又要抓我去逢场作戏了。”   “跟我就不是逢场作戏了?”姜式问。   “其实也是啦。”梁晚毫不避讳地大方承认,“但我觉得你跟那些势利鬼不一样,何况我们家本来也要巴结你,我跟着你,我妈得夸我出息了。”   姜式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但他表示无能为力:“我一会儿出去就走了,帮不了你。”   “啊……”梁晚的脑袋瞬间耷拉下去,垂头丧气,“那拜拜哦嫂子。”   姜式好笑:“这次帮不了你,不过你下次再有不想去的应酬,可以直接去庄园找我。”   “真的?!”梁晚错愕,见姜式点头,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去家里?!可你才见过我一面诶!我会不会太失礼了啊?”   姜式:“就当是谢谢你的湿巾啦。”   说完留下捂嘴震惊的梁晚,走了出去。   不知怎么了,气氛不对劲。   姜式一走出去,就好像脑袋顶有佛光一样,莫名吸引了画廊里所有目光。   而且都还是善意的目光!   姜式浑身僵硬,鸡皮疙瘩顺着胳膊爬上来。   走出几步,有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主动上前攀谈,态度恭敬客气,话题从眼前的画聊到文艺复兴。   姜式心想我就是个臭打拳的,哪来这么高的艺术修养,于是直言:“我看不懂。”   “对对对,这幅画的意境确实高深隐晦,我也云里雾里的。”西装男附和。   “哎呀。”贵妇人掩唇笑笑,“人家姜先生的意思是,不要用眼去看,要用心去体会,画是灵魂层面的东西。”   “哦——”西装男恍然大悟,“不愧是姜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然后两人对着姜式一通吹捧,精湛的阅读理解把姜式本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聊什么呢?”牧楚为笑吟吟地走过来。   不等姜式开口,西装男就连连拍手称赞:“姜先生给我们指点迷津呢。”   姜式尴尬地干眨眼。   贵妇人笑容可掬:“牧总好福气呀~”   “我知道。”牧楚为笑着偏过头,十分绅士地冲姜式摊开掌心,问,“可以么?”   这次,姜式勉为其难把手给了他。   牧楚为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见马屁拍响了,贵妇人赶紧趁热打铁,道:“下周的音乐会不知道姜先生肯不肯赏脸?”   姜式下意识捏紧了牧楚为的指尖,反应过来才渐渐松了力道,他愣愣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震惊于身体无意识的条件反射。   牧楚为不负他从细微动作表现出来的依赖,直接开口替他推掉邀请:“留点姜姜的时间给我吧。”   他半开玩笑的请求没人能拒绝,于是吃瘪的夫妻俩只好客套一番,放弃了拉拢。   牧楚为牵着姜式离开,对他说:“只要你不愿意,就可以直接说‘不‘。”   “对任何人?”姜式问。   “对任何人。”牧楚为眼神坚定,望着天边黑云压境,握紧了姜式的手,“这就是我不择手段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目的,姜姜,没有人再敢轻视你了。”   姜式发现了,他这辈子收到的善意都没这一个下午多。   挺讽刺的,他想。   牧楚为:“我们去吃你校门口宵夜街上的泡面吧?”   姜式想都没想:“不。”   现学现用,感觉还挺不错。   —— tbc 第109章   又是一个下雨的夜。   秋季的雨比起夏季小了许多,凉意却在风里渐渐散开来。   牧楚为撑着伞,雨滴落在伞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牵着姜式,散漫地走在雨中的街道上。   “我好喜欢下雨啊姜姜。”牧楚为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肩臂舒展,雨水打湿了他小半边肩膀,但他依然乐在其中。   “你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送外卖你当然喜欢。”曾做过外卖骑手的姜式对于资本家闲得慌的爱好嗤之以鼻,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怼牧楚为一句。   姜式拿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雨水仿佛虚化了整座城市,街景变得模糊,牧楚为的侧脸越来越清晰。   虽然答应了给机会,但姜式还是看这家伙不顺眼。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牧楚为却笑着摇摇头:“下雨总会让我想起那个雨天,你在天台上主动吻……”   “闭嘴!”姜式恶狠狠打断。   牧楚为听话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抿唇笑了起来,像是在回味那个夜晚,也像是在期待着姜式的回应。   “我后来又去了一次天台。”姜式声音很低很低,与雨声融在一起。   可牧楚为还是听见了,他笑笑:“我也去了。”   这令姜式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去的?”   “订婚宴的前一天。”牧楚为轻描淡写地开口,半垂着眸子,眼神淡然,“我怕第二天出什么意外,再也回不来了,总不能带着遗憾上路吧。”   鞋底踩上的水洼溅起水花,湿了裤脚。   姜式咬着唇,不讲话。   “你呢?”牧楚为问他。   “订婚宴第二天去的。”姜式开口,听上去气鼓鼓的,像在赌气,“给你上坟。”   原来两人都曾独自去过那里,踏上同一处台阶。   时空隔得那么近,心境却离得那么远。   一个是为了彻底放下,重获新生;一个是为了捡起来,面对死亡。   上坟?   牧楚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释然地笑了:“那我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风将雨幕倾斜过来。   “老子有!!!”   姜式突然爆发,猝不及防,牧楚为都吓了一跳。   “姜姜?”牧楚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姜式还没褪去红肿的眼眶又红了,他猛地一把揪住牧楚为的衣领,吼得撕心裂肺:“你他妈的把老子蒙在鼓里!像个傻逼一样流了那么多眼泪!!你还没给老子道歉呢,凭什么敢不痛不痒地说出再也回不来了这种屁话,你怎么敢没有遗憾……”   他的声音随着风雨越飘越远。   死死拽住牧楚为衣领的手也渐渐脱力,空剩一把随风飘摇的雨伞。   牧楚为拿稳了伞,遮住姜式被雨打湿的后背。   他第一次觉得,姜姜的后背是那么单薄。   “幸好我活下来了。”他说。   就是啊,怎么可能不遗憾呢?   他连一句道歉都还没给。   如果他的姜姜带着一身伤,稀里糊涂成了别人的Omega,他敢瞑目吗?   牧楚为轻轻覆上姜式冰凉的手,想给他捂热:“瞧我说了什么蠢话,若不遗憾,又是靠什么强撑着从病床上重新站起来的呢?”   姜式死咬着唇,瞪着他不讲话。   “我那时候就想啊。”牧楚为松开他的手,缓缓将人拢入怀里,轻抚他的头发,“要是就这么残了,我家姜姜该嫌弃我了。”   “现在也嫌弃!”   “好好好。”牧楚为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哄着怀里的人,“我做的不好,姜姜教教我好不好?”   姜式埋着脑袋没答话。   “嗯?”牧楚为还等着呢。   等来姜式一句怒吼:“别他妈想走捷径!”   风变大了。   牧楚为握紧了手中的雨伞,姜姜闹脾气了,怎么办,这下他好像更喜欢雨天了。   —— tbc 第110章   深夜的庄园厨房,空荡荡的,锅子与锅铲都能碰撞出回声来。   姜式脑袋顶着干净毛巾,垂到肩头,看起来像一只气鼓鼓的垂耳白兔:“这就是你说的学会炒菜了?”   他看着忙里忙外的牧楚为和锅里黑糊糊的菜,根本搞不懂他在忙什么。   肚子饿得咕噜叫,姜式越来越不耐烦。   “会了,但还算不上厨艺精湛。”牧楚为谦虚道。   “你还真委婉啊。”姜式盯着那惨不忍睹的菜,评价道。   “是不太美观。”牧楚为歪着头点评自己的作品,但还心存一丝侥幸,“尝尝?”   他舀了一小勺,吹了吹,喂到姜式嘴边。   “不要。”姜式面无表情地拒绝。   “就一口。”牧楚为软磨硬泡,硬是要让姜式亲口尝尝他的手艺才肯罢休。   姜式嫌弃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牧楚为:“怎么样?”   姜式毫不意外:“不怎么样。”   牧楚为眼底溢出几分遗憾:“我尽力了,姜姜。”   姜式指了指盘子里死不瞑目的菜:“对它们说吧。”   他转身,打算去冰箱里找点现成的东西填饱肚子。   谁知牧楚为竟然厚颜无耻地提出:“要不你做吧?”   “想得美。”姜式懒得搭理他。   “我想吃你做的菜了,姜姜。”牧楚为低垂着眼,温声开口。   姜式依旧我行我素:“别装可怜,这招不好使了。”   “没装。”   “把你自己做的玩意儿吃了。”姜式摸出一瓶牛奶,喝了一大口,冰得他脑袋疼,“别浪费。”   牧楚为十分听话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咀嚼,不好吃,但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都吃腻了。”   他习惯了,反正都食之无味。   “所以我在这儿就要给你当厨子?”姜式没好气。   “我们家姜姜亲手做的菜,秦勉能吃到,就连姓何的王八蛋都能吃到……”牧楚为半垂着眼,拿筷子挑了挑盘子里的菜,“而我,只能吃这些垃圾。”   “你自找的。”姜式说。   “是啊。”牧楚为扯出一抹苦笑,“可我好嫉妒。”   他眼神轻飘飘地落回姜式身上。   “等等。”姜式突然回过味儿来,“你怎么会知道何翌?”   牧楚为没说是谁告密,只说:“情敌当然要查个清楚。”   姜式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算个屁的情敌。”   牧楚为颇为宽容地表示:“我的姜姜那么好,我又不在,有人追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如果只是情敌,我也就原谅他了。”   牧楚为声音很轻,眼底竟还真有几分真诚。   姜式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你做了什么?”   “给了他一点小教训。”牧楚为语气平淡,没有太大起伏,轻言细语地说,“他怎么敢,说那种话伤你?”   那可是他豁出命去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宝贝。   怎么敢啊……   听着他不咸不淡的抱怨,姜式没当回事。   等他转过头去看时,吓了一跳:“你的手……”   牧楚为自己都没察觉,他说话间手指已经贴上了烧烫的炉架,他满不在乎地笑笑:“没事。”   拿开手,轻易扯掉一块皮肉,没流血,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姜式看着毛骨悚然。   “吓着你了。”牧楚为带着歉意一笑,低下头,翻动手掌,看着原本修长干净的手指变得狰狞丑陋。   一旦事关姜式,他总会失控。   牧总觉得多少有些丢人,默默藏起了那只烫伤的手。   “本来就不怎么正常,现在更疯了。”姜式评价。   “姜姜……”牧楚为一副可怜相。   “让开!”姜式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他,捞起袖子,“牛奶喝不饱,我煮面吃,别挡着我。”   “那我……”   “赏你一点,别他妈得寸进尺!”   牧楚为不说话了,笑眯眯地守在他身边,像只馋坏了的猫。   上楼,走进卧房。   姜式突然发现,房间里的天鹅绒沙发换成了猫爬架。   躲躲正趴在大床的枕头上等他。   它懒懒爬起来,在姜式脚边拱来拱去。   “乖。”姜式抱起小猫,这些日子,小猫胖了些,也长大许多,软乎乎趴在姜式怀里打哈欠。   眼前这一幕放松又温馨,牧楚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式的小酒窝:“终于见到了。”   他感慨。   姜式挑了挑眉,抱着猫转身爬进了被窝里。   牧楚为也跟着上了床。   猝不及防的,被姜式一脚踹了下去!   “接着睡你的沙发去。”   “沙发搬走了呀。”牧楚为一脸无辜。   姜式才不吃他这套:“打地铺!”   —— tbc 第111章   牧楚为深居简出,那些带着目的的邀请函便统统冲着姜式来了。   又是问候,又是礼物,姜式的喜好被圈子里的人当成课题来研究,仿佛谁能得到他的青睐大驾光临一次,谁就离牧楚为这个大金主又近了一步。   姜式不喜欢,这些东西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哇!”秦勉从小小的礼盒里拎出一条钻石吊坠,双眼发亮,“老大你也太有排面了吧?”   窝在姜式怀里的躲躲一看见这亮晶晶的小玩意就扑了过去,又有新玩具啦。   “小势利眼。”姜式笑它。   “跟着老大过好日子。”秦勉嘿嘿笑。   “我?”姜式把吊坠从躲躲的魔爪底下解救出来,放回盒子里,“我不过是他们眼里的垫脚石罢了。”   “谁敢拿我们家姜姜当垫脚石,不要命了?”牧楚为挂了电话走过来,对秦勉说,“一会儿家里要来客人。”   秦勉:“需要我做什么?”   牧楚为一本正经交代他:“不要跟别的小朋友抢东西吃,饭管够。”   秦勉转头告状:“老大!你看牧总!”   “不看。”姜式断然拒绝。   秦勉吃瘪,摸摸鼻子拿缠礼盒的丝带逗起猫来。   姜式:“我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   牧楚为:“梁晚也不想?”   姜式有些诧异:“是他要来?”   “梁夫人安排他去参加舞会,他说你给了他一次向你求救的机会。”牧楚为支着下巴,“你不想的话,我现在拒绝也还来得及。”   “别。”姜式一把拉住牧楚为的衣袖,“别拒绝,我不想说话不算数。”   牧楚为盯着他拽住自己袖口的手,笑了出来:“好。”   “怎么回事?”秦勉突然警觉,“老大你又收了一个马仔?!”   “没有,想什么呢。”姜式白了他一眼,“人家不想被家里逼着去相亲,借个地方躲一躲罢了。”   “啊?”秦勉抓了抓发梢,表情有些遗憾,“我还挺想去相亲的,只不过也没人看得上我。”   姜式有些惊讶,他盯着秦勉,原来这小子想成家了啊。   “我给你安排啊。”牧楚为晃了晃手里的小鱼干,躲躲迈着优雅的步伐朝他走过去,勉强接受了这带有目的性的讨好。   “不了不了。”秦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那些非富即贵的,我就不高攀了,我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   “谁说有钱人就不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了?”牧楚为笑眯眯地看着不再抗拒他的躲躲,“你这是刻板印象。”   秦勉表示:“听不懂。”   牧楚为:“……”   “梁晚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姜式随口说了一句。   牧楚为立刻追问:“哪里有意思了?”   手里的小鱼干都捏不住了,被躲躲一口叼走,空留给他一个猫屁股。   秦勉也忍不住好奇:“怎么个有意思?”   “他明着告诉我,巴结我,能让他妈妈觉得他有出息。”姜式回想起来还觉得挺好玩。   秦勉好奇:“巴结你做什么?”   “谁知道。”姜式一耸肩,“问牧总咯。”   牧楚为只感觉后背发凉:“别这么叫我……”   “他为什么要巴结老大啊?牧……”秦勉真正将牧楚为的话听了进去,开口叫,“牧兄。”   姜式噗嗤一声笑出来。   牧楚为满脸黑线:“没说你。”   但姜姜开心了,他也就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秦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牧楚为重新拿了一个小鱼干,解释道:“梁夫人想拉拢我资助她老公竞选,可我们家是姜姜说了算,所以当然要巴结他啦。”   “竞选什么?”秦勉愣头愣脑地问。   牧楚为一边拿小鱼干逗着猫,一边漫不经心答:“总统。”   “总!总总……”秦勉都结巴了。   怎么牧楚为说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是资助村头公厕换一卷卫生纸那么稀松平常!   姜式多少也有些意外。   秦勉好不容易缓过来,悄悄凑近:“咱们还是对他客气点吧,老大。”   “我什么时候对他不客气了?”姜式反驳。   秦勉挠了挠后脑勺,面露难色:“很少有客气的时候吧……”   “嗯?怎么突然说起悄悄话来了?”牧楚为也凑过来,“是不是说我什么呢?”   “都说了是悄悄话了能告诉你么?”姜式没好气,“铲屎去!”   “遵命。”   牧楚为走后,姜式转头看见嘿嘿笑的秦勉:“你也去!”   秦勉:“是,老大!”   姜式低头摸了摸小猫,气鼓鼓地喃喃自语:“说得我好像很凶一样!”   —— tbc 第112章   梁晚来避难,进门时还有些局促,默默跟在姜式身后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用余光观察着四周环境氛围。   牧楚为看他一眼,他能瞬间打个寒颤。   上次闹了乌龙,这次他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打扰了。”   “别拘束,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牧楚为笑笑,“姜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梁晚点点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怵。   “我带了这个!”他才想起来。   比起那些浮华的精致礼品,梁晚带来的伴手礼朴实得不像他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会拿出手的——一壶雪梨润燥茶。   “我妈说这个方子煮出来的茶可以安神润肺。”梁晚刚要双手奉上,又突然想起来,“哦!她要我强调是她亲手煮的,差点忘了……”   补充完,他才长舒一口气。   姜式好笑:“阿姨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梁晚下意识摆了摆手,又停下,改口道,“其实还是费的,我怕她又训我诚意没带到。”   “那我们不告诉她。”姜式偷笑着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小动作。   梁晚立刻站直:“谢谢嫂子!”   牧楚为调侃着问:“你打算一整天都这么说话?”   “啊?”梁晚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我讲话不太周到,总闹笑话。”   “你还能比得过他?”牧楚为挑着眉,往后花园里斜睨一眼。   躲躲立坐在池边,歪着毛绒绒的小脑袋看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它小心翼翼地伸出小爪子捞了一下,只有水,它盯着沾湿的粉色软肉垫百思不得其解。   秦勉在一旁幸灾乐祸:“你这脑子放我们村儿都活不到满月,我教你,你得这样……”   扑通一声落水,鱼群迅速散开。   躲躲嫌弃地埋着优雅的小步子离开。   姜式咬牙:“秦勉!你又皮痒了!”   “老大,我……我是教学,没偷鱼……”秦勉甩了甩身上的水,磕磕巴巴解释。   姜式:“滚去换身干衣服!”   “好嘞。”   梁晚大受震撼:“这位是?”   “不认识!”姜式赌气。   “这孩子是废了。”牧楚为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紧挨着姜式的肩,一本正经道,“再要一个吧。”   “你也皮痒?”姜式问。   没想到牧楚为十分坦率:“有点。”   姜式拿没脸没皮的人最没办法,偏偏姓牧的这方面造诣炉火纯青,简直克他。   他怼不回去,干脆给了他一拐子。   奈何他的暴力手段统统被牧楚为不要脸地归类为‘姜姜的主动肢体接触‘。   牧楚为笑逐颜开地拿胳膊勾住他的胳膊肘,一翻转,就成了姜式挽着牧楚为的姿势。   “见笑了,姜姜就是这样。”牧楚为冲梁晚耸了耸肩,眼底露出些许不诚恳的烦恼,“总爱撒娇。”   姜式:“你他妈……”   “你们感情真好~”梁晚满脸羡慕,“像我爸妈。”   经过几人这么一闹,梁晚倒是松弛了不少,说话时,身子都没绷那么直了,自在了许多。   “会不会说话?”姜式没好气,想抽回手,却被牧楚为紧紧夹在臂弯。   梁晚只是笑。   牧楚为:“小伙子这么会说话,不走仕途是对的。”   “家里安排我哥走。”说到这里,梁晚眼底的光淡了下来,“我爸说Omega只要乖乖等着嫁人就好了。”   姜式还没说什么,牧楚为先开口了:“叫你爸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们家姜姜听不得。”   他喝着雪梨茶,不咸不淡地说着。   看起来漫不经心,可听上去却不像闲话家常,更像是一种警告。   梁晚脖子一缩,点点头:“好。”   姜式:“别听你爸的不就得了。”   知道没那么容易,牧总难得开了金口:“有机会我给他们说说吧。”   “真的?!”梁晚先是激动,可两秒之后,突然冷静下来,他又犹豫了,“他们会难过吧?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不想我走弯路,怕我吃苦……”   “任何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违背你意愿的事,都是在伤害你。”牧楚为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所谓的保护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梁晚听得一愣一愣的:“牧总……讲话真高深呐。”   “我也犯过错。”牧楚为自嘲地笑笑,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姜式,“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姜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还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于是他偏过头,刻意避开牧楚为的目光,不耐烦地赶他走:“你没正经事要忙吗!”   牧楚为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我倒是想起来还要给小番茄浇水,但信息素嘛……”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等姜式回应。   “行了行了!”姜式扯开衣领。   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主动露出后颈给牧楚为标记。   —— tbc 第113章   牧楚为离开后,梁晚更放松了。   干脆直接八卦起来:“嫂子,你看起来那么不羁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嫁给牧总啊?”他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找补,“我不是说牧总不好啊,就是……就是感觉你不像是愿意嫁入豪门被条条框框束缚的人。”   姜式:“谁说老子嫁给他了!”   梁晚被吓得一愣:“同居?”   “坐牢!”姜式没好气地回他。   “还……挺有情趣的。”梁晚尴尬地笑笑。   姜式闷了一口雪梨茶,也没觉得安神,还是气。   梁晚随口转移话题:“金家那个小少爷,没跟你们住一起哦?”   金予乘?   姜式拿杯子的手一僵。   “打听他做什么?”姜式反问。   梁晚凑上前,神神秘秘地低语:“如果他在的话,你千万要小心他。”   姜式眉梢一挑,留了个心眼:“为什么?”   梁晚刚要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我妈又该训我乱嚼舌根了,反正嫂子你小心他就行,其实我也就跟他见过几次,不熟的。”   “行。”姜式一脸无所谓,“不说就算了。”   他慢悠悠地给猫梳起毛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   梁晚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你怎么不说这是咱俩之间的小秘密,不会告诉我妈的。你再多问一句,我就说了呀!”   姜式好笑:“说不说?”   梁晚赶紧接过话茬:“他们都说金家那小少爷只是被宠坏了,顽劣了一些,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天生就是个坏种。”   “小时候就看出来了?”姜式问。   “嗯!我小时候跟爸爸妈妈来过金家庄园几次,其实他们更多时候都是带哥哥出席的,只是金家小少爷跟我年纪差不多,才选择带我的。”说到这里,梁晚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他甩了甩脑袋,打起精神继续说,“我第一次见他时,只觉得,他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真好看,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那种事情。”   “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姜式催促。   “我们一起玩的小朋友里头有个小胖子,金予乘嫌弃他长得丑,就把他带来的小白兔活生生剥了皮,逼他把血淋淋的兔子皮黏在脸上,金予乘管那叫‘遮丑‘。”梁晚光是回忆起这段童年,都得深吸好几口气,“我吓得回家连着发了好几天高烧,后来爸爸就更不愿意带我出门了,听说那个小胖子后来再也不敢吃东西了……大概,也就不再是小胖子了吧。”   姜式都要听吐了,他手一紧,不小心梳疼了躲躲,他慌忙松手,抚摸着躲躲的毛给它道歉。   “你一定要小心他,还有!”梁晚提醒他,“我刚刚说的话不能告诉牧总哦。”   “为什么?”姜式不明就里。   “牧总他……”梁晚琢磨了老半天,才严谨措辞,委婉表示,“他挺宠他这个弟弟的。”   梁晚垂下眼眸的那一刻,眼底的情绪,姜式再熟悉不过了。   那就是自己曾经看向牧楚为时的眼神。   看帮凶的眼神。   “趁我不在,聊什么呢?”牧楚为款款走来。   梁晚赶紧捧起茶杯,装忙:“我们刚聊到这个玉竹啊……”   “在说你弟坏话。”姜式波澜不惊。   “!”梁晚大惊失色,“这就把我给卖了?!”   “怎么突然提起他了?”牧楚为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梁晚,没多做停留。   吓得梁晚一个激灵:“没,没……”   他百口莫辩,正焦头烂额之际。   却听见牧楚为说:“如果金予乘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我替他道歉。”   梁晚猛然呆住,说不出一句话。   牧楚为笑了笑,眼底晦暗幽深,他说:“金予乘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了。”   梁晚后脊发凉:“他……他怎么了吗?”   牧楚为的笑容瞬间阳光起来:“他有姜姜管着啦。”   姜式:“?”   梁晚转头看向姜式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亮晶晶的:“嫂子这么厉害吗!”   “没,他是罪有应得。”姜式语气平静,“不过这家伙说的没错,金予乘再也伤害不了谁了,有机会的话,告诉你那个童年玩伴吧。”   梁晚连连点头,探着脑袋问:“嫂子我以后能跟着你混吗?”   “老大!”背后突然出现的秦勉惨遭背叛,痛心疾首,“你几小时前才说过不收新马仔,你骗人。”   梁晚想了想:“我也想叫你老大。”   秦勉气结:“你……”   姜式被吵得头疼。   这时,牧楚为清了清嗓子,说:“谁表现好,谁就能在吃晚饭的时候坐姜姜右边。”   “左边呢?”秦勉问。   “左边当然是我坐。”牧楚为理所当然,他从姜式手里接过梳子,捏在指尖晃了晃,“谁先给躲躲梳掉浮毛谁就可以加一分。”   “我我我……”   “我来我来!我跟躲躲关系好!”   牧楚为趁机轻轻一弹肥嘟嘟的猫屁股,躲躲就跑掉了。   梁晚跟秦勉争先恐后地去追。   得了清净的姜式不忘调侃牧楚为:“金老头子那招坐山观虎斗,你也用的挺得心应手嘛。”   一次解决掉两个总缠着姜姜的小麻烦,牧楚为心情愉悦,得逞地笑笑:“差远了,我这顶多算带孩子的小伎俩。”   “谦虚了。”姜式哼笑,撩起眼皮子瞥他一眼,“贤内助。”   —— tbc 第114章   梁晚是被牧楚为和姜式一同送回家的,可算是给足了面子。   梁夫人亲自迎两人进屋喝茶,这是姜式第一次见梁先生,看起来儒雅亲切,比起举手投足都高贵优雅的梁夫人,梁先生看起来更像个好好先生。   一点也不像梁晚口中那个古板严厉的父亲。   “给二位添麻烦了,我们家这小调皮鬼呀……”梁先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反倒更像是个拿孩子没办法的苦恼老爹。   “你呀,就是太宠着他了。”梁夫人要帮佣阿姨退下,她亲自给两人沏茶,“小心烫。”   姜式接过来,细细抿了一小口,有些苦涩,他下意识吐了吐舌尖。   牧楚为看在眼里,只觉得每一个小动作都可爱得犯规。   被太太埋怨的梁先生解释道:“我这个宝贝小儿子是Omega,能不宠着一些么?不宠着,不是被外头那些坏小子随便一勾搭就跑了?”   “哪有那么夸张?”梁晚坐在爸爸身旁撒娇,“那我不结婚了,一辈子孝顺你们。”   “别胡说八道。”梁先生拍了拍梁晚的手,笑着轻叹一声,“爸爸只要看着你嫁个好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梁晚撇了撇嘴,不讲话了。   牧楚为开口:“梁晚挺懂事的,姜姜很喜欢有他陪着。”   “我们家小调皮鬼还有这本事呢?”梁先生刮目相看。   梁晚笑得有些没底气,毕竟除了追着别人家猫满院子跑之外,他啥也没做。   “人家牧总夸你呢,傻愣着做什么?”梁夫人拍拍心虚的梁晚。   “谢谢牧总!”梁晚又换上了那副营业脸,礼貌的,木讷的,家长想听什么说什么。   姜式坐不住了,他想离开这奇怪的家庭氛围,又听见梁先生给梁晚安排变相的相亲。   梁晚小声嘀咕:“改天吧,我明天约好了乐团演出的。”   “这成何体统?”梁先生直摇头,“哪家的Omega成天抛头露面的?说出去给人笑话。”   梁晚露出不高兴的神色:“爸,你这都是哪个年代的老思想了!”   “思想没有老不老,几千年传下来的规矩就有它的道理!”   见两人僵持不下,姜式干脆开口:“其实是我想去看乐团演出,让梁晚陪我的。”   “是呀。”牧楚为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杯口边缘,“既然二老不同意,那……”   他话还没说完。   “怎么答应了人家邀约也不给爸爸妈妈说一声呢?”梁夫人一副拿小儿子没办法的模样,叹了口气。   梁晚心想,我自己也刚知道啊!   他满眼感激地望向姜式。   牧楚为都亲自开口了。   梁先生也只好松口:“行吧,那你要听话,别给牧总和小姜先生添麻烦。”   梁晚乐开了花:“嗯!”   “行了行了,让你爸他们聊,咱俩去给你哥煮点醒酒汤。”梁夫人看了一眼客厅的大立钟,“你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妈你就偏心哥哥……”梁晚撒娇般地嘟囔。   梁夫人:“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偏心么?”   牧楚为也不想多呆,于是也跟着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把手伸过来,姜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嘴里喃喃:“走了走了。”   像被抓去亲戚家做客的苦命小孩。   梁先生梁夫人礼数周到,亲自送到大门外。   “慢走。”   正好碰上刚回家的梁晞——梁晚的优秀Alpha哥哥。   他看上去有点醉了,步子轻飘飘的,不小心撞上牧楚为的肩膀,他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但良好的教养依旧让他下意识地率先道歉。   “抱歉抱歉……”   “没事。”牧楚为伸手扶住他,让他不至于倒在大门口。   “赶紧去休息吧。”梁先生说。   梁晞口齿不清地答:“是。”   梁先生:“这孩子喝多了,太失礼,没撞着牧总吧?”   牧楚为:“没……”   “是不是把婚戒撞掉了?”梁夫人突然发现牧楚为的无名指空荡荡的,她推了推两个儿子,方寸不乱,安排道,“快去把阿姨都叫出来一起找。”   “别找了。”梁晚叫停了如临大敌的一家人,愣头愣脑地直言,“牧总还没追到呢。”   “啊……”梁夫人转过头,与梁先生尴尬对视了一眼。   “还没结婚啊?”梁先生笑眯眯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诧异。   牧楚为垂眼摸着空空的指根:“姜姜还没答应呢。”   “装什么可怜。”姜式咬着牙小声嘀咕,“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便宜……”没想到牧楚为的苦情戏更变本加厉了,“我现在还打地铺呢。”   “牧总打地铺!”梁晚紧紧捂着嘴。   “别出声!”梁夫人要他闭嘴,“我们听得见。”   面前一众惊掉下巴的突兀目光齐刷刷看向姜式!   姜式气急败坏:“你他妈睡楼梯去吧!”   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牧总丝毫不窘迫,他从容一笑,指了指姜式扬长而去的背影。   还没开口。   就听梁晚解释:“撒娇撒娇……我们都懂的……”   —— tbc 第115章   “别生气嘛,姜姜。”牧楚为追上来。   姜式横了他一眼:“不卖惨了?”   牧楚为只是笑,眼角弯弯的,看起来十分欠揍。   “调节一下气氛嘛。”他说。   “拿老子调节气氛?”姜式瞪他。   “不是。”牧楚为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走在秋夜的街道,“我是看你呆在那里不自在,你不是担心咱们以后也会变成那样么?”   姜式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担心这个了?”   “还用你说么?”牧楚为偏过头,笑了笑。   路灯下,姜式微长的头发丝被灯光勾勒出柔软的弧度,静静映在牧楚为深黑的眼瞳。   那是牧楚为眼底唯一的温暖。   牧楚为满眼都是他,姜姜的一个眼神,一声轻哼,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姜式不服气:“有没有以后还不一定呢。”   若是从前,牧楚为会调笑着叹一声“好狠心呐姜姜”,但现在不一样了,牧楚为握住姜式的手,一同揣进大衣兜里,迎着夜晚的凉风,他低低地说:“我从没设想过,一个人的以后。”   “真自信啊。”姜式斜睨他一眼,他非常不爽牧楚为这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你就没想过,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有别的……生活了?怎么?你就料定我离不开你了?”   “说反了,姜姜。”牧楚为歪着头冲他笑,“我真正自信的是,没有人比我更离不开你,所以,没人比我更豁得出去,更敢抢。”   姜式干脆点破:“你是想说更疯吧?”   牧楚为的笑意越来越深,眼底却满是不屑:“连命都不敢拿出来当筹码的人,没资格上赌桌。”   姜式停下脚步,牧楚为也跟着停下来。   他转过身,两人彼此面对面,视线交错。   那只没与牧楚为牵在一起的手,轻轻抬起,摸上牧楚为的脸。   “有时候以为你稍微正常了一点吧……”姜式咬着牙狠狠拍了拍牧楚为的脸,“结果还是错觉。”   “正常许多了,姜姜。”牧楚为覆上他的手背,让姜式的掌心,紧紧贴着自己的脸。   姜式呼出一口气:“也就比之前乱咬人的疯狗状态好一点点。”   “只要你不提离开,”牧楚为侧过脸,嘴唇贴上姜式的掌心,半眯着眼,露出臣服的眼神,“无论多正常,我都能装。”   姜式突然抽回手,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后脖子这毒,你是不打算解了呗!”   “我怕你不要我。”牧楚为淡淡开口。   “刚才不是还很自信么?”姜式扯了扯嘴角,挑衅地问,“怎么又怂了?”   牧楚为沉默着思忖片刻。   “那你说。”牧楚为破天荒地做出让步,他妥协道,“你说你不会走,只要你说,我就信。”   语气中甚至有点不可思议的幼稚。   “我不想撒谎。”姜式望着他,“你越是这样咄咄逼人,我就越想离开。”   牧楚为想了想,又问:“那你愿意跟我结婚么?”   “你他妈这是在求婚?”姜式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空荡荡的街道,“如果是,那这就是我见过最糟糕的求婚!牧总!你怎么好意思空着手说这种话!”   “不是。”牧楚为否认,“只是你愿意的话,暂时放你离开……也不是不行。”   “那有什么区别?”姜式抿着嘴唇,声音极轻,“只不过是把毒换成戒指,本质都是用来套住我的枷锁,我不喜欢。”   “这样啊。”牧楚为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那看来无法达成共识了,下次再聊。”   姜式睡床,躲躲有时候睡床有时候睡猫爬架,牧楚为睡地上。   “晚安。”牧楚为躺下。   姜式却突然爬了起来,他静静在床边坐下,睡袍衣摆散开,修长的双腿延伸出来,被窗外透进来的月色勾勒出令人心动的弧度,泛着莹莹冷光。   脚尖不轻不重地踩上牧楚为胸口,踩上牧楚为的心跳。   “姜姜……”他喑哑着嗓子唤他。   姜式低着头,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他小半侧脸,酒窝若隐若现,一双野性的眸子亮得灼人。   牧楚为不动声色地抬手圈住雪白的脚腕子,指腹轻轻摩挲着脚踝:“真要命啊,宝贝。”   谁知那只不老实的脚轻易挣脱了束缚,渐渐向牧楚为的下腹滑去。   火上浇油。   就在牧楚为脑中仅剩的一根弦烧断的瞬间。   “可我要睡觉了。”姜式突然泼去一盆冷水,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那看来无法达成共识了,下次再聊。”   报复结束,姜式倒头就睡。   留牧楚为一个人躺在地上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苦笑。   —— tbc 第116章   梁晚生了一副好嗓子。   站在舞台上耀眼的模样,与那个跟在家长身后呆愣愣的小男生天差地别。   但姜式更感兴趣的,显然是身旁这位难得换上一身休闲服,冷着一张矜贵脸挤在蠢蠢欲动的年轻人堆里格格不入的牧总。   牧楚为一脸邪火硬压下去的阴沉。   不知为什么,看他吃瘪,姜式莫名的痛快。   “年纪大了就回去喝养生茶睡觉,别硬撑。”姜式斜睨他一眼,笑着说风凉话。   牧楚为板着脸:“还能再撑一会儿。”   五颜六色的光从姜式的发梢浮动到睫毛,一眨眼,像星光一般散落,脸颊星星点点粲然夺目。   惹得牧楚为挪不开眼。   松垮垮的衣领露出修长的颈子,发尾凌乱,后颈的咬痕时隐时现,看得人心痒。   牧楚为把手里的啤酒递给姜式,伏在他耳边,说:“你就撒开了欢儿的玩,玩够了,我带你回家。”   姜式:“?”   面对这家伙突如其来的转变,姜式十分疑惑。   二十分警惕。   “你想干嘛!”姜式问。   “总得有一个人清醒不是么?”牧楚为揉了揉姜式蓬松的头发,笑得宠溺,“我把醉的名额留给你,好不好?”   “醉?”姜式晃了晃那半杯啤酒,“这点玩意儿还不够老子解渴的。”   不够就买。   牧总捧场,请全场喝酒。   香槟礼炮火力全开!   气氛热烈达到一个小高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欢呼声,鼓点噪点都比心跳还重,连氧气都渐渐稀薄。   此刻酒精变得越发容易冲上头。   连姜式都微醺了。   人挤人,难免踉跄。   牧楚为在他身后,轻轻扶住他的腰:“别摔了。”   姜式微微后仰,后脑抵在牧楚为颈窝,眼神迷离,嘴角噙着几分醉意的笑,酒窝几乎熟透了。   他抬起手中的酒杯,凑到身后那人唇边。   牧楚为低头,望着那双眼眸里浮光掠影般的自己。   他问:“你还认得出我是谁么?”   姜式没说话,或许酒精暂时夺去了他的听觉,他只是笑,又将酒杯凑近了一些。   牧楚为就着他的姿势,抿了一小口。   “姜姜,我是谁?”他又问。   仿佛执念一般,不肯罢休。   姜式缓缓眨了眨眼,喃喃:“谁……”   似乎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牧楚为的最后一个字。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牧楚为猝不及防,抬腿就追,被欢呼的人浪又推挤回来,眼睁睁看着姜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姜式没跑远,就靠在门口透气。   他意识模糊,大脑缺氧,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轻佻的口哨声。   “小帅哥,大晚上一个人出来玩不安全哦。”   不安全,姜式只听清了这三个字。   用在他身上,很新鲜。   于是姜式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   嘴唇被酒浸染湿润,颊边的小酒窝减少了距离感。   “你家在哪儿?”那人问。   微凉的指尖抚上姜式的脸,动作很轻,但他手上的烟草味令姜式不舒服,姜式挥手甩开。   “性子真呛。”那人更来兴趣了,“你都站不稳啦,我送你回家吧。”   他的手穿过姜式后腰,搂上去。   姜式还没动作,只感觉面前猛然掠过一阵强风。   人没了。   姜式后知后觉眨了眨眼。   牧楚为将那人死死抵在墙上,杀红了眼:“用不着你送,他家里人还没死。”   “操……”那人咒骂一声,“有Alpha还出来浪,仙人跳啊?”   “嘴放干净点!”   盛怒之下,牧楚为一拳过去将人干翻。   那人不服气,爬起来跟牧楚为打作一团。   旁边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路人凑上前来,好奇地向姜式打探:“怎么打起来的?”   “啊?”半醉半醒的姜式一脸懵。   “哎哟下手这么狠,老仇人了吧?”   “我看是争风吃醋吧!”   路人纷纷猜测。   有人打架啊……姜式才缓过神来,眨了眨涣散的双眼,他想,那我得离远点,我出拳收费可不便宜。   —— tbc 第117章   姜式脑袋昏昏沉沉,步子轻飘飘的,大口吸着气却被溺水的感觉缠满全身。   这种感觉好像很熟悉,他动了动一团浆糊似的脑子,思考老半天,才终于想起来,这种感觉……就是他发热期胡乱打抑制剂的下场。   他意识混沌,而这一晚的醉意。   正好将他从身体感官到思绪记忆都统统拉回了那个刚失去Alpha的发热期。   他低头盯着地面,呆呆思考着这是哪里?   既然已经打了过量抑制剂,那老板还让不让他明天继续打比赛?   后颈的标记要洗吗?   还有……   “你总跟着我做什么!”他回头冲身后的男人怒吼。   酒精模糊了姜式的双眼,他只能勉强看见男人高挑的身影,和嘴角的伤。   “回家啊。”牧楚为莫名其妙。   “我他妈认识你吗?你就想跟老子回家,滚滚滚……”姜式气不过,干脆在路边一屁股坐下,不走了。   路灯下,牧楚为有些狼狈。   牧总这辈子头一次跟人打架,没捞着太多便宜。   但那货下颌骨都被揍歪了,托着下巴支支吾吾,模样滑稽,狗嘴里再也吐不出一个侮辱姜式的词。   牧总就觉得这架打得值。   “宝贝你喝醉了。”他望着气鼓鼓的姜式,忍俊不禁,不小心扯着了嘴角的伤口,鲜血直流。   幸好,他察觉不到痛。   “干嘛学我老板讲话!”姜式要他闭嘴。   老板?   牧楚为回想起那个整天把宝贝儿挂在嘴边的俱乐部老板,他沉吟片刻,试探着开口:“还想打拳啊宝贝?”   “打啊,怎么不打……”姜式垂着脑袋,靠在路灯下,低声喃喃,“不打太难熬了。”   牧楚为缓缓蹲下身,摸摸他被酒精染红的脸蛋,既心疼,又失落:“跟我在一起,那么痛苦么?”   “跟你在一起……我刚才就想问了。”姜式口齿不清,但依旧拧着眉,装得凶狠,“你他妈谁啊!”   牧楚为怔了一瞬。   虽然很蠢,但面对的毕竟是个小醉鬼,他无奈,只好选择自报家门:“牧楚为。”   谁知姜式一听这三个字,噌的一声站起身,抬腿就走。   牧楚为赶紧追上去:“又怎么啦?我的小祖宗。”   “别跟我提他!”姜式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往前冲。   “?”牧楚为一头雾水。   姜式踉踉跄跄冲出去几步,头晕目眩,只好扶着路灯又慢下来。   牧楚为在他身前蹲下来:“我背你。”   姜式揉了揉鼻尖:“谁会无缘无故送一个陌生人回家?说,什么居心!”   牧楚为:“不白背,我计价收费。”   “哦,出租车啊。”那一切就都合理了。   姜式低头一看,‘座位‘是简陋了一些,但现在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了,再不回去,秦勉和躲躲都要担心他了。   牧楚为一边说着“安全带”一边把姜式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缠:“扶稳了。”   交通安全姜式很遵守的。   他乖乖搂着牧楚为,小声抱怨:“没空调啊师傅,起步价少算一点吧。”   牧楚为失笑:“不行,不能讨价还价的。”   姜式吃瘪,趴在他肩头沉默一阵。   四周万家灯火。   牧楚为背着他的姜姜,慢慢一步一步,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姜式脑袋稍稍抬起一点,呵出的热气儿拂过牧楚为颈侧的皮肤,有点痒,那点温度转瞬就凉了下来。   “师傅。”姜式的声音又软又轻,还有点黏,“你认识牧楚为啊?”   牧楚为顿了一下,生怕‘认识‘两个字刚说出口小祖宗就要‘跳车‘了,只好说:“这么讨厌他啊?”   姜式低低嗯了一声。   牧楚为哭笑不得:“那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讨厌?”   姜式不屑地嘁了一声:“他才不在乎呢。”   牧楚为侧过脸,默默望着他气鼓鼓的宝贝,望了许久,才低声呢喃:“怎么会不在乎……”   姜式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一个劲儿自顾自地嘟嘟囔囔:“师傅,你说我洗不洗掉标记啊?”   “不准。”牧楚为说。   “可是不洗掉的话……”姜式的脑袋重重垂下去,声音闷闷的,“我打了好多好多抑制剂……还是好难受啊……”   牧楚为顿时停下脚步:“什么时候的事?”   “师傅……我没有Alpha了。”姜式醉得很彻底,脆弱又茫然,“下次发热期该怎么熬啊……”   闻言,牧楚为猛然呼吸一滞。   —— tbc 第118章   “停车!”   姜式看到了他租的房,闹着要下车。   牧楚为紧紧托住他:“别乱动,我送你上去。”   “那你小点声哦。”姜式食指晃悠悠地抵着嘴唇,“我室友明天还要早起。”   “好。”牧楚为应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姜式的租屋。   第一次,面对姜式离开他的那段日子。   那段他想逃避,甚至不承认的日子。   打开灯,屋里很多地方落了灰,在牧总眼里小小一间屋子,被姜姜打理得整齐又温馨,反观偌大的庄园,连这间小屋的一个角落都比不上。   牧楚为简单收拾了一下沙发,转头发现姜式在里屋翻找着什么,他放轻了脚步缓慢靠近。   “钱呢……”姜式纳闷。   找不出零钱付车费,他十分苦恼。   床头柜角落里那颗粉色钻石,落了灰失去光彩,姜式拿起来:“破东西,抵车费算了。”   骂骂咧咧说完,他又舍不得了,赌气丢回角落里。   原来姜姜还留着啊。   牧楚为默默望着那颗不再耀眼的钻石。   他才明白,姜姜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愿被束缚的,曾经的姜姜,也是愿意戴着他给的钻石,满足他自私的占有欲的。   曾经的姜姜,甚至主动套上止咬器,只怕不小心伤了他。   而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牧楚为回想起他失去姜姜的那一晚,为了防止姜姜跑掉,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止咬器,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绝望。   他非但没能留住姜姜,反而让他逃得更远。   而现在,他又重蹈覆辙了……   牧楚为把姜式抱起来,轻抚他的后背:“都过去了。”   他看见姜式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后颈,心疼不已。   “我怎么会以为只有洗掉标记是疼的呢?”牧楚为喉间轻颤,与其说是在对姜式忏悔,不如说是他不肯放过自己,“我只是故意忽略了,离开了Alpha,却还带着标记的你,会更疼。”   他打着爱的名义,亲手给姜式套上沉重的枷锁,还沾沾自喜,有恃无恐……从一开始就错了吧?   “姜姜。”牧楚为贴近姜式耳边,轻声问,“如果有一天你自由了,你会想去哪?”   “自由……”姜式垂着脑袋呢喃。   好陌生的词啊。   “想去哪?”牧楚为又问。   姜式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去看大熊猫。”   “这么简单?”牧楚为有些讶异。   姜式淡淡回了一声“嗯”。   原来姜姜要的是那么简单,从来都那么简单。   那些牧楚为不择手段换来的权势地位,其实还比不上有个人能陪着他,在某个假日的午后,举着相机挤在人群里一起看大熊猫翻跟头。   或许,自己连陪着他一起的资格都弄丢了吧。   姜式突然仰起头,眨着眼睛看他。   那双清透的眼睛含着醉意,迷蒙又湿润。   “你有点眼熟。”姜式说。   酒意消散了一些,当然眼熟,但好笑的是,牧楚为竟在此刻感到有些心虚。   他倒宁愿自己只是一个在冷清夜晚邂逅姜式的陌生司机,那样,就不会惹他的姜姜难过了。   牧楚为心酸地笑笑:“你还欠我车费呢,忘了?”   “唔……”姜式揉了揉眼睛,“你等等。”   “别揉了。”牧楚为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捂热,“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姜式稀里糊涂地点点头,长长舒出一口气。   牧楚为给他盖好被子,指尖轻轻戳了戳他泛红的鼻头,不满道:“太没防备心了,笨蛋。”   姜式却对他说:“晚安。”   牧楚为等他闭上眼,故意渐渐平稳了,才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晚安。”   入冬了,窗户玻璃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牧楚为在窗台边坐下来,靠着冰凉的玻璃,看见窗外的枯树被吹落最后一片树叶。   他看得出神,浑浑噩噩地在窗边坐了一夜。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姜姜,也曾在这个窗边静静坐了一夜。   那时候还是夏天,树叶还没枯黄。   一切都还来得及。   —— tbc 第119章   翌日,姜式醒来时脑袋晕乎乎的。   睁眼发现天花板突然矮了许多,揉了揉眼睛,再看才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回到出租屋睡了一夜。   震惊之余,他努力拼凑昨晚断片后的记忆,可惜都是徒劳,什么也想不起来。   姜式深吸一口气,扶着脑袋缓缓坐起身,摸了摸胸口,确定没有灼烧感。   毒没发作。   那牧楚为一定就在附近。   “喂——”姜式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喉咙干涩又像火烧过一般疼,“给我弄杯水来。”   “醒了?”牧楚为端着温水走进来。   他发丝还染着湿气,像被清晨的朝露吻过。   姜式很难不去注意他嘴角的伤。   这家伙日子过得一丝不苟,嘴唇连死皮都没有,此刻脸上却挂了彩。   姜式自然想到:“我揍的?”   牧楚为失笑。   “我一般情况下酒品都是很好的。”姜式吞了一大口温水,理直气壮地给出解释,“除非有人趁我喝多了动手动脚。”   他说话时,余光瞄向牧楚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牧楚为眼神平静,滴水不漏。   姜式顿时泄气:“其实我记不得了,大不了……”   “不是你。”牧楚为说。   “?”姜式呆呆眨了眨眼,一时竟没反应。   “我跟人打架了。”牧楚为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   对牧总来说,是件挺丢人的事情。   丢人的不是打架本身,而是失控。   “……你什么?!”姜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揉了揉耳朵,又重复问了一遍。   牧楚为一脸无奈地望着他:“你明明就听见了。”   “你诶!牧总——”姜式故意夸张地拖长尾音,“还有你花钱摆平不了的人啊?当街打架?!我没听错吧???”   “取笑我是不是?”牧楚为挑眉。   姜式好奇:“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牧楚为笑他明知故问,“Alpha打架不就那点破事儿么,争风吃醋呗。”   姜式再次震惊:“你?!”   “想笑就笑吧。”牧楚为拿他没办法,抽走他手里的水杯,站起身,“笑完赶紧起床,有个地方要带你去。”   姜式以为又有什么应酬,满脸不情愿。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牧楚为带他来的,竟然是一座实验基地。   “干嘛?拿我做实验啊?”姜式警惕。   牧楚为侧过脸,风轻云淡:“求婚。”   姜式:“说什么屁话?”   “我认真的。”牧楚为勾起一抹浅笑,“求婚信物我都准备好了。”   姜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说了不会戴你的……”   “戒指,我知道。”牧楚为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没准备戒指,但你放心,也不是空着手。”   他将姜式带到检查室外,停下脚步。   牧楚为紧闭着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时间有些仓促,我只准备了两样东西。”   姜式满脸疑惑:“什么玩意?”   牧楚为冲着紧闭的机械大门一扬下巴:“进去吧,等再出来,毒就解了。”   姜式更疑惑了,半信半疑:“真的?”   他要放过自己了?   牧楚为点点头:“这是第一样。”   姜式还是难以置信,他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   有什么阴谋吧?   姜式机敏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第二样。”牧楚为从兜里拿出一张机票,有些皱了,看得出来,他拿在手里反复揉捏了许久,就像他迟迟无法下定的决心。   姜式接过来,一头雾水:“我要去哪?”   “看大熊猫呀。”牧楚为垂眸笑笑,“当然,不看也可以,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谁也困不住你了,姜姜。”   这场求婚简陋得有些拿不出手。   牧楚为没有选择用戒指圈住他,而是选择了放开。   挺讽刺的。   这个一辈子只学了巧取豪夺的暴君,真正学会爱的那一刻,也是他放手的那一刻。   姜式自由了。   “你慢慢考虑,不急。”牧楚为笑得有些勉强,“如果答应,就在玩回来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如果不答应呢?”姜式问。   此刻,牧总倒显得有些笨拙了,他一时语塞,无措地愣在原地。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而后机械门缓缓打开。   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员走出来,通知他们解毒剂备好了。   牧楚为点点头。   直到目送姜式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他才出声,一句话几乎抽掉了他浑身力气。   “我会一直等。”   —— tbc 第120章   后颈还有点轻微的红肿,姜式伸手,被及时阻止。   “别碰。”护理人员提醒他,“不要沾水,忌辛辣。”   就……结束了?   姜式还有点呆,没回过神来。   现在,自由了?   他走出去,牧楚为的车在大门口等着他。   上了车,他轻轻关上门。   “牧楚为人呢?”   司机回过头来:“牧总先走了,他要我送小姜先生去机场。”   姜式低头望着手里皱巴巴的机票。   车子缓缓开出去,停在路口等红灯。   姜式直接掏出电话拨过去,质问:“你跑哪去了?”   牧楚为沉吟一阵,才回:“吃饭。”   “你有那么饿吗你!”姜式没好气,“等我一下能饿死吗!跑个屁啊!”   “姜姜。”牧楚为轻笑一声,“我怕再多看你一眼,就舍不得放你走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哑,到最后,那个轻飘飘的笑也不在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风的声音。   “连句再见都不敢说!你他妈还好意思骂我胆小鬼!”姜式发脾气。   “真记仇啊姜姜。”   “知道就好。”姜式磨着牙尖,“你给老子等着!”   司机问他:“那熊猫还看么?”   姜式:“看,怎么不看?”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根本不给牧楚为半点反应的机会,还是那么我行我素,牧楚为空握着手机,无奈地笑笑。   无奈的同时,他也很庆幸。   至少他的姜姜,还能横冲直撞。   又鲜活了起来。   牧楚为站在便利店里,身影与小店格格不入。   他买了一包泡面,几罐便宜啤酒。   上一次煮泡面是在两人天台接吻的第二天,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泡面会显得格外暖胃,但姜姜说他煮的泡面很淡,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好一点。   他正在排队结账,下一个就到他了,身后的男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   牧楚为转过头去,一脸茫然。   “不好意思啊。”男子礼貌地笑笑,“可不可以让我插个队,实在不好意思,我媳妇儿这会儿下班了,我怕她等急了骂我……”   牧楚为怔了一瞬,随即让出位置:“你先吧。”   “谢谢,谢谢。”男子笑呵呵地挠了挠后脑勺,“兄弟你这么善解人意,一看咱就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妻管严嘛。   牧楚为笑笑,摇了摇头否认道:“以前是,现在……只是没有人在等我而已。”   晚上,牧楚为给自己煮了泡面,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饭厅,默默吃面。   果然还是有些淡了。   秦勉看着这落寞的一幕,大惊失色“牧总你……破产了?!”   “正好相反。”牧楚为喝了一口淡然无味的面汤,说,“我现在就只剩下钱了。”   那还是我比较惨,秦勉想了半天,绞尽脑汁挤出一句安慰:“有钱还不好啊?”   牧楚为垂下眼:“可是钱,买不来姜姜的笑。”   秦勉叹气:“那倒是。”   牧楚为:“如果姜姜不回来了,我给你重新安排一个住处吧,他说的对,这间屋子里,除了死人,就只剩行尸走肉了。”   秦勉沉默一阵后,开口:“我觉得老大会回……”   话音未落。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   姜式杀气腾腾地踹门进来:“你他妈演什么苦情戏!!”   “姜姜……”牧楚为愣住,“你不是去看大熊猫了吗?”   “对啊。”姜式火冒三丈,拍桌怒吼,“公园里就有熊猫馆你他妈不知道吗!把老子绑来的时候你就没问过我的意愿!现在又想一声不吭把老子绑走!你什么意思!”   而牧楚为回应他的只有一言不发的傻笑。   “你笑个屁啊!”姜式咬牙切齿,“你要送我走,倒是拿出点诚意送啊,私人飞机不给用,酒店也他妈不给订一间,一张破机票送老子过去睡大街啊!”   牧楚为就在他骂骂咧咧的声音里,起身狠狠抱住了他。   抱住,就不放了。   “你这是答应我的求婚了。”牧楚为低头,笑吟吟地望着怀里的人。   “谁他妈答应你了!”   “我不管。”牧楚为耍无赖,“你回来,就是答应了。”   —— tbc 第121章   姜式瞥了一眼桌上的半碗泡面,恶狠狠:“吃饭也不等老子!”   又看见几个空酒瓶,更凶:“还背着老子喝酒!”   再瞪秦勉一眼:“你们把老子弄走了在这儿开趴是不是!挺热闹啊!”   秦勉拼命摇头:“哪敢啊?”   而牧楚为,不管姜式怎么发脾气,他都乐在其中,宠溺地捧着姜式的脸,鼻尖亲昵地在他脸蛋上来回磨蹭,简直就像放大版的躲躲,跋扈地冲他撒娇。   姜式脑袋往后一缩,躲开他过分炙热的亲近,眉梢一挑:“我要是真走了,你不会躲被窝里哭吧?”   牧楚为笑笑:“有这个打算。”   姜式才不信:“屁话。”   “你不信?”牧楚为刻意压低声音,“去我被窝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臭不要脸。”姜式横他一眼,“老秦还在呢,你正经点。”   “不。”牧楚为死死抱住姜式不撒手,一个劲儿往他颈窝拱,还大言不惭道,“他看少了?”   姜式:“……”   秦勉表示见怪不怪,但还是负责任地捂住了躲躲的眼睛,孩子毕竟还小,见不得。   姜式拿指尖抵住牧楚为妄图得寸进尺的唇,说:“老子饿了。”   牧楚为低头,额头抵着姜式的肩,摸摸他的小肚子:“着急赶回来,连饭都没吃?”   “是啊是啊——”姜式戏谑道,“怕你想不开,发疯寻短见。”   语气半真半假,像是玩笑,也像真的放心不下。   “不会的。”牧楚为却答得认真,他深深望进姜式清透的眸子,轻声说,“我不会让你背上一条人命的。”   他的姜姜如此心软,若是知道谁为他而死,下半辈子都得带着负罪感过活,他可舍不得。   姜式这次没躲开他灼热的目光,直视他,说:“你知道就好。”   牧楚为点点头,又凑上去讨姜式奖励。   姜式无奈,只好像给躲躲顺毛那样摸了摸牧楚为的头发,从头顶抚到发尾,牧楚为餍足地眯起双眼。   姜式一边顺毛一边对秦勉说:“你也没吃吧,叫厨房做几个小菜,越快越好。”   秦勉:“好的,老大。”   “再蒸只鸽子吧。”牧楚为突然补了一句。   秦勉:“行。”   姜式摸摸牧楚为嘴角的伤,笑他:“这点小伤也要食补啊?”   他说着,伸手够着了桌上的半瓶啤酒,刚一拿起来,就被牧楚为夺了过去。   “不准喝。”牧楚为将剩下那点酒一饮而尽,曲起指节抹掉唇角的酒渍,“需要食补的是你,你打抑制剂把身子搞坏了,不能再任性了宝贝。”   姜式猛然回头看向秦勉:“你说的?”   秦勉赶紧摆了摆手:“没!”   “你喝醉了自己说的。”牧楚为将姜式的脸转回来,疼惜地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颊,“既然回来了,我就得给你把身子养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出门都得要我抱着才好。”   姜式却一脸警惕:“我喝醉还说什么了?”   “真要听?”牧楚为故意带着笑意问。   “要……”秦勉凑热闹。   姜式:“还不快去厨房!”   “噢。”秦勉悻悻离开,啥也没听到。   只剩下两人了,牧楚为敛了笑意,抱着姜式,低头贴在他耳边,呼吸间细微的颤抖连带着温热的气息一同传入姜式耳朵里:“你说你好疼,好难熬,想洗掉我的标记,想看大熊猫……”   “所以你今天才突然良心发现,送我走?”姜式抿着唇问他。   牧楚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姜式耸了耸鼻尖,说:“你现在知道你所谓的保护,有多蠢了吧?”   “姜姜。”牧楚为呢喃,“我不会再骗你了,一个字都不会。”   姜式半信半疑,斜着眼睨他。   却意外透过他的肩膀,发现窗外落雪了。   —— tbc 第122章   冬日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庄园很快就铺满了一层皑皑雪白,像童话里北国冰雪世界的城堡一样。   姜式顾不上吃饭,跑出门去,在雪中撒欢儿。   牧楚为赶紧跟出来。   姜式见他也出来玩雪,就捏了个雪球,往他身上砸,笑吟吟:“一分!”   可惜牧楚为根本没有要跟他打雪仗的意思。   “姜姜。”牧楚为无奈地拍了拍领口的雪渣子,拿厚厚的冬装把姜式全副武装裹了起来,他眉头紧皱,语气中有些埋怨,“才说了要把身子养好,就穿那么少跑出来淋雪,小崽子真不让人省心。”   姜式在笨重的衣服里失了重心,两人一起栽倒。   树枝上的白雪扑簌簌往下落。   帽子周围白绒绒的毛正好将姜式的小脸裹了一圈,雪花落在他的睫毛,落在泛红的鼻尖,像撒了一层糖霜粉的奶冻,看着就甜。   姜式趴在牧楚为胸口,理所当然:“为什么要让你省心?”   是啊,牧楚为笑笑。   心尖儿上就这么一个人,还省什么呢?   姜式见他半天不出声,问他:“哑巴了?”   牧楚为抱紧他,在雪地里滚了一个圈儿,两人浑身都沾满了雪。   “想什么呢?”姜式又问。   牧楚为呵出的热气儿化成一团白雾,他低语:“想要你,就在这儿。”   白雾散开渐凉,却生生烫了姜式的耳朵。   “你他妈说什么……”   “说了不会再骗你,没撒谎吧?”牧楚为调笑。   “以后这种实话统统给老子憋回肚子里!”姜式随手抓了一把松松散散的雪砸他。   牧楚为猛翻身,将裹成绵绵软软白团子的姜式压在雪地里。   “话能憋回去。”牧楚为俯身,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姜式鼻尖的雪花糖霜,低笑,“那憋不回去的呢?”   姜式厚外套的兜帽陷了一半在雪里,衬得唇红齿白,他微微张口,气息融了唇间的雪花,化作莹润水光点缀朱唇之上,引人浮想联翩。   姜式顶起膝盖给了他一下子:“老子帮你憋回去!”   可牧楚为连身子都没歪一下,他无所谓道:“我又不会疼,姜姜还能拿我怎么办呢?”   靠,姜式把这茬给忘了。   武力值不管用,那还拿这家伙没办法了呗。   姜式“嘁”了一声:“嘚瑟什么。”   “怎么不嘚瑟……”牧楚为忍不住低头去吻他,吻掉他唇间融化的冰雪,尝在舌尖凉凉的,“你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我都已经开始想你了。”   “少讲这种鬼话!”姜式这么说,落雪下的脸却偷偷浮起一抹浅红。   牧楚为拂去他睫毛上的落雪:“说了不骗你的。”   姜式一时说不出话,耳尖红了。   “开饭啦!”   秦勉突然跑过来,嚷嚷着饿死了,打破了所有气氛。   “……”牧楚为黑着脸把姜式从雪里抱起来,拍落他身上沾的雪,冲秦勉说,“我还是得把你送去别处住。”   秦勉愣住:“为什么?老大不是都回来了嘛!”   姜式在一旁偷笑。   牧楚为一本正经:“孩子大了,也该成家了。”   当天晚上就拿出老父亲的姿态开始给秦勉物色对象。   姜式见他还装模作样地捧着平板认真挑简历,忍不住好奇:“看上谁了?”   牧楚为托腮:“梁晚怎么样?”   秦勉一惊:“那我岂不是成豪门赘婿啦?不不不!”   姜式也觉得不太合适:“老秦没什么脑子,另一半……还是得找个有脑子的吧?”   秦勉:“?”   “也对。”牧楚为一目十行地刷着平板,又问,“梁晚他哥呢?”   啧,这次干脆变豪门小娇夫了。   姜式察觉出些许不对劲,眯起眼:“你不会是要送咱老秦去联姻吧?”   秦勉当机立断表示拒绝:“坚决不做权利的牺牲品!”   牧楚为似笑非笑:“送你去联姻,我的名声才是牺牲品。”   姜式半信半疑:“那怎么选来选去都是梁家人?”   牧楚为沉默不语,指节一下一下叩着桌面。   他这表现,要没点猫腻都说不过去!   姜式清咳两声:“牧总答应过不再隐瞒的,这么快就忘了?”   姜姜都发话了。   牧楚为沉吟片刻,也只好承认。   “他家住得远。”   秦勉:“?”   —— tbc 第123章   原以为只是玩笑话。   没想到牧楚为还真安排了相亲!   梁夫人带着两个儿子盛装出席,牧楚为也正襟危坐,像个严肃的老父亲,他甚至在手边放了一张表格,一边听,一边勾选,自己测算适配度。   “平时都有些什么爱好?”牧楚为问。   梁晚的Alpha哥哥梁晞西装革履,讲话有条不紊:“马术,击剑都有涉猎。”   梁晚捧着杯子小声咕哝:“嘚瑟。”   “晚晚。”梁夫人依旧优雅亲切,淡淡看了小儿子一眼,见梁晚低头喝茶发呆不讲话了,便无奈地摇摇头,转而谈起大儿子,“还拿过不少奖呢,这孩子愿意下苦功,是勤恳踏实,值得依靠的人。”   梁晞笑笑:“惭愧,我妈说这话就是我天资不高,全靠后天努力的意思。”   “谦虚了。”牧楚为松松握着手中的笔,“喜欢骑马啊,那你会修马蹄吗?”   梁晞被问得一懵:“……什么?”   看来是不会。   牧楚为解释:“秦勉平时喜欢刷修马蹄的视频,会的话算是加分项,驴蹄也行。”   “驴蹄……”梁晞愣愣地摇了摇头。   梁晚捧着一小块茶点埋头吃着,可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在忍笑。   秦勉突然拽了拽姜式的衣角,低声控诉:“老大,你快让牧总住嘴!我的老底都要被揭完了!”   姜式倒觉得,要让他家老秦嫁入豪门的话,还是知根知底比较好。   但是当他听见牧楚为一本正经地问出“体检报告带了吗?”这种问题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吧。”   他们,年轻人……姜式说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越来越像个长辈了?!   怎么搞的?   出门在外,辈分都是自己给的?   姜式难以置信。   而且他千真万确瞄见牧楚为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家伙在偷笑!   “也好。”梁夫人同意了,还说,“其实我们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也不立规矩,只要孩子善良就够了。”   梁晚稍稍抬头,不动声色地冲着姜式摇头,无声地用口型说:“都是场面话——”   姜式不意外,看她这两个儿子的言行举止就知道,梁夫人对孩子的规训是非常严格的,而老秦这种散漫惯了的性子……   “有规矩也没关系。”牧楚为一边在表格旁的空白处计算,一边漫不经心开口,“反正我们秦勉也不会遵守。”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   姜式一手懒懒支着侧脸,桌子底下翘着的长腿晃晃荡荡,轻轻踢了牧楚为一下,压低了嗓子调笑:“好嚣张的娘家人啊~”   牧楚为没说什么,而是在姜式踢过来的一瞬间,两腿一并,夹住了那只不老实的脚。   姜式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恶狠狠瞪了牧楚为一眼。   牧楚为依旧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算算,波澜不惊。   “还闹?”他笑着问。   秦勉满额黑线:“老实说,给我相亲是不是你们调情的一环?”   “胡说八道。”姜式心虚地飘开目光,伸手去拿桌上的小点心,有些远,他伸直了手。   梁晞贴心地将点心盘推到了姜式面前,还礼貌地冲他一笑。   梁夫人掩着唇对出神的小儿子说:“你就没你哥哥会来事儿……”   唰的一声。   牧楚为收起表格,回以一个淡漠的笑:“今天就到这儿吧。”   “?”姜式一头雾水。   这家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牧总阴晴不定,冷了脸,在座的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他拉着姜式起身离开。   坐如针毡的秦勉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有些受挫的梁晚幸灾乐祸,慢悠悠道:“会来事儿?”   这下梁夫人看两个儿子都一样头疼了。   回去的车上。   姜式斜眼看着牧楚为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算了那么久,不给老秦看看?”   秦勉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不看,梁晞看起来都还没断奶呢,相什么亲?”   “也是。”姜式点点头。   梁家两兄弟看起来都长大了,内心里却都还在争妈妈的宠爱。   “喏。”牧楚为把那张表格拿给姜式。   姜式一看,前面是勾选的项目,加加减减的算数,最后却写了个巨大的“0”。   简直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   姜式失笑:“怎么一下子就把分给扣没了?”   牧楚为双臂抱胸,扬着下巴:“他图谋不轨。”   “不至于吧,牧总。”秦勉直呼夸张,“人家就只是看了老大一眼……”   “十七次。”牧楚为黑着脸纠正,“他偷看了姜姜十七次,是当我死了么?”   秦勉:“真的假的?!”   而姜式则是歪过头,眼露怜悯地摸摸牧总的脑袋,给他顺毛:“病情又加重了。”   被逗弄的牧楚为只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姜医生说的对。”   “?”姜式觉察出不对劲。   他防备了一路,牧楚为反而闭目养神不开口了。   直到车开入庄园,下了车。   姜式正想说些什么,猝不及防被牧楚为一口咬住颈子。   “嘶……”姜式抽疼,“怎么还乱咬人!”   牧楚为理所当然:“吃药。”   —— tbc 第124章   姜式被抵在床头啃咬标记。   他都气笑了:“吃醋你去咬梁晞啊,你他妈咬我干嘛?”   牧楚为从那细皮嫩肉的颈子上抬起头来,说:“我是在气你。”   “气我什么?”姜式莫名其妙。   牧楚为又埋头下去,拿他的后颈磨牙,泄愤一般,带着满肚子委屈:“我家都要被人偷了,你还嘲笑我。”   “谁偷了!”姜式后颈一疼,龇牙咧嘴,“难不成我跟谁对视一眼就是跟谁有一腿了?”   牧楚为闷声道:“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你讲什么道理了?!”   “你信我,我就不气了。”牧楚为松口,却咬死了,“姓梁的眼神就是有问题。”   姜式长叹一声:“好——”   “你信了?”   “嗯。”姜式翻过身来,抬眼望着身上的人,缓缓开口,“我信你的直觉。”   牧楚为摸摸他的脸,动作温柔,声音极轻:“姜姜,我很好哄的。”   姜式:“有么?”   牧楚为静静望着他,姜式发丝散乱,一缕勾在唇角,发尾随着他凌乱的呼吸在唇边颤动,牧楚为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一抹,把那一缕扰人心神的发丝挂到姜式耳后。   “你远比你想象的要招人喜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姜式的帅气中多了几分别的味道,难以形容。   牧楚为曾经庆幸姜式看起来不像个Omega,他那张过于张扬野性的脸,暴烈难驯的性子,足够让其他Alpha望而却步。   但现在,牧楚为看他一眼。   那张小脸又野又漂亮,性子难驯更能激起Alpha的征服欲,牧总危机感爆棚,难免失控。   “我舍不得把你拴起来,但总会有人觊觎你。”牧楚为一遍一遍轻抚着他的脸,像是在服软,“我不高兴,你还觉得我无理取闹,我就孤立无援了。”   “又装可怜是不是?”姜式眯起眼。   “不是装的。”   “我都信你了,也让你标记了,你差不多得了啊!”   “不够。”牧楚为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脖子,“我也要标记,看得见的那种。”   姜式懒懒勾了勾手:“你下来,我没力气了。”   牧楚为俯身,如愿以偿得到了一枚颈侧的吻痕。   鲜艳惹眼。   “放过你了。”   姜式哼笑一声:“你他妈装什么正人君子!”   牧楚为眉梢轻挑:“要不是你现在身子不好,床你都别想下。”   他直起身子,又被姜式拽回来。   姜式一脸坏笑,满眼挑衅:“那你也别想下。”   半夜醒来,身旁是空的。   窗外又下雪了。   姜式起身拉上窗帘,随意披上睡衣,推门出去,找水喝。   房间里不是没水,或许,他只是想顺道看看牧楚为在做什么。   姜式端着水,刻意放轻了脚步,靠近书房。   隔着门,声音模糊,只能听出牧楚为正在发脾气。   在他靠近门板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   姜式想,既然被发现了,干脆大大方方推门走进去。   “睡不着?”牧楚为放下电话,若无其事地关心起他的睡眠来。   姜式走过去,把剩下半杯水放到他手边:“喏。”   牧楚为拿起那杯水,浅浅抿了一口,调笑道:“怕我渴了,专门爬起来给我倒水的?”   “嗯。”姜式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二郎腿一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牧楚为也坐了下来:“不睡了?”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吧。”姜式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小摆件,捏在手里把玩。   牧楚为有几分迟疑。   最终瞥了一眼手里的电话,扣在桌上,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隔着厚重的木桌,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后还是牧楚为起身绕过桌子走了过来,他搂住姜式的肩:“走,睡觉了。”   “什么事这么怕我知道?”姜式问。   “没什……”   “牧楚为你答应过我什么?”姜式仰着头,直直望进他深黑的眸子,一眼不眨,像是在较劲。   你说过再也不骗我,这句话,也是骗我的吗?   回应他的是牧楚为长久的沉默。   “算了。”姜式起身,眼里充满失望。   “别走!”   牧楚为下意识拉住他的手。   见他要走,牧楚为只好妥协。   得到默许,姜式径直走到电脑前查看起来。   “我已经在处理了,不会有多少人看见的。”牧楚为轻轻摁住他的肩膀,温柔抚摸,“我知道你生气……”   “看完了。”姜式面无表情地退出后台,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那是一份爆出来的黑料,姜式的,给他扒的底裤都不剩了。   从他在鱼龙混杂的场合打黑拳,到几天前的那晚喝醉了跟人在演出门口‘调情‘都扒了个底朝天,有理有据,有图为证。   结尾处愤慨质问,这样满身黑料的麻雀,有资格嫁入豪门变凤凰吗?   “我已经在查了。”牧楚为说。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爆的。”   牧楚为有些讶异:“谁?”   “何翌。”姜式十分肯定,他又把那份黑料点出来看了一遍,一字一句给牧楚为指出来,“这段医生对我身体情况的评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又偏偏那么的贴合。   唯一陪他进过医院的,除了牧楚为,就只有何翌那个骗子了。   “不过——”姜式突然话锋一转,“这段评价,你都能忍住不问我是真是假吗?”   牧楚为垂眸:“姜姜……”   “还是说你早就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那段文字添油加醋地写出他私生活混乱,放荡,洗过标记,还堕过……   —— tbc 第125章   “我又不是傻子,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   姜式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牧楚为像在罚站一样,一言不发。   “是那场车祸吧?”姜式又问。   牧楚为像犯了错被抓包的小孩,垂着头,双手死死扣在一起,一个字都不说,咬着牙硬扛。   姜式又笑了笑:“其实我梦到了……”   只是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梦里破掉的小柿子究竟是什么,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它小小的圆圆的模样,只记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的残渣。   什么都没留下。   他看着牧楚为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又没怪你。”   “姜姜……”   姜式缩回椅子里,仰着脸,抬起胳膊遮住双眼,声音闷闷的:“其实我都不知道该怪谁了,金予乘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还能怪谁呢……”   “怪我。”   牧楚为没敢去碰他遮住脆弱的那只胳膊,只能拉住他垂在腿上的另一只手,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牧楚为紧紧握住,攥在掌心,哪怕只是徒劳,也拼了命的想捂热。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可雪花飘过的痕迹,还是结了冰。   牧楚为蹲下身,趴在姜式腿上忏悔。   “对不起,那时候的我,还没能力护你们周全。”   姜式甚至不敢低头看他一眼。   “宝宝怪我。”牧楚为哽咽了,“怪我没资格做爸爸,所以走了,还带走了我的痛觉。”   姜式听见宝宝两个字,再也憋不住了。   松开生生咬出鲜血的嘴唇,颤抖着,失声痛哭。   牧楚为将他拥入怀里,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没多久,衣服就湿了一大片,凉得瘆人。   他的姜姜,也不过二十出头,自己都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要怎么面对如此残忍的过去。   牧楚为心疼,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只能紧紧抱着姜姜,陪他哭,听他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哭累了,还止不住地啜泣。   “姜姜,你怪谁都可以。”牧楚为柔声道,“但是不能怪自己,不准自责,听到了么?”   牧楚为太了解姜式了,他性子暴躁,却比谁都心软。   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傻乎乎的。   “我他妈才不会怪自己!!”姜式一边拿牧楚为的睡衣擦眼泪一边痛骂。   牧楚为摸摸他的后脑,轻声哄:“乖。”   “本来就怪你!”姜式红着双眼,抽抽搭搭地抹眼泪,“牧楚为!你怎么能让金予乘这么欺负我!”   他满肚子委屈。   不知所措地胡乱发脾气。   眼睛哭肿了,本就薄的皮肤发红发烫。   “我恨死他了。”牧楚为说。   他把人抱起来,往房间走。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脚步声,以及细碎的抽泣声。   房间没开灯,牧楚为摸黑把姜式轻轻放到床上,低下头,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小腹。   “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就是医生通知我彻底失去他的那一刻。”   两人额头相抵,在黑暗中互相依偎。   汲取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温暖。   “我留着金予乘这条命。”牧楚为的声音没了温度,夜色隐藏了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狠戾阴鸷,“就是觉得,死太便宜他了,他不配。”   “还有何翌。”姜式连呼吸都在打颤,身子不稳,却还是伸出手去主动勾住牧楚为的后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伏在牧楚为耳边,低声说,“别放过他。”   姜式的宽容,不计较,都给他带来了什么?   他轻笑出声。   可一笑,红肿的眼睛又酸涩了。   “等我找到他。”牧楚为温柔地抱住姜式,“这次,就不会只让他丢一条舌头那么简单了。”   说出口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   姜式乖乖趴在牧楚为肩窝,带着点鼻音,却轻飘飘的:“金予乘马上就要有室友了。”   —— tbc 第126章   姜式自己不睡,也不让牧楚为睡。   他的眼尾,他的鼻尖,还红着。   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惹人疼惜。   牧楚为摸上他的脸,指尖拂去他眼角还未落下的泪滴。   姜式微微颤了一下。   他像在报复自己似的……   牧楚为看着怀里的人几乎晕过去了还死死攀着自己的肩不肯放,既心疼又生气:“姜姜,该睡了。”   “我不。”姜式性子倔,讲不听。   牧楚为拿他没办法,只好软了语气,讨饶:“可我困了呀。”   姜式干脆翻身跪坐起来,霸道地说:“不准。”   牧楚为轻声哄着:“别这样了,好么?”   姜式闷声不说话,汗珠垂在发尾,晶莹剔透,摇摇欲坠,最终滴落在牧楚为胸口。   牧楚为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再一次纵容。   可当他抬起手,看见指尖鲜红刺目的血迹时,他再也容不得姜姜胡闹了。   他随手抓起散落在地的睡袍,把姜式双手缠在一起,牢牢绑住,不给他乱来的机会。   又起身去拿药膏,拧开盖子,一股苦涩的药味儿扑鼻而来。   姜式直皱眉:“拿走,我不要。”   “别乱动。”牧楚为动作轻柔,给他抹药。   姜式抬腿就踹,被牧楚为捉住脚腕子,药膏却踢翻在地,没法用了。   牧楚为指尖下意识用力,捏住踝骨,白净的脚腕立刻就红了一圈。   姜式嘶了一声:“疼。”   “你现在知道疼了?”牧楚为语气里有几分嗔怪,见姜式慢慢冷静下来,他才松了力道。   姜式被绑着双手,靠在床头,垂着眼眸发呆。   牧楚为轻声唤他:“姜姜,别傻了。”   姜式眼神涣散:“哪里傻了?”   “宝宝回不来了。”   再怎么,也回不来了……   如梦初醒一般。   姜式死死咬住嘴唇:“我知道。”   他从床头缓缓滑进被窝里,又小小声喃喃了一次“我知道……”才闭上眼。   牧楚为陪着他躺下,侧过身,从背后抱住他。   牧楚为指腹温热,揉揉他勒红的手腕。   “日子还长呢,先把身子养好,乖。”   姜式从背后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莫名令人安心。   “你有时候理智得让人讨厌。”姜式背对着他说。   “怎么办呢?不理智的时候,你又嫌我太疯。”牧楚为凑近,鼻尖拱了拱姜式柔软的发丝,“好难取悦啊姜姜……”   “闭嘴。”   牧楚为笑笑,埋头去吻他的后颈:“别讨厌我。”   姜式闭着眼哼哼了一声。   此时天已悄然亮了。   听说姜式最近身子不好,梁晚又带了妈妈熬的汤来探望。   一进门,就看见秦勉在逗猫。   “老大呢?”梁晚问。   “你怎么也这么叫……”秦勉小声嘀咕。   “他……还好吧?”梁晚眼露担忧之色,又不好问得太明显,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怎么大家都这么问?老大哪里不好了?”秦勉一头雾水。   看来他没看见昨晚一闪而过的爆料,也好,梁晚接着问:“他在房间么?”   秦勉随手一指:“在后院钓鱼呢。”   梁晚没再多话,摸了摸躲躲的小脑袋,径直往后院走去。   秦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望着梁晚急匆匆的背影,终是没有开口。   后院。   姜式裹在一件雪白的羽绒服里,像一团松软的雪,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冲他笑:“一起钓鱼么?”   他笑盈盈的,唇边一对甜甜的酒窝。   梁晚见他面色红润,放心许多,正要开口,话却突然凝固在嘴边。   那还没结冰却寒冷刺骨的池水里哪有鱼?   明明只有扑腾着呼救的金予乘。   —— tbc 第127章   梁晚的童年阴影,恶名在外的金家小少爷此刻正像一条濒死的鱼,躺在岸边,奄奄一息。   他瘦削枯槁,梁晚几乎认不出来。   姜式兴致缺缺地扔了鱼竿,叫来人把金予乘拖走,他对眼底死灰一片,彻底没了求生欲的金予乘说:“你可别死在你妈前头,万一她哪天醒过来,还得给儿子上坟,多可怜呐。”   金予乘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又有了焦距,他发紫的嘴唇颤抖不停:“不……”   就这么一丁点活下去的意义钓着,他连死都不敢。   姜式很满意,他笑着,但并不快乐。   金予乘被像个破布袋一样拖走,梁晚抱着妈妈煲的汤不知所措。   姜式看着梁晚,自嘲地笑笑:“你是不是觉得,又看到一个小时候的金予乘。”   梁晚想了想,缓缓走过去,把汤塞进姜式怀里:“不是的,金予乘作恶取乐的时候,眼睛里不会充满难过。”   姜式低头看着怀里的汤,吸了吸冻红的鼻子:“走吧,进屋里聊,不然汤该凉了。”   “诶。”梁晚跟上他的步子。   “昨晚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姜式问他,语调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   梁晚咬了咬唇,还是老实点点头。   “看到就看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姜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一进屋就拥上来一群人给他脱外套,擦头发,披毛毯,接过他手里的煲汤拿去厨房,姜式站在人群中露出一抹略带苦恼的笑,没办法地叹了一声。   “姓牧的都要拿我当植物人照顾了。”   梁晚大大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拿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我妈还担心你们会因为那种不实爆料闹矛盾呢,我就说不会嘛。”   姜式歪着脑袋,回想到昨晚牧楚为几乎能称得上守身如玉的姿态,调笑道:“矛盾也是闹了一些的……”   “别呀!”梁晚直皱眉,看上去有些着急。   “怎么了?”姜式不解。   “你不知道这圈子里的人有多八卦,现在肯定都盼着你出点事,当成他们的饭后谈资呢!”梁晚攥住姜式毛毯的一角,“等你一旦跟牧总闹掰了,你就会看到之前那些对你笑脸相迎的人有多会见风使舵,个个都会踩上你一脚。”   屋里虽然很暖和,但姜式还是喜欢在壁炉前坐着,这壁炉是老式的,听着噼里啪啦的烧火声,很安逸。   姜式捧着瓷碗,喝了一小口汤:“你不就不会么?”   梁晚瘪着嘴,声音越来越低:“我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   “放心吧。”姜式感觉胃都暖气来了,“不会让你没朋友的。”   梁晚坐到他身边:“那你跟牧总和好没?”   “唔。”姜式想了想,“看他吧。”   看他表现,姜式轻哼一声。   可梁晚却会错了意。   “牧总不会连那些爆料都信吧!”梁晚捂着嘴,难以置信,“好想帮你骂醒他。”   “好啊。”姜式眨眨眼。   “但我不敢。”梁晚垂头丧气,他哀叹,“我不想你们分手,但牧总如果是非不分蛮不讲理的话……要不,你委屈一点嫁给我哥吧?”   “?”姜式一愣。   “这样咱们还能做朋友!”   “怎么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老婆还差点被人撬走了?”牧楚为款步走来,他半开玩笑地调侃着,浑身散发着外出归来的寒意。   “自己……”不珍惜,梁晚想这么说,但他不敢。   偷瞄牧楚为一眼,他默默往姜式身后挪了好几步。   “谁是你老婆,不要脸。”姜式嘟囔。   牧楚为就喜欢他这副口是心非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被熏得暖烘烘的脸蛋,说:“明明我昨晚这么叫你,你都答应的。”   “闭嘴!”姜式被捏住的皮肤一红。   昨晚稀里糊涂的,他当然什么都答应了……他狠狠瞪一眼罪魁祸首,杀气腾腾。   却像一拳揍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换来牧楚为得寸进尺将两只手都塞进姜式后脖领:“好冷啊姜姜,给我暖暖……”   “冰死了!滚!”姜式暴怒甩开他的爪子。   梁晚悄悄越退越远:“看来这是和好了。”   牧楚为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他:“刚才那话,是你哥让你说的?”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梁晚猛摇头:“我就是灵机一动。”   “噢~”牧楚为浅撩了一下眼皮子。   姜式拿胳膊肘顶了顶他:“你别吓着人家。”   “哪会呀。”牧楚为又换上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狐狸一样,“我就是关心一下,你是真想留住我们家姜姜才口不择言,还是怕秦勉那个愣头青真跟你哥好了呀?”   此话一出。   别说姜式大为震惊了。   就连梁晚自己都惊呆了。   —— tbc 第128章   秦勉还在那里逗猫,憨憨的。   “喏。”梁晚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盒,“我哥让我带给你的。”   秦勉一愣,盯着那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盒子,愣头愣脑地问:“我要是收了,是不是得回礼啊?”   梁晚失笑:“那就看你是不是真想当我嫂子咯。”   “不了不了!”秦勉赶缩回手指,离礼盒远远的,避之不及。   梁晚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秦勉见他盯着自己半天开不了口,便主动问:“你是不是想抱一下猫?”   “啊?”梁晚呆住。   “不用不好意思啦。”秦勉把躲躲抱给梁晚,“你小心一点哦,小崽子脾气挺大。”   梁晚接过来,抱在怀里,低头蹭了蹭躲躲柔软的毛,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说了句:“演出那天,谢谢你送我回家。”   秦勉:“我看你一个人,又喝了酒,不放心。”   梁晚弯了眼角:“总之,谢啦。”   “不用啦。”秦勉摆摆手,“反正也是老大跟牧总丢下我跑不见了,我才……”   “还你。”梁晚突然敛了笑意,把躲躲塞回秦勉怀里。   秦勉懵了,这富人家的小少爷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梁晚临走前,干巴巴地丢下一句:“我知道你心有所属,但你总不能呆在这儿当一辈子电灯泡吧!”   说完他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留下秦勉呆愣愣地抱着猫茫然不解。   姜式趴在门后听了个够本,他也十分疑惑:“心有所属?这小子背着我们有喜欢的人了?”   牧楚为似笑非笑地望着姜式,轻描淡写地开口:“他要是有,我还能留他到现在?”   “我也觉得这小子还没开窍呢。”姜式点点头,又被牧楚为的视线盯出一身鸡皮疙瘩,“等等……你他妈不会以为是我吧!怎么可能!”   牧楚为摇摇头:“不是我以为,是梁晚这么以为。”   姜式慌忙掏出手机:“那我得赶紧解释清楚。”   牧楚为一把夺过手机,随手扔在桌上:“你能解释清楚么?”   “怎么不能?”姜式不服气。   “如果我是梁晚,”牧楚为慢悠悠道,“你打电话来,我只会认为你是在向我炫耀,给我难堪。”   姜式喝完最后一口汤,嘀咕:“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爱宣示主权啊?”   牧楚为接过空碗,放一旁,拉起姜式的手,抚摸着他空荡荡的指根,轻声说:“我已经收敛很多了宝贝。”   他还委屈上了。   姜式:“少来这套。”   “让让我嘛,姜姜。”牧楚为有意无意地圈着那根他早已背下指围的无名指,笑得耐人寻味。   姜式赶紧别开脸:“跟你聊秦勉的事!你转移什么话题!”   牧楚为轻叹一声:“这事只能等傻孩子自己开窍,咱们着急没用的。”   “……也对。”   “别管啦,总得让他们小年轻自己走些弯路,尝尝爱情的苦吧。”牧楚为低头把玩着掌心里姜式的手,揉捏着他细白的指尖,一抬头,“脸怎么红了?”   壁炉里燃得噼啪作响,空气燥热。   姜式晕乎乎的:“可能是汤……太补了……”   他半垂着眼,睫毛轻颤,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牧楚为环住他的腰,他身子一软,轻飘飘往后仰了下去,牧楚为赶紧收紧臂弯,恍然道:“我就说总感觉忘了些什么,你发热期了宝贝。”   