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订》作者:图南鲸   文案:欺负老婆后被退婚了。   ……   岑真白自小性子冷淡,聪慧认真,坏就坏在有个爱赌的爹,为了钱竟将他一个omega卖给霍家长子当媳妇。   第一次见面,岑真白就被霍仰的高大所震慑,alpha冷着一张英俊的脸,背着箭桶,身上的T恤微微汗湿,显出修长有力的线条。   霍仰对他极度不满,居高临下宛如在看垃圾,“不许碰我的床,滚地上去。”   岑真白被迫从市里最好的高中转学,在新学校他被孤立,蹲下捡起被扔了一地的书时,看到站在外侧高高在上的霍仰。   更是当了霍仰四年的专属受气包,顶替打架斗殴的罪名,送饭带水当保姆,陪罚抄书一个不漏。   还因alpha那该死的信息素失渴症,随时随地送上脖颈被咬。   但后来,霍仰捉弄人的兴趣竟落到了他身上。   趁他洗澡丢掉他的衣服,更衣室不小心扯烂他的纽扣,睡觉时把果汁洒他枕头上。   还用标记压他,看他被强势的信息素弄得抬不起头的样子。   ……   一日,霍仰看到岑真白的课本里夹了一张给他的情书,他勾起嘴角,恶劣道:“小穷鬼,真想跟我结婚?”   自此,岑真白越发努力赚钱。   霍仰:为了配上我,他真的好爱。   终于,岑真白郑重地来到霍家,把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   在alpha扭曲又期待的眼神中———   “我来退婚。”岑真白说。 ABO 先婚后爱 破镜重圆 追妻 HE 第1章 “乞讨滚去别家。”   滴答。   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费力地拎着猫的后脖子,翻过臭水沟的栏杆。   猫的脚刚碰到地面,就四肢生风地跑了。   水顺着少年的裤脚滴下来,打湿了一小片水泥地,岑真白脸上没什么表情,拿过一旁放在地上的书包和校服外套走了。   身上传来阵阵臭味,脏污在白色校服上异常刺眼,他在巷子路边找到了一个水管,不管不顾地往自己头上浇,冰得打了好几个冷颤。   可这股味道似乎淌进了他的血液,到了最后,他干脆一把脱掉上衣,放在水管下用力搓洗。   联盟二区的十一月份正是冬天冷的时候,风宛如一把把冰刀,刮过他单薄的脊背,穿过湿透的布料刺向omega的骨肉。   呼出来的白气变成冰霜,岑真白本来没打算去救的,只是站在栏杆旁看着,因为他只有一套校服,直到一个大爷操着浓厚的口音经过,“那猫叫一天了,吵死了!”   小卖部的王阿姨听见这呼啦啦的水声,连忙跑出来。   这水管在她铺子旁边,理所当然是她的,她一边心疼水,一边又怕岑真白报复,只能大呼小叫的:“可怜见哟!岑志斌终于把孩子打傻咯!”   岑真白没管她,自顾自往里走去。   路边堆满了垃圾,一些饭菜汁水顺着台阶往下流,逼仄的楼房完全隔绝了阳光,岑真白身穿白色校服静静走在阴暗下,像极了在下水道缓慢蠕动的白色蛆虫。   巷子最里边是一栋简陋的自建房,他和岑志斌住在二楼,还没靠近,就听见了房东一如往常地在催房租,“再给你三天,还交不上我直接赶人了!这都欠了多久了,四个月了都!”   岑志斌穿着个松松垮垮的藏青色背心,他一脸讨好地给房东递了一支烟,露出一口长期吸烟留下的黄牙,“诶哟您就再宽限一段日子嘛,要不是那死婆娘卷走了我所有的钱,还留下那畜生崽子,我至于这样嘛。”   胡说,岑真白一言不发,明明是自己赌没的。   其实岑志斌底子不算差,不然也搭不上那个貌美的omega,只不过后来发福,也不装了,相由心生,面容就变得猥琐了。   岑真白的妈妈只能说是清醒的,选错了alpha,及时止损,在遭了几次打后,毅然决然地连儿子也不要地跑了。   房东裤腰上挂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他叼着牙签,“宽你妈,就三天,没有钱,我连人带东西把你们扔出去!”   岑真白低着头,从两人身后走过,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岑志斌本来就烦,余光一瞥,在房东那受的气蹭蹭往上涨,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对着岑真白就是一巴掌,“畜生玩意!我放在桌子上的房租钱是不是你偷走了!”   alpha力气很大,情绪无常,岑真白被扇得跌坐在地上,嘴角立刻裂了,他耳朵嗡嗡叫着,却只想冷笑。   桌子上不是酒瓶就是烟头,哪来的钱。   岑志斌扯住岑真白后颈的衣服把人拎起来,吼道:“说,是不是你拿的,搞得你老子房租都没交上!”   房东见惯不惯,他们这边,棍棒底下出孝子,小孩不听话就得打。   岑真白鼻子底下流出一条血痕,他说:“没钱,没拿。”   见岑真白不配合,岑志斌越发恼怒,粗鲁地提着人上楼。   岑真白脑袋还晕着,手脚一下下地往楼梯角磕,很快就泛起了淤青。   房东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走了,腰间的钥匙发出叮当响。   说是出租屋,不过是三十平的小单间,潮湿难闻,墙壁发霉,地上堆满了烟灰和垃圾,无数蚊虫在积水上盘绕。   岑志斌不会去打扫,岑真白自然也不会,他熬了十六年,还有两年……   只剩两年,他就可以彻底逃离这里,去别的城市刷碗赚钱也好,一边兼职一边上大学也好,只要离开这里就行。   岑真白挨打时总是一声不吭的,他护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湿哒哒的校服沾上越来越多的灰尘与污渍。   直到牌友的一个电话打来,岑志斌才停了手,临出门前还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酒瓶摔在地上,差几厘米就砸到岑真白的眼睛。   很冷,岑真白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踉跄着站起来,他抬手想脱掉校服,却一下躬起了腰,一股钻心的疼自肋骨往外传递,他捂了捂,怀疑是不是被岑志斌踢断了。   走起路来才发现是哪哪都疼,他找了个盆,把校服泡了进去,再不洗干净晾起来,明天早上就干不了了。   洗手盆上方是一面沾满了白印的镜子,岑真白抬头,看镜子里的人苍白得犹如一具尸体,嘴唇被冻得乌紫,眼角一大片淤青,额头开了个口子,血迹已经流到鬓角了,连原本长什么样子都分辨不出来了。   岑真白重新垂下眼,血有点糊眼,他随手一抹,继续奋力搓着衣服。   结果衣服还没挂起来,门外忽然传来了许多脚步声,下一秒,门被岑志斌砰地一声打开。   岑真白扭头,首先看到的就是岑志斌喜笑颜开的脸,之后才是身后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人,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和四个几乎顶着门框的黑西装,压迫感极强。   岑真白瞬间就竖起了浑身的寒毛,进入警惕状态,他敏锐地感觉到,除了中年男人是beta以外,其他都是alpha。   中年男人看到岑真白的凄惨模样,也愣了下。   在场唯一笑着的就是岑志斌了,他第一次这样喊自己的儿子:“真白,赶紧收拾下东西!”   岑真白的视线落到了岑志斌手上的那一沓钱,还有外套口袋,裤子口袋,全都鼓鼓囊囊的。   中年男人看着他,说:“你好,我……”   岑真白没让他把话说完,他突然屈起手肘,依靠自己的体重狠狠往窗户撞去,哐当一声,碎片划过岑真白的手臂和脸。   两层楼的高度,他先是肩膀着地,后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到墙了才停。   薄薄一片的玻璃窗破了一个大洞,十六岁的少年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动作大戏,只留下男人目瞪口呆,“这孩子……”   岑真白咳嗽着,脚好像有点扭到了,但没有时间管,他跌跌撞撞往外跑。   岑志斌把他卖了。   而他是一个omega,总该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社会上,alpha占人口的百分之二十,虽说在《omega保护法》的实行下,omega人口占比由百分之五上升到百分之十,但有市场的地方,就有血淋淋的交易。   身后很快响起了交叠的脚步声,岑真白腿瘸着,自然跑不过成年人,这样的下场必定只有被抓住。   他咬了咬牙,忍着疼加速往巷子转角跑,那里是废品站,有很多纸箱,他把自己摔了进去。   那些人在路口停下了。   岑真白屏住呼吸,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血液里散发的信息素早就暴露了他的位置,但中年男人抬了抬手,制止了这场“追击战”。   “抱歉吓到你了,”中年男人就这么站在路口说了起来,他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也的确就是小孩子,“我是霍启上将的管家,霍启上将的儿子患了信息素的病,我们通过普查,发现你的信息素和霍仰少爷的百分之百匹配,也就是说,你的信息素对少爷的病有缓解作用。”   无人回应。   纸箱堆下,岑真白则被这一消息砸懵了头,他微微睁大了眼,霍、霍启上将?那个祖辈是第二星的开星元勋、世代从军、如今仍在一线的霍启上将?   虽然岑真白的身体仍紧绷着,但潜意识的,他的戒备心减退了一大半。   “霍启”这个名字就是有这种魔力,任随便一个第二星的公民听见了都会如此。   星元147年,二十多年前,第七星攻打第二星,一时间,炮火连天,血肉横飞,是年仅25岁的霍启带领38艘战舰逼退敌军。   岑真白两岁的时候,第七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霍启开着战舰在第二星上空连续盘旋了一个月,直接在空中击退,没让战火延续到地面上,是第二星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岑真白没有亲眼见过,但从小听周围长辈们讲神话故事般的讲过几百遍。   中年男人:“之后你就寄养在霍家,生活上的所有费用由霍家出,你可以继续读书,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仍旧是一片寂静。   “更不用担心我们做违法的事情,《omega保护法》在实施,具体的你可以等江嘉能主任回来后,和她面对面沟通。”   江嘉能,omega,霍启的妻子,在军队担任一级文员。   自《omega保护法》实施以来,外加omega的强烈抗议,大家慢慢地不再用alpha的姓氏去称呼omega,不再叫江嘉能为“霍夫人”。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中年男人都怀疑少年是不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时候,那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提一个要求。”   “请讲。”   岑真白知道,他压根没有选择,他没有成年,没有钱,没有住所。   十六岁的少年费力地从垃圾堆爬出来,站在阴暗处,只露出一点瘦削的下颌线,他说:“我要和岑志斌断绝关系,等他老了,我不会赡养他。”   男人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像在赞赏,“可以,我们这边会请律师帮你解决。”   —   岑真白没有行李,提着书包和湿淋淋的校服就可以走。   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想过来扶一下,却被岑真白躲过,他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你喊我陈叔就好。”   omega平平地“嗯”了一声,他第一次坐上这么高档的车,整个人缩着,尽量靠着门边。   陈叔察觉到,少年不是怕脏了这车,而是一直戒备着,估计一不对劲就要跳车。   二星贫富差距大,除了中心的那一小块,其余都不被富人放进眼里,甚至岑真白住的那一边被叫做贫民窟。   车程两个小时,岑真白就绷了两个小时,他看似盯着窗外,实则压根没关注外边的景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隔壁的男人身上。   漫长的一段路,车子停下了。   印入眼帘一栋五层别墅,岑真白捂着自己的肋骨跟着下车,佣人恭敬地接过他手上的两袋垃圾。   陈叔登记了他的虹膜信息,教他怎么用这个虹膜识别器,之后便进了别墅,留岑真白一人在外尝试。   别墅的大门很高,岑真白安静地仰了仰头,却看不到顶,大门之后的世界是否是另一个地狱,他不知道。   指尖有点发抖,被他硬生生按下,说到底,再怎么装冷静,也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罢了。   识别器传出声音:“好了你试试。”   岑真白回神,他学东西很快,指尖按下#号键,一束蓝光打在他的眼球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是一个alpha,omega敏感地察觉到。   “喂。”   那声音很冷,很硬,又带着嚣张与浓浓的不耐烦。   “乞讨滚去别家。” 第2章 “滚出去!”   空旷的地方风更大了,岑真白冷惯了,没有半点缩着身体,他回头,视线还要往上再抬个十厘米才能看到来人的脸。   陌生的alpha就站在他身后,眉眼英俊带着少年气,只是此刻真的很烦的样子,明明是冬天,身上却仅套着一件薄薄的运动T恤,插着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岑真白,背着的箭筒放置着几支箭,脚上穿着的白球鞋上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鞋印子。   岑真白没几件衣服,每一件都是洗了又洗,缝了又缝,从小学穿到现在,短了一大截。   此时此刻omega穿着一条洗到褪色的牛仔裤和开了线的黑色外套,外加刚刚又在地上打滚又钻纸箱的,脸和身上都沾着不少灰尘。   看着最惨烈的还要属脑袋,横七竖八地贴着白色纱布,额头一块,侧脸一块,扒开头发捂着头皮一块,弄得原本柔软的头发都逆方向炸起来。   脸颊和眼睛的位置高高肿起,几乎看不出原貌。   脸上还有血印子,可以看得出来努力处理过,但由于血迹已经干掉,所以无论怎么擦都黑黑红红的,像浅浅的胎记,一大片地刺在侧脸上。   的确是乞丐没错。   “听不见吗?”alpha不耐烦道,“滚开,别挡路。”   就在这时,门前的识别器滴答一声,伴随着机械声“虹膜识别成功,欢迎回家”的响起,alpha的表情立刻变了。   管家陈叔通过摄像头看到了外边的场景,连忙迎出来,“少爷,你回来了,这位是……”   “啊……”alpha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你啊。”   什么?   岑真白不解,突然,他闻到了一点浓烟的味道,像是在秋天这个季节,山火肆虐,烈焰焚烧着干柴树枝,霹雳吧啦作响,很呛。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哪里着火了,直到几秒过后,岑真白才反应过来,味道来源于面前的这个alpha。   alpha在不熟悉的omega面前不收好自己的信息素,其实是非常冒犯的一件事,要是释放的量再大一些,岑真白都能大叫“非礼”了。   年轻气盛的alpha在用这个方式告知岑真白他那不加掩饰的嫌恶,当然还有另一种意思———施压,好让对方识趣一点自己滚。   信息素之所以叫信息素,是因为不用开口,别人就可以通过这种外激素接受到许多不同的信息,开心的、讨厌的、不怀好意的、勾引的……   经科学研究,omega对于感情情绪和接受信息素的敏感程度是alpha的三倍高,是beta的16倍高。   曾经有十几名omega描述过,当他们感受到alpha散发出的恶意意味时,首先是心悸,再就是强烈的害怕,肩膀上仿佛瞬间被放置了千斤顶,重得让他们手指抬起来都难。   更何况两人是百分百匹配度,互相感知的连接只会更灵敏。   岑真白顿时心跳加速,omega脆弱的身体感知到了危险,发出高频尖叫,分泌的激素让他被动地染上恐惧。   还没成年的alpha身上的气息已经足够吓人,他冷声道:“滚。”   岑真白看到alpha攥紧了拳头,他思考,对方揍上来的话,他要不要躲。   管家道:“少爷,这是主任的吩咐。”   alpha半点不听,英气的轮廓越发冷硬,蔑视地看着岑真白:“我说滚。”   信息素越来越重,像座山一样砸过来,岑真白仍然心悸着,可他表面平静,与alpha对视几秒后,转身走人。   陈叔哪能让人走,连忙上前一步堵住岑真白的路线。   就在这时,alpha的手机响了,看表情,他原本不想接,可看清来电人后不得已把手机放到耳旁。   那边的人似乎是说了不合心意的话,总之alpha的表情越来越差。   好半晌,电话才挂掉。   “操。”alpha冷着一张脸,暴躁地薅了一把头发,之后也不看岑真白,自顾自侧身进门。   经过时,肩膀撞到了岑真白的。   岑真白感觉一块硬铁直直地撞了过来,冲击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脚踝本就崴了,这下没站住,直接摔倒在地上。   alpha头都没回。   肩膀发钝地疼,但omega的表情变都没变过,他半垂着眼,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自己站了起来。   陈叔反射性伸出手想扶,“没事吧?”   alpha离开后,犹如千斤重的威压消失了,岑真白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躲开,他摇了摇头。   “少爷脾气不大好,”陈叔说,“再加上得病之后,很多omega都蓄意接近他……”   岑真白不太在乎,陈叔的话从他的左耳进到右耳出,完全没入脑子。   陈叔道:“主任说我们直接进去就行,脚还好吗?”   岑真白点头,脚踝更痛了,瘸得更厉害了。   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悄无声息。   别墅前有一大片草地,草叶茂盛翠绿,养得很好,建一个四百米操场绰绰有余。   陈叔带着他坐上自动驾驶车,平稳地越过草坪,在门口停下。   诺大的别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alpha也不在,估计回房间了。   房子和岑真白想象的富丽堂皇或简约冷清不同,装修风格算得上温馨,地板和家具大多都是原木,浅色的胡桃木,色调非常舒服。   放眼望去,清新的颜色也很多,餐桌上的几株兰花,门口旁的一棵小叶子树,电视旁的不知名竹子。   点点生活气息,让omega绷了许久的精神无意识放松了一点。   陈叔听从江嘉能安排,叫来了私人医生,重新给omega处理伤口和检查脚踝的伤。   好在只是崴脚。   原本还想全身检查一遍,可岑真白看到布满了整个房间、一个个都不认识的仪器,说什么也没有放下警惕。   僵持之下,陈叔只好作罢,他将omega带上三楼,一一向他介绍。   “二楼是游戏厅、唱歌房等娱乐场所,三楼是你和少爷的房间,四楼是会议室、书房等办公场所,五楼是霍启上将与江嘉能主任的房间。”   岑真白跟着陈叔上了三楼,第一间房房门紧闭,估计是alpha的,继续往前走大概六七步。   “这是你的房间。”陈叔说。   omega抬眼望过去,一片米白,温和的灯光,暖白的地毯,奶黄的窗帘,床铺柔软干净,一看起来就很舒服,仅仅是看着,就让岑真白有些想睡觉了。   房间的格局、摆设与装潢全部同霍仰的无异,进了门后还分为三个空间,左手边是独立的卫生间,右手边是衣帽间。   陈叔没有再打扰他,只和他说晚些会叫他吃晚饭。   三楼剩他一人,岑真白站了好一会,才把他手上拎着的脏兮兮的袋子放在门口,他脱下拖鞋,光脚踩在厚厚的米白色地毯上,上好的羊毛温柔地包裹着他的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里。   他慢慢地摸着床被,沿着床头到床尾,手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   岑真白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那边没有这么好的房子,更没有这样上等的布料。他们那边是铺满油污的脏滑地面,发霉发臭的木板床,光明正大溜达的蟑螂与千足虫。   许多在贫民窟里的人挣扎着,不说在新兴区富人区,努力一辈子在平民区买房子也好,可他们永远都逃不出去。   岑真白面朝下地倒在摆放在中间的大床上,床垫下陷,却又足够有支撑力,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好闻清香的味道,他情不自禁地用脸来回蹭了几下。   明明能给个储物间就很感谢了。   很快,他听到有人上来敲隔壁的房门,“少爷,吃晚饭了。”   紧接着轮到他。   岑真白在房间里呆了一分钟才出去,不想和alpha碰上。   没想到霍仰直接没下来吃饭。   岑真白什么都没问,从头到尾安静吃自己的。   饭菜很美味,但因为身上的疼痛和陌生的环境,导致他没有什么胃口。   就在他放下筷子时,alpha从楼上下来了,换了套衣服,简单的棒球服外套和黑色工装裤,虽然那张脸臭得不行,但仍然无法掩盖少年身上的那股恣意劲和嚣张气势。   霍仰略过众人,径直走向门口。   陈叔说:“少爷,门禁是八点。”   “别管我,”alpha声音里满是不耐,“现在到八点了吗?”   之后“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满屋寂静。   岑真白也实在吃不下了,说了一声便回了房间,他从书包里拿出试卷,开始刷题。   alpha有没有在八点前回来他不知道,他太累,写着写着,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都忘了。   “吱。”   岑真白皱了下眉。   “吱吱吱……”   老鼠来了,岑真白困倦地动了下,没了声音。   他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地板上传上来,应该是岑志斌喝酒后吐了满地的呕吐物,要不是岑志斌打洒了好几个星期前的泡面桶。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人一不动,老鼠又出现了,好像有三只,一一蹭着岑真白的头发过去,在身上爬来爬去,好像在找吃的。   又痒又恶心。   手指一痛,老鼠找不到吃的,开始吃人,将岑真白的手指咬了个对穿,他感觉到尖锐肮脏的啮齿在他的指头进进出出,一点一点地吃掉他的血肉。   脸上也来了一只,脚正摁在他的眼球上,恶臭味堵住他的鼻子,呼吸不畅。   老鼠左嗅右嗅,湿湿的鼻头点来点去,好像在找哪里下口。   哦找到了,从眼皮开始。   “咔。”   一支笔被他扫下桌。   岑真白直接被吓醒了,他猛地睁开眼,对上面前的台灯时愣住。   呆了起码几分钟,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出租屋了。   omega缓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皮,能感觉到上边有印子,估计是睡着之后压到笔帽上了。   这一吓,岑真白再无睡意,打起精神把五张卷子写完,原本还想写点额外的,可实在撑不住睡意。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精神已经非常疲惫了。   再次清醒,已经到了早上,陈叔在外边敲门,喊他吃早餐。   岑真白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利落地下床洗漱,然后拿上昨晚收拾好的书包下楼。   仍旧只有他自己。   他看到陈叔在厨房不知道忙活着什么,想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落了座。   早餐非常丰盛,炒鸡蛋、蔬菜卷、猪肉饼和一杯满满的热牛奶。   忽然,陈叔说:“真白,厨房的水管漏水了,我一时走不开,能麻烦你去喊下少爷起床吗?要迟到了。”   岑真白不想。   岑真白站了起来,“好。”   他来到三楼,alpha的房间静悄悄的,听不见里边有一丝声响。   最后一丝期待破灭了,岑真白倒不是害怕霍仰,只是觉得麻烦。   手指微微蜷起敲门,没有人回应。   岑真白稍微用了点力气,门却“咔哒”一声,从虚掩的状态变为露出一点小缝,又顺着力道,材质顶好的门丝滑地往里开了一大半。   他怎么都没想到,看起来个人领地意识那么强的alpha,睡觉竟然不锁门。   床就在房间中间,因此岑真白一眼就能看到,裸着上半身的alpha半抱着被子,被扰了清梦,死死皱着眉,正满脸起床气盯着他的方向。   岑真白:“你好,陈叔喊你起……”   alpha一开始目光还没聚焦,在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的时候,脸色差得像是有人往他房间泼屎,他骤然发难。   岑真白只觉得眼前一闪,他下意识先闭上了眼,紧接着就是额头一阵剧痛。   枕头狠狠地砸到他脸上,但里边还夹杂着什么东西,尖锐的、坚硬的、冰冷的。   “哐当”一声,一把车钥匙滚到地上。   所有事情发生不过在三秒内,岑真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滚出去!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omega的鼻子很灵,岑真白嗅到了一点血腥味,好像有点濡湿,他抬手一摸额角,应该是被岑志斌打的伤口又裂了。   alpha的眼睛黑沉沉的,在昏暗的房间里很亮,声音低狠冷硬,“我他妈让你滚,没听见吗?”   岑真白没说话,下去了。 第3章 “发病。”   岑真白去了趟洗手间,他揭开额头上的纱布看了一眼,只是渗了点血,他利落地换了一个新的。   水管好像修好了,陈叔正在擦手,“少爷醒了吗?”   岑真白摇了摇头。   陈叔看了一眼手表,急急忙忙地往楼上跑。   岑真白把餐碟放回厨房,然后背起自己的书包,在门关处穿好鞋等陈叔。   omega清清瘦瘦,只穿着一件里衣和校服外套,立在那跟薄薄一片纸一样,被风吹一下就能飘走。   经过一天,昨天被打的伤看着越来越严重。   嘴唇干裂,眼睛肿着,黑紫的淤血上布满血丝,几乎看不出原貌,带着点畸形的丑陋,只能从那宽大的领子底下,窥见那一小截苍白的颈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学校,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出这个小区。   如果有人送他就跟着去,没人送他就问问哪里有公交车可以搭。   过了一会,陈叔和霍仰下来了,alpha懒散地趿拉着拖鞋,半睁着眼睛,瞥到omega时,厌恶地挪开视线。   睡过了头,早餐是来不及吃了,陈叔提上装好早餐的保温杯,他看到岑真白的着装,一愣,思考两秒后懂了,解释道:“真白,你不去原来的学校了。”   岑真白刚要开口,闻言更是懵,“什么?”   alpha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越过岑真白去穿鞋。   “我们给你办了转学手续,”陈叔说,“但还没有那么快下来,所以这几天你就先在家里休息。”   岑真白哑着嗓子问:“转去哪里?”   “星际立高,少爷也在。”   岑真白听说过星际立高,里边的学生都不是普通人,父母不是贵族就是政客,不是明星就是富商,还有就是连第二星也要保护的未来继承人,像霍启上将的儿子霍仰。   因此星际立高的所有都是最顶级的,无论是设施抑或餐食,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安保条件。   万一被其他星球的人绑架抓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岑真白这一刻猛地想起来,当时只说了他的信息素能给霍仰治病,他却压根不知道霍仰是什么病,要怎么去治。   他以为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要多做一样事情,其余的所有都和以前一样,包括上学。   到底是还小,再怎么成熟,也无法什么都深思熟虑、面面俱到。   “可以不转吗?”岑真白小声问,“我可以自己上下学,有什么事也可以赶过来。”   岑真白是真的不想转学,一中是二区师资最好的公立学校,他初中拼命学才考上的,况且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了,他不想浪费一秒钟去适应新老师的讲课方式。   他在岑志斌手下死死忍着,也不过是为了一年后的那一场考试。   考上了,成年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这里也一样。   陈叔说:“抱歉,这不是我可以决……”   “那就滚啊。”一声打断陈叔的话。   刚睡醒,alpha嗓音沙哑,他拖长声音阴阳怪气道,“滚了不就能不转了吗?”   岑真白闭上了嘴,他看了一眼alpha,这生猛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生病了。   不知哪里又踩到了霍仰的雷点,他蓦地暴怒:“操,别他妈看我,恶心!”   门被大力拉开,冷风瞬间席卷了omega的身体,之后又瞬间归为寂静,霍仰再次摔门而去。   陈叔要去送alpha,也跟着离开了。   房子安静下来,岑真白看着门发呆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背着书包重新上楼,他把书包放在书桌旁,在椅子上坐下了,看着台灯又是放空。   他突然有点迷茫,有点害怕,但又不知道这些情绪源于哪里,只能干坐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着指甲旁边的皮,一点点撕下来。   就这么在霍家过了两天,omega每天准时下来吃早餐,把那几张卷子反反复复地写,把那几本教辅书反反复复地看。   除了吃饭洗漱,他一刻不停地待在房间里。   晚上睡觉也睡得不好,浅眠,总是醒,他梦到自己飘起来,脚踩不到实地,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里边穿,他看不到前边有什么,是什么。   又倏地下落,从云层掉到另一片黑暗虚空中,失重感让他猛地睁开眼。   第三天的时候,陈叔帮他从一中收拾了所有东西,全部带回了霍家。   岑真白这才开始有点不同的事做———做不同的卷子。   第四天,第五天。   岑真白和霍仰完全碰不上面,除了有一次,omega出来上洗手间,恰巧碰上一样出房门的alpha。   但很快,岑真白就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第六天,陈叔和他说,在外出差了半个月的江嘉能主任今晚回家。   于是岑真白不知怎么回事,像是有一件事没做一样,不自觉地焦虑起来,他注意力第一次有些不集中,看了好几次时间。   终于,晚上八点,他听到了楼下的热闹声音。   岑真白也出了门,他一步一步下楼梯,客厅的全貌一点一点地露出来,他见到了那个第二星无人不崇拜的强大女性。   的确是江嘉能,上过好几次联盟频道,岑真白不会认错。   江嘉能身姿挺拔,长发利落地扎成了马尾,正在同霍仰说话。   omega都是很敏锐的,她见到了楼梯上的岑真白,大方地抬起手来,笑着挥了挥,“你好呀,我是江嘉能。”   霍仰冷笑一声,看着是完全不想同岑真白待在同一空间,于是从另一边楼梯回房了。   岑真白走到江嘉能面前站定,后者甚至比他还高一点。   这个身高,在女性omega里边非常少见,足足有175。   江嘉能在军队里工作,一股干练的气息,笑起来很温柔,沉下脸又很严肃,因保养得当,反而像一个知性成熟的大姐姐,   岑真白礼貌道:“您好,我叫岑真白。”   “名字很好听,”江嘉能开玩笑,“的确很白。”   岑真白认真解释:“是岑。真。白,不是岑。真白。”   江嘉能顿时豪爽地大笑起来。   岑真白不禁抬眸注视,江嘉能和他目前为止遇到的omega太不一样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江嘉能对这孩子的品行颇为放心。   虽然霍仰的病迫在眉睫,但霍家也不能随随便便养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自在出租屋、岑真白见到管家的那一刻起,omega的所有行为都暴露在江嘉能和霍启的眼皮底下。   跳窗那事,让江嘉能印象深刻。   霍启更是直接道,“这小孩,挺有趣。”   江嘉能说:“我们先检查一下你的伤,好吗?”   不怪江嘉能担心地看着他,一个星期过去了,岑真白裸露在外的淤青和伤口看着仍然恐怖。   江嘉能在,岑真白终于放下了一点防备,他没有扭捏地掀了上衣,赤裸面对医生。   哪里都是淤血的赤裸身体,贯穿了腰侧一大片的黑紫,锁骨、胸口、肋骨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见血,后背十几条重重叠叠红痕,血珠子都要冒出来,一看就是不久前用皮带狠抽下来的。   穿着衣服江嘉能就注意到了这个omega的瘦,脱了衣服后,越发直观。   江嘉能皱紧眉头,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瘦弱不是单纯的清瘦,而是病态般得不健康,肋骨清晰可见,手臂也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全身上下,只有薄薄一层的皮肤兜住一副快要散架的骨头,说不上的怪异,像硬生生给生物实验室里的骷髅骨架套上一层皮一样。   江嘉能在被俘虏了三年的第五星人身上看过这种状态。   她是一位母亲,实在无法想象父母对孩子如此下死手,而且还是生理结构上脆弱的omega。   医生看着片子,问:“脚踝,之前骨折过吗?”   岑真白左手抓着右手手臂,有些茫然的:“什么?”   医生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同江嘉能道:“主任,现在都是皮外伤,但我看之前的骨折后续恢复得不是很好,家用的仪器不够医院的精准,建议还是再去拍个片看看。”   江嘉能说好,“明天就去。”   检查完,两个omega从房间出来,江嘉能本想和岑真白聊下天,互相了解一下对方。   她能感觉到omega身上的那股惊弓之鸟气息,他们对omega知晓得彻彻底底,可omega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个星期,岑真白应该过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可料想不到,意外永远比计划来得更快。   从二楼到客厅,某一个瞬间,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猛然一停。   因为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alpha信息素猛地炸裂开来,犹如海啸般一般吞噬了整个别墅。   alpha释放信息素是循环渐进的,像这种浓度在几秒内飙升超80%的,代表alpha已经无法控制了。   江嘉能看着还行,只是皱了皱眉。   可岑真白已经都点站不稳了,他握着自己的脖子,喘不上气,像是有个塑料袋套在他的头上。   江嘉能看情况不对,连忙拿来阻隔器帮岑真白戴上,覆盖了后者的腺体与口鼻。   浓烟滚滚瞬间变为清新空气,岑真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汗都出来了。   alpha释放少量信息素,是试探。适量,是勾引。过量,是强迫发情。   正常情况下,岑真白应该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才对,像春药一样,他会失去理智,身体会发软,内部会变得泥泞,本能会控制不住地去找这个alpha。   但现在不对。   霍仰很抗拒他,信息素里边全是“压制”与“厌恶”,直接导致了他的反应也不对。   “霍仰发病了,”江嘉能道,“和我来。”   岑真白没有多少犹豫就点了头,爽快程度让江嘉能都意外了下。   推开房门,饶是带着阻隔器的岑真白,都能闻到那股强劲的味道。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霍仰的信息素这么告诉他。   房间很大,两人最后在床边找到了alpha,霍仰指尖紧紧抓着床单,手臂青筋暴起,衔接的那一块布料已经被撕扯烂了。   岑真白还注意到,alpha的腺体处像是中毒了,一块像淤血一般的东西团在中间,很多黑红黑红的血丝顺着往外,消失在衣服底下。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霍仰“唰”地抬起头,狠狠盯过来,他前额的发梢有点湿。   明明还未成年,可浑身的气势已经把常年住在炮火中的霍启的学了个七七八八,此刻极像一个双手沾满了血的疯狂杀人魔。   江嘉能知道年轻一代的小孩压根不相信什么高匹配度,就比如霍仰,总觉得自己能压过本能。   她把门关上,对omega道:“我待会要解开你腺体上的阻隔器,你尽量忍耐一下,受不住了就和我说,好吗。”   霍仰原本感觉自己在被火烧,痛,哪里都在痛,那把火沿着衣服烧掉了他的皮肤,吞噬他的内脏,他甚至闻到了自己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听到骨头崩裂的霹雳啪啦声响。   就这么烧了二十分钟。   可忽然,他被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火灭了。   紧接着,他被放进了一浴缸冰水里,随着浸泡,身上的痛感渐渐消失了。   一阵晕乎后,一团暖乎乎的云朝他拥过来,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包裹着,他手脚发软,舒服得眼睛都要闭上了,美妙又放松。   不够……但还不够。   霍仰挣扎着,扭曲着,咬牙往前边去。   那里,他能感觉到,那里更舒服,舒服得能让他想死掉……   不知过了多久,霍仰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眼前的三重重影缓慢向中间靠拢,他定了定视线,看到了站得很近的江嘉能和……瞳孔右移,那个omega。   哦,不是他们站得很近,而是他的身体挣扎着想要靠近omega,已经从房间的最远处,挪到了伸长手臂就能抓住的距离。   手脚也开始有了知觉,霍仰此刻确切地感受到,他的信息素正源源不断地被勾着往外冒,迫不及待地冲出来,要和那个omega的信息素融合。   从小学开始,就有专门的老师教alpha和omega如何控制信息素,霍仰从来是做得最好,更不用说他每到暑假,就会被霍启拎去军队跟着一起训练,同吃同住,可其他士兵从头到尾都没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味道。   但此刻,无论霍仰怎么压制,怎么命令自己的信息素滚回腺体去,都毫无用处。   他喘着粗气,眼睛发红。危险,霍仰只觉得危险。   这个人什么都没做,只是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就能让他丢盔弃甲,失去任何自保和攻击的能力。   岑真白也不好受,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指,强撑起眼皮不让自己晕过去,强烈的alpha信息素压得他肩膀都低了好几厘米。   突然,他余光瞄到了一片黑色影子,下一秒,他瞳孔一缩———   霍仰暴起的拳头砸到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因为太多宝宝看得快错过了一些细节,说霍家一个星期了才给真白检查伤,其实不是的,第二章 开头管家就有想给他全身检查(攻妈妈安排的)。   但是真白他很警惕,他到现在都没看到霍启或者江嘉能,他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霍家(哪怕家里有勋章这些他也没信),他怕一旦进去房间,打着全身检查的虚假幌子,实际被别人注射一些什么东西或者把他弄晕拿走器官什么的(受这个时候才十六岁)   所以他没肯,直到他见到江嘉能(攻的妈妈),他才放下心。 第4章 “爽晕了。”   江嘉能也没想到,霍仰不是反射性地去咬,而是攻击。   她快速出手,一手刀砍在霍仰的麻经上。   痛让霍仰的眼神再次变得稍稍清明。   可嗅到omega信息素的那一刻又要沉沦,霍仰闻到了这辈子他觉得最好闻的味道。   小时候生活的军区大院住着四家人,分别占据东南西北的房子,中间则是一大片草地。   那时候四家人,三个小孩,大人们忙,经常留他们独自在家。   出太阳,小孩们一起在院子里玩,下雨天,霍仰自己在院子里玩。   他和别人不同,从小就喜欢淋雨,喜欢光脚去踩泥泞的草地,那触感又扎又湿又滑。   而岑真白的信息素同那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是小雨过后,走进了林涧小路,虽然已经雨过天晴,但依旧在空气中留下了泥土湿润的气息和青草淡淡的香味,再仔细一点点嗅,又带着点木香和苦味。   吸入呼吸道的瞬间,能感觉一股微凉的气息温柔又细腻地顺着血管流走,整个胸腔与胃部都得到了净化。   霍仰的视线变得再次不对焦,他难以控制地,往omega的方向再迈了一步,只要抬抬手,就能碰到omega的衣服下摆。   江嘉能能感受到霍仰对她的排斥越来越强,发病期间,alpha就是一只原始得没有任何理智的野兽,除了他认定的伴侣,谁进入他的领地都会暴怒,包括他的血亲。   百分之百的匹配度,无论霍仰的个人意愿如何,alpha的身体早就将岑真白当作自己的命定伴侣了。   江嘉能随时准备着,门外也有安排保镖,就怕出什么意外。   霍仰抬起手,向着omega的方向。   那手背用力青筋浮起,可就在江嘉能出手的那一刻———   霍仰狠狠地拿手背往一旁的床架砸去。   隔着几个身位,江嘉能都能听见骨骼碰撞的闷响,她看霍仰似乎是对自己争夺不到身体控制权而愤怒,一气砸了好几下。   霍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把沉重的自己拖回床头那边。   冷汗浸湿了衣服,能拧出水来,他已经没法在乎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了。   身体叫嚣着,狂妄地给他下通牒:只要去到omega的身边,只要把omega捏在手里,只要把犬齿刺进去,就不会痛苦了。   ……   不。   他偏不。   他得这个病已经一年了,哪一次不是自己熬过去的,凭什么这次多了一个omega就不行?   霍仰用了狠劲,一把撕开床单,咬着布料,把自己的手腕绑在床架上,打了个死结。   江嘉能不知是气还是笑,她真是对自己的儿子来了点敬佩了。   她和霍启的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六,当年那种被阻止的煎熬和痛苦也是深有体会,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少了那么一点意志力,都会在下一秒扑上来。   哪怕你心理上再厌恶,身体也会快速分泌一种激素,催眠你,洗脑你,你是深爱这个omega的。   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还在飙升,霍仰的信息素被勾得疯狂往外跑,alpha的信息素又逼迫着omega释放得更多。   哪一边都停不下来。   渐渐的,霍仰又没了理智,挣扎着要往岑真白这边爬,可手上的结束缚住了他,两三百斤的实木床被扯得来回吱吱作响,硬生生往外挪了几十厘米。   江嘉能看了一眼岑真白,omega像是被吓到了,后腰靠着墙,垂着头,一动不动。   江嘉能第三次被这俩小孩惊讶到了,都压制住了本能?   ……这是有多讨厌对方啊?   殊不知岑真白只是被压制得动不了。   正常来说,第一次疏导治疗应该要在医院进行,全程由医生看护着。   江嘉能本想着明天就带着上医院,好巧不巧就今晚发病。   她只记得医生说的理论,当感觉屋子里的信息素浓度过了峰值,开始下降的时候,就可以把两人分开了。   正因为这个,她才一直待在房间里。   可是,江嘉能表情疑惑,峰值在哪呢?她感觉这浓度上升就没有止境,熏得她都快受不了了。   从事情刚发生就联系的信息素科医生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她只能耐心地等着。   忽然“砰”一声闷响,在安静“对峙”的房间里异常突兀。   只见霍仰歪着个脑袋,晕了过去。   ——   霍仰和岑真白身上的味道一时半会没法散去,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就出门,飘散的信息素非常容易引起周围alpha或omega的发情暴动。   霍家全体上下佣人出动,拿着隔离袋将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江嘉能去碰岑真白,被后者的皮肤烫得一皱眉头。   急诊很快送进了两名病人。   岑真白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想吐,胃里翻滚着,东西已经涌到喉头边。   整个人被装进隔离袋十几分钟、彻底隔绝了alpha的信息素后,他才慢慢好起来。   周围一片漆黑,他眼睫颤了颤,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alpha的信息素,太让人恶心了。   甜蜜的勾引下是藏着尖牙利爪的捕兽夹,岑真白被蛊惑着去了,下一刻就被夹断肢体,鲜血淋漓。   可哪怕底下再藏着什么抗拒厌恶的信息,那仍然是与他百分百契合的味道。   于是他又迷迷蒙蒙地被勾着去了,结果一次又一次收获伤害,那感觉,就像是被雷电击中。   反反复复。   好像把他放进了搅拌机,如此混乱的信息素让他的身体cpu过载。   医生给两人做了全面的体检,发现霍仰的激素水平恢复到了正常值,身体倍儿棒,什么问题都没有,醒来能打十头牛。   岑真白说头晕目眩,反胃想吐,但也没检查出什么来,就是之前遗留的病症太多。   严重营养不良,以及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贫血、低血糖、低血压和夜盲症。   也不用吃药,就是得慢慢养。   还有脚踝,之前骨折后骨头的确一直没长好,骨折愈合最佳时间为三个月,三到六个月为延迟愈合,超过九个月便是骨折不愈合。   医生问岑真白:“你什么时候骨折的?”   岑真白勉强从那场信息素“霸凌”恢复过来了,闻言,表情空白:“不知道。”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原来是骨折,也不知道是从岑志斌哪一场打落下的,每次都以为只是扭到了崴到了,没有去医院过,没有固定过,更没有静养过。   医生头痛:“那先静养一个月,如果还没有愈合,过来做手术。”   岑真白闭了闭眼,又多了一件事耽误他的学习进度。   了解完岑真白这边,霍仰还是没醒,江嘉能不放心地问:“那他为什么会晕倒呢?”   医生:“他的身体长时间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这个病其实只要匹配度高达95%以上就可以治,但没想到能找出来一个100%的。”   100%和99%虽然同属于高匹配度,但这绝对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   拥有99%匹配度的AO可能十万对里有一千个,甚至有很多及以上,例如99.3%,99.7%,99.99999%无限接近于100的都有,但是100%,十万对AO里边可能都找不到一对。   医生:“第一次接受这种治疗,又是年轻小伙子,一下子受不了很正常。”   江嘉能没懂,“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   “通俗直白地讲,”医生托了下眼镜,“就是爽晕了。”   作者有话说:   江嘉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儿子。 第5章 “谁会标记那个omega?”   岑真白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病房也可以装修成酒店那样的总统套房。   他沾染了一身的浓烟味,此时alpha不在,留在衣服上的就是很单纯的信息素。   岑真白闻得晕晕乎乎的,脖颈红了一大片,有点像喝醉了酒。   后边把外套脱掉,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衫,打开窗被冬天的风猛地一吹才稍微好了点。   和医生谈完alpha情况的江嘉能一进来就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关上窗户,然后非常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么冰!感冒了怎么办!”   岑真白愣了愣,等他后知后觉想躲的时候,江嘉能已经收回了手。   但……面对江嘉能,他内心好像也并无多少抗拒。   他从小到大,身边并没有女性角色的长辈,只有一不合心意就打就骂的岑志斌和岑志斌那些恶心的牌友。   小真白人如其名,从小就长得白,像浸在蜜罐里的瓷娃娃,小小瘦瘦一只,五六岁的他坐在折叠床上,双膝并拢垂下,脚尖堪堪点着地。   小omega透过脏污的玻璃窗,去看站在电线上呆头呆脑的麻雀。   呼啦,麻雀全被门外的动静吓飞了。   岑志斌又带着牌友们来家里打牌了。   “诶老蛇,该说不说,你这儿子长得是水灵啊!”   小真白被人抱起来,放在腿上,掐了掐脸,又攥了攥脚。   那个人身上很臭,满是汗味和烟味。   老蛇是岑志斌的外号,他闻言笑:“能不水灵嘛,长得像我。”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个人吐掉嘴里的牙签,去摸他的脸,“omega就是长得好啊。”   小真白皱着一张脸,想跑。   “诶!走什么,”又一个人像提溜玩具似的把他从这头抱到那头,“过来给叔叔抱抱!诶哟omega身上都那么香的吗?老蛇你给说说,我这把年纪了也只碰过你儿子一个omega!”   小真白再长大一点,十岁的年纪,已经学会在那些人来家里之前偷偷跑出去。   但贫民窟的每条村子就那么大,哪家哪户有omega,几岁是男是女,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小真白总有没跑掉那几次,那些牌友仍然这么对他,摸他的脸摸他的手。   有时候还会趁岑志斌不注意,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岑真白想到这,只想冷笑,其实不用趁岑志斌不注意,因为他那爹压根觉得没什么。   “真白。”   岑真白眼前蓦地凑近一张脸,江嘉能把一袋衣服递到他面前,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刚陈叔送来的,都是新的,你去里边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岑真白怔怔地伸手接过,点了点头,“……谢谢您。”   江嘉能觉得自己离家许久的母性都要被这一个omega勾起了。   omega是那种很干净的长相,哪里都薄薄的,脸皮薄,眼皮薄,嘴唇也薄,由于内双,低下眼睑时,眼下会叠起一道小褶子,又冷又乖。   面对江嘉能,岑真白似乎是有点纠结不知道该直接走还是说一声再走,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小巧的鼻尖轻轻皱了下,特别细微。   “我的天!”江嘉能母爱泛滥,“快去吧!”   在寒冷的冬天洗一个热水澡是最舒服的事情,崴了的脚踝被热水一浇,感觉都没那么痛了。   乌黑的头发被打湿,乖顺地贴在omega苍白的后脖子上,岑真白从袋子里拿出新衣服,一件半高领的羊毛打底衫,一件贴身的羽绒小马甲,搭配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外套,下装则是一条绒毛秋裤和黑色运动裤。   前一个星期,他都是两件旧衣服轮流换洗着穿,这还是他第一次穿上霍家给他准备的新衣服,特别保暖,都有点出汗了。   不过衣服仍然点大,omega的下半张脸都缩在羽绒服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湿着睫毛的眼睛。   岑真白刚从热腾腾的浴室里出来,就看见江嘉能急匆匆进到里边病房,从还没关上的门缝中看到,是霍仰醒了。   ——   霍仰睡了两小时才醒过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像卸下了五十公斤重的沙袋,眼睛不干涩了,大脑不昏沉了,连肩膀都能抬起来了。   心中那总是莫名燃起的火、做什么都烦躁的情绪也全部消失了。   周遭很安静,是熟悉的私人医院vip套房,他看了一圈,周围没有人,于是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江嘉能和医生进来了。   简单做了个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可以回家了。   他动作利索地换好衣服,打开门,一眼就看到外边沙发上坐着的omega。   操。   又开始烦了。   陈叔开车来接,江嘉能坐副座,霍仰和岑真白只能坐后座。   霍仰撑着车窗,全程没把脸扭过去一点,从后脑看都能看出大大的“暴躁”两字。   岑真白也贴着车门,安静地去看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   车辆驶过桥头,右侧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再穿过一小段人工种植的橙花树后,他们进入了景山一号。   景山一号,霍家所在的地方。   第二星第二区最出名的就是那又蓝又清的海,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直接出资在海上弄了个人造岛,里边就仿佛一个小型城市,住宅区、商业区、文教区五脏俱全。   回到家后,江嘉能招呼两个孩子在客厅坐好。   她把一份报告放在岑真白面前,“这是霍仰的诊断书,信息素失渴症,他分泌的信息素比一般的alpha高一倍,并且一直堆积在体内无法释放。”   岑真白知道这个症状,据说越强的alpha越有可能出现。   发病时会全身疼痛,性格脾性变得暴戾,反感一切出现在他身边的alpha和omega,只依赖治疗者。   “前一段时间他还能在隔离室强撑,直到上一次身体超负荷休克。”江嘉能现在说得淡淡,可当时的情况可把作为父母的她和霍启吓得够呛,不得不快速寻找planB,“高匹配度还不行,得两种信息素百分百无排斥反应。”   alpha和omega都可以临时标记对方,进行的时候,会咬破对方后颈上的腺体,将信息素注入。   一般情况下,身体或多或少都会对对方的信息素有排异反应,毕竟不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就像双胞胎之间的器官移植不一定适用一样。   更不用说霍仰这种情况,注入进omega腺体的信息素会远超“适量”的度。   江嘉能看向岑真白,“你,是我们在全联盟找到的唯一一个。”   霍仰的命定omega。   岑真白沉默几秒,“我需要做什么?”   “就像刚刚那样,在他发病的时候释放信息素,引导他体内的信息素散发出来,或者,”江嘉能停了下,“口水、血液、汗液等体液交换,直接吸收信息素。”   那总不能吸血舔汗喝尿那么变态,正常一点的就是接吻。   “再或者,”江嘉能在岑真白越来越淡的注视下,继续道,“临时标记,他把信息素注入到别的载体。”   对于一般的AO来说,这压根不是“或者”的关系,而是“然后”。   极高匹配度的两人共处一室,满屋子都是对对方来说极具吸引性的味道,谁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毕竟,人的理智不可能胜过本能。   还未等岑真白开口,alpha就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同意。”   江嘉能猜到了,她耐心地问霍仰:“那你打算怎么治好信息素失衡。”   霍仰往下压了压唇角,“来医院提取信息素。”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霍仰后颈的神经抽痛般地跳了跳。   休克的那次,他被紧急送上手术台,仪器的端口刺入腺体,硬生生把多余的信息素抽出来。   而腺体上的伤口,霍仰足足养了两个月,才不会动一下脖子就痛。   抽出来后,信息素也只会达到一秒的平衡,因为下一秒,腺体会继续工作,信息素开始堆积,一直一直,直到不堪重负,爆发发病。   因此这个信息素失衡症,只有彻底好了才算是好了。要不干脆摘除腺体,要不保守治疗。   就连医生都没法说什么时候能好,有可能一两年,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让霍仰的腺体在omega信息素里浸得越多越好,越久越好。   “霍仰。”江嘉能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种逼不得已的方法救命时能用,可当时医生说得很清楚,再这样强行提取多几次,腺体迟早会出问题,从而体内激素分泌失调,直接导致身体变差。   霍仰直视江嘉能的眼睛:“妈,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的后半辈子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永久绑定。”   标记带来的后续不单止会影响omega,alpha也一样。   一次两次的临时标记没有什么,但次数一多,身体产生的激素会让alpha对omega产生强烈的保护欲,本能会让alpha不受控制地将omega列为自己的所有物。   如果omega没有给alpha一个正面的反馈,alpha的独占欲会愈演愈扭曲。   曾经就有个案例,得不到回应的alpha硬生生将omega的腿打断,锁在家里的地下室长达五年之久,被发现后,医生鉴定两个人都疯了。   “我知道。”江嘉能说。   霍仰一愣。   江嘉能:“那你控制好自己不标记他,能做到吗?”   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想且会尊重霍仰的选择,连她都不喜欢包办婚姻,霍仰怎么会屈服?   再说了,因为一个病,就提前决定两个孩子的未来,这是不公平的。   谁会标记那个omega……霍仰只是想了想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他扯了扯嘴角,笃定道:“能。”   岑真白将视线挪去alpha身上,他完全能理解霍仰对他的厌恶,谁都不会想莫名其妙被分配一个老婆,何况像霍仰这种绝对的天子骄子,何况像他这种出身的omega。   似乎被什么下水道的老鼠盯上一样,霍仰凶狠道:“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岑真白默默地收回视线。   江嘉能呵斥:“注意你的言辞!”   霍仰不情不愿地撇开头。   “我们定制了一张束缚床,过几天就能送过来,能让alpha无法挣脱,也不会受伤,”江嘉能温柔地看着omega,“真白,你可以吗?”   要是之前,岑真白必定不可能同意。   虽说他没有选择权,但起码他会逃。   他怕自己被信息素蛊惑得不清醒时做出什么后悔的事。   可今天试过之后,他又觉得他大可不需要这么担心。   他和霍仰,不是一般的AO。   明明连意识都丧失了,信息素却还没忘记“吓退”他。   他们可是高匹配度。   看来霍仰是真的很讨厌他了。   岑真白小幅度地点了下头,“没有问题。”   太意料之中的回复。   霍仰既鄙夷又厌烦,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江嘉能还能好声好气地同这个omega说话,明明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   他冷笑:“哪还用问,他简直求之不得。” 第6章 “转学。”   咻!   一支箭凌空射出,准确命中一百米远的靶子。   霍仰穿着马裤,匀称修长的小腿被包裹在马术长靴里,他一手拉弓一手拿箭,仅靠核心和双腿夹住马身,肩胛骨往后舒展,手指骤然一松,第二支箭再次命中。   “操了,”有人忍不住赞叹出声,“真的帅,霍启上将的基因就是好啊。”   霍仰一扬缰绳,黑马有力的蹄子踏着沙地,往前跑去。   再一扯,黑马前蹄踏空刹车,霍仰在上整个人几近倾斜六十度,他重心压前,核心绷紧,大腿用力,硬生生靠强硬的身体素质稳住,落马。   紧跟其后,宋迟彦也稳稳落地,他们两个三岁就上了马背,骑行稳度遥遥领先于其他人。   临近下课,马术老师提醒他们一定要上心,马术课的成绩可是列入了期末考核制度里的,不合格要补考。   大家都不以为意,毕竟马术是他们这些贵族孩子的必修运动之一。   霍仰摸了摸黑马的毛发,这是他自己的马,叫英斯,在第二星的古语里是“猎鹰”的意思,“这周末去游猎?英斯在这里都跑不了几圈。”   “嗯,”宋迟彦摘了头盔,“去木捺草原吧,你预约。”   霍仰掀起贴身的防护服,露出了结实紧致的小腹,他肩宽,防护服又紧,在肩膀那卡了一会才被扯下来。   衣服一脱,宋迟彦就闻到了那股粘在霍仰身体上的那股omega味,他笑了一下,“待会林子坝来了,指定得大呼小叫。”   霍仰有点不爽,瞬间有想往宋迟彦鼻孔里插手指的冲动,他硬生生压下,知道那是信息素在作祟,给了他一种自己的omega被别的alpha嗅到的错觉。   事实证明,宋迟彦说得没错。   林子坝今天迟到了,第二节课下课,他从后门进,一眼就看到霍仰趴在桌子上补觉,他鬼鬼祟祟地往里走,想给霍仰搞个偷袭,巴掌都抬起来了———   忽的想起对方正发病呢,万一反射性给他一肘击,霍启上将就得带着水果到医院看望半死不活的他了。   只是……   “等等,卧槽,”林子坝道,“卧槽!”   他去看坐在霍仰旁边的宋迟彦,用不小的声量道,“有人给他治病了?”   怪不得他今天一进门就觉得不对,教室一改反常了半个月的低气压,变得一片祥和了。   强大的alpha哪怕收好了信息素,但状态一不对,散发的压迫感仍然是难以忽视的,特别是霍仰,发病期间会变得异常暴躁,一般人受不了那脾气。   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们三出校吃饭,午饭时间,饭店哪哪都多人,服务员也忙,说要等两桌。   于是他们等了,哪知有一个alpha带着个omega,从另一边进,先他们一步在空位坐下了。   林子坝试图和他们讲道理,宋迟彦被林子坝赶去找服务员。   霍仰插着兜,漠然地站在一旁。   那alpha一句话就堵死了他们:“滚滚滚毛头小子在这教育你爹呢?谁先坐下来就是谁的,排什么队,好笑。”   林子坝还欲说什么,霍仰直接越过他,伸手像拎小鸡似的把alpha提起来,英俊的脸隐隐有发火之势,“滚开。”   那alpha也回手,一把推开他,“做什么啊!要打架是不是啊!我和你说,我……啊!”   霍仰懒得听他废话,一拳砸他脸上让他闭嘴,本来他就烦,烦得想杀人,头痛、腺体痛。   刚好来了个傻逼给他出出气。   霍仰一拳一拳地揍下去,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到骨。   没人敢来拉他,林子坝和宋迟彦也拉不动。   好在霍仰理智尚存,给alpha留了一口气,他站起来,烦躁地甩了甩拳头上的血,再然后,他在原本属于他们位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朝老板娘伸手:“菜单。”   老板娘还颤颤巍巍地递过去了。   后边还是霍家出面,才没把这件事闹大,反正霍仰也被罚得挺重。   霍仰没有睡着,他困倦地抬起头,“啧”了一声。   林子坝在旁边一屁股坐下,活像一个在瓜田却吃不到瓜、急得上蹿下跳的猹,“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啊。”   旁边的宋迟彦用脚把桌子腿往跟前勾了下,“没闻到他身上一股omega味?”   霍仰、林子坝、宋迟彦就是从小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那三个小孩。父亲们都是战友,一个五星上将,两个上将。   林子坝闻言凑近了一点,才闻到那一缕淡得几乎快要消散的信息素。   正常情况下,信息素一旦不是只停留在衣服表面,而是沾上身体的话,起码要三天才能淡成这样的程度。   可昨天的霍仰明明还是无事发生,可以看出昨晚非常努力地在清除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林子坝这一动作,让霍仰心头那股火又起了,可能是因为百分百匹配度,仅仅信息素融合,就让他的身体对那omega的占有欲强成这样,要是咬一口还得了。   林子坝好奇地把头怼过来,“谁啊谁啊?哪个omega啊?认识的吗?”   霍仰左右拧了拧头,脖子发出咔喀的骨头声,“认识个屁。”   这个年纪的alpha对这方面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憧憬与兴奋,林子坝道:“那可是omega诶!长得怎么样?香不香啊?都治疗了,你俩是不是……”   霍仰似笑非笑:“想挨揍吗?”   林子坝后颈皮一紧,“不说就不说嘛,真小气。”   “不过你也有今天啊,”林子坝说,“平时看你见omega跟新鞋怕踩狗屎似的,恨不得绕着走,竟然会让一个omega跟你水乳交融。”   “好恶心的一段话。”宋迟彦说。   霍仰微笑,“我真的要打他,你没意见吧。”   宋迟彦:“没。”   伴随着第三节课的铃声,班主任踩点进教室。   大家看到,班主任身后还跟了一个陌生面孔。   岑真白觉得新校服很别扭,硬挺的西装礼服,棕色的领带,锃亮的黑色皮鞋,为了防止他乱动,医生最终还是给他的脚踝上了个可拆卸固定器,反而多了点支撑力,看起来没那么跛了。   他踏上台阶,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班主任方荣是一位beta,年过四十,挺着胖胖的啤酒肚,“今天我们班来了一名转学生,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来,自我介绍一下。”   “哪家的混小子?”林子坝侧过脸,用气声对霍仰说,“这是刚打完架来的?”   霍仰“啧”了一声,在桌子上趴下,看都懒得看。   宋迟彦:“我记得最近没人升官,估计哪个暴发户砸钱把自己孩子往里送吧。”   “不是,”林子坝一言难尽道,“私生子吧,哪个暴发户把孩子养成这样啊。”   讲台上站着的人瘦得几乎要陷进校服里,岑真白顶着淤青和纱布,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岑真白,omega。”   “卧槽!”林子坝喊,“omega!”   底下的学生也有了些动静。   “名字真特别,嘻嘻。”   “瘸子?哪家的omega。”   “怎么一直低着头,都看不见脸。”   岑真白半垂着眼,底下的目光带着审视,甚至是“审判”的意味,将他从头到尾来回打量。   他将那句“是岑 真 白,不是岑 真白”咽进肚子里,闭上了嘴,只安静地站在讲台上,一副孤僻的样子。   班主任是知道霍仰那个病的,也被江嘉能拜托了好好照顾岑真白,他道:“你就坐右手边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吧,能看得见吧?”   岑真白终于抬了抬头,看到了后座那懒得跟没骨头似的alpha头顶,他说:“能。”   哪知他刚把书包放到椅子上,后边就传来极大一声桌椅摩擦地面的滋啦声,整个班都能听见,尖锐又刺耳,吓得好几个女生小小地叫了一下。   霍仰把桌子往后扯了一大截,和omega的椅子隔了一个鸿沟。   岑真白不受影响,只轻轻拉开椅子,坐进去,没有往后看。   一下课,就有几个学生凑了过来,“真白?交个朋友啊。”   “诶你家是做什么的?”   “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啊?omega去打架?那么野吗?”   围在桌子面前的是一个alpha和两个beta,那个alpha还故意释放了一点信息素,让岑真白知道,他是alpha。   这不是同学与同学之间的交流方式,岑真白能感受到,虽然他们来意算不上恶,但也绝对称不上友善。   见他不说话,那个alpha表情不悦,用手指轻戳了下岑真白额头的纱布,“喂你……”   岑真白猛地躲开了,动作大到撞了下桌子,一股让人窒息的恶心从胃部反涌上来,他用力压下,好半晌,才抿紧了唇,说:“请不要打扰我。”   附近的人被这动静吸引,好奇地看了过来。   那个alpha一下子就怒了,他可是何氏军事科技的儿子,什么时候有人这样让他下不来台过!   他刚想骂,后边那个beta拉住了他,“舰哥,万一对方身份很牛……咱先忍忍,回去查下。”   “好,好。”何舰指着岑真白,半晌又收回,转头走了。   坐在后边一排的林子坝看了全程,“敢惹何舰,看来来头不小?”   霍仰连个句号都懒得打。   ——   星际立高的教学进度比一中快得多,一中还剩下最后一个知识点没讲,星际立高已经重头再来了。   而且教育体系完全不同,一中是应试教育,星际立高作为贵族学校,自然是素质教育,有许多岑真白从未涉猎的范围,例如礼仪课、品酒课、击剑课等。   不夸张地说,星际立高十分之九点九的学生都不在乎一年半后的统考,因为他们的位置已经在那了,一毕业不是出星留学,就是接管家族企业。   甚至有些家长费了大力气把自家孩子送进来,只为人脉资源。   毕竟突破一个社交圈子,就等于突破阶层。   可岑真白不一样,他仍然在“统考是改变命运的最佳路径”的处境。   星际立高下午三点放学,他没有着急着走,而是去找老师开小灶。   数学老师还是第一次被这个学校的学生逮住加班的,越讲越被岑真白那认真的态度燃起教学初心。   直到下午五点,岑真白才念念不舍地把老师放走,他收拾好书包,一瘸一拐地走出校门口。   霍家的车已经在等着了,因为霍仰不肯同他坐同一辆车,所以另外吩咐了新的司机来接他。   因为江嘉能在家,霍仰再不能不下来吃饭或者出去吃了。   只是幼稚地非要和岑真白搞个对角线,江嘉能没有说他,这个年纪的alpha,还是得保护着一点自尊心的。   见岑真白好像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江嘉能皱眉:“怎么吃这么少?”   吃得还没她办公室那只猫多。   岑真白说:“谢谢您,我已经饱了。”   霍仰主打一个粗嚼快咽,哗哗哗扒完三碗饭,上楼了。   “联盟那边喊我回去,估计是有急事,”江嘉能说,“可能要出差,你在家有什么事和陈叔说,知道吗?”   岑真白点了点头。   “别害怕,”江嘉能又道,“这里以后就是你家了。”   别害怕。   家。   一点点酸意顺着岑真白的喉咙往上冒,就一点点,他面无表情地答应:“……好。”   江嘉能叹了一口气,“霍仰他……其实不坏,就是不喜欢被强加一些不喜欢的事,我这次不知道要出去多久,如果霍仰发病或者有什么事,你多照顾一下,好吗?”   岑真白点了点头,“好。”   说完,江嘉能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岑真白重新上楼,坐到书桌前,摊开没写完的作业。   想了一会,他刚准备落笔,忽的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应该是alpha或陈叔走过,他没放在心上,但下一秒,他房间的门被敲了一下。   岑真白一顿,走过去开门。   竟然是霍仰。   只见alpha站在他门口,高大得几乎将走廊的光全挡住,他居高临下道:“喂,我衣服脏了,过来把它洗了。”   作者有话说:   江嘉能:他人其实不坏……   岑真白:不坏? 第7章 “我绝对不会咬他。”   岑真白一时之间没弄懂,家里都有佣人,且看霍仰平时对他的厌恶程度,多呼吸一口面前的空气都能炸,更何况让他碰私人衣物。   霍仰不耐烦了,“聋子吗?”   岑真白关了台灯,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霍仰看了一眼omega受伤了的脚踝,“啧”了一声,都系了固定带了,看着仍然没他小臂粗,这么细,一折就能断了吧。   岑真白看到地上垃圾似的堆了几件白衣服,他捡起来搭在臂弯,走去洗衣房。   其实霍仰的衣服一点都不脏,看着很新的一样,只是被打洒了果汁,虽然这泼上去的痕迹,看着像是故意的。   omega熟练地拿过一旁的洗衣盆,打算拿水浸泡。   “拿温水,”alpha不知怎么的也跟了过来,挑刺道,“这都不会吗?”   于是岑真白就去接温水了,可是不知怎么的,那一坨黄黄的怎么也洗不掉,他搓了一会,说:“可能要先泡一下。”   alpha:“继续洗。”   岑真白没说话,霍仰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敏锐如omega,他能隐隐约约猜到alpha的做法为什么一改往常。   忙碌之中江嘉能特地回了一趟家表态,所以他在霍家住下来的事变成板上钉钉了,现在霍仰估计是想拼命恶心他,让他受不了,自己提出要离开。   可岑真白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一点委屈的情绪都没有。   刚刚江嘉能临走前用商量的语气问他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霍仰,但其实她不说,岑真白也打算这么做。   无论江嘉能再怎么和他说“这是你家”,但他寄人篱下是不变的事实,他是霍仰的血包,是直接服务于霍仰的。   霍家提供他衣食住行,他帮霍仰做事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与他在贫民窟干过的活相比,轻松多了,他在贫民窟洗过很多东西,甚至有从化粪池挑上来的鞋子。   霍仰这衣服还带着洗衣液的香味。   搓了大概十分钟,岑真白手都有点酸了。   “妈的,”霍仰烦躁地薅了一把额发,像是突然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他转身就走,轻飘飘甩了句,“衣服扔了吧。”   闻言,岑真白安静地把衣服拧干,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走回房间,轻轻地关上门,继续写他的卷子去了。   手指有点疼,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有几根倒刺掀了起来,岑真白直接撕掉了,流了点血,但很快就止住了。   之后霍仰没再来找他,他学到凌晨两点,才上床睡觉。   ——   书桌被一脚踹翻,岑真白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捡起自己散落的文具。   “我都查过了,”为首的alpha,何氏军事科技的儿子何舰说,“你爸酗酒赌博,一穷二白,你妈跑了,而就在一个星期前,你还在穷人区捡垃圾,所以……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众人听见这话,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些轰动。   这可是星际立高,有钱都不一定想进就进!   “omega嘛……”另一个人拖长了声音,笑嘻嘻道,“能用的法子可多了。”   岑真白由始至终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捡,头顶上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麻雀转世,叽叽喳喳的,很吵,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样被霸凌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天了。   “喂,”何舰不满了,抬脚就搭在岑真白的桌子上,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可被拆穿后仍然没把他们当一回事,他愤怒道,“想死吗?”   另一个人把岑真白刚叠好的书又一巴掌拍飞,“诶问你呢,你是不是聋子啊?”   岑真白终于有了点反应,但也不说话,只是转过头,无言地盯着。   那人本想继续说,可一对上那黑漆漆的瞳孔,莫名的,他被看得有点不敢动,   被omega吓到算什么事,他恼羞成怒,一脚踹到书桌腿上,连带地撞倒了岑真白。   最后走廊有老师经过,看着制止了一下,这场荒唐的欺凌才算结束。   岑真白加快速度捡起自己的东西。   突然,一点隐隐约约的浓烟味道钻进岑真白的鼻子,像是在秋天这个季节,山火肆虐,烈焰焚烧着干柴树枝,霹雳吧啦作响,很呛。   果然,大概一分钟后,霍仰从后门进来了。   对方看到自己位置前边散落了一地的文具,又看到了蹲在地上的从岑真白。   霍仰什么都没说,只是蹙了蹙英俊的眉,把自己的桌椅越发往后拖。   岑真白重新把自己的书摞好,刚坐下,却蓦地感受到椅子被踹了一下,他的腰侧和肋骨随着力道一痛,之前被岑志斌打的伤还没好。   他听到后边alpha的声音:“去买瓶可乐。”   岑真白顿了一秒,没什么表情地再次站起来,往门外走。   全班都注意到了这动静,有些面面相觑。   星际立高很大,每栋楼的每一层都有设立小超市,可今天第一节课是实验课,他们早读下课后就来到了学校最西边的实验楼,岑真白哪怕用跑的,来回最快也要十分钟,压根赶不上上课开始。   而且他脚还瘸着。   果然踉跄到一半,铃声响彻整个校园,一眼望去,空旷得没有一个人。   凛冽的冷风打在岑真白的脸上,鼻子不受控制地被刮红,一下子从温暖的室内出来,他又没有加衣服,很快就冷得发抖。   “哐当”,冰可乐掉下自助售货机,岑真白拿在手里,冰得没了知觉。   他快步往回跑,实验室走廊很安静,衬得岑真白的喘气声越发明显,他先是和靠着窗边的第一排学生对上了眼,那学生微微瞪大了眼,似乎很惊讶他竟然敢迟到。   毕竟化学课老师可是被称为星际立高第一牛魔王,除了严厉就是凶,连平时最闹腾的学生都不敢造次。不过,也是因为他背景不输在座的任何一个,毕竟星际立高的学生可不会因为区区严厉和凶就听话。   果不其然,老师两撇眉毛一竖,“岑……真白是吧?这节课拿上你的书到后边站着听!”   岑真白没有怨言,他安静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掏书,顺便把可乐和零钱放到了霍仰的桌子上。   似乎他太慢,霍仰等得有点烦了,抱着臂,一双长腿懒散地交叠着,他说:“买瓶可乐都要那么久,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视线触及那一堆找回来的钱,霍仰用手指轻飘飘地往地上一扫,“送你了,乞丐。”   霍仰声音不大,只有周围的人能听见,感觉老师还在盯他,岑真白蹲下,把钱捡起塞进书桌的柜子里。   他又听见霍仰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   岑真白只当没听见,站四十分钟对他来说没什么,还能有效地阻止他犯困。   “等等,你腿怎么了?”老师见他一瘸一拐的,问道。   岑真白说:“崴了。”   “算了,你坐下,下课后给我写一千字检讨交上来。”   一下课,安静的教室又活了,打闹的打闹,上厕所的上厕所,找麻烦的找麻烦。   侧前方的alpha堆里蓦地冒出一声做作的、阴阳怪气的叫喊,“真白~~”   他们找乐子来了。   这次不止何舰和另两个beta,还多了两个alpha。   岑真白被一个beta按着肩膀重新坐回椅子上。   何舰把脸凑上来,“诶,你是怎么做到让霍仰也那么讨厌你的?天知道,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岑真白下意识眼珠动了下,瞟了眼后边,座位空的,霍仰出去了。   ——   “喂霍仰,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林子坝说,“怎么开始学何舰那套,爸爸对你很失望。”   宋迟彦点头,“我难得地认同林子儿。”   因为林子坝的坝与爸同音,所以玩的熟的都喊他儿。   林子坝:“你妹!”   宋迟彦笑了一下,“你妹。”   林子坝抓狂,因为宋迟彦没妹妹,他有。   霍仰淡淡道,“看着不顺眼。”   林子坝不赞同,“人家毕竟是个omega……”   霍仰:“哦,所以呢?霍家养着的狗,我使唤一下怎么了。”   “自从你得病之后,你这厌O情绪是……卧槽!”林子坝声音都劈了叉,“什么东西,霍家……啊?”   他不知道是震惊于“霍家养着”这四个字,还是霍仰这番话。   霍仰为人嚣张,但还真没说得那么难听过。   这个病,让霍仰的性格变得越发暴戾,很多时候林子坝都觉得有些陌生了,明明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他自找的。”霍仰冷漠地说。   宋迟彦:“怎么说。”   霍仰开始烦了,“还记得我和你们说那个为了钱找上门来说和我匹配度很高的那个omega吗?”   林子坝又震惊:“是他?”   霍仰嗤了一声,“那还有谁?高匹配度那么容易能找出第二个?”   得知真相,林子坝在心中为岑真白点了一支蜡。   因为他记得,霍仰的病,就是被这个omega散播出去的。   霍仰生性自由,可他作为霍启的儿子,生来就被各种条条框框所束缚着,不能在八点后回家,不能房间杂乱,不能在饭点之外吃零食,不能、不能、不能……一切都以军队的生活方式看齐。   所以霍仰最讨厌在这些繁杂冗长的规定上,再增加任何一条束缚他的东西。   偏偏岑真白一上来就搞个最大的。   宋迟彦若有所思,“我听我妈说,好像还在景山一号的桥那边跪了一天是吗?”   进入景山一号需要通过一座桥,只有被系统录入过的虹膜才能进入。   林子坝大叫:“卧槽,这么野???”   霍仰哼笑,“就是那天,托他的福,我的毛病,人尽皆知。”   哪怕霍启后来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还是于事无补。   这真是狠狠踩了霍仰雷点,不怪霍仰如此讨厌那个omega。   “最好笑的是什么,”霍仰眉间全是讽意,“趁我睡觉,他还想爬床。”   林子坝瞪圆了眼:“啊?”   霍仰想起那件事就恶心,因为得了病,他爸妈怕救治不及时,所以他不被允许锁门睡觉。   结果一睁开眼,就看到岑真白站在门口,还直直地盯着他赤裸的上身看。   那天一整天都是倒霉的,车钥匙还不见了,找了好久,才被陈叔告知在走廊捡到了。   霍仰怀疑是岑真白偷了,有贼心有没贼胆,怕后续被抓,所以又心虚地扔在走廊。   林子坝:“不是,这样江阿姨和霍叔叔都能忍吗?”   宋迟彦看向霍仰:“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霍仰更是把话说得直白:“我绝对不会咬他。” 第8章 “别他妈在我眼前烦。”   “叮——叮——”   嘈杂尖锐的闹钟在岑真白耳朵旁炸开,他睁开干涩的眼睛,伸手去关,然后没有挣扎的坐起来。   七点。   昨天晚上他做往年的英语卷子做到快凌晨两点半,他打了个哈欠,按了下床头旁边的按钮,窗帘自动向两边打开,今天天气似乎很冷,风也很猛,外边的树枝幅度很大地四处摆动着。   洗漱完,岑真白左拐进了衣帽间,四面都摆满了衣服,中间则是椅子和落地镜。据江嘉能说,一切都是和霍仰的一模一样。   岑真白看了一眼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球鞋,找来找去终于找了双看起来还算普通的白色运动鞋穿上了。   他背上同样是新的书包出了门,恰好碰上了同样出门的alpha。   霍仰没看见他似的从他面前走过。   他跟在霍仰身后下楼,距离差了一段楼梯的身位。   霍仰真的很高,平整的西装校服外边套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显得整个人高挑又挺拔。   餐桌上摆着两盘早餐,岑真白像往常那样落座。   霍仰却径直走向门口。   陈叔问:“少爷不吃早餐吗?”   霍仰摆摆手,头都没回,“不吃。”   今天早上吃嫩炒鸡蛋、猪肉饼、一片吐司、蔬菜卷和一大杯牛奶,岑真白看着满满一大碟的食物,有些犯了难。   霍家哪都好,就是无论早餐还是晚餐,分量都太大了,特别是早上胃口不佳,他只能吃三分之一,每次都特别浪费。   岑真白咬了一口猪肉饼,鲜嫩多汁,他余光看到霍仰穿好了鞋,利落地走了。alpha估计是不想和他坐在一起,所以干脆连早餐都不吃了。   两人平时一般碰不上,岑真白会提早到学校预习做笔记,而霍仰踩点到。   今天不知怎么的变早了。   原本岑真白想把剩下的带去学校,课间饿了就吃,或者当午饭也行,可说明目的之后,被陈叔委婉地拒绝了,大意是放久了不新鲜,怕吃坏了肚子。   曾经吃过放了一个星期的馒头还活得好好的岑真白只好作罢。   见岑真白放下了筷子,陈叔低头一看,每样都只咬了几口的模样,他有些担忧,“真的吃饱了吗?”   “真的。”岑真白笃定道,不止是饱了,还有点吃撑了。   是omega都吃得特别少吗?陈叔感到疑惑,不是啊,江嘉能主任就吃得很多,不过江嘉能主任也不是一般的omega……   陈叔让厨师重新打包一份早餐装在保温盒里,拜托岑真白帮忙带去学校给霍仰。   星际立高的门前豪车云集,学生们上上下下,不会有人特地去注意那是什么车,但岑真白从上边下来就不正常了。   好巧不巧的,被何舰那一伙的一个beta看见了,他瞬间兴奋得两眼放光,看来今天又有得玩了。   岑真白感觉手上提着的保温盒有三四斤重,勒得他手掌都发疼,强烈怀疑陈叔是在喂猪。   他一进班级,瞬间所有在课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岑真白可谓是在星际立高出了名,大家都知道,有一个贫民窟的omega转学来了。   但同时,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留言开始满天飞,传得最多的,还是说被哪个有身份的中年男人包养了,大家又开始猜,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因昨天霍仰的那番话,林子坝也忍不住地去看。   只见omega从过道走来,他睫毛长,却不浓不黑,白皙的尖下巴藏在厚厚的外套里,冷,且白,显得整个人都很疏离,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在乎,什么东西都不会放在心上,什么人都抓不住他。   林子坝怎么代入,都想不到这张脸会做出在景山一号桥那边跪一天的疯批行为……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岑真白走到霍仰的桌子前,把保温杯放到上边。   班里的学生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他和霍仰认识?”   “怎么可能认识啊,我们和霍仰都同班两年了,看人家搭理过我们没?这omega估计是想勾搭上一个后盾,最近何舰不是想弄他嘛。”   岑真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他,但听不清,窸窸窣窣跟老鼠似的,他垂下眼,转头在自己座位坐下了。   “喂。”   坐着的椅子腿被踹了一脚,岑真白身体一晃,他平静地转过身。   他们这一列靠窗,光斜着打进来,霍仰五官立体,脸上明亮区与阴影区分明,他脸臭得很:“拿走。”   岑真白便把保温杯拿了回来,挂在书桌侧边。   “你看,霍仰没收吧……”   “我都替那omega尴尬,怎么想的。”   “他其实去找何舰不就行了?何舰不刚好对他有意思?”   “你傻啊!霍仰不会弄他,但换了何舰,这不就是送上门被弄……”   “诶!舰哥!”   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进来,音频一下子炸开来,这么吵的,只有何舰那一批人。   “舰哥,你猜我刚在校门口看到了什么?”   何舰:“什么?”   经过岑真白的观察,何舰在班级里的身份应该算高的,但跟着何舰的那些好像查无此人。   他是发现了,哪怕在学校,也有着很严格的阶级与等级差异,这些学生看人,会自动先将你的家族背景列在你的头顶上,然后再将你分为三六九等。   比自己厉害的,可以巴结;比自己差的,可以践踏。   那个beta装模作样地凑到何舰耳边去说,声量却一点不小,“咱们超白的转学生,今天早上从一辆翎狼上下来呢。”   翎狼,军产车,有钱买不到,必须得家里有准将级别以上军人的才能购买,是一种高级身份的象征。   只是,准将以上的人可不少。   不过倒是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岑真白的确被什么中年男人包养了。   众人开始哄闹,拖长了的“哦”声接连不断,还有人拍桌子的。   林子坝和宋迟彦看了一眼霍仰。   霍仰被吵得烦,站起来,从后门出去了。   何舰过来了。   一直在话题中心的岑真白,却是连头都没抬过,只专心写着自己的题,他左手边放着一套卷子,右手边是一个小本子,只要遇到什么有疑问的,立刻在本子上写下来,课间去问老师。   “诶,”何舰一把抽走omega手里的试卷,调笑道,“你要不说说,你一个月多少钱?”   岑真白笔还卡在试卷上,这下直接被撕烂了,他看到何舰丢垃圾似的把那张破卷子往旁一甩,然后试卷在空中向上挣了下,直直飘落地,被一双昂贵的球鞋踩在脚底。   “那要不,你说说,包养你的那人是谁?”何舰笑出声,“我们向上举报下,说不定能大洗盘哈哈哈哈哈?”   岑真白缓慢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何舰。   联盟的外伤药研究得很发达,omega涂上没几天就好得七七八八,只依稀看出下巴上、眼角旁还有一点淡淡紫色印子,反倒衬托得那张冷淡漂亮的脸越发白。   “操,”何舰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凑近,“说真的,要不要跟了我?我不比那种老头好?”   他玩过很多类型的omega,无论再怎么装冷装欲擒故纵,到手了都是娇滴滴的,可岑真白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雪花,生性对那些沾染了欲望的事情不感兴趣。   可就是把这种人弄到床上,看他誓死不从、羞耻愤怒却不得抵抗的模样,才叫人血脉喷张。   岑真白没说话,只静静地坐在那。   “你他妈是哑巴吗,”再次被无视,何舰火了,他踹了一下岑真白的桌子,笔又掉了好几支,“给你三秒,说话!”   岑真白还是不动。   何舰看起来很想打人,但对omega,他一个alpha是万万不能先动手的,丢了面子。   最后又是扬了岑真白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卷子和书,还被踩了好几脚,黑乎乎的。   他们站着,岑真白低头去捡,他刚碰到一张卷子,想捡起来,可同时,一只脚伸出来,踩在卷子上。   是何舰,他笑着,想看omega露出一点别的表情。   岑真白面不改色,松开了手去捡其他的。   但他捡什么,何舰就踩什么。   到最后,岑真白只能蹲在原地,他不想自己的每本书都沾上何舰的鞋印。   站在他身旁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看乐子,嘻嘻哈哈的。   岑真白在无数个影子底下,他垂着眼,有点发呆,余光中,有什么刺眼的东西反射了一下。   岑真白回神,是别人鞋子上的金属挂件。   什么时候才上课?他仰了仰头,透过层层叠叠的腿,他看到霍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最外圈。   背后是阳光,岑真白看不清霍仰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而只有一眼,便厌倦地挪开了视线。   上课铃声终于响了,人群渐渐散去,没了阻挠,岑真白快速把东西捡起来。   手一顿,他看到了一只在地上躺着的通体漆黑的钢笔。   这不是他的,估计是被波及到的后座———霍仰的桌子有点歪了。   岑真白收回手,把书搬到桌子上,坐下了。   过了一会,岑真白听见霍仰“操”了一声。   与此同时,是林子坝的大呼小叫:“卧槽!爆墨了!你他妈别甩啊!”   然后是宋迟彦的啧啧声,“三万块没了。”   下课后的何舰又来了,他抬脚,踢了踢岑真白前座那人的胳膊,后者立刻识趣地起身让位。   岑真白本想去找老师,被拦住去路时轻轻地皱了下眉,他被人按着肩膀重新按坐在座位上。   岑真白忍无可忍地甩开:“别碰我。”   “哈,”何舰新奇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见你皱眉。”   吵死了。   后座的霍仰粗鲁地从书包里掏出降噪耳机戴上,世界瞬间安静了。   他感觉腺体里的信息素开始堆积起来了,心里压着个小火苗,看什么都憋着气。   何舰坐上前座的椅子靠背,弯腰,手肘撑在岑真白桌子上,几乎大半个人都越到岑真白那边去,“比拉着个脸好看多了啊?”   自从世界上有了六种性别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就很强了,特别是alpha和omega。   像学生这种集体,没有密闭的私人空间,所以大家都默认,每一张桌子就是个人领地。   alpha这样撑在omega的桌子上,是属于性骚扰了,是会留下味道的。   严重一点,有身份的omega会采取法律手段,但显然何舰没把岑真白放在眼里。   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扑打在岑真白脸上,他呛咳了一下,都没来得及开口,只察觉眼前一晃,哐当一响,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动了一下,紧接着何舰就在他眼前摔了出去。   飞得很远,从倒数第二排磕到了讲台台阶。   可见这力度之大。   察觉到身后有人,岑真白愣了愣,缓缓侧了侧头。   霍仰绷着锋利的下颚线,声音冰冷:“别他妈在我眼前烦。”   作者有话说:   霍儿子勉强加上0.5分!目前得分是—99分!恭喜! 第9章 “你可以走了。”   走廊喧闹,班上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没人敢说话,大家都没搞懂突然这一出是什么情况。   五星上将与上将是一个级别的跨越,整个第二星只有十几位五星上将,第二区只有两位,而霍仰就是其中一位的儿子。   联盟总统的儿子们也不在这,可以说,霍仰在星际立高,身份与地位无人可以超越。   可是,霍仰平时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从不回答问题,从不大声喊叫,从不仗势欺人,连朋友也不交,出出入入的只有宋迟彦和林子坝。   霍仰没动,大家大气不敢出。   霍仰都快气炸了,他死死盯着何舰,还不解气,想冲上去把人往死里揍,他宛如一只野兽,躬起背龇牙咧嘴的,发出威胁的嘶吼。   你竟敢在我的omega身上留味道!   在一幅静态的画面中,只有岑真白一人站起来,他拿着卷子,从霍仰身边走过,去找老师去了。   因omega这一动作,霍仰猛地回神,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岑真白,然后固定在自己领地,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再好好地、完全地沾染一遍他的信息素才行。   只是手抬到一半,他的理智骤然归位,他空白了片刻,随即掩饰地把左手插进校服口袋里,很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是,”林子坝也不懂,“您老干什么?”   霍仰胸口起伏着,竭力压抑心中的暴虐,“看他两个大龅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腿拦不住。”   “……”林子坝道,“人家只是两个门牙大了点,不至于大龅牙吧……”   妈的,霍仰暗骂一声,身体又先理智一步行动了。   alpha的鼻子都很灵,他能闻到何舰搭在岑真白桌子上时恶意散发着信息素,这瞬间让他的身体启动应激机制。   有alpha垂涎你的omega。   那一瞬,他的大脑只有这一句话,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踹完了,只剩下个收腿的事儿。   霍仰盯着自己前边的座位看,何舰的信息素还在上边盘旋。   到时候omega回来一坐,那恶心死人的汽油味必定要黏上去。   霍仰深吸一口气,决定忍。   何舰也懵了,胸口钝痛,他摸了摸,怕是胸骨肋骨裂了。   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竟挣扎着自己爬起来,然后一屁股坐上了岑真白的位置。   霍仰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何舰转过身,这下手脚倒是放得好好的,一点没碰到霍仰的个人领地,他斟酌着开口,“霍少,你是……看上这个omega了?”   清醒的霍仰一下瞪过去,“看你妈。”   何舰点点头,“那就是单纯打扰到你了?”   霍仰一点话都不想说,“滚。”   “行行,”何舰礼貌地笑笑,“不好意思啊霍少。”   ——   岑真白不知道后续教室发生了什么,数学最后的那一个知识点他已经弄明白了,现在恶补的是化学。   课间十五分钟还是太短了,每次一眨眼就过去了,他踩着上课铃声回到教室,才想起来忘记预留时间去清理何舰留在自己位置上的信息素了。   而霍仰和霍仰的同桌已经快退到贴近后墙的柜子了。   岑真白只能快速翻找出这节课要用的书,站到后边去。   这一来,就直接站到了霍仰旁边。   霍仰看着黑板,头没有动,开口:“滚远点,一股恶心的味道。”   岑真白听话地拿上书,走到另一边去了。   这节课班主任上,他看到岑真白,一怔,“真白怎么站到后边去了,脚不是还没好?”   岑真白摇了摇头,“只是困了,没事的。”   他一点都没想过将被霸凌这件事告诉老师,没有用。   这里的学生老师管不住,告诉的后果也只有麻烦被找得更多。   像何舰这种人,岑真白在贫民窟看得多,要不更狠地打回去,要不像个死人一样不作声。   “我们明天会进行一次小考,”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考试时间,“上午语文,下午数学,后天上午英语,下午综合,历时两天。”   岑真白认真起来,没有什么比考试更能检测他这段时间的学习进度了。   这节课下课,教室里的学生都起身离开了,勾肩搭背去食堂或者校外吃午饭。   学校的午饭是要钱的,可能因为食材和厨师用的都是上等,所以比公立学校的价格贵了个五倍。   岑真白去吃过一天,要了一个蒸鸡肉和菜心,就花了他八十多块,之后他就再也不去了,选择用小卖部填报肚子。   虽然霍家往他的校园卡里充了很多钱,但岑真白没打算用,能省则省。   今天他的午饭倒是有着落了———早上被霍仰拒绝的那一罐早餐。   星际立高的午休时间有三个小时,霍仰他们打算去校外吃,隔了一条街的商场里开了一家新的地道菜,特别火爆,去晚几分钟都得排一两小时的队。   可又有人招呼他们去打球,林子坝很纠结,想打又想吃。   这时,霍仰点了下前座的人,“喂。”   岑真白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在喊自己,他停下用酒精擦桌子椅子的手,慢吞吞地转了个头。   “你终端给我。”霍仰道。   岑真白说:“没有。”   霍仰无语地啧了一声,随意地撕下一张纸,啪地放到omega面前,“我说,你记。”   岑真白不知道alpha要干什么,只跟着做。   霍仰皱眉,“别他妈在我桌子上。”   岑真白又拿到自己的位置上写。   “立项街首部广场五楼,”霍仰说,“椰岛火锅,去排队。”   岑真白把纸叠起来塞进口袋里,“嗯”了一声。   林子坝扯了扯宋迟彦的衣服,用气声说:“我觉得不大好……”   宋迟彦:“霍仰,算了。”   霍仰:“招牌菜都点上,在那等着我们来。”   岑真白还是“嗯”。   教室只剩下岑真白,他拿上英语单词本往外走。他没去过学校外边,对富人区一点都不熟,只能去问保安。   保安指着学校旁边那一栋高楼:“首部广场嘛,就那。”   岑真白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就走出校门,他寻着那个方向走,两边全是高科技反光建筑,像一个个有个绚丽机甲外壳的甲虫,高速行驶的车流两边,种着满满当当的花草,而行人街道旁则是点缀着紫色小花的小树。   社会发展到现在,自然生长的植物已经非常少了,岑真白在贫民窟压根就没见到几棵树几棵草。   所以他们说,植物越多的地方,越繁荣富有。   可是岑真白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广场看着在公路上方,他在地面却找不到任何能够上去的入口。   脚踝已经开始抽痛了,二十分钟过去,岑真白果断原路返回,他再去问那个保安。   保安:“啊你要去啊,学校里边建了个通道直通的啊,你从操场那边走,有个室外电梯。”   岑真白再次道谢,这次顺利地进入了商场,只是……   他默默地站到排了起码二十个人的队伍后方,然后,他看到了排在前边的何舰几人,以及和一个beta对上了视线。   那个beta很快就和何舰说了。   何舰走过来,直接勾住岑真白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拉。   “唔!”岑真白挣脱不开,卡住他脖子的那只手宛如铁臂,他推拒着,“松开!”   何舰硬生生带着岑真白往前走,笑嘻嘻地同别人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和我一起的。”   岑真白感觉自己的脚又扭了一下,他有点反胃,干呕了一下。   何舰立刻就松开了手,有人给他拿了一瓶免洗洗手液,他疯狂搓着手,“操,你该不会是有病吧。”   岑真白憎恶道:“对,今晚你就死了。”   “哈,”何舰狠戾地笑了,指了指一个人,“你带他去厕所,教教他怎么好好说话。”   眼见那beta就要碰到他,岑真白说:“我是给霍仰排的队。”   那beta手一顿,去看何舰。   “要不你给他排?”岑真白说,“刚刚被你一吵,我好像忘记他要点什么菜了。”   “你他妈……行,”何舰被气笑了,“这是外边傍一个大款,学校又傍一个是吧。”   托霍仰的“福”,岑真白终于清净了,他垂下眼,掏出英语单词本开始背。   站了一个小时,他之前骨折过又崴了的右脚脚踝尖叫着发出超负荷的声音,传来阵阵刺痛。   十分钟后,终于轮到他了,他坐上沙发,提起脚轻轻地扭了扭。   虽然队排得久,但菜上得还挺快。   岑真白不是一个很有食欲的人,不然他早被馋得无心背单词了。   就在菜上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霍仰他们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到了,清清爽爽的。   岑真白收起自己的英语单词本,等待alpha发号施令。   “行了,”霍仰拉开椅子坐下,“你可以走了。”   林子坝闻言都有些傻眼了,“啊?”   而岑真白只是安静地把椅子推回去放好,随即走出了餐厅。   他原路返回,算了算,中午花费一个半小时,只背了97个单词,效率实在低下。   作者有话说:   岑真白(楚雨荨版):第一,我不叫喂! 第10章 “你的命定omega有点猛。”   两天的考试时间很快就过去。   这是岑真白度过的最安生的两天,为防止作弊,考试座位整个年级打乱排,他从原来的三班,被分配到了教学楼另一边的14班,霍仰和何舰那一帮人都不在。   只是他现在在星际立高出名了,都到哪都会被人议论,他哪怕只是打开个笔盖,也有人好奇地看过来。   他像活在一个透明盒子里,浑身赤裸,一丝不挂,外边站着满满当当的看客,哪里都有眼睛。   不过岑真白不在乎,这都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   星际立高的批卷效率很高,机器哐哐一扫,第二天就出了成绩。   班主任方荣拿着成绩单,满脸笑容地走进教室,“我们班,有一位同学,冲进了年级前三。”   大家顿时看向班级里学习成绩突出的学生,三班并不是尖子生班,平时成绩班级第一的人最高记录也只试过年级第六。   方荣说:“岑真白,总分684,班级第一,年级第二。”   班主任话一出,大家都吃惊地去看omega所在的位置。   霍仰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瞥了一眼自己的前座,omega背挺得很直,侧着脸,alpha能看到一小段伸出轮廓翘起来的睫毛。   而岑真白则是在怀疑这次考试的水分和含金量,由于还有一点知识没补完,所以数学选择题、填空题和大题他都有点没有做出来,化学也是。   按照他这个分数,他在一中大概只能排年级十左右,一堆人挤在六百八到六百九之间。   “接着第二名是林宁宁,总分669,班级第二,年级第十一。”   班主任就念了班级前十,之后都将成绩单发下去自己看。   只是让岑真白没想到的是,霍仰竟然是那个最后被点名的第十名。   “那我们这节课就讲试卷……”   霍仰成绩单拿到手后就塞进抽屉里,重新趴下,开始补觉。   下课后,整个年级的排名被贴在这一层楼的中央广场处,大家都被那排在第二行的名字震惊,熙熙攘攘的。   当天晚上,江嘉能就来了电话。   彼时岑真白正在复盘考试卷上的错题,陈叔过来敲了敲他的门,说:“主任找你的电话。”   岑真白接过,终端将江嘉能那边的情况投放到墙上。   “诶哟天呐,真白你也太厉害了!”江嘉能穿着修身轻便的作战服,第一句就是夸赞。   岑真白有一点茫然:“阿姨好,什么?”   “考试不是考了班第一嘛,真棒啊小真白!”   岑真白第一次考好得到了夸奖,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回答“谢谢”还是“没有”,半晌只乖乖地“嗯”了一声。   江嘉能看着很是高兴,她单手提起一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给岑真白看,“我现在在第一星呢,这边好多野生动物,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带一只回去玩玩?”   岑真白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匹死去的狼,别和他说是江嘉能赤手空拳打的……他委婉道:“嗯……不用了阿姨。”   “好吧,”江嘉能看起来有些失望,“那我看着给你挑,话说霍仰这小子好像又考了第十。”   又?岑真白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就为了应付他爸,怕被他爸念叨,”江嘉能说,“那小子不喜欢读书,从小有多动症似的,击剑骑马打拳枪法倒是样样精通,也算是从军的好苗子吧……”   江嘉能问:“这几天霍仰有没有欺负你?”   岑真白摇摇头,“没有。”   “有你就和我说,”江嘉能再次叮嘱,“再过一个星期,我和你霍叔叔回家,别怕。”   又是这两个字,别怕。   他没有怕呀……岑真白一怔,“好。”   隔着视讯,江嘉能温柔地看着他,几乎将他看透。   岑真白一撕手指上的倒刺,又流了点血。   “那我就先挂了?”江嘉能说,“早点睡觉,晚安?”   岑真白也小声说:“晚安。”   快到晚上十点的时候,陈叔过来敲了他的门,手上拿着一杯热牛奶,“主任说你太瘦了,每天晚上喝了再睡。”   岑真白接过,喝了一口,有点烫,但更多是暖。   ——   “少爷,又不吃早餐吗?”   回应陈叔的是alpha的关门声。   岑真白也吃好了,见陈叔没有动作,他提醒道:“陈叔,霍仰的早餐。”   “哦对对对,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岑真白主动提着三四斤重的保温饭盒来到学校,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何舰等人,似乎就为了看他下是不是真的从军产车下来。   岑真白目不斜视,只当没有看到,径直来到教室。   岑真白照例走了个过场,把早餐放到霍仰桌子上。   等两秒。   霍仰:“拿走,别再给我带了听见没有,很烦。”   好,岑真白转身,熟练地把保温饭盒挂到自己桌子旁。   中午休息,大家很快哄闹地散去。   岑真白喜欢自己一个人,那无数的眼睛消失,让他得以在沉重的压力下喘一口气,他打开保温饭盒,里边是原本该属于霍仰的那份早餐———吞拿鱼三明治、饺子和豆浆。   星际立高是第二区绿化率最高的高中,窗外有一颗很高的树,叶子有点像尖尖勾起来的心形,岑真白坐在窗边,一边看最顶的那片树叶发呆一边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食物。   但仅过了大概十分钟,班上就开始有人了。   岑真白把剩下的三明治快速塞进嘴里,咽进肚子。   星际立高给每人都分配了中午午休的宿舍,两人间,环境同高级公寓没什么不一样。   但转学过来快一个月了,岑真白一次都没去过。   他待在教室里,不停地写,不停地学,不停地背。   快要上课了,岑真白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在何舰那帮人来之前上一趟洗手间。   只不过运气还是差了些,等他回来时,何舰他们已经在了,后者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岑真白没理。   自从那天霍仰发火之后,何舰那帮人就没有在教室欺负过他了,而是选择一些更恶心的背地小动作。   岑真白回到座位上坐下,把手伸进桌柜里边想拿笔袋,却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闭了闭眼,捻着那细长的尾巴拿出来。   可惜何舰他们永远都看不到岑真白恐惧的表情。   死老鼠,岑真白和它们睡了五千多个日夜,又怎么会害怕。   他站起来,死老鼠被提着,跟着晃了晃,他听到班上有人在尖叫,男生女生都有。   这帮少爷小姐们哪里见过死老鼠。   应该是何舰叫别人弄的,因为何舰看起来也很害怕,脸色都白了,但要面子,梗着脖子坐在原地不动。   岑真白把死老鼠轻轻地放在何舰的桌子上,“还给你,别再弄了。”   林子坝捂着嘴,有点想吐,他拍了把霍仰的肩膀,“不是,你的命定omega,有点猛啊。”   他又有点相信岑真白是能做出在景山一号大门那跪一天的人了。   霍仰看着岑真白抓过老鼠的那只手,默默把桌子往后移。   之后何舰似乎更生气了,变本加厉。   会黏口香糖在岑真白的椅子上,会倒水弄湿他的书,会扔掉他的笔,会撕烂他的作业,然后老师过来问他怎么没交。   还会在课间,岑真白去办公室找老师的路上,强行把人带到洗手间。   一连好几天都这样。   岑真白看着本子上堆积的问题,原本应该在三天前就搞定的原子核知识点,一直拖到现在。   “喂转学生。”   刚出班门,何舰就追了上来,他卡着omega的脖子,把人往洗手间拖。   霍仰看了眼被带走的omega,感受了下,心中没有什么不适感,看来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留在彼此身上的信息素消失,他对那个omega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也会消失。   星际立高连洗手间都是高级的,足足有五十个隔间,宽敞、明亮、整洁,每节课使用完,清洁工都会打扫一遍。   何舰把手伸到手龙头下边,细细洗着手,忽然盛起一捧水,尽数泼到岑真白的脸上。   岑真白闭了闭眼,额发和校服外套都湿了一点。   他的伤早全好了,每天晃着那巴掌大的脸,何舰越看越发心痒痒。   一股强烈的信息素压过来,让哪怕贴着阻隔贴的omega都心生不适,但还好是在学校,学生众多,何舰不敢再释放得更多。   “离统考还有236天……”岑真白喃喃。   一个beta推了他一下,“这小子说什么呢?”   岑真白目光平静地看向何舰,轻声道:“你们以后,真的要每天、每节课都这样吗?”   何舰插兜,“怎样?”   岑真白看了对方一会,突然走到洗手池,抽了点纸巾擦干净台面,他把手上的纸笔放到上边去,然后又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叠好。   何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知道omega又要搞什么。   脱了外套的岑真白身型越发瘦小,他走到何舰面前。   一个alpha,两个beta。   何舰用手指勾了勾omega的衬衫扣子,调笑道:“怎么,终于想开了吗?”   “是啊,”岑真白忽然笑了下,直接把何舰看呆了,“想开了。”   他手攒成拳,中指关节微微突出,对着何舰的脸,猛地砸过去。 第11章 “出事了!”   霍仰和宋迟彦站在楼梯间等林子坝,他们刚打完球,准备去外边吃午饭。   结果林子坝这丢三落四的,忘带换洗衣服了,被迫中空,裹着宋迟彦的外套回了趟教学楼。   有点久了,霍仰饿得肚子直叫,“他这是在坑里生孩子?”   宋迟彦:“那这还是难产。”   话音刚落,霍仰看到走廊尽头,林子坝快速朝他们奔过来,步伐没了平常的轻松与讨打。   “霍仰!”林子坝大喊,“出事了!”   靠着栏杆站的霍仰直起身,皱眉:“怎么了?”   “你那omega,”冲刺跑了那么远,林子坝没有一点气喘,他说,“和何舰他们在洗手间打起来了。”   霍仰一愣。   林子坝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不是小打小闹,是出人命的那种打法。”   霍仰没再犹豫,果断道,“走。”   要走五分钟的走廊,三个alpha腿长,几十秒就跑到,在距离洗手间还有一百多米时,霍仰就闻到了岑真白那股雨后青草的味道。   越近越浓,越近越重。   霍仰有一阵的眩晕,这么大的气味,要不发qing,要不大量信息素载体直接暴露。   例如,血。   ——   何舰的鼻血瞬间就飞溅出来。   岑真白打架其实算不上厉害,对上alpha更是勉强,不过他不怕疼,不怕死,别人打他两拳,他硬挨也要还回去一拳。   如果这些人不耽误他的课余时间,他没打算用暴力解决,虽然被霸凌,但没有很大地影响到他的学习,这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可偏偏他们不懂得适可而止,逼迫得岑真白只能动手,虽然会受伤,短时间内减少学习时间,但长期下来,这是最佳做法。   何舰来了火气,他什么时候被人打过,还了手。   alpha的力气和omega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何舰的一拳,让岑真白的脑袋麻了整整十多秒。   除此之外,小腹、腿、腰同时被其他两个beta踹中。   由于身体构造不同,omega身体传导到大脑的连接是alpha和beta的三倍高,这也是说omega更敏感的缘由。   痛感同理。   可岑真白在岑志斌的手底下生活了16年,一次次的挨打,他学会的最有用的东西,便是怎么忍痛,怎么快速从剧痛带来的空白中清醒过来。   岑真白力气不够大,便不用拳头,他揪住何舰的头,牟足劲往墙上撞。   “啊———”何舰惨叫。   他歪在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痛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少爷今天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疼,他痛得大吼:“操,妈的,啊———”   岑真白看向那两个beta,躲开凑上的拳头,一脚一个,但很快被何舰扑倒在地。   何舰发怒,狠狠一个耳光扇在岑真白脸上。   岑真白伸长手,用力掐住何舰的脖子。   两个beta一开始还帮着打这个不知死活的omega,但越到后边,他们越觉得不对劲。   地上开始见血了。   beta没有alpha那样激素分泌过多,冲动之后还能勉强停下来。   他们看到何舰和岑真白的校服上都是血,不知是谁的,已经流过了身体,滴到地上。   虽然《omega保护法》在实施,但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其实没把这个法律太放在心上,只要不大肆曝光,到底是能用钱权压下来的。   但两个beta没打算背上人命啊!   他们开始拉架,可想不到,竟然拉不动一个omega。   岑真白骑在何舰身上,一下又一下砸在何舰的头上,血糊了眼睛,浸了眼球,他已经疼得不大清醒了,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摒弃在外,只能听见自己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呼吸。   他被alpha掼在地上,头好像磕到了洗手池,尖锐的疼痛让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他一脚踹中男性alpha的最弱部位,局势再次颠倒。   失血过多,岑真白的嘴唇变得死白,在满脸鲜血上刺眼得发青发灰,他几欲下一秒就要晕厥,全凭意志力在撑。   要打到何舰怕,打到何舰不敢再来惹他,不然这场架就白打了。   omega死死咬住牙,机械地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天上好像掉下来一大片铁网,砸在他的身上,岑真白觉得自己的腰椎都要被砸得一断。   不仅如此,这铁网还不停收紧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将他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好重……喘不过气。   本来就虚弱的omega,这下直接被箍得晕了过去。   “霍仰……”   “操,霍仰。”   “霍仰!你他妈的,霍仰你清醒点!”   霍仰被吼得猛然惊醒,怀里好像有什么,他低头一看,是晕了过去的omega。   他猛然松开手,眼见omega软趴趴地就要摔倒地上,他又下意识揽回,浑身僵硬。   当时他们三赶到,都被洗手间里的景象震惊到,入眼都是鲜红,地上、镜子上、洗手池上,哪里都被溅了血。   哪里还有那两个beta的影子,只有岑真白还打红了眼,而何舰,早就不省人事了。   “操……”林子坝不可置信,艰难道,“omega……打赢了alpha?”   血液里的信息素含量在所有体液中排第二,当下霍仰就被激得失去了理智,只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林子坝和宋迟彦拉都拉不住。   岑真白满头是血,糊得看不见脸,身上不知道哪里受伤,蹭得霍仰的衣服上也大片血污。   雨后青草的味道犹如疯狂生长的藤蔓,顽固地缠上霍仰的口鼻。   alpha竭力甩了甩头,效果甚微,他吼:“林子坝,去拿阻隔喷雾!快!”   霍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快速拨打了急救电话,告知地址后,他将omega平躺放在地上,将头侧过,单膝跪在地上,开始检查有没有什么致命伤。   这种情况,霍仰真没法还管AO之别了,也没法纠结他和岑真白之间的仇,他只当在战场上,只把岑真白当受了伤的兵。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脑袋,他轻轻扒开岑真白的头发,在差一点就是太阳穴的地方发现了个窟窿,正往外汩着血。   霍仰快速脱下刚换上的干净运动T恤,一撕,用四分五裂的布条紧紧包住omega的伤口。   洗手池的尖角上有血迹,估计就是撞那了。   如果是这样,何舰真的太没有分寸,这是要把人致于死地。   霍仰又咬了一下自己舌尖,大致抚过omega的身体,骨头没有明显移位,但裂不裂、折不折就不知道了。   “操,林子坝还没来吗!”他吼。   林子坝:“来了来了来了!”   他拿着阻隔喷雾,对着霍仰的脸就是一顿猛喷,之后给自己和宋迟彦也来了一通。   霍仰这才感觉能呼吸了一点,他低头,蓦地看到旁边的地上竟然有几颗牙。   他一愣,好几秒后才掐住omega的下巴往下一拉,殷红的舌尖安静地瑟缩在里边,扫了一圈,没缺的。   妈的,吓死,霍仰松开手,骂了一声。   宋迟彦也稳定住心神,这强度的omega信息素都让他眼前出现重影了,更何况是高匹配度的霍仰,他踢了踢同样躺着不动的何舰,蹲下来查看伤情。   中午午休,老师都去休息了,只余值班的,值班老师匆忙赶到,被满地的血骇然到不敢动。   紧接着,就是救护人员赶到,他们把岑真白和何舰搬进救护箱,抬走。   救护车只能上一位陪同,宋迟彦问:“你跟着上吗?”   霍仰“嗯”了一声,江嘉能和霍启不在,他的确是这里唯一一个和岑真白有点关系的了,虽然他不承认。   “行,”宋迟彦说,“医院见。”   霍仰去洗干净满是血污的手,然后又给自己劈头盖脸地喷了一头阻隔喷雾,就在要经过值班老师出门时,他注意到了斜上角的监控。   星际立高哪里都有监控,除了洗手间隔间内部涉及到隐私的部分,洗手间大堂洗手的地方也是有的。   之前欺负了那么多次,何舰和岑真白都没有肢体上的冲突,外加何舰作为alpha,对于omega……应该不会先动手。   更何况,到最后,何舰晕了,岑真白还没收手。   霍仰停了下来,他和值班老师道:“老师,洗手间的监控,在我来之前,不要给任何人看。”   值班老师委婉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霍仰侧头盯着,不容置疑道,“我这句话,不是作为学生和您说的。”   值班老师一惊,咬牙应下,“好。”   “霍仰!快来!”林子坝喊,“干什么呢!”   “谢谢您。”霍仰点了点头,抬脚出去了。   坐上救护车,他先是给陈叔打了个电话,让后者赶紧来医院,接着给江嘉能打,“妈,那omega真是个疯子。”   江嘉能显然听过不少这些话,她啧了一声,“挂了。”   “不是,”霍仰都给整烦了,“你看没看到我现在在哪呢?就挂。”   “等等,”江嘉能定睛一看,“救护车?是救护车吗?”   肚子疯狂叫唤,霍仰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是。”   江嘉能立刻不淡定了,“怎么回事?你哪里伤了?!”   “不是我,那omega找alpha干架去了,给自己干进医院了,”霍仰冷笑,“我大概看了下,死不了,但住院半个月起步。”   他听到自己妈“卧槽”了一下,急道:“你把终端给医生!”   医生旁听了全程,在看到江嘉能的脸时彻底震惊,他竟然救治到了江嘉能主任的儿子的同学……   “主任,主任您好,刚给这位同学经过机器大致扫描,没有生命危险,主要是失血过多,头上的伤口要缝针,肋骨断了一根,骶骨骨折,右脚脚踝骨折,轻微脑震荡还有外伤……”   “天……”江嘉能深深皱起眉,“到底发生了什么,霍仰你给仔细说说。”   “我怎么知道,”霍仰说,“等人醒了你自己问去,反正他妈的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江嘉能:小孩别他妈说脏话。 第12章 “到底谁是我的omega?”   救护车是密闭空间,门一关,霍仰就觉得,这信息素又浓起来了,攀住他,缠住他,裹住他。   他闭上眼,强烈抵抗。   操,真好闻……   车子蓦地颠簸了一下,霍仰睁开眼,等……他怎么离救护车的地板那么近。   好像有什么东西贴着额头,暖暖的,软软的。   霍仰稍稍抬起头,发现他竟然把头抵omega的手上了!   就这么不可置信地犹豫了一瞬间,霍仰的眼神就又迷蒙了。   那双手……很白,手指修长清瘦,可怜地缩起,就是脏,修剪整齐的指甲断裂了几个……等!!!   霍仰猛地直起身,差点撞上车顶,他对上医生的眼神———小伙子我都懂的·霍启上将的儿子早恋被我发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暧昧眼神。   霍仰张了张嘴,但来不及解释了,语速极快:“你好有alpha抑制剂吗?”   医生找出来给他。   霍仰对准自己的左手血管就是一针,利落得医生想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但无可辩解的是,只要浸在omega的信息素里,他就觉得很舒服,像干涸到要裂开的腺体突然一场来了场雨露甘霖。   上次治疗过后又堆积了快一个月的信息素,也因此喷薄而出,短暂地释放了一点。   好在信息素没有很重,不然在如此小如此近的空间,他真的没有把握控制住自己不去舔omega指尖上的那一点血。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霍仰心理上极度不情愿下车,甚至想所有人都离开,只留他自己一人在内吸干净剩余的信息素,可身体却做第一个跳下车的人。   其他人都还没来,医生抬着两个救护箱快速平稳地移动至急救室。   急救室里的白色帘子没有拉得严丝合缝,霍仰站在外边,看到岑真白一小撮柔软的黑发露了出来,搭在白色的病床床单上。   omega……?他存疑,那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打架?感觉大力一点就能被他捏死在手上。   omega天生就是比alpha弱,无论是体格,还是力气,就连血红蛋白再生的速度和凝血功能都比alpha差。   无论怎么争辩,这都是不变的事实。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还没有接受性别教育的他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只是用了比平常稍微大力了一点的力度去同omega玩耍,结果对方的小臂直接被他扯骨折了。   然后他被双方家长狠狠训了一顿。   也不是说所有omega都是娇滴滴的,他身边还是有几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但那些omega,包括江嘉能,是从小就开始锻炼身体和学习各种格斗,体型也是健康有力的。   完全不似岑真白这样极端,极端的瘦弱,又极端的强悍。   不一会,陈叔、宋迟彦、林子坝、班主任和值班老师前后脚地到了。   “行了,”霍仰说,“走吧,饿死我了。”   宋迟彦:“不等?”   “等什么,“霍仰身上的衣服可谓是报废了,他打电话给陈叔时顺便让带一套新的,可换了还是觉得一股血腥味,“把他送来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午休时间快过了,他们和班主任请了假,太饿,便直接在医院外边找了家饭店。   “有血性,”林子坝咬了一大口牛肉,“说实话,我都有点敬佩了。”   他们这些军人的孩子,打娘胎里就慕强,崇尚的就是最高武力。   霍仰也以为岑真白会同江嘉能告状,然后江嘉能出面来解决这件事,这是最聪明最省力的做法。   所以当时岑真白第一次被欺负,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这场欺凌持续了快一个月,霍仰看不懂了,那omega是觉得霍家不会帮他还是想自己解决?   霍仰袖手旁观,想看这omega到底想做什么。   林子坝:“之前何舰不也这样对一个omega,更惨的是那omega家里不够何氏军事科技来,最后转学了,还记得吗宋迟彦?”   宋迟彦配合地“嗯”了一声,问霍仰:“你和叔叔阿姨讲了吗?”   霍仰说:“讲了。”   宋迟彦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不会说,等着他被何舰家里找麻烦,然后转学。”   “我当然想过,”霍仰凉凉地看了宋迟彦一眼,“但太蠢,瞒不住,人几天没见陈叔一问,班主任知情一说,我爸妈一周后回家一看,还有那omega自己一诉苦,太多不可控的变量。”   “你人渣吧!”林子坝吐槽,“还真想过啊!”   “不过,你确定岑真白就是那个在景山一号跪一天的omega吗?”宋迟彦问,“我看陈叔对岑真白的关切不似假的。”   有时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宋迟彦不信观察力极强的霍仰没关注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讨厌,所以有关岑真白的所有他的大脑都有目的地忽略。   陈叔从小看着霍仰长大,自然万事都是向着霍仰,要是岑真白真做了对霍仰不利的事,陈叔也不会说不照顾,但感情上肯定还是不喜欢的。   “确定。”霍仰笃定道。   林子坝挠头,“你怎么确定?那天我们三不是在马场过的夜吗?回家都第二天下午了,那omega都被赶走了啊。”   霍仰说:“当时我是被押着去测信息素匹配度的,整个第二星,只有一个omega,和我的匹配度在95%以上。”   那的确,没什么好质疑了的。   透过饭店的窗户,林子坝看到楼下五六个人脚步匆忙地走进医院,他道:“那个女人,好像是何舰的妈妈来着。”   宋迟彦和霍仰都看过去,只几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下午去打游戏?”霍仰说,“反正假都请了。”   其余两人一拍即合。   哪知刚出饭店门口,霍仰就接到了江嘉能的来电。   “儿子!医院5楼,陈叔好像被打了,你赶紧回去看看!”   霍仰眼神一凛,连忙往回走。   江嘉能安排:“你先去稳定住现场,看下怎么回事,还有等真白情况稳定了,转去中星医院,我尽快赶回去。”   中星医院,他们的私人医院。   霍仰挂了电话,“知道。”   宋迟彦和林子坝也跟着,“怎么回事?”   霍仰摇了摇头,“不知道。”   公立医院的电梯要等,他们便爬楼梯,alpha腿长力壮,一步跨三个台阶,没一会就到了五楼,气都不带喘的。   还未靠近,就听见最近的病房一阵喧闹。   “晕着又怎样!他敢这样对我儿子!我杀了他都不解恨!”   霍仰直接踹开了掩着的门,他看到五个身穿西装的人站在病床外侧,中间的一个女人企图把躺在床上的岑真白扯下来,而陈叔和医生在阻挡。   陈叔怕二次伤害到岑真白,所以只能从女人那边拉开,但那女人也是omega,因此是退伍军人的陈叔哪哪都难下手,颇为狼狈。   ——   唔,疼……   岑真白没力气,昏昏沉沉的,只觉得疼。   有一层厚重的膜,将他的五感全部包住,沉沉浮浮,飘飘荡荡,他感觉自己像一颗水草,被人扯来扯去的,掉了好多叶子。   岑真白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些许光亮,以及面前晃来晃去的多重人影。   好吵,谁的嗓门那么大……   “啪嗒!”   岑真白被一个限量贵货包砸中了脸,里边的口红眼线笔全部掉落在床上,他被砸懵了,鼻子发麻,一阵暖意从鼻子底下流出。   谁把温水滴他嘴巴上了……   他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吼,陈叔?是陈叔吗?   他被人抓住了领子,头好疼,别扯了,要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上的勒力忽然消失了,岑真白迷迷糊糊地躺着,又失去了意识。   “这位女士,没看见人还伤着吗?”   霍仰紧紧掐住女人扬起的手,他眼里冒火,冷声道:“何氏军事科技的总经理原来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我儿子也伤着呢!现在人还昏迷不醒!你管……霍、霍少?”女人的咆哮声乍然停止。   那些被西装阻挡在外的医生被宋迟彦带进来,连忙去给岑真白止砸出来的鼻血。   “陈叔,”霍仰问,“没事吧?”   陈叔摸了摸额头上被女人拿手机砸出来的一个包,苦道:“没事,倒是真白被她打了好几下。”   霍仰心里止不住的愤怒,天知道他再晚一点,那女人估计就不是打下来,而是扯下来了,一个全身都有伤的omega,再直直地摔下那么高的病床,这后果可想而知。   