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绿茶顶流在综艺同居   作者:斯通先生   简介:   林琼,网名双木小玉京,怼天怼地,吐槽一线男星邹彦生为“顶流花瓶”。   并在直播间笑称:邹彦生能拿影帝,我女装跳脱衣舞。   没过多久,他上了一档农家乐经营综艺。   开机第一天,发现他得和邹彦生同床共枕。   邹彦生:林老师不会嫌弃我吧?/可怜   林琼:6   *   综艺开拍时。   嘉宾:邹老师知道双木小玉京这个人吗?   邹彦生:(笑)不太清楚,我不怎么上网。   *   之后某天的屠榜新闻:邹彦生喜提XX奖影帝。   邹彦生的微博转发了一条评论:   都说了不要@双木小玉京,你们老@双木小玉京不就是想看@双木小玉京笑话吗?非要@双木小玉京把@双木小玉京逼上绝路吗?我们为了@双木小玉京的心理健康考虑就不要@双木小玉京,可以吗?不要再@双木小玉京了!   林琼:6   *   某乎有人提问:怎么看待双木小玉京不兑现脱衣舞诺言这事?   邹彦生(演员,已认证):谢邀,私下看过了。   #???!!!!#   #务必展开说说私下看过#   #有什么是我尊贵的盐选会员不能看的#   #?邹彦生拿影帝的剧本是林琼写的?#   #等待反转的我就像路边的狗突然被踹了一脚#   Tips:   无原型勿代入任何三次元人物。   前期综艺,后期主拍戏。   攻受共同成长,互相成就。   众口难调,如不喜请尽快走安全通道逃生。   文是猫写的,有问题骂猫。   内容标签:都市 娱乐圈 甜文 成长 腹黑 综艺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琼|邹彦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点击就看腹黑跳脚争风吃醋。   立意:互相了解,互相扶持。 第1章 day1   01   空气湿度64%。   长旱逢甘霖,京市久违地下了一场雨。   透过舷窗看地面,还能看见残留的积水,倒映出灰扑扑的天空。   距离飞机起航剩十来分钟,林琼打开飞行模式,并往上扯扯口罩,侧过身闭了眼睛。   纤长的睫翼降落,掩盖住了他熬了大夜后的余痕。   他想在进入飞行前休息,可惜坐在他旁边的是两个年轻女孩,正在兴奋地讨论着娱乐圈话题,以及时兴的电视剧。   其中短发女孩一边说着更新了,一边打开了个吐槽视频。   是外放的,音量很小,但还是有一部分声音进了耳朵。   林琼听到之后,开始用脚趾头挖三室二厅的地基。   那是他来机场前刚更新的视频。   内容是吐槽一个被压了两年多才放出来的古装偶像剧。主演是邹彦生,今年手拿三个大爆剧、霸占各类榜单话题、近来红得发紫的一线男星。   “又是双木小玉京?”长发女孩细声说,“你是不是抖M啊,粉邹彦生还看别人骂他。”   “这不是闲得没事嘛,而且他骂人挺过瘾的,我两个都爱不行啊?”   竟还是个双担。   林琼十分感动,找出耳塞。   长发女孩耸耸肩:“搞不懂你。”   她再次压低声音:“听说没,双木小玉京可能会参加一个综艺,今天下午有直播呢。”   短发女孩:“莫?真的假的?”   “不确定,说是内部消息,那个经营类的综艺,就是前两季撕很厉害的那个。”   短发女孩:“嘶……不至于吧……他。”   林琼戴耳塞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就听见她的下一句:“我是觉得他不会上这种节目的……而且他不是长得挺丑的嘛,好像。”   她担忧地补充:“出镜又会被人骂的吧。”   林琼:“……………”   “下午就知道了,”长发女孩叹道,“这年头,什么人都能进娱乐圈赚钱,听说他大学文凭都是买的——”   林琼终于破了功,一口唾沫呛进气管,咳个不停。   两个女孩赶紧噤声。   长发女孩这才注意观察身边这位男乘客,皮肤略有些苍白,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在晨光下很好看,感觉是个帅哥。   不知道口罩下面长什么样。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她说。   林琼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一个半小时后,航班抵达。长发女孩问他去哪里,他们可以一起打个车。   林琼捏捏鼻子上的口罩:“不用,我朋友来接我。”   说罢他朝两个女孩挥手告别,细长的身形隐没进汹涌的人潮中。   “人虽然帅,但是感觉有点怕生……”长发女孩一边说,一边看向身边的同伴,只见短发女孩还愣愣地看着林琼消失的方向。   “怎么啦,”她笑着揶揄,“一见钟情了?”   “不,我是……”短发女孩收回了视线,“你有没有觉得,他声音有点耳熟?”   “啊?”   “就是……”短发女孩渐渐激动了,“有点像是……双木小玉京……”   *   林琼一头钻进了正等着他的房车。   想到刚才的事,他不禁乐从中来,噗嗤笑了。   “咋了?”   坐在后座看剧的邱吉投过来一个眼神,戏谑道:“哎呦呵大明星,还戴口罩。”   林琼摘下口罩,和司机点头,算打了招呼。“怕丑到人。”   “你?你敢说自己丑,信不信我抽你?”   邱吉啧了一声,把视频点了暂停。   林琼顺着他动作瞄了眼屏幕,问:“这是月初刚出的那个什么明天依旧要爱你?”   “是啊,我女神演的嘛,就随便看看。怎么啦,打算吐槽这个剧?”   “在计划表里。”   “有何高见?我才看第一集 。”   “你问我?”林琼乐了,“问就是鲁迅看了也要弃文从医。”   “怎么说?”   “给男女主治精神病。”   邱吉噗嗤噗嗤笑了半天。   车径直往橙子卫视临时租赁的拍摄地开,邱吉又把注意事项给他说了一遍,问他:“做好心理准备没有?”   “什么准备?”   邱吉抱着怀,挺想笑的,“在热搜上挂三天。”   林琼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说:“那可算了,我孤家寡人没公关,别把我害太惨。”   “这还不好办,签约啊,自家人还能害你?”邱吉搂住他的肩膀,“做明星不比你那破自媒体号赚钱多了?拿这回说吧,你就是哼哧哼哧做一年视频也没这个数。”   他说的是《水边的乐园》的片酬。   两个月前,林琼突然收到这个老同学的消息,说自己在橙子TV做编导,策划一个网络综艺,主题是明星与素人一起经营乡村餐厅,说白了就是农家乐,问他去不去。   林琼看过这综艺,也知道它大概的模式。但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这破节目为什么要邀请他,他兴趣不是很大。   直到邱吉不紧不慢报了个数。   林琼:“这是……假如我参与的话,我这两个月的片酬?”   “不,”邱吉笑着说,“是一集的。”   *   化妆师从一侧上来,和他们挨个打招呼。   邱吉还在撺掇他“弃暗投明”,林琼干脆问了一个自己好奇了很久的问题:“艺人又能拿多少?”   “这个嘛……”邱吉战术咳嗽,“你签约了不就知道了?”   林琼切了一声。   “真的,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娱乐圈这浑水你趟都趟了,还有啥好怕的?”   林琼会答应邀约这事儿,邱吉一直觉得挺奇怪。他自认了解林琼,这人身上有点微妙的清高,平时不表现出来罢了。   因此他最初没抱什么希望,开会的时候为了凑kpi,说自己认识一个网红。后来接了领导的任务,也就是随口问问。   没想到林琼没怎么犹豫,就把合约签了。   既然林琼做了选择,那就必定有目的可循。   进娱乐圈的哪个不是想挣钱?以林琼的口才和脸蛋,签了约考个证,之后多上上节目刷大众的眼熟,日后的发展美得很。   “琼儿,吃过了老娱家的饭,现在扔碗是不是晚了点?你总不能是怕人骂你屠龙者终成恶龙吧?”   林琼只是笑笑,没正面回答。   他偏过头,还维持了先前的话题:“假如是花瓶哥,片酬得是我十倍?”   “那没有,”邱吉唏嘘道,“环境变了,上限压低了,前几年可能还有,现在是不能了。”   说完又皱眉:“咋还叫人家花瓶哥?人邹彦生不就是抢过你的政大校草头衔?这么记仇呢?”   林琼跷二郎腿,不说话。   “一天天的嘴欠,”邱吉又说,“难怪人粉丝骂你。”   林琼心想,反正也骂不过我。   “骂你也是你该,谁让你放那种狠话,什么邹彦生能拿影帝你女装跳舞,热知识,人不作就不会死。”   “别污蔑我,我这都是为了哥哥的事业,”林琼义正辞严,“等哥哥拿了影帝,我不光女装,我还上门给哥哥跳脱衣舞。”   前面的司机笑得连方向盘都在晃。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紧挨着星城的小县级市,从机场走环城高速到南郊,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有点无聊,摄像头要在林琼化妆后才能开机。   趁这个空档,邱吉老毛病犯了,对林琼说:“给你算个命吧。”   “随便。”   邱吉欢喜地摸出一副塔罗牌,一看就是半吊子水平,全是大卡。   “算什么?事业?爱情?”   林琼想了想:“爱情吧。”   “哟?有情况?”邱吉贼眼一亮,“铁树开花了?”   “不好说,只有朵菊花能开,”林琼闭上眼,等化妆师给脸上刷墙,“你算不算吧。”   这回是化妆师的手抖得像筛糠。   邱吉把五张卡摊开,让林琼按顺序选择。   第一张牌的图案是身穿黑色盔甲的骷髅骑着白马,最下方写着一行黑色的单词。   The Death。   “死了是什么意思?我这辈子绝情断爱了?”   “我看看啊……”邱吉连牌面都是现查的,“死神……现状的结束,未来的开始。但你的牌是逆位,需要反着来理解。”   林琼:“我爱情开始不了?”   “不不不,你别急啊,我看看啊,第一张牌表示你的爱情现状,也就是说……你单身太久了!”   “还好,”林琼算了算,唏嘘道,“也就二十七年。”   剩下的四张牌分别是愚者,月亮,审判,和恶魔。   愚者起身,月亮闭眼,审判的天使吹起号角,恶魔拿着锁链。   邱吉说,林琼的“另一半”心里有一份感情正在萌芽。   这也太能扯了,林琼心想,连这个人都还没萌芽。   “你心里没有,不代表实际上没有这个人,”邱吉眨眨眼,“是你可能会认识的人,小心一点,说不定是你最近刚吐槽过的流量明星,对你产生的也可能是恨意,不是爱情。”   林琼干笑:“总不能是邹彦生吧。”   邱吉:“你果然暗恋他啊。”   林琼趁着画下眼线的工夫,翻了个白眼。   化妆师懂一点塔罗,笑着说:“正位的恶魔可有讲究哦。”   邱吉:“哦?怎么说?”   “你们看这个卡面,是恶魔看着亚当与夏娃被枷锁连着。说明之后林老师会和那个人建立联系,但这段联系不一定是正面的,自发的。而可能是被巨大的利益,金钱,欲望绑定的。”   林琼不信这个,却莫名头皮发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啥意思啊?”邱吉云里雾里,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方向,有点怕是那种意思,林琼可能会生气。   化妆师笑笑:“林老师的桃花说不定就在这个综艺呢?”   