牧楚为低头,怀里的姜式头一次那么像Omega,软绵绵没骨头似的,弱不禁风,任由他摆布。   姜式嘴里软糯糯地哼哼几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看,把身子糟蹋成这副模样。”牧楚为沉着脸,有些不高兴,“要是被别人捡了便宜怎么办?”   他甚至跟不存在的假想敌较劲儿!   姜式觉得荒唐,却也只能靠在他怀里任他欺负。   牧楚为拨开他宽松的领子,嘴唇轻蹭颈侧细嫩的皮肤,气息温热:“你说,该不该罚?”   “烦……”姜式想推他,却变成了胳膊松松搭在他肩头,半推半就,娇得很。   然而,美色当前,昏了头的牧总忘掉的可不止发热期这一件事情。   猝不及防,传来几声水果滚落在地的闷响。   姜式猛然一个激灵:“妈?!!”   —— tbc 第129章   “宝贝,你听我解释。”   房间里,三人围着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团。   “我想着你最近心情不好,特意把岳父岳母请来家里陪陪你。”牧楚为一脸人畜无害的温良笑意,“姜姜,我不是故意的。”   姜式发热期都差点给吓退了!   此刻闷头蒙在被窝里,死也不露头。   “滚!”   “……岳父?”姜爸爸显然很不适应这个称呼,僵直着脖子转过头去看老婆,目光茫然。   姜妈妈也有些怔愣,没说话。   见她没反应,姜爸爸压低声音:“咱有儿婿了?”   姜妈妈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团拱起的被窝:“儿子,咱回家吧。”   姜式趴在被窝团里,露出两只眼睛,烧得眼尾通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低低唤了一声:“妈……”   姜妈妈心疼地摸摸儿子发烫的脑袋:“走吧,这不是咱该来的地方,别给人家……”她努力在脑中搜索着有限的称谓,余光瞄见这比他们一家三口住的地方还要大的房间,眼前那位优雅温润气度不凡的男子,她称为,“老板,别给人家老板添麻烦啦,跟爸爸妈妈回家吧。”   她深知儿子与这位大老板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也从来不求儿子有出息大富大贵,她只要她的儿子平安快乐,过好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而这样的Alpha,姜妈妈抬头看向牧楚为,母亲的直觉告诉她,这人会让儿子受伤害,于是她礼貌开口:“这位老……”   “阿姨,姜姜跟我还没领证呢,还是先叫叔叔阿姨吧,刚才是我唐突了,我道歉。”牧楚为怎么会看不出夫妻俩心里在想什么,他笑容温和,谈吐文雅,“我知道你们有顾虑,不如留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既能照顾姜姜,也能顺便考察考察我这个人怎么样,两全其美。”   “这……”老两口面面相觑,有些迟疑。   “我一看二老就是通情达理的人!”牧楚为凑上前,笑容透出些许局促与赧然,“之前我总担心长辈会看不起我的出身,所以才一直没敢上门……”   “你的出身?”姜妈妈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很是不解。   牧楚为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姜姜说爸爸妈妈不会因为我是孤儿就看不上我,是我多心了。”   “我他妈……”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姜式刚一开口,就被妈妈拍了拍脑袋:“不许说脏话。”   “唔。”姜式气鼓鼓闭嘴。   姜妈妈盯着被窝里气势汹汹的儿子想了好久,才终于松了口:“好吧,我们留下来陪你几天……人家孩子也是苦出身,你别总凶人家,你小子这臭脾气,不会还动手吧?”   牧楚为捂着脸笑笑:“现在很少了。”   “!”姜式要不是身子软爬不起来,已经飞踹出去一脚了。   哪会像现在这样躲在被窝里吃闷亏。   “家暴是不可取的。”姜爸爸抱着手臂摇摇头,一本正经。   姜式吼出声:“你们到底是谁爸妈啊!”   “你吼什么吼!”姜妈妈戳了戳他的脑门儿,“你要处对象就跟人家好好处,别整天凶神恶煞的,不处对象就跟我们回家,你爸给你买了肘子,回去……”   “姓牧的也买了。”姜式蔫巴巴地嘟囔了一句,做贼心虚似的,没什么底气。   听到这句话,姜妈妈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家儿子什么意思,她笑着摇摇头:“想留下处对象就大大方方把男朋友介绍给爸爸妈妈,闹什么别扭?”   “谁说他是我男朋友了!”姜式本就红透的脸这下子更是烧得厉害,他一赌气,又钻回被窝里不露头了。   “你这孩子……”   “我家这小子脾气不大好。”姜爸爸走过去,拍拍牧楚为的肩,“你要是有一天受不了他,告诉我,我来接他回家,别把他一个人孤零零丢下……”   “只要姜姜不丢下我,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牧楚为望着被窝里被妈妈教训的姜姜,弯着眼角,笑得宠溺。   “热恋期的小情侣,话不要说太满,还有……”姜爸爸握拳抵着唇清咳两声,“你总姜姜姜姜的叫,我也很尴尬。”   —— tbc 第130章   “屋里就剩我们俩了,出来吧。”   牧楚为环抱着那团鼓鼓囊囊的被窝,轻轻拍了拍。   “我爸妈呢?”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管家领他们收拾整顿去了,顺便熟悉熟悉环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牧楚为找了个缝隙,把手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叔叔阿姨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发热期的宝贝儿子此刻最需要什么呢?”   “你!”   破开被窝团子,牧楚为把面红耳赤的Omega抱了出来,搂在怀里逗弄:“害羞什么?”   “我在我爸妈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怎么会?”牧楚为捏了捏他热乎乎的鼻尖,“叔叔刚才还说,儿子终于长大了呢。”   “真的?”姜式眨眨眼。   牧楚为笑笑:“我能骗你么?”   姜式摸摸鼻子咕哝一声,没再说什么,他还烧着,从指尖到膝盖都泛着红,只有嘴唇白得透明,惹得牧楚为就连标记都不敢用力,牙尖抵着细白的后颈咬得极轻。   “你没吃饭啊?”姜式不满。   牧楚为单手圈着他的脖子,指腹抵着那脆弱的喉结反复揉捏,低笑:“你现在这副任人宰割的小模样,我要忍住不欺负你已经很难了,别激我。”   姜式软软塌着腰,没几分力气,眉眼却依旧凶狠:“你敢威胁我!”   牧楚为释放信息素拢住怀里的人,姜式此刻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他得意:“就威胁了,姜姜打算怎么办?”   姜式挥拳,被牧楚为轻易接住,握在手里。   “那就算你会挑时候趁人之危!”姜式赌气。   “是会挑‘软柿子‘捏~”   窗外白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热褪去许多,姜式迷迷糊糊有了些力气,他伸手推了推牧楚为,黏上了似的,推不开。   牧楚为捏着他的指尖抵在唇边亲了亲,窃笑。   “笑什么!”   “你这样软软的,好像需要我保护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去你的可爱。”   “好好好,不可爱不可爱。”牧楚为轻声哄着,“如狼似虎的。”   “这他妈也不是什么好词吧?”   “那霸气外露怎么样?”牧楚为抱他霸气的小白狼去浴室,“入浴剂要什么味道的?”   “不重要。”姜式一板一眼,指挥道,“但是要把入浴剂倒进小黄鸭队长的皮艇里,它才能在浴缸里游起来。”   牧楚为笑得眼尾都弯了:“是,小祖宗。”   给姜式吹干头发,哄他睡下,牧楚为才下楼。   下属带来不太好的消息。   “还是找不到何翌,这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么?”牧楚为半垂着眸子,语气淡然中透着些许寒意,与这份寒意格格不入的是他捏在手里细细擦拭的小黄鸭队长,泡沫被一点点拂去。   下属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要你们找姜姜的时候你们就找不到,现在找个何翌你们还是找不到。”牧楚为轻轻一吹,泡沫散开,转瞬荡然无存,“你说,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下属额角渗出冷汗:“牧总……”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牧楚为指尖抵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下属屏住呼吸,眼见老板眼底渐渐浮起戾色。   “你们家厨房在哪里啊?”姜爸爸突然出现,有些拘谨地站在房门口,“我转了好几层楼都没找到,还差点迷路了……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没没没,我带您去。”牧楚为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笑容憨态可掬,俨然一个乖巧听话的晚辈。   “那就麻烦你了啊,牧……”   “不麻烦,叔叔叫我小牧就行。”   —— tbc 第131章   牧楚为给所有厨师放了一天假,偌大的厨房留给姜爸爸发挥。   刀口碰撞砧板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姜爸爸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赏心悦目。   他猛一回头,见牧楚为还守在旁边,愣了一下。   “你忙你的去吧,烟味儿呛。”姜爸爸伸手在锅子口一晃而过,就对油温了如指掌。   牧楚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姜……他嫌我做饭难吃,所以我就想跟叔叔偷学两道他爱吃的菜,可以么?”   “嫌难吃就让他自己做,挑三拣四,给他惯的!”姜爸爸嘴上这么说,盘子里备好的却全是姜式爱吃的。   跟他的姜姜一样口是心非,牧楚为不动声色地笑了。   姜爸爸一边熟练地颠勺,一边跟牧楚为闲话家常:“你阿姨这人吧,比较传统,讲究门当户对,给她点时间吧。”   牧楚为帮着打下手,乖顺地点点头。   姜爸爸突然话锋一转:“我就不一样,我跟你们年轻人聊得来,与时俱进!我就跟他妈说,你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剥夺人家自由恋爱的权利吧,你这不是搞歧视嘛?”   “叔叔说得对。”牧楚为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其实你阿姨就是担心你们俩差距太悬殊了,怕小柿子吃亏,这孩子傻,受了什么委屈从来不说,全都憋在心里,我们做父母的难免瞎操心,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姜爸爸笑着摇摇头。   牧楚为往碗里打了几颗鸡蛋,搅动一会儿,垂眸看着黄澄澄的蛋液,低声:“我也害怕他受委屈。”   “只要你们是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们做长辈的又怎么会不盼着你们好呢?”姜爸爸在烟火气里安慰他,“我们看重的是人,哪怕你一年挣个几千万——”   牧楚为搅动着蛋液,抿着唇一言不发。   姜爸爸见他面露难色,也有了几分迟疑:“不……不会还要更多吧?”   牧楚为手里动作一顿,试探性开口:“再多……是不是就不合适了?”   这下姜爸爸也面露难色了,他眉头紧锁,把菜盛出来,才说:“其实我们还是不希望……”   “我挣不了那么多!”牧楚为立刻否认,紧接着把搅好的鸡蛋递过去,动作麻利,“我以前也是给别人打工的,最近才出来创业,其实还不怎么挣钱呢。”   这话半真半假,说得倒是感情真挚动人。   “嗨,早说嘛,你吓我一跳。”姜爸爸拿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停住,“诶?不对啊,你要是不怎么挣钱,那你这又是大房子又是管家厨师的说不通啊!”   “我租的。”牧楚为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嘴就来,“我先租下来,当个目标,以后就奔着这个目标努力。”   “那一切就都合理了。”姜爸爸点点头,“不过年轻人还是要踏实稳重一点,别撑面子。”   “我记住了,叔叔。”   “还有!”姜爸爸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他,“做生意,一定不能偷税漏税!”   “谨遵教诲。”   晚饭时间。   姜式看见满桌子爸爸亲手做的菜,还都是他爱吃的,眼眶都热了。   牧楚为夹了一筷子肉往他碗里塞:“老婆,尝尝这个。”   姜式冲他龇牙,低吼:“谁准你这么叫的!”   还当着他爸妈的面!   姜式恨不得捂住脸彻底埋进碗里。   “叫姜姜对叔叔多不礼貌呀,是不是啊老婆?”牧楚为笑盈盈的,十分欠揍。   姜式脸都红透了:“闭嘴!”   “好吃么?”牧楚为问。   姜式避开他莫名热切的目光,嘴里塞得满满的嘟囔着:“我爸做的当然好吃。”   牧楚为笑眯眯的,不讲话。   “这个菜是人家小牧做的。”姜爸爸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我这手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小牧……这称呼,姜式一阵恶寒,不过味道嘛,还不错。   “那你退休了,把店给他呗。”姜式调侃爸爸。   姜妈妈:“你别说,要真有一天把铺子交到你手上,算账可能还得人家小牧来。”   姜式不服气:“我还没接手呢,财政大权你们都交出去啦!”   姜爸爸直摇头:“人家小牧创业初期,哪能两头跑?你也不怕累着人家。”   “创业初期??”姜式疑惑地望向牧楚为。   牧楚为心虚地笑了笑:“不累不累,我下了班就去店里做收银。”   “下班??”姜式疑惑更甚。   牧楚为立刻转移话题:“秦勉怎么吃那么少?不合常理啊。”   秦勉愣愣抬头:“啊?”   “这孩子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姜妈妈在姜式出租屋里见过秦勉几次,印象挺好,是个勤快老实的孩子,可今天一见就看他自己杵在那儿发呆,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姜爸爸:“这个年纪的小子还能是怎么了,感情遇到问题了呗。”   “没,没……是朋友不接我电话了。”秦勉支支吾吾解释。   姜式跟牧楚为默默对视一眼。   知道这家伙迟钝,姜式故意说:“那可能是你朋友谈恋爱了吧,放心,等他结婚的时候会给你发喜帖的。”   “!”秦勉攥着筷子,有些坐不住了。   牧楚为则悄悄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话题总算转移到秦勉身上去了。   “我出去一趟!”秦勉猛地起身。   着急忙慌的,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瓷杯。   姜爸爸低头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忍不住心疼道:“这也是租的吗?要不要赔啊?”   “咳咳……”姜式带着满脑子问号被汤呛得不轻。   牧楚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 tbc 第132章   晚饭过后,一家子在庄园里闲逛。   “还是得多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姜妈妈叮嘱儿子,“别总闷在房间里玩手机。”   牧楚为抢先应下:“我会盯着他的,不让他总呆在房间里。”   姜妈妈满意地点点头。   姜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谁总把我困在房间里的。”   两人挨得近,走着走着衣袖碰在一起,牧楚为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小点声,不然叔叔阿姨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姜式眉梢一挑:“你欺负少了?”   他臭着脸,眼神凶巴巴的,可鼻尖却冻得红彤彤的,可爱得紧。   牧楚为忍俊不禁:“更想欺负了呢。”   姜式狠狠白了他一眼。   这几日下雪,扫雪的佣人正在园子里忙碌。   姜爸爸好奇:“这么大的院子,请人扫雪要花不少钱吧?”   姜式斜睨着牧楚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心想,我看你又要怎么编。   “不花钱。”牧楚为满嘴跑火车,“房东看我诚心,这都是免费送我的服务。”   姜爸爸感叹:“那你这房东还挺好讲话的。”   牧楚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姜式好笑,都埋进土里了能不好讲话么?   牧楚为假装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叔叔店铺的房东不好讲话吗?要不我找个机会跟他聊聊?”   “挺好的挺好的。”姜爸爸摸摸后脑勺,哈哈大笑,“最近还说都是老街坊了,要给我们减租金呢,那怎么好意思哈哈。”   “我看你就挺好意思的。”姜妈妈拆台。   “互相扶持,生意才能长久嘛。”牧楚为笑得意味深长。   姜爸爸颇为赞赏:“小牧这个做生意的理念简直跟我不谋而合!”   “就你那小破店还理念呢。”姜妈妈又是嫌弃又是好笑。   两人并肩,吵吵闹闹地走在前头。   牧楚为深深望着两人的背影,松开缠在一起的小指,将姜式整只手夹在臂弯里,挽着:“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到老了,还一边拌嘴一边搀扶着彼此走下去,好不好?”   姜式偏过头,看见他满眼都装着羡慕,于是有些别扭地小声嘟囔:“说是互相搀扶,但你大我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得我搀着你,便宜你了。”   “那我老得慢一点。”   姜式听见他这么说,缓缓呵出一团白气:“好啊。”   庄园里有温泉,但牧楚为不喜欢,他嫌这算哪门子温泉,就是烧锅炉水加了点硫磺进去糊弄老头子的,可他再嫌弃,当姜式慵懒泡在池水里暖身子时,他还是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锅炉水。   姜式懒懒一抬眼皮子:“你到底跟我爸妈说了什么?我爸还说什么你一个人在外创业也不容易,他们老两口能帮上的不多,但有需要的话,向家里开口别不好意思。”   ‘家里‘这两个字触动了牧楚为的心。   牧楚为捧起一汪水,淋在姜式肩头,那块细白的皮肤蒸出热气儿,牧楚为忍不住俯身去亲。   “叔叔阿姨这么好,难怪能养出这么好的姜姜。”   姜式轻哼一声:“你少回避问题!”   牧楚为埋在他肩头,耍无赖:“姜姜我这不能算骗你哦,我只是对岳父岳母隐瞒了一点点身家,无伤大雅的。”   “一点点?”姜式眯起眼。   “你忍心我们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被棒打鸳鸯么?”牧楚为倒先委屈上了,“我吃点苦没什么,就怕岳父岳母看不上我,你夹在中间为难。”   姜式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呛着水:“拿我爸当恶婆婆演上八点档了是不是?”   牧楚为在水下环抱住他,幽幽叹息:“其实进不了你家门也没关系,我人都是你的了,只要能在万家灯火时远远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伤神……”   姜式抬手捏住他抵在自己肩头的下巴,语气轻佻:“这么可怜啊?”   牧楚为那双眸子本就微微上挑着,此时水雾氤氲,倒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姜式不禁啧了一声。   “不可怜。”牧楚为做小伏低,眉眼温顺,“能陪在你身边就好,名分什么的,我可以不要。”   “这么贴心?”姜式勾着唇。   “嗯。”牧楚为收紧手臂,偏过头去吻他。   姜式有些缺氧,面色潮红,小口小口喘着气。   “我本来……还说……勉为其难收下你藏在床头柜里的……戒指……”姜式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就算了吧……”   “你看见了?!”牧楚为惊愕,半秒后又低笑,“姜姜学坏了,故意逗我是不是?”   “不行么?”姜式有恃无恐。   放他休息片刻,牧楚为再次凑近他唇边:“不准反悔。”   “唔……”   池水浮浪,一层又一层荡漾开来。   —— tbc 第133章   姜式生生晕在了温泉池里。   牧楚为随意披了件外袍,裹着人往卧室冲。   湿润的发丝在冬夜的风中冻得生脆。   管家立刻安排厨房煮些汤药来,转头跟在急匆匆的牧总身后,随时待命。   牧楚为气急败坏:“把那破池子给我填了!”   管家也只敢在心底替那温泉水喊冤,面上毕恭毕敬:“是,牧总。”   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拉开衣领散热,直到姜式胸口的起伏逐渐平缓下来,嘴唇有了些血色,牧楚为才呼出吊着的一口气。   “真不省心。”牧楚为抚摸着他湿漉漉的发,无奈地摇了摇头,“拿你怎么办呐……”   佣人递上烘暖的干毛巾,牧楚为接过来,很轻地为姜式擦着头发。   管家见牧总神色有所缓和,才开口:“小姜先生……”   “其实,”牧楚为突然清了清嗓子,“姜姜已经答应跟我结婚了,就在刚才,温泉里,你们进不去,没听见也正常。”   管家心想要真有人敢进去听了,还不得被活扒了一层皮啊,心里这么吐槽,张嘴却立刻改口道:“夫人他发热期身子骨弱,温泉泡久了才会晕眩,牧总别担心,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牧楚为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不自觉勾起唇角:“我已经很节制了,可他不听话呀,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要,我还能不给么?”   管家赔笑道:“是是是。”   牧楚为转身把毛巾拿给他,摸摸姜式恢复了红润的脸蛋,挑着眉低叹一声:“我也是心疼他发热期,由着他胡来。”   那还真是委屈您了,管家笑而不答。   汤药端上来,牧楚为问:“这汤是做什么用的?”   管家:“降心火,夫人喝了,发热期能少燥热一些,就不会……”   “拿走拿走。”牧楚为皱着眉催促,一本正经道,“是药三分毒,能乱喝么?快拿走,别让我再看见这碗汤。”   管家汗流浃背:“是我考虑不周。”   此时床上的姜式有了点意识,不多,他睫毛颤了颤,恍惚间黏糊糊地唤了声:“牧……”   “听见没?”牧楚为冲管家扬了扬下巴,“他喊的是我。”   管家倒宁可自己聋了,谁家好人大半夜遭这个罪,他点点头:“牧总跟夫人感情好,我们大家都羡慕。”   牧总大手一挥:“凡是羡慕的统统工资翻倍。”   管家惊喜:“谢……”   “工资翻倍,我也要。”姜式凭着打工人的高觉悟猛然醒了过来。   看着他迷迷糊糊地呢喃着涨薪要求,牧楚为又好笑又心疼:“好好好,你也翻倍,小财迷,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年终奖呢?”   “也翻倍,家底都掏给你好不好?”   姜式昏沉沉地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晃了晃脑袋,笑出酒窝:“舒服了。”   翌日清早,被手机铃声吵醒。   姜式半梦半醒地接起来,是梁晚。   “老大,你是不是给秦勉那家伙说了什么?”   “没啊,他不是找你去了么?”姜式讲话还带点鼻音,“饭都没吃完呢。”   梁晚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所以我才觉得怪啊,他找我干嘛?”   “他没说?!”姜式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那个傻子!   “我没在家啊那时候,回家之后我妈说他来过,啥也没说,直愣愣的,寒暄两句就掉头跑了,我想,应该是来找我的吧……”   原来是这样。   姜式失笑,他想帮秦勉解释一下,却又突然想起牧楚为说过的话。   算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吃爱情的苦吧。   提起牧楚为——   姜式从空荡荡的大床上爬起来,带着几分疑惑走到窗前。   姜爸爸姜妈妈习惯了大半辈子早起备菜开店的忙碌生活,即使不开店了也睡不着懒觉,冬日的大清早就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   有了爸爸妈妈的念叨与陪伴,姜式心头的积雪渐渐一点点融化消散。   “老大……”为情所困的小年轻听上去心情就不那么阳光了,梁晚瓮声瓮气的,“我能问牧总借你一天陪我走走么?”   姜式撩开窗帘,低头向窗外望去:“牧总有点忙呢。”   他没忍住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牧总正穿着岳父岳母同款练功服在院子里有模有样地打太极。   —— tbc 第134章   牧楚为回房间洗澡,鬼鬼祟祟的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结果姜式就这么抱臂坐在床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醒那么早?”牧楚为脚步一顿。   “干嘛?怕我看啊?”   牧楚为快速解开练功服的盘扣,衣服松松的挂在身上,故作轻松道:“怕什么?”   姜式好像还是第一次看牧楚为露出窘迫的神色,顿时来了兴趣。   “动作挺标准的。”姜式点评,“等你退休了正好用得上。”   “好啊——”牧楚为眯起眼,透着几分危险的信号,“我想让你多睡会儿,才替你去当乖儿子,结果你就躲在楼上看我笑话是吧?”   他缓步靠近,白色练功服衣摆飘逸,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潇洒。   “没。”姜式否认,在牧楚为欺身压过来时,突然抬手摸摸他的头发,“我也觉得你乖。”   牧楚为一怔,刚刚还挂在脸上的危险神情差点没绷住,他偏头在那只雪白的腕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拿我当躲躲糊弄啊?”   姜式“嘶”了一声,却也没躲,迎上牧楚为的目光,笑吟吟的:“那还差一根逗猫棒。”   躲躲在猫爬架上打了个哈欠,翻身将它的逗猫棒压在爪下。   姜式失笑:“他不给你。”   “我自己有。”牧楚为单臂圈住姜式柔软的腰,起身将独属于他的逗猫棒扛进浴室。   水汽闷热。   姜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埋怨道:“我一会儿还要跟梁晚出去呢,别咬我……”   “出去?”牧楚为眉头拧起,“不带我?”   姜式:“梁晚那么怕你,怎么带?”   牧楚为湿漉漉的手托起他的脸,绵密的泡沫陷在他小小的酒窝里,牧楚为情不自禁拿指腹去抹:“你还在发热期呢宝贝,我不放心。”   “老子现在满身都是你的味道!不放心什么!”姜式脸被捏得嘟起来,骂不出太脏的词,气势落了下风。   牧楚为眼神晦暗:“你现在身子不好,外面那么多乱七八糟的Alpha,我怎么舍得送我的小绵羊入虎口?”   “再不好,揍你们十个八个也够了。”   见牧楚为沉着脸不讲话,一副委曲求全生闷气的模样。   姜式拿一团浴花,揉搓出满满的泡泡,往牧楚为肩膀涂抹,泡沫顺着肩线淌下来。   “没用。”牧楚为绷着脸,不肯松口。   姜式只半垂着眼帘,不轻不重地涂抹着。   蒸汽将他脸颊熏得红红的。   牧楚为喉结滚动:“就算过了我这关,叔叔阿姨也不会放任你胡闹的。”   “我还有你呀,你会帮我说服他们的,对吧?”姜式冲他眨了眨眼,说着话,手也没闲下来,浴花一路往下,泡沫化作一道不怎么规整的线条。   惹得牧楚为呼吸不稳:“姜姜……”   泡沫一点一点融化。   姜式得逞,牧楚为此刻什么都得答应他,身不由己。   等姜式整顿好,出门时已经是午后了。   “你去哪啊老大?”秦勉在门口堆雪人,从兜里摸出两颗黑豆子,在手里拨了拨。   “你还挺有闲心嘛。”姜式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   可惜秦勉听不出来,嘿嘿一笑:“还行。”   姜式啧了一声,恨他是个木头脑袋,问他:“梁晚搭理你了么?”   秦勉摇摇头。   “他约了我出去,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姜式旁敲侧击。   “他约你……”秦勉手里的豆子滚落在雪地里,“约你做什么?”   姜式拍了拍他那不怎么灵光的脑门儿,说:“你管呢,快点,我要出门了,有没有话要带?”   秦勉思索半晌,欲言又止。   姜式不耐烦:“我走了!”   “等等。”秦勉一时着急,猛地拉住他的围巾,差点给姜式勒出好歹来。   姜式扯着围巾咳嗽:“说!”   秦勉赶紧松手,后退两步,生怕姜式动手。   “你不觉得梁晚太黏你了么?”   “什么?!”姜式莫名其妙。   “是你叫我说的……”秦勉蹲下身,在雪地里翻找他的豆子,闷声道,“梁晚也是,明明是你们叫我说的,我说了,又生我气。”   —— tbc 第135章   “牧总舍得放你出来啦?”梁晚把姜式迎进门,接过他取下的围巾,拉着他的胳膊往里走。   “我以为你说走走至少是去户外。”姜式没想到就走了门口到餐桌的这几步,还点了满满一桌子吃的。   “这么冷的天,我要是把你给冻坏了,牧总不得要了我的狗命啊。”梁晚故意打了个哆嗦,“这家店的下午茶可好吃了,我知道好多隐藏款。”   姜式见他与服务生意外的熟络,有些好奇:“你经常来?”   梁晚食指抵唇:“你别告诉我爸妈,我瞒着他们偷偷来这里打过工,喏——”他指了指大厅的三角钢琴,“在这里弹琴一晚上也能挣不少呢,不然我哪儿来的钱养乐队?”   姜式调侃:“梁小少爷也会为钱烦恼呀?”   “愁着呢,本来就是背着爸妈玩的,哪敢要他们赞助?”梁晚再三叮嘱,“你千万别告诉他们哦,我妈肯定要说,让你学钢琴是为了陶冶情操,培养你的气质,不是让你抛头露面赚快钱的。”   语气学得七分像,动作神态模仿了八九分。   姜式失笑:“那你这不是上赶着送把柄到我手里来嘛?”   “什么把柄!”梁晚反驳,“朋友之间本来就不用藏着掖着啊。”   “只想做朋友啊?”姜式故意逗他。   “咳咳……”梁晚突然被咖啡呛得不轻,拿纸巾捂住嘴咳嗽。   姜式慢悠悠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们家老秦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梁晚咳完,喝了点水,才说:“我知道,他嫌我总缠着你嘛,嫌我多余……”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嘴笨。”姜式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他整天跟在你屁股后头就名正言顺了吗!”梁晚生气地往嘴里猛塞一口奶油,“他不嫌自己大电灯泡锃光瓦亮,还嫌我,我一个Omega我能对你怎么样?”   等等。   姜式突然回过味儿来了。   “不是!”姜式简直大受震撼,“你们两个拿老子来增加生活情趣是不是!”   梁晚被吼懵了:“啊?”   姜式:“怎么?给你俩当情敌能吃回扣啊?我还两头吃!”   梁晚赶紧摆摆手:“我不会拿你当情敌的老大……”   “手机!”姜式放下杯子,冲梁晚扬了扬下巴。   “哦。”梁晚乖乖摸出手机来,解了锁,主动上交。   姜式直接拨通秦勉的号码,站起身,绕到呆呆的梁晚身后,拿手机贴上梁晚的脸:“我去趟洗手间,出来必须听见你们把话给我说开了,不然,等你俩一起挨揍的时候就懂得什么叫共患难了。”   一番恋爱调解说得像收保护费,给娇生惯养的梁家小少爷吓得脸色煞白,抓着手机像抓住救命稻草。   洗手间,姜式望着洗手池镜子里的自己,由衷佩服。   嗯,有做媒人的天赋。   他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才走出去,给小情侣留了足够的沟通时间。   却发现梁晚根本不在座位上!   他问服务生:“这桌的人呢?”   