如此粗暴对待一个病人,无论躺着的是谁,无论谁看,都是心惊。   霍仰眉眼锋利,寒声道:“请你出去。”   联盟军队一直和王氏军事、路虎军事合作,近几年何氏军事科技倒是想插一脚,都以失败告终。   何舰或许是受父母叮嘱,屡次想融入他们三人的团体,但霍仰都不知道何氏是怎么想的,军队合作这种大事,是他们这些连军衔都没有的小屁孩吹吹耳边风就能影响的吗?   女人还傻愣愣地站着,她指着岑真白,“霍少您和他……”   “滚出别人的病房,”霍仰冷着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站在陈叔和岑真白面前,足足高了女人一个头,“还有,我不建议你闹大这件事,因为是你儿子先动的手,我朋友不过是正当防卫。”   女人被气得手脚发抖,她托秘书去学校拿监控,学校也没给,只是说正在查,含糊了事!   霍仰等女人出去后,同医生说,“我们要转院。”   林子坝悄咪咪地从外边进来,“报告,勘查结束,何舰好像伤得很严重,牙没了几颗,骨头断了几根,下ti 受伤,好像脸也破相了……”   霍仰气还没消,表情扭曲地看了omega一眼。难怪女人气成那样,做母亲的听到哪个不疯。   “啧,这omega也挺惨,”林子坝唏嘘道,他们alpha见着omega,都下意识带了点怜爱,“刚好起来又伤了,万一落下了点病根……”   霍仰一个眼刀让林子坝闭嘴。   下午四点,宋迟彦和林子坝先回去了,陈叔擦了点消肿的药,然后去办转院手续。   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霍仰全程被迫跟着。   还是上次待过的那个vip套房,陈叔出去和医生沟通了,房间只余霍仰和岑真白。   霍仰翘着腿看躺在床上的omega,薄薄一片,层层叠叠的绷带,肤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要不是胸膛还有一点微微的起伏,他都想拿白布给人盖上了。   医生刚看完的病历单就放在桌子上,他百般无聊,顺手拿起来看。   岑真白,男性omega,16岁,出生地贫民窟B区……   等等,霍仰皱起眉,岑真白的血型竟然是A。   可他记得很清楚,原本打算在马场玩一个星期的他因为那个闹事的omega,被强制命令回了家,彼时霍启正在书房看那个omega的资料,让他最近安生点待在家,别乱跑。   霍仰正暴躁着,只瞥了一眼就摔门而去。   就一眼,在资料的最右上角,上边明晃晃写着:血型B。   作者有话说:   霍仰:   联盟十大未解之谜之我的真假omega。 第13章 “你是傻逼吗?”   霍仰不是那种能藏得住事的人,一旦有点他想知道的,他得立刻知道,不然抓心挠肺得很。   要是林子坝跟他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和宋迟彦有关的,你别和人说啊,就上周他不是鸽了你嘛?唉……算了,还是不讲了。”   霍仰能冲到林上将家里,把他儿子揪下来,进行九十九种严刑逼供。   岑真白的血型不同,只有一种可能,要不是他记错了,要不是这个病历单打错了。   于是他找医生去了,“医生,病人的血型你打错了。”   “打错?我看看,”医生还以为他是病人的家属,对病人知根知底,所以也打开电脑文件确认,“病人就是A血型,刚抽的。”   霍仰皱眉,脑子有点卡住了,“会不会是验血那一步就出错了。”   “诶哟不可能,”医生摆摆手,“现在都机器一对一验了,结果直接打出来的。”   霍仰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就走,他一边给陈叔留言,一边给自己爹打电话,没人接,他又打给江嘉能,还是没人接。   看来都在忙,一时半会不会给他回电了,霍仰便直接打车回了家。   他不知道霍启把资料放哪了,也有可能被带走或者被销毁了,总之他几乎将所有可以存放纸质书籍的地方都找了,除了四楼上了锁的书房。   花了快一个小时,没有找到。   霍仰快被这要知未知的答案逼疯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觉得自己会看错。   他三年后是要直接考进军校的,军校要求视力在4.5以上,身高170以上,可进军校只是站上了起跑线,他志不在此,他还要进部队,拿军衔,不再被人以“霍启”的儿子称呼。   进部队则又要考试,面向各大军校的学生,分为笔试、体考和战略实践考,身体素质要求视力在5.0以上,身高175以上。   所以霍仰自懂事起,一直很在乎他的眼睛,每次测视力都在5.2。   他清晰地看到那三个字,就是血型B。   外加给霍启找资料的人是部队里的,这要是找错,直接也不用干了。   就在霍仰打算把一直挠着自己心脏玩的小钩子压下来时,陈叔给他打电话:“少爷,真白醒了!”   霍仰行动力极强,再次下楼喊司机把自己车去中星医院。   资料没是没了,那找当事人问清楚不就好了?   从家到医院用时半小时,冬天却出了一身汗,霍仰来到病房,又被里边的暖气扑了一脸,脱掉最外层的长款羽绒服搭在沙发上,他毫不客气地推开里边那扇门。   “喂,omega,我问你———”   成功收获了一只闭着眼仍然不省人事的omega。   霍仰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他语气恶劣:“不是说他醒了?”   陈叔心虚:“这不是又睡了……”   ——   岑真白感觉自己睡了很久,脑子时时刻刻都是混沌的、不清醒的,身体发出不堪的哀叫,像是沉重的老式电脑,吱呀吱呀地运转着风机,两分多钟后,眼皮才颤颤巍巍地动了动。   他看到身旁坐着一个人,抱臂,翘着二郎腿,姿态居高临下的,一股不讨喜的气息。   可是他的眼睛不知怎么了,怎么看都很模糊,他徒劳地睁大,还是认不出来人。   “……”   岑真白听到这个人好像说了点什么,听不清。   宽大的病号服遮不住突起的瘦削锁骨,omega脸色苍白,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一点,表情有点空白与迷茫,像一片不冰了、融化了一点的小雪花。   好累,眼皮有点重,岑真白颤着睫毛半晌,撑不住似的又闭上了眼。   “操,”霍仰忍不了了,皱眉站起来,他等了大半小时,“别他妈睡了,我来这就是为了看你睡觉的?”   岑真白无声息地躺了一会,又睁开眼。   霍仰直接一只手撑在病床上,他对上omega的眼睛。   omega也在盯他,那眼神直勾勾的,又没有聚焦,看得霍仰不舒服,他道:“喂,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岑真白有点头晕,他终于想起来对方是谁了,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在景山一号大门跪了一天的是不是你?”霍仰就像在审一个犯人,他迫切地想从岑真白的嘴里听到“是”这个回答。   岑真白嘴唇干裂,嗓子涩涩地发着痛,他没能理解,声带摩擦着沙子,小声地发出两个音调:“……什么?”   霍仰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在景山一号的大门跪过。”   要是别的omega躺在这,好不容易昏迷后醒了,浑身疼也得不到一杯温水,就算不被霍仰此刻的神情吓哭,也会委屈哭。   霍仰:“你别是失忆了吧。”   岑真白终于把alpha的说的每个字排列成句了,他说:“没有。”   得到了答案,霍仰半信半疑,“你是在骗我还是真的没做?”   岑真白轻轻皱起眉头,恹恹地咳嗽了几声,但一开始就有点停不下来,“咳,没咳咳咳……”   陈叔听见了咳嗽声,过来敲了敲门,“怎么了?我叫医生?”   “别进来!”霍仰说。   就在霍仰准备多问几句的时候,电话来得及时,是江嘉能的回电,“喂儿子!怎么了?怎么给我和你爹都打了电话?”   霍仰重新坐下来,“妈,当初那个为了钱找上门来,但因为进不来咱家,所以在景山一号门口闹的omega,还记得吗?”   “记得。”江嘉能说。   霍仰:“那个omega是谁?”   “新兴区的一个omega,可能是通过什么人知道了你得病的消息,但又没渠道能接触到我们,脑筋一歪就这么干了……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真不是岑真白,霍仰一时之间有点懵,“不是,那……”   他组织了下语言,“我之前不是去测过,和我高匹配度的只有一个人吗?那个闹事的omega和现在这个,已经两个了,总不能百分之百不算高匹配度里吧。”   江嘉能:“新兴区的那个omega不是,我秘书带去测了,他和你的匹配度只有90%,为了能见上我们,才虚报的。”   “……”   “当时要和你说你不听,”江嘉能数落他道,“抗拒得很,年纪轻轻门就甩得很熟练,得亏是我脾气好,要是在你爸面前,不得揍死你。”   是的,江嘉能不知道,霍仰在霍启面前也不自觉摔过门,就霍启看新兴区omega资料的那次。   当场就被霍启罚了不能吃晚饭,俯卧撑连续做一百个,分三组,以及军姿面壁思过两小时,最后还要写一份检讨,并大声念:“报告长官,我对于今晚摔门这个行为……”   “真白醒了没?”江嘉能问,“我怎么好像听到他咳嗽了?给人家倒杯水啊。”   霍仰看了一眼咳得脖子都变闷红的omega,“醒了,先挂了,给他倒水。”   终端的画面结束,霍仰安静地坐了一会,想起之前欺负人的几件事,他烦躁地撩了一把头发,认真地问:“你是傻逼吗?”   不是的话,他之前那样欺负都不吭声?搞得他还以为岑真白做了太多亏心事心虚,一声不敢吱。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恶心omega,好让omega自己受不住走人,无关对方是闹事的还是不闹事的,只是针对住进霍家的这一个。   霍仰站起来,往门外走,“陈叔,给他倒杯水吧。”   “诶好。”陈叔连忙端起早就准备好的水杯。   霍仰都快走出套房的门了,还能听到陈叔的絮絮叨叨:“诶哟我的天呐,这嘴唇都裂成什么样了,慢点喝,慢点喝,别呛着了。”   ——   岑真白一时半会是上不了学了,前两三天吃了止痛药还是疼得有些神智不清。   好在联盟科技发达,霍家也用得起生长机器,岑真白被放进一个像胶囊的机舱里,里边的激光有利于骨头快速生长,一天两次。   直到第五天,这种剧痛才勉强转化为可以忍受的疼。   另一边,何舰的脸哪怕尽力医治,什么药什么机器什么教授医生都试过了,仍然会留一条淡淡的疤,从眼角连到嘴角。   何舰的父母怎么可能接受?何氏军事科技就一个独子,还是优秀的alpha,特别是岑真白的资料他们也拿到了,不过是一个从贫民窟出来的omega!   他们不知道那个omega藏去了哪,怎么找都找不到,只能通过学校。   最惨的还是学校管理层,苦不堪言,两头施压,他们还不能告诉何氏军事科技,另一头是谁。   第六天,何氏军事科技忍不了了,直接带人来到学校领导办公室,女人拍着桌子,拍得作响,“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这件事没完!”   校长打着哈哈,“总经理,我们也还在查呢,您……”   “谁要讨个说法?”一声打断了未说完的话。   女人怒目,转过头去。   江嘉能站在门口,身穿还未来得及脱下的军装,脸带着微笑。   她身后站着一个沉默的男人,右肩膀的五颗金星闪得要灼烧人的眼睛,露出来的脖颈处有一个狰狞的伤口,那是枪伤。   “我说我小儿子被谁欺负了,”江嘉能笑着,慢悠悠道,“我也要好好算这笔账。”   作者有话说:   霍儿子没照顾过人,压根不知道人渴,还在心想这omega怎么咳来咳去的,该不会得肺炎了吧。   陈叔也很了解他,知道他不会端水给真白,所以在门外早早倒好了。 第14章 “订婚。”   女人脸上的惊恐不是假的, 她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呐呐道:“江、江主任,霍上将。”   小儿子?她听错了吗?   霍启和江嘉能对霍仰保护得很好,从来没让霍仰出现在媒体和公众视野里,可这两人只有一个独子是他们上层圈众所周知的事情。   江嘉能走进办公室,她朝校长伸出手,“严校,好久不见。”   “江主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校长站起来回握,脸上是不遮掩的喜悦,他终于不用被夹起来了,这两头直接打吧!   江嘉能和霍启在会议桌的一边坐下了,原来还站着的女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遣散了那些像保镖的人,只留一个秘书。   江嘉能和霍启都坐了,她只能跟着在对面坐下了,讪笑道:“霍上将,江主任,您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江嘉能只笑不语,也不回答,就这么盯着女人看,指尖缓慢地点着实木桌,发出“哒、哒、哒”的点点声响。   江嘉能憋着满肚子气,在来到办公室之前,她和霍启先去了一趟监控室,要求查看自岑真白入学以来的所有时间线。   她了解岑真白,那孩子不会是无缘无故挑事的人,对待周围一切的恶意都已经习以为常,可以说是逆来顺受,他都不在乎,不是什么事,哪天收到一点点好意,反倒会手足无措。   但作为家长,唯一庆幸的是,岑真白不是懦弱的人,他心里有一张自己的评判表,什么事是他不能忍的,什么事是无关紧要的。   从第一次见面,跳窗逃跑的那一刻起,江嘉能和霍仰就知道,这孩子也是一身傲骨。   监控机器先是识别出岑真白的脸,然后将所有有omega的画面片段都调了出来。   因此江嘉能和霍仰一眼就看到,岑真白在学校过得是什么日子。   江嘉能:“操!”   霍启偏头看了她一眼,“别说脏话。”   江嘉能:“我他妈忍不住!霍仰那小子,就在他面前,他当什么都没看见!别人都要踩到自家人头上来了!”   霍启捏了捏她的肩膀,表面不显,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对霍仰的加练计划。   “还有,”江嘉能冷笑,“班主任方老师……你在星际立高,拿着高昂的薪资吃白饭吗?”   她明明特地和班主任说过,麻烦照顾岑真白一些。   班主任的汗立刻就流了下来,作为老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班级上谁在受欺负,谁又在霸凌别人,但他也只是一个老师!没背景没后台,怎么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嘉能的目光锋利如有实质,看得班主任害怕得几乎发抖后,才点了点监控上所有有参与欺负岑真白的脸,语气淡淡道:“麻烦你找一下他们的档案给我。”   “好的好的……”班主任对上霍上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又低下头,颤颤巍巍地说:“还有他们在洗手间打架的监控,您……你们要看吗?”   江嘉能一愣,“不是说洗手间的监控坏了吗?”   他们之前查过,校方每次都以这个理由糖塞何氏军事科技。   “没坏,”班主任说,“是霍仰说不能给其他人。”   江嘉能和霍启对视一眼,一瞬间懂了,看来监控里有什么画面对岑真白不利。   两人在看到岑真白揪住何舰的头发疯狂地往墙上撞时,沉默了。   还好霍仰想到了这层,不然这视频要是被何氏泄漏出去,江嘉能和霍启的境地会很难做。   出面吧,媒体会歪曲成霍家小孩仗势欺人,大众也不管你真相是什么,他们最喜欢看神跌落神坛。   不出面吧,岑真白转学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被人欺负到底。   江嘉能对霍启说:“这孩子,颇像你。”   看爽了,霍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   女人有点顶不住了,哪还有之前办点嚣张气势,见江嘉能不答,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岑、岑同学,是您家小儿子?”   “何妈妈,”江嘉能没回答这个问题,她说,“我们今天是以岑真白家长的身份过来和你协商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   态度可以称得上礼貌。   女人:“……是。”   “你应该,”江嘉能停顿了下,“看了你的孩子平时是怎么欺负真白的吧?”   女人冷汗狂流,她当然知道,可她明明查过,岑真白没有背景!怎么会突然攀上霍家!   “何舰的医疗费,我们会出,”江嘉能道,“但同样,真白的治疗费你们也得出,除此之外,还有长期遭受霸凌的精神精神损失费。”   霍启就坐在旁边,双手交握,一句话没说,像个坐镇的关公神像。   “还有,麻烦你们转学吧。”江嘉能笑眯眯道。   不单指何舰,还有那两个beta,所有有一点联系的,全部给她滚。   两人的一举一动,真的就像一个好声好气解决问题的和蔼家长,没有一点以官压人,可就算没有,何氏敢说一个不字吗。   一出办公室门,江嘉能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冷下来了,她低声道:“得和霍仰真白商量下了。”   霍启:“嗯,回去说。”   住了一星期院的岑真白在昨天搬回了霍家,霍家还专门请了个护工照顾,因为生长机器的作用,他的脚踝已经拆了石膏,剩下的三处骨折,只能慢慢静养恢复。   临近太阳穴的伤口还不能拆线,贴着个绷带,把额发弄得乱翘。   住进霍家快三个月,这还是岑真白第一次见霍启,他被护工抱上轮椅,坐电梯到达一楼客厅,霍家一家三口都坐在沙发上等他。   三个人看着他被推着一步步靠近。   岑真白没什么表情,实则藏在衣服底下手指甲侧边的皮都要被撕没了。   “上将,主任……”他顿了下,不知道要不要叫霍仰,该叫霍仰什么,少爷?直接名字?思考两秒过后,“少爷。你们好。”   霍启点了点头,“你好。”   霍仰冷哼一声,像是要被叫吐了。   岑真白身体不方便,即便如此也要下到一楼来,不是霍启“耍大牌”,而是他和霍仰作为alpha,实在不好进一个omega的卧室,无论怎么样都会留下一点味道。   江嘉能嘲笑霍启,“你不在的时候真白都喊我姐姐的,都怪你长得太凶了。”   霍启沉默几秒,对岑真白道:“你喊叔叔就好。”   江嘉能保养得当,喊姐姐没有差距,可他实在担当不起哥哥这个称呼了。   “真白身体不舒服,我们开一个高效的会议,”江嘉能道,“之所以把你俩喊来,是想商量一下你们订婚的事。”   岑真白一怔,“订婚?”   “什么?”霍仰反应比他还大,直接站了起来,“妈你在说什么?”   江嘉能:“你们没听错,订婚。”   霍仰的表情像在说你们疯了,岑真白选择暂时沉默。   “因为何氏,真白在我们家住这个事情肯定会在圈子里传开,而且学校人多人杂,也瞒不住大众,所以我们得给真白一个身份。”   霍仰:“我不。”   “订婚,不是结婚,”江嘉能说,“只是有这个婚约在,然后我们要对外这么宣布,等霍仰病好了之后,婚约解不解除由你们决定。”   岑真白感觉霍仰拧头看了自己一眼,自从他受伤了之后,霍仰对他的态度从厌恶到忽视,就像家里没这个人一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岑真白松了一口气,虽说倒水洗衣服什么的事小,但没有东西影响他学习最好。   是的,哪怕他全身都是伤,他也要用病床上的桌子来写作业,有点事做反而伤口没那么疼。   可订婚这件事提起后,霍仰看他的眼神又带上了厌恶以及麻烦,像是在说: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岑真白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垂下,他无可辩驳,小声道:“……抱歉。”   他知道自己给江嘉能和霍启带来了麻烦,他来自贫民窟,很多事情考虑的层面也只限于那边的条件和眼界,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对。   霍仰狠狠皱起眉来,身体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整个人呈现一种极度排斥的状态,他开始不受控地溢出一点信息素,里边全是暴躁的信息,让在座的其他三个闻到有点不舒适。   江嘉能突然问:“霍仰,你是不是快两个月没释放你的信息素了。”   霍仰咬肌突起,显得下颌线越发的清晰,他答非所问:“总之不,我无法接受。”   江嘉能耐心地说:“儿子,那你要我们怎么说,无缘无故在家里多了一个omega弟弟?你知道无论我们怎么解释定位,媒体和群众都会将真白定位成你爸或者我的私生子吗?你知道这会在联盟引起多大的轰动吗?”   霍仰缄口不言,拳头握紧。   半晌,江嘉能叹了一口气,也道歉道:“小仰,对不起,这件事也是我们自私了,因为我和你爸的声誉,所以做了个委屈你的决定。”   霍仰吃软不吃硬,闻言猛地闭上了嘴。江嘉能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说?我不在乎你们的声誉,我不想就是不想,吗?   一阵安静在客厅蔓延开来。   最后是岑真白打破僵局,他说:“我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   只能这样了。   霍仰恶狠狠道:“你最好是。” 第15章 “霍仰的未婚omega。”   岑真白被护工重新推回房间,他骨折的部位颇为尴尬,骶骨骨折坐着疼,一般趴着才好受一些,可同时他肋骨也折了,不能趴。   所以房间换了一张定制床,平躺时尾椎骨的位置那向下凹陷了一块。   omega刚把卷子摊开,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是江嘉能,“真白,我能进来吗?”   岑真白一怔,连忙想下床去开门,“能。”   江嘉能自己推门进来了,“我就知道你要下来,快躺回去。”   岑真白便听话地把赤裸的脚缩进棉被里。   江嘉能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这样坐着写作业尾椎疼吗?”   岑真白摇了摇头,“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江嘉能受过的伤不比岑真白少,她的尾椎骨也折过,一年多过去,久坐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江嘉能笑了一下,她把一个盒子递过去,“你的终端,之前因为一些寄养手续迟迟没有下来,所以实名登记住址那一直没法填,前几天才弄好。”   终端不同于手机,手机可以随便买,号码也可以无限换,但终端号,每个人一生只有一个。   贫民窟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到死都没有终端,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大多是没有上报的,而且,终端机非常昂贵,买不起。   岑真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有终端,他接过,小声道谢。   “拆了看喜不喜欢?”   终端机像手表一样,但比手表要轻,不会让人感觉到束缚。   江嘉能给他买的是一款银白色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只见他将大拇指指甲大小的屏幕放在手腕上,下一秒,从屏幕的两边延伸出两条银白色犹如丝绸一般的带子,机械又柔软地包裹住纤细的手腕。   岑真白轻轻地抚摸了一会,声音沙哑:“谢谢您,我……我很喜欢。”   “还有一个礼物,”江嘉能说,“不过陈叔带它洗澡去了,晚点抱给你。”   它?洗澡?抱?   岑真白受宠若惊,接二连三的好意让他一下子有些慌张,手指甲边边已经被撕得流血了,“为什么要给我礼物呢?”   “嗯?”江嘉能按住岑真白多动的手,笑道,“这就忘啦?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小真白考试年级第二的奖励。”   奖励?不用的,只是一个小考试,能让他继续读书就很感谢了,omega艰难道:“谢谢您,但我还是不要……”   “你要让我食言吗?”江嘉能问他。   岑真白愣住,半晌只能木讷地说着毫无用处的“谢谢”。   “不过,表扬完了,接下来我就要批评你了。”   岑真白立刻不安起来,“什……”   “在学校被欺负怎么不和我们讲呢?”江嘉能温柔地引导他,“是还不相信我们吗?”   岑真白下意识道:“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我可以。”岑真白小声说。   他不是不寻求帮助,他是压根没想到他能寻求帮助。   有事找找家长,这句话对小岑真白来说就是放屁。   从小到大,自他懂事起,便什么都是自己解决,给自己洗存了几天的尿布,自己做饭,自己打跑追着他的流浪狗……   所有小孩能想到的无助恐慌的情景,都是岑真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   “我也觉得你可以,但是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以让自己不受伤,”江嘉能笑笑,“还有,你没有给我们找麻烦,不要乱想。”   岑真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江嘉能说的是去学校给他出面这件事。   江嘉能倒不是真的想去骂他,只是想告诉岑真白一件事:“在你成年之前,我和霍启已经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了,有事找家长,嗯?记住这句话。”   岑真白安静了几秒,答应下来,“好。”   江嘉能出去了,岑真白重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写作业,可无论怎样,他的注意力都非常雀跃,眼珠子时不时就要跑去自己手腕的位置看一看。   大概过了一小时,陈叔来敲他的门。   岑真白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住了陈叔怀里的小东西,长得像猫,但又不是猫,花色是灰棕色,毛茸茸的像炸了毛的栗子,耳朵是猫的两倍大小,尾巴像松鼠一样蓬松。   “是猫狸,”陈叔说,“江主任在第一星抓回来的。”   岑真白双手接过,猫狸软乎乎的肉垫摁在他的胸口上。   “好可爱。”他说。   陈叔:“是个女孩子,平时它上厕所会自己跑到草坪上,喂食和洗澡都由佣人来,你不用担心。”   可能是刚洗过澡,猫狸身上香香的,手感像干燥的棉花糖,很舒服。   托江主任的福,今晚的岑真白没写完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在家里又静养了将近一个月,omega发了一次情,但没有一个人知道。   只有霍仰有次回家,在开房门时可疑地停顿了下,鼻子动了动,不过只有一秒,就快速甩上了门。   岑真白躲在房间里,抖着手臂给周围喷了大量的阻隔喷雾,他面无表情,除了锁骨以上的皮肤都变粉之外,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薄外套的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撸不上去,反倒将仅剩的那一点力气都消耗了,岑真白呼吸颤抖,想把外套脱了,却掀不开。   最后他是用牙齿,一点一点地咬着袖子往上扯,松开时,灰白色的布料留下一小滩深色印记。   岑真白给自己打了三次抑制剂,抿着嘴唇洗了将近五条内裤,这可怕的发qing热才慢慢消退下去。   期间的课程他也没落下,是霍仰帮的忙。   虽然是alpha不情不愿地被江嘉能命令去做的,拿一个视讯仪放在最后排的柜子上,实时同步老师上课,有什么问题岑真白就记下来,通过终端问老师。   重返校园的那一天,天气很冷,岑真白被陈叔裹了一件臃肿的羽绒服。   “一点没长肉,”陈叔摇摇头,“不吃饭。”   岑真白认真反驳:“吃了的。”   从车里下来的那一秒,不知道是不是岑真白的错觉,所有人都在看他。   岑真白把终端往闸机一滴,进了学校,坐上观光车到教学楼,连前边的人都频频回头。   窸窸窣窣,他听到了———   “那个就是霍仰的未婚omega?”   “好像是。”   “长得没我想象中漂亮啊……我以为霍仰喜欢天仙那款呢。”   “什么喜欢,霍仰有信息素失衡症你忘了?明面上说是订婚对象,实际上就是血包啊。”   到达教学楼大门,岑真白下了车,步伐平稳地往课室走。   班上的人也齐刷刷地看过来,但很快又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大家都是校园霸凌的纵容者,他们怕岑真白找他们麻烦。   后座那三个位置也是空的,估计跑哪溜达去了。   岑真白上了两节课才反应过来,班里好像少了七八个人。   同桌告诉他,何舰和那两个beta转学了。   班主任、英语老师、化学老师通通换了人。   岑真白从来没觉得校园生活有这么幸福过,没有人来骚扰他,不用每天捡东西,去往办公室的路总是通畅。   就是霍仰好像逃课了,一整天都没看见人,就临放学前回来拿了下书包。   仍然是分开回家,但到达的时间竟然差不多。   岑真白大老远地就看到一只灰灰的东西朝他跑过来,他蹲下,叫了一声:“咪咪。”   猫狸跳进他的怀里。   然后他听见霍仰嗤笑了一声,不知是笑他取得名字,还是得了碰上他就要习惯性嗤笑的病。   一切都照旧。   晚上九点,刺痛的尾椎骨提醒岑真白要站起来活动一下了,他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吓了一跳,他竟然坐了两个小时。   咪咪趴在他脚边睡觉,岑真白蹲下来去摸它的毛。   也就是这时,他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   岑真白第一想法还以为是一楼厨房煮东西烧焦了,直到那股浓烟味从他的门缝、窗户一点一点地飘进来,在他的书桌上、窗帘上、床被上停留驻足。   好痛。   霍仰的声音在岑真白的脑海里响起,这是信息素传达给他的。   霍仰发病了。   其实大概一个星期前,他就总断断续续能闻到一点,估计alpha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苦苦压制了,直到今天终于撑不住。   岑真白出了房门,alpha信息素立刻争先恐后地缠上他,他瞬间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他忽的想起,江嘉能和霍启都不在家,陈叔和佣人们也都是beta,而且还休息了,帮不上忙。   岑真白用尽力气回到房间,从柜子里拿出电击棒———江嘉能买来给他防身的,之后重新出了门。   霍仰房间的门依旧掩着,里边黑漆漆的。   omega有轻微的夜盲症,什么都看不见。   信息素越来越浓郁,omega对alpha与生俱来的生理臣服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岑真白动都动不了。   一边被压制,一边被信息素里的“厌恶”意味攻击。   他伸手去摸墙上的灯光按钮,颤着声音:“……霍仰?”   没有人应他,可因他这句呼唤,黑暗中的沉重呼吸声越发地大,像是饿了三天的食肉野兽发出的声响。   岑真白出了一手心的汗,明明房间格局一模一样,他却手抖得找不到开关。他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电击棒握得越发紧。   “霍……唔!”   忽然,一只发烫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手腕,岑真白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叫。 第16章 “你别得意。”   岑真白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只觉得手腕骨都要被攥碎了,一股撕裂感从肩关节炸裂开来。   他被alpha扯了进去。   手腕上的终端机“啪嗒”掉到了地上,房间像吞噬万物的黑洞,他被摔到墙上,肋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嗬…嗬…嗬……   曾经有个科普号说过,alpha易感期时的呼吸声,的确和野兽没什么区别,底下的omega们纷纷留言附和。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极端恐惧,对omega来说是致命的。   太重了,无论是扑面而来的味道还是力道。   岑真白仍然被攥着手腕,他仿佛在山火之中,明知道不能张嘴大口呼吸,可在浓烟的窒息威胁下,身体本能会让你不得不这样做。   他看不到霍仰的表情和状态,但能感觉到,alpha就覆在他身上,似乎正细细打量着他,打量他……嘴巴里边发抖的舌头。   岑真白发现他真的想得太天真了,在推门进来之前,他在脑海里做了无数次演练,怎么在被霍仰碰到的那一秒抬起右手的电击棒往前一伸。   理想很美妙,可现实是他的右手仿佛被无数烧焦的藤蔓捆绑住了,无论他如何抵抗,都抬不了一点。   这就是alpha对omega的绝对压制。   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一点,趁着这一点缺口,岑真白牟足了力气,狠狠把电击棒怼到面前人身上。   他听到霍仰大吼一声,手腕上的桎梏骤然消失。   岑真白出了层冷汗,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但他的攻击与逃跑意向似乎激怒了alpha。   下一刻,他被掐住脖子,脚尖有一瞬的离地,他好像飞了起来,后背狠狠地撞到了什么。   omega头昏眼花。   等反应过来,他侧颈泛着丝丝痛意,身下的柔软让他意识到,他被霍仰摔到了床上。   浓烟味炸裂开来,还没发育完全的omega腺体难以承受这种浓度,岑真白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出水,脑子一团浆糊,他看不清,五感好像都被封闭了,只能半眯着眼睛,竭力喘气。   他在此刻庆幸不已,感谢霍仰信息素里边的厌恶信息,不然他肯定就贴上去了。   房间里,omega的淡青草味少得可怜,刚释放一点,就全被alpha吸进了肚子。   alpha单膝跪在床上,压低了身体,侧着头,几乎整张脸埋进他的脖颈里,嘴唇要碰不碰地贴着他的腺体,就是牙齿已经露了出来,抵住了他的皮肤。   霍仰似乎在恼怒,不满地质问你这只omega怎么那么少信息素,压根没考虑是他要得太多。   岑真白呼吸都停滞了,他想去推去踹,手脚却发软得根本用不上一丝力气,只能仰躺在床上,苍白的手指抓紧床单,用力得指节都泛起了粉。   他慌张起来,失声叫道:“霍仰!”   可百分百的匹配度,alpha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唔!”犬齿没入了一点皮肤,岑真白宛如脱了水的鱼,双腿无力地蹬了几下,毛茸茸的拖鞋被踢飞,掉到地上。   朦胧中,好像听见了点别的声音,就在即将刺进腺体的前一秒,陈叔慌慌张张地带着佣人赶到,他们都穿着自己的家居服,像是被突然喊起来。   原来是他在进来之前,给江嘉能发了消息,后者喊来了已经休息了的陈叔和佣人们。   不是岑真白没脑子,以为自己能搞定一个alpha,而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叫起休息了的佣人们,外加时间紧迫,他想先开灯看看霍仰情况,没想到直接被alpha掳了进去。   霍仰的身体被无数双手扯得离开了点,有人要将他和他的omega分开,这个念头一出,alpha发了狂,他不管不顾地伸头一咬。   “呃啊。”omega痛呼一声。   alpha死死叼着omega脖子上的那块肉不放,高浓度的血液流进了霍仰的喉咙里,他急切地去嘬去吸,可腺体里的信息素也只是被勾得越发往外冲,并没有注入进omega的腺体里。   他咬偏了,咬到omega的脖子上。   岑真白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像是死了。   逼不得已,陈叔在江嘉能的授意下,打晕了霍仰。   alpha头一歪,牙齿终于松开了,但不知是不是激素分泌过多,霍仰刚被佣人们从床上抬下来,就醒了,他低吼着伸长手去够床上的omega,只虚虚拢了下omega的脚踝就被按倒在地。   足足六个beta才制止住了发狂的霍仰。   不知过了多久,岑真白清醒过来,他第一感觉就是alpha的信息素浓度好像降了一点,拧头一看,看到陈叔他们已经合力将没了理智的霍仰绑在束缚床上,就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   陈叔捂着自己被打到的眼眶,“诶哟”着吸了好几口凉气。   旁边还站着一个没见过的面孔,陈叔说这是医生,刚刚赶过来的。   岑真白有些迷茫地从霍仰的床上坐起来,有几个女佣人看到他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脸。   岑真白没看懂她们什么神情,只低下头,拢了拢有点被扯开的衣服,他看着已经被绑住了的霍仰,哑道:“……谢谢你们。”   alpha的禁锢和利齿,让他现在还不受控地发着抖。   医生让其他人先出去,温声细语道:“接下来,你就只管释放信息素就好,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岑真白点了点头,他忍住难受,踉跄着走到离霍仰最远的角落,开始释放信息素。   这场治疗足足持续了半小时,岑真白到了最后失去了意识,神智一回笼,就是他在洗手间被alpha的信息素逼得一直在吐,一个佣人扶着他,一个佣人拿水给他漱口。   等人出去后,他费力地脱掉衣服,只想给自己洗干净。   于是岑真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他的脖子和肩膀都是亲吻留下来的痕迹,特别是被咬穿的那里,已经变紫了,一大片,足以见当时alpha吸得有多大力。   岑真白不再看镜子,只细细搓洗着自己的身子。   房间已经被佣人们除过味道了,虽然还是有一点残留,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作业都没写了,岑真白缩进被子里,紧紧蜷在一团,皱着眉头闭上眼睛。   ——   岑真白一晚上没睡好,频繁地醒过来,频繁地做梦,他顶着眼下的淡淡青黑下了楼。   破天荒的,他竟然在楼下看到了霍仰,他不自觉地脚步一停。   霍仰也注意到了他,alpha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快速穿上鞋出了门,全程不过三秒。   alpha发病时就跟喝醉酒了一样,会控制不住身体,会断片,但不会什么都忘了,零零星星的几个画面还是有印象的。   岑真白穿的衣服很厚,将身上的痕迹全部遮了个结结实实。   陈叔问他:“真白,身体还好吧?”   岑真白点了点头,“好的。”   他一天都没看见霍仰,可能又逃课了吧。   哪知晚上回到霍家,岑真白下楼倒水,恰巧见到霍仰洗完澡出来。   alpha像见到鬼一样,脸色一变,动作敏捷地进了门,只留给omega一个残影。   岑真白没放在心上,毕竟之前的霍仰也避他如蛇蝎。   可就在岑真白写完卷子要上床睡觉时,他的门被敲了下。   霍仰在门外凶神恶煞道:“出来。”   岑真白听话地出去了,他挽起袖子,做好了给alpha洗衣服的准备。   霍仰穿着一件简单的运动T恤和黑色运动长裤站在走廊,他背靠着墙,抱着手臂,一副傲然睥睨的姿态,他同岑真白说:“别以为我咬了你你就很得意,那不过是本能的驱使罢了。”   alpha说完就走。   岑真白莫名其妙。   回到房间的霍仰心烦气躁,他对自己毫不争气的身体感到恼羞成怒。   课是一点不想上,明天干脆也去打游戏算了。   嘶,腺体突然一个刺痛,他皱了下眉头,摸了摸,又去镜子看了一眼,没有发病。   他以为只是神经的偶尔跳动,直到他隐隐约约觉得手臂、胸口、小腿都开始发痛。   “呃。”膝弯处蓦地像被子弹击中,痛楚让霍仰单膝跪了下去。   很痛,全身都很痛,但又痒,不是发病时的那种痛,是像被针扎一般,那里痛一下,这里痛一下。   很快,霍仰看到自己的手臂开始起红点,他觉得不对劲了,连忙去洗手间脱掉衣服一看,胸口已经起了一大片,就像是过敏了。   他下楼去找药箱,涂上了过敏的药,可没有一点用处。   随着时间增长,越来越痒,越来越痛,他忍不了地去挠,可挠破皮也没有一点好转,反而越发刺激。   到了最后,连侧脸都连绵了一大片。   霍仰抬手就给江嘉能拨去了电话,接通后,他咬牙切齿道:“妈……那omega的信息素有毒。”   作者有话说:   问omega你信息素怎么那么少=问omega你水怎么那么少 第17章 “真香。”   好在江嘉能没有在很远的地方,岑真白给她发消息时就已经在往回赶了。   江嘉能回到家直奔霍仰的房间,见到霍仰的模样时吓了一大跳,一向威风凛凛的江主任难得结巴:“快、快先去医院!”   未知的病症,才让人最害怕。   霍仰脸色惨白,能看到的皮肤全是过敏般的大片红斑,太难忍了,每一分都是煎熬。   他去冲冷水,大冬天的冷得他一颤,却能稍微缓解身上的氧意和痛意,可时间久了,他身体发烫得都要将冷水烫热,最后仿佛在洗暖水澡。   又没用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打开门的那一刻,原本麻木了的痛瞬间变得刺痛,他被迫关上了门,走到洗手间最里边,发现稍微好一些。   霍仰存疑,再次打开洗手间门,仍然是那熟悉的刺痛感,像是原本刺进身体的无数根针,又被人往里推,扎得更深,疼得他肢体都有些抽搐。   他不信邪,往卧室里走,痛感瞬间下降了一个等级。   经历过更疼的,现在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疼痛感卧室小于洗手间小于走廊。   刚经历过与omega信息素治疗的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房间里还残留的信息素自然是最多的,其次是洗手间,因为他当时好像浑身信息素地被佣人们带去洗脸清醒。   江嘉能不知情况,司机都备好了,着急地催促,可霍仰疼得压根出不了这个卧室门。   “怎么回事啊!”江嘉能眉头紧紧皱起,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他想去扶霍仰,可霍仰被碰到的那一瞬,尖锐的刺痛穿透了他整条手臂,他惨叫一声,捂着手说不出话。   江嘉能彻底慌了神。   岑真白听到动静,打开门,朝他们两个走来。   霍仰明显能感觉到,随着omega的一点点走近,他身上的疼痛也跟着一点点减退。   江嘉能见到omega,一拍脑袋,“对,真白你可能也得跟着去,万一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岑真白也被霍仰的现状吓了一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仰冷哼一声,转身下楼。   岑真白知道霍仰的性子,不喜欢他跟他走得太近,便特地放慢了点脚步,离alpha远一点。   霍仰脚步一顿,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舒张一下疼得变形的手指,他越走越快,后背挺得笔直。   门口停了两辆车,岑真白看到霍仰去了前边那辆,便自觉地走到后边,他刚打开车门,就听到霍仰开口嘲讽:“去医院还得给你一辆专车是吧,这才过了多久就给你养出一身少爷病,人穷事倒不小。”   岑真白动作停下,拿不准这什么意思,他看了霍仰一眼,霍仰却没看他,上了车,嘭得一下关了门。   可能就是习惯性地嘲讽他几句吧,omega没多想,安静地上了后边这辆。   到达医院后,霍仰也不知怎么的,迟迟在车里不下来。   江嘉能面色凝重,和霍仰说了几句,随即快速叫来了医生。   十几秒后,医生推着担架床跑过来了。   已经走都走不动了吗?岑真白看到担架床上的alpha满脸都是冷汗,又红又白的,他从未在霍仰身上见过这种苍白的颜色,像是下一秒就要晕眩过去。   很快,alpha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严肃地问江嘉能:“给霍少治病的那个omega来了吗?”   江嘉能把手放在岑真白的后背上,连忙道:“来了来了,这孩子。”   医生点了点头,“你先和我到隔离室。”   隔离室中间有一道透明的墙,墙上是无数的小孔,可以让两人的信息素穿过。   霍仰在左边,医生和岑真白在右边。   医生同岑真白说:“你先释放信息素,我和你说停止的时候,你就不要放,能听懂吗?”   岑真白点了点头,他听着医生的指令,雨后青草的味道弥漫开来,填满了整个隔离室,淡淡的清香,一点都不浓郁,让人闻着特别舒服。   医生喊了停。   岑真白停下,可这和以往不一样,这次释放的量大概只有治疗时的人五分之一,他也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但远没有他的多。   过了几分钟,医生又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继续释放。   没有几秒,又被喊了停,来来回回了几次,像是在让omega的信息素保持在差不多的浓度。   alpha躺在床上,浸泡在omega的信息素海里,他眉头渐渐松开,肢体放松,不再紧绷,像是皱巴巴的干涸果实被水温柔地对待,吸饱了水,整颗果子都舒展开来,变得油润透亮。   过了快一个小时,最神奇的是,岑真白眼睁睁地看着alpha身上的红点全部消退下去,恢复成了无事发生的模样。   医生松了一口气,示意岑真白出去说。   江嘉能在门外等得抓心挠肝,“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了,我们进办公室说,我想问下,距离他上一次治疗过了多久了?”   江嘉能终于放下心来,她说:“就昨天。”   “我的意思是,上一次和这一次治疗中间隔了多久?”   江嘉能回想了下:“快两个半月吧。”   医生吃了一惊:“这么久?!都已经找到治疗人选了,怎么还……”   江嘉能直截了当:“他们感情不合。”   岑真白:“……”   医生摇头:“霍少这种反应在联盟是第一例,毕竟得失渴症的alpha本来就少,那现在我能知道原因了,治疗中间隔太久了!”   岑真白抿了抿唇。   “原本一直吃树皮的人吃了一次大餐,他再回去吃树皮会不会觉得比之前更难吃?身体也是同理,霍仰这两个半月估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难捱。”   “素食主义者第一次吃肉吃到饱,正常情况都会又拉又吐得肠胃炎,身体也同理,一下子贫瘠得不行,一下子发水灾,不出问题都难!”   江嘉能:“那这得……怎么解决呢?”   “稳定的治疗,起码半个月就得一次,而且在这段恢复期,霍少离了他的信息素不行,一少就会像现在这样。”   岑真白闭了闭眼。   “今晚可能就要辛苦一下这位omega同学在医院里住一晚,我们看看霍少情况,如果早上检查没问题,就和这位omega同学一起上学去。”   也只能这样了,江嘉能打点好一切,摸了摸岑真白的后背,“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医生说,嗯?”   岑真白点了点头。   一晚上,岑真白几乎就没睡,每一小时就被叫醒一次,去补足被霍仰“吃”掉的信息素。   第二天一早,经过检查,alpha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   医生同岑真白道:“我都和霍少说了,要是霍少和你讲不舒服了,你就释放一点信息素给他,实在是疼,那就找一间密闭的课室,再像昨晚那样治治。”   岑真白点了点头。   被迫和他增加了那么多接触,怪不得霍仰的脸色比以往都臭。   ——   “操笑死我了霍仰你知道么,王家那大儿子啊最近闹着要离婚,说自己的omega出轨,说omega和自己在一起时信息素少得可怜,肯定是给外边的狗了。”   霍仰木着脸,承受着林子坝的叽叽喳喳。   那王家大儿子和林子坝不对付,林子坝像个乐子人,狂笑不止:“他真的好蠢啊,这不等于向全联盟宣告自己不行吗?众所周知,omega信息素少,就是alpha的……”   “很好笑吗?”霍仰忽然说。   林子坝咔咔咔笑个不停:“当然了!这不好笑吗!这简直是今年最大的一个笑话!”   霍仰扬起一个核善的微笑:“要不我笑一个给你看看?”   林子坝:“哥你别这样笑,很可怕,我继续和你讲啊……”   霍仰:“你再哈一声,我的拳头就要塞进你嘴里。”   “哈……呼,”林子坝被迫合上大张的嘴,看着霍仰起身出课室的背影,他同宋迟彦诉苦:“他又怎么了,大姨丈又来了?可他不是刚治疗完,浑身omega味啊!”   岑真白嫌他们吵,拿纸巾堵住了耳朵。   第一节课,受江嘉能所托,班主任让岑真白和宋迟彦换位置,做霍仰的同桌。   林子坝和宋迟彦对视了一眼,这霍大少爷不得气死,可出乎意料的是,霍仰没有说话,只是脸朝着窗户,留给众人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林子坝举手:“老师,那我申请宋迟彦当我的同桌!”   老师看了看,“也行吧……那林子坝的同桌去岑真白的位置。”   岑真白起身,默默地搬桌子,书重,脚又没好,抬起来的时候掉了几本。   全程霍仰懒懒散散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和另一边其乐融融的林子坝宋迟彦形成鲜明对比。   岑真白没有让桌子贴着霍仰的,而是中间隔了一条小缝。   不知是真的不疼还是硬撑着不说话,一天下来,霍仰没有和omega说过一句话,皮肤倒是也没出现红斑点。   反正岑真白喜闻乐见,没人打扰他听课写卷子。   下午下课,受江嘉能的吩咐,从此往后,只有一辆车接他们上下学了。   霍仰破天荒地坐进了副驾驶。   岑真白在脑海里默背外语作文模版,他看了一眼前座的alpha,安静地释放了一点omega信息素过去。   就怕霍仰到时候又犯病进医院了,实在太浪费他的学习和睡眠时间,让omega苦不堪言。   霍仰鼻子轻微动了动,坐姿八风不动,坚定得宛如要进联盟党,他拧头看向窗外,像个没事人一样。   岑真白发现,这信息素没得太快,没过几秒就跟没放一样,他快速补足,哪知五秒过去,又没了。   omega皱了皱眉头,非常怀疑,怎么回事?他明明放了,难道他腺体也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霍仰:“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开口求他一个字!”   霍仰:联盟第一犟种。   霍仰:饥渴。 第18章 “不要生气。”   一直到下车,岑真白都没搞懂到底怎么回事。   车停稳,霍仰打开车门,嘭得一声关上,先走了。   岑真白都习惯了,alpha从来都不会等人他去后尾箱帮陈叔拿东西,和陈叔一起走进门……嗯?他看到以往欻一下就不见了人影的霍仰正坐在花园接驳车上,舒张了一下五指,表情很不耐烦。   见岑真白凑近,alpha屈尊降贵地瞥了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三个不知什么牙、总归不是象牙的字:“小瘸子。”   岑真白当没听见,他坐到最后一排。可能是江嘉能调整了接驳车的程序,要等齐人才能走。   哪知进了家门,更大阵仗了,佣人们搬着家具在楼梯上上上下下,江嘉能正站在二楼指挥。   “妈,做什么呢?”书包给佣人拿走,霍仰习惯性地走去江嘉能旁边,结果还没靠近,一股莫名的刺痛感就从指尖传导至整个身体,像一束电流。   alpha闷哼一声,这才想起什么,捂着自己的手离江嘉能远一点。   医生说他现在除了岑真白,对其他omega的信息素都处于一种过敏的状态,包括自己的亲妈。   “我就知道你忘了,”江嘉能抱臂看好戏,非要看自己儿子痛一下才舒服似的,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朝一楼喊道,“真白,过来给他放点信息素!”   江嘉能开口,岑真白松了一口气,他一路都在思考怎么能才能说服任性的alpha吸上一口。   岑真白看了一眼alpha的脸色,没敢走太近,在距离霍仰大概还有两个身位的地方,开始释放信息素。   后颈上的腺体就像一条须鲸,张大嘴,把空气和信息素一下全部吸进肚子里,霍仰感觉到,原本隐隐约约的刺痛感瞬间消失了,炸起来的逆鳞被安抚得服服帖帖。   可是,身体上的痛感没了,心理上的烦躁感油然而生。   今天是信息素融合治疗后的第三天,他对岑真白的占有欲还未消。   他的身体不想自己的omega被那么多人闻到。   他想把omega藏在自己的衣柜里,只余他自己一人慢慢吸。   该死,霍仰甩了甩头,把这些荒唐的想法甩出去,他狠狠唾弃自己的身体,是你的omega吗?是你的吗?就在这乱吃飞醋,烦死。   他飞速逃离现场,只要不见到岑真白,就没那么多事。   三楼有五个房间,霍仰和岑真白住在左边的两间,而现在,佣人们正在装饰两人对面的一间。   江嘉能道:“这是你俩的房间。”   “什么?!”霍仰乍舌,他往里边看了一眼,端端正正摆着两张床。   江嘉能看了一眼大惊小怪的alpha,无语道:“那你告诉我,晚上你没了真白的信息素怎么办。”   这话说的跟没了omega的信息素他就是废人一个一样,霍仰心气不顺,“给我留点信息素就好了。”   江嘉能:“那睡到半夜信息素用完了呢?”   霍仰撇开头,“那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起床上学了,忍一下不能吗?”   医生说短短几个小时的确是不会出现大问题,唯一的就是疼,看你能不能忍。   可要说忍疼,江嘉能丝毫不会质疑霍仰。   就上一个暑假,霍仰去参加青少年军队集训,其中有一项训练内容则为“疼痛度测试以及脱敏”。   霍仰是青少年队里唯一一个达到十级的,比一些正式兵还顶,等于无麻醉做眼球摘除手术。   alpha的强壮和意志力,在霍仰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可是那天的霍仰很不开心,因为他从机器上疼得脸色惨白地下来,听见和他同队的一个alpha说:“霍启上将的基因就是牛逼,有这做啥不能成啊。”   他们把霍仰任何一件事的成功都归结于他是霍启的儿子。   明明这是霍仰强撑着忍下来的。   于是霍仰刚站稳,都还没听教官宣布,就径直朝那个alpha揍了过去,打了一架。   但打架么,在军队里是最平常的事情。   教官晚上给江嘉能报告这件事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江主任,你那儿子真是牛逼……从十级训练器上下来后还能和别人打一架,还打赢了。”   江嘉能叹了一口气,多说无益,反正自家儿子这个倔也是遗传了她和霍启,“好,反正房间已经弄好了,你自己决定吧。”   霍仰“嗯”了一声,“谢谢妈。”   自知alpha不可能开口,岑真白自觉道:“那我现在去。”   霍仰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只留给岑真白一个后脑勺,但岑真白现在大概摸清了霍仰的别扭性子,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他跟在alpha身后 这还是岑真白第一次进霍仰的房间,装修主打一个灰白性冷淡风,满足了这个年纪的alpha装帅心理。   只是他刚跨过门,就被霍仰喊了停。   “你就站在那,”霍仰坐在椅子上,扬了扬下巴,“就在那放。”   岑真白没什么异议,他低着头,雨后青草的味道慢慢地充斥了整个房间,将alpha信息素完全压了下去。   霍仰明显看着舒服了很多,信息素养人这个道理不单适用于omega,于alpha来说也是对的,是双向的。   岑真白说:“我睡觉前再来一次。”   霍仰冷哼一声,没搭话。   岑真白出去了。   江嘉能等着他,满脸抱歉:“霍仰的性子就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也说过很多遍,体罚、口头都试过了,但他就是倔……”   岑真白点头。   “我待会要去一趟第三星,”江嘉能道,“霍仰他自尊心强,肯定拉不下脸来找你要信息素,所以在学校的时候,你帮帮阿姨,稍微主动一点好吗?”   岑真白低声道,“不是帮……我应该做的。”   于公于私,他的确不想霍仰再进医院了,第一是浪费他的时间,第二是江嘉能会担心。   江嘉能是他活了16年来,对他最好的人,他一点都不想让江嘉能失望难过。   “好……好,”江嘉能摸了摸岑真白的头,越摸越心疼,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长成了现在这样乖巧这样懂事的模样,“有什么事打我终端。”   岑真白就站在原地,任由江嘉能乱rua。   送走江嘉能后,他回到自己房间,咪咪早已等候多时了,顺着裤脚爬上来趴岑真白怀里。   岑真白的脸上情不自禁第地软了下来,带上了点点笑意,眼廓的弧度变得柔和,露出了几颗白色的贝齿。   “咪咪。”岑真白小声喊。   地上摆着两个纸箱,他托一中的老师帮忙寄了自他转学后到现在的所有卷子。   四张卷子下来,岑真白拿红笔一一批改完,又订正记错后,他站起来活动了下,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吓了一跳,已经快接近凌晨12点了。   早就超过了霍仰的睡眠时间点。   他拖鞋都没穿,连忙开门跑到霍仰的房间,敲了敲门,“……霍仰?睡了吗?”   没有回应。   又晕了?疼到答不了话?还是因为不守约,生气了?   “我进来了。”岑真白说。   房间里边早就一点omega味都没了,只剩alpha暴躁到极致的浓烟味。   灯开着,岑真白光脚踩在柔软的灰色地毯上,目光所及之处,他看不到霍仰的身影。   他小跑着拐了一圈,还是没有,洗手间,衣帽间,都没有。   岑真白脸色一变,转身想起外边找,却一下子顿住了。   霍仰闭着眼,皱紧了眉头,躲在他一开始释放信息素的那个角落。   因为在门后,因为焦急,所以岑真白错过了。   那么高大的一个alpha,现在为了尽可能地挽留他的信息素,几乎快团成一个大球。   岑真白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霍仰真的很需要他的信息素。   属于omega的信息素很快填满了这个空间,岑真白等了大概十分钟,可霍仰仍然一动不动,安静地匍匐在那。   “霍仰?”他轻声喊道。   “……”   omega小小地皱起眉,慢慢靠近,“霍仰?你还好……啊!”   他的脚腕被猛地抓住了,不知alpha用了什么柔术还是摔跤的什么技巧,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就被放倒在地毯上。   岑真白很想说压根不用这些高难度的动作,只扑过来他也是要倒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霍仰极具压迫感地压在omega身上,他睁着眼睛,单手拢住了omega的脖子。   骇人的alpha信息素从霍仰身上炸开,几十斤地压在岑真白身上。   alpha气极,英俊的脸上满是怒意,手臂上还有一点没退下去的红点,他冷道:“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很开心是不是?”   岑真白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这样只会越发激怒alpha。   他只是躺在地毯上,发丝散着,手指微微蜷缩,说:“不是,我只是做作业忘记了时间。”   “抱歉,”omega看着霍仰的眼睛,放出一点安抚意味的信息素,“不要生气。” 第19章 “你真的很一般。”   在满是淡淡青草香的卧室里,霍仰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一缕特殊意味的信息素,明明味道一样,可感觉就是不同。   普通的信息素像是兜头一脸“哗”地给你把火浇灭,这缕则像是温柔地把你的脸捧起来,细细给你洗,完了还要对着脸喷上一点信息素香水,勾人心魄。   霍仰一愣,对上omega的视线,那张大了嘴准备把人吞噬的火“嗷呜”一下缩了回去,只剩可怜的一个小火星“滋啦”一下,也没了,一丝灰烟扭着飘走。   下一刻,他猛地松开岑真白的手,从岑真白身上站起来。   脖子上的桎梏松开,岑真白咳嗽两声,他撑起身,朝alpha看去。   霍仰:“别看我!”   岑真白:“…?”   岑真白站起来,看着霍仰脖颈处的一点点红痕,“你要去看医生吗,不用的……”   霍仰捂住自己的脖子,活像个被流氓非礼了的黄花闺女,凶狠道:“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的话,我就回房间写作业了。岑真白在心里补充完下句,看霍仰生龙活虎的,应该是没问题,他垂下眼,点了点头,往门口也就是霍仰所在的方向走。   霍仰极大反应地撤到一边,几欲贴着门,如临大敌:“离我远点!”   岑真白有些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霍仰僵了几秒,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他脸色变了又变,忽然恶狠狠道:“你不会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吧?”   啊?岑真白迷茫地抬起头。   霍仰恢复了冷硬的模样,他说:“少勾引我,你在我见过的omega里很一般。”   岑真白一心只有被霍仰挡住的那个门把手,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我想出去了。”   霍仰“嗖”地一声从这头窜到那头。   alpha的速度就是快……岑真白感叹了一句,临走前又释放了一点,尽量让信息素持香更久。   ——   第二天,岑真白特地早起了一些,六点半,他穿着睡衣,悄声踱到alpha门前。   门是关着的,为了不让信息素跑掉。   透过底下的门缝,岑真白粗略感觉,房间里边的信息素已经没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维持了多久。   他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是敲门进去补足还是等到他们的起床时间七点,万一霍仰现在还没醒呢?   殊不知,就在他出房门的那一刻,狗鼻子的alpha就已经竖起了耳朵。   omega的气味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他门口,十几步路之外。   霍仰已经疼了三个小时了,他痛苦地躺在床上,拿被子包住自己,死死抱住怀里的那件校服。   上边有着omega仅剩的一点信息素。   满屋子的信息素只维持了两个小时,在半夜三点的时候,他被痛醒了,空气中只弥漫着冰冷刺骨,哪里还有别的味道。   一开始霍仰还死死捱着,痛怎么了?他什么时候那么矫情了?连一点痛也忍不了?   威逼不算什么,我可很快,利诱来了,alpha的本能情难自控地让他开始联想就在隔壁房间的omega,这让他的痛苦雪上加霜。   终于,疼着睡着又反复被痛醒几次后,他不得不狼狈地起床,一点点嗅着,循着味道,去找房间里还有omega信息素的东西。   一个放在柜子里的机器模型,几本书包里的书,还有一件校服。   十几分钟过去,只有校服还坚挺着。   可能是昨天这件校服搭在了距离omega近的那张椅子上。   霍仰嘴唇干裂,慌了,想尽办法想留住这唯一,放进真空袋里,穿在身上,企图把信息素“赶”进瓶子里,可随着时间消逝,他眼睁睁看着上边的信息素越来越少。   真的好痛。   后来,他自暴自弃地抱着衣服,被子包住他,在做无用功。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最后一丝omega信息素彻底消散。   霍仰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感觉到岑真白纠结了一会,抬起敲门的手放下,还是回了房间。   他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   七点。   叩叩叩。   霍仰费力地睁开眼睛。   岑真白准时出现在门口,礼貌道:“霍仰?醒了吗?”   他可是见识过alpha的起床气的,往他头上扔车钥匙还历历在目。   “我可以进来吗?”岑真白又问。   嘭的一声,什么东西扔到了门上,不知是在叫他滚还是叫他进来。   岑真白又花了两秒思考,如果是叫他滚,估计会直接吼。   所以他轻轻推开门,进来了,alpha仍然待在床上,只露出一小截手臂。   不知是不是omega心理作用,他看那截手臂都像是失了血色。   释放完信息素好一会,岑真白问:“你还好吗?”   alpha中气十足地:“滚。”   岑真白放下心来,滚了。   房间内,好半晌,alpha才有气无力掀开蒙住脑袋的被子。   车上,岑真白看着又放了一点过去,之后一直都相安无事。   直到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岑真白突然听到霍仰“嘶”了一声,之后烦躁地甩了甩手。   其实在课室安抚是最麻烦的一件事,人多人杂,他和霍仰的位置在整个班级的左下角,先不说离他们最远的人,一旦释放,前右三排的人估计都能闻到一点。   一般个人意识强的omega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但岑真白无所谓。   霍仰感觉到,一瞬间,起码有五个alpha看了过来,包括林子坝和宋迟彦。   “别放了!”霍仰斥道。   岑真白戛然而止。   霍仰烦躁地“啧”了一声,他脑海里有一瞬想暴起,把那些闻到岑真白是什么味的alpha都杀了。   岑真白眼睫微微垂着,他做着笔记,秀丽整齐的字顺着卷子的题目写。   忽然,他肩膀一重,浓烟味扑面而来,将他紧紧包裹住。一件校服外套搭在他身上,带着点不是小码该有的重量。   霍仰看着黑板,半点没把视线转过来,他命令道:“往里边放。”   同等量下,alpha的信息素是能压住omega的。   林子坝瞪得眼睛都快出来了,他手肘狠狠痛击自己的同桌:“什么情况???”   宋迟彦悠悠道:“我怎么知道。”   下课后是午休时间,霍仰毫不客气地从岑真白身上扯回自己的衣服,然后,非常自然地穿上。   这一幕,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最是八卦,可他们燃起的熊熊好奇之心,都被霍仰那冷漠的神情吓退了。   林子坝就不一样了,他从来不怕死,直接搭上了霍仰的肩膀,三人一起往外走,“诶,你和那小omega……”   “霍仰。”   他们被叫住了,林子坝声音一顿,他转过头来。   是岑真白:“我能跟你们一块去吗?”   林子坝:“啊?”   宋迟彦挑了一下眉,去看霍仰。   霍仰没说好还是不好,停下的脚重新抬起,往外走去。   岑真白跟上,霍仰校服上的信息素并不多,因此他也不敢放多,那一点估计只够解燃眉之急。   特别是午休还有三小时那么长。   许多人都看着他们四个人一起走出了校门。   “卧槽!!!”   “什么情况?那omega融进了那坚不可摧的金字塔三人组了?”   “操,好羡慕那omega,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要是我和霍少高匹配度就好了……不一定霍少,三个随便哪个都行啊。”   霍仰、林子坝和宋迟彦照旧去校外吃,还是那个商场。   自从林子坝知道岑真白不是那个在景山一号门口闹事的那个omega后,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调转了,平时在课室也会和岑真白聊几句。   他刚坐到omega旁边———   霍仰踹了一脚他的屁股,面色不虞,“滚。”   林子坝懂了,嬉笑着让位,“您坐,您坐。”   霍仰在离omega最远的地方坐下了,“不坐。”   妈的,刚刚林子坝凑那么近,都不知道有没有沾上信息素。   他只是不让别的alpha靠近岑真白,不然他身体会不爽。   于是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画面:三个alpha坐一排,对面坐着一个omega。   岑真白任由三个alpha点菜,他头都没抬一下,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做他的卷子。   “小白啊,”林子坝这么叫岑真白,他托着下巴,认真问道,“你这么努力干什么?”   平时只要他见到岑真白,那双细白的手就没有一秒是空的,不是拿着卷子就是拿着书。   岑真白说:“我想考冀大,冀大分数很高,我不想有一点不稳妥。”   “冀大?”林子坝这次的声音带上了真情实感的疑惑。   岑真白“嗯”了一声,以为他不知道冀大是哪所学校,便解释道:“冀宁大学,第二区排第一的公立大学,里边……”   “不是不是,我知道冀大是哪所。”林子坝打断。   他古怪道,“只是,你肯定是上星际大吧?霍仰在啊。” 第20章 “这不知检点的omega。”   “初雪!”有人喊起来,“是初雪!”   岑真白拧过头去,透过清晰冰冷的大片玻璃窗,他看到一点点雪飘下来,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有一小片被风吹了过来,贴在他眼前,是四个树枝型的,但没一会,就又被吹走了,不知道飘去了哪。   就像他一样。   暗沉沉的天空在岑真白的瞳孔中倒映,他望着窗外的萧瑟景象,   星际立高秉持着极致的人文主义教学,讲台上的老师道:“出去看看吧。”   学生们欢呼,一哄而散。   霍仰插着兜站了起来,一掀羽绒服的帽子盖在头上,低头时遮住大半张脸,只余线条冷硬的下巴。   林子坝和宋迟彦也说着话往外走,就在要踏出教室门时,林子坝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小白,你不去吗?走呀,一起去看看。”   岑真白便收回视线,沉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下雪天气更冷了,寒风掠过他的脸,霎时在苍白的肤色上蒙上一点冻伤的红。   几乎每个上课的班级都停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从学校楼梯口出来,他们都带着惊喜的神情、开怀的笑意,伸出手来去接那稀疏的雪花,或双手合十许愿下一年的美好。   三个alpha也在不远处说着什么,可能是圈子里的八卦,可能是小时候的趣事,可能是游戏的内容,连霍仰都忍不住笑。   唯有岑真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路灯旁,一动不动,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衣服上,很快就白了一片。   虽然已经在霍家住了大半年,可omega还是瘦,下巴尖尖的没有一点肉。   林子坝凑到霍仰跟前,悄悄道:“我怎么感觉这几天小白不怎么开心啊?”   霍仰闻言瞥了一眼岑真白所在的方向,道:“上不了自己喜欢的大学呗。”   ——   岑真白还记得当时林子坝说出那话时心里那一声清脆的“咯噔”。   当天晚上霍家,江嘉能出差去了,他只能去问霍启。   岑真白还是第一次上四楼,这一层是江嘉能和霍启的办公区域,他敲了敲门。   霍启的声音:“请进。”   岑真白推开门,“霍叔叔。”   霍启放下手中的工作:“怎么了?”   岑真白有点紧张,莫名咽了一下唾沫:“半年后的统考……我想考冀大。”   霍启哪怕穿着家居服,也挡不住那沉寂了许多年的严肃气息,他听后摇了摇头:“抱歉,你到时候和霍仰一起上星际大。”   审判刀砍了下来,血花四溅。   猜测了一个下午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岑真白不可置信后退半步,瞳孔剧烈颤抖着,嘴唇瞬间失了颜色。   他前十六年苦苦支撑,这大半年别无所求,他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只想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冀大,再然后是协同医校。   第二星的考试与教育政策和其他星球的不太一样,高中三年后统考,考上大学后读两年大学知识,之后才是专业考,去各个“术业有专攻”的学校再读三年,例如军校、医校、体校、文校、研究院校等等。   因此第二星比其他星球多出一次人才筛选,分别是升初、中考、高考和专业考。   而岑真白想去冀大的原因也没别的,很直接,就是五分分差内,协同医校优先录取冀大学子。   长久以来坚持的目标被击毁,岑真白一瞬间很迷惘,也崩溃,可他仍然竭力维持着冷静,他嘴唇颤抖着,问:“为什么?那时候我成年了啊……是因为霍仰吗?霍仰病没好,所以我就得一直跟着他,我、就不能有自己的……”   话音戛然而止,岑真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是托霍家才有了这种好生活,现在还寄人篱下的他,说这些未免有些软饭硬吃了。   霍启神色不惊,他实话实说道:“这是第一个原因。”   岑真白:“第一个?”   “还有第二个原因,”霍启说道,“现在有心人都知道了,你是霍仰唯一的药,而霍仰,是我和嘉能的儿子。”   岑真白没懂。   霍启:“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你有没有察觉到从一个星期前,每次你和霍仰放学,都有人在盯你。”   作为omega,岑真白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有一次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监视的目光离得很近,可他抬头,怎么也找不到。   “我们现在不仅要保护霍仰,”霍启道,“也要保护你。”   岑真白不说话了,他难以接受。   “上升到星球与星球之间的层面,那里很很黑暗,你还小,无法想象。但我能明确告诉你,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和江主任,不敢有任何疏忽。”   岑真白安静了很久,霍启也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他。   久到岑真白觉得可能半小时都过去了,他才哑着嗓子道:“那再两年呢?专业考我能选自己喜欢的院校吗?”   霍启也沉默半晌,残忍道:“我不建议。”   岑真白忽的觉得眼前的世界暗了下去,他有些眩晕,心口处很痛,呼吸不畅,像沉了好几个砝码。   “但,”霍启来了个转折,“那个时候如果你已经考虑清楚了,也能承担起后果,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得到答案的岑真白从书房出来,回到二楼的房间。   一切都是那么好,温暖的灯光,柔软的地毯,舒适的床铺,他走向书桌,坐下来摊开试卷,开始写。   写了两题后,他忽然猛地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眼尾那一抹粉红转瞬即逝。   ——   一小朵雪花恰好落在他的眼睫毛上,冰得岑真白回神,他察觉霍仰投过来的视线,也抬眸看过去。   “看什么看,”霍仰说,“所以我当初就说不能开始,你不信,谁知道你抱着什么目的……”   岑真白是被自家父母找来的,霍仰也知道了,但一般人怎么会同意寄养在陌生人家,除了为财和为名,他真想不到别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猜得也不错,岑真白的确听闻是霍家才同意的。   岑真白默默地垂下眼,转身回了课室,下意识掏出没有做完的卷子,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可就要落笔之时,他来了点茫然与空虚,就像林子坝所说的,他这么努力为了什么呢……   但很快,他就重振旗鼓,再次坚强起来,为他的新目标:两年半后的专业考。   还有,让霍仰好起来。   在两年半之内。   还记得上一次检查医生说的,霍仰的病虽然没有一个确切时间能保证什么时候恢复,但还是有很大几率能完全好起来的,因为腺体发育完整。   只能确定一件事,就是信息素融合治疗越多越好。   不一会儿,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室外回来了。   想通之后,前几天还宛如突然枯萎的树苗般的岑真白像是重新找到了忙碌的理由,动起笔来。   身旁的椅子滋啦发出声响,是霍仰回来坐下了。   岑真白问他:“要闻信息素吗?”   霍仰还没坐稳,浑身带着冬天的寒意,乍一听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去,他低声道:“不要说那么暧昧的话!”   一般只有情侣才会互相询问要不要闻信息素,不亚于调情。   岑真白:“要吗?”   的确有点疼,霍仰咬牙切齿:“找个没人的地方。”   教学楼的最顶层有许多空教室,是供给学生们自习的。   霍仰锁上门窗,拉好窗帘,活像要做点什么不见得人的事。   岑真白站得远,空教室又很大。   霍仰闻了半天,每次就一点点,吸完了就没,然后再等半天,比没吸之前更让人难受,抓心挠肝的,霍仰越闻越狂暴,“你放了吗。”   岑真白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脖颈,真是傻了,竟然忘记了撕阻隔贴,他抬手撕下来,放在桌子上。   霍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的动作走,阻隔贴是薄薄一片类似于药膏的东西,有很多种样式也有很多种香味。   岑真白用的竟然是草莓形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嘉能给买的。   霍仰当头一棒,猛地神智回归,心里升腾起一股烦躁,他忍不住道:“说了不要再勾引我,我对你没兴趣。”   在alpha眼里,阻隔贴那么私人的东西直接放在他们前面,无疑是一种暗示:阻挡我腺体的异物已经没有了,来标记我吧。   虞兮正里M   岑真白没读懂也不在乎霍仰的弦外之音,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胸口。   霍仰视力极佳,他看到omega穿了四件衣服,最里面的是高领的黑色打底衫,非常贴肤,紧紧地包裹住了整个脖子。   岑真白又用手勾下,把脖子露出一截来,又细又白,上边还有一点紫色的血管,与黑色的反差冲击着alpha的眼球。   omega低下头,让霍仰清楚看到那雪白的、没有被牙咬过的腺体。   没开灯的教室,厚重的窗帘,雨后青草的信息素毫不留情地去捕获alpha。   霍仰无端地滚动着喉结,像是把omega的信息素吞下肚一般,他只觉得那一抹白,实在是晃眼。   妈的,他暗骂,这不知检点的omega,还好他自制力好。 第21章 “临时标记。”   初雪过后,星际立高放寒假了。   岑真白收拾了两大箱的书和卷子回霍家,饭桌上,霍启问他有没有想要去的冬令营或者想去哪个地方旅游。   岑真白一一摇头拒绝。   霍家的晚饭不大肆铺张,都是些很家常的菜,蒸排骨、凉瓜炒牛肉、荷叶蒸丸子、芥末秋葵和上汤桑叶。   岑真白看着对面的霍启开始装第四碗饭,他终于知道霍仰的饭量是遗传了谁。   omega吃饭很慢,他也不说话,就是安静地嚼着,嚼完了才吃下一口,像维持生命才不得不吃一点的架势。   霍仰就和岑真白吃过那一顿饭,三个alpha点得很多,摆满了整整一桌,哐哐哐扫荡完,岑真白那一碗饭还没吃到底。   跟猫吃似的,倒胃口。   霍仰心里吐槽,如果霍启不在,估计直接说出口了。   “那你呢霍仰,”霍启问,“寒假军令营,还去吗?”   霍仰不假思索道:“当然去。”   岑真白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去几天?应激期不是还没过吗?   霍启道:“真白可去不了。”   霍仰烦闷地连塞几口牛肉,“我会想办法。”   霍仰从十岁起,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去军令营,除去能涨经验、强体魄、混脸熟等,还有一点,可以碰器械,机甲、枪支、炮弹等。   alpha对这种泛着冷冰冰金属光芒的东西都抱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喜爱。   霍启:“后天就是开营时间,封闭式训练,为期一个月,有什么办法赶紧想了。”   见两人还有话要说,岑真白吃完就先行回了房间。   不止霍仰在想办法,他也在想。   俗话说得好,小病怕拖,就怕原本可以治好的,这样搞一两次,彻底坏了。   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一点都赌不起。   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就是互相给一个临时标记。   omega对alpha的临时标记,咬深一点,信息素最长可以维持半个月。   alpha对omega的临时标记,则是把多余的信息素都先清空到omega的腺体里。   摊开来讲,岑真白对临时标记没有很大的抵触,只要不频繁标记,偶尔来一次,实际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再说了,他们后边会分开,时间能抹平一切,终究肯定连身体也会遗忘那个味道。   只是alpha肯定不会同意罢了。   感觉咬霍仰一口,霍仰能当场从二楼跳下去,愁得岑真白一晚上睡不好。   第二天下午,alpha还是没采取任何行动,岑真白坐不住了,主动去敲隔壁的房门。   等了一会,霍仰过来开门了,alpha堵在门口,“做什么?”   岑真白直接道:“我能给你做个临时标记吗?”   或许是太离谱,霍仰的大脑以一种自保状态直接略过了这句话,他说:“你来得正好,待会你听我安排。”   岑真白用平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霍仰,我能给你做个临时标记吗?”   alpha这才听见了,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脸上难得来了点迷茫,“什么?”   岑真白耐心极好,又说了一次,然后他见识到了,短短一秒内,alpha的表情变化堪称精彩。   先是空白,变为错愕,再是惊恐,最后慌忙改为愤怒掩饰,导致有些转换不过来的扭曲,他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你、你疯了?!”   岑真白主打一个冷静:“没有。”   “不可能,”霍仰唰地后退了一大步,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岑真白不说话了,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失望。   这omega真是疯了……这是想趁他去军令营之前生米煮成熟饭?这野心现在都不遮一遮了?   霍仰看起来很想拿条围巾箍住自己的腺体,他佯装镇定,不得不开口警告:“我劝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岑真白:“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过来,”霍仰坚决和omega保持两米距离,又回头,“离我远点!”   岑真白很配合,往后退了几步,他见霍仰推开衣帽间的门,之后又打开最大的那个衣柜,底下是八个小柜子,上边整整齐齐码好了一叠叠穿在外套里边的打底衫和毛衣。   alpha居高临下地宣布道:“进去吧。”   岑真白看着放得满满当当的衣服,“进去?”   “你坐衣服上,”似乎是嫌他笨,霍仰难得解释,“放信息素,然后我拿真空袋包起来。”   岑真白沉默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他看着到自己心口的衣服高度,也没有哪里可以让他下脚踩爬上去的,他寻思着把底下的柜子拉开,然后踩在上边———   嗯?   眼前的视角突然变高了,还差一点就能看到衣柜的顶部,他腋下冒昧地卡进两只手,直接把他举了起来。   alpha拎起他简单得跟拎只小鸡仔似的。   霍仰等了一会也没见岑真白有动作,只傻愣愣地站在那,还以为他不愿意,便动手了。   岑真白有些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寻找扶手,他啪地握住了霍仰的手臂。   霍仰的手臂肌肉一僵。   岑真白脚上的拖鞋掉到了地上,他收起腿,脚尖碰到了衣服,然后坐了上去。   alpha还要嫌弃他:“你洗澡了没啊,别把我衣服弄脏弄臭了。”   岑真白小心翼翼地靠着最边上,抱着膝盖,说:“洗了。”   霍仰嗤了一声,握住衣柜把手就想关门,他眼睛垂了下,看到岑真白那双苍白干净的脚,脚背上透着紫色的血管,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因用力缩着泛着点粉,第四支脚趾上还有一颗小痣。   “嘭!”   极大的一声。   岑真白不知道alpha又发什么疯,连衣柜门都要甩。   ——   霍仰没什么行李带的,作战服去到军营统一发,他只用带那些沾上了omega味道的内衣就好。   简简单单收拾了下日用品放进行军袋中,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有一小时了。   霍仰莫名有些不想面对,当初一心只想赶紧让omega做事,现在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想想,多少带些尴尬。   一个omega在自己的个人衣柜中,到时候他还要贴身穿上这些占满了信息素的衣服,这个认知让他这个已经明确知道AO有别的处男男高中生alpha有点头脑发热,哪怕那不是他喜欢的omega。   不是,有什么好尴尬的,他是他们家专门买来给他治病的,怎么用都不过分吧?   霍仰豁然想通了,他堪称凶神恶煞地走进衣帽间,一把拉开柜门,“喂……”   话音戛然而止。   青草味迎面而来,而在他的衣柜里,omega睡着了。   可能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岑真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他看起来睡得很不安慰,极致没有安全感。   本来就瘦就小,还要缩在最角落,紧紧抱成一团,脸挨着膝盖,全身上下就那一两肉在脸颊上被挤得嘟出来。   恍然一看,霍仰觉得那猫狸吃得比岑真白还大,他默默把衣柜门关上了,走到门口,刚要出去。   等等,不对啊,他来这不是为了收拾衣服的吗?怎么变的要给岑真白睡觉空间的?   他三两步走回去,再次拉开衣柜门。   这次omega被吵醒了,他醒得很快,像是就闭了下眼睛,他稍稍仰着头:“……好了?”   霍仰冷着脸,“嗯,滚回你房间睡。”   岑真白便从上边跳下来,穿好拖鞋,走出衣帽间。   第二天一早,等他起床的时候,霍启和霍仰已经离开了,整个霍家只剩岑真白。   他下楼吃早餐,吃完早餐带咪咪去花园逛了会,之后回房间写卷子。   星际大,岑真白能考上,他觉得自己可以为两年后的专业考做准备了。   日复一日,每天的生活都是枯燥而充实的,佣人们从来没见omega有什么娱乐活动,电影院不去,游戏室不进,连在外边多晃荡一会也没有。   在第五天的时候,江嘉能回了家。   江嘉能又给他带了礼物,是一小盒纯手工巧克力,巧克力被做成了各式各样漂亮的形状,有小猫小狗,有月亮星星,还有贝壳浪花。   他第一次吃巧克力。   牛奶味的,很甜。   中途江嘉能又出差了,晃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岑真白有些担心,原本定下了半个月一次的治疗再加上这个应激期,也不知道霍仰的腺体有没有出问题。   他去问江嘉能,江嘉能道军令营期间,连他们也没法联系上霍仰,除非私下沟通,还让他放宽心,一有什么问题,电话会直接连线到她跟霍启那。   结果害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刚问完的第二天晚上,江嘉能的紧急联系打到了他的终端。   “真白!霍仰不知道是发病了还是应激犯了,五分钟后直升飞机会到我们家后院的草坪降落,你让陈叔带你先去外边等着!”   岑真白连忙换了套衣服,刚出门就听见了直升机轰隆轰隆的螺旋桨声,他看到一个穿着作战服的高大alpha坐在上边,跟霍启差不多的体型。   omega的本能让岑真白骨子里冒出了点害怕,好在江嘉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能分出一点精力思考他的心情,让陈叔也跟着。   那人自我介绍说是霍仰的教官,让他上来。   耳边震耳欲聋,岑真白深吸一口气,上去了,直升机有点高,他差点脚滑。   从霍家到军营三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缩短到了半小时,他被要求戴上眼罩,紧接着走过层层十八弯,他踏进了室内,可以解开眼罩了。   眼前的这扇门上边写着“禁闭室”三个字。   “霍仰就在里边。”教官说。   岑真白刚拧开门把手,就迎面撞进了一个怀抱。   炙热、发烫,带着浓烈的滚滚山火肆虐。   好像从omega进到这个建筑开始,alpha的鼻子就已经锁定了他。   冲击力很大,岑真白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被alpha抵在走廊的墙上。   一众人的目光下,两人拥抱着。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拥抱着。   alpha好像等了很久,他正剧烈发着抖,喷洒在omega耳后的呼吸能灼烧人的皮肤。   霍仰手长脚长,死死抱着岑真白,一只手臂从岑真白的左边肩膀绕过扣在右边肩膀上,连手指都用力得陷进肉里。   omega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两堵墙夹住了,热得他出汗,也呼吸困难。   霍仰入眼的地方全是大片大片的红痕,看起来比第一次还严重。   不是发病,是身体长时间接触不到omega信息素,应激了。   岑真白来不及管那么多,连忙放出大量信息素,企图压下那嚣张的alpha信息素。   大家也紧急避让,把走廊和禁闭室都留给了他们。   手被alpha箍得抬不起来,身体动弹不得,后颈腺体也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挤压着,岑真白仰起头,竭力地喘息几口,艰难地看过去。   黑色金属泛着冷漠的光芒,alpha被强硬地戴了止咬器。   怪不得,要是没有这玩意,岑真白估计开门的一瞬间就被咬了。   omega信息素源源不断地充盈着,可十分钟过去,alpha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好转。   霍仰瞳孔涣散,暴躁地用止咬器撞着岑真白的脖子,撞到岑真白痛。   眼见alpha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岑真白的目光缓缓落到了他的右侧。   今天是军令营的第十六天,还有半个月才结束。   刚好了。   岑真白微微张开嘴,对准了alpha的腺体,狠狠地咬下去。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这篇文周四入v,当天晚上9:00更新6000+,和周三的更新调换一下。   也就是周三休息,周四更新!   真的超级超级感谢你们的支持,甚至看到了很多熟面孔,真的特别感动,你们的评论是唯一能让我在痛苦连载期开心的东西TAT爱你们哦! 第22章 “你真让我恶心。”   牙齿刺进肉里,alpha的血流进了岑真白的喉咙,omega的信息素快速注入进霍仰的腺体。   两者的信息素都互相在对方的体内横冲直撞,然后彻底融为一体。   两人的体温快速升高,很长的一段时间,岑真白都失了神,只有牙齿还兢兢业业地叼着霍仰的脖子。   百分百的匹配度不是开玩笑的。   临时标记的过程中,霍仰也没了力气,禁gù着omega的那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几乎大半的重量都压在omega身上。   岑真白自然支撑不住,他背靠着墙滑落,一屁gǔ坐在地上。   霍仰额头抵着omega的肩膀,跟着跌倒,膝盖磕到地上。   岑真白不知道被标记是什么感觉,但看霍仰好像不太好受的样子,双眼紧闭,在止咬器底下发出粗重的喘气声。   标记完成,从现在开始,到十几天后标记失效,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和心理都会认为,霍仰是他的alpha了。   说实话,岑真白没信心抵抗自身产生的激素,毕竟这不可控,但他会努力,起码……表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松开嘴,舔去自己唇边的血,他看了一眼,咬得很深,血一时半会没能止住。   不管如何,临时标记的效果实在太好,仅几分钟过去,霍仰身上的大片红点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脸色恢复了血色,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平缓了。   可能是岑真白的肩膀太瘦太窄,到了最后alpha靠不住,身体往下滑,几乎整个人都滑到了地上,头挨着omega的手,一双被长军靴包裹着的腿憋屈地在狭小的走廊折着。   岑真白安静地待着,等alpha清醒过来。   不知躺了多久,就在岑真白怀疑alpha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霍仰终于睁开了眼,他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舒畅,很爽,舒服得以为躺在床上,头还抬了抬,窝了窝,寻找一个柔软的位置。   岑真白开口,声音清晰冷静:“还有哪里疼吗?”   alpha继续睡。   起码过了几分钟,霍仰才仿佛听见这句话似的,猛地抬起了头,他呆滞了一会,脖子僵硬地宛如生锈了的机器人,咔咔咔地看过来。   在对上岑真白的脸时,霍仰几乎是整个人弹射起来,从走廊飞到禁闭室里,瞬时离得远远的,仿佛应激时死粘着omega不放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他瞠目结舌,指着岑真白:“怎么回事,你怎么在……”   话音没说完,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霍仰缓慢地抬起手,摸到了自己仍然在流血的后颈。   他仍然不信那个最坏的猜测,只催眠自己是哪里受伤了,直到他两指顺着摸到了那个齿印。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你咬我?”   岑真白活动了下被枕得发麻的大腿和腰,他站起来,道:“抱歉,当时情况有点不好,我……”   “你咬我?”alpha感觉眼神都空洞了,他重复。   omega再次道歉,“对不起。”   “你竟然敢咬我?”霍仰说。   岑真白沉默,不经过别人同意就贸然标记自然不是正确的,如果他们AO身份互换,岑真白现在就能被警察抓走。   由于AO体力与力气悬殊,几乎没有omega能强制标记alpha,所以对于alpha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并不完善。   主要是当时岑真白也头脑发热了,一是霍仰的应激反应并没有根据常规的信息素安抚变好,二是他害怕霍仰的腺体因此变得更差。   禁闭室一片寂静。   岑真白有点被alpha此刻身上发出的气息骇到了,在密闭的空间内极具压迫感,他心想要不他先离开,给霍仰一个人静静比较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密封袋装着的阻隔贴,递过去,“这些阻隔贴上边都有我的信息素,如果你难受的话,直接贴上去可能会比衣服效果好。”   霍仰没接,看都没看他。   于是岑真白打算把阻隔贴放到霍仰身后的桌子上。   alpha却突然暴起,一把抢过岑真白手里那一沓阻隔贴摔在omega脸上,“滚!”   岑真白脸上一痛,对上了霍仰愤怒到极点的目光。   下一秒,他被掐着脖子撞到墙上,眼前一片白光,后脑嗡嗡响着,刚聚焦了画面,就见alpha举着拳头要对他砸下来。   岑真白咳了一声,下意识闭上了眼。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他轻轻睁开眼,看到霍仰的拳头在距离他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霍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扯着omega的脖子,用力把岑真白推出禁闭室,吼道:“滚!别让我看到你!”   岑真白直接被推倒在地,他踉跄着站起来,没说话地离开了。   禁闭室内,霍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气得发抖,他看到地上的那一沓阻隔贴,全是草莓形状的。   他一脚把那些阻隔贴踢开,密封袋破了,阻隔贴散乱了一地,脏了,不能用了。   教官在外边敲门,“霍仰,回宿舍整顿。”   霍仰眼睛发红,发麻着脑袋,他感受了下,身体的确没有任何不适感,omega的临时标记很有效。   但他的第一次被标记,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不想这样。   既不清醒,又是一个他不喜欢的omega。   教官第二次敲门。   头脑发热,但霍仰也只能被迫整理了下仪容仪表,跟着教官回了宿舍。   宿舍是六个alpha合住,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洗澡了。   大家自然闻到了他身上的omega味,惊惧又有些痴迷地看过来。   霍仰怒道:“滚!”   这下,alpha的戾气比omega的味道更重了,其余五人顿时闪现消失。   霍仰深吸一口气,打算洗点凉水降降火。   可他脱掉作战裤后,感觉到了不对劲。   霍仰难以相信,呆住了起码五分钟,才愤恨地锤了一下墙,“操!”   他恼羞成怒得额头脖子一片红,脑门都出了汗,要是知情的在这,肯定以为他又应激了。   “妈的……”霍仰抖着手,在水龙头底下大力洗着,几乎要把自己价值几千块的内ku搓破。   ——   之后的日子一切照旧,平静得仿佛那晚霍仰的应激只是幻觉。   岑真白不知道霍仰在军营里还有没有不舒服,但正常情况来说,只要标记在,就应该没事。   江嘉能和霍启听闻了此事,回了一趟家,一言难尽道:“真白,听说你临时标记了霍仰?”   岑真白垂着眼,“嗯,对不起。”   江嘉能此刻的心情复杂得很,说不出什么情绪多一点,但绝无责怪岑真白的意思。   就有种,霍仰的病终究还是得走到标记这步的感概。   秉持着聊都聊了,江嘉能顺便同他做未来的规划,“听霍启说,你想考冀大?”   岑真白点了点头。   江嘉能又同岑真白说了一遍自己独立于他们保护的后果。   可岑真白仍然坚定自己的选择。   江嘉能只好道:“想做医生啊?从协同出来之后,有想过去哪家医院吗?”   “中川医院。”   第二区第二好的公立医院,看来目标都很明确了,江嘉能继续问:“那是要做什么医生?”   岑真白:“骨外科。”   这下江嘉能是有点吃惊了,她看了眼岑真白那孱弱的小身板,试探道:“你知道骨外科需要很大的力气吗?”   那手术场面,跟建筑工人打桩没什么区别。   岑真白低声道:“知道的,我有在好好吃饭。”   吃是吃了,就是一点没长肉,江嘉能道:“单吃饭可不行,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跟着陈叔一起去做晨练。”   岑真白微微睁大了眼。   “还有,我看你这几天,都已经在看专业考的知识了?”   岑真白点了点头。   “行吧,”江嘉能按了按岑真白的头,“我明天给你请个家教老师,提前给你预习下?”   岑真白一愣,有些惊喜地抬头,“真的吗?谢谢阿姨。”   因此岑真白的生活越发地充足了,早上被迫跑半小时步,一开始虚得跑个五分钟就喘得不行,陈叔都跑完五圈了,他还在第一圈磨磨蹭蹭。   然后陈叔都跑完了,还要陪着omega加练,亦步亦趋地跟在岑真白身后,一边鼓掌一边喊:“加油,还有三圈!”   下午家教老师来上课,岑真白买好了专业考的所有书,笔记做得满满的。   晚上,三人在一楼吃晚饭,还听见江嘉能对霍启调侃:“头痛死我了,短短几天,听说你儿子在军营和别人打了三次架。”   霍启见惯不惯,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因为什么?”   “王教官也不清楚,说有几个alpha靠近了霍仰,然后就被打了。”   霍启好像有点知道了,一般带着omega标记的alpha都特别抗拒别的alpha靠近,因为霍仰能控制收好自己的信息素,却无法控制留在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   这样,别的alpha会闻到自己omega的味道的。   霍启知道那种感觉,暴躁得让他单枪匹马地杀了敌军一百一十个,毕竟他是过来人。   ——   终于,半个月后,霍仰在开学的前一天回了家。   岑真白没有出房门,只听见了楼下的声响。   晚上吃饭,两人谁都没有看谁,把对方当透明人,尴尬得连江嘉能和霍启都有点想揍人。   两人又恢复到了第一天岑真白来霍家时的样子,甚至更糟。   只是,隔了半个月,要做一次信息素治疗了。   岑真白去敲门。   霍仰足足让omega等了十五分钟才过来开门,他靠着门框,抱臂嘲讽道:“又想做什么?”   离得近,岑真白发现霍仰好像又长高了,外加经过一个月的训练,身材也越发结实。   他感受了下,他留在霍仰身上的临时标记已经消失了。   他道:“我来做信息素安抚治疗。”   霍仰倒也没不让岑真白进门,他自觉用束缚床绑住自己一只手腕———他可不敢两只都绑上,万一岑真白又要对他做什么。   两人的信息素猛然爆发。   只接触到alpha信息素的那一刹那,岑真白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更想吐了,霍仰信息素里的“厌恶”意味比之前重得多。   霍仰还没被信息素逼到失去理智,他冷笑着看岑真白装模作样,“你这是不捂就又要咬上来了?”   岑真白说不出话来。   “你真让我恶心。”霍仰说。 第23章 “我不要钱。”   二月份,星际立高开学,仅剩一百天就要高考。   第一个星期,学校进行了一次模拟考。   岑真白以三十分的分差拉开第二名,稳居第一的位置。   期间,岑真白和霍仰没说过一句话,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治疗就只是治疗,放信息素安抚也只是安抚,做完后立刻恢复陌生人甚至仇人状态。   晚上霍仰仍然要忍着疼睡,每次到半夜的时候他就会被痛醒,然后就再也合不上眼了,就这么睡了几个月。   状态越来越差,有次马术课还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上课几乎都在补觉,连老师都忍不住询问了几句。   岑真白也试过再一次道歉,写了长长一张道歉信,但石沉大海,他便放弃了,也乐得清闲,全心全意地进行考前冲刺。   三个月后,高考。   六月份的天已经彻底热起来了,高考考点就在星际立高,岑真白穿着一件短袖西装,一笔一画地在考卷上写上自己的姓名。   考完当天,星际立高举办了毕业典礼。   他们毕业了。   一个月后,7月31日,霍仰的十八岁生日。   作为霍启上将和江嘉能主任的儿子,他的生日宴并没有大办特办,一是怕被抓辫子,毕竟地位越高的人就越多人盯着,二是霍仰本也不喜欢高调。   当天只有熟识的几家到场,例如宋迟彦和林子坝他们。   聚会途中,家长们在客厅谈事,孩子们都在露天游泳池烧烤。   岑真白既不认识同龄人,也不认识长辈,想回房间,又不礼貌,他坐在饭桌上,全程下来安静得像座雕塑。   江嘉能看出了他的局促,开口:“真白,去找霍仰他们玩吧?”   岑真白便站起来,往外走,他听到有人说:“他就是和霍仰百分百匹配度的那孩子?看着倒是挺乖。”   泳池那边已经是狂欢状态了,放着音乐,吃着牛排,地上全是大家跳水砸出来的水。   岑真白看了一眼,林子坝和宋迟彦都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alpha。   他没打算参与进去,只坐在最边上的躺椅上看书。   谁都没有发现他。   除了霍仰。   此刻岑真白身上没有带一丝信息素,他存在感低,大家又玩得兴起,别的alpha没发现也算正常。   但霍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他没闻到味道,可他就是感觉到岑真白来了,下意识就往那边看。   借着月光和泳池边上的路灯,岑真白干净清冷的面容模糊不清,他敛着眉,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着,苍白的指尖捻着书页,时不时翻过。   一边寂静,一边喧闹。   岑真白不受半点影响,不知不觉书看了二十几页,月亮从墙壁上方升到了他们的头顶。   “岑真白。”   忽然,他听见了远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岑真白眨了一下眼,抬起头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边的五个alpha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他这边。   霍仰坐在泳池岸边,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一只腿浸在水下,一只腿曲起踩着,他叫岑真白跟叫小狗似的,“过来。”   岑真白奇怪地注意到了霍仰折起弯曲的腿都超过了锁骨,是真长。   林子坝这才看见他,朝他招手,“小白!怎么不过来玩?快过来!”   岑真白合上了书,放在躺椅上,朝alpha那边走去。   虽说六月份已经步入夏天,但夜晚在空旷的地方还是有些凉,omega不像alpha那样身强体壮,也不抗冻。   那边的alpha们全部露着白花花的肉体,岑真白还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套,他走到霍仰面前停下。   那两个不认识的alpha听说过岑真白,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的。   霍仰说:“蹲下。”   岑真白迟迟地发觉了霍仰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可在聚会开始前他刚给了点信息素,按照平时他四小时找一次的频率,现在还远远不到。   哪知他刚屈膝蹲到一半,就被霍仰一把揽过脖子,往下压。   这个画面不异于在班上看到两个同学接吻,林子坝被吓到,鬼叫:“哦哦哦哦———”   岑真白的锁骨撞到了霍仰的胸口,他竟然还能分心,余光看到有一个alpha少女般地捂住了嘴。   霍仰凑到岑真白的腺体处闻了一下,之后舒爽地叹了一口气,他用完就丢,推开岑真白,懒洋洋道:“滚吧。”   岑真白呆了一下,他后知后觉,今天成年,霍仰应该是喝了一点酒。   “滚开,”霍仰说,“别挡我的眼。”   大家都有点面面相觑,本来以为是喊岑真白过来玩的,却料想不到霍仰只是拿来当工具人。   他们都以为岑真白会恼羞成怒,毕竟是omega,脸皮薄,又矜贵,但没想到对方只是淡定地离开了,重新回到刚刚的躺椅,坐下来,拿起书,翻回到原来的那页,动作一气呵成,半点尴尬都没有。   岑真白以为没自己事了,哪曾想仅仅十几分钟,霍仰又在那边喊他了。   岑真白无奈,又走过去。   霍仰同样揽过吸了下,之后继续玩自己的。   来来回回搞了三四次。   要不是看到霍仰好几次都在舒张自己的手指,岑真白都怀疑霍仰借着酒来耍自己了。   他之所以定下四小时一次,也是根据霍仰在学校表露出来的痛苦计算的,观察了几天,才找出了规律。   所以,其实只要一会接触不到就会痛,霍仰是非要撑个几小时?   岑真白本来就没什么表情,这样一来,连眼里的情绪都淡了几分。   在接近晚上十点的时候,大家又在客厅聚了下,切蛋糕吃蛋糕,之后散场。   岑真白不爱吃甜的,他吃了一点,想着秉持礼貌的原则,岑真白还是找到了霍仰。   霍仰在泳池里飘着,闭着眼,好不安逸。   岑真白站在岸上,对他说:“生日快乐。”   霍仰只当没听见。   岑真白能感觉到江嘉能对他俩之间的问题头疼苦恼得不行,他轻声道:“你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霍仰懒得理他,其实他气早就消了,他就是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不喜欢的omega咬了,脑子轴着,转不过来。   “那要不我给你咬回来?行吗?”   只一句,alpha立刻炸毛,原形毕露,他站在泳池中央,英俊的脸颇有些咬牙切齿,“谁他妈要咬你。”   omega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霍仰忽然“嘶”了一声,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感觉这疼更频繁了,还变得比往常更难以忍受。   霍仰走到岸边,水平线在他的肩膀处晃荡,他对岑真白说:“过来。”   一晚上都不知道听霍仰说了多少遍过来,岑真白皱了皱眉,还是过去了,他自觉提前半蹲,然后释放信息素。   霍仰闻到了青草味,他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一只湿淋淋的手猝不及防地攥住omega的脚踝,直接把人往水下拖。   “唔!”岑真白始料不及,直接呛了一口水,他会游泳,但不会踩水,更耐不住水下一直被人拽着左脚脚腕。   而且,他右脚脚尖绷直了,发现竟然踩不到地面。   霍仰就这么握着岑真白的腿,好整以暇地看着omega在水上挣扎着,水花四溅。   好在霍仰还没有“谋杀”他的意思,把人又提了上来,摁在泳池墙壁上。   岑真白浑身都湿透了,白色衬衫外套遇水变得透明,粘在里边的灰色T恤上,他呛咳着,把苍白的脸都咳得绯红。   “喂,”霍仰撩起一点水,他说,“给你三千万,从我家离开,怎么样?”   岑真白眼泪都有点出来了,他抹了一把,想都没想就摇了头。   两只脚尖在水下用力晃着,却始终差了一点,大半的重量仍然靠霍仰撑着。   “你怎么想的?”alpha烦躁地把沾湿的额发撩上去,“你现在不要这三千万,你以后更拿不到那么多,难道你还真想和我结婚?”   岑真白还是摇头,风吹得他有点冷。   “不要做白日梦了,”霍仰冷冷地说,“首先这不可能实现,其次我会做好一切公示,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岑真白说:“我不要钱。”   霍仰看了岑真白一会,骤然松开手,撑上泳池,走了。   他想不懂,三千万,不少钱了,足够omega活好下辈子。   不为钱,岑真白到底为了什么?   霍仰一进室内,就有佣人把干燥温暖的毛巾披在他身上,他走到哪,水滴到哪,佣人就拿着抹布擦到哪。   他走进浴室,给自己洗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   没意思的十八岁生日。   他小时候曾幻想过很多这一天,是在草原上策马崩腾,或是徒步登上阿穆拉底山的山顶看星空,亦或是开着战斗机甲在天上穿梭一天。   无论怎样,都不该是他从卧室到厨房的距离都要被这个该死的病和omega信息素限制拖累的画面。   酒醒了一大半。   他忽的踱步去到床边,往楼下泳池看,看到没有人才重新躺回睡下。   再次睁开眼,是雷打不动的凌晨三点,所有人都进入深眠状态。   而他的疼,才刚刚开始。   霍仰闭着眼,死死忍着。   像是剧烈的抽筋,手臂、腿、脖子上每一条经脉都堵住了,每一条筋都扭曲着抽搐,痛到麻木。   蓦地,他听见一丝声响,滴、滴、滴……应该是闹钟声,然后过了一会,啪嗒,好像是隔壁的omega打开了门。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门口停下了。   霍仰睁开汗涔涔的眼睛,在黑暗中尤为亮。   紧接着,雨后青草味从门缝飘了进来,一点一点,直到整间房都是,宛如旱地的及时雨。   等到不疼了,霍仰下了床,他猛地拉开门。   岑真白穿着睡衣,原本靠着门框,头一点一点地快要睡过去,突然这一下,吓得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霍仰面无表情地挑了一下眉毛,道:“进来。” 第24章 “他的衣服。”   霍仰想通了。   他早该这样,像在泳池那时,不舒服了就拿来吸一口,全凭心情,专为自己所用。   反正人是死赖在他家不走了,为什么他反而苦苦忍着,疼了自己?   “过来给我拿床被。”alpha吩咐道。   岑真白打了个喷嚏,可能是湿着又被风吹,感觉有点感冒了。   他不知道霍仰要做什么,但做就是了,他把alpha的被子铺平叠好,床单抽出,整齐放在被子上,然后抱起来。   alpha扬一扬下巴,离开房间,“走。”   江嘉能曾让佣人们收拾出一个双床房,只是弄到一半就被霍仰叫停,床被还没铺上。   “我要靠窗这张。”霍仰说。   岑真白没什么意见。   霍仰坐在沙发椅上,看omega熟练地给他铺床,单膝跪在床垫上,弯腰,衣服又宽大,下摆垂到床上,能从肚子看到锁骨。   妈的,霍仰极大反应地别开眼,又装作不经意地勾引他。   铺好霍仰这一张,岑真白也不用alpha去说,自觉铺好另一张给自己。   凌晨四点的时间,霍仰坐在沙发椅上给岑真白定规矩。   “一,睡觉不要发出声音,大一点的呼吸声都不要有。”   “二,不准叫醒我,别喊我名字,别碰我。”   “三,中间这条过道不许用,你从另一边上。”   两张床之间隔了大概八十厘米,还有一个床头柜。   “四,不要在这间房里吃东西喝饮料。”   “五,这间房只是我用来睡觉的,别的时间别喊我来这。”   岑真白都快困死了,一堆絮絮叨叨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他点了点头:“好。”   alpha皱眉,看着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岑真白却已经躺下了,手脚都规矩地塞进被子里,从霍仰那个角度看,薄得像一片纸,都没有起伏的。   霍仰顺手就抽了张纸巾团成团扔过去,准头特别好,就砸脸上了。   痛倒是不痛,就是容易让睡着了的人吓到,岑真白睁开眼,重新撑起身体,领口偏向一边,露出大片锁骨,“怎么了?”   霍仰不知道是omega都这么瘦都体型这么小还是单岑真白这样,又白……屁,是死白,跟吸血鬼没什么两样。   alpha拧过头,冷冰冰道:“放信息素。”   “哦,”岑真白眨了下眼,“好。”   这间房估计是整栋别墅里边最小的房间了,不一会儿,就哪里都挂上了omega的味道。   霍仰关了灯,他从来没试过和第二人共处同一个空间睡觉过,甚至他从一岁起,就单独一个房间了。   窗帘没有完全拉紧实,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黑暗,透过月光,霍仰能看清房间的一切,和另一张床上的人。   明明平时存在感约等于无的人,此刻却怎么样也忽视不了了。   岑真白侧过去了另一边,背对着他,发丝有点长,都散在枕头上。   霍仰干脆也背过去,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他以为他会睡不着,但没想到,仅仅一会,意识就沉沦了。   时隔半年,他久违地拥有了个没有被痛醒的后半夜,原来睡一个好觉是那么奢侈舒服的事情。   就是两人之间还是隔得有点远,除去发情期,omega睡着之后并不会大量释放信息素,只会泄露一点点,淡淡地萦绕在omega周围。   霍仰能闻到是能闻到,但不够,反而更煎熬,就像一块肉吊在饿狼前边,却怎么样也吃不到。   所以大多数情况,要不就是岑真白自己醒来再次释放信息素,要不就是霍仰扔点什么东西过去喊醒omega。   三天后,成绩放榜,岑真白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星际大,而霍仰成功录取。   岑真白没有特别开心,反倒是霍启和江嘉能兴奋得晚上开了瓶酒。   江嘉能问他:“十天后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岑真白摇了摇头,低声说:“这样就很好。”   “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江嘉能道,“你和霍仰,你俩还没和好?”   岑真白搞不清楚,不知道这样算和好没有,只“嗯”了一声。   江嘉能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这俩孩子日常在家的气氛真是把她和霍启都影响到了,两人走到哪冷到哪。   江嘉能莫名想到一句俗话:子女不和多半是父母无德。   可劝又劝不动,算了,无德就无德吧。   8月22日,岑真白的十八岁生日在霍家过,江嘉能买了蛋糕和很多糖果饼干。   霍仰被叫下来不情不愿地唱了个生日歌后就又回了房间,连蛋糕都不愿意吃。   岑真白不在乎,他今天开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过生日、给他唱生日歌。   眼见omega就要吹熄蜡烛,江嘉能连忙阻止:“诶!许愿呢!”   岑真白没走过流程,差点忘了,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心道:“十八岁了,希望我能顺利考上协同医校,希望江主任和霍上将能够平平安安,希望咪咪身体健康,一直陪着我,希望……希望霍仰的病在两年之内好起来。”   呼,蜡烛被吹灭了。   就是江嘉能送的礼物,对岑真白来说,压根算不上惊喜,完全是惊吓。   是协同医校附近的一个小公寓,上下两层,八十多平。   岑真白从来没有在脸上露出过那么生动的表情,他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不行,我不能。”   “没有花钱,”江嘉能温柔地笑着,“这是军队的地盘,到时候你考上了……住在里边我也能放心一点。”   再怎么样,岑真白都不可能收。   江嘉能推得手都累了,她气呼呼道:“你不要这个钥匙有什么用,反正你成年了,都转到你名下了。”   岑真白这下更是害怕,他不懂这些程序流程,只惶恐地说:“那怎样才能转回去?我真不能要的。”   江嘉能好像很喜欢岑真白此刻的表情,只笑眯眯不说话,有种强权力压小可怜的爽感。   盯到最后,岑真白的面部微表情越来越多,江嘉能才勉强放过他,道:“那等你再长大一点。”   剩下的日子,岑真白每天在家上课。   一直到星际大开学,临入学前,江嘉能带着他和霍仰去做了个全身体检。   岑真白紧张地望着霍仰那一份腺体报告,好消息是因为近期的稳定治疗,暂时没有要发病的迹象,坏消息是也没有要好起来的趋势。   大学一般都要住宿,可由于AO不能在同一栋宿舍楼外加霍仰和岑真白情况特殊,江嘉能申请到了走读,每天仍然由司机来回接送,但也给他们办了住宿,中午或者不上课的时候可以去休息。   星际大占地面积特别大,从北门进到南门出,开车也要半小时。   教学办公区在整个星际大的中间,宿舍楼则呈现出一个圆形,围绕着教学办公区。   入学的第一天,司机分别给霍仰和岑真白送到各自的教学楼。   出于AO有别的理念,霍仰的宿舍楼在北门附近,而岑真白的宿舍楼在南门附近,两地之间直线最远。   霍仰下车后,岑真白在车上又待了半小时才到。   不得不说,星际大不愧是最有钱的大学,环境十分优美,每一栋宿舍楼都像酒店公寓一样的建筑,一栋有五楼高,周围全被高大的树木包围着。   岑真白的宿舍在四楼,司机帮忙把行李搬上去之后就离开了,他站在402门前,有些犹豫和踌躇,不知道他的舍友来了没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要怎么打招呼,要是相处不好,该怎么无视。   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刚把大拇指摁在指纹锁上,门由内而外地开了。   岑真白和一头小卷毛对上了眼。   “卧槽!”那omega大叫,“霍仰对象!”   岑真白:“……”   “嗨,吓到你了是不是,我叫于小鱼,”omega脸上有几个小雀斑,一头小卷毛是棕色的,看起来跟混血儿一样,“你直接叫我小鱼就行啦。”   岑真白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岑,真,白。”   “卧槽,你说话好凶,”于小鱼道,“你该不会看不起我吧?”   “没有。”岑真白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后于小鱼猛地让开堵住门口的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进!”   宿舍是两人间,两张床分别靠墙摆放着,中间两个柜子分隔开,稍微给对方一点私人空间,对面则是两张大书桌,有阳台、洗衣机、烘干机,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   岑真白将行李箱的衣服一一挂好放进衣柜里。   于小鱼早上就来了,他已经收拾好就等自己的舍友,他有点话唠,此刻正坐在岑真白床边的地上,叭叭地说个不停,“以后我俩就一起去上课一起去吃饭了,成吗小白?”   和林子坝一个叫法,像在叫兔子,岑真白点了点头:“好。”   “你好安静啊,”于小鱼说,“啊卧槽!我忘带衣架了!怎么办我这十几万的丝绸衬衫可不能叠……”   一沓新衣架递到于小鱼眼前,他接过,回头,岑真白已经走回自己的位置了。   忽然,他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岑真白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叠真空袋装好的衣服。   糟了。   他昨天算好了,开学这天,从先回宿舍收拾再到下午的开学典礼,他和霍仰至少要分开四五个小时,所以这袋衣服是先给霍仰顶着用的。   岑真白看了一眼终端,距离霍仰下车,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来不及解释,同于小鱼道:“我得先去给霍仰送点东西。”   “啊?”于小鱼有些吃惊,随即一个难以出现在omega脸上的猥琐表情露了出来,眼睛眯着,眼球快速左右动,嘴角勾起,“不是,你俩?真的还是假的啊?”   “真的。”岑真白说,他现在真的得去给霍仰送衣服。   他快步走到楼下,学校有专门的接驳车,专门接送学生们去各个地方,北门是起点,南门是终点。   星际大,严格来说,百分之七十都是星际立高那批人。   因此岑真白一上车,不少人都认出了他,窃窃私语起来。   大半个小时后,岑真白终于到达霍仰宿舍附近。   可是,他只知道,霍仰的宿舍大概在哪个位置,具体哪一栋哪一层什么门牌号,他就不清楚了。   霍仰压根不会告诉他。   保安和宿管阿姨不认得他是谁,只说哪能泄露学生隐私。   “你好……”忽的一群alpha叫住了他,他们穿着篮球服,“你是找霍仰?”   岑真白点了点头。   “他和我们同一栋,7栋311。”   岑真白道了谢,往他们指着的那个方向走。   “开学第一天,omega就来找alpha了?那么喜欢吗?”   “毕竟是霍仰……要你是omega,你不喜欢?”   “也是,要我我肯定牢牢抓住。”   星际大AO宿舍距离远,大家都调侃称异地恋,最重要的是,alpha宿舍底下鲜少omega等alpha,大多都是alpha跑去omega楼下。   一是alpha追人多,二是在alpha眼里,等人接人这事当然是他们来干,三是的确没有omega愿意跑大老远过来给alpha们参观。   于是每天下课,omega宿舍的每栋楼下,都会不约而同地站着十几个alpha,等omega下来去约会。   今天开学,宿舍还没有禁止omega进alpha宿舍,岑真白顶着一堆alpha的暧昧以及了然的目光走上了三楼,还没踏上台阶,就听见一阵喧闹。   岑真白看了眼,竟然是一群精力旺盛的alpha在空地平台打起了篮球。   岑真白目不斜视,开始找311在哪里。   他自己在402,如果结构一样,就距离9个宿舍,应该都在左边走廊,于是他从左边开始找,可没想到的是,只到310就结束了!   那311应该在右边走廊的第一个!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十几个alpha都停了下来,看这个眼熟的omega从左边绕过来,光明正大地经过他们,走去右边。   一个alpha指了指,出声:“你要找霍仰吗?他在那里。”   岑真白点头,一本正经道:“谢谢。”   他快步走到311,敲门。   来开门的是林子坝,“诶?小白,你怎么来了。”   岑真白正想开口让林子坝把手上的衣服给霍仰。   林子坝侧过身,“你来找霍仰是不是?进来吧!他正打游戏呢!”   疼还打游戏?岑真白只好往里走,他看到霍仰正坐在床上,戴着挂耳式耳机,头上盖着一件衣服,遮住了大半张脸,似乎没注意到他来。   只是,alpha手指快速移动,嘴里说着给队友标地点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等等,岑真白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很眼熟。   包着霍仰头的那衣服,不是他昨天换下来的睡衣……吗?   作者有话说:   霍仰:呵呵?什么?这衣服你的?放屁!哪只眼睛看到是你的了?哪里写着你名字?少血口喷人!(脸色铁青)(脸色涨红)(脸色惨白) 第25章 “别朝我耳朵喷气!”   此时岑真白距离霍仰大概只有五步的距离,而霍仰仍然没抬起头。   直觉告诉岑真白,他现在最好放下衣服,然后转身就走。   可晚了一步,林子坝冲过来,一把拿起霍仰一边的耳机,“别打了,来客人了!”   omega想逃,但逃不掉。   “都让你别靠那么近,信息素会弄上衣服上。”霍仰侧头躲过林子坝的手。   “不对,”林子坝说,“好像不是客人,是内人。”   “别吵,”霍仰说,“打游戏,宋迟彦骂你呢。”   “小白来了啊!”   “我爸来了这一盘我都得……谁来了?”霍仰先是皱起了眉,他本来就是棱角分明、五官立体的脸,再加上那件睡衣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是有点可怕的,像黑暗雨夜的杀人魔。   只是下一秒,原形毕露,alpha唰地直起脑袋,睡衣从他头顶掉到了背上,他盯着岑真白。   岑真白只好走流程似的展示了下手上的密封袋,“我来给你送衣服。”   衣服。   是了,衣服。   霍仰现场给林子坝和岑真白表演了个什么叫0.1秒下床,总之等他站在地上的时候,两人的眼睛还看向床,之后才延迟地挪过去。   霍仰僵着表情,脸上的肌肉似乎有点不听大脑指挥,他干巴地站了一会,和岑真白大眼瞪小眼,然后不着痕迹地挡住床上那件皱巴巴的睡衣。   他立刻变凶:“谁准你进来的?”   岑真白说:“林子坝。”   霍仰半点没受影响,他开口,话音跟机关枪一样嘟嘟嘟发射:“人家让你进你就进?哪个alpha让你进他房间你都进是吗?还有你一个omega,自己跑到alpha宿舍来,你就那么随便是吗?”   这天大的指控把林子坝都砸愣了下,“霍狗你说啥呢,小白和我们不是认识吗,他还是你……”   霍仰用脚趾头想都猜到了林子坝下一句肯定是什么惊天世俗大傻逼话,他连忙堵上:“你别说话!”   岑真白安静等他说完,才把衣服放在不知谁的桌子上,“那我先走了。”   霍仰莫名更憋屈了,有种降alpha十八掌打在棉花糖上的感觉,他咬牙切齿道:“赶紧滚,以后不许进我宿舍。”   又点林子坝,“你不许给他开门。”   岑真白点了点头,往外走去,即将碰上门把手时,又被霍仰斥住:“等等!”   岑真白停下,转过脸。   “你,”霍仰顿了一会,接着说,“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岑真白道:“什么?”   霍仰难以察觉地松了一口气,道:“滚吧。”   等门关上后,他烦躁地揪起那一件睡衣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都怪陈叔说什么以防万一无论怎么样都要把这件衣服塞他行李箱里。   岑真白刚出门,就看到刚刚打篮球的那十几个alpha还没走,一个接着一个趴在栏杆上不知道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岑真白错觉,其中一个alpha一看到他,快速把手机放下。   “诶同学!”另一个alpha喊他,“霍仰在里边吗?”   岑真白点了点头,“在。”   “哦行……我看下晚上找他吃饭呢,”alpha装作无意,实则话里边的八卦意味怎么都遮不住,“你找他干什么?”   岑真白又道:“给他送衣服。”   “啊?送衣服干什么?”   岑真白沉默了下,总不能说是用来安抚,这样大家就都知道霍仰得病了,他一本正经道:“怕他冷。”   “啊?”那alpha抹了一把汗,“这大夏天的……”   几个alpha却哄笑着调侃他:“嘿这你就不懂,这叫关心则乱!”   岑真白敛回目光,离开了。   房内,林子坝控诉自己的两个好友:“我觉得你和宋狗真的很过分,打游戏竟然不留个位置给我。”   “谁那个时候非要啃鸡腿。”霍仰从床上捡起手机,匹配的队友见他挂机,对着他一顿输出,霍仰顺手把人拉黑,继续打。   林子坝无聊之下,登上了学校的app,什么活动、课表、水电费都在上边,还有一个类似于社交软件的功能,他一下就捕捉到了“霍仰”两个字。   【急,霍仰哪个班,学姐等了两年终于盼到他入学,准备告白去了。】   一开始下边还算正常,都是些omega在扯些有的没的,直到一个回复:“别想了,你霍少名草有主了。”   那学姐回了一个:?   “人omega都跑到宿舍来宣示主权了。”   学姐:“那个给霍仰治病的omega?不是单纯血包吗?”   底下就这这个问题讨论了几百条。   直到又一回复:“大家别横刀夺爱、横插一脚、棒打鸳鸯了!我问霍仰那未婚omega了,人家说他俩是真的!”   这话一出,底下蓦然爆炸了。   林子坝也同样震惊,他突然醍醐灌顶,回想起岑真白对霍仰几乎千依百顺的姿态以及霍仰那粗鲁敷衍的态度,自家兄弟不是在骗人omega感情吧?!   不过他没敢把这话质问出来,一是会被揍,二是他肯定猜错了。   他跟霍仰从小一起长大,霍仰不是这样的人。   林子坝笃定地关掉这app,一转眼,看到霍仰一边嫌弃一边又要从密封袋里捻出岑真白送来的衣服,搭在自己的腺体上。   霍仰忽的瞥了一眼隔壁林子坝的方向,见人没注意自己,他快速侧了一下头,鼻子动了下,喉结一滚,像是吞咽了什么。   ——   下午开学典礼在三举行,岑真白、霍仰、林子坝和宋迟彦仍然是同一班。   于小鱼跟着岑真白,悄咪道:“小白,我们不要走那么前,不好玩手机。”   岑真白却说:“我要去霍仰那边。”   送衣服到现在,也快过了四小时了。   于小鱼只好愁眉苦脸地跟着,“好吧。”   霍仰真的特别高,站在一众alpha里,无论是身型还是气质,都是最出挑的那个。   “可是那边都是alpha……”于小鱼小声道。   岑真白以为他害怕,便道:“那你去后边?”   于小鱼激动道:“太好了!不要怜爱我这朵娇花!”   岑真白:“……”   由于霍仰他们坐得比较前,所以大多都坐满了人,特别是左右两边已经没位置了。   这样的情况岑真白也不好意思叫别人让位,只好坐到霍仰的后一排。   一整个礼堂,能容纳几万人,入口在最后边,层层叠叠的人好奇地转头,看着岑真白从后一台阶一台阶地下到霍仰那。   他们明显是刷到了下午那个帖子,这下看八卦呢。   于小鱼抓着岑真白的手臂,看岑真白平静地同坐在外侧的alpha说“麻烦让一让”。   林子坝也注意到了他,招手:“小白!”   岑真白点了点头,在霍仰后边坐下,他稍稍往前坐,身体前倾。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他前倾,周围的人也跟着朝他们的方向倾斜。   的确,大家耳朵都快要竖成杜宾犬了。   岑真白凑到霍仰耳朵边,用气音道:“疼吗?”   霍仰猛地捂住了耳朵,拧头怒瞪,“你别朝我耳朵喷气!”