林琼赶紧摆手,现场立flag:“不是,谁在这种综艺谈恋爱啊。”   “也行啊,怎么不能谈?”邱吉又开始了,“你和谁有苗头,我推荐你们上我们隔壁的恋综去。”   妆画好了,头发也烫完了,邱吉打量他两眼,开始嫌弃他穿得太死气沉沉。“你怎么全身都是黑的?”   “那没有,内裤是红的,”林琼说,“祖国红呢。”   这小神经病。邱吉竟然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有二手准备,让助理拿来了一套浅色的休闲西装。   人靠衣装马靠鞍,经过简单的打理,林琼看起来真有艺人那么回事了。   瘦长脸,清透的雪白肤色,葡萄似的眼,被加深的眼尾微微下垂,配上蓬松的刘海,甚至显出他几分乖巧来。他面上不带笑,却不严肃,也不木讷,干干净净的,有点书卷气,还像个稚气未脱的学生。   谁看得出这人是个有网有电可以半年不出门的死宅男?   邱吉心想,这家伙什么都挺好,可惜长了张嘴。   他这才打开车内摄像头,给林琼做采访。   拍摄地很快就到了。   林琼不知怎么眼皮发跳,而且左右眼同时跳的,分不清是要发财还是要倒霉。   另一边,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早已摩拳擦掌,同时在线观看人次刚刚突破了二十万。   这个节目第一次采用了先直播后放出剪辑版录播的新方式,号称全程无剧本,主打一个投射嘉宾最真实的状态。   宣发组从上个月就开始炒热度,就是迟迟不官宣嘉宾。素人艺人都不确定,但暗戳戳地给出了大概的范围,其中一个就是某知名影视吐槽区up主。   这个信息点爆了扒组,有不少人根据蛛丝马迹推测有可能是双木小玉京。   此人吐槽风格犀利,爱的人说他妙语连珠入木三分,恨的人说他好为人师靠引战蹭热度。   是个很有争议的角色。   有人猜测,既然请双木小玉京,那为了节目效果,明星岂不是要请被他骂过的人?屏幕里面立刻刷出来了一排人名。   邹彦生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的粉丝应激最严重,因为双木小玉京对邹彦生的态度最恶劣,从邹彦生还不温不火的时候就开始针对他,出剧骂剧,出片骂片。   这要真是哥哥和那个叫小玉京的同吃同住,不每天都被膈应死?   越想越心酸,粉丝们在直播间愤怒宣言:节目组丧尽天良!   仿佛和双木小玉京同框都是对正主的一种玷污。   直播间开启了画面,这次的拍摄地风景不错,依山傍水,还傍着条国道。   镜头从粼粼的水波转向了进入餐厅的主路。这路看起来是新砌过的,道旁移栽了不少鲜花装饰。   林琼一边和邱吉交谈,一边进入了拍摄空间。   他不知道就在刚刚,直播间已经因为第一位嘉宾的出现炸成了一锅粥。   他顶着镜头,紧张倒不紧张,就是心里突然有了个非常不妙的预感。   这念头使他心跳加速,四肢发痒,脚趾不自觉抓地。   被一个长机位跟着拍到门口,他按响门铃,慢慢深呼吸。   门从里面打开了。   迎面撞上了那张堪称伟大的,被他戏称为“顶级花瓶”的面庞。   咯噔。   预感成真了。   脚踩工程浩大的布达拉宫,他愣愣地望着门里站着的邹彦生。   “……”   “……”   “………”   “………”   他又把门关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琼:失礼します(脱帽   ————我是分割线————   (上台)(拍话筒)(清嗓子)(爽朗的微笑)   晋江文学城的朋友们大家好!   祝大家身体康泰万事如意财源滚滚嗑的cp必he爱的纸片人永!不!塌!房!   新文也请多多关照!有问题尽管提出来!   Q1.综艺环节多吗?攻受互动多吗?   A:综艺只占全文四分之一的内容,是一个让攻受彼此了解的媒介。早期攻受互动不算多,但是心动起来还是快的(挠头)   Q2.有副CP吗?   A:没有,没有,没有,大家都会爱上受(?)   Q3.攻真的是绿茶吗?   A:是也不完全是。他大部分时候只对受绿茶,对其他人是平等的腹黑(?)腹黑虽然克毒舌,但是在暧昧期会吃瘪(醋)很多次(个人爱好)   Q3.有借鉴的综艺吗?有撕X环节吗?   A:不能说没有……有点像综合体。不能算撕X,我更爱不同性格的人一起成长……矛盾会有,不会无聊的!我立字据!!!   Q4.太太塌过房吗?吃瓜吗?   A:上次塌的房是不要把声优和角色混为一谈啊的那个男人(闭眼)但是很爱吃瓜!(突然睁眼)   Q5:如果不小心代入了现实里的人怎么办?   A:emmm……好像也不能怎么办!私密马赛!   Q6.被作者玩的梗冒犯到了怎么办?   A:私密马赛!   Q7.作者可以日更十万吗?   A:红豆泥!私密马赛!   (匆忙放下话筒)(鞠躬)(撩头发)(不慎拔下了最后一根)(扭曲离场)   ——9.26日突然的临时返场——   千字榜上过来的朋友们大家好!对这本文不感兴趣不要紧!请看一眼我的预收《今天也在等假少爷黑化》!文案放在评论置顶了!   Q:假如对它也没兴趣怎么办?   A:………………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有缘再见吧(四十五度角眼含热泪回头)我的朋友。 第2章 day2   02   节目直播开始的第二十分钟。   直播间能听到嘉宾和身边编导的对话,因此当林琼出场,邱吉称呼他为“林琼老师”时,观众们沸腾了。   鉴于林琼本人的网名实在敷衍,解锁他的真名的难度相当于1+1=2。   很多人骂小玉京就是指名道姓地骂,这会儿要把两个人关联起来也并不困难。   【林琼???他就是双木小玉京?】   【?帅哥你谁】   【?是时候取关了,列表不想关注帅逼】   【艹,我这个五年老粉都不知道他原来长这样?】   【藏这么深是怕我关注你吗?】   【林老师,太把我们当外人了……】   【我靠我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谁啊?我关注的不是一死肥宅吗?】   弹幕齐刷刷冒出来一片问号,不管成分多复杂,都表示不大相信。   因为网上曝出过据说是双木小玉京高中时期的照片,又胖又圆还疑似满脸麻子。有人在直播间问过小玉京,那照片是不是他,小玉京也笑着默认了。   因此邹彦生的大部分粉丝统一认为,小玉京就是因为丑才看邹彦生这么不顺眼,完成了逻辑闭环。   实时的弹幕太多,刷得人眼花缭乱。但还是能分辨出一些大致的分类。   有针对林琼这张脸的:   【他为了这节目专门去整容了?真准备进娱乐圈啊】   【绝对是整容,天天骂别人花瓶,结果自己也往花瓶的方向走,笑死】   【以后叫整容哥吧XD】   【该说不说,整商挺高】   看不过去双木小玉京单方面挨骂的:   【有些弹幕有点好笑,这就人身攻击起来了】   【就喜欢看颜霸粉丝破防】   【邹彦生有些粉丝的G.点怎么比ii文学城还敏感】   【就长得帅怎么了?就进娱乐圈怎么了?帅哥就应该进娱乐圈!良币驱逐劣币!京酱勇敢飞,肉丝永相随!谁说我们小玉京没!有!粉!丝!】   当然,也有人专门针对这一点颜霸粉丝破防这点专门做了回复:   【填充硅胶真不至于让人破防,谢谢】   自称同窗现身说法的:   【这小子……还是进了娱乐圈啊,当初何必拒绝星探】   【这!是!我!高!中!男!神!啊!】   【啊啊啊搞半天原来双木小玉京是林琼啊!我大学的学长!超帅的!】   【这两个人……我记得他俩……是一届的吧……】   也有没搞清楚状况的:   【不懂,单纯问问,为什么邹彦生粉丝对双木小玉京意见这么大,他也不止骂你们一家啊】   看乐子的:   【我是导演就直播邹彦生观看小玉京最新一期视频的reaction(狗头)】   以及夸这位高赞乐子人的:   【人才,勒令你明天来烂橘子上班】   还有正经做科普的:   【出道至今已经放出来的十五个电视剧两个电影,没一个放过的,邹彦生是杀了林琼全家才这么招他恨吗】   这是在阴暗爬行的:   【恨,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爱(畸形)(蠕动)(咕叽咕叽)】   随着镜头进一步推进,给出了林琼的面部特写。   俊秀的男人做了个深呼吸,垂下眸子看向门铃。   那一幕像极了小说里的插画,水彩般的少年,干净的剪影。   屏幕上仿佛飘出了整齐的吸气声,一瞬间和谐了不少。   【小玉京,我承认我从前对你的声音是大了点……】   【本人三年生粉,但小玉京长成这样,我就不得不双担了】   【长这样骂生生是花瓶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装什么生粉呢有些人,姓林的长得也就那样啊,反正我get不到】   【啊,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有种学霸气质,点头的样子也很乖】   【美貌,何尝不是一种,打脸的套路(生长)(迁徙)(加入大群)】   【开门了开门了!邹彦生去开门了!】   【要来力(狂喜)】   【操,他把门甩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别关门啊!】   【笑死,怕邹彦生揍他吧:D】   【节目组:啊对对对,我就是要这个效果】   林琼还来不及思考,门就再一次从里面打开了。   两个人再次对上了眼。   林琼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患上了一种不治之症,俗称尴尬癌。   不仅自己容易尴尬,还容易替别人尴尬。   神奇的二十一世纪,竟然连尴尬都是一种死法。   林琼不是没有想过撞车的可能,但还是心存侥幸。   毕竟邹彦生从不上生活综艺。   ……截止到刚才。   原来邱吉说的“做好心理准备”其实是指这个。   他提木仓,上膛,做好了把对此事只字不提的邱吉射穿十万次的准备。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邹彦生忽然开口,把他的理智拉回了现实。   咬字清晰,动听的音色,如雨从檐下,落在青色石洼之中。   林琼忍不住动了动耳朵,抬起眼睫。   他个子中等,只见邹彦生高大的身形笼罩了整个空间,抬手撑着门框,目光微垂,唇边含笑。   他生得一双桃花眼,使他身上没有半分凌厉感。就算是被粉丝们盛赞为“恃脸行凶”的容貌,也端正温润,沉静内敛,根本没有听起来那么杀气腾腾。   但林琼却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他的眼睛吃进去。   像面临了一汪高山的天泉。   当然见过。   上次他们两个像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七年前,在数百双眼睛的注目下,大学的辩论赛上。   那时候的邹彦生更年轻,更青涩,没有帅到这样人神共愤,性感贲张。   岁月沉淀了他的稳重,星璨的人生又将他磨得如窗外的日头般耀眼。   邹彦生那双洗磨过眼睛在凝望他,不是审视,而是好奇,打量,探究。   邹彦生在思考他。   这念头无端叫林琼的头皮一紧。   他想,没理由,哪怕邹彦生记得当时的事,也不太可能还记得他的脸。   “没有吧,我大众脸,你可能见过和我长得像的。”