服务生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包间:“被拉进去了。”   妈的,光天化日强抢良家Omega!   姜式大步流星往走廊尽头赶,却在踹门前听见了梁晞的声音,他缓缓收回了抬起的腿。   包间里漏出来的声音令他挪不动步子。   “我听人说你在这儿弹琴,家里亏待你了?你不嫌丢人现眼,爸妈呢?”   果然,梁晞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谦逊有礼。   牧楚为说他眼神有问题,没说错,没想到那家伙看人还挺准的嘛,姜式在心底嘀咕。   “这有什么丢人的?”梁晚分毫不退让,“再说我是跟着姜式老大来的,妈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   梁晞打断他:“你整天不干正事,缠着他有什么用?”   梁晚:“在你们眼里什么叫正事?”   梁晞:“对你来说,准备好嫁人就是正事。”   梁晚不讲话了,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式甚至还来不及思考要不要回避。   却听梁晞漫不经心地开口:“提醒你,不要在姜式身上浪费时间,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抓住姜式就真的抱上牧总大腿了吧?”   “我没你心思那么脏。”梁晚反唇相讥。   “姜式?这名字好熟啊……”陌生的男人声音,大概是梁晞带来的朋友吧,他语气轻浮,带着嘲笑的意味,“哦~爆料里那位啊?”   梁晚提醒哥哥:“叫你朋友管好嘴。”   谁料那人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北极狼嘛,你弟弟跟他关系那么好,该不会陪着他一起打掉的小狼崽儿吧?”   “什么北极狼。”梁晞冷笑,“牧楚为养的一条贵宾狗罢了。”   —— tbc 第136章   梁晚被Alpha逼得步步后退,丢下一句“闭嘴!”落荒而逃。   他推门逃出来时,急得眼眶都红了。   却没想到迎面撞上姜式!   梁晚惊愕,赶紧收回眼眶里打转的泪,支支吾吾:“老大……”   姜式不咸不淡地往包厢里瞥了一眼。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里头的人皆是一惊,几秒的安静过后,在梁晞彬彬有礼的带领下,统统露出对姜式的谄媚与尊敬。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姜先生……”   “我刚才不是听见你们在聊贵宾狗的事么?”姜式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怎么不聊了?”   “啊——”梁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姜先生听错了,刚才我们闲聊,是我弟弟非得提养狗的事,妈妈不让他养,他跟我闹呢。”   梁晚埋头咬着唇:“你放屁。”   梁晞不动声色地斜睨他一眼,再看向姜式时,又恢复了礼貌周到的笑容:“我这朋友大嗓门儿,说话容易招人误会,嫂子别放心上。”   “误会?”姜式眉梢一挑。   梁晞冲着刚才口无遮拦的朋友使了个眼色:“过来,给嫂子道歉。”   那人在见到姜式的一瞬间,就已经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只不过年纪轻,终究是重骨气,没有梁晞的圆滑与处变不惊,他脸色难看,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抱歉。”   梁晞赶紧出言打圆场,给姜式介绍:“这位是李议员家的独子,嫂子叫他小李就行。”   梁晞报出朋友的家世背景,暗示大家日后都是同路人,关系不能闹僵。   半是提醒,半是给姜式台阶。   只要姜式成熟一点,顺着台阶下来,接受道歉,就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要是够成熟,那就不是姜式了。   于是在小李公子还未来得及低下他那高傲的脖子的刹那间,天旋地转,恢复意识时已经四仰八叉躺在了地板上。   他嘴里一股子铁锈味儿,舌尖一顶,松了一颗牙。   这场面,可把梁晞给吓住了。   姜式随意动了动手腕子,笑出两颗深深的酒窝:“抱歉,我们私生活精彩的人做事比较粗暴,你们别放在心上。”   小李公子欲哭无泪,干脆破罐子破摔,捂着脸含糊不清地吐字:“自己有脸做没脸让人说啊……”   “闭嘴!”梁晞赶紧出声打断他,此时他那波澜不惊的脸,缓缓滑落一滴冷汗。   “现在知道管住你朋友的臭嘴了?”梁晚趁机把刚才哥哥瞥自己那一眼还了回去,其中的不屑与嘲讽半分都没少,悉数奉还。   梁晞:“少在这里煽风点火,还不都怪你多嘴。”   梁晚两步跑到姜式身后,冲哥哥做了个鬼脸。   姜式低头望着地上的人,抬脚拿鞋尖轻轻踢了踢他红肿的腮帮子,说:“嘴这么硬,少两颗牙也不要紧吧。”   “别……”小李公子果断放下一身傲骨拼命摇头,撑不起身子,就往远了爬。   “你要是还能爬起来,我这些年的拳白打了。”   姜式漫步跟过去,像将猎物逼往绝路的野兽,有条不紊。   在他抬腿的一瞬间。   梁晞挺身挡在了小李公子身前。   “我替他道歉!”   姜式偏了偏脑袋,看了他身后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小李公子一眼,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梁晞低声对他说:“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次,撕破脸对大家都不好。”   “脸?”姜式皮笑肉不笑,眼神扫过梁晞绷紧的脸。   梁晞默默吞咽了一下。   “行。”姜式突然松口。   在场几人都惊愕了一瞬,而后如释重负。   小李公子害怕到攥住梁晞裤脚的手这才缓缓松开。   “这个脸面,我是卖给梁晚的,至于你们——”姜式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有脸么?”   “我……我?!”梁晚指着自己的鼻尖发愣。   忽略掉哥哥不算和善的目光,他想,我这么有面子呢!   梁晞俯身将狼狈趴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姜式靠近几步。   “!”小李公子像见了鬼一样猛然后缩。   谁知姜式只是弯腰从他们身旁的桌上拿起一颗蛋糕顶上的鲜红草莓,草莓上还沾着绵密的奶油,姜式仰头,慢悠悠放进嘴里。   “还行。”   姜式转身出门。   “诶?嫂子……老大等等我!”梁晚来不及反应。   “嫂子?”姜式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梁晞怀里的人,冷哼一声,“叫错人了吧。”   —— tbc 第137章   梁晚望向姜式的眼神又添了几分崇拜。   同时还有些许畏惧。   “你怕什么?”姜式问他。   梁晚低着头支支吾吾:“我……被我哥拉走……电话断了……”   姜式愣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晚:“你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我还没跟秦勉把话说开,怕你揍我。”   姜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伸手,梁晚下意识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又不动了,任由姜式拉住自己的胳膊。   “又不怕了?”姜式故意挑眉。   梁晚摇摇头。   姜式:“为什么?”   梁晚想了想,说:“对你坏的人才需要怕。”   姜式笑笑,拉着他走在铺满落雪的街道,鞋底踩进松软的雪里,一步一脚印。   “老大身手真好,太飒了。”梁晚满眼羡慕,“我都还没来得及眨眼,那货就被你揍翻了,一拳击杀!”   “厉害吧?”姜式淡然一笑。   梁晚猛点头:“要是我也有这身手,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了?”   他说的时候两眼放光,话里又透着些许无可奈何。   “谁知道呢。”姜式低头望着被踩塌陷的雪,“我现在不也成贵宾狗了么?”   “你别听梁晞的屁话!”梁晚着急起来连哥都不叫了,“他就是眼红,自己巴结不上你,就贬低你,这样才显得我废物!他从小就这样,我擅长什么,他就在爸妈面前贬低什么,拿我当他凸显优越感的垫脚石。”   姜式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轻声说:“你很好。”   “对!”梁晚重拾自信,替姜式打抱不平,“他们才废物,连那种一看就是瞎编的小道消息都信,没脑子!”   姜式放慢了脚步,问:“如果是真的呢?”   “什……”梁晚怔了一下,立刻说,“那你肯定有你这么做的道理!”   姜式失笑:“够双标的啊。”   梁晚不否认,晃着脑袋“嗯”了一声。   “爆料里的事,十有八九都发生过,只是多了些添油加醋。”姜式想,也许说出来,会好一些。   又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但至少,说出来能冲淡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梁晚偷偷露出一抹坏笑:“原来老大是万A丛中过呀?难怪牧总那么爱吃醋呢。”   “想什么呢。”姜式推了推他脑袋,“那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几乎都在,包括……”   姜式没能说出口的话,梁晚能懂。   他到此刻才终于明白,姜式钓鱼那天,那双空洞的眼眸在悲伤什么。   “老大……”他轻轻唤了一声。   他想说你别难过,可怎么会不难过呢?   这种废话,他开不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姜式垂下眼,苍白的嘴唇喃喃着,“我没有不要他……”   他的哽咽隐没在冬日的风里。   慢慢就听不见了。   梁晚望着他的身影,有了一种逐渐透明的错觉。   他扑上去,给了老大一个拥抱,紧紧的,生怕他被风雪吹散了。   不远处。   路边一辆不起眼的白色汽车,停在那里,几乎与满地冰雪融为一体。   “牧总!这都不管管嘛!”声音是秦勉的,十分激动,他先坐不住了。   牧楚为反倒从容:“那不是梁晚么?有什么好管的?”   比起一个毫无威胁的Omega,他更关心姜姜此刻怎么了,为什么需要安慰。   “你……牧总你糊涂!”   “噢?”牧楚为支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盯着车窗外。   “没听过一个词叫灯下黑吗?”这词秦勉刚学会,这就用上了,他语重心长地劝牧楚为,“你别看梁晚是Omega就不放在心上,老大可招Omega喜欢啦,梁晚看着就像来挖咱们墙脚的,又那么可爱,万一……”   他突然闭了嘴。   “继续啊。”牧楚为斜睨他一眼。   “反正我都是为了这个家!”秦勉大喊,虚张声势。   “我有个疑问啊。”牧楚为作出一副思考状,托着下巴的手无意识地在脸侧点了点。   秦勉:“什么?”   “我是来接老婆回家的。”他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秦勉,“你跟来干什么?”   这一问,把秦勉问傻了。   —— tbc 第138章   街道上人来人往。   好在寒风吹淡了哭声,也无人在这天气里驻足。   “我说,你哭什么?”   姜式眼睁睁看着梁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肩一耸一耸的,鼻头都哭红了,眼泪悉数落在了自己的围巾上。   老实说,他被吓住了。   “我难过!”梁晚哭着说。   “要难过也该是我难过吧,你凑什么热闹?”姜式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温柔地拍拍他的脑袋,把围巾一角递给他擦眼泪。   “我心疼你都难过不出来了……”梁晚也没跟他客气,拿着他不菲的围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负你!我回去就叫爸爸揪出这个姓何的,送他蹲大牢!还有梁晞,他敢这么说你,老子要跟他断绝关系!”   听他脏话都骂出来了,姜式忍不住笑了。   “我给你说这些,可不是想让你跟家里断绝关系啊。”姜式看着衣食无忧的小少爷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奈地笑笑,“我就是……憋久了有点难受……”   他笑着吸了吸鼻子,静静望着白茫茫的人行道。   他连爸爸妈妈都不敢告诉,生怕自己的任性,兜兜转转,最终化为他们眼底的心疼和眼泪。   “你别难受……我难受……”梁晚哭得更厉害了。   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姜式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你再哭,路人都拿我当渣男了。”   梁晚挂着眼泪冲来来往往的行人摇头:“他不是,他不是!”   姜式被他逗笑了。   梁晚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老大,你是不是嫌我哭,给你丢人了?”   姜式:“没……”   “咳咳!”一道装腔作势的清咳声打断他,“光天化日的,注意点影响。”   “老秦?!”   这货从哪儿冒出来的?姜式诧异。   秦勉摸摸鼻子,心虚地瞄了一眼远处的车:“我……我路过,刚好路过。”   “这么老远路过到这儿来,不容易吧。”姜式哼笑一声,懒得点破。   梁晚暗自懊恼,怎么偏偏哭花了脸最丢人的时候碰上这家伙!   他默默把脸埋进姜式的围巾里,没脸见人。   “喂喂,这位小同志。”秦勉伸手拍拍他,“人家有家室的,是人妻,有伤风化,注意保持距离。”   “关你什么事!”梁晚带着鼻音嘟囔。   秦勉悻悻松手:“这么凶……”   姜式索性把围巾解下来,往梁晚脖子上绕了两圈,将他下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   秦勉盯着看了半晌,张着嘴忘了说话。   “看什么看。”梁晚偏过头去,避开他。   秦勉说:“你眼睛冻红了。”   梁晚像只凶巴巴的小兔子一样瞪着他。   秦勉识趣闭了嘴。   姜式看他这副不开窍的样子就忍不住翻白眼,抬腿踢了踢他:“你,送梁晚回家,听见没有?”   “我?!”秦勉指着自己发懵。   “那我送?”姜式反问。   “不用,我……挺闲的。”秦勉说这话时,盯着雪中的脚印,没什么底气。   梁晚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不说话。   “去吧。”姜式转身要走。   “等等。”秦勉突然叫住他,“那你怎么办啊老大?”   姜式不耐烦:“你管我干嘛?”   “我……”秦勉犹豫着要不要出卖牧总,他余光瞄了远处一眼,迟迟开不了口。   见他犹豫不决,梁晚识相转身:“我自己走,不用送。”他低头,捂紧了围巾。   “啊?”秦勉愣了。   姜式咬着牙又给了他一脚:“还不快追!”   秦勉看看他,又看看梁晚的背影,手足无措。   姜式恨铁不成钢:“滚!”   “好嘞。”秦勉摸摸后脑,“老大你还是这样讲话我比较习惯。”   说完立刻追了上去,两个人穿得厚厚的,有些笨重,挨在一起像两枚团子。   姜式看见秦勉伸手去拉了拉梁晚的围巾一角,被梁晚甩开,他紧跟几步,又拉了上去。   这俩傻子,还挺可爱。   姜式远远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雪里。   牧楚为就出神了一小会儿,秦勉这么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他正要开口对司机说什么,突然听见耳边的车窗被叩响,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姜姜?”他打开车门,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在?”   姜式坐进车里,脱了外套,搓搓手:“秦勉有那个脑子能刚好路过这儿?”   跟踪老婆行迹败露的牧总没有半点羞愧之色,十分坦荡,甚至还好奇了起来:“你怎么找到我的车?我还特意选了一辆你没见过的,哪里露馅了?”   姜式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挑贵的敲呗。”   “还是我老婆聪明。”牧楚为说着,把姜式的手拿过来捂在掌心,“好凉。”   牧楚为的手掌干燥温暖,姜式指尖的寒意褪去些许。   静静望着交叠在一起的四只手。   姜式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气不过:“牧楚为,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   —— tbc 第139章   牧楚为没当真。   他的姜姜是个倔性子,真遇到什么难事,打掉了牙也混着血往肚子里吞。   有了之前的伤害,现在的姜式,更不稀罕依赖他了。   姜式愿意向他诉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牧楚为敛起苦笑,拍拍他的手,问:“谁敢欺负我们家小祖宗啊?”   姜式紧咬着唇不开口。   见他不说,牧楚为只好试着猜测:“是不是秦勉那个不开窍的给我们姜姜气着了?”   姜式声音很低:“才不是。”   “梁晚?”牧楚为又猜,“反正以后他们就是彼此的麻烦了,你就别……”   “你别嬉皮笑脸的!我在告状!”姜式赌气缩进座位里,气鼓鼓盯着他。   “告状?”牧楚为迟疑了一瞬。   姜式嘀咕:“反正都被骂成狗了,干脆当条疯狗,见人就咬!”   “谁?”牧楚为沉了脸色,“谁骂你?”   姜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当然,两人嘴贱的部分他添油加醋,揍人的部分他轻描淡写,艺术加工必不可少。   “李议员是吧?”牧楚为半眯着眼,指节一下一下敲在座椅扶手上。   “嗯!”姜式狠狠点头。   “知道了。”牧楚为淡然开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收拾他!”姜式露出一抹心狠手辣的笑。   他窝在宽敞的座椅里,昂着脑袋,突然就有了一种做反派为非作歹的爽快感。   还不错。   他侧过脸,发现牧楚为正望着他笑。   “笑什么?”姜式没好气。   “你愿意向我告状了,姜姜。”牧楚为根本敛不住眼底深深的笑意。   姜式:“这有什么好嘚瑟的?”   牧楚为眼尾一挑,那抹得意半点也不藏着掖着,哼笑:“我成了你愿意依赖的人了。”   “肉麻死了。”姜式搓了搓两只胳膊,满是鸡皮疙瘩。   牧楚为笑笑:“你不承认,我也是。”   回家的路,姜式睡着了,牧楚为叫司机多绕了一段路。   到家天已经黑了。   姜式被叫醒。   他狠狠打了个哈欠,生理眼泪溢出眼角。   牧楚为伸手给他抹掉,指尖湿润润的,有些凉。   一下车,姜式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意外:“梁夫人?”   她盘着发,依旧精致优雅,头发上落了雪,看样子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我听说下午的事了。”梁夫人也不装模作样地寒暄客套,开门见山道,“梁晞犯了错,我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我带他们一起上门道歉。”   “梁夫人有心了。”姜式瞥了一眼梁夫人身后的两兄弟,互相看不顺眼,谁也不搭理谁。   梁夫人冲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神情严肃:“说话。”   两兄弟齐齐弯下腰,毕恭毕敬:“对不起。”   姜式:“其实不关梁晚的事。”   梁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但两兄弟犯了错要一起承担,这是我们家的家教。”   梁晚倒也无所谓,似乎习以为常。   他抬起头,冲姜式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哥哥的右脸。   姜式这才看见梁晞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   梁晚忍不住偷笑。   “梁家家教这么好,应该不会允许谈恋爱的儿子出来相亲吧?这跟骗婚有什么区别?”牧楚为似笑非笑。   梁夫人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谈恋爱?”   “啊?”牧楚为曲起指节掩住唇,像是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看向梁晞,眼神耐人寻味,“原来是地下恋啊?”   梁夫人优雅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梁晞。”   梁晞赶紧摇头:“妈,你听我……”   “如果你不想立业,那你就替你弟弟嫁人吧。”梁夫人脸色不好,但碍于站在别人家门口,就没再多说什么,她对着姜式再次郑重其事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管教无方。”   梁晞脸色煞白,嘴唇冻得发紫,却不敢开口。   姜式的态度很潇洒:“看在您和梁晚的份上,梁晞的事,一笔勾销了。”   梁晞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开口:“嫂子大人有大量,那李……”   “你给我闭嘴。”梁夫人不咸不淡地瞪他一眼。   梁晞垂下头,不敢再多话。   梁夫人礼貌告辞,飒气地转身就走,他灰溜溜地跟上去。   梁晚幸灾乐祸,藏不住笑:“老大,那我走咯。”   “秦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姜式忍不住打听。   “他呀。”梁晚双手揣在兜里,晃了晃,“他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   姜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习惯性地想捞起袖子,奈何外套太厚,根本捞不动。   “臭小子!”他咬牙。   “但他说,以后心情不好,他随叫随到。”梁晚抿唇笑笑,“他说他比老大闲,而且,跟他出去还不会被牧总跟踪。”   莫名被出卖的牧楚为:“?”   —— tbc 第140章   在外再嚣张的北极狼,在爸妈面前也是狗崽子。   “发热期还没过就往外跑!”姜妈妈一脸担忧,“万一打伤了谁家Alpha,我跟你爸爸都不在,谁来赔偿?”   “那是之前!”姜式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我现在弱不禁风着呢。”   姜爸爸听见这四个字差点笑场,装出来的严肃险些破功。   “咳咳……小孩子不能说谎哦。”姜爸爸低声提醒。   “我没有。”姜式双臂抱胸,“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牧楚为环住他的肩,赔笑解释道:“他现在沉稳许多了。”   沉稳许多的人得逞地冲着爸爸吐舌头。   姜妈妈摇头轻叹:“小牧啊,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别什么都依着他,该管的时候还是得管,这孩子心眼少,脾气又直,出门在外很容易闯祸的。”   “好,我管着他。”牧楚为笑眯眯地应下来,“不会让他闯祸的。”   能摆平的,又怎么算是祸呢?   姜式嘟囔:“我才不是缺心眼。”   “没打人吧?”姜爸爸半开玩笑地问他。   “嗯。”姜式摸摸鼻子,三个小时没打了。   “你看,没什么好担心的。”姜爸爸转而去哄老婆,“咱儿子打小就呆不住,你让他成天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闷在家里,他得憋出病来。”   一听见病字,姜妈妈立刻就松口了:“行吧行吧。”   在妈妈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儿子的健康重要。   “既然呆不住。”牧楚为提议,“一起出去玩一趟吧。”   “旅游?”姜妈妈愣了一下。   姜式歪着脑袋想了想:“也行。”   正好想离这是非之地远一点。   “不行不行,太突然了,我衣服都没准备呢。”姜妈妈直摇头。   “哎呀这不就是他们年轻人说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姜爸爸十分赞成,“去吧去吧,衣服我给你买。”   “装什么大方?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姜妈妈又好气又好笑,“浪费了我不心疼啊?”   姜爸爸笑呵呵的:“我拿私房钱给你买。”   姜妈妈一惊:“你还有……”   “那就这么定了!”姜式及时出声救场,冲牧楚为使了个眼色。   牧楚为心领神会,接上话:“挑个地方,我直接把酒店订了。”   “那机票我们出。”姜妈妈赶紧说,“哪能都花孩子们的钱啊?”   牧楚为想出声劝阻,却被姜式截了话:“行啊,记得订经济舱哦。”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牧总坐经济舱憋屈的小座位时的样子了。   牧楚为:“其实……”   “臭小子还想坐头等舱呢,什么家庭啊?”姜爸爸笑儿子爱做梦。   姜式幸灾乐祸地望着牧楚为,附和道:“就是,什么家庭啊,创业初期还不知道勤俭持家,怎么搞的?”   牧楚为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敢接话了,拿来一盘桂圆,剥了壳,仔细将果核取出来,留下玉润香甜的果肉放进姜式手心。   姜式咽下一颗,摊开掌心:“还要。”   姜妈妈没眼看:“嘴还养刁了,草莓要不要也给你把籽儿挑了啊?大少爷。”   姜式突然埋头靠上牧楚为的后背,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胛骨,躲避妈妈的视线。   姜姜这是不好意思了,牧楚为轻笑。   深夜。   牧楚为从书房回到卧室。   他弱不禁风的宝贝Omega正从窗户翻进屋,大大咧咧地踩在窗台上,利落跳下来。   牧楚为:“?”   姜式关上窗,将凛冽寒风锁在屋外,拍了拍手:“我去弄了点宵夜吃。”   “正门不能走了么?”牧楚为指了指身后的房门。   姜式撇了撇嘴角:“怕撞见我老妈,又该唠叨我熬夜不睡觉了。”   牧楚为忍俊不禁,笑着望了一眼窗户:“弱不禁风哦~”   “怎么啦?”姜式忿忿瞄他一眼,“我说错了吗?被欺负的不是我吗?我一个受害者我不弱谁弱?”   牧楚为抱臂耸了耸肩:“我刚听说李议员的宝贝儿子植牙去了?”   露馅了。   姜式一屁股狠狠坐床上,丧着脸:“怎么?现在成我欺负他了?”   牧楚为笑着走近:“我……”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姜式嘟囔,“你果然跟我爸妈一样,谁弱鸡同情谁,老子去蹲大牢也不赔他一分钱,道歉也不可能,谁叫他拿我的痛处来取笑,好笑么?”   那个讥讽的笑声,他到现在还忘不掉。   姜式没力气再往下讲了,他自暴自弃倒进柔软的大床,懒得再解释。   牧楚为在床边坐下,姜式翻身背对他,他抬手轻拍姜式肩头,姜式也不理他。   “生气了?”   “睡了。”姜式拍掉那只烦人的手,“早睡早起,明天还要坐牢。”   牧楚为被他赌气的模样逗乐了,他打开房间电视,把声音调大。   落马议员的新闻正在每个电视台滚动转播,从贪污到桃色,李议员那张跟儿子七分像的脸不断出现在镜头前,还挺上镜,姜式坐起身来看得津津有味。   “这下不气了?”牧楚为慢悠悠开口。   姜式勉强将身子往他那边侧了点,轻哼一声:“下次讲话不要大喘气。”   牧楚为调小了电视音量:“不管,我要补偿。”   姜式勾了勾食指,说:“近一点。”   牧楚为俯身贴近他,严肃声明:“光是道歉可没用,我现在没那么好糊弄了。”   虽然姜姜不情不愿地含糊说着“抱歉”的样子也很可爱。   但他决定狠心一次。   姜式贴在他耳边,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耳垂,慵懒缱绻,说着悄悄话:“我发热期还没过呢,牧总,你确定还要啰里吧嗦的浪费时间?”   牧楚为摸摸他滚烫的后颈皮肤,轻笑着认输。   他真是拿姜姜一点办法也没有。   —— tbc 第141章   下飞机,走出机场大厅,这里的冬日没有雪。   姜式很拽地戴上墨镜,伸了个懒腰:“坐我们老百姓的机舱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牧楚为推着他的行李,走路时默默伸了伸腿。   “谎话!”姜式一眼看穿,“你刚才一上飞机就差点一屁股坐商务舱了,别以为我没发现。”   牧楚为揉了揉眉心:“这你就错怪我了,我不知道飞机后头还有座位啊宝贝。”   “什么话!”姜式瞪他。   牧楚为看着他凶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骗你的,我又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更恶劣的环境我都呆过。”   姜式皱了皱鼻尖:“只是坐个经济舱,谈不上恶劣吧。”   “前座的呼噜声还不算恶劣吗?”牧楚为小声告状,“比躲躲的,还大。”   牧楚为前座的大爷椅背躺得很低,睡得死沉。   姜式回想起来,确实有点委屈了他家牧总的大长腿和宝贵的听觉,于是他抬手揉了揉牧楚为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委屈你了。”   牧楚为头发被揉乱,偏偏还敢怒不敢言。   等姜式收了手,他才抹了一把垂落的发丝,说:“其实经济舱虽然窄了一点,但能和你挤在狭小的座椅里,看同一片小窗外的云层,还不错。”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牧楚为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连自己拥有多少架飞机都不记得了,但他依然会记得这个充斥着呼噜声的午后,姜姜盖着小毯子睡在他肩膀,醒来时,睡眼惺忪地拉着他的衣角要他看窗外的云海。   云层蓬松柔软,浅浅的金光像是流淌的蜂蜜。   漂亮到无法遗忘。   姜式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架,催道:“快走,我爸妈都走多远了,老年人都跟不上多丢脸……”   “害羞了姜姜。”牧楚为笃定得出结论。   “闭嘴。”   陌生的城市,熟悉的酒店。   姜式仰头望着眼前看不到头的高耸建筑,建筑风格过分相似,像极了自己曾扬言想要拆掉的那座酒店。   “挺会偷懒啊。”姜式小小声嘀咕,“叫你订酒店,你就订你自己的酒店,当出差了是吧?”   牧楚为冲他笑:“够勤俭持家吧?”   “小牧啊,这会不会太破费了?”姜爸爸犹豫的瞬间,门童已经过来接走了他们手中的行李,热情为几人带路。   牧楚为:“不会的,叔叔。”   “人家孩子都订好了,你就别说了。”姜妈妈要姜爸爸打住,而后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小情侣跟上来,才偏头对牧楚为说,“我知道你想让大家住得好一点,我们再啰嗦就是扫兴了,但你创业不容易……喏,拿着。”   姜妈妈说着话从她有些旧了的包里拿出一沓现金,塞进牧楚为手里。   牧楚为长那么大,第一次被长辈心疼。   他静静盯着那沓钱,怔在那里。   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直到服务生迎上来:“牧……”   牧楚为猛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冲他们摇了摇头,把钱推回给姜妈妈:“我抢的优惠券,很便宜的,可以用吧?”他问服务生。   服务生慌忙点头:“可以可以。”   姜妈妈有些惊讶:“什么券?还有这种东西呢。”   “年轻人的玩意咱不懂,跟不上啦。”姜爸爸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笑呵呵的,“以后要多跟小牧学一学才不会被淘汰啊。”   服务生一听这位大爷管牧总叫小牧,立刻开口:“酒店给用优惠券的客户都准备了果盘和红酒哦~”   姜爸爸:“免费的?”   服务生:“对,一会儿会送到房间去,请稍等。”   姜爸爸拍拍老婆的后背,挑着眉笑:“你看,你还说人家小牧不像会过日子的人,以貌取人了吧?”   姜妈妈:“是是是,就你会说。”   