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没有。”岑真白说。   霍仰:“离我远点。”   岑真白无奈靠回椅背。   礼堂上,校长拿着麦克风讲得起劲,从今天的天气讲到学校的起源,从学校的建设讲到文化的传承,从心灵鸡汤讲到许诺各种大饼。   “最后,还有我们学校开展了几十年的学农活动,下周一开始,共两个星期。”   底下的学生们顿时喧闹起来。   “操总算来了!听我哥说,还得挑粪!”   “学农基地的饭菜应该很好吃。”   “不用上课比什么都强。”   学农,字面意思,就是学习如何种植。   随着高速发展,第二区已经见不到什么植物了,所以无论社会还是学校,都非常重视这方面的知识科普。   不管他们是哪里来的大小姐还是大少爷,下周一八点,每个人都会提着自己的日用品,大部队步行至两公里以外的学农基地,在里边度过为期两个星期的学农生活。   开学典礼结束,大家都成群结队地各自离场。   突然,左上方传来一点动静,有人在逆行朝着他们的方向挤来。   “霍仰!”一个omega喊。   林子坝“啊哦”一声,“麻烦来了。”   方涉,父母也是从军的,小时候一起玩了几年,后边搬走了就没再联系。   最重要的是,方涉喜欢霍仰,这件事几乎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   霍仰眉头皱起来,这omega烦死了,叽叽喳喳个不停。   方涉是那种惹人怜爱的长相,眼尾下垂,又有点婴儿肥,“霍仰,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啊?”   霍仰额角一抽,还能为什么,屏蔽了呗,要不是顾着长辈脸面,他能直接拉黑。   方涉说了好几句,霍仰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一句话没答。   方涉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所以才不理我的?”   霍仰这下出声了:“别胡说。”   方涉闻言眼睛亮了些,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可是你和你的未婚omega不是在一起了吗?你们都订婚了啊?你喜欢他?”   嘀嗒,方涉准确按下了霍仰的应激开关。   原本还绷着脸的alpha一下跳了脚,“少他妈放屁,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第26章 “唔谢了。”   【急,不在现场,霍仰那话什么意思?我那告白是不是可以重新送出去了?】   晚上,又一个帖子在学校app爆了。   “我也没搞懂,可那omega不是说他俩是真的吗?”   “但霍仰话都摆在这了,这不说明那omega在乱说吗。”   “又一个喜欢霍仰的吧。”   “真搞不懂那些omega,霍仰脾气出了名的臭,有什么好喜欢的。”   “而且霍仰自己有什么本事么,不全靠爹妈。”   “大家都懂,喜欢霍仰等于喜欢钱喜欢权势。”   “行了行了,知道你又没人喜欢又没钱权又没爹妈了。”   最后帖子变为了alpha和omega之间的战争。   林子坝悄咪咪地划掉软件,还好霍仰不看这些,否则能气炸。   别人恨不得重新投胎到江嘉能和霍启那未曾谋面的二胎,可如果有选择,霍仰却并不想自己的父母那么厉害。   当他才三岁的时候,靠近他的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已经带着很强的目的性。   小霍仰什么都不懂,一开始还开心得很,因为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给他带好吃的,大家都帮他做事,都哄着他。   他是孩子王,所有人都听他的吩咐,连老师都对他唯命是从。   直到一次放学,他大老远地看到和他玩得最好的小孩正在一棵大树后崩溃大哭。   小霍仰立刻怒了,挽起袖子气冲冲地冲上去,谁敢欺负他最好的朋友!   绕到前头,是那个平时温和善良的阿姨正指着自己儿子骂,扭着抓着手臂要把一盒小蛋糕塞小孩手里,“你拿着!妈的你怎么那么没用!快去给霍仰送去,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小孩歇斯底里地大吼:“我不要!我不要送了!我讨厌你!你都没给我买过那么好吃的蛋糕,我本来就不喜欢和霍仰玩!我讨厌死霍仰了!”   我讨厌死霍仰了。   这句话,给年幼的小霍仰带来了深深的伤害。   自那以后,他从每个小孩身上都看出了蛛丝马迹。   这个小孩来找他玩时明显眼眶红红。那个小孩送了他一个机甲模型,转头却跟别人讲他的坏话。还有小孩把他夸得上天入地,却连他的仰字都写错。   原来他所认为的好朋友都是假的,他们都很讨厌他,只是全部被父母送过来,要求跟他处好关系。   霍仰一开始还不认命,坚信自己可以找到一个很纯粹的朋友,但屡试屡败,每一个他都觉得找到了时,下一刻那人就露出破绽。   一次次失望。   久而久之,霍仰发现自己反而变成了那个不纯粹的人,因为每一个靠近他的,他都会下意识带着审视的眼光,从身世到人品,非要找出个不对劲来。   找到了,他会心想,果然这个人接近我是带着目的的。   没找到,他不信,越发刁钻,直到那个人受不了地自己跑了。   霍仰就会想,果然只是藏得深,不心虚怎么会逃呢?   于是从十二岁开始,霍仰干脆连新朋友也不交了,只和林子坝宋迟彦走得近。   他也再不信omega,那些一上来就要追求他和他谈恋爱的先不说,这些年没遇上一百也有八十,还有几个说单纯把他当兄弟看的,到了后边总要搞成兄弟变情人,那狂放的行为,直接把霍仰吓得落荒而逃。   更不用说得病之后,连去趟图书馆,都能碰上被下药,连忙送去洗胃。   他不被允许有任何一方面的差,德艺体美劳,样样都得会一点。   他不喜欢学习,可无论如何也得考进前十,不然就会被许多声音戳脊梁骨。   “霍启的儿子学习那么差啊?真给爹妈丢脸。”   “看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爹妈基因那么好,没遗传上啊?”   霍启也从小和他说一个道理:“你有傲气是好事!可如果你没有傲气的资本和能力,那你就是蠢!”   除了爸妈、林子坝、宋迟彦和陈叔这五个人,没人是真心真意地对他好。   陌生人就算了,至少和他有点血缘关系的,应该不会害他吧,曾经霍仰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有一次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他躺在病床上,外边来了他大伯和小叔叔,隔着门,他们以为他睡了。   “说霍仰住院了,我还以为那什么呢。”   “这小子也真是命大……那么难死呢。”   “上次铅中毒都没弄死他,诶哥你说要不买通护士……”   霍仰听着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果然。   上次铅中毒,他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原来是他们弄的。   后边江嘉能来了,大伯和小叔担心地对他嘘寒问暖,说怎么那么不小心……   然后霍仰当着那几人的面,直接把护士手上的所有针管和药剂摔碎。   霍仰受过很多次莫名其妙的伤,经历过三次绑架,十七次打劫,一次枪战。   所以当还是小孩的霍仰曾经崩溃哭过一次,但也只有一次,他语无伦次地说他不想当霍启和江嘉能的儿子了,又说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差一点。   他好累好辛苦。   ——   正式开学第一天,霍仰起晚了,等他下来已经没有时间吃早餐。   和在星际立高一样,岑真白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保温杯上了车。   霍仰插兜走在前边,岑真白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岑真白敏感地发现,学校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奇怪,幸灾乐祸的、鄙夷的、同情的……   不过也不关他事,岑真白继续走他的路,他没兴趣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   座位分配照旧是他和霍仰同桌,他把保温杯放到霍仰桌子上,“你的早餐。”   前座的学生突然转过来看了岑真白一眼,然后又快速转回去,和旁边的人说笑着。   第一天上课,老师们大多都没讲知识点,而是自我介绍,和大家聊聊天,讲一讲这个学期的活动与安排,还提早放学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也是第一天的缘故,校门口的那条路全是私家车,完全堵住了,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司机打来说要不他俩走到下一个路口。   “行。”霍仰说。   两人之间仍然隔着一小段距离,走着走着,岑真白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毛骨悚然。   有人跟踪他。   他猛地回头,可身后除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家长,没有奇怪的人。   岑真白迟疑地转回头,但这种感觉并没有随之消失。   像是他走到哪,就有眼睛盯到哪。   霍仰应该也感觉到了,岑真白看alpha的背影,浑身肌肉都绷起来了。   忽的,霍仰伸手拦住岑真白,“不,等等,我们走回……”   话音未落,岑真白惊叫一声。   霍仰唰地往右回头,只见岑真白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往分岔小路里拖,已经好长一段路了。   omega轻,被一个成年壮硕的alpha禁锢住后毫无还手之力。   霍仰下意识就追了过去,他没有慌张,抬手摁下紧急联系人——霍启和江嘉能的终端连线,他回头看了一眼,五个暗中保护两人的保镖也快速跟了上来。   只是没想到的是,对方人来了那么多,几乎有二十多个。   霍仰懂了,由始至终,目标都是他。   那些人涌了上来,也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但论身手程度,还是霍家的厉害些,只不过,终究是人多势众。   同样是alpha,随便来三个人箍住四肢,无论有什么技巧,都施展不出来了。   那些人似乎被下达的命令是活捉,因此没有下死手,可霍仰知道,千万不能被近身,不然对方来个电击或者什么迷药,他就得倒。   霍家的人空不出来帮忙,被江嘉能和霍启后续叫来的人正在路上,而霍仰也脱不了身,五个人包围着他,被缠住了。   那五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多人都解决不了一个毛头小子,甚至有点棘手。   霍仰毫无顾忌,他高但矫健,对身体的控制力强,骨头硬,力道又大。   侧踢踢飞解决掉一个,回身格挡,右手出拳,每一下都反应得极快。   肚子挨了一拳,趁霍仰反射性地躬起腰时,对面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迎面朝他袭来。   霍仰瞳孔一缩,没有猜错,是大伏电击棒,他咬牙,用尽力气倾倒身体想躲过,可就差了那么一点。   一滴冷汗自霍仰额角滑落,完蛋,他心想,今天可能要栽在———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对江嘉能和霍启不利的种种,要钱要权或者杀了他都事小,万一上升到了星与星之间的层面……   那人毫无预兆地在离霍仰几公分的地方软了下去。   身后,岑真白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竭力喘息着。   那些人没把omega放在眼里,所以敲晕之后就无人看管地把岑真白扔在地上,打算等霍仰得手之后再顺带捎上。   只是谁都没想到,岑真白练就了一个快速清醒的技能。   霍仰与岑真白对视了一眼,侧身躲过攻击,转身撂倒,他慢吞吞地哼了一声,“……多管闲事,我本就可以躲过去。”   可两三秒过后,他想到真被带走的后果,一阵后怕。   沉默了一会,尽管小声又含糊不清,囫囵吞枣地快速含着口水过,但的确是句人话,霍仰道:“唔谢了。”   岑真白似乎没有听见,并没有反应。   难得道谢却被无视,霍仰又有些恼羞成怒,下一秒却被岑真白的动作震惊到。   岑真白直接拿着棍子,用上腰的力,朝人后脑勺用力一挥。   那可是后脑,这要是没控制好力度,人能直接挂过去。   可霍仰并不觉得岑真白能精准把握,这连许多老兵都做不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是真下死手。   像每一次攻击都抱着下一秒他就会被反击死亡的劲去的。   虽然霍仰知道岑真白能一人打趴一个alpha,但他并没有直面那个过程。   甚至在看到omega打人时,才回想起这件事。   如今一看,岑真白一点不像系统学过,用一通乱打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可没有怜香惜玉一说,几乎是完全制住了岑真白,但只要一找到空档,omega每下都奔着对手的死穴去。   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两个刚成年的小孩,自然不可能扛得过,只是拖了一点时间,好让霍家的人及时赶到,那几人见势头不对,立刻撤离了。   一片狼藉。   霍仰胸膛起伏着,他看岑真白,满肚子怀疑。   别是哪里派来的间谍。   正常一个omega,真的别说打到这种程度,连小打小闹都不会做,因为omega真的太太太容易受伤死掉。   可更不正常的,是岑真白那股狠劲,不怕别人死,也不怕死。   岑真白指骨上的皮全破了,后脑勺抽抽着痛,他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似乎是感觉到了alpha的疑惑。   他平静地说:“打过一阵子黑拳,不是哪里派来的卧底。” 第27章 “为了活命。”   两个孩子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霍仰还好,军营除了攻击,防守更为看重,因此他致命部位都保护得很好,涂了一点药就被赶出来。   岑真白就不了,这位压根没防,扛揍得很,全身上下青青紫紫的也不喊疼,最重要的是被送到医院时还吐了,里边带着血。   检查出来轻微胃出血,要是再严重点,就得做手术了。   原本护士还以为他是beta,直到看到病例单上的性别,忍不住调侃:“不疼吗?要别的omega,得打止疼针咯。”   不是omega娇气,是omega的痛觉神经比alpha和beta更发达更敏感。   岑真白想了想,说:“可以忍。”   “真厉害呀。”护士说。   霍仰靠墙站着,他盯着岑真白尖细的下巴出神,沉思着。   陈叔后脚赶到医院,第一时间给霍启和江嘉能报告了这件事。   霍启说:“我会严查,真白那孩子……你看看他需要点什么,都满足他,毕竟他是被我们拖下水了。”   他们从小就训练霍仰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自救怎么应对,看来回去也得给岑真白安排上才行。   陈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岑真白本来话就不多,这下不舒服,越发地寡言。   右手指节骨头上皮全破了,肉都擦掉一块,在岑真白的再三要求下,没有包成大粽子,而是只涂了红红的药水,看起来尤为恐怖。   可哪怕不包,他仍然痛得连弯曲一点都做不到,更别说拿笔了。   omega叹了一口气,失望地放下需要书写的作业,改为要记要背的。   晚上十一点,闹钟响了,已经洗漱好的岑真白准时来到二人房,他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安静地躺好。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后旁边的床垫下陷。   “啪”,霍仰关灯了。   omega平躺着,闭着眼睛,头软软地歪向一边,被子拉到最高,遮住了下巴,只露出小上半张脸。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很累了,只躺了一会意识就沉沦了,就在即将进入梦乡之时,他忽的听见alpha叫他。   “岑真白。”   岑真白人还没醒,下意识的:“嗯?”   “你,”霍仰问,“你为什么去打黑拳?”   岑真白被迫悠悠转醒,他好一会才后知后觉,霍仰竟然没有喊他“喂”。   “你有在听吗?”   岑真白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带出了点眼泪,他带着浓厚的鼻音应了一声,慢吞吞道:“……就是没有钱。”   “你要钱干什么?”   岑真白夜盲症发作,只在黑暗中睁着没有对焦的眼睛,因此,他看不见,霍仰一直在盯着他。   他也不知道,霍仰想了一下午这个问题,终于忍不住问了。   岑真白竟然打过黑拳,是想死吗?   那是omega能去的吗?   不,不是,那连正常的alpha都不会去,里边全是亡命之徒,全是犯过罪的人,没有底线,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有杀人犯也不出奇,甚至越狠的人越最吃香。   无人管束,也管束不到,地下黑拳是法律灰色地带,你在里边死了就死了,连警察都毫无办法。   “因为没有钱交学费。”   霍仰愣住,“什么?”   “要交学费,”岑真白淡淡地说,“没有钱,所以去了。”   是啊,岑志斌不会给他钱,但他的学费总要交。   得知黑拳这个渠道还是一次偶然,那天高一放学的他被路上的几个alpha纠缠,和这些人说道理是没有用的,一般要是不怎么过火,被调戏几句,岑真白也忍了。   这就是omega在贫民窟生存下来的方法。   但这次那些alpha动手动脚,连他的外套都要扯掉了。   这场架逃不掉。   最后那些alpha骂骂咧咧地走了,岑真白流了一头的血,他站在原地,抹了一把,然后默默地捡起自己散落了一地的书。   突然,巷子外边传来掌声。   啪,啪,啪,一下顿一下的。   岑真白看过去,一个看不出来是alpha还是beta的脏老头。   那老头蹲在石墩子上笑,眼睛发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他说:“想不想要赚大钱?”   于是岑真白被带去了一个表面是汽车修理厂,实则里边是地下擂台的地方。   “omega?”   一个肥头大耳、带着金链子的alpha叼着牙签,挑货物地绕着岑真白转了两圈,之后拍那个老头的肩膀,兴奋地叫到:“可以!可以啊老金你!”   岑真白漠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才不管岑真白成没成年,他们能赚钱就行。   “omega,一场三千。”   岑真白转身就走。   果不其然,那老金很快就追了出来,“诶诶诶这价还能谈,还能谈!”   那肥头大耳见岑真白不好糊弄,哼了一声,“你说个数,不行就滚蛋。”   岑真白不知道他们打一场能赚多少钱,但总之不会少,他不可能那么傻,拿自己的命去换那么一点钱。   岑真白说:“一万二。”   “你真是疯了!”老金说。   交去学费五千,买书几百,去小诊所止血缝针几百,剩下的四千,能够他生活大半年不止。   “不可能,五千最多了。”   岑真白又是走,只是这次步子都没迈出一步,那肥头大耳又道:“八千八千!”   岑真白还是没管。   “一万!这个价格你还走,那就走!”   岑真白答应了,他说:“先给定金两千。”   他是这个地下黑拳迎来的第一个omega。   那一天,地下擂台场人声鼎沸,未成年omega的噱头让其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   那一天,岑真白也差点死在擂台场上。   但是,他深知,那些人不会让他死,因为还想他可循环利用。   因此,在等他的对手———一个尽量找的不太高不太重的alpha将他打得半死时,裁判将他抬了下来。   之后他在小黑诊所躺了三天。   老金嘿嘿嘿地找到了他,把剩下的钱和五百给了他。   “这五百,别的老板赏你的!你看下下一场什么时候打?”   岑真白咳嗽着,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牌照的医生说他内脏都出了血,开了一堆不知道什么药给他,能不能活就看造化。   岑真白拿起来一看,药上边写着“清热解毒”,他挑了一点有消炎成分的吃了,剩下都没要。   他说:“暂时不打了,打的话,我再去那里找你们。”   老金明显不满意:“怎么就不打了!明天都定你了!”   岑真白推开老金,拿上钱从诊所走了。   果然,在老金三番两次找他他都拒绝了之后,在第五天,他遭到了抢劫。   等拳场那边的人把他的钱都抢走之后,他没钱了,不就又来打了吗?   所以岑真白一开始就没有把钱随身携带或者藏到出租屋里,而是藏在了学校。   ——   “你……”霍仰压着声音,“学费多少。”   岑真白记得很清楚,他说:“四千八百六十四。”   剩下的那笔钱的确支撑了他半年,还有不知道谁给的五百,让他多活了两个月。   之后他又去了那个擂台场,这次升价到了一万五。   里边有个同样和他一样的拳手,是个beta,年纪可以做他爸爸了,看他可怜,教了他几招保命。   不过,毕竟是打黑拳,是不顾一切把对手打倒的地方,因此这个拳手教的也是怎么使对手一击毙命,而不是如何保全自己。   可即便如此,岑真白从未赢过,每一次他都濒死地被抬下来,嘴角往外涌着血。   有次肥头大耳看他实在快不行了,带他去另一个诊所开了刀,勉强保住了命。   只是钱也得从佣金里扣。   霍仰沉默了很久,突然说:“你真是个疯子。”   岑真白不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霍仰又问:“你第一次打的时候,有没有收到额外的钱。”   “有,”岑真白道,“五百。”   “五百?”霍仰不可置信地重复,“只有五百?”   岑真白不明所以,只“嗯”一声。   “操,”霍仰骂了一句脏话,“我他妈就知道。”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那个omega是岑真白。   他记得那天,印象深刻。   高一的他最叛逆,所以那个时期,他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   那天一个玩得挺好的富家子弟神秘兮兮地说带他去看刺激。   他也就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来贫民窟,也是他第一次看地下黑拳。   他被周围的噪杂烦到,直到一个单薄的男孩扯开八角笼格,从外边跨进来,站在台上。   尖叫声震耳欲聋。   那个男孩只低垂着眉眼,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他不像别的拳手裸着上身,但也只穿了一件T恤,隔着那件薄薄的布料,瘦到连肋骨都清晰可见。   露出来的脸、脖子、锁骨、胳膊和腿,全部白得发光。   就像是染了黑发黑眉的白血病病人。   霍仰迟疑地说:“他……”   “是omega,”那富家子弟兴奋道,“够不够刺激!你什么时候能看到omega打拳!老陈,给我下注五万!肯定是那alpha赢啊!”   “不是吧,”霍仰皱紧了眉头,“他连成年都没有吧。”   那富家子弟说:“管他呢!看得有趣就行。”   整个场地开始大喊,一声又一声:“omega!omega!omega!”   喊其他拳手是喊号码,喊代称,可到了这,就只是omega。   霍仰又听见身边无数恶言恶语。   “妈的真想拉开他裤子和腋下看看,看毛长齐没有。”   “这omega有必要来这么,找个老男人金主,还怕没钱拿?”   “真带劲,你说他睡一晚多少钱。”   霍仰厌恶地拧开头,他在心里开解自己,算了,能来这愿意被那么多alpha非议的omega,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哦哦———开始了开始了开始了!”   霍仰在那个omega被打第二拳、血都溅到了地上的时候,他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场擂台赛结束得很快,omega不可能赢。   霍仰看到整个擂台上都是血,那omega已经都不省人事了,他的对手还没有停下来。   正常打拳,都是往对手的头上揍,可轮到了omega这,就变成了打omega的胸口、肚子和下方。   裁判也没有喊停。   全场起码几千个人,也只有霍仰一个人,推开层层叠叠的人头,从阶梯上大步跨下来,几乎是飞进擂台场,一拳把那alpha打翻。   他握紧了拳头,忍得青筋暴起,吼:“没见人已经倒地了吗?你要杀人吗?”   全场顿时响起层层叠叠的“吁”声,他们对霍仰阻止了这场盛宴感到不满,他们就是要见血,就是要死人。   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看这个拳手在台上qj这个omega。   不过经霍仰的打断,拳场那边也喊来了人把这omega抬下去。   霍仰再也待不住了,他鞋底沾了血,走一步,一步血脚印,他到庄家面前,胡乱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不知道多少,总之不会少于一万,他拍到桌子上,说:“给那个omega。”   庄家喜上眉梢,吐了点口水就开始数钱。   霍仰给完就走,没看到庄家拿了三分之二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一层一层下来,庄家、肥头大耳、老金,最后到岑真白手上,只有五百。   其实他一出来就后悔了,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但他实在不想再走进去。   窗外的风忽然变大,吹得没关紧的窗帘哗哗作响。   岑真白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抱着膝盖,问:“你要信息素吗?”   霍仰答非所问:“你爸妈呢?”   岑真白说:“死了。”   霍仰顿了一下,“那你不能去打点工吗?例如像、像小卖部收银那些。”   “贫民窟都小生意,不忙,”岑真白道,“而且他们不要未成年,更不要omega。”   omega会引来alpha找麻烦,为什么不找个更能干的beta呢?   不过最后他还是在另一个小村子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后厨洗碗,一天十块钱。   可平日他还要上学,远远凑不到学费。   所以很大一部分原因,岑真白选择跟陈叔走也是他觉得自己下一次可能就没命从拳场活着出来了。   霍仰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他重新躺下,动作极大地翻了个身,背对着omega,他说:“睡了。”   岑真白来霍家的目的的确不纯粹,但也是最纯粹的一个。   为了活命。   作者有话说:   (与正文无关)   霍仰表面:睡了。   霍仰背地:咬着枕头哭泣,揪枕头里的羽绒,愤恨捶打枕头。 第28章 “小白喜欢你啊!”   转眼来到周一。   岑真白醒的时候,霍仰还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只是下意识为了更靠近他,一米八的床,几乎整条alpha都睡在了最右侧,再动一下就要掉下床了。   岑真白释放了点信息素。   没一会,霍仰就滚回了床中间,继续睡。   岑真白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尽管很注意了,可还是一动就疼,他举起自己右手看了看,每个指节上都有一块指甲大小的擦伤,黑乎乎的像没了一块肉,中间开始有一点点结痂了。   明明不能碰水,明明知道会很疼,可岑真白盯着水龙头下流淌的水,就是莫名地把手指伸到了底下去,感受到尖锐的疼痛,他才面无表情地擦干伤口。   忽然,洗手间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岑真白扭过头去。   霍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堵在门口,头几乎顶住门框,他睡眼惺忪,手拉着运动裤裤腰的两条带子往下扯,隐隐约约露出小麦色的腹肌和明显的人鱼线。   岑真白只平静地看着这位洗手间不速之客。   霍仰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走错了,他莫名有种哪怕他进来时岑真白是在上厕所,后者也只会淡定地穿上裤子,道:“有事吗?”   “有事吗?”岑真白问,“要信息素吗?”   霍仰丢下一句“不要”就走回自己洗手间,转身的时候扫了一眼洗手台,看到了那一张沾着血水的纸。   岑真白的手不是都那样了还去碰水吧,疯子。   岑真白洗漱完吃完早餐,还要被陈叔盯着喝苦兮兮的药汤,临出门之时,霍仰才打着哈欠从电梯走出来。   而岑真白已经熟练地拎上属于霍仰的那一份早餐。   今天是出发去学农基地的日子,他们七点去到学校,空一小时的时间回宿舍收拾东西,八点准时在校门口集合。   周一,度过两天闲暇生活的于小鱼今天也姗姗来迟,他咋咋呼呼地把洗面奶、水乳、精华等一罐又一罐的护肤品扫荡进桶里,“小白,沐浴露和洗发水我用你的行吗?”   “好。”岑真白把散开的衣架用绳子绑好,一捆整整齐齐。   八点,大家标配一个书包一个桶,书包鼓鼓囊囊地装着换洗衣物,桶则用来装自己的日常用品。   岑真白左手提桶,右手还提着霍仰的那瓶早餐保温杯,长时间弯曲着手指,痛麻木了,倒也还好。   一路上,霍仰在车上倒头就睡,岑真白没找着机会给他,下车时霍仰又走得急,导致岑真白也忘了。   他走到霍仰身边。   明明当时是陈叔统一购买的桶,可放到霍仰手里拿着就跟小一号似的,桶底离地面还有好远的距离,轻松得像没拿东西。   班主任清点人数半小时,校长在门口又动员半小时。   九点,他们终于出发了。   九月中旬,天气已经变得有些凉爽,地上散落着一点落叶,风一吹,卷起灰尘。   新生一共有14个班,一班打头,分两列走,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如果此刻有一个无人机在上方俯视,这两条队列宛如两条长蛇,但再怎么样,也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没一会就变得散漫,三三两两成群。   只要不丢人,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算了。   岑真白他们在三班,他跟在霍仰身后,走一步,桶就打一下小腿,他喊了一声:“霍仰。”   好多“霍仰”回头,包括真霍仰。   岑真白把保温罐递到霍仰面前,道:“早餐。”   指节上那五个恐怖的伤口就这么大剌剌地列在霍仰面前。   岑真白表现得太正常,以至于于小鱼现在才发现:“卧槽,小白你手怎么了?!”   岑真白说:“没事,摔了一跤。”   从高二到现在,霍仰从来没收下过早餐,岑真白这次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一下,待会他就自己吃———   霍仰接过来,随意地丢进自己的桶里。   手上的重量瞬间消失,岑真白的手指松动了下,刺痛让他回神。   霍仰已经走出去几米了。   “不是,卧槽,”于小鱼窜过来,瞪着,“他为什么收了你的早餐。”   “不知道,”岑真白把左手上的桶换到右手,无所谓道,“饿了吧。”   于小鱼:“他这也没吃啊,不喜欢你还要给你希望,特么真是渣男。”   岑真白听不懂,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不用管,”于小鱼愤愤不平,“你别给他送早餐了知不知道。”   他还记得岑真白那句“真的”,越发替岑真白感到不值。   也怪他,于小鱼快后悔死了在学校app上发了那段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不出一天,霍仰就当众狠狠地打了他和岑真白的脸。   霍仰压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岑真白笑话,笑岑真白自作多情,笑岑真白是舔狗,笑岑真白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哪怕后来他迅速登上号把那段话删了,反而越多人嘲笑,并且断定他那个号就是岑真白本人。   岑真白摇了摇头,送还是得送的,霍仰今天估计就心血来潮而已。   于小鱼恨铁不成钢,他连忙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又有了新的帖子。   【报,霍仰收了那omega送的早餐,什么情况?】   第一条回复是非常眼熟的号,“什么?!你说清楚点?”   底下有人问:“学姐你告白还没送出去啊?”   “早送了,被拒绝了,说不喜欢年上姐。”   “这么直白?”   “是啊,原话,我不喜欢比我大的女的。”   “……霍仰这情商,是拿智商和武力值换的吧。”   “话归正传,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从星际立高开始,那omega就每天都给霍仰带早餐,但霍仰从来没收过,今天大一去学农,路上霍仰收了。”   底下涌入一批吃瓜群众。   “我在现场,我看到了,真的收了。”   “那omega似乎也被惊讶到了,愣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的。”   “不会山鸡真有可能攀上枝头变凤凰吧。”   于小鱼就差没把手机摔了,“我可去他妈的山鸡!”   于小鱼的每日例行一暴躁,岑真白习惯了。   霍仰刚刚已经在宿舍塞了几口小面包,此时的确不是很饿,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岑真白不知道怎么回事,空了的右手又提上了更重的桶。   十指连心,他妈真的是疯子,不知道疼的。   霍仰皱眉,烦躁地“啧”了一声。   算了,反正疼得不是他。   爱怎么样怎么样。   “小白!”林子坝的声音大老远地就从身后传来。   林子坝刚去六班找朋友说了几句,他从后边追上来,然后把omega桶里重的东西,例如洗发水沐浴露等放进了自己桶里,只给岑真白留下一包纸巾和牙刷,“来来来,我来给你拿。”   岑真白都没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   “哎呀这点重量对alpha来说不算什么,”林子坝叭叭道,压根不给岑真白开口的机会,“你是我们这唯一的omega,哪能让你拿!你就安心走你自己的啊。”   于小鱼:“……”   于小鱼虽然知道林子坝说的是他们四人圈,但他这么大一个omega还杵在这呢。   岑真白总不可能上去抢回来,这没必要,他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   霍仰看着哼着小曲走到他身边来的林子坝,又是很大一声“啧”。   林子坝瞪大了眼:“你啧我?”   霍仰:“啧。”   不管怎么讲,岑真白都轻松了很多,倒不是说有多重,只是挂着桶的那个提手非常细,勒得手难受。   他们走的是车很少的路,像是村路,右手边是一大片橙黄橙黄的农作物,左手边又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爬墙植物,其中还有紫红色的小喇叭花,有几个女生跑过去摘了插在头上拍照。   岑真白还看到了一条小溪,水面上冒着一圈又一圈涟漪,不知道里边是不是有鱼。   一路上,有于小鱼在旁边说话,也不显得累和枯燥。   岑真白很久没试过这样有人陪着,没有学习,没有谋生,没有见血,只放空地在路上走的经历。   还,挺舒服的。   走到半路的时候,年级主任拿着喇叭,从一班走到十四班,来回说:“上一级用时一小时零七分,你们该不会比你们师兄师姐还差吧!”   这激将法,激得大家三分钟热度地走快了许多。   最后用时一小时零四分,他们到达了学农基地。   alpha和beta宿舍在西南边,四个人一个宿舍,占了八栋矮楼。   omega人少,在基地的东南边,也是四个人一个宿舍,占了一栋矮楼。   霍仰、林子坝和宋迟彦照例是一个宿舍。   剩下的那个alpha叫黎程,分配到这个宿舍的时候他开心坏了,觉得自己有希望融入这个三人金字塔。   东西一放下,林子坝一拍脑袋,“坏了,小白的东西还在我这,待会给他送过去,霍仰,你去吗?”   “不去。”霍仰头都不抬。   “去嘛去嘛,就当陪我,”林子坝说,“我自己一个人去omega宿舍,怪怪的。”   霍仰还是道:“不。”   黎程一进来就绞尽脑汁地想找个话题搭话,这下不给他找到了?   “我就说那omega肯定是自作多情,霍少这条件,怎么也得先门当户对吧!”   “好吧,”林子坝转头对宋迟彦说,“那你和我去。”   宋迟彦也道:“不。”   黎程怎么都想不到,这三人竟然直接无视了他的话,继续自己聊自己的。   他哈哈地挠了挠头,尴尬到自己出去打水平复一下心情。   等人走后,霍仰面无表情的,“他在说什么。”   林子坝:“说小白喜欢你。”   ?   霍仰在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   “你不知道这几天学校在传什么吗?”林子坝道。   霍仰真不知道,“什么?”   “就是传小白喜欢你啊!”林子坝说,“不过想了想也是,你之前不是说小白不收你的钱嘛,如果来你们家不为钱不为权,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真的单纯喜欢你了吧。” 第29章 “你有病吧!”   霍仰不知怎么的,就被拉着出来了。   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林子坝“押着”走去omega宿舍的路上。   踩着落叶,看着绿田,霍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几个画面。   岑真白给他早餐的时候,声音总是小的,就像刚刚那样,站在他面前,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皮垂着,却又细微地颤着,像是紧张。   晚上同一间房睡觉的时候,岑真白总是几乎不翻身的,背对他,哪怕平躺着,头也要侧去另一边,唯有几次朝向他,是睁着眼睛在看他,被他发现后立马掩饰道:“你要信息素吗?”   还有那一天,问岑真白为什么要去打黑拳的那个晚上,他后边还问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来我们家的。”   而岑真白先是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为了活下来。”   难道那答案原本该是“因为喜欢你”?   相处时间已过两年,还有太多太多、一切都像是有迹可循的画面。   林子坝伸出手,在霍仰面前晃了晃,“傻了?”   霍仰皱紧眉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都说了是“传”,谣言吧。   嗒。   一片落叶恰好掉到他的头顶上,他回到现实世界,问林子坝:“大家都传,怎么传起来的?”   林子坝道:“其实一开始没啥,就是一个匿名号在别人要追你的帖子下边说岑真白自己承认了他和你是真的。”   “什么?”霍仰更迷惑了,“岑真白自己承认?”   “是啊。”   “你给我看看他怎么说的。”   “那个匿名号删了,但有人截图,我给你找找……喏,你看。”   霍仰看了。   【@hczshjabx:   大家别横刀夺爱、横插一脚、棒打鸳鸯了!我问霍仰那omega了,人家说他俩是真的!】   霍仰沉默,这怎么都不像岑真白的语气,反正他想不出来岑真白打下两个感叹号的样子。   林子坝:“现在大家都说这个匿名号其实是小白自己。”   霍仰往下划了下,看到一条评论:“大家看这个人的账号id,hczshjabx,里边有czb三个字母,这不就是岑真白!”   傻逼吧。   霍仰把手机扔回给林子坝,“这估计就是谁随便一说。”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omega宿舍,他们看到有几个omega在阳台晾晒衣服,一见到楼下的他们,惊呼一声,缩回宿舍了。   正常omega见到alpha也该是这个反应。   alpha总不能进omega宿舍,霍仰对林子坝说:“你打个电话让他下来。”   “我没小白联系方式诶。”   霍仰:“……”他也没有。   “没事,”林子坝说,“把人喊下来就行了啊。”   霍仰顿感不妙,“等……”   “小白!”林子坝站在楼下,牟足了劲朝楼上喊,“岑真白!”   霍仰脸色僵硬,下意识往旁撤了一步,看样子想逃离这个丢人的货色,但周围空地一片,逃不掉。   片刻,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二楼的阳台,是听到了声音走出来的岑真白。   林子坝招手,“小白我给你送东西!”   “我现在下来。”岑真白说完,就转身进去了。   霍仰宛如一具蜡像雕塑,插着兜,看向别处,但他透过余光,还能看到omega阳台人头攒动,鬼鬼祟祟地探出来、探回去,像一个个地鼠。   转瞬间,岑真白在一楼门口出现,霍仰看到前者先是看了他一眼,后才把视线投去林子坝那。   岑真白接过林子坝手上的东西,“对不起,让你多走一趟。”   林子坝:“害,这有什么的,霍仰走了。”   霍仰原本抬脚就走,却被岑真白叫住了。   “霍仰。”   霍仰的第一想法是:果然。   他转过头,看岑真白走到他面前停住———omega才到他下巴,好小一只,他盯着岑真白的脸看。   岑真白低着头,抿了下唇,唇色有点红,小声问他:“你要不要信息素?”   林子坝见状,螃蟹走地离了他们几米远,还要对岑真白眨了眨左眼。   岑真白不理解。   霍仰的确有点痛,他正想开口说“要”,忽的瞄到了omega有点发红的耳朵尖。   霍仰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也不为过,他反应极大地来了句“不要”,然后拧头就走。   岑真白有点莫名其妙,霍仰又在闹什么别扭?他看alpha第一下同手同脚了一下,之后快速恢复正常,这真的不是在痛吗?   他小跑几步追上去,“你要是疼你和我说,不要忍着。”   霍仰瞥过头去,硬是没看岑真白,“不痛。”   岑真白不放心,当下放了点信息素,让淡淡的青草香围绕在霍仰周围。   哪知霍仰走快了几步,一瞬就脱离了omega的信息素包围,高大的背影写着大大“生硬”两个字。   岑真白没再追,他舔了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学农基地空旷,风大,嘴唇变得好干,待会得问问于小鱼有没有润唇膏。    虞兮正里2   ——   收拾完宿舍,各个班在各自定好的地点集合。   三班的在操场的第二棵白杨树下,大家坐在地上,班长分发之前定好的工作服。   岑真白找到霍仰,在旁边盘腿坐下,他膝盖碰了下霍仰的大腿。   霍仰膝跳反应般地挪开。   现在太多人,岑真白没敢释放信息素,只能尽量贴近,让他自己本身安抚一下alpha的腺体。   班长走到他们这排,把m码发给岑真白,L码发给于小鱼,xxxl码依次发给霍仰、林子坝和宋迟彦。   “这位是我们班的农学老师,陈老师,”班主任向他们介绍,学生们稀稀落落地鼓掌,“我们班有38个人,6个人一组,分为6组,有两个组是7人,大家就先自己分组一下,后续我再调整。”   因为需要干农活,所以为了进度与速度差不多,分组必须得均匀,要不就omega和alpha分配进beta里,要不就六个beta一个组或者三个omega和三个alpha一个组,总之战力不能差太多。   岑真白自然要和霍仰在一起,于小鱼要跟着岑真白,霍仰、林子坝和宋迟彦是三胞胎,这样算下来,他们最好还找一个omega。   与此同时,三班剩余的4个omega,都把目光投过来。   他们都无所谓哪个,只有于小鱼在挑选,生怕来了个喜欢霍仰因此处处针对岑真白的搅屎棍。   最后于小鱼让他们同宿舍的一个男孩子omega过来了,叫安静训,人如其名,腼腆安静。   岑真白全程都没说话,他在沉思,怎么解决晚上8个小时的分开问题。   他看了一眼霍仰,霍仰“唰”地移开视线。   “霍仰,我们现在晚上不在一起睡,你……”   周围竖起耳朵。   霍仰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小声点!什么叫不在一起睡,你别故意说得那么暧昧!我们是两张床。”   他看到岑真白听到他这么讲,垂下眼睛,不再抬起,似乎要遮住里边的失落。   岑真白无语片刻,选择跳过这句话,“你晚上打算怎么解决?”   “就那样,”霍仰说,“拿阻隔贴或者衣服。”   岑真白客观地说:“可能不太够。”   “那你想怎样?”霍仰一压再压嗓音,“申请和我单独一间宿舍?”   岑真白眼睛蓦地亮了下,认真问道:“可以吗?”   他真觉得可行,以霍仰的身份去申请,没什么不能成的。   “当然不可以!”霍仰额角抽了抽。   岑真白又似失望,“好吧,那待会你给点你的衣服给我,临睡前我再给你送过去,行吗?”   临睡前岑真白一个omega出现在alpha宿舍,这还得了?!霍仰果断拒绝:“不行,你……”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小树林,“就那,从左往右数第五棵树,你在那等。”   岑真白点了点头。   “你听见了没?”霍仰再三嘱咐,生怕岑真白非要来alpha宿舍彰显存在感,“别来宿舍!藏好点,别让人发现了。”   岑真白再次点头。   安排完明天的日程后,班主任便喊了解散,“去吃晚饭吧!”   晚饭也是按小组吃的,每组一个圆桌子,吃完后,岑真白就去了那个小树林等着。   不一会,霍仰就拿了一大袋衣服,看似光明正大,实则偷偷摸摸的,靠都不敢太靠近,朝omega那个方向大概一丢,走了。   岑真白捡起来,拍了拍上边的灰尘,拿着回了宿舍。   霍仰也上楼,他看了眼左右无人,便点开学校的app。   社交板块果然出现了新的关于他和岑真白的,是晚上岑真白说“一起睡”这三个关键字,还是被旁边的有心人听见了。   底下的一溜烟灰色字体,包括他和林子坝去omega宿舍楼的帖子,和新出现的黑色字体帖子形成鲜明对比,那是已经点进去浏览过的痕迹。   晚上,他们十点关灯。   九点五十分的时候,霍仰下楼。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溜达,几乎全在宿舍。   学农基地只有操场和宿舍那边有几盏路灯,其余全是漆黑一片,小树林自然也是。   可是,霍仰大老远地就看到第五棵树底下,一个手电筒坦坦荡荡地亮着。   霍仰“操”了一声,岑真白这小心思真是一点不遮掩,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俩在这见面一样!   他快步走过去,低声道:“给我关了。”   岑真白不明所以,他之所以开着手电筒是因为他有夜盲症,不开着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关了。   霎时漆黑一片,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   霍仰满意了,虽然因为太黑,在眼睛没适应前他也看不见岑真白的脸,他只伸手,“衣服给我。”   岑真白宛如一个盲人,他也只把衣服往前伸,指望霍仰自己拿走。   霍仰的手没有感受到重量,以为岑真白故意拖延时间,他不耐烦了:“衣服。”   岑真白只好往前摸索,两下碰到虚空,第三次,他左手终于碰到了霍仰的手,有点烫,他刚想把衣服放上去———   霍仰的手嗖地缩回,紧接着,是alpha恼羞成怒的声音:“你有病吧!” 第30章 “脸那么红。”   纯情少男还是第一次被人摸手。   虽然就短短那么一两秒。   可能是晚上天气变凉了,omega的体温有点冰,就像小猫用鼻子轻轻地去闻、去拱。   霍仰捂着自己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之前有很多omega蓄意接近他不假,但别说亲密接触了,连身都没近。   现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岑真白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却一脸无辜迷茫,像是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下一秒就该说什么,“我没想碰你的手,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衣服放在你手上。”   岑真白没说那么长,俩字,但总的就那么个意思,“抱歉。”   霍仰被岑真白的理直气壮噎到了,他颇有点抓狂,看着很想踱步绕上几圈,“你……”   岑真白:“衣服。”   霍仰被打断,干脆一把抢过岑真白手中的衣服,他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岑真白不懂霍仰什么意思,大概是让他别那么积极地上赶着给他治病?   那他矜持不了一点,只要霍仰病没好,他一天都脱离不了霍家。   “里边还放了阻隔贴,”岑真白说,“但是我的阻隔贴在小鱼被锁住的行李箱里边,暂时拿不出来,所以我放了几片我用过的。”   当时于小鱼看他阻隔贴可爱,便要过去看,收拾的时候顺便就放在自己箱子里了,“真白,你阻隔贴在我这,我带上了啊。”   却不料,忘记了随手设置的密码,现在正在宿舍想找个什么锤子捶开。   “什么?!”霍仰霎时看着有点想把手里的密封袋丢出去,但终究没丢,只是脸色僵硬,如临大敌地用两指捻着一角,比寒假军令营时手捧真炸弹还夸张。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用过的,贴我腺体上?”用过的这三个字,霍仰还咬重了说。   这跟把穿过的丝袜给他、然后让他套头上有什么区别?   之前说道,仅仅在异性面前展示自己的阻隔贴已经是勾引,是叫嚣着“标记我”,现在却是要把这个阻隔贴贴到alpha后脖子去,连情侣之间都不一定能干出那么害臊的事!   岑真白点了点头,但也觉得不太好,“只是以防万一。”   他之前在贫民窟,穷,阻隔贴又不便宜,他能捡到别人不要的就很好了,可霍大少爷应该无法接受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霍仰感觉每个字都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你能不能要点脸?”   明明长着一张乖巧冷淡的脸,怎么做事那么大胆放荡?!   如果说中午霍仰还信誓旦旦说那传的是谣言,现在他真的怀疑了,岑真白这家伙有歹心,这是抱着治病的态度能做出来的事?   不单止是alpha会感觉到冒犯,连omega也会,先不说厌恶,无感都不行。   哪个正常的omega会忍受一个不喜欢的alpha用他用过的阻隔贴?   这不纯纯变态吗?   “不行,”霍仰要把密封袋递回去,“你给我拿出……”   突然,一束手电筒强光打了过来,准准确确地定格在那两个交叠的人影上。   巡逻老师拿着喇叭大喊,警告道:“那边两个!哪个班的!到点了还在这拉拉扯扯!谈恋爱明天再谈!快点分开回各自宿舍!”   响彻整个学农基地。   岑真白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他看了眼终端,已经过了十点了。   按照alpha对外界的敏锐程度,应该在巡逻老师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就能察觉,更何况霍仰是专业训练过的。   只可惜那时的霍仰全身心沉浸在震惊中。   “还不分开!粘那么紧不舍得是吧!”巡逻老师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提着喇叭,越走越近。   岑真白先反应过来,他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淡定自若地从田里边走出去,自然得仿佛只是被老师提醒不要踩草,他朝霍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霍仰:“……”   巡逻老师:“那边那个alpha!你对象都走了,你还……”   霍仰只能提着那袋衣服从树林里走出来,硬吞下这个冤屈。   他回到alpha宿舍楼下,看到不少人蹲在阳台看到底是哪对不知羞耻的情侣饥渴到人尽皆知,对上霍仰的脸时,大家又唰地缩回脑袋。   霍仰心累,第二天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他也懒得解释了。   宿舍里已经关灯了,自他打开门的那一刻,林子坝就从上床翻了个脑袋下来,“约会约得怎么样?那么久,别是干了什么不见得人的……”   霍仰一个眼刀就飞过去。   宋迟彦闭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只会苦了明天的我。”   林子坝:“为什么?”   霍仰:“因为他得寻找你散落各地的四肢。”   林子坝:“你俩要不要那么恐怖啊……”   澡已经洗了,霍仰洗了个手之后爬上了床,附带那个密封袋。   学农基地的环境简陋,也不见得干净,吱呀吱呀响的上下铁床,不知道有没有洗过的军绿色床单。   借着月光,霍仰轻轻打开密封袋,这里毕竟不是单人房,林子坝和宋迟彦就算了,虽然不爽,但他还不至于跳下去暴揍他俩一番。   可是,还有另一个alpha。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alpha也能闻到岑真白的味道,只想象了下,他就一阵戾气。   不顾被子脏不脏了,霍仰捞过盖住了自己的头,紧紧掖好四处角落。   他长,统一的被子遮不全他,他只能曲着腿。   只开了一个小口,青草味就溜了出来。   霍仰没有把衣服拿出来,就透过那一个小口去闻。   他舒服得闭上眼,思维开始发散,也不知道岑真白做了什么,能留那么重的味道在上边……   忽的,一个荒唐的想法冒了出来,突兀地出现在霍仰的脑海里。   岑真白该不会,拿着衣服去弄,然后把东西弄上边了吧?   的确像那个疯子omega会做出来的事情。   那可是他的衣服!   操。   霍仰动作极大地从床上坐起来,生锈了的铁床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   林子坝本来都快睡着了:“霍仰你……做什么呼……”   霍仰劲瘦修长的小腿从床上伸了下来,踩在梯子上,他穿上拖鞋,提着那袋衣服进了浴室。   里边一共四件衣服,他伸进手去想把衣服拿出来,摸到布料的那一刻,omega的信息素疯狂地缠绕上他的手指,可alpha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地缩回了手。   万一,真被他发现了那干涸的白色玩意儿……   霍仰捻了捻指尖,不知是想去洗手还是怎样,半晌,他狠了狠心,一次性把四件衣服都掏了出来,挂在衣架上。   岑真白最好不要让他抓到……   万幸的是,他从领口看到下摆,从左边袖口看到右边袖口,从里看到外,都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干净得像没经过第二个人的手,甚至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霍仰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复杂心情,不知道到底是想发现还是不想发现。   他把其中三件叠好,想塞回密封袋里,却触及那几张草莓阻隔贴,粉色的,安安静静地躺在袋子底下。   用过,也就是说这几张阻隔贴在omega的脖子上起码贴了十小时以上,期间无论岑真白去做什么,写作业也好,吃饭也好,洗澡也好。   “操。”alpha又像被烧到一般地挪开视线。   妈的,霍仰百思不得其解,用过的阻隔贴不丢留着到底做什么???   难道就是等这一刻?   对,霍仰豁然开朗,谁会把阻隔贴那么私密的东西放别人那里?还那么赶巧别人又忘了行李箱密码?   这目的性未免太强。   岑真白故意的。   过了大概五分钟,霍仰才做好心理建设,他左眼皮狂跳地塞好,并且在浴室把第一件衣服闻到没有味道了才回宿舍。   alpha身体还是不想岑真白的味道被别的alpha闻到,绝不是他自己不想。   可或许浴室是开放环境,再加上他把衣服敞着放了不算短的时间,omega的信息素跑得很快。   短短三个小时,霍仰痛醒了两次,也用到最后一件衣服了。   他抱紧这这件衣服,鼻尖贴着布料,慢慢又睡了过去。   只是,一串剧烈又突然的刺痛再次弄醒了霍仰,他不知疼了多久,总之手指已经扭曲得僵硬得折去了一边,怎么掰都掰不回来。   他低头,疯狂地去闻怀里那件衣服,却一丝omega的信息素都没了。   暴躁、愤怒、恐慌、绝望,悉数不受控制的情绪涌上。   霍仰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痛,那就忍着,忍一下怎么的?什么时候那么脆弱矫情了钱,连点疼也忍不了的?   一点都睡不了。   霍仰难受地用额头抵着冰凉的墙,他受不了地用力撞了几下,可压根比不上一分身上的疼。   坚持了大概两个小时,他汗涔涔地看了眼终端,瞳孔已经痛得有点扩散了,还有三个小时……才能解脱。   在一次犹如过电一般从脚底炸开到头顶之后,霍仰不行了。   小腿肌肉抽筋一般地突着,肢体像是折了一样变形着,他踩空了阶梯,差点从上床摔了下来,好在手最后握住了栏杆。   霍仰跌跌撞撞地走去阳台,他迫不及待地从密封袋里拿出一张阻隔贴。   碰到的那一秒,手指上的疼立刻消退了,很浓的omega味,浇灭了烧在霍仰身上的火。   阻隔贴不大,摸起来很舒服,像纯棉的材质,他看到这张阻隔贴上有一处小褶皱,在草莓的叶子上。   霍仰盯着看了一会,才把视线挪到镜子上,他低头,露出自己的后颈,然后把岑真白用过的阻隔贴,对准了自己的腺体。   林子坝被声响弄醒了,他睡眼惺忪的,以为霍仰犯病了呢,正着急着,想下床去问问。   这时,阳台门被打开,是霍仰重新进来了。   林子坝打着手电筒,一照,愣了,“卧槽,霍狗你做了什么脸那么红?!”   作者有话说:   也不怪霍儿子想歪,主要是小白的行为,一般omega的确做不出来 第31章 “装。”   早晨六点,一段活泼有动感的音乐响彻学农基地。   左右上下的宿舍陆陆续续起床,跳来跳去,跟地震一样。   霍仰有气无力地睁开眼,顶着两个黑眼圈,活脱脱一副灵魂出走的疲惫模样。   疼是一点不疼了,还舒坦得很,飘飘然的,但他就是睡不着,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月亮退休。   后脖子那块东西跟烙铁似的,发烫,连带着他整个人都热出汗,被阻隔贴覆盖住的皮肤都在发痒,霍仰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过敏起反应。   但不得不说,用过的阻隔贴比新的有用太多了,新的就像在表面留下浅浅一层,半个小时就没了。   可用过的像将阻隔贴泡进信息素海里,里里外外都浸透了,能保持好几个小时。   外加阻隔贴原本就是隔绝气味的,所以omega的信息素也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到感受到。   简直是身体爽飞,精神煎熬。   音乐声响了几分钟,霍仰听到隔壁床传来吱呀的声响,是宋迟彦和林子坝都起了。   林子坝走过来戳了戳他的床铺,“霍仰,起了,六点半就要集合。”   霍仰恹恹地“嗯”了一声,他还没忘记先把后颈上的阻隔贴先撕下来塞进裤袋里,打算到时候扔到外边的大垃圾桶去。   万一被别人看到他一个大alpha的贴粉色草莓的阻隔贴,那就丢死人了。   学农基地没有专门的跑道,他们六点起床,给半小时刷牙洗脸换衣服,六点半在各自的宿舍楼下空地集合,先绕学农基地跑三圈,之后再去吃早餐。   霍仰穿着件白T恤,懒洋洋地叼着牙刷,闭着眼盲刷。   突然林子坝探了个头出来,“仰啊,小白说他现在在楼下呢,你赶紧刷完牙下去一趟?”   霍仰眼睛一下睁开了,含糊不清道:“楼下?”   “嗯……我看看,”林子坝抬手看了眼终端,“说在楼下右前方的竹林那。”   霍仰霎时松了一口气,他吐干净泡沫,洗了把脸。   “等等,”霍仰后知后觉,“你和他加上了终端?”   “啊是啊。”   霍仰:“什么时候。”   林子坝毫不在意地说道:“就昨天吃晚饭,毕竟大家一个组的,比较方便嘛。”   看霍仰脸色有点奇怪,林子坝问:“怎么了?”   霍仰把一次性毛巾扔进垃圾桶里,冷哼一声往外走,“没,挺好,免得玷污了我的通讯录。”   omega藏得很隐秘,估计是昨晚惹恼了他,所以打算今天乖一点。   alpha勉强心顺了些,趾高气昂地走过去。   岑真白一眼就注意到了霍仰眼下的青黑,二话不说地先放了信息素,可除此之外,霍仰的表情和肢体,看着不像有疼过的样子。   他存疑,四件衣服,应该撑不了一晚上,他一向觉都很浅,昨晚更是醒了五六次,可能是潜意识隐隐在担心霍仰的腺体。   不过也可能只是霍仰在硬撑,毕竟alpha的性格和自尊心不是一般的要强。   霍仰的精神感觉一下子放松了,果然还是直接接触信息素的感觉最好,得亏他自制力顶级。   要是别的alpha自己过了一晚,估计还没见到人,闻到味的那一刻就扑上去了。   他看到岑真白担忧地看着他,问他:“你有疼吗?”   霍仰很高冷:“没。”   omega明显不是很信,眼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你疼一定要和我说,不要憋着。”   霍仰惜字如金:“嗯。”   算了,说了也是白说,岑真白现在都快摸清霍仰的性格了,眼看快要到集合跑操的时间,他开门见山:“阻隔贴……”   霍仰感觉自己现在都要对这三个字ptsd了,他脑子突突的,被按下应激键,直接打断:“我可没用,都丢了!”   岑真白抬头,看了霍仰一眼,嗯了一声,“小鱼把行李箱砸开了,我给你带了几片新的。”   霍仰总觉得岑真白那一眼充满了若有所思,他发现岑真白真是有本事,总是能轻易佻起他的怒火。   岑真白给完了就走,“那我先走了?”   霍仰压着火:“快滚。”   ——   跑操就不是按班级来跑的了,而是分为alpha、beta和omega。   alpha的速度平均是omega的三倍快,完全跑不到一起。   霍仰跑第三圈的时候,恰好遇上了跑完一圈、迎面而来的omega队伍,放眼望去,一片白,白得反光。   看来他们和omega们是相反的方向跑的,他们逆时针,omega顺时针。   霍仰顿时感觉到身边的alpha们小动作多了起来,昂首挺胸,调整跑步姿势,有些甚至理了理发型。   服了,霍仰腹诽,发春啊这些人。   不过几步,他们就追上了omega们。   omega大多都低下头,抿着唇,不敢看。   除了于小鱼和岑真白。   于小鱼光明正大地一溜烟仔细看过去,岑真白淡漠地目不斜视。   慢死了,走路都比这磨蹭挪着要来得快,霍仰半分眼神都没分过去,眼睛正得比性向都直,只嫌这帮矮子挡路。   但真不是他故意要看,而是omega人少,岑真白又掉到队伍的最末尾,以至于他一眼就捕捉到了。   这么慢都掉队,身体差成这样还不吃饭……嘴唇那么白,该不会低血糖了吧。   霍仰皱眉,直到最后一个omega“爬”出他的视线他才反应过来。   关他屁事。   可能岑真白故意的,为了让自己变得显眼些,用来吸引他的注意。   林子坝在他旁边感叹,语气莫名带上了自豪,像是炫耀自家孩子似的,“不得不说,咱们小白长得真好,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他一个。”   与室内看到的不同,在刺眼的阳光下,岑真白的发色反而有些浅,带了点雾感,冷灰冷灰的,在一众黑棕色里边的确很特别。   果然,岑真白的目的达到了。   “胡说,”霍仰道,“明明第三排第二个更好看。”   “我去,”林子坝震惊,“你看得那么仔细啊?”   霍仰随口敷衍:“嗯。”   林子坝:“谁啊?你认识吗?这不像你啊霍仰,介绍给我呗?不愧是视力5.3的人啊。”   宋迟彦:“你也是5.3。”   林子坝挠头,“是啊,可是我没看见啊,明明我从头到尾看下去的,奇怪。”   宋迟彦对林子坝的脑子真是佩服。   霍仰懒得搭理,想拿耳机堵上自己的耳朵,他伸手去掏裤袋。   刚戴上,突然听见后边的某个alpha“卧槽”了一声,“谁的草莓阻隔贴掉了啊。”   霍仰猛地一僵,他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一点熟悉的粉色,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别提有多显眼了。   该死,霍仰这才想起来,裤袋里的阻隔贴没扔!   他又僵着,转正脑袋。   应该没有人看到是他掉的吧?   “哈哈哈哈卧槽不是,哪个alpha用这阻隔贴啊!”   “我也觉得,除非是gay。”   “还是说……诶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omega队伍掉的?”   “卧槽……”   那几人不说话了,不用猜都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黄色内容。   不爽,霍仰极度不爽。   感觉自己omega的贴身衣物被看光了。   那几人忽然感受到来自前方的一点杀意。   再又跑了一圈的时候,霍仰眼疾脚快地一脚踩上去。   阻隔贴粘在他的鞋底下,又趁着人不注意,他飞快抬了一下脚,捻走了那片草莓阻隔贴,重新塞进口袋里。   ——   于小鱼的头一直跟着alpha队伍走,都快拧到一百八十度了,身体往前跑,眼睛往后追。   岑真白差点被他绊倒。   于小鱼感叹:“这就是荷尔蒙的味道啊……”   alpha们全部短袖短裤短发,海拔平均高了他们大半个头,脸清爽干净,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底下的肌肉练得有多么恰好,既没有初高中的幼稚,又没有社会人士的油腻。   经过时,带来的风都将omega的额发吹起。   “唉,”于小鱼道,“虽然不想承认,但霍仰的颜是真好,别人是2d平面图,只有他一个人像素描雕塑,鼻子又高,下颚线又深,能理解你被他迷得死去活来了。”   岑真白真的有点累,完全没听清于小鱼在说什么,他爆发力偶尔冲一冲还行,但耐力几乎没有。   alpha和beta早就在操场空地等着了,远远见omega跑来,不知干什么,alpha和beta都开始起哄,“哦哦哦”地鬼叫。   老师一声令下,解散去饭堂吃早餐。   早餐都被阿姨们提前一组组装好,派两个人去窗口取就行。   这种活怎么能让omega去干,因此林子坝自觉扯着宋迟彦去了,和omega单独待着也尴尬,霍仰干脆也跟着。   不一会,alpha们托着一盘鸡蛋、一盘肉包、一盘玉米和一壶豆浆回来了。   霍仰坐在岑真白的斜对面,他看到岑真白吃了一个鸡蛋,喝了几口豆浆就不吃了。   饿死算了。   霍仰连塞三个鸡蛋、两块玉米、三个肉包,最后用两杯豆浆结束这场战斗。   早餐过后半小时,他们跟着农学老师来到一片空地,放眼望去,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三班今天早上的任务,就是将这片地的杂草清理干净!任务是挺艰巨的,所以需要大家争分夺秒!我先来示范一下。”   农学老师给每人纷发了一个像钉耙一样的小铲子,只往土里边一勾,杂草就被连根拔起。   太阳很大,大家戴着草帽,仍然止不住流汗。   地上的泥是干的,草全是枯草,有人弄几下就得跑去阴凉处休息休息,免得中暑,还有些地方杂草长得很高,人一走过里边跳出来很多肥美的蚂蚱,把一些omega和女孩子吓得连连惊叫。   霍仰往旁边瞥了眼,他是发现了,岑真白总是跟着他,他去到哪,岑真白就调转方向跟着去到哪,还会时不时悄悄到他旁边,放一点信息素,但又不舍得走,假装努力地拔一下他附近的草,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掩饰一下,走到稍微远的地方。   不过不管如何,这一个上午,他的腺体的确被安抚得服服帖帖,感觉干活都有干劲了。   午饭时间点已经到了,可被分配到他们的这片地还没除完草。   六组人,只有一组人完成了。   林子坝提议先让omega去吃饭,“不然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哪能alpha干活他们吃饭啊,于小鱼连忙拒绝,“没事没事,大家一起干完再去吃。”   林子坝说出自己的真正顾虑,他双手捂着脸,无声尖叫,“主要是听说去晚了,我们的饭菜会被别的没吃饱的人拿走……”   于小鱼一听也迟疑了,主要他快饿死了,要是没饭吃,他会哭出声来,“这样……”   “嗯嗯,”林子坝,“所以你们先去帮我们把饭菜占了呗,求你们了!”   “行吧,那我们午休完早点过来。”   岑真白还勤勤恳恳弯腰除草呢,扯到半路被于小鱼拉走了。   “先别干了!抢饭去!”   霍仰擦了把头上的汗,直起腰来,舒展了下身体,肚子叫得跟放鞭炮似的。   大概只过了十分钟,他忽的闻到了淡淡的青草香,在一片泥地里边宛如降下的甘霖。   他如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omega提着三袋饭盒走过来。   “天啊,小白!”林子坝在哭号,“你是我的神,饿死我了!”   岑真白道:“还给你们买了饮料。”   霍仰接过来一看,透明袋子里装着一瓶蓝红色的罐装,不是,岑真白怎么知道他喜欢喝马蹄爽?   他又去看林子坝和宋迟彦的,两个都是可乐。   但最重要的是,饭堂这边的自助饮料机没有马蹄爽买,非要走到教学楼的另一边才能买到。   这十分钟,岑真白估计往返都是跑的。   霍仰看了眼岑真白一点不喘的脸,啧了一声。   装。   明明跑那么一点步就累得不行,这会给他买饮料倒是很行。 第32章 “我喜欢beta。”   但他没拆穿岑真白。   霍仰单手打开马蹄爽的拉环,扑哧一声,仰头喝了起来,爽口的果肉和清爽的汁水十分解渴。   林子坝还在流宽面眼泪,他一边干饭一边呜呜叫,“我真的太感动了,饭堂是不是很多人?”   特别长的队伍,不过为了饭,他们跑得快,就排了几分钟。   “嗯,”岑真白说,“你们饿,所以先给你们送来了。”   霍仰本来还没多想,直到他看见岑真白说这话时,眼皮耷拉着,藏在睫毛下边的眼珠子偷偷向着他的方向挪了下,被抓后又连忙看回林子坝,像只偷油吃的警惕小老鼠。   霍仰面无表情,内心却醍醐灌顶,岑真白这是担心他饿,但又不好只给他一个人带饭,只好拿宋迟彦和林子坝当挡箭牌。   只是这么点时间,岑真白肯定也没吃,他早上吃了那么多,现在都快饿疯了,更何况omega。   ……也不是说担心,就是怕待会晕倒了还得要他送去医务室,浪费时间。   林子坝:“小白你也没吃吧?”   岑真白果然摇了摇头。   “你赶紧先回去吃吧,咱午休后见!”   霍仰第一次觉得林子坝这脑子还可以拯救一下。   学农基地唯一还不错的就是这饭菜,起码管够,今天吃的是番茄鸡蛋、酸菜炒五花肉和蒜炒油麦菜,三个alpha就这么毫无形象地蹲在路边吃起饭来。   只是……岑真白在喂猪么?霍仰看了一旁林子坝和宋迟彦的,都是正常男生偏多的量,他又看了看自己盒饭里占了两个格子的米饭,外加塞得满满一打开盖就溢出来的菜。   但他还真吃完了,撑得有点胀。   把一次性饭盒扔进垃圾桶里,霍仰重新抡起这个钉耙。   林子坝嘴里还塞着饭,口齿不清道:“还干啊?不下午再来吗?”   霍仰头都没抬,说:“剩得不多了,我们三弄完了吧,下午估计还有别的事。”   宋迟彦也站起来,“嗯,省得omega还来田里了。”   另一边,岑真白也回到了食堂。   于小鱼招手:“小白这呢!”   岑真白刚落座,安静训就道:“怎么样?霍仰他……还喜欢喝马蹄爽吧?”   岑真白回想了下alpha一饮而尽的画面,点头,“喜欢的。”   安静训明显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   当时他们三个人,刚好每个窗口排一个去拿菜,人多,打菜阿姨都拿的铁盆装。   岑真白排的西红柿炒蛋,这条队最多人,排到他时,恰好看到旁边的窗口是卖饮料的,便顺手要了三瓶冰可乐。   哪知一直很安静的安静训开口了:“换一瓶马蹄爽吧,霍仰……喜欢喝这个。”   越说越小声。   于小鱼猛地看过来,颇有种“我特么眼光那么好那么多人里一眼挑中对霍仰有意思的”?!   没什么不可以的,岑真白把一瓶可乐换成马蹄爽,结了账。   安静训后知后觉自己面对的是岑·爱死霍仰·真白,他连忙解释:“啊,我没有喜欢霍仰!”   于小鱼抱臂,怒瞪。   安静训连连摆手,一张小白脸吓得更白了,他说:“我高中的时候被一个alpha堵在后门戏弄,差点被……是霍仰恰好经过,打跑了那个人,所以我很感激他,知道他喜欢喝马蹄爽也只是恰巧,我真的不喜欢他!”   于小鱼不信,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实在太容易让弱势者喜欢上了。   “没关系,”岑真白反倒过来安慰安静训,“你那时候没事吧?”   安静训猛烈摇头,都快把脑浆晃匀了。   岑真白点了点头,淡淡道:“去吃饭吧,我给他们送去。”   于小鱼简直叹为观止,“我特么……小白你这气质也太正宫了啊!”   岑真白说:“我不喜欢霍仰。”   于小鱼&安静训连连答应:“嗯嗯嗯。”   岑真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懒得解释了。   吃完午饭后,于小鱼提议要不要去田里看看,毕竟老师说了是上午的任务,趁着还没睡中午觉,赶紧把草除完。   岑真白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安静训也没有异议。   于是三个omega看到了一片干干净净的田,alpha们已经除完回宿舍了。   午休过后,下午他们来到教学楼区,说是教学楼,其实就是几间大屋子,里边放了桌椅。   他们按照小组坐好,听农学老师授课,讲这个施肥的比例、什么季节种什么植物、如何通沟等等。   中途一个老师走进来打断,说订的化肥到了,给十个alpha过去卸下货。   于是班里的alpha都出动了。   剩下的同学就留在教室继续上课,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特别是农学老师有些口音,他们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听得懂。   岑真白则在台下背单词,偶尔听见重点就抬头记一记,他始终没忘自己的最终目标,没有因为这两个星期的放松生活就有所懈怠。   之后老师说还剩下半小时,让他们自习。   大家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岑真白专心背自己的,第八十七个单词……他有点走神,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霍仰有没有应激?   “老师!”忽然一个alpha急匆匆地跑过来,没看清就开始叫唤,“有人打起来了!你快去……啊,老师不在吗?”   有人说:“出去了,但不知道去哪了。”   那个alpha转头就走,估计去别的地方找老师去了。   “谁?”   “谁打架了?”   “和我们班的还是别的班的?”   就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个动起来的人是岑真白,他当着全班人的面,直接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岑真白直觉告诉他,打架的是霍仰。   发病和应激的时候,霍仰的脾气都会变得异常暴躁,一点就炸。   他喊住了那个alpha,问霍仰在哪。   那个alpha愣愣地:“啊,就学农基地门口。”   岑真白点头道谢,加速往那边走。   出了教学楼,经过一段田路,距离两百多米,岑真白就看到一场混乱的人影交叠。   主要是霍仰、被打的、拉霍仰的和站在一边看戏的林子坝宋迟彦。   四足鼎立。   然后岑真白加入了看戏的队伍,他走到林子坝旁边,问:“发生什么了?”   “啊,”林子坝看得太入迷,都没发现身边来了个人,“小白?你怎么来了?没什么,就搬化肥的时候这傻逼alpha想偷懒,因为他慢了好多,大家都忍了,结果也不知道和谁赌气呢,直接把化肥往小推车上一扔,袋子划破了,洒了霍仰满身!脸都是!拜托,拜托那可是屎!屎诶!”   岑真白道:“其实化肥不是由粪便制成的。”   “我知道,”林子坝说,“你就说,原材料里边有没有屎?”   在岑真白沉默之际,霍仰也打累了,他还是有分寸的,避开了致命部位。   他烦躁地甩了甩拳头上的血,抬头,对上岑真白的那一刻,怔住了。   alpha都扛揍,被打的那个alpha虽然一身外伤,但仍然能站。   农学老师终于带着人姗姗来迟。   “不过小白你真的好特别,”林子坝好奇地盯着他,“一般omega见到打架,要不就害怕,要不就害怕地去拉架吧?”   也不是,起码于小鱼应该会拿一包瓜子一边看一边磕,岑真白想了一会,“可能是因为我也打架?”   林子坝恍然大悟:“有道理。”   宋迟彦:“……”   农学老师不清楚这帮太子爷具体是谁,毕竟霍启和江嘉能将霍仰保护得很好,只有圈子里的人才知道。   岑真白看了一眼戾气未散的霍仰,这种情况下,老师会按规矩行事,大概就是让两人互相道个歉,然后再罚一下。   可问题就在霍仰这。   霍仰觉得自己没错的基础下,是绝对不会道歉的,更不会接受这个莫须有的罚。   再加上霍仰的手指已经疼得有点扭曲抽搐了,要是情绪上一个暴怒,非不认错,和老师吵起来打起来把这件事闹大或者把腺体烧坏了就不好了。   因此还没等农学老师开口,岑真白木着脸举了个手,自然得仿佛上课回答问题。   连农学老师都一愣。   岑真白说:“老师对不起,架是我打的,我道歉。”   在场所有人:???   莫名其妙变成被一个omega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alpha:?   农学老师:“你当我傻么?!这么多人看到是这个alpha打的。”   “……”岑真白无奈,这不是看能不能蒙混过关么。   万一过了,不就赚了。   老师:“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俩互相道个歉,就过去了。”   被打的alpha早就被打服了,“对不起。”   霍仰冷笑一声,“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意料之中,岑真白面无表情。   这样的学生见多了,农学老师说:“你都打人了这还没错?”   霍仰:“他欠打,我教他做人,他知错,他该感谢我。”   农学老师第一次被歪理噎住了,他点了点霍仰:“你,去操场扫垃圾,不扫完不准走,剩下的继续卸!我就在这盯着!”   出乎意料的,霍仰竟然没有异议,他似笑非笑地去工具间拿了扫把,就往操场走。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又是岑真白举起手来,打破寂静:“老师,我也去。”   老师快被烦死:“去去去。”   霍仰现在想了想,其实没有很生气,当时可能被激素影响了才会动手,他走得不快,似乎在笃定,某个人会来。   岑真白拿着扫把追上他,默默地放了些信息素。   霍仰觉得瞬间舒坦了,手指也不扭着了。   两人难得并肩走着。   两相无言,走了一段路,霍仰突然叫omega的名字,“岑真白。”   “嗯?”   霍仰说:“我喜欢beta。”   言外之意就是别喜欢我了,没好结果,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他虽然迟钝,但也不至于迟钝成这样,都这样了还坚信传得是谣言。   本来岑真白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什么小动作都不明显,可奈何他侦察能力一直很不错,特别是在他的特别注意下,一切都有迹可循。   岑真白顿了下脚步,两人不是同一条直线了。   霍仰转头,看到岑真白先是僵了下,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痛苦与悲伤,又有被戳穿的尴尬与慌乱,但也只有一秒,再闭了下眼,睁开又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岑真白了。   只听omega倔强道:“我也喜欢beta。”   作者有话说:   beta微笑:这个时候带beta玩了? 第33章 “都那么喜欢我了。”   岑真白搞不懂霍仰怎么突然要和他谈心。   但礼尚往来,他也坦白了下自己的性向。   他的确觉得beta可能更合适自己,beta大多情绪稳定,虽然相对平凡平庸,但不会有发情期和易感期,等于不会有固定一段时间非要粘着他的经历。   岑真白挺喜欢的。   omega宿舍也聊过这个话题,于小鱼听完他说喜欢beta后,大笑:“小白你这性格找beta,估计就跟陌生人合租差不多吧。”   “况且,omega找beta会很痛苦的,beta没有信息素,发情期帮不了一点忙,一次两次玩玩无所谓,但长期下来,你先把自己身体压抑坏咯!反正全联盟没有一例omega和beta在一起超过三年的。”   岑真白觉没什么不可以的,现在科技发达了,他发qing期去医院隔离一下就好了。   于小鱼:“再说了,你喜欢霍仰不是吗?”   岑真白身心俱疲。   学农基地每年就来一批学生,操场的地上有很多枯叶,都是整整一年积累下来的。   岑真白拿的是那种竹子做的大扫帚,扫起地来哗哗作响的。   霍仰看了一眼远处的omega,低着头,垂着眼,安静地把树叶扫到一边,机械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小小一只的,侧影写满了寂寥与落寞。   霍仰第一次生出了点罪恶的情绪,omega看起来太可怜了,感觉都要快哭了。   岑真白将操场的一小边扫完,抬脚朝alpha走去。   他跟过来主要是为了短暂安抚一下霍仰,绝没有真要帮霍仰扫地的意思,更何况自习是这两个星期以来少有的学习机会。   霍仰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紧眉头,满脸纠结。   岑真白说:“我想回去了。”   他以为霍仰会拒绝并且大爷似的命令他扫完这里的所有树叶,自己则去一旁休息。   哪想到,霍仰说:“嗯。”   岑真白真的很坚强了,撑了那么久才来和他说想走,毕竟刚失恋———这下应该是难受到在他面前再也维持不住表情了吧。   岑真白点头,转身回了教室。   之后就是放学吃晚饭,霍仰总算是把操场的活干完了,他姗姗来迟,看到大家都在饭桌上做好等他了。   他目光情不自禁地掠过最边上的岑真白,岑真白没有抬头看他,只坐着发呆。   霍仰也沉默地落了座,他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照旧放了一瓶马蹄爽,林子坝和宋迟彦还是可乐。   “饮料谁买的?”他问。   林子坝:“小训买的。”   安静训不好意思道:“啊不是,是真白说大家干了体力活辛苦了,所以我才去买……”   霍仰又看了一眼岑真白的方向。   岑真白仍然不说话,低头吃饭,被点名了才“嗯”了一声。   就这么难过?霍仰皱眉,两个小时了还没恢复过来。   虽然岑真白吃得少,但吃得慢,所以大家总能凑一起洗碗。   今天却一改往常,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站起来,“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说话也不看着人,长而密的睫毛垂着,像沾了水快要掉落的尾羽。   霍仰看着omega走去外边的洗碗池,隔着一扇玻璃门,大家都说说笑笑的,热闹非凡,在一群“动”中,唯有岑真白“静”得特殊。   哪怕有人打闹撞到了他,他也只是默默地再站过去一点。   何舰唯一没说错的,真像一片小雪花。   “霍仰,干啥呢?”林子坝喊他,“傻了啊?筷子上的饭都掉了。”   ——   岑真白没有回宿舍,而是回到了教室,他之所以早走,是因为有道大题解到一半,还没解完。   思路卡住了,怎么算都不对,便想着换个情境,吃饭也在想,这不,有了点灵感。   这一做,便直接到了晚上的集合时间。   他们被老师带着去听了一个半小时的讲座,于小鱼脸都木了。   结束后,各自回宿舍洗漱。   桌子上放着刚刚霍仰给他的一袋衣服和一包新的阻隔贴———他的草莓阻隔贴有点不够用了。   岑真白拿出来,霍仰的阻隔贴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一片白,像大号的止血贴。   他留信息素的方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到浴室,关上门,释放大量的信息素。   九点五十分,自从上次他俩在小树林被抓包后,就提早了五分钟。   岑真白靠着树,静等霍仰到。   不一会,就传来了枯叶被踩的声响。   岑真白感受到alpha站在他面前,他学乖了,先人一步,把衣服往前递,“衣服。”   手上的重量消失,他记得来时的方向,扶着树往前走出几步后打开手电筒,离开了。   用时不超三分钟。   他看不见,也就不知道,霍仰留在原地,一直若有所思地看他利索的背影。   今天的学习任务超额完成,岑真白睡了个很香的觉,一夜无梦,被早晨的音乐吵醒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新的一天,新的跑操,新的任务。   岑真白讨厌跑步,唯有放空能稍微减轻运动带来的痛苦。   呼吸不上来,气喘,大腿酸,膝盖疼,又闷又热,还出汗。   只是,他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看过来,而且只在和alpha队伍碰上的时候才有。   他看回去,几乎所有alpha都在往这边看,还有几个见他望过来,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林子坝蓦地听见自己身旁的霍仰不爽地“啧”了一声。   跑操和早餐结束后,他们在昨天除完草的田地里集合,听农学老师安排:“我们上午要给地施肥,alpha去仓库搬昨天刚到的化肥,分装进小袋子里,omega负责洒。”   岑真白去到霍仰面前,等着领装好的化肥,alpha一顿,给少了两勺。   岑真白将化肥袋夹在左手臂弯里,右手均匀往外泼。   下午三点的太阳很毒辣,晒在身上没一会就刺痛刺痛的,感觉下一秒就要烧灼起火。   特别是omega们,皮肤又白又敏感,哪怕戴着草帽,可闷红还是迅速染上了他们的脸颊和眼尾,没穿长袖的手臂更是像被烫伤了一样。   许多alpha看着都不忍心了,连连让omega去树荫底下休息。   霍仰看了一眼后方的岑真白,对方正兢兢业业地干活,可能是因为热,长期淡色的唇此刻都变得红润,微微张开呼吸着。   别的omega是白皙,可岑真白的白总带了点病态,是那种苍白,因此一眼过去,就岑真白晒伤得最严重。   霍仰收回视线。   “小白!”是于小鱼在喊。   霍仰再次不经意地看过去。   岑真白不知道在和于小鱼说些什么,他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下巴,背后的白T恤有点湿了,粘在背上,带出骨感瘦削的肩胛骨轮廓,肉色的,透着红。   “屎!屎!”林子坝大喊,“倒你鞋上啦!”   霍仰霍然缩脚,带飞了点化肥,落在宋迟彦小腿上。   宋迟彦:“……”   不知怎么的,霍仰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一次性扛两袋化肥,左肩一个,右肩一个,倒化肥也不用别人帮扶着,利落分装。   林子坝伸了个懒腰,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活,就是一直弯着腰,腰酸。   “林子坝,”霍仰说,“让他们三进仓库倒化肥吧。”   “啊?”林子坝道,“这都还剩最后一袋了,怎么了这是?”   霍仰面露嫌弃与不耐,“omega干活太慢了,效率低得要死,我们三两下干完,请你吃雪糕。”   林子坝一边腹诽一边往omega那边走,“谁特么稀罕你那雪糕……”   霍仰看到林子坝指了指他们的方向,然后岑真白点了点头,往这边走。   霍仰一丢手套,很酷地同岑真白擦肩而过。   轮到三个alpha去太阳底下了。   四十斤的化肥对于omega来说有点重,三个人一起揪着才没让屎洒出来。   眼看于小鱼要开第二袋,岑真白阻止道:“已经倒完了。”   “啊?”于小鱼疑惑,“林子坝和我说还有五袋啊。”   岑真白摇了摇头,“每组十袋,老师一开始说了。”   于小鱼看了眼地上,只有他们刚分装完的十小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包装,“你怎么知道我们倒完了?”   岑真白说:“一袋能装十小袋,我们撒了四十多次,alpha刚搬过去了二十多袋袋,又跑回来了一趟重新装,加上这里的十袋,刚好。”   于小鱼听得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懂,只能对岑真白表达了最高等级的信任,“真牛,我都没记数,让撒多少袋就撒多少袋了……不是,那为什么林子坝还让我们进来倒。”   岑真白看了眼在远处的霍仰,alpha手长脚长,水鞋束缚着修长的小腿,硬生生穿出了军靴的气质。   手速杠杠的,快得出残影,十秒都不用,一袋就清空了。   岑真白道:“可能嫌我们干得慢吧。”   于小鱼:“……服了。”   另一边,林子坝说:“我要吃阿米娜。”   一百二一条的雪糕,霍仰翻了个白眼,定制的手工雪糕上万可以理解,但这种厂制的包装雪糕,吃的人不纯纯傻逼?   霍仰怜爱地看着林·傻·子·逼·坝:“吃吧。”   林子坝:“你的眼神很不讨喜。”   “不讨喜就对了。”   林子坝随口问道:“诶话说,你现在还讨厌小白吗?”   霍仰想都没想:“当然。”   “嘶但我怎么感觉,”林子坝摩挲着下巴,“你对他的态度最近有点软化啊。”   宋迟彦:“屎蹭下巴上了。”   林子坝花容失色:“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仰一时之间没说话。   等到林子坝和宋迟彦的话题都转了好几圈的时候,他才道:“他都那么喜欢我了,算了。” 第34章 “你的水,给我。”   撒化肥是一项需要细的功夫,因此换上了alpha,也没有快多少。   班里的六个omega都在阴凉处,有几个被太阳折磨的beta经过,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做omega就是爽啊,撒撒娇就一堆人上赶着呵护。”   于小鱼笑起来,露出一侧的酒窝,吃了一口冰西瓜,“羡慕啊?那你变性去呗。”   就是因为这样,现在这个世道的omega大多都不愿意被区别对待,哪怕这个“区别”是“好”的。   他们没有一个是主动提出要休息的,全是被alpha们“赶”着出来了。   不停地轮番轰炸,没几分钟就劝一次,威逼利诱全用上,仿佛omega不去休息alpha就良心不安一般,omega只能配合。   因此omega们商量着去买几个冰西瓜,切好放桌子上,大家休息了就过来吃。   不得不说,在炎炎夏日,干活途中能吃到一块冰西瓜,大家都一脸死而无憾的表情。   林子坝又想哭了:“呜呜这西瓜太好吃了。”   刚嘲讽的那几个beta也来拿,被于小鱼“啪”地一声打了手,嘻嘻笑道:“不给狗吃。”   不是岑真白想注意到霍仰,而是受欢迎的西瓜档面前,后者就那么鹤立鸡群站在一众人身后,也不说话,好像拉不下面子挤进来吃西瓜一样。   alpha们更糙,不像omega会戴草帽会涂防晒,直接撸起袖子就干了。   就这一两个小时,霍仰好像就被晒黑了点,汗湿的额发被全部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岑真白没多想,顺手拿起一块,绕过人群。   于小鱼恨铁不成钢地狂咬。   “小鱼,”林子坝的语气带了点尊重,“原来你喜欢吃西瓜皮?”   岑真白喊:“霍仰。”   霍仰愣了愣,刚回神就被塞了一块西瓜,转头,岑真白已经走回原位坐下。   手上的西瓜和别人的对比起来,特别大块,红彤彤的果肉,流到手上的汁水,好像还是刚切的。   都那么难过了,还下意识关注他,给他送西瓜。   施肥比除草快,不到下午四点,他们就干完了。   老师也没别的任务发布,alpha们商量着要不要去打球,最后和隔壁田另一个班凑成两队,拿着球就往荒废了许久的篮球场去。   女生和omega推推搡搡地要去看。   岑真白没兴趣,正想溜,被于小鱼抓住了手臂。   于小鱼:“小白走!咱跑快点,抢个好位置!”   来学农基地五天了,岑真白压根就没好好逛过,也不知道篮球场在哪,只跟着于小鱼的步伐晕头转向。   等到了,岑真白才发现篮球场就在那天被罚扫树叶的操场后边,而且,他俩是第一个到的。   篮球场的左边有两三排阶梯,好像就是给观众坐的。   于小鱼拉着岑真白在第一排坐下,后者从善如流地掏出课本,丝毫不顾场地。   于小鱼:“卧槽!这不是咱们的新课本吗?卧槽你怎么翻到了一百三十二页???卧槽不是,咱开始学了吗?”   安静训在后边悠悠道:“小鱼你不知道吗?真白是咱们区的理科状元啊。”   于小鱼缓慢地发出了一个愚蠢的音节:“啊?”   不一会儿,alpha们才姗姗来迟,林子坝见到岑真白,“小白你怎么在这?霍仰说找你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岑真白一怔,的确没在队伍里看到霍仰的人影,估计是身体又痛了,找他要信息素,他站起来,“霍仰在哪?”   “刚在田里分开,应该是觉得你在教学楼,往那边去了。”   于是岑真白把书先给于小鱼保管,站起来往那边走了。   算起来,霍仰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了,应该是托应激症的福,每次安抚,顺带着就能引导多余的alpha信息素释放出来。   一路上都没看到霍仰,那几间教室也没有,岑真白又下楼,想着应该先让林子坝用终端问问霍仰才对,走得太急,忘了。   就在他下楼的那一刻,忽然从小腹涌来一股过电般的暖流,酸酸胀胀的,直接让他膝盖一软,好在及时握住了栏杆,才没让他滚下楼。   然后,青草味不受控制地蔓延,这种感觉太糟糕,岑真白反射性地捂住后脖子,但信息素还是从指缝之间溢出来。   不对劲。   这是发情期的前兆。   但是怎么会,距离他上一次打抑制剂,不过才半个月,怎么会那么快?   是接触alpha的信息素太多了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上没带抑制剂,在宿舍里。   总之先不能待在这种开放的环境,万一引起别的omega或alpha发情就不好了,岑真白找了一间空教室,将门窗全部锁上,刚想通过终端让于小鱼送抑制剂来———   叩叩叩。   教室门被敲响了。   岑真白瞬间抬眼,亮得人一颤,里边却没有慌张害怕的情绪,他反手握住教室里的扫把柄,不动。   万一来的是失了智的alpha……   “岑真白?”   又是一阵敲门声,“你疯了,在公众场合放那么大量的信息素?”   是霍仰。   霍仰原本都从教学楼离开了,忽的闻到了被风带过来的青草味,他皱眉,连忙嗅着味道找到了那间教室,比定位器还准。   他动了动鼻子,确定岑真白就在里边。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敲门,而是返回到一楼,像巡逻犬一样绕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几个寻着味道来的alpha。   霍仰身上不善的意味浓重,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声道:“滚。”   好在那几个alpha还没有发狂,被霍仰那极具压迫感和暴躁的信息素一刺,捂住想吐的嘴,走了。   霍仰在心里暗骂一声,他的身体告诉他,他现在想把所有靠近这个教学楼、闻到青草味的alpha都杀了。   教学楼外边种了一圈树,霍仰就跟着,到每一棵树那里停一下,放alpha信息素标记,警示来到这里的所有人。   二楼,三楼,也是如此。   清扫周边一切危险因素。   之后他才重新上了楼,敲门。   omega的信息素好像没有增加了,只是之前释放得一时半会散不去。   岑真白松开握住扫把的手,他没有发qing,这异状只来了一会就消失了,来得快,走得也快。   但是,仍然不可小觑。   他没有开门,只问霍仰:“你有omega抑制剂吗?”   omega信息素能引来alpha,对百分百匹配度的霍仰更是致命。毫不夸张,如果他稍微松懈那么一点,下一秒他就要踹门冲进去了。   霍仰顶了顶腮帮子,犬齿痒得很,他磨了磨牙才勉强止住,下意识的:“我怎么可能有。”   岑真白道:“那能麻烦你帮我买一下吗?”   一楼的自助贩卖机里就有alpha和omega的抑制剂,比于小鱼赶过来要快。   霍仰一愣,这才迟钝地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量的信息素。   岑真白发 情期到了。   发 情期……霍仰喃喃,把这个词嚼了几遍,蓦地,他像是舌尖被烫到了,猛地闭上了嘴。   本来发情期的前两个字就特别……色~情,再加上他身边压根没有omega朋友,因此第一反应就是陌生,第二反应就是生理课上的肉粉色画面展示图。   他生硬地:“哦。”   等了一会,怕岑真白没听见,他又用大了点的声音:“哦!”   岑真白:“谢谢。”   霍仰掉头就走,差点同手同脚。   “哐当”一声,是抑制剂掉下自助贩卖机的声音。   霍仰蹲下,伸手进去掏,抑制剂需要冷藏保存才不会失活,因此握进手里是冰冷的,可他总觉得手心在发烫。   他回到那间教室门前,敲了敲门。   两三秒,咔哒门锁被解除,铁门拉开一条小缝隙,一只手从里边伸了出来,白皙细长的指节微微弯着,手腕、指节等关节部位全部透着暗示的粉。   霍仰没想到那道门缝威力会那么大,外边的信息素已经很浓,更何况密闭教室里的。   信息素争先恐后地砸他脸上,他只觉得他像被子弹击中了,心脏一抽,然后有了一瞬的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趁着给抑制剂这个动作,飞快地攥了一下岑真白的手。   岑真白一顿,也飞快地缩回手,关上了门。   教室内,岑真白熟练地拆开抑制剂包装,对着自己的小臂血管一打。   一阵冰凉瞬间随着血液,席卷了全身,他松了一口气,这才敢打开门。   霍仰还在门外。   就是……岑真白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耳朵怎么那么红,中暑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终端铃声救了急,是林子坝打给霍仰的,“喂霍狗,好了没啊!所有人等你呢!”   霍仰发出几个音节:“哦,嗯,好了。”   “行,小白和你在一起不?他来不来?”   霍仰的脖子像是被固定了,他看也不看岑真白,只把终端往岑真白那边一伸。   他的书还在于小鱼那,岑真白想了想,道:“来吧。”   挂了终端,两人又在自助贩卖机买了一瓶阻隔剂,浑身上下喷了好一通。   的确是所有人都在等霍仰,无论是打球的,还是坐在观众席给加油的。   岑真白无视众多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坐回于小鱼身边。   于小鱼压低了声音:“霍仰找你干啥?”   岑真白不好透露那么多,只道:“犯病了。”   两个班刚好凑到了十个人,他们班有七个,隔壁班来了三个,也就是说要有两个人到隔壁班去。   他们猜拳,然后霍仰被分到了隔壁班的队里。   岑真白对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只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中途,身旁的于小鱼好像离位了一下,不久后,岑真白手里被塞了一瓶水。   于小鱼喊加油喊得嗓子哑,他说:“给你的,渴了就喝。”   岑真白点了点头,“谢谢。”   裁判手势交叉,示意换场。   霍仰撩起上衣擦了一把汗,清晰明显的腹肌一闪而过,他换到了对面的场子。   真不是他想看,打球需要眼睛四处动去观察敌友的位置,因此特别容易瞥到不该看的人。   没换场之前他就在岑真白面前,需要大幅度转头才能看见,简而言之,他一下都没瞧见岑真白。   而这里,只需要动一下眼珠子。   比分来到24:21,他们队暂时落后自己班三分。   中场休息,alpha们下了场要喝水。   观众席上的女生和omega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纷纷拿着水朝自己喜欢的人走去。   一时之间,场面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   连林子坝这个傻叉都收到了水,受宠若惊,应该是惊多,因为他吓得跳了一下。   霍仰余光看到有两个女生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但因为他在对面场,所以还没走到。   于是,他非常顺势地就扫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岑真白。   岑真白手里也拿着一瓶水,仓皇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女孩,又看了一眼他,快速收回视线。   那稍微离了座位的姿势,看样子是想要起来的,但可能是被膝盖上躺着的书拖了下脚步,被抢了先。   呆住半晌,霍仰看到岑真白重新坐了下去,失落地低下了头,额发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那么可怜。   霍仰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抬脚往那边走。   一个敌方阵营,从左边横穿球场,来到右边,别提有多明显了。   他看到那两个女生站在原地,不动了。   然后坐在观众席上的人也不动了,只把头拧过来,张嘴的,呛水的,瞪眼的。   岑真白抿了下干燥的唇,正有点渴了,他握上矿泉水瓶,忽然书上洒落一道阴影。   一双昂贵的球鞋停在他膝盖面前,他一愣,抬了头。   霍仰撇开脸,望着远处,手却是伸到他面前。   只听霍仰道:“你的水,给我。”   作者有话说:   (与正文无关)   教室门关上。   霍仰哐哐哐地用头疯狂撞着铁栏杆。   教室门打开。   霍仰一秒归位,手撑着头,靠着栏杆,左脚脚尖交叉点在右脚旁,嘴里叼着一支玫瑰。 第35章 “不用他做。”   岑真白当然不会以为霍仰是特意过来给他拧开瓶盖再还给他。   要是旁人可能就委屈哭了,处处针对欺负就算了,现在连瓶水都要抢他的。   可岑真白毫无波澜,只把水放到霍仰手心中。   霍仰拿了就走,仰头就灌,喉结快速滑动,短短几步路,一瓶水就喝完了,然后顺手丢进球场旁的垃圾桶。   于小鱼在旁边疯狂痛击岑真白的肩膀,“怎么回事?他找你要水做什么?”   岑真白摇摇头:“渴了吧。”   “不是啊啊啊,”于小鱼抓狂,揪乱了自己的头发,他摇晃岑真白,“你能不能硬气一点!你怎么什么都无所谓啊啊啊,这不是他渴不渴的问题!是他表明了不喜欢你,却又处处吊着你的态度!啊啊啊啊死渣男!”   岑真白说:“他只是找我要了瓶水。”简而言之说于小鱼上升得太多了。   “这是水吗?这只是一瓶水吗?!”   岑真白疑惑,“不是水还能是什么?”   “算了,”于小鱼扶额,“你这个迟钝的软柿子!我受不了了啊啊,出了社会,你迟早被人欺负死!”   见于小鱼愤怒到薅自己的头发,岑真白虚心请教:“那我刚刚该怎么做?”   于小鱼:“你应该当下拧开瓶盖,把水往地上一倒,然后再把空瓶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大声说给狗喝都不给你!让他和大家知道,你不是好拿捏的!”   岑真白一听,轻轻皱了皱鼻子,好麻烦啊,真的只是一瓶水而已,“我还是把水给他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小鱼都怀疑,将来万一有个alpha去调戏岑真白,嬉笑说:“过来,你下面给我吃。”   岑真白真傻愣愣地跟着,给人家下了一碗面。   操心死他了。   重新开场,霍仰不经意地再瞟了下那边。   不知道于小鱼说了什么,岑真白不低着头了,五官放松柔和,明明没有嘴角上扬、眼睛弯弯,但给人感觉就是淡淡笑着的。   霍仰收回视线。   终于不可怜了,不就是喝了一瓶他的水吗,至于那么开心吗?   还挺好哄的……   哦,他严肃声明,不是特意去喝岑真白的水,而是他不想被那两个omega近身。反正都是要喝,为什么要喝不认识的omega的,万一下毒了怎么办。   历经四十多分钟,差了五分,三班赢了。   随着裁判的长音哨子声,这一天也结束了。   alpha宿舍背靠竹林,霍仰洗漱完,拿着沾满了omega信息素的密封袋上了床。   这几天,他基本都只能睡到三四点就会被痛醒,衣服和新阻隔贴上的信息素远远不够支撑一晚。   第一天能睡好,也是托那几片二手阻隔贴的福,虽说一切都只是为了治病,但等同于把omega穿过的内ku穿自己身上这事,他实在做不到第二次。   也不是说膈应,就是烫得慌,越想就越亢奋,比痛还折磨人,像往下边涂了风油精一样。   等六点的音乐声响起,霍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都分不清身上到底痛不痛了,麻木了。   只是林子坝接下来的行为让霍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可能不太对劲。   “卧槽!”林子坝说,“我,我赶紧让小白来一趟。”   霍仰起身,要下床了,他才看到自己脚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起,整个脚往内扣,脚趾已经抽搐到扭在一起。   他掰了好一会,才顺利下了床,他一瘸一拐地走去阳台,对上镜子的那一刻,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子坝那么惊愕了。   从太阳穴到侧脸再顺着脖子连绵至锁骨及以下,全部都是过敏般的红痕,连左边的眼球,都是布满红血丝的,看着像得了什么传染病。   “霍仰,”林子坝说,“小白到楼下了,你赶紧下去。”   霍仰点了点头,吐掉口中的泡沫,擦了一下嘴,他下了楼梯,走到老地方,看到omega单薄的身影。   岑真白应该是收到林子坝的消息后急匆匆就跑来了,只穿着一条露出膝盖的短裤和一双人字拖。   明明一起生活了两年,霍仰这还是第一次见岑真白的腿。   细,长,又很直,从膝盖窝执笔往下画一段流畅的线条,到脚踝收束,霍仰张了张五指,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岑真白的两个脚踝。   不仅白,膝盖骨还透着点粉,平日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已经白得过分了,没想到原本的肤色白成这样,那衣服底下……应该也是那么白的吧。   霍仰蓦地想起初中的时候,他和林子坝宋迟彦三人曾经在晚上偷偷摸摸一起看过a|片,三人眼光高,这alpha有肚腩看不下去,那omega长得丑看不下去,两人法式深吻恶心也看不下去,打开十几部又关了十几部,直到点开的那部,omega的腿异常好看。   林子坝居然连alpha长得丑都忍了,“他妈的这腿,玩年啊。”   腿玩年,当时很火的一个词。   岑真白见到霍仰那应激症状明显的脸也是一愣,连忙靠近一点释放信息素。   不知是痛麻木了还是真没什么,霍仰原本还觉得这次也不过如此,甚至到了后半夜,他还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段时间。   直到这一刻,他的身体接触到omega的信息素。   瞬间,深埋在血管中的炸弹爆炸了,尖锐的疼痛炸裂开来,像无数银针插入毛孔,霍仰闷哼一声,右边膝盖狠狠磕到水泥地上。   岑真白吓了一跳,刚扶起霍仰的手臂,就听见后者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就穿成这样来alpha宿舍?”   岑真白有一秒的迷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这不是很正常的休闲装吗?大家都这么穿啊。   算了,霍仰现在估计都痛得不清醒了。   操,霍仰咬紧牙关,痛,真是太痛了,大脑有保护机制,过去的苦难会被遗忘和轻松化。   闻到omega信息素,有了对比,他才知道,原来昨晚他有那么痛。   他瞳孔涣散,死死攀住岑真白的手臂,指甲都陷进岑真白的肉里,他朦胧中似乎听见一声惊呼,但不管了,一丝理智都分不出来管了。   他只凭着本能,用力去吸去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明,灰色的,粗糙的,几颗沙粒和玛瑙。   霍仰盯着水泥地呆滞了一会,手心里,另一个人的温度传到他大脑,他后知后觉感受到,怀里好像有什么。   他愣愣地侧了侧头,耳朵碰过发丝,下巴蹭过肩膀,鼻尖顶 过耳垂,看到一截白得跟雪似的颈子。   若有若无的淡淡青草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是那种从皮肤里、肉里、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紧接着,这截颈子的主人出声了:“还疼吗?”   霍仰猛地睁大了眼,他反射性地推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岑真白本来就是坐着的,只是差点被推得躺下。   霍仰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刚刚是个什么姿 势。   岑真白拍了拍衣服下摆的灰尘,起身半蹲着,他看到霍仰身上过敏般的红痕全都退下去了,问:“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霍仰不答。   难道还疼?岑真白仔细探究着alpha的表情,过敏的红没了,另一种焖熟的红却一点一点地攀升,从衣服底下、到锁骨、到脖颈、再到脸。   岑真白一愣。   霍仰霍然站起,他背过身,可后脖子和耳朵也是红,甚至被身上的黑T恤衬得更红了。   霍仰说:“我……你,你别多想,不过是治疗罢了。”   岑真白“哦”了一声,看着alpha佯装镇定地走回宿舍,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用跑的。   ——   今天上午的任务是播种,每组被派到一台播种机,其余人则手动播。   播种机重,这个机器便落到了霍仰身上。   背上这个播种机需要两条带子穿过肩膀,霍仰背上了一条,另一条看不见,手往后伸了伸。   岑真白顺手拿过,放到霍仰手上。   两人的手指碰了一瞬,一个凉一个烫,烫的那个嗖地缩回,看也不看,一声不吭地往田里走。   于小鱼用两根手指指了指霍仰,又指了指岑真白,“你俩?”   岑真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干活的时间过得很快,来到十一点,播种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   老师让大家集合,道:“今天中午的午饭,是由你们自己来做。”   学生们一下炸开了锅。   “还有,今天就是咱们最后一天使用这个仓库了,每组留一个同学下来打扫!”   通过抽签,岑真白被抽中了。   于小鱼:“那小白,打扫完了就过来,我们在上边等你。”   岑真白点了点头,仓库其实不脏,没这么好弄的,就是扫一扫地,整理一下工具。   学农基地背靠一座小山坡,沿着一条小路进,他们农家乐的地点就在这个小山坡上,类似于那种烧烤场,每组人一个灶一个锅,还得自己生火。   只是……   岑真白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大股烧焦了的味道,树林中也冒出一滚滚灰烟。   和霍仰的味道还挺像。   正常来说,只有一个锅烧焦了也不至于那么大味,问题是他们班六组,六个锅,每个锅都糊了。   这帮大少爷大小姐,什么时候下厨过,老师救急都救不过来。   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冒出来了,先干炒盐才放青菜裹上,煎鸡蛋不放油,放油了又放水,这不,炸得每个人都跳了一段热舞。   “卧槽,”林子坝离锅十万八千米,就伸了两个手指拎着锅铲,“现在得放什么?这番茄好黑啊,是不是坏了,得放油吗?我怎么又闻到了糊味。”   于小鱼在一旁手忙脚乱,“不是吧?放盐,这不得调个味?”   安静训手里拿着两个蛋,“应该先把蛋打下去吧?”   霍仰背着的手拿着捆青菜,皱紧眉头,如临大敌地站了三米远。   宋迟彦脸都挤起来了,蹲在地上不停往洞里加柴。   总之,岑真白头很大。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拿过一个盆,去水龙头装了点水,越过众人,直接把水往锅里一浇。   扑哧——锅冒了点灰烟,然后重归安静。   大家转头,瞪着这位罪魁祸首。   岑真白平静道:“我来吧。”   ——   于小鱼目瞪口呆:“不是,小白你还会做饭啊?”   岑真白“嗯”了一声。   他把洋葱放在砧板上,手指按住,切出来的洋葱丁甚至大小均匀。   这些菜都是他们从地里摘回来的,没有很多,但简简单单做些家常菜不成问题。   “洋葱丁炒鸡,土豆丝炒肉,番茄鸡蛋,手撕包菜,凉拌青瓜,可以吗?”   林子坝咽了一下口水,“你会做那么多菜啊?”   岑真白垂着睫毛,“还好,都很简单的。”   安静训又问,“小白你这手法看着可不简单,这是做了多久啊……”   岑真白:“十几年吧。”   林子坝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小白你也才十八岁吧,这夸张手法用得挺夸张的,总有感觉你下一句会说我年轻的时候……”   安静训也笑:“那说小时候呗。”   岑真白没反驳,反而配合地笑了下,“嗯。”   只有霍仰知道,这不是什么夸张手法,岑真白就是自己做了那么多年饭,不做就要饿死。   他没有挤到岑真白身边去,就站在最外圈。   后边是一片绿色树林,风吹过会带起每个人的发丝,他透过人影的缝隙,看omega带茧的手指,看omega认真专注的侧脸,看omega衣服底下突起的肩胛骨一震一震的,像振翅的小蝴蝶。   霍仰又瞥开眼。   林子坝怼了怼霍仰的肋骨,开玩笑道:“霍狗好福气呀,以后小白顿顿都能给你做好吃的喽,哪像我们,只能吃外卖。”   于小鱼怒:“我们小白凭什么给他做……”   霍仰没看过去,侧过的脸带出清晰的下颌线轮廓,他说:“不用他做,阿姨做就行,他吃。” 第36章 “标记。”   话音刚落,大家没了声音,只有“笃笃笃”的切菜背景声。   霍仰刚有点放空,过了一两秒才有所感应地拧过头来,看到除了岑真白,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脸上表情各异。   霍仰清醒了,他恼怒:“我的意思是,家里又不是没阿姨!”   见没人应声,他开始集火林子坝:“你是要诅咒我家破产吗?”   林子坝:“诶诶诶,这锅就大了啊,我不认!”   见岑真白自己一个人在这忙前忙后的,哪怕不会,大家也不好意思了。   于小鱼:“小白,你看看有啥活咱们能做的,你派一派任务?”   岑真白道:“那小鱼去洗包菜,静训削土豆,林子坝刷糊掉的锅,宋迟彦烧柴,霍仰……剥蒜。”   岑真白看向霍仰,征求意见:“行吗?”   其他人都是直接指派,只有他征求一下意见。   “哦。”霍仰接受岑真白给他的专属特殊待遇,他拿过一个小篮子,放在石墩上就开始剥蒜皮。   “嘶,”林子坝左找右找,“洗锅刷在哪呢?我记得我之前见阿姨洗锅都用一个刷子……”   宋迟彦:“你抬头,往后看。”   林子坝照做,看到的是一大片树林,“宋迟彦你骗鬼啊……这不是树吗?”   “嗯,”宋迟彦说,“终于知道这不是你家了?”   林子坝被人扇了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他后知后觉,“卧槽,你不是吧,骂我还拐这么大个弯……”   宋迟彦丢了个用枯树枝扭成的球过去,“用这个刷。”   林子坝霎时就把被骂这件事丢脑后了,“诶,真够意思,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岑真白费力切好肉丝,这把刀太钝,他每次都磨好几下才切断,待会鸡肉估计更难斩。   放生抽、淀粉、盐、白糖和料酒先腌制肉丝,果不其然,他用了力去斩,砍了三四次,骨头和筋膜还是连着的,反倒震得他虎口有点疼。   岑真白按住鸡腿,对准鸡翅的位置就是一刀,还是没斩断。   笃,笃笃……笃!   岑真白面无表情,他找了块石头,磨了几下刀,又继续回到砧板前,看样子跟这块鸡杠上了。   农学老师都看不下去了,蓦然发话:“诶那边那组!来个alpha去帮忙一下,那鸡砍了十分钟了!”   也不怪岑真白,他意识上就没有寻求他人帮忙这一条,毕竟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做惯了。   大家离得远,压根不知道岑真白的情况。   林子坝听老师点名alpha,下意识就站起身,但见霍仰动了,又嬉笑着重新蹲下,帮宋迟彦吹火。   霍仰来到岑真白旁边,接过刀,“怎么砍?”   岑真白说:“砍小块,可能得大力……”   话都没说完,霍仰小臂手腕用力,“砰”的一声,手起刀落,一小块肉彻底和鸡分离,biu的一下发射出去,飞到了安静训脚旁边。   安静训“啊”了一下,猛地抱住腿蹲下,恍然间以为自己小腿被子弹击中了,他低头,看到了地上沾了灰的鸡肉,他颤颤巍巍地捡起来,“……还要吗?”   岑真白跑过去,双手接过,“要的,没事吧?”   霍仰有点尴尬,冷着脸,“不好意思。”   岑真白把鸡肉洗了洗放进碗里,然后,他定睛一看,“等等。”   霍仰好像也发现了。   木质砧板裂了。   岑真白在这一刻对alpha和omega天生的力量差距有了个清晰深刻的认知,他把砧板换了个方向,“这边切吧。”   最后切是切完了,但砧板也彻底裂开了两半。   农学老师看着这老古董,一时无言。   霍仰说:“我赔,但老师你这个菜刀也得换了,太钝了。”   另一边,岑真白下锅炒猪肉,炒熟盛出,紧接着下安静训切得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土豆条。   一番下来,时针指向下午一点半,他们组竟然还是最早开饭的。   于小鱼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瞬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卧槽,卧槽,卧槽!这太他妈好吃了,小白你是什么神人啊???”   大家听闻,纷纷把筷子伸到洋葱炒鸡这碟菜里,一吃一个不吱声。   岑真白面对众人除了霍仰的崇拜目光,道:“只是你们饿了。”   安静训:“我真感觉比学农基地的厨师炒得好吃……”   宋迟彦也点了点头。   林子坝正扒着第四口饭呢,忽然感觉身旁的霍仰离位,一转头,后者已经去添第二碗饭了。   “……饭桶真不是乱叫的,”林子坝无言片刻,问,“霍狗,小白的手艺怎么样,你也觉得好吃吧。 ”   霍仰嚼完了嘴里的菜,才慢吞吞地开口:“一般,还行。”   ——   就这么过了几天,两个星期的学农生活只剩下最后两天,他们也迎来了最感兴趣的一项任务———挑粪水。   大家的心情是诡异的兴奋。   只见农学老师将他们领到alpha宿舍后边的空地,撬开下水道的盖子,一股刺激又上头的味道传出来。   “不是,有alpha和omega是这味的吗。”一位beta同学好奇发问。   “有没有不知道,但我觉得这味的alpha或omega注孤生了。”   “我呕……这怎么挑,万一碰衣服呕……”   学农老师道:“留四个同学在这挑,剩下的同学自行寻找身高差不多的啊。”   岑真白自动和于小鱼配对,宋迟彦和霍仰,林子坝和安静训和别的组的人。   每两个人派发一条竹竿,中间吊着一个桶,他们排队,让那四个同学把粪水从地下挑上来,放到地上时,甚至溅出来了一点。   于小鱼像是身上被放了跳蚤,“啊啊啊啊啊差点飞我裤子上了!!!”   岑真白喉咙浅,闻到也不好受,走几步路就反胃干呕一下。   他们把竹竿放到肩膀上,要把这个粪水挑到三百米外的木瓜田里去。   “不是,”于小鱼缩着脖子,“这竹竿太细了,压得我肩膀疼。”   的确是,这桶水起码二十斤,岑真白的肩膀也一阵酸痛,“我们走快点吧。”   鞋子踩上泥泞的田地,他们还得绕着走,免得踩进别人刚浇的粪水上。   农学老师指引他们把粪水浇到左侧的一棵木瓜树上。   这个环节,班主任和农学老师看得津津有味的,不仅能看到学生们呜哇鬼叫,还可以吃瓜看班上谁喜欢谁。   没错,有点眼力见的alpha和男性beta,早就快马加鞭地完成自己这份,去帮自己心上人了。   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个女性alpha去帮男性beta的。   “别看了,”宋迟彦说,“想去帮忙就赶紧挑完最后一桶。”   霍仰唰地把头扭回来,他面无表情的:“谁想去帮忙?我可没有。”   宋迟彦挑了下眉,“那也得赶紧,我要去帮一下林子坝,他肩膀有旧伤。”   霍仰说:“我知道,不然我也不走那么快。”   岑真白挑到第三桶的时候,看到霍仰他们已经搞定了,宋迟彦不知道去哪了,只有霍仰自己一个人在必经之路晃荡。   岑真白没多看,肩膀僵硬得动一下都痛,再加上他没什么肉,杆子直接抵在骨头上,磨着过去,压得他头都抬得不是很起来。   “喂!”于小鱼一点不客气,“霍仰!好狗不挡道,本来就累了!”   霍仰黑着脸挪到一旁。   来回两次,岑真白明明瞧见他了,就是不开口说一句,也不用求他,就开个口,他不就顺势去帮了吗。   还是说要在他面前展示自己,所以咬牙坚持着。   林子坝一身轻松,像个混子一样蹲在路边,他不赞成道:“霍狗怎么不去帮下小白啊,一点alpha之气都没……”   霍仰不好怼omega,对着林子坝没了顾忌,他微笑着:“闭嘴。”   林子坝被他那骇人的笑吓了一跳,找宋迟彦去了。   霍仰烦躁地“啧”了一声,岑真白真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嘴唇都白了。   在又一次经过,见岑真白真的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他堵在两人面前,生硬道:“我来,挑个水都能累成这样,没用死了。”   岑真白抬眸看了alpha一眼,摇了摇头:“不用。”   霍仰皱眉,正想开口,就见于小鱼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放,“行了小白,免费的alpha劳动力干啥不用,霍哥牛,霍哥棒,霍哥顶呱呱,谢谢霍哥啊!”   霍仰:“……”有时候真的想打烂于小鱼这嘴。   于小鱼都不干了,岑真白也只能放下,他同霍仰说:“谢谢。”   “没有帮你,”霍仰说,“不想拉低我们组的平均速度而已。”   太阳下山之前,他们班终于挑完了。   “我也要骗下一届,说挑粪水真好玩。”   “原来我们就是这么被骗的吗?”   “操醍醐灌顶啊哥们。”   而霍仰最不喜欢的夜晚则要来了,他按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发出一声“咔哒”。   仔细算了算,他已经痛了十天了,最近这几天起床,他都是全身过敏起红点,一天比一天严重。   就今天早上,他甚至下不了床,还是林子坝过来扶着他。   还剩两天,霍仰闭了闭眼,撑过这两天就行。   临熄灯前,岑真白过来送衣服,他这次给了比平常基础上还多十张的阻隔贴,应该……能行吧。   到了霍仰腺体问题这,他话都变多了:“你别硬撑着,好吗?要是疼,就让林子坝联系我,我和老师说一声就来了。”   声音那么软绵绵干什么……霍仰瞥开眼,“哦。”   岑真白回去睡觉了。   今天挑粪水特别累,他几乎一躺上床就进入了梦乡,被吵醒时不是广播的音乐声,而是一阵敲门声。   大家都正在熟睡中,一时之间反应迟缓,宿舍老师直接拿钥匙开了门,班主任冲了进来,“真白,真白在哪?”   岑真白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   班主任:“霍仰好像出问题了,你现在得去看看。”   早上五点五十分,距离起床还有十分钟。   岑真白衣服都没换,趿拉着拖鞋就往alpha宿舍赶。   走到一半路,岑真白就闻到了霍仰的信息素。   传了这么远,不难想象宿舍是什么光景。   而且,他敏锐地发现了点不对,霍仰信息素里边的“厌恶”意味,几乎没有了。   岑真白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掏出阻隔剂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顿喷。   他到达alpha宿舍的时候,真是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所有alpha都被这股霸道强势的信息素闹醒了,并且部分出现了呕吐头痛的症状。   他们全跑到楼下的空地,老师们也被紧急叫起床,商量着把这些alpha安置去哪里。   因此岑真白几乎是被所有穿着睡衣的alpha盯着进宿舍楼的。   “我操……霍仰这味,我真顶不住了,我现在感觉一台电钻在钻我的太阳穴。”   “不是,omega现在进去不是送死吗?”   “被标记呗,不然你以为霍家养着干什么。”   标记,就代表要发生点什么。   一个alpha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道:“怎么感觉有点色啊……”   “其实我也觉得……而且我这脑子开始不可控地想黄色东西,救命。”   “那omega也是挺可怜的,被那么多alpha盯着送去被标记,那我们就在楼下,待会动静大了是不是我们也能听见啊。”   “你别说了,要起了,我穿的裤子遮不住。”   岑真白自然不知道alpha们在想什么,他莫名变得口干舌 燥,越是靠近,就越是发烫,连眼 尾都慢慢变红了。   为什么霍仰信息素里边的厌恶突然没了?腿有点发 软,他甩了甩头,把混沌的意识又拉回来。   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终于来到霍仰宿舍门前,里边的alpha似乎隔着门闻到了omega味,忽然门被大力撞了一下,门框肉眼可见地掉下一点石灰。   明明他什么信息素都没放,来之前甚至喷了阻隔剂,霍仰应该什么都闻不到才对。   岑真白喉结动了一下,他握上门把,或许是omega骨子里对这么大量的alpha信息素感到恐惧,他指尖有点发 抖,停了好一会才敢拧开。   瞬间,大量的alpha信息素扑到他的脸上,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上他的后颈、后腰以及四肢,强行地将他拉进宿舍里。   然后口鼻也被死死捂住了,他硬生生被逼出一点泪,透过朦胧的视线,他见到了alpha的现状。   这是发病和应激一起来了,怪不得霍仰会失去理智。   膝盖骨完全失去支撑作用,岑真白再也站不住,他贴着门滑坐在地上。   alpha顺理成章地把他逼进了角落,完完全全将他围住了。   他意识时有时无,胸口贴着硬邦邦的石头,后背也被挤压着,有点喘不过气。   他尽力仰着头,张开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却只是迎来了越来越多的浓烟味,alpha信息素不容质疑地入 侵他。   窒息。   手腕好像被钳住了,他被偏过脸,后颈……是牙齿吗?   疼。   omega的信息素也失控了,当岑真白察觉到自己不能控制时,已经晚了。   他被强制发 情了。 第37章 “那张脸……”   发 情期让omega的信息素喷涌而出,可惜仅仅往外飘了几米,就被蜂拥而至的alpha信息素分食完毕,一点都不剩了。   此刻房间内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比例大概是100:1。   这哪里够分?   alpha信息素疯狂乱窜,但什么都没吃到,空气中的没了,就把饥饿的目光放到了本体身上,争先恐后地要往omega的后颈皮肤里钻。   腺体好酸,又酸又胀,还带着点痒,岑真白弄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霍仰的体型和身高和他差太多,以至于他缩在角落被alpha覆上时,他眼前的世界被霍仰的肩膀遮挡得完完全全,只在尽力抬起眼时,看到一点宿舍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不……不对,岑真白,清醒一点。   即将扩散的瞳孔又重新聚焦,他自以为大力地甩了甩头,现实却只是在alpha的肩膀上微弱地蹭了蹭。   “霍仰……”岑真白无声地张了张嘴。   脖子上传来的咬合力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疼,他甚至能感觉到,alpha的犬齿越发深陷腺体,薄薄一层的皮肤抵抗不住,而就在刺破的那一刻,岑真白牟足了力气,终于喊出了声:“……霍、仰!”   身上人一顿。   蒙住神智和五感的厚重白网被omega叫撤离了一瞬。   自己的omega不愿意。   这个认知总是能伤到一个发狂的alpha的。   但也只有一瞬。   alpha的五感敏锐程度远高于常人,因此五感回归的那一秒,就像是降噪耳机渐渐失效,嘈杂的人声逐渐变大,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像臭豆腐的臭味,源源不断地往上飘。   仿佛在菜市场。   霍仰的大脑突然响起尖锐的爆鸣声。   哔——————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   不该。   不该这样。   自己的omega被标记,不应该在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omega会害怕的。   岑真白不知道霍仰怎么了,本来在密闭室内,alpha的信息素就已经严重超标,可他喊完之后,更多更烈的信息素再次从霍仰身上炸开来,宛如原子弹投下后升起的蘑菇云,浓烟快速三百六十度往外扩散。   岑真白仅剩的那么一点意识,直接被冲没了。   楼下。   “呕———”   将近两百个alpha,几乎同一时间出现了反应,大部分直接吐了,还有三四个直接晕了过去。   一个alpha痛得在地上打滚,发出嘶吼,没有半点形象可言,“我的头要炸了!”   ABO,就是最原始的动物世界等级划分,同性之间的压制,往往最粗鲁最暴力。   这股信息素太恐怖,不仅威压高于在场的所有alpha,他们还在信息素里接收到了信息:不想死就滚!   生命上受到的威胁迫使alpha们开始四处逃命,连晕过去的那几个都短时间内被逼醒,连滚带爬地跑了。   短短一分钟,alpha宿舍楼下彻底清空,霍仰保证,方圆四百米内没有一个活人。   alpha看起来终于满意了,他低头看自己怀里小小挣扎着的omega,蹙紧了眉。   omega好像很不舒服。   是因为地上脏吗?不干净。   现在的alpha没有理智,全凭本能动作,他把岑真白抱起来,走到自己床位旁,学农基地的床矮,上床的高度才到他的肩膀。   小臂用力,轻轻一抛,就把omega送进他的个人领地。   “呃啊。”岑真白迷迷怔怔地掀了掀眼皮,却掀不动,睫毛乱七八糟地折在一起。   他挣了挣,口鼻像被往里塞了布条,窒息,他好像被埋在沙子里了。   什、什么东西……   心情很奇怪,像在害怕,也像在愉快,又难受,又爽,他分辨不出来,但唯一能肯定的,他想逃跑。   为什么逃,他不知道。   怕什么,他也不知道,就是怕,一团如巨石的恐惧压在他头上,从骨子里往外渗出的恐惧。   他像是在逃亡,身后有人拿着刀在追杀他。又像是在溺水,污黑的水下有未知的东西扯住他的脚。更像躺在野兽身 下,腥臭的血盆大口就横亘在他脆弱的脖子上。   于是他奋力地动了,手指往前抓了抓,出现了逃跑的意向。   “唔!”   他的动作激怒了alpha,下一秒,他被卡着下颌骨猛地往上抬,脸接触到了空气。   alpha力度不小,他恍然间觉得自己脖子都要折了,紧张吞咽的喉结每一下滑动都蹭着alpha的手心过。   岑真白终于想起来,他为什么醒了,因为后脖子上的疼。   他正被霍仰禁锢在床上,进行临时标记。   