林琼面上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关门甩人家的不是他,微微笑着,“不好意思,刚刚手滑。”   他没空管邹彦生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   事已至此,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林琼决定发动无产阶级群众的乐观主义精神。   哪有时间唧唧歪歪,他可是来“恰烂钱”的。   有钱果然包治百病,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底气十足。   “初次见面,我是林琼,自由职业。”   “林琼,”邹彦生缓缓念着,仿佛每个字都咀嚼过了一遍,扬起一抹笑,“双木林,玉字旁带个京的琼?”   林琼:“……”   这小子根本就记得他。   大明星的眼里好像没有丁点恶意,眸光烁烁,唇弯浅浅,“很好听的名字,幸会,我是邹彦生。”   然后伸出手来,这是友好的表示。   不管邹彦生是真的没多想,还是根本不清楚有他这么一号人,或者是想起来了但是并不care所以装作不知道。   都算是比较理想的状态。   毕竟还要同吃同住,还要上价值包饺砸。   当着镜头的面,林琼不好不接受。   两只温暖的手掌浅浅交握,邹彦生先一步松开,却在下一秒被抓了回去。   ——是林琼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很用力。   他愣了愣。   林琼本人仿佛也没想到,有一瞬间的恍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晃了晃手:   “幸会,邹老师,久闻大名。”   “哦?”分明是一句客套话,邹彦生却仿佛很高兴,“林老师听说过我?”   林琼:“……”   该说不说,这要是演出来的,那绝对是邹彦生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值得他做个十分钟的视频重点表扬。   视频标题就叫:滑跪道歉,我误解邹影帝的那些年。   “是的,”他诚恳点头,“我经常看你电视剧。”   虽然是用的三倍速。   好在有助理们的存在,他们光顾着听环境解说,不用怎么闲聊。   这边接近一个小景点,打车过来不到十分钟。这一块儿本来也要包含进景区规划,后来被放弃了,一度成为了游钓圣地。   穿过门廊进主屋,林琼打量了两眼摆设。很古朴的室内设计,为了搭配,连空调都刷成了环境色,轻易看不出来。   屋子中央有棵大榕树,粗粗壮壮,有种撑破了屋顶的效果。快五百年的老树了,不少树须垂落,更添了几分韵味。   据导演助理介绍,这树是挂牌保护的,是这家店的主打特色。林琼听完笑了:“那这节目不应该叫榕树餐厅?”   导演助理打了个哈哈:“水边也是特色嘛。”   主厅分了大堂和厨房,两个洗手间。   包间基本都在二楼,门都敞开着,冷冷清清,连桌椅都还没摆上。   厨房做了可视化处理,这里右手边有大量的菜式样品摆放格,但目前是闲置状态。估计具体的菜式要由他们自己来商定。   屁股还没捂热,第三位嘉宾就来了。   这位更是轻装简从,只背了个运动背包就过来拍摄。林琼打量他的脸,棱角冷硬,一看就很猛男。他没法把这张脸和娱乐圈的人对上号,因此猜测这是位“素人”。   果然一介绍,来头还不小,是个退役的田径运动员,拿过全国冠军和世锦赛亚军,老家就在这边,这次算是个地方形象大使。   冠军朝他们一点头。“郝一嘉。”   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林琼有点后悔。   竟然还能这样,早知道他也装酷哥。一点头,给邹大明星摆个脸子:免贵,姓林。   他啧了声。   可惜,太可惜了。   另外两个嘉宾也很快过来了。   年纪看着稍长的那位,是二十年前红遍南北的歌手符千帆。近年没什么产出,在各类综艺扎根。声名不算太好,有过耍大牌的名场面。   年轻的那个叫滑宇,在座没几个人对他有印象,只有林琼看他眼熟。长得端正,资源特虐,雷剧里的万年男配,不幸因对手戏在林琼的吐槽视频中露过脸。   屋子里突然热闹很多,符千帆属于话多的类型,非要和他们挨个熟悉。   在听到林琼名字时,滑宇和符千帆都明显愣了一下。   林琼心想,该不会这俩都看过他视频吧?   符千帆问:“人是不是来齐了?”   导演助理说还没有,有一位正在路上。   符千帆心里不满,但没表现出来。他听说自己在这次节目里年龄最大资历最老,他都过来了,什么人敢这么摆架子。   等了有十来分钟,最后一位嘉宾,姗姗来迟,登场可谓时髦又拉风。   此人是开了辆重机车进来的。   刺耳的燃油声划破晴朗的天空,湖面都因为他而惊起层层涟漪。最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大门口,长腿像两条架子,搭上地面。   “Bonjour~怎么,都是男的吗?”   男子大步走进来,摘下墨镜,露出了年轻又朝气的脸。五月底的天气,他上身是件宽松的鸦色无袖背心,下身则是仿工装裤的一个设计,但颜色搭配不敢恭维,还坠了不少带子。   林琼不认识他,也不太懂时尚,不过看得出此人身上毫无ps痕迹的金闪闪特效,以及他一定有个有钱老爸。   对这类人,林琼有刻板印象:小时候把金钥匙含嘴里,长大了镶裤衤当上。   是他完全不想打交道的类型。   所以他选择了帮导演助理倒茶,顺便给自己也装了一杯。   “啊!我还没自我介绍是吧,我大名尹思明,小名菜狗,你们怎么称呼都行。”   他报了大名,林琼才知道这人何方神圣。   万荣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刚和一个四五线的小花分手。这事儿上过娱乐新闻。   林琼心想,这什么社交恐怖分子,真不把全国观众当外人。   接待尹思明的是全场看起来最和善的邹彦生。尹思明“哦~”了声,“我知道你,生生嘛,最近刚出剧是不是,很火的那个?”   邹彦生笑得像个假人。“对。”   尹思明响指一打,亮出了小虎牙:“我刚看完这剧的吐槽视频!”   林琼这下没绷住,刚进嘴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邹彦生:好巧,我也看了。 第3章 day3   03   林琼早上刚投放的那个吐槽视频,现在应该正在热门上。   剧是邹彦生在三年前拍的,改编自ii文学城的一本爆红小说,听说剧组内部有矛盾,延期到今年才上平台。   林琼没看过原著,不予置评。单纯就电视剧呈现的效果来看,剧情实在炸裂,主演也实在拉胯。   邹彦生根本演不好高冷人设,他对高冷的理解可能就是板着脸,靠台词造成一种所谓“苏”的效果。   然而这种“苏”感完全是因为邹彦生的脸而存在,但凡换个没这么好看的,效果都会减半。   可想而知,林琼的视频里不会有半句好话。   小菜狗如果是看了他的视频,那刚才那句话,完全算得上是挑衅。   还是说这也是一种人设,主打一个口无遮拦?   林琼一边咳嗽一边擦嘴,一边给面前被喷了一脸水的导演助理道歉,一边回头瞄了一眼邹彦生。   他真怕这家伙脑子抽筋,当着镜头的面问“看的谁的”。   他敢肯定,弹幕绝对已经有人问了。   “好,”邹彦生开了口,依旧是微笑的,“回头我也看看,学习学习。”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偏过头,像是瞥了林琼一眼。   林琼一阵恶寒。   呵呵。   学习?   他选相信秦始皇。   【wwwww小玉京的表情wwwww值得回味】   【林琼应激那段我可以重复看五十遍】   【正片没有双木小玉京喷水我不看】   【狗子你做得好啊狗子!(大力拍肩)】   【邹彦生到底知不知道他前面这个人是双木小玉京啊,急死我了】   【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邹和林是早就认识的?】   【怎么回事,风起云涌的,我好喜欢】   【我觉得,邹彦生,应该是知道的(狗头)】   【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格外平静(爬行)(流动)(咕涌咕涌)】   “不舒服吗?” 镜头里,邹彦生走向林琼。   林琼立刻退后半步,摇起了花手:“不知道水这么烫,嘴没把门,遭报应了。”   邹彦生轻轻地笑了起来,浓密的睫眼微微眯起,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林老师应该也看过那部剧了?你觉得怎么样?”   林琼:“……”   不是,这么勇吗生生?要逼他在节目上现场想文案吗生生?   他仿佛在头顶看见了一会儿的热搜话题。   #邹彦生问双木小玉京新剧怎么样#   #双木小玉京社死#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没办法,既然邹彦生主动凑上来了,那就是自找的。   他抬起下巴,满脸笑嘻嘻:“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邹彦生微微歪头:“嗯……真话会比较让人伤心吗?那我听听假话好了。”   林琼:“……”   “开玩笑的,”邹彦生好像很享受他的这个表情,笑眯眯改口,“想听听你的客观评价呢。”   林琼:“……”   怎么回事,一股茶味。   他呵呵一声:“客观一点呢,看这剧跟吃虾步骤差不多,先摘脑子。”   【woc】   【林琼你……】   【林琼你现在……】   【这张嘴,我信是本人了!】   【卧槽卧槽这就开始了吗这么刺激吗】   【这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放视频里他绝对说厨师直接端盘虾脑上来恶心人】   【老邹你这又是何必……】   【救命邹彦生真的不尴尬吗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镜头如愿切到了邹彦生这边的特写。   他的表情仿佛定格了,永远得体,永远波澜不惊:“我也觉得以前表现不好,下次争取让你们吃上鱼吧?”   林琼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尹思明:“又虾又鱼的,这就开始讨论菜单了?”   符千帆也感觉刚刚氛围说不上来的怪异,出来打哈哈:“对,对,菜单可以留着一会儿再考虑,我们得先收拾一下,都快没地站了。”   大厅里堆满了东西,都是行李和道具,还没来得及放去宿舍里,一片混乱。年轻的导演趁机拍拍手掌,让几个人都集合在一起。   主要是说明了一下规则。   其实在来的路上,采访环节里就已经把规则都说给他们听过了,只是现在再重述一遍,给观众听。   整个餐厅的占地面积不大不小,包括池塘、田地、主厅、宿舍,都归他们六个人管理。   旱地里有现成的农作物,后屋的禽舍中有鸡鸭鹅分开圈养,池塘里也有鱼种可供捕捞,后续的栽培与饲养需要他们自己亲自来,保证餐厅有正常的新鲜食材供应。   六人中需要自主选举出一位店长,店长要在每周组织一次会议,讨论运营方针,清算营业额。   节目组对餐厅有及格线规定:一共五个自然周,每周需要达到一万营业额,这是及格线。如果某周超额完成目标,突破两万,将会有节目组给出的特殊奖励。