姜爸爸收回手,拍拍胸脯:“我就看好这孩子,我的眼光不会错。”   姜妈妈:“嘚瑟。”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电梯走。   牧楚为给了服务生一个赞赏的眼神,记下了工牌上的名字,一个合格的老板,会将赞赏直接变成工资条上增加的数额。   姜式将墨镜推高,斜睨着他笑:“优惠券不用验一下么?”   牧楚为突然揽住他的腰,使了点力道,在那腰间掐了一把:“你已经是共犯了,不许拆穿我。”   姜式:“谁跟你是共犯了?”   “叔叔阿姨拿我当半个儿子疼,就算冲他们,姜家这个门,我也是一定要进的。”牧楚为放下豪言壮语,表情看起来像电视剧里黑化了要加入宫斗的后妃一样嚣张,冷笑一声,“谁都拦不住。”   姜式愣了一下,被牧楚为搂着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合着我是拦路虎?!”   —— tbc 第142章   一家四口从热带雨林徒步回来,筋疲力尽。   姜式连衣服都懒得换了,进屋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浑身酸软。   “我先声明,我不是体力不如你们,我是发热期刚过……”   “弱不禁风嘛,我懂的。”牧楚为摸摸他汗湿的发尾,发现他后颈的皮肤被蚊虫咬得红肿,星星点点的,看着就可怜。   姜式懒懒抬手去抓:“我还以为跟你出来会很轻松,谁知道你居然破天荒地抓我去徒步,真可恶。”   “抓破了。”牧楚为一把握住他乱抓的手,打电话叫酒店前台送一管软膏上来,要尽快。   “防蚊液也不带。”姜式脸还埋在沙发里,看不见表情,声音听起来十分幽怨,“背什么帐篷嘛,谁敢住啊?”   “好啦好啦,我的错。”牧楚为哄着他,解释道,“你之前说想要帐篷,想进山里远离喧嚣,我一时急于邀功,忘记考虑现实情况了,下次不会了,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姜式根本不记得。   “你生日那天。”   敲门声传来,牧楚为走去门口拿药膏。   “你后来不是补送了个什么土特产嘛,我又没记仇。”姜式感觉到他的靠近,后颈一凉,药膏被缓缓涂抹开来,灼烧般的痒感缓解了许多,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牧楚为动作轻柔,抹得仔细,笑他:“阴阳怪气的,还说不记仇。”   “好啊,那我就记仇了。”姜式干脆承认,“你不会以为带我去林子里弄一身包回来就扯平了吧!”   “我怎么敢?”牧楚为撕开一片湿巾擦干净手,凑到鼻尖闻了闻,没了药膏的味道,才给姜式拍拍背,“我每次想送你小惊喜,结果都弄巧成拙,所以下次,索性直接问你好了。”   姜式撑起脑袋:“下次直接折现好了。”   牧楚为:“那得排到下下次。”   姜式翻了个身,膝窝搭在沙发扶手处,长腿挂着来回晃荡,问:“那下次呢?”   “下次……”牧楚为将人抱起来,姜式软绵绵躺在他胸口,牧楚为给他把外套换下来,一边动作一边说着,看似临时起意,“我们回去就办订婚宴好不好?把你认识的人都找来,我要所有人都见证你收下了我的戒指,这样你就不敢反悔了。”   实则蓄谋已久。   姜式:“心机这么重?”   “对呀。”牧楚为笑着去咬他的耳朵,“姜姜怕了么?”   姜式悠悠开口:“我想想……”   此时,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姜式接起来,是梁晚。   “李家那事,是不是牧总!”梁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梁晞想给他那姘头说情,叫我爸出手,你猜怎么着?”   姜式:“怎么了?”   “我爸叫他滚去客厅罚跪!”梁晚那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根本没打算藏,“狼狈为奸!活该!”   梁晚一提起他哥,话里总透着一股大义灭亲的冲动。   牧楚为脸贴着手机背面也听得一清二楚,失笑:“梁晚,叫秦勉别光顾着玩,也要多陪陪躲躲。”   “牧总?!”梁晚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怎么会知道秦勉在旁边?”   牧楚为:“那小子不来旅游还能是为了什么?”   梁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大你还在吗?”   姜式应了一声:“在。”   “我爸最近应该会逼梁晞跟李家断干净,免得引火烧身,所以他老人家看上去不大好惹。”梁晚压低了声音,“等他心情好一些,我再跟他提找何翌的事,放心吧老大,我没忘!”   姜式:“你陪着你爸就行,不用你找。”   梁晚:“那怎么行?保护老大人人有责。”   “谈你的恋爱去吧!”姜式哼笑一声,在梁晚害羞的支支吾吾声中挂断了电话。   “看来我得抓紧了。”牧楚为撩起眼皮子,轻叹道,“要是被梁晚先找到,我在老婆面前可就抬不起头来了呀。”   —— tbc 第143章   洗完澡,两人都累得不想动弹。   躺在被窝里,肩挨肩,纯洁地聊天。   姜式歪了歪脑袋,正好靠上牧楚为肩头:“其实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地里都是这么说我的,只是姓李的运气不好,被我听见了。”   “那他们就该管住自己的嘴。”   话里透着十足的狠劲。   可牧楚为也知道,纵使他再有手段,也管不住别人心里怎么想。   他垂眸望着依在他肩膀的宝贝,满眼心疼。   可姜式偏不楚楚可怜。   “他们背地里拿我当笑话,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我无所谓。”姜式轻哼一声,语气透着他独有的任性,“但你要记住,牧楚为,这是我为了跟你在一起才承受的,你得记一辈子。”   牧楚为侧过身,将人狠狠抱入怀里:“好,记一辈子。”   “勒死啦。”姜式抱怨着从那个令他窒息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勉强露出一双眼睛,眨了眨,“你不是最能花言巧语了嘛?怎么一到安慰人的时候就哑巴了?”   牧楚为手掌托着他光洁的后背,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凸起的蝴蝶骨,轻笑:“那要不要来猜猜这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   姜式十分不满地撇着嘴角,嘀咕:“还能说你什么?说牧总财大气粗,英明神武……谁敢惹你啊?”   “那是当面。”牧楚为松开他一点点,捏捏他垂下的嘴角,“背地里也不过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野心勃勃的野种罢了,怎么样?听了有没有好受一些?”   他笑得没心没肺。   “谁跟你比惨啊?”姜式瞪了他一眼。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牧楚为抚摸着他的眼尾,“其实我没那么有野心的,我也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姜式不开口,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争了,给金家当一辈子看门狗又有什么关系呢?”牧楚为说话时眼睛盯着姜式,又仿佛看得很远,姜式不确定,他看的,是不是那个本可以存在的未来。   看门狗。   “这下我们俩都是狗了,扯平了?”姜式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牧楚为也笑:“这算不算一种天造地设?”   姜式没答,只轻哼了一声,回望牧楚为的双眼,忍不住喃喃:“原来你也想过啊,以后。”   牧楚为闭眼点点头:“我们可以等呐,等老爷子如愿抱了孙子,把重心都放在栽培孙子身上,我到那个时候就可以慢慢卸任了……我们的小家,对金家就不再是威胁了,我们还年轻,能熬不过他一把老骨头么?”   那点湿润的光泽被牧楚为藏在了眼底。   姜式看不到,鼻子却有点酸了,低低回应一声:“嗯。”   “我那时候连房子都看好了,没市中心公寓那么闹,也没别墅那么郊区,绿化很好,附近有幼儿园,有学校……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牧楚为把脑袋深深埋进姜式含着暖意的肩窝,呼吸平稳,声音却变得冰冷,“可金予乘那个蠢货偏偏要动你,他敢动你……那我就哪儿也不去了,我偏要呆在那座庄园里,只要回忆起他家破人亡的那些片段,我就好痛快啊姜姜~”   “牧楚为,你病了。”姜式带着点轻微的鼻音,拍了拍肩头的那颗脑袋。   牧楚为满不在乎:“病了好久了。”   姜式在被窝里不轻不重地顶了他一膝盖:“你不抓紧看病,还挺引以为傲。”   牧楚为挨了一膝盖,还要被嫌弃。   “忘了,你又不痛。”姜式嘟囔。   他在抱怨,也在担心。   他时常看着牧楚为身上毫无意识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血流不止的道道伤口,他担心,却又无能为力。   “没有痛觉,但有别的知觉啊。”牧楚为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指尖抚到那浅浅的腰窝处,笑着压低嗓子,“我休息好了,宝贝……”   姜式没拒绝他,只在耳鬓厮磨间凶巴巴地放下一句狠话:“你他妈不准把自己作死了!”   “哪敢呀?我的小祖宗。”牧楚为亲亲他故作凶神恶煞的眼尾,“我现在可惜命了,抑制剂都用枸杞味儿的,养生。”   “滚!你他妈用过抑制剂吗!你都用老子!”   —— tbc 第144章   接下来的日子。   牧楚为给二老找了个当地导游。   姜爸爸姜妈妈背行囊爬山,跟渔船下海,玩的不亦乐乎。   年轻人反而没那么朝气蓬勃,姜式租了一辆小电驴,悠闲地载着牧总满街溜达。   夕阳下,街道旁的椰子树仿佛留住了夏日。   牧楚为两只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腰,整个人倾身过来贴在他背上,像只巨型树袋熊。   “知道你身价高!也不用这么怕死吧!”姜式迎风大喊。   两人头盔靠在一起,轻碰出哒哒的声响。   牧楚为:“我没坐过这种……没盖子的车。”   姜式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你是不是偷偷加速了?”牧楚为问。   姜式在头盔的掩护下窃笑,声音却装得一本正经:“没。”   “我都看到你的酒窝啦。”   “能看到?!”姜式惊讶,头盔应该能挡住他那个角度的视线啊。   “诈你的。”牧楚为又紧了紧手臂,不意外,“果然在使坏。”   “没有!”   天黑之后,夜市热闹极了。   摊子上挂着缤纷的小彩灯带,摆着新鲜可口的食材,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你去排一个,我去排一个。”姜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牧楚为环顾四周,人实在太多了,加上人生地不熟的,他担心走散,说:“一起吧。”   “那样多慢呀!”姜式抬手一拍他的肩,一脸严肃,委以重任,“你已经长大了,该独立了,去吧。”   “那你别跑远了。”牧楚为不放心。   他话刚一说完姜式就已经跑没影了。   牧楚为望着密集的人群认命地摇了摇头,乖乖去姜式指定的鲜榨水果冰沙。   姜式排的久了一些,买到的时候,热乎带着点儿焦香的海鲜烤串刺激着他薄弱的意志力。   他忍不住在走去汇合的路上偷偷吃了两串。   拿着纸巾反复擦嘴,做贼心虚地想,此事做得天衣无缝,牧楚为不可能发现!   等他悠哉地溜达到汇合地点时,惊讶地发现,夜市街被封了一小段路,四周围观凑热闹的人不少,看这阵仗,好像在拍戏。   姜式站在那里四处张望。   “你,过来。”有人叫他。   “哈?”姜式一头雾水,但在异国他乡突然听见母语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于是他忽略了那人不怎么礼貌的态度,走过去。   “临演做过吗?”那人穿着背心马甲,看着像副导演之类的人物。   姜式摇了摇头。   那人露出不太满意的神色:“哎算了,着急用人,你也没台词,去主角旁边晃悠一下,镜头好看就行。”   “啊???”姜式这时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被推搡着就到了镜头前。   “两百一晚上,这个点不包盒饭啊。”副导演提醒他。   “我在等人……”   “快快快!”导演不耐烦地催促。   副导演抽走姜式手里的烤串,随意丢在一边。   所有工作人员瞬间到位,一声ACTION!开拍!   主角似乎是个出道不久,公司力捧的小明星。   长得好看,表情生硬,三句台词NG五遍,姜式在他身边晃悠都走累了。   他余光瞄见牧楚为站在人群里,一脸悠闲地喝着冰沙,欣赏他演戏。   这家伙在偷笑!   姜式忍不住回头冲他龇牙。   导演立刻喊卡:“那个群演怎么搞的!什么玩意!”   “又不是我想来的。”姜式嘟囔。   小明星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对导演抱怨:“就是他晃来晃去的影响我入戏,烦死了。”   “?”姜式被他的厚脸皮惊住了。   “再来一条!”导演发话,不耐烦地冲姜式吼,“你步子小一点,大家的时间你浪费得起吗?给自己加什么戏?当群演的没点分寸吗?是你要出道啊?”   姜式不干了:“嘿,你他妈……”   见小祖宗脾气上来了,牧楚为赶紧现身,导演一见这尊大佛,两眼放光,瞬间连拍戏这事儿都给忘在一边了。   姜式得了空闲,立刻跑去寻找他没吃完的烤串。   美食当前,放这破剧组一马!   “牧总牧总,您坐。”导演让出自己的专座。   他看牧楚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移动的赞助金库,热情又殷切。   “我们这小打小闹的电影,牧总太给面子啦。”   牧楚为没什么表情:“哦,我就随便看看。”   导演满脸堆笑:“您看这戏您有兴趣吗?”   潜台词:有兴趣就投资一下。   牧楚为环视一圈,笑得耐人寻味:“我对演员有兴趣。”   —— tbc 第145章   导演安排工作人员千万要伺候好他的财神爷,不准有半点怠慢。   而后借着给演员讲戏的名义,凑近了压低声音问小明星:“你认识牧总?”   小明星答得模棱两可:“在一些场合见过。”   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导演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一听就明白了:“不认识没关系,你小子要走大运了。”   “怎么?”小明星明知故问。   导演:“人家冲你来的。”   小明星一双眸子眼波流转,却露出一抹不怎么在意的笑:“我又不缺富商追。”   “那算了?”导演挑眉。   “我也没那么说!”   导演好笑,冲他使了个眼色:“也别太做作,拍完这条,我会叫你去打个招呼,剩下的,看你造化咯,你知道牧总喜欢什么样的吧?”   小明星扬着下巴,得意地轻哼一声。   导演离开后,小明星瞥了离他最近的姜式一眼,趾高气扬:“喂,我刚才忙着入戏酝酿情绪,没注意,他带伴儿了么?我可不想白忙一场。”   姜式反应慢半拍:“他?谁??”   小明星不动声色往牧楚为的方向瞄了一眼:“牧楚为啊,你不认识啊?”   姜式反问:“你认识啊?”   小明星挑着唇角:“他都追到这儿来了,你说呢?”   姜式懵了:“啊???”   知道从他这儿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小明星没好气地嘁了一声,把他往后推搡了一些,不耐烦:“别挡着我。”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教养啊?”姜式直接开口问,语气真诚,甚至带着点儿对他教育环境的好奇。   “土包子,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小明星双臂抱胸,十分大度地原谅了他的冒犯,“不然一句话叫你滚出这圈子,连盒饭钱你都别想赚。”   姜式沉下脸:“但我心情不好,你最好闭……”   “诶,他又看我了吧?”小明星根本没听姜式讲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心情大好,缓缓撩起眼皮子斜睨姜式一眼,“告诉你,他就喜欢这个调调的,知道么?”   姜式满脸黑线:“什么玩意儿?”   小明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个好脸色:“内幕消息,你这种小角色当然不知道啦,他家里养的那个小Omega,就这逼样。”   什么?????????   简直危言耸听!   “你放屁!”姜式突然激动,“你他妈放屁!!”   小明星愣了一下,轻飘飘看他一眼:“你怎么也学起来了?”   姜式:“?”   小明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化妆镜,自顾自整理起刘海来,还不忘送他一句:“东施效颦。”   “妈的。”姜式夺过他手里的镜子,猛然往地上一摔!   四分五裂。   小明星大发雷霆:“你知不知道这多贵!把你卖了都赔不……”   “不知道。”姜式冷冷打断他,“但老子就没打算赔。”   小明星气急败坏,也顾不得这是公众场合大庭广众了,照着姜式的鼻子挥出一拳!   被姜式轻而易举偏头避开,他一把拽住小明星的后脖领,丧着脸:“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素质教育。”   片场鸡飞狗跳。   一旁的导演十分冷静,不但没让工作人员制止,反而有意无意地去瞄牧楚为的眼色。   英雄救美的戏码,得留给财神爷。   偏偏牧楚为一脸悠闲,看起来没有半点要冲上前救美的意思。   导演踌躇着开口:“牧总……”   “嗯?”牧楚为漫不经心。   “您看这要不要……”   牧楚为不咸不淡“哦”了一声:“我老婆很少发脾气的,但他现在不高兴了,想撒气,我这个做老公的就得让他撒个够,你说对不对?”   牧楚为说着,慢悠悠拿出支票本,签了名。   “损耗多少,你填。”   “老……”导演惊出一身冷汗,咽了口唾沫,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察看,“哪个啊?”   牧楚为眉心拧了起来,看他一眼:“当然是漂亮的那个。”   牧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导演擦汗: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嘛?   紧张之际,他猛然回想起之前与小明星的对话,小明星既然不认识,那临演……   他眼睁睁看着小明星从落了下风的形势转变成带着助理一起落下风,再瞄一眼牧总从容淡然的神态,丝毫不担心自家人受欺负的样子,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   导演连连拍手赞叹:“夫人气质出众,打起架来都身姿利落,潇洒飘逸,怪不得我们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   “当然出众。”牧楚为毫不客气地收下恭维。   导演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夫人对演戏有没有兴趣?”   只要把他的心肝宝贝拉进组,还怕他不投资?   导演在心底打着如意算盘。   牧楚为看破不点破:“你自己问他啊。”   导演:“他正在气头上呢,我……我不敢。”   牧楚为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敢啊?”   —— tbc 第146章   姜式有分寸,对付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明星,三两招制服,随便给点颜色瞧瞧就够了。   剩下的都是口头警告。   姜式把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腰间扯出来的皮带卷在手里,说:“再没礼貌,就抽你屁股。”   “你疯啦,这是大庭广众!”小明星嚷嚷。   “大庭广众我才抽啊,私底下抽,那不成兴趣啦?”姜式狠狠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自己考量咯。”   小明星:“……”   姜式拎着皮带一甩。   小明星慌忙改口:“行行行!你别乱来!”   “这还差不多。”姜式收了手。   眼看片场风平浪静了。   导演这才出来打圆场:“消消气,都消消气啊。”   小明星怕了姜式了,赶紧躲远点,往导演身旁靠,掩住嘴低声说:“这是个疯子,赶紧打发他走。”   导演冲他使了个眼色,要他闭嘴。   “牧总,这是我们这部剧的男主角。”   牧楚为点了点头:“你好。”   小明星没忘了牧总的喜好,丧着脸轻哼一声后,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嗯。”   “人家主动跟你打招呼,你要说什么?”姜式拽住皮带两头,狠狠一扯,皮革发出骇人声响。   “你好!”小明星条件反射。   可真会教孩子呢,他的姜姜。   牧楚为忍不住笑了。   小明星见他莫名其妙笑出来,笑容里还透着几分宠溺,一瞬间有了底气,开口问:“你笑什么?”   牧楚为侧过脸,居高临下看他一眼:“你问我?”   冷不防被他这么看一眼,小明星多少还是有点怵,可人设还得硬着头皮维持啊,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啊,再笑连你一起揍。”   牧楚为没恼,看他的眼神反而多了几分兴趣。   小明星:“看什么看……”   姜式眉梢一挑:“你再说一遍,你要揍谁?”   牧楚为的笑容更深几分。   小明星干脆对牧楚为下命令,他指着姜式的鼻子:“你先把他弄走,不然我懒得跟你聊。”   “看出来了。”牧楚为收回停在他脸上的目光,转头对导演说,“连模仿都如此拙劣,这样的人,真的能演戏吗?”   “什……”被点破的小明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刚才那阵肆意张狂顷刻间从他脸上烟消云散,只留下心虚的面红耳赤,以及满肚子懊悔。   “这……其实都是误会,误会。”导演总不能直说这位带资进组的我也没办法呀,只能笑着往回圆,“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二位都是真性情,之后合作起来也爽快。”   “合作?!”二人异口同声。   对视一眼,充满了嫌弃。   小明星:“我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导演握拳抵住唇清咳两声,小声提醒:“因为他是牧总的老婆。”   “他?!!”小明星僵直了脖子硬生生拧过去,多看了姜式几眼,依旧难以置信,“就他?!”   姜式以牙还牙,瞪回去。   “你对我夫人有什么意见吗?”牧楚为沉声,眼底的不屑逐渐变为阴沉。   小明星被吓着了,慌乱摇头否认:“没!”   他后撤两步,拉小助理过来挡在身前。   导演赶紧摆摆手:“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什么意思?”牧楚为不依不饶,半点都没有要让他蒙混过关的意思。   小明星躲在助理身后,瑟缩了一下:“我……”   “他的角色——”牧楚为看似随意一问,“姜姜想要么?”   小明星大惊失色:“?!”   导演:“别呀,这戏都拍好几……”   “你心思要真在拍戏上,这种货色你就根本不会用。”牧楚为一针见血,他眼底满是厌恶,“也不会动那种歪脑筋,学姜姜啊,你看他够格么?”   小明星被说得无地自容,又不敢吭声,一个劲儿地冲导演使眼色。   导演沉默不语。   姜式连连点头:“就是,我哪有那么凶神恶煞的?”   牧楚为凑近他耳边,低声提醒:“宝贝,先把皮带藏起来再说这话。”   姜式赶紧把皮带收在背后,摸摸鼻子。   小明星这时接了个电话,眼见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要当场委屈得泪流满面。   半点没了之前的傲气。   牧楚为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心下了然,搂过姜式的肩:“走吧。”   “怎么啦?谁呀?”姜式好奇。   牧楚为:“他老板呗,最迟明天,他就得飞过来亲自跟你道歉。”   姜式嫌麻烦:“那我要接受吗?”   “看你呀。”牧楚为一耸肩,“还有拍戏的事,你要真想……”   “那我不成潜规则靠陪睡换资源的咖了啊?”姜式不满。   “那不一样的宝贝。”牧楚为哄道。   “哪里不一样?”姜式半信半疑。   “你不换资源也得陪我睡。”   —— tbc 第147章   姜式一大早就接到爸爸的电话。   “爸,怎么了?”   “我跟你妈在酒店大堂看见明星啦,也不知道是谁,但是好多人围着呢,可热闹了。”姜爸爸语气里透着稚气未脱的兴奋,“你们年轻人不是都爱追星吗?要不要老爸去给你讨张签名?”   姜式眼睛都还没睁开就笑出声来:“你儿子不追星。”   姜爸爸:“那小牧呢?”   姜式懒懒趴在枕头里,手一抬,将手机往黏在自己后背上的某人耳边一贴:“喏。”   牧楚为:“?”   姜式:“我爸问你追不追星。”   牧楚为拿过手机来,礼貌答:“我也不追星,叔叔。”   姜妈妈在电话那头催促:“说完没有?”   姜爸爸解释:“孩子们不好意思开口。”   姜妈妈:“我看是你想凑热闹不好意思开口吧!”   姜式夺过手机,大喊一声:“妈你真了解他!”   “嘿臭小……”   姜式赶紧挂断电话。   可他们不追星,明星却追着他们来了。   这边刚挂断,牧楚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说是小明星背后经纪公司的老板已经领着人侯在门外了。   “见不见?”牧楚为问。   姜式:“都堵门口来了,还能不见?”   “行。”牧楚为挂了电话,把姜式稍稍撑起一点的身子又按了回去,指尖在他后脊骨光滑的皮肤上轻快跳跃,像在弹奏。   姜式回头:“不是说等在门口了?”   “等着呗。”牧楚为满不在乎,“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他那个角色,你有兴趣么?”   姜式摇了摇头。   牧楚为:“那导演人品不怎么样,业务水平倒还行,你愿接的话,我肯定要再找人重新审一遍本子,修改完,你的演员训练课程也差不多结束了,来得及进组。”   姜式震惊:“你怎么瞬间就换了一副经纪人嘴脸!感觉下一句就是‘我花了这么多钱栽培你,你票房要是敢不争气,就给老子去富商饭局磕头!‘”   牧楚为笑趴在姜式背上,下巴抵着蝴蝶骨下的凹陷处,说:“我花钱不就是为了哄你开心?什么富商饭局?你那小脑袋瓜里整天都装些什么啊?”   姜式绷着脸:“就是那种啊,把我们这些刚出道的新人码成一排,任你们老男人挑选玩乐的罪恶饭局!”   “首先,我从来没参加过那种饭局。”牧楚为立刻撇清,“其次,你还没出道呢宝贝,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狠心呀?”   “资本家的话,不可信。”姜式严肃声明,“我的演艺生涯昨天就结束了,出道作‘路人甲‘就是我的收官之作,感谢收看。”   牧楚为:“那我能窥见现场版,岂不是很幸运?”   “知道就好。”姜式翻过身来,仰面朝上,粉润饱满的指尖在牧楚为胸口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要不要给你签名?”   “签这里。”牧楚为拉着他的手往下滑……   房门打开的时候,门口的小明星脸色已经显露出疲态,他摘了墨镜,浓重的黑眼圈更是让这张脸雪上加霜。   姜式还穿着睡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久等了。”   小明星彻底失了昨晚片场的嚣张气焰,低声:“没……”   姜式大开房门,侧过身:“进来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经纪公司老板挂着笑大大咧咧朝沙发走去,自来熟地一把握住牧楚为的手,“牧总,今天来就是有一事相求!”   牧楚为微微皱眉:“松开。”   经纪公司老板丝毫不尴尬,收回手,笑容依旧灿烂:“昨天导演就给我说,夫人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我还不信,今天一见,哎呀那真是开了眼了,我签的那些演员算什么呀……”   姜式被夸得眉心直跳,他摁了摁眉骨,才缓解一些。   牧楚为冷漠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赞词:“你不会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替闯祸员工求情了吧?”   “啊?他啊?”老板指了指低眉顺眼的小明星,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嗨,他来就是道歉的,夫人不满意,我就让他从这行滚蛋。”   小明星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眼底的愕然不像是装的,大概这跟老板之前答应他的不一样。   牧楚为此刻倒有了几分兴趣,挑着眉:“那你想求什么?”   老板对身旁委屈巴巴的小明星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一双眸子紧紧盯住姜式那张脸,他双眼发亮:“牧总有兴趣让夫人走演艺圈的话,能不能考虑签到我公司来,夫人这条件,啧啧,捧不红我让员工吃键盘!”   姜式双臂抱胸:“你员工平时没少骂你吧?”   “连性子都这么辣!”老板连连称赞。   牧楚为脸色却不太和善了:“你的眼神很冒犯。”   老板笑着捂上眼睛:“抱歉抱歉,习惯了用观众视角去看艺人,老毛病了。”   姜式没半点心动,只默默翻了个白眼。   小明星都快急哭了。   只有牧楚为,听出了这话中的潜台词。   他在说:你家宝贝一旦出道成为公众人物,观众冒犯的目光只会多不会少,到那时候,他就不再是你能一人独占的心尖宠了。   经纪公司老板笑眯眯的,仿佛缺心眼似的满茶几找茶喝。   牧楚为眼神晦暗,半晌后,阴沉沉瞥了小明星一眼:“你记住,这角色是姜姜让给你的。”   小明星被突如其来的惊天好消息给砸懵了,呆愣在那里,只剩眨眼睛了。   老板推了他一把:“还不道谢?”   小明星突然九十度鞠了一躬,难掩激动哭腔:“谢谢牧总!谢谢夫人!”   “出去可别说你像我啊。”姜式丢不起这个人。   牧楚为将他记仇的宝贝揽进怀里,旁若无人地捏了捏他凶巴巴的小脸,忍不住道:“可爱。”   姜式狠狠一把拍掉他的手:“老子不要面子的?”   牧楚为只是笑。   老板看了小明星一眼:“长记性了?”   “我改!我都改!”小明星保证。   老板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朝两口子举杯,笑着说:“夫人哪天改主意了,想出道,一定记得找我啊。”   牧楚为冷脸:“滚。”   —— tbc 第148章   这次机票不是直达,中途转机,金尊玉贵的牧总又多遭一次罪。   在飞机上就忍不住向老婆讨要补偿。   不要脸,姜式在心里暗骂,衣衫不整地回到座位,前座的姜爸爸突然转过头来紧紧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心虚问:“干……干嘛?”   姜爸爸:“你们错过午餐啦。”   姜式咬牙:“都怪姓牧的!”   “怎么啦?”牧楚为笑眯眯地走回来,明知故问。   “午饭没了,你去要。”姜式没好气。   牧楚为伸手给姜式整理好歪掉的衣领,遮住锁骨的痕迹,凑到他耳边,笑声耐人寻味:“姜姜没吃饱?”   姜式:“欠揍是不是?”   姜爸爸:“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饿了就发脾气。”   姜式:“……”   牧楚为隔着衣衫摸了摸胸口的血痕,轻笑:“难怪小猫一关上门就挠人呢,原来是饿急了~”   牧总的经济舱美好体验又+1   回到熟悉的城市,梁晚来接机。   机场不大,一眼就能望见他。   戴着耳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对眼珠子随着人群滴溜溜转,做贼心虚的样子。   姜式走近:“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梁晚“嘘”了一声:“我社恐。”   “谁信呐。”姜式懒懒斜睨他一眼。   梁晚嘟囔:“你们干嘛放着牧总的飞机不……”   姜式猛地一把捂住他絮絮叨叨的嘴,冲满脸疑惑的爸妈讪笑:“别听他胡说八道。”   牧楚为装模作样地解释:“他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天真地以为飞机就跟私家车一样,人人家里都有。”   “?!”被捂着嘴的梁晚满肚子冤枉也只能化作含糊的呜呜声。   姜爸爸笑容亲切:“这孩子命好,长得就有福气。”   “命好不好还得看金主爸爸的脸色……”梁晚在姜式掌心里嘀嘀咕咕,偷瞄一眼,他家仰仗的金主爸爸正鞍前马后忙的不亦乐乎。   姜式在他耳边小声说:“牧总现在角色扮演正玩到兴头上,别揭穿他。”   梁晚扒下他松了力道的手:“扮演什么?”   姜式:“创业初期勤俭节约追梦人。”   “谁信啊?”梁晚嗤之以鼻,他戳戳姜式垂落的发丝间若隐若现的光泽——一颗小小的钻石耳骨钉,他问,“这玩意多少钱?谁家勤俭节约的好人给媳妇儿戴这东西?”   “手欠。”姜式胡乱一把拍开他,同时也好奇,“多少钱?”   梁晚讶异:“你不知道?!”   “没问过。”姜式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一旦知道了价格弄丢会有负罪感,你也知道,这些小玩意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不翼而飞的。”   “我不知道!”梁晚猛摇头,立刻撇清关系,“你耳朵上这个,够造这座机场了,你弄丢了可别找我啊!”   姜式突然啧了一声:“你看,这下弄丢该睡不着觉了,都怪你。”   梁晚大开眼界:“???”   什么人呐这是!   机场外,姜爸爸姜妈妈自己叫了出租车,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姜妈妈摸摸儿子的脑袋:“知道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过年带他回家里吃年夜饭。”   姜式还没说什么,牧楚为抢先开口:“一起回庄园吧,姜姜还是习惯跟叔叔阿姨住在一起。”   “孩子长大了,我们也该过我们自己的老年生活了。”姜爸爸拒绝的同时拍了拍牧楚为的肩,郑重其事,“下次见面,就得改口咯。”   牧楚为怔了一瞬,而后弯起眼笑:“好。”   “烦死啦,一趟车就见面了搞那么煽情干嘛!”姜式气鼓鼓地吼他们。   “走啦走啦,臭小子嫌咱们烦咯。”姜爸爸拉着姜妈妈上了车。   牧楚为知道老婆转过身去会偷偷吸鼻子,于是在隔着车窗玻璃对二老挥手说再见时刻意挡住了姜式,等出租车开远,才回身抱抱逞强的笨蛋。   “不哭不哭。”牧楚为细心哄着。   姜式嘴硬不服气:“谁哭啦!”   梁晚默默举手:“呜我……”   —— tbc 第149章   梁晚开着乐团的车,把他们带去了一间会所门口。   闪烁的霓虹招牌,看起来有点土又不怎么正经。   姜式调侃:“看不出来你还喜欢来这种地方消费啊。”   “才没有!”梁晚立刻反驳,“我是带你来看好戏的,谁知道牧总非得跟来……”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成了蚊子叫。   牧楚为腿上放着薄薄的笔记本,点开年底各种报表看了起来,头都没抬一下:“你们看戏,当我不存在就行。”   梁晚半掩着唇,悄声问姜式:“牧总这么粘人你怎么受得了?”   姜式失笑:“他虽然叫你当他不存在,可你讲他坏话他还是能听见啊。”   “啊?!”梁晚倒抽一口凉气。   “别担心。”牧楚为依旧盯着屏幕,宽宏大量地表示,“只要你能把秦勉那家伙带走,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梁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害羞起来,别过脸:“谁要把他带走……老大!你快看!”他突然指着车窗外大喊。   姜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冬天里穿着清凉打扮妖艳的小男生们挽着各色老男人进进出出,其中一个,十分眼熟。   那人染了一头金发,厚重的刘海几乎将眉眼遮住,只露出小半张脸,嘴里叼着半支烟,将老男人送上车后,敛起笑意,十分嫌恶地擦了擦刚才被摸过的地方。   “这不是那谁嘛?”姜式眨眨眼。   梁晚嗯哼一声:“咱们小李公子呀,就上次说你坏话挨揍的那个。”   “挺好,他也算是学会自力更生了。”姜式哼笑。   风水轮流转。   曾经羞辱嘲笑他私生活不堪的人,现在倒真活成了他口中不堪的模样。   就在小李公子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的瞬间,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紧接着,门口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记者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闪光灯冲着那张惨白的脸一阵猛照。   他愕然了一瞬,下意识转身躲避,抬起两只胳膊挡住整张脸。   “请问你牢里的爸爸知道你在干这种勾当吗?”   “你后悔吗?”   “你有过……”   他突然疯了一样攻击摄影机:“别他妈拍了!!”   他的崩溃疯狂仿佛养料一般滋养了媒体的兴奋,灯光变本加厉地闪烁,试图吸干他的血肉,将此彻底变成一场狂欢。   梁晚摇了摇头:“啧啧,看着还有点可怜了呢,但凡梁晞有半点担当,他都不会沦落至此。”   “你哥不是还为了他罚跪来着?”姜式想起来。   梁晚嗤笑:“我爸一提仕途,他就怂了呗,软蛋一个,我好歹还敢离家出走。”   姜式:“哟,出息了,什么时候的事?”   梁晚:“今天。”   姜式:“啊?!”   “我爸妈莫名其妙,最近明明都不安排相亲了,我以为他们终于消停一点了,结果!”梁晚激动得直拍座椅,“他们竟然在选日子,挑嫁妆,打算直接把我给嫁掉!”   “嫁给谁?”姜式不解。   梁晚:“不告诉我!你敢信我是他们亲生的嘛!!”   姜式不禁蹙眉:“这也太怪了。”   “我叫他们别想了,我有男朋友了,还没说是谁呢,他们竟然把我锁房间里关禁闭!”梁晚死死咬着嘴唇,“我就从窗户翻出来逃跑啦,我才不接受包办婚姻呢!”   姜式:“秦勉知道么?”   “离家出走的事还没告诉他。”梁晚垂着脑袋嘟囔,“他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又老实,又重视家庭,肯定要劝我回去的,还是别告诉他吧。”   牧楚为突然放下手机,笑了笑:“那你应该早说的,我已经告诉他了,怎么办?”   “牧总你也太记仇了吧!”梁晚离开家第一次感受到社会的险恶就是在此时此刻,说什么原谅,都是迷惑人放松警惕的手段罢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姜式有些担心。   “我打算先跟着乐团去外地跑商演,等风头过了再回家。”梁晚安排的井井有条,“我偷偷跟车跑,他们根本查不着。”   姜式:“你乐团的这几辆车肯定早就被盯上了,查到也只是早晚的事。”   “还是我们家姜姜逃跑有经验呐。”牧楚为忽然阴恻恻感慨一声,语气中满是遗憾。   “你还占理了是不是!”姜式眉毛狠狠一拧。   牧楚为立刻转移话题:“我帮你弄辆车吧,梁晚。”   梁晚受宠若惊:“那太好啦,你的车他们肯定不敢查!牧总你就是帮我打破封建枷锁的一把大锤!”   姜式气还没消,瞥见牧楚为的笑脸,没好气道:“他说你就是个锤子,你嘚瑟什么?”   “我没没没!”梁晚慌忙摆手。   牧楚为无奈笑笑,低头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那群记者离开后,只剩小李公子头发散乱地独自蹲坐在角落,狼狈不堪。   他抱着腿瑟缩,喃喃:“凭什么……”   路过的豪车落下车窗,悠悠飘荡出一声轻笑:“有脸做,没脸让人拍啊?”   他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如今,姜式悉数奉还。   说没有幸灾乐祸是不可能的,姜式自知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活菩萨,戏散场了,怎么也得赏他一句风凉话才舒坦。   “真精彩!”梁晚忍不住拍手叫好,“牧总忙着处理工作没看见真的有点可惜。”   “得了吧。”姜式一语点破,“那群记者怎么就莫名其妙冒出来了?”   对啊,连时间都掐得那么准!   梁晚突然回过味儿来:“难道……”   “是谁的手笔,真的很难猜哦。”姜式翘着二郎腿,撩起眼皮子似笑非笑地瞄了牧楚为一眼。   牧楚为回望他的眼眸,笑而不答。   梁晚的离家出走是临时起意,身上啥都没带。   作为过来人,姜式给他准备了一些日用品和现金。   “老大……”梁晚扑过来想要拥抱他。   被姜式拿胳膊肘顶开:“别磨磨唧唧的,还走不走?”   梁晚瘪着嘴点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往车库走。   “对了,还有个东西你也带上。”姜式脚步突然一顿。   梁晚:“什么?”   姜式敲敲车玻璃,落下来,露出秦勉那张耿直的脸。   “司机。”   —— tbc 第150章   偌大的庄园一下子空了。   姜式有些不习惯。   “只剩你咯。”他把小猫抱起来放胸口,沉沉的,软乎乎的,猫爪子在他睡衣上蜷起又舒展开来。   “那我呢?”牧楚为凑过来,小猫的宠爱他也恨不得抢一半,毫无绅士风度可言。   他拿来一个小炖盅,还温热,放进姜式手里。   姜式皱了皱鼻尖,不动声色地侧过一点点身子。   牧楚为清咳两声:“别又想偷偷喂给躲躲。”   想也没用,躲躲现在一看见燕窝就飞身蹦出三米远,挨一下边都嫌腻得慌。   姜式悻悻侧回身来:“躲躲都不喝。”   牧楚为:“乖乖喝了,看你手凉的。”   姜式拿指尖敲了敲小炖盅:“我以前那些手下败将要是知道我整天吃这玩意,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我面子往哪放!”   牧楚为忍俊不禁,哄道:“那你悄悄吃,我不让他们知道。”   姜式不情不愿端起炖盅,小瓷勺搅动两三下。   又放下。   他突然想起:“梁晚走之前对我说过一件事,很小的事,但有点古怪。”   牧楚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姜式接着说:“他说……”   “你吃完,我再帮你分析。”牧楚为干脆从他手里接过小炖盅,喂到嘴边。   这下姜式怎么也躲不掉了,干脆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你还挺难糊弄的。”他嘟囔。   牧楚为趁机捏捏他苦巴巴的小脸:“你敢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我敢么?”   姜式:“花言巧语。”   牧楚为:“梁晚说了什么古怪事。”   姜式“哦”了一声:“他说,他哥跟那小李公子分手那天,趁他爸心情好,他就提了要他爸帮忙查何翌行踪这事,他爸挺不高兴的,要他别瞎掺和大人的事。”   牧楚为眉尖不经意地一抬:“姜姜觉得哪里古怪?”   姜式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想了想:“其实做家长的不希望自家孩子多管闲事惹麻烦倒也能理解,可是……我就是感觉吧……他这反应挺怪的……”   牧楚为颔首:“他要是能把何翌亲手送到我这里来,不是大功一件么?对他来说,这是机会呀。”   “对!”姜式恍然,“对对,难怪我直觉哪里不对劲,明明是机会,他为什么偏要回避?还不高兴?”   “或许讨好归讨好,却并不想被我的事引火烧身,惹一身麻烦吧。”牧楚为轻抚姜式蹙起的眉心,缓慢抚平,说,“毕竟人家想要的很单纯,就是我的钱。”   “可真他妈单纯。”姜式嗤笑一声。   笑这些名流世家的所谓交情,虚伪得可笑。   “没事,本来也用不着他。”牧楚为薄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深沉,“监控排查是慢了点,但已经找到他最近一次露面的区域了,小半个月了,他一次也没有再出现,那他靠什么生活?所以他一定有同伙。”   姜式想起来:“会不会是他那个恋爱脑小男友?”   “查了。”牧楚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早分手了,那个恋爱脑现在不相信爱情了,一心搞事业,不碰Alpha了。”   “嗯?不错。”姜式还挺欣慰。   他虽然不明不白挨了一巴掌,但说到底,那家伙也是可怜人,都是骗子渣男的错。   “何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预感很快了。”牧楚为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夹在指间,“比起那种无关紧要的小人,我更想姜姜花心思在我们的婚宴上。”   “我又不擅长这些事。”姜式一想到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求婚,戴戒指,就头皮发麻,忍不住临阵退缩,“要不还是年后再……”   “姜姜,你不能让婚前焦虑战胜你的期待。”牧楚为义正辞严。   “我婚前焦虑?!”姜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因为花束的缎带颜色不对就大发雷霆还扬言要吞并人家公司的可不是我啊牧总!”   “那是气话。”牧楚为错开目光,低头浅抿了一口红酒,“但缎带颜色,很重要。”   姜式:“哪里重要?”   “我这辈子就求这么一次婚,任何一处细节,都重要。”   因为在意,所以偏执。   “好好好。”姜式举双手投降,“听你的就行,我想睡……”   他正欲起身,却被牧楚为拦腰一把抱了回来。   姜式没好气:“我都认输了,还想怎么样?”   牧楚为将他睡衣的领口扯开一点,端着高脚杯的手稍稍倾斜,红酒淌入锁骨下沉的凹处,瓷白肌肤作新杯,酒意温热。   “你的食补结束,到我了。”   —— tbc 第151章   筹备许久的盛宴终于如期在庄园举行。   宾客逐渐入场,庄园热闹起来。   知道姜式不喜欢应付宾客,牧楚为就让他在楼上好好休息,等晚宴正式开始再下来。   姜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身纯白西装精致简约,腰线紧束,双腿修长。   他极少穿正装,第一次试衣给设计师作调整的时候,走出来,牧楚为眸子都亮了。   “真好看,姜姜。”   姜式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不好意思,都没敢多瞄一眼镜子。   今天这么一看。   确实挺帅的,姜式冲镜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唇角。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自我欣赏。   打开门,是偷偷跑回来的梁晚。   门刚开一条缝,他就挤着门缝钻了进来,进屋立刻反锁房门。   这时才摘掉帽子,拿下口罩。   “怎么又鬼鬼祟祟的?”姜式好笑。   梁晚顺了顺气:“我爸妈他们在楼下呢,我怕他们看见我,我这可是冒着被抓回去包办婚姻的重大风险赶来的,情比金坚了咱俩!”   姜式点点头:“那要不一会儿叫牧楚为下来,换你上台?”   “别别别,别让我本就亡命天涯的苦难人生更加饥寒交迫了。”梁晚笑起来眼角弯弯的,“我还以为你会穿婚纱呢。”   “美的你。”姜式哼笑一声。   “那怎么是美的我呢?”梁晚晃了晃脑袋反驳,“明明美的是牧楚为,我最多也就是在角落里躲着偷瞄一眼,很卑微的!”   “越说咱俩这关系越不对劲了啊。”姜式清咳两声,有些别扭地开口,“不过说真的,谢谢你能来。”   “你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当然要来!”   “嗯!”姜式盯着他微红的双眼,笑了,“你怎么又一副要哭的样子?”   梁晚努力抿起唇,挤出一抹不怎么舒展的笑容:“我一想到你要答应牧总求婚,就有一种嫁女儿的不舍……”   “你少给自己偷偷抬辈分!”   叩叩——   房门又被敲响。   “!”梁晚像只受惊的兔子,迅速窜进衣柜里躲起来。   姜式笑他动作挺熟练啊。   拉开门,一个眼熟的小炖盅送至眼前。   姜式看了就倒胃口。   他接过来,随手往茶几上一放,再拿指节扣了扣茶几:“出来吧。”   梁晚探头探脑:“安全了?”   姜式笑笑:“放心吧,楼下那么多人,注意不到你的。”   梁晚重新戴上帽子口罩:“那我去找阿勉咯。”   “去去去,不妨碍你们谈恋爱。”姜式见他要出门,突然叫住他,“我也没啥送你的,要不你把这玩意吃了?”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小炖盅。   梁晚摇了摇头:“你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牧总亲自上来盯着你吃。”   “去吧去吧。”姜式晃了晃手,低头看一眼,闭眼憋气视死如归地一口气闷完了一盅,忍不住把舌头挂在外头吐着,“比昨天还难喝,你把这炖盅拿走,遇见他,就给他说我喝完了,别来烦老子。”   梁晚接过那小炖盅,故作恭敬地贫了一句“臣退了”,被姜式赶走。   他低着头,偷偷摸摸下楼,一直藏在阴影处。   秦勉用身子挡住他,让他趴在肩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躲躲。   小猫弓着身子在他们脚边蹭来蹭去。   紧接着,牧楚为也端着香槟走了过来。   秦勉很实在地掏了一个大红包。   “谢谢。”牧楚为开心收下,没跟他客气,又像个臭屁小孩似的,十分嘚瑟地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求婚戒。   “哇——”   “好了。”牧楚为只展示了两秒,啪的一声合上,生怕多一秒就被别人看走了似的,小气得紧。   “还没看清呢!”梁晚小小声抗议。   “以后在姜姜手上看吧~”   牧楚为垂眸盯着手里的戒指盒,笑得宠溺。   寒暄祝福过后,梁晚不负使命,将空空的小炖盅展示给牧楚为看:“老大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牧楚为收戒指盒的手突然一顿,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啦?”梁晚眨眨眼。   牧楚为眉头深蹙:“我今天没叫人给他送。”   秦勉:“?”   不对劲。   牧楚为拿出手机给姜式拨过去,竟然关机了。   怎么回事?!   一种莫名诡异的预感蓦地笼罩下来。   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怀着忐忑的心,扔下满屋子宾客,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朝着楼上奔去,猛地推开虚掩的房门。   姜姜消失了!   —— tbc 第152章   牧楚为此刻无比懊悔由着姜式的性子拆了屋内的监控,这下他查无可查,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牧楚为不敢打草惊蛇,一面云淡风轻应付满堂宾客,一面下令暗中封锁整座庄园。   一处一处摸排,在宾客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庄园翻了个底朝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牧楚为手底下的整个安保系统都在不动声色地运作着。   可牧楚为一想到这帮子蠢货的搜人能力,气就不打一处来,焦灼得像浑身被火蚂蚁爬过。   坐立难安。   “往好的方面想。”秦勉安慰他,“说不定老大只是逃婚了呢?”   梁晚直冲他摇头,用口型无声说着:“你还是别安慰了。”   牧楚为甚至没空去反驳他,只是紧紧攥着那只小炖盅,死死盯着那光滑的白瓷壁。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厨房工作人员的名单,给我一个一个核对身份信息!肯定有盗用假身份冒充进来的可疑人员!”   “是!”   时间倒回至一刻钟前。   那时,宾主尽欢。   庄园进出的车辆管理十分松散。   保安只随意对了一下登记的车牌与后座的贵宾,能对上,便直接放行。   “梁夫人好。”   梁夫人点点头,笑容亲切:“我忘了拿晚上要吃的药,出去一趟就回来。”   轿车扬长而去。   而姜式,就静静躺在后备箱里。   他被下了药,毫无知觉地昏睡着。   车窗关闭,梁夫人阴沉了那亲和力满满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生畏的冷漠眼神。   她身旁的梁晞突然开口:“不如直接给他来点毒药,弄死得了,何必这么麻烦。”   梁夫人淡淡瞥了他一眼:“蠢货,他要是死在庄园里,但凡是今天出现过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牧楚为的追查。”   梁晞低眉顺眼地“哦”了一声,不安地回身望了一眼后备箱,问:“那现在怎么处理?”   梁夫人优雅地挽起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姜式本来就闹出过那种不干净的传闻,要是订婚当天死在别的男人床上,牧楚为就是想查,也丢不起这个脸。”   “还是妈妈想得周到。”梁晞不得不服。   “做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们?”梁夫人细眉一挑,“出息点,才对得起我跟你爸爸的心血。”   梁晞笑着点点头。   车进了一处小树林,那里早就停好了另一辆不起眼的旧车,这车查不到梁家头上,把姜式转移到这辆旧车里,司机开走,之后梁家母子坐之前的轿车继续回庄园觥筹交错,静等着东窗事发就行了。   后备箱里的姜式紧闭双眼,脸色苍白。   梁夫人俯身,帮他扣上西装的扣子,又仔细擦掉指纹。   就当是送这孩子最后一程了。   “其实我不讨厌你。”梁夫人笑得温婉,悠悠叹了一声,“可你既然还没跟牧楚为结婚,那就不要挡了晚晚的路。”   该嫁给牧楚为的,是她的儿子。   她后退几步,示意司机关上后备箱。   司机垂着眼点点头。   “不要让我后悔帮了你。”梁夫人对他说。   司机扯出一抹令人胆寒的诡异笑容。   那口中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时间回到现在。   “查到了!”   下属查到名单里有一个人的身份信息是假的。   “真实身份还在查,跟被盗用身份的原主有几分相似,他们招人时只核对了照片,刚才经核实发现原主是正常人,厨房其他工作人员说那个人一直用手语交流,可能说不了话。”   牧楚为心下一惊:“何翌!”   一股寒意从他后脊爬上来,刹那间整颗心都冰透了。   他不顾一切冲进车库,开了一辆手边的车。   慌乱之下,丧失理智失心疯般往何翌最后一次露面的地方赶,车开到半路才猛然想起来,通知下属,对那片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之前是悄无声息排查,此刻是惊天动地翻找。   “但凡可疑的地方,直接闯!”   “可那里有很多工厂和仓库是归属于……”   “砸钱让他们闭嘴是我的事,把姜姜找出来才是你们的事,别搞错了。”   他冷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稍稍恢复一点理智。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开的,竟然就是姜式出过事的那辆车。   情况危急!他根本顾不上恐惧。   可车内的一切都令他窒息。   轮胎在雪地打滑,前行艰难。   曾经无助的后怕又在此刻牢牢绞死了他,再怎么也挣脱不掉。   心脏正一点点下沉。   他闯了记不清是第几个红灯,意识渐渐淡出大脑,越来越模糊。   此刻却突然迎来一线生机!   姜式消失许久的定位,出现了。   —— tbc 第153章   姜式在狭窄憋闷的后备箱里醒来,他浑身酸软,还燥热。   即使他还不清醒,身体的反应也足够令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单纯中了昏迷的药,而是发热期被人用药催了出来。   手脚都被紧紧捆着。   他现在的破烂身子,动动手指都费劲儿。   他艰难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额角冷汗密布,指尖颤抖,吃力地隔着西装布料给手机开了机。   等他终于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指进去一点点把手机推出来了,摁下牧楚为的号码……   一道刺眼的灯光刺激得他满眼泪水,睁不开眼。   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备箱被人打开,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指尖一空,手机瞬间被抽走。   紧接着,他听见啪擦一声脆响。   他的手机,最后向牧楚为求救的机会,被踩得稀巴烂。   他被人从后备箱里不太温柔地抱了出来。   天寒地冻,他的西装不保暖。   他正在一点点失温,嘴唇也流失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被粗暴地扔在一张硬板床上,砸得他尾椎骨生疼,连咳好几声,整个胸腔顿时传来剧烈的刺痛感,嘴里腥甜一片。   他听见,头顶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越来越急促。   姜式当然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迷人。   颤抖的睫毛还湿漉漉的,平日里野性不羁的双眸此刻泛着薄红,苍白无色的唇,唇缝渗出猩红夺目的血色,竟添了几分妖冶惑人的意味。   衬衫被撕扯开来……   姜式浑身哪儿哪儿都疼,也就顾不上胸口那点疼痛了,他想,管你他妈的是谁,等老子恢复力气,一脚踹爆你那为非作歹的二两肉!   所以他没做任何徒劳的反抗,静静躺着,等待四肢可以恢复一点点力气。   可那人却突然停了。   像是不满意他浑浑噩噩的模样,那人刻意抹开模糊了他眼眸的生理眼泪,蛮横地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直视那人。   姜式这才看清,原来是姓何的。   “是你啊……”   他苍白的唇扯出一抹嗤笑,满眼不屑。   没能从他眼中看见害怕恐惧,何翌十分不满。   于是他起身,在堆放满地的货物里翻找。   姜式这才看清,这是一间烟花爆竹厂房的仓库,原来这家伙这段时间就一直偷偷住在这里,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他。   何翌回来了,还满意地带回一卷鞭炮,他将鞭炮一圈一圈缠在姜式腰上,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把玩着引线。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姜式,那眼神像是在说。   “求我。”   不然——   跳动着的火焰一点点靠近引线。   只要他乐意,姜式就能被炸得皮开肉绽。   姜式咬紧牙关,使尽浑身力气依旧动弹不得。   “哥,刚才是我笑得太大声了。”   姜式服软。   他哑着嗓子,小口小口喘不上气的模样,看了倒真有几分可怜。   何翌随手扔了火机,猛地一把掐住他的颈子。   眼睁睁看着姜式在他手里脸色一点一点胀红发紫,双眼充血凸起,脖子青筋暴起,嘴里漏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再听着这声音一点一点微弱下去,手中的动静渐渐变小,他才扯出一抹满意的笑。   厂房外。   “就是这里,姜姜信号最后显示的地方就是这里!”牧楚为率领着一众人马破开厂房大铁门,风风火火扫荡进来。   任谁都无法阻拦。   “给我一间一间搜,一只老鼠都别放过。”牧楚为眼底的温度沉至冰点,阴狠得吓人。   他片刻都不敢停歇,跟着搜遍每一处角落,连机器里头都不放过,命人砸开亲眼看见才算数。   “牧总!那个方向着火了!”   烟花燃爆快得惊人,仓库瞬间被火焰吞没,化成一片火海。   这火燃得蹊跷。   工人们彻底失去秩序,惊叫着往外跑,现场混乱不堪。   牧楚为顾不得思考,逆着人群而上。   “还不能确定夫人在不在里头!”下属试图唤回他最后一丝理智。   “没时间确定了,你们想办法救火吧。”牧楚为说这话时,语气已然冷静了下来,迅速蔓延的火势在他眼底熊熊燃烧。   “牧总,万一……”   牧楚为只低低呢喃了一句“姜姜还在等我呢”。   就不顾一切地只身冲进了滚滚浓烟之中。   —— tbc 第154章   在何翌惊慌失措连滚带爬逃走后,姜式拼命攒下的那一点点力气,也只够用来挣脱腰间的鞭炮了。   他将头埋进枕头里,何翌留下的味道令他感到恶心反胃,但也好过被浓烟活活呛死。   温度越来越高,皮肤开始感到灼热。   脑袋开始眩晕。   人在绝境中会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本能。   姜式一激动滚下了床,肋骨砸得生疼,但因祸得福,不小心一同扯下来的被子正好可以蒙住脑袋,捂住口鼻。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还有一场求婚在等着他呢。   他不可以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他还没来得及试戴他的婚戒,他的新郎还在等他……   可不菲的纯白西服如今脏兮兮破破烂烂地挂在他身上,他蜷缩在角落,仰头望着墙上的窗口,半晌,又无助垂下眼,那点距离对他而言好高好高,怎么也够不着。   天花板上的东西扑簌簌在他身旁掉落。   轰然一阵巨响!   坍塌的那一刻,牧楚为来了。   浓烟熏得姜式根本睁不开眼,但他就是知道,那是他的Alpha。   他被信息素紧紧包裹住,颤抖的身躯终于有了依靠。   “姜姜。”牧楚为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从容,令他安心,“能站起来么?”   他轻声问,仿佛在闲话家常。   当温柔足够强大,便可以驱散一切慌乱与不安。   姜式缓缓点了点头。   “好。”牧楚为的声音温润而坚定有力,“你踩着我的腿爬上窗台,再拉我上去,好不好?”   “万一拉不动你怎么办?”姜式小小声嘟囔。   “试试嘛。”牧楚为耐心哄着他。   姜式抿紧了唇,他回过头,却被牧楚为捂住了双眼。   “别回头。”   姜式:“?”   “我现在又脏又狼狈,给我留一点面子吧宝贝。”牧楚为调笑着向他讨饶。   姜式知道他家牧总矜贵又讲究,但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现在是他妈臭美的时候吗!”   牧楚为笑着叼住他后颈的皮肉:“这么凶,看来是有力气了。”   这次,在Alpha的信息素安抚之下,姜式终于站起来了。   牧楚为单膝跪地,膝盖抵着墙壁,给姜式一个人肉台阶。   姜式踩着他顺利爬上了窗台。   寒风迎面吹来,凛冽,吹来的却是希望。   他蹲在窗上,回过身,向牧楚为伸出一只手。   “喂,你快……”   姜式的话一瞬间凝在嘴边。   这时,他才震惊发现。   一根类似钢筋的细长金属从后背到胸口将牧楚为刺了个对穿!   他几乎被活活钉死在了原地。   这是牧楚为冲进火场替他挡下的意外。   脑袋空白了半秒,他就反应过来,牧楚为出不去了。   黑色的昂贵西装透不出血色,浓烟滚滚,火海中他惨白的笑脸渐渐模糊……   姜式突然一阵鼻酸,气急败坏:“你他妈……”   像是听见了骂声。   牧楚为抬起头,带着歉意红了眼眶。   “抱歉啊姜姜,说好再也不骗你,食言了。”   “操!”   “最后一次了。”   牧楚为的声音渐渐微弱,消散在浓烟里。   “你给老子闭嘴!”姜式情急之下咬了舌头,疼得说不清楚话,语无伦次,嘶吼着破了声,“闭嘴!闭嘴就行!别他妈的闭眼!!”   “牧楚为!”   “你听,有人来了,火势变小了,真的,喂……”   “你别睡好不好?”   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他。   别睡啊……   姜式眼睁睁看着牧楚为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脑袋渐渐垂落下去。   他知道,他说什么牧楚为都听不见了。   他看看窗外白茫茫的雪地。   又转头看看弥漫着浓烈黑烟,滔天火浪吞噬着一切的仓库。   姜式狠狠牙一咬,往窗外探出身子,深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扯掉挂在身上的残破西装,用窗檐处的积雪浸湿布料。   一闪身。   又折返回了屋内。   他扯起被熏黑的被窝把自己和牧楚为裹在一起,把湿润的布料绑在牧楚为脸上,一个有点滑稽又简陋的口罩,看起来丑丑的,姜式忍不住笑出声。   又被自己的眼泪呛着。   又哭又笑,丢人他都不怕了。   高温几乎将他烤熟。   可他自己捂鼻子的那团布料却越来越湿。   