而刚刚脸埋着的,是霍仰的枕头。   ——   再次醒过来,岑真白盯着墙白的天花板有点放空,他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   这间病房的摆设,应该是隔离室,空气中除了他自己的信息素,没有一丝别的杂质。   发 qing热还在,但有了alpha的标记,会好忍很多。   他都还没把自己撑起来,只动了一下脑袋,就被后颈上的尖锐痛意给拉扯到僵住。   岑真白想起来了,他被霍仰咬了一口。   艰难按响床头按铃后的几分钟,穿着隔离服的医生进来了,跟在后边的还有江嘉能。   江嘉能担忧地说:“还好吗?”这句话不仅在问身体状况,也在问心理感觉。   岑真白平静道:“没事。”   医生简单问话。   岑真白只说后脖子疼。   “正常现象,不用担心,就是咬太深了,alpha信息素又过量,把你腺体运作功能累坏了,两个星期内疼、酸、胀都是正常的。”   岑真白第一次被咬,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这么疼是正常的。   江嘉能“咳嗯”了一声。   医生和岑真白都看过来。   江嘉能摆摆手,“啊没事,我就是嗓子有点痒,继续说。”   她怎么觉得,只有她一个人在不好意思?医生见惯不惯,无感也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岑真白也这么淡定?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这个年纪的小alpha和小omega,正常反应不都应该涨红脸不敢看人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岑真白没看到自己腺体是个什么状况……   那上边不单止一个牙齿印,除了真正咬进腺体标记的那个,还有三三两两个叠在上边,不难看出是alpha标记完成后仍不肯离开,在那里叼着后颈肉磨牙玩。   更重要的是,送过来的时候,标记咬穿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加上后脖子上夸张的吻痕和发白的伤口,也能猜到,是霍仰硬生生给吸到血止了。   医生问:“你现在信息素能收放自如吗?”   岑真白感受了下,“还不行。”   “那等你可以自主控制了就能出院,这几天先在医院静养,到点了会有护士过来给你上药。”   等医生走后,岑真白问江嘉能,“阿姨,霍仰的腺体,没事吧?”   “没事。”   “那我们的学农……”   江嘉能说:“本来也只剩一天了,你俩就当提前结束了,你先别想那么多,这几天我知道有点难熬,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和游戏机,电视电脑也有,还想要点什么,你和我说……”   岑真白说:“我想要练习册和课本。”   江嘉能:“……”   见江嘉能呆住,岑真白斟酌着补上了一句:“谢谢阿姨。”   另一边,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气味大消除,alpha们终于可以回到alpha宿舍了。   空气中不知道喷了多少消毒液和气味清新剂,直呛嗓子。   许多alpha仍然有后遗症,头晕目眩,像被霍仰信息素给脑震荡了一样。   吐了好几轮的林子坝被宋迟彦搀扶着,艰难爬上楼梯,“卧槽霍仰这味,真的很有攻击性……咱们闻了十八年也闻不惯……”   宋迟彦眉眼淡淡,“不要说那么有歧义的话。”   alpha之间相处,信息素都会收得好好的,十几年来,也就闻到过几次。   林子坝恹恹地:“我感觉我现在跟孕吐一样。”   宋迟彦嗤笑一声。   宿舍跟他们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就是……霍仰床上那坨是什么东西。   两人走近才看到,那是用十几件衣服和床被高高垒起来的一个圆,哪怕现在有个身型小一点的人躺里边,他们也看不见。   两人都是alpha,自然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操,”林子坝挠了挠头,“怎么感觉那么少儿不宜呢……”   ——   转眼三天过去,岑真白出了院,腺体上的牙印看起来已经没有第一天恐怖了,起码从淤紫变成了淡淤紫。   总之他等江嘉能走后,去看了镜子,也是被吓了一跳。   脖子仍然不能大幅度扭动,像落枕一样,得保持一个角度。   例如,别人从身后喊他,他得像煎饼一样整个人转身。   来接他的是陈叔,对方见到他明显是开心的,左问一句右问一句,回景山一号的路也已经很熟悉。   咪咪想死了他,从三楼飞奔下来,但到了人面前,又只是高冷地在他脚边转一圈。   岑真白在三楼遇到了霍仰。   霍仰似乎刚从洗手间出来,想回房间,可是,手握着房间门把手,身体却是别扭地朝着衣帽间的方向,看着反倒像在这三个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慌不择路地抓住点什么。   岑真白态度一如既往,像什么都没发生,他礼貌地问:“要信息素吗?”   喁稀団-   这三天,虽然多余的信息素排空了,但也还有应激症,听江嘉能说,霍仰搬空了他的衣柜。   “不要,”霍仰说,说完了顿了下,又含糊补充,“晚点吧,现在不用。”   岑真白不放心,还是放了那么一点,只是他现在的腺体有点负荷劳作,放信息素都疼。   见没什么事了,他就抬脚往自己房间走,发 情期刚过,又坐了那么久车,他有点累,想回房间躺一会。   走了几步,霍仰破天荒地喊住他。   霍仰看上去很挣扎,嘴角抽动着,想说又不想说,半晌,他也不看人,毫不在意地问:“你,没事吧?”   没等岑真白答话,又听alpha道:“你别多想,没有关心你,就是见你这死样子,好奇问两句。”   岑真白点了点头,说:“没事。”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我咬了你一次,你咬了我一次,扯平了,行吗?”   言下之意就是让霍仰别因为这次临时标记,像之前一样恼羞成怒耽误他学习。   霍仰不懂岑真白的脑回路,后者是不是觉得在玩什么游戏。   临时标记,这是能你咬我几次,我咬你几次这样扯平的吗?   “……”霍仰深呼吸,咬牙切齿道,“扯你妈。”   察觉到alpha的暴躁,岑真白不说话了。   走廊一阵安静,可霍仰看着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岑真白也只好跟着等着。   “你……”霍仰欲言又止,“你发 情期过了吧?”   那三个字,几乎没有声音,就浅浅在舌尖上滚过。   “嗯。”岑真白坦然道。   霍仰皱眉,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观察着岑真白的表情,问:“你不记得了?”   岑真白一愣,“记得什么?”   霍仰“操”了一声,他盯着人看了几秒,之后抛下一句干巴巴的“没什么”就摔门进了房间。   岑真白有些莫名其妙。   房间内,霍仰闭了闭眼,耳朵尖就跟煮熟一样,那道静止的人影呆了几分钟后,愤恨地用后脑勺撞了下门。   岑真白不知道,临时标记结束后,霍仰的应激症状消退,身体也不疼了,自然而然地恢复了理智。   不然,岑真白以为他能安然无恙地离开alpha宿舍吗?   怀里有什么东西在乱动,霍仰傻傻地低头,嘴唇差点碰上omega的。   他一僵,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岑真白腺体上的标记,而是失去理智的omega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不停地用脸颊去蹭他的锁骨,像在催促他做点什么。   那张脸……   操。   霍仰忽的踢了下门,面色铁青,别想了!   都他妈想了三天了。 第38章 “……岑真白。”   霍家给岑真白定制了很多衣服,但他大概只穿了十分之一不到。   进房间之前,岑真白先去了趟左边的衣帽间,足足八个衣柜,打开一个空一个,一件不留。   原来江嘉能说的搬空,是写实说法。   只是这样一来,他洗完澡,该穿什么?   于是他掉头,来至霍仰房门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原本房门内的那一丝动静立刻消失了。   好半天才道:“谁?”   怎么这一声听着那么古怪,不过岑真白没多想,他说:“是我。”   房门里边又是一阵无声的安静。   岑真白说明来意:“我来拿回我的睡衣,我待会想先洗个澡。”   “……”   半晌,霍仰说:“等着。”   岑真白不知道要等什么,但他等了。   大概十分钟后,门开了一条缝,alpha伸了条拿着睡衣的手出来。   alpha手大,两件棉质睡衣落他手里,感觉就跟两条三 角小布料那么小。   岑真白接过后,手就收了回去,面对紧闭的房门,他后知后觉地来了点疑惑,霍仰现在是不方便见人吗?   还有手上这套睡衣……正往外散发着浓郁的alpha味道,像腌了三天。   隔壁传来咪咪挠门的声音,岑真白很快把这件事丢到后脑勺去,他打开门让猫狸出来,之后洗了个热水澡。   后颈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岑真白艰难地对着镜子贴上隔水贴。   擦干身体后,他没有什么顾忌地穿上了那套睡衣。   江嘉能买的,白色短袖白色长裤,就是上衣的领子是圆形的娃娃领,上边还绣着一只戴着红围巾的棕色卷毛小熊,就连扣子也是棕色小熊的样式。   岑真白没有洁癖,不然也没法在贫民窟的出租屋住那么久了。   晚上九点四十五,他收拾好书包,洗漱完,走近双人房恰好是十点。   出乎意料的,每次都姗姗来迟的霍仰,今天竟然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omega一进来,霍仰就在岑真白穿着的睡衣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他有些不可置信,岑真白就不先去洗洗?直接就穿了?   洗衣机快洗和烘干完毕也不过半小时,除了故意,他真想不到别的理由。   岑真白感受到盯着自己的焦灼目光,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淡色的唇一张一合,还带着点湿的发尾和纯白乖巧睡衣显得整个人特别柔软。   霍仰唰地扭过头,差点磕墙上。   ……不知、不知廉耻!   霍仰感觉自己这几个月说“不知廉耻”的次数能顶得上一辈子了。   而且那套睡衣不过就是在他床上放了三天……他绝对没有干别的,好吧干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就是简简单单、非常纯洁地闻了下!   怎么落omega身上就那么大味。   说霍仰自制力好其实不假,没有哪个alpha能够忍受刚标记完的omega离开自己三天。   更何况当时是霍仰自己打终端叫来江嘉能,眼睁睁地看着来人把omega装进隔离袋里,一步一步带走。   曾经有alpha描述过这种感觉,像是硬生生用手把胸口的肉撕开,从里边扯出跳动的心脏一般,刻骨铭心。   霍仰回到家之后特别暴躁,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鼻尖翁动着,就像一头焦躁的野兽,还时不时传来撞墙、挖被单的声音。   直到江嘉能像投喂生肉一样往里丢了件omega的衣服。   一切都安静了。   就像现在,霍仰仍然苦苦忍着,多少次,他都差点冲动地扑过去。   在标记消失前,岑真白都是他的omega,更何况,他的omega刚度过发 情期。   这个认知不停地刺 激着霍仰的大脑。   一般这种情况的AO,是一秒都无法从对方身上离开的,信息素纠缠着,嘴唇也不闲着,哪怕什么都不做,皮肉和皮肉之间也一定要紧 贴。   否则真的会很难受,从身体到心理的各方面难受。   吸引是双向的。   omega……omega也应该如此才对,可岑真白看着真的太平静太冷淡了。   看alpha上了床,岑真白说:“那我关灯了?”   心底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戳,霍仰艰难地闭上眼,切断紧粘omega的目光。   按钮在床头柜,岑真白稍稍直起身。   “等下,”霍仰突然开口,他声音很低,“你脖子上……隔水贴是不是没摘。”   岑真白一愣,抬手一碰,的确是,洗完澡就忘了,还好霍仰看见了,不然第二天指定发炎。   隔水贴的材质不像创口贴和阻隔贴,长时间接触皮肤不好。   霍仰看见岑真白的手指先在脖颈上摸索了两下,之后终于摸到了边缘,缓慢地揭开,因此腺体上的现状也一点一点地呈现在alpha面前。   霍仰没想过会那么严重,简直就像被虐待了一样……   他瞄了几眼,最终还是皱着眉瞥开眼,表情越发难忍了。   说了多少次了,能不能不要在alpha面前撕各种贴在腺体上的贴。   霍仰看起来很想咬死岑真白,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勾引人的本事真不小……”   本来就难受得想撞墙了。   岑真白一头雾水,但他没管,只道:“我得先去涂个药,晚点我回来再关灯?”   霍仰闭着眼,不说话,宛如死了,他听到岑真白下了床,穿上拖鞋,之后出了房门。   十分钟后,omega进来了,跪上了床,整理了下被子。   啪嗒,灯关了。   岑真白什么都看不见,基本上一关灯就会闭上眼睛,平躺着睡会碰到腺体上的伤,侧身睡面对霍仰不习惯,因此他选择背对着霍仰。   这一抉择在omega这边看没有任何问题,可压力就留给了霍仰。   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晰,霍仰看到omega的腺体上什么都没贴———因为涂了药,就这么毫不设防地展示在他面前。   他的指尖抽动了一下,之后攥住了被子,狠狠收紧,又松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仿佛手中的杯子是omega的脖颈。   岑真白本来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房门打开,紧接着霍仰走了大概十步的样子,到达洗手间。   双床房里有一个洗手间,平常起夜alpha都直接去的,岑真白倒是没去过,一时半会alpha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他慢慢地睡着了。   “岑真白。”   隔了好几层膜,岑真白好像听到有人叫他,他渐渐转醒,迷蒙中,下意识地朝声源的方向转了下身,半睁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嗯?”   霍仰一直没睡着,见到这下,更是精神了。   房间暖,再加上omega睡觉喜欢把被子拉高到遮住下巴,整个人都埋进去,因此此刻,岑真白的脸是红的,唇是红的,看向他的眼 尾也是红的。   就像……   那天那时的脸。   alpha好像又夺门而出了,岑真白睡眼惺忪地想,转眼又睡了。   洗手间的灯有三层亮度,霍仰直接开到最亮,企图赶走刚刚让人感到面热的空气,他贴着稍凉的墙,咬着牙忍着。   半晌,终究抵不过,叼起睡衣的下摆。   短短两个小时,去了三趟洗手间。   该死,岑真白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半个小时后,霍仰黑着脸,愤恨地搓洗着手,看到自己有些扭曲的手指时,才想起来,他是因为觉得疼才喊醒的岑真白。   岑真白……   火好像又着了,霍仰已经有点心如止水了,他低头,果然。   他闭了闭眼,第一次对自己又些无语,都没想到那张脸,怎么现在只是联想到这个名字就……   霍仰干脆洗了个冷水澡,他带着浑身凉气回到了房间,目不斜视地走过外边的床。   他背对着,关闭五感,心想着痛就痛吧,痛总好过烈火焚身,刚好可以制一制总想往omega身上凑的毛病。   但事实证明,没用,痛反倒加剧了他想贴着岑真白的念头。   之前只是心理上的焦急,现在身体也在催促了,双重煎熬。   黑夜,alpha这种动物,总是冲动、易怒、不受控的。   霍仰默默地转了个身,面对着那边,他盯着那道瘦小的身影,从头缓慢描绘到脚,他出声:“……岑真白。”   omega没有动,睡得很沉,他累坏了,发 情期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吸引的确是双向的,岑真白也在忍,甚至那三天,他比霍仰更难熬,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选择用各种充实的活动填满一天的漫长,每时每刻都大脑快速运转,往往晚上睡不着了,他干脆起来背单词。   可以这么说,他熬了三天的夜。   其实霍仰大声喊或者走过去直接推,怎么样人都是要醒的。   可诡异的,霍仰还是轻声的:“……岑真白。”   不知到底是想要人醒还是不醒。   霍仰自己也不知道,他就只是这么做了。   黑暗中,alpha的眼睛很亮,他坐起来,背靠着墙,就这么无声息地盯着猎物,像在确定,岑真白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装。   盯了不知多久,潜伏了许久的alpha终于动了,他下了床,没有穿鞋,安静地走到omega的床边蹲下。   他终于闻到了,omega自身带有的那股香味。   如果此时岑真白醒过来,肯定会被吓一跳,哪怕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那种被狠狠盯上的心脏紧缩感。   霍仰往前伸出手,指尖碰到了omega的睡衣,停顿了下,继续往前,直至整个手心都贴上去。   alpha感受到了什么叫精神上的极致满足,他眩晕了好几秒。   他不再焦躁与害怕,所有暴力倾向瞬间消失,炸开的逆鳞一秒归顺,服帖地覆在身上。   本就该这样,发 情期过后的AO,本就应该互相触碰,不分开。   霍仰觉得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但这无关于他,他主观上绝不想这样,他就是被激素影响了,等岑真白身上的标记消失就好了。   对,等标记消失后,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单膝跪上omega的床,非常轻,甚至做完一个动作,要停顿一下观察岑真白的神态,确定没有被他吵醒后,才做下一步。   他掀开被子,看到omega蜷着身子,左腿的裤脚被蹭到大腿上,堆在膝弯,整条小腿都露了出来。   白,白得发光。   alpha的信息素有一刻失 控,但很快就被霍仰发现、压住。   心跳得很快,他伏低身体,整个人嵌进omega身边。 第39章 “跟紧我。”   学农生活结束后过了三天,恰好是一个周末。   早上七点,闹钟响起。   难得的,平常准时从被窝伸出来按停的手没有出现。   足足响了三分钟后,岑真白才悠悠被闹醒,他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慢慢才反应过来这在哪。   他动了下,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摸索着床头柜的手机。   关掉之后,岑真白缩回去,又埋回被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alpha味道,感觉离他很近很近,近在迟尺。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整个人非常懒,周身环绕着他的气息让他觉得很舒服,舒服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这个味道从潜意识告诉他:你很安全。   岑真白从来没感受过的。   以至于当他躺了又几分钟后,才察觉出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恰巧这时alpha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哑着嗓子说话:“不是没课吗?调什么闹钟……”   话音刚落,房间里一阵诡异的安静。   霍仰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显然刚刚才理智回归,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荒唐事。   特别离谱的是,他感觉自己手里有东西,没过脑子,下意识捏了捏。   岑真白肚子一痒,被捏得“嗯”了一声。   霍仰手再次僵住,保持着捏的手势。   岑真白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矫健过,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床上下来的,只一晃眼,他就已经站在地毯上,看着莫名出现在他床上的alpha。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起码一分钟,脑子里的处理器才开始运作。   霍仰还是第一次在岑真白的脸上见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似乎真的很惊讶,薄薄一层的眼皮撑开,眼睛都瞪圆了。   俗话说得好,当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得比你还大,那么你反倒会淡定。   霍仰很快就做好了表情管理,理直气壮道:“那么激动做什么?”   岑真白也勉强冷静下来,他说:“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霍仰坐起来,道:“我应激症发作了,喊你,你怎么都不醒。”   明明岑真白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霍仰莫名就看懂了,岑真白是在说:不可能。   霍仰有一丝心虚,“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岑真白不说话了。   面对这像是质疑的沉默,霍仰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一点,“你多想什么,不过治疗罢了,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他看到岑真白轻微皱了一下眉,嘴巴闭着,还是不说话。   ……果然被他说中了。   不一会儿,岑真白道:“你说的对。”   嗯?   啊?   这下轮到霍仰闭上了嘴,他有一瞬的慌张,这就承认了?   岑真白换追求方式了?   那他该怎么拒绝?委婉的还是直接一点……?   下一秒,岑真白继续说道:“是很好的治疗手段,是我反应过度了。”   霍仰:“……”   岑真白还要道歉:“抱歉。”   霍仰:“。”   似乎是见他表情太古怪,岑真白斟酌着:“怎……”   “闭嘴。”霍仰咬牙切齿道。   妈的,又被这omega摆了一道,敢做不敢当,竟然玩文字游戏。   是要用这种大喘气的方式提起他的兴趣?   真是好手段。   岑真白整个人都坦然多了,他反正已经醒了,便出房门洗漱去了,任霍仰在他的床上睡。   哪怕是周末,他的起床时间也只是比平常晚半个小时,之后便开始背书做题,同在高中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连陈叔都起晚了,但omega的身影八风不动地准时出现在一楼装水———装一大瓶,一个上午就不出房门了。   岑真白装水的时候,看到霍仰也起了,后者随随便便套了个T恤就出了门,估计是去晨跑。   中午吃午饭,岑真白固定了右角的位置,霍仰早就不再那么抗拒地非要坐最远的对角线,有时候坐在岑真白的对面,有时候坐在旁边,主要还是看alpha那天是从厨房的右边出来还是左边出来。   这天,霍仰就坐在他对面。   应该不是他感官出错,岑真白总觉得,霍仰非要把脚伸过来,贴着他的小腿。   他挪,霍仰跟,他撤,霍仰伸。   来来回回好几次,岑真白不动了,估计是霍仰捉弄人玩的新把戏,反正———   反正他也没觉得被冒犯,还……   还挺舒服的。   从心底上冒出来的舒适感,进而反馈到身体,就像小猫被挠下巴一样。   猫也不知道为什么舒服,但就是舒服。   霍仰支着个下巴,一双长腿没个正形地伸出来,完全侵入omega的领地,碰上的那一刻他才觉得手心的痒没了。   他抽空看了眼对面,岑真白垂着眼,安静地吃着饭,omega吃饭又小口又慢,感觉嘴巴只能塞一点东西,那怎么吃其他大的东………   操。   霍仰眉心一跳,闭上眼不动了,像机器人故障一般。   岑真白疑惑地看过去,起码故障了几分钟。alpha才睁开眼,愤恨地放下筷子,侧身快步上楼,就是那个姿势,有点不太大方。   陈叔:“少爷?不吃了吗?这一碗都没吃……”   霍仰:“饱了!”   岑真白没受影响,继续嚼自己的,只是,alpha仅仅离开半分钟,他就不舒服起来了。   也不是痛,就是有点坐不住,心思也静不下来,只想跟着alpha回去。   怎么回事……岑真白皱了皱眉,他出问题了?   一般吃完饭,霍仰会有各种自己的节目,例如约上朋友去骑马、打枪、露营什么的。   今天却破天荒留在了家。   岑真白刚上三楼,就碰上了恰巧出房门的alpha。   然后霍仰莫名其妙就跟在他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岑真白愣了几秒,又想开了,这整栋房子都是霍家的,霍昂想去哪就去哪,包括他的房间。   alpha什么都没说,理直气壮地在里边东嗅嗅,西嗅嗅,仿佛在找omega味最浓郁的地方。   那必定是床了。   于是霍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见omega看过来,还振振有词:“怎么,治疗而已,还是说你不想我那么快好?”   岑真白收回视线,“当然不是。”   又口是心非,霍仰埋进被子里,看omega没看这边,偷偷吸了一口。   他没想到,让他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那么快就到了。   临近下午五点,霍仰被吵醒,当着omega的面接了个电话,闭着眼睛听完了。   岑真白继续写,就听到后边alpha翻身起床的声音,霍仰说:“和我去个聚会。”   有钱人的聚会,在岑真白眼里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奢华的场景,包下一整个酒店,地下铺着华丽的地毯,大小姐们穿着漂亮精致的礼裙,大少爷们穿着高贵合身的西装。   别说敏感的omega了,一般穿着休闲服的alpha都不愿意进这种场面,因为注定会承受各色目光,是里边的异类,格格不入。   但岑真白压根没想到这点,他甚至没打算换衣服,就穿着身上这件藏青色运动外套和黑色帆布鞋。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就是霍仰的一个血包,没有人会关注他。   霍仰出门时也没穿西装,或许去到某一家成衣定制店才换吧。   可出乎意料的,当岑真白下了车,看到一栋小别墅,才发现不是那种他想象的那种。   “霍狗!小白!”林子坝也在,宋迟彦紧跟其后。   这边两个也是,霍仰走在前,岑真白跟在后边。   林子坝稍微走慢了点,作为朋友,他问岑真白,“身体还好吧?”   岑真白反应了两秒才知道对方问的是那天他从学农基地被带走后,他摇了摇头:“没……”   话没说完,岑真白被猛地揽过肩膀带到前边,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又被拎着衣服的后领站稳,他转头一看,是面色不虞的霍仰。   林子坝还要质问:“霍狗,做什……唔?”   宋迟彦捂住他的嘴,点评了一句:“笨。”   林子坝:“???”   他追上宋迟彦:“什么啊,你说啊,打什么哑谜,啊啊啊啊你快告诉我!”   宋迟彦:“看到岑真白后颈上的放大版阻隔贴没有。”   林子坝瞄了一眼,“现在看到了。”   “那为什么要贴放大版的。”   “因为遮住标记啊,不是,我好歹也是alpha……”林子坝终于反应过来了。   岑真白现在是霍仰的omega,本来他一个alpha靠近这个时期的岑真白就已经在大大地挑战霍仰的底线,他要不是霍仰朋友,估计现在就会被霍仰揍死。   再加上他问的是标记后……怎么样也该是霍仰问。   这就相当于你听你哥和嫂子的墙角,嫂子叫 得有点大 声,完事后,你去问嫂子:“嫂子你没事吧?疼不疼?”   天地良心,林子坝一张帅脸惨白惨白的,跟墙灰差不多的颜色,不是,他就是看大家都不说话,他随口一问想活跃一下氛围,绝对没那个意思!   没有别的alpha信息素粘上自己的omega,但霍仰仍然不容置疑地释放信息素,强势地给岑真白再次裹上一层保护膜。   这个时候的alpha就像守护珍宝的恶龙,经刚刚林子坝一打岔,霍仰的心情急转直下,糟糕透了,他浑身上下都紧绷着,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拒绝任何一个活人靠近自己的omega三米以内。   “就是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霍仰说,“跟紧我,别到处乱跑。”   似乎是觉得说得太有歧义,他冷冷补充:“不然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   再过一章就到下一阶段———明目张胆欺负小白,嘻。 第40章 “未婚妻。”   这栋别墅估计是那位生日的朋友租下来专门开party的,一路上见到的人全是同龄人。   一个霍仰就已经是万众瞩目的了,更何况是这熟悉不变的金字塔三人组合。   因此岑真白一进别墅的大门,就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怎么那个omega也来了?”   “嚷嚷着也要来的吧。”   “至于跟霍仰那么紧吗,都快贴上去了诶。”   大家只是知道霍仰腺体有问题,但是具体什么病怎么治疗并不清楚。   让岑真白没想到的是,于小鱼竟然也在,后者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空位,“小白!来这边!”   霍仰瞥了一眼那边,全是omega,“不准去。”   岑真白道:“那我过去和他说一声,行吗?”   霍仰专横道:“不行。”别的omega的味道粘上了也不行。   只能说还好细微的灰尘是看不见的,不然alpha看到了也得暴怒一场。   岑真白只好遥远地朝于小鱼摇了摇头。   “话说,”林子坝也远远地、隔着霍仰同岑真白道,“小鱼是星际大校长的儿子,你知道吗?”   岑真白讶然:“不知……唔。”   霍仰反手捂住岑真白的嘴,用力得都要在岑真白的脸上留下印痕,“不准看他!不准和他说话。”   林子坝服了,瞬间倒退十几步,手动拉上自己的嘴巴,比了两个“ok”,就差没说:“我走,我走!”   四个人走到最角落,沙发呈长方形,岑真白被安置在了拐角的位置,右边空了两个身位,左边坐着霍仰,宋迟彦和林子坝坐在霍仰旁边。   可再怎么坐到角落,也不过是稍微少人一点的地方,毕竟这个别墅不算大,大家十几二十个人都在客厅。   其实这种情况最好是不带omega出门,虽然短暂分离,但alpha起码知道omega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烦就烦在刚好霍仰又得了病,根本离不了岑真白。   大家一看霍仰这架势,又看到岑真白后颈上的放大版阻隔贴,哪里还有不懂的?   再加上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星际大的,学校app上的社交板块,那个学农标记贴现在还挂在最顶上呢。   聪明一点的都没敢去触这种情况下的alpha的霉头,特别是这个alpha是霍仰。   岑真白能一直感觉到霍仰在焦躁,特别是当他坐下后,上下左右坐在沙发上的人全都好奇地望过来时,这个焦躁值达到了顶峰。   总有人往岑真白的腺体身上瞄,还好他从车里带下来了一件外套,霍仰展开,直接披在omega身上,将那个放大版阻隔贴遮住。   外套上的alpha信息素将omega包裹起来,岑真白的神经莫名放松下来,他本无意听他人的聊天内容,奈何这些人根本没有压低声音。   今天生日的主人公家里是从政的,但刚好管的是军事院校方面,怪不得霍仰他们都捧场来一下。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寿星公姗姗来迟,岑真白认出来了,竟然是星际立高的一个同班同学,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诶!闵观,怎么那么久啊,在楼上梳妆打扮啊?”   哦,叫闵观。   “催什么催,这不是在给你准备嚷了很久的礼物吗。”闵观笑着说,他视线转了一圈,扫到他和霍仰这边时停顿了下。   每个人都收到了一盒手工巧克力,霍仰拿到手直接放在了一边,顺便把岑真白的也没收了。   闵观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开口调侃道:“那边怎么来了个生面孔啊?霍少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霍仰和闵观有点不对付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闵观也知道霍仰很讨厌这个omega,虽然他现在不在星际大,但从高中时就能看出来,身不由己罢了。   他这么问,就是为了让霍仰难堪,霍仰该怎么答?   朋友?大家心知肚明,不是。   未婚妻?霍仰恶心死了,哪里说得出口。   其实这么问,最难堪的该是岑真白才对,但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林子坝原本想开口,说:“岑真白啊,我们高中同学,你忘啦?”   不料被霍仰抢了先,他大剌剌地把手臂一伸,搭在岑真白身后靠着的沙发上,“未婚妻,怎么?你没有啊?”   本来看好戏的众人听到打死也想不到的答案,纷纷一愣。   闵观:“……”   闵观微笑:“那的确没有。”   霍仰:“没事,我回头和叔叔阿姨提一嘴,说你想脱离原生家庭,自己组建一个。”   闵观:“……”   霍仰侧眼看到自己身旁的岑真白低了下头,嘴角好像偷偷地勾了下。   啧。   他凑过去,有恃无恐道:“少那么开心,就是气一下他,你不会当真了吧。”   岑真白迷茫,他没有开心啊?   闵观不和霍仰斗嘴,看了一圈只有岑真白旁边位置稍微宽裕,便往那走去。   于小鱼连忙蹦起来,“闵观来我这,寿星肯定得坐c位!”   然后“嗖”地一下滑跪到岑真白旁边坐下了。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身手敏捷度堪比alpha。   闵观脚步一顿,看着咧着个大牙朝他笑的于小鱼,满脸无语,调了个头坐于小鱼座位去了。   霍仰搭在沙发上那只手往前一挪就揽住了岑真白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非常顺手。   岑真白只好撑起身往他那边再坐一点,两人大腿都贴上了。   于小鱼对岑真白:“嗨。”   岑真白:“小鱼,晚上好。”   于小鱼找到林子坝的终端,发信息:霍仰今天吃错药了?   林子坝立刻低头,回复到:我他妈也觉得是。   于小鱼欲言又止地关掉终端,霍仰估计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气一下闵观,所以他不知道,这番话,起码给了岑真白一个上的了台面的身份,至少,关于岑真白的流言不会再那么多了。   不是霍仰身边的“舔狗”“那个omega”“随便哪个”了。   于小鱼掏出手机,开始奋笔疾书。   【报!今天闵观生日聚会,霍仰当着所有人承认岑真白是他的未婚妻!!!】   三个感叹号。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闵观请的三个大厨到了,推着一个推车,里边全都是各色各样的菜。   岑真白跟着大队,有些好奇地在众人身后去看。   霍仰也只能跟上,像个保镖一样站在omega身后。   岑真白看到大厨们一箱一箱地往外搬泡沫箱,打开来,竟然是鲜活的海鲜,有两只龙虾,比他的小臂还长!那些蠕动的海螺,比他的头还大!那些海蟹,跟外星生物一样,比篮球还大!   霍仰低头瞥了一眼岑真白,后者此刻稍微睁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地绷紧,唇珠比平常突出来了一点,看起来很专注的模样。   这就惊讶羡慕了?霍仰轻轻皱了皱眉。   之后大厨们开始忙活,大家伙们又散回沙发上了。   “咱们来玩点游戏?”   “行啊,玩点啥,真心话大冒险?酒得续上吧!”   “怎么那么俗啊你!”   嘴上说着俗,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开始倒酒和摆空酒瓶。   大家都玩,霍仰再不情愿也只得稍微坐过来。   大家都各怀鬼胎,希望转到自己好奇八卦的对象。   前五轮都转到了其他人,终于,第六轮的时候转到了岑真白。   大家瞬间就来了兴趣。   “喂,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有人问。   岑真白刚想开口———   “喂?”霍仰笑了一下,“别人是没名字吗?还是说你没教养没礼貌。”   那人吓得噤声,好几秒才结巴道:“岑、岑真白,你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岑真白说:“真心话吧。”   他喜欢霍仰这件事大家似乎都很笃定了,因此这个傻问题没一个人问,大家讨论了半天,也还是问了个傻问题,“你是因为钱权才来霍家的吗?”   岑真白说:“不是。”   当然不是,霍仰心想,他是因为喜欢我。   听到心目中以外的答案,大家有些无趣,很快就开始下一局。   七轮过后,又指到了岑真白。   大家七嘴八舌,没个定论,直到一个声音脱颖而出:“临时标记,霍仰咬得你爽吗?”   话音刚落,大家爆炸了,这种带点黄的话题,显然让这帮刚成年的小年轻热血沸腾。   岑真白感觉到大家的视线犹如聚光灯一般地照射在他身上,连身旁的霍仰也离谱地看过来,他沉默许久,道:“大冒险吧。”   瞬间“吁”声响彻客厅。   霍仰的标记在,大家也不敢玩那么过的,就道:“那就坐一个人的大腿玩一轮游戏吧。”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他坐霍仰的大腿———   岑真白走到于小鱼面前,问:“可以吗?”   于小鱼人都傻了,愣愣的:“啊,当然可以。”   他说完,下意识瞄了霍仰一眼。   操!   这一看吓得于小鱼都要得信息素失衡症了,霍仰也不是那种瞪大了眼睛瞪人,而是就掀一点眼皮,瞳孔幽深,毫无感情地盯着,宛如恐怖片!   全场人大气都不敢出,alpha虽然没放信息素,但那威压可不容小觑。   唯有当事人毫无自觉。   就在岑真白要碰上于小鱼大腿的那一刻,霍仰出声了,沉沉地喊他的名字:“岑真白。”   岑真白一顿,动作终于停下来了。   霍仰看向提出坐大腿的那个人。   那人一惊,连忙开口:“算了算了!omega和omega有什么看点,这局跳了!”   岑真白求之不得,朝那个人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身旁的alpha心情好像不太好。   ……又怎么了?   好在接下来没再转到他。   游戏结束后,大家又三三两两地散开聊天,只有他们五个还坐在沙发上。   岑真白有些发呆,想做题想背书想……余光一个人影靠近。   是闵观。   闵观在他们对面坐下,道:“霍少,给你透露一下,明年开始,整个第二星的军校招录规定要改了。”   霍仰皱眉:“什么?”   “军校的专业考分三个阶段,体检、笔试、体考,那改革在哪呢?就在这个体检上,之前对腺体的体检要求并不完善,只要能控制信息素就行,但现在不是了,腺体只要有一丝问题,就不得申请军事院校,什么意思呢?就是……”   闵观笑起来:“你会在第一阶段的体检,直接被pass,连参加笔试和体考的资格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霍仰:喂,omega。(可以)   别人:喂,omega。(不行)   主打一个双标。 第41章 “你咬我一口。”   霍仰都没等到回家,一上车就打电话给了江嘉能和霍启。   “爸,妈,你们有收到军校招录规则要改的消息吗?”   终端显现的画面里,霍启军装还未脱,他道:“今天刚收到,回去再讲。”   岑真白坐在后座的最右边,能感觉到alpha的焦躁不安值达到了最顶峰。   岑真白尝试性地放出一点安抚的信息素,这个方法百试不爽,可这次却不管用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江嘉能和霍启还没到,霍仰在客厅等了十几分钟,手机都玩不下去了,就干等。   岑真白也只好把作业拿下来陪着。   终于门被打开,正是霍启和江嘉能。   “这个消息,百分之九十是真的。”霍启一句话,直接让霍仰的心凉了半截。   江嘉能说:“现在先去做个检查吧。”   长辈到底是长辈,哪怕霍启和江嘉能也因为这个消息愁得饭都少吃了,但在儿子面前依旧是镇定的。   本来就慌乱了,要是父母也表现出来,霍仰只会更加觉得天都塌了。   检查结果没变,仍然是信息素失渴症,但测出来的激素值有了些好转,没再那么极端了。   可医生还是那些话,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健康。   三人看着报告单,面色凝重,沉默了很久。   岑真白从来没在霍仰的脸上看到这么糟糕的神情,其实他能理解,这不外乎告诉他你没有报考协同医校的资格。   更何况家里全部从军,霍仰也从幼儿园开始就接触军事知识,再加上,霍启上将的儿子竟然连上军校的资格都没有。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而且霍仰腺体有问题这件事,圈子里的人几乎人尽皆知,不可能破格录取,不然问题更多。   “霍启上将滥用职权”等新闻标题都给媒体想好了。   医生安慰他们:“只要长时间没发病,就是在好转,就有希望。”   霍仰面无表情的:“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加速变好?”   “也还是那些,拥抱、亲吻、标记。”   霍仰又不说话了。   四人回到了家,最终还是江嘉能总结:“霍仰你想考军校吗?”   霍仰的声音低而沉,“当然。”   “那你只能拜托真白多帮忙,”江嘉能说,“还有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是有很大几率的。”   霍仰心情很差,闭着眼睛,似乎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另一边,霍启正在托关系,去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江嘉能又道:“如果尽了力,实在好不了,那也没有关系,嗯?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也可以上别的学校呀,你不是喜欢骑马吗?还有航天,都是可以的。”   霍仰握紧了拳头,“我不,我不想。”   “我知道,”江嘉能说,“我没有打击你,你是我儿子,我当然希望你能去自己想去的学校,我只是想让你提前试想一下这个可能性,怕你期望太高,落下来的时候接受不了。”   霍仰不说话。   霍启从阳台走进来,与江嘉能对视了一眼,小小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个消息是真的。   江嘉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转头,霍仰一言不发地上楼去了,看着是想自己静一静,留下岑真白和两夫妻面面相觑。   江嘉能说:“真白你也早点休息吧,让霍仰自己想想。”   岑真白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alpha看着实在不好惹,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去打扰,都到房间门口了,咔哒,门把手都扭开了。   霍仰这个狗鼻子应该是嗅到了他经过,打开房门,皱眉看着岑真白:“去哪里?”   岑真白道:“回房间。”   霍仰说:“过来我这。”   岑真白只好拿上作业过去了,非要说,这还是岑真白第一次认真参观alpha的房间。   左边一个比他还高的透明柜子里全是奖牌和奖杯,他大致扫过去,什么“第十八届黄旅军校空气枪第一名”“二星马联青年组最佳运动员”“第二十九届军令营最强战士”,军令营这个奖牌,甚至有十三块,从十六届开始,一年不落。   霍仰正在阳台外边吹风。   岑真白还以为是有事和他商量,这架势看来,alpha只是想痛的时候随时随地有omega信息素补充。   他没敢坐床,就坐在霍仰的黑檀木书桌前,开始写自己的。   书桌上的智能时钟屏幕一分一秒地过去,小时已经跳了两个数字,从六到了八。   岑真白也是后知后觉察觉到身后有人,他通过黑屏的反光,看到霍仰带着一身凉气,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霍仰见他转头,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头顶,不让他动。   岑真白被迫定住。   霍仰说:“别动,我看看你的伤口。”   岑真白感受到alpha用了点力,把他的头按下去,让后颈上的放大版阻隔贴露出来,紧接着,有些手指在他的后脖子上摸 $ 索着。   霍仰手上有茧,很痒,他“唔”了一声,缩了下脖子。   阻隔贴被掀起一角,无论怎么样阻隔贴都是有粘度的,加之岑真白的腺体上有伤口,所以霍仰撕得很慢。   岑真白也有几天没看自己的伤口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之后脖子上没了触碰,alpha不说话,也不让他抬头,好似就这么看。   岑真白忍不住,微微抬眼,努力往桌子上的智能时钟黑屏看去。   alpha的确就只是看着,吻 $ 痕和牙印已经消下去很多了,只是那两个神似吸血鬼留下来的洞在雪白的后颈上依旧明显,他说:“放点信息素。”   岑真白有些疑惑,难道霍仰是想看腺体是怎么释放信息素的?可信息素是没有实体没有颜色的。   应该是还有些疼,霍仰看到omega后颈上的皮肤有些发 $ 抖,很快,他就闻到了雨后青草味。   他细细闻着,其实每一个信息素都是有序列号有学名的,具体的就直接是什么“橙子”“柠檬”“玫瑰”这些。   有些比较抽象的,像他的浓烟味,在登记上写着是“燃烧”,具体是温暖的烟熏气和苦甜交织的树脂味,伴随着强烈的木香。   而且每一种木头燃烧起来都不大相同,他这则是松针与松枝燃烧的味道。   霍仰问:“你信息素的学名是什么?”   低着头,omega的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雨后草。”   alpha终于收起手,“行了,你回房间吧。”   岑真白站起来走了,他也是在洗澡、水流滴在他头顶的时候突然醍醐灌顶的,霍仰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应该是在看他的腺体好到什么程度了,能不能现在就咬多一口。   十点,岑真白来到双人房,之后霍仰进门,后者看起来似乎已经接受了,信息素闻起来虽然还带了点烦躁,但已经好了很多。   一切照旧,岑真白关灯,他闭上眼。   只是没过几分钟,隔壁床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秒后,他身上的被子被掀起来。   岑真白吓了一跳,他用手肘稍稍撑起身体,茫然地睁大眼,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霍仰……?”   腰 侧忽然被触碰,他生理性地dou了一下,手肘情不自禁地往后抵住,“霍仰!”   没有用。   omega被箍着腰,不容置疑地被抬起,往旁边挪了好几下,至此,霍仰完完全全躺进了岑真白的被子里。   “叫什么,”霍仰语气听不出情绪,“治疗而已。”   曾经他随口一提的,现在真成了更加顺理成章的理由,霍仰说得底气都足了些。   他的确很迫切,但这个迫切里,又带着更多的心急和瘙 | 痒。   闻言,岑真白不挣扎了,他安静下来。   只是……   他动作上是安静了,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更别说睡觉了。   上一次他是睡着后alpha才过来的,这次却是在清醒的情况下。   另一个人气息与呼吸声强势地打乱他的。   岑真白实在是不习惯,他加大了信息素的量,和身后人商量道:“你能稍微离我远一些吗?”   至少不要偶尔碰到吧?把人烫得一个激灵。   “不行,”霍仰说,“你睡着之后就没味了。”   岑真白闭上眼,不说话了。   算了,把霍仰当成超大只老鼠吧……   霍仰觉得自己今晚应该是睡不着了,除非他的腺体立刻变好。   岑真白离开后,他去查了“雨后草”这种信息素,发现竟然还有雨前草和雨中草,唯一不同的,雨后草更像是被碾碎的青草汁水味,还带了点泥土的阴冷味和薄雾的湿气感。   面前,omega穿的是有领子的睡衣,动一下,领子就往上窜一点,到了最后,完全遮住腺体。   他伸手抓住了领子,往下拉,但领口又宽大,拉得有点过,连后背都看见一点了。   领子卡颈,omega顶着困意,睁开眼,想扯回来点,却扯不动。   忽的,他感觉到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下他的腺体,冰冰凉凉的。   他下意识伸手挡住,却撞到了alpha往前凑、正细细嗅着味道的鼻尖。   岑真白听见霍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岑真白,给你个机会,咬我一口。” 第42章 “别赖上我!”   岑真白求之不得,他恨不得天天咬霍仰一口,只是上一次临时标记后霍仰的反应实在太大,像被轻薄了的黄花闺女,让他不敢再轻易下口。   被子里已经被他睡得很暖了, omega转过身,膝盖不小心磕了下alpha的大腿,他连忙往回缩了点。   一片漆黑,看不见alpha在哪,看不见alpha的姿势,看不见alpha的表情,他试探地伸出手。   omega的指尖看起来很柔软,霍仰潜伏着,仔细盯着,他明明看到岑真白的手方向错了,他明明可以出声提醒,但就是一言不发。   omega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了一点,脸很漂亮,还带着点迷茫与空洞,显得易碎无害得很。   alpha里流传着一句话:美人一脆弱,千金都留不住。   岑真白的手碰到了什么,他顿了顿,直至整个手心贴上去,却还是分不清这是霍仰的哪里。   忽然,手腕被抓住了。   黑暗像是无边的黑洞,岑真白眼前一片虚空,他一惊,想收回手,却抽不走。   霍仰用了点力气把omega的手按在自己的侧脸上,低声道:“偷偷摸我?”   岑真白很不适应和别人肌肤相触,他感觉很奇怪,非常奇怪,噎了几秒,他说:“……我没有。”   “我都看着,”霍仰说,“还撒谎。”   岑真白闭上眼,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那你转过去。”   霍仰还是没放手,他看到omega的睫毛乖顺地贴在下眼睑上,脸上一痒,是omega的手指也蜷缩起来了。   alpha问:“你想怎么咬?”   啊?这句话给岑真白问懵了,还能怎么咬?   霍仰突然说:“你别太开心了,不过治疗罢了,我一点都不想,这是情势所迫。”   岑真白说:“我没有开心。”   霍仰嗤笑一声,似乎并不相信。   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岑真白决定速战速决,他稍微用了点力,把手从alpha脸上拽出来。   这下霍仰没再抓着他不放。   岑真白大概靠着感觉,凑到了霍仰的后颈,他去闻哪块皮肤信息素最浓。   霍仰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这omega这么大胆,这社交距离一下子太过了点,他身体往后仰,双下巴都要出来了,“干什么呢?!”   岑真白懒得理对方,他现在知道alpha是侧躺着,他俯下身。   雨后草的味道扑面而来,omega的纯棉睡衣坠在他的脸上,几乎整个人都要躺他怀里了,霍仰猛地睁大了眼,“喂,你……嘶。”   声音戛然而止。   omega咬住了他的腺体。   alpha瞬间就像一只被叼住了后颈的小崽子,不动了。   岑真白侧过头,下颌骨用力———   alpha皱眉,闭上了眼。   被临时标记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非常。   omega或许还有一点舒服,alpha就是纯粹的痛了。   alpha是天生的捕猎者,他们腺体所在的外层皮肤已经自然进化,变得比omega要坚硬,因此并不适合被标记。   omega标记alpha这件事也是近几年才在大众化面前出现,因为omega的抗议和社会思想的进步。   但愿意被omega标记的alpha仍然是少数,虽然专家表示,alpha的确是能被标记的。   omega的犬齿没有alpha那么尖利,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刺穿。   岑真白握紧了霍仰的手臂,好借力。   霍仰感受到,omega明显标记不熟练,牙齿左右摇晃了好几下才往下咬,怪不得上次标记完,他在军令营里边痛了整整半个月!   他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故意的吧?!”   岑真白没嘴说话,鲜血涌出来。   alpha也从一开始的挣扎变为安静。   妈的,真的太痛了。   omega的信息素缓缓注进他残缺的腺体里,霍仰感觉到omega的青草味似乎也从自己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这是两者的信息素混合了。   他很想问“到底好了没,到底要咬到什么时候”,但alpha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一声不吭。   到了最后,他脑子都有点发胀了,不太清醒。   腥甜的血流进岑真白的喉咙里,百分百的匹配度,他承认,他也失神了片刻。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耷拉了脑袋在霍仰的脖子上睡了好一会,怎么感觉标记完成后,一个小时都过去了。   岑真白终于松嘴,他说:“血好像流到枕头上了。”   霍仰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好一会才甩了甩头,他手长,越过omega一伸,就“啪”地打开了灯。   岑真白终于能看清了,他第一目光就被霍仰红透的耳朵吸引。   霍仰后知后觉觉得耳朵有些灼热,又瞧见了岑真白的视线,他下意识抬起想遮住耳朵的手硬生生停下,恼羞成怒道:“你……”   岑真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别以为这样我们两个之间就会有点什么!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别赖上我!”   岑真白已经习惯了,他说:“我看看伤口。”   霍仰就差没整个人退到床边了,“你要不要脸?”   alpha要看omega标记的伤口,那是正常,那毕竟是占据主导地位的alpha,想欣赏一下自己的战利品那是情有可原。   可omega……这个omega怎么回事?就一点害羞的情绪都没有吗?!   岑真白不知道怎么又和“不要脸”挂上钩了,他只好道:“那你去洗手间检查一下?”   霍仰突然站起来,眼前有些眩晕,他慌不择路地走进这间房的洗手间。   岑真白躺在床上,里边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忽然,隔着一道洗手间门,他好像听见了霍仰终端响起的铃声。   不一会儿,霍仰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岑真白难以避免地听到了军校等字眼,看来还是那件事。   总之等alpha出来,明显能感觉到情绪比进去之间要低一些,霍仰回到自己的床上,顺手关了灯。   或许是刚标记完,或许是激素在作祟,或许是标记带来的影响在叠加,岑真白看见霍仰那样子,犹豫了一会,竟第一次多管闲事了,他开了口:“你进部队,是只能通过专业考、通过军校进吗?”   似乎是没想到omega会问他这些事情,霍仰一愣,才道:“不是,毕业之后还可以通招。”   岑真白:“那你怕什么?”   这话一下子让alpha炸了,“你懂什么?!我从小到……”   话音停了,他忽的想起岑真白也没上到自己喜欢的大学。   沉默了一会,霍仰说:“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我是霍启上将的儿子,很多人都在盯着我,盯我能上哪个军校。”   岑真白静静听着。   “我……”霍仰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我总不能连最差的军校都考不上吧,这样我爸会很难看,我也不想,不想让那些看好戏的人幸灾乐祸,我要让他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羡慕我嫉妒我。”   岑真白说:“那是专业考进部队难一点还是通招?”   霍仰:“通招,通招是面向全社会,笔试和体能要求都会比专业考要难一些。”   岑真白又问:“那你通招能考上吗?”   “当然。”霍仰毫不犹豫地说。   岑真白闭着眼:“那延迟两年后用更厉害的考试打他们脸,这个方式如何?”   “不怎么样。”   霍仰还是不想,既然能马上打他们脸,为什么非要延迟两年,君子报仇是十年不晚,但他不想当这个君子,他要下一秒就把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和事都杀了。   他喜欢把事做尽、做绝。   但他也知道,岑真白这是在安慰他。   omega说:“可是,你从小到大的奖牌和成绩,并不会因为你不上军校而消失,那些在看好戏的人,本就已经在嫉妒你了,不是吗?”   挺难得……alpha嘟哝,说这么多话。   同时,他又想到,放弃喜欢的大学,这件事,岑真白仿佛很快就接受了。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吗?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各种事。   所以能非常熟练面对“失望”这种情绪。   霍仰问:“你接受上不了暨大这件事,花了多长时间?”   岑真白想了想,意料之中,他道:“一个小时,当我想通我还有专业考时,我就接受了,只要还有别的路能实现我的最终目标,好像就不算是绝望。”   上不了协同医校,可以毕业后跨考研究生,研究生没考上可以一直考,考上了不是喜欢的专业也能换,还有统招专业技能考,有很多条路。   反正,他没有别的亲人,也不是很重情,没有父母,不会有小孩,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岑真白说:“你也一样,霍仰。”   过了好一会,霍仰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omega自认为安慰完了人,便闭上眼准备睡了。   哪知alpha又发疯,本来在自己床睡得好好的,突然光着脚跑到他的床上来。   动作是越发熟练了。   后背贴上热源,只是这次,霍仰不再同于之前的虚虚靠着,而是直接抱了上来。   alpha对标记后的omega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反之也是同理。   岑真白的苦恼从之前碰不到alpha的焦躁变为忍受不对alpha上下其手,他说:“能离我远一点吗?”   “不能,”霍仰理直气壮道:“这是为了治疗,我还是想一年后就上军校。” 第43章 “就这样闻。”   要是回到几个月前,有人和霍仰讲他会主动和另一个omega抱着睡一晚,霍仰只会破口大骂,说:“你诅咒我呢?!”   一觉到天亮。   窗外的阳光打在脸上,把霍仰给刺眼醒了,好像是他昨天起夜去洗手间后忘记拉上了。   脸好像蹭到了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他第一时间看了眼自己身旁的omega,这才发现,两人正呈现出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   岑真白背对着他,头微微低着埋进被子里,完全露出后颈,他也就学着omega从背后抱住,双手在omega的肚子前十指紧扣,鼻尖结结实实地抵在omega的腺体上。   被子底下,两人的腿都不知道扭成什么样了,感觉需要解开一段时间。   霍仰微微撑起身体去看岑真白的正脸,omega睡得很沉,一动不动的。   霍仰是发现了,岑真白睡熟之后嘴巴总会微微张开一点。   怀里的人软到好像没骨头一样,稍微抱起来一点,像一只断成两截的水做的猫。   人的皮肤都是软的,可omega的软实在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霍仰也说不出来……总之摸过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发出“哦!手感真的不一样!”的感叹。   霍仰看了下终端,才早上六点,还有半小时可以睡。   经过昨天一晚,霍仰现在几乎释然了,不是说不急迫治好腺体,而是万一尽可能地去治疗,但还是差一点,他不会再死钻牛角尖走不出来了。   本来睡觉之前他自己静了好几个小时,再加上岑真白和他说的那些话……其实那些话霍仰自己全想到了,只是从岑真白嘴里说出来好像多了个人赞同你、相信你一样,一下子就放下了大半。   为什么?   是因为岑真白是一个还算靠谱的人吗?   想着想着,霍仰很快又睡着了。   六点半,闹钟响起,岑真白按停,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伸了个并不舒畅的懒腰,因为被束缚住了。   腿被压得结结实实。   他回头,看了眼半点要醒意思都无得alpha,挣了挣,却睁不动,只能被迫喊醒霍仰。   “霍仰?醒醒。”   都说睡了回笼觉会更困,霍仰只觉得刚闭上眼就被喊醒了,他有些烦躁,闭着眼,手收紧,把头埋得更深。   但那个人还是不放过他,虽然声音不难听,但跟催眠曲一样。   烦不烦啊!   alpha的起床气旺盛得很,他猛地睁开眼,正打算发火———   “早安,霍仰。”   omega坐了起来,正低着头,温柔地和他说话,白色的睡衣柔软,光模糊了omega的面容。   霍仰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岑真白下巴的一颗小痣上。   见alpha像傻了一样不说话。   岑真白眨了下眼睛,继续道:“醒了吗?能松一下手吗?我想去洗漱了。”   “哦……”alpha愣愣地松开手,“哦。”   岑真白重获自由,下了床,离开了房间,他一边走一边锤了下酸软的脖子。   alpha昨晚睡着后一直无意识地去拱他的腺体,他只能被迫低着头,将就着睡了。   吃完早餐后,霍仰刚好下来,岑真白提着alpha那份早餐,跟着上了车。   第一节课是在阶梯大教室上,一共三个班的学生一起听课。   上一次和同学们见面还是在学农, 于小鱼坐在最后一排:“小白!这!”   林子坝和宋迟彦在倒数第二排,“霍狗,小白,这!”   岑真白当然是去找于小鱼,却被alpha不由分说地拉到自己这边,还要低声威胁:“不治疗了?不上医校了?”   岑真白只好坐到霍仰旁边,顺带着把于小鱼带到自己旁边。   于小鱼凑到岑真白耳朵旁:“霍仰这傻逼,怎么也贴了放大版阻隔贴?”   当然不止于小鱼一个人看到,现在正是炎夏,大家穿得单薄,别提多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到霍仰和岑真白的后颈上双双贴着。   岑真白说:“我咬的。”   “哈?”于小鱼惊愕,惊愕于霍仰这身世和性格,竟然肯伏于omega身 $ 下被标记,然后又恨铁不成钢,“你,你!你是不是二话不说就上赶着咬了?!”   霍仰哼笑一声:“当然了。”   于小鱼拍案而起:“不,肯定是你强逼——”   霍仰斜睨着于小鱼,抱着臂翘着腿,“怎么强逼?强行掰开他的嘴按到我腺体上拔出他的牙齿?”   前边的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连带着老师也吃瓜。   岑真白忙把于小鱼拉下来重新坐好,“我自愿的。”   霍仰再哼笑一声,“听到没?”   在于小鱼眼里,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小鱼,”岑真白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霍仰生病了,我只是在帮他治疗而已。”   霍仰挑了下眉,心想:借口。   于小鱼不信,笃定道:“借口!”   岑真白沉默了好久,面对着两边人的紧盯,他敷衍道:“嗯,好吧。”   霍仰又笑了一下,他和旁边的omega说:“早餐,我饿了。”   岑真白便从桌子底下的隔层拿出他拎了一路的饭盒。   霍仰接过,打开,美美吃起来。   于小鱼看着自己的恋爱脑好友,愁啊,快要愁死了。   班主任教的是思政,思政最多笔记要记,再加上第一节课,霍仰听得跟催眠似的。   反观旁边的omega,垂着眼听得很认真,手也没停过。   霍仰打了个哈欠,把课本挪到岑真白那边后,趴下准备睡了,“你帮我记。”   于小鱼:“你没手是吧!”   妈的,仗着小白喜欢他,真在这为所欲为!   岑真白淡定拿过,“没事的小鱼,多抄一遍能加深印象,你要我帮你记吗?”   “你八爪鱼吗?”于小鱼狂按自己人中。   岑真白:“你可以只听课,下课了我帮你补上去。”   于小鱼:“不是,你没有脾气的吗?”   岑真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有的。”   服了,于小鱼决定和岑真白绝交三分钟。   班主任讲完课,拍了拍黑板,道:“相信大家也听到消息了……”   话没讲完,底下的学生们就一阵欢呼。   霍仰被吵醒,思政书已经被omega合起来了,他打开看了一眼,omega的字很漂亮。   “对!咱下个星期四星期五,校园会!大家抓紧时间报名,明天放学之前把报名表交上来。”   不用上课,自然是开心的,岑真白却没什么兴趣,他只想学习。   下了课,班长拿着一张报名表过来了,“alpha们,来来来,看看参加什么项目。”   霍仰一点不想凑热闹,可往往这种活动,道德和能力上,alpha都是必须要去的。   林子坝意思意思地报了个一百米短跑。   宋迟彦随便勾了个四百米。   霍仰写上了马术。   班长暗示:“每个人可以报三个项目哦!”   林子坝听懂了,硬着头皮把标枪也选上。   宋迟彦和霍仰假装没听懂。   班长:“好吧,那林子坝再参加一个跳远,宋迟彦是四百米、接力跑和跳高,霍仰……霍仰就马术、跳高和两千米,如何?”   林子坝:“不如何!!!”   宋迟彦:“我也不想。”   霍仰正在抱臂凹姿 $ 势,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不情愿的。   这种活动,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参加,往往到了要交表的时候,还空白一大片,最苦恼的反而是班长。   班长笑眯眯的:“我一个beta都报了三,你们……”   班长将三个alpha从头看到脚,又从左看到右,来来回回地扫,眼神若有所思,充满了不知名色彩。   莫名把三个alpha都看闭嘴了。   班长满意了,“真白和小鱼要报名吗?”   于小鱼连连摇头。   岑真白也跟着摇头。   “好,”班长说道,“先把alpha和beta抓完再抓你们。”   听得于小鱼瑟瑟发抖。   林子坝:“我要去洗手间,你们去不去?”   于小鱼:“男alpha的洗手间和男omega的洗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林子坝:“那我自己去。”   过了一会,霍仰凑到岑真白身旁,压低声音道:“我去洗手间,你也去。”   岑真白看了一眼alpha的手指,没看到抽 $ 搐和扭曲,可能刚开始疼,他点了点头,跟在霍仰身后出去了。   洗手间离教室挺远,alpha男、alpha女和beta男在一边,omega男、omega女和beta女在另一边。   一路走过去,都没有空教室,中途还碰上了回去的林子坝。   岑真白说:“你先去上洗手间吧,我去找找空教室。”   “要上课了,”霍仰说,“别搞那么麻烦。”   岑真白没懂什么意思,只见alpha用手臂勾上了他的脖子,一用力,他就被掳进了alpha洗手间里。   岑真白微微睁大了眼,挣 $ 扎起来。   霍仰低声说:“没别的alpha。”   他推开最近的一个隔间,把人带进去了。   这还是岑真白第一次进alpha洗手间,看起来和omega的没什么区别,星际大的洗手间非常大非常干净,加上这边人少,的确可以释放信息素安抚。   霍仰已经非常自觉地开始撕他的阻隔贴了。   岑真白仍然被箍着脖子站alpha身前,他的肩膀刚好卡在alpha的胸口处。   他真白低下头,好让霍仰更方便动作。   alpha“啧”了一声。   岑真白腺体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浅浅一点,他刚想释放信息素,就被alpha制止。   “别放,想死吗?”   岑真白后知后觉,虽然现在没人在洗手间,但如果他放了,后边进来的alpha依旧能闻到。   到时候【哪个omega和alpha在三教四楼的alpha男洗手间里乱 $ 搞】这帖子必定登上校园app板块头条。   加上霍仰刚被他标记———要是真被别的alpha闻到他的信息素,霍仰估计能砸了这个洗手间。   岑真白的头忽然被更往下按了下按,脸埋进alpha的臂弯里,他不自觉伸手抓住了alpha的手臂。   霍仰把鼻尖凑到omega的腺体处,“就这么闻就行了。” 第44章 “赚点钱。”   保持这个姿势感觉有十分钟了,岑真白背对着alpha,身上却没感觉到有其他任何的触碰,他不知道alpha在干什么,不自觉地动了动肩膀,“好了吗?”   “急什么?”霍仰把omega的领子往下拉一点。   omega瘦,压根就不是皮肉撑起衣服,而是靠干巴巴的骨头,那一节节突起来的脊柱,感觉都要刺破皮肤了。   霍仰要是往前探一点,估计能通畅地从岑真白的后颈往下,穿过整片薄薄的背,一直看到休闲裤的裤 $ 腰。   “不吃饭,”他说,“你上辈子是剑齿龙吧。”   岑真白:“……”   gū着omega脖子的手臂松开,变为手握 $ 住,霍仰大拇指用力,àn在岑真白后脖子突起的那块骨头上,他盯着那一片洁白的皮肤,牙齿有点发痒。   其实短短一节课,再加上就坐在岑真白旁边,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痛,就是……单纯地想要触 $ 碰,但在教室里不能。   肯定是标记叠加带来的影响控制了他。   他看着淡得再过两三天就会完全消失的标记,很想现在就重新再补一个。   “……霍仰?”   岑真白忽的感觉到一个比他体温高的东西贴在他的后颈上。   软的,干燥的。   霍仰闭上眼,脑子里明明幻想的是无数张开嘴露出犬齿狠狠 $ 咬 $ 下去的画面,表面却又苦苦克 $ 制着。   岑真白倒无所谓,“你要咬吗?”   “闭嘴。”霍仰咬牙切齿道,本来就忍得难受,岑真白还要勾引他。   身体当然是想,可理智告诉他不行,一旦在洗手间进行标记,两人的信息素会不受控地外露,那释放的量,估计通三天风还消不掉。   霍仰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人闻到岑真白的味道。   外边上课铃声响起,岑真白催促道:“好了吗?要回去了。”   霍仰这才勉强从对方身上撕下来,他帮岑真白重新贴好放大版阻隔贴,用手细细地抚平边边的褶皱,还要警告岑真白:“少和于小鱼贴那么近。”   未等岑真白说话,霍仰继续道:“作为一个被标记了的omega,能不能有点自觉?”   岑真白把自己的衣服拉好,其实这句话该岑真白对alpha说才对,明明刚被标记完的是霍仰,霍仰和林子坝宋迟彦接近、说话时,他都会从心底上涌出一股被动的难受与不满。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应了霍仰一声。   第二节课照样在大课室上,于小鱼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他一边打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想往窗户外边看一眼,却猛地看到了颇为可怕的一幕。   霍仰在偷偷地看岑真白。   为什么说是偷偷呢,因为并不明显,他们一排人坐在左边,从左往右数依次是宋迟彦、林子坝、霍仰、岑真白和他。   霍仰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笔,装作漫不经心地写着字,可眼珠子却时不时往岑真白这边瞄。   看错了吧……于小鱼自然地收回视线,几分钟后,他又忍不住往那边一看。   谁知这一下惊动了霍仰,原本偷看的眼珠子唰地一下先和于小鱼对上了。   于小鱼眨了一下眼,再睁开。   霍仰正低着头看书,手无聊地转着笔,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于小鱼臆想出来的。   真的是幻觉吗?于小鱼疑惑……个屁!!!   要不是之前就被他抓包过,于小鱼真要怀疑自我了!   不愧是进部队玩战术打枪干架的,心理素质真是杠杠的哈!!!   总之不对!很不对!!!   于小鱼的第六感发出了尖锐的警钟,他悄咪咪地揽过岑真白的手臂,把岑真白往自己这边拉一点,下一秒却拉不动了。   一抬头,是霍仰卡住了岑真白的肩膀,alpha看向于小鱼:“松手。”   霍仰这么一说,于小鱼就不干了,“我呸!你怎么不松!”   信息素都要沾岑真白身上了,霍仰狠狠皱起眉来,手越发用力,“我再说一遍,放开。”   于小鱼冷笑,抱着岑真白的手臂也跟着用力,“我他妈就不放,我是小白朋友,你哪位?”   岑真白:“等等……”   霍仰额角一抽,“你好幼稚,能不……”   班主任:“诶诶诶!那边三个干什么呢?看你们很久了!两男争一男呢?”   闻言,大家都往后看,笑起来。   班主任:“你们三给我站到后边听课去,分开站。”   岑真白觉得自己很冤。   于小鱼被罚站了,手也没闲着,拿起终端就给岑真白发信息。   于小鱼:小白,我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事情。   岑真白:?   于小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就是霍仰他……有点喜欢你了?   岑真白:不可能。   于小鱼:哎呀!你这人怎么那么妄自菲薄!你那么优秀,怎么就不可能呢?   岑真白:那只是在治病而已。   啧,于小鱼挠头,收起终端,行吧,他也不信霍仰那种用鼻孔看人的alpha会喜欢人。   可是小白……小白真的深情第一人,于小鱼都要抹泪了,明知霍仰不可能喜欢自己,但仍然飞蛾扑火般地往里投入感情,不求回报。   霍仰等失去了才后悔去吧!!!   下了课,几人拿上书,走路至小教室上外语课。   班长拿着报名表过来了。   于小鱼做法:“别往我这来别往我这来别往我这来……”   “小白和小鱼,”班长托了下眼镜,“到了该为班贡献的时候了。”   于小鱼:“这不是贡献,这是为班献丑啊!”   班长置若罔闻,“小鱼去跨个栏吧。”   于小鱼:“啊?是我跨栏还是栏跨我啊?”   “真白就……”班长翻阅了一下报名表,利落地在一项上打了个勾,“扔铅球。”   岑真白露出一张迷茫的脸。   班长安慰众人:“没事,大家都是去玩的,不一定拿名次,重在参与就行,行了我去交表了。”   霍仰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铅球?会吗?”   岑真白诚实地摇了摇头。   似乎在记恨岑真白刚应下要自觉不靠近别人但下一刻就和于小鱼“搂搂抱抱”的事,霍仰“哼”了一声,“不教你。”   岑真白打算上去走个过场外加不扔负数就行了。   等了一会,霍仰重新把头扭过来,皱眉:“你不求我吗?”   岑真白正做题呢,他头都没抬,“不用。”   霍仰好似又是一声冷哼,彻底不说话了。   中午下课,几人商量着吃什么,林子坝:“黄焖鸡?酸菜鱼?西餐?火锅?”   于小鱼:“酸菜鱼!”   霍仰:“火锅。”   林子坝:“小白你想吃什么?”   岑真白把散落的卷子一一整理好塞进文件袋里,他说:“我中午得出去一趟。”   霍仰说:“什么?去哪里?你没和我说。”   岑真白道:“我找了个家教,今天去面试。”   霍仰似乎是不理解:“找家教干什么?”   岑真白:“赚点钱。”   霍仰站在omega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岑真白的脸,“你缺钱?家里给你的钱不够用?”   岑真白摇了摇头:“够用的,我就是想自己攒点钱。”   霍仰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   岑真白觉得这些钱不是他的用得不安心。   岑真白吃饱了没事干。   还是说,岑真白有点自卑……觉得和他差距太大了?所以想自己挣钱证明一下自己。   “不行,”霍仰冒出了一点焦躁,“你出去这一趟,不知道又得沾上……”   “我知道。”岑真白有点赶时间,他把文件袋抱在怀里,人多,不能释放信息素安抚,他只能朝霍仰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   都不能说是笑,严格来说就只是弯了下眼睛,岑真白说:“我不会让别人太靠近我,行吗。”   霍仰猛地闭上了嘴,回过神来,omega已经不在教室了,他忽然左右开弓,啪地把巴掌盖到林子坝和宋迟彦的眼睛上,恶狠狠道,“不准看!”   “卧槽!”林子坝痛得一抽,“看什么啊!”   宋迟彦忍无可忍,一脚踹向霍仰的膝盖弯,“有病。”   只有于小鱼一个人幸免于难,他心想,小白笑起来真好看……   宋迟彦是真踢,霍仰嘶地蹦了两下,他没捂痛的地方,反倒熟练地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耳朵。   可于小鱼还是眼尖:“霍仰你耳朵怎么那么……”   霍仰:“闭嘴!”   妈的,都怪岑真白,总是用这招勾引他。   不对,都怪岑真白,害得他忘记问补课那人是alpha还是什么了。   要是alpha,一切免谈。   霍仰忙让林子坝用终端问一下。   林子坝:“你俩还没加上终端号啊?”   霍仰:“他不加我,他要是主动加我,我也得考虑一下。”   林子坝:“……有病。”   最终还是吃了酸菜鱼,等到上菜的时候,岑真白才回了:“是个beta。”   林子坝把终端屏幕怼到霍仰眼前,“喏。”   霍仰松了一口气,“是beta就行。”   ——   星际大的学生们当然不会有兼职群这种东西,所以岑真白进的是隔壁学校的群。   需要家教的这个家庭也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普通的小康家庭。   “真白是吧,”一家子都是beta,女主人给岑真白找了双新拖鞋,笑道,“赶紧进来,听说真白是二区的理科状元是吗?”   岑真白点点头,从文件袋里掏出打印出来的成绩单递过去。   一下就通过面试了。   “我儿子叫喻章,成绩其实还可以,但今年高三嘛,所以想冲刺冲刺,考个冀大。”   岑真白一愣,他道:“好,我先和他聊聊,看看他什么进度。”   “诶好,”女主人把岑真白带到房门前,敲门,“儿子,老师来了。”   房门很快就打开了,岑真白微微仰高了点头。   男生的确就是beta,浑身上下清清爽爽,没有一丝信息素,只有一点洗衣液的味道,长相也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更是,他有一些局促,打招呼道:“老师好。” 第45章 “心跳响如擂鼓。”   岑真白赶在下午第一节课之前回来了。   霍仰第一时间,就是细细嗅着omega身上有没有别的味道。   乱七八糟的信息素的确没有……但一股不属于霍家的廉价洗衣液味道总若有若无。   正常来说没什么,就像出去吃火锅也会沾上火锅味,但那是别人身上的洗衣液味道,这得凑多近,才能留到现在?   霍仰总觉得不舒服,有根刺堵在喉咙里边那样。   他们坐在小教室的最后一排,霍仰忽然抬起手,把手掌覆在岑真白的后颈上。   岑真白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alpha,没躲开,觉得霍仰只是在汲取他的信息素,毕竟也过了一个中午了。   于小鱼看见了:“干什么呢?吃谁豆腐呢?”   霍仰都懒得搭理他了。   于小鱼问岑真白:“小白,面试怎么样?”   霍仰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竖起一边耳朵。   岑真白说:“通过了。”   “牛逼,那以后是怎么样个上课法?”   “二四六晚上。”   于小鱼:“唉那我有时候晚上岂不是不能找你看电影了。”   霍仰嗤一声,“你什么时候成功找他看过电影?”   于小鱼眼里着火,是,他曾经找过,但这狗霍仰不让岑真白出门,他也不稀罕理霍仰,“那小白你吃中午饭了没?”   叽里呱啦一大堆,终于问到重点,霍仰看向omega。   岑真白摇了摇头,哪里有时间吃,和喻章聊得稍微久了点,没想到后者的理想工作竟然是护士,也算师出同门了。   一个三明治突然被扔到桌子上,还是三层肉那种。   岑真白一愣,看向旁边。   霍仰看起来满不在乎,道:“便利店说要过期塞给我的,给你了,反正没人吃也送垃圾桶。”   “哈?”林子坝凑过来,“你这不是刚吃完饭去便利店买……”   宋迟彦一把把人薅回原位,“别说话了。”   “唔!为呜呜森莫!”   见岑真白没拿,霍仰渐渐有些恼羞成怒,“要不要?不要就自己丢垃圾桶。”   “要的,”岑真白伸手拿过,“谢谢。”   alpha这才勉强熄灭怒火,还要哼一声,“天天不吃饭,饿死你算了。”   岑真白虽然成绩好,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学生,他见老师转过去写字,便悄咪咪地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快速低头咬了一大口。   从侧面看,塞满了的一边腮帮子突出一块来,咀嚼时动来动去的。   霍仰和于小鱼看见了,脑子里同时冒出一行字:“岑真白小白现在肯定感动得痛哭流涕!”   下午的两节课很快上完了,岑真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自觉帮霍仰整理起来。   霍仰看了眼终端,今天是周二,他道:“你晚上别说要去给别人补课。”   岑真白把霍仰的书和卷子也放进自己的文件袋里,“今天不用,下周开始。”   霍仰满意了,他把手放到omega的后背上,稍稍用了点力推着岑真白往前走,“快点回家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岑真白疑惑:“我?”   两人身后,林子坝低声问宋迟彦,“小宋啊,我怎么觉得……嘶,霍狗最近,和小白贴贴的次数变多了?”   宋迟彦就一个字:“笨。”   林子坝:“???宋迟彦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啊!别以为我脾气好你就可以随便说我!”   一到家,岑真白就真被alpha连“打”带“骂”地赶进了浴室,他把衣服脱下来,细细闻了下,一点味道都没有。   还是说霍仰就是单纯地想欺负他一下?   alpha好难懂。   洗完澡霍仰来敲他的房门,alpha手里拿着一个铅球,“过来,教你姿势。”   alpha来都来了,那就学一下吧,至少到时候不要太丢脸。   岑真白头发还没吹干,他已经穿上睡衣了。   这一套还是江嘉能买的,那一套小熊是纯白,这套就是纯黑,只有领口、袖口和纽扣有一圈沿线的白。   霍仰还是第一次见omega穿纯黑色,深色倒是见过几次,棕色、深蓝色、灰色……但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现在像那种极度缺血的吸血鬼。别的地方都是暖色调,一到岑真白这,就变成了冷色调,衬得白皙的皮肤跟透明似的。   很奇怪,很色 气……像穿着情 $ 趣 $ 内 $ 衣一样,恍然间见那一点白色封边,都像是蕾丝。   岑真白走到alpha面前,“在哪里学?”   哪知霍仰闭上眼,死活不看他。   岑真白疑惑:“霍仰?”   他看alpha耳朵是红的,但这正常,很多次了,霍仰估计血气旺盛,只要一热,耳朵就很容易变红……   岑真白的视线顿在alpha一片闷红的锁骨和脖颈。   有那么热吗?热到身体像蒸桑拿,看起来都出汗了。   霍仰二话不说地把岑真白推回去,吼道:“你换身睡衣!”   岑真白不解:“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套睡衣,”alpha退至门后,一堆话跟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往omega身上砸,“太丑了,没品位,这样难看的睡衣你都穿得下去,丑到我没心情教,换了再过来找我!”   砰的一声,门被甩上了。   岑真白莫名其妙,好在他已经习惯了alpha奇妙莫测的情绪变化,他从衣柜随便抽了件白T恤和休闲裤换上,就去敲alpha的房门。   可霍仰是真没心情教了,他只想赶紧去洗手间,别说上手带着岑真白的身体找发力点了,碰都不敢碰,只草草说了下理论,又示范了几次,就快速把人赶走。   岑真白倒是挺满意这个速度。   ——   转眼来到校运会这天。   短跑、四百米跑、接力跑、跨栏、跳远和跳高都在第一天比,早上初赛,下午决赛,安排得非常紧凑。   由于alpha每个都报了三个项目,几乎是刚比完一个就跑去下一个场地比第二个。   刚跑完一百米的林子坝叉腰站着,“我感觉跑都不是事,累的是检录和各种等啊,烦死。”   宋迟彦跑完四百米后,过来跳高检录处找霍仰。   岑真白自然也在。   其实像霍仰、林子坝和宋迟彦这种年年参加军令营的alpha,别说和beta了,和一般alpha比都是有壁的。   跳高到了后半部分,只有宋迟彦、霍仰和一个专练跳高的体育生三个在比。   于小鱼:“没看出来宋迟彦那个性 冷淡好胜心那么强啊?”   大家都是alpha,自尊心强,再加上比到最后难免上头,都到这地步了,谁想输?   不过术业有专攻,体育生最后以2.30米夺得冠军。   霍仰出了一身的汗,岑真白把手里的毛巾和水递过去。   宋迟彦打了声招呼就赶过去接力跑。   跨栏岑真白也去看了,于小鱼一边大喊“冲啊”一边一脚踹飞一个栏架,十个栏架就吼了十句“冲啊”,连在台上的岑真白都忍不住被逗笑。   接着就到了岑真白的铅球,出乎意料,omega很认真,姿势也有模有样,丢了三次,取最好一次的成绩,竟然还拿了个omega组第二名……   霍仰连连称奇。   第二天,只剩下林子坝的标枪、霍仰的两千米和马术。   林子坝压根不会,就是觉得有趣报一下玩玩的,全程重在参与,硬靠蛮力把枪插进土里。   两千米,当霍仰过线的时候,第二名还在三百米开外,毫无悬念。   林子坝说:“没意思,十二公里负重行的时候,这家伙的体能就很逆天。”   刚结束,就听见广播在喊马术比赛即将开始。   大家都没什么事,便全体移动至马术场。   马术可以说是比较不无聊的项目了,因此一大批人都往那边涌,观众席一下就坐满了。   霍仰的马术服岑真白拿着,前者接过,去更衣室换好,头盔、护腕、护膝等所有护具都一一带上。   马术,是一种极限运动。   从马上摔下来,轻则骨折,重则瘫痪或死亡,如果被马踩,那是雪上加霜。   学校的马术比赛大多只分为两个部分:场地障碍赛和赛马。   为了公平性,马匹和装备都是学校提供的,为此校运会的前一个星期,霍仰每天下课都来马厩和分配的马熟悉熟悉,避免马匹不服你、比赛的时候发狂故意把你从马背上摔下来。   虽然霍仰有信心制服每一匹不听话的烈马。   于小鱼在旁边小声嘀咕:“别说,你还真别说,霍仰穿这种制服,显得人模人样的哈。”   先开始的是场地障碍赛,马术项目中极具观赏性的比赛,要求骑手和马匹配合默契,齐心协力跳跃12道障碍,其中包括一道双重障碍和一道三重障碍,即总共15跳。   骑手在比赛中每打落一个横杆,罚4分;马匹在障碍前不跳或者不服从骑手的控制,罚3分;骑手第一次落马,罚8分。   骑手没有按号码先后顺序跳跃障碍、第二次落马、马匹出现3次拒跳、比赛用时超过限制时间等等,骑手将被淘汰。   霍仰是第六号,前边五个人依次骑着马出场,林子坝和宋迟彦看得那是一个糟心。   林子坝:“这个必碰杆。”   哐当,两个杆掉了。   林子坝:“这马下一个杆不跳你信不信?”   吁,马匹慢悠悠地停下来,无论骑手怎么赶都不动了。   于小鱼:“预言家啊你是?”   宋迟彦:“根据骑手的姿势和马匹的动作就可以大致分辨出来。”   四、五号稍微好一点。   霍仰出场的时候,观众场上终于热络了些。   alpha姿势标准,被马靴包裹住的小腿修长有力,马匹起跳的时候身体压低、核心绷紧、大腿夹 $ 紧。   怎么说呢……岑真白不懂马术,但一看和别人就不一样,连观赏性都高多了。   林子坝:“最后一跳,我看看……完美落地!”   满分。   接下来已经没什么好比的了,不过林子坝和宋迟彦还不敢妄下定论,毕竟还有赛马,两个分合起来第一那才是冠军。   于小鱼好奇道:“霍仰赛马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林子坝道,“霍仰赛马比障碍赛还牛一点,他就喜欢速度。”   哪知,这反倒成了flag。   岑真白坐得前,十多匹马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的时候,猛地刮起每个人的头发,甚至感觉被带得往右边挪了几厘米。   啪哒啪哒,那是马蹄用力蹬地的声音,场地逐渐弥漫起沙尘。   这还是岑真白第一次看赛马,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壮观与精彩。   只是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忽然,他看到霍仰的身型踉跄了下,整个人一晃,差点掉下来。   “卧槽,”林子坝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缰绳怎么会断?”   缰绳是骑手对马的唯一有效控制。   速度太快了,缰绳都不一定让马立刻停下来,更何况现在他手上什么都没有。   霍仰只能快速调整坐姿,大腿用力,尽量往下压低身体,他果断地丢弃了手中的烂绳,揪住了马的毛发。   但这可能弄痛了马,马受了惊,方向立刻偏移,扭动起来,想把自己身上的人扭下来。   受惊的马很难控制,也极其危险,裁判和保护人员都不敢贸然上前。   观众席发出阵阵惊呼。   霍仰没有惊慌失措,只紧紧皱起了眉头,因为马匹本来就在受惊状态,骑手恐慌只会加剧场面的糟糕。   其实正确做法应该尽快下马,但现在速度快,哪怕卸力滚落也很容易受伤。   岑真白听到自己身后的窃窃私语。   “啊?不是说霍仰的马术很牛吗?怎么回事?”   “是不是什么东西烂了?”   “但我看他也没掉下来啊,很牛的话不应该没了装备也碾压吗?”   “霍启的儿子也不过如此嘛。”   岑真白面无表情地听着。   ——   霍仰已经落后别人一圈了,没了缰绳,这匹马不听他的控制,走得七零八落,他只能尽力稳住,在马停下来之前,不摔下来。   不然绝对会受伤。   即将靠近观众席,比赛没有停,也停不下来。   群马在他身旁飞速地跑,马身一扭,他差点又被撞下来。   “……霍仰。”   霍仰目视前方,前所未有地专注,呼吸声在耳边响彻,一呼一吸。   冷汗从他的脸侧滑落,他的核心和大腿已经非常酸痛了,但仍然不敢有一丝懈怠,控制着马往边靠停。   有沙扬起,飞进他的眼睛里,他没有眨眼。   “霍仰!”   听到岑真白的声音,霍仰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到岑真白单腿跨过围栏的时候瞳孔都放大了一些。   omega的额发乱七八糟地扬起,一张漂亮白皙的脸露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半点不见害怕,看着还冷静过了头。   观众席是静的,唯有岑真白一个人在最前乱动着,非常明显。   后边林子坝和宋迟彦在往前追,于小鱼不知所措地站着。   搞什么。   想死吗?   岑真白真是疯了……他不知道比赛开始时的马场有多危险吗!   霍仰想,他可能的确不知道。   眼前忽然闪过什么,霍仰下意识抬手,接住了。   他手心一握,都不用看,立刻就明了了。   是他自己的缰绳装备,比赛开始前全放岑真白那了。   岑真白倒没真没分寸到那个地步,把缰绳丢给他之后,就收回了腿,重新进到观众席,站在围栏后面,定定看着他。   马快,霍仰被带着跑。   不过十秒就从观众席经过,omega一气呵成的一套动作下来也最多不过三秒,却被无限拉长。   啪哒啪哒。   群马第三次在他身旁掠过。   岑真白的面容也是模糊的,像失真一样上下浮动,因为他在颠簸的马匹上。   霍仰往前趴,抱住马的脖子,快速把手里的缰绳往马的头和嘴里套。   不知怎么回事,一直都很镇定的霍仰此刻手指有点发抖。   操。   一定是马蹄踏地的声音变大了、马匹跳起的动作剧烈了、掠过耳边的风声猛烈了,不然他的心跳声怎么会响如擂鼓。 第46章 “抱住了。”   托这个缰绳的福,霍仰成功靠边停了下来。   赛马跑三千米,也就是五圈,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圈了,霍仰再神也不可能追上去完成反超,他伸长手,往外甩了下缰绳,缰绳随着惯性绕了个圈,被收回手心里。   见霍仰利落下了马,观众席上,大家高高翘起的臀 部总算是落回到了椅子上。   对面的终点,一匹匹马冲过线,裁判吹哨。   可是众人气还没松完,下一秒又提了起来,只见霍仰一步一步地往观众席这边走。   马术服是黑色短马甲配白色马裤和黑色长马靴,将alpha的比例完美展现了出来,给人感觉胸口以下全是腿。   马裤包裹性强,走起路来,大腿的肌肉线条都隐隐若现,再加上马场的地是沙地,马靴的跟又高,每走一步,都踏进去。   大家仿佛都能听到沙子被鞋底碾在脚下的咯吱响声。   岑真白是在认识霍仰之后才知道马术这种运动,见也只见过几次,但客观来说,应该不会有人马术服穿得比霍仰好看了。   观众席是一个两米高的台子,alpha走到下方往上看了一眼,紧接着他一个用力,跳起来握住了铁围栏,腰腹一钩,脚尖踩在了观众席的外层墙壁上。   看到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霍仰,大家又是一声惊呼。   霍仰腿长,一跨就进来了,他看到林子坝一脸目瞪口呆,似乎是怕刚刚岑真白跳下马场,以至于现在还抓着岑真白的手臂。   他走过去,猛地把岑真白扯过来,抱住了。   岑真白撞了进去,眼睛下意识闭了下,又睁开。   alpha的怀抱很热,护具底下都是汗,散发出来的气息炙热而滚烫,如同他的信息素———燃烧。   岑真白感觉到霍仰的手先是àn在他的后 $ 腰上,而后慢慢往上挪,最后强势地掌住他的后脑。   alpha的手也很热,没有阻隔地贴在他的头发上,明显不属于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他有点不适应地躲了躲。   坐在观众席的学生每一个都大气不敢出,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惊恐。   “不是……干什么呢这是?”   “拍偶像剧呢?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抱来抱去的。”   “不是说霍仰很讨厌岑真白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有点好磕……卧槽我真是疯了。”   霍仰他们站在观众席的右边,坐在左手边的观众们看过去,一点都看不到霍仰抱着个人,omega的身影被完完全全挡住了。   抱了好一会,岑真白才听见霍仰出声:“……谢了。”   岑真白正想“嗯”,就听alpha继续低声道:“你蠢死了……谁让你跨出围栏的?”   岑真白的声音闷在alpha的怀里,他说:“我没跨出去。”   他看不见霍仰的表情,但霍仰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你那还不叫跨?万一一个不稳,万一有人推你。”   岑真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反驳。   “总之没有下次。”alpha道。   岑真白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都被抱得有点出汗了,坚 $ 硬的马术服抵着他的鼻梁,松开后估计能看到一条红印子,他开始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   他问:“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alpha一僵,这才松开他。   霍仰咔哒一声按响了自己的拇指关节,他没有看岑真白,侧着头,因此一眼就对上了坐在第一排的某位学生。   他后知后觉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拿这个学生出气,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   这下,不单止是这个学生,后边连着一排都瞬间低下了头。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林子坝挠头打哈哈:“小白你刚真的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跳下去!还有霍狗你,可以啊!这都没摔!”   宋迟彦余光看到比赛结束后,有三个裁判过来要牵走霍仰那匹马,他叫了一声:“霍仰。”   霍仰看了一眼那边,沉下脸,他原路返回,单手撑住栏杆,从两米高的台子重新跳了下去。   众人又安静了一刻。   于小鱼:“耍什么帅呢真是!旁边明明有楼梯!小白你没事吧,我刚真吓傻了,都没反应过来。”   岑真白摇了摇头。   宋迟彦看向于小鱼和岑真白,说:“我和林子坝去一下霍仰那边,你俩在这里等还是?”   岑真白说:“一起去吧。”   两个alpha快步下楼梯,转弯时,林子坝还要凑到宋迟彦耳边,小声道:“不过霍狗不好意思的样子真是少见。”   宋迟彦:“这个时候倒挺有眼力见。”   霍仰看起来似乎在和裁判们起争执。   宋迟彦一眼就看见缰绳断裂处不正常,自然损耗的缰绳不会断得那么整齐,就像是有人提前剪开了一个小口子似的。   预曦正立●   裁判们也怕得要死,割裂缰绳这简直和谋杀没有区别。   谋杀霍启上将的儿子?   他们怎么敢!   “你们知道吗?”霍仰道,“只有你们找到了罪魁祸首,才不会当替死鬼。”   裁判们连连点头,保证一定好好查。   霍仰看见了站在最后边的岑真白,烦躁地啧了一声。   烦死,本来想好好表现一番来着。   不是什么,就是想让岑真白更加沉迷自己罢了。   至此,校运会结束了。   出了这么惊险的一件事,大家心情都不算太明朗,林子坝提议:“要不我们今晚自己聚一聚?”   于小鱼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我看行,干什么去?”   霍仰:“我都可以。”   宋迟彦自然也没异议。   于小鱼:“小白,你呢?你肯定也去吧?”   岑真白并不想去,但他总不好拂了这些朋友的意。   “晚上吃个饭得要吧?”林子坝道,“然后唱个歌?看个电影?玩个密室?喝点小酒——?”   他越说越兴奋,“或者霍狗你刚刚不是没冲过瘾嘛,咱们带小白和小鱼骑马?”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他们第二天还有课,马场远,来回都要四个多小时。   霍仰摇了摇头:“马场来不及,下次周末一早再去吧,晚上我来安排。”   有人安排那当然最好,大家都乐得当甩手掌柜。   大概收拾了下,五人打了两辆车去,只是,林子坝看到酒店时都傻眼了,“不是,咱几个聚来晚宴吃?”   他们平时大家族节日聚餐二十几个人才来的那种正式酒店!一般还得穿西装打领带那种!   霍仰说:“吃就是了,我请客。”   他还记得上次闵观生日,岑真白那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今天就让他见见。   他们下了车,鞋踩着厚重崭新的红地毯,每有人走一次,就会有人出来清理一次。   岑真白觉得这不是酒店,更像是金碧辉煌的城堡,大厅看起来六七层楼那么高,遥远的天花板上都是金灿灿的花纹与复杂的图案。   经理笑脸相迎,将他们带到37楼。   林子坝“啧啧啧”地摇头,“什么排场啊霍狗。”   只见经理将宴会厅的大门拉开,一个跟篮球场那么大的房间展示在众人面前。   宋迟彦:“这个厅我上一次来好像是林子坝的姐姐生日。”   林子坝:“你记得不错。”   水声朗朗,左边是一个小型瀑布,水流从三层楼高的真石头山上坠入池子,走上台阶,面前是一堵木桥,木桥旁边是一颗柳树,枝叶垂进水池里。   树上竟然还挂着一个秋千,能荡。   岑真白从桥上走过,看到一大群金黄色的锦鲤有序地游着,下了桥之后,地板上有着像蜿蜒河流一般的透明通道,从水池连到餐桌、经过他们、又绕过柳树,最后回到水池。   “可以踩上去,”霍仰在岑真白身后,说,“是玻璃。”   岑真白刚踏上去,锦鲤大军就从他脚下游过,金黄、金红一片,像是在发光,将他鞋子周围都照亮了。   经理按下了什么开关,应该是窗的那一面墙发出咔咔类似于机械一般的声音,紧接着,原本是黑色的“墙”缓缓向四角展开,露出高清的落地玻璃窗。   没想到这还没完,玻璃窗也开始变形往外突,最后变成了一个可以站上去的平台。   楼层高,下方是璀璨的夜景,上方是真正的星星。   霍仰不动声色地站在omega身后,看omega的瞳孔倒映着繁星点点,他低声问:“好看吗?”   岑真白真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像游戏画面一样,他“嗯”了一声。   霍仰满意了。   桌子是圆的,顺序是林子坝、宋迟彦、霍仰、岑真白和于小鱼。   五个厨师站在他们面前,用的食材全部最大最顶级。   岑真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到厨师将他小腿那么粗那么大的龙虾放到他面前,甩了他一脸的水,只为展示龙虾的鲜活。   殊不知这都是某人特意安排的,就为了让岑真白看清楚。   饭菜真的很好吃,这是岑真白这么大以来,在外边最合胃口的一次。   饭量都变大了,整整吃了三碗饭!   岑真白放下筷子,肚子太撑了,都撑得有点隐隐作痛了。   哪只下一秒,一只手凭空出现,拿走他的碗,他抬头,看到身旁的霍仰应该是想帮他添饭。   岑真白抗拒,要抢回自己的饭碗,他说:“我不要吃了。”   霍仰:“这才吃了多少?”   本来酒店的碗就小,加上alpha手大,落手里秒变茶杯。   眼见霍仰不听他说,真的要再盛,岑真白忙说:“真的很饱,肚子撑得有点痛。”   alpha手一顿,表情有些奇怪,这才把碗放回他面前,还要点评一句:“……没用。”   岑真白松了一口气,吃饱了就有点放空,他盯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发呆。   对面的林子坝正在给于小鱼讲鬼故事,还要经理把灯全关了。   窗外的月光很亮,岑真白倒不至于看不见。   林子坝低声道:“就在那种破旧的居民楼里啊,阳台不都那种铁窗吗?一天男人出去晾衣服,晾完了,转头看到隔壁的女邻居也站在阳台,他也没在意,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   于小鱼聚精会神地听着。   “但没想到,接下来的第二天,男人收衣服的时候又看到了女邻居,女邻居那边也晾着很多衣服,脸遮遮掩掩的,看不清,但透过衣服,能看到女邻居的眼睛是看着他的,这个男人他就照例打招呼啊,但女邻居没搭理他,男人心想害羞呢,对女邻居笑了一下就进去了。”   宋迟彦明显听过,毫不在意地吃着。   “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个月,只要男人出去阳台,女邻居就也跟着出来,每次男人都能看到女邻居,男人就确定这个女邻居暗恋他,直到某一天,男人发现女邻居没来了,两天三天都不在,经过这么多天,男人也喜欢上了女邻居,男人嘛,他就打算主动一番,去隔壁敲门了,但没人开门……”   林子坝压低了声音:“你猜怎么着?”   于小鱼也跟着用气音:“怎么着?”   宋迟彦看到林子坝不自觉地往他这边挪了一点,他一下就懂了,林子坝其实把自己也说毛了。   两人屏气,就在林子坝要开口的那一瞬间———   “boom!!!”于小鱼突然炸起,吼了一声,把身后的厨师们都吓了一跳。   林子坝浑身抖了一下,愣了几秒,紧接着哭号着蹬起,抱着宋迟彦呜哇鬼叫:“哇啊啊啊啊他妈的吓死我了!”   于小鱼狂笑,“哇哈哈哈哈哈这个我早听过了!就凭你也想吓我?煞笔哈哈哈哈哈!”   “我恨你!于小鱼我恨你!”   此刻的氛围是放松的、愉快的和热闹的。   霍仰侧了一下头,看到omega眼底有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太搞笑,以至于岑真白也忍不住被感染。   身后忽然有人礼貌地喊他:“岑少。”   岑真白本来没觉得是在叫他,好一会才对那个姓氏有反应,他转了身,是那个经理。   经理把一盒健胃消食片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微笑道:“祝您用餐愉快。”   作者有话说:   霍仰与酒店经理的聊天记录:   霍仰:烹饪之前,把龙虾和蟹放到那个最漂亮的那个omega面前,让他仔细看看。   经理:霍少,您喜欢的就是最漂亮的,只是每个人审美不同,咱们厨师又都上了年纪,不如您指明一下?就怕认错了。   霍仰:我没喜欢!   正在输入中…(耗时一分钟)   霍仰:总之认错不了,客观的最漂亮,一看就知道,另一个远远比不上。   于小鱼:你吃屎吧霍仰!!! 第47章 “勉强同意。”   岑真白收下了,和alpha说:“谢谢。”   霍仰把头拧过去,装作不在意道:“一直捂着,别人还以为我这个请客的让你吃坏了肚子。”   岑真白拆开药盒,往嘴里放了一片。   霍仰拿过来再给他剥了一片,“吃两片,笨。”   这个健胃消食片是哈密瓜味的,嚼着甜甜的。   现在的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于小鱼给林子坝讲鬼故事。   林子坝脸色一片惨白,他箍着宋迟彦的肩膀,就差没双脚离地坐宋迟彦怀里了。   林子坝逃,于小鱼追。   于小鱼讲鬼故事那是一个8d效果,他猛地凑到林子坝面前,遮住一边眼睛,用另一只眼睁大了盯着,“原来……猫眼外的那一片红色压根不是什么对联,那是一只充血的眼睛,它一直在盯着你……你俩隔着薄薄一片猫眼,在那里对望。”   林子坝发出惊天动地的号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小鱼发出狂妄自大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迟彦淡定地捂着耳朵,倒也没把林子坝赶下去。   alpha们把饭菜一扫而空,稍稍消食之后,alpha和omega分别去淋浴和泡温泉。   林子坝:“现在七点半啊,九点咱们在门口见。”   听说霍仰将这一层都包了,岑真白还是第一次泡温泉,他抱着膝盖蹲下去,把下半张脸都浸在热水里。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于小鱼随便搭了条浴巾,他翘着腿,咆哮着,“我坐在你俩对面,你都不知道霍仰一晚上看了你多少次!”   岑真白没说话,温泉水带着淡淡的硫磺味,热气蒸腾,让他觉得很舒服,他半睁开眼,瞳孔湿润透亮。   于小鱼义愤填膺着,“而且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众抱你!这,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不行,现在app肯定炸开了锅,我得去看看!”   果然,爆炸了!评论都三千多条了!这种程度,全校皆知!   “小白我真觉得你有戏,”于小鱼都不知道什么心情,他看了眼都飘荡到了温泉中心的岑真白,“诶小白,你有听我说话吗?”   岑真白没搭理他,只留给于小鱼一个高冷的背影。   “唉行吧,你不信就不信吧,也是,咱还是先不要多想,谁知道alpha这种生物的脑回路是怎么样……”于小鱼豪迈地一扔浴巾,朝岑真白走去,他搭上岑真白的肩膀,“你怎么不———哇啊啊啊啊!”   只见岑真白晃荡了下,紧接着像一条被煮久了的白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他泡温泉泡晕了。   岑真白在更衣室的沙发上躺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当时他在水里的时候完全不觉得有问题,没想到站起来的一瞬间就失去意识了,迷迷糊糊中好像还是于小鱼把他从水里拖出来的。   于小鱼正在和隔壁的三个alpha开黑,一见人醒了,和那边道:“诶小白醒了!我先挂机了啊,小白你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岑真白脑袋还有点晕,感觉四肢都用不上力,他坐起来,这才看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不过都是omega,没什么关系,他摇了摇头,“没事了。”   于小鱼刚想开口说话,表情却一阵古怪,他把外挂式耳机摘了,“那个,霍仰说让你去外边的休息室。”   岑真白点了点头,衣服被服务员拿去干洗了,他也不习惯真空,便在架子上穿了条一次性小短裤和套了一件白色浴袍。   “你就打算这样去?”于小鱼不可置信道。   岑真白低头看了看自己,带子系得严严实实的,他问:“怎么了?”   于小鱼一拍自己的额头,头痛道:“宝贝你能不能有点意识!你现在要去面对一个alpha,alpha!你怎么能里边什么都不穿地去?”   岑真白迷茫,霍仰又不会扒他的衣服……估计就是需要他的信息素了,闻一闻的事。   “不对,”于小鱼咬手指,还有点抖腿,“你俩现在是两情相悦的关系,这样也行……也行,不对,起码得贴个阻隔贴吧,嘶,行,行,不贴也行,但最最最起码,得带上这个!”   于小鱼把一盒东西塞岑真白手里。   岑真白低头一看,小小的一个盒子上写着大大的七个字:冰凉超薄。   岑真白:“……”   岑真白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不用。”   “不用?!”于小鱼瞪大了眼,苦口婆心道,“不用怎么行!你现在才19岁!难道……?不行啊小白,虽然这样是能套住霍家,但是!但是这对咱身体伤害非常大!你还读不读书了?还考不考医校了?!你打起精神来岑真白!”   “……不是。”岑真白冤屈。   于小鱼铿锵有力地质问他,“我问你,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是不是!”   岑真白默默地拿上,塞进口袋里,这才终于堵上了于小鱼那张聒噪的嘴。   休息室就在温泉外边,霍仰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他见到岑真白的着装,也是一愣。   岑真白问:“这里可以放……唔?”   alpha塞了一颗糖进他的嘴里。   “……你真的笨死了,”霍仰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omega过来坐,“少看着一会都不行。”   草莓味的水果软糖,岑真白咬下去,里边还有夹心流出来,alpha估计是觉得他有点低血糖,所以才泡晕了。   他坐在霍仰旁边,含着糖,含糊地问:“这里能放信息素吗?”   霍仰说:“放,我不让他们进来。”   雨后草的味道在休息室弥漫开。   霍仰好几次目光都忍不住被omega的锁骨吸引,他装作随口一问:“你里边没穿衣服?”   岑真白“嗯”了一声。   霍仰的喉结霎时动了下,静了一会,他突然伸出手,也不是说解开,就是捻着omega用浴袍带子打的结玩,好像就是单纯对这个结好奇,感觉下一句就能问:“诶,你这个结怎么打的?”   霍仰说:“我现在还有点痛,信息素,好像没用了。”   岑真白立马紧张起来,“那你咬我一口?或者我咬你一口?”   霍仰噎了下,“不用,我凑近一点闻。”   他才不想在这种公众地方标记自己的omega……他坐过去,近了就想揽,自然的很,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浴袍的口袋。   “什么东西?”霍仰想都没想,就把手伸进去,拿了出来。   岑真白:“……”   休息室可疑地沉默了一秒。   岑真白冷静解释:“是于小鱼塞给我的。”   霍仰猛地睁大了眼,手沾上的瞬间就往外一甩,像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小盒子从这头biu地像个炮弹发射到另一头,撞到墙,掉在地上。   “你少拿于小鱼当挡箭牌!”alpha看样子被吓得不轻,面红耳赤地低吼,“你能不能矜持一点!能不能!omega拿着这东西是想做什……”   似乎是脑海里不受控地在播放什么,他说不下去了,只指着岑真白重复了好几遍:“不、不知羞耻!”   看样子很想站起来绕着沙发踱步几圈。   岑真白想把远方的盒子捡起来,不然被清洁阿姨扫到,他也不太好意思。   哪知alpha比他更快,一个箭步,捡起握住,“没收了!省的你去勾引别人……omega少、少买这些东西!听到没有!”   岑真白心累,已经不想解释了。   ——   于小鱼见到岑真白回来,张大了嘴,一口伶牙俐齿难得结巴,“霍仰这、这么快?”   岑真白面无表情。   “啧,行了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发生。”于小鱼也不知失望还是庆幸,他去衣帽间穿上真丝睡衣,酒店配套的。   原来衣服在衣帽间,岑真白也利落换上,和于小鱼一起出去了,刚好碰上在外边等着的宋迟彦,他说:“林子坝和霍仰先去点东西了,我带你俩过去。”   房间像是那种家庭式电影院,昏暗的灯光,一看就很舒适的沙发,还带毛茸茸的薄被,一张大茶几,面前是很大的屏幕,感觉跟电影院的一样大。   “诶来啦?”林子坝说,“唱歌?看电影?还是玩游戏?”   霍仰梗着脖子,似乎还在为“盒子风波”耿耿于怀。   歌感觉只有于小鱼和林子坝会唱,于是大家决定玩会游戏再看电影。   茶几上陆陆续续地放上点好的食物,还有果汁和酒。   林子坝狂妄:“omega就喝果汁啊。”   于小鱼“哈”了一声,“你看不起谁呢?你爹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吸奶嘴呢。”   林子坝:“……我记得你好像比我小。”   最后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只有岑真白一个人喝果汁。   岑真白……也无所谓,这个鲜榨芒果汁很好喝。   于小鱼问:“小白,骰子会吗?”   岑真白摇头。   “没事儿,我教你。”   然后于老师体验到了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岑真白这家伙,他会记数!   表面上面无表情,实则脑袋瓜高速运转!   每个人的盅里边是什么数字,有多少个,他都能通过每个人说的话大概猜出来。   十几轮下来,除了第一次没有很懂喝了口芒果汁以外,杯子就没有被拿起过。   “啊啊啊啊——”于小鱼揪自己的头发,“你开我!你开我干什么!我就说了八个一你都开我!”   岑真白开口:“你没一。”   “嗯,”于小鱼说,“我以后不要和你玩骰子了。”   玩得差不多了,林子坝开始选电影:“看点什么?喜剧、爱情剧、悬疑剧、鬼片?”   于小鱼:“鬼片鬼片,这么多人不看鬼片看什么!”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林子坝的最后希望在岑真白点头的那一瞬间也破灭了,他只能认怂:“……我拒绝。”   于小鱼毫不留情地嘲笑:“胆小鬼。”   最后退而求其次地选了个悬疑剧。   岑真白坐在最左边,旁边就是霍仰。   霍仰对电影没有特别热衷,他不太会玩骰子,刚刚喝了最多,越醇的酒后劲越大,酒精和omega若有若无的味道总让他分神。   大家都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地看,只有于小鱼偶尔吃爆米花的声音。   屏幕上好像在播放一对情侣在吵架,画面闪来闪去的,看得眼花。   霍仰无聊地挪过眼,干脆不看了。   而岑真白看得很认真,他鲜少看电影,觉得有趣。   霍仰枕着沙发,稍稍侧过头去,去看omega。   岑真白感觉到了,他直起身来,凑过去轻声问:“疼了?”   霍仰顺势点头。   岑真白说:“那你靠过来一点。”   alpha心安理得地贴过去,还要靠着。   肩膀一沉。   “醉了?”岑真白问,他刚刚看alpha一杯一杯地喝到底,完全不带虚的。   霍仰按了下太阳穴,点头,“好像是。”   慢慢的,他几乎整个人都覆在岑真白身上,也不看电影了,脸埋在omega的脖颈里,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中途还“不小心”地往下滑了下。   岑真白连忙伸手扶了下,他怕霍仰摔了,这手便一直没收回。   电影过半,来到了过渡的剧情。   岑真白也是后知后觉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他看过去。   只见他和霍仰待在左边的最角落,另外三人抱团似的在右边。   两个团体之间像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   几人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狗男男。   在众人谴责和鄙夷的目光下,岑真白解释了一句:“他现在醉了,不清醒,对我的信息素……”   他斟酌着:“我的信息素对他吸引比较大。”   林子坝:“霍狗这就醉了?呵,骗谁呢?霍仰你少……唔唔唔???”   话没说完,被宋迟彦塞了三颗葡萄进嘴里。   霍仰头都没扭一下,只留给三人一个硬邦邦的背影,明目张胆地表示:少来烦。   的确不至于醉,就是有点微醺和上头。   环境一旦昏暗,意识一旦不是完全清明,那么alpha想待在他觉得舒服好闻的地方很正常。   岑真白低头问他:“要不要吃解酒药?”   alpha摇头,发丝蹭过omega的脸颊,力度不大,像是大型犬在撒娇。   电影终于要揭秘结局了,岑真白没管他了。   omega自身的味道丝丝钻进霍仰的鼻腔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越发晕了,只半阖着眼。   omega的体温比他的凉,他用来降脸颊的温。   他听到电影的背景音,一个女声歇斯底里地说:“是因为我喜欢你!”   嗯……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霍仰下巴抵着omega的肩膀,他低声含糊道,“那我就勉强同意好了。”   作者有话说:   霍儿子彻底坠入爱河,就代表退婚不远了。 第48章 “接吻,   岑真白听到alpha贴着他耳边在嘟哝什么,咕噜咕噜的,什么都听不清,估计是喝醉了在说胡话。   他没有在意。   看完电影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大家伙出来玩一般也就直接在酒店睡下了。   宋迟彦看了眼时间,道了声:“你该回家了霍仰,别埋了,陈叔终端都打到我这来了。”   岑真白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终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霍启、江嘉能和陈叔的接通请求足足有十多条。   终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成了勿扰模式,加上他一直在专注看电影,一点没想起来这事。   可是岑真白很确定,他绝对没有调过,外加勿扰模式的开启比较复杂,不可能误触。   那么只可能是一直抱着他的霍仰搞的鬼。   岑真白连忙给江嘉能回播过去,江嘉能也没有责怪他,“阿姨晚上好,嗯,还在酒店……好,现在回去。”   终端挂了之后,alpha终于舍得从他身边离开了。   岑真白瞥了一眼,alpha的终端估计也是勿扰模式,而且消息只会比他更多,他委婉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指的是不接他们终端。   因为两个多小时持续不间断地浸泡在omega的信息素里,所以alpha现在的状态看着无比放松和懒散。   霍仰说:“在温泉的时候已经报备过了,两个小时之前也发过信息。”   岑真白没说话。   霍仰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监控,“而且你信不信,我们在这多久,保镖就看了我们多久。”   听着是有些窒息。   岑真白慢吞吞道:“只是万一有急事……”   “有急事他们就不会只打我终端了,”霍仰道,“而且为什么只打我终端,就因为知道我是安全的。”   岑真白:“好。”   霍仰一噎,把说了几百遍的话重新吞回肚子,许多人会说什么“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他们只是想万无一失”“你是他们的儿子,当然要看紧一点”之类的。   也的确是这样,所以霍仰没不让保镖通过监控监视他,只是想安静地待过这几个小时。   霍仰转头问三人:“你们三回家还是在这睡?”   林子坝娇俏地捂住了嘴,“哦!原来咱三还活着呀。”   于小鱼奔走相告,绕茶几三圈:“我们活了!活了!”   两人回头看宋迟彦。   宋迟彦:“嗯,活了。”   霍仰说:“……有病赶紧去治,我和岑真白要走了,你们怎么住。”   林子坝:“哦哟哟哟哟~”   于小鱼:“我和岑真白~”   宋迟彦仿佛被挟持:“……要走了。”   霍仰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肯定很不友善,他反手握住岑真白的手腕,拉着往外走。   林子坝起哄:“喔喔喔喔!!!”   于小鱼震惊:“卧槽?牵手?卧槽!”   于小鱼有种开着开着玩笑真把好朋友送进去的感觉。   只有宋迟彦稍微靠谱点:“我和林子坝就在酒店睡了,我让司机把于小鱼送回去。”   霍仰点了下头,“走了。”   房间门外站着两个保镖,酒店大门又等着四个,霍家的司机早就等候多时了。   只是,从坐上车到回到景山一号,alpha握着他的手腕一直没放开,岑真白也就任他握着。   回到家已经凌晨,霍启和江嘉能都不在家,两人在酒店已经洗过澡了,便打算洗漱完直接睡觉。   岑真白来到双人房,刚躺下没多久,霍仰就来了,只是他没有一如既往地关灯,而是就站在门口催促道。   “过来,今晚来我房间睡。”霍仰说。   岑真白不明所以,但霍仰愿意多接触,总归是好事,他抱着枕头,跟在alpha身后进了房间。   啪嗒,门关上了。   在岑真白房间睡觉的猫狸似有所感地醒了,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又趴下睡了。   霍仰房间的床被换了一套新的。   江嘉能给岑真白买的第三套睡衣是奶黄色的,简简单单的纯棉圆领。   霍仰竟然还征询他的意见:“你睡靠墙那边?”   岑真白都无所谓,“好。”   他爬上床,安静地躺好。   “喝不喝水?”霍仰拿过水杯,递过来。   岑真白又重新起来,可是,那是alpha的水杯。   “嘶,”霍仰仿佛现在才看清里边装的什么,“里边是果汁。”   说罢想放回去,手肘却碰到了床头柜。   哗啦,杯子霎时倾倒,果汁非常准确地全洒岑真白的枕头上了。   岑真白无言地看着那一大滩污渍,别说枕头套了,估计枕头里边都能拧出汁,而且果汁不像水,没一会就黏黏腻腻的 。   太明显是故意的,本来还觉得霍仰最近对他的态度变温和了,为什么突然又对他恶作剧?   但岑真白总是寡言少语、既来之则安之的,他只看着霍仰。   霍仰毫不犹豫地拿过omega的枕头往沙发上一扔,半点抱歉之意都无,反正正合岑真白的心意,“既然这样,你和我一个枕头。”   闻言,omega的嘴角抽搐了下,看着像是喜悦到了极致想要上扬却又狠狠压下。   嘴里还要欲拒还迎一下:“家里没别的枕头吗?”   “有,”alpha大言不惭道,“只是平常都阿姨收拾,我不知道在哪,现在他们又都睡了,行了,快睡吧。”   岑真白安静了一会,“我不要枕头也可以。”   霍仰点评:“让你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又装作矜持。”   岑真白发现自己现在是越发听不懂alpha在说什么了。   啪,灯关了。   没了光源,岑真白就没了行动力,他只能原位躺下。 第49章 要吗?”   很快,不出所料,岑真白也知道,alpha向来动手不动口。   他整个人被抱起来,小腿甚至悬空,从床边被拖到正中央的枕头上。   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连衣服都叠在一起了。   alpha还不知足,硬是要岑真白面向他。   霍仰美名其曰:“你这样我好搭手,不累。”   ……算了。   岑真白忍住不习惯与奇怪感闭上眼,就这样睡吧。   明天还要上课。   只是两人的身高和体型差太多了,alpha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怕他冷。   被子拉高,是搭在霍仰的下巴上了,但也盖住了岑真白的头。   现在夏天还没过,加上alpha体温向来偏高,岑真白很快就感觉到了闷。   他向上仰了仰头,奋力冲出被子重围。   可他出来了,alpha手一挥,又盖上了。   来回几次。   其实这个还真不是霍仰故意,他之前从未和他人同床共枕过,压根没注意到。   大半夜的,怀里的omega不睡觉,挣扎个什么劲呢?   他低头,见岑真白睁着眼睛盯着他嘴唇看,还要向上靠。   说实话,这着实是把霍仰吓到了。   虽然他刚同意岑真白的追求,但这个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他决定婉拒,慢慢来。   他把被子盖上。   omega竟然再一次掀开了被子,一下用力,努力往上挣,直到两人脑袋齐平。   霍仰猛地往后一躲,妈的……刚刚就差一点,两人就要亲上了。   他脑海里蓦地冒出一个想法:岑真白勾引人这么熟练,是不是在这之前还有好几个。   贫民窟那地方那么乱……该死。   在别人身上试出来的手段在他身上使是吧?   岑真白都有点出汗了,他不得不开口:“霍仰,我……”   “停。”alpha突然制止他。   岑真白被迫噤声。   霍仰说:“虽然我知道你是一个大胆放肆的omega,但这种事还是让alpha来。”   岑真白:“?”   霍仰本来没想,真没想,可是岑真白暗示得太明显了。   也是,这种事情omega的确很难主动。   只是,他也不想直接说出来,这不搞得他好像也很渴望似的?   他又不像岑真白。   虽然不知道alpha来什么,但至少不再给他盖被子了。   岑真白从来适应能力极强,没了别的阻碍,安静黑暗的环境,他很快变得昏昏欲睡。   就在快要睡着之际,他被alpha喊醒了。   “岑真白,给我点信息素。”霍仰说。   omega愣愣地照做,之后他以为没事了,便让自己重新进入睡眠模式。   可是没过一会,alpha又道:“信息素好像不行了,没用。”   岑真白一下就清醒了。   今天下午在酒店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难道随着治疗的进行和两人之间的接触,最基础的信息素安抚已经失效了?   他问:“真的?”   “真的,”霍仰给omega展示自己扭曲的手指,“你看我的手指。”   岑真白如实道:“我看不见。”   “好好好,”霍仰没放在心上,抓过omega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上,“那你摸摸。”   在霍仰的腺体问题上,岑真白几近没有底线,他伸手去抓,沿着手部的轮廓摸索,随着时间,眉头越来越皱,怎么这次扭曲得和以往都不一样,难道是加重了?   他毫不犹豫地解开最顶上的一颗纽扣,领子下拉转过身,几乎把自己的腺体送到alpha嘴边,“标记?”   这画面对纯情吃素的alpha实在太超前了。   这不知羞耻的omega,霍仰不得不往后撤一点。   “标记太久了,”他说,“我现在又头晕又困。”   那是要怎样?岑真白脑筋急转弯,难道抽血给霍仰喝?   “换个更快一点的方式,如何?”   “什么?”   alpha不知不觉让自己的气息布满四周,仿佛一个天罗地网,要将omega罩住。   岑真白身后就是墙,也的确逃不掉。   霍仰说:“接吻,要吗?” 第50章 “我的雇主。”   黑暗中寂静了几秒。   alpha的手正紧紧抓着被子,昭示着主人的紧张,但岑真白看不见,他问:“你说的是交换唾液进行治疗吗?”   “什……”霍仰好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   omega真的好狡猾!明明自己想要,暗示他主动,现在他主动了,最后还要欲拒还迎一下,彰显自己的无辜。   他才刚同意,他们才刚确定关系,岑真白就恃宠而骄了。   不行,岑真白太得瑟了,这样下去,第二天不得踩他头上拉屎呢?   再说了,他其实也没有很喜欢岑真白,爱要不要。   霍仰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要算了,我这是看你想,才好心配合你。”   他给岑真白留下一个生闷气的背影,还要补充一句,“就让我疼着吧。”   岑真白哪能让他就这么疼着,他半撑起身体,问道:“你不嫌恶心吗?”   他是无所谓,治疗要紧,但是出乎意料的,alpha竟然先提出这个解决办法。   还是说只是又想捉弄他。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霍仰愣住,随即心里蓦地涌上一点心疼。   是了,他怎么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岑真白一直小心翼翼地暗恋他,平时多看他一眼都是偷偷的,被他戳穿后第一反应也是慌乱僵硬,明明家里有给他钱,却还要自己出去打工。   因为自卑。   要是像于小鱼,从小在好的、有钱的家庭长大,遇到了喜欢的人,就算不孔雀开屏大胆追爱,至少不会跟岑真白一样,唯唯诺诺的。   霍仰快速转过身,他看到岑真白睁着空洞的眸子,可里边的落寞盛得满满的。   岑真白怎么想的……他要是嫌弃,怎么会答应追求?谈恋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啊。   他伸出手,轻轻牵住了omega的手指,认真又有些生硬,认真于他觉得这件事要表态清楚,生硬于这的确是他第一次说情话,他低声道:“我,怎么会嫌弃。”   手突然被碰了下,岑真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你看,只是碰了碰手,omega就那么容易被吓到,好可怜,像只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不停试探、得到了又不敢置信的小兔子。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可信度,霍仰捧住岑真白的脸,侧头亲了下来。   岑真白猝不及防,脑子懵了一瞬。   alpha的力度很大,跟蛮牛似的撞上来,牙齿好像还磕到了他的嘴唇,很痛。   他也有些僵硬,浑身的血液好像冻住一般,手不知往哪摆,最后只能乖巧地缩在胸口前。   