同样的,如果当周没有达到目标,将会有相应的惩罚。   “什么惩罚?”问话的是符千帆,看起来他很关心这件事。   导演温和说道:“暂时保密。”   尹思明咂了下嘴。这些节目就是喜欢卖关子。   导演继续说明,获得的盈利会用来捐赠给当地的福利机构,他们可以好好利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如果餐厅超过两周没有盈利,为了总体考虑,有三个以上嘉宾同意则可以重新选举店长。   这话一出,生存的压力感就攀附了上来。全网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谁被换掉了都嫌丢人。本来还打算当个店长玩玩、也给自己那帮狐朋狗友看看的尹思明,直接放弃了这个念头。   规则宣布完毕,空间重新给了他们,众人面面相觑。   今天注定忙碌。   六个人刚刚碰面,互相还不熟悉。这种情形下,他们不仅要选出店长来完成分工,还要解决今天的晚饭和住宿问题。   而这一切都会在网友的监督下进行。   大家都没说话,符千帆咳嗽一声:“咳咳,怎么都沉默了?”   林琼扫了一圈,在座的几个人里,有演偶像剧的,有唱歌的,有退役的,有很糊的,有啃老的,还有他这种抠脚的。   就是没有专门做饭的。   这前途真是一眼看得到底的敞亮。   “我挺好奇节目的惩罚是什么,”林琼越想越乐,干脆开始拉票,“同样好奇的可以选我做店长,我们挨个解锁一下?”   导演:“……”   什么混乱邪恶。   他的语气显然是为了破冰而开个玩笑,所以大家乐了乐就过了,都没当真。   尹思明其实对这个提议有点兴趣,有点符合他调性,怪有意思的。可他有点看不上林琼这种nobody,不太想一开局就被定义成和林琼是一边的,只好忍住了。   大家开始认真地考虑选举的问题。滑宇喉咙有点干,咳嗽了两下,导致他成了第一个出声的人,只好尴尬地表态。“我,我没有管理能力,谁当店长我都赞成。”   郝一嘉同样摇摇头。   邹彦生看了眼身边欲言又止的符千帆,主动谦让:“我资历不够,大家可以不用考虑我。”   他这么说,众人自然联想到,在座最年长的其实是符千帆。   符千帆从前在节目里有过舆论风波,所以他哪怕想当店长,也开不了这个口。   接收了他们的目光洗礼,他喜不自胜:“这……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但经营餐厅还真的没做过。这样吧,既然大家都没有信心,不如我就托一回大,做店长试一试。这之后大家要是有什么不满,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千万要和我说!我们和餐厅共同进步。思明啊,你有什么想法吗?”   尹思明:“……”   他其实挺讨厌别人叫他大名,尤其是不熟的人用长辈的口吻。   不过他懒得纠正,随便回答了句没想法。   他还难得思考了自己二十一年的人生,得出结论:“我都是被管的那个。”   虽然也没人管得住他。   小少爷来参加这个节目,完全是因为打赌打输了,这节目又是他家的子品牌提供主要赞助。所以他想着怎么好玩怎么来,店不店长的无所谓,要他负责就不行。   于是没有异议,店长一职就这么定下,第一个任务圆满完成。   直播弹幕上有不少人表示了不满,因为符千帆从前的表现真的不讨喜,还让他当店长,那不是给其他人找罪受。   【我支持让林琼当店长(同好奇有什么惩罚)】   【让林琼当啊!你们为什么不听他的!让他当!】   【可以惩罚林琼女装脱衣舞吗(非邹彦生粉丝,非引战,纯好奇)】   【邹彦生不当店长是因为他太忙了吧,之后可能有通告什么的……】   【怎么办,有点被小玉京圈粉了】   【让老符上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在座没几个善茬会忍他,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赌五块钱,老符一个星期就会被换】   对此“预言”一无所知的符千帆已经美滋滋地开始了店长的工作。   吸取之前的教训,这次他表现得很有亲和力。   “今天挺奔波的,应该都饿了吧?我们先把宿舍分配一下,放好东西之后赶紧开个小会,安排一下分工,再想想晚饭怎么解决。”   这确实是当务之急,所有人都同意。   不过说到宿舍安排,连同符千帆在内,都得知了一个很意外的消息——   餐厅占地不小,但后院面积有限,就算加上杂物房,清理出来的可住人的房间也只有五个。   也就是说,六个嘉宾中,有两个人需要拼一个房间。   这次的空气是真的沉寂了下来。   尹思明第一个抗议:“我不喜欢和陌生人睡觉。”   这显然是单独要一个房间的意思。   郝一嘉:“……”   思考了两秒,他说了今天最多的一句话:“我神经衰弱,不能和人一起睡。”   符千帆面露为难,他身为店长,肯定是要做个表率的。可是他也很抗拒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凑一块儿,在家里老婆都要说他毛病太多,在外面就更是……   旁边的滑宇也没开腔,好像在犹豫什么。   林琼耸耸肩:“我无所谓,挤挤也行,不挤也行。”   刚说完他就对上了邹彦生的视线,瞬间有点后悔。   该死,怎么忘了还有个邹彦生在。只有邹彦生是不行的,别的且不论,他怀疑邹彦生的粉丝会来暗杀他。   没想怕什么来什么,眼神错开之后,邹彦生发言:“嗯,我也无所谓,而且我很容易睡着。”   林琼:“……”   巴不得有这样的人,尹思明打了个响指:“哦?那不就不用纠结了,反正只要有两个人睡一间就行了呗,不如就你们俩?”   林琼:“………”   说无所谓的是他自己,刚出口的话,他总不能现场吃回去。   邹彦生还是笑得很好看:“嗯,我没有意见。林老师呢?”   林老师很有意见。   光是想想都觉得别扭。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拒绝的正当理由。在外人看来,这是被他骂了快六年的花瓶主动对他释放善意,他拒绝就是心虚。   不过他的心态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睡一张床又怎么了,反正来都来了,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一直不尴不尬地相处?   不就是同床共枕一个月吗!   不就是!一个月吗!   林琼两只眼都眯成了线。   假笑而已,谁还不会了。“行啊,既然邹老师都不介意。”   反正他也不吃亏!   事情圆满解决,符千帆放松了不少,捡回笑容:“好好好,既然这样,那我们把最大的那个房间给小邹和小林。其他房间自由分配,加快动作,先把东西归置好,十分钟后回大堂集合,好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另外三个房间都差不多,符千帆为了起带头作用,认领了最小的杂物房。里面只有张一米二的单人床,正好够睡一个成年男人。   确定了住宿,也没人拖沓,纷纷拿起行李。   镜头里是不能有助理帮忙的,都得自己动手。   郝一嘉力气大,直接把符千帆的大行李箱给扛走了。符千帆一边说谢谢你啊,一边努力去跟郝一嘉的脚步。   去后院的路上,一直心有不安的滑宇慢慢接近邹彦生。   他们从前是一个公司的,只是他很糊,除了团建,很少能见到邹彦生。后来邹彦生突然发力告倒了老东家,自己组建了个人工作室。他也跟着跑路,签了现在的公司。   他自认和邹彦生会更亲近一点。   “邹老师,”他也怕自己是多管闲事,谨慎而小心地问,“你知不知道……双木小玉京这个人?”   邹彦生闻言看向他。   业内不少人说邹彦生不上镜,他还一直觉得夸张。   只有近距离观察,才会发现此言不虚。   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有人俊美得像个万花筒,叫人移不开视线。对上他的眼神时,滑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恍了神,看错了里面的情绪。   那像是上扬的,还未来得及藏起的,叫人看了心神不宁的愉悦。   可下一秒,他又觉得那只是错觉。邹彦生依然平静温和,温柔淡然,是那个让人无比憧憬的存在。   “不太清楚,是网名吗?”邹彦生的嘴角弯起,弧度不大。   “我不怎么上网。”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琼:大师,我莫名其妙菊花一紧,这是什么兆头?   邱吉:快开了吧……(点烟)   现在大眼choujiang进行中,入v开。   感兴趣可以参加一下∠( ? 」∠)_ 第4章 day4   04   与此同时,节目的直播已经在网络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主要是围绕着林琼和邹彦生展开讨论。   首先站出来发言的是首都政法的毕业生,她表示自己见过林琼和邹彦生这两个人,和他们是同届的校友。   【这两个人好像大学的时候就不对付】   其他校友赞同了这个帖子,但是补充的内容有点出入。有人表示同届最有名的两个大帅哥就是林琼和邹彦生,不过这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属于王不见王那种。   众说纷纭。   不过说得最多的,还是邹彦生大学的时候为人就很亲切,很难和人结怨。校友也不明白林琼怎么会针对他,八成是校草评选的时候邹彦生人气总压他一头,林琼的心胸不够开阔。   这下可让邹彦生的颜粉再次占据高地:说什么来着,林琼就是嫉妒才黑生生是花瓶的吧!什么演技仅粉丝可见,别人赚208万卖肾,邹彦生赚208万只用卖脸,不要太可笑!   自然,视林琼为嘴替之神的的忠实受众们也不甘示弱:好歹我们京是名牌大学应届毕业的,应该不至于嫉妒高中学历的人。   邹彦生粉丝只好出来辟谣,说邹彦生早已拿回毕业证云云。   但无论如何,两个人从前同校这个事实被盖了章。   即便粉丝们再怎么不承认,也不能讽刺小玉京的履历了——那不等同于顺便踩了自己的偶像一脚。   节目外有节目外的精彩,节目内也有节目内的好看。   五月末,午后稍显潮湿闷热的房间。   屋子比林琼想的要大一点,收纳空间也够,一张双人床令人遐想。   林琼确定进屋子的时候听见了摄像师的偷笑声。   没想到这辈子为数不多和男人同床共枕的经历,还要分一部分给邹彦生。   他有点头疼,不住后悔自己当时嘴快,哪怕等等邹彦生再说呢。   唉。   【呜呜呜呜我好酸,小玉京你凭什么!】   【我心都碎了,为什么生生要答应啊】   【没办法,生生就是人好,不太会拒绝】   【人生无常,早上我还在骂小玉京,晚上就得看他和我哥上床(点烟)】   【节目组故意的吧……这剧本也太明显了】   【两个人从前就认识,该不会这些都是故意安排好,用来炒作吧】   【观众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不这么搞你们看什么啊(摊手)】   副导演看了这些弹幕,大呼冤枉:“真要是我们写的台本就算了,这种发展,编剧都不敢想!”   “林老师。”邹彦生忽然出声,让林琼起了一身疙瘩。   他也意识到自己看床看得有点久。   “很在意吗?”邹彦生问。   