他丝毫不温柔地扯过牧楚为没受伤的那一侧的胳膊,狠狠搭在自己肩头,撑起那具脱力的身子。   他自顾自从牧楚为口袋里摸出戒指盒,紧紧攥在手心。   拿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明知牧楚为已经失去意识了。   可他还是十分臭拽地开口,语气凶巴巴的,眼神却柔软。   “这次跪的不作数,下次重新跪,听见没有!”   —— tbc 第155章   牧楚为的私人医院,停车场。   孟卿低头看了一眼腕子上不菲的表,面上波澜不惊,可一下一下叩在车窗上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的焦躁。   一辆黑色豪车迎面驶来。   姜式下车,耷拉着眼皮子,擦拭着一把复古风格的收藏十字弓。   孟卿追上去:“姓牧的怎么样了?”   “你来了啊。”姜式笑笑,眼角没什么笑意地弯着,语气平淡。   “你把整间医院都封锁了,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能不能透个底,你到底想做什么?”孟卿眉头紧锁,与姜式的淡然形成鲜明反差。   姜式看起来,冷静得太不正常了。   “没死,祸害遗千年,他怎么会死呢?”姜式声音轻飘飘的,“走吧,我带你去看他。”   孟卿闻言总算放下心来。   可还是疑惑地望着姜式的身影,经过那辆车时,后备箱里突然传来剧烈响动,十分诡异。   孟卿不想假装没听见,狐疑地直视姜式的眼睛。   姜式没作什么反应,面色从容,垂眸斜睨后备箱一眼:“下雪天打猎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能贪玩,猎物太容易死。”   他也不避讳,坦坦荡荡打开后备箱。   赫然是奄奄一息的何翌!   姜式让人把何翌放出来,松开绑住手脚的绳子,姜式走过去,轻轻一拍他的肩。   被触碰的瞬间,何翌下意识剧烈颤抖。   姜式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跑。”   何翌衣着单薄浑身冻得乌青,冻伤的光脚踩在坚硬的地面,顾不上钻心的疼痛,拼了命地冲!   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见他跑掉,姜式也不管,漫不经心地跟孟卿闲聊着:“这家伙毁了我的婚宴,那可是牧楚为筹备了好久的心血,以你对牧楚为的了解,他会放过这家伙么?”   孟卿:“姓牧的睚眦必报,小心眼着呢。”   “就是啊。”姜式轻笑着感叹,“但我也知道,凭他一个人,连大门都进不去,他背后有人在出谋划策。”   姜式抬手,缓缓举起手中的十字弓,瞄准。   唇角勾出一抹灿烂笑意,酒窝深深。   “他不肯开口说出是谁,我就只能陪他玩玩咯。”   姜式说得不情不愿,语气透着些许无可奈何。   孟卿眯起眼:“我听说他被割了舌头,说不了话。”   “啊——”姜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脸无辜,“怪不得怎么折磨他都不说话呢,我给忘了~”   笑出声的同时,弩箭射穿了何翌的肚子。   一声闷响,重重栽倒在地。   孟卿不喜欢血腥味,他稍稍偏过头,避开那一地狼藉。   姜式兴致缺缺地绕开满地血迹,命人:“收拾一下。”   孟卿咬着唇,不讲话。   姜式走出几步,停下:“走啊,别让他等久了。”   牧楚为已经出了抢救室,静静躺在病房里。   重度昏迷,浑身插满管子睡着了,很乖。   “上一次我躺在那里,觉得很不好受。”姜式给牧楚为掖好被角,低垂着眼,“这次发现,守在病房外一样不好受。”   他自嘲地笑笑。   他每天都会抽时间回家泡澡,整理头发,换一套干净精致的衣服。   病床上这位爱讲究,姜式不想等他醒来那天,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狼狈疲态的自己。   “你陪他说说话吧。”姜式望着病床上双眼紧闭的人,眼神温柔,“他能听见,我知道。”   “他会醒过来的。”孟卿于心不忍,“你也放过你自己吧。”   姜式抿着唇笑笑,没再说什么,摸摸牧楚为冰凉苍白的脸,转身离开了病房。   孟卿走近,听着检测机器滴滴的声音,催促道:“赶紧醒过来吧。”   回应他的只有牧楚为氧气罩里浮起又消散的水雾。   “知道你这辈子从没这么清闲过,躺着偷懒呢。”孟卿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一眼病房外姜式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叹出一声,“可你这么宝贝他,怎么舍得让他活成你的样子啊?”   —— tbc 第156章   大年三十,年夜万家灯火。   病房里冷冷清清,姜式捧着饺子坐在病床前,伴着机器的滴声享用他的年夜饭。   “我爸妈好几天前就开始问我小牧爱吃什么了,他们还等着我带你回家过年呢。”姜式一连夹了好几个饺子塞进嘴里,满满的,鼓着腮帮子,“我不敢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怕他们担心,我只说你忙,临时要出差……”   饺子凉掉了,皮黏在一起,难以下咽。   姜式硬生生拿水灌了下去。   “他们叫我回家里吃年夜饭,喂你知不知道,我爸做的大肘子真的很好吃!”   姜式有些赌气,说话凶巴巴的。   说完又垂下眼,盯着速冻饺子鼻子发酸。   “我想着团圆夜丢下你一个人在病房里太可怜了。”   所以他拒绝了大肘子,拒绝了回家,借口说要陪着牧楚为出差,孤零零守在病床前自言自语。   像个傻子。   “我妈说,等下次回去,给我们包饺子,我妈包的饺子比这玩意好吃多啦。”姜式食之无味,又咽了几口水,就把餐盒放下了,他轻轻抚摸牧楚为的额头,说,“你也想吃的,对不对?”   吃饱喝足,闲话家常的时间截止了。   姜式开始聊正事。   “何翌招了,那个废物随便吓吓就全招了。”姜式用平静的口吻陈述,“不过你肯定猜不到,他背后是梁家在出谋划策。”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姜式笑出声来:“你还记得么?给老秦相亲那次,你闹脾气,非说梁晞看我的眼神有问题,图谋不轨,我那时候还当你小题大做,结果还真被你说对了。”   躺在病床上的家伙此刻要是能说话,尾巴都得翘上天。   “你有时候眼光毒辣得让人讨厌。”姜式哼笑,“不过人家图的可不是我这个人,是我这条命。”   “之前种种不合理,现在想来,都串上了。”   “为什么我们怎么都找不出何翌这个人,原来他早就被梁家藏起来了,从梁夫人知道我们还没结婚那一刻起,计划恐怕就开始了。”姜式摇摇头笑自己,“难怪停止给梁晚安排相亲之后,反而开始给他备嫁妆,挑日子了,我说怎么那么古怪呢,原来人家早就挑中你做儿婿了呀。”   牧楚为静静躺在那里,也不知能不能听见。   “知道你抢手啦,别嘚瑟。”姜式俯身,歪着脑袋趴到他耳边,“最近梁晚找我,我都没见,他肯定知道了,要替家里人求情,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连带着老秦我都不见了。”   姜式低头望着牧楚为苍白的面庞:“谁求情,我都原谅不了。”   “梁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我该怎么做,要是你在就好了。”姜式轻轻呵出一口气,眼神迷茫,“你会教我的,而且不会让我等太久,对吧?”   远处的烟火打断了他的话语。   烟花绚烂,更显病房内空荡落寞。   姜式抬眼望向窗外,玻璃隔绝了声响,烟花在他眸中静静绽放。   “好漂亮呀。”他感叹。   除夕的尾声。   姜式伏在床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有些困了。   闭眼之前,他捂着嘴悄声说:“这次你骗我的事,我不怪你了,赶紧醒过来吧。”   他的气息拂动牧楚为额角的发丝,轻轻颤动。   都快睡着了,姜式突然睁眼。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一圈,连门口都不放过。   在确定周围半个外人都没有之后。   他才含糊着嘟囔一声:“老公晚安!”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埋头趴下去,做贼心虚般的只露出一对涨红的耳尖,红得发烫。   此刻他感觉心跳声在寂静的病房里震耳欲聋。   怦怦,怦怦……   姜式捂着心口暗自懊恼,太他妈尴尬了。   却猝不及防听见一声。   “姜姜叫我什么?”   —— tbc 第157章   姜式猛然站起身。   牧楚为气息虚弱,嗓音嘶哑:“姜姜去哪……”   “你都听到了?”姜式黑沉着一张脸,走到沙发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牧楚为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姜式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咬牙切齿:“那就不能留活口了!”   看着他杀气腾腾地举起抱枕冲过来,死到临头,牧楚为平静地躺在那里,笑意更深:“戒指……姜姜戴上了……我还没来得及求婚呢……”   姜式抓着抱枕的手软了下去,轻哼一声:“好看么?”   牧楚为低声唤他:“靠近些。”   姜式把手凑到他眼前,来回翻了翻手,让他手心手背瞧个仔细,动作细心,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不耐烦地抱怨:“看够了没?一直举着手很沉的。”   “好看。”牧楚为笑得心满意足。   姜式把抱枕随手往椅子上一丢,坐下来,双臂垫着下巴尖,趴在牧楚为身边。   “我是不是应该叫医生进来?”   牧楚为缓缓眨了眨眼,表示赞成。   姜式伸手理了理他鬓角的发丝,呢喃:“可我还想跟你说说话,你一声不吭睡了好多天,我都快闷死了。”   他不是突然耍起小性子来,他只是太害怕这是除夕夜的一场梦。   “所以我不敢睡了呀。”牧楚为眼底透着温润柔软的笑意,“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我怎么舍得姜姜一个人?”   “晚了!”姜式冲着病人闹情绪,“凉掉的速冻饺子我都吃完了,烟花也放完了,什么都没了你才醒……”   “我补给你。”   “那你快点好起来,补给我。”   “老婆,我知道错了……要不还是帮我叫一下医生吧?”牧楚为开口,像是仗着虚弱在撒娇,他说,“伤口有点疼。”   “哦,哦。”姜式摁了呼叫铃。   他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疼了?!你有痛觉了混蛋!”   姜式激动到口无遮拦地乱骂。   “嗯。”牧楚为只是望着他笑,眼角弯弯的,满是宠溺。   他笑,姜式也笑。   两人傻呵呵地望着彼此笑红了眼。   “什么时候恢复的?一醒来就恢复了吗?”姜式好奇地绕着他的病床探头探脑,瞎转悠。   这模样实在可爱,牧楚为不禁笑出声,咳嗽起来。   “更早。”牧楚为声音多了几分颤意。   在那场大火里,他救下的不止他的姜姜。   更是救下了那场车祸里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缓缓闭上眼,眼角隐约湿润了。   终于,他能在夜里释怀地睡个安稳觉了。   何翌被捉住,事情迟早败露。   梁家此时正动用所有人脉关系网善后。   “去认错吧爸妈!别一错再错了!”梁晚痛心,他拼了命地乞求家人回头。   “没有回头路了晚晚。”梁夫人依旧优雅,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疲惫,“事到如今,只能鱼死网破了。”   梁晚红了眼睛:“我去求他们……”   “冥顽不灵。”梁先生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失望,“梁晞,带你弟弟去禁闭室,这次看好咯,别让他做蠢事!”   梁晞轻蔑地看一眼梁晚,嗤笑:“你还以为自己找到靠山了?等你的靠山一倒……”   “别说多余的话。”梁先生厉声呵止。   “怕什么?”梁晞紧抿着唇,“关系都打点好了,姓牧的这次别想耍阴招,扳倒他只是时间问题。”   可他们终究还是失算了。   牧楚为这次连阴招都懒得耍了。   当梁家人还在出谋划策的时候,窗外蓦地响起震耳欲聋的涡流声,抬眼看去,牧楚为在直升机上正襟危坐,衣摆随风轻扬,他眼底沉似死水,居高临下冲他们笑。   牧楚为随手一勾指尖。   顷刻间,梁家四人身上布满骇人的红点!   狙击手就位,牧楚为一个不高兴,一家四口全都得被活活打成筛子。   什么阴谋阳谋,牧楚为统统抛之脑后。   他偏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胆敢动姜式,就是这下场。   —— tbc 第158章   四人被邀请上直升机。   牧楚为伤还未痊愈,脸色苍白,更显眼瞳幽沉深不见底。   他靠在椅背上,手里松松握着枪。   姜式坐在他身侧,闭口不言。   “老大,我们只求一条生路……”梁晚眼巴巴望过来。   姜式只有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说:“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他浅浅看了牧楚为一眼,“他有分寸。”   “可他们是我家人……”梁晚埋下脑袋,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攥紧裤子的手背,那泪水有恐惧也有羞愧。   即使知道家人犯下弥天大错,他也做不到一人苟活。   梁晞吓得嘴唇煞白,牙关紧闭,生怕一张口颤意止不住地漏出来。   “哭什么?”相比之下,梁夫人优雅多了,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犯了错就弥补,哭有什么用?”   “弥补?”牧楚为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   梁先生:“能力范围之内,牧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家人犯了错,我就算是有把柄落在你手里了,肯定义不容辞。”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为官多年,梁先生深谙此道。   牧楚为敛了那不达眼底的冷笑,问:“什么条件,可以换我老婆的命?”   梁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姜先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仅凭何翌的一面之词,牧总不会就要求我们偿命吧?”   “就……就是!你还想杀人啊!”梁晞突然有了底气,狠狠瞪着眼。   梁先生依旧是那副亲和的笑脸,眼底透着晦暗不明的意味:“如果牧总肯接受道歉,我必定拿出诚意,如果不接受,我们梁家,也不是任牧总随意处置的小角色。”   牧楚为:“威胁我?”   梁先生笑着摇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把选择权交给牧总。”   此时空中出现了其他直升机。   盘旋环绕。   要求牧楚为放人的,还有媒体直播的,热闹非凡。   梁夫人从容瞥了一眼窗外:“你看,众目睽睽之下,牧总难道要当杀人犯么?”   她一句反问,铿锵有力。   可惜牧楚为根本不接她的话,越过她,直接看向梁先生,说:“既然说到选择,那我也给你出个选择题吧。”   夫妻俩默默对视一眼,不知道牧楚为卖的什么关子。   在他开口之前,两人都不敢随意应声。   牧楚为也不在意,自顾自抛出选择题:“偿命是必须偿命的,不过你们可以挑一个儿子偿命,剩下的三个人,我放你们走。”   梁晞猛然扑过来:“姓牧的你……”   被姜式一记窝心脚踹回座椅。   姜式稍稍抬腿,鞋底子抵着他的喉结,挑眉:“敢再动一下,我就替你爸妈做选择咯。”   梁晞面色铁青,捂着胸口抽疼得直喘气。   “选吧。”牧楚为两手一摊,枪挂在指尖晃悠。   姜式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所以他始终相信牧楚为有分寸。   比起刚重逢的那段日子,此刻的牧楚为,理智尚存。   勉强还有个人样。   梁夫人:“梁家任何一个人出了事,你都别想逃脱制裁。”   “谁说我要逃脱了?”牧楚为似笑非笑,把玩着手里的枪,调笑道,“我自己会去坐牢,不劳你们操心,监狱我都修好了,私人的,还带泳池呢。”   私人监狱,听起来极其荒谬,但在座的人了解牧楚为的手段,清楚地知道这反而最像是牧楚为能干出来的勾当。   躲几年清净换一条人命,怎么都不亏。   闻言,梁夫人沉不住气了。   见没有后路可退。   她面色不改,依旧从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偿命,本来就是我闯下的祸,不关孩子们的事。”   “不行。”牧楚为晃了晃食指,“梁晞,梁晚,选一个。”   挂在指尖的枪,转一圈,重新握回到手中。   枪口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比划。   “快点。”牧楚为不耐烦地催促,“一个人偿命还是一家人偿命?”   枪上膛。   梁先生:“别乱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三……”   梁晞转头向梁夫人求救:“妈!我不想死!”   梁晚双眼通红,难过又气极了:“那你早干什么去了混蛋!”   “二……”   梁夫人慌了:“反正都是偿命,我偿,我……”   “一……”   “梁晚!”   最后一刻,梁先生做出了选择。   —— tbc 第159章   “你怎么能……怎么能……”   向来优雅从容的梁夫人此刻竟是最语无伦次的。   梁晚此刻反倒不哭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寒。   “爸……”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双目沉如死水,毫无波澜。   一向严厉的妈妈直到最后一刻都无法做出选择。   而平日里最是疼爱他宠他的爸爸,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舍弃了他。   “你也不要怪爸爸。”梁先生侧过脸,不去直视梁晚的目光,他叹息,“谁叫你是Omega,迟早也是别人家的,就当……就当是为了梁家,委屈你一下了。”   梁晚惨白着一张脸,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父亲,从来没有爱过他。   “我不同意!他一个人选的不算!”梁夫人高声反驳。   “妈——”梁晞小幅度地攥住梁夫人的衣角,眉间紧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难道你想我去死吗?”   仿佛受委屈的是他。   “你还要妇人之仁到什么时候!”梁先生突然撕破了那层温和的笑脸,厉声质问妻子,眼中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梁夫人一时语塞:“我……”   “看来你们一家三口达成一致了?”牧楚为十分满意。   对准梁晚,缓缓举起了枪。   一家三口。   这四个字更是深深刺痛了梁晚的心。   绝望过后,梁晚无比平静。   他抬手擦擦眼泪,不想走得太过狼狈。   “我可以死,但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三口。”   他知道,这种幼稚的诅咒毫无威胁,甚至听上去有点可笑。   可他还是说了。   说完缓缓闭上了眼,反而释怀了。   活了二十几年,发现家人从没爱过自己,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姜式望着梁晚绝望赴死的模样,于心不忍。   他不解地看向牧楚为,用眼神问他,为什么?   明明梁晚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为什么反倒像是在惩罚他一个?   姜式越来越看不懂了。   牧楚为在他疑惑的目光里,扔了枪。   意料之中,可姜式还是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是他始料未及的了。   梁晞悄无声息地长舒一口气,默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窃喜中。   刹那间,狂风席卷。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电光石火之间。   牧楚为将梁晞从高空扔了下去!   梁夫人的惊叫声尖锐得刺痛脑袋。   “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牧楚为意味深长地看向梁晚,“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牧楚为半张脸陷在阴影里,英挺的鼻梁和下巴却晕染开阳光的弧度,亮得耀眼。   姜式默默收回‘他有分寸‘这句荒唐话。   连他都被吓得不轻。   他忍不住往梁晚的方向瞄了一眼。   梁晚嘴唇乌青,还处于愕然之中,没缓过神来。   “你!你……”梁先生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捂着胸口,恨恨瞪着眼,直挺挺靠在椅背上,几乎背过气去。   梁夫人想跟着跳下去,被一把抓了回来。   她目光如死灰,呆坐在那里。   “看来你的幸存,没有让他们感到欣慰呐。”牧楚为对梁晚说,语气充满遗憾。   梁晚渐渐敛回愕然的目光,自嘲地笑笑:“他们当然不欣慰,他们多希望死的那个能是我啊。”   直到此刻,姜式才恍然大悟。   牧楚为从一开始就猜准了他们的选择。   梁晚足够清醒的话,就能彻底摆脱这个家的拖累了。   而梁家夫妻,死了一个儿子,剩下一个儿子,恨他们入骨。   直升机平稳落地。   牧楚为双手合拢,十分配合地被拷上。   姜式大惊失色:“你他妈说要坐牢是真的?!”   这家伙竟然真的连退路都没给自己找!   “没事的姜姜,我不会有事的。”牧楚为轻声细语,安慰着他。   姜式急了,红着眼狠狠揪住牧楚为的衣领:“怎么可能没事!我他妈好不容易才守到你醒过来!”   另一边。   梁晚腿一软,被及时赶来的秦勉一把捞起,紧紧护在怀里。   面对镜头。   梁晚紧紧掐着大腿,颤抖着说:“哥哥突然失控,像疯了一样跳下来,我们来不及阻拦。”   “畜生!”梁先生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   被秦勉用胳膊挡下,这一巴掌使了十成十的力道,隔着厚重的棉服都能感觉到疼痛,若是打在梁晚的脸上……他简直不敢想。   “你再动他一下试试!”这是秦勉第一次冲长辈发火。   他是脾气好,但不意味着他的人可以任人欺负。   亲爹也不行。   梁先生面色铁青,破口大骂:“我梁家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帮着杀人犯!你也是害死你哥哥的凶手!”   梁晚睫毛轻颤,没有理会父亲的咒骂,只是微微冲着镜头一鞠躬,说:“我父亲受了严重刺激,神志不清,之后我会送他进最好的疗养院积极治疗。”   “你说什么?!”梁先生一口气没上来,原本铁青的脸涨得又红又紫,额角青筋暴起,“小畜生,你等着跟姓牧的一起给你哥哥偿命……”   “你闭嘴吧。”梁夫人眼神黯淡无光,她拨开遮了双眼的凌乱发丝,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她死死攥住丈夫的胳膊,“我只剩晚晚一个孩子了,我不会让你动他一下的。”   “什么意思?你要跟他合伙送我进精神病院?!”   梁夫人突然沉了肩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梁晚,侧过身对丈夫说:“犯了错就弥补,这是我们教给孩子的,现在该以身作则了。”   不久后,梁先生进了精神病院,梁夫人善后,财产她分文不要,只求最后见小儿子一面。   被拒之门外后,便失踪了。   梁家偌大的空壳,留给了梁晚一人。   而牧楚为,绑架恐吓罪名成立。   毕竟是现场直播,流程上的牢狱之灾不可避免,需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那日牧楚为被带上警车,他神态轻松,步履轻盈。   姜式问他:“是不是一早就连梁晚最终会反水都预料到了?”   牧楚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起被拷住的双手,轻轻抚摸姜式颊边的小酒窝,心满意足地笑了。   “再也没人敢欺负我的姜姜了。”   —— tbc 第160章   梁晚再次见到姜式,是在母亲的葬礼上。   彼时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伤痛仿佛都留在了过去的冬日里,轻飘飘的,春日的暖风一吹,就拂去了。   气温渐暖,姜式还穿着厚重的呢子大衣,大衣过分宽松,仿佛能透过布料窥见底下单薄的身体,似乎又瘦了。   烟灰色的大衣更衬得他肤白胜雪,眉间透着融不进春日的清冷,眼底那股子野劲儿倒是收敛了不少。   棱角仿佛已被磨平。   时过境迁,姜式整个人看起来更漂亮柔和了。   梁晚听说,牧楚为进去了,现在掌握话事权的人是姜式。   小姜总走到哪儿都前呼后拥,引人瞩目。   姜式献了花,低垂着眸子默默站在那里,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梁晚想上前打招呼,却顿住了脚步。   物是人非,他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谁知姜式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还好么?”   姜式浅浅一勾唇角,眸光莹润清透,仿佛连发丝都泛着温柔的光。   是梁晚从未见过的模样。   梁晚下意识点头,又摇摇头。   “我妈临走前,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曾经那个爱哭鼻子的梁晚,已经不那么爱哭了,他双手揣兜,仰起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到我死的那天,我也忘不了被家人舍弃的那一幕,我想,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带着遗憾面对死亡吧,是不是很自私?”   “你早该自私一点了。”姜式说。   “现在也不晚。”梁晚平静开口,“我爸求我,让他来见母亲最后一面,我不让,我觉得他不配,他那么恨我,我得对得起这份恨意啊。”   姜式没再继续那令人唏嘘的往事,而是抬手,轻轻搭上他的肩,笑着问:“自己说了算的感觉很好吧?”   梁晚也笑:“还不错。”   “秦勉呢?”姜式问。   梁晚的笑容腼腆起来:“他担心我情绪崩溃,这几天都是他在替我忙葬礼的事,我让他去补觉了……其实,我哪有那么脆弱?”   “愣头青也会心疼人了呀。”姜式笑得像个欣慰的长辈。   梁晚望向他的眼眸,来时的那点冰雪消融后淌作一湾清浅春水,有了些人情味儿。   他开口:“什么时候嫌家里冷清了,就来我这儿吧。”   姜式脚步顿住,笑笑:“我可不当电灯泡。”   梁晚端来两杯红酒,闲聊起近日的传闻。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宴会替一个服务生解围,那小男生……”   “长得有点像年轻时候的牧楚为嘛。”姜式顺势接过递来的酒杯,也接过他难以开口的话题,露出一抹了然的笑,“难怪邀请我去当电灯泡呢,原来是怕我犯错呀。”   梁晚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说,整件事可能都是刻意安排在你面前表演的,目的就是往你身边塞人,总之,谨慎一些不会有错。”   姜式点点头。   他说:“其实我根本没注意那人的长相,我帮他,是因为他有点像我。”   曾经的他,也是这么局促不安地被带入这与他格格不入的名流晚宴,任人宰割。   所以他下意识释放善意,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无心之举能在圈子里传得血雨腥风。   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见识了太多人心,自然也就看淡了。   只是流出这种传言,还越传越玄乎,什么替身情人都来了……   那位怕是难哄了。   姜式无奈,抬手与梁晚碰了一下杯,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就匆匆道别离开了。   梁晚在那高脚杯中看出些端倪,鬼使神差拿起来,凑近杯口轻嗅。   “卧槽!”梁晚惊呼。   姜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杯中红酒替换成了葡萄汁!   那是一座孤岛。   姜式乘坐直升机登岛,风很大,他下意识紧了紧呢子大衣的衣襟,裹紧了自己。   这是牧楚为的监狱。   姜式绕过门口的泳池,是的,这家伙还真说话算数,住进了带泳池的监狱。   不光泳池,别墅,酒窖,管家一应俱全。   管家迎出来,向姜式汇报牧楚为的近况:“原本安排好的乐团演出被先生推掉了。”   没错,这货甚至还修了一座音乐厅。   说是坐牢,与度假的唯一区别,就是牧楚为本人不能离开这座岛。   姜式无奈摇了摇头:“那他都在做什么?”   管家:“这些日子先生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我们也不知道。”   上了楼,管家敲敲房门。   屋内传来一声。   “晚饭放门口就行。”   姜式失去耐心,干脆直接推门进去:“闹绝食啊?”   牧楚为怔了一瞬,回过头:“你怎么……”   姜式:“我不能来啊?”   “怎么会?”牧楚为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扑过去将人狠狠搂进怀里,反应过来,又慌忙松了些力道,“你不嫌我这里冷清,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得你像进了冷宫一样。”姜式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现在的表情,肯定又在卖惨装可怜。   牧楚为抬手将他落在耳边的发丝挂去耳后,指尖的发丝沾染凉意,牧楚为刻意轻叹一声:“年老色衰了,进冷宫也是迟早的事。”   知道他意有所指。   姜式斜睨他一眼:“闲得慌了跟自己玩宫斗是吧?”   牧楚为:“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姜式装傻:“说什么?”   牧楚为低头,鼻尖在他耳朵蹭了蹭,低笑着问:“就不哄哄我?”   谁知姜式拿整只手掌捂住他的脸,一把将他脑袋推开,先发制人:“别惹我啊,我现在脾气不好。”   以前脾气好么?   牧楚为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只敢说:“我只是担心社会险恶……”   “再险恶我能做什么!”姜式眉毛拧起,凶巴巴的,“那种谣言外人信也就算了,你也信?我这样子就算真给我塞个男人我又他妈的能做什么!”   牧楚为自知理亏,难得一见的语塞,摸摸鼻子:“别生气呀宝贝,你不能动气的。”   “你最近把自己关房间里捣鼓什么呢?”姜式问。   牧楚为带他参观:“我觉得我有做木工的天赋。”   姜式瞥了一眼满地木屑,硬是没看出天赋在哪儿。   “副业?”姜式挑眉。   “我想亲手做一张小床。”牧楚为说着,拿出自己画的设计图给他讲解,“这里可以挂小玩具……”   别说,还挺像模像样的。   姜式稍稍抬眼,看见夕阳暖金色的光浮在牧楚为侧脸,凌厉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他讲起小床的每一处细节时,眼底浸满温柔。   再看看满地狼藉。   姜式不忍心打击他,说:“其实睡不了多久的,买一张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牧楚为铁了心要给自己找麻烦,人到中年,总裁改行当木匠。   姜式见他眼神发亮,盛满期待憧憬的光。   也不好再找退路。   他会心一笑:“那你做快点,我可等不了你。”   牧楚为在他额头落下近乎虔诚的一吻,从那件厚重的烟灰色呢大衣里将人剥出来,温热的手掌小心翼翼抚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你们哦,宝宝。”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