很奇怪,他……岑真白仔细分辨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好像有点想逃避,又有些zhàn栗。   两人唇贴着唇,仅此而已。   岑真白嗅到了alpha的信息素,从一点点,到越来越多。   alpha的动 $ 作明明很霸道,落在唇上又变得很青涩,alpha信息素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像是陷入了一张柔软又温暖的床,让岑真白的意识有些恍惚。   这种情况下,要是谁还能够完全保持理智与清醒,可以直接晋升为联盟特工了。   霍仰含着omega的唇,像吃糖一样,殊不知,他其实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按在岑真白后背的手,不由自主地越来越重。   不过最后,还是岑真白先打破了僵局,他忍住心底那奇怪莫名的情绪,主动张开了嘴。   不是得唾液交换吗?他们两个现在嘴唇都是干的,算哪门子治疗?   唇缝好像被tiǎn了一下,霍仰猛地退后,心脏已经卡在嗓子眼了,他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那么熟练?”   岑真白愣愣的:“没有啊……我唔。”   alpha猛地扣住他的下颚,重新吻了上来。   这下就没那么温柔了,霍仰越亲越用力。   岑真白终于感觉到了属于alpha骨子里的侵略性,他被逼得越退越后,直至后背贴上墙。   小巧的脚趾情不自禁地goū着什么布料,不知道是床单还是被子。   只有霍仰知道,那是他的裤脚。   岑真白也知道alpha体温总体比omega高,但没想到shé $ 头更是,仿佛一块烙铁shēn了进来。   omega被迫仰着头,后颈被alpha róu着,信息素好像是被外力挤出来的。   更多的信息素则在唇齿之间爆发,体液里的信息素含量比腺体自然散发出来的多得多。   霍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接吻的感觉,舒服,太舒服了。   他有点停不下来,不停地从omega的嘴巴里吸取高浓度高含量的信息素。   山珍海味一直吃是能吃饱的,但这个永远吃不够。   是甜的。   岑真白看不见霍仰的表情,不然一定会被小小地震慑到。   唾液交换成功。   只是岑真白感觉自己嘴巴里面都要干涸了,应该是单方面地被汲取信息素才对。   总感觉,怎么比要一个多小时的临时标记还久……   明明已经完成了,可alpha还是没有离开,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的嘴巴,偶尔还会碰到脸、下巴、鼻子和眼皮。   岑真白有一点迷茫,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此刻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只想闭着眼睛,什么都转不动了。   霍仰抱着自己的omega,软到像抱着一团棉花,他看到岑真白的唇珠都有点肿了,但也没喊疼。   他往后退了很多,忍着,额角抽着,还好手长,“睡了吗?”   “嗯?”岑真白心想,不睡还要做什么,他问:“你还疼吗?”   霍仰都快忘了自己随便找的借口了,本来就不疼,手扭也是他硬凹的,“不了。”   omega慢吞吞地点点头,闭着眼没出声,动都没动,就保持着被抱着、其实算不上舒适的姿势,看着像是秒睡过去了。   霍仰很想再做点什么,但又不好喊醒岑真白,他干躺了一会,还是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岑真白一觉睡到天亮,甚至睡得特别沉,一点梦都没做。   脖子有点酸,鼻子有点透不过气,嘴巴又干又痛。   他用了几分钟才回归现实,脖子酸是因为枕了一晚上alpha的手臂,透不过气是因为鼻尖抵着alpha的锁骨,嘴巴痛应该是昨晚治疗留下的副作用。   alpha似乎感应到他动了下,还没完全睁开眼,就低头亲了下他的侧脸,含糊不清地说点什么。   听语调,应该是“早上好”。   岑真白觉得很怪异,但又说不清,他放了点信息素,然后从alpha的怀抱中脱离,起床洗漱去了。   霍仰照例赖床,等岑真白吃完了早餐才下来,以往都是直接跟着出门了,今天却抱怨了一句:“你怎么不喊醒我?”   岑真白思考两秒,道:“你要我喊醒你吗?”   “不然呢?”   岑真白再三确定道:“是以后都,还是就明天?”   霍仰说:“以后。”   岑真白点了点头,到了学校门口,他拎着alpha的早餐下车。   霍仰享受omega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因为那是喜欢他的表现。   他没做完作业,岑真白帮他罚抄,他到教室外被罚站,也要喊上岑真白。   于小鱼服了:“就那么喜欢吗小白?我不懂。”   岑真白说:“很快就好。”   霍仰哼笑一声,“你当然不懂了,你没人爱。”   岑真白罚抄完还任劳任怨帮霍仰写检讨,只因霍仰跟他说:“我不会写。”   于小鱼真的服了:“真的就认定他了吗?”   岑真白说:“什么?”   于小鱼:“装傻充愣,不和你说话了!”   岑真白道:“我也可以帮你写的。”   于小鱼:“……真的吗?”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霍仰瞬间不爽了,他被偏爱得有恃无恐,“不准,只能给我一个人写。”   于小鱼翻了个看不到一点瞳孔的白眼。   岑真白在上课期间总是很安静的,听到不会的就抬头做笔记,会的就低头刷题,短短一年时间,他已经将历年真题、各个学校出的模拟卷、不同机构出的模拟卷等全部刷了三遍。   中午午休,他还得抽空备课,今天是周二,他得去给喻章上课。   喻章聪明,脑子转得快,接受能力也很强,就是基础不太好,所以岑真白打算从头给他讲起。   下午上完课,放学时,alpha忽然说:“我也要去。”   他今天一整天几乎就没能跟岑真白说上几句话,更别说搂搂抱抱了,仅仅去了几次洗手间闻了下信息素。   omega太忙了,上课的时候不理他就算了,下课笔也没停过。   “不行。”岑真白说。   “为什么?”   岑真白被alpha理直气壮到了,“我是去上课,而且那是别人家。”   总结:不好。   霍仰倒也没胡搅蛮缠到说要给别人家撒钱非要进去,“我和你一起去总行了吧,到了你下车,我回家。”   听着是没什么问题,岑真白点了点头。   其实霍仰就是想去看看这个beta长什么样,任何一个和岑真白有近距离接触的,他都要先过目。   车开出了富人区,来到新兴区,普普通通的一栋居民楼,楼下有门禁,需要喻章下来给他开门。   等了一会,岑真白听到了脚步声。   隔着一道铁门,喻章就先扬起了笑容,“真白哥……”   他看到岑真白身后的霍仰时愣了下,但很快就重新笑起来:“你来了。”   岑真白回头和霍仰说:“你先……”   手腕突然被箍住。   “不准上了。”霍仰的脸色已经不同于在车上,他一个用力就把人扯回来,他不容置疑道,“回家。”   岑真白和喻章都怔住了。   只是一个beta而已,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构不成什么威胁,这是来自alpha的底气和自信。   可是这个喻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讨厌。   霍仰不喜欢。   手腕上的力道如铁,岑真白挣脱不开,只能被拉着走,他有些踉跄。   在他的学生面前这样,他皱起了眉,“霍仰。”   喻章也追了出来,面色不虞,“怎么回事?你没看到真白哥不……”   霍仰侧头:“滚。”   “霍仰!”   岑真白散发了一点生气的信息素。   霍仰一顿,感受到了,回头看他。   岑真白斩钉截铁道:“我要去上课,放手。”   霍仰有些不可置信,沉声道:“这才第二天,你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岑真白没说话。   两相对峙之下,霍仰冷笑一声,“行。”   他松开岑真白,上了车,摔门之前,还要同岑真白道:“我生气了。”   车开走了。   岑真白不知道霍仰发什么神经,但现在已经超过了上课的点,他只能先跟着喻章上楼。   喻章的家庭和霍家不是一个阶层的,自然不知道霍仰是谁。   趁岑真白翻出试卷的空隙,喻章托着下巴,“真白哥,那是你的alpha吗?”   岑真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喻章问的是谁,他道:“不是,就是……”   他斟酌着字眼,“我的雇主。” 第51章 “我的衣服呢?”   雇主?   喻章没有刨根问底,他说:“那你的雇主真不尊重你。”   alpha当着别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要是一般人,会生气,会委屈,更觉得被侮辱。   但岑真白只是笑了下,觉得没什么。   尊重?富人区和贫民窟都不讲这些东西,只有相同阶级才讲“尊重”。   恰好他们一个是富人,一个是贫民,那更不用讲究了。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收拾东西时,喻章问岑真白:“真白哥,你觉得我能考上冀大吗?”   岑真白说:“我不知道。”   喻章“噗嗤”一声笑出来,“真白哥你好呆啊,大家一般都会说你能的。”   岑真白便说:“好,那你会的。”   喻章:“你好敷衍。”   岑真白和女主人打了个招呼后下了楼,霍家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陈叔给他留了饭菜,但他第一时间是去敲alpha的房门。   “霍仰。”   没人搭理他。   他便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几分钟后,alpha“蹬蹬蹬”地过来开门。   霍仰看起来心情很不好,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像是omega走了多久,他就生了多久的闷气,但里边又不乏带着一点笃定与释然。   你看,岑真白就是那么在乎我,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来找我,连晚饭都没吃。   他恶声恶气道:“做什么。”   岑真白道:“放信息素。”   霍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距离和岑真白分开过了大概有三个多小时了,期间他一直待在自己房间,没有汲取过omega一丝信息素,但他没有任何疼痛感。   是了,其实回想一下,近几个星期来,应激反应的确很少出现,他还以为是岑真白频繁安抚他导致来不及疼的原因。   omega的信息素蔓延开来,见霍仰没有异样,岑真白打算下去吃晚饭。   走到半路,alpha突然叫住他,脸色古怪道:“你这就走了?”   这就哄完了?看不见他还在生气?他看别人哄人,二话不说都先亲一个。   霍仰看见岑真白有些踌躇地转过身,道:“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过来哄我。”他说。   岑真白这才想起来,临走时alpha好像是说了句“我生气了”。   于是他问:“你生什么气?”   霍仰还是对这个“哄”的开端不满意,他道:“过来。”   岑真白只好过去,刚走到alpha面前,他就猝不及防地被掳进了alpha的房间。   房门被alpha一脚勾上。   岑真白被压在门板上,被捧着脸抬起。   霍仰弯腰亲了下去。   岑真白眨了下眼睛,他尝到了alpha高浓度的信息素,并直接吞进肚子里。   他像是喝了烈酒,信息素糊住了理智,他很快就变得醉醺醺的。   所以释放信息素安抚这个治疗方式现在已经完全失效了?每次都得用体 $ 液交换?   alpha在侵略omega这一方面,似乎是在娘胎里就带有的基因。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生疏,怎么去亲吻自己的omega,霍仰现在已经有些得心应手了。   岑真白不知道是不是alpha都这样,总之霍仰给人的感觉是霸道不讲理的,结束权只能在他手里。   岑真白每次想低头想躲开,都会被alpha强硬地抓住下颚,一点不温柔。   有些窒息。   岑真白已经从门板中间被挤到了门和墙相交的角落,他偏头,不过一秒又重新被堵住,他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已……   为什么alpha跟饿狼扑食一样。   吃是吃不够的,百分百的匹配度让两个人越粘越紧。   直到岑真白膝盖一软,人往下掉,alpha下意识伸手将他捞住,两人的唇才分开。   霍仰看到omega的眼尾都是红的,嘴巴也是红的,这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他,哑着嗓子道:“继续。”   雨后草和燃烧的味道在空气中交缠,融合。   继续什么?   激素影响,岑真白得抓着alpha的手臂才能勉强站好,他听到霍仰好像笑了一声,“怎么腿 软成这样,弱死了。”   alpha的语气太过于调侃,岑真白难得地有了些小脾气,懒得搭理他。   自己的omega都这个样子在自己怀里了,再怎么有气,霍仰也消了一大半,他还要逗弄岑真白,假装收一下手,不让岑真白靠。   一没了支撑,岑真白重心不稳,膝盖往前跪,他挣扎了下,重新站起来,就是过程中好像磕到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什么,但磕到的瞬间,alpha就僵了。   岑真白光明正大地往下看,“你……”   “……闭嘴。”霍仰咬牙切齿道。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逗omega玩导致自己最终露馅,明明他穿了条很宽松的运动裤,也一直忍着,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就是不想让omega知道,他这么容易就被撩得方寸大乱。   他能轻易调动他的情绪。   “别看了!”霍仰无地自容,脸颊爆红,他伸手捂住岑真白的眼睛,恼羞成怒道,“你一个omega怎么能直直地盯着alpha那里看,找c……死是不是?”   岑真白后脑勺抵着门,眼前一片黑,他不说话。   “你……”alpha看起来很想再指责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快速逃离现场,“我去趟洗手间,你爱干嘛干嘛去!”   彭的一声,洗手间门被甩上了。   岑真白睁开眼,摸了摸自己发痛的嘴唇,他其实一早就饿了,但一想到吃饭的时候嘴巴会痛得厉害,就没了胃口。   他回到自己房间,喝了一瓶牛奶完事。   过了大概一小时,霍仰没敲门,直接进了他的卧室。   岑真白正坐在椅子上写题,alpha从后边弯腰抱住他。   他感受到alpha身上带着凉气,应该是顺带把澡洗了。   霍仰“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件事,他贴着omega的侧脸,近到呼吸喷洒在omega的脖子上,他语气带着迟疑,“你……难道就没?”   没什么?岑真白疑惑,抬了下头。   omega的裤子不算宽松,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岑真白写作业时喜欢盘腿坐,更加方便了霍仰观察,但此刻他盯着,有点拿不准,毕竟omega的普遍不大,还是说一个小时过去,岑真白也自己解决完了。   他问:“你没隐 $ 疾吧?”   岑真白这才懂了:“……”   “怎么不说话?”alpha皱眉,“我……你担心我嫌弃你?你、你又不是alpha,有也没事,但还是得尽早去医……”   岑真白第一次有些咬牙:“没有。”   “那就行,”霍仰说,话题兜回最开始,“你不要再去给那个beta上课,我不同意。”   他一想到岑真白为了那个beta凶他,他就越发讨厌。   岑真白解释:“合同已经签了一个学期的。”   霍仰:“违约金我赔。”   岑真白摇头,“我想自己赚钱。”   霍仰有点急了,“我给你不行吗?你给别人补课能挣多少?你要多少?我给你十倍。”   岑真白沉默。   霍仰站直了,“你说话。”   岑真白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不懂。”   “我不懂?”霍仰反问。   眼见alpha又要发火,岑真白释放了点安抚的信息素,他问:“你为什么不想我去给喻章上课?”   “喻章?”霍仰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那个beta的名字?”   岑真白仰头看着他。   “我不喜欢他,”霍仰说,“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恶心。”   喻章的眼神怎么了?明明挺阳光的,岑真白觉得alpha真的好难理解。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谁都无法说服谁。   霍仰大可以直接上喻章家里,让那家人解雇岑真白,他是想过,还非常想,但直觉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他憋着,算了,谅那个beta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中途岑真白去洗澡,alpha就待在岑真白的房间里。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他的目光落到了门口放着的那一叠干净衣服上。   有点浮想联翩,omega让他生了一晚上的气,还非不听话要去给那个beta补课,惩罚一下不过分吧?   惩罚完了就当原谅了,毕竟这才第二天。   霍仰走过去,把岑真白的换洗睡衣散乱地丢到床上,然后他坐在床上等岑真白出来。   过了十多分钟后,水声停了,紧接着门口开了条小缝,omega白皙细长的手臂伸了出来,去摸索,却什么也没摸到。   反倒被alpha抓住了手指。   岑真白的指关节被热水浇到发粉,还有几滴水珠在上边,湿漉漉的。   霍仰没有抓得很紧,omega被吓了一跳,唰地就把手臂收回去,关上了门。   “霍仰?”   隔着一道浴室门,omega的声音听着有些失真。   “我的衣服呢?”   霍仰装傻:“嗯?什么衣服,我没看到。”   浴室里边安静下来。   霍仰就坐在浴室门前的床边,翘着腿,道:“你就这样出来。”   作者有话说:   岑真白:omega不能盯着alpha的看,alpha就能盯着omega的看?双标。 第52章 “真想跟我结婚?”   岑真白很确定自己把睡衣放在了外边。   因为昨天不知什么原因,浴室里的放衣服架子突然坏了,他和陈叔说,陈叔道这个得喊人上门弄。   霍仰又捉弄他。   好几分钟,浴室里边都没有声音,水声、脚步声、呼吸声都没有。   霍仰等了一会,调笑道:“喂,你开个暖灯,别感冒……”了。   话都没说完,啪嗒一声,门开了。   一片白霸道又毫无预兆地晃过霍仰的眼。   omega没穿衣服,只用浴巾围住了下身,本来胯骨就窄,到腰的地方还要往里收一些。   霍仰仿佛被不知名力量定住了,又仿佛被子弹击中,他大脑宕机,傻愣愣地同omega对上了视线。   乌黑的头发湿哒哒的,发尾黏在苍白的脸上,下巴尖上好像还有水。   操。   他被岑真白这副样子冲击到了。   这一眼,好像过了一分钟那么长,从omega垂眼到睫毛颤抖,再到掀起眼皮,朝他望来。   每一帧动作都像是慢放。   实际上,一秒不到,霍仰就猛地闭上了眼。   哔———强烈的耳鸣,因太刺激的画面,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模式。   眼是闭上了,可omega的身体在他的脑海里自动播放,流畅瘦削的肩膀,明显突出的锁骨,再往下……没看到的地方,想象力也自动给他补全。   其实他压根没想过岑真白真的会光着出来,他就是想逗逗omega玩,看点omega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窘迫的样子。   听脚步声,omega从浴室里出来了,坦坦荡荡地在他四周走动,像是在寻找自己的睡衣。   很快,岑真白说:“你明明看到我的睡衣了。”   霍仰:“……”   岑真白继续控诉:“你不仅看到了,还把它扔床上。”   霍仰像是死了,一声不吭。   睡衣被他丢到床的里边,omega去拿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浴巾,还碰到了他的手背。   他又被针扎似的,唰地把手收回,僵硬得宛如一具尸体。   岑真白把睡衣拿到手,重新回了浴室,他拿起内裤的时候,发现侧边竟然变得皱皱的,但睡衣睡裤都没这样的情况。   可能就是压到了吧。   等他穿好出来,霍仰已经不见了人影。   岑真白没管他,继续写完另一张卷子,因为现在一个星期要分三个晚上出去,所以他学习的时间越发紧迫。   只剩下一个半学期了,没时间了。   还有霍仰的腺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上个月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讲非常稳定,数值接近平衡,与一般人无异,但也没说到底好没好。   如果等到专业考,霍仰的腺体也没好的话……岑真白垂下眼,动笔,不想了。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岑真白洗漱完,走到alpha房间敲门。   现在他们已经不睡在双人房了。   房门推开,霍仰正正襟危坐地坐在床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岑真白从床尾上去,刚掀开被子想躺进去,就被alpha截胡。   霍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   omega相对于alpha来说,骨架真的小太多了,抱在怀里,跟个真人 # 玩偶似的。   甚至岑真白现在坐着,也就比他高那么一点。   “你坏死了你,你就笃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霍仰冷哼一声,“庆幸你遇到的是我吧,要是别的alpha……”   他收紧手臂,亲了亲岑真白的侧脸。   脸上痒痒的,岑真白闭了下眼,下一秒,霍仰就仰头吻了上来。   一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伸到后背,交叉,反扣住他的肩膀。   岑真白发现,交换的过程中,alpha总喜欢用完全禁锢住他的姿势。   嘴巴又痛了。   岑真白再次没了力气,他枕着霍仰的肩膀,闭着眼放空,他今天特地看了眼终端,发现唾液交换和标记要花的时间竟然差不多,平均都要花一个小时的样子。   正常来说,标记的效果应该比唾液交换要好得多,可是,标记带来的影响是会叠加的。   算了,所有未知的因素,岑真白都不想去赌,这应该也是霍仰不再标记他的原因。   “岑真白,”霍仰喊他的名字,“和我说说,你在贫民窟是怎么生活的?”   其实他就是想问,是怎么养出在alpha面前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害臊的观念的。   alpha的身材不夸张也不干瘪,靠着的时候很舒服,像一张暖和又有支撑力的加大版沙发,岑真白差点就要睡着了,他慢吞吞道,“唔,就那样。”   “哪样?”霍仰道,“是怎么洗澡的?我怎么听说都是去河里洗的。”   霍仰看不见岑真白的表情,但听见自己耳边发出了一声气音,他怔了一秒,问:“你笑我?”   岑真白说:“没有。”   霍仰:“我听见你笑了。”   岑真白道:“我在吸鼻子。”   霍仰“啧”了一声,他捏了下omega的后颈,威胁催促道:“到底是怎么样的?”   岑真白说:“的确有去河里洗的,因为水费很贵,房子里也有洗手间,只能站下一个人,水流很小,还经常没有热水。还有公共浴室,那里热水稳定些,洗一次澡收三块钱,限时十分钟。”   这些都是霍仰想都没想过的生活,他低声道:“那你是去哪里洗的?”   岑真白去过一次公共浴室,那时候冬天,他感冒发烧了,感觉实在有点撑不下去才去的,三块钱他给得特别不舍得。   可是,里边alpha、beta和omega是共用的,他才刚走到门口,都还没脱衣服,所有人瞬间就看了过来,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水蛭一样黏上你的皮肤。   他转头就走了。   门口收钱的那人大喊:“三块钱不退的啊!”   霍仰说:“然后呢?”   “然后就回出租屋里洗澡了。”岑真白不咸不淡地说,他没告诉alpha,那时刚好碰上了岑志斌打完牌回来,嫌他浪费水,又打了他一顿。   霍仰没想到是这样的,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探究岑真白坦坦荡荡的原因,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憋了好半天,才道:“……家里热水管够,你就洗吧。”   ——   日子一切照常。   到了周四,又是给那个破beta补课的日子。   霍仰就是憋屈,就是不爽,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你说在omega身上留下alpha标记吧,喻章也闻不到,更感受不到上边的警告意味。   “过来。”霍仰说。   岑真白挪过去。   霍仰单手捧住omega的脸,抵在车门上亲了下。   有司机在,霍仰不想,就真的只是碰了碰唇。   岑真白刚张开嘴,伸出一点,alpha就离开了。   他疑惑道:“不要了?”   没交换到啊?   霍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乖一点,等回家。”   岑真白不解。   到了喻章楼下,霍仰就走了,岑真白刚想给喻章发消息,另一辆车突然出现,停在他面前。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你是岑真白对吧?”   岑真白后退一步,戒备地不说话。   “我、我是方涉,”来人从驾驶座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吧。”   岑真白的表情明显不知道。   方涉:“我不是坏人!是这样的,你和霍仰现在是什么关系?”   听到霍仰,岑真白的警惕心稍稍放下来了一点,面前这个人一看就是omega,估计是霍仰的哪个追求者。   岑真白道:“甲乙方。”   “哦!”方涉看起来很开心,“哦!那真是太好了!是这样的,自从高中毕业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景山一号我进不去,星际大我进不去,霍仰也不回我消息,所以我才跟着你们……”   岑真白看了眼终端,“有什么事吗?我有点赶时间。”   方涉只得说重点:“是这样……一个星期后是我的生日,我能麻烦你当天把这封信给他吗?”   岑真白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封上,粉粉的,还用红色火漆印章粘上一支玫瑰干花,一看就知道是情书。   顺手之劳,岑真白拿过,“好。”   方涉就差没跳起来鼓掌了,“谢谢你!你人真是太好了,我们能加个终端吗?我请你吃饭呀!”   岑真白只想赶紧上去,他顺手把情书夹在给喻章辅导的书里,然后通过了方涉的终端好友信息。   方涉还要叮嘱他:“一定要当天,当天!最好是放学的时候,你提前给霍仰,霍仰能找一堆理由拒绝我!”   岑真白点头。   两个小时之后,补课结束,他回了霍家,又是刷题,又是被抓住安抚alpha三次。   岑真白感觉出来了,霍仰的确很急迫地想要腺体变好、想上军校了。   以至于他彻底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好在就第二天无休的时候,他把喻章要用的所有资料都拿出来,准备备课。   可能是放得有点外边,于小鱼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哗啦地掉了一地。   霍仰“啧”了一声,一边蹲下来捡一边道:“不长眼是吧。”   于小鱼也帮忙,“小白都没说什么你少逼……等等,这什么。”   把一张试卷收起来之后,一张粉色的信封在一堆灰白色纸张里边异常显眼,更别说还有红色的玫瑰花了。   三个人都愣住了。   霍仰看到那个信封的火漆印章掉了———这玩意本来就不牢固,一揭就没,也不知道岑真白怎么想到用这个,里边类似于明信片的东西掉出来,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几个字眼:约定,娶我。   他半眯着眼,想看这句话到底说了什么———   唰。   这封信一秒从原地消失。   岑真白快速捡起,塞进包里。   毕竟答应了方涉,不好把这件事办砸。   见他这动作,于小鱼也很有眼力见地没有问。   岑真白瞥了一眼alpha,对方正把手放在嘴边,像要做bbox,霍仰应该没看到是谁送的吧……   霍仰自然感觉到了身旁的人在偷瞄他。   有什么事,是比自己喜欢的人更喜欢自己更让人高兴的呢?   趁林子坝他们去上洗手间,这边人都没了的时候,他靠过去,看写作业装镇定的omega。   他太过于喜悦,但又不想表现出来,可又强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便只能在言语上掰回一城,他低声道:“小穷鬼,真的想和我结婚啊?”   他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压住激动得有点飘的尾音。 第53章 “牵手。”   天气有点转凉了,炎热的夏天走到尽头,岑真白愣愣地说:“没有啊。”   霍仰忍得难受,干脆不压了,他肆意地笑着,带着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张扬与开朗,“那刚刚的是什么?”   岑真白企图蒙混过关,面无表情道:“什么?”   霍仰开心到连“啧”都不说了,他伸手捏了下omega的脸,勾着嘴角道:“行行行,不拆穿你,反正最后都是要给我的。”   alpha实在太得意太笃定,岑真白忍不住辩解了一句:“那是别人给我的。”   话音刚落,alpha给岑真白表演了什么叫一秒变脸,眉眼变得锋利,嘴角下压。   霍仰明显理解错了,他冷声道:“谁给你的?”   见岑真白应该也不会坦白从宽了,他直接把手伸进岑真白的书包里就打算掏。   岑真白吓了一跳,alpha手长,力气又大,直接就越过他的人伸到他背后了,他挡都挡不住。   “是不是那个beta小白脸?”霍仰问,虽然上边的字眼是“娶我”,但现在这世道,omega可比beta值钱稀有得多,beta想入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岑真白已经是霍家的小孩了。   试卷都要被抓皱抓扯出来了,岑真白不得已投降:“不是!”   霍仰不松手:“那是谁送的?”   岑真白:“……是我的,我的。”   霍仰挑了下眉,这才坐回原位,他仿佛早就看穿了omega是在嘴硬,他笑了一声,道:“先声明一点,我没有觉得很开心啊,就是觉得,你还挺好玩。”   岑真白憋屈地“嗯”了一声。   吃完饭,大家打算各自回宿舍睡觉,虽然他们都走读,但住宿费一直有在交。   岑真白说:“我不回了,你们去睡吧。”   “啊一起回呀,”于小鱼撒娇,“小白你不在我害怕。”   林子坝:“有点恶心。”   霍仰还沉浸在喜悦中,他问:“干什么不回?”   林子坝:“霍狗你笑得也有点恶心。”   霍仰心情大好,只瞥了林子坝一眼,没管。   林子坝不可置信地同宋迟彦道:“霍仰吃错药了?!”   宋迟彦淡淡道:“嗯,发情药。”   岑真白说:“我想把这个册子写完。”   霍仰道:“睡醒起来写。”   岑真白还是摇头:“本来应该昨晚就写完的,但被补课耽搁了。”   霍仰闻言冷哼一声,“让你别去你不听,除了让我不爽和浪费你时间外,有什么用。”   岑真白没说话。   “算了,”霍仰说,“那你们三个回吧,我和岑真白在这。”   林子坝的脸顿时全部拧在一块,用全部五官表达出迷惑。   “行。”宋迟彦搭过林子坝的肩膀,强行让后者转身,带着走了。   于小鱼也只能孤身一人,背影写满了寂寞。   刚走出客厅,林子坝就差没来一段霹雳舞了,他瞪大了眼,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夸张道:“不是!你没觉得霍狗很……很奇怪吗?!”   宋迟彦:“嗯。”   林子坝抓狂:“你怎么那么淡定啊?!不是,我、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喜欢小白啊???”   宋迟彦:“因为只有你没看出来。”   林子坝:“。”   林子坝:“什么?”   林子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霍狗喜欢小白?”   “我没有多喜欢你啊,”霍仰枕着自己的手臂倒在课桌上,“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一个omega在课室,万一又被别人欺负了。”   岑真白没说话,笔也不带停的。   “喂。”忽然,alpha碰了下他的手臂,似乎是无聊。   岑真白眼皮都没抬一下。   过了一会,霍仰又撞了下他的手指,这下,笔掉到了卷子上,岑真白终于朝在自己身旁捣乱的alpha看过去。   窗户在他这边,霍仰面朝他,也就迎向了太阳光。   霍仰的头发不算短,只是全部弄了起来,偶尔会有几撮额发落下来,露出了完整的脸和额头,总之岑真白见过那么多人,的确没有比霍仰的五官更立体更分明的了。   黑发,黑瞳,干净的浅小麦肤色。   他还记得林子坝之前吐槽过,说总有人去问他霍仰祖上是不是有其他星的血统。   然后林子坝就会无语道:“二星人,纯正二星人。”   霍仰此刻趴着,眼睛却向上抬,一眨不眨地盯着岑真白。   不知道为什么,岑真白忽然想到了之前在贫民窟,总是坐在小卖部门前摇尾巴的那只大黄狗。   要是岑真白去摸摸它的头,大黄狗就会摇得更起兴。   岑真白问alpha:“做什么?”   霍仰起身,坐到omega的左边去。   alpha看起来心情真的很不错,每时每刻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阳光被挡住了,岑真白重新低下头,写自己的。   写着写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放在他压着试卷的左手边。   两只手贴着。   岑真白抽出0.5秒瞥了下,alpha正闭着眼睛,他照例没管。   过了一会,左手被触碰,紧接着一重。   alpha的手整个覆了上来,完完全全将他的盖住。   手心的体温普遍比手背高,加上alpha的体温普遍又比omega高。   手整个被包住的感觉很奇怪,很暖,又有些黏乎,仿佛刚碰上的一秒钟,手心就出了汗。   这还不够,alpha不容置疑的,抓住他的手一翻,手指嵌进去,牵住了。   岑真白一愣。   而霍仰已经把头拧到窗那边了,唯有两只手在课桌上紧握。   一深一白,一大一小。   岑真白由始至终,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有任何身体接触,从一开始到现在,但可能是百分百匹配度加这快四年的脱敏,所以现在除了有一点不习惯外,哦……还有一点心脏紧抽,也没别的了。   岑真白垂下眼,阴影在下眼睑上扑扇一下,重归于静。   他拿起笔,笔尖刚想落下,就发现印在试卷上的,恰好就是两手紧牵的影子,alpha的骨节和他的手指,都清晰分明。   于小鱼刚睡醒呢,就被手机的消息通知给吵醒了,他半睁着眼,拿起来一看,垂死病中惊坐起。   【报!惊天大新闻!星际大年度重炮!霍仰和岑真白在一起了!!!】   于小鱼连忙点进去一看,最顶上的就是一张照片。   午后,阳光,影子拉长,空荡的阶梯教室,两个坐在后排的少年,一个低头,一个趴着,看不清表情,可课桌之间,手却牵在一起。   唯美得跟拍画报似的。   【我吃完饭发现充电宝忘课室里了,想着回去拿,一进门差点被吓死,瞬间闪现到墙后,好在没打扰他俩约会!】   底下评论:   “卧槽这锤了吧?”   “手都牵了难道还我们只是点头之交?”   “我天呐,从仇人到恋人,这该死的爱情别太好吃。”   “我就想知道贴主拿到充电宝了吗?”   贴主抽空回复:“在第三排最右边,哪位仁兄想要可自提!但谁都别在这时候打扰他们!”   “不是……”于小鱼嘀咕,“这照片还挺好看啊,我能拍出这效果吗……”   霍仰是真睡着了,下午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才吵醒了他。   课桌很硬,睡得他脖子疼,他坐起来,看到课室已经坐满了人,就是……大家看他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还有点八卦,露着精光。   “哟,霍狗醒了啊?”   霍仰转头,看到林子坝、宋迟彦和于小鱼都在。   林子坝贱兮兮地:“睡得好香啊,哪像我们,孤家寡人一个,是吧宋迟彦。”   宋迟彦被撞了一下手臂,才他看了林子坝一眼,才慢悠悠道:“嗯。”   霍仰莫名其妙,他一动,右手被扯到了,才猛地想起来。   他唰地一下转头。   两人的手还牵着呢。   准确的来说,是他单方面紧紧抓住。   手心相贴,omega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甲乖巧地搭在他的虎口上,好像还出了点汗,分不清是谁的。   但按照平时岑真白那虚得大夏天也不怎么出汗的体质,估计是他的。   老师进来了,站在讲台上,岑真白熟练地单手拿书、翻开、记笔记。   见他醒了,侧目,平静道:“醒了?”   霍仰把手放开了。   阶梯教室人多,大概能坐五百多个人,他是想和岑真白牵手,但没想在那么多人的时候。   公开,他还没准备好。   当他的男朋友,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官宣?起码要整点什么仪式吧?   他都想好了,就在海边办个聚会,坐热气球,玩滑翔伞,吃自助餐,把玩得好的朋友全请过来,大家一起见证。   而且定情信物都没送。   他还要等岑真白主动跟他表白呢。   “哦哟哟哟~”林子坝起哄不嫌事大,他这次终于瞧见了霍仰耳朵变色的全过程,他嘻嘻道,“好甜蜜啊~”   “闭嘴,”霍仰生硬道,“治疗而已,你懂什么。”   虽说霍仰不想,但大家好似都默认了,一天到晚打趣个不停。   岑真白深知这种起哄套路,不管就是最好的办法。   几天后,到了周末,每个月的例行身体检查时间。   霍仰和岑真白两个人都麻木地上机器,本来一点没抱期望,毕竟快四年了,差不多的话听了几十遍。   哪知,医生看着数值单,问:“这一个月,是不是应激症和信息素失渴症都没发作过?”   医生点醒,霍仰才意识道,的确是。   他怔了几秒,点了点头,表情逐渐染上了点不可置信,但又不敢多放一点期待,怕落空。   医生:“我单看数值表,霍少你现在的腺体是没问题的。”   岑真白心一跳。   霍仰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道:“……什么意思?”   “就是很有可能,已经恢复了。”   江嘉能睁大了眼:“真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砸晕了,非常惊喜。   “但,”医生转折来了,“我看以往的数值单,是这个月才正常的,上个月都还差一点,所以有可能只是长时间omega信息素叠加的原因,出现了暂时性假想平衡状态。”   大家又重新安静下来。   霍仰皱眉:“所以,是怎么个情况。”   “这样吧,”医生托了下眼镜,“我建议先继续保持原有的状态,如果一连好几个月,数值都是正常的,那我们可以试着和omega分开一段时间,看激素平衡会不会有所变化。”   “如果没有,那么,恭喜霍少,信息素失渴症,彻底好了。”   作者有话说:   亲妈死亡吟唱:退婚倒计时…… 第54章 “好看吗?”   医生这番话,简直是让岑真白心甘情愿地忍受接下来霍仰的各种离谱小动作。   霍仰的各种qīn密举动也越来越多,原本侧躺的距离,他已经觉得不够了,不知不觉到了chēng着个手肘,到了omega上边。   漫长又强势的一个吻结束,他稍稍支起,去看omega的脸。   黑暗中,岑真白正乖顺地tǎng在他shēn下,半阖着眼平缓呼吸。   嘴唇、眼睛、脸侧都是hóng的,都那么可怜了,可当霍仰重新低头要亲的时候,omega还是张开了zuǐ,甚至稍稍仰高了点头。   真给霍仰一种感觉:他做什么都行。   也的确是他做什么都行。   有好几次,都被于小鱼撞见了,那个状态,beta可能不懂,但身为omega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中午午休,明明大家吃完饭,alpha和omega各回宿舍。   结果霍仰非要送岑真白到楼下。   “哦~”林子坝道,“走,小鱼,我和宋迟彦也送送你。”   于小鱼死鱼眼:“大可不必。”   omega宿舍楼下反而alpha最多,结果到了,霍仰又要扯着岑真白到宿舍楼后边的小树林说会话。   林子坝:“哦~走,小鱼,我和宋迟彦也去后边跟你说会话。”   这下轮到霍仰烦了,“滚。”   三人嘻嘻哈哈、推推搡搡地走了。   足足过了大半个小时,岑真白才上了楼。   于小鱼语重心长道:“小白,你太惯着霍仰了。”   太惯着一个alpha,不会是一件好事。   热恋期会被欺负死,omega不拒绝,alpha想标记就标记,标记得多了,这种浸入骨子里的占有欲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万一分开,alpha会发疯。   特别霍仰是那种家世,于小鱼都想不到岑真白能逃掉的一丝可能性,感觉跑到十四星,也会被抓回来。   岑真白迷茫:“我没有惯着他呀。”   于小鱼满脸荒唐,他把岑真白扯到镜子前面,“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的嘴!”   岑真白说:“哦,流血了。”   分开的时候还没有,不然霍仰肯定会说,估计是皮被xī得很薄了,走上楼的期间,就裂开了。   于小鱼抓狂:“我……你,你语气就那么平淡?!”   岑真白拿过纸巾擦了下,唇上有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一碰就刺痛,他说:“霍仰只是需要信息素。”   于小鱼真的服了,他白眼都翻累了,“这话你都信!”   岑真白认真地说:“可我们真的只是在治病……”   于小鱼看样子很想去吃一颗救心丸。   不一会儿,岑真白收到了林子坝的终端,“白啊,霍仰说给你送点东西,你下个楼?”   岑真白回复:好的。   于小鱼从床上露出了个脑袋:“你又要把自己送下去给人糟蹋!”   岑真白说:“霍仰给我送点东西。”   于小鱼:“这话你都信!!!”   总之岑真白下去了,alpha站在后门,一见到他,就把他拉到自己身前来。   霍仰捏住岑真白的下巴抬起,细细地盯着omega的唇看,他说:“我今天亲得太用力了,痛不痛?”   其实他可以亲得更用力,他甚至想咬下去,但他顾忌到岑真白是个omega,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还是太超过了。   岑真白摇了摇头。   见omega这幅逆来顺受的模样,霍仰的喉咙莫名涌上一股痒,犬齿也痒,他分辩着自己想干什么。   他想咬死岑真白,真的咬下去,见血那种,这有点把他自己都吓到了。   他忍着,从袋子里拿出刚刚从药店买的修复膏,用棉签沾上,轻轻地涂在岑真白嘴唇的伤口上。   岑真白不动,任由alpha弄。   涂完,霍仰侧头,亲了亲omega的侧脸,说:“下午见。”   岑真白点头。   霍仰坐上回alpha宿舍楼的车,他看着omega宿舍楼一点点倒退,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难搞,这才分开几分钟,他就又想见omega了。   谈恋爱,原来是那么幸福和苦恼的一件事吗。   过了两天,岑真白连午休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又找了个家教活,对象是个omega。   他还记得方涉情书那件事,他用终端和方涉说了下,说那个火漆印章掉了。   方涉紧张道:“你没看吧!”   岑真白:没有。   方涉便道:“那算了……我让我爸帮我送过去,你帮我扔了吧!谢谢你!”   岑真白回复:好的。   临近专业考,晚上他又被霍仰准时喊着睡觉,因此补课少了的时间,他都早起补回。   早上五点起,刷两个小时题后,刚好叫alpha起床。   连续几个星期后,omega的状态明显疲累了许多。   霍仰盯着岑真白眼下的淡淡青黑,皱眉:“你非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干什么?”   岑真白说:“想赚点钱。”   这个omega的家庭在富人区,给出的价钱颇丰,可以说是喻章的三倍。   霍仰说:“不去了,我给你,行不行?”   岑真白摇头。   课桌底下,霍仰牵住了岑真白的手,他有点后悔那时候喊岑真白“小穷鬼”了。   他承认,那个时候他太开心了,话没过脑子。   本来岑真白就自卑,而他还要在岑真白想给情书那时候说。   他沉默了几秒,道,“我没有嫌弃你,你没有钱也行。”   岑真白还是摇头。   霍仰又愁又甜蜜,为了配上他,岑真白真的好爱他。   而一个月后,跌破大家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每次大考,学校都会把成绩表粘贴出来。   这次模拟考出成绩,公告栏前照样人头攒动,只是“卧槽”声此起彼伏。   “白哥跌落神坛?”   “不是,大学两年,他没有一次不是第一的,连第二都没有过,这次怎么排第四去了?”   “还是断层第一,我们白哥牛的……诶他来了别说了。”   岑真白站在最后边,看到大家瞬间噤声,回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   站在他身边的霍仰也在看他。   岑真白的目光习惯性地往最顶看过去,反应过来后一层一层地往下落,最后久久地停留在第四排。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就走了。   虽然岑真白一直没什么表情,但作为前者的alpha,霍仰明显能感觉到,散落在omega身边的气息低沉了。   岑真白情绪那么不外露的一个人,现在在难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霍仰,喉头一哽。   协同医校很难考,今年分数线好像又上调了,岑真白承认他最近压力是很大。   别说到时候霍仰病好了,是他自己没考上。   他也不是难过,只是失误一次而已,轮不上难过,就是有点……累。   不过他很快就自我调解好了,他把试卷拿出来,开始对错题,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思路错了,有点钻牛角尖。   期间霍仰喊他出来吃晚饭,他也不饿,摇了摇头。   霍仰狠狠皱了皱眉,道:“都那么瘦了,出来吃饭。”   是的,可能是最近奔波忙碌,omega比以前更瘦了。   岑真白随意扒了几口,又上楼了,他正对到兴奋,每看一道错题的正确答案,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虽然大多数他都会,是他失误丢分,但他仍然尽力回想当时的思考路径,避免下一次再发生。   以往,alpha都会跑过来和他一起写作业,今天却不知道去哪了,岑真白也没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霍仰走了进来,他换了套衣服,随意地靠在桌边,问:“现在在写什么?”   岑真白说:“试卷改完了,现在在坐类似题。”   霍仰“嗯”了一声,突然喊omega的全名,“岑真白,起立。”   岑真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令站了起来。   霍仰帮岑真白穿上了一件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给岑真白戴上了一个头戴式耳机。   外界的声音瞬间隔绝了,但alpha的声音却很清晰地传到耳朵。   霍仰也戴上,“能听到吗?”   岑真白问:“要做……”什么?   霍仰牵住omega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他回头笑了下,“走,带你去天上玩。”   岑真白跟在alpha身后,快四年了,他第一次上霍家的顶楼,是一个大平台,而不远处,地上画着一个黄色大圈的地方,停着一架直升机。   应该也不是直升机,岑真白不太懂,比直升机小,而且全身泛着金属的冷光,感觉下一秒就能“咔咔咔”变形成机器人。   起落架有点高,都到岑真白的肚子了,完全上不去,霍仰在他身后,熟练地将他抱上副驾。   然而没想到的是,霍仰单脚一踩,竟坐上了驾驶位。   岑真白迟疑道:“你来开?”   霍仰哼了一声,挑眉:“你不信我?”   岑真白不说话,只看着他。   霍仰捏了把omega的脸颊肉,“放心,我理论和实践都是满分,我爸都坐过几次了。”   他戴上透明的飞行镜片,抬手检查了一遍各种按钮,然后拉上总距操纵杆,直升机叶片角度改变,哗哗哗,开始高速旋转。   直升机缓缓上升。   霍仰说:“这其实是小型自动战斗机。”   岑真白扭过头来,明明面无表情,但霍仰莫名读懂了里边的不可置信,他又笑了起来。   “我根据流程申请了,”霍仰道,“保证没走后门,好吧,走了一点,但也只是审核速度变快了。”   机窗很干净很高清,开之前alpha似乎还细细擦了一遍。   一点点升空,霍仰操控得很稳,仿佛不想吓到他,霍家的别墅逐渐变得小小一点,接着是景山一号的大门,再到星际大。   黑暗中,底下的灯光变成了一颗颗大大的星星。   其实真要算起来,这才是岑真白第一次真正坐飞机,上次霍仰在军令营发病,或许是因为保密性,所以教官带走他的那架直升机是全封闭的,什么都看不到。   星星点点城市连在一起,岑真白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手指按着玻璃,往下看,城市灯火一览无余,璀璨夺目,如同缀在黑幕上的钻石银河。   岑真白第一次见这样的光景,他被震撼到了,原来他生活的地方长这样,就连贫民窟那一大块,也是灯火辉煌的。   一片浩瀚的星空在他们脚下。   他回头看霍仰,霍仰正专注地看着前方,下方的灯光反射到alpha脸上。   alpha似乎感应到了目光,他问:“怎么了?害怕?”   岑真白摇了摇头。   霍仰操纵着降下高度,把飞机停到二区唯一的一条江上,之后开了自动驾驶,乍一看,战斗机像是飘在了空中,不动了。   “那是景山大桥吗?”岑真白问。   霍仰:“嗯。”   江的两边都是狂欢,底下的人乘船看夜景,他们在天上看。   霍仰穿上了一件马甲,之后让岑真白也穿上。   马甲的背后有一条安全绳,霍仰先将他和岑真白扣在一起,再分别将两条安全绳扣在机舱。   霍仰牵着omega的手,“来。”   岑真白跟着霍仰走到机舱。   霍仰再次给岑真白检查了身上的安全设备,之后按了下机舱门的按钮,他握住把手,用力往后一拉。   瞬间,冰凉带着湿气的风刮进来,岑真白闭上了眼。   “走,”alpha大喊,“我们跳下去!”   岑真白猛地瞪大了眼,心脏瞬间就活了,猛烈地撞击着胸腔。   霍仰见状,大笑出声,他恶作剧成功,在omega耳边说:“骗你的,虽然我会跳,但我可不敢带着你。”   alpha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yāo,一点一点地带着他往前挪,直至两人的小腿都伸出舱门外,底下就是漆黑的江水。   裤子被吹得作响,打着脚踝,看到岑真白的两个手都紧紧地抓着舱门,霍仰笑了一声:“别怕,我抱着你呢。”   岑真白往下看了一眼,两人的腿晃荡着,他总觉得鞋子会掉下去。   霍仰捉着omega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你抓着我。”   飞机是静止的,所以风只是稍微大了些,他看到江上有十几艘船在交错行驶,像发光的树叶。   一栋栋高楼耸立,五颜六色的光变换着,最高的那栋楼上滚动着几个大字,有人花了钱在上边告白,说:“江若楠,我喜欢你。”   他还看到江边,许多小蚂蚁在散步,好像有很多人指着他们的方向,说:“看,那有直升飞机!”   江水被风吹得上下起伏,岑真白莫名就静了下来,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放松身体,靠着身后。   alpha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身上,腰间有力的手给了他安全感。   岑真白微微侧头,脸擦着霍仰的嘴唇过,他看到霍仰的飞行镜片上倒映着他的脸和无数灯火。   见他回头,alpha问:“好看吗?”   风不停打在岑真白的脸上,将他的头发吹乱,照亮他清晰的眉眼,他说:“好看。”   作者有话说:   浪漫哥(bushi 第55章 “分开。”   风呼啸而过,岑真白的瞳孔里是他。   霍仰抬手,从omega的腰间往上,按住岑真白侧过的脸,和他接吻。   好在他们离底下的人够远够高,按照联盟现有的拍照像素,不至于把脸拍清晰。   忽然,彭的一声,正前方的天上,一朵朵烟花炸开。   岑真白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缩了下肩膀,他转回脸,朝声源看去。   这个吻被迫终止。   霍仰皱眉,完全没亲够,哪个不长眼的在现在放烟……   岑真白惊艳地回头,问:“是你放的吗?”   霍仰的骂街立刻停了,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喜欢看烟花?   霍仰看了眼前边炸得一点都不圆也不大的烟花,心里嫌弃,下次给岑真白整个漂亮的。   岑真白在小时候看过一次烟花,在贫民窟,听说是村里的某家的小孩考上了新兴区的学校,全家高兴的啊,斥巨资买了烟花,放了两三分钟。   烟花离他离得很远,那时候他正在漆黑脏乱的水池里洗着碗,很费力地仰着头,才透过模糊的窗户,看到了两三个被居民楼挡了一大半的烟花。   这次,岑真白头都没抬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   在地上看和在天上看完全不是一种感觉,视听觉盛宴,烟花散开时三百六十度包围着他,像是,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很漂亮,特别。   五颜六色的光在omega的眼睛里闪过,像是往里盛了流星,亮晶晶的。   岑真白在看烟花,而霍仰在看他。   烟花很吵,岑真白原本该是听不见的,可托耳机的福,他听得很清晰。   霍仰说:“我想标记你。”   风很大,岑真白原本也该感受不到的,可alpha喷洒在他耳后的呼吸,有着与风不同的炙热。   岑真白低下了头,向alpha展示他那光洁白皙的后颈。   alpha抱着他的手臂猛然收紧了。   等了一会,岑真白感觉到霍仰把唇贴了上来,干燥又带着点凉气,朦胧中,还有一点起皮的纹路。   “唔……”他的喉咙里滚出一两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第三次标记。   被咬住了。   这个认知毫无理由地霸占了他的大脑,身体开始分泌激素,麻痹被标记的痛苦,只剩愉悦。   可再怎么屏蔽痛觉,被alpha抓住的恐惧还是让岑真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alpha尖锐的犬齿还在他的皮肉里用力往更里凿。   “燃烧”一点一点地注入进omega小小的腺体里,“雨后草”逐渐变了,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霍仰的味道。   岑真白硬生生眨了下眼睛,那不受控制的生理泪水才慢慢消退回去。   倒映在江面上的烟花影子仍然在热烈绽放。   似乎是他头垂得太过,alpha判定他有逃跑的意向,所以他越发被禁锢得动不了。   岑真白闭上了眼。   鱼俙湍堆   烟花结束,四周重归于静,天空上残留的灰白色烟也很快就消散了。   但标记离结束还遥遥无期。   似乎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够好,霍仰嘴叼着omega的脖子,手臂用力,把omega拖进了机舱里。   岑真白的意识变得模糊,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像是睡了过去,又好像没有,总之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他被罩在alpha的阴影之下。   第三次标记带来的影响不仅指后续的占有,还有进行时的反应。   岑真白只觉得有些不能承受,越到后边越抑制不住地觉得冷,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能承受什么,可就是觉得太超过了,不行的。   明明前两次他还能勉强保持清醒,身体上也只是有点感觉,可现在……   一道道波浪连续不断地打在岸上,岑真白闷哼一声,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有人一声又一声低低地喊他的名字。   霍仰亲走他窝在眼角的生理眼泪,道:“哭什么。”   岑真白迷茫地睁着眼睛。   哭?他没有哭。   霍仰快心疼死了,只细细地吻着omega后颈狰狞的伤口,他刚刚真是发疯了,omega的血太好喝,他有了一秒的失神,只遵循了本能想做的。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在撕咬omega本来就裂开的伤口,血都顺着苍白的脖颈,滴到领口上了。   他像是要把omega撕碎,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   字面意思。   然后岑真白就开始哭,不是那种号啕大哭,也没有出声,只是闭着眼睛,很安静的,眼泪从缝里流出来,打湿了睫毛,乱七八糟地黏在下眼睑。   脖子都闷红一片。   可怜,看着太可怜了。   霍仰只拥抱着,安抚着,亲吻着,怜惜地喊omega的名字。   他再怎么样也是二十岁的人了,权贵圈子里也不乏以玩omega为兴趣的。   有人说,omega被标记的时候又疼又爽,哭是很正常的,omega自己也控制不了,他可最喜欢看这个时候的omega哭。   终生标记更是,到时候就不止是上边哭咯!   “终生标记……”霍仰喃喃。   那人的表情霍仰现在还记得,那是回味无穷的神色,那人还道:“要是单单临时标记,omega就能 ,那可是极品!”   霍仰不自然地瞥了一眼omega下方,嘟囔道:“最多我回去给你洗内ku得了……”   岑真白自然没听见,他又躺了一会,终于有力气应一下alpha,他甩了甩头,爬起来,却感觉到什么凉凉的、干涸的东西贴着他的皮肤。   他猛地一僵,不可置信。   霍仰也“咳”了一声,“……我回去就给你洗。”   ——   岑真白自然不可能让霍仰帮他洗,毕竟霍仰也要洗自己的。   托霍仰带他散心的福,岑真白放松了许多,重新鼓起干劲,第二次模拟考恢复了原有的水平———断层第一。   连老师都松了一口气,笑话!岑真白不稳定的时候最怕的是他们,他们还想理科状元出在他们学校呢!   霍仰在车子里装了个金属桌,司机中午过来接岑真白上课的时候顺便带上家里厨师做好的饭菜,在车上吃,这样节省下来一个小时,还能勉强休息一下。   第三次模拟考,岑真白仍然保持第一,还有一个月,就要专业考。   霍仰的腺体检查也非常顺利,已经连续四个月都是正常数值了。   军校报考要比其他学校的要早一个月,霍仰也顺利地通过了第一项体检,进入一个月以后的专业考笔试部分。   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录取之后,军校有为时一个月的考核期,这期间要是发病了,霍仰会直接被退学。   医生建议道:“可以试着和omega分开一段时间看看了。”   霍仰忍不住问:“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一个月是必须的,可要确定是否真的彻底恢复了,要三个月。”   霍仰想都没想就皱起了眉,别说三个月了,三分钟见不到,他都要开始找了。   好在医生接下来的那段话拯救了他,“分开不是说两人不能见面,只是不能有任何信息素的安抚,晚上睡觉也不能在一个房间。”   毕竟睡着了多多少少会无意识地泄露一点。   “我待会给你俩都开一份特效阻隔贴,会彻底帮你们隔离开少量的信息素。”   霍仰松了一口气,还好。   “对了,”医生补充,“唾液、血液都不能啊,哦,还有剩下那一种也不能吃。”   医生说得坦然,可霍仰就不一样了。   他听到后先是一愣,还要思考剩下那一种是什么,反应过来后整个人开始爆红,肉眼可见地染上色,好似脑门都出了汗,他道:“没、没那样做过!”   别说做了。他想都没想过!   医生见怪不怪:“哦。”   之后两人开启了为期三个月的隔离期,时隔大半年,两人再次分房睡了。   当晚,怀里少了个omega的霍仰完全睡不着,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燥动。   从十一点滚到了凌晨两点。   不能信息素交换,那亲脸,单纯地碰个脸总行了吧?   他做贼般地来到omega的房间门前,提着一口气,轻轻拧动门把手。   咔。   锁住了。   霍仰愣在原地许久,岑真白竟然锁门!该死,他咬牙切齿地到一楼找钥匙,之后小心翼翼地开锁。   哪知正正地和书桌前的omega对上了眼。   岑真白疑惑:“霍仰?”   霍仰狠狠皱起眉来:“这都两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岑真白道:“写完这里我就睡。”   霍仰走过去,不容置疑地没收了岑真白手上的笔,“现在就去睡觉,明天写。”   岑真白无法,强硬方面他总是拗不过霍仰的,他只能躺上床,刚躺好,就见alpha撑住他的床头,压低了身体,看着想要亲下来。   他猛地捂住了霍仰的嘴,他道:“不行!”   霍仰不高兴:“不亲嘴。”   岑真白说:“那也不行。”   治疗都结束了,霍仰都不需要信息素了,总是亲他做什么。   霍仰抱怨道:“好严格。”   但他也知道岑真白的用心良苦,就怕真不小心接触到了信息素,又得重来,花更久的时间。   omega应该也忍得很辛苦。   霍仰退了一步:“那牵一下手。”   见alpha这不牵不走的架势,岑真白怕霍仰逗留得越久,越容易出岔,他只能伸出手。   你看,霍仰顺势牵上,岑真白也很想和他肢体接触。   他真的不想走了,明明掀开被子就能躺进去的事情。   岑真白抽回手,说:“不行。”   他总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地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里边透露出来的信息满满是“渴望”。   想要,想要,想要。   霍仰也感觉到了,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明显这点信息素不是他故意释放的,而是情不自禁。   好在两人的特效阻隔贴都好好贴着。   难受,霍仰张了张五指,这种煎熬痛苦的感觉,像极了易感期的时候。   说起来,他的易感期也快到了。   alpha每半年一次易感期,之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硬生生扛过来的,可现在他有omega了。   霍仰说:“我的易感期,你会陪我过的吧。”   岑真白说:“不能信息素安抚。”   霍仰道:“我知道,我会去隔离室,隔离室有一面很大的玻璃,你就站在那里。”   感觉只看着你的脸,我都会好受很多。   易感期,每个alpha都害怕的东西。   霍仰的忍痛等级去到了十,可他还是怕,易感期的那种痛,和身体受伤流血痛不是一种,他难以描述。   是从身体最里边发出的痛,仿佛死神拿着剪刀,插进他灵魂的脑浆里,死命搅动。   阵痛过后,会有一段疲累期,似乎是怕alpha痛死过去,身体怜悯地空出一点让alpha喘口气的时间。   这点时间,于霍仰来说最是绝望,因为他清醒地知道接下来还有无数看不到头的绞痛。   霍仰蛮横地宣布:“你得来陪我,必须。”   岑真白只想霍仰赶紧离开他的房间,他随口应道:“嗯。” 第56章 (一更)   一个星期,霍仰觉得自己被岑真白孤立了。   别说亲脸亲嘴了,连牵手都得求五次,才能半推半就地牵上一次,还连五秒都没有就被放开。   岑真白甚至不会和他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超过五分钟!   平时上课也是,之前的座位一般是他、岑真白、于小鱼、林子坝、宋迟彦,或者是于小鱼、岑真白、他、林子坝和宋迟彦。   现在变成了岑真白、于小鱼、林子坝、宋迟彦、他。   两人之间隔了三个人!   虽然没有说刻意躲开他,但霍仰受不了了。   终于在一天晚上,omega要去洗澡之前,通常会先进衣帽间拿干净的睡衣。   霍仰就是在这时逮住了omega,他快速侧身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堵住了。   这段时间以来,岑真白都知道alpha什么尿性了,还未等alpha开口,他就道:“不行。”   “不行不行,”霍仰心里有气,就差没揪着岑真白的领子摇晃,问他心里还有没有自己了,“什么都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朝omega走去,撸起袖子,狠戾道:“我今天管你行不行,反正我要。”   岑真白心一跳,绕过他就要往门口走,直接被手长脚长的alpha从后边逮住了。   霍仰伸手一揽,包住omega的要,就亲了一口岑真白的脸。   他不顾omega的拒绝,接连亲了三四口,都亲出声了,才舒了一口气,骂道:“操,想死我了。”   岑真白躲又躲不开,跑又跑不掉,他小腿玄空,光着脚,慌乱地踩着alpha的拖鞋,就差没被alpha 伉起来了。   到最后,他只能徒劳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亲。   这刚好便宜了霍仰,霍仰就亲在omega的手背上。   岑真白闷着声音:“霍仰!你的信息素……”   “叫什么,”霍仰包着整整两个多星期没碰的omega,他跟个混子似的,无赖道,“我放信息素怎么了?你控制好不就得了。”   岑真白一噎。   虽然的确是这个理……但他们是百分百匹配度,alpha的信息素一旦多了,他的也会被够出来,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   霍仰还在亲,不够,完全不够,就止了浅浅一层的痒,怎么亲都不够。   眼皮、嘴角、鼻尖、下巴……露在外的皮肤哪里都惨遭alpha毒嘴,甚至隔着衣服的……都被乱亲一通。   岑真白缩着肩膀,尽可能减少能被alpha亲到的面积。   已经被歹住了,他只能心无旁骛地闭着眼,全神贯注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必须要收得好好的。   一点神都不能分,不然信息素这刻早就欢脱地在天花板乱爬了。   因为要去洗澡,所以omega把外套都月兑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   几乎可以约等于没。穿衣服。   一只手都不用就能仗量出omega的月要,柔软,没一点肌肉,霍仰越想越心猿意马。   一旦心思走偏,什么乱七八糟地都开始在脑海里过一遍了。   omega说,明明看到他衣服了,还要往床上丢,故意不让他穿。   那个权贵说,岑真白这种的可是极品。   医生说,剩下的那个也不能吃。   霍仰快速地咽了下喉结。   岑真白忽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alpha的吻怎么开始往下了……?   ……不行。   不行,感觉要收不住了。   他抬手,吾住了alpha的脸,细白修长的手指和alpha的小麦肤色形成明显的色差对比。   霍仰函住了岑真白的指尖。   岑真白一惊,连忙抽回手,他一点一点被逼着往后退,被什么被一绊,他迭坐在衣帽间的长椅上。   alpha也随着他,单膝蹲下来,两只手像金属机器,死死地爪住他的上臂。   衬衣衣领不停地啜着霍仰的下巴,他脸土里进omega的索骨处。   不够,还不够,好想闻omega的信息素……哪个alpha能忍住两个多星期不要自己omega的信息素?   他们都标记五次了,他三次,岑真白两次。   一般AO到结婚也就互相临时标记这个数。   实在不行,闻omega自身皮禸的香味也行。   岑真白死死闭着眼,他屏住呼吸,控制得费力。   咔哒。   什么东西蹦开来。   岑真白浑然不觉。   直到匈口一凉,他才猛然睁开眼,衬衣大敞,纽扣都不知道去哪了!   霍仰说:“不小心的。”   吻落在omega的杜子上,雨后青草味往外泄露了一丝,又立刻被岑真白收住,还好霍仰的特效阻隔贴好好贴着。   他不得已抬脚采住霍仰的肩膀,不让霍仰再往前了。   霍仰自然感觉到了omega的身体变化。   岑真白有些崩溃,“那是因为你……一直这样亲!”   霍仰“嗯”了一声,理所应当道:“我又没说我不负责,急什么?”   衬衣掉在臂弯,岑真白哪里受过这种次激,他平时甚至不自己动手。   “霍仰,唔,”岑真白打澶,霍、霍仰!”   ——   出来了。   ……omega果然挺快。   霍仰忍不住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心看。   岑真白本来有很多话想说,虽然他估计最后也不会说,但见alpha这模样,他忍不住叮嘱:“你,不能吃。”   霍仰这么想要他的信息素,真保不准做出一点hentai事来。   霍仰一愣,随即耳朵尖红上加红,被猜中了心中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他有点恼羞成怒:“谁他妈要!我是、是嫌恶心,要赶紧去洗掉,你用纸巾擦顶什么用!”   岑真白放心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二更!二更11点发~   ps:这章就不要捉虫了,这不是虫!是我垂死挣扎的证据! 第57章 (二更)   霍仰同手同脚地去了洗手间,更衣室没人了,岑真白才敢斗着,把憋了一晚上的信息素悉数放出来。   稀稀落落的水声,霍仰反锁了门,把水开到最大。   他没有洗手,而是就着刚刚用完的右手,给自己自力更生了一遍。   做的时候不觉得害臊,完事后复盘,霍仰才越想越红,他搓的手指都有点澶。   顺便洗了个澡,洗完后也没回自己房间,而是跑到omega房间前,门照例被锁住。   自从上一次凌晨两点,他自顾自地进了omega的房间之后,岑真白就去一楼的储物间,把所有有关他个人房间的钥匙都拿走了。   霍仰敲门。   omega不搭理他。   霍仰这才生出了点心虚,但岑真白是他的男朋友,他做一点出格事也没什么吧!   本来情侣不就是情到深处自然那什么的吗。   还是说吓到了?   霍大少爷什么时候被关在门外过,偏偏他还甘之如饴,他说:“我感觉应激症都要犯了。”   门里边的岑真白立刻紧张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霍仰说,“就是身体不舒服,必须得贴着你才行。”   吓得岑真白连夜告诉了江嘉能,江嘉能又连夜带着alpha去医院检查。   霍仰:“……”   测出来,两个星期没有接触omega的信息素,数值一切正常。   医生听了他这个“症状”,还绞尽脑汁地想了个比较合理的原因,“可能是两人标记的次数太多了,所以第一次分开,alpha不习惯,心里难受,进而影响到了身体,没事,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霍仰被迫吃了个哑巴亏,但这不是最憋屈的,最憋屈的是接下来大半个月,omega跟防狼似的防着他。   之前是不在同一个空间待太久,现在是见了面都躲着走!   该死,霍仰愤怒,霍少爷向来是不爽就直接发作,什么桌子都给你掀了,但……先算了。   还有几天就要专业考了,omega每天夜以继日地备考,很累很辛苦,精神上也紧绷,心疼死他了。   而他递杯热牛奶,都只能陈叔代劳。   等过了这三个月,看他怎么在岑真白身上全讨回来。   三天后,专业考。   江嘉能和霍启都在家,一早,四人在一楼吃早餐。   江嘉能安慰他俩:“没事,我们放轻松了,考不上也有爸妈兜底。”   霍仰咬了一口牛肉煎饼,他瞥了眼斜上角的omega———因为不能太接近,吃个饭都换了位置,“妈,还没考呢,你就说这些丧气话。”   江嘉能哼了一声,“行吧,那你必须得给我考上,不然丢我和你爸的脸!”   霍仰没大没小地“啧”了一声。   岑真白看着倒很平静,安静地吃瘦肉粥。   江嘉能道:“小白,刚刚那句话不仅是在跟霍仰说,也是在和你说。”   考不上也有爸妈兜底。   岑真白愣了下,轻声道:“好。”   专业考只考三科,一天就结束了。   两人在不同的考场,一个上了楼梯往左,一个往右。   就在岑真白抬脚往左走的时候,身后霍仰喊他,“岑真白。”   岑真白一顿,回头看过去。   霍仰说:“加油。”   岑真白点了点头,忽然弯了下眼睛,道:“你也是。”   下午五点,叮———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题!”   啪嗒,岑真白把笔放在桌子上,他闭了闭眼。   终于,结束了。   考场被封锁,只能顺着一条路往外走,避免学生们在考场逗留或者走来走去。   因此岑真白并没有和霍仰碰上面,一直下了楼,走到通往大门的小路口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alpha。   周围所有人都在吵闹,或笑,或哭,或大声说话,只有霍仰静止地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他。   岑真白被人群挤着,顺着往alpha的方向走。   霍仰也一眼就看到了他,笑起来,朝他招手。   太明显了,路上的学生们都转头往后看,他们知道霍仰在向谁招手,所以在找岑真白在哪。   岑真白走到alpha面前,还很严谨地隔了两米距离。   霍仰张开手:“抱一个吧,不会沾上信息素的。”   岑真白一怔,分神中,还听到旁边有人说了句:“臂展真长。”   他迎了上去。   ——   江嘉能和霍启在等两个孩子出来,星际大的校门口有记者,似乎要采访第一个出学校的学生。   一个男孩子大笑着跑出来,果然被逮住了。   记者:“诶你是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看你很开心,请问觉得题难吗?”   学生说:“当然难啊!”   记者:“……那你笑那么开心?”   学生:“不用读书了谁不开心!”   记者平复一下心情,问出了每年必须有的问题:“那你觉得今年状元能出在你们学校吗?”   那学生“害”了一声,“这必然能!”   记者都愣了,排前三的学校来来去去就那三所,星际大是小小够不上。   出状元最多的还是冀大,几乎占了百分之五十,星际大只是有一年好运气地捡了个漏,但联盟台的规则就是只要出过状元的学校,都要走流程地问一下这个问题。   “那你觉得是谁呢?”   学生:“岑真白!”   记者又接连采访了好几个,都说了这个有点奇怪的名字,于是他道:“那这个岑真白长什么样子呢?我待会可得采访一下他。”   一个女孩子回头张望了几下,“我刚出来还看到他了……哦!在那,诺,和霍仰抱着呢。”   ——   这段当然没播,联盟军区直接把霍仰出现过的片段全删了。   岑真白考完后也没有说很开心,只觉得把一件事完成了。   考完的第二天,林子坝喊他们出来玩。   岑真白摇头:“不行,我晚上得去给喻章补课。”   专业考比高考早一个月,他得补到高考前夕。   霍仰“啧”了一声,很烦,他真是越看那个beta愈不顺眼。   有一次omega补完课回来,他眼尖,发现岑真白的手腕红红的,还带了点淤青,一看就是被谁捏过。   他猛地拿起来,厉声问:“怎么回事?”   岑真白被alpha吓了一跳,他低头一看,解释道:“喻章说想和我比掰手腕看看。”   omega皮肤薄,没想到这就留下了印子。   那就是说,那个破beta和自己的omega牵手了?   霍仰不能接受,他沉下脸,冷笑:“他一个beta和你一个omega比掰手腕?是他脑子抽了还是你抽了?”   岑真白不懂霍仰为什么对喻章那么大意见,他轻轻皱了皱眉,“只是下课了当游戏玩一玩。”   霍仰被气得胸口起伏,偏偏他不能用大量的alpha信息素给omega洗干净了,他压着脾气,“你也给他补了那么久了,这一个月不补了行不行?”   岑真白道:“不行。”   霍仰真的有点不解了,“到底为什么不行。”   岑真白说:“想赚多一点钱。”   而且除了喻章和那个富人区的omega,他最近还多找了一个,可以说是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排满了。   霍仰问:“赚钱就那么重要么?我不都说不嫌弃你了?”   这关嫌弃他什么事?岑真白说:“很重要。”   在关于喻章这个问题上,他们第三次不欢而散,什么都没协商出来,只能避而不谈。   算了,霍仰安慰自己,还有一个月而已,等这一个月……还有剩下的一个月过去。   三个月一满,他就带omega出去玩。   反正他现在也不怎么能和omega接触。   霍仰忍。   当然,期间他仍然耍流氓地非要去岑真白那讨一些单纯的亲吻和触碰。   在第三十七次被omega从房间里赶出来后,霍仰拖鞋都没穿好,他面对着闭门羹,笑着“啧”了一声。   明明岑真白自己也喜欢得很,被他亲的时候整个人都粉红一片,看起来都快哭了。   啊,甜蜜又烦恼。   霍仰转头就往洗手间走。   转眼间,十天就过去了,岑真白去补课,美美假期霍仰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等岑真白回来,虽然他大部分时间是这么干的。   恰逢林子坝喊他出去玩,三个alpha聚一聚,他们玩,自然就是去马场了。   马场偏远,司机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   霍仰最喜欢速度,他先是骑着自己的马高速地驰骋了一圈,马场周围全是树木和草地,他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泥土味道,觉得和岑真白的信息素蛮像。   之后他慢了下来,想拍一拍这边的景色给岑真白发过去。   突然,一股钻心的痛毫无预兆地自太阳穴传来,霍仰闷哼一声,眼前一黑。   林子坝正蹲在草地上摘花玩呢,一抬头就见霍仰像没了意识,僵直着身体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把他和宋迟彦快吓死了,连忙赶过去。   林子坝快速下马,刚想查看霍仰有没有受伤,就仿佛被空气墙弹走,他痛叫了一声,干呕了一下,挣扎着往后退,他喊:“宋迟彦!别过去了,霍仰易感期!”   浓度极高又大量的alpha信息素炸开来,同性之间的压制往往最粗 暴直接。   宋迟彦顶着另一个强悍alpha的威压,走过去大致检查了下,霍仰应该没受伤,毕竟刚刚马是停着的。   只是现在受伤是小事,易感期才是大事。   ——   痛,太痛了。   霍仰迷迷糊糊中,好像被几个beta抬到车里,他蜷缩着,看了一眼窗外,在高速移动。   这是在赶去医院隔离室的路上。   岑真白,岑真白……他的omega。   他艰难地抬手,在终端上划来划去,想给岑真白发消息。   可划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没加岑真白的终端号码,他又只能忍着钻心的疼,去掏袋子里的手机,手机号码他还是有的。   岑真白上完早上的课,中午会回家吃午饭,omega也不睡午觉,这个时间点,岑真白应该在家随便做些什么。   况且,他之前有和岑真白说过他易感期的日期,岑真白那么喜欢他,肯定记住了。   这就跟alpha记住omega发青期一样,是必须的。   况且,这几天omega都有些紧张,应该也是在准备。   霍仰的瞳孔都痛有些涣散了,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之后,就没了力气,手机掉在缝隙里。   再次醒过来,他已经躺在医院的隔离室里了,眼前是死白的天花板,他侧了下头,看向那面玻璃窗。   没有一个人。   易感期的一开始是最痛苦的,在连绵又麻木的疼痛中,一下更尖锐的剧痛像锥刺一样捅进霍仰的大脑中。   岑真白可能在赶过来的路上吧,再等等。   霍仰又晕了过去。   alpha易感期就是这么反反复复地痛过去,醒过来。   霍仰的脸和唇都没了血色,浑身都是冷汗,咽一下嗓子,像是在吞刀片。   他又一次看向玻璃,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   第七次看过去。   好累,好痛苦,岑真白是塞车了吗?   这个时候,哪怕岑真白没收到消息,陈叔也该通知了吧?   第十次。   ……   ……第十三次。   窗外天都黑了。   医生不知道怎么回事,霍仰这间隔离室的紧急铃突然响了起来。   这代表alpha的信息素彻底失控,需要移进隔离性更强的地方。   可是,医生道:“奇怪了……”   霍仰在这里度过了六个年头的易感期,从来都没有失控过。   陈叔的确通知岑真白了。   那个时候岑真白刚给喻章上完课,东西都还没收拾,他接通了陈叔的终端请求。   “真白!霍仰易感期到了,你去看一下吗?”   岑真白愣住了。   “不过你俩现在也不能安抚,就是……”   岑真白打断:“在哪?”   电话挂断之后,他立刻打车去到医院,可被告知霍仰被移到了高危险度隔离室。   那里没有大玻璃窗,岑真白也进不去。   霍仰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恶心的一次易感期。   他的手指甲抓得全都是血,甚至呕吐了好几次。   一直到第五天,他重新被转移到普通隔离室。   那面大玻璃窗还是没有岑真白。   他看向窗外,有些发呆,隔离室里边的所有能让alpha转移注意力的游戏机等电子产品全部被他摔烂了。   终于,他余光闪过一道身影。   疼痛麻痹了他的敏捷度,霍仰缓慢地转过头,看到了岑真白的脸。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总之不会太好看,不然岑真白也不会发怔那么久。   之后岑真白好像和医生说了点什么,医生思考片刻,给岑真白的后颈腺体处贴了一点东西后,竟然把隔离室的门打开了。   不过今天已经第五天了,易感期的症状早就没那么离谱,信息素也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岑真白不敢离alpha太近,他安静了片刻,迟疑地开口:“你还好……”   霍仰打断,他努力控制着语气:“你做什么去了。”   岑真白思考了几秒,才反应过来alpha问的是那天,他解释道:“喻章说晚上有事,问我能不能把时间调到下午,所以那时候我在给他补课。”   喻章,喻章,又是这个喻章。   补课。   赚那点钱真的那么重要吗?他无论怎么说,说了快一年多,岑真白都不肯听,反而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omega在发 情期会把所有小事情放大,悲观化、愤怒化。   易感期的alpha也是。   而omega每两个月一次发情期,alpha每半年一次易感期,压抑得更久的alpha,往往症状还会更严重些。   隔离室一阵诡异的寂静。   爆发是一瞬间的事。   霍仰五天的所有情绪狠狠压过来,握紧的拳头被气得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吼出声:“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什么都肯做?”   男朋友易感期到了都没有给那个beta补课重要。   明明都答应他了,答应他了!   都是给钱,雇主是那个beta和是他有什么区别?   可岑真白偏偏不要他的。   头痛欲裂。   霍仰指尖颤着,按了几下终端,一张消费卡伸了出来,他捏住,朝岑真白甩过去。   啪。   明明轻飘飘的一张卡,打在人的脸上怎么那么响亮。   这声音,让两个人的心都颤了下。   全身都在痛,霍仰眼前发黑,他从来没对岑真白露过这样属于alpha暴虐的情绪,哪怕一开始讨厌岑真白,也没有。   此刻,霍仰满脸戾气,“那我现在给你了,你下次能做了吗?” 第58章 “红信封。”   岑真白以为他们应该是朋友了。   原来不是。   虽然霍仰每天都想尽法子嘲笑他、捉弄他、指使他,有时候还会贬低他、诋毁他,但除此之外,对他还挺好的。   看他吃撑给他买健胃消食片、看他考差了带他坐飞机散心、看他补课太累给车子改装。   他以为他们是以后分开了,见了面还可以打招呼的关系。   原来不是。   霍仰会对林子坝和宋迟彦说这些话吗?不会。   他也不会和于小鱼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权贵,和霍仰是一个世界的人。   岑真白蹲下来,把掉到地上的那张消费卡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之后,他没看alpha,平静地走出了隔离室。   医生给他摘下了后颈的防护贴,他一步一步走出隔离科,到走廊,下楼,离开医院大门。   脚下突然被什么一绊,岑真白差点摔跤,他低头一看,是鞋带开了。   走得太急,里边还没有穿袜子,岑真白缩了缩脚趾,不舒服。   不该生气,也不该难过的。   更难听的话他从小听得多了,每次都毫无波澜、心如止水,只当耳旁风。   更侮辱的行为他从小受得多了,故意把赚来的几十块散钱扔在地上让他捡,在冬天好玩似的拿水管对着他冲,把他按在地上叫他舔鞋。   他都觉得没什么,捡起来、洗一下、死命不从就好了。   为什么此刻,心情却有一点闷呢。   医院门前是一条马路,车流不断,人来人往,好像有一个母亲抱着小孩在门口哭。   霍家的司机还没来,他站在路边等。   “诶小伙子,你鞋带开啦!”一个好心的阿叔提醒他。   岑真白回神,道谢。   他慢吞吞地蹲下来,把江嘉能给他买的六千多块钱的帆布鞋鞋带系好。   看来是脱离属于他的世界太久了。   被一巴掌打醒而已,哪来的破矫情,他心想。   ——   三天后,alpha易感期结束,回了家。   岑真白的补课工作也全部结束了,三个家庭把尾款打到了他终端的消费卡里。   这段时间下来,他自己攒的钱高达六位数,加上这四年霍家给他的,他都没怎么用,一共有七位数。   走的时候,喻章问:“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考冀大吗?”   岑真白很好脾气,顺着问:“你为什么要考冀大?”   喻章说:“因为想考协同医校。”   岑真白一愣。   喻章笑出声:“不过我和哥不同,我不是想当医生啦,我想当护士。”   岑真白“哦”了一声,轻声道:“你正常发挥,能考上。”   “那,”喻章说,“哥,晚些见。”   岑真白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晚些是什么意思,是两年后还是待会。   他坐上霍家的车,回了霍家,刚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alpha。   听到开门声,霍仰不由自主地僵住身体,他在客厅坐了快两小时,就为了让岑真白知道他回来了,让岑真白主动点过来哄他。   岑真白那么喜欢他,应该不会和他生气的……   他装作打游戏很沉迷,没发现omega回来了。   岑真白目不斜视,脱了鞋整齐放进鞋柜中,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霍仰动作一顿。   岑真白明明看到他了,但什么都没说。   还是生气了?   霍仰咬了一下牙,眼见岑真白就要越过他,他语气不善地开口:“喂,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岑真白停住脚步。侧了侧头,“说什么?”   霍仰压了八天的火瞬间更旺了,他眉间全是烦躁,粗鲁地掀了把额发。   他发誓,他当时……没想往omega脸上砸,可是气头上,他控制不住力道,也控制不住方向。   卡扔完的那瞬间,他就后悔了。   omega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他可以为这点道歉,但一码归一码,岑真白应该先跟他道歉吧?   可omega不仅没和他道歉,还把他当透明人!   而且他刚易感期回来,作为男朋友,怎么都得问一两句吧……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我不该去给那个喻章补课,下次我一定陪着你,好不好?   易感期是不是很疼?现在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抱一下,亲一下,这样就不疼了。   ……应该是这样的,霍仰握紧了拳头。   岑真白这个口开了,他的道歉不就接着来了吗?   岑真白见霍仰没说话,转身上楼了。   接连三天,两人都没说话。   霍仰一直在等,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之前每一天,一直都是他主动去找omega,岑真白过来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岑真白来找他一次怎么了?!   他越想越愤怒,头抽着疼,通常易感期过后的一个星期内,还会有一些遗留问题,例如头痛头晕等。   霍仰深吸一口气,转移注意力,继续打游戏,可是今天这个关卡不知道是不是出bug了,怎么都过不了,他发泄似的用力按按键,到最后,狠狠往地上一摔。   行,岑真白要跟他冷战是吧,他这次就非要岑真白先低头,反正他们未来还有那么多时间,他就跟岑真白耗着!   ——   一个星期后,专业考的录取结果出来了。   岑真白顺利被协同医校录取,霍仰也顺利考上二区军校。   于小鱼进了传播院校,林子坝和霍仰同一所。   可出乎意料的,宋迟彦考是考上了,但却是七区的军校。   林子坝控诉:“他没告诉我!完全没和我说!填志愿之前我还特地问了他!他说他填的也是军校,我就没多想!”   无论林子坝说什么,宋迟彦就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玩游戏。   今天他们约好来霍家聚一聚,毕竟快开学了,这下大家都不在一个学校,以后估计见少离多。   林子坝看起来真的挺难过,越说越小声:“又不是不让你去……可你得提前和我说啊,这算什么啊……”   大家没说话,连岑真白都有些发怔,平时林子坝像个小太阳一样,天天咧着个嘴笑,好像天塌下来了,他都能乐观道:“没事嘿嘿,好歹地没裂嘛。”   宋迟彦沉声道:“和你说了我就去不成了。”   林子坝大声:“那你为什么非得要去!我和霍狗都在这,你说你,是不是厌倦了!”   宋迟彦淡淡道:“为了确认一件事。”   霍仰&林子坝&岑真白都有点下意识想问什么事,只有于小鱼看见宋迟彦看了一眼林子坝又收回目光,突然一个离谱的猜测冒上心头。   林子坝还在叭叭,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宋迟彦难得多说了两句:“又不是不回来,就两年。”   “两年两年!”林子坝道,“两年能改变多少事情你知道吗?万一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以后就留在七区了!你一个二区人去守护七区!你……!你二区叛徒!”   宋迟彦任由对方把各种离谱的锅扔到他头上来。   于小鱼没管alpha们了,就算那个离谱的猜测是真的,那也是他们的事情,他坐到岑真白旁边,递了个盒子过去,“小白,恭喜你考上,这是礼物!”   岑真白没想到还有这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道:“……我没有给你准备。”   “害,”于小鱼大手一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你平时帮了我那么多忙,哪还能收你的礼物。”   像起晚了帮忙答到,排队带饭,睡着了求上课的笔记……   岑真白拗不过他,只好打开,盒子里装着一副透明眼镜,看着高科技满满。   于小鱼说:“医校嘛……感觉课很多,要学的很多,背的也很多,这个眼镜它能记笔记,能录像,能翻译,能查阅,总之我觉得应该还挺有用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于小鱼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岑真白轻声道:“谢谢你,小鱼。”   于小鱼也舍不得,他扑过去,“呜呜以后我们可还得经常见!我周末约你出来玩呀?”   岑真白点了点头,“好。”   于小鱼抱着岑真白,余光却不小心瞄到了像桩木头似一动不动的霍仰。   不对劲。   以往他和岑真白别说抱了,靠近一点霍仰都应激一般地要赶跑他,这次却无动于衷?   于小鱼小声问:“你和霍仰吵架啦?”   吵架?岑真白想了想,摇头,应该算不上吧,就是各自想通了。   霍仰的病大概率好了,自然不用无意义地再来找他。   算了,这两个之间的爱恨情仇于小鱼也弄不懂,既然霍仰不来多事,他心安理得地继续贴贴,“话说小白,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岑真白不甚在意道:“听说我妈妈是一名骨科医生。”   霍仰的耳朵猛地竖起来,该死……他心情越发酸涩,简直怒火中烧,岑真白都没和他说过这些事,却和于小鱼说?   岑真白的身世于小鱼也略有听闻,“啊,那你是想找回她吗?”   岑真白一愣,他不知道于小鱼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肯定道:“不。”   岑真白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走了,他记忆里一点妈妈的影子都没有。   他不怪,没什么好怪的,岑志斌那种垃圾,走得越快越好才是正确的。   他也不想打扰女人,完全没想过。   就是……有点好奇,仅此而已。   反正他没有什么梦想,也不知道未来要做点什么,那干脆就这个吧。   “那考上了协同之后呢?”   岑真白说:“去中川医院任职。”   于小鱼又问:“那当上医生之后呢?”   之后?   岑真白也没想过,他思考半晌,道:“就一直做着吧。”   几人在霍家吃了晚饭,又闹了一会,离开了。   霍仰见岑真白把自己的碗放进洗碗池后,安静地上了楼。   头又开始痛了,明明早就过了后遗症期限。   他很难受。   他们都考上了心仪的学校,现在应该一起庆祝才对。   等林子坝三人走后,就该到两人世界了,吃蛋糕,吹蜡烛,拥抱亲吻……开车去兜风也好,去泳池玩水也好,牵手压马路聊天也好。   总之,不该是这样啊……   可都到了这种地步,霍仰怎么可能先去低头?   那之前生气的那两个星期,岂不是成了笑话?   以后岑真白该怎么看他?反正无关原则,他都会先认错,那omega就使劲作呗,在他头上拉屎,反复在底线来回蹦跶,说不准以后嚣张了,还会给他戴绿帽子。   也不会,岑真白不是那种人。   霍仰也不知道在和什么较劲,反正这口气一点咽不下去。   就这么僵着。   一直到几天后,江嘉能和霍启结束了长达两个月的出差,回了家。   此刻距离开学还有五天,而明天则是霍仰三个月观察期的最后一天。   霍仰一直没有出现任何不舒服的症状,但还得等医生宣判。   “恭喜你霍少,”医生把十几张报告单放到桌上,“信息素失渴症,彻底痊愈了。”   江嘉能激动地捂住脸,“天啊……真的能好。”   霍启宽慰地揽住自己妻子的肩膀。   明明是主人公,霍仰却站在人群的最后放,他转头,去看岑真白。   岑真白正盯着桌子上的报告单发呆,很沉默,盯了一会,竟然低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角上扬,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是如释负重、开怀的笑。   那一刻,霍仰都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住omega。   管谁对谁错,他是alpha,宠着omega天经地义,他刚迈开脚———   “霍少,”医生叫住他,“你得来这签下字。”   霍仰愣愣的,像是傻了。   岑真白浑然不觉,转身出了办公室。   半晌,霍仰才“哦”了一声,朝医生那边走去,拿起笔。   江嘉能和霍启太开心了,前者挽住岑真白的手,“真白,我们今天出去庆祝如何?咱们吃顿好的!”   岑真白没有拒绝,“好。”   能让江嘉能说出“吃顿好的”,那么注定今晚的晚饭不一般。   江嘉能喝了点小酒,问霍仰和岑真白:“你俩又吵架了?”   岑真白乖乖道:“没有。”   霍仰把头一扭,不说话。   “诶哟,”江嘉能笑,“过几天就各自上学去了,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还吵呢?”   霍仰心一哽,嘴巴越发紧闭,他忽的感受到了一旁的视线,他微微侧过脸。   omega在看着他。   霍仰立刻做好表情管理,装作一点都不在意。   而岑真白垂着眼,似乎也很落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衣角,仿佛在盘算着点什么。   很快,霍仰就知道了。   回到家后,最后进门的omega突然开口:“霍叔叔,江阿姨,我有事想和你们商量。”   江嘉能一愣,omega从来没这么严肃过。她连忙把霍启拉到沙发上坐下,顺带把自家儿子也捎了过来。   霍仰有些不自在地坐着,怎么变成他、江嘉能、霍启坐一排,omega单独在对面?   搞得跟划清界限一样。   但如今这情况,他也拉不下脸坐到omega身旁。   岑真白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消费卡和一封红信封放到桌子上,然后郑重地推过去。   他说:“叔叔,阿姨,这里边有我这两年赚的一点钱,还有你们给我的,我都没怎么用,虽然可能远远不够……”   说得特别认真。   omega的声线清冷,就像冰凉的山中溪水在鹅卵石上流动淌下。   等等,红信封,这措辞。   大脑仿佛被敲了一下,霍仰猛地抬头看omega。   他就知道。   岑真白肯定会先来求和,他就知道!   这架势,是想跟他求婚?毕竟都爸妈见证了。   刚大学毕业就求婚?是看他俩得异地两年,提前抓住他是吧,怕他不要他了。   岑真白这小心思……   还搞这么隆重,他就知道!omega那么喜欢他,长时间憋着肯定想给他来个大惊喜。   霍仰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相对于前段时间,他现在才像是活了。   什么易感期后遗症都没了。   心脏加速跳动着,一股巨大的喜悦几乎要淹没了他,有些缺氧,chuǎn不过气,像飘了起来。   他、他待会该怎么回答?他爸妈肯定第一时间看向他,等他的答复。   “过来抱一个,我同意了。”   不行,这太快了,显得他好像很期待一样。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好像也不对,再勉为其难一点。   “咳,看你表现,有考核期的,不满意我就退货。”   这个好像不错,他就说先考虑一下。   omega道:“我……”   霍仰自己都没发现,他紧盯着岑真白,岑真白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他都没有放过。   嘴角越扬越高,感觉都要笑出声了,不行,他得压一压,他还在生气呢。   手脚发冰,他掐了掐手心,才发现自己竟然高兴得有些发斗。   omega今天穿了件短袖白衬衫,显得人干净又清爽,额发有点长,但白皙漂亮的脸完整地露了出来。   岑真白淡色的唇缓缓张开。   是了,的确是适合求婚的着装,年轻又不失端庄。   在alpha扭曲又期待的眼神中———   “我来退婚。”岑真白说。 第59章 “你生气了。”   霍仰终于压不住,笑出了声。   就是有一点点奇怪,他爸妈怎么不看他?   岑真白向他求婚,肯定下意识看向被求婚的他吧!盯着求婚的那一个劲看做什么。   江嘉能问:“真白,你想好了?”   岑真白点了点头,“想好了,叔叔阿姨,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们了。”   嗯对,这个走向还是对的,霍仰的嘴角放肆上扬,下一句岑真白该说:“接下来霍仰就放心交给我吧。”   哪知岑真白说完就闭嘴了。   算了……霍仰心想,omega本来就话少,嘴巴也笨,但好亲就行。   江嘉能说,“好。”   不是,霍仰忍不住插嘴,奇怪道:“妈,你不得问我的意见吗?”为什么要代替他接受omega的求婚啊!   “哦,”江嘉能礼貌地问,“那您的意见是?”   “嗯,”霍仰眼神飘忽,“同意了吧。”   该死,他明明想的是考虑一下,怎么嘴说出来就是同意了。   相同的答案,却非要跟个小孩子似的过来插一脚,江嘉能服了,幼稚死了,她懒得搭理自家儿子,“真白,那我和你霍叔叔商量一下,近几天宣布一下……”   嗯对,是越早宣布越好,霍仰心想。   “你退婚之后,是怎么打算呢?继续在家里住,还是搬出去?”   等等,什么婚?退?什么退婚。   霍仰觉得好笑,看来自家妈也是很紧张了,这都能说错,求婚说成退婚,虽然只差一个字,但这意思天差地别好不好!意头都变得不好了!   他直接打断,不满道:“妈,你说错了。”   江嘉能:“?”   霍仰纠正道:“是求婚,不是退婚。”   ……   突然,满堂寂静。   除了霍仰,其他三人神色各异,莫名地沉默了两分钟后,江嘉能才委婉道:“儿子,你是不是听错了?真白说的是……”   霍仰大手一摆,“妈,是你听错了,岑真白怎么可能跟我退婚?”   说罢,他又看向omega,神色里是满满的笃定与希冀,“你再说一遍。”   岑真白平静地说:“我说的是退婚。”   霍仰得意地拧头,“妈你听到了……”   戛然而止。   他猛地不动了,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甚至连表情都没放下来。   我说的是退婚。   什么?退什么?退?是退还有别的意思吗?霍仰疑惑,果然上课还是得好好听,差点连退字还有双重含义这个知识点都忘了。   霍仰动了,他又放松下来,笑了笑,虚心请教道:“退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和我想的是同一个意思吧?”   霍仰问了,岑真白就答,他的语调没有起伏,像在讲解晦涩难懂的理科知识:“取消掉、退掉我们的订婚。”   alpha又不动了。   嘴角的弧度终于僵了,他仿佛和众人处于不同的维度空间,行动都变得一帧一帧的。   看,现在又卡住了。   啪,alpha好像被人从三千米高空踢了下去,他手努力地往后摸索,想拉开降落伞,可他心死地发现,他压根没背。   霍仰一动不动,被抽走了灵魂,失了智,也失了喜怒哀乐。   不是大家惊恐,而是alpha此刻的表现太过诡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霍启都忍不住出声询问:“霍仰,你怎么了。”   嘴角一点一点落下,到平,再到下压,霍仰反应过来了,他不再笑,也不出声,只抱着臂,冷冷地看着岑真白,可眼里的怒火与侧颈的青筋无不警示着omega,这是alpha生气的迹象。   气话。   岑真白用这出吓唬他是不是?以为他这样就会妥协?   用分手来压他?霍仰沉着脸,越发愤怒,岑真白可以闹,可以发脾气,可以歇斯底里,甚至可以和他动手———!   唯独不能拿分手和退婚开玩笑!唯独不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唯独不能有这个想法!   哪来的坏习惯!   “行,”他靠上沙发靠背,翘上腿,冷笑,“你退吧。”   岑真白不会让这个婚退成功的,岑真白哪舍得。   闻言,omega点了点头,“谢谢。”   霍仰又是一声冷笑,还装呢?   江嘉能虽然觉得自家儿子有点奇怪,但没多想,她和霍启长年在外,一年不着家几次,家里两个孩子什么关系什么情况,大部分都是陈叔说的。   陈叔说两人的关系大差不差,陈叔说岑真白还继续给霍仰当保姆,陈叔说两人最近在积极治疗。   霍仰八风不动地坐着,他等着。   可两人之间的谈话,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有些坐不住,手脚比之前更冰,不,稳住,还没到时候,岑真白就想看你先低头!   江嘉能问:“住多这几天吧?开学那天我送你去学校?”   岑真白摇了摇头,“宿舍已经开放了,我昨天收拾好了一点东西,打算明天搬过去。”   “那我也送……”江嘉能说到一半,身旁的alpha毫无预兆地发作,粗鲁地拿过桌上的那个红信封,撕拉,一下子将红信封拆了个四分五裂。   里边的零钱稀稀落落地掉到地毯上。   不是情书。   岑真白解释道:“这些现钱我还来不及存进……”   眼前什么东西一晃而过,霍仰跨过茶几,两三步往楼上跑。   江嘉能不小心被推了一下,骂道:“诶哟这臭小子,又发什么疯。”   砰。   alpha喘着气,他冲上三楼,一脚踹开岑真白的房间门,门因过度用力撞上了墙再反弹回来。   地上,挨着书桌,正放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袋子。   咪咪躺在岑真白的床上,听见声响抬了下头,懒懒地甩了下尾巴。   霍仰大步走进去,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往外倒。   哗啦,里边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全部掉了下来。   都是些陌生的零碎日用品,四年前omega带来的两套破烂衣服,一些书,十几只笔,猫狸的一点零食,等等。   咪咪被吓到,从床上跳下来,躲进床底。   岑真白玩真的。   霍仰的大脑里蓦地冒出这句话,一阵尖锐的刺痛自心脏往外钻,像是之前应激症犯了的痛,左边膝盖狠狠磕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呼吸,却出的多,进的少,像是被人用塑料袋裹住了口鼻。   他用力抠住自己的胸口,不,他不信,岑真白在骗他,对,在骗他。   他刚跌跌撞撞地跑回一楼,就看到江嘉能伸出手,好像要收下omega放在桌子上的消费卡,他动作快过思考,几乎是从二楼一跃而下跳到沙发上,抢先一步拿走了那张消费卡。   然后他手指用力,直接把卡折成了两半,扔到地上。   他抬眼看向岑真白,问:“你什么意思?”   随着alpha的出现,还有alpha失控暴虐的信息素,浓烟味一秒扩散至整间屋子,像是这一小块地方的重力变了,每个人都被无形的压力和重量压得肩膀下塌了几厘米。   三次临时标记。   哪怕现在omega的腺体上没有被烙印的痕迹,但叠加的影响早就浸入了omega骨子里。   你的alpha让你低头。   身体上,强势的信息素的确压得岑真白不得不低下头竭力喘息。   霍仰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太恐怖。   是不顾一切后果、只为达成目的的施压,连江嘉能和霍启都有些窒息。   霍启厉声道:“霍仰!收好你的信息素!”   霍仰不退不让。   可岑真白并不怕:“我说我要退婚。”   他不理解,alpha为什么突然这样,这是在干什么?   霍仰吼:“你再说一遍!”   岑真白冷汗已经出来了,他不厌其烦地重复,“我说多少次都可以,我要退———唔!”   脖子被卡住,omega被掼到沙发上,痛倒是不痛,就是眼前有点晕,他抬眼,对上了alpha发红的眼睛。   可下一秒,岑真白发现,脖子上的力度没有很大。   反观,好像还有点发抖。   不是他在颤,那就是霍仰。   霍启和江嘉能一惊,连忙上前,可两人竟然有点拦不住暴怒的alpha。   没道理,霍仰脑子嗡嗡叫着,他想不通,岑真白喜欢他,却要和他退婚?   空气中的重量又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来没存在过。   alpha蓦地放开他,温柔地把他拉起来,还抚了抚他的脖子,问:“有没有弄痛你?”   像变了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打得三人措手不及。   江嘉能朝霍启挤眼弄眉,你儿子这什么情况???   霍启摇头,表示不知道。   霍仰在omega面前蹲下,平视着,盯着他,轻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岑真白一愣。   “因为那天我把卡扔你脸上,是不是?所以你才一气之下要退婚。”霍仰说。   岑真白摇头:“没有,我没有生气。”   霍仰握住了岑真白的手,死死握住,他引导omega:“是不是你有什么苦衷?嗯?是不是有谁威胁你了?是不是上课下课的时候被别的星的人恐吓了?你告诉我,别害怕……你现在在全二星最安全的地方呢……?”   岑真白还是道:“没有。”   霍仰有一瞬的迷茫,紧接着,他又怒了:“那就是那个破beta撺掇你?我他妈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是了,自从你去给他补课之后,你就越来越奇怪!这次是不是也是他教你这样做的?你和我说,我不怪你,我明天就去教训他,行不行,不,我待会,待会就去。”   岑真白皱眉,“没有,霍仰。”   他彻彻底底地打消alpha的所有猜测,打碎alpha的所有希冀,“全都没有,是我,是我自己想要退。”   霍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半晌。   “你生气了。”霍仰笃定道。   他说,“情侣之间吵架不是很正常的吗?两个人肯定得有个磨合期吧,为什么一吵架就直接拉到要分手?”   江嘉能&霍启:“???”   岑真白缓缓瞪大了眼,“等等……”   “明明你也有错,”霍仰越说越艰涩,可表面上还强装游刃有余,“行,你不认错,我认行了吧,我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行了吗?”   岑真白:“不是……”   喉咙紧锁,很难受,霍仰说:“以后吵架都我错,我会道歉的,行吗?”   不可能是真的,这是梦吧?是梦,对,操,什么破梦?怎么那么真?还醒不来,鬼压床是吧?妈的,家里有脏东西,都怪林子坝和于小鱼那家伙,之前非要讲鬼故事!   可明知是梦,他还是越来越慌,见岑真白不说话,霍仰冷声吼道:“给你个台阶你就得下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人很多,没了你我也有大把选择!”   岑真白说:“我们不是情侣。”   “……你不要说气话。”霍仰死死箍住他的手腕,他明明是狠瞪着omega,可眼里一点气势都没有,“你那么喜欢我,我……”   岑真白把手从alpha的手心里抽出来。   “我也不喜欢你。”他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   失足少男霍仰:你骗我。 第60章 “我不同意。”   霍仰犯病了。   岑真白说完那句话之后,房子静悄悄的,空气仿佛被真空吸走,不仅没人说话,还感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除了岑真白。   江嘉能和霍启早已目瞪口呆。   霍仰的手指弯曲着,还保持着牵手的姿势,但里边早已空了,什么都没抓住。   突然,他急喘了一下。   江嘉能和霍启回魂。   原本以为这动静只是偶尔 一下子,但没想到,霍仰没有停下来,他神色痛苦,呼吸频率越来越快。   他不得已握着沙发两边的把手,垂下头,却是把omega圈在沙发上,他脸色很快就涨红了,一边快速呼吸,一边咳嗽。   粗重的声响听得人心惊。   霍启当机立断,伸手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口鼻,皱眉:“慢一点呼。”   霍仰挣扎着。   “不、可能……”他艰难地说。   他嗓子很哑,像含了一口沙子。   不可能,他们明明谈了大半年的恋爱,岑真白现在跟他讲,他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啊?   那之前那段时间算什么?   他们拥抱、亲吻、同床共枕,一起看电影、听江浪、在外约会。   这些算什么?   岑真白想要和他分手,直接提,可以,没关系,反正只要他不同意,那就是没分手。   但现在岑真白和他说的是:那些都是假的。   江嘉能动作很快,已经开来了车,霍启和佣人们抬着alpha往车上走。   霍仰咬牙,“岑、真、白……”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掐着他的脖子似的。   名被点了。   当着江嘉能和霍启的面,岑真白不好意思不去,毕竟alpha出事好像有一部分他的原因,便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霍启都出了力地捂着霍仰。   岑真白都怕alpha窒息死了。   可即便难受成这样,霍仰仍然不安分,他伸长手,胡乱地要去抓omega,生怕他一会就跑了。   手指划过omega的脸,车空间小,岑真白哪怕已经尽力缩着了,但还是轻易地被抓住了手臂。   一只手不够,还要两只手都紧紧抓住。   那一瞬间,霍仰安静下来,他也很累了,终于愿意好好听霍启的口令去缓慢呼吸。   岑真白想抽出来,但纹丝不动。   到达医院。   岑真白被迫像连体婴一样跟着跑。   霍仰被安置在床上,套了个类似于塑料袋的机器在口鼻上。   霍仰一出生就在这家医院看病,从小到大任何病史经历都有记录。   起码医生不会问江嘉能和霍启“之前有没有过度呼吸的情况”,毕竟这两人的忙碌程度有目共睹,估计压根不知道。   医生查阅后,道:“这是霍少第一次出现过度呼吸。”   “突然换气过度,大概率就两种可能,一是由于情绪压力导致二氧化碳过度排出所致,二是支气管哮喘急性发作。”   “霍少没有支气管哮喘,那刚刚有出现第一种情况吗?”   岑真白默不作声。   江嘉能只能硬着头皮:“呃……有,嗯……据我目前所知,好像是呃,他的小男朋友要和他分手。”   ——   到底不是什么大事,霍仰缓过来就好了。   等待的途中。   江嘉能尴尬地问岑真白:“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啊?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岑真白摇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也不知道。   说实话,当岑真白听到霍仰说的那些话时,他也觉得迷茫。   什么时候的事?霍仰怎么会这样想?alpha不是挺讨厌他的吗?   秉持着来都来了,加上临近军校开学,于是江嘉能他们打算再给霍仰做一次检查。   所需要的时间比较久。   江嘉能道:“真白你要先回家吗?”   岑真白思索了一下,点头。   江嘉能又迟疑道:“那你和霍仰的婚约……还退吗?”   岑真白没有犹豫:“退。”   他坐霍家的车回了霍家,他走上三楼,回到那间曾经是他的房间。   从他刚刚听到楼上丁零当啷的声响时,他就猜到了alpha可能又翻乱了他的东西。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打开门看到地上一片狼籍的时候,他还是闭了闭眼。   他蹲下来,重新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塞进行李箱里———   收拾到了一半,突然,一小片碎掉的玻璃印入他的眼帘。   岑真白眉心一跳,连忙去找。   果不其然,原本好好装在盒子里的眼镜跌了出来,镜片破了。   那是于小鱼送他的礼物。   他第一个好朋友送他的毕业礼物。   岑真白久久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半晌,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摸索,把几片碎片都捡起来,重新安在缺口上,不停地按开机键。   但无论他按多少次,东西坏了就是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岑真白又不动了,只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眼镜残骸。   不知过了多久,他小心翼翼地把坏掉的眼镜放回进盒子里,之后忙碌起来。   他收拾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   岑真白拉开柜子,里边有手机、充电线和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他没打算把霍家给买的手机拿走,他甚至想把终端也脱了。   但江嘉能说,终端绑定了他,他不带走也没用,只能扔掉。   岑真白手机开机,打算把里边的信息都删了。   手机里没多少联系人,而且都加了终端。   所以有了终端之后,他就很少用了,到了期末,他干脆懒得每天多带一样东西,便一直放在柜子里。   信息源源不断地弹出来,岑真白没有看,直接点进设置里,恢复出厂模式,之后关了机,重新放回柜子里。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改变主意了,不要明天,他想现在就去宿舍。   他不想待会看到霍仰。   哪知刚把几袋东西搬到门外,他就听见了楼下传来开门声。   紧接着,alpha三两步跨了上来。   霍仰见omega那架势,哪里还不懂,他走上前,伸手要去抢。   岑真白侧身躲过,语气不虞:“你又要摔烂我的东西吗?”   霍仰刚刚是从大门跑过来的,车都没停好他就跃了下来,江嘉能捉都捉不住。   此刻,他喘着粗气,道:“你不准走,你给我说清楚!”   江嘉能和霍启没有上来,给两人留足了私人时间。   虽然他俩极想吃瓜。   岑真白面无表情:“说什么?”   是啊,说什么?霍仰也不知道,难道要从一开始复盘,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没有出错,那些日子历历在目,他明明也感受到了omega的感情。   要是真不喜欢他,起码被亲被抱时不会是那样的反应!   梗了半晌,霍仰说:“我不同意退婚。”   “为什么?”岑真白问,“你忘了你自己说的吗?”   霍仰迷惘:“什么?”   岑真白直视着alpha,“我说我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你说你最好是。”   霍仰明显忘了,可岑真白记得很清楚。   霍仰只无理又蛮横地重复:“我不同意。”   岑真白拎起地上的袋子和行李箱,想去坐电梯下楼。   omega完全忽视了他,他既迫切但又无力阻止,在指缝中溜走的感觉让霍仰恐慌又愤怒,他低吼:“我看哪个司机敢载你!”   岑真白有点想发笑,他道:“我会自己坐车的,不劳烦。”   霍仰怒火中烧:“岑真白!”   他转身去拉omega,“不可能,那我亲你,碰你,你为什么不拒绝!”   岑真白再次被迫停下,“那是因为你说只是治疗。”   霍仰呐呐:“不是情侣怎么能用那种方式治疗?”   “为什么不能,”岑真白几近冷漠地说,“你爸妈带我逃离了贫民窟,无论什么方式,只要把你治好了就行。”   脑海中忽然闪过种种岑真白主动的画面,霍仰仍然垂死挣扎:“不是这样的,你只是对我……”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辩论的好方向,“对,要是其他人,你难道也这样吗?!”   可惜岑真白下一刻就毫不犹豫道:“对。”   霍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你说的吗?”岑真白冷静道,“只要给我钱,我什么都能做。”   “……你还在生气。”霍仰仍旧执拗地抓住他,“我错了,好不好?是我说错话了。”   他们的争吵声有些过大。   蓦地,一个佣人不知什么情况,从旁边的洗衣房走了出来,看起来想拉架,但又被此刻他们霍大少爷苦苦哀求和道歉的模样所震惊。   霍仰浑身一僵,像是当头一棒。   岑真白似乎有点累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霍仰,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是啊,他现在在做什么?   手上的力道一松,岑真白挣脱开alpha的手。   霍仰回过神来,下意识又往前走几步,伸出手。   岑真白再次躲开,走快了一点。   霍仰眼睁睁看着两只手错开。   短短几个小时,omega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拒绝他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破第六感,它告诉霍仰,无论他抓多少次,都没用了。   他都认错了……他都低头了,他平时不会轻易道歉的,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去对待一个人。   岑真白还是不管不顾。   岑真白走进电梯里,他听到身后alpha朝他低吼:“行!走!那你走!”   他转过身,按下按钮,看着恼羞成怒、狼狈又伤心的霍仰。   电梯门还没合上,岑真白突然问:“你喜欢我?”   他看到alpha怔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omega都这样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承认?   这不是输得彻彻底底吗?   他狠戾又强撑着,心脏撕裂又努力忽视着,他道:“不,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电梯门缓缓合上。   “我也一样,“岑真白说,“我讨厌你。” 第61章 “想要的生活。”   电梯到达一楼,岑真白拎着大包小包出来。   江嘉能和霍启原本坐在沙发上小声地叽叽喳喳,一听见电梯声,瞬间噤了声。   再加上omega这架势,哪里还不懂。   自家儿子这是求爱失败了。   小儿子差点变儿媳,江嘉能心情复杂,她对霍仰一直是放养状态,小辈之间的矛盾与恩怨,她也觉得小辈自己解决比较好。   她站起来,迎上去接过一些行李,讶异道:“真白,你这是现在就走?”   “嗯,”岑真白朝两个长辈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叔叔阿姨。”   “这么突然?”江嘉能道,“我还说明天大家一起吃个饭……真的现在就走?”   她看了一眼楼上,霍仰半点影子没见着。   岑真白点头,“嗯,我自己搭车走。”   江嘉能自知改变不了什么,好歹相处了那么久,江嘉能也懂得岑真白的性子,一个比一个倔。   她叹了一口气,“搭什么车,家里那么多司机。”   岑真白哪里还敢坐霍家司机的车。   江嘉能说:“走,我送你。”   岑真白还想摇头。   江嘉能察觉到了岑真白的意图,开玩笑道:“我总不能连送你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岑真白只好咽下那些话。   刚走出大门,他突然脚步一顿,想起来了,猫狸忘带了。   他和江嘉能说了一声,重新小跑至三楼。   猫狸早就在收拾的时候被他关进了航空箱里,还未走近,疯狂挠航空箱的声音就传出门外。   房门大敞,温暖的黄光透出门外。   他不知道霍仰在不在这间房里,虽然他觉得不会在。   像他这种人竟然也敢这么alpha说话,霍仰估计气疯了,应该会先一通乱砸原本是他的房间里的东西出气,然后再回到自己房间,狠狠甩上门接着生闷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alpha不仅在,还恰恰好堵住了门。   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岑真白缓缓停住了脚步。   alpha站在航空箱面前,由于从小训练,所以背和身姿每时每刻都是挺拔的,现在也不例外。   alpha面无表情的,甚至更冷,和平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   霍仰在哭。   脸上的泪痕反着光,水一点一点地从眼眶里掉下来。   无声无息。   岑真白说不惊讶是假的,四年了,霍仰或是高傲,或是嚣张,或是恣意,却从未这样过。   是又发病了吗?不然alpha怎么会任由眼泪流下来。   霍仰似乎在发呆,完全没发现他。   江嘉能还在楼下等他,岑真白站了一会,还是选择走上前。   余光瞄到一点影子,霍仰迟钝地侧了下头。   对上岑真白的脸时,他猛地怔住了。   似乎没想到omega会回来,他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是慌忙地用袖子去擦脸。   很大力,把脸都蹭红了。   失态至极。   丑态百出。   颜面扫地。   霍仰开口就是刺,他下意识用锋利的言语找回场子:“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要走?不是很牛的吗?”   可同时,他又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冲昏了脑袋。   他以为岑真白后悔了,重新回来找他了。   岑真白没说话,他只绕过,蹲下提起航空箱,之后没有看alpha,再次走出了房间门。   江嘉能帮忙把行李放进车里,她问:“就这么少东西?”   岑真白点头。   江嘉能又是叹了一口气,不劝了。   啪。   岑真白关上车门,透过车窗,他安静地望这栋屹立在他眼前的别墅,他住了四年的地方。   半晌,他收回目光,目视前方。   车子开走了,倒视镜中,别墅越来越小。   岑真白没有回头。   协同医校在新兴区,江嘉能开了快两个小时。   很普通的校门,远远没有星际大那样气派,只有一个牌匾竖着,上边写着“协同医校”。   可岑真白很喜欢。   江嘉能的车停在校门口正前方,离开学还有两天,但此刻已经有不少学生进进出出了。   他们好奇地望着这辆平时他们压根见不着的军用车。   “真白,”江嘉能指着学校不远处的那几栋楼,“看到那边了吗?”   岑真白道:“看到了。”   江嘉能把一串钥匙和一张卡塞进omega的上衣口袋里,“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小公寓吗?就在那。”   岑真白这才想起来,刚成年的那次生日,江嘉能送了一套房子给他。   “房子已经转到你名下了,你不要也得拿着,”江嘉能说,“还有你的消费卡,上次被霍仰折断后,我看你一直没去补办,我给你弄了。”   岑真白想拿出来,又被江嘉能按住,他说:“这些钱是还给你们的。”   江嘉能笑着摇头,“还什么啊,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我和霍启该感谢你才对。”   岑真白还是抢着把东西拿出来,他不是在假清高,而是他觉得实在值不了那么多。   多少人一辈子也逃离不出贫民窟,单是这点,已经足够了。   他想彻彻底底的两清。   彻彻底底。   至于江嘉能和霍启对他的关心、好意和保护,他想以单纯他自己的身份去回报,而不是治好了霍仰的那个omega。   江嘉能看了他一会,突然降下车窗,用力地把钥匙和卡扔出窗外。   岑真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阻止。   江嘉能问他:“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这下,岑真白更是被吓得不轻,他连忙反驳:“不是!”   江嘉能质问:“那你为什么一点关系都不想和我扯上,你是打算以后都不和我见面了是吧?你一走出这个车门,哪怕以后见到我,也会假装不认识,是不是?”   岑真白:“不是!”   这话就太重了,他只得收下。   江嘉能这才重新变得“和蔼可亲”。   该说不说,霍仰变脸这项技能应该是遗传了江嘉能。   “你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们,”江嘉能道,“你不用和任何人说,你的虹膜我们不会删,你直接回来就好,除非你真的很讨厌我。”   岑真白憋屈:“……我没有。”   他很喜欢、很感谢江嘉能,他肯定会回的,他还怕江嘉能不要他。   江嘉能得了逞,她跳过这个话题,问:“猫狸可以在宿舍养着吗?”   岑真白说:“我申请了可以养动物的宿舍。”   江嘉能点点头,“好,好。”   一时无话。   江嘉能说:“那之后见,真白。”   岑真白沉默片刻,他其实想和江嘉能拥抱一下,他想知道和妈妈拥抱是什么感觉,他看着江嘉能。   江嘉能道:“怎么了?”   岑真白轻声说:“阿姨,我能抱你一下吗?”   江嘉能一愣,随即张开手臂,“当然能!诶哟……我也想抱来着,但怕你不适应。”   岑真白轻轻地拥上去,他闭上眼,下巴搭着江嘉能的肩膀,他说:“谢谢你。”   江嘉能拍了拍他的后背。   岑真白松开,之后推开车门,道:“阿姨,那我就先走了……晚些见。”   他提着行李,往校门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江嘉能喊住了他。   岑真白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回头,他怕自己压不住眼眶的一点异状。   江嘉能笑:“对不起,真白,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   一天后,霍家宣布了霍仰与岑真白的婚约取消。   陈叔看着紧闭的房门犯了愁,霍仰怎么也叫不下来吃饭。   江嘉能说:“算了,让他自己静一静吧,饿不死。”   一整天,alpha都没有出门。   再一天后,星际大通知学生们纪念册做好了,想要的可以回去拿。   纪念册,他向来最看不上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可不知怎么的,他竟下了床,开始收拾自己。   他来到星际大,走进办公室。   每一个回来拿纪念册的人,都会在花名单上打勾。   霍仰勾上自己的,莫名开始寻找起来岑真白的名字。   没有,岑真白没有来。   那就……等一下吧?他绝不是想见一见omega。   可是从下午一点到三点半,岑真白都没出现。   班主任说:“霍仰?我们要下班了,你还不走吗?”   霍仰这才站起来,竟然过那么久了。   岑真白竟然不来?可能也跟他一样觉得这种东西花里胡哨吧。   他走出校门,原本想回家,可蓦地看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星际高就在星际大旁边,何舰从车上下来,走进去。   霍仰皱起眉来,以往他估计直接就离开了,但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   星际高也放了学,里边除了保安没别人。   霍仰光明正大的,何舰也自然而然地发现了他。   “恭喜霍少!”何舰吹了一声口哨,“终于脱离了那omega。”   显然,订婚取消的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   哪壶不提提哪壶,霍仰阴沉道:“闭嘴。”   何舰讪讪地,他今天来星际高,其实是为了把所有有关他在学校作恶的监控画面都删掉。   他哥的公司要参加投标,被爆出来一点任何不好的,都会有影响,他也不知道霍大少爷为什么要跟着。   但霍家给岑真白出头的事,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他委婉地想赶走霍仰:“那个,霍少,我得去办点事,可能不太方便……”   霍仰置若罔闻,他抱臂,冷眼看着何舰要干什么,“闭嘴,干你的。”   算了,这件事越拖越不好,就怕竞争对手想到了从他身上入手,他哥急急忙忙地把他从酒店里叫醒就为这个。   