林琼:“……”   他充分感受到了这个人饱满的故意。   “还好,”他死鸭子嘴硬,“就是突然想起来我有睡觉踹人的毛病。”   邹彦生的目光产生了变化,不过表情还是平静的:“没关系,我还算结实。”   林琼:“……”   他在心里充满恶意地想,说不定邹彦生是个M,就喜欢挨踹呢。   可不能奖励他。   简单地摆放了个人物品,他们就得折返去大堂。   邹彦生拿出一个紧急医疗箱,放在了显眼的位置。   林琼看见了,有点意外。   没想到这人还挺细心。   符千帆已经在大堂坐下,倒了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还和直播镜头打招呼。   好不容易等人到齐,符千帆身边多站了一个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这次节目的总导演,姓鞠。   毕竟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正式进入了营业周,目标是一万元的营收。   所以他们最要紧的事,是赶紧从负责培训的工作人员那里掌握方法,彻底接管这个餐厅。   鞠导给他们介绍了目前负责餐厅的培训人员。   都是附近植保站的年轻人,热情,擅长交流,普通话好,也更乐意出镜。在嘉宾们来这里之前,都是他们管理这边的禽类和鱼类。   管护员先是带他们去了环绕住整个餐厅的大水塘。   池塘被分成了两部分,三分之二的面积用于观赏和饲养食用鱼。另外三分之一供喜水的鸭鹅洗澡玩耍。   湖里只有鲫鱼和鲤鱼,喂鱼的工作很简单,难的是池塘的藻类清理。   碰上汛期,还会有有野生的小鱼顺着暗流过来,也需要做区分。   符千帆听说有鲫鱼,笑着问:“不如菜单里加个豆腐鲫鱼汤,怎么样?”   邹彦生说:“红烧鲫鱼也不错。”   林琼不喜欢吃鱼,准确点说是不太喜欢河鲜,没法加入讨论。不过他很好奇,在场的哪个会杀鱼。   首先排除一个邹彦生。他实在想象不了邹彦生这种小白脸挽起袖子刮鱼鳞的画面。   逛完鱼塘,他们跟随另一个饲养员跨进鸡舍,看见里面活蹦乱跳的走地鸡,心理压力直线上升。   “鸡舍要保持通风干燥,鸡群每天需要放出来走走,吃点小石子帮助消化。它们有个固定的地点下蛋,好心情有助于增加蛋的产量。”   “是不是因为要多走所以才叫走地鸡?”旁边的滑宇问。   “对,”饲养员笑着说,“这样的鸡肉更紧致,也更好吃。”   林琼点头认可:“短跑运动员的腿肉应该也比普通人的好吃点。”   这句话太炸裂了,所有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寡言的郝一嘉。   郝一嘉:“……”   他只好解释:“我是跳高的。”   饲养员继续带他们去了旁边的鸭棚和鹅房。鸭鸭们都很胆小,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大鹅则不同,每一只都雄赳赳气昂昂,还扑腾着翅膀向他们示威。   “这鹅怎么不怕人?”尹思明觉得很奇怪。   “鹅的眼睛是凸透镜结构,会把看到的物体变小,所以哪怕是一米八的人类在它们眼里也没有威慑力。”林琼说。   尹思明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净身高一米八八?”   林琼:“……”   林琼:“谁问你了?”   饲养笑着说:“是这样的,而且鹅群领地意识很强,我们现在的行为在它们眼里属于挑衅。饲养鹅的时候要注意保持距离,小心别被它们咬手。如果要抓鹅,就要像这样,直接抓住它们的脖子,这样它就没法攻击了。”   他做了个示范,硕大的灰鹅就被他抓着,怼到了滑宇的眼前。   滑宇面色发绿。   他有洁癖,而且害怕带毛的活禽,扑面而来的气味差点让他吐出来。   可现在在直播,他要是拔腿走了,还不知道舆论会变成什么样。   饲养员这才发现太近了,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没看到您。”   林琼瞄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不对。不知道这算不算多管闲事,他想想还是开口:“呃,滑老师,先前老师说的饲料可以帮我们拿进来吗?”   滑宇如获大赦,赶紧点头,疾步走了出去。   饲料是需要他们来制作的,为了保持营养均衡,每一顿都要混上玉米粒,鱼粉,谷糠,植物块茎,青菜,稻谷和压好的豆饼。   目前剩下的饲料只有不到两天的份量。   鱼粉倒是买了有现成的,但其他的材料全都得靠买。   问题是,节目组给他们的经费是——每人五十。   没错,就是每人五十!   抠得让人怀疑这个节目的主要赞助商是充值三十返现三毛的ii文学城。   符千帆叫苦不迭:“养我们一群人就算了,家禽比我们吃的还复杂,三百块钱怎么吃得起。”   邹彦生提议:“这些东西很难在农贸市场买全,也许我们可以找一户固定的农家合作,早期钱不够的情况下,问问对方愿不愿意赊账,我们可以额外给利息。”   符千帆把巴掌一拍:“这个好!不如我们晚上吃了饭出发去转转?早点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他的积极性上来了,其他人的积极性和体力却在下降。   所有人的目光都巴巴地看着他。   尹思明第一个笑出声:“【哔——】符老板,你【哔——】怎么比我爸都资本家呢。”   【笑死】   【老符又开始了】   【笑死,果然还是得亲儿子来骂】   【这有啥,有钱还不是亲儿子花】   【看吧,资本家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清醒着呢】   【www董事长有没有后悔过把傻儿子放出来】   【喂……你们真的没人感觉有些词汇被手动消音了吗?还是我的错觉?】   符千帆其实也是一时兴起说的,未必真的会这么做,但没料到尹思明会这么说他,不由得为自己辩解,口吻严肃起来:“咱们只有五周的时间,我这也是为了店里,不然后天怎么开业?今天晚上还有很多时间,我也没说所有人都要去,愿意去的跟我去就行了……”   尹思明:“行啊,那我是不会去的,谁爱去谁去。你是店长,都听你的呗。”   符千帆:“你……”   两人正剑拔弩张,连围观群众们都躁动了起来,纷纷期待是不是第一天就要开撕。   邹彦生站了起来,挽起袖子,慢悠悠地问。   “想吃点什么?我先去做饭。”   符千帆:“……”   尹思明:“……”   郝一嘉:“……”   林琼:“你会做饭?”   真的假的。邹彦生常年轧戏跑通告,累进医院的新闻通稿很多,还能有时间学做饭?   也许是他对邹彦生的偏见太大,无法忽视那种违和感。他看向邹彦生,却发现邹彦生也转过眼,笑眯眯地看他。   “看着不像吗?”   林琼差点被又被他的眼睛吃进去,赶紧抽了魂儿回来。   真可怕。   他想起他从前在直播间谈过邹彦生。有人问他,在他眼里,邹彦生到底有没有优点。   他回答,优点当然还是有的,比如原声台词过关。邹彦生好歹是政法大学的,虽然去年才成功毕业,但基本的口条还在。   再就是他的眼睛。   邹彦生有一双很有魅力的眸子,深邃,有故事感。   “可惜白瞎了,他不会用。”他这么评价。   现在看来,倒不是不会用。   拿来魅惑对戏的女主演是绰绰有余了。   有邹彦生的打断,气氛骤然缓和。   尹思明撇撇嘴,没再说话。   符千帆百言难出心口,但还是感激邹彦生给了他这个梯子:“好,也好,辛苦了彦生,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第一顿员工餐,注定要寒碜一点。   邹彦生打开冰箱,里头仅剩的食材只有早上刚收进来的十颗鸡蛋,和一包挂面。   没办法,将就一下。   直播的镜头集中在了厨房,滑宇跟了过去,说:“邹老师,我来帮你吧。”   “也好,”邹彦生没有拒绝,“麻烦你去院子里帮我采一把小葱来。”   “好的。”滑宇动作倒也利索。   后院有一片方形菜圃,种的都是葱姜蒜这类厨房急用的小菜,搬行李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摘了把绿油油的新鲜嫩葱,他捏下半根葱白在嘴里嚼,是甜的。   他顺手在门口的水龙头把葱洗干净,才递给邹彦生。   小葱在案板上被利索地分成了几段。一半用快刀切成了绿白相间的葱花,一半用厨房纸抹干了水,加进已经烧热的油锅里。   呲啦啦的煎油声扬起了阵阵香气,飞快把大堂里正在放置桌椅的众人胃里的馋虫勾了起来。   “面快好了。”邹彦生吩咐,“小宇,帮我捞出来。”   “好、好的。”滑宇问,“要加盐吗?”   “不用,”邹彦生说,“面条本身的钠含量高。”   葱条煎黄了,全部捞出沥干,另作他用。剩下的葱油填满了已经调好酱油料汁的金属碗。   已经有人受不了凑了过来。   尹思明审视着邹彦生将葱油淋入面条的动作,喉头轻微吞咽:“难得吃一次这么简单的晚饭。”   符千帆还生他的气,不想理他,干脆问主厨的人,“彦生,你之前用过这种厨房吗?”   “第一次用,火力太大。”邹彦生笑笑,“要习惯一下。”   滑宇赞叹说:“邹老师真厉害,好整齐的刀工,像个专业厨师。”   邹彦生还是笑笑。   林琼坐在饭桌上,远远看着那边的热闹。   在他模糊的印象里,邹彦生身边总是很吵闹,难为他不嫌烦。   “你不过去吗?”有个声音插过来。   林琼抬起头,看见是郝一嘉,有点惊讶这个酷哥会主动跟他搭话。刚才他想抬桌子也被拦住了,最后重活都是郝一嘉做的。   这人还怪好嘞。   林琼深沉叹气:“我倒是想,镜头塞不下。”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郝一嘉好像相信了,不再有疑问,和他一块儿乖乖等饭。   既然说上了话,林琼就不太习惯沉默的氛围了,跟郝一嘉攀上了关系:“我妈也是浏城人。”   郝一嘉:“……哦。”   他努力表现了自己的惊讶,可惜面部表情变化不大。“那你……”   “我不是,”林琼说,“我是北方长大的。”   郝一嘉点点头。   话题到这儿好像又迎来了终结。林琼尴尬地想,当酷哥真不容易,和酷哥相处更不容易。   厨房传来了开饭的声音,林琼回头叫了郝一嘉一声:“郝老师……”   “别这么称呼,我不习惯,”郝一嘉说,“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叫我哥哥吧。”   有同乡这层关系在,林琼也不扭捏:“好。”   晚饭香喷喷地端了上来,每份面上还卧了一个煎蛋。   卖相挺好的,林琼尝试咬了一口。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真的很好吃,鸡蛋香而有味,面条不软不腻,比平常点的外卖要好吃得多。   比起当演员,邹彦生显然更擅长做厨子。   他发自内心期望,邹彦生拍这么多年烂剧,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上国内最大的综艺平台彰显自己非凡的厨艺。   吃饱喝足,六个人不得不再次面对接下来的流程。   也许是时间太晚了,符千帆没再提出门开荒的事儿。   但工作还是要分的。   “既然是要开店,分工很重要。我是店长,主要负责统筹和管账,彦生呢,会做饭,自愿承担了厨房的工作。小宇很勤快,愿意在厨房帮厨。