何舰指使着保安:“对对对,所有有我的场面都导给我,然后删掉。”   眼前上百个屏幕同时变化,霍仰眼尖,一下子就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停,点开那个来看看。”   保安认得霍仰,自然照做。   画面放大。   穿着校服的岑真白也跟着放大,omega正在桌子上写作业。   什么时候的事?   霍仰去看底下的日期,是四年前,那时候岑真白刚转学过来不久。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细细看着,原来那时候omega头发那么长。   ……他都忘了。   omega安静地写了一会,可突然,画面里出现了一波人,一脚把omega的桌子踹翻。   画面顿时一团糟。   紧接着,何舰的脸就出现了,趾高气昂地踩着地上的本子。   岑真白蹲下去捡。   霍仰瞳孔一缩。   他指尖动了下,下意识地去找他在哪。   没找到。   他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很快,只等了几分钟,他就看到他从后门走进来了。   可omega被欺负的画面也持续了几分钟。   霍仰睁着眼睛定定看着,他被那个画面冲击到了,心痛如绞,久久不能言语。   时间过了很久……再加上那时他不在意岑真白,所以这些记忆他都很模糊。   霍仰看着自己的身影,他……应该会去帮忙的吧?哪怕没有,也会阻止一下的吧?   按照他的性格,他见到这种场面,应该都会帮的……   就像之前在地下拳场帮还那时候还没认识的岑真白,像之前在学校帮被alpha欺负的安静训,像之前在马路上帮被众人围堵的方涉。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看到他只瞥了那边一眼,紧接着大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冷漠地、高傲地、发疯般地看着这一切。 第62章 “没事的。”   不……霍仰突然很害怕。   一种恐慌感油然而生。   岑真白费了很多时间把东西捡起来后,何舰又是一脚再次把桌子踹翻。   霍仰死死盯着四年前的自己,你动起来啊……你坐着干什么?动起来啊!   可他不仅没有,还嫌恶地拉着桌子往后退,离得更远。   何舰那一帮人嬉笑着、吵闹着,其中一人还抬头看了监控一眼,嚣张至极。   霍仰蓦地和那个人对视上了,那个人仿佛隔了四年,在嘲笑现在观看的他。   笑他的恶,笑他的后悔,笑他的无力。   因为他回不到过去,去改变这个事实。   霍仰浑身发凉,明明现在天气很温暖,但他却觉得监控室像一个巨大的冷藏室。   他想起来了,因为当时他误以为岑真白是那个将他病情散播出去的omega,所以特别讨厌岑真白。   何舰:“啊霍少,你看完了吗?我得……”   霍仰捏紧了手指,说:“也全部打包一份给我。”   何舰震惊,是霍仰察觉到什么了吗?当时就不应该赶时间直接来监控室!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打哈哈:“霍少,这是我的监控,你拿了也没用……啊!”   何舰惨叫,鼻孔底下瞬间飙出两条血痕,他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几欲打滚,感觉鼻骨可能断了。   霍仰本不想在这里动手的,这里监控多,待会还要删。又有保安在,怕吓到人。   但他忍不住,他踩住何舰的胸口,礼貌地将保安请出去。   他在打何舰,但又不准确,他好像也在揍过去的那个自己。   咬着牙,牟足了劲,一下又一下。   ……霍仰。   你真的混蛋。   十分钟后,他把u盘塞进口袋里,甩了甩手上的血,他一边走出星际高,一边打了个电话:“查一查何舰家里人最近有什么动静。”   他坐进车里,怔怔地看着自己破皮的指节,突然想起之前他和岑真白被人袭击,岑真白也是两只手的骨节都破了。   他忽然拿出手机,找到岑真白的联系方式,看着那串号码好几分钟,终于心一狠,按了下去。   他紧张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霍仰一愣,随即油门一踩,开了出去。   他有驾照,但霍启从不让他自己开超过一个小时以上的车。   可此刻来不及叫司机了。   历时两个多小时,霍仰来到新兴区,他看着周围的建筑、商场和路面工程,仿佛来到了二十年前,他不敢想贫民窟是什么样子的。   车辆停在协同医校的学校门口,霍仰这才想起来没法联系岑真白,头脑一热说来就来了。   他只好托林子坝帮忙传个话。   林子坝这几天陪着宋迟彦去七区了,还不知道他和岑真白发生了什么。   林子坝比个了ok。   学生们经过都要看他一眼,霍仰自觉没有被当猴看的喜好,他把车开远了一点。   没过一会,林子坝发来消息:“小白说他不想见你,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霍仰心一紧,他道:“没有,你就跟他说,我来和他道歉。”   林子坝无语:“都道歉了,这还没吵架?小白脾气很好的,你态度好一点,马上就能和好了。”   和好,霍仰抓紧了手机。   滴滴。   手腕上的终端振了两下,岑真白点开来看,他以为霍仰说的是摔烂眼镜那回事,他打下四个字回复林子坝:不好意思。   霍仰自然也得知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协同医校”那四个字,半晌,他锁好车,往那边走。   哪知保安拦住了他:“诶,非本校学生不得进入。”   霍仰说:“……我来找人。”   “你联系一下,让他出来嘛。”   霍仰张了张嘴,怎么联系?他连岑真白的终端号都没有。   他让林子坝再说一下。   林子坝:……行吧。   林子坝:小白还是说不想见,你俩这次吵得很厉害嘛?明天我再帮你问问啦,感觉我再多说一句小白要拉黑我了,还有啊,你俩记得加一下终端号啊!整天让我传话算什么事!   由于隐私性和保密性,终端必须面对面才能加上,通过别人是不行的。   霍仰盯着那几句话半晌,打字:不用了。   明明已经白来了,但他不知怎么的,没有驱车离开,他就这么望着协同医校进进出出的学生们发呆。   万一……岑真白要出来买点什么东西呢?   学生越来越少,保安出来把校门口的灯关了,远处买烤肠的老头推车离开了。   直到霍启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家,霍仰刚想反驳还早———   一看终端,晚上十点。   他越发地迷茫,怎么这就过去三小时了?   僵硬了的腰背告诉他,他的确缩在这小小的车子里待了那么久。   心脏难受。   霍仰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岑真白竟然真的不来见他……   他们之前那么要好,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费解,想不明白。   霍仰还不想走,但紧接着车窗被敲了敲,是霍家的司机奉命过来开车载他回家。   竽壐佂黎T   他不得不走。   车逐渐远离,他最后看了一眼协同医校的大门,还是没有人。   岑真白明知道他在外边。   回到家后,霍仰把u盘插进终端电脑,自虐一般地,把那些视频都看完了。   许多次,他都差点呼不上来气,要暂停一下,缓一会,才能接着看。   特别是他看到何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他没有阻止,所以那帮人越发变本加厉的时候。   霍仰越看越害怕,在监控室的那股恐慌感卷土重来,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在不受控地发抖。   岑真白可能……真的不喜欢他。   那些不是气话。   是真的。   不……不可能!   霍仰在逃避。   他还在垂死挣扎,不停地找理由,他自欺欺人,用这一点仅剩的倔强和强词夺理吊着自己一口气。   他又情不自禁地走到岑真白的房间,明明信息素失渴症已经好了,他为什么还那么想要omega的信息素呢?   他推开门,却发现里边的东西被动过了。   瞬间,一股暴虐的情绪涌上来,他不是说过不准进这间房么?!   他连忙跟巡视领地一般地扫了一圈,好在只有书和纸被整理了出来,其他地方都没变过,怒火勉强熄灭了一点。   他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收好信息素,不让omega那原本就少的气息被污染。   突然,他的视线定在了某处地方。   家里几乎没有粉色的东西,以至于他一眼就看到了。   霍仰愣了几秒,随即大喜。   他找到了!   岑真白喜欢他的证据!   霍仰蹲在那几沓书面前,用力把那封情书抽出来。   是它。   当时岑真白慌乱塞进书包里的就是这一封。   他激动得手都在颤,这下岑真白还能说不喜欢他讨厌他?他直接把证据扔他面前!   霍仰粗鲁地拆开,反应过后又温柔了些,那张写满了字的告白纸已经看到了,他却突然变得紧张,有一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他心一横,拿出来,印入眼帘是:给霍仰。   他都没发觉自己是笑着的,等都等不及,目光直接跳到最下边最后一行。   ……   一直喜欢你的方涉。   笑容僵在脸上,神情一点一点破裂,直到崩破。   他不敢相信,反反复复地看,但那几行字并没有变。   他甚至把纸塞回信封里,再拿出来,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骗他。   霍仰回想当时的情景,和自己的反应,脸色涨红,青筋暴起,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痛苦地跪下去。   他终于意识到一点。   岑真白在耍他。   岑真白估计从头到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时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这是方涉的,为什么在那里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但就是不说?   看他跟小丑一样在那里自作多情,很好玩吗?   还是说岑真白在报复他,报复他一开始对他那么坏。   手里的那封情书被捏得皱巴巴的,霍仰喘着气,恼羞成怒,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反问自己———   他难道少了一个omega就活不下去了吗?   霍仰你那么废物的吗?   他……他本来也不喜欢岑真白,只是一下子没了信息素不习惯罢了!都是激素!都是标记带来的错觉!   行,好得很,霍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细细密密地痛起来,岑真白不是要分开吗?不是要退婚吗?   行啊,那就分开。   分开一段时间就好了,就好了。   霍仰像是要说服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   ——   至此,专业考过后的两个月假期彻底结束。   几天后,军校开学典礼。   军校是全封闭式管理,学生们一年只能回几次家,但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都会有家属的探望时间。   今天则是最后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们还可以回家继续收拾东西,等第二天就不再允许出校了。   林子坝凌晨才从到达二区,压根没睡就匆匆忙忙赶来,他满面惊恐:“霍狗!不是,怎么回事?你和小白的订婚怎么取……”   说到一半,他没敢说了。   霍仰冷着脸,周身的气息阴沉至极,方圆五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他。   林子坝霎时有点大气不敢出:“怎么了?”   霍仰冷冰冰地说:“就这样。”   林子坝下意识指控他:“哇你!你真不是人,病一好就踹了人家……”   反应过来后又越说越小声了。   霍仰烦躁,怎么每个人都觉得是他提出的解除婚约,就不能是岑真白提的吗?   他昨天又没睡好,此刻太阳穴抽着痛。   霍仰表现太反常,加上之前两人甜甜蜜蜜的,林子坝饶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试探道:“小白先说的分手?”   霍仰梗着脖子,没说话。   林子坝情不自禁地开损:“卧槽,小白真是好样的!那肯定是你做错事了,小白人那么好,脾气也好,你……”   林子坝在接收到霍仰的一记眼刀后又收了声,半晌,他嘟哝道,“你也挺好……诶没事,不就是失恋吗?没了男朋友还有兄弟我呢?晚上咱去吃点好的喝点好的!”   霍仰说:“我没有失恋,我不喜欢岑真白。”   林子坝看穿世间万物,慈爱道:“好好好。”   霍仰本不想去,他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很累,提不起一点力气,只想回去床上躺着,漫无目的地发呆。   ……难得睡着,又开始做噩梦。   可拗不过林子坝,林子坝说喝点酒一下就全忘了,什么糟心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仰现在的确很想忘却前尘,鬼使神差地就跟着去了。   宋迟彦不在,他俩就去了个私人小酒吧,唱歌吃烧烤玩游戏喝酒。   霍仰其实从来都不是喝酒好手,可他晚饭没吃多少,不知不觉中,酒倒喝个不停。   连林子坝都看不下去了,嘀咕道:“……就这么伤心吗?”   爱情,真是让人痛苦又甜蜜啊。   霍仰有点醉了,但还要道:“不,嗝伤心,谁伤心了?”   林子坝:“……”   林子坝莫名想起来昨天联系岑真白的。   “小白,霍仰说他会一直在校门口等着,你去见一见呗?有什么事聊开就好了嘛,别吵架。”   岑真白回复:“不好意思,已经聊开了,就不去了,你和他说一声吧。”   撑着桌子的手肘突然被人一扯,林子坝差点咬着舌头,他大惊,连忙去看,只见霍仰死死握着他的手臂,手指在他的终端上一点一点了。   林子坝:“喂,霍狗!喂你别乱点啊!”   手腕上传来震动,这是等待通话请求接受的信号。   林子坝想抽回来,却发现做不到。   卧槽!他也是alpha啊!怎么喝醉酒的alpha和alpha的差距这么大???   大概等待了几十秒,滴的一声,那边传出声音,清清冷冷的,“喂?”   林子坝莫名屏住了呼吸,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也能卷入别人的爱情中,当一个史蒂夫。   霍仰醉醺醺的叫:“岑真白……”   随即就是控诉:“你、你竟然不接我的电话,接林子坝的?”   换了一个人,那边沉默。   霍仰:“你说话。”   岑真白始终沉默。   霍仰等了一会,等不到回复,便抱着林子坝的手臂,自顾自地说:“我,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很坏,是不是?我知道错了……别人欺负你我应该去帮忙的,当时我认错人了,以为你是别人,所以才那样,对、对不起。”   从小一起长大,二十一年了,林子坝哪里见过霍仰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目瞪口呆。   那边还是没说话。   霍仰催促:“轮、轮到你说了。”   他大意是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岑真白耍他的事,岑真白自己坦白一下,他就原谅了。   他们就可以和好了。   还有什么脾气,还有什么怨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好之后再跟他发。   这次岑真白说话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嗯,没事的,再见。”   说完,终端“嘟——”的一声,挂了。   作者有话说:   远超字数……还有一章!还有一章才时间大法! 第63章 “链接康复科。”   霍仰喝成这个鬼样子,林子坝这个主动提议去浪的人可不敢让霍仰这么回家,主要是,他真没想到霍仰能烂醉如泥!   平时霍仰就不怎么喜欢喝酒,说酒又苦又难喝,现在怎么沦落到买醉的地步。   霍仰还不知道终端已经结束通话了,只抓着林子坝地手臂摇晃:“再见什么?我同意了吗,你就再见……岑,真白!你说话!”   林子坝有点嫌弃了,用了点力把手抽回来。   不过说实话,他也有点被岑真白惊讶到了。   不知是礼貌使然还是什么,每一次联系,岑真白必定是后挂的那个,哪怕不是通话,只是发消息,也要最后发一个表情包。   况且按照岑真白那冷淡的性子,如果是真讨厌真恶心的人,像何舰,估计一开口就会被挂了,顺带来个拉黑删除一条龙,哪还等霍仰逼逼完再来一句“再见”?   就是,林子坝挠头,算了,他也不懂。他打了个电话给江嘉能,说霍仰今晚在他家睡了,明天一起去军校。   把霍仰搬回去是个大工程,每到这个时候,林子坝就会格外地想念宋迟彦。   妈的不准想!林子坝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特别响亮一声,宋迟彦那个死alpha!在七区那几天,竟然把他当哪个omega亲了!   该死啊啊啊啊,气得他连夜跑路!   林子坝一想,又觉得落寞,霍仰陷入了爱情的深渊,宋迟彦也有了喜欢的人,只剩下他一个光棍,以后想玩游戏都找不到人了。   好寂寞。   总之最后还是把霍仰扛了回去,只是霍仰在玄关门长睡不起。   林子坝本着二区只剩这一个傻der兄弟了,耐着性子去弄了一杯解酒茶。   “你让岑真白来喂我,”霍仰看了林子坝一眼,嫌弃地推开,“之前都他,他喂我喝的……”   林子坝很想泼他脸上。   霍仰大喊:“岑真白!你出来!”   林子坝捂他嘴,“你小点声吧!要把佣人都吵醒了!”   霍仰等了一会都没见着omega,他不舒服,身体上和心理上都是,他转头去问林子坝,低声问:“……岑真白怎么不理我?好难受,想吐……他是不是睡了?”   林子坝哄他,“嗯嗯睡了,你也快睡吧。”   ——   第二天一早六点,霍仰被拍着脸喊醒了。   他觉着痛,下意识捂上自己的脸,睁开眼。   见他醒了,林子坝收回手,“行了,快起,今天开学,给你十分钟。”   宿醉之后头痛欲裂,霍仰挣扎着起来,刷牙洗脸,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昨晚的事迹也逐渐涌现出来。   “操。”牙刷从嘴里掉了出来,沾了哪里都是。   妈的,丢死人了。   他都忍了三天了,怎么一喝醉就破了戒!都怪林子坝,说什么喝酒,而且也不拦着点!   林子坝冤枉:“我他妈,你是不知道你当时那个劲,我都怕你拿刀把我的手砍下来!”   只是……   霍仰握紧拳头,他昨天都那样说了,岑真白还是那么绝情……   就,真的不喜欢他吗?   林子坝见霍仰又发呆上了,实在忍不住,用报纸卷成一条抽了下霍仰的头。   霍仰回神,怒目而视。   林子坝看了下终端,“军校七点集合完毕,从我家过去那边要四十二分钟,从校门口走到操场要五分钟,现在早晨6:11,恭喜你,还有两分钟,我们就要迟到了。”   霍仰这下子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吐干净泡沫,擦一下脸就走了。   路上,本来在补觉的霍仰被江嘉能一个通话请求吵醒。   江嘉能自己先打了个哈欠,“卧槽太早了……为了给你打电话还特地调了个闹钟。”   霍仰:“……”   江嘉能:“你在军校里听点话啊,虽然教官和老师都是我和你爹的熟识,但我们可没有给你开后门啊。”   霍仰硬巴巴道:“我不用。”   林子坝:“姐姐我用,我用!”   江嘉能:“诶哟,还是小林嘴甜。”   霍仰:“……”   之后母子之间又说了些家常话,就在要挂的时候———   “哦对了妈。”   霍仰眼神飘忽,其实上次在江嘉能和霍启面前自己那样丢脸,以至于让他现在都不敢怎么和父母对视 ,他声音也很飘忽,“你和岑真白说一声,别到时候他后悔想回来见我,结果跑家里去了。”   江嘉能:……行。”   霍仰和林子坝几乎是踩点到的军校,再晚十几秒,他俩就得负重十五公斤跑五公里了。   在军校的生活很枯燥,每天就是训练训练训练,上课上课上课,除了体能外,他们还有一项很重要的要学。   操控机甲。   如今联盟有三十几种战斗机甲,十几种后勤机甲,几种治疗机甲。   托霍启的福,霍仰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和机甲变得熟稔了。   今天学的是中机型战斗机n7-6,他轻轻起跳,单手握住机甲上不平的地方借力,腰腹绷紧,一晃,轻松踩进三米高的驾驶舱内。   驾驶舱内是全黑的,他手一划右手边,唰,里边的按键瞬时亮了起来,但也只有按键是亮的,在机甲内,除了按键、操控杆和前方,其他地方都是黑暗的。   哐当几声。   在霍仰的操控下,机甲“站”了起来,变得十多米高。   日复一日。   五公里负重跑已经升级为十公里。   这段是上坡路,太阳暴晒下,霍仰的汗已经浸湿了速干衣,他咬着牙,往前踏,沙袋重重砸在地上。   一到午饭时间,这堆alpha跟十年没吃过饭似的,五分钟以内就一扫而空。   林子坝:“妈呀,吃太快了,肚子有点痛。”   枪支是每个星期都要擦拭的,霍仰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擦之前先拆开来玩一下又装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林子坝的错觉,他觉得最近霍仰变得特别沉默寡言,而且还试过一次信息素失控,虽然量不多,时间也不长。   那是在上课的时候,原本好好的霍仰突然信息素暴走,直接把整个班的alpha弄吐了。   在军营里不收好自己的信息素,这可是大过错!   当天霍仰就被罚两千字检讨和十圈青蛙跳,还要扫一个月的厕所。   事后林子坝去问。   霍仰就只是烦躁地说:“不知道,就是特别烦,忍不住。”   把机械仓库的一面墙枪支擦好后,教官拍了拍手,喊道:“又到最后一天了啊,今天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去通讯站吧啊。”   仓库里的所有alpha顿时欢天喜地地往外走,连林子坝都说:“我姐今天来,我先去了?”   霍仰一怔,点了点头。   仓库瞬间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慢慢把枪挂上去,也走了出来。   万一呢?   通讯站上有属于每一个人的通讯机,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学生们会来到这里接听,里边有家里人的留言。   一听,他们就知道,今天有没有人来,有就等着,家里人到了会排队进入探望室。没有就可以回宿舍了。   霍仰咽了下,手拿下通讯机,放在耳朵边。   嘟———   无限的嘟。   这是没有留言的意思。   江嘉能和霍启忙,倒不至于说一个月空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没法准确到每个月的最后一天。   到现在,入学三个月了,唯有霍仰的通话机,是一次都没有传出过声音的。   一开始,其实还没什么,因为没有真实感,他又不信岑真白是真的不喜欢他。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子越过越久,心里越来越空,不知是少了一个人的不习惯还是标记的影响在作祟。   他时常会走神。   上课时会看向自己的左手边,岑真白会在这里安静地做笔记。   吃饭时会看向自己的对面,岑真白会在那里把他不爱吃的花生吃掉。   操纵机甲时会看向下方,岑真白会拿着水在那里等他。   哪里都有岑真白,又哪里都没有岑真白。   特别是在辛苦的时候,会越发想念。   霍仰把通讯机放回去,离开了。   又三个月后。   霍仰的肤色已经比浅小麦色还深了一个度,头发被剃得越发短。   二十一岁,加上锻炼,他的身材已经逐渐向一个真正的alpha靠拢。   又是一次最后一天。   没等教官拍手,学生们就一哄而散。   “我妈说今天带我妹过来看我,我的可爱小妹!”   “你妹多大?”   “三岁,但我和你讲哦,她会说话之后,喊的第三个人就是我!”   “……废话,你妈你爸,第三个可不就是你么?”   “还有我家狗……”   又是只剩霍仰一个人了,他盯着满面冰冷反光的金属看了一会,再次走出仓库。   每个月,都这样,他像是掉进了循环,每到这一天,他就开始做重复的事。   你看,又来了。   霍仰往通讯站走。   明知道不会有人来看他的,但他还是忍不住。   嘟————————————   他听了很久,他忍不住去问通讯站的教官,疑惑道:“教官,我的通讯机是不是坏了?”   搞得教官拿着工具去检测了一番,“没有坏。”   霍仰望着通讯机发呆。   “滴滴滴滴———”忽然,短促的声响响起来,这是来电的信号。   他惊醒,抬头看去。   旁边一个alpha委屈又甜蜜地接起来:“喂?宝贝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差点就走了!”   霍仰移回视线,是啊,离今天十点关灯结束还有五个小时,万一他来晚了呢?   身边的人进进出出,身后的探望室换了一波又一波人。   拉开椅子,关心话,欢笑声,结束语。   “再见。”   霍仰像被定住了,他连姿势都没变过,就这么站在属于自己的通话机面前,从白天到黑夜。   面前这部机子,别说响了,连颤都没颤一下。   咔哒,霍仰按响了自己的食指关节。   原来岑真白……   真的不喜欢他。   那之前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   为什么接吻的时候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为什么他都月兑他裤子了,也不反抗,只会脸红。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   “霍仰?”通讯站的教官刚巡视完回来,“这都十点了,怎么还不走?晚了又得写检讨扫厕所啊!”   霍仰点了下头,五个小时没说话没喝水,他的嗓子特别哑:“……这就走。”   教官绕去后边关通讯站的灯。   啪嗒,黑了左边,再啪嗒,中间也暗了。   啪嗒。   黑暗中,alpha的脸上反光着两条水痕,他抬起手臂,粗鲁地抹了一把脸。   ——   “江主任,霍仰今天把一架机甲弄报废了。”   “霍上将,霍仰今天又去打群架了,还一挑五。”   “姐,你儿子又信息素失控了,别说学生了,我都吐了。”   江嘉能愁啊,本来出任务就烦,还要听这些教官向他抱怨。   于是她请了一次假,去了一次探望室。   然而霍仰的样子,着实把她震惊了。   alpha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太阳穴的正上方有一条疤,憔悴又硬撑着,浑身上下都是暴戾和冰冷。   江嘉能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儿子?”   霍仰发现自己又发呆了,他回神,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喃喃,“我有在忍,很努力了,但我就是忍不住。”   之后江嘉能申请了一次外带,带霍仰去检查腺体,显示一切正常。   但情况并没有变好,霍仰的破坏力愈发严重。   直到又半年后。   “江主任,”教官欲言又止,“你看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江嘉能:“您请讲。”   教官沉默半晌,还是说出了口,“我建议你还是带霍仰去链接康复科看一下。”   江嘉能心里咯噔一声,瞬时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心情也沉重。   alpha和omega终生标记后,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也能莫名感觉到对方的状态和心情,就像双生子,医学上称这种后天产生的感知能力为“链接”。   任意一方死亡,称为“链接断裂”,独活的那一方会终生活在痛苦中。   链接康复科,则是那些失去伴侣的alpha或omega该去的地方。 第64章 “燃烧。”   两年后。   两个护士推着多功能护理车回调配中心,她们聊着天。   “今年的新晋优秀医生是小岑医生吗?”   “对,虽然还没颁这个奖,但肯定是了,和岑医生同一批的哪有岑医生厉害呀,大家都有眼睛呢。”   一个医生恰巧从病房出来,和护士们碰上了面。   “好巧,莫副主任。”   这个莫副主任“诶”了一声,凑近了点,“都说你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问一个问题,岑医生真的没alpha吗?”   其中一个护士声音也小了下来,“听许医生问过,说是没有的。”   莫副主任“嘶”了一声。   护士调侃:“莫副主任也有这个心思啊?”   莫副主任道:“有是有,但……”   另一个护士说道:“那你去追啊。”   莫副主任说到这个就来气:“追个毛线,你以为我没试过?人家压根不和我说多一句,而且,约也约不出来!”   护士惊讶道:“这么难追啊?不过您别说,许医生也算是咱们院里的骨外科一枝草了,也和我说过这些话嘞。”   莫副主任也惊讶:“许医生也是多说一句话都没?”   护士摇头:“没呢。”   莫副主任心理勉强平衡了。   两个护士还想聊,突然,莫副主任像变了个人似的,呵斥道:“你俩还开小差呢!赶紧干活去!”   那两护士被吓了一跳,正疑惑怎么回事,就余光瞥见岑真白从走廊尽头走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   但是……那两护士也有点挪不开眼了。   岑医生,的确很好看。   omega清瘦,脸又小,白大褂底下是简简单单的刷手衣,走路的时候,白大褂的衣摆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小腿。   莫副主任迎上前,“岑医生,干什么呢?”   岑真白礼貌道:“莫主任好,刚查完房。”   莫副主任又问:“那现在去哪呢?”   岑真白疏离道:“准备去方主任那里。”   莫副主任看着岑真白手里记录表清晰又明了的内容,又欢喜又愁:“怎么就没把你分配给我带呢,我底下那几个新人天天给我惹麻烦。”   岑真白说:“辛苦莫副主任。”   莫副主任跟着岑真白一起走到电梯那。   等人走后,那两个护士啐了一口,“双面人!活该追不到岑医生!”   和莫副主任在电梯分别,岑真白去到五楼办公室,他现在刚毕业一年,还是初级职称———住院医师,他被分配给了方主任。   方主任看见他:“真白来了,过来给我写病历。”   岑真白点了点头,“好。”   他在协同医校学习了两年,年年拿第一奖学金。   宿舍是四人间,非常普通的上床下桌,可以称得上破烂,天花板掉灰,床吱呀吱呀响,甚至厕所还会反涌一些下水道的味道。   可岑真白觉得很舒适,舍友们也都很好,另一个人养了一只猫,另两个人主打为了撸才申请的可养宠宿舍。   那个人摸着咪咪,“我看你这只不像猫呀?”   相比之下,咪咪比猫大了一倍,耳朵更长,牙齿也更尖。   岑真白说:“它是猫狸。”   那人震惊,瞬间不敢摸了:“这?!这不是野生动物吗?”   岑真白又道:“家里人给我从别的星带回来的,别怕,是合法的。”   期间,他回了好几趟霍家,江嘉能每次出差完回来,都会和岑真白说一声。   如果恰巧没课,他就直接回,如果有课,他也会请假回。   江嘉能就带他去吃好吃的,逛街购物享受通通来一遍。   有一次,江嘉能还和他提到了霍仰,“其实霍仰现在状态不太好,送去医院也没个说法,都不知道怎么搞。”   怪不得岑真白觉得最近江嘉能变憔悴了些,他问:“是腺体又出问题了吗?”   “不是,他是精神方面……”江嘉能有些苦恼,不知道怎么描述,措辞半天,道,“觉得自己丧偶了。”   岑真白:“……?”   江嘉能眼底下的青黑明显,本来她和霍启身处高位就特别忙碌,这下还要愁儿子,“可能你们匹配度太高了,百分百的确很少见,全联盟都出不到十对。”   岑真白轻声问:“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江嘉能试探道:“你对霍仰……有喜欢吗?”   岑真白不知道,他只能说,当时霍仰把卡丢他脸上说那样的话和他看到于小鱼送的眼镜坏了时,他是难过且愤怒的,里边还夹杂着对霍仰的无尽失望。   见omega沉默,江嘉能笑起来:“实话说,霍仰是我儿子,见他这个样子,我当然心疼,但是如果你对他没意思,你总不能被他捆绑一辈子。”   岑真白没说话。   江嘉能道:“他现在就是在吃药,之后怎么样,就等他自己缓过来吧。”   时间流逝,最后岑真白以优异的成绩和表现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成功进入中川医院任职。   现在,他已经在中川医院工作一年了。   方主任在出诊,能看得出来还是很器重他的,“待会有场手术,你跟着我,在旁边看。”   岑真白有些惊喜,“好,谢谢主任。”   方主任点了下头。   从手术室出来,已经一个早上过去了,和岑真白同一批的小医生吆喝着他去食堂吃午饭。   中川医院的伙食还算过得去,三菜一汤十几块钱。   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播着新闻:“当地时间3月7日早间,第三星媒体称,第六星武装力量向第三星第七区方向发射多枚宇宙导弹。”   坐在岑真白旁边的人说:“啊这就开始打仗了啊……又要死很多人了。”   “唉还好咱们星不打仗呢。”   “放屁,就前几年,六区和一区不刚打完,现在还在重建。”   新闻继续报导:“霍启上将称,我们星将会派遣十支支援部队,前往第三星。”   “啊?”那人又道,“咱们的人也得死啊。”   “少说死,晦气,万一全部凯旋呢?”   “你觉得有可能吗?战争是要死人的。”   岑真白吃得很快,他端起餐盘,和众人道:“我先走了。”   有人说:“你又吃那么少啊?”   岑真白笑了笑:“饱了,我今晚值班,现在去补个觉。”   另一个人哀嚎:“啊啊啊啊我今晚也是,痛苦晚班!”   ——   “岑医生,我来换班了。”   下午六点,熬了一晚上和一个白天的岑真白面色有些苍白,特别是昨晚还有病人突发状况,白天又特别忙。   “麻烦了。”他站起来,往外走,回休息室。   走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抢救床轮子快速奔来的声响,他下意识往墙边靠。   床上那个人浑身都是血污,脸都看不清了,胸腹的地方血肉模糊,手自然垂出床外。   这样的场景他每天都要看好几遍,岑真白垂下眼,拐进休息室,他脱下白大褂,叠好整齐地放进个人物品箱中。   王医生也进了休息室,两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岑真白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太累了,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他现在正住在江嘉能和霍启给他的那间小公寓里———自从遭受过一次袭击后,虽然只是擦破了一点手臂,但江嘉能任怎么说都不同意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外边了。   他背上自己的挎包,走出休息室。   这一层走廊的尽头就是抢救室,他看到刚刚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已经被重新推出来了,身上盖着一片白布。   岑真白颤了下睫毛,低声说了句:“安息。”   正准备离开,他忽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信息素。   特别淡,几近消逝,但还是被他的鼻子捕捉到了。   “通知上将了吗?起码得让上将最后看一眼自己儿子吧,霍少校……”   岑真白瞳孔一缩,看过去。   霍。   因各种原因,他对这个姓氏非常敏感。   尸体旁边那些人穿着军装,床上躺着的身型也是个alpha没错,但霍仰……没那么瘦吧?   好久没念这个名字了,很陌生。   岑真白不是一个还没认清事实就开始胡思乱想的人,但此刻,他的确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过去的意思。   半晌,他没有停顿地走过去,一把掀开那片白布,露出那个人的脸。   不是。   穿着军装的人被他的行为惊讶道:“你干什么?!”   岑真白面无表情,重新盖上,“不好意思。”   后边响起王医生的声音:“岑医生,还没走啊?”   军装看他是个医生,没说话了。   岑真白转过头,他感受到王医生就站在他身后,目光跟着偏移,他应该稍稍抬起看向正后方,可到了中间,他就猛地定住了。   越过王医生的肩膀,穿过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忽过耳边嘈杂的说话与哭声。   眼睛聚焦,虚实替换。   他和霍仰对上了视线。   alpha真的变了很多,个子抽条,身姿挺拔,轮廓深邃,唇角也下压着。   身上军装的胳膊处,布料被划开了口子,露出里边不算浅的伤口。   “燃烧”的信息素就是从那里溢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以往装满了张扬与自信的眼睛,经过时间的沉淀,变得沉寂与肃杀。   岑真白没说话,霍仰也没说话。   “真白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电梯门打开,喻章从里边走了出来,“你怎么还不走?不是值了夜班吗?”   岑真白一怔,“嗯,现在准备走。”   喻章穿着护士服,“赶紧回去睡觉吧,看看你眼下的黑眼圈。”   岑真白说好。   他再回头,alpha已经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岑真白:我还活着呢,怎么就觉得丧偶了? 第65章 “近在咫尺。”   岑真白去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二人座小车应声向上抬起车门。   这是他花自己钱买的一辆车,中川医院距离协同医校不远不近,三公里,刚好适合通勤。   公寓坐落于军区家属大院,进进出出不仅靠退役军人保安看脸,还要刷终端卡。   是一个老小区,后边装了电梯,江嘉能和霍启也事先将他这套小公寓全部新装修了一遍。   他坐电梯上到9楼,门锁识别出他的虹膜,滴答一声,大门打开。   咪咪站在鞋柜上,探出头来,“嗷呜”了一声。   岑真白轻轻笑了一下,“咪咪,晚上好。”   很快,新闻报道了那天岑真白看见的烈士,四区某一位上将的大儿子。   岑真白猜测没说完的那句话应该是:“通知上将了吗?起码得让上将最后看一眼自己儿子吧,霍少尉也受了伤,现在伤势如何?”   只是有一点挺疑惑的。   中川医院在新兴区,霍仰怎么会来新兴区看病?   一切都很平常,岑真白自己随便做了两个菜———鸡胸肉煮熟放酱油,生菜掰开放点沙拉酱,配上一点米饭就是一餐。   吃完后他开始搞卫生,咪咪是长毛,又多又爱掉,满天飞,他用吸尘器把楼上楼下都吸了一遍。   再就洗澡睡觉了。   他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岑真白只当是一次巧合,加上他忙碌,便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周一,他们提早半小时到医院,要开会。   例行的内容和报告,传达上级指示,研究和安排有关工作,只是临散会的时候,正院长说了一个事情。   “我们星要派遣十支支援部队去第三星的事,大家都知道吧?”   底下的医生纷纷应道。   “军队要招募六名医生一同前往。”   大家瞬间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医生,都见过受伤进院甚至死亡的兵。   那些都是缺胳膊少腿,连个全尸都没有的。   星际时代,大家也都知道如今的武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一颗宇宙导弹发射过去,一座城市瞬间就夷为平地,连残骸都不会有。   院长道:“回来之后,可以直接报考高一级的考试。”   闻言,岑真白抬了抬眼。   他现在从事住院医师工作一年了。   根据他是协同医校的学子,他需要满三年才能考主治医师,主治医师需满四年才能考副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需满五年才能考主任医师。   也就是说,假如这个战争打了两年,只要能回来,他可以直接跳过那个四年,一下子把主治和副主任医师的试都考了。   但是……   他听到身边一个医生小声说:“那也要能回来啊,而且,万一你少胳膊少腿的,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更何况,他们还有家人,这不是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   院长又道:“这个不是强制性的,时限三天,想好的过来我这报名,散会!”   而就在大家的目光下,一个短头发女孩子走到院长那,用稀疏平常的声音道了声:“院长,我报名。”   岑真白知道这个beta女孩子,查房的时候听别的医生说的,说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岑真白想了一天,也去报了名,他看了一眼,名单上只有三个人。   这件事,同处一个医院的喻章知道得很快,他几乎是跑着上楼,“真白哥,你报名了?”   岑真白点了下头。   喻章皱眉:“为什么?”   岑真白平静道:“想了下,好像没有什么坏处。”   喻章不可思议道:“你会死,这叫没坏处?”   岑真白:“不是一定会死,而且军队缺医生,我去帮忙挺好的。”   于小鱼知道了更夸张,直接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来骂他。   于小鱼当了个记者,他说:“我到时候可不想报导你的死讯!”   哪知不止身边的朋友反对,连江嘉能也不同意。   这就有些出乎岑真白的意料了,毕竟霍家是军人世家,别说霍启了,连霍仰以后都是要上前线的。   那时院长已经把报名表提交上去快半个月了,江嘉能给他发消息说她要回二区,而且是难得的放假,可以休息整整三天!   岑真白被她激动的语气感染到了,笑了下:“好,那我晚上过去吃晚饭。”   无论他多大了,只要回霍家,都会有司机接送。   江嘉能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了,“今天我喊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可乐鸡翅。”   之后两人聊着家常,岑真白提了下这件事。   江嘉能第一次喊omega的大名:“岑真白,你疯了?!”   岑真白一愣,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肢体透露出一些不知所措。   江嘉能从来没对他说过重话。   “不是,”江嘉能很快反应过来,“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报名这个?你报名前怎么不和我商量?”   岑真白慢吞吞道:“我看你忙。”   的确,平时基本都她联系岑真白,岑真白很少来打扰她。   “不是,你……”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咔哒两声。   霍仰进了门,毫无防备地说:“妈,还有……”   声音戛然而止。   他同坐在沙发上的omega对上了眼。   岑真白看了一眼alpha的手臂,那里包着纱布,看不出什么个情况。   江嘉能也没料到自家儿子会这时回家,她也有些尴尬:“要不一起坐……”   霍仰低声说了句:“我回房。”   之后就低着头,快速从客厅走过。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看着alpha上楼。   等alpha离开后,江嘉能在终端上点来点去:“我看看能不能把你从队伍里面踢掉。”   岑真白微微睁大了眼,这是江嘉能第一次把“走后门”这三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喊了一声:“阿姨。”   江嘉能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想问我,霍启上战场行,霍仰也行,为什么你不行。”   岑真白不说话,这是默认的意思。   江嘉能:“霍启和霍仰经历过专业训练,而且现在战争很少近身,他们会坐在机甲里,只要不是大范围杀伤武器和被小范围武器击中,几乎不会有事,但你呢?你就凡胎肉体一个!”   “况且他们对危险来临是有很强的反应能力的,一个炮弹打过来,人家都跑出一百米了,你还在那'是要跑吗?是要跑吗?'地东张西望!”   “再者!虽然《联合条约》明令说过战争不允许炸毁医院,但打仗谁还和你讲究人道主义?”   江嘉能就差没拎着岑真白耳朵教训了,“有多少故意炸毁医院的,你是不看新闻?”   岑真白听进去了,但他也只有一个问题,他轻声问道:“我要是出事了,阿姨你会伤心吗?”   江嘉能似乎对他能问出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会!你在想什么?我呸!”   于是岑真白道:“那您问问吧。”   江嘉能持怀疑态度:“你这就放弃了?”就她这么说几句?   “嗯。”岑真白道,他在乎的人不伤心是最重要的。   可惜江嘉能打终端过去问,说名单已经全部确定下发了,只能说帮忙关照一下。   “啊啊啊,”江嘉能道,“气死我了你这个臭小子!说也不提早几天说!”   其实强行剔除也不是说不行,只是这样不仅会增加军方的工作量,还可能会让岑真白因此在医院产生舆论。   岑真白安慰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他们很缺医生。”   等到晚上十点多,江嘉能让司机把岑真白送回去。   江嘉能想了半晌,给自家老公打去一个终端,“支援部队的名单,里边确定有霍仰了吗?”   霍启:“是。”   江嘉能道:“岑真白那小子报名了随军医。”   霍启:“!”   江嘉能道:“所以我在想……”   ——   经历了两个月的站前培训,岑真白在入冬前,被通知明天正式前往第三星。   咪咪被他放回霍家,他摸了摸咪咪毛茸茸的脑袋,温柔道:“晚点见。”   和他同行的一共就三名医生,加上他四个,他们先被接到二区军区,之后乘坐飞船。   第二星是黑夜,第三星则是白天。   足足在飞船上待了一天一夜,阳光终于从窗户外照射进来。   岑真白他们都睡在医疗舱里边,他睁开眼,打开透明盖,脚踩在金属上,透过窗户,眼睛往下看。   他们身处第三星第六区,地面上建筑已经成了一堆又一堆废墟,不远处还有十几缕黑烟往上飘。   岑真白扒着窗户的指尖动了下。   “到了,”一个军人说,“二星基地。”   飞船稳稳停住,舱门打开,霎时一阵猛烈的风刮到岑真白脸上,他有点被吹得睁不开眼。   头顶上的机翼运转过快能量过大,要十几分钟才能缓缓停下。   他身上的白大褂被吹得哗哗作响,不停地抽着他的小腿,他看到面前,十几名军人挺拔地站在两侧,似乎是在迎接他们,或者说,保护他们。   只是尘土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进了沙,岑真白有些难受地半眯着眼。   前面三名医生都率先跳了下去。   越靠近舱门,炎热的温度直扑他的脸。   飞船很高,岑真白下去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了,他失去重心,身子一歪,好在下一秒求生本能让他抓住了头顶的横栏。   烈日下,脸上迅速落下了一片阴影,一股alpha的气息席卷过来,他重新站稳,抬起眼———   近在咫尺。   身上的军装坚挺,霍仰收回了下意识伸出的手,隔着风沙,他和这个omega对视。   在看清岑真白的脸后,一向冷漠绝情的表情破碎,只余满面惊愕。   作者有话说:   请记住:架空!意思就是作者写什么就是什么(心虚) 第66章 “你出来。”   岑真白也愣住了。   虽然时隔三年,但毕竟是认识的,什么都不说不理会就这么擦肩而过好像不太好,他犹豫了一秒,低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霍仰也回过神,但没有回应,只僵硬地站回自己的位置。   见他们都下来了,为首的一个高大alpha自我介绍:“我叫秦威,军职中将,是七号支援部队的带领人,以后大事小事有都可以和我说,以后也辛苦你们,多多帮忙了。”   大家连忙“应该的应该的”地回答。   接着,秦威带他们参观这个暂时的基地。   十支支援部队,就有十个二星基地,每个部队四百多人。   在二星,军事基地都建在地下,为了从根本上防止被大范围杀伤性武器袭击。   可第三星经济发展缓慢,军事实力差,科技滞后,别说建在地下了,经过炮轰后,连个完整的房屋都找不到。   现在这个基地,还是他们勉强寻找到的一个废弃工厂,之后兄弟们一起修修补补的。   可是在地上,非常危险,死亡率可以说增加了百分之八十。   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所以第七支援部队闲暇时间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向下挖基地,用他们从二星带来的器械,一轰就一个大洞。   秦威将他们带到医疗室,岑真白发现,已经有十多个人在里边忙活了。   原本军医六名,四区来的随军医生三名,三区四名,五区四名,加上他们四个。   按这么算下来,一个部队,配有医生二十名左右。   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后,秦威将他们带到住宿处。   军人人多,每十二个人一个宿舍。   现在环境破,医生已经可以说享受了很高的待遇,四个人一个宿舍。   秦威道:“战时,我们会分批派队出去,剩下一小部分会留守基地,小伤的兵我们会带回基地,重伤的可移动的伤员我们会转移到医院,届时你们基本是医院和基地两点一线。”   有人问:“那第三星的受伤群众和士兵呢?”   医生,救死扶伤。   秦威说:“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下,尽力而为吧。”   医生们点了点头。   能够申请当随军医的,都是能吃苦的,可当他们看到一堆沙子就是厕所外加外边已经散落了好多些褐色马赛克的时候,有人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下。   ——   “权限通过。”破烂的木门被装上了了识别系统,验证过后自动弹开。   参观一结束,霍仰就沉着脸快步走进长官室,他道:“报告中将,我想问随军医现在还有办法返回二星吗?”   第三星战役主要在第五六七区,一共有两支支援部队被分配到了第七区,其中一支就是霍仰所在,带队的是一名中将。   秦威道:“有,随军医本人想回。”   霍仰皱眉:“还有别的可能性吗?例如强制遣返之类的。”   秦威摇了摇头,“霍少校,军医很缺。”   霍仰沉默了半晌,敬了个军礼,出去了。   之后他回了房,给江嘉能打去终端,“妈,岑真白来了第三星,你知道吗?”   江嘉能:“知道。”   霍仰不可置信:“那你还由着他来?”   “不,”他又道,“是岑真白自愿的吗?还是医院强制性的,想回去他可以申请回。”   “你没问真白?”   霍仰冷着脸,昭示着他心情的坏,他道:“没有。”   江嘉能知道这个流程,从参观到互相认识再到自由解散,起码要一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霍仰竟然忍下来了?   按照往常,难道不应该岑真白一下来,就被抓着质问:“你来这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   江嘉能说:“就是因为已经晚了,所以把他分配到了你这。”   所以是岑真白自愿来的,霍仰下颌角紧绷:“来我这有什么用,我在他就不会死了?”   “起码生活上不会遭受太多骚扰吧,把他放在alpha堆里你放心吗?”   的确,刚刚二十个人,好像加上岑真白,就两个omega。   而他们,几乎全是alpha。   霍仰头疼地闭了闭眼,太阳穴抽搐过一丝尖锐的疼痛,他拉开抽屉,找到一个药瓶,倒出两颗,粗鲁地干咽下去。   江嘉能敏锐地听到药片晃动的声音,她问:“又疼了?”   霍仰“嗯”了一声。   从见到omega的第一眼起,到中将带着四名随军医参观基地,他一直站在队伍的最后,脑子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岑真白来这干什么?   疯了是不是?   不知道这里正在打仗吗?   别人都往安全的地方跑,他是哪有危险往哪去!   刚挂了终端,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炮弹投下爆炸的声响,震得整个二星基地都在摇。   霍仰透过窗,看到就距离这里两公里的地方开始着火,大量浓烟向上翻滚。   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落在了这。   ——   岑真白运气挺好,分到了三人宿舍,宿舍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三张吱呀响的铁床,地是水泥地,墙破了个洞,被用纸糊上了。   他刚放下行李,就听见极大的砰一声。   大家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躲进床底。   结结实实的闷响,岑真白捂着耳朵,震到耳膜深处都在发疼,紧接着地面和墙体都开始晃,头顶掉下沙砾。   起码晃了十几秒,才停下。   现在,大家才有了深刻的认知感,他们在战场,在前线,随时有可能没反应过来就死亡。   他的舍友是二十一人里和他一样的omega,叫从今,他声音都在发抖:“……还会有吗?”   岑真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们一直躲了好几分钟,直到房门被敲响。   岑真白见从今有些腿软,便走出来去开门。   没想到门外的是霍仰。   岑真白真的觉得alpha这三年又长高了,之前他明明到alpha的耳垂,现在只堪堪到下巴,感觉几乎顶住门框,给人的压迫感越发地强。   霍仰说:“如果是连续的袭击,炮弹之间相隔不会超过十秒。”   从今听了,这才敢从床底下出来。   霍仰看了一眼岑真白,道:“你出来。”   岑真白出去了。   霍仰解开手上的一个什么东西,然后捏住岑真白的衣服把他的手抬起来,给他戴到手腕上。   戴的步骤有点复杂,加上岑真白手腕细,霍仰调了很久。   但全程碰都没碰到omega一下。   霍仰低声说:“这个是激波检测仪,只要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都能发现,炮弹、航弹、导弹、激光弹、机甲弹等,只要它开始响,你就要跑了,知道吗?”   岑真白一愣,“那你呢?”   霍仰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又从军裤里掏出一把手枪,“过来,我教你怎么用。”   岑真白摇了摇头,霍仰是要上前线的,应该比他更需要这个,他想脱,但脱不掉。   霍仰说:“解开要我的指纹。”   岑真白的动作蓦地定住,他说:“我不要这个。”   霍仰说:“我还有。”   岑真白对此持怀疑态度,但见alpha没有打算把这个取下来,他只好放过了被自己扯得发红的手腕。   霍仰给他讲这把手枪,“这里是保险,现在是关闭状态,没法射击。”   霍仰拉开保险,给omega展示弹匣,“装弹匣前要先开保险,然后这里,插进去。”   “之后,上膛,”alpha往后拉,卡嚓一声,“然后闭上你的左眼,对准,掰动扳机。”   他演示了一遍,然后递给岑真白,“你弄一遍。”   来来往往好几个穿着军装的人,看了他们一眼。   岑真白学得很快,他问alpha:“这个你也有多的吗?”   霍仰瞥了他一眼:“嗯,我用不上这个,我教你姿势,站过来点。”   岑真白走过去, alpha站在他身后,但没有离得太近,只轻轻托起他的手,“不对,身体侧一点,虎口贴合,但不要握得太紧,不然会受伤。”   omega的身体协调性挺好的,就是手臂太细,估计没什么力,但转念一想,岑真白是骨外科医生,应该有力气才对。   教学的过程,alpha一直是半垂着眼睛,语气也是淡淡的,他说:“就这样保持,开一枪试试。”   现在不开,到了自保要对准人的时候更不敢。   好在岑真白不是很怕,利落地就朝空地开了一枪。   后坐力不算很大,就是震得手有点疼。   霍仰把omega落下来了点的手重新抬了抬,“轨道有点歪了,开枪的时候稳住,再开一枪。”   岑真白放松,手指掰下。   这下勉强准了,不至于说人站到他面前还能打偏。   霍仰“嗯”了一声,“子弹没了就过来找我要。”   又有好几个军人走过,都走远了还回头看。   都一个队的,估计都认识霍仰,加上他是omega,应该不出半天,基地里就要传开了。   第三波,这次明显是霍仰熟识,经过的时候还吹了一声口哨。   岑真白见大家都在看他们,想到霍仰那不喜欢被人当猴子看的少爷病,他问:“你,不进来吗?”   霍仰没多想一秒,就摇了摇头。   只要岑真白在这一天,他不可避免地会和岑真白有接触。   他和岑真白认识这件事瞒不住。   在门外,没有肢体接触,大家还只能传他们是朋友,最多就他喜欢岑真白。   但要是他真进了岑真白的房间,关上了门,那对岑真白的影响才是大,才是不好的。   他说:“你去医院或者在医院碰到了要攻击你的人,你就这样,打他就好了。”   岑真白说:“好,谢谢。”   霍仰本就没打算在这里久留,太阳穴抽着太痛了,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第67章 “反正你也讨厌我。”   岑真白回到房间,从今探头探脑地问了句:“你和那个alpha认识的吗?”   岑真白“嗯”了一声。   “好帅啊,”从今长了一张娃娃脸,染了一头棕毛,看着跟高中生差不多,“比我这一路见到的军人都帅,单纯指那张脸。”   岑真白礼貌地笑了下,没说话。   刚刚从天花板震下来的灰全部掉到了床上,他们打扫干净后,拿了瓶水,打算出去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一路上,军人见了他们,都会打招呼,“诶,医生好,医生好。”   忽然,不知道挂在哪里的警报器响了起来,不大声,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顿时,在岑真白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房间里、在走廊上或在洗手间的军人已经跑起来了。   他们连忙靠边,给军人腾出位置。   明明是人,但跑出了动物大迁徙的动静,地都在震。   主要是感觉被alpha们一撞,能从这头摔到那头。   从今:“我们看看去?”   岑真白点了点头,“好。”   他们跟在后边,来到一大片空地,头顶上的棚是破破烂烂的铁片,两边堆放着一些废弃汽车零件。   但与此格格不入的,是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几排的机甲,通体黑金色,冰冷的金属反着光,地上的尘土一点没沾染上。   七号支援部队一共542人,分为27个小队,每个小队平均20人。   秦威站在最前方,旁边还站了另一个alpha,应该是副领队。   “一到十五号小队队长出列!”   霍仰目不斜视,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前面。   之后他看到秦威一声令下,队长们带着自己的队员有序地跑至身后的机甲。   岑真白安静地待在最角落,看到霍仰单脚踩住比他还高的起落架一跃,身体滞空,单手握住舱门里边的把手,腰腹用力一跨。   两秒都不到,岑真白都看不明白alpha怎么这就进去了。   进去的那一刻,机甲的门就缓缓合上了,一点看不见里边什么样。   从今在旁边又是小声感叹:“卧槽,好帅啊。”   霍仰左手一划摸过顶上,他检查按键,没有问题,他低声朝通讯仪说了一声,示意前方的战友。   蓦地,余光闪过一片白,他抬眼,定格。   岑真白默默地站在那,手里拿着一瓶水,眼睛正看着他机甲的方向。   在一众灰扑扑的环境,两抹白净的颜色别提有多显眼了。   很像……他臆想中的那个画面。   岑真白看不见他,他却能看到岑真白,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能这样毫无遮掩地观察omega了。   岑真白长大了点,下巴尖了,褪去了青涩,周身的气息也更沉静疏离,看着越发难以接近了。   白大褂很适合岑真白。   事先吃了的那两粒药片起了作用,暂时屏蔽了疼痛感。   前方的机甲离位。   霍仰收回视线,拉下操纵杆,三秒,机甲冲了出去。   ——   岑真白和从今回到医疗室,军医和他们说,现在战争还没有全面爆发,他们队暂时没有死亡的兵。   于是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军医只道:“可以去,但不要全部去,一次去三四个就好了,把你们的白大褂脱掉。”   “第六星那些人……很残暴,见到医疗兵,会杀掉。”   从今瞪大了眼睛:“不是不能射杀医生的吗?”   军医:“真打起来,公约只是张废纸。”   医院距离基地不算远,两公里,他们开越野车过去。   十分钟后,军医说了声:“到了。”   “啊?”从今东张西望,他指了指面前这个没了半个屋顶的大楼,“这个?”   军医:“嗯。”   医院的招牌都被轰去了,内部的空气充满了爆炸产生的灰尘,医生们应接不暇,提供的救治远远赶不上送进来的伤者。   许多受伤的三星群众就这么躺在地上,地上全部是发黑的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见到他们,就爬过来,脸都被血糊住,看不清了,只抓着他们的衣服,大喊着什么。   军医翻译道:“他们说,救救他们的孩子。”   接下来的场面,更是让人难以接受。   只见一间一百平米的房间里边,散乱地分布着病床,上边躺着的全是奄奄一息的小孩。   而已经死了的,就直接扔去了角落,那边的小孩尸体,已经堆成了山。   有几个妈妈跪着抱着他们死去的小孩,撕心裂肺地痛哭。   从今捂住了嘴,“天啊……”   岑真白深深皱起了眉。   从二星带来的医疗物资都是给自家人准备的,他们只能先去配备室和药房看看剩余什么。   两个地方都一片狼藉,显然被洗劫过。   岑真白一瓶一瓶地看过去,把有用的都捡出来。   一个下午,他们就在医院里,忙得一刻都停不下来。   虽然大家都是医生,但这种惨无人道的画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从今一边无声地流着泪一边给小孩包扎。   直到傍晚,岑真白接到通知,说有几名重伤的二星士兵要送过来。   他推着急救床往大门赶。   三辆机甲直接落到医院的大门,民众以为是敌军,吓得四处逃窜。   机甲的舱门缓缓打开,霍仰冷硬的脸露了出来。   岑真白下意识以为就是霍仰重伤,直到后者下来,机甲下方另一个舱门打开,显现出另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只是霍仰的右手也无力地垂着,岑真白一眼就看出来,是脱臼了。   岑真白和另一名医生将伤者固定后抬出来,紧接着马不停蹄地送进手术室。   岑真白擦了下滴到下巴尖上的汗,问身后一直沉默的霍仰:“你有受伤吗?”   霍仰明显没料到岑真白会问他,他顿了下,视线从一旁落在omega身上,道:“小伤。”   岑真白的侧脸有一道灰,身上的白大褂全是血污,还有几个红手印,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乱七八道的味道像鼻涕一样糊在omega身上。   原本从机甲里看到时就涌上来的戾气和反胃再次张牙舞爪地冲出来,霍仰侧过头去,咬牙,又一次被他压下去。   岑真白说:“我看看。”   霍仰这才把藏着的右手伸出来。   脱臼,虎口开裂,血都流到裤子上去了。   来之前,岑真白那两个月的战前培训让他知道,操控机甲的人最容易受伤的就是骨头。   当机甲被击中或者被波及,外层收到的巨力就会反馈到操控的人身上,骨头被震碎是经常的事。   因此操控机甲的部队非常需要骨科医生。   岑真白把他带到配备室,左手握住alpha的上臂,右手握住alpha的小臂,他说:“很快。”   碰上的那一刻,霍仰浑身僵硬,他撇过头去,“嗯”了一声。   明明隔了一层军装,明明他们的军装非常厚,有三层,防弹层,隔绝层,最后才是布料。   可他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岑真白的哪根手指在他的哪个位置,大拇指轻轻按住了他的骨头,无名指比其他四指更用力些。   只见岑真白面无表情的,利落地一掰,咔一声,骨头归位了。   霍仰哼都没哼一下,他面色如常,显然这点痛的确约等于无。   然后岑真白把alpha流血的虎口抬高,他低头,观察着要不要缝针,想着先止血再……   霍仰闭着眼,那种熟悉的痛苦又开始从太阳穴蔓延,他皱眉,细细忍着。   可突然,他的胸口一重。   他一愣,睁开眼,下意识往下看,却在瞥到omega贴了阻隔贴的后颈时猛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彻底僵住了,好像连心脏也停了。   不知道怎么了,总之岑真白朝他这边倒下来,额头抵着他的胸口,之后不动了。   在一旁的从今看到了,把嘴巴张出一个鸡蛋,眼神随即变得了然,他想起自己夸别人的男朋友帅夸了两次,霎时抬起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等等。   霍仰卡住的脑子重新运作,他瞳孔一缩,猛地握住omega的双臂推开,他以为岑真白哪里受伤了晕过去了或者……   omega的头就这么软绵绵地往后仰。   霍仰心里一抖,他抬起omega的脸,却看到岑真白半睁着眼,有些迷茫的表情,不像是清醒的模样。   岑真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晕了一下,又突然醒了过来。   闻到丝丝alpha的浓烟味,他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离霍仰的伤口太近了。   精神紧绷了一下午,在霍仰面前,岑真白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些,也就是这么一松懈,他就被alpha的信息素攻击了。   时隔三年,他大大忽略了alpha的信息素对他的影响,以及……   藏在他身体深处、渴了三年的标记的影响。   医院里有大量的血,无数种气味每时每刻的包围着他,已经熏了他一个下午了,但冲击力比不上alpha的一点。   岑真白甩了甩头,勉强从晕乎中把自己剥离出来,他慢吞吞地说:“……不好意思。”   霍仰挺直了腰背,没回应他。   “你也需要我的信息素吗?”沉默中,半晌,霍仰突然开口。   也?   什么意思。   岑真白思考着。   见岑真白没有回答,霍仰语气平静地说:“你不舒服可以来找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岑真白说:“不用……”   “反正你也讨厌我。”alpha说完剩下的半句。 第68章 “你之前对我很坏。”   alpha说得很平淡,从头到尾没有起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这下轮到岑真白沉默了,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可哪怕不凑近,alpha的血味还是往上飘,蒸得他隔几秒就得缓一下。   退婚之前,他的确看不出霍仰一点那方面的喜欢,哪怕后来对他的态度变好了,他也只觉得是朋友的好感。   可当他说出退婚后,alpha的那一连串奇怪行为,不同意、挽留、歇斯底里……结合上下文,他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虽然霍仰否认了。   忽明忽暗的电灯下,两人面对面,一个军装,一个白大褂,一个抬着手,另一个低着头。   外边吵闹,配备室却弥漫着安静。   岑真白能闻到alpha的信息素,却看不见,无形的“燃烧”在他的头顶上盘旋。   伤口包扎完毕,岑真白打了个很漂亮的结。   霍仰收回手,垂在身侧,就在他以为岑真白不会再回应的时候,岑真白开口了:“你之前对我很坏,霍仰。”   霍仰的下颌角绷得紧紧的,他低声说:“我知道。”   岑真白没说话,只抬头看了alpha一眼。   霍仰站起来,带轮子的椅子往后撞到了柜子反弹回来,他说:“我走了。”   岑真白点头:“好。”   霍仰大步走出配备室,一路上,所有人因为他身上的那套军装,都躲得远远的。   他跨上机甲,舱门关闭,漆黑一片,借着按键的光,他看自己右手上那包得整整齐齐的绷带。   半晌,他握上操纵杆,用力往前一推,机甲应声而起。   洁白的绷带霎时又被鲜红染脏。   ——   岑真白晚上九点多才回到二星基地。   做手术的那几名重伤士兵,全部捡回一条命,由于已经丧失了战力,所以会被带回二星接受治疗。   回到的时候,二星基地刚好开饭,几个炊事兵扛着几个大锅在空地煮饭烧菜。   其实当下营养剂已经非常普遍了,但对于体能消耗巨大的alpha们来说,不吃点米饭不吃点肉,没饱腹感,没干劲。   地下时不时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脚下爆炸。   军医说:“没事,他们在开洞建地下基地。”   人太多,吃饭也不列队,压根分不清谁吃了谁没吃,全靠自己闻着味拿着碗过来盛。   有个人过来和秦威说:“报告秦中将,还有两个小队还在地下干活,说剩下一点整体雏形就轰完了,先不来吃了,说帮忙留点。”   秦威便让炊事兵另外盛开。   忙活了一天,岑真白觉得自己饭量都变大了,可还是远远比不上那些真的在干体力活的士兵们,他看到一个alpha把大锅扛起来晃了晃,另一个alpha张大着嘴在底下接,把不浪费一滴油水演绎得淋漓尽致。   成功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连从今也笑出了声。   alpha们一被嘲笑,就不好意思地不再整活,眼睛都悄悄地偷瞄岑真白和从今。   本来军队就经常和老师们或医生们联谊,这下他们面前有两个现成的omega,顿时都变得端庄起来。   况且他们是支援部队,不是自己的星球正在打仗,虽然仍然竭尽所能,但秦威也说了:“活命是前提。”   因此他们的气氛不算很沉重。   岑真白是二区来的骨科医生已经传开了,军队里起码一天会有几个人去找他,说哪里哪里骨头疼。   见那十几碗饭菜都要放凉了,军医们提议他们吃完了,刚好可以给送过去。   已经放下了筷子的岑真白和从今也一手端一个。   地下基地的入口就在废弃工厂的大门,洞里边全是泥和灰,岑真白的鞋子不怎么防滑,好几次差点滑下去,他还用手围住了饭,生怕别人吃了满嘴泥。   走了大概几百米,他们终于看到alpha们的身影。   也就是现在,岑真白才知道霍仰没去吃饭。   霍仰单膝跪在地上,正拿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器械,用力往里凿。   岑真白去看alpha的右手,绷带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正赤手空拳的,手黑乎乎的全是泥,压根看不出来有没有在流血。   岑真白几乎走在最后,饭菜按照顺序递进去。   里边空气太浑浊,他嗓子痒,便顺手抬起手臂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   霍仰接过从今给的饭菜,闻声看过去。   “岑医生!”   岑真白听见有人在喊他,他回头,是刚好在他左边的一个军人。   应该是beta,身上没有压迫感。   霍仰认得,那是队里为数不多的一个beta。   “岑医生,我手腕从前天开始就特别疼,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吗?”   岑真白点头,“你伸手。”   他捏住beta的手腕,顺着骨头摸上去,又各个方向扭几下,一一问:“疼吗?”   “不……诶,诶!就这里,你这样动就疼。”   岑真白下诊断:“骨头没事,估计就是肌肉拉伤了,你晚点来医疗室喷一下药就好。”   “好,谢谢岑医生!”beta得知自己手没断特开心,转头就吃饭去了。   他们送完了饭,便打算离开了。   不是岑真白想注意霍仰,而是霍仰在里边太鹤立鸡群,除了后者,所有人都转过脸来,看着他们的方向,挥手说谢谢说拜拜。   只有霍仰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冷着一张英俊的侧脸,使劲砸坑里的土,哐哐就挖出一个小房间来。   泥都劈头盖脸浇旁边的一个下士身上了,“霍少校,我……呸!呸呸!”   回去的路上,从今和他说:“你男朋友虽然长得凶,但脾气还挺好的,刚刚我不小心把汤洒他身上了,那么烫,他什么都没说。”   岑真白懵了:“谁?”   从今:“就霍少校呀。”   岑真白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从今:“诶?可是晚上我看到你和他抱在一起了……”   岑真白解释道:“我那时候有点晕。”   “啊!”从今连忙懂了,“是太累了吧,精神累,身体累,我下午也是,感觉都要低血糖了。”   不过从今这么一说,岑真白才意识到霍仰身上的不对劲是什么。   违和感。   霍仰变了很多,完全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霍仰了。   像是在和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人打交道。   晚上洗澡也没有热水,是每个人自己去一公里外的街上公共水龙头接的一人份热水,但大多数alpha都懒得去弄,干脆洗冷水澡,反正他们身强体壮的,也很少生病。   医生们白天去医院,没有攻击能力的他们自己去战乱街道也非常危险,所以秦威安排了几个人专门去接给他们用。   但今天可能是有人记错了,只接了二十个人份的热水,偏偏少一个人。   岑真白主动说他不用。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omega医生刚说完这句话,霍少校就从人群中悄悄离开了。   军医是个beta,说:“那怎么行,你是omega,比我们更……”   岑真白摇头,“我之前也经常洗冷水,况且现在天气很热,没事的。”   “可……”   霍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你用我的。”   与此同时,下午在洞里让岑真白帮忙看手腕的那个beta也拎着一个,“岑医生,我有多的。”   霍仰的军衔比这个beta高,beta说:“霍少校你用你用,我这个给岑医生就好了,我装了两桶呢,刚好!”   可霍仰没有离开,也不催促,就这么站着,有种看岑真白怎么选的意思。   beta都说有两桶,岑真白自然拿走beta手里的,礼貌道:“那谢谢你。”   霍仰转身就走。   和霍仰一个宿舍的alpha悄咪咪道:“我记得霍少校在医生们没来之前都是洗冷水澡的诶。”   另一个人道:“别说之前了,现在也是洗冷水澡,因为热水还得从桶里舀出来,麻烦。”   “那接来的热水干什么去了?”   “好像晚上意思意思拿来刷牙。”   “暴殄天物,那可是热水!”   岑真白在逼仄的浴室里简单冲了一下澡,出来后回到房间,他今天很累,有点困了。   这时,终端响起。   岑真白一看,是喻章的通话请求,他同意了。   “真白哥,你在那边怎么样了?”   岑真白说:“挺好的。”   透过画面,喻章看到了墙上的大洞,“这叫挺好的?”   战争中还有床睡,这可不是挺好的?   两人聊了一下日常,喻章又道:“哥,我看新闻,你之前的雇主也去了?”   岑真白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雇主,他“嗯”了一声。   “那你们还有交流么?”   岑真白想了下,“偶尔。”   “你还是不要和他靠太近了,”喻章说,“他是个神经病。”   岑真白问:“怎么了?”   喻章道:“我本来都不想和你说的,就三年前,大概你协同医校开学的时候,我从家里下楼,就看到一辆军用车堵在门口,结果我都没反应过来呢?就他,一拳揍我脸上了。”   岑真白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反正我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岑真白心里一惊,这么严重?   “你也不要去问他,我就是说一声,你离他远一点。”   岑真白皱眉,含糊地应了一声,“你之后没事吧?”   “要有事我还怎么站你面前!”   两人又聊了一会,挂了。   岑真白提起用空了的热水桶,打算还给beta。   现在不算晚,军人们都没睡,在走廊上串门。   恰好,他在转角碰上了霍仰。   霍仰顿了下,随即没看他,就这么走过去。   岑真白却忍不住了,他停下来,突然问:“三年前,你打喻章了?”   听到这个名字就烦。   霍仰说:“是。”   岑真白眉头紧锁:“为什么?”   霍仰插着兜,淡淡道:“看他不爽。”   岑真白被对方理直气壮的回答给噎到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刚白天还说alpha变了,结果骨子里这股嚣张至极的混账味一点没变!   “更讨厌我了?”霍仰问。   岑真白没说话。   “那我就站这,”霍仰面无表情,“你打回来,往死里打,给你的beta男朋友报仇。” 第69章 “有病。”   霍仰满脸写着“有种你就打死我”,可他的动作与表面相反,垂在军裤的右手紧握着。   岑真白当然没去打霍仰,只拎着热水桶站在走廊,无言地看着alpha好一会,最后选择绕过去。   可这落霍仰眼里就不是同一个意思了。   没有反驳,没有否认,没有纠正。   这是默认。   霍仰嘴角下压,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脚步往旁一动,继续堵着岑真白要走的路。   巧合吧。   岑真白顿了下,抬脚,往左手边绕。   霍仰又是故技重施,结结实实地挡在omega前面。   alpha身姿挺拔,军装还没换,他低着头,睫毛遮着眼睛,看岑真白皱着起的眉毛。   岑真白的额头差点撞上alpha的下巴,他有些莫名其妙,觉得alpha又发病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盯着霍仰,说:“让开。”   霍仰不说话。   岑真白再次往右边走去。   哒。   他的白色运动鞋撞上了霍仰的军靴,军靴又硬又厚,像是踢到了铁板,脚趾都缩了下。   接二连三。   又开始捉弄他。   岑真白看起来真的想揍霍仰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霍仰半点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岑真白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吐出两个字,骂道:“有病。”   霍仰面不改色。   从今本来是和岑真白一起出门的,不过两人不同路,他要去另一边给一个受伤的军人换绷带,只是他走着走着迷路了,兜兜转转又碰到了岑真白。   他一个开心,正想走过去拍一拍岑真白的肩膀,看下对方有没有空陪他一起。   就听见中川医院那个出了名的冷冰冰·新晋优秀医生·高岭之花·岑医生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有病。”   从今霎时目瞪口呆,石化在原地。   他身体僵住了,脑子却活跃得很,在里边大吼:“不管你是谁,赶紧从岑医生身上下来!”   他还记得,岑医生刚来医院的时候,同一个科室的一个alpha追岑医生追得紧,天天都要去岑医生面前晃一晃,做一些嘴上说着追求实际给别人添麻烦的行为。   连续一个月,可岑真白只是礼貌拒绝,说不通就转头离开,一次重话都没说过。   虽然一个月后的第二天,岑医生就向公安提交了许多alpha性骚扰omega的证据,没过多久,这个alpha医生就被调走了。   从今还没从石化状态解冻呢,就看到岑真白掉头就走,换了一条道。   他定了定神,想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逼得岑医生说出这俩字。   可他只是站在路口,视线都还没挪过去,就先感受到了一股从背后升起的不寒而栗。   人的防御机制促使他转过头去,却猛地对上一个攻击性极强的眼神,就像在野外,一转头遇上一头饿得眼睛发光的狮子,盛气凌人。   从今“啊”了一声,被吓得逃似的追上岑真白的脚步。   是和岑医生认识的那个alpha。   两个人吵架了吗?   太吓人了。   地下时不时传来震动,士兵们轮班彻夜施工基地。   霍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暴虐情绪,快步走回宿舍,他拉开破烂的柜子,粗鲁地翻找,干咽了两片药。   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焦躁、愤怒、痛苦。   和霍仰同宿舍的一个alpha被这弄出来的动静吓到了,他和霍仰是同一个军校同一届,当时发生的事他都大概知道。   这几天,霍仰吃药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还是劝了一句:“霍少校,药少吃吧,毕竟是药三分毒。”   霍仰回神,“嗯”了一声。   alpha一见霍仰那熟悉的发呆样子,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当时霍仰的事,让军校的很多为情要死要活的alpha都释然了。   连霍仰这种长相这种身世都爱而不得到生病,甚至到了要去链接康复科的地步,那个omega一次都没来看过。   是的,霍仰休了三个月的学,因为治疗。   当时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其他同学和老师,而且他也学不进东西,他还不肯去医院,觉得自己没病。   最后还是医院来了十几个医生,强行给他打了镇定剂,把他绑上车的。   那三个月,霍仰感觉自己像个精神病人,被强制关在了监狱。   他那时觉得一天好长,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也才几分钟。   但现在倒回去看,其实也还好,挺快的,他那段时间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具体的、细节的他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一个抽象的、大体的、笼统的词语,就是痛苦。   他一开始疯了的每天回想退婚前岑真白和他的相处,只为了证明岑真白是喜欢他的,哪怕一点点。   从两人早上起床,一路顺着到两人晚上睡觉,每一段对话,每一次触碰,每一个神情。   如果有哪一个细节他忘了,他就会焦虑暴躁,死命地去想,非要把这个空白填补上。   不停地回想,不停地填补。   渐渐的,真实的回忆都变得虚幻起来,他开始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那时候他运动会赛马,岑真白把缰绳扔给他后,他是不是和岑真白拥抱了?   是吧?好像又没有。   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好像都是真实的。   记不起来了。   印象最深的,只有那几句。   “我们不是情侣。”   “我也不喜欢你。”   “我讨厌你。”   “我喜欢beta。”   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里岑真白最爱和他说这几句话。   是真的,岑真白喜欢beta,讨厌alpha,更讨厌作为alpha的他。   这三年,他的身体认定了他丧偶,即使精神上他知道岑真白活得好好的。   那时他见不到omega,痛,也就忍了,久了,也就麻木了。   但他不知道岑真白为什么要来做随军医,他也没想到,见到,比没见到更让人难受。   和岑真白见着的每一秒,他都在忍受着剧烈的痛。   因为他亲眼看着他的“伴侣”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但就是不在属于他。   他生气,他愤怒,但他最怨怼的是,他没有资格。   这种感觉更痛。   ——   白天,岑真白一早就去了医院。   晚上,霍仰照例送几个受伤的士兵过来。   alpha又恢复了原样,没有特意刁难或捉弄他,碰见了也只当不认识一样。   像是经过了一晚上,和什么和解了。   只是,alpha的左手手臂上多了好几条新的伤口,也不是刚刚划到的,已经有点开始愈合了。   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因为昨天包扎的时候还没有。   他们正处于战争中,霍仰作为军人,受点小伤很正常,压根不会有人在意。   可岑真白是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刀伤。   现在打仗,没人用刀了。   还是这么整齐、正面切下去的伤口。   敌军的炮弹又来了,接连不断地从空中投掷下来,爆炸声响起。   昨天晚上,地下基地的前期开发已经完成了,秦威一早就动员所有人先把武器装备搬进地下,避免一炸全部没了。   一些小手术,岑真白已经在中川医院试过几次主刀,但今天送来的一个伤者寰枢椎骨折合并脊髓损伤,导致呼吸困难,短期内极可能会引起患者窒息死亡。   第三星这个医院唯二两个骨外科医生都在手术中,在这种情况下,岑真白也只能靠着当助手得来的经验和理论知识,硬着头皮上。   好在手术成功。   给他当助手的是一个当地实习医生,结束后还问道:“你看着明明比我还小啊!这就当上主刀医生啦!”   岑真白洗着手,说:“这是我第一次主刀寰枢椎复位手术。”   实习医生惊讶:“但你的手很稳!表现得很冷静!”   岑真白用手背碰了下下巴上的冷汗,笑了笑没说话。   而这时,和他一起来的军医收到秦威消息,连忙找到他。   “岑医生,六区那边有个士兵重伤,大概是体内骨头断裂刺穿内脏,但六区的情况比我们这更惨烈一些,没有合适的医生,所以看下你有没有空。”   岑真白点头:“有。”   军医道:“刚好医院外边那几架送伤员的机甲还没走,他们送你去。”   岑真白小跑到医院门口,四架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就这么立在大门,他看到霍仰靠着机甲站着,正低着头抽烟。   alpha身上的军装又被划开了几个口子,他轻轻皱着眉,抽得很慢,好一会才吐出来白雾。   注意到omega后,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掐住烟头,硬生生按灭了。   灭了才反应过来,把头拧到一边。   另外三架机甲分别是两个alpha一个beta。   他们明显也接到了消息。   岑真白一个omega,大家自然下意识地会让他跟着beta。   beta很自觉,把机甲舱门打开,示意岑真白可以进去。   霍仰没说话,也没看岑真白,同那晚非要和beta争给热水的宛若两人。   反正岑真白也只会选beta。   他淡淡地把烟按进土里,又重新敲出一根新的,他摸了下机甲的什么按键,机甲的下方管子喷出了火,他点燃。   机甲内部很狭窄,一般会有两个座位,但操控机甲一般只需要一个人,因此平常也只升起一个控制位。   此刻,beta的那架机甲里,几乎贴着控制位再升起一个狭小的座位。   岑真白和他们都不认识,之前甚至没见过面,他走到霍仰面前,说:“霍少校,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下吗?”   霍仰含着烟,掀了掀眼皮。   岑真白在等他的答复。   半晌,霍仰“嗯”了一声。   又浪费了一根烟,他去捏烟头,却捏了三四次才熄灭。   霍仰操控着机甲,一样的配置,同样贴着控制位的一个小座位。   机甲高,岑真白上不去。   霍仰用手臂抬着他上去。   等岑真白坐好,系好安全带。   机甲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像是来到了真空的世界。   四周一片漆黑,岑真白看不见,只听见alpha的呼吸声贴得很近。   几秒后,按键的光亮起,但很微弱,霍仰的面容也很模糊。   岑真白听见alpha说:“你不是喜欢beta吗?坐我的机甲干什么。” 第70章 “吓到你了。”   机甲缓缓上升,安全带不是只勒肚子,连肩膀都绑住,离心力紧紧抓着心脏。   岑真白对霍仰说的那句话感到疑惑,他重复道:“……我喜欢beta?”   霍仰控住操纵杆反给他的巨大压力,看过去。   岑真白似乎忘了那句话,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也没那么喜欢beta,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岑真白想了好一会,才找到相对应的那点记忆,他说:“我只是觉得或许beta更适合我。”   好一个适合,这个回答不仅没让霍仰舒心,还更添堵,像硬生生吞了一大块石头下肚,却卡在心口。   他捏紧了操控杆,冷笑一声,“是啊,适合你。”   听出来了alpha口中的阴阳怪气,岑真白不说话了。   明明当时霍仰也说喜欢beta。   岑真白一沉默,霍仰也闭上了嘴。   从外边看,机甲那么大一架,比飞机还大,可内部竟然那么小。   岑真白骨架已经算小了的,但他仍然觉得自己是缩在一起的,右手手臂紧贴着机甲壁,左边就是alpha。   有好几次,霍仰操纵操作杆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膝盖。   不过一切肯定都以操控座为主,他现在这个座位只是附带的。   空气也是密闭不流通的,他甚至能闻到alpha身上淡淡的尘土味,估计白天打仗的时候在地上打滚了。   本来在医院忙了一天omega就特别疲惫,黑暗中,看又看不见,听也听不见什么,只有alpha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机械声,却更加催眠,再加上机舱内部温度挺暖和,渐渐的,岑真白有点昏昏欲睡。   他闭上眼睛,意识变得模糊,他忽然乱七八糟地想起小时候,他站在小卖部外边偷看电视,里边新闻报道,说军队开展了一个机甲体验活动,有个记者去了,坐的还不是战斗机甲,是最平稳的医疗机甲,但几分钟后下来,仍然上吐下泻。   事后记者说道,感觉像在坐一百米高极速上升下降的跳楼机,还连续十几个回合不带停的那种。   可岑真白现在坐着,却没有什么不适感,缓得像在坐飞机。   唯有几次颠簸,但霍仰很快就稳住了。   迷糊中,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抬了抬,但他一点都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霍仰叫醒他,“到了。”   岑真白惊醒,反射性抬起头,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蹭着他的耳朵过,他向下摸了摸,没摸到。   “闭眼,”alpha说,“开门了。”   舱门打开,光亮照进来,长时间待在黑暗中,连人造灯都刺得岑真白半眯着眼,好一会才能睁开。   他低头,掉到缝里的是一件黑衣服,叠起来的,被他睡得皱皱巴巴。   他没多想,直到霍仰率先从机甲上跳下去,然后来到他这边,抬高手接他,他看到alpha身上硬挺的军装因手部动作拢起,里边竟然是真空!   突起的锁骨和隐隐约约的胸肌线条一览无余。   岑真白才反应过来,那件黑衣服是霍仰穿的里衣。   他挪开视线。   霍仰说:“下来。”   生命不等人,岑真白也没空跟alpha说他自己下了,直接往下一跳。   两个人的胸膛撞在一起,alpha稳稳接住了他,把他放在地上。   “谢谢。”岑真白和霍仰说,之后转头往医院跑。   有一个护士专门在外接他,岑真白跟着上二楼,他后知后觉,霍仰也一直跟在他身后。   alpha神情和姿势具是戒备,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岑真白懂了,霍仰在保护他。   六区战况他俩都不是很清楚,还是警惕一些好。   岑真白换好手术服,手术室门缓缓关上,alpha就靠着墙,站在手术室外。   历经三小时,手术……失败了,这位二星士兵死在手术台上。   岑真白第一次直面死亡,在他拿着手术刀。   大家都心知尽力了,内脏多处损伤出血,手术难度大,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   如果他是经验老道的老医生,或许还有可能。   其实岑真白听到军医给他说明情况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明知希望不大,但还是来了,甚至他进去的时候,伤者只剩最后一口气。   他看到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救不活他了。   所以没有很难过,就是有一点空落落的,不舒服。   他脱掉手套,脱掉手术衣,洗手,脱口罩、帽子,放入污衣袋,消毒,清洁,换回个人衣物,他按下开门键,手术室大门再次缓缓打开。   alpha仍然站在那里,没有走。   岑真白对上了霍仰的视线。   霍仰没有问手术怎么样,看岑真白身后助理的表情就知道了,他道:“结束了?”   岑真白“嗯”了一声。   霍仰抱臂的手放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岑真白:“好。”   此刻天色已晚,时间接近凌晨十二点,远方没有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感受到风很大,夹杂着风沙,打在人的脸上很疼。   两人顶着风上了机甲,打算连夜返回七区。    羽曦犊+P   机舱内很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岑真白盯着操控台上的蓝光,有些放空。   开了十分钟左右,霍仰忽然开口:“处在战争前线的感觉怎么样?”   干巴巴的。   岑真白回神,答:“还行。”   霍仰睨了omega一眼,“不害怕?”   岑真白又道:“好像还行。”   霍仰:“……”   霍仰又道:“我看咪咪长胖了很多。”   岑真白说:“是,它二十六斤了。”   霍仰刻薄道:“真胖。”   岑真白否认:“不胖,咪咪是野生动物。”   霍仰道:“它吃得比你还多吧。”   “嗯。”岑真白笑了下,每天都要吃两斤肉。   霍仰:“我终端里还有几张咪咪小时候的照片。”   岑真白不是很信:“你不是不喜欢咪咪吗?”   霍仰:“顺手拍的,忘记删了。”   不过挺神奇的,一聊到咪咪,岑真白的心情就没那么抑郁了。   忽然,机甲内部发出警告,机械声响彻,连按键的蓝光都变红闪了两下。   岑真白吓了一跳,“怎么了?”   霍仰说:“监测到前方五公里外有一场沙尘暴。”   和他们返回七区的路同一个方向。   岑真白看得不是很清,但机甲飞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密密麻麻的沙子击打的清脆声。   霍仰看操控台,一大一小两个圆圈重叠的标识一闪一闪的,这代表这架机甲与中控台之间的链接不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就追踪不到他们的定位了。   他按下通讯请求。   几秒后,机甲响起声音:“这边是中控,霍少校,请讲。”   霍仰道:“39,77,22,沙尘暴。”   那边键盘声哒哒哒的,“报告霍少校,经查询,强沙尘暴,风速大于九,预计消退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前,目前不建议继续往深处行驶。”   霍仰回复:“收到。”   通话挂断,霍仰侧头,问岑真白:“我们可能得在机甲里过一晚,你能接受吗?”   岑真白没什么不可以的,他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霍仰果断做出选择,操控机甲缓速下降,原地停下。   就是座位没法调,因为战斗机甲本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无时无刻都需保持状态,万一敌军突袭,操作者在睡梦中惊醒,还得赶忙赶忙调座位。   霍仰说:“那件黑衣服,你可以稍微垫着头。”   岑真白问:“那你呢?”   霍仰:“等会。”   他怎么可能睡,他得放哨,但他一说他不睡,岑真白也不会睡了。   本来做手术就累。   机甲里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发时间,岑真白悄悄打了两个哈欠后,忍不住开始闭目养神,就在这时,他的终端响了。   他睁开眼,是喻章,他调小了音量,但空间那么小,怎么样还是会听到。   喻章问:“真白哥,我看新闻说你们那边沙尘暴,你还好吗?”   岑真白说:“还好的。”   喻章:“沙尘暴来了,打仗应该也会消停吧。”   相关话题,岑真白下意识往alpha那边侧了侧头,但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含糊道:“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你不在医院,我吃饭都不香了。”   这样的话岑真白听多了,就像弟弟撒娇一样,“还没有消息。”   喻章又问:“那在医院有发生什么吗?”   这么一提,岑真白又想起了刚刚的手术,他低声说:“嗯,就刚刚,我主刀,手术失……”   蓦地,毫无预兆的,他嗅到了一丝alpha的信息素,可当他能闻到的时候,代表已经晚了。   更多的信息素炸开来,一秒不到就张牙舞爪地朝岑真白扑来,和普通的信息素不同,里边充满了信息。   痛苦、愤怒、暴躁、伤心,嫉妒……太多了,岑真白有些难以呼吸。   “真白哥?怎么了?怎么突然没声了?”   “……”   “真白哥?”   岑真白觉得自己要溺毙了,快速说:“有事,挂了。”   他转头问alpha:“霍仰,你怎么了?”   alpha没有应他,只有呼吸声越发粗重。   岑真白见情况不对,立刻打开了终端的灯,霎时机舱内部亮了起来,看得清清楚楚。   霍仰眉头皱着,脸色煞白,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屈着身子,头抵在操作台上,手用力按着太阳穴,大口吸气,却汲取不到氧气的模样,看着非常痛苦。   岑真白被他的症状吓到,像是心脏病犯了,他伸手想先检查一下alpha的口鼻是否有异物,刚碰上,alpha却浑身一抖。   外界的触碰,让霍仰清醒过来了。   犯病了。   头好痛。   “霍仰?”   岑真白看到alpha快速摸向自己的裤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没找到。   他急道:“霍仰!你看着我,你现在什么情况?”   信息素越发失控,密闭空间就这么大,信息素的浓度和量却直线上升,太闷太烈了,真的就像在烈火浓烟中,无法呼吸,岑真白捂着嘴,呛咳了几下。   alpha瞳孔没散,他闻声转过头,看到了岑真白难受的脸。   霍仰一怔,他喘息着,忍着痛解开安全带,快速道:“我出去一下。”   他伸手去摸舱门键———   被岑真白一下子打掉,他紧紧攥住alpha的手臂,“霍仰!你冷静点!”   外边沙尘暴!   沙尘暴对人体的呼吸系统危害极大,浮尘中大量悬浮的颗粒物细小、密集又尖锐,轻则呼吸道、肺组织受损,重则导致人窒息死亡。   alpha力气很大,岑真白拽不住,只好整个人都抱上去箍住。   霍仰的后背全被冷汗浸湿了。   霍仰走不掉,但也忍不住了,他敲出藏在操控台下的军用刀,对准自己的手臂,发狠地划上去,一下就三四刀。   快到岑真白都反应不过来。   伤口很深,有一道伤口隐隐约约都见到白骨了,血疯狂涌出来,没一会就染红了alpha的军装。   岑真白震惊。   “控制不住,”霍仰因痛意短暂醒了神,他喃喃,“我的头好痛。”   岑真白抿紧唇,他掐住霍仰的某个穴位,委身和霍仰对视,“没事,没事的,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这是什么病?”   霍仰看他,“……链接断裂症。”   岑真白又是一愣。   不过总好过类似心源性猝死等会死亡的病,岑真白不太了解链接断裂症,他尝试性地放出一点安抚的信息素,并从自己的工具箱找出绷带,打算先给alpha止血。   淡淡的雨后草很快弥漫开来,以往屡试不爽的方法,这次却失效了。   alpha看着更痛苦了,他手指掐进心口处,痛喊出声,嘶声吼道:“别他妈放了!”   岑真白心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照做。   霍仰胸口剧烈起伏,几秒后,忽然僵住,看了omega一眼,后者正微微睁大着眼睛,看着他的方向。   心脏也要撕裂了,霍仰咬牙,硬生生忍住,哑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这次,他没和omega打招呼,毫无预兆地按了什么。   一条安全带从岑真白身后探出,死死地把他绑在座位上。   岑真白闷哼一声。   下一瞬,他看到alpha用了蛮劲,手动把舱门拉开一条缝。   风沙疯了一般冲进来,把岑真白抬起的身体又重新打回座椅,他张唇,却吃了一嘴沙。   霍仰跳了出去。   啪。   舱门合上了,严丝合缝,一切重归于静,只剩落了满地的血和沙子。 第71章 “没有男朋友。”   岑真白自初中起,就没有试过这么长久的大脑宕机。   他盯着那个合得紧紧的舱门,愣了有足足几分钟。   alpha的信息素并没有因霍仰的离开而散去,留下的血反倒加重了味道。   岑真白大喊:“霍仰!”   自然听不见,机甲隔绝了声音,外边风又大,可他还是喊了一声。   岑真白很久没干过这么蠢的事了。   身上的安全带没有任何卡扣解开,被勒得死死的,动也动不了,他废了好大劲,一点一点伸长了手,指尖才勉强点下霍仰刚刚触碰的按键。   唰啦。   安全带收回,他气都没喘匀,就连忙站起,走到舱门边,学着霍仰去开门,却被告知没有权限,无法操作。   “霍仰!”岑真白只能徒劳地拍着舱门,拍了几下,除了让自己的手痛,他意识到:没有用。   风声呼啸,他透过可视窗,看到外边朦朦一片,可见度连五十米都没有。   岑真白深呼吸调整节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去看操作台,按了几个刚刚霍仰按过的,都被告知没有权限。   毫无办法。   岑真白忍不住,又去拍了几下舱门,“霍仰,回来!”   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只能待在这小小的机舱里,等霍仰自己回来。   可霍仰什么时候回来?出了去,还能回来吗?   会等到第二天沙尘暴过后,军队的人来找,却看到被沙子掩埋的尸体吗?   不,先不要想没发生的事情。   岑真白联系不上军方的人,半夜,他决定给江嘉能打终端。   江嘉能明显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她道:“好,真白你先冷静下来,机甲除了操控室,还有一个后舱室,我觉得霍仰应该不至于那么傻在外边吃沙。”   岑真白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排除那小子疼傻了或者看见幻觉出点意外,江嘉能眉头没有松开,她道:“我会联系军方,别怕。”   江嘉能的话总是很有信服力,在这种孤立无援、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岑真白宛如吃了一颗强力定心丸,他轻声道:“好。”   终端挂断后,岑真白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开始收拾,先把两个人座椅上的沙子扫下去,又拂走操作台上的,怕机甲因此故障。   之后,他泄力一般地坐回椅子上,医生的职业意识让他禁不住回想,霍仰怎么会突然发病?   明明一直都好好的,到让他睡觉的时候都没事,环境没有变化,没有被攻击,没有信息素刺激,唯一突发事件———喻章来电。   就在这时,舱门外发出几下声响。   岑真白立刻看过去。   他等了十几秒,没有后续,可能只是几颗比较大的碎石打到了……   咔。   又是一声。   岑真白再坐不住了,他踩着沙过去,鞋底碾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贴着舱门喊:“霍仰!是你吗?”   是他。   舱门打开,强风和沙尘再次席卷而来,岑真白被吹得硬生生往后挪动几厘米,他只觉得眼前一晃,就被一座山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舱门再次合上,霍仰明显没有恢复状态,从地面跨上机甲后就消耗了所有力气,此刻压在岑真白身上,一动不动。   往后摔的时候,岑真白的后腰也不知道嗑到了什么,疼得他眼前发黑。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用尽吃奶的力,抱着霍仰撑起身体。   霍仰靠着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两人身上的沙子簌簌往地上掉。   岑真白喉咙痒,低声咳嗽了几下。   只开门那短短一点时间,他都觉得自己眼睛、鼻腔和喉咙全是沙子,更何况在外边那么久的霍仰,他连忙道:“不要说话,不要深呼吸,不要咳嗽。”   他要先给alpha检查一下,万一霍仰吸入太多,沙尘已经进到肺部的话,他们就不能再在这里待了,得想办法回到医院。   可霍仰仿佛没听见,仍然执拗地重复:“你、别担……心。”   岑真白抱着alpha肩膀的手一僵,懂了,经过刚刚的表现,链接断裂症发作的时候,有他在,霍仰明显更痛苦。   可霍仰宁愿疼痛加倍也要重新回到机甲内,是怕他会担心。   岑真白屈着腿,让alpha躺在他的大腿上,之后掰开alpha的嘴巴,掀开眼皮,抬高下巴去望。   好在肉眼看,没有大量沙尘堆积。   在外的那段时间,霍仰应该是真的进了后舱室。   他先把alpha遗留在表面的沙子———头发上衣服上脸上的都拍打干净,然后用工具箱里常备的生理盐水给alpha的眼睛和鼻腔进行大量冲洗。   霍仰看起来已经痛得不清醒了,眉头紧皱,各种躲,也正常,毕竟不好受。   可工具箱里的生理盐水是不可再生的,在好几次冲到地上后,岑真白不得不掐住alpha的脸,哄道:“霍仰,听话。”   霍仰被迫拧正视线,原本还像个小孩子乱动,可就在他看到岑真白后,就定住了,直直地盯着omega的脸看,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连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他蓦地安静下来,躺在岑真白的大腿上,任人摆布。   水从鼻孔灌进来,窒息的死亡感逼迫大脑,岑真白这是讨厌他到要溺死他么?   眼睛干涩得发疼,但他乖乖的,没有动。   在alpha控制不住的第六次呛咳之后,终于,颗粒较大的沙子都清理出来了,剩下的大多数细微沙尘,最终也会因肺脏的自净功能慢慢排出。   之后……   岑真白的目光落到了alpha的手臂上,血没有止住,沙子灰尘混进去,嵌进皮肉里,脏兮兮的。   如果不尽快清理,铁定发炎,还有,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一定要缝针了,不然容易出现伤口内积血、积液、合并感染、伤口愈合不良等情况发生。   可是,没有麻药。   而不打麻药进行缝针的疼痛等级在七级,加上时间久,途中休克的可能性极大。   但现在才凌晨一点,距离下午三点,他们离开,起码还有十二个小时。   岑真白拍了拍alpha的脸,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只傻愣愣地睁着眼睛看他。   无奈之下,岑真白只好用双氧水冲了一下霍仰的伤口。   伤口周围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并泛起白沫。   霍仰闷哼一声,显然被这股尖锐的疼痛刺激到了,连带着眼神都清明了些。   霍仰唇色惨白,鬓角全是冷汗,他瞳孔动了动,omega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是幻觉吧。   岑真白怎么可能愿意靠他那么近。   岑真白扶着霍仰的脸,低头和他对视,怕霍仰听不明白,他一字一顿道:“要缝针,霍仰,但没有麻药,会疼。”   霍仰一愣,不是幻觉。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上的痛转移了霍仰精神上的痛,alpha表情看着正常多了。   喉咙吸入过沙尘,霍仰的嗓子很哑,他说:“我不怕疼。”   刚说完,他咳嗽了几下,胸腔震动。   岑真白感觉自己大腿在麻。   霍仰道:“我的忍痛等级在十……你忘了?”   岑真白轻轻应了一声,找要用到的工具,一一摆放出来。   他说:“我开始了。”   霍仰:“好。”   他先用大量双氧水冲洗伤口,双氧水具有刺激性且会和细菌产生化学反应,是会加剧疼痛的消毒水。   开始的瞬间,alpha就死死绷紧身体,疼得不受控地发抖,可他硬是一声没吭。   岑真白顿了几秒,捧住alpha的脸,让他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双氧水完了之后到生理盐水,再用碘伏溶液处理伤口,使伤口局部清洁干净。   伤口很深,岑真白还得先采取凡士林纱布填塞压迫止血,以免出现伤口内出现血凝块,积血积液,合并感染等情况发生。   霍仰的脸紧紧贴着岑真白的肚子,冷汗已经浸透了岑真白的衣服。   岑真白也有些出汗了,照理来说不应该,毕竟他给无数人清创过,伤口更大更深的都有。   可能是因为姿势吧,平常在医院,医生和患者不会接触到,可此刻,alpha的颤抖、紧绷和喘息,他都能通通感受到。   但岑真白的手没有抖,他用可吸收线缝合,逐层缝合对拢伤口两侧组织。   许多次,岑真白都怀疑alpha痛晕过去了。   每一针,每穿过一次皮肉。   直到,他瞥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霍仰,然后两人正正对上视线。   霍仰一直在看他。   见omega望过来,霍仰说:“不疼,你别怕。”   岑真白便抿了下唇,道:“我没有怕。”   胳膊上的伤口缝针大约间隔一厘米的距离,岑真白缝了九针。   机甲里的时间显示04:27,再过一个半小时都要天亮了。   终于,包扎完了。   岑真白找出止疼药塞进alpha的嘴里,霍仰干咽了下去。   两人都疲惫得不行,结束后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寂静。   可能过去了半小时,靠着机甲壁的岑真白闭着眼,低声开口:“链接断裂症,现在还痛吗?”   所有痛感都集中在手臂上了,霍仰摇了摇头,头发在omega的大腿上蹭了蹭。   当时江嘉能随口提了几句,岑真白想不到竟然那么严重,到了被诊断为链接断裂症的地步。   岑真白又问:“为什么发病?”   “……”   霍仰疼得脑袋发晕,睡不着,又什么都思考不了。   omega这么一问,他的大脑自动地就播放起喻章和岑真白两人和谐亲密的通话。   没有资格,却又一次地嫉妒厌恨上了。   就是因为没有资格,所以只能嫉妒厌恨。   明明他就在身边,明明他先问的,明明他才是陪着参与的那个。   和他聊天的时候那么惜字如金,但喻章顺口一提,岑真白就主动分享了。   日常的生活,分享的事越小,就代表两人的关系更近。   过去的三年,每一天,可能都是这样的场景。   霍仰一想到,咬得牙都酸了。   没有听见回答,岑真白睁开眼,朝下望去。   alpha醒着,却不作答。   可能涉及隐私。   岑真白累到脑子糊涂了,他不应该过问这么私人的事情,他认真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霍仰惨淡地笑了下,“你纯心气我,是吧?”   岑真白闭上了嘴。   又安静了一会。   霍仰声音干涩:“因为听到了你和你的beta男朋友聊天,我不想听。”   “……”   “我一点都不想听,我讨厌死他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岑真白打断,“霍仰,我没有男朋友。” 第72章 “我给你洗。”   又幻听了?   因为太想听岑真白这么说,所以又自动屏蔽真话、自己填补上了?   霍仰奋力仰起头,去追omega的脸。   终端的灯已经关了,黑暗中,岑真白后脑勺抵着机甲壁,正闭目养神,没有低头看他。   这个姿势,就算脖子折了,霍仰也看不到岑真白的脸。   可他又不愿离开岑真白的腿。   岑真白很安静,感觉睡着了。   的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霍仰重新躺正,可并没有真的静下来,一分钟内,起码看了三次omega,连手上的疼都顾不上了。   他的异状自然惊动了岑真白,乍然从长时间的高度紧张状态松懈下来,岑真白异常疲倦,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问道:“疼?手不要放到地上,脏。”   他垫了好几张无菌纱布在霍仰的肚子上,让霍仰把手放上去。   霍仰再次安静下来。   果然是幻听。   就这样吧。   就算不是男朋友又怎样呢?岑真白喜欢的是beta,不是喻章,也会是别的什么破beta,总之不会是让人讨厌的他。   今晚岑真白的任何行为、做出的举动都没有过界,仅仅是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素养,躺腿也只是因为没台子操作。   都是他,又开始乱想,明明没什么好值得误会的。   手臂又开始疼了,连带着太阳穴一起,他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了哪根筋,麻木的左手手臂突然变得刺痛了。   他嘶了一声。   岑真白再次被闹得睁开眼,“怎么了?”   明明刚“就这样吧”的霍仰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过去那么久了,岑真白不明所以:“你指什么?”   霍仰迟疑道:“男、朋友什么的……”   “说了。”岑真白说。   霍仰沉默片刻,道:“你能再说一遍吗?”   他明知这个答案是会让他受伤的,高达99%的概率,但为了剩下的1%,他愿意去赌。   没什么关系的,痛也不差这一点。   没什么不可以的,岑真白语气很平静,“我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霍仰呆滞了几秒,随即荒唐又愤怒地提高音量:“他竟敢?!”   岑真白:“?”   霍仰习惯性地攥紧了拳头,痛得一抽,又连忙放开,他悲愤又伤心:“他竟然敢不接受你的喜欢?”   岑真白:“……”   虽然omega是面无表情的,但霍仰仍然能从上边感觉到了无言,他换了一个思路,试探道:“还是说,你没有告白?”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一个湿透了的烂拖把,正被人反复用力攥拧,掉一地的酸水。   “……”   霍仰又低下声来,商量道:“那你别喜欢他了,行不行。”   他补充:“他不好。”   见岑真白没说话,他继续:“他吊着你又……”   岑真白:“我不喜欢喻章。”   “哦,”霍仰这次听清楚了,他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哦。”   呆了一会,他傻乎乎地问了句:“……那你还有别的男朋友吗?”   岑真白闭上眼,拒绝交流。   霍仰自然看懂了,一股天大的喜悦浇了他满头,像疯狂摇晃的可乐,里边全都是气泡。   他被冲击得头一歪,晕了过去,十几秒后又醒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痊愈了,哪里都不痛了,甚至能弹起来打十头牛。   又出现幻觉了。   一直在岑真白的头顶上阴魂不散的红灯禁止符号变成了绿灯闪烁标志。   那个操纵杆,怎么变成心形的了?   奇怪。   ——   两人一直在机甲里待到了下午四点多,岑真白是被机甲的通讯器吵醒的,他睁开眼,第一感觉就是视线高了很多,他都能完完整整地看到所有操作台。   “霍少校,这里是医疗机78n号,我们还有2.8公里到达你们的定位点。”   头顶上传来一声明显压着声音的“收到”。   岑真白瞳孔挪动了下,看到了alpha优越的下颌线,他这才发现,两人的位置调换了。   现在变成了他躺在霍仰的大腿上。   alpha把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降了下来,把他搬到了座位上。   而他全程竟然一点没知觉,完全睡死过去了。”   “醒了?”霍仰注意到了,低头看他。   岑真白“嗯”了一声,坐起来,起猛了眼前发晕,他捂着嘴咳嗽了几下,眼底青黑明显,淡色的唇毫无血色。   霍仰突然说:“对不起。”   本来岑真白就很忙,在七区的医院忙活了一天,下午结束一场手术后,马不停蹄地奔波到六区做手术,之后又要给他清创缝针。   可以这么说,岑真白通宵且连续做了十一小时的手术。   而且真要算,除了水,岑真白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霍仰垂下眼,如果不是他发病,跑出去跑回来,又多事地划伤自己,omega起码在机甲里还能休息一会。   机甲里全是沙子和血水,一股臭味弥漫,在一个装满了令人作呕的信息素的密闭空间里,亏岑真白为了礼貌,能装得面不改色。   岑真白向来是一个几近没有底线的人,什么都无所谓,可他偏偏一错再错,过分得成了这样一个人最讨厌的存在。   ——   霍仰的手没法开机甲,军方派了两个人过来,将他们载回去。   岑真白真的有点不舒服,昏昏沉沉的,鼻子有点塞,喉咙也痛。   等他们回到七区,两人发现临时作为基地的废弃工厂竟然人去楼空,新的地下二星基地已经建好了,大家耗时一天,把该搬的都搬了进去。   作为医生的岑真白,待遇更高了,竟然每人一个小单间,虽然小到只能放下一张1.2米的床和小书桌,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军人们也升级了,由原来的十二人寝变为六人寝。   他们回到二星基地已经晚上点多了,早过了晚饭时间。   岑真白饿,但他本来就是一个对食物没什么信念的人,有就吃,没有就不吃,加上他不舒服,只想躺着,但又没洗澡,所以最后趴在小桌子上睡了过去。   ——   霍仰提着他受伤的左手来到炊事房,里边五六个值班军人在洗碗,还有两个忙到刚回来的医生在开小灶。   几人见了霍仰,都喊道:“霍少校。”   霍仰点了下头,去看储藏室有什么菜,最后拿了点青菜和瘦肉,打算熬个粥。   有人见到他手上的伤口,问:“霍少校要帮忙吗?”   “不用,我手指没坏。”霍仰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没什么好麻烦别人的。   他站在一边切肉丝,听旁边几人在聊天,从今天发生了什么,到吐槽新基地哪里不好,再到每个话题的终极———八卦。   “诶,王医生,和你们一起来的岑医生,有对象吗?”   王医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beta女医生,她道:“你问岑医生啊?那可难了,从医生还好一点。”   那alpha来了兴趣,“怎么说?”   “进院一年多,我就没见他和谁熟识一点,不是亲密,连熟识都算不上!”   alpha:“这么夸张?”   “岑医生还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自己一个人吃饭,独自打卡下班,聚餐也不爱来。”   那个alpha听得心更痒痒了,嘿嘿笑起来,“那万一呢?”   王医生“啧啧啧”地摇头,调侃道:“你们alpha,都抱着侥幸心理,想当那个唯一。”   那alpha刚想反驳,就听到自己旁边来了个声音:“可我怎么听说岑医生有个很亲密的beta男朋友?”   那alpha闻言,头还没转过去看是谁,就下意识道:“真的假的?”   结果直直对上了霍少校面无表情的脸,他霎时噤声。   霍仰在军队里,是出了名的孤僻和冷漠,偏偏他很强且家世就在那,大家也腹诽不了什么。   军队和社会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晋升时的战绩和功勋相对比较透明,所以贿赂讨好的行为也相对会少很多。   由于实在不好接近,加上那股一失控就让人痛苦呕吐的强势信息素,所以渐渐的,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和远离霍仰。   虽然面上还是友好相处。   除了偶尔来串队的林子坝,其余时间霍仰都一直一个人。   王医生想了想:“你说的是喻章护士吧?”   霍少校说:“不知道谁,但听说的确是个护士。”   “那就是了!”医生说,“当时咱们也都在传呢,后来去问了岑医生,岑医生就说只是弟弟。”   霍少校手上动作没停,随口说道:“岑医生没这个想法,那个护士可说不准。”   “是!”王医生又激动了,“肯定是有意思的嘛,不然哪能又是送回家又是帮打饭的。”   她声音变小了点,没注意到面前这个alpha的表情变得更淡了,“听说有次还见到两人休息日一起在外边吃饭呢。”   锅盖不小心被刀碰到,掉在地上哐当一声,霍仰沉默地捡起来放在水龙头底下洗,半晌,他笑了下,“那就是在追岑医生吧。”   “是啊,我们也觉得喻护士比较有可能。”   其他人过了十分钟就全走完了,只剩霍仰站在灶台前,时不时搅一下锅,等粥好。   又十分钟过去,他熄火,端起小锅往外走,正常得仿佛手臂没有受伤,像是没有痛觉。   他拿了两个碗,一个放在锅上,一个塞进衣服口袋。   岑真白愿意和他一起吃,他就拿出来。   医生宿舍在另一边,岑真白的房间在最后。   霍仰走得很稳,他站在门前,敲了敲。   里边没有声音。   他等了一会,继续敲,omega可能已经睡了,但也得先醒过来吃点东西。   还是没有回应。   旁边一个医生刚好经过,好心帮忙:“我看着岑医生进去了,可能睡了,我打一打他的终端哈。”   通讯请求响了快一分钟才接通。   岑真白的声音听着明显不对劲:“……咳,喂?”   “岑医生,有人给你送饭,在门外呢?”   “你……你让他放、门口吧,我待会拿,谢谢他了。”   霍仰摇了摇头,“你让他来开门。”   “你现在开门拿一下嘛,给你放到里边去,怕洒了。”   那边顿了下,紧接着滋拉一声,椅子摩擦地面往后撤的声音。   岑真白晕乎乎的,站都有些站不稳,他拉开一条缝,都不知道门外是谁,他几乎失声,只嘶哑着说:“你放地上就、行,谢……”   霍仰说:“你生病了。”   岑真白这才迟钝地抬起头,看了alpha一眼,认出来。   “我能进去吗?”霍仰说,“给你放桌子上。”   岑真白用了几秒钟理解这两句话,然后往后让开一点。   霍仰推开门,踏进这个小房间,但没有关门。   桌子和椅子都是脏的,omega身上脏污的血水和沙子全蹭上边了。   而床被———给医生们统一的蓝色条纹三件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   “怎么不上床睡?”霍仰问。   岑真白慢吞吞地:“……脏。”   “睡,”霍仰说,“我给你洗。”   作者有话说:   前有小白给霍仰洗衣服。   后有——— 第73章 “左手手臂,好疼。”   霍仰把粥放在稍微干净些的桌角,他走出来,去问刚刚帮忙打岑真白终端的医生,“请问你是beta吗?”   那医生:“是啊。”   霍仰点了点头,“你们是不是还有个omega医生?岑医生生病了,能让他来帮忙一下吗?”   那医生迟疑道:“我beta……也行吧?”   医院里有啥事都是叫他们beta的啊!他们beta是块砖啊!   霍仰礼貌道:“好像不太行。”   医生无语,觉得这个军人可能伦理道德看得比较重,或许是哪个世纪穿越过来的,他转身去敲隔壁的房门。   从今露了个脑袋出来,“怎么啦?”   他们说明来意,从今立刻就跟着过来了,进了门,“天呐真白你怎么烧成这样!”   岑真白被从今扶着,他外边穿了个军队发的军装外套,里边是简简单单的白衬衫。   霍仰看到从今解开了岑真白最顶上的扣子,他收回视线,默默地替两人关上门。   临合上的瞬间,他还听见岑真白说:“我头发、也脏。”   霍仰像站岗似的,在门口站军姿。   有路过的军人看到,也不敢问,喊了一声“霍少校”就低头快速走过。   过了一会,从今出来了,说要去医疗室拿点药。   霍仰轻轻颔首,他见从今用两根手指拎着岑真白的脏衣服,便道:“你给我吧。”   从今没过脑子,顺手就递过去了。   霍仰稍微叠好,夹着在手臂里。   从今看这架势,感觉霍少校好像不是单纯当个几分钟衣架,他问:“你拿岑医生的衣服干嘛?”   霍仰自然而然道:“去洗干净。”   从今迷茫:“洗衣机到了吗?”   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能到吗?他才刚手洗了一件大外套,拧干累死他了。   霍仰说:“应该没有。”   从今更迷茫了:“那怎么洗干净?”   霍仰看了从今一眼,说:“手洗。”   从今感觉霍少校那一眼跟看傻子似的,他连忙道:“不是,谁手洗,你吗?”   霍仰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从今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了。   不是,不是那种关系,一个alpha怎么能帮一个omega洗衣服啊?   这是多么私密的一件事啊???   霍仰见从今还不走,他提醒道:“拿药。”   于是从今变成了一只母鸡,一边“哦哦哦”一边往医疗室那边走。   没走几步,霍仰又叫住他:“岑医生有穿衣服吗?”   从今像个触发了程序的机器人,干巴巴的:“啊,穿了。”   霍仰点头,他把脏衣服放在门外的地上,然后找了条干净的抹布打湿,他敲了一下门,门内自然没有声音。   等了十几秒后,他道:“我进来了。”   omega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额发发梢有些湿,眉头轻轻皱着,看起来很难受。   明明烧着,脸色仍然苍白,可能是热,一截细瘦的手腕伸出被子外。   霍仰盯着这截手腕看了一会,还是没有上手碰,只把被子往外拉了点盖住。   从今从医疗室回来了,拿了探热器和药,他一进门,就见霍少校弯着腰,在擦脏掉的桌子和椅子,擦得非常仔细。   其实他有点怕霍仰,只要他碰上,后者不是在冷脸就是在皱眉。   正常来说,alpha收好了信息素是不会让人觉得不适的,但霍仰不一样,身上的气场让人觉得压迫。   探热器要测量口腔,从今却有点无从下手,掰又掰不开,怼又怼不进。   岑真白烧得有点迷糊了,因为难受,所以牙关无意识地合着,死活不松开。   不知什么时候,霍仰来到床边,轻声说:“我来吧。”   从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只傻傻地让开位置。   霍仰伸出手,轻轻摸到omega下颌线的位置,手指掐住下巴尖,用了一点力往下一拉。   从今不禁感叹,alpha手真是大啊,和他们不一样,都能把岑真白整张脸盖上了。   嘴巴开了条小缝,洁白小巧的牙齿露了出来。   可探测器有点大,还塞不进去。   霍仰垂着眼,大拇指卡住omega的牙齿,往下压。   粉色的。   这下可以了,探测器的金属头贴住岑真白的口腔壁。   从今莫名其妙的,偷偷瞄了瞄身旁的霍少校。   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一个alpha帮忙打开一个躺在床上失去意识了的omega的嘴巴,怎么看都……   然而,别说盯了,霍仰压根没看一眼,脸侧到一边,朝着门口的方向。   把非礼勿视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尽是成年人该有的分寸与尺度。   滴一声,从今把探测器拿出来,38.2,中度发烧。   滚烫的粥放到现在,恰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霍仰说:“我煮了粥,方便你喂他吃一下吗?”   从今说:“行。”   霍仰把口袋里的那个碗也拿出来,“你也吃点吧,麻烦了。”   从今连忙客气道谢,“诶哟太谢谢了,正好饿了。”   霍仰点了下头,离开了,他来到公共浴室,把岑真白的衣服放进自己盆里,倒洗衣液,浸泡后搓洗。   一件外套,一件衬衫,一条长裤,一双袜子。   他捻着衬衫的布料,有点粗糙。   手臂上的伤应该抽着疼才对,但此刻他却感受不到,好像就那样。   无麻药缝针也不过如此。   洗着洗着,突然,一条白色的小布料从裤子里边掉了出来,躺在洗衣池里。   霍仰瞳孔一缩,反射性地捡起攥进手心里,藏起来,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还好没人。   从今怎么把内、内……也塞进来了?   霍仰紧张地咽了下,他感觉手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面壁思过半晌,他抱着盆,进了隔间。   二十分钟后,几个军人进来,“我怎么记得那个隔间好久之前就是关着门的?”   “别人洗澡吧。”   “……那挺能洗的,皮都皱了吧。”   又过了十分钟,霍仰从里边出来,带着洗好了的衣服。   现在处于地下,没法把衣服晾到室外,所以临时在走廊搭建了晾衣杆。   他重新来到岑真白的房间外,把衣服晾在了那里。   不然到时候alpha宿舍外边晾起了明显不合尺码的衣服,传来传去波及到岑真白就不好了。   就是,挂起来了四件东西,唯独少了件什么。   ———   岑真白是被空袭的警报吵醒的,几乎同时,霍仰给他戴上的那个手环就剧烈地震动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无数炮弹落到了他们所处位置的地面上,整间房开始摇晃震荡,他被颠下床,捂着耳朵等这阵袭击过去。   医生和文职人员尚且可躲避,但军人已经整装待发,有条不紊地集合完毕。   岑真白在炮弹炸开的闷响中听到一丝启动的声响,那是他们二星士兵驾驶着机甲出发了。   喉咙很痛,岑真白清了下嗓子,想起昨晚,他应该是生病了。   霍仰喊来了从今,给他换衣服……他扫了一眼周围,衣服没找到,倒是发现了落在桌子上的探热器。   他拿起来测了下,37.6,低烧。   空袭停止了,岑真白站起来,快速套了件白大褂,出了门。   一眼就看到挂在门前整整齐齐的衣服,血迹久了是很难洗干净的,可这件白衬衫干净得连一点血污的印子都不见了,仿佛新的一样,不难想象被搓了多久。   岑真白摸了下,还有点潮湿,带着洗衣液的香气。   哪怕不在战区,医生带病上班是很平常的事。   以往每次袭击规模都不算大,最多三四个军人受伤。   可今天好像有点不同,陆陆续续地,从上午到下午,已经有十一名士兵重伤,七十二名轻伤,最严重的一个,直接死在了机甲上。   ——   暂时停战。   霍仰也受了伤,敌方的机甲弹擦着他过,击中地面,差一点,他就直接死在战场上。   他喘息着,从机甲上跳下来,他左手臂的伤口裂开了,腰侧和胸口撞击伤,右手掉了一大块皮。   医疗室人满人患,伤者在里边哀嚎痛呼,他没打算挤进去添乱,只简单消了下毒了事。   肾上腺素狂飙,处于一种又兴奋又疲惫的状态,霍仰没在人群中看到岑真白,也不知道岑真白退烧了没有。   他把手洗干净,一刻没闲着,从自己宿舍的柜子里拿出新的军绿色被套。   昨天晚上,他没有套床单睡,都叠起来放好了,等着今天给omega换上。   