我们还需要一个大堂主管负责迎客点单,一个前台收银,一个流动人员,哪儿忙去哪儿。”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然后锁定在林琼身上:“小林,听说你口才不错,大堂经理做得来吗?”   林琼点头:“只要不进厨房,都行。”   只剩下郝一嘉和尹思明了。   符千帆感到头疼,因为一个太木头,一个太嚣张,放哪个在大堂都不放心。他问尹思明会什么,回答是:“我会吃。”   这句话太典了,林琼认为很值得吐槽一句:“这倒不算特色。”   尹思明有点嫌烦,这人已经杠了他好几次。可是为这个吵又很掉价,最后他决定无视,一抱手,说:“会弹钢琴。”   符千帆:“……行,那你做流动人员吧。”   其他人都有了安排,前台的收银就落在了郝一嘉头上。郝一嘉没什么意见,还主动包揽了收拾残局的工作,都是体力活,不用和人打交道,做起来舒坦点。   至于后院的工作,也是个大工程,现在大家都没经验,说不好具体谁做谁不做,得明天实操过后再做决定。   正好快到直播的结束时间,符千帆简短做了个小结,最后拍板:“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先休息吧!也感谢陪伴我们到这个时间的网友们,明天我们早上九点准时开播,期待和大家再见!”   这时还坚持在线的人数已经掉到了两万,不过弹幕还是很活跃。   不是刷再见,就是刷晚安。   直播间关闭,鞠导也带着拍摄人员也慢慢撤退。尹思明第一个去跑去了澡房洗澡,这里的房间没有私人浴室,都得用宿舍一楼的公共洗澡房。   大少爷可受不了踩着别人用过的洗澡水。   其他人也各回房间去收拾,卸妆。   这一天风尘仆仆,说了不少话,这会儿更是说不上来的疲惫。   烟消火退,林琼再一次和邹彦生剩到了一起。   可这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幕真正降临,还是缺少了第三方的存在以至于有空洞感。   林琼看着邹彦生拿起盖头似的毛巾,掩藏住镜头的动作。   忽然如坐针毡。   作者有话要说:   琼:怪起来了。 第5章 day5   05   万籁俱寂。   屋子里隔音不错,关了窗,就把池塘里此起彼伏的蛙鸣隔绝在了外头。   空气安静下来之后,汗毛化作了触角,每一根都能够清晰扫描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月光安静地沁进来,与夜色中和。   林琼笔直躺着,两只手循规蹈矩摆在腹部。   邹彦生却看起来比他自在得多,沉沉陷在枕头里,完全不介意在陌生人面前暴露他的睡颜。   这个人睡与不睡,神态都差不多,静得像一潭水。   林琼恶趣味地想,要是这个时候他去爬到邹彦生身上,坦言自己是个死基佬,再作yin魔状,甩着舌头说要吸取他的精气,估计能欣赏到假人的面具一点点裂开、宛如冰封河面被水浆冲破的壮丽景色。   可惜这样的畅想只能在脑子里实施,实际操作起来太过困难,还容易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   他悄悄地动了动腿。   身体疲惫,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让他处于一种神经亢奋的状态。   白天邱吉给他的那几张塔罗牌浮现在他的脑海,恶魔,绑定,利益,综艺。   “林老师的桃花说不定就在这次综艺呢?”   化妆师的这句话如同魔咒,回声荡漾了好几圈,把他轰得外焦里嫩。   不不不。   他侧过头看向邹彦生。好帅的一张脸。他又把头扭回来。   不不不,邹彦生?   怎么可能?   组织早就教育过我们,主观唯心主义尊重但不可取,封建迷信救不了中国人,何况中国根本不归塔罗管!   他习惯侧睡,这次平躺了太久,背有点难受。他怕吵醒邹彦生,只好悄悄转身。   但很不幸,这张床的床垫实在太有弹性,导致他只是稍微转了下屁股,就有弹簧们此起彼伏的“嘣嘣”声。   他再次僵住了。   这时床的另一侧传来了闷闷的低笑,很有节奏。   林琼:“…………”   这人居然在装睡!   装都装不好,还要笑出声,真叫人鬼火冒。   “笑什么笑?大半夜的!”   邹彦生撑起脑袋,借着微弱的亮光看他,眼波像一段流水,柔柔地淌出笑意。   “抱歉,”邹彦生说,“我睡不着,有点紧张。”   林琼:?   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怕我趁你睡觉偷偷拍你私房照?”林琼专注地盯着天花板。他不想看邹彦生,怕又对上那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珠子。   邹彦生乐呵呵的:“偷偷拍恐怕不行。”   林琼:“……”   咋,光明正大的就可以?   早知道就先狠狠拍他个一个T的量,给这小子一点大大的私生震撼。   夜渐渐加深,两个人却都睡不着。或许各怀心思,他们没有继续搭话,空气略显沉闷。   林琼只觉得世事无常,再次和邹彦生有接触,竟然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处境。   这让他想起了好多事。   邱吉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讨厌邹彦生。   其实他对邹彦生的情绪不完全是讨厌,至少曾经不是讨厌。   他看过邹彦生大学时发表的论文,里面提到过经济法的陈旧与应当改革的方向,思维严谨,充满热忱。   那时候他觉得邹彦生和他不一样,邹彦生是真正热爱法学的人,假以时日,会变成一个行业的标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三下学期,邹彦生的家庭忽生变故,家人出了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至今昏迷不醒。   邹彦生因此休学,教授们都很惋惜,组织了校园捐款,试图劝阻他退学的想法。   邹彦生没有接受,依然办理了休学手续,并在那之后没多久进入了娱乐圈浮沉。   也许每一个选择都有它背后的原因,所以邹彦生选了演员这条路,倒也没人可以指摘。   但他既没有那个天分,也没有尽他的本分,只是一年一年轧戏,就这么又帅又烂地靠脸和剧的数量火到现在。   哦嚯,这不就正好撞林琼枪口上了?   林琼的第二学位是戏剧影视文学,当时的课程需要分析大量话剧和影视作品。   所以他的早期视频——现被他自己删除或隐藏了——几乎都是学业成果。直到看了邹彦生的第一部 大烂剧,烂得他实在不得不开麦说话,直抒胸臆,文案写了有小一万字。   特么的,做作业都没这么认真过。   他正式开始做影视吐槽的原因,的确是邹彦生。   但要他承认这一点,那着实有点困难。   那说法会显得他好像对邹彦生的执念特别深重。   他可没有。   “你想明天几点起床?”邹彦生忽然问。   “啊?”林琼猛地从回忆里惊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睡着了。   邹彦生解释:“我们至少要在开机之前起床。定个闹钟比较好。”   还有这回事,林琼提前感受到了早起的痛苦:“你定吧,先定五个。”   邹彦生忍俊不禁:“五个?”   “总有一个能把人叫起来,经验之谈。”   “没关系,就算起不来,鞠导也会亲自上阵的。”   邹彦生的声音轻松愉快。   两人之间明明夹杂了这么多事,这会儿独处,却突然像没事人一样交谈。虽然心里还是别扭,但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先这么不咸不淡处着,等综艺拍完,桥归桥路归路,林琼不会和邹彦生扯上多少关系。   或者说,他可不想和邹彦生继续产生任何现实联系。   希望邹彦生也是这么想的。   林琼最终没熬住周公,几个哈欠过去,顺从地沉入了昏暗的梦境。   躺在他身侧的邹彦生却睁开眼,听着颈侧逐渐平稳的呼吸,小声吐了两个字。   林琼。   林琼。他又念了一遍。   然后微微笑了。   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林琼第二天猛地醒神,发现身边已经空了。   抬起头,修长的背影映入眼帘。邹彦生正在窗边站着,回过眼来看他。   “醒了?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邹彦生柔声关怀道。   “……”   林琼觉得这种有点像事后的问法很惊悚,不禁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真的当了yin魔,把大明星这样那样,或者被大明星这样那样了。   邹彦生见他困惑,也不知哪儿得了趣味,笑着解释道:“这个床太硬了,硌骨头。”   “哦……”   原来是这样!!!!   林琼的气息一下就喘匀了:“还行,我不挑床。”   邹彦生的眼角再次眯了起来。“你是睡得很香,让人不忍心喊醒你。”   林琼赶紧去看时间,已经是七点五十了。   之前熬了几天夜,昨晚确实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香的一觉。   竟然还是当着邹彦生的面。   这叫他心情复杂。   要是宰相的心里也能撑船,他这撑的想必是诺亚方舟。忒大了。   洗漱过后,他从行李箱的一堆黑衣服里翻出来一件在领口有绿色火柴小人图案的T恤套上。   节目组的化妆师重新给他吹好了发型,简单做了个妆造。   这期间邹彦生去忙早饭,符千帆挨个喊门叫人。   六个人里,唯一的起床困难户是尹思明。   太不叫人意外了。   符千帆叫人失败,鞠导只好拿着个大喇叭在外面喊,才成功把门喊开。   大少爷鲜少有这种被人强行喊醒的时候,心情特别不爽,黑着脸说自己要先换衣服,然后再次把门甩上。   鞠导无奈地耸肩,转头在副导演耳边说了句什么。   林琼猜大概是节目组会想办法给菜狗安个人设上去。   毕竟,大少爷的狗设可太不讨喜了。   早上九点,直播正式开始。   今天是周一,直播间的同时在线人数比起昨天要少很多,但数量依然可观,足以见得节目已经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与期待。   【终于开播了!】   【十二个小时!你们知道我这十二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吗!】   【生生早上好!】   【打工人只能再看半小时直播了QWQ】   【我的电子榨菜!】   【希望生生和小玉京只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同床异梦(合十)】   【啊啊啊为什么要在工作日直播!】   【工作,何尝不是,一种苦行(分裂)(聚变)(血肉模糊)】   符千帆在镜头前说了些开工大吉的话,给几个人加油鼓劲。   尹思明不怎么给面子,打了好几个哈欠。   符千帆忍他很久了,顾及到他是赞助商的公子,到了喉咙口的脾气又不得不咽下去。   “我们的餐厅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昨天晚上大家也都休息好了,所以今天就忙一点,能今天解决的尽量解决,多做点事,也好让我们的餐厅早点开业,都没意见吧?”   