岑真白忙了一天,当然一进房间就躺床上休息最好,不然那么累,还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   右手那块裸露的皮肉还不停出血水,他怕蹭脏被套,干脆找了个绷带随便缠了几下。   霍仰来到omega房间,门都是没锁的,只是不过问岑真白的意思,好像不太好。   想了一会,他还是放下了被套,选择先去趟医疗室。   医疗室很大,等同于一个地下小诊所。   可再怎么大,也没法一次性接受几十个伤者,更何况,只有二十一个医生。   治疗床不够,剩下受伤没那么严重的,就躺在地上。   霍仰打算问一句就走,他尽量躲开,眼睛扫荡着omega的身影。   医生很显眼,都是白色的。   左侧没有,他把视线挪到右侧,从前往后看。   终于,他看到一堆军绿色中蹲在地上的omega,岑真白背对着他,正在给面前的伤者清理伤口。   霍仰往里走,走了几步,他的步伐慢了下来,直至停住。   岑真白不是蹲着,是半跪在地上,只是,一个受伤的alpha,正躺在岑真白的大腿上。   失去意识的伤者头一滑,要掉下去,岑真白还小心翼翼地扶正,让对方躺得更稳。   就和之前在机甲上,岑真白给他清创一模一样。   霍仰没再往前走了,他顿了几秒,转身离开。   也不难过,没什么好难过的,就是……   左手手臂,好疼。 第74章 “轰鸣。”   所有医生都在医疗室忙到将近晚上十点,连吃晚饭的空隙都没有。   今晚伤患太多,需要三个医生值班,大家看岑真白在生病,便把他从需要抽签的名单里剔除了。   厨房那边留了饭,但岑真白不太想吃,也不太饿———早上为了不空腹吃药,所以他灌了一条营养剂。   他直接回了房间,联盟的退烧药和感冒药发展得非常高效,他现在已经没有在发烧,只是仍然不舒服。   虚浮的脚步顶着重重的脑袋,岑真白想着就躺一会,一会就起来去洗昨天弄脏的枕头套。   他扑上床,埋进床单里,不动了。   本来只是想躺一下,结果却昏睡了过去。   感觉睡了几小时,实际一看终端,才过去了十分钟。   岑真白惊醒,睁开眼,迷蒙中,他发现好像有一点不对劲,床单怎么变成了军人专用的军绿色条纹?   不止床单,连被套和枕头套都换了。   他的蓝色条纹呢?   鼻尖闻到的是崭新、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说明没有被人睡过,可是当时分发物资的时候,说了每人只有一套。   应该是霍仰又去申请了一套吧……视线在扫到桌上时顿住,那里放着一个保温桶。   岑真白打开来,是窝蛋牛肉粥和菜心,还散发着热气,卖相不错,看着很有食欲。   他莫名来了点胃口,于是坐下来,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牛肉很多很嫩,味道也好,清淡鲜甜。   一吃就知道不是军队统一做的,炊事兵做得大多都重油重盐,好下饭。   岑真白一勺接一勺,吃到肚子撑了还剩下一半,倒掉又觉得可惜,硬是多塞了几口,放弃了。   他把保温桶洗干净,往alpha宿舍那边走。   来开门的不是霍仰,室友说霍仰在公共浴室。   omega去alpha的公共浴室不太好,他又折返回了房间,打算先去洗个澡,晚点再去找霍仰。   只是……岑真白迷茫,怎么少了一条内裤?他又数了一遍———虽然本来也只有三条。   衣服是从今脱的,可能被从今顺手丢洗衣机里了。   本来就要去洗澡,岑真白决定去洗衣房逛一下,结果被告知,洗衣机压根没到。   岑真白难得有了些慌张和混乱。   从今不是会帮他手洗衣服的人,那么只剩下霍仰。   那他就不能去问从今了,从今是把衣服给霍仰的当事人。他这一问,不就是告诉从今,霍仰拿了他的内裤?   可是霍仰也不可能拿他的内裤,更不可能看到他的衣服里边有内裤还帮他洗,那大概率是在路上不小心掉了。   那岑真白更更更不可能去找了,他的内裤尺寸明显不是alpha的……医生二十一人,军人几百人,捡到的百分之九十是军人,说不准现在那帮alpha正拿着这条内裤满世界找主人呢……   综合多方面考量,岑真白决定,丢了就丢了吧……   哪知那么凑巧,他刚从浴室回来,就逮住了正在他房间门口晾晒蓝色条纹被套的alpha。   两人都是一愣,也证实了昨天那些脏衣服就是霍仰洗的。   霍仰把被单上的褶皱都抚平,他看见omega的头发半湿,穿着一件宽敞的白T恤,一双匀称细长的小腿自宽松的短裤下露出,明显刚洗完澡。   霍仰不受控制地手指用力,指骨咔哒响了一声,他很想说点什么,嘴巴都张开了,但又闭上,最终没有开口。   岑真白看到霍仰的左手和右手都缠着绷带,只是每一个褶皱都透露着敷衍和随便。   明明晾衣杆上,他的衣服扬得那么一丝不苟。   今天的确没在医疗室看到霍仰,岑真白说:“我帮你重新把绷带缠一下,进来吧。”   霍仰把盆放好,安静地跟着岑真白进门。   房间内只有一张椅子,于是岑真白自己坐在了床上。   两人面对面,他一点一点地拆开,沾在绷带上的血已经变成褐色的了,伤口周围泛着白,都有点烂了。   岑真白问:“你碰水了?”   霍仰“嗯”了一声。   岑真白猜想,哪止碰水,估计直接触碰洗衣液那些了,真一点不怕疼。   他说:“要重新消毒了,不要再碰水,会发炎。”   霍仰又答应一声。   岑真白觉得今天的霍仰特别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战场上发生了不好的事。   双氧水仿佛在腐蚀伤口,滋滋作响,房间里很安静,岑真白打破沉寂:“疼吗?”   霍仰垂着眼,毫无波澜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说:“不疼。”   岑真白把一些腐烂的肉切掉,全程,alpha的肢体与神态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疼痛。   岑真白说:“谢谢你帮我洗衣服,也谢谢你的晚饭。”   霍仰道:“不用谢。”   岑真白又说:“这些,以后别做了。”   霍仰手臂肌肉一绷,好一会才低声问:“不好吃?”   岑真白一顿:“好吃,但太麻烦你了。”   霍仰没说什么,只道:“那你吃就行了。”   岑真白没说话,默默地处理霍仰的伤口,把绷带绑好。   之后,霍仰拿上保温桶,离开了。   ——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岑真白每天都能吃到霍仰给他开的小灶,只要回到房间,就能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保温桶,但两人碰上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遑论说上话了。   战争趋于白热化,几乎每天一次空袭,受伤的军人越来越多,医疗室忙都忙不过来。   岑真白很少在医疗室见到霍仰,唯有一次见到,是alpha去找军医。   他在医疗室的最后,军医在最前,他看到霍仰几乎全身都有伤,左手手臂的伤口裂了又缝,缝了又裂,连脸侧都划了好几条血痕。   霍仰没看到他,处理好拿了药,转身就出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战况趋于缓和状态,医疗室的情况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那天,几个医生商量着去趟医院帮忙,问岑真白去不去。   医疗室不用那么多人手,岑真白没什么意见,点了下头。   医院的现状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惨得多,医生数量急剧减少,许多医疗器械损坏,地上躺满了等死的人。   能救得一人是一人。   下午三点半,岑真白正在给一个小孩止血,他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天空,风平浪静,天和日丽,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有点不安。   都说omega的第六感最准,岑真白莫名越来越慌,静不下心。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这在战争中。   他打算先给面前这个小孩弄好,再出去看看。   然而,来不及了。   突然,毫无预兆的,岑真白手上的那个手环,猛烈震动起来。   这里不是地下。   拿棉签的手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闪红光的手环,他霎时站起来,说了些什么,嗓子却因为紧张,极速收缩挤压,没能发出声音。   好几秒后,他用联盟通用语言大喊出声:“……空袭!跑!”   医生是非紧急避难人员。   在特定情况下,如自然灾害或紧急情况发生时,被赋予特定的社会责任和义务的人员,必须留在现场参与救援和救助。   例如,军人、医生、护士、消防人员和警察等,他们的工作性质或职业义务使得他们在面对灾难时,不能选择撤退,而是要坚守岗位,确保他人的生命安全。   岑真白不能自己跑,在他身旁的军医一愣,连忙用第三星语言翻译了一遍。   虽然他们不知道岑真白是怎么提前知道的,但那可是空袭,宁可错跑,不能不跑。   顿时,医院大乱。   也有人质疑:“医院是受保护的,怎么可能炸医院?”   岑真白没跟这些人废话,他抱起小孩放到家长怀里,催促地推着走。   他到外边,一路跑一路喊。   大家尖叫着,恐慌着,大喊着,他们忙于逃命,差点把岑真白撞到在地,又差点发生踩踏。   他本想随着人群离开了,可他眼尖,角落里,有两个满脸血的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声大哭。   霍仰说,震动得越快,代表炮弹越来越近。   岑真白的腿很疼,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手腕要被震麻了。   他闭了闭眼,抿紧唇,挤开人群,一点一点来到小孩面前,一手一个抱起来。   嗬…嗬……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也听到自己超负荷的心跳声,周身的混乱仿佛都隔着一层膜。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多次,他差点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   一楼到了,岑真白看到了医院的大门,光亮从那里透进来,他狂奔的影子拉得很长。   嗡,天空中飞过战机的轰鸣。   岑真白踏出医院的大门,踩在水泥地上,他看到远处,军医惊恐地瞪大了眼———   嘭!!!   耳膜一痛,他宛如飞了起来,无数碎石划过他的脸,他的后背狠狠地摔在地上。   耳鸣,无限的耳鸣。   一股血腥味涌上他的喉咙。   紧接着,什么东西砸了下来,砸在他的小腿上,尖锐的疼痛让他叫都叫不出声。   岑真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75章 “霍仰……”   “a17,斜前23,89,一架。”   霍仰按了下左耳上的通讯器,“a17,收到。”   机甲不是靠面前的可视镜看,而是通过传感器传送到视网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比人的眼睛还灵敏,因此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的,单是训练适应这个传感器就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霍仰侧头,机甲的视线也跟着拧转,他在天旋地转中准确捕捉到敌机。   锁定,发射,击中,敌机坠落。   霍仰毫不留恋地回程,低声报告:“已击毙。”   他的右手源源不断地出血,弄得很滑,都要握不住操纵杆了,他随手往军装上一抹,再次紧握。   可能是停战了大半个月,所以这次敌方来势汹汹。   他们机甲小队十七个人,现在只剩下六个战力。   霍仰咳嗽了一下,一股血味涌了上来,他咽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胸腹非常疼。   目光所及之处是安全的,他停在半空中,开始探测,最后确认方圆五十公里内,没有剩余敌机。   霍仰作为这一个小队的队长,下达命令:“收队。”   他们操控着机甲,准备返回二星基地。   就在这时,所有机甲的内部通讯收到一个紧急通知,秦威中将的声音传出来:“紧急通知!第三星医院被轰炸,目测十架敌机机甲。”   一听到医院,霍仰眉头一跳,他发送信号,带队改目的地,前往三星医院,但他们的地下二星基地已经建好了,有伤者全都会送回地下,岑真白不会去三星医院。   机甲停下的反作用力让安全带勒紧他的腰,错位的骨头咔擦一声,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   秦威:“a1队紧急任务,营救我们在医院的四名二星医生,林军医,刘军医,王医生,岑医生。”   ——   岑真白在一片乱石中醒了过来。   大脑尖叫着,好几分钟的耳鸣,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这是耳膜瞬间承受了巨大声响的后遗症。   沙砾溅进了眼睛里,他看到他抱出来的那两个小孩,跟着他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好在都还有呼吸。   他没有被埋在废墟下,只是小腿特别疼,轻轻一动,就冒一身的冷汗。   炮弹落在了医院的最左侧,并没有正中击中,给他留了一条命。   岑真白猜测,这是故意为之。   等联盟和国际谴责第七星的时候,第七星的说辞会是:“没有故意炸毁,是炮弹设置程序偏移了,是机甲操控者的失误。”   可是,虽没有直接炸毁,但医院也成了一片废墟,不知道多少人丧命于此。   一股愤怒又无力的情绪涌上喉咙。   他忍着疼,蜷起身体,去看自己的小腿,幸运的是,没有被建筑里的钢筋刺穿,但糟糕的是,被压住了,完全动不了。   远处群众四下逃命,而逃出来的、穿着白大褂的,一眼望去,不足十个。   酸疼的耳朵渐渐恢复听觉,他模糊地听到了桨叶转动的声音。   岑真白抬起头来看,是战斗机,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军人携着步枪从里边出来,是敌方的颜色。   一丝绝望穿过脑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岑真白屏住呼吸,他眯着眼睛去看,几秒后,大量血迹染红了医生胸前的衣服。   第七星的人,杀医生。   死亡的恐惧让他的指尖有点发抖,不能被发现,岑真白没有出声,选择了静观其变。   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塞进废墟底下,然后他拧动着脚踝,用了力地把自己的脚从碎石底下抽出来。   血肉模糊。   岑真白的脸血色全无,一片惨白。   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群众和医生被第七星士兵赶猪一样赶到一块。   他看到第七星那些人,嬉笑着,把枪对准了他们二星的军医。   岑真白摸到了藏在裤袋里的手枪,握紧了手枪柄。   他有可能打不中,更有可能引火上身。   他记得那时霍仰在他身后,握住他持枪的手腕,低声说:“开枪必求致死。”   当时他想着打手臂或者腿,最好是让人失去行动力但不至于死亡的。   不是他心软,而是他终究是普通人,要回到普通社会,他怕自己无法承受杀人带来的心理创伤。   但此刻,岑真白拉开保险,上膛,他闭上左眼,瞄准了敌军的脑袋,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秒———   噗嗤。   子弹没入肉体的声响。   一秒之内,十几个敌军相继倒地。   第三星医院上方,一架机甲高速驰骋而来,其他五架远远落后。   不是追不上,而是这么快的速度,可以说是操控者拿命换的。   来的路上,霍仰可能说了一万遍“不会的”。   他的伤势急剧恶化,感觉自己断掉的骨头可能戳进什么内脏里了。   没人能知道,他看到那个倒地医生时的目眦欲裂。   也没人能知道,他看到那一堆逃出来的人群中没有岑真白时的慌乱无助。   更没人知道,那晚他们被困沙尘暴时,霍仰把睡着了的岑真白的信息录入了机甲中,成为了可操控这架机甲的第二人。   每一个军人只有一架机甲,等这架机甲损毁后,才能申请下一架。   霍仰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启了追踪定位的功能。   可是,没有找到岑真白。   那代表,目标人物很有可能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那么自然也找不到了。   一口血喷了出来,溅花了可视窗。   痛,太痛了。   流在脸上的,不知是血还是汗,抑或者是眼泪,堵住了鼻子,让他无法呼吸。   地面上,第三星和第七星开始交战,许多民众躲闪不及,被误伤是常有的事。   远处,几辆敌军的战斗机靠近,霍仰抬手,直接击毁,他眼睛没有停,手也没有停,疯狂地按着追踪的按键,好像要把它按烂。   “……别这样。”他低声喃喃。   他发疯一般地寻找着,乱晃的视线几乎要把人转晕。   终于,机械声救急道:“已找到目标人物,57,19。”   机甲停滞一秒后,俯冲往下。   “霍少校!速度太快了!停下!”通讯器中,霍仰听到他的战友歇斯底里地喊。   按照他现在的伤势和机甲的损耗程度,在别人眼里,他估计是急速冲着地面自毁去的。   “警告!警告!警告!”机械声冷漠没有情感。   霍仰置若罔闻:“解除安全限度。”   他看到岑真白的腿受伤了,瘸着在跑在躲,omega前方有两个敌军,正抬起步枪。   霍仰在上方把敌军击毙,岑真白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捂住头。   机甲几乎只用了两秒,就从一千米的上空冲到地面,就在即将撞上时,霍仰的左手按了几个按钮,右手用尽全力后刹。   咔擦,骨头裂开的声音。   机舱门打开,霍仰解开安全带,仅靠左手抓住,他大半个身子探出机甲外,呼啸的风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刮变形。   唰。   机甲几乎蹭着地面,一秒闪过,再次升上空。   霍仰单手勒住omega的腰,利用惯性,把后者从地上带进机甲里。   “唔!”   他听到岑真白闷哼一声。   舱门合上,机甲再次变为黑暗。   第二个位置没有升起,就算有,岑真白也做不到在极速下降上升时安全绑好。   霍仰把omega塞到自己座位下边,两腿收紧,将omega护在中间,他又一次咽下喉咙的血,低声说:“抓紧。”   岑真白既反胃又想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被抓着晃来晃去。   他其实听不到alpha的声音,太吵太乱,但他闻到了alpha的味道,死亡的威胁让他的额头抵着霍仰坚硬的膝盖,双手紧紧握住了霍仰的小腿。   他现在才知道,他那晚坐的机甲压根什么都不算,称摇篮床都不为过。   巨大的离心力剥离了他的心脏,他张开嘴,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他短暂地因高速自由落体缺氧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   他闭紧了眼,只死死抱着霍仰。   忽然,哐当一声,他的后脑勺磕到了金属机甲壁。   紧接着,他开始翻滚。   岑真白头晕眼花,混乱中,他的头,好像被湿热的手心压住。   机械声“滴—滴—”乱七八糟地响起,“左翼故障!发动机故障!”   机甲应该被击中了。   岑真白不知道霍仰怎么躲过去的,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他只闻到了浓烈的铁锈味。   大约几分钟后,机甲重重摔在地上。   机甲重复了三遍:“……二星滋滋基地……已到达。”   又十几秒后,一切终归于静,似乎终于报废了。   岑真白哪里都在疼,过量到了恐怖浓度的alpha信息素包裹着他,一定程度上,既安抚了他,又吓到了他。   啪嗒。   什么东西滴到岑真白的脸上,他睫毛颤了颤。   黑暗中,他看不见,但闻得到,他睁着眸子,空洞地望着某处。   “……霍仰。”他轻声喊。   啪嗒,又是一滴。   他贴着alpha失去力气的腿,抬起手,指尖试探地碰了碰自己,他摸到了濡湿温热的血。   他又往前伸,摸到了霍仰扭曲断掉的手臂。   鲜红弄脏了他的脸。   他又喊:“霍仰……” 第76章 “我让你闭嘴!”   岑真白听到机甲外边来了许多人,好像在拿什么工具撬开机甲,但此刻,他都听得不真切,耳朵里仿佛隔了一层膜,模糊不清。   终于,伴随着金属落地的声音,一束光落在岑真白的右眼上,他被刺得眯了眯眼。   岑真白抬头,正正和alpha对上了眼,两人的鼻尖就差了几厘米。   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晰,他终于看到霍仰是什么情况了。   霍仰一直是醒着的,正垂着眼,看岑真白被他的血弄脏的脸,眼神有些涣散。   他弯着腰,头抵着操作台,到了最后,机甲失控之时,只顾着团身护住身下的那个人。   他伤得太严重,所以出不了声回应岑真白。   可omega那两声带着颤抖的“霍仰”,让他的心也跟着颤。   岑真白肯定吓坏了……   一般人到这种地步,直接就痛晕过去了,但霍仰的忍痛等级很高,痛让他又清醒又晕乎,也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   外边的人层层叠叠,见了里边两人的姿势,也有点发怔。   机甲本来是可以直接开进地下基地里的,这样伤患去医疗室的路程也没那么远,可现在机甲报废了,加上这里不是二星,没那么多先进的设备,只能手动抬着伤者,用脚走一段距离。   马不停蹄的,救人要紧。   机甲进来了两个军人,他们也知道这时候的机甲操控者必须轻拿轻放。   就在他们要碰上霍仰的肩膀时,岑真白反应过来了,失声喊:“等等!别搬他!”   两人手一顿。   岑真白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说:“来四个人。”   霍仰全身都是血。   岑真白指挥着,由四人协同,分别以双手插入alpha的肩背部、腰臀部及两下肢背侧,同时托起,维持脊椎水平位,以平托的方法把轻放于一早准备在机甲外的治疗床上。   “运送要稳,麻烦了。”岑真白看似冷静地嘱咐,尾调却莫名卡顿。   霍仰的身体从座位上离开,岑真白才有余地出去,他站起来,往外走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小腿也受伤了。   从今叫了一声:“真白!你的腿!天呐快下来我给你……”   岑真白推开从今,眼睛跟着治疗床走,其实他已经不太能处理外界的人和事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推开了谁。   现在重中之重是霍仰的伤。   霍仰被三个医生快速推着往医疗室走,岑真白满头是汗,一瘸一拐地追上,他小腿上的伤一点不轻,都被碎石砸烂了,一点皮肉坠着。   本来久了麻木了,他一动,锥心的疼刺激着他,一瞬间,生理泪水都要被疼出来了。   但他本来就也是很能忍痛的人。   他跨上治疗床,解开霍仰的衣服,往alpha的身体上贴生命维持器。   他看到霍仰始终睁着眼睛,在看他。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估计以为霍仰已经……   岑真白突然泄了力,他垂下头,从光从舱门透进来的那一刻,一股恐慌的气息就一直萦绕着他。   霍仰嘴边的血迹,表现出来的症状,和他那次手术失败的病人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可那个二星军人,死在了他手下,死在了手术台上。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手术台上见证生命的消逝,他刚到中川医院任职的第二个月,就被允许到手术室旁观。   他看的第五场手术,和以往嘻嘻哈哈开黄腔开玩笑的气氛不一样,听到仪器无限“滴——”的那一刻,整个手术室都停滞了。   那机械平直的声音如同人的心跳一样,永远没有起伏了。   参与手术的都是有经验的医生,他们沉默了几秒,很快就安静地收拾起来。   岑真白听到门外:“我们尽力了。”   然后家属放声哭泣。   他的导师和他说:“想哭就哭吧,你这一个月不要来手术室了,消化一下。”   岑真白没有哭,但他看着窗外的天空,发了很久的呆,他觉得糟糕极了。   “岑、真白……”   岑真白心跳一停,抬起脸,看过去。   霍仰躺在治疗床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他含着一喉咙的血水,声音模糊不清,说一下就往外涌一点,但岑真白一秒就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霍仰在叫他的名字:“……岑真白。”   岑真白脚上的血蹭脏了雪白的治疗床,他抿紧了唇,说:“我听到了,别说话。”   alpha反而轻轻笑了下,嘴一张一合。   “……别怕。”   他听见霍仰轻声说。   岑真白一秒攥紧了alpha的军装。   “对不、起。”霍仰又说。   岑真白发怔地松开手,但alpha的军装已经皱了。   “对不起,之前……的所、有,那样,对你,做你不、不喜欢的事……”霍仰太痛了,说了一下断一下。   他睁着眼睛,看着岑真白,看着看着,他开始掉眼泪,透明的水无声地从眼角滑下来,流进眼尾的小坑里,停留半秒,消失在鬓角中。   他一个受了那么多伤的人,清楚知道这次的疼痛远超以往。   “那些欺、负你……全都,对不起……”   岑真白猛地说:“闭嘴。”   他后知后觉,alpha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霍仰继续道:“我……”   岑真白伸手捂住霍仰的嘴,死死捂住,“我让你闭嘴!”   说完,他侧头:“刘军医呢?”   刘军医的经验和资历都比他高,这样的手术也做过很多,是这里,除了他唯一能做这种手术的医生了。   那三个医生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岑真白看着很镇定,又去问那几个军人:“刘军医呢?”   可能离得比较远,没有听到,没有人回应他。   他指尖有点抓不住仪器,滑了下,他低吼:“……刘军医呢?!”   万籁寂静。   有人说:“好像在第三星医院,不知道救回来没有。”   岑真白彻底安静了。   半晌,到达手术室门口,他从治疗床上跳下来,又忘记了自己腿伤了,扭了下,身体一歪,被一个军人扶起才避免直直摔在地。   “林医生,方医生,你们有空吗?麻烦你们当助手。”   岑真白看起来又恢复正常了,他让他们把霍仰送进手术室,自己则去换手术服,穿上鞋,戴口罩、帽子,进洁净区。   他细细地搓着自己的手,每一根手指,每一处褶皱,消毒液刺激着他撕破的伤口。   他平举着双手进入手术室,站在手术床前。   霍仰已经昏迷了。   他垂眼,伸手,道:“切开刀。”   ……   冷汗坠在下巴,被助手擦去,他唇线一直抿直绷紧。   手术进行到一半,刘军医匆匆进来,“岑医生,要换主刀吗?”   岑真白一张脸惨白如纸,他低声说:“要。”   他这次记得自己的腿了,但把刀放回手术盘时,不小心脱了手,哐当一声。   他的指尖在细微地颤抖着。   这是医生的大忌,刀都握不稳,怎么做手术?   可明明,上次死去的那个alpha和霍仰一样的症状,他全程都很冷静,手也很稳,一点不像这样。   这不对劲。   岑真白把手术刀摆正,“抱歉。”   刘军医不知道霍仰和岑真白两人认识,只以为是岑真白上一次手术失败遗留的阴影,他说:“辛苦了。”   岑真白“嗯”了一声。   可是霍仰的情况非常不好,三根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手臂完全性骨折,胸部创伤,大出血,脑震荡,病危通知书都不知道下给谁。   血涌出来。   岑真白浑身冰冷,他在旁边当助手,手术室一句话都没有,只有仪器没有血肉的声音。   “滴——————”   终于是来了。   岑真白眼前泛白,心脏狠狠往下坠了下,他作为医生,竟然被心电图机吓了一跳,他怔愣地看着那一条平直的线。   一股钻心的疼自他的后颈腺体处弥漫至全身,他闷哼一声,踉跄了下,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是,链接断裂症的前兆。   因为身体判定他失去了……伴侣。   “岑医生……”刘军医放下手。   岑真白重新站起来,打断,斩钉截铁道:“急救。”   他忍着疼,竭力喘息着,快速地把目前的急救设备快速连接到霍仰身体上。   不应该。   不应该这样的啊……   如果在二星,霍仰能活的。   生命维持器开始电击,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十几个医生带着一部又一部先进的医疗设备涌进来。   岑真白认得他们,全是胸外科、骨外科等领域叫得上名的专家和教授。   他透过层层开开的手术门,看到了江嘉能站在外边。   江嘉能安慰地看着他。   ——   霍仰的心跳恢复了,心电图机上的线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手术室没他的事了,岑真白脱下手术服,走出来。   江嘉能张开手臂。   岑真白迟钝地站了一会,才上前,拥进去,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气,几乎瘫软。   江嘉能抱住他,说:“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岑真白一下红了眼眶,他闭上眼,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嗯”出了声。   江嘉能的存在,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看一眼就安定下来了。   江嘉能来了,有救了。   江嘉能拍着他的后背,“不怕。”   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到前线,一天之内经历轰炸、目睹杀人、被迫逃亡,又在机甲里被击落,还要硬撑着精神做手术。   情感再淡泊再顿感的人,大脑也无法一次性处理这么多事,不疯已经是很难得了。   江嘉能:“你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我在这里等着。”   岑真白的伤口有点发炎了,缝了足足十三针。   短期内,出行是不太方便了。   他麻药甚至没过,就重新回到了手术室外。   江嘉能神色凝重,那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岑真白那时处于一种很平静的崩溃状态,她不得不先稳住。   “伤怎么样了?”她问。   岑真白说:“还好。”   两人便沉默地等着。   终于,两个小时后,医生出来了。   江嘉能立刻站起来,岑真白缓慢地抬起头。   “手术成功,但仍处于危险期,还有就是……霍少校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够支撑他继续上前线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的一年学业进步、赚大钱! 第77章 “我很高兴。”   霍仰被移去了别的病房,约等同于医院的icu。   他没有穿上衣,十几部仪器的连接线全贴在他身上,只为了维持他的生命,让他顺利撑过这一段危险期。   为了好观察病人的情况,门口的上方有一个透明可视窗,岑真白看到霍仰的胸膛几乎没有怎么起伏,唯有心电图机昭示着他是有在呼吸的。   江嘉能在一旁了解情况:“他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比如手臂的可动性什么的。”   教授摇了摇头,“没有,二星现有的医疗技术水平完全可以修复,以后也可以继续上前线,前提是,现在要把伤养好。”   江嘉能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太感谢了,宁教授……那霍仰能转移回二星治疗吗?”   教授又摇头:“不行,从三星乘坐飞船回二星需要一定时间,飞船上没有能支撑设备运行的条件,只有等霍少校好转些才能考虑回二星。”   江嘉能点头,“好,谢谢您。”   教授和专家们都是被江嘉能紧急请过来的,因为霍仰的情况没有稳定下来,所以他们决定在二星基地再待上个两天。   恰好帮了大忙,医疗资源一下子充裕了起来。   江嘉能让岑真白坐回轮椅上,要推他回去休息。   岑真白放松下来了就有些发晕,他本来就有些贫血,加上刚刚失血了那么久才去处理伤口。   在回房间的路上,所有见了江嘉能的军人都仿佛见了偶像似的,高大的alpha瞬间变身为痴男痴女,受宠若惊道:“江主任!”   江嘉能挂上迷人的微笑,一一点头,“诶你好。”   等两人路过后,有人悄悄问好友:“江主任为什么推着岑医生啊?”   “而且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   “就是认识的吧,你们忘了霍少校拼死也去救岑医生?”   “哇你们都不知道,打开机甲的时候我在现场,我乍一看,以为两个人在接吻呢!吓我一大跳!”   大家聊了几句,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没放在心上。   “卧槽,不对!我想起来了,卧槽!”   突然,一个人鬼叫起来。   “什么啊?”   那人道:“我爹妈和我说过,霍少校是有过未婚妻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取消掉了。”   几人吃到了惊天巨瓜,纷纷瞪大眼睛。   又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了,“啊?!等等,所以……岑医生就是那个让霍少校爱而不得到得链接断裂症的omega?!”   大家震撼。   走到半路,岑真白头晕的症状不仅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了些反胃,他捂住心口,“等等……唔,想吐。”   江嘉能云霄飞椅,连忙将他推到洗手间。   岑真白扶着门框,吐了出来。   江嘉能皱眉:“怎么回事?”   岑真白难受地说:“可能有点脑震荡了。”   在机甲上,头撞来撞去的,也正常,如果不是霍仰伸手护住了他的脑袋,估计就不止脑震荡这么轻了。   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对上了。   岑真白做手术的时候,自然也注意到了alpha被砸烂了的手背。   应该就是替他的脑袋承受了这份痛。   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位omega女性,是军队后勤文员,她看了看岑真白,又看了看江嘉能,脸上多了几分迷茫,后退出去看了一眼,“这好像是女omega的洗手间。”   岑真白:“……”   江嘉能:“哦不好意思,进惯了。”   岑真白吐完后好受了许多,虽然仍然晕,他在房间内换上干净的衣服。   江嘉能在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岑真白把门打开:“阿姨,你睡会吗?”   江嘉能说:“我抽空来的,待会就要走了。”   岑真白道:“……这么快。”   江嘉能戳他额头:“你才是该要睡的,你是不知道你的脸色白到发青了,霍仰看起来都比你健康些!”   岑真白没说话,站好任戳。   江嘉能:“赶紧上床躺好!”   岑真白很听话,他的确很疲惫,不躺上床还好,一碰到枕头,感觉能立马昏睡过去。   就在他把被子拉到下巴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江嘉能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alpha,见到是江嘉能,立刻结巴上了,“江、江主任?”   江嘉能点了下头,“你好,有什么事吗?”   “啊……我,这是岑医生的房间没错吧?也没什么,”alpha挠挠头,他越说越小声,“就是听说岑医生受伤了,我来给他送点恢复剂,能好得快一些……”   江嘉能替岑真白道了谢。   刚坐下,门又被敲响了,江嘉能又站起来。   “江主任!”这次是另一个alpha,见到江嘉能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上一个,直接鞠了个躬,“我是、我是来给岑医生送吃的,马上就走!”   结果前后不到十五分钟,门又又又响了。   江嘉能看着岑真白,挑了下眉,之后,她手上拿着几瓶喝的回来了,调侃道:“哟,我们岑医生很受欢迎嘛。”   岑真白如躺针毡:“……阿姨。”   江嘉能看着满桌子的“战利品”,啧了一声,她是完全没有什么门当户对的传统思想的。   两个人都是单身,又知根知底,岑真白也算是她看着长大了吧。   再加上,她喜欢,霍仰也喜欢。   她纠结了半秒,忍不住为自家儿子争取,“霍仰……变化很大吧?”   岑真白一愣,“嗯”。   “说实话,”江嘉能笑了一声,“他驻守回来后,感觉像变了一个人,把我都吓了一跳。”   军校两年毕业后,会有两年的驻守期,字面意思,就是去各地驻守、保卫。   “如果你没那么讨厌他,或许……”她试探着岑真白的态度,“可以试着重新和他相处一下。”   “当然!”她又立刻道,“我不是说要你原谅他什么的,这是你的事,你实在讨厌他,就不理他,嗯?”   岑真白垂下眼,半晌,答应了一声。   江嘉能坐在椅子上,给霍启打去终端,说了下霍仰的情况。   霍启始终持有着“不死不残就随便造”的育儿方法,他淡定道:“嗯,活着就行。”   霍仰救回来了,身旁是江嘉能的声音,岑真白闭着眼,渐渐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天昏地暗,没有做梦,除了中途有几次从今不放心,怕他死掉,进来看了他几眼。   再次醒来,终端上的时间显示晚上,岑真白还以为他只睡了一两个小时,没想到是睡了整整一天。   不怪从今担心。   江嘉能已经离开了,离开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霍仰有专人照顾,岑真白不被允许上地面的医院,这两个人就安心待在地下,直到伤好起来。   两天后,危险期还没过,专家们留多了一天,直到霍仰转入普通病房才离开。   期间,霍仰一直没有醒来。   扵口兮口湍口√5   来到前线大半年,岑真白度过最悠闲的几天,睡到自然醒,等从今给他送饭,空闲了就去医疗室坐着,给伤者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   就是……炊事兵做的饭菜,的确不怎么合他的胃口,又咸又油,菜都浸泡在油里,因此他大多都吃营养剂顶一顶了事,这样军人们也能多分一人份。   关于那一点链接断裂症的前兆,岑真白查了很多资料论文,却因为整个联盟百分百匹配度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只能相对参考。   终生标记的目的除了打上烙印,其实还有信息素融合。   就例如一对伴侣未终身标记前的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那么终生标记后,两人的匹配度起码能上涨百分之二。   信息素的匹配度,对伴侣之间的感情和生活都有影响。   可他和霍仰是百分之百,是多少人终生标记后也远远达不到的程度。   加上他们临时标记了五次,所以会给身体产生已经终生标记了的错觉。   最最重要的因素是,他又亲眼看到霍仰的心跳停止。   如果那时的他和霍仰分隔两地,估计就不会出现,毕竟他们没有真正的链接。   中午吸过营养剂后,岑真白闲不住,打算又去医疗室看看。   走到岔路口时,他顿了下,改变了方向。   到达霍仰的病房时,他撑着轮椅,站起来,透过那个小窗,他看到霍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三分钟后,他重新坐下来,摇着轮椅去医疗室。   又一天,岑真白照例在岔路口换了方向。   恰好碰上了专门照顾霍仰的医生。   “啊!岑医生,太好了!你能帮我看一会霍少校吗?我肚子痛,可是刚给霍少校打了维持剂。”   打了维持剂后,需要观察半小时有没有排异或不适反应。   岑真白点了下头。   他推着轮椅进到病房,很重的消毒水味,将alpha身上的味道都盖得一干二净。   已经八天了。   霍仰穿着白色的病服,躺得很板正。   这些天,江嘉能雇的那个医生顺便也给alpha擦了下身体,以至于alpha看着像只是睡着了。   岑真白坐在轮椅,刚好和病床的高度持平。   霍仰受这么重的伤,有很大一部分他的原因。   他看了霍仰一会,后退靠至墙边,静静待着。   大约十分钟后,医生回来了,“岑医生,太谢谢你了!”   霍仰的眼睫毛颤了颤。   岑真白摇摇头:“没事的。”   他操控着轮椅,想往门外走,经过霍仰身边时,余光扫过什么。   岑真白猛地停住了,他侧头看alpha的手。   “他好像要醒了。”他说。   两人莫名没有了动弹,就这么看着床上的人。   等了一会,那医生道:“岑医生,好像没有啊?”   岑真白说:“再等一会。”   “好吧,岑医生,我……”声音拐了一个调,“霍少校醒了!”   岑。   岑医生。   岑医生……   岑真白在旁边是不是?   alpha努力动着睫毛,挣扎着,终于,光从缝隙中刺进来,他快速眨了下眼睛。   岑真白安静地停在原地,他看到霍仰看了天花板好一会,眼珠子才慢慢地左右晃了下,紧接着,头微微往他这边侧了过来。   一下子,alpha就看到了他,眼里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软下来。   霍仰迟钝地张了张嘴,嗓子很哑,看样子想说点什么。   那医生道:“诶哟!我去倒点温水。”   像是在适应声带的重新工作,霍仰好半天才说出了声:“我……很高、兴。”   岑真白轻声问:“为什么?”   霍仰说得很慢,声音沙哑难听,却仍然说完了:“原来那、不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说:   原来那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你。 第78章 “单方面在追他。”   霍仰的醒来,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秦威,他可赔不了一个生龙活虎的儿子给霍上将和江主任啊!   不过霍仰只短暂地醒了个几分钟,就又昏过去了,他伤得太重,身体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睡眠来恢复。   霍仰以为岑真白会来看他的,可除了第一次,之后他醒来,都没再见到omega。   岑真白的腿换了第八次药,现在已经可以靠着拐杖勉强行走了,他正坐在医疗室,帮受伤的军人包扎。   只是,大家看他的时候总有些奇怪,带着八卦与审视。   岑真白对这种眼神很熟悉,看来又是哪在传他的一些故事了。   这些天,他宿舍、医疗室两点来回,连饭堂都没有去,自然不知他和霍仰之间的爱恨情仇,已经在这个军队里演变了八百个版本,有一些离谱的,连他带什么跑的都出来了。   他大可可以去问从今,但他向来不太在乎这些事,别人爱说就说去吧,而从今以为他知道,便也不好当本人的面提本人的八卦。   “岑医生,”军医喊他,“你处理好这位就回去休息吧,你已经来了几个小时了。”   岑真白点了点头,他撑着拐杖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宿舍走。   路上,他碰上了照顾霍仰的那位医生。   “岑医生好啊。”   岑真白应道:“你好,霍少校怎么样了?”   “恢复得挺好的,这不,刚醒了,我去给他配药,岑医生要来看看么?”   岑真白思索了两秒,“好。”   他走得慢,于是医生先快步回去了,等来到霍仰的病房前,他透过小窗看了眼里面的情况。   霍仰敞着病服,露出精壮姣好的身体,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针头刺进他的肚子里。   医生正在给他打肚皮针。   维持霍仰生命的那些设备全都撤走了,但也没运回二星,江嘉能说就留在这了。   可以说只要不是重伤到当场死亡的,托这些设备的福,都能救回来。   岑真白敲了敲门。   霍仰抬眼,看到来人是谁时,身体霎时反射性地一绷,腹肌的轮廓一下子清晰起来。   医生惊呼:“哎呀!霍少校你放松些!针头歪了!”   岑真白:“……”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用了多长时间,alpha就盯了他多长时间。   霍仰喉咙有些收缩,他道:“……你来了。”   alpha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嗯,”岑真白应了一声,“医生,先把那针打完吧。”   霍仰后知后觉自己此刻衣衫不整,他想伸手拉一拉,却忘记自己两只手都受伤、都被吊起来了,只无用地晃了几下。   作为医生的岑真白下意识按住他的肩膀,“不要乱动。”   omega的手有些凉,手指没有衣服阻挡地直接触碰。   霍仰难以控制地绷着肌肉,直接影响了医生把针戳进去的力度。   “霍少校!放松!”   霍仰放松不了一点。   医生只能用力地往下推。   两人之间的“传说”,医生当然也有所听闻,针打完后,他自觉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虽然他极想留在原地吃瓜,但这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些。   霍仰看着医生的背影,能不能先帮他把衣服穿好再走啊!   正当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时,一只手横空出现在他眼前。   似乎是猜到霍仰在想什么,岑真白低着头,认真地一颗颗扣子给霍仰扣上。   因此,他看到了霍仰贯穿胸口自小腹的那道开刀伤口,还是他亲自切开的。   病房安静下来。   霍仰屏住呼吸,瞧着那纤细的手指翻过纽扣,再到下一个。   alpha明显变红的耳朵尖吸引了岑真白一秒的目光,他先开口了:“谢谢你那个时候来救我。”   有一天晚上他睡不着,设想那天无数个选择的结局,结果每一条都是死路。   如果不是霍仰,他必死无疑。   霍仰抿住唇,摇了摇头,“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岑真白说:“快好了。”   霍仰:“还有其他地方有受伤吗?”   岑真白如实回答:“有一点脑震荡,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霍仰说:“那就好。”   明明自己受伤得更严重,岑真白沉默几秒,轻声道:“你以后有什么帮忙的,可以喊我。”   虽然他在照顾病人方面可能比不上个护出身的医生,但细心一点应该也行。   霍仰顿时想到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会,低声说:“那我们……加个终端,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岑真白抬起手腕,和霍仰的终端相连接。   震动了一下,岑真白的头像就出现在了霍仰的通讯录里。   omega的头像很熟悉,是那只猫狸的大头照。   终于。   两人又沉默下来。   察觉岑真白站久了,动了一下腿,霍仰主动说:“那我们……下次见,行吗。”   岑真白点了下头,“好。”   他不知道,等他走后,霍仰盯着他那个头像,嫉妒了一只猫狸很久。   ——   再半个月后,双腿本就没什么大碍的霍仰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感觉自己躺得背部都要出茧子了,霎时呼吸到病房外的空气,都觉得清新许多。   霍仰往岑真白的房间走去,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于是他快步前往自己宿舍,是了,他始终惦记着一件事———岑真白那条内裤。   当时洗完之后,他晾晒在了他的柜子里边,想着干了就偷偷摸摸地还回去,没想到紧接就出了事,耽搁了。   其实他纠结了很久,是直接丢了还是还回去。   岑真白那么聪明,就算不问从今,估计也能猜出来是他拿了。   那么他现在的选择是,做一个偷拿内库不还的变态还是做一个拿了又还的变态。   不会有人敢打开他的柜子,霍仰只想着速战速决,可打开柜子的瞬间,他还是被那一片白晃到了眼睛,都不敢多看,只从衣架上扯下来,小小一点地攥在手心里。   他做贼一般地,闪进omega的房间,打开衣柜,别的什么都没看,只丢垃圾似的扔进了那个装小布料的柜子里。   刚关上,他又觉得不对劲,这也太明显了……   岑真白是卷着收纳的。   霍仰闭了闭眼,再次拿出来,学着卷好,塞进那个空位里。   从omega房间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犹如煮熟一般。   刚想回病房,他忽然听见经过的几人聊天时提到了“岑医生”三个字。   “听说有人在饭堂给岑医生告白,快,咱去看看!”   现在是午饭时间,大伙的确应该都在饭堂。   霍仰皱了皱眉,也往那边去。   饭堂很热闹,感觉所有人都凑在这了。   霍仰高,他站在最外围,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看到一个alpha堵在岑真白面前,手执拗地拿着一封情书要递过去。   岑真白被很多人围观着,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他双手垂下,看起来一点没打算去接。   “抱歉,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他说。   那个alpha不依不挠:“为什么?是因为霍仰吗?”   流言传了那么多,也不见岑真白出来反驳,alpha坐不住了,他问岑真白:“是吗?你喜欢霍仰?”   这个alpha的话一出,大家的讨论声立刻沸腾了。   “怎么可能啊,他要是喜欢霍仰,那还退婚?不得死死缠着?”   “而且有没有可能,是岑医生骗财又骗心,军校的时候一次都没来看过霍少校,无论发生了什么,这有点太无情了吧?”   “我也觉得,不是还说岑医生是贫民窟出身吗?说不准就是踩了霍家这块石头。”   “平时见了面都臭着脸,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神气的。”   叽叽喳喳,几百张嘴,几百种说法。   谣言愈演愈烈,特别是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高傲的alpha的地方,最后猜测不好的,一边倒的总是omega。   霍仰浑身僵硬,他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不可置信地听着。   一种愤怒又恐慌的情绪淹没了他,他又一次,把岑真白推进了舆论的漩涡。   又一次重现了读书时,他在礼堂上的一句“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就让岑真白沦为被所有人讨论的对象。   谁都能意yin岑真白一句,谁都能踩上岑真白一脚。   霍仰没有想到,他已经很小心了。   岑真白或许不在意,但这不是大家可以随意造谣污蔑的理由。   大家正嬉笑着呢,突然,“嘭”的一声。   那是枪声。   大家瞬间惊慌起来,以为是基地进了敌人,可怎么找,都没发现。   霍仰朝着天花板,又打了一枪。   那是一种小型武器,一直折叠藏在霍仰的终端里,是拿来保命用的。   这下,大家都看过去了。   一直处于话题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出现,那么多人,饭堂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霍仰蓦地笑了一下:“你们传得可真够恶心啊?”   没有人敢说话。   岑真白顺着目光看去,霍仰不顾伤口,伸直了手臂,还开枪,后坐力足以让伤口裂开,一直面无表情的他轻轻皱了皱眉。   霍仰脸色冷硬,沉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从头到尾,是我要订婚,是我缠着他,是我求他别退婚,是我做了错事惹他讨厌。”   岑真白睫毛一颤,有些发怔。   “就像现在也是,”霍仰说,“他不喜欢我,是我单方面在追他。” 第79章 “我不讨厌你。”   满堂寂静。   岑真白也定住了。   单方面在……追他?   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霍仰突然枪口一指,正正对着某个坐着的alpha。   是那个说岑真白“骗财又骗心”的。   霍仰居高临下道:“道歉。”   那alpha懵了,被枪指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什、什么啊?”   霍仰没和他装傻,直接一枪打在那个alpha鞋边。   大家都傻了,本来在队内开枪就是大忌,更何况对着战友!   可现在被枪指着,那人也不敢违抗,对着岑真白说:“……对不起。”   霍仰眉眼锋利,枪口一挪。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也利落地就道歉了。   第三个,第四个……   霍仰不厌其烦地一个个指过去。   没有一个人敢终止这个滑稽又诡异的场面,直到秦威匆匆赶来,他大声呵斥道:“霍仰!”   霍仰看到那个人将“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完了,才慢悠悠地把枪收起,不卑不亢地敬了个军礼,道:“秦中将。”   秦威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中将!你现在给我回病房,关禁闭半个月!”   霍仰回头看了岑真白一眼,离开了。   秦威板着脸,目光扫过在饭堂的所有人,连岑真白都感觉到了威压,更不用说这些alpha们。   秦威说:“全体立正!列队!”   大家一下就动了起来,仅用了十几秒,就列列排排站好。   秦威:“岑医生是自愿从安全的二星来到战争前线,是特地过来给你们治疗的,是过来救死扶伤的!”   一字一字像千斤重砸在这些alpha的脊梁骨上,秦威越说,他们的头越低。   秦威:“你们就这么污蔑抹黑他?”   是的,他们明显都忘了,明明一开始,随军医的到来,让他们多么高兴,多么感激。   “全队!每人周一给我上交一份五千字检讨!”秦威冷道,“如果你敢说你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这场是非,可以过来和我打报告。现在!绕基地跑五十圈!走!”   alpha们听令,呼啦啦往门外跑,不一会,饭堂就变得空荡荡的。   秦威和他道歉:“抱歉,岑医生,是我没管理好。”   岑真白摇了摇头,并不想参与进去,他离开了饭堂。   回去的路上,他还碰上了绕圈跑的alpha队伍,可他们全都没敢看他。   来到霍仰的病房前,岑真白第一次生出了点犹豫,他快速往里边瞄了一眼,没看着有医生在里边。   之前军医好像提了一下,两个月过去,霍仰虽然还不能经常下床,但不是那种不能自理的程度,所以专职照顾的医生就被拿去“充公”了,不再全天只为霍仰,有需要终端联系。   岑真白站了一会,还是敲了敲门,进去了。   殊不知,门缝底下的光线早就暴露了他站在门外的踪迹。   “你来了。”霍仰每次都会说这句。   岑真白“嗯”了一声,“我来看看你的伤。”   那把枪够迷你,后座力不大,因此霍仰的伤口并没有裂开,只是骨折的程度不知道有没有加深,反正要痛多几天就是了。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霍仰反而成了道歉的那个人,上来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岑真白说:“为什么要道歉?”   alpha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关节,低声道:“我不想这样的,可因为我说那些话,无论如何你都要被讨论。”   他也说了在追他,可他甚至不敢问岑真白对此的想法。   哪知岑真白先问了:“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霍仰一怔,摸不准omega的意思,迟疑道:“你问哪一句?”   岑真白道:“最后一句。”   就像现在也是,他不喜欢我,是我单方面在追他。   霍仰说:“……是真的。”   岑真白垂着眼,眼睫毛纤长遮住瞳孔,他重新给alpha包好绷带。   见omega不说话,霍仰喉咙发紧,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会骚扰你,你讨厌我我知……”   话音被打断,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高个子alpha迈进来,同样也身穿军装,铿锵有力道:“报告霍少校!二区特种部队,林子坝,军衔上尉。”   霍仰和岑真白双双收到惊吓,手上动作都停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因吓到两人而沾沾自喜的林子坝。   门外发出很大一声“啧”,“我说林子坝,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没眼力见啊。”   很熟悉的声音。   岑真白微微睁大了双眼。   于小鱼走进来,靠着墙,摆了个很酷的姿势,那着装,那大帽子,乍一看,还以为什么西部牛仔,“没拉住,不好意思。”   岑真白:“小鱼!”   霍仰:“……你们怎么来了?”   相较于之前在众人面前的冷淡,此刻见到老朋友的岑真白表情明显开心了些,他放下霍仰的手,站起来,道:“好久不见。”   林子坝当着霍仰的面,一个箭步和岑真白进行了一个有距离感的拥抱,大叫:“小白!我好想你,咱们也三年没见了吧!”   霍仰看了看自己被冷落的手,又看了看面前一A一O相拥抱的场景。   他瞪着林子坝。   岑真白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子坝:“听江主任说你和霍狗都差点没了,吓得我,立刻跟上级申请了。”   霍仰:“是一直到战争结束还是?”   林子坝:“就一段时间,我在二星也有事干的好吧!”   “我和他一趟飞船,”于小鱼抬了抬下巴,又晃了下自己手里的摄像机,“战地记者,多———酷啊!”   岑真白轻轻皱眉:“但太危险了。”   于小鱼冷哼一声,瞪了下岑真白的腿伤,阴阳怪气道:“诶呀原来你也知道危险呀……但你怎么也在这呢?真奇怪……”   岑真白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两人都在这了,他问:“宋迟彦呢?”   林子坝假装没听见。   于小鱼凑过来,用气声道:“听说两人已经半年没联系了。”   这下可真是出乎岑真白意料了,他问:“怎么会?”   于小鱼摇头,表示不清楚,他刚刚在门外看到霍仰和岑真白两人明显在说悄悄话,可他看在眼里,却不敢再乱想了。   当初岑真白退婚这一消息可着实把他震惊了一个学期,直到毕业了,晚上睡觉前想起这事,他还会嘟哝几句“怎么可能呢”,而且走得那么干脆利落。   毕竟当初最笃定岑真白喜欢霍仰的就是他。   没想到现在形势倒转了,于小鱼看着霍仰坐在病床上偷瞄岑真白那小媳妇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霍仰从瞪林子坝改为瞪于小鱼。   几人聊了一会,林子坝和于小鱼要先去弄一下宿舍,岑真白帮霍仰调整完手臂,也离开了。   于小鱼作为omega,也是单人宿舍,就在岑真白对面,他本想逮着岑真白聊会天,但满身脏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宿舍里待。   “小白,你带我去找找浴室?我满头灰,受不了了。”   岑真白点头,道:“那我一起去,你等我下。”   两人在公共浴室洗完,打算去洗衣房,里边只有两个alpha在角落那里,刚走进去,就听见他们的聊天,声音不算大。   “妈的,我受不了霍仰了,见过恋爱脑,没见过这么恋爱脑的。”   于小鱼下意识停住脚步,顺便把岑真白也拦在了外边。   于小鱼竖起耳朵:“嘘,有新闻。”   岑真白:“?”   里边没有察觉,继续聊:“当时还不知道,我说钱二说了几句岑医生,霍仰那么激动呢?直接给人揍得眼膜耳膜破裂,把终端都砸烂了,还把事情放大到了上级,让钱二直接被开除军籍,三代不能从军。”   “钱二那事也的确干得很缺德,他那哪是说了岑医生几句,他那是偷拍!还专门逮着岑医生的……那什么拍,我都忍不了。”   “也对,霍仰好像也被罚了是不是?”   “直接被处分了!”   之后两人唏嘘了几句就开始聊别的,于小鱼见挖不出什么了,就往里走。   那两人见了岑真白,饭堂的事让他们心虚地喊了句“岑医生”,连忙弄完出去了。   岑真白指最角落的那台洗衣机,“这是我们几个医生用的,会干净些。”   “啧……霍仰真的,”于小鱼挠了挠头,“我当时真以为你喜欢他呢。”   岑真白说:“我知道。”   于小鱼:“主要你的反驳真的很像嘴硬。”   岑真白:“我记得我很认真。”   “哈哈哈哈哈话说,霍仰还来过一次同学聚会。”   岑真白那时也收到邀请,但医校太忙,他抽不出时间。   于小鱼:“不过在饭店里坐了二十分钟就走了,饭也没吃。”   岑真白随口问:“那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啊,卧槽,这么一提,我突然想起个事,”于小鱼说,“就那会我实习期,老板给我派了个活,让我去贫民窟拍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我就去了,结果我在那里看到了霍仰。”   岑真白一顿,“为什么?”   霍仰怎么可能会去贫民窟那地方?怎么想,贫民窟和霍仰这两个词都搭不上边。   于小鱼耸了下肩,表示不知道,“他那时候穿着军装,旁边也有很多军人,我没好上去搭话。”   岑真白沉思着没说话,应该是任务吧。   “哦还有,”于小鱼不减当年的话唠体质,都没等岑真白回应,自己一个人就能叭叭半天,“我也知道你们在饭堂发生那事,当时我和林子坝和其他人正在秦威中将那里报到,指挥室的监控全程实时直播。”   岑真白:“……”   于小鱼感叹:“真,大变活人啊。”   ——   晚上,岑真白带于小鱼去饭堂吃饭。   路上,他被拦住了。   几个alpha深深朝他鞠躬,道歉道:“岑医生,对不起,饭堂那件事,我也和兄弟们讨论过,真的很抱歉……”   岑真白“嗯”了一声,他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只是接受道歉而已。   于小鱼第一次吃军队的伙食,新鲜劲还在,竟觉得挺香。   岑真白:“我待会要去霍仰那检查一下,你先回房间?”   他现在受伤了,每天上班的时间少了很多,加上霍仰受伤他有责任,干脆分担其他医生的工作量,把每晚的查房揽过来了。   于小鱼说:“又不远,我跟着你去,万一你摔了我还能拍照。”   岑真白:“?”   霍仰现在还不能吃饭,只能吃一些流食。   地下没有窗户,他不能看外边发呆,关禁闭不能出门,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只有一些无聊的电子产品。   身体重伤的状态下,他每天几乎有十二小时处于睡眠中。   就像现在,霍仰闭着眼睛,睡着了,只是眉头紧皱,很不安稳的模样。   岑真白说:“他睡了。”   于小鱼比了个ok,“我在外边等你。”   岑真白没想弄醒霍仰,轻手轻脚地给他测量一些身体基本健康指标。   可能是被冰凉的仪器碰到了,霍仰突然挣动起来,看着想从梦里醒来,却失败。   岑真白把压在霍仰身上的缩小电脑屏拿走,大概率因为压着身体了,所以才做噩梦。   他叫醒alpha:“霍仰。”   可他的声音似乎更刺激到了霍仰,alpha“唔”了几声,仿佛被人绑架时的反抗。   紧接着,他胡言乱语道:“别、别……”   岑真白打算轻拍的手顿在半空。   霍仰英俊的脸痛苦万分,他在睡梦中用尽全身力气挣脱,现实中不过动了动手指。   他声音断断续续的,时大时小:“不这样……不、要听!呜别讨厌我……”   岑真白拍下去,“霍仰。”   霍仰的眉头紧皱到抽动,他喘了一大口气,猛然惊醒,他看到了岑真白的脸。   岑真白解释:“看你做噩梦了。”   霍仰胸口起伏着,他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才让僵直的身体活动起来。   期间,岑真白耐心等着。   霍仰把自己撑起来,哑声道:“……对不起。”   岑真白摇了摇头,他去倒了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霍仰拿过,往嘴里灌里一口。   岑真白突然说:“我今天,忘记和你说谢谢了。”   霍仰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岑真白是指饭堂那件事,“不用……”   “还有,我不讨厌你,”岑真白说,“起码现在不。” 第80章 “你进来吧。”   第三星天气多变恶劣,二星都下了几场雪了,这边也该冷的天气却烈日炎炎,就这么反常地热了几天后,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夜之内入了冬。   第三星的冬天比第二星要冷得多,感觉一下子跌倒了零下十度。   岑真白穿上军队统一发的大袄子,一出门,却被贴在门上各式各样的便利贴拖住了脚步。   都是那群alpha军人的道歉。   出乎意料的,去秦威那边打报告说从头到尾都没参与一个字的人还不少,足足有几十个。   岑真白的腿恢复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依靠拐杖,只是会一瘸一拐走得慢些。   他每天例行去两趟病房,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霍仰大多时候都在睡觉。   可每一次,尽管岑真白已经很轻了,但只要经过霍仰身侧,霍仰总会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次却好像成为了一次例外,昨晚没睡好似的,alpha睡得特别沉,也没有做噩梦。   岑真白在他周围来回走了两趟,都没有动静。   数值正常,岑真白摆放好设备,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阻力感突如其来,什么东西拉住了他。   果然,仍不是例外。   alpha还没有清醒,只下意识地用手指勾住岑真白的袖口。   岑真白:“醒了?”   霍仰含糊不清道:“……你来了。”   岑真白说:“嗯,走了,你继续睡吧。”   霍仰立刻清醒了不少,他只想让岑真白多留一会,嘴巴不过脑子地找了个话题:“我想洗澡。”   岑真白一愣。   霍仰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解释:“我没有对你耍流氓的意思,就是……单纯想洗澡。”   岑真白折返,道:“你衣服脱了。”   霍仰没有怀疑自己听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会错意了。   “我看看你的伤……啊,我帮你脱。”岑真白忘记霍仰的手还没有很灵活。   omega凑过来的时候,饶是双方都贴了阻隔贴,但鼻尖周围稀薄的空气还是染上了淡淡的青草味。   隔了好久好久。   霍仰一瞬间,很难过。   不是那种血液里散发出来的浓稠,只是omega本身自带的味道。   很好闻,他的身体很喜欢,他也很喜欢。   霍仰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后背紧紧贴着病床。   可只要一垂下眼睛,就能看到omega眼皮上泛着淡淡青色的血管。   尖锐的痛,不容置疑地从腺体处蔓延至四肢,但他忍得很好,表情都没有抽动一下。   岑真白当然不是一颗一颗地把霍仰的病服扣子解开,而是直接扯起衣服下摆拉高,他说:“你的伤口还不行,不是有医生帮你擦拭吗?”   霍仰感觉自己都腌入味了。   病房里消毒水味太重,他闻不到那个医生的性别,“那个医生是alpha还是……”   岑真白:“beta。”   霍仰顿时侧过头,不太高兴,“我讨厌beta。”   只有在这种时候,alpha才会显现出一点读书时的影子。   岑真白离开了。   霍仰刚放松下来,门又一次被打开,他以为岑真白忘记拿什么东西。   然后于小鱼看到霍仰的表情一秒淡下来。   于小鱼“啧”了一声,服了,“我特么是来帮你的,关于小白。”   霍仰面无表情:“什么?”   于小鱼:“你求我。”   霍仰一点面子没给:“滚。”   于小鱼利落地转头就走,人都要走出门外了。   霍仰咬牙切齿道:“……等等。”   于小鱼得意地靠着门框。   “求你,”霍仰感觉含着刀子说话,“回二星请你吃饭。”   “哈。”于小鱼舒爽地发出一声感叹,他应该是第一个听到从霍仰嘴里冒出“求你”两个字的人吧!   霍仰:“你最好说点我不知道的。”   于小鱼不管,无论如何他都爽了,“那你知不知道,你打烂了我送给小白的毕业礼物。”   ——   对不起。   自从再次遇见岑真白,霍仰道了太多太多次歉。   可对不起三个字,往往无力又无用。   霍仰无措又慌乱,他感到迷茫,他毫无头绪,他不知道怎样,才可以补偿岑真白当时的失望与愤怒。   他甚至害怕,岑真白会不会听他说这三个字都听烦了。   明明直到刚刚,他都还很开心,因为昨晚,岑真白说,他不讨厌他。   他从黑名单里被解放了出来,变得能跟岑真白其他追求者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于岑真白来说,一个无感的陌生人。   但现在,那点情绪消失殆尽。   岑真白原谅了他,那是岑真白好,而不是,他做得值得让人原谅。   ———   日子照常。   第三星进入了寒冬,地面温度跌至零下四十七度。   林子坝和于小鱼相继离开,走的时候,于小鱼吊着他那折了的胳膊———还是岑真白给固定的。   最好笑的是,不是被敌人打的,也无关战争,而是他踏出二星基地,为了护着手里的摄像机,不小心摔的。   于小鱼瞧着岑真白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他急了:“你懂什么!这是omega的勋章!”   岑真白说:“那我的勋章比你多。”   霍仰的禁闭结束,作为alpha,他身体恢复得很好,手臂也勉强可以使用,已经不用长时间待在病房了,但仍然不能上前线。   他开始干回老本行,有空就去给岑真白开小灶,除去三餐时间,他就在病房里静静等着岑真白来。   只是大家都弄不懂,为什么霍少校不回二星,直到他们看到在医疗室忙前忙后的岑医生。   岑真白的腿也彻底好了,这会,他刚从手术室出来,给一个锁骨骨折的军人打完钢钉。   地面上开始被轰炸,在前线待了一年时间,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前所未有的,灯闪烁了几下,啪地暗了,正当所有人动起来之时,又恢复了光亮。   技术兵去排查,说没发现任何问题。   然而没想到的是,晚上接近凌晨,正当大家准备入睡之时,突然,被埋在地下的整个二星基地,停电了。   秦威很快通知大家,是他们的中转无线供电站被炸了。   第三星的所有可供电的厂和站都被毁得差不多,所以他们连接的是发射到外太空的二星无线供电站,但因为太远,所以还需要中转站。   重建中转站起码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岑真白原本躺在床上看书,因为有暖气,所以军队统一发的被子不算厚。   黑暗的那一刻,他失去所有视觉,终端有手电模式,但现在没有供电,万一终端也没电了,那就更麻烦了。   他本想着就这么睡了,只是,他很快就感到了冷。   他血少,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更不用说在失去暖气的寒冬了。   脚先变冷,到手,最后是整个身体,哪怕盖着被子,把所有衣服都搭上去了,他仍然冷得打颤。   被窝里全是冰的。   没有电,生成热水的机器也全是冷水。   岑真白看到终端里,医生群说军人们去拿木柴和煤炭生火取暖了。   结果没多久,刘军医道:“草,刚去到,没了。”   整个基地人多,自然很快就消耗光。   岑真白用终端看了一眼,夜晚,第三星的地面温度零下三十二度,地下零下二十七度。   秦威又通知,技术人员正在拿机甲的机油来小型供暖,先提供给医疗人员,但没法立刻解决,起码需要一小时。   不能这样下去,岑真白打开终端的光,刚想出门,打算去找从今———   门被敲响了。   岑真白愣了下,“谁?”   是霍仰的声音,“我。”   自从上次饭堂事件后,岑真白开始锁门睡觉,他下床,脚伸进鞋里,冰得他一颤。   他给alpha打开门。   霍仰喘着气,像是跑过来的,他抱着一大堆东西,说:“我来给你送被子。”   一到被窝外边,岑真白就情不自禁地整个人都在抖,冷冽的空气完全忽略那一层薄薄的里衣,直刮骨头。   原来那一层被子还是稍微有点用处的,他说:“不用……”   霍仰把他的被子和所有衣服都扔在omega的床上。   他不容置疑,让岑真白赶紧上床,他严肃道:“快些。”   岑真白轻轻皱了皱眉,“真的不用,那你呢?”   霍仰说:“军装很厚,有三层,而且,我是alpha。”   alpha也是人,岑真白刚想开口反驳———   见omega还站着,霍仰干脆直接上手了。   岑真白只觉得一晃眼,他的小腿就躺到在霍仰的手臂上,再一晃眼,他就被打包到床上了。   霍仰手腕上的终端在发亮,他用两张被子紧紧把omega盖住,又用衣服塞好所有可以漏风的角落。   岑真白压根反抗不了,冷空气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僵硬,身上的棉被和布料很重,恍惚中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紧接着,岑真白看到alpha把手伸进军装口袋里,在努力往外掏点什么。   霍仰掏出两个脏兮兮的煤炭,连渣渣都不放过,他低声说:“……我抢了一点。”   天知道那帮alpha跟饿狼扑食一样,被踩了好多脚,军靴那么厚,他都能感觉到痛。   煤炭在alpha的饭盒里,被点燃,燃着一点红红的光。   霍仰重新站起来,又给岑真白掖了掖被子,可他仍然不放心,有太多睡过去直接被冻死的真实案例了。   霍仰低声寻求他的意见:“我能就在这吗?”   他就守着,什么都不做。   当然能,岑真白点头。   霍仰把所有可以取暖的东西都给他了,那霍仰之后能去哪呢?这里好歹有点煤炭。   于是霍仰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他问:“你还冷吗?”   自然是冷的,没有热源,被窝里压根暖不起来,岑真白努力控制了,但尾音仍然发颤:“不冷。”   霍仰明显听出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却毫无办法。   门缝底下在漏风,alpha把椅子挪过去,用身体尽量挡住。   他没有一点卖惨装可怜的意思,他在omega面前,向来都是把自己伪装得更强大,他的嘴硬挪去了别的地方。   就像明明疼疯了,也要说不疼。   就像此刻,明明冷得嘴唇有些发白,他也不动如风,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板,跟在出任务守夜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在心里洗脑自己,他一点都不冷,这样能勉强减少一点发抖的频率。   房间安静下来。   借着煤炭那一点光,岑真白看了一会,他再次坐起来。   霍仰快速皱起眉:“你快躺好,想冷出病吗?”   岑真白或许不知道,但他们队里有侦察兵,每天都在报告第三星地面上冻死了多少人。   岑真白掀开一点被子,说:“你进来吧。” 第81章 “七个礼物。”   霍仰原本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一床隆起的衣服,闻言,定了好几秒,视线才缓慢地、沉沉地、带有目的性地压过去。   他声音很低,问:“什么意思?”   房间小,哪怕霍仰有意降低存在感,可高大的alpha本就是不可忽视的。   alpha手腕上的终端一直开着最微弱档位的光,岑真白看不太清霍仰的表情,却能看到那节搭在军裤上的手骨干分明,青筋微微突起延伸。   他莫名觉得房间逼仄了起来,不仅空间,还有空气。   alpha的信息素爆发了一瞬,形成一个峰值,但很快又被克制地压下来。   岑真白感受到了,“我说你躺进来,冷。”   他看到霍仰向他这边侧过头,应该在盯他。   目光如炬。   岑真白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蜷缩回手心。   “可以吗?”霍仰说,“你不介意吗?”   岑真白摇头,裸露在外的肩膀细微地发着抖。   也是,岑真白这么善良,心又那么软,今晚在他房间的无论谁,无论哪个alpha,他都会这么邀请的。   霍仰移开视线,握紧拳头压抑住自己,他道:“……不用了,你躺好。”   岑真白坐着,只有腿在被子下,他说:“你快一点,我好冷。”   可能是真的冷,尾调都变轻声了。   霍仰冷硬的下颌线绷紧,复又松开,他站起来,铁制的蹬腿在地面上摩擦了下。   他的声音莫名哑了一点,他说:“你先躺好。”   岑真白听话地躺下,不仅如此,还往里挪了挪,让出一点位置。   霍仰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唇线压得更直。   alpha军装里边穿了件黑色短袖,他脱掉外套,同样也盖在岑真白那一边,他解释道:“干净的,晚上刚换上的。”   身上又是一重,岑真白牙齿打着哆嗦,他看霍仰光着的两条臂膀,开始怀疑alpha是不是真的不冷了。   霍仰单膝跪上床,捻起被角,又没了下一步动作。   床往下坠了下,岑真白疑惑地看过去。   霍仰莫名其妙来了句:“我是alpha。”   岑真白当然知道霍仰是alpha,难道还突然变成了beta不成?他迷茫地:“嗯。”   霍仰敛下目光,“没事。”   一米二的小床,一个人睡刚好,再加一个alpha,那就是超载了。   就连霍仰躺进去,都不小心碰了下omega的手臂。   岑真白恍然之间,觉得手臂被一个火烧得滚烫的锅底贴了,他反射性地往里纟宿。   霍仰动作一顿,越发往外。   岑真白鉴定完毕,alpha不仅不冷,还热得不行,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可是零下二十多度!   alpha和omega的差距真那么大吗?   霍仰尽力贴着床边,可哪怕他侧身变身成一条线,都不可避免地碰到omega的肩膀。   于是岑真白也侧过身,变为两人面对面躺着。   omega的脸极速放大,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岑真白没有闭眼,恰恰撞进了alpha的眼睛。   霍仰呼吸一滞,连忙垂下眼,好一会才开口,他声音很低:“我把灯关了?”   岑真白说:“好。”   房间全暗了下来。   被褥日夜拥包着omega,霍仰鼻尖全萦绕着岑真白自身的味道。   一瞬间,他的眼睛又热又痛,他紧紧闭上。   岑真白觉得挤,手脚都受限,但他好像也不是很想动。   alpha的信息素霸道地席卷了他的小床,让他只能闻到浓烟味。   周围的一圈,都堆满了alpha的衣服,高高隆起,将他紧紧包在中间,让本就小的床更窄了。   后脑枕着一点,岑真白闭着眼,思绪无法控制地有些放空,这个角度刚刚好……很舒服。   而霍仰僵硬得宛如报废的机甲,他越呼吸,身体就越滚烫,他像被放在火炉上,翻面煎烤,与此同时,丝丝疼痛传出来。   可这一次,身体的异状远远压下了心理上的“丧偶”感。   别说冷了,他甚至想把半边身子伸到被子外给自己降降温。   脚下的被子好像没有压实,总感觉有风溜进来。   霍仰动了动腿,却突然碰到了岑真白的脚踝,像一块塞在被子里的冰。   岑真白这下没躲。   霍仰立刻皱起眉:“你怎么暖不起来?”   alpha的声音很近,岑真白眼皮澶了下,迟缓反应,“没事……我就这样。”   哪里就这样,之前冬天在霍家,手脚虽说没有发热,起码是暖的。   霍仰沉默了一会,半晌,他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帖着我。”   岑真白不大想动,含糊地“嗯”了一声。   霍仰逐渐适应了黑暗,omega的轮廓显现出来,柔软的发丝乖顺地散落在枕头上,一点遮住了耳朵,一点遮住了眼睛。   等了半天,也不见岑真白动。   霍仰五指张了张,他又道:“我碰一下你,行吗?”   岑真白怀疑alpha的信息素里是不是变异了,变成了带有安眠药的成分,他困意来得莫名,明明以往都得动个一小时才能睡着。   “可以,”他鼻子动了动,看起来想打个小小的哈欠,“怎么……唔。”   霍仰伸手,抓住了omega的脚。   岑真白吓了一跳,他睁开眼,却没想到下一步,霍仰僚开自己的衣服下摆,让他的脚心采在小复上。   alpha的身体很烫,也很石s更,像踩在地上,岑真白挣扎了下,他说:“不用这样,不好。”   他想收回,霍仰一只手就纂住了他的脚腕,不讲道理地镇压。   “没什么不好的。”霍仰说,“恰好我热,需要一点冷。”   是这样吗?信息素蛊惑了岑真白的大脑,让他疲于思考,他被说服,安静下来。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好像也瞬间发烫了起来,还生出了一点氧意,自脚心到脚踝再到小腿,都有一点麻。   霍仰目光沉沉,他盯着omega的脸   岑真白怎么能……一点都不对alpha设防?说几句就这么揭过去了?对别的追求者也这样吗?   岑真白终于明白别的omega说有了alpha之后家里就不用装暖气了是什么意思。   他贴上了热源,很快,整个人都暖了起来,进而被窝都充盈着热。   门外一直很吵,大家走来走去忙活着,又在吆喝,可渐渐的,那些声音都被隔绝在被子外。   alpha见他的脚热起来,终于舍得让他解放。   底下的被窝也不复冰冷,期间霍仰应该把腿伸了过来,一直给他暖着。   霍仰看到omega又打了一个绵长的哈欠,嘴巴不知危险地微张,舌头让人看了个遍。   岑真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这里让他觉得暖和又安全,他睡着了。   ——   一个小时后,军队的小型供暖机一一下发给了医疗组,只是数量不太够,让他们两三个人凑一起用用。   从今打算去找岑真白,发终端没人回,便直接过去敲门了,还是一片寂静。   他大脑霎时闪过什么可怕的猜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下打开门,“岑医……”   话音戛然而止。   从今发誓,他见到了他这一年最可怕的画面。   一个alpha潜伏在床上,抬起一点脑袋,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直直地盯过来。   从今想尖叫,还好被吓到叫不出声。   alpha眼神清明,明显一点没睡,可与凶恶的眼神不同的是,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捂在omega的耳朵上。   从今捂着惊吓过度的心脏,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   进来得太急,竟然忘记锁门了。   霍仰道:“麻烦锁一下门,谢谢你。”   从今颤颤巍巍地比了个OK,锁上了门,他回到自己房间,并且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岑医生睡着了,谁都不要去打扰!”   他可不想别人被吓死,他年轻,没死成,但军医年纪可不小了!   从今研究这个供暖机,看着看着,羡慕起来,alpha比供暖机好用太多了。   ——   岑真白一觉睡到天亮。   虽然他看不到天亮,地下基地暗无天日,他打开终端的光。   房间里的气味变了,由一开始泾渭分明的两股变得融合和谐起来。   身边没有人,霍仰离开了,位置上温度还没有凉,应该就离开了几分钟。   二星连夜运送过来的物资到了,霍仰仔仔细细地给omega掖好边边角角的被子后,去领。   厚大衣、厚棉被、小型灯,发热暖贴、自热水壶和自热暖炉等,勉强可以撑过这一个星期。   霍仰领了两份,往岑真白的房间走,他绕了很多路,确认没人知道他的目的地后,才一举打开门,闪了进去。   见到omega,他一顿,“醒了?”   “嗯,”岑真白揉了下眼睛,说,“好像有人给我带了东西,我去签收一下。”   战争不知持续多久,因此只要有二星前往三星战区的飞船时,联盟网络会提前通知,家人朋友就可以通过飞船给远在前线的人带一些东西。   飞船不是飞机,往往好几个月才有一趟。   霍仰“嗯”了一声,他扬了下大衣披在岑真白身上,让他穿好。   屋外的温度又冷了好几度,岑真白鼻尖很快就冻得通红,他拉高领子,走快了几步。   飞船左侧,有三四个人在排队,都是过来领东西的。   轮到岑真白时,那运送员吃力地搬了一大箱过来,“岑……真白是吗?好特别的名字。”   岑真白笑了笑。   “这是于小鱼给你带的。”   岑真白愣了愣,接过来。   是什么?   距离于小鱼回去二星刚过一个月,他记得运送费可不便宜。   运送员说:“你得拆开来,确保没问题了我们才能签收。”   岑真白点了点头。包装得很精致,岑真白解开蝴蝶结丝带,里边安静地躺着一条素白的项链,很简单,但一看做工和镶嵌在上边的宝石,就知道价值不菲。   岑真白睁大了眼睛,这是……礼物吗?   旁边还有个小信封,他打开,是手写的:“好看吗?我亲自挑选的哦!我知道医生好像不能戴手饰,感觉你也不会戴项链……不行!你必须戴!立刻就得戴!而且这条项链开过光的,里边有着于小鱼和幸运之神的保佑!ps:妈呀那个寺庙好高,四千阶台阶,爬死我了。”   岑真白一行一行地看过去,越看,眼睛越有点热。   他用力压下,拿起那条项链,没有犹豫地就戴上了脖子。   没有等他回味过来,运送员又拿出另一个:“这是林子坝给你带的。”   岑真白又是一愣,他拆开,一个手织耳罩,是咪咪的样子,一看就是定制的。   底下也藏着一张贺卡,林子坝写道:“咪咪我帮你去看过啦,好像瘦了一点,可能太想你了,小白一定要多吃点,不要学咪咪减肥啊!”   岑真白眨了一下眼,捏着贺卡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   运送员:“这是安静训给你带的。”   大学学农时的舍友。   是一支精美的钢笔,安静训留言:“写病历可少不了一支好用的笔,真白平安回来。”   “这是……”运送员看了下上边登记的名字,“杨宁宁带的。”   协同医校的同班同学。   打开来,是协同医校今年的纪念手袋和徽章,留言:“今年的你没法亲自拿到,只好我给你送过去啦!底下还有我自制的小饼干,拿你当小白鼠嘻,好吃记得告诉我啊。”   ……   一共七个包裹,七个礼物,全是他的朋友们。   omega捧着那一沓礼物,冷情的脸柔和下来,眉眼都是弯的,他内心激动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谢谢,钱我怎么付给你?”   “不用!h……”那人一时嘴快,连忙改口,“已经给啦。”   岑真白没多想,只以为是朋友那边付了,他笑着,再次道了谢,带着一堆战利品回房间。   远处,霍仰身姿挺拔,他看着omega脸上难得的笑容,也随之勾了勾嘴角,直至岑真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但只一秒,他的嘴角就落了下来,只余无尽的悲伤和对自己的深深厌恶。   于小鱼这副眼镜,尚且有于小鱼和他说,可是……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瞬间。   所以他那时,到底还打碎了多少岑真白珍贵而又为数不多的喜悦?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虫,也不是虫! 第82章 “你今晚不过来吗?”   时间回到那天于小鱼来找霍仰。   “你知不知道,你打烂了我送给小白的毕业礼物?”   霍仰当然不知道,他满目愕然,他下意识问:“……什么时候?”   于小鱼靠着墙站,“我怎么知道,只知道医校开学没多久,小白给我打的终端,给我道歉,说不小心弄坏了我送的礼物。”   “结果没多久,就传来了你俩取消订婚的消息,我这才觉得不对劲,”于小鱼道,“小白的性格你知道的,平时都不会往地上掉支笔,怎么会打烂我送的眼镜,于是我就去问小白。”   “小白他,”于小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了一声,“完全猜不到我会套他话,还傻了很久,问我怎么知道的?”   霍仰沉默下来,他很快就找到了最有可能摔碎礼物的那一段记忆———岑真白提出退婚,他冲上三楼,把岑真白的行李倒出来。   霍仰扯起嘴角,无力又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岑真白之间的所有相处,那三年,他凌迟一般地复习了一遍又一遍,特别是他因为链接断裂症被关在医院的时候,他想到岑真白学农时给他送西瓜会笑出声,想到在江上战斗机舱里撕咬岑真白的腺体会心疼,想到两人在床上偷偷接吻,他会满脸甜蜜。   然而,等梦醒了,冷清的病房里,便只余他一人。   那些医生们,就在监控里,看着他对着窗户,时而笑得像傻子,时而哭得像疯子。   江嘉能皱眉,严肃道:“他这样,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医生说:“有链接断裂症的病患都这样。”   又道歉,又对不起吗?   尽力补偿,才对吧。   霍仰和于小鱼商量道:“你能重新给他送一份礼物吗?我出钱。”   于小鱼抱臂,看着那个在病床上垂头丧气的alpha。   稀奇,真的稀奇。   他是星际大校长的儿子,从小和霍仰在富人区长大,虽然不在军圈里,但对这个嚣张跋扈的alpha听闻得多了。   于小鱼说:“我不差这点钱,但是……喂,你怎么想的?”   霍仰:“什么?”   “我说,”于小鱼居高临下地看着霍仰,颇有些审视的意味,“你现在对小白怎么想的?”   霍仰敛下目光,周身的气息沉下来,他说:“我喜欢他,我在追他。”   操,于小鱼觉得自己疯了,他竟然在霍仰身上看到了点稳重成熟的味道,“你认真的?”   有点废话。   他和林子坝都知道了霍仰为了救岑真白下了四次病危通知书的事。   来到战区多少天,他就陪着岑真白过来查房了多少天,目的就是看霍仰改变到了什么程度。   而霍仰面对岑真白时的克制与忍耐,让他直呼精彩。   一天两天他尚且还能怀疑,一个多月,好像也没这个必要了。   “认真的。”霍仰说。   “行吧,”于小鱼点头,说这个忙他帮了,就在离开之时,他突然回头,道,“哦对了,小白也经常送我礼物,你没有吧?”   霍仰居然没有发飙,沉默了一会,只道:“飞船出发之前,我会给你发消息。”   真的变了,于小鱼死鱼眼,变得好诡异。   门关上,霍仰垂下眼,他让人去查岑真白还有哪些朋友,滑动终端的指甲边缘正流着血,都渗进指缝里。   嫉妒,自责,愧疚,怨恨。   刚刚太用力地掐扯破掉的皮,感到了锥心的痛,反而舒爽了。   那边很快就发了一份名单过来,岑真白依然孤僻寡言,在协同医校读了两年,说过话的竟然才几十个人,平常几乎就只和舍友多相处些。   霍仰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打电话,他按下拨通键。   第一个响遍了,没接。   第二个接通了,霍仰斟酌着开口,“你好,你认识岑真白吧?”   那边狐疑:“你是……”   “我是岑真白的朋友,是这样的,我想组织一个给他的惊喜,你们买礼物送给他,我出钱,再额外给你一笔钱,五万块,行……”   还没等他说完,那边就破口大骂了:“去你妈的,骗子死全家好吧,肯定先让我给你转钱,滚!”   霍大少爷什么时候被这样骂过,而且连带了家人,他捏紧了手机,原本骂人的话都要喷涌而出了,却突然想到他是用岑真白的名义。   这会不会……对岑真白不好?会不会影响这个朋友和岑真白的关系?   他正愣神,那边毫不留情地挂了。   ……   霍仰咬紧后牙槽,忍了几十秒,算了。   岑真白的朋友真的两种极端,一种脾气极好,一种脾气极坏。   看,这位就是像于小鱼一样坏脾气的人。   第二个的失败,让霍仰心生惧意,但他没有退缩,好在第三人同意了。   霍仰想都没想,直接往那人账号转了十万块。   那人:“卧槽,兄弟你来真的啊?我以为你开玩笑,我也就开玩笑地答应了。”   霍仰说:“麻烦了,还有希望你保守秘密,如果岑真白问起来,你们就说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送的礼物。”   “行啊,天降横财,谢谢你的钱啊!”   霍仰一个一个地打过去,花了他一下午的时间,但不相信的人还是偏多。   他遭遇质疑,遭遇挂断,遭遇骂声。   可霍仰只要一想到,岑真白或许能开心些,他又觉得好像没什么。   最后定下来九人,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放他鸽子。   ———   岑真白脖子上的项链细细一条,搭在锁骨上,不凑近看不会有人在意。   他回房间的路上,碰到了别的医生,“今天那么开心啊岑医生?”   岑真白眉眼弯弯,嘴边呼出白气,“那么明显吗?”   “诶哟,和你平常的样子,那可差太远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岑真白笑了笑。   房间里,霍仰已经在了,正在给他叠被子,整整齐齐的四方块豆腐。   霍仰看了一眼他手上捧着的一个个盒子,问:“是什么?”   岑真白笑着说:“是我朋友送我的礼物。”   霍仰珍惜地盯着omega的笑容看,他凑了过来,单手撑着桌子,他侧着头,轻声问:“开心吗?”   岑真白小心翼翼的,想把那些空盒子放在书桌底下,道:“开心。”   霍仰也笑了一下,低声道:“你开心就很好。”   书桌底下放了一些餐具,岑真白先把餐具放到桌子上,却碰倒了alpha早上刚领回来的小型灯。   只是……他看了看地上的,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两个,不是每人只能拿一盏?霍仰怎么多拿了回来?   这时,岑真白听到站在他身后的霍仰说:“……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alpha动作有些踌躇,好像觉得自己的礼物不太拿得出手。   岑真白站起来。   霍仰从自己的军装口袋里掏出来,捻着花枝,递到omega面前。   高大的alpha站在他面前,手指内侧全是细小的伤口,岑真白看不见,他说:“我自己做的,磨得很润,不会割伤手。”   那是一朵巴掌大的金属玫瑰花,通体银黑,花瓣很厚,一片一片叠起来,泛着特殊的冰冷光泽,像某些甲虫的坚硬翅膀,很漂亮,绝对不是一般的金属,简直像钻石一样亮。   也很熟悉,岑真白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机甲,就像机甲的颜色。   他对自己的猜测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机甲上的吗?”   霍仰“嗯”了一声,“我的机甲报废了。”   烂到他那种程度,哪怕浪费人力物力搬回去,也很难修好,技术兵只把核心零件拆了搬走,然后一大块烂铁就被丢弃在了二星基地上方。   a17连续三年机甲考核第一,一共斩杀过683个敌人,击落79架机甲,保护过他12次,救过他的挚爱。   霍仰看着这个和他出生入死了几次的战友,最后用切割刀割下来了一点机翼。   之后他就待在病房,用他那两双吊着的手,一点一点地打磨,又趁没人查房的时候,偷溜去了工具房,一点一点地焊起来。   金属尚且锋利,更不用说机甲上的了,他的手指裂了又愈合,愈合了又裂。   睡觉时不小心蹭开了,弄到病床被上全是点点血迹,然后他又偷摸着去洗干净。   岑真白懂了,怪不得有几次总被他抓住alpha慌乱地藏起什么东西,他还以为是偷摸着抽烟,没管。   还有几次他检查,也看到alpha那遍体磷伤的手指,但他没说什么,只拿碘伏消了毒,后涂上愈合膏。   说心里没波澜是假的,岑真白的眼尾向下弯,折起一道小褶子,他朝霍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谢谢你,我很喜欢。”   这应该是,第一个专属于他的笑容吧,霍仰也提着嘴角,笑起来。   “……你喜欢就好。”他说。   随后他快速侧过头,开始收拾他的东西。   岑真白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不然一闪而过的alpha的眼眶,怎么有些许的红?   他看到霍仰弯下腰,一一把散落在床上的衣服捡起来,叠好。   alpha背对着他,声音多了些闷和沉,“我把我的被子也留在这里,三张被子,你够吧?还有灯、暖炉和暖贴,我都放在这里。”   alpha的动作很利落,大概几十秒,霍仰就抱起自己的衣服,他拧开门,说得很快:“我先回去了,你冷的话和……”   “霍仰。”岑真白喊住他。   霍仰的脚步停了下来,但仍然没有转过身。   半晌,他听见omega问:“你今晚,不过来吗?” 第83章 “两年驻守期。”   霍仰看到两个医生从拐角转过来,见到他立在岑真白的房间门前,刚迈出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往那边去了。   房间内的小型灯亮着,光投出门外,尽数照射在alpha高大的背影上。   霍仰侧过身来,一半脸迎着岑真白,一半脸隐在黑暗中,他开口,说:“我可以过来吗?”   他甚至不是说“你想我过来吗?”   alpha的眼眶果然比平常要红一些。   岑真白手里还拿着那朵玫瑰花,他看着霍仰,“嗯”了一声。   “会打扰到你吗?”霍仰又问。   omega乖乖地摇了摇头。   霍仰静静站在原地,又侧过头,不让看眼睛了,他道:“那,我晚上会过来的。”   岑真白说:“好。”   alpha捧着一大堆衣服走了,岑真白关上门,手提起来又垂下去,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下他的手腕。   他抬手,看到玫瑰花的根茎上还挂着一个小牌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像商品上挂着的价格牌一样。   可等他翻过来,岑真白看到,上边凹进去了一行小字。   a17 霍仰 AZ1111206   后边这一串,应该是霍仰的编号。   一个零碎的画面闪过岑真白的大脑,他想起来了,当初沙尘暴被困时,他坐在座位上,就是盯着这行字发呆,被刻在了操作台的右下方。   就像那时一样,岑真白久久地望着这行字。   过了好几分钟,他蹲下来,在床底下找了个空盒子,擦干净,又拿了块不用的布垫在下方,之后才把这朵a17放进去,合起来。   金属做的玫瑰花,大可不用这么小心,盒子坏了,玫瑰花都不会掉一根刺,岑真白也知道,他就是这么做了。   还是冷,岑真白呼出一口白气,他把暖贴抱着手里。   第三星天气太冷,外边冰封一片,将废墟都淹没在底下,任何生物只要暴露在室外十分钟,能立刻变成冰雕。   因天气原因,两方再次默认暂时停战,所有人都在死亡的镰刀下喘了一口气,进入休息备战状态。   每天,大家通过终端,看到新闻上,双方的领袖正在谈判,谈了快十多天。   不忙的时候,岑真白喜欢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看一会书,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气温更低,大家都不愿意洗澡,凑合着睡了。   岑真白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在房间内打湿一点温水,细致地擦了遍身体,冷得他直打哆嗦。   而alpha来的时候,明显整个人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的浓烟味被洗刷成干爽的肥皂味,发梢还湿着,额发有点长了,顺下来,遮住一点眼睛。   霍仰从未洗过那么长时间的澡,他将自己每一处都搓洗了几遍,生怕自己身上有味,让omega闻到了。   岑真白过来给他开门,军队新发的厚大衣很长,几乎盖住他的小腿,特别是坐在床上时,简直成了一团球。   可即使这样,也不暖,顶多算得上不冷。   而alpha抱着枕头,身下,竟然只穿了条短裤。   岑真白被他的鲁莽和皮糙吓到,连忙让他上床盖好被子。   霍仰很听话,他躺在了里边,昨天岑真白睡的位置。   岑真白没什么意见,睡里边睡外边都一样。   alpha那么一长条,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缩起来,躲在被子底下。   在岑真白看不到的地方,鼻子偷偷闻了一下,可理智很快战胜了本能,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便又克制地伸出头来。   岑真白把剩下的那半章看完,折起一个小角放在桌上。   小型灯内部储备了电,像充电宝,用完就没了,他一上床就把灯关了,很是珍惜。   忽然,霍仰说:“我和你换个位置。”   岑真白一愣,不理解,但没说什么,乖乖睡过去。   瞬间,一股暖意攀升至他整条腿。   alpha在给他暖床。   意识到这一点,岑真白动作停了下来,不止身体暖,心脏也变得有些奇怪,好像也被暖贴捂了一下。   霍仰看到身侧的omega坐着,脱掉了那件厚实的外套,瞬间清瘦的胳膊和腰月支就显露出来。   霍仰像被针刺了一般,自欺欺人地闭上眼,可脑海里已经全是他圈紧那双胳膊的想象,无论他怎么中断,都一遍遍播放。   岑真白躺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alpha为什么要穿短裤,因为可以让他直接把脚伸过来,触碰alpha发烫的小腿。   岑真白看不见,但他听见alpha的声音明显沙哑了:“你靠着我的腿,这……”   然而没等他说完,omega已经很自觉地往他这边靠。   似乎是嫌他的脚踝不够热,又(足曾)着他的小腿上来,若即若离的,最后停在接近膝盖的位置。   又麻又痒,又轻又软,像小猫没有伸指甲的粉肉垫,但肉垫周围又有细密的小绒毛,碰着,(贝占)着,让人几欲打了个冷颤。   霍仰猛地(纟朋)紧了小(月复),闭上眼,一下子,吃了好几年素的身体就(走己)了反应,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点。   有点太热太闷了,三层被子太多了,他把手臂伸到外边,勉强透点气。   应该是待在被子久了,alpha的体温越来越高,岑真白却觉得刚刚好,很舒服。   白天没有工作,不怎么累,他此刻不是很困,他抬了抬头,突然想起来,道:“林子坝说他又给我俩带了东西,不知道下一次飞船什么时候飞。”   而此刻的霍仰,正咬牙死命忍着,一边希望岑真白能离自己更近,一边又祈祷岑真白不要再(贝占)上来了。   焦灼。   他嗓音更低了,“……是吗。”   “嗯,好像把小鱼的也一起带上了。”   霍仰:“这样……”   提到于小鱼,岑真白想起来了一件事,“三年前,你是不是去了贫民窟?”   霍仰一顿,他睁开眼,“谁告诉你的?”   岑真白不愿出卖于小鱼,只含糊道:“我自己知道的。”   霍仰没再应,两人安静下来。   就在岑真白以为霍仰不会回答的时候,alpha的声音从他的头顶缓慢包围下来,沉而缓。   “我去那边驻守。”霍仰说。   毕业之后两年的驻守期,军校的学生们可以先自主申请目的地,富人区、新兴区和贫民窟,不只是住宿的环境有区别,连训练的场地、上级的好坏和每月补贴的薪资都有直接差距。   而全校三千多人,只有十一人主动申请去了贫民窟。   霍仰就是其中一个。   贫民窟没有机场,他和其余十个同学,再加上被分配过来的一百三十七位,坐了三小时飞机到达新兴区,然后从新兴区坐了十三个小时大巴到达贫民窟的军营驻扎地。   甚至于刚下车,就被路过的一位大爷随地吐了口痰到脚边,大爷背着手,慢悠悠地从面前走过。   住的地方,比学农的宿舍还要差十倍,时不时老鼠窜过,哪怕大扫除了,也还是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   到贫民窟的第38天,他看到了岑真白的初中,看到了小卖部旁的那个水管,看到了那条臭水沟。   到贫民窟的第66天,他走过那条小巷,里边堆满了垃圾,饭菜的汁水顺着台阶往下流,逼仄的楼房完全隔绝了阳光。   他穿着纯黑色的军装,连肩上的徽章,都黯然失色,像一块烂铁。   到贫民窟的第103天,他看到了岑真白曾经住过的那个出租屋,看到那一层的窗户,至今仍然只贴着报纸。   到贫民窟的第278天,他去岑真白说过的那个公共浴室洗了一次澡,涨价了,五块一次,里边的人,看到连是alpha的他,都满脸下流。   到贫民窟的第422天,他知道岑志斌已经不在人世了,听房东说,刚把儿子卖了第三年,就被追债的人打死了。   岑真白走过的,他寻着,追着,跟着,一一踏着影子,也走过。   霍仰见到了很多恶心黑暗的事,家暴妻子儿女,霸占邻居老人房屋不还,强女干未成年,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可更多的,是为了生活、为了家庭、为了理想、努力向上靠的普通人。   他帮过老奶奶捡散落一地的橘子,帮失灵的三轮车推上斜坡,帮掉下臭水沟的小猫。   然后,他收获了老奶奶塞给他的几个橘子,和那些人憨厚的笑容和道谢,他们夸他:“真是个好孩子啊!俊俏又懂事!”   霍仰就笑着摇摇头,说:“我不好。”   到贫民窟的第501天,霍仰找到了那个地下黑拳场,他故意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抽着烟,装作很缺钱的样子。   果不其然,有人见他长得好,邀请他去打黑拳。   霍仰同意了。   他从4岁开始训练,到现在23岁,他的对手有狠劲,可惜出拳的速度很慢,霍仰原本能轻松躲过的。   但他没有,他就站在那。   一拳又一拳,他很快倒在血泊里。   原来躺在这,看拳场上刺眼的灯,是这样的啊。   年仅十四岁的岑真白,有多害怕啊……   然后,他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其实他大可可以用霍启和江嘉能的名义,但他还得去和他爸妈商量,说清楚缘由,先不论父母同不同意,就算同意了,两人还得跨职责去到公安那边。   数不清的申请,数不清的审核,数不清的批准。   毕竟这总归不是军队管的事情。   太麻烦。   然而现在,军人去参与地下黑拳比赛,霍少校被打成这样,哪一句话听起来都很荒唐。   军队的领导一个接一个地过来问话,然后又一层接一层地往上问责。   霍仰说他是被骗过去的,那些人看他长得高大,说打篮球五缺一。   他作为联盟军人,秉持着民众困难要出手帮助的原则,立刻前往。   好笑又经不起推敲的理由,但谁还在乎这个?   不出一个星期,该区47位领导被免职,警局大清洗,黑拳场人去楼空,13个相关人统统进了监狱,包括找到岑真白的那个老金,出价的那个肥头大耳alpha,还有吞他钱的那个庄家。   再过三天,直接被挖掘机推倒了,灰尘布满天空,一片废墟。   地下黑拳场,至此,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一!继续!晚上见!活着! 第84章 “火光。”   这一次,霍仰睡着了。   本来昨天他就一晚上没睡,这下躺在狭窄的床上、暖和的被窝里、喜欢的人身边,慢慢的,意识变得沉沦。   两人都规规矩矩地占着自己那一边的位置,连手都摆得好好的,绝不逾越。   睡到半路,不知几点,岑真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挤,有点喘不过气,他人之常情地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后背碰上了墙。   他又理所当然地被冷到,往反方向挪了挪,宁愿贴着挤的那边也不要贴着冷。   有点不舒服,但潜意识又告诉他这很正常,没事的,他非常习惯。   岑真白不动了。   最先醒来的,还是霍仰。   彻底的黑暗会延长睡眠时间,会迟缓人的思维,脸贴着什么暖暖的东西,他闭着眼,用下巴压了压。   应该挺用力的,刚醒,调节力量的那一部分功能还没启动。   然后,他听到一声被挤出来的鼻音:“嗯……”   拖长了调,又软又轻。   霍仰猛地睁开眼,立刻醒了,原来他脸挨着的,是岑真白的心口。   他抬了抬脸,看到了omega暖到发红的耳朵。   岑真白似乎是被他挤得没了放手的地方,只能伸长了搭在他的手臂上。   而他的手臂,恬不知耻地抱着omega月要,圈得死死的。   两人都微微弯着背,姿势刚好是错位契合的,他土里进omega的心口,omega的腿曲起纟宿在他的小月复前。   近得不能再近,距离已经为0了。   雨后草的味道点点落在两人的呼吸之间,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信息素比一般睡觉时无意识释放的量要多一些。   霍仰想闻,所以他就闻了,不顾链接断裂症的带来的后果。   链接断裂症在医学上,被归为精神科,链接断裂是无声无息的,痛的,由始至终只是人的心理,进而反映到肉体。   所以一开始,他吃的六种药里,有五种是精神类药物。   岑真白没有醒,omega信息素会让霍仰痛,但alpha信息素对他来说堪称安眠药,他睡得很沉。   然而霍仰轻轻嗅着,却发觉链接断裂症带来的痛减轻了很多,对于忍痛十级的让来说,几乎可以略等于无。   闻着闻着,意味就有点偏了,他的视线从omega的胸口移到白皙的脖颈。   想要标记,想占有这个人,只要把他变成自己的……就不会痛了。   想要,终生标记。   alpha的本能和精神都这么告诉霍仰,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撑起了身体,侧过头,嘴巴离岑真白的后颈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动作太大,床又太小,不仅没拉开多少,还不小心扯开了omega的睡衣领口。   霍仰又被一片白刺到,他彻彻底底地拧过头。   心脏要超负荷跳动,房间内两人的信息素纠缠不清,再呆不下去了,他想出去。   可两人纟交在一起的腿,他都解开了好久,零下二十多度的室内温度,他硬生生给自己搞出了一声汗。   霍仰衣服也没来得及穿,短袖短裤地跑到房间外,竟然还记得关门轻手轻脚。   冷冽刺骨的空气刮过皮肉,他才仿佛活了过来。   吹了一会风,霍仰想了想。就这么露腿露胳膊地去茶水间打温水,一点没把alpha当人看。   但论体质,霍仰的确是alpha中的佼佼者,毕竟鬼门关都走一趟了,也没有怎么生病。   刚刚霍仰那么大动静,岑真白想不醒也难,不过他只来得及看到alpha仓皇而逃的背影,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停电的第四天,两人的终端通通没电关机。   岑真白在床头摸索到了小型灯,打开,世界才亮了起来,他从内侧挪到床边,腿垂在床外。   就在这时,霍仰重新进来了,提着一壶温水。   岑真白原本还没有太清醒,这下也被alpha的短袖短裤惊醒了,他下意识站起来想给霍仰拿外套,却忘了自己没穿鞋,一下子站在地上,冰得他坐回床上。   霍仰皱眉,看了一眼omega暴露在空气中的脚已经有点被冰红了,他把温水放在桌上,紧接着,他单膝跪在地上,让omega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   岑真白愣住了,就这么看着霍仰握住他左脚脚踝,先给他穿上棉袜,再温柔地托进靴子里。   修长有力的手指绕过鞋带,到靴子的顶上打了个利落的结。   岑真白终于反应过来了,挣了挣,他肤色白,没见过光的脚更是嫩,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粉,脚趾不好意思地虫卷起来。   “已经穿了。”霍仰说。   可是……穿鞋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   但alpha说得也有道理,都已经穿上一只了,剩下一只非要自己穿好像更奇怪。   于是岑真白抿着唇,忍着不动了,从他的视角看,自己的膝盖并拢在一起,alpha可能方便使力,原本抓着他脚踝的手缓缓向上,直至托住他的小腿肚。   岑真白打了个很小的颤。   霍仰向上看了一眼,“冷?”   岑真白轻声说:“……不冷。”   alpha的发旋在后脑勺上,小小一个,顺时针走的。   终于穿好了,岑真白如获新生,他站起来,说要去外边打点热水喝。   霍仰提过水壶,说:“已经装好了。”   岑真白不说话了。   霍仰亲力亲为,给omega倒好在水杯里。   岑真白喝了一口。   只是……霍仰盯着岑真白的脸看,奇怪,很少有的。   是水太烫了吗?怎么眼尾红红的?   不应该,他接的是温水,难道他接错了?   alpha感到一点点疑惑。   ——   接下来,他仍然生龙活虎,然而,猖狂之时造下的孽总要还的。   到了下午,霍仰忽然开始头痛,他一开始还没在意,直到嗓子也有些不舒服,又痒又干。   一去测体温,38.7度。   在死神镰刀下逃走两次的alpha,最终在零下二十度不穿衣服到处撒欢下,倒下了。   现在病房被其他人用了,霍仰搬回了六人寝。   反正岑真白待会要去医疗室帮忙,干脆就让霍仰吃了药后,躺在自己这休息。   结果等他忙到下午六点多,从医疗室回到房间时,床上空空如也,alpha不知道去哪了。   可能回自己宿舍了。   岑真白拎着体温器去找霍仰,一个下午了,如果高烧不退,就得拎去打针。   可alpha宿舍也不见霍仰,霍仰的舍友说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岑真白又以为alpha是去了洗手间,可等了十分钟也没见人回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去问有没有人见到了霍仰。   “啊?你说霍少校啊?好像在厨房见到了。”   军队吃饭吃得早,五点多就吃完了,岑真白自然没吃,想着回去吸条营养剂。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他加快脚步。   大家都散了,厨房只剩下一个人,煮菜用的是小型自热电磁炉,昏暗的环境,只点了一根蜡烛。   察觉到脚步声,霍仰回过头来,看到是omega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脸立刻阴转晴,他哑着嗓子说:“饿了吗?很快,咳,就好了。”   岑真白皱起眉:“你生着病……”   霍仰还是带着笑意,“最后一个菜,很快。”   刚开始做还好,这样情况下,岑真白也不可能把人揪回去,他说:“你别做了,吃营养剂是一样的。”   霍仰很狡猾的回答:“我也……咳唔,不想吃军队的饭菜。”   岑真白闭上了嘴,半晌,他问:“怎么不点灯?”   霍仰正在做青椒炒肉丝,他说:“留给你用。”   可忽然,不知是不是霍仰颠锅的动作大了,还是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蜡烛熄灭了。   瞬间,一片漆黑。   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连一点虚影都没有,岑真白眨了下眼,哪怕他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但面对突然的失明,那一瞬,总归会有一点慌张。   就好像习惯了痛,但总归是痛的。   霍仰低声喊,“别动!”   基地几千人,厨房各个角落都摆满了东西,刚刚吃完了晚饭的碟子什么都没收,炒菜的锅都是那种大铁锅,甚至刀具也随处可见。   万一岑真白一慌张,伸手摸索,划伤了又或者碰到了,就不好了。   岑真白“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带灯,那根蜡烛不知道掉哪里去了,霍仰清了下嗓子,他说:“我找找蜡烛在哪,你就站在原地,好吗?”   岑真白习惯得很快,他道:“好。”   他听到alpha蹲地摸索的声音,又听到洗碗池里的碗滑动的声音,但最为明显的,还是自己的呼吸声,一下轻一下重。   之间一分一秒过去,长时间待在黑暗中,让岑真白有些大脑缺氧,保持着同一姿势站久了,总感觉总要往旁边倒,他反射性地撑了下。   哐当,像是刀被碰到,从桌子上掉到地上的声音。   “岑真白,”霍仰再次开口,“你原地坐下,嗯?”   岑真白不知道霍仰为什么那么紧张,但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他缓缓蹲下,脚边有一把菜刀,应该就是刚刚掉下来的那一把,差一点就要砸到他脚上。   岑真白抱着膝盖,小声说:“我坐下了。”   他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挺怕黑的,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岑志斌每到晚上,总要到外边打牌,从七点多,到凌晨三四点才回来。   脏臭的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贫民窟,穷,电费又贵,所以岑志斌不让他开灯。   可有一次,趁他睡着,岑志斌的一个牌友偷偷摸到家里来,刚摸上他的小腿,他就醒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直直地和那个男人对上了眼。   小真白吓得尖叫。   好在那个牌友胆子也小,跑了。   但从此,小真白听着门外,总觉得有钥匙开锁的声音,或许是隔壁家,或许是他心理作用,可他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开了一次灯,结果就那一次,岑志斌回家时大老远就看到了窗户亮着,给了他一顿好打。   不过现在长大了,也还好,没什么好害……   咔擦。   轻飘飘的一声。   蜡烛亮了,毫无预兆,就像alpha,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一样,让他猝不及防。   岑真白平缓的心跳有一瞬地错拍。   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小火苗散着一圈又一圈的黄光。   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唯独他前面,有光亮。   岑真白眯着眼,看到霍仰单膝蹲在他面前,一手拿蜡烛,一手拢成半圆保护着火苗。   岑真白怔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霍仰俊朗的脸上满是着急,他问:“刚刚有没有受伤?”   明明,受伤生病的人是你啊,岑真白垂眼,看到霍仰的手指上有一道新的血痕。   霍仰的眼里倒映着火光和他,见他不说话,便耐心地等着。   “你……”岑真白张了张嘴,久久说不出话。   霍仰以为omega吓到了,他连声音都变轻:“没事的,怎么了?”   两人蹲坐在厨房的一角,火光偶尔摇曳,摇得几乎凑在一起的两个影子都在晃。   好半天,岑真白才问:“……你知道我看不见?”   霍仰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85章 “我不打你。”   怪不得。   alpha盯他的眼神太有重量,岑真白忍不住挪开眼。   怪不得他没睡之前一直开着终端的光,怪不得多拿了两盏小型灯回来,怪不得蜡烛熄灭下意识让他别动。   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没有调查你,”怕omega反感,霍仰解释,“……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把那点回忆当作救命稻草的他反反复复地回想,过了一开始的自欺欺人阶段,总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为什么第一次被他拖进去房间时,岑真白的手要先在虚空摸几下。   为什么在学农的小树林时,岑真白要打着手电筒。   为什么他说谎手指扭曲信息素不起作用时,岑真白来了句“我看不见”。   再加上两人再次重逢,在霍仰的有意注意下,笃定并不是什么难事。   霍仰说:“当时体检我不知道,后边我去医院问了,你的夜盲,并不是先天的。”   来霍家的时候,岑真白做过全身检查,通过基因检测,得知并不是遗传因素导致的夜盲。   那么后天的夜盲,大多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岑真白读书时在霍家,陈叔盯着他吃饭,夜盲症明显改善了一点,虽然看得不是很清,但不至于真盲。   可上了医校、出来工作后,一是忙,二是岑真白对吃的欲望不大,三是他觉得夜盲症对他的生活影响也不大。   久而久之,便彻底不管了。   门缝底下源源不断地有风灌进来,火焰被吹得变形,光时旺时灭,照映得alpha的脸也时亮时暗。   好奇怪,岑真白能感觉到alpha的目光犹如烈火,在他的脸上徘徊,烫得他想用冰水洗下脸,他紧紧抿住唇。   “真白啊,”霍仰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念得很慢,他问,“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空气好像变重了,真的好奇怪……压得岑真白头都抬不起来,他喉咙紧纟宿,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后仰,他有点想逃。   手臂被忽的一下抓住,他惊醒,抬起头,半边脸都麻了。   “要摔了。”alpha也向他这边倾身,说道。   霍仰还想说点什么,却闻到一股浓烈的雨后草味道,他一愣,连忙后退,“你的信息素……”   岑真白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信息素有些失控,竟然无法收放自如。   这是……发情期的前兆,可是上两个星期刚打了抑制剂啊……   信息素开始在厨房弥漫,这样下去,万一有人进来,都能闻到岑真白的味了。   霍仰当机立断脱下自己的外套套在岑真白身上,把拉链拉到最顶上,死死捂住,alpha的味道勉强盖住了omega的,他说:“先回房间。”   两人出了厨房,走廊上的墙壁有挂着灯,霍仰一甩把蜡烛熄灭,他跟在岑真白身后,一边走一边释放独属于alpha的警告意味。   omega披着明显大一号的军装大衣,下摆都拖了地。   到了房间,霍仰没进去,而是守在门口。   房内,岑真白掏出一支抑制剂,干净利落地往自己手臂上扎。   抑制剂注入血管,在体内乱窜救火,他感到一阵自身体深处的冰凉,他打了个哆嗦。   可是,alpha的信息素总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尖,勾引着他此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是霍仰的那件外套。   岑真白抬手,捻了好几次才抓到拉链,脱掉后,他爬上床,躲在被子里五六分钟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内衤库 氵显了。   岑真白闭了闭眼,他现在只剩下两条内衤库,来回穿,洗了就挂在柜子里,也不知道干了没有……   没有。   从今好像给过他一条一次性的,岑真白拉开其他抽屉,开始找。   等等,怎么有条不一样的“袜子”卷在袜子堆里?   岑真白拿起来,“袜子”展开,变成了一条内衤库。   岑真白蓦地放大了瞳孔,看款式,明显是他几个月前丢失的那一条。   恰巧这时,alpha敲门,道:“你还好吗?要帮忙、吗?”   岑真白脑子一热,打开门,问:“你是变态吗?”   霍仰被猝不及防问懵了,“什么?”   岑真白把手里那条小布料展示给他看。   仅仅一个动作,霍仰仿佛被那条小布料攻击了,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开始爆红,脸至脖颈、胸口都染上了色。   他连忙解释:“我,你……我不是故意的,我隔着手套洗的……”   岑真白耳朵也红,他扔到alpha怀里,“……那我也不要了。”   “你……”霍仰更是傻了,胸口被甩了下,下意识想收手抱住怀里要掉的白色小布料,反应过来后,手又硬生生停住,最后用胳膊夹住了一角。   小布料晃了晃。   一连套动作不过一秒,他浑身僵硬,不知道是该继续夹着还是松开让它掉下来,好像哪个都不太对,他有些结巴:“你确定,要、给我吗?”   岑·理科状元·真·新晋优秀医生·白难得不过脑子做事,他脑子发麻,勉强冷静下来后,又连忙抢回来,攥在手里。   霍仰如芒在背,他转过身去,不看了,说:“我去热一热,热一热菜。”   之后落荒而逃。   最后也不知道岑真白怎么处理的,总之等霍仰把饭菜端来,两人都红着脸、低着头猛吃,连岑真白都多吃了一碗饭。   又过了两天,新的发电中转站终于建好了。   当地下二星基地整个明亮起来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像是过年了。   天气还没有升温,一个星期过去,alpha宿舍简直脏乱得可以,于是大家商量着搞个大扫除。   霍仰也回到了宿舍,他负责擦窗架和扫掉天花板上结的蜘蛛网。   其余五人关系很好,大家说说笑笑地干活。   霍仰不作声,只干自己的,军人们都不大喜欢他。   地板被泼了水,顺着推过去,就在霍仰快把床架擦完之时,他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丝熟悉的信息素,他猛地侧头,定定地看向门口。   身边的alpha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只因为他和岑真白是百分百匹配度,所以他对岑真白信息素的感应力远超这些alpha。   他站起来,打开自己的柜子,里边常备着omega抑制剂,有十几支那么多,他拿上一支,往外跑去。   舍友:“天呢……他又咋咋呼呼地干啥去,明目张胆地逃活?”   霍仰跑得很快,越靠近岑真白的房间,味道越浓,一路上,他听到好多alpha说:“操这味,真好闻……哪个omega发情期了?文员还是医生?”   再转一个拐角就到了,突然,一声枪响。   每一把枪发射子弹的声音都不一样,这是他给岑真白的那把小型手枪。   omega的房间已经被挡住了,十几个alpha堵在那,而房门,已经被失了智的alpha冲破了。   霍仰的心脏猛地跳起来,不管不顾地释放大量alpha信息素,如海浪一般,强势又恐怖地压过去。   不想死就给我滚!   他的信息素这么说。   尚且还有点理智的alpha们瞬间清醒了,一边干呕一边呼啦啦地逃走,只剩下三个,都要拽上岑真白的小腿了。   而岑真白拿着霍仰给的那把手枪,死死地对准那三个alpha,“别过来……”   他手臂剧烈抖着,几乎握不住。   刚刚那一梭子弹,径直打在了地上。   岑真白不会开枪,他是医生,而那三个alpha,是二星的军人。   他只是想恐吓,奈何alpha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霍仰手腕用力,一手一个,劈在alpha们的后颈上。   他们接连倒地。   听到声响,岑真白猛地调转方向,指着霍仰。   霍仰平举着手,安抚他,“是我,别开枪。”   岑真白看起来也快撑不住了,他不出声,也退无可退,他的小腿紧紧挤压着床架。   赶来的beta军人和医生被此情此景吓到,也不敢动了,生怕omega一个不顺心,把他们打了。   霍仰说:“没事,你们快把那三个抬走。”   期间,他用身体挡着枪口,掩护beta行动。   有医生说:“霍少校,你行吗?要不我们准备一下镇定枪,打过去……”   雨后草的信息素争先恐后往霍仰身上撞。   霍仰忍得辛苦,他摇了摇头,说:“不用,劳烦你们关上门。”   啪嗒一声,医生只好出去了。   霍仰重新看向omega,声音平缓:“我不会干别的,就过去给你打一针抑制剂。”   岑真白还是没松开手,只盯着霍仰的脸看,似乎在分辨他是谁,可他的眼神明明又是涣散的。   两方对峙着,空气中全是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霍仰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好吗?真白,不害怕。”   这下,岑真白的睫毛似有所感地颤了下,有反应了,他手指无力,再握不住,手枪掉到地上,发出突兀的声音。   他看向alpha的眼睛,轻声喃喃:“好,唔……我不打你。”   作者有话说:   两章内,在一起 第86章 “但如果是你的话。”   说完,岑真白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跌。   霍仰眼疾手快,他冲过去,张开手臂,稳稳当当地把omega接住。   岑真白力气尽失,看起来已经不清醒了。   饇口兮口湍口√1   确认自己安全后,他就再坚强不下去了,只躲在alpha的怀里,阖着眼,源源不断的信息素从腺体分泌出来,猖狂地飘在上空,又沉甸甸地压在霍仰的肩膀。   霍仰第一次感谢自己得了链接断裂症,如果不是还有着丝丝疼痛揪着他的理智,百分百的匹配度,他会在意识到omega发情的第一刻就发狂,比那些alpha还恐怖。   岑真白看着很难受,眼尾发红,微张着唇,竭力呼吸。   霍仰都快心疼死了,他捋开岑真白的袖子,细瘦的手臂上血管明显。   打抑制剂,alpha和omega的必备技能,针头斜着向下,扎进手臂。   就在这时,霍仰的下巴上传来了点濡湿的触感,短暂又突然。   霍仰手一震,差点整个针管掉下地。   离得近了,岑真白似乎才闻到了这个alpha身上有着他极喜欢的味道,他努力抬起头,在alpha的领口处细细地嗅了嗅,越嗅就越往前。   现在岑真白不清醒,霍仰的信息素于他,是致命的存在。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想靠着好闻的alpha。   感觉omega都要钻进他衣服里了,霍仰快要爆炸,额角忍得抽了抽,他快速扎进去,针管推到底。   可抑制剂并不会马上起效,得等个五分钟左右。   怀里的omega还在不停地乱动,要是手还有剩余力气的话,估计都要扒他衣服了。   虽然听着搞得岑医生好像很放荡的样子,但其实,已经非常克制了。   那可是发情期!   听说其他的omega的尺度,那是主动到那种地步!   想了下那个画面……打住!霍仰干咽了下,他往后躲,逼不得已捂住omega的嘴,沉声说:“……不行。”   岑真白的语气完全变了,半睁着迷蒙的眼,薄薄的眼皮都是粉的,短短三个字都含糊不清:“为什么……?”   霍仰出了一身的汗,他不能和岑真白对视,只艰难地拧过头,道:“你现在不清醒。”   omega不说话了,但小动作没停。   霍仰不得已,只能紧紧把人抱住,四肢都搂在怀里。   可是岑真白不舒服,他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霍仰闭紧了眼,洗脑自己死了。   好在渐渐的,omega的动作缓下来,最终安静下来。   谢天谢地,感觉岑真白再动一分钟,霍仰就要真去世了,他松开禁锢omega的手,“还好吗?”   岑真白缓了好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霍仰再待不下去了,他站起来。   岑真白蓦地双脚离地被抱起来,他下意识抓住了alpha的衣服,紧接着,他被小心地放到床上,再一抬头,只看到alpha略别扭的背影。   霍仰关上门,力道都有些控制不住了,啪的一声,堪称甩门。   这没把岑真白吓到,反倒把霍仰吓到了。   高高大大的alpha顿时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外,解释:“我不是要甩你门,我没控制好力度。”   有两个beta军人和医生侯在门外,就怕发生了什么意外能及时阻止。   见霍仰出来了,见识多广的医生下意识往下喵了一眼,唔……感觉大小是beta的两倍。   alpha真可怕,omega真伟大。   即便如此,医生仍然忍不住对霍少校带上敬佩,道:“既然岑医生能治好你的信息素失渴症,说明你俩是高匹配度吧……你这都能忍下来,佩服。”   霍仰急着去卫生间,闻言,欲言又止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炫耀:“我和他的匹配度是百分百。”   后边去探究岑真白抑制剂失效的原因,发现是抑制剂过期了,过期了三天,但仅仅三天,并不至于完全失效。   所以医生们猜测,那几天估计是有什么因素调动了岑医生的心情和状态。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有医生旁敲侧击地去问,但岑医生铜墙铁壁,怎么都不答,就是表情有些不自然,可这在岑医生身上,已经很罕见了!   另外,霍少校和岑医生两人百分百匹配度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二星基地。   所到之处,处处震惊。   还有医生跑过来特地观摩了下,激动得手都在抖,“天呐岑医生……我,我是信息素科的,我能抽、抽一管你的血吗?我天呐,我们每次想研究百分百匹配度的AO,都找不到观测体!”   之后医生又去问了霍少校,霍少校也慷慨地同意了。   ———   又过了两个月,上级下发通知,第三星和第六星联盟领导人协商成功,正式停战了。   消息一出,二星基地狂欢,有人感激自己活了下来,有人兴奋地给家里人打电话,有人为自己战死的兄弟哭泣。   一共13个二星基地,21189位士兵,89位军医,237位随军医。   士兵死亡3746位,受伤8166位。   军医死亡14位,受伤29位。   随军医死亡42位,受伤103位。   战争历时756天,宣告停战。   死亡名单里,有和岑真白同一个医院工作的那位beta女孩子,第一个站起来说参加随军医,没有亲人,所以财产捐给养她长大的福利院,死在了医院被轰炸的那一天。   霍仰也来找岑真白,听到停战时,他没有多大的喜悦,当然这消息是极好的,不会有人再在战争中无辜死去,和平是每一位联盟人民的共同心愿。   只是……他以后是不是就没有理由频繁地找岑真白了?   毕竟他在富人区,岑真白在新兴区。   就算找了,岑真白会不会嫌烦?   房间内,岑真白正在收拾东西,从明天开始,二星的飞船就陆陆续续过来把他们接回家。   霍仰没话找话:“你听到消息了吗?”   岑真白心情明显挺愉悦的,“嗯。”   霍仰欲言又止。   见alpha不说话地站在门口,岑真白问:“怎么了?”   最终霍仰摇了摇头,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飞船到达三星,大家按批次走,岑真白是下午第二批,恰巧霍仰也是。   离开之时,每人都站在二星基地,闭眼,低头,哀悼每一位烈士。   第二批的飞船到了,秦威道:“来十名alpha帮忙抬下设备!”   霍仰离出口近,理所当然地跟着去了。   这时,岑真白如有所感地回过头,透过人群,看到alpha离去的背影,他皱了皱眉,总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错觉吧。   哪知话音刚落没几分钟,忽然,地面上传来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许多人被吓了一跳,叫出了声。   这么大的声音,只可能是爆炸。   “怎么回事?”   “不是停战了吗?”   “发生什么了?”   大家乱七八糟的,搞不清楚状况。   有人在混乱中大叫:“好像踩中了敌军埋下的地雷!”   大家安静了一瞬,更大的声音炸开来。   “啊?那是不是又有人死了?”   “别吧,都要回家了……”   “需要医生吗?需要吗?!”   “刚刚有谁,林下士,王副官,安中尉,霍少校……”   不好的预感灵验了。   糟糕透了。   手中拎着的纸盒子掉下来,a17从里边滚落出来,停到脚边,岑真白不可置信,他蓦地眼前发黑,眩晕,伸手扶了下身后的桌子才站稳。   他听到了自己虚浮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有时快,有时慢。   砰、砰、砰……砰砰…砰………   不,别来了,他承受不了第三次啊……   岑真白手脚冰冷,死死地盯着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有人又道:“没事!他们有效处理了,无人受伤,无人受伤!”   岑真白听到身边有人道:“害我就说嘛,对于地雷,我们都是专业训练过的,除非没发觉踩上了。”   “就是怕没发觉啊!毕竟要回家了,大家高兴,万一放松了警惕。”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对话,离得很遥远,像是他晕倒之后,有人在现实世界喊他一样。   岑真白侧了侧头,可说话的那两人明明就在旁边啊。   秦威说:“可以上飞船了。”   从今挤过人群,拎着行李,走到他身边,看到岑真白脸色惨白,他担心地问:“岑医生,你不舒服吗?”   岑真白摇了摇头。   “啊!这朵花是你的吗?”从今惊呼了一声,“好漂亮啊,我给你捡起来。”   哦对,岑真白接过a17,说了句谢谢。   从今狐疑地看了岑真白一眼,平时岑医生最讲礼仪礼貌了,这次却没道谢?不管了!总之回家咯!   岑真白跟着大部队,被从今拉着,走到飞船上,然后他不知道怎么找了个位置,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坐下了。   总之就待在这了。   从那时起,岑真白就特别沉默,像是还没从惊吓的状态回过神来。   不是指不说话,而是他周身的气息沉淀而又寂静。   他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好像谁都无法靠近他、走进他。   另一边,霍仰搬完设备,满手灰,他跑回基地,打上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洗干净,然后他回到宿舍,拿上一小袋什么。   那是他的礼物。   战争结束,就送给岑真白。   飞船很大,有三层,他一处一处望过去,终于,在医疗舱外边看到了omega的身影。   霍仰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变为小跑。   快要到的时候,他又慢下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岑真白面前,直至站定。   “你在这里啊。”他说。   岑真白抓着自己的手,手到现在都没暖起来。   霍仰笑着说:“刚刚找了你很……”   “霍仰,”岑真白突然道,“其实我,对感情没有很大的需求。”   霍仰愣住,话也断了,笑容一下子落了下来,没了表情。   半晌,他又强撑起一个难看的笑,轻声道:“……怎么了?”   他以为岑真白要拒绝他。   岑真白垂着眼,语气平缓冷静:“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建立过很亲密的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   霍仰的嘴角再抬不起了。   他不想听了,他想让岑真白别说了,开口却没有声音,他想转身逃跑,双腿却仿佛被胶水黏住。   岑真白自然听不见alpha心里的哀嚎,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一下。” 第87章 “我也喜欢你。”   岑真白只是对感情有点迟钝,不是傻。   第一次———当沙尘暴霍仰跳出机甲时,他可能分不清那种心惊到底出于什么。   但不至于第二次———他看着霍仰躺在救护床上满身血污,他还没有弄懂。   江嘉能让他考虑一下重新和霍仰相处时,他不觉得抵抗。   霍仰当众表白,越过层层人群,他看到alpha脸上的认真神情时,骤然产生的悸动。   在一片漆黑的厨房,他望着突然闯入的光亮、感受着被霍仰放在心上时,他内心泛起的暖意与感动。   于omega而言,最危险最脆弱的发情期,他不清醒,却愿意放下唯一的武器时,他潜意识深处透露出来的依赖和放心。   种种,种种细节……   二星基地停电失温,霍仰上床前来了句我是alpha,而他,也仅仅是“嗯”了一声。   他不是单纯,也不是不理解霍仰什么意思,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默许。   同时,他也在犹豫。   霍仰明显很喜欢他,但他的那份好感,当得起答应这份追求吗?   他没想清楚的答应,万一将来分开,对得起霍仰的感情吗?承受得起对霍仰的第二次伤害吗?   恋人应当对爱情承诺,对对方负责,必要时给予陪伴与情绪价值,参与以及规划有对方的未来。   伴侣应当如结婚誓言那样,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他,能做到吗?   他不知道。   直到地雷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终于敢确定了。   答案在岑真白大脑中浮现:他愿意为霍仰,努力一下。   他说完,抿了下唇,抬起脸看霍仰。   霍仰没有反应,愣在原地。   他脸上还僵着阴沉的表情,里边带着巨大的崩溃。   他现在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感到情绪波动时,面无表情就好了,但在omega面前,他永远维持不住。   然而岑真白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脏狠狠一跌,失重感和晕眩感一起来,后背瞬间就浮起薄薄一层虚汗。   是……他又幻听了吗?   因为潜意识太过不愿,所以又一次出现了岑真白退婚时,他把退婚听成求婚的事故了?   不同于上一次的是,他身边没有江嘉能,他也没再笑着反驳:“你是不是说错了?”   他只傻愣地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手好像暖起来一点了,岑真白一字不漏地重复,“我说,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一下。”   霍仰又没了反应,像是在逐字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宛如一台老式的电脑,运转了老半天,不仅没连上网,还直接黑屏了。   终于,他眼珠子动了动,挪向omega的方向,他嘴唇发着麻,像是局部缺氧太久后突然恢复血液循环,麻得他控制不住话,只呆呆地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我……”   “霍少校!”   被打断了。   秦威蹙眉站在第二层,呵斥道:“快回到你的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起,飞船一片安静,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工作人员,两人身边再无一人。   霍仰上来飞船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在生命舱躺好。   飞船即将启动,没进入生命舱的人会极其危险。   霍仰脑子很乱,他望着岑真白,复杂的情绪一一在脸上浮现,不可置信、喜悦、激动,最后又变为压抑……嘴角要扬不扬的,导致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与扭曲。   他要说什么———霍仰不知道,他眼前一片空白。   秦威又催促了一次,“再不回位置,就军纪处罚了!”   岑真白开口:“霍仰,你先回去吧。”   霍仰像是一个只输入了岑真白指令的机器人,几秒后,他抬起脚步。   走到半路,他回头看了岑真白一眼。   omega已经被工作人员赶着进安全舱了。   霍仰只能僵硬地把头转回去,机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魂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脑子一团浆糊,没注意,差点被绊得直接摔进生命舱。   舱门合上,飞船启动,升空,空气被抽走,耳边一片虚无。   都不知道飞了多久了,霍仰才恢复了一点知觉,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他低头一看,哦,他准备给岑真白的礼物,但那个纸袋子,已经被他攥破了。   历时六小时,他们到达了第二星的上空。   飞船会降落在发射站,医生和军人兵分两路,一队回医院,一队回军营。   霍仰和岑真白压根没有碰面的机会。   秦威喊:“列队!”   军人们纷纷整理队伍,脚步声整齐又响亮。   医生们人少,组长点了下人数,就打算上车———军队派车把他们送回去。   忽然。   “岑真白!”   岑真白脚步一顿,回头。   霍仰不顾规定和长官的命令,硬生生出列,跑到医生的队伍里,他喘着气,直直地望着omega,语速很快:“岑真白,等我……等我去找你。”   鸦雀无声,所有军人和医生都看向他俩,表情丰富,连秦威都被霍仰的大胆给震惊了。   岑真白平静地点了下头,“好。”   然后,霍仰回到队伍站好,岑真白离开。   一小时后,到达医院。   科室所有人都在,下班了的医生们都没走,专门等他们回来,热烈欢迎着他们的回归,又为那位beta女医生悲伤。   院长说他们可以先休息一个星期,等下周一回来,再开会。   众人在医院分别,岑真白先回了趟霍家,还没打开门,他就听到了爪子疯狂挠门的声音。   咪咪认出了他的脚步声。   岑真白笑了下,虹膜认证成功,门打开,他蹲下,抱起猫狸,“……咪咪。”   江嘉能和霍启都不在,倒是陈叔,一见到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退役了二十多年的中年男人,一手拎着老花镜,一手挡着脸,哭得稀里哗啦的,把岑真白吓了好大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憋了半天,只道了一句:“……别哭。”   他和陈叔在霍家吃了饭,之后拎着咪咪,回到了他的家———协同医校附近的那个小房子。   咪咪重新熟悉这个环境,岑真白一刻没闲下来,开始打扫卫生。   等他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有了真的回到二星的真实感。   安静下来,他才延迟地感到了疲累,他闭着眼睛,趴在床上,也没盖上被子,就这么快要睡着的时候———   门铃响了。   岑真白睁开眼。   来人很有礼貌,没等到回应,也没有发疯一般地不停按响,但之间越来越短的空格,足以看出急迫。   “来了。”岑真白从二楼下来,拖鞋趿拉着,把门打开。   是霍仰。   霍仰身上还穿着军装,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明显是一解散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   霍仰深深地望着omega,一秒都没有挪开。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一见到人,又哑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只是岑真白不知道,他也从未进过门,只待在远处,遥遥望着这栋楼。   岑真白明显感觉到了,他见到霍仰,是开心的,是思念的,是……眼里情不自禁带上一点暖意的。   他侧身让alpha进来,拿出一双拖鞋,说:“你穿这双。”   霍仰回神,“嗯”了一声,他军靴摆放得很整齐,就差没拿把尺子量一毫米一毫米地对准了。   岑真白问:“要喝水吗?”   霍仰在omega身后,准确地说,omega去哪,他跟到哪,“哦,好。”   他几秒不用,喝完了一杯水。   还有点烫的水。   岑真白沉默了下,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霍仰身上的情绪和气息很不稳定,不安而又焦虑。   岑真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alpha的反应与他预想的太不一样了。   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不开心吗?   岑真白安静了一会,说:“坐下吗?”   霍仰也点头,岑真白说什么,他都说“好”。   霍仰看着像是没有他引路,就不知道沙发在哪一样,岑真白率先在沙发上坐下,身旁那道身影却不动了。   alpha看着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疑惑道:“怎……”   霍仰终于忍不住了,“岑真白。”   岑真白看着他。   霍仰忽然在omega面前单膝蹲下,他很矛盾,一边急于知道岑真白的想法,一边又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痛苦不堪。   他张了张嘴,说:“喜欢你,我喜欢你。”   岑真白睫毛一眨。   霍仰抬起脸,仰视着岑真白,他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语气迫切又焦躁:“但你,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能明确地告诉我吗?我想了很久,但是,我怕我又乱想、会错意……”   就像读书时,他的自作多情、他的自导自演、他那独自大半年的恋爱。   他害怕,非常。   霍仰盯着岑真白的眼睛,可瞳孔又缩小着、颤抖着,他只执拗地重复着:“我喜欢你……”   你呢?   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你明确的想法呢?   他紧张得几欲昏厥,他等待着岑真白的审判。   岑真白感受到,alpha的身体竟然在细细发着抖。   他很快就猜到,他都说得这样了,霍仰还不敢确定的原因,心脏传来淡淡的酸意。   “没有误会,”岑真白说,“我也喜欢你。”   霍仰一怔,随即笑了,笑得很英气很释然,可一秒不到,就再也坚持不了这个笑容,他忍着巨大情绪地抿紧了唇线。   他蹲不住了,另一边膝盖落地,跪在岑真白面前。   他弯下腰,低下头,额头抵着岑真白的膝盖。   岑真白很快就知道霍仰怎么了,他感觉到自己膝盖处传来一阵湿意。   霍仰终于忍不住了,肩膀开始发抖,呼吸急促混乱,压抑的哭声泄露一瞬,尽管很小声,几乎等同于气音,可岑真白还是听到了。   半晌,岑真白缓缓地,把手放在alpha的头上,压住那个顺时针的发旋。   触感意外地不扎。   这句话,他听霍仰说了很多遍,这次轮到他说了:“霍仰……别害怕。” 第88章 “明天见。”   霍仰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四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   那个高大又高傲的alpha,之前要面子得要死,一点都不要输给他,现在却躬着腰,跪坐在他面前,毫不隐藏地表露自己的脆弱。   ……霍仰真的变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的细微抽搐停止,霍仰看着像冷静下来了,只是脸还没有抬起。   岑真白就一直等着,反正也没有事干,时间多得很,他低着头,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alpha光洁的后脖颈,上边的腺体正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alpha的头发很黑,不带一丝黄和棕的颜色,衬得他的手肤色更白了。   终于,在岑真白长时间保持的腿发麻了好几分钟后,霍仰闷声道:“好痒……”   岑真白小力揪着alpha头发玩的手停了下来。   霍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应该鼻塞了,“想去洗手间。”   岑真白说:“我带你去。”   霍仰抵着他的膝盖摇了摇头,“你和我说在哪,我自己去。”   岑真白的膝盖也跟着alpha的动作左右晃了晃,“你左手边第二间。”   于是霍仰便动了动,只是姿势有些扭曲,身体侧了过去,但头还正着,看着似乎在纠结,到底该怎么站起来。   岑真白有些疑惑,“怎么了?”   霍仰安静了几秒,才闷闷不乐道:“……哭了好久,丑,丢人。”   竟然还有偶像包袱,是岑真白意料之外的答案,他被逗笑了,很尊重的:“那我不看你。”   “……”alpha听着更郁闷了,“你笑我。”   最后霍仰是抬手挡着去的,总之不给看脸。   洗手间门关上,咪咪从沙发底下跳出来,挨着omega趴着。   刚刚alpha那死动静,把野兽猫狸都吓跑了。   岑真白看到自己睡裤膝盖骨的位置,两滩深色印记明显,他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霍仰在洗手间待了十多分钟才恋恋不舍地从里边出来,他还是不大想让岑真白看到,哪怕用冷水洗了半天,还是难看,红就算了,还肿了,眼睛小了一倍。   在喜欢的人面前会不由自主地放大自己的缺点,可刚好互补的是,喜欢你的人会情不自禁地忽略你的缺点。   岑真白看过去,霍仰额发都湿了,眼睛仍然能看出来有点红,但丝毫不影响立体英气的五官,反而中和了一点alpha身上的那股凌厉。   岑真白说:“不丑,很帅。”   霍仰垂着眼,他是从来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的,但长得好不等于omega喜欢这种长相,万一岑真白就喜欢那种圆润无棱角的beta长相呢?   岑真白问他:“舌头麻了吧?”   闻言,霍仰这才得了空去感受自己的舌头,还真是,又麻又痛。   他点了点头,就是……这怎么弄的?他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他俩,也没接吻啊?   接吻……   霍仰的耳朵尖瞬间被眼眶传染了,他悄悄地瞥了omega一眼,没料到岑真白正看着他,他又快速挪开视线,不敢看了。   岑真白递过去一管喷雾:“你喷一下这个烫伤药。”   烫伤药会在舌头表面形成一层膜,大概几分钟就不痛了。   霍仰接过来,转过身背对着,快速往嘴巴里边喷了下。   刚放好在桌上,他的终端响了,是陈叔,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家,要不要留门。   霍仰道:“回的。”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从新兴区回富人区还要两小时车程,终端挂断后,岑真白说:“很晚了。”   霍仰霎时抿紧了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岑真白道:“你今晚不在这睡吗?”   霍仰当然想!岑真白不留他还好,一留,他就更不想走了。   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霍仰侧过眼,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说:“第一天就过夜,不太好,我……”   说到半路,话突然断了。   他突然想起之前读书的时候,他自顾自地以为那是他们谈恋爱的第二天,还生气岑真白竟为了那个破beta凶他。   岑真白不明所以,询问地看着他。   霍仰不确定地求证:“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吗?”   岑真白点了点头:“是。”   霍仰再三确认:“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   岑真白不厌其烦地给予肯定的回复,“是。”   霍仰只觉得恍惚,没有真实感,“我真的不是在幻听吗?”   这次岑真白没应了,他低头在终端笔划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拿起给alpha看,是三行小字———   能看到吗?   不是幻听。   我们在谈恋爱。   谈恋爱,恋爱。   很美好的三个字。   酸胀的情绪如同大力摇晃的汽水瓶气泡,瞬间淹没了霍仰,他又有点想哭了,小声说:“我太开心了,觉得在做梦。”   岑真白轻轻笑着,“不是做梦。”   岑真白太好,岑真白笑起来太好看,霍仰盯着omega,眼里全是浓重的喜欢与念想,他嘴巴不受控:“我明天,能搬过来和你住吗?”   话音刚落,他猛地闭上了嘴,补救道:“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拒绝……”   “能。”岑真白说。   霍仰顿住,不可置信道:“真的?”   “嗯,”岑真白摸了摸咪咪不停怼他手的头,“明天,搬过来吧。”   代替汽水瓶气泡的是小孩肥皂水吹出来的五颜六色泡泡,不停地变大,变大,把霍仰包裹在里边。   霍仰激动道:“你想换个地方吗?我可以在这附近买个大房子,用我自己的钱,你选,好不好?”   “不用,我挺喜欢这里的。”岑真白看向窗外那一棵大树,嘴边始终带着一抹笑,他感觉自己今天一晚的笑容都顶得上一年了。   “你喜欢这里吗?”   霍仰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喜欢疯了,这里全是岑真白的味道,哪里都是岑真白的痕迹,遍地都是岑真白温馨又舒适的布置。   再拖下去,alpha回到家就要凌晨中旬了,岑真白开始赶客,“你先回家?”   霍仰不舍得,不想走。   岑真白说:“太晚了,你得回家了。”   霍仰又磨蹭了十分钟,才勉强把自己从沙发上撕扯下来,他在玄关处,慢得不能再慢地穿上军靴。   一抬头,是omega白皙的双脚。   想握住。   岑真白把门打开,就在这时,两人都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于小鱼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烧烤,他看到岑真白家门打开着,扬声就道:“小白!我来……卧槽?”   看到于小鱼脸的那一瞬,霍仰反应极快,立刻扭过头,背对着来人。   “卧槽?”于小鱼声音比人先到,“这谁呀?稀客呀!”   没有提前说好,想来就能来,看于小鱼这轻车熟路的操作也不是第一次了,霍仰面无表情地:“你才是客。”   不愧是学新闻的,于小鱼很快从这句话里获得了重点,他瞪着岑真白:“你俩这是……成了?”   岑真白坦坦荡荡地点了下头。   “诶呀你不争气呀!”于小鱼气势汹汹地走来,烧烤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放,手指点上岑真白的额头,“怎么那么快!好歹再让他追个两年啊!”   他又转头想念叨霍仰,却被对方的那一大片通红给抢夺了视线,虽然没看清。   霍仰再次快速地拧过头。   于小鱼不肯了,他绕着圈去看,稀奇道:“嘶?这眼睛怎么那么红?”   霍仰为了躲他,也绕着圈转。   但距离那么近,躲的人总快不过追的人,霍仰干脆直接揽过岑真白的肩膀,把脸往岑真白的颈窝那一埋,不动了。   omega的体温不高,暖暖的,皮肤细腻又光滑,贴着脸很舒服,霍仰还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不是单纯的雨后草,而是浸入皮肉,再散发出来的独属岑真白的味道。   科学有研究表明,情侣之间之所以能闻到对方独特的味道,是因为你的基因很喜欢他的基因。   于小鱼的声音刺耳,“天爷~该不会是哭了吧?”   霍仰一声不吭。   于小鱼刁钻着角度去瞅:“哦呀?不是吧,真哭啦?”   霍仰委屈地和岑真白告状:“讨厌于小鱼。”   别人姿态越可怜,于小鱼就越兴奋,搁古代,那妥妥是一个欺负良家妇女的大流氓贼子,“那又怎样~诶哟,我今晚还要和小白睡~”   霍仰绷着脸:“我明天就过来了。”   于小鱼:“小白我要睡两天!”   霍仰真怕于小鱼睡两天,他是多一天都等不下去了!他一急,就忘了件事,猛地抬起头来,“不行!”   于小鱼抱臂,奸笑道:“真哭了啊,笑死我了。”   霍仰重新憋屈地伏在岑真白肩膀上。   见逗得差不多了,再下去霍仰该恼了,岑真白笑着阻止:“小鱼。”   于小鱼开玩笑说:“你偏心!”   “没有,”岑真白摇了摇头,认真道,“他要是欺负你,我也会帮你。”   “哈,”于小鱼嘲笑一声,“我能让他欺负?”   的确欺负不了,岑真白心想。   “我俩这关系,”于小鱼咬重了字,“他敢欺负我?”   的确不敢,还得供着,就怕哪天给岑真白吹床边风了,霍仰恨得牙牙痒。   岑真白说:“我送一下他,你先进去吧小鱼。”   于小鱼应着,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专属拖鞋!还是鹅黄色小鱼图案的!他愉悦地哼着小调,挑衅地看了一眼霍仰,进去了。   霍仰:“我明天要把他的拖鞋扔掉。”   岑真白又是笑。   楼下司机已经在等着了,霍仰盯着omega的笑容,再不舍也得离开,他一步三回头,道:“我回到家和你说。”   岑真白“嗯”了一声。   已经按了电梯了,电梯已经上来了。   霍仰站着,他习惯性地挺直腰背,岑真白的家在九楼,在电梯上的数字跳到七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他突然调转了方向,快步朝omega走来,军装大衣拐了个弯,被风吹得扬起来。   他步伐越走越急,最后张开手臂———   岑真白没有抵触,就站在原地,眼里含笑地看着他。   双臂绕过岑真白的肩膀,霍仰温柔地将omega拥进怀里,手心贴着瘦削的后背。   电梯门打开,片刻,又缓缓合上。   “真白……”霍仰侧头,在omega的耳边低声说,“明天见。”   岑真白回抱,也道:“明天见。” 第89章 “接吻。”   于小鱼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再加上上班的公司离岑真白家不远,所以时不时就过来找他玩。   每次都会带一堆吃的,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吃零食聊天,可以说有很多没做过的事情,都是于小鱼带着他去体验的。   门刚关上,于小鱼就叉着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岑真白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问吧。”   于小鱼悲痛欲绝:“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竟然不告诉我?!岑真白我太伤心……”   岑真白打断,“刚刚。”   于小鱼演到一半,被迫中止:“啊?”   岑真白陈述:“然后你就过来了。”   “哦……”于小鱼悻悻然,他突然想起了点什么,“等等!霍仰说什么,他明天就过来了?过来干什么?”   “过来住。”   “什么?!”于小鱼夸张道,“刚刚在一起,第二天就同居?!”   这么一听起来,的确是有点快,但岑真白当时完全没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之前毕竟一起住过四年。   于小鱼又双想到了什么:“不对……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找你玩了?!”   岑真白把于小鱼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挂好,“可以找。”   于小鱼鼓起嘴,生闷气。   虽然说是可以找,但其实不太好,他们毕竟不是beta。   alpha和omega之所以能散发信息素,是因为他们有着像野兽一样的习性———标记自己的领地。   岑真白和他都是omega还好,但霍仰住了进来,就会不可避免地在房子里释放信息素……甚至!   甚至岑真白和霍仰还得结合!到时候那味是混着的!   于小鱼虽然不大喜欢霍仰,但现在霍仰变成了岑真白的男朋友,他再讨厌也不能说得太过。   于小鱼愁啊!   “唉……我在这附近买套房子吧,等我想找你玩了,你就得过来陪我。”   买套房子简单得说得很买块豆腐似的。   或许是因为于小鱼太接地气,以至于岑真白总忘记他是星际大校长的儿子。   岑真白答应他:“好,你随时喊我。”   于小鱼狐疑:“你真的会扔下霍仰自己一个人在家,然后过来陪我?”   “会。”岑真白笑了笑,笃定道,于小鱼表面上闹腾,但并不是无理取闹、不辨是非的人。   于小鱼看着岑真白的笑容,半晌,轻叹了一口气,“小白,你一定要开心,嗯?霍仰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和我说,我帮你出气。”   “虽然霍仰应该不会欺负你……”他嘀咕地补充一句。   他之所以经常过来找岑真白,除了和岑真白待在一起的确很舒服外,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担心。   岑真白对所有事、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太无所谓了,于小鱼就没见过岑真白对什么东西有过比较浓厚的兴趣。   没有物语,没有食欲,没有动力,没有亲人,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更亲密的朋友。   岑真白活得太轻了,像一只风筝,底下没有东西能抓住他,风一吹就飘走了。   就像两年前,飘去了战争前线。   现在多了个霍仰,反而能让他安心一些。   岑真白答应他:“嗯。”   有点太煽情了,于小鱼后知后觉肉麻,他猛地拆开烧烤包装,塞了一个炸年糕进嘴里,“我开吃了,都凉了!”   岑真白把一些凉掉的放进快烤箱里,重新加热,放到于小鱼面前。   今天晚,两人没看电影,等于小鱼洗过澡后,就上床准备睡了。   临睡前,岑真白收到了霍仰的终端消息:我到家了,你睡了吗?   岑真白回复:快了。   霍仰:好,于小鱼明天上班吗?   岑真白不知道霍仰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回道:上。   霍仰:知道了,你早些睡,晚安。   岑真白:你也是,晚安。   在乱世、硬板床和完完全全的黑暗中睡了两年,一下子回到安全的地方,岑真白反而有些不太睡得着,干躺在床上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随着于小鱼一起起床。   然而没想到的是,早上九点多,于小鱼前脚刚走,后脚alpha就来了。   岑真白那时正在换床单,于小鱼睡过的alpha不太好睡,听到门铃,他下楼开门。   霍仰穿戴整齐,正正站在门口,都还在门外,他就抱了上去,侧脸贴着omega的脖颈,闻到omega的味道了,他的神经才勉强放松下来。   “好想你。”他低声说。   霍仰说着让岑真白早点睡,实际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几乎兴奋了一晚,不仅在家哐哐收拾行李,还去了两个商场,买了很多东西。   岑真白被抱得太紧,连回抱都做不到,手抬不起来,他能感受到霍仰正细微地动着鼻子,嗅着他的味道。   alpha看着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像要就这么待到天荒地老。   不够,还不够……   alpha总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在家里的时候想着能见到omega就好了,见到了想能抱着就好了,抱到了又想能亲就好了。   心里痒得快疯了。   可虽然他们已经是情侣关系,但没有岑真白的允许,他是绝不会再随便冒犯。   直到岑真白好像听到隔壁邻居有要开门的意向,他才挣了挣。   霍仰很快放开了他。   哦……邻居没有要开门,只是在玄关处停留了一会。   岑真白抬头,却没能和霍仰对视上,alpha炙热滚烫的视线和他错开了一点,盯着他的嘴巴看。   几乎是痴痴地望着,看到出了神。   岑真白闻到了一点alpha失控的信息素,里边疯了一般地说着:“想要,想要,想要……”   念经似的传进他的大脑里,足足念了几百页。   岑真白喊:“霍仰。”   闻声,霍仰猛地回过神,他有一瞬的慌乱,意识到了自己堪称流氓的举动,他连忙挪开视线,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就……”   岑真白说:“可以亲。”   霍仰呼吸一滞,怔愣地看着omega。   “要亲吗?”岑真白穿着柔软的白色睡衣,光脚踩在玄关处的地毯上,仰头看他。   霍仰放开行李箱的杆子,哑着声音道:“要。”   紧接着,他上前一步,踏进omega的私人领域,轻轻地捧着岑真白的脸,侧头吻了上去。   岑真白的唇有些凉,柔软又有点干燥。   霍仰看到omega闭上了眼,睫毛轻轻刮过他的皮肤,痒得他一抖。   好舒服,岑真白……好香。   他手指长,捧着的指尖能摸到omega的耳垂,触感比棉花还要软。   但他没再更近一步了,就贴着,但仅仅只是贴着,就让他有点晕眩了。   然而,岑真白总能让他发疯。   下一秒,omega张开嘴,打开唇缝隙,轻轻舔了他一下,亦如他们第一次唾液交换治疗一样。   霍仰整个人如雷劈,他甚至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倒,他傻住了。   反应过来后,他手臂上青筋明显,激动地往前走,要和omega靠得更近。   行李不要了,门也不关了。   岑真白的脚步也被迫往后退,alpha好像有点太用力了,嘴巴疼,舌头也疼。   ……   等霍仰再次恢复记忆,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就在了沙发上。   岑真白被他挤到了角落。   omega的唇看起来和平常太不一样了,红通通的,还艳。   不仅如此,还有眼尾、鼻尖和神情都是那么的……   霍仰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压抑得辛苦,忍得痛苦。   岑真白也晕晕乎乎的,不单止是alpha,连alpha的信息素都不加节制地砸下来,他艰难地往高仰了仰头,才呼吸到了除alpha信息素以外的新鲜空气。   omega一动,就不小心碰到了他,偏偏岑真白还一无所知、茫然无辜。   霍仰感觉自己的眼睛里边转着两个晕倒的圈圈,他低着头,臊得整个脑门都有点冒汗,“我、我想去趟洗手间。”   岑真白眨了下眼,才把眼里那股模糊逼下去,他看着alpha,不过迟疑了几秒,就道:“要不,我帮……”   “不行!”霍仰唰地抬起头,立刻拒绝,看到岑真白的脸后,他又重新唰地低下头,想掩盖自己的窘迫,“太、太快了。”   殊不知只让岑真白更加清楚地看到那红透了的耳朵尖上的血管,“那你去吧。”   alpha得到了赦免,落荒而逃至洗手间。   妈的。   洗手间内,霍仰后脑发泄似的撞着墙,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亲到了,又想……能做就好了。   霍仰惊醒,并在心里狠狠辱骂自己,你怎么能那么龌龊!   ……   大半小时后,alpha才心虚地走出来,这么长时间,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在里边干什么。   他看着omega,又难以控制地往下看了一眼,还是平坦的。   一瞬间,一盆凉水就泼醒了霍仰。   熟悉的场景。   之前岑真白没有可以理解,但现在……还这样吗?   为什么?不是说已经喜欢他了吗?面对喜欢的人,又有信息素加持,为什么还那么冷静?   这是正常的吗?   不应该吧?   霍仰是真的不知道,面对omega的时候,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岑真白沉默几秒,最终还是垂下眼,忍着羞耻,说:“……我自己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 第90章 “嘴巴好疼。”   这下,霍仰宕机,岑真白闭上嘴,两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来面对这股弥漫开来的不自然。   岑真白对他是有想法的。   岑真白真的……也有点喜欢他。   霍仰喉咙激动兴奋地收缩着,信息素疯了似的撒欢乱窜,像条大型犬,一下子蹿去omega身上蹭蹭,一下子蹿到玄关上挠门,一下子蹿上二楼又蹿下来。   八十多平的小房子里,alpha的信息素强势地入侵了,雨后草被燃烧一点一点地逼近角落,然后被燃烧嗷呜一声张大嘴,吞掉。   相对于燃烧,主人就克制多了,应该说,会装多了,霍仰压抑住也想把omega全身洗净再吞掉的念头,坐到岑真白旁边,道:“我想、再亲一下。”   岑真白哪里会说不。   每当他察觉alpha稍稍离开,以为alpha亲够了,殊不知只是让他休息一会,下一秒又被咬着下唇逮回来,来来回回起码六七次。   霍仰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一口一口地吞着从omega嘴里抢过透明的水。   那可是仅次于血液的高浓度信息素载体。   霍仰像喝酒一样,大白天的,给自己喝得飘飘然的。   嘴巴好干,掠夺的速度远高于生产的速度,到最后,岑真白觉得自己嘴唇都要变成一滩化成水的果冻时,霍仰才高抬贵嘴地放过他。   再亲下去又得去洗手间了,这才第二天,霍仰不想太快……万一吓到岑真白,他稍稍抬起身,却在目及omega的嘴巴时被吓了一跳。   他小心地用指腹碰了碰omega的唇,低声道:“好像太用力了……痛吗?”   岑真白摇头,不是不痛,而是他完全感觉不出来了,只觉得烫、麻和肿。   霍仰拿来修复膏,给岑真白涂上。   岑真白看不见自己的嘴巴怎么了,只觉得alpha跟糊猪油似的恨不得全抹上来。   修复膏凉凉的,倒也挺舒服。   霍仰离开岑真白一秒都不行似的,刚放下修复膏,又忍不住牵起岑真白放在膝盖上的手,捉过来放到自己腿上。   他说:“我已经申请调来新兴区的军营了,这几天应该能出结果。”   岑真白原本低头看着alpha硬要把手指放进来和他十指相扣,闻言,霎时抬起眼,“为什么?这会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太大的影响,就是住宿环境变差和月薪变少了,但我不在乎这些,”霍仰说,“如果在富人区,我每天通勤四小时,会更累。”   不是所有军人都要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天地待在军营,军衔在校官衔级以上的,每到下午五六点就可以各回各家,而晚班,只需每人每周轮班一天。   这样的话,霍仰一个星期,能有六个晚上都和岑真白在一起。   他只用想想,都感觉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手背被alpha用指甲挠了下,痒痒的,岑真白问:“那你和阿姨叔叔讲了吗?”   “没有,”霍仰征询他的意见,“等他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去讲,行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先说一下比较好?”岑真白问他,就怕有什么政策调整或者霍家有给霍仰安排其他的事,到时候等申请下来就晚了。   霍仰小声说:“那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岑真白面无表情,原来这家伙是想先斩后奏。   最后在omega的“威压”下,霍仰不情不愿地打给了江嘉能。   “喂,妈……”   “怎,忙,有屁快放。”   霍仰明显已经习惯了自家妈的说话方式,反倒是岑真白小小地惊讶了下,江嘉能从来不会和他说这么粗俗的话,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   霍仰:“我要调去新兴区。”   江嘉能嘲讽一声,语重心长道:“不准,儿子,爱情这种东西,不是你一天到晚烦着真白就能……”   霍仰:“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才一次,你这是才一次吗?”   霍仰无语了,“我说,我和岑真白在一起了。”   “……”   那边沉默三分钟,“儿子,你最近吃药了吗?”   “……”   眼见这两人的对话一去不复返,岑真白不得已在旁边开口,“阿姨,是真的。”   “……”   之后,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岑真白都能听到江嘉能的声音:“卧槽!真的假的!你,你小子出息了啊……不不不,你把终端给真白!”   岑真白接过,只听到江嘉能紧张道:“真白啊,霍仰他……没强迫你吧?是不是他威胁你了?没事啊,你和我说,不怕啊,我给你撑腰,看我怎么揍……”   霍仰黑了脸:“妈!”   岑真白没忍住笑了一声,“我自愿的,阿姨。”   霍仰真服了,他一脸无语又一脸得意,“听见没江女士?”   江嘉能懒得和自家儿子一般见识,“诶哟天,好,好!太好了!好上加好!等我出差回去啊!”   结果最后,大家都忘了一开始的初衷———问霍仰能不能调到新兴区。   而霍仰之所以赶在中午前来,是因为他打算过来做饭。   他其实早上八点多就到了,哪知来到楼下,还看见于小鱼的车碍眼地停在那,便只好等着。   终于,他亲眼耗走了于小鱼,还拍了几张于小鱼对着车窗整理发型的照片,等人走后,才贱兮兮地发过去。   成功收获于小鱼的十八条轰炸:有病是不是?   车位空了出来,霍仰心满意足地把车停在岑真白的车旁边。   直到现在,霍仰才开始好好参观一下这个未来两个人的家。   原木风格,浅浅的木地板,米白色沙发,实木桌子和书柜。   绿植几乎见缝插针地摆满了可以摆的地方,餐桌上、收纳柜上、沙发旁……   没有眼力见的猫狸见他望过来,讨人厌地“哈”了一声,跑酷似的,从沙发上跳到饭桌,又从饭桌跳到书桌上,顺带把一盆不知名盆栽踢下来。   塑料的花盆毫发无伤,圆滚滚的绿色植物滚到地板上,但神奇的是,下方连着一大坨硬邦邦的土,半点没散,地板仍然干干净净。   岑真白轻车熟路地把那棵可怜的植物拾起来,重新放进花盆里,垫高脚摆回书柜顶。   岑真白说:“当时商家说它的根系抓土力很强,很适合养猫家庭……”   被风吹起的窗帘是奶黄色的,被光照射的地毯是金黄色的,与他对视的omega的瞳孔是黑色的。   霍仰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和岑真白在一起的所有时刻,每一分每一秒,哪怕只是无所事事地浪费生命、消磨时光,都是幸福啊。   等他找了好一会不知道被自己放到哪里的行李后,他才想起来,还在门外。   霍仰把两个三十寸的大箱子搬进来,关上门。   alpha的听力很好,不一会,他听到隔壁领居出门了,他鼻子动了动……感觉不出来是不是beta,看来日后得侦查探测一番。   他开始给omega展示自己带来的东西。   两双情侣拖鞋,鞋头小猫样式的。两个情侣漱口杯,把手猫爪样式的。两套情侣睡衣,领口猫狸刺绣,定做的。   还有一堆源源不断从行李箱里掏出来,放了一客厅地板,连锅铲都要情侣的,一白一黑。   霍仰不喜欢猫,但omega喜欢就好了。   果然,岑真白明显被萌到,他捧着那套睡衣,拧头望着霍仰:“是咪咪……!”   霍仰满足了。   他另一个行李箱装的全是上好的食材,在新兴区都买不到。   岑真白的冰箱显然很久没被填满过了,一合上,冰箱运作的声音都变大了。   霍仰很自觉地找到围裙系上,“我做栗子鸡、煎鳗鱼、上汤菜苗,可以吗?”   围裙小了一号,在alpha身上莫名来了点口水巾的即视感,岑真白又笑了下,被霍仰捏着下巴捉过来,在厨房亲了好久。   霍仰还不太敢动手动脚,接吻的时候,他把手撑在omega身后的橱柜上。   “不想亲了,”岑真白第一次拒绝,却毫无震慑力,嗓音都被亲 车欠 了,“嘴巴好疼。”   “好好好。”霍仰的目标唇转移到了脸上,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岑真白一点抗拒不了。   最后还是糊味稍稍唤醒了霍仰的一点理智。   但窘迫的是,分开后,两人都被高高扬起的围裙吸引了视线。   为了不让食材烧糊,霍仰满脸通红,忍住不去洗手间,但也忍不住把岑真白赶出了厨房。   ———   稍稍可惜的是,从战争前线回来,医院放假七天,但军队才放三天。   小情侣都没温存够一天,霍仰就去军营报道了,因在战区的优异表现与成绩,他的军衔升了两级,从霍少校到霍上校。   岑真白和其余平安从战区回来的医生们也晋升两级,考试时间待定。   “岑医生,你的嘴唇……”实习医生问,“怎么了?”   岑真白的下唇有一块深紫色的痕迹,大家都是医生,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是过度允 吸导致的淤血,也只有一些刚毕业的小年轻能问得出口了。   岑真白冷静道:“磕了下。”   实习医生:“哦……”   其他医生都好心地没有拆穿,只是岑真白听到不知谁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抿住下唇,不太自然地侧过头。   下午,他刚做完一场手术出来,脱手术服,洗手,他打开终端,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开头的数字很奇怪,像是其他星球的号码。   医院向来热闹,病患和医生来来往往,一路上,有几个认识的医生和他打招呼。   岑真白点头回礼。   也碰到了喻章,喻章那时正在给病人打针,他规矩地喊了一声:“岑医生。”   岑真白也道:“喻护士。”   他回到休息室,正想着要不要打回去,那个奇怪的号码再一次拨过来。   岑真白接起来:“你好。”   “岑先生你好,这边是二星二区a8370部队。”   竟然是军营。   岑真白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根据霍仰上校个人信息中的伴侣关系找到你,霍上校突发易感期,现在正在被送往医院隔离的路上。” 第91章 “易感期。”   好在岑真白接下来没有再排手术,他去找科室主任请假。   联盟规定,当alpha或omega处于易感期或发情期时,其伴侣享受陪假七天,期间任何单位不得降低其工资、辞退或者以其他形式解除劳动合同。   自从重新上班开始,岑真白的嘴唇要不就是肿的要不就是破皮,虽然脖子和腺体都干干净净,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更是传言暗恋岑医生的那些alpha下班后约在一起喝酒,同病相怜地诉说自己的感言,被称为中川医院429失恋大会。   岑真白说:“主任,我来请假,我的……alpha易感期。”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霍仰,以至于他下意识说出口后,顿了一下。   我的alpha和我的男朋友,一样的意思,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主任明知故问:“哦?去了个战争前线回来,捡了个alpha?”   “……嗯。”   主任笑:“行了,你先去吧,回来再补写请假条。”   霍仰前天刚成功调来新兴区,新兴区的军区医院离中川医院不算远,打车比军区派直升机过来接他更快。   alpha本就破坏力极强,不用说在易感期的alpha,更不用说是长期接受联盟训练的精英alpha。   易感期中的alpha,可以说和反社会人格没有本质区别,只想毁灭一切,如果得不到很好的疏解,还有一定几率得严重的精神疾病。   因此军队里一有alpha易感期,大家都非常重视。   平日里军队经常联谊,也是有维稳这一方面的考虑。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差不多,都是有规律的,只是霍仰这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足足提前了大半个月,让他毫无防备。   霍仰被五个alpha按住装进隔离袋里,他挣扎着,不是为了挣脱桎梏,而是手指一直要去划拉终端。   有人注意到了,“霍上校是不是要联系谁啊?”   另一个人道:“该联系的,队长都会联系。”   隔离袋就像睡袋一样,里边尽是黑暗,路上颠簸摇晃,霍仰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把这个终端打出去。   那边马上就接通了,omega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点失真:“霍仰?”   霍仰捂着终端,低声说:“我易感期到了……”   “我知道,”岑真白道,“我现在在路上了。”   过了好一会,那边才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像是不信,“……真的?”   “嗯。”   “你不要骗我。”alpha又道。   岑真白:“我没有。”   期间,终端一直没有挂,他听到霍仰被抬下车,抬上急救床,紧接着被送进隔离室。   每个医院的隔离室都长得差不多,一张病床、一张桌子、一个床头柜、一张小沙发和独立卫生间,还有那一扇为了让医生观察的玻璃窗。   alpha的额发已经全部汗湿,他不知道怎么,一直盯着那扇大窗看,哪怕医生让他低头露出腺体打镇定剂,他也一动不动,只拧向那扇玻璃窗。   十分钟后,岑真白到达医院。   进隔离室必须得先认证是易感期alpha的家人或伴侣,军方认得他,给他免了这个繁琐的过程。   进了大门,左边是隔离室,右边是给家人和伴侣休息的空间,有一张陪护床和沙发。   岑真白走到那扇玻璃窗前,一下和alpha对上了视线。   霍仰没有躺在床上,他就定定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原本浑浊漆黑的眼睛,在看到omega时,一下明亮了,他站起来,快步走到玻璃窗前,手按在上边,指尖用力到发白。   岑真白看霍仰的口型,是那三个字:“你来了。”   “嗯。”岑真白对着alpha淡淡笑了下,安抚着对方,他转头同医生说,打算进去陪霍仰。   易感期刚开始,大脑脑浆被钻机搅着,但还没痛到那种地步,alpha尚且是有理智的,霍仰看着岑真白和医生之间的行为,大致猜出了,他连忙拔下一旁的电话,放到耳边。   医生同岑真白说:“他想和你说话。”   岑真白愣了下,也拿起房间外的电话。   “不要进来。”霍仰道。   岑真白看向alpha,有omega陪着,易感期会好过十倍都不止,但他没问为什么。   “我不想,”霍仰捏了下自己大腿,他说,“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会伤到你的。”   两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事。   易感期中的alpha等同于发狂的野兽,他们会丧失全部理智,一切被本能支配着。   如果是终生标记过的omega还好,alpha会闻到这个omega身上散发着自己的永久标记,所以潜意识深处还是会保护着的。   但没终生标记过的omega就不一样了,alpha会只顾着自己的需求与 谷欠 望,会往死里折腾omega。   受伤流血还算事小,曾经就有一例,omega被弄到残疾。   虽然是极少数,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特别是越强大的alpha,易感期时就会越疯狂。   因此医院的确是不建议没有终生标记过的omega去陪alpha的易感期,但如果omega执意,他们也会同意。   岑真白是医生,他当然清楚,他轻声道:“……没关系。”   “不,”可霍仰很坚定,“我不要,岑真白。”   霍仰往前靠近了点,隔着玻璃窗,手指点了点岑真白的脸,他哑声道:“如果我清醒过后,发现你受伤了,我会很痛苦很难过……我不要这样。”   岑真白沉默半晌,道:“好,我知道了。”   霍仰笑了笑,“你能来,我就很开心。”   岑真白也笑,“我就在外边陪着你。”   一开始的alpha看着还很正常,两人面对面坐着,拿着电话聊天。   直到晚上,霍仰脸色惨白,痛到终于坐不住了,他走到床上,想让自己睡过去。   他还死命忍着,不想出丑,不想被omega看到。   但易感期,自然是睡不了的,也自然是控制不了的。   很快,alpha蜷缩在床上,捂紧了脑袋,电钻越来越快,他疼得低吼,受不住地用手捶打自己的头,但毫无用处。   该不说,所有alpha都讨厌易感期呢。   那是一种由灵魂深处产生的痛意,像是要把你硬生生撕成两半,目前没有一款止痛药能对易感期的痛起作用。   无解。   岑真白在医院看过许多alpha易感期时的反常行为,但都比不上这一刻心疼的百分之一。   期间,alpha就一直忍受着痛苦。   有一次,岑真白出去医院饭堂拿饭,中途被医生紧急叫回,说他一离开,alpha发了疯似的,又砸门又砸窗,把桌子都摔坏了。   见他重新出现在窗外,alpha狂躁的行为才停止,而三层加固的玻璃窗,最里的那一层,足足被拳头砸碎了一个坑。   霍仰的右手指骨全是玻璃渣和血。   但易感期的alpha,没有一个医生敢进去给他包扎,只能等结束了。   而狂躁了一天的alpha,忽然在傍晚安静了下来,他呆呆地坐在角落,不动了,嘴里念着什么。   岑真白有些担心地看着。   过了大半小时,霍仰抬眼看向玻璃窗,视线却没有对焦,只虚虚地望着,一会,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拿起墙上的电话。   岑真白也跟着连忙拿起,没有声音,起码好几分钟后,才听到霍仰说:“你明明答应过我会陪我过易感期的……”   霍仰痛得瞳孔涣散,他质问着电话里那个自己臆想出来的omega,声声泣血:“你答应我的,你为什么不来?”   岑真白猛地愣住。   “我等了你好久……”alpha发泄够了,背靠着墙,缓缓滑下来,跌坐在地上,“很久很久,你为什么不来?”   隔离室里边没有开灯,岑真白就这么安静地站着,看alpha躲在角落,不停地念着这句话———你为什么不来?   他拿着电话的背影如同定住,没有一丝一毫动作。   酸胀又尖锐的丝丝疼痛自岑真白心脏蔓延,原来这就是难受的感觉啊……他张了张嘴,说:“我来了。”   闻言,没过几秒,alpha又突然站起来,他凑到玻璃窗前。   岑真白被他吓了一跳。   霍仰细细地盯着omega的脸看,半晌,笑起来,像个生着病却得了糖吃的小孩,喃喃道:“对……对,你来了,我好开心。”   易感期的前三天,alpha的所有行为都是混乱癫狂的,他的记忆也是错乱无序的,一直到第四天,理智才渐渐地回来了一点,但仍然被痛包围着。   第五天,霍仰恢复了清醒,但此刻他的状态看起来太不好了,嘴唇干裂,眼下青黑,五天只吃了一条营养剂,现在还生龙活虎只能说不愧是强悍的alpha。   前三天发生的具体,他都忘了差不多了,以至于他习惯性地看向玻璃窗,却看到那个大洞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岑真白敲了敲玻璃门,拿起电话:“霍仰,我能进去吗?”   手一抬,霍仰才发觉自己右手全是血。   狼狈,他这三天的丢脸样子,全被岑真白看见了……早知道就不让岑真白来了。   岑真白又敲了敲窗,“我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嗯?”   alpha的易感期还没结束,充斥着alpha信息素的病房就等于alpha的领地,这个时候除了岑真白,进去的所有人都会受到攻击,哪怕是没有味道的beta。   哦,对于霍仰来说,beta可能会被揍得更惨。   霍仰安静地看着岑真白。   岑真白眼睛微弯:“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   霍仰轻轻点了点头。   岑真白和医生商量,最后得到应允,隔离室的门被打开,仅仅一小条缝隙,他就被高浓度的信息素冲击得有好几秒的眩晕。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易感期时alpha的信息素浓度。   有点……让人难以承受。   在这种情况下,alpha要做什么,omega都无法拒绝。   霍仰一直坐在床上,盯着omega,他就像一只盘踞在洞穴的豹子,看着猎物一点一点地走进他的巢穴。   他不敢站起来,只要一破坏此刻的动作和平衡,他就会控制不住地 扌卜 上去。   岑真白后颈生出一层薄汗,他禁不住问:“你现在是有理智的吗?”   alpha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似乎在嘲笑一个omega自己走进alpha的领地后,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傻话。   好半晌,他才缓慢地“嗯”了一声。   岑真白坐在床边,喔住alpha的手抬起,用镊子夹出刺在肉里的玻璃碎片。   alpha崩着肌肉,他看到岑真白葱白细长的手指,感受着岑真白柔软细腻的指腹,落在他伤口上的棉花,太轻了,一下又一下的。   反而不好。   omega主动接近易感期时的他,这个认知不停次激着他,远超霍仰的理智承受能力。   清醒的弦崩断的声音。   不行……!   霍仰想让岑真白出去,却开不了口,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执拗与侵略。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omega骨子里的本能操控了他,岑真白被alpha的信息素压制得死死的,竟有点抬不起头。   他自己都不知道,omega的信息素不知不觉地被勾银了一点出来,挑波着霍仰摇摇欲坠的神志。   忽然,岑真白感觉后颈一重,被alpha的手yā住了。   紧接着,收紧。   岑真白被 扌齐 压得唔了一声。   或许就是这轻轻的一声次激了alpha,霍仰忽然暴起。   岑真白只觉得眼前一晕,月要 间一疼,天旋地转,他被拦 月要 包 起, 扌率 到了床上,手中的碘伏和药水掉在地上,开了花。   霍仰狠狠地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别急,会有的,但不是现在。 第92章 “情侣关系。”   一切都太快太强势,岑真白被alpha的动作和信息素砸晕了,脑袋很重,眼前很花,只毫无知觉地躺在chuang上,一切都对alpha毫无保留地敞开。   然而发狂的是霍仰,最后强行把omega送出隔离室的也是霍仰。   岑真白恢复记忆时,发现自己已经 身尚 在了外边休息区的陪护床上,他有些迷蒙地坐起来,透过隔离室,看到里边一片狼藉,但没有alpha的身影。   岑真白一愣,连忙走到玻璃窗前———却被眼前的场景震到。   只见alpha背靠着床,跪坐在地上,弓着 月要,牙齿 口刁 着衣服下摆,手快速运 云力 着。   岑真白宛如被针扎了下,唰地拧过头。   明明没有仔细地盯,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几滴汗顺着alpha清晰的肌肉纹理往下掉,流下几条氺痕。   霍仰明显已经被激得忍不了了,仿佛再不解决就要爆炸,连短短几秒冲进洗手间的时间都等不了。   岑真白的手松开窗台,他往后退了几步,之后逃似的进了休息区的洗手间。   砰。   他关上门,那个场景却一直在他脑海里重现。   这的确是第一次看到alpha的那个……   有点……太大了,感觉和他喝的可乐瓶差不多。   岑真白脸色有些白,他觉得恐怖。   真的不会死人吗?   他到洗手台往脸上泼了点冷水,可不仅没给发烫的脸色降温,反而嘴唇一痛,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去看镜子。   霍仰被隔离了五天,这段时间他唇上的口勿 痕都快要好了,这下又突然多了个更重更深的。   应该是刚刚嘬的。   不仅如此,月匈 口和后 月要 都好痛,他试探地掀起衣服……只见牙印、掌印遍布,每隔几厘米就有一个,没一块好皮肤。   岑真白被吓了一跳,零星的记忆漫上来,洁白的chuang单,旋转的天花板,alpha的头穿进他的衣服……   他猛地又朝自己泼了好几下冷水。   氵世 过一次的霍仰慢慢变得清醒,他小 月复 随着呼吸崩紧起伏,上边还有青筋的筋络延伸至下。   他和岑真白的匹配度太高了,自己单独待着尚且还有理智,但只要omega一进来,就不行了。   地上脏掉了,霍仰感觉一凉,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理清现在的状况,他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右上方的玻璃窗,来回看了几次后,才一个激灵地塞进去,扣好裤子纽扣。   岑、岑真白有看到吗?   他又拿来纸巾,开始擦地。   什么时候还能看到霍大少爷擦地?哪怕在贫民窟的军营,也只是拿拖把拖而已。   等他慌忙收拾好自己,恰好碰上从洗手间出来的岑真白。   透过玻璃窗,两人对视,又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   岑真白此刻不太想过去面对alpha,可看都看到了,无视,然后自己去坐在沙发上发呆也很奇怪,他只能踱步到玻璃窗前坐下。   霍仰也慢吞吞地挪过来。   两人起码看着地板沉默了几分钟。   omega的脸色很艳,眼尾发红,很漂亮,霍仰一边忍不住去盯一边磨磨蹭蹭地开口:“对不起……你的嘴唇。”   岑真白不自然地抿住伤痕累累的下唇,不给看了。   好可爱……不行,又有点兴奋了,霍仰强迫自己清心,他逼自己扭过头去,“你是不是看到了?”   岑真白:“……嗯。”   刚消退一点的热度卷土重来,霍仰实在羞耻,感觉快要焚烧致死了,强行嘴硬挽尊:“我没想给你看的,我那个时候被控制了……”   说到一半,他又侧了侧脸,小声嘟囔着,“算了,反正以后都要给你看的。”   岑真白无知觉地蜷着脚趾,不说话。   哪知alpha像是开了个闸口,说了之后反而大胆了,他询问着:“你、你也会给我看的吧?”   岑真白闭了闭眼。   alpha也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露骨了,他闭上了嘴。   房间的寂静让两个头脑发热的人勉强冷静了一点。   岑真白睁开眼,选择转移话题:“霍仰,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为此,他一直等着alpha清醒过来。   有些严肃的开头,霍仰一下看过来,“怎么了?”   一瞬间,千万个猜想在他眼前闪过,所有坏的糟的最先冒出来,是被他易感期时的模样吓到了?还是因为刚刚的那个场景?所以不喜欢他了?所以要和他分开?   好在没等他慌几秒,就听到岑真白继续道:“当初你易感期,你说我没来。”   霍仰一愣,显然没猜到岑真白会说这件事,在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时候,他好像的确有说过,他点了点头:“……嗯。”   岑真白摇了摇头,解释:“那一次我来了。”   “什么?”   乍一下听到了截然相反的答案,促使他俩直接分开的原因有出入,他五年来深信不疑的事实被推翻,霍仰整个人愣住,表情迷茫。   岑真白说:“那时候确实是恰巧,喻章把课调到了下午,下课后我接到陈叔的终端,才知道你易感期,但是等我赶过来,你已经被送进更高等级的隔离室。”   霍仰皱了皱眉:“等等,你接到陈叔的终端才知道?我那时候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收到吗?”   岑真白眨了下眼睛,他抬起头来,轻声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我在手机上给你发了消息。”   “手机……”岑真白念着这两个字,整件事,他一下了然了,“我那时候没有带手机在身上,我放在了三楼房间的抽屉里。”   “所以……”霍仰低声说,“那个时候你来了。”   “嗯。”   霍仰静止了一会,忽然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岑真白心一跳,半晌,犹豫地问:“哭了?”   alpha捂着脸摇了摇头。   岑真白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哪怕没有这件事,我也会退婚的。”   “我知道,”霍仰吸了一口气,“我只是……”又想起了当时侮辱岑真白的那些行为。   四年前的他还能以岑真白也对不起他来给他脱身辩解,但现在呢?岑真白根本没做错事,却承受了他无端又莫名的恶意与伤害。   当时他为什么没多问几句?早知道缘由,他们分开后,会不会还能做朋友?会不会也不至于整整两年,岑真白看都不看他一眼?   霍仰忘了当时他刚过完易感期,忘了他积载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怨气。   最根本的,是他那时的心态和角色完全不同于现在。   有太多太多的因素影响,不是“早知道”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岑真白把手贴上玻璃,笨拙地安慰他:“给你牵手,不难过了。”   霍仰抹了一把脸,他胡茬长了出来,整整五天没刮,看着更憔悴狼狈了,他伸手,贴上去。   他的手比岑真白的大了好多,手指都长出两个指节。   岑真白弯了眼睛,正想说什么———   “啧啧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江嘉能推门进来,打趣道,“诶哟,手贴手呢?好青春啊,牙酸。”   两人集体怔住。   被长辈见到了这么肉麻的一面,岑真白反应过来后唰地收回手,站起来,“阿姨。”   江嘉能直接无视了苦逼兮兮的亲儿子,朝岑真白拥上去,“诶哟太好了真白!咱们亲上加亲!”   岑真白也抬起手,淡淡笑起来。   “我儿子终于有点出息了,”江嘉能看着想抹泪,“也不枉我来探一探监。”   霍仰黑脸:“……妈!”   江嘉能:“怎么了?见我能抱到真白是不是很羡慕?”   霍仰:“你好幼稚。”   “哈,”江嘉能嘲笑,“也不知道真白刚退婚那时,天天在房间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霍仰猛地站起来,红着脸,拍向玻璃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恐吓:“妈!别说了!”   反正霍启没回家,江嘉能也陪着岑真白在休息区住了下来,三个人很久没这么坐下来,一起聊天了。   只是,两人都规矩了不少。   八天后,霍仰的易感期终于彻底结束。   霍启也出差回来,过来接三人回家。   江嘉能想着恰好在医院,岑真白也在,便打算去复查一下霍仰链接断裂症的事。   医生问:“最近药还在吃吗?”   霍仰:“在吃。”   “平时呢,痛吗?”   霍仰摇了摇头。   “那你闻到你认定的那个omega的信息素时,还会痛吗?”   霍仰迟疑了,他纠结着,岑真白就在身后,万一听到了,抱着顾忌,不再释放信息素了呢?   这个链接断裂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这样他会受不了的。   哪知岑真白先看出来了,“霍仰,面对医生要说实话。”   听了这话,江嘉能这才想起岑真白也是个医生,“卧槽,好帅啊你真白。”   霍仰只好实话实说:“……会,但只有一点点。”   医生又给霍仰开了一系列检查,看着报告单,道:“霍上校其实并不是医学上真正的链接断裂症,而是百分之百心理原因,毕竟两人没有真的链接……”   医生看了看霍仰,又看了看岑真白,“现在两位是什么关系?”   霍仰有些支支吾吾,岑真白面对医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哪知被江嘉能抢了话:“情侣关系,嘿嘿。”   医生点了点头,“链接断裂症没有完全痊愈的可能性,但霍上校这种情况,可能还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都看过去。   医生道:“终生标记。”   标记可以洗掉,终生标记却不行,那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就像抽象的链接,是目前医学尚且还无法准确地解释的,也无法去除的。   当终生标记完成时,表示着这个alpha终生标记了omega,同时,这个omega也终生标记了alpha,这个烙印和标记,是双向的。   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表示着这一个人彻底地、永远地属于另一个人。   从此以后,alpha只能闻到自己omega伴侣的信息素,omega也只能闻到自己alpha伴侣的信息素。   听完医生的话,四人都没有表态,最后决定先回霍家。   陈叔很久没有试过一起迎接四个人了,空旷的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江嘉能说:“霍仰,真白,咱们去客厅坐坐,商量一下。”   霍启坐到江嘉能旁边,岑真白和霍仰在对面。   江嘉能斟酌着开口:“你们现在才25岁,我不是很建议现在就终生标记。”   如今时代开放先进,平均结婚年龄在32岁,平均终生标记年龄在40岁。   大家都变得很谨慎。   江嘉能看着自家儿子,“霍仰,你是alpha,你得时刻清醒着,你得担起这个责任,这不是玩笑话。”   “真白,”江嘉能又道,“特别是你,你得考虑清楚,现在alpha和omega之间是变得平等了,但客观来说,omega始终是在弱势地位的。”   两人一一点了点头。   江嘉能操心着,絮絮叨叨的,给两人做了好一会思想准备,“当然,咳,我不是说你们一定要这么晚才那什么,你们随时,我只是说你们得想清楚了。”   忽然,霍仰问:“妈,那你们当初是几岁终生标记的。”   江嘉能卡壳:“呃,问这个干什么。”   “就好奇。”霍仰说。   岑真白点了下头。   江嘉能呃了半天,“……23。”   霍启:“22。”   岑真白有些惊奇地看着。   霍仰:“那你俩这不是比我们还早吗?”   江嘉能恼羞成怒:“臭小子那你能和我们比吗?!我们那时候两个人都在军营,终生标记后信息素能稳定下来,可真白又不在。”   眼见霍仰还要说什么,江嘉能直接一个挥手,斩断所有好奇之心:“行了!散会!”   两人只好站起来,岑真白说:“阿姨,那我们就先上去了。”   江嘉能点了点头,等两人都快到三楼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在楼下大喊:“喂!今晚你俩分开睡!”   之前要睡一起是因为信息素失渴症。   现在还睡一起,她怕大半夜,这俩小年轻一个激动,直接终生标记了!   “喂,听到没!霍仰,你少给我半夜爬床!” 第93章 “帮。”   楼上没有回应,连一向听话乖巧的岑真白也不见了身影。   江嘉能不放心,追击到三楼。   果然,霍仰那间房门大敞,里边空无一人,而岑真白那间则紧闭着。   江嘉能下意识就要踹门而入,脚都抬起来了———   嘶,她拧了下头,万一这两人正在里边干点什么?她去坏事是不是不大好?   两人在一起她乐见其成,可要让她亲眼看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搞在一起的画面,对她这个中年少女来说,还是有点刺激啊!   两人的确在做点不可告人的事。   在这间房将岑真白按倒在床上亲吻是霍仰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   岑真白深陷在被褥里,仰着头,承受着alpha用力至极的深吻。   雨后草和燃烧渐渐填满了房间,在空气中交缠融合。   熟悉的场景,遗留的易感期占有欲,失而复得的身下人,长辈的同意和祝福,种种原因让霍仰激动万分,他稍稍抬起一点身,抵着岑真白的唇,低声说:“我想在这里标记你……行吗?”   标记,隔了好久。   岑真白喘着气,他没说话,只侧过头,露出自己洁白无暇的腺体,用动作表示自己的同意。   得到了应允,霍仰又善变地不想那么快了,他只想好好品尝这个味道,珍惜这个过程。   迟迟得不到alpha的下一步动作,岑真白半睁开眼,刚要看过去。   “唔。”很轻的一声,像是小猫被人类恶作剧挤压时发出的叫声。   霍仰温热湿润的吻落到omega的眼皮上、耳廓上、侧颈上。   岑真白闭着眼,放任。   吻渐渐加上了点别的,从干到湿,霍仰明显动了情,一下又一下地念着omega的名字,“真白……岑真白。”   好陌生的感觉,岑真白浑身发麻,手脚都用不上力,他觉得alpha起码就这么亲了他半小时,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咬不咬……呃。”   当然咬,霍仰托起omega的头,往下压,固定住,偏头咬上去。   腺体是omega第二敏感的部位。   隔了许久才有这一次临时标记,跟第一次也差不多了。   霍仰不容置疑地注入信息素,让岑真白浑身都沾染上他的味道。   像往腺体里塞了跳跳糖,岑真白只觉得alpha的信息素在他腺体里时而温柔地抚摸,时而粗鲁地横冲直撞,让他睁着眼睛,却发不出声音。   两人换了一种身份进行临时标记,不仅精神上觉得不一样,反应到身体上的感觉也不一样。   两人亲密交颈着。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整栋房子静悄悄的,像是都过了睡眠的时间了,霍仰才收起牙齿。   omega的状态像是陷入了昏迷,薄红,疲软,带着水汽。   霍仰低声问:“还好吗?”   岑真白用鼻音绵长地应了一声:“……嗯。”   alpha自己明明也不行了,但还是忍着,等岑真白恢复力气。   终于,岑真白半撑起来,甩了甩头,稍长的额发跟着甩了甩。   霍仰要爆炸,他本想先去洗手间,却忽的想起上次,岑真白说自己偷偷解决了的事。   他瞬间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不爆炸,安静了半天,他忽然道:“要不,我、帮你?”   霍仰帮了他,就是用的另一种负距离方式。   嘴。   岑真白自然也回帮了,但是霍仰只肯让他用手,说他的嘴巴会裂。   事后,洗手间,霍仰帮岑真白洗手。   而岑真白,还沉浸在震惊中。   真的……就比可乐瓶细一点。   洗手液滑溜溜的,手指纠缠不清,洗着洗着,霍仰又不行了,他把omega推出洗手间门,耳朵尖通红,含糊道:“……我刚好顺便洗个澡。”   岑真白慢吞吞地回到房间,里边味道好大,他打开窗通风。   但是……心情不差。   江嘉能还是不放心,都睡下了,还是忍不住起来监察一番。   岑真白房间那道门,从晚饭时间到关灯睡觉,都是关着的,这俩死小孩,不是真的……   两种浓烈的信息素混着,布满整个走廊。   江嘉能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是杀到门前。   “等等你俩这味?!”她后退了一步,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   不是,真终生标记了?!   像是被长辈撞见事后现场,岑真白僵硬地把窗开得更大一点,说:“只是……临时标记。”   “不行,那也不行,”江嘉能嘴里念念有词,“太危险了,你俩今晚真的不能一起睡。”   毕竟当初她和霍启,也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受不住一点激的年纪,一个激动。   江嘉能:“我待会把霍仰赶回房间,你把门锁好。”   岑真白沉默不语。   江嘉能心想不是吧。   如果霍仰真的半夜过来敲门……岑真白小声道:“阿姨,你知道我会给他开的。”   江嘉能被气得够呛。   “嘶,不行!”她觉得在如何和alpha相处这方面,岑真白基础知识为0!更何况她了解自家儿子性格,那就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坏种!   她操心地带着岑真白坐下,“真白我问你,如果有一次,霍仰……咳,抱了你很久都不放开,已经严重耽误了你的睡觉时间,这个时候,霍仰仍然不满足,说再抱一会,你该怎么样。”   岑真白压根没想:“好。”   “不对!”江嘉能比了个叉在胸口,严肃道,“你应该立刻拒绝!并去做自己的事!知道了没?”   岑真白道:“……知道了。”   “继续,假如霍仰今天临时标记了你,但第二天!他又想标记你,你这个时候该怎么说?”   不是刚标记完立刻又要标记……岑真白认真思考了一会,道:“可以?”   “错!很错!大错特错!”江嘉能抓狂,她看起来想抓头发,但为了长辈那一点形象,忍住了,“那这样还没愈合的伤口不就又破了!你应该大声say no,并给他立下规矩!一个月只能标记两次!”   岑真白迟疑地:“……嗯。”   “第三道,请听题!万一今天晚上霍仰就要终生标记你,岑真白,你怎么样!”   有了前两次,岑真白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江嘉能想听怎样的回答,他铿锵有力道:“不行!”   “对~啦!”江嘉能欣慰地笑起来,觉得自己教导有方,“你不能太惯着alpha,不然遭殃的是你自己,知道吗?”   岑真白点了点头。   “那今晚霍仰半夜敲你门,”江嘉能谆谆善诱,“你该怎么做?”   “……”   江嘉能期待地看着他。   岑真白语气虚浮,但又不敢在江嘉能面前撒谎,“……给他开门。”   “算了!”江嘉能大喊一声,把楼上的霍启都吓到了,“我管不了了!联盟毁灭吧!”   然后霍启打了个终端上来:“江主任,注意言辞,我代表联盟时刻监视着你,快上来睡觉。”   江嘉能:“……”她真的累了。   没有了江嘉能的强制分房睡环节,霍仰自然而然地爬上了岑真白的床,抱着omega,一觉睡到天亮。   自己的房间,那是连灯都没开过。   第二天,两人起床,而霍启和江嘉能已经在一楼吃早餐了。   察觉到两人没有终生标记的江嘉能大松一口气,她道:“对了,你俩,要不要订个婚什么的,还是就先谈着恋爱?”   霍仰没说话,看向身边的omega,态度很明确了,一切听从岑真白的意思。   岑真白说:“我都可以,叔叔阿姨觉得呢?”   江嘉能道:“我个人建议还是先订婚……毕竟你俩重新走到一起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了,反正只是订婚嘛,之后结婚什么时候都行。”   岑真白点了点头。   “但是……这次订了婚就不能再取消了,你们想清楚。”   霍仰捏紧了喝粥的勺子,还是看向岑真白。   岑真白说:“不会取消。”   霍仰这才勾着嘴角低头笑起来。   江嘉能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好,太好了,那我看看什么良辰吉日,还得选地方,发请柬,布置场地,买礼物……”   岑真白有些迷茫:“订婚不是就像之前一样发个消息出去就行了吗?”   “那当然不了!那时只是个借口,和正式的怎么一样?订婚也得大办特办,让全联盟都知道!”   岑真白霎时感到一点压力,他吃完了一碗粥和几个饺子后,放下了筷子。   对面就是父母,霍仰不敢太明目张胆,只凑近哄他:“再吃小半碗。”   岑真白轻车熟路夺走自己的碗,低声道:“吃不下了,好饱。”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江嘉能翻了个白眼,真以为她听不见啊。   霍仰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不长肉么?”   岑真白:“为什么?”   霍仰了解他,岑真白就是吃到八分饱就不想再咀嚼了,再多吃半碗完全没问题。   霍仰拿了一个新的碗,真装了半碗粥放到岑真白面前,“因为你胃小,要每天都用东西撑大一点才行。”   作为医生,岑真白知道这两者的确是有一丢联系的。   霍仰:“刚好爸妈也没吃完,大家聊聊天。”   岑真白默默地再次拿起勺子。   江嘉能和霍启难得休息,两人陪着一直待到下午,但由于易感期的假只请到今天,所以得回新兴区了。   霍仰手里拿着行李没什么问题,那是帮岑真白拿的。霍仰和岑真白一起坐上车,那也没什么问题,两人刚谈上恋爱,为了多待一会花几小时送一送对象很正常。   直到霍仰说:“爸妈,那我先走了,下次你俩休息再喊我们回来。”   江嘉能一个激灵:“等等!你走哪?”   霍仰疑惑:“和真白回小楼。”   小楼,新兴区两人住着的那个军区大院。   江嘉能:“啊?”   霍仰反应过来了:“我调到新兴区了,妈你不知道吗?军方那边应该有文件发给你。”   之前太忙,除了紧急通知会直接来电以外,江嘉能的终端信息一直堆积着,她快速在上千条信息中翻找着,终于找到了霍仰的调区申请书。   江嘉能木讷地已阅。   “所以,”她端庄地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你俩这是,已经同居了?”   两人点了点头。   那她昨晚劝说两人分房睡的行为是在干什么?!   “儿大不中留啊!”江嘉能只稳重了一秒,随即伏在霍启肩膀上鬼哭狼嚎。   霍仰毫不留情地戳穿:“妈……你真的有点表演型人格。” 第94章 “下一次。”   两人回到小楼,咪咪立刻从柜子顶上跳下来,又带落了盆栽。   这些天,岑真白都是拜托的于小鱼来喂,于小鱼行动派,新买的房子和他就隔了两条街。   刚坐下没多久,霍仰终端响了,“嗯,对,在家,你送上来吧。”   挂了终端,岑真白问:“你买了什么?”   霍仰说:“床垫。”   岑真白想起来,昨天在霍家睡了一晚,他好像不经意间说了句:“家里的床睡着好舒服。”   果不其然,送上来的床垫一看就是定制的,和霍家的一样。   等送床垫的人走后,霍仰趁岑真白不注意,猛地矮身卡住他的膝盖弯,将他拦腰抱起。   岑真白吓了一跳,自然而然地圈住霍仰的脖子。   霍仰轻轻松松地抱起omega,看着还想往上抛一抛,雀跃道:“走,我们去试试。”   公寓的楼梯窄,公主抱会卡住岑真白的腿,于是霍仰将omega往上抬了抬,从公主抱变为了小孩抱。   omega在他怀里,就像个玩偶一样,他稳稳托住。   二星的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家里又有暖气,此刻岑真白就穿了一条短裤,两条细白的腿在霍仰胯边分开,悬空地晃了晃。   两人都很喜欢拥抱,喜欢心口贴着心口的感觉。   岑真白下巴放松地搭在霍仰的肩膀上,这个姿势,让他瞬间就有了点困倦。   霍仰把omega放到床垫上。   岑真白翻了个身,逞大字型躺着。   舒服。   有了旁边那个硬邦邦的做对比,现在这个简直就像一团有支撑力的云朵。   霍仰在床边坐下,说:“我睡那个都觉得硬,你这四年是怎么睡过来的?”   岑真白“唔”了一声,又滚了半圈。   霍仰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突然道:“你这个姿势很危险。”   岑真白睁开眼,歪着头看他。   霍仰看到omega的上衣下摆和短裤下摆都乱七八糟地掀起来,露出一点肚子和大腿,又白又嫩,看上去是独属于omega的那种柔软。   而岑真白还无辜得很,满脸写着“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人家只是面无表情,适当地表达一些疑惑。   霍仰忽然扑上来,咬了omega侧脸一口。   还挺疼的,岑真白有点迷茫,捂着脸看他。   霍仰一看,更受不住了,捏住岑真白的下巴就吻上去。   又消耗了半小时,岑真白差点被挤下床,又被霍仰拉回来,坠在床边亲。   之后霍仰去做晚饭,岑真白收拾东西。   alpha带过来的那两个30寸大箱子都还没收拾完,感觉小公寓压根放不下那么多东西。   其实公寓整体有一百多平,八十平只是一层的面积,二层还有二十五平是赠送的。   岑真白把霍仰的衣服挂起来,塞进他远远没放到一半的衣柜里。   “嘶,”霍仰在厨房甩了下腿,想把爬到他裤子上的咪咪弄下来,“诶!别咬我!”   岑真白走过去,手里拎着个小猪存钱罐。   咪咪见主人过来,不再欺负这个新来的陌生人,跳下去跑了。   “这个我放客厅的架子上?”岑真白问。   被omega看到这么幼稚的东西,霍仰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小时候过年,长辈们图吉利给的,他当时看到,顺势扔进了行李箱。   墙上装了几层架子,用来摆放装饰品,霍仰送的那朵a17,被岑真白用展示盒装了起来,放在正中间。   而除此之外,还有在战争前线时,那一次另外两个同学送的音乐盒和香薰,都被他拿盒子装起来放在了一边。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知道这也是霍仰送的。   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岑真白不蠢,甚至还有些聪明,一猜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那么巧,七个人同时给他送礼物?况且……他和这两个同学压根不熟,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可当时的他仍然很开心,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也是某个人用心为他准备的吧。   “真白!”某人在喊他,“过来尝尝味够不够?”   岑真白放好那个小猪存钱罐,朝厨房走去。   ———   天气完全热了起来,走在路上吹过来的风都是暖的,白大褂里边也只用穿一件短袖了。   岑真白今天下班晚了,霍仰在终端给他发了信息,说来接他。   霍仰自己买了辆车,也是军用车,新兴区尤为少见,一路上都有人指着说快看。   他骨子里就是嚣张张扬的,哪怕成熟了,也不可能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爱低调。   霍仰停好车,走上五楼骨外科,他身上还穿着未脱的军装。   这几个月来,霍仰少说也来了十几次,骨外科的人大多都知道他是岑医生的alpha。   有人打招呼:“霍上校,来等岑医生啊?”   霍仰点了点头。   “岑医生刚做完一台手术,现在在休息室换衣服,估计很快了。”   霍仰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高冷疏离,他礼貌道:“好的,谢谢。”   过了一会,门开了,岑真白看到他,笑了下,“走吧。”   霍仰脸上的冷漠表情也瞬间破功,勾起了嘴角。   两人来到停车场,霍仰总是先跟着岑真白来到副驾驶这边,打开车门先让omega进去,这次也不例外。   岑真白曾经说过不用这样。   但alpha红着耳朵尖说:“要这样,我喜欢。”   遹;屃I   岑真白又笑:“好吧。”   霍仰没说,其实是学校教的,alpha礼仪课之alpha和omega在一起时要做的99件绅士行为。   车内密闭空间,alpha闻到了一丝雨后草的味道,好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omega的信息素是一点一点升高的,由于不是突然爆发,所以两人都没及时察觉,霍仰更是出于一种“好闻,再来一点”的状态下越发沉迷。   意识是清醒的,实际已经醉了。   岑真白后知后觉地感到异状,他皱起眉来,“霍仰,靠边停车。”   道路两边随时可见安全停车位,就是给这个时候的alpha和omega准备的。   岑真白一喊,霍仰才猛然惊醒。   岑真白开始翻抑制剂了,但在自己的公文袋里没找到。   “我来。”霍仰说,他从车储物箱翻出omega抑制剂———他现在哪都备着,岑真白上次还在家里发现了一箱新鲜日期的。   仅仅一会,omega的信息素就直逼失控的临界值,但霍仰死也不要打开窗,让omega的信息素泄漏出去,给任何一个人闻到。   霍仰熟练地拔开针管,翻过岑真白的手腕,对准小臂的血管,往里扎。   岑真白的指尖有些发抖,被alpha握着的皮肤发烫。   这几个月,在这之前,霍仰也给他打了两次抑制剂。   第一次是早上上班出门前,霍仰敏锐地闻到了他身上忽然变得浓郁的味道。   但alpha什么都没说,只利落地打电话给他请假,然后拿着omega抑制剂,朝他道:“没事,我不对你做什么,你就待在那,嗯?我过来给你打抑制剂。”   第二次是他自己察觉到了,但那时在医院,他提前给自己打了抑制剂,顺便去了趟隔离室。   可晚上回家后,他一闻到alpha的信息素,不知怎么的,发情期的热潮忽然卷土重来,形成一个小峰值。   那时他顷刻没了力气,要往下摔,是一直注意着他的霍仰跑过来接住,给他打的抑制剂。   第三次则是这次。   两人看着针管里的透明药剂渐渐消失在omega的身体里。   药效还没发挥作用,岑真白被烧得发昏,他直直地盯了霍仰一会,突然说:“……想抱一下。”   两人是百分百匹配度,此时发情期,岑真白不可能抵抗得了往霍仰身上贴。   霍仰艰难地把座位往后推到尽头,而omega已经急不可耐地跨过来了,折着膝弯,坐在他的大腿上。   疼。   霍仰舒张了下手指。   如果omega信息素只有一点或者一般的量,他会舒服得飘飘然。   但现在太多了,远超出链接断裂症可承受的度,他一面觉得爽一面又觉得痛,也是托这个痛,让他能勉强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清醒,不然他早失去理智扑上去了。   怀里的omega仰高了头,凭着本能在亲他。   十分钟过去,抑制剂的药效才缓慢地发挥了作用,硬生生让沸腾的血液结冰。   岑真白长期以来用抑制剂,效果已经不如最开始那般好了。   许多四十多岁的omega,都得一次性用三支抑制剂才能暂缓发情期。   岑真白缓慢地眨着眼,逼退里边的水汽,他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霍仰的不对劲。   浑身紧绷,和平常的拥抱触感太不一样了。   岑真白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   随着脖子和下巴上的湿润触感消失,霍仰知道岑真白清醒了,他低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岑真白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霍仰侧头亲了亲omega的鬓角,“有不舒服吗?”   岑真白暂时还不太想说话,用鼻音哼了一声表达没有。   于是霍仰就抱着他,安静等他恢复。   大概过了十分钟,omega开口了,然而一说话,就是重炮。   岑真白问:“霍仰,你想什么时候终生标记?”   “什……”霍仰差点一脚踩下油门,他卡了壳,“怎么,突然问这个?”   一说到终生标记这四个字,霍仰就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初中性教育课上的那些图解视频,那些残暴的、原始的、粉红色的……   看着都疼。   岑真白不依不挠:“什么时候?”   霍仰沉默了一会,道:“再过几年吧。”   “为什么?”岑真白歪了歪头,疑惑道,“你闻到我的信息素,不疼吗?”   霍仰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很有信服力:“不疼,就只有一点点,跟蚊子叮一样。”   骗人,岑真白面无表情地盯着,明明有好几次亲吻的时候,他没控制好,信息素溜多了出来,霍仰都疼得下意识“嘶”一声。   江嘉能和霍启是长辈,担心他们正常。   霍仰是alpha,也是主导终生标记的那个角色,有别的考虑也很正常。   但岑真白反而没什么顾虑,毕竟除了霍仰,他应该也不会有比这段更深刻更长久的关系了。   omega在社会上是弱势群体,但在终生标记上,可不是。   终生标记是双向的,omega也能终生标记alpha。   岑真白道:“可是,我想陪你过下一次易感期。”   霍仰一愣,放在omega后背上的手猛地收紧。   岑真白没说,但霍仰独自一人在隔离室痛苦了整整四天的画面,他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着着实实地看过。   那种他明明可以帮忙却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霍仰痛得伤害自己的感觉,让作为霍仰omega的他,同样难受。   岑真白在霍仰耳边低声说:“下一次我的发情期,我们终生标记吧。” 第95章 “终生标记。”   霍仰的车停在医院大门的路边,他正无所事事地看着足球比赛,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关掉了终端,从车里出来,笑着说:“跑慢点。”   岑真白两三步走下楼梯,来到霍仰面前,“抱歉,是不是等了很久?”   本来今天能准时下班的,结果都打上卡了,突然来了个紧急病人。   alpha足足在医院外等了两个小时。   霍仰摇了摇头,他揽过omega的后颈,亲了下,“不久。”   两人坐上车,岑真白还是有些愧疚,“下次你十分钟后等不到,就自己先回家。”   “不要,”霍仰说,“我自己在家也很无聊,咪咪还总是咬我。”   咪咪在霍家时还好,最多见了霍仰不搭理,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追着霍仰欺负,可能觉得小楼是它先来的,是它的地盘,结果中途突然加入了个霍仰,让它感到威胁。   又加上咪咪不是真的猫,而是猫狸,一挠就出血痕。   为此,岑真白拎着猫狸的后颈,第一次凶了它,从此咪咪才稍微收敛了些,起码当着岑真白的面时是这样的。   “真没事,”趁着红绿灯,霍仰牵住岑真白的手,说,“本来就是要无止境地等待喜欢的人。”   岑真白这才轻轻“嗯”了一声,说心里没波澜是不可能的,他当时进去得急,连和霍仰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他觉得霍仰或许等半小时不见人,就会自己先回家,但他也禁不住想,万一霍仰一直等着呢?   他既不想霍仰等,但又有些期待。   这种矛盾又不合理的心情,让岑真白倍感陌生与新鲜。   以至于他刚从医院大门出来,看到远处一直等着的alpha身影时,他几乎是朝着霍仰奔跑过去的。   岑真白回握住霍仰温暖干燥的手,“太晚了,我们出去吃吗?”   “好啊,”霍仰说,“来的路上我走了另一条路,那条路好像还挺多吃的。”   最后两人选了家异域餐厅。   奶酪黄圆条面、奶油蘑菇汤、牛排、炸薯球、烤鸡翅等,再来上一点红酒。   味道还不错,岑真白用终端拍了几张照。   霍仰问:“干什么?”   岑真白说:“发给阿姨和于小鱼看。”   霍仰“啧”了一声,控诉道:“你都不发给我。”   话音刚落,终端震了下,他打开来,是刚刚岑真白拍下来的那张照片。   “不是,”霍仰有点无语又觉得岑真白可爱,他被逗笑,“我是说你平常!结果你现在吃个饭都要……等等,该不会你平常发给我妈和于小鱼却不发给我吧?”   “没有。”岑真白认真地否认,“我有发过给你的。”   “对,真白真棒!我收到的时候超开心的,”霍仰说,“但为什么只发难吃的给我?”   有一次午休,他打开终端,收到一张图,里边是芋头肥猪肉和清炒白菜,并配字:难吃。   “好吃的就那几样,”岑真白说,“你都吃遍了。”   他带霍仰来过好几次医院的饭堂。   霍仰贪心道:“不管,你每天发一样的我都开心。”   他有点委屈:“明明我也每天都有和你分享。”   霍仰那哪叫分享,那是轰炸。   岑真白往alpha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堵住了,“发。”   吃完饭后,两人回到家。   书柜顶上的那个盆栽被霍仰拿强力胶黏住了,咪咪正在上边死命扒拉,却怎么都不掉。   霍仰看在眼里,爽在心里,他说:“你先洗澡?”   岑真白点头:“好。”   他们的日常,普通平凡,但又充满着温馨。   每一天都能开心,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晚上十一点,由于两人第二天都要上班,所以收拾好就准备睡觉了。   二楼床边放了个落地灯,临睡前,岑真白看了眼终端上的日历,他翻过身,看着alpha,说:“霍仰,我发 情期应该就在这一个星期了。”   霍仰盖被子的手一顿,低声应:“我知道。”   他比岑真白还紧张,天天算着。   岑真白的夜盲症现在好了许多,他已经能在黑暗中看到alpha的大概轮廓了。   霍仰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岑真白问:“你不想?”   “你在想什么,”霍仰越说越小声,几近嘀咕,“……我当然想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些什么。   怕自己变心?不可能,这个他能百分百打包票,除了岑真白,他这辈子看都没看多一眼别的omega。   怕岑真白后悔?也不像是……岑真白不是那种不想清楚就去做或者不负责任的人。   可能就是单纯的太珍视了,所以反而变得犹豫不敢。   发 青 期,的确是最适合终生标记的时候。   升职腔不需要强硬撬开,还自带润滑,omega不用受那么多罪。   岑真白酷道:“想就行了。”   霍仰伸长手,把岑真白拥进怀里,和他接吻。   第二天早晨,闹钟把两人叫醒,在楼下分别,各自上班。   日子一切如常。   然而岑真白也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就在第四天的午休时间,岑真白忽然感到一股热流。   彼时alpha也在午休,两人正打着视频通话。   霍仰很快发现了岑真白的不对劲,“怎么了?”   只是前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岑真白说:“我发 青期可能到了。”   在终端画面的另一头,alpha也猛地怔住。   岑真白:“我现在回家。”   霍仰也回过神来,低声道:“……嗯,等我。”   医院不是军队,没有那么严谨,岑真白怕自己半路发作,于是只给主任发了消息,打算回来再补写请假条。   医院离小楼近,岑真白很快回到了家,家里还有着点早上alpha遗留的信息素,关上门,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才骤然放松下来。   大概半小时后,霍仰猛地打开门,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汗滴下来。一路上,除了在车里,他几乎全用跑的。   家里的omega信息素已经非常浓郁了,他感受着,先是如潮水涌过来的爽,然后是针扎似的疼。   客厅里没有人,他着急地跑到二楼:“岑真白?”   omega躲在被子里。   光裸的右脚脚踝没藏好,不小心露出来了点,上边可疑的水痕反光着,脚趾蜷着,全都是粉的。   霍仰慢下脚步,他坐在床边,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omega:“真白?”   他掀开被子,发现omega已经把裤子脱掉了,两条细长的腿无力地并在一起,而床单上那一点深色,表明omega已经自己解决过一次了。   岑真白很久没受过情潮的折磨了,他一般一有点症状就打抑制剂,哪会像这次,硬生生挨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压根忍不住。   霍仰喉结滑了一下又一下。   “霍仰……”岑真白侧脸压着床被,眼尾红着,他看着alpha,说,“来吧。”   霍仰把手放在omega的脸上,第一次,岑真白的体温比他还烫。   军裤已经完全遮不住了,鼓起一个大包。   霍仰低头亲了omega一下,“我先去把手洗干净。”   他湿着手,太心急,上楼的时候差点踩空,他把军服脱掉,只穿着里边的白T。   岑真白闭着眼,他开始有点不清醒了。   霍仰把腺体上的阻隔贴死撕掉,适当地释放alpha信息素。   仅仅是这样,omega的腰就绷紧似的颤了一下。   岑真白满脸潮红,下巴尖上坠着点生理眼泪,他细白的指尖在空气中摸索着,想抓住点什么。   霍仰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俯下身,撑在omega上方,他低哑着嗓音:“别怕,我有在学怎么去做。”   岑真白的性器就是一般omega的大小,但颜色很淡,只要一充血,就会变成那种带点红的粉色,特别是顶端。   霍仰一边握住,缓缓动起来,一边去和岑真白接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舌头,但他就是觉得omega的更软更甜一点,舌尖很好含。   他感觉自己鼻血都要流出来了,深呼吸了两次,却只是吸进去更多omega信息素。   下巴、耳垂、耳廓,霍仰几乎咬了一遍。   岑真白的乳尖也很小巧,颤颤巍巍地立在空气中,被他咬得发抖。   锁骨上遍布紫紫红红的吻痕,舌头在omega柔软的小腹上流连。   岑真白忍不住攥紧了霍仰的头发,“唔”了一声,alpha的手滑过他的臀尖,探向臀缝。   摸起来很软,比体温要更热一些,此刻已经湿了。   霍仰有点想看,他托住岑真白的胸口,把人抱起来,翻了个身。   岑真白的膝盖滑了下,被alpha及时握住,他被摆成跪趴的姿势,臀部高高翘起来,全朝霍仰打开。   “这个姿势行吗?”霍仰问他,“都说第一次这个姿势比较容易进。”   你摆都摆了……岑真白没力气,不然指定抗议出声。   霍仰看不见自己,但他知道自己的脸和胸口肯定都是红透的,他掰开omega的臀缝。   太软了。   他指尖掐着,都能陷进去。   岑真白的穴口颜色也很淡,可能是被他盯着,水不停往下流,滴在床单上。   霍仰拿指尖去碰,黏腻地沾在手指上,他看了一会,忽然把唇贴上去。   岑真白睁大了眼,闷哼了一声,又射了。   射过之后的omega越发瘫软,膝盖都要跪不住,全靠alpha掐着腰把他提着。   alpha还在舔,脸都埋进臀缝里,不仅如此,还要含,还要吸,还要把舌头伸进去,乱搅一通。   甜的。   omega的所有体液里边都是高浓度信息素,于alpha来说,好吃到只会嫌不够。   岑真白伸手去推alpha的头:“别、别……唔!”   霍仰按着岑真白的大腿,往自己的方向压。   臀肉被alpha深埋的头挤得变形。   岑真白觉得自己那里要融掉了,他整个人都要烧掉了,脑袋好重,什么都想不了。   终于,他跪不住了,整个人摔在床上。   alpha又把他翻过来。   岑真白看到霍仰的鼻尖上,还挂着他的水,与他羞系耻得受不住,只崩溃地闭上眼。   吃过他水的嗓子好像更哑了,霍仰压着他,说:“……我帮你扩张。”   以他的尺寸,感觉得放进四根手指才行。   一根很容易,两根开始就有点困难了。   虽然湿,但很紧。   alpha被军裤束缚得受不了,他拉下裤链,几乎要把内裤顶破。   岑真白很想帮忙,但他已经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霍仰在在紧致的肠道立张开三根手指,又沿着内壁去摸,找omega的前列腺。   岑真白要疯了,自暴自弃道:“呜……别摸了,你直接、啊…放进来……”   “不行。”alpha说,他看了眼omega的脸,又去亲,把岑真白的所有声音都吞进肚子里。   岑真白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趟,浑身都在出水,汗,口水,肠液、前列腺液……所有孔都在往外失禁一般地渗水。   终于,alpha把手指抽出来,然后脱掉裤子。   “呃。”岑真白感觉自己被alpha的性器扇了下屁股。   疼。   他猛地僵住,好重。   岑真白稍稍清醒了些,他不敢看,现在箭在弦上,他突然有想逃,他实在想不到,那么大的东西,要怎么放进来。   只是他刚撑起手肘,就被alpha按着后脖子,重新压进枕头里。   在床事上,再温柔的alpha,都是强势专横的。   更何况,霍仰也不是温柔那款。   霍仰蹭着他的臀缝,从囊袋蹭到尾龙骨,之后对准穴口,用顶端浅浅顶开,又退出去。   穴口被顶出一个小圆,合上,打开,又合上,来来回回,涌出一股又一股的水。   omega又有意见了,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霍仰呜,别玩了……”   要不就放开他让他去打抑制剂好了!好难受!   霍仰去亲他发粉的肩膀。   这次,不再往外退了,霍仰不容置疑地往里进。   omega挣扎了下,很快又被镇压。   岑真白的叫声梗在喉咙里,好疼,太大了……   “疼吗?”霍仰没有一刻犹豫地抽出来,他喘着气,安抚着omega,亲掉omega掉出来的眼泪,“我慢点。”   但第一次,omega那处窄,他又大,无论怎么样都操不进去。   起码折腾了十多分钟。   不过就仅仅这么被含着顶端,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舒服,太爽了,被紧紧包裹着的感觉,而且只要他一想到,身下躺着的是岑真白,他就感觉立马要射。   他浑身都是汗,快要爆炸了。   终于,在反反复复,一点一点地往里卡,一点一点地往里挤的过程下,还剩最后一点根部。   霍仰握着omega的手,他有些失控,腰腹用力,直接撞了进去。   彻彻底底地全部嵌入。   岑真白大脑一片空白,他身体僵直着,大腿根疯狂抽搐,又射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alpha闷哼一声,随即,也不动了。   岑真白:“……?”   霍仰想装死,本来就忍得太久,没想到……他连脑门都红透了,趴在omega身上不肯起来。   可总要面对的,霍仰抽出来,结巴着解释:“我、我不是不行……我就是太激动了,我自己自慰都不是这样的……”   岑真白有点被逗笑了,他当然知道alpha没有不行,之前帮忙那次,都要把他手心的皮磨破了。   然而在alpha眼里,那抹笑,仿佛是嘲笑。   霍仰从头顶红到脚底板。   只是,射是射了,但一点没软,甚至只过了十几秒后,就比原来更大更硬。   这下,alpha恢复了自己原有的水准,甚至有点惩罚omega嘲笑他的意思,更磨人了。   前三天,岑真白就没穿上过裤子。   要不就全裸着,要不就只穿一件alpha宽大的T恤,底下真空。   后颈的腺体上牙印遍布,被咬穿了。   霍仰含了口营养剂,渡给omega。   岑真白凭本能吞咽着,吮吸着alpha的舌头。   这三天,他都没什么印象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记得不停地做,沙发、楼梯、餐桌全趴了个遍。   他哑着嗓子问:“………标记了吗?”   霍仰俯下身去亲他,“还没有。”   “唔……”岑真白现在太敏感,只亲吻都让他一直颤,“为什么?”   霍仰的手从T恤下摆探进去,轻轻按住他的小腹,“你现在清醒着吗?”   第四天了,发情期的热潮过去一大半,omega也恢复了神智。   “现在会断片吗?”   岑真白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霍仰说:“我想在你和我……都清醒的时候做。”   岑真白半睁着眼睛看他,应了一声。   “给你看。”霍仰拿出一板小药片。   岑真白眨了好久的眼睛,才看清,上边写着“alpha避孕药”。   然后霍仰当着他的面,吃了两颗。   直到这一刻,岑真白才有了点实感,生出一点属于omega对终生标记的恐惧。   “我、在一开始也吃了……”他道。   霍仰一愣,继续亲他,“嗯,以后别吃了,我来吃。”   联盟医疗科技水平高,研发的避孕药已经将副作用减到最少了,但omega身体弱,吃多了总归不好。   alpha就不一样了,强悍得跟头牛似的。   经历了三天,omega已经完全被操开了。   alpha的性器一进去,穴肉就吸附上来,不知羞地吞咽着。   霍仰直接顶到了底。   岑真白叫了一声,过了一开始的疼,后边就全是爽,就像现在,只操进来,他就爽得大腿根一直抖。   霍仰戳着,去找生殖腔那道小口。   明明之前每一下进出都能蹭到,现在真要操进去了,反倒没找着。   哦,在这。   还是闭合着的,只浅浅开了一道小缝隙。   霍仰抵着那个小口在那磨,问着:“我要怎么做?不是说发情期omega的生殖腔会自己打开的吗?”   其实只是发情期会比平常更容易打开,可惜我们岑医生已经完全思考不了了,他只蹭着床单摇头,表示不知道。   霍仰磨了一会,也只是再开了一点,他问:“这样会疼吗?”   怎么可能疼,是爽得太超过。   霍仰只试探地轻轻顶了下,omega就宛如一条脱了水的鱼,整个人都弹了下,“等……!啊!”   霍仰勾起嘴角,他现在已经完全知道岑真白到底怎样是爽怎样是疼了。   他就对准那道小口撞,每撞一次,就开一点,就更嵌进去。   但,是需要用力的。   “唔……”岑真白小腹收缩了下,让被薄薄一层肚皮包裹着的alpha性器在他的肚子里边显现得更明显了。   这下是疼了。   本来生殖腔就比肠道敏感几十倍,上边分布的神经末梢是前列腺的三倍,一点感受,都会无限放大。   更不用说这么粗暴地被对待了。   但不可避免的,打开就只有alpha用力去撬这一办法。   为什么那么多omega惧怕被终生标记,就是因为被打开这一过程,太痛苦,太暴力,太残忍。   岑真白哭叫着:“……疼!”   霍仰下意识地顿住,却想起他准备前期工作时,他特地去咨询过omega科室的医生,医生说停下重新打开会更疼,最好一鼓作气。   霍仰狠着心,没有停。   真的很疼吧。   原本没力气的omega都濒死般地挣扎起来,霍仰快心疼死了,他闭了闭眼,俯下身抱住,尽力去安抚,去亲omega的眼皮和破皮的嘴唇,“很快,很快……”   眼泪决堤一般地从岑真白眼里流出来。   生殖腔真的太小了,正常来说,闭合着的时候,就一个拇指指甲大小,现在却硬生生卡进一个可乐瓶。   “好了,”霍仰顺着omega的后背,“已经进去了……”   好深,太深了。   仿佛被顶进胃里,他的小腿受不住地蹭了两下床单,岑真白觉得自己要被插穿了。   可能太疼,omega唇色都白了,一直发抖,眼泪也不停地流。   霍仰卡在里边,哄他,等岑真白适应。   过了好几分钟,岑真白才像重新呼吸到了空气,胸口起伏着。   见岑真白缓过来了,霍仰松了一口气,“还疼吗?”   岑真白回答不了他。   但看反应,应该是不疼了。   生殖腔被操开,又像是第一次被操进穴口一样的感受。   疼,涨,爽,只是叠倍增加。   疼是真疼,爽也是真爽。   一般alpha操进生殖腔后再操两三下就能成结,但霍仰不,他像是进了生殖腔才开始,逮着那个脆弱的器官操。   生殖腔比肠道更烫更窄,霍仰喘着粗气,到了最后,有些失控,攥着岑真白脚腕的手都用力得出青筋。   omega被撞得连连蹭着床单后退,他尖叫着,“啊慢!……唔!霍……”   霍仰低下头,他第一次生出了岑真白瘦也是有好处的想法。   就像现在,每一次撞进去,他都能清晰看见自己操到岑真白哪里了。   岑真白两条腿在alpha臂弯上乱晃。   “真白,”霍仰笑,“你以后想找beta估计不行呢?嗯?不够硬的都打不开你的生殖腔,beta又软又短……”   岑真白听不见,耳朵深处全是“啪啪啪”的声音。   alpha的性器在他的生殖腔里成结,那一瞬间,霍仰再次咬穿了他的后颈。   至此,终生标记完成。   岑真白被叼着脖子,按着肚子承受。   霍仰的结很大,几乎要将生殖腔撑大一倍。   涨……岑真白眼前不停闪白光。   成结要很久,正常需要十五分钟左右,这段时间,alpha的性器是抽不出来的,被死死卡住。   一动,连带着生殖腔都被扯一下。   岑真白哭得鼻子都有点塞,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这是生理反应,他逃不过。   一辈子都没哭一次的omega,到了终生标记的环节,都会哭得像个小水人。   “我爱你,真白……”霍仰细细亲吻着omega月中 月长的眼皮,“别哭,不要怕……我爱你。” 第96章 “好看。”   岑真白第一次真真正正度过的发情期终止于第九天。   霍仰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的omega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了,不再像前几天无穷无尽地散发着引诱alpha的信息素。   他看到岑真白的后颈上全是被标记的伤痕,其中最深的那个,是终生标记留下来的。   岑真白……已经完完全全是他的omega了。   无论他们身处何地何时,这都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   岑真白看起来累坏了,睡得很沉。   露出来的脸和唇上都有好几个吻痕,不用说露在被子外边的肩膀和手臂了,更不用说盖在被子底下的了。   霍仰也是现在才知道,他竟然咬得那么狠。   omega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霍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来修复膏,一点一点仔细地给岑真白抹上,之后下楼洗漱。   结果一看镜子,也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深到发紫的牙印,刻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霍仰忽的想起有一次,他弄得太过分,omega受不了了,掉着眼泪,一口咬住他的下巴以表抗议,死活不松嘴。   不知怎么的,霍仰想着想着,嘴角就开始往上扬,摸着下巴对着镜子,笑得像个傻子。   岑真白一觉睡到了下午。   霍仰见他睁着眼睛发呆,先是过来喂了他点营养剂和水,之后便喊他起来吃点东西。   岑真白又闭上了眼,他现在浑身都痛得不行,从头到脚唯一在动的就是心脏。   霍仰还在床边看他。   岑真白渐渐地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雨后青草味和火烧森林味听着是两个极端,但混在一起并不难闻,有点像湿润的木质香,仔细闻,还带着一丝不轻易察觉的烟味和苦味。   他张了张嘴,想说“腰疼,起不来”,却只发出了几个短小的、沙哑的音节,他的嗓子完全失声了。   霍仰又下楼,给他泡了金银花水,“先别说话了,喝一点。”   岑真白艰难地掀起眼皮,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alpha。   霍仰忽然放下杯子,扑过来,亲他。   哪个alpha能顶得住发情期过后的omega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先别说话,但是可以接吻。   小时候在贫民窟的种种事迹,岑真白没觉得可怜,这时候,他却反生出了一点自己好可怜的念头,推又推不开,说又说不来。   好在亲完后的alpha终于迟钝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人抱起来,靠着抱枕坐着。   霍仰把金银花水递过来。   岑真白接过,却手一软,差点整杯摔到床上,还好霍仰反应快,连忙扶了下。   他现在手臂酸痛到连半杯水的重量都承受不起了。   岑真白小口小口地喝着金银花水,整个人的状态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矛盾,精神恹恹的———连续八天,不恹也不正常。   但同时,脸色又挺好,嘴唇红得能滴血,像是被好好爱护了。   整整一天,omega连床都下不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条经络,一动就疼。   去哪里都要靠alpha抱,上厕所也是。   岑真白闭着眼,企图逃避现实。   霍仰小声道:“羞什么,床都……”   岑真白宁愿哑掉都要骂人:“闭…嘴!”   第十天,岑真白第一次穿上裤子。   霍仰正在喂他的omega喝粥,仔细地吹凉,再送到omega嘴边,“喉咙还疼吗?”   岑真白恹恹地点了下头。   霍仰亲了下他的头顶,“待会再喝点修复剂。”   岑真白问:“那你现在还疼吗?”   霍仰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岑真白问的是链接断裂症的事。   但他完完全全地忘记了!因为这几天以来,身体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他凑近了一点闻,岑真白配合地释放了点。   霍仰张了张手指,真的没有。   是因为终生标记完成,他潜意识觉得岑真白完完全全属于他了?还是岑真白释放的信息素里混合着他的味道?   岑真白看霍仰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哑着声音道:“到时候再去检查一下吧。”   霍仰又亲了亲岑真白的脸,“好。”   粥一口一口地喝完了,他就给omega按摩放松僵掉的肢体。   然而,最可怜的是,哪怕再累,医生请假也只能请到结束后的第三天。   不过,大家体谅刚过完发 情期的岑医生,尽量调了一下班。   不是他们好人,主要是感觉岑医生再多写一本病历,就能马上晕过去。   医生和护士小声传:“霍上校也太能干了吧!心疼岑医生!”   ———   一个月过去。   江嘉能和霍启用了难得的所有年假,回了家。   因为———   三天后,就是霍仰和岑真白的订婚。   霍仰和岑真白也用了难得的所有年假,暂时回霍家住。   两拨人见面之时……   “等等,”江嘉能皱眉,眼神锋利地瞟向两个小辈,审视着,“你俩身上的味……”   霍仰顿住,心虚地不说话。   就连岑真白,都不那么理直气壮了,只淡淡地看自己的脚。   江嘉能绕圈打量这两人,突然一个偷袭,猛地拉下岑真白的后衣领。   果然,霍仰的牙印刻在上边,伤口已经好了,但上边永远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印子。   那是终生标记完成的证据。   她又猛地扯开霍仰的衣领,果然,岑真白的牙印也刻在上边,明显比alpha的小一圈。   霍仰差点被勒死,“妈……”   江嘉能捂着脸,发出无声的尖叫。   江嘉能手劲大,霍仰咳嗽着,却依然勇敢做了个男人,他站出来,将岑真白挡在身后,“妈,是我主动的。”   一个灰败的灵魂从江嘉能的嘴里飘了出来。   岑真白道:“不是的阿姨,是我先提议的。”   灰败的灵魂碎了。   霍启说:“算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恭喜你们。”   江嘉能:“恭…喜……”   这三天,四人开始忙碌了,特别是霍仰和岑真白。   江嘉能定了十四套订婚服,一一上身,要走秀一样地给江嘉能过目。   好在大家审美比较一致,不然选个服装都能争半天,打一场霍仰和江嘉能之间的战役。   不愧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转眼间,就来到了订婚宴当天。   江嘉能猛地推开家门。   霍家的九个佣人,以陈叔为首,全都穿了喜庆的酒红色。   江嘉能穿着一身红色旗袍,腰间刺绣和珍珠镶嵌,她双手叉腰,大声宣布:“今天是霍仰和真白的大喜日子!谁都给我笑起来!”   陈叔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哪知,江嘉能下台阶的时候习惯大步向前走,差点脸着地扑到草坪上去,还好被穿着黑西服的霍启揽住。   她用笑容掩饰尴尬:“哈哈,谢谢霍上将。”   霍启勾着唇:“不客气,江主任。”   而今日的两位主角,也打扮好,从楼上下来。   浅灰色和深灰色的西服,均定制款,袖扣闪着蓝宝石的光芒,胸口处的口袋别着胸花,是铃兰。   江嘉能说,结婚再穿白和黑,霍仰也点头同意。   岑真白和霍启向来没什么意见,那两人说了算。   就连咪咪,脖子上也带着一条黄金项圈。   江嘉能转过身,给了一人一个大红包,霍启也是。   还未等岑真白开口,江嘉能就道:“诶,这可不能拒绝啊,是个好意头!”   岑真白收下,笑了笑,“谢谢阿姨。”   霍家家门前能建一个四百米操场的草坪,被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   外围,两个人高的粉白玫瑰瀑布由高延伸至地上,足足有二十八个,一片粉白海洋。   整个富人区,无人不知今日霍家订婚。   整个景山一号的路灯,上边都挂了一束粉玫瑰。   客人陆陆续续地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进场。   草坪上有十张一百米长的桌子,八十多个厨师正在待命。   “恭喜小仰,还记得我不?你江伯伯,小时候还抱过你勒!”   霍仰笑:“当然记得,江伯伯。”   岑真白也跟着喊:“江伯伯。”   “诶哟,真白真漂亮,一看就是个好孩子,第一次见面,给你一个红包。”   岑真白不知道该不该收,他看向霍仰。   霍仰点了点头。   岑真白道谢收下。   于小鱼、林子坝和宋迟彦自然也来了。   林子坝跑了个四百米来到两人面前,“啊啊啊啊霍狗小白,恭喜!!!”   宋迟彦是坐观光车进来的,他自然地把手放在林子坝的腰上,“恭喜两位。”   林子坝一惊,连忙扯开那只咸猪手,却怎么也扯不掉,见人多,只好低声咆哮:“宋迟彦……!放手!”   于小鱼脸皱在一起:“妈呀,死gay。”   他一边嫌弃地绕路前行,一边拿手中的相机拍下来,打算在宋迟彦和林子坝以后的随便什么宴会上放出来。   旁人第一次从岑真白的脸上看到了“震惊”二字。   而霍仰,才是最震惊的那个,整个人傻成了2d平面人物。   论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发小兄弟背着自己在一起了是种什么体验。   林子坝还要咋咋呼呼,拼死否认:“没有在一起!没有在一起!”   宋迟彦:“嗯,同意了我的追求,但还没有在一起,明明吻也接了,爱也……”   林子坝尖叫,要去打宋迟彦,“闭嘴!宋迟彦你闭嘴!”   霍仰发出一声愚蠢的:“啊?!”   岑真白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宴会,站了半小时就累得不行了,本来他就疏于运动,外加还得社交。   一堆不认识的长辈和同龄人,全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不让大家误会他臭脸,他扯着嘴角,淡淡笑着。   脸都要僵了。   霍仰侧头,低声说:“累了就去坐。”   岑真白道:“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霍仰说,“我们的订婚宴,规矩我们定,谁敢说你。”   岑真白还是没走。   结果霍仰直接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他旁边,有人来了再站起来说话。   一直到晚上七点,迎宾终于结束。   江嘉能拿着话筒:“欢迎大家来到今日霍仰和真白的订婚宴!”   灯光一转,从江嘉能那边打在中间的两人身上。   所有人鼓掌。   按照流程,本来还打算让霍仰和岑真白说下话的,但江嘉能一想岑真白那怕生的性子,大手一挥,霸气地去除了。   唰,灯光又回到江嘉能那。   霍仰站在人群中,牵着岑真白的手,一起看自家妈豪情壮志地发言。   说得不久,就一小段,结束后,霍仰带着岑真白东转转西转转。   岑真白有趣地看着桌子上玲琅满目的食物,像是在逛小吃摊一样,看到什么想尝尝了,就拿过来,不好吃的、吃剩下的,则全被霍仰吞进肚子里。   八点,趁没人注意他俩,霍仰牵过岑真白的手,带着他,偷偷出了侧门。   岑真白问:“做什么?”   “偷溜,”霍仰回头朝他笑,“带你去个地方。”   岑真白说:“我们这么走掉,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有事我妈自然会打我终端。”   景山一号的东边,有一座小山坡,大概就二十米高左右,很少人知道,但霍仰小时候精力旺盛,整个景山一号他都逛遍了。   不算远,但走了几步后,霍仰在omega面前蹲下,“来,我背你。”   岑真白看着面前宽阔的后背,说:“不要,你也很累了。”   “快点,”霍仰转头,手晃了晃,“我想背。”   岑真白只好趴上去,圈住霍仰的脖子。   alpha身上很暖和,背上的肌肉也很舒服。   霍仰稳稳托起岑真白,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侧头,就能碰到omega的脸,“你怎么不问我去哪?”   岑真白道:“去哪都行。”只要是你的话。   霍仰又问:“你喜欢抱着还是背着?”   岑真白想了想,“抱着。”   拥抱,他很喜欢。   闻言,霍仰左手一用力,也不知道怎么的,岑真白就被他转到了前面,变成了小孩抱。   这么久了,岑真白也知道了自己的重量对霍仰来说就跟提着一桶水似的,他抬头,主动亲了亲霍仰的嘴巴。   “嘶,”霍仰说,“别撩拨我,本来就这个姿势了……”   岑真白不敢动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岑真白在alpha稳稳当当的怀抱中,渐渐有了点睡意,他闭着眼,下巴搁在alpha的肩膀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霍仰在他耳边低声说:“到了。”   岑真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惊讶地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山坡顶,但下一秒,他就被这里的景色震撼。   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的海,左手边,则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夜色中,无人知晓,他和霍仰站在这里。   景山一号是填海造的一座城,但这是岑真白第一次见到海,他从未去过靠海的那一边。   “想去海岸线逛逛吗?”霍仰问。   岑真白说:“想。”   “那明天我和你去好不好?现在太累了。”   岑真白点点头,一道又一道海浪打在岸上,他安静地听着。   小山坡的山顶似乎被alpha弄平过,又重新种了一片草坪,此刻,一个三角形的帐篷立在那,门帘处挂着一个小灯。   岑真白走过去,掀开帘子,里边铺好了厚厚的床被,一看就非常舒服,他转头问霍仰,眼里有着隐隐的期待:“我们今晚在这睡吗?”   霍仰勾着嘴角,“你想的话。”   岑真白看样子已经有点跃跃欲试了,“那去哪里上厕所?”   “床上。”   岑真白的耳朵尖猛地变色,“霍仰!”   “开玩笑开玩笑,”霍仰放肆笑着,“去那里。”   他下巴抬了抬,指着那边的小树林。   两人无言看着对方,片刻后,岑真白被逗笑了。   岑真白坐在帐篷门口,静静地看着海,他又抬起头,看天空,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霍家的上方,有那么多星星,或大或小,还有几个在闪。   忽然,霍仰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岑真白说:“我不冷……”   嘭———!   一朵巨大又圆的烟花蓦地在岑真白眼前炸开。   岑真白愣住,连要拂开alpha的手都忘记了。   没有停顿,没有时间让他缓冲,下一秒,无数烟花接连升空,在头顶同一时刻绽放,花越来越大,延伸至无限黑暗的花瓣从天幕滑落,像流星一般,仿佛要朝岑真白袭来,将他包围。   烟花争先恐后地展现自己的绚烂多彩,将景山一号都照亮了。   岑真白定定地望着。   一般的烟花,只在固定的一面,例如东边,例如南边。   但他抬头绕了一圈,发现这是一场以他们为中心的三百六十度盛宴,哪怕他转过身,身后也有。   烟花的上方是星空,烟花的下方,是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霍仰躺下来,让omega躺在他的手臂上。   他一直没忘,坐在战斗机看江的那一晚,他说过,要给岑真白整一场漂亮的、盛大的、独一无二的烟花秀。   这一场烟花,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让岑真白看了个饱。   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下,霍仰好像对他说了什么。   岑真白听不太清,“你说什么?”   霍仰笑着,大声道:“好看吗!”   岑真白的眼睛里,倒映着无数闪亮的星火,以及瞳孔正中央,霍仰专注盯着他的脸。   两人对视,亦如那一次。   岑真白笑了下,也大声回应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