他显然吸取了昨天的经验,把资本家的一面藏得好了点。   见众人没有意义,他就说起了今天的安排:上午去熟悉附近环境,采购食材。下午回餐厅打扫,布置软装。   六个人没法同时出门,只能兵分两路,直播也会分镜头,一窗两画。   林琼一听,暗自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离邹彦生远一点了。他抓住机会,表示愿意去做单线。   节目组给配给了两辆车,一辆是赞助商提供的SUV,一辆是运货用的小卡车,能坐两个人。   林琼大学的时候在家里的酒店帮忙,有经验,可以开轻型的自动挡货车。   小卡车有两个车座,正好能带个人。林琼本想和郝一嘉这个大号劳动力一块儿出门,却没想到邹彦生先一步举了手。   “我和林老师一起去吧。”   林琼眼观鼻鼻观心,心想:how tmd old are you?   “我一直想试试坐这种小货车,”邹彦生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此刻带了两分小心,语气也皱巴巴的,“林老师不会觉得我笨手笨脚,不愿意带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邹:原来你想拍我的私房照(若有所思)   琼:我没有,我乱说的   邹:还要拍一个T(摸下巴)   琼:这是夸张的说法,修辞,你们外行不懂   邹:她们刚才也都看到了,你承认是我的私生饭。   琼:你联想技能点错地方了吧!   邹:所以你其实对我是因爱生恨……   琼:(扭曲,变形,恼羞成怒过来捂镜头)这段不许播!   京酱根本不够了解自己的假想敌!   邹:你的防御很完美,但我若是端出这杯绿茶,你又该如何应对? 第6章 day6   06   带,都他大爷的可以带。   林琼皮笑肉不笑:“不怕出车祸就行。”   邹彦生眼尾弯弯:“不会的,我相信你。”   邹彦生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握着方向盘,林琼在心底抓狂。他自认态度表达得还算明显,就是综艺里应付应付镜头就得了,平时大家少沾边。   然而邹彦生一个劲儿贴过来,不得不让他多想。   姓邹的是不是故意的?   难道就想看看他反应?   “我看了地图,距离我们比较近的是个4A景区,直线距离三公里,开车十分钟左右。”邹彦生上车之后倒是公事公办,很正经的样子,“那附近应该有餐厅,我们可以去试试换东西。”   卡车上装了几大桶菜籽油,都是赞助的,管够,拿来换钱或者换吃的都行。   “行。”林琼发动车子,听着邹彦生规划的路线往西走。   除了景点,这里还有个重工业产业园,两所中专,一所大专。   潜在客户群体不少。   在景区附近的餐馆里,他们兑换来了两斤牛肉和猪肉,二十斤大米,还有些琐碎的配菜。   和符千帆他们联系,才知道北边是一些棚户,那边瓜果蔬菜便宜,大米反而比较贵,几个人扣扣搜搜掏钱买了五十斤,又换了些豆类和其他必需品。   相比较下来,林琼他们的收获就比较少了。   回程路上经过岔路口,邹彦生眼尖看见了片低矮的建筑,上头挂了牌子。   “那儿是什么?”   林琼没注意看,已经开过去了一点。只好倒车,凑近了才看清牌子的具体内容。   “是这边的农贸市场!”   邹彦生看起来很高兴,行动力也很强,当即决定下车。   没想到市场却是关闭的,牌子上写着营业时间:周二到周日,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   周一不开放,大概是市场要定期消毒打扫。   “明天就是周二,”邹彦生却不失望,“我们可以早起过来看看。”   林琼开始有点佩服他了,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有微妙的兴奋。   “先回去和老板汇报吧。”   回到餐厅,符千帆他们已经先一步到了,一个个热瘫在桌子面前。   只有郝一嘉还幸存,拿着拖把在搞卫生。   双方简单交流了上午获得的信息。   符千帆感叹:“那基本的食材我们就准备好啦,听彦生的,明天咱们早点起床,去菜市场看看!说不定咱们也能卖点东西呢,是不是?”   “那边摆摊都要批准的,”林琼说,“怕是没位置给咱们。”   符千帆却信心满满:“总得看看才知道嘛,都是可以谈的。可惜了,今天怎么就不开门呢。”   尹思明玩着自己的指甲盖,呵呵一声:“要是开了门,我们还不得拔腿就走呀。”   符千帆这回没忍他,横着眉问:“尹思明,要不然这个会你来开?”   尹思明对着指甲吹了口气:“我这不是预判吗?”   符千帆:“……”   旁边的鞠导在给他使眼色,符千帆只好又忍了下来,清清嗓子:“算了,我们先说说后院的工作。今天和棚户做了交流之后,我的想法有变化。大家也都知道,之后我们会很忙,会顾不过来。不如我们安排一个相对闲散的人,专门去做喂养啊放风的工作,流程我们也都知道,累是累了点,不过不算麻烦,然后需要点力气……”   他的目光瞟向了郝一嘉。   郝一嘉是他们这些人里个子最高,体格最健硕的。而且任劳任怨,主动做脏活累活,目前还没说过一句抱怨。   假如郝一嘉愿意做后院的工作,他倒是可以去把收银的工作包揽过来。   但是,即便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还是得问问其他人。   “你们怎么想?”   林琼看出来他的虚假民主,不由得讽刺:“可惜我们都没经验,要是有人愿意做个榜样就好了。”   符千帆一阵尴尬。因为一直说要带头的就是他。林琼这么说,可不是在拆他的台吗?   他心里不悦,也不想马上表现出来,于是转移目标,问起了旁边正在漫不经心把玩一支笔的邹彦生。   “都还有别的意见吗?彦生,你有没有想法?”   邹彦生说:“符哥的安排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我没意见。”   符千帆:“……”   “但是想法呢,我这里有一点,符哥可以拿来做个参考。”   他在纸上画了根线。   “我和林琼出门的时候,调查了周围的潜在客户群体。主要是游客,产业园的员工,学生。这些人群的共同点都是周末出行,所以可以推断我们的营业重心也会在周末。这代表周一到周四,我们都会相对清闲。”   他又画了条竖线将横线隔开。   “也许我们可以在周中把营业时间缩短,安排出一个值班表。周一上午做大扫除,一起清理田地和池塘。周二到周四两两分配,比如两个人专门负责后院,两个人负责采买收购,两个人负责食材准备。到了营业时间,就各就各位,做好大堂的工作。这样准备更充足一些,方便周末灵活调动。压力可以分散些,大家能学到的东西也多一些,足够查漏补缺。符哥,你觉得呢?”   他这说的太详细了,听起来比店长要考虑得更全面。符千帆暗暗惭愧,可面子上却挂不太住,很想找出否认的点来。   “周中分工可以,周末忙起来哪想得到灵活不灵活?还是要找个专门的人负责周末的后勤,既然先前已经分好了大堂的工作,我和林琼主要负责传菜,那相对空闲的也就是思明和一嘉,你们两个人对后院多上心。”   郝一嘉点头:“好。”   尹思明正想说话,却被郝一嘉的干脆给挡了回去,不由得生闷气:什么傻大个,什么活都往自己身上揽,有劳模当吗?   弹幕沸腾。   【起猛了,突然觉得邹彦生好帅怎么回事】   【林琼好适合这个综艺,承包了百分之九十的笑点】   【从前觉得邹彦生只是帅,别的不感冒,这次综艺真的圈粉了】   【绝杀,最了解邹彦生的果然还是小玉京,他从前说邹彦生台词好我还不信,结果刚刚那段我竟然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小玉京,你……】   【难道从前豆组说的都是真的,其实小玉京是邹彦生的事业粉】   【郝一嘉,我绝对的理想型,闷声干活的男人不要太帅了】   【毕竟对着镜头~】   【这辈子竟然能看见邹彦生整理鸡棚(陷入沉思)】   【尹思明这货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尹思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和这个节目也格格不入,和这些人也是。他越想越觉得没劲,肚子还饿得咕咕叫,不由得开嚎:“先吃饭吧?我饿死了。”   然而邹彦生他们刚坐下来不到二十分钟,哪有马上让他去做饭的道理。   滑宇往后退开凳子,站起身:“不如我先……”   邹彦生问他:“你也饿了?”   滑宇:“我其实还好……”   “我倒是路上就饿了,”邹彦生笑着说,“公平起见,肚子饿的人先来做饭吧。思明,你说呢?”   尹思明:“……”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就被邹彦生绑架去了厨房。   这次终于不用再吃面条,而是吃上了从其他餐厅打秋风得来的手工饺子。尹思明抱怨了一句他不喜欢吃饺子。但在邹彦生说这个煮起来最方便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了闭嘴。   午餐顺利解决,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做很多了。   大堂和雅间的桌椅俱全,就差一些软装。   滑宇从路边采集了些鲜花回来,做了简单的插花摆在每一张桌子上。他平常就喜欢养点水培的植物,因此这次带了一大包保鲜剂,起码够一个月的。   符千帆表扬了他,问他怎么会插花,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平常工作少,总得找点事做。”   符千帆:“……”   反倒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   罪过,罪过。   下午四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搬了放置饮料的冰柜进来。   整个节目的电器,包括调味料都有赞助,因此需要专门给拍摄环节。   柜子四四方方的,白白胖胖的,特别扎眼,显得和整个屋子的装修格格不入。   符千帆把冰柜门开了关关了开,最后遗憾地:“要是有什么东西能把它藏起来就好了,比如贴个字画,什么山水图……”   想法很好,但现在上哪儿买字画去。   三百块的经费早就一块不剩,花了个精光,甚至赊了账。   郝一嘉觉得很没有必要,其实他都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对:“我觉得还行。”   “是的,要不然,先将就吧符哥,之后有条件了再说……”滑宇坐在椅子上,他觉得很累了,希望符千帆少折腾点事。   但符千帆觉得还是有办法的,今天还有时间,大家哪怕只是上网学个剪纸贴上去也行。他想在开业前完善一些小细节,而且他有强迫症,就是怎么看这个搭配怎么不爽。   “你觉得呢彦生?”符千帆问向这里讲话最合他想法的人。   邹彦生这次没帮他:“小宇说得对。”   符千帆无奈,只好放弃了:“行吧,也确实,回头我自己想想……”   他叹了口气,看见林琼在拿手指丈量冰柜的宽距,奇怪道:“干嘛呢小林?”   林琼回过头,两只眼微微眯起来,好像在笑。   “要是信得过我,我倒是学过两年书法。不如让我试试?”   符千帆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假的?你还藏着这本事呢?”   尹思明切了一声。学过两年就拿出来装逼,最好是真的有本事。   林琼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别抱太大希望,写砸了你们就当看一乐。”   屋子里没有毛笔,大纸倒是勉强有几张,是之前用来盖厨房电器的防尘布,是米白色的,布料粗糙,不容易晕染。   林琼把它们裁成了合适的长度,粘在冰柜门上,又问滑宇要了个拿来刷鬓角阴影的大云刷。   “完了,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没有墨水啊……”滑宇正说着话,却发现林琼从厨房出来,开了一瓶老抽,哗哗地往菜碗里倒。   滑宇:“……”   邹彦生站在一侧,看着林琼两腿微微站开,将云刷浸满了酱色,嘴唇微微抿着,漂亮的眼定而亮,仿佛所有的日光都凝聚在了他眼里。   原来这家伙认真起来是这个样子,连时间都为他停下脚步,被吸入他的世界。   只有他是运动的。   笔直而洁白的胳膊舞蹈一般挥洒,行动之间自有韵律。   三月风花雪,六月梅雨声。   锋如银钩,满而不肉。每一笔都好似龙蛇随云奔走,落下时却重如万钧,直下千里。   如同他这个人,锐利刺目,潇洒又好看。   可惜俊逸的笔触下,写出来的文字却是:   矿泉水两块一瓶。   作者有话要说:   菜狗: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邹:这种字体,在结婚请柬上签名,好像也很合适。   琼:?   赞助商狂喜(。) 第7章 day7   07   【草。】   【草(双语)】   【草(酱油味)】   【《就当看一乐》】   【刚心动了一下,看见矿泉水两块没绷住】   【谁反对林琼进娱乐圈来着?我劝林琼赶紧进,清洗九漏鱼刻不容缓】   【上司问我为什么跪着上班】   【你以为的死宅:抠脚摸鱼人菜瘾大。实际上你粉的死宅:学霸颜霸会书法。】   【妈妈,我要爱小玉京一辈子】   林琼放下笔。嗯~今天状态特不错,自我感觉良好。他想像从前在家那样,练字结束后来一杯茶。   等到伸出手,悬在了半空才想起这不是在家里,刚想缩回来,指尖却贴上了冰凉的瓷面。   那触感吓了他一跳。   他侧过脸去,看见了邹彦生的手。圆润的指头捏着茶盏,白杯子里装着澄澈的茶液,邹彦生的肤色居然完全不会被它们比下去。   林琼脑子里无端想起那句: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这人真是哪里都长得叫人觉得妥帖。   连这份细心都是。   实在可怕。   “谢谢。”   林琼看着茶杯里的水纹,压下刚从心里冒出来的别扭感,接过杯子浅酌一小口。   “写得很好看,专门学过?”   “小时候学过,后来就靠自己放飞了,写着玩玩,够不着门槛。”   邹彦生的声音离他太近,他没忍住后退了两步,抬手擦擦鼻子。   干,真的好重的酱油味。   比起邹彦生的从容,旁边围观的几个人则算得上傻眼。   没想到林琼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符千帆从激动中回过味来,拍起了手掌:“好呀,小林,写得是真好!你怎么不早说呢!”   滑宇蹲下来仔细查看,语气里不乏钦佩:“用化妆的刷子也能写这么稳吗?”   林琼面上淡定,实际上小尾巴慢慢翘了起来:“掌握基本的运笔,用什么都是差不多的效果。”   符千帆没空管那些,问林琼:“小林,不如再写两张对联吧,咱们挂上!”   “白布写对联……”林琼表情微妙。   “哎唷!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符千帆一拍脑门。   邹彦生宽慰道:“没关系,明天上午去农贸市场问问。过年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家春联,兴许谁家还有剩的红纸和墨水,我们想办法买一点。”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一次出行就掏空了几个人的口袋。   符千帆叹气。他虽不是苦出身,但早年去京市漂泊的时候,也着实过过一段拮据的日子。他是学美声的,在歌剧院工作。角色得来不易,可薪水很少,为了维持生计和做音乐,还要去打零工。   这种手里头没余钱的滋味,倒是久违了。   “买就算了吧,看能不能用点东西换。几张纸能值几个钱?”   林琼耸耸肩。   无所谓,又不是他要搞装修。   不用写还更好呢。   半个下午过去,餐厅内部终于整顿完毕,像模像样。然后就是清理宿舍和棚舍了。   林琼其实挺喜欢搞卫生的,他平时看烂剧看烦了,或者摸鱼摸无聊了就想做卫生。所以他别的家居技能不突出,只有搞清洁这块还是可圈可点。   可惜从今天开始,他决定放弃这个爱好。   平时闲得蛋疼自发去做某件事是一种放松,但不得不做,那意义就发生了变化,已经是惩罚了。   尤其是清理后院的时候,他和尹思明不小心凑在了一块儿。尹思明又爱偷懒,又嫌脏嫌累,做一会儿事就骂骂咧咧,【哔】来【哔】去,根本就是【哔哔超人】。林琼做好了他作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人一天能作三顿,所以嫌弃他没用,总是挑他的刺。   相看两相厌,最后谁也没再搭理谁。   他们如火如荼干活,邹彦生和滑宇则是在为了晚饭做准备。他们一共捞了三条活鱼,其中两条用灌了氧气的活水养着,另一条八成要成为今晚的盘中餐。   邹彦生先拿鲫鱼开刀,准备试验管护员小姐姐说的杀鱼方法。滑宇在旁边紧张地看着,递给他手套。   这画面不太适合直播,因此直播的镜头仍然在后院这里。其他四个人打扫干净了鸭房和鹅房,最后才来到鸡棚,在清扫之前,还得先抓只鸡。   真是一番混战,四个大男人手忙脚乱,而他们的目标则在脚下见缝插针。   符千帆从未见识过这么多只鸡在一块儿扑腾,只顾着抓落单乱窜的两只,反而让鸡群更加害怕,扬起满屋子的飞尘和羽毛。   个子太高了竟然也是缺点,他们的存在让偌大的空间显得小了许多,多走两步就嫌转不开身,总能撞到人。   林琼只好紧急指挥郝一嘉去角落里拦住其他躁动的走地鸡,又让尹思明去守住门口。   尹思明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梗着脖子回头:“【哔——】干嘛非得我去?你不能去吗?”   林琼问:“那你来负责抓?”   尹思明:“……”   他扭头就往门口走。   但他运气不好,也不知道那只被锁定的母鸡中了什么邪,竟然扑腾着飞了起来,先是飞到架子上,还是觉得不安全,又往门口扑过去,刚刚好冲在了尹思明的胸脯上。   尹思明嗷嗷大叫,差点拔腿就跑。林琼提醒他:“抓它的爪子!别让它抓到你的脸!”   这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尹思明因为太慌了,竟然只能乖乖照做。闹腾得最欢的母鸡终于被制服,倒吊着两爪,徒劳扑着翅膀,无能狂怒。   尹思明有点得意:“嘿,小鸡子,被我抓住黑脚了吧!”   林琼一乐:“你猜他的脚为什么是黑的?”   尹思明低头去看,又是嗷的一声。好不容易抓住的荤腥就这么飞了。   符千帆抱怨林琼:“你说你吓他干嘛!”   林琼无奈摊手:“谁知道菜狗会怕菜鸡。”   功夫不负有心人,鏖战到最后,他们还是收获了一只结实的走地鸡。也许是得来不易,小鸡子看起来格外好吃。符千帆把它绑结实了之后才提去厨房,递给邹大厨。   邹彦生第一天开杀戒,心境却宛如在大润发浸淫了十年,变得和手里的刀一样冷。   同样是不能直播的半小时后,一只光溜溜白生生的肉鸡开膛破肚,躺在了案板上。   符千帆刚刚碰了一头不明灰尘,不得不用冷水冲了个头,边擦头发边往厨房探,夸了邹彦生两句:“干得不错啊彦生!以后也保持这个气势!”   又看了眼砧板:“想到它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还挺叫人心情复杂。”   鳄鱼的眼泪也是泪。他回头叫林琼:“小林啊,你会不会什么祷告的话,咱们给它超度一下?”   也行。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林琼自信点头:“交给我,大家都能吃得很安心。”   邹彦生用抹布擦干净手,噙着笑,想看看他要做什么。镜头也不断拉近,只见林琼从瓷碗里捡出来几截洗干净了的肠衣,在砧板上摆了三个字母:   R I P   【草】   【他好神经,我好爱】   【小玉京精神状态和上了一天班的我很接近】   【RIP2333这是什么有趣大宝贝WWW】   【在办公室里笑掉了头】   【林琼,以一己之力提供了这个节目百分之九十的笑料】   【他真的很会,虽然好笑,但怀疑是不是特意设计好的笑点】   【符千帆这次好没有存在感,笑死】   【真的看林琼看烦了,镜头能不能多给生生一点啊】   【我想看生生做菜啊啊啊啊】   导播组及时接受反馈,重新聚焦在了邹彦生的厨艺上。   不得不说,邹彦生做饭确实有一手。速度快,流程熟悉,利用厨房现有的食材,不到一小时做了五菜一汤。   处理好的鸡杂用棚户大姐送的泡辣椒和青红椒爆炒,每片切碎的大葱叶上都沾上了酸酸辣辣的油汁。   鸡腿肉和鸡胸肉被拿来做成了辣子鸡,浓厚的香味和高饱和度的卖相使人食指大动。   同样作为赠品的还有毛芋头,和排骨蒸在一起,看着软软糯糯,一定入口即化。   最后端上来的是拍黄瓜和一大盘清炒时蔬。   外加一盅紫苏鲫鱼汤。   镜头里的食物看着尤其丰盛可餐,人人都巴不得自己有个能闻着味的手机,或是跳进摄像头里去吃。   尹思明感叹:“两天,我来了两天才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这节目要是播了,得把我亲亲的老妈心疼成什么样。”   一边说一边已经蠢蠢欲动想去伸筷子。   上次吃饭还是上次,现在是真的快饿死了。   没想到符千帆却要保持仪式感,先举酒杯:“今天这一顿晚饭,是用大家的劳动和汗水换来的。希望大家日后的人生里,无论多么辉煌,都始终能记得这一天,这一刻的感动。让我们先敬彦生大厨一杯,感谢他承担了最辛苦的工作,让我们能品尝这么美味的食物。”   尹思明啧了一声,只好把筷子收了回去。   邹彦生倒是很体谅人:“谢谢符哥,还是尽快吃饭吧,别等菜冷了。”   大家大快朵颐时,邹彦生说:“考虑到你们大部分是南方人,多少能代表这里的顾客,所以我做的都是南方菜式。你们吃过之后,可以留意见,看看哪些能放进菜单,哪些不能。”   他想得很全面,但高估了这些人的判断能力。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吃到东西,脑子里只剩下了好吃两个大字。   最后所有人拍拍肚皮,一致决定:都好,都可以留。   想菜单是个麻烦事。林琼说:“我小时候和我妈吃过这边的馆子,那会儿都是菜摊子上摆着菜,想吃什么和老板说,然后老板拿去现炒。”   郝一嘉点头:“现在有不少地方还是这样。”   “那是有经验的人才敢这么做,”符千帆连连摇头,认为很不可取,“我看还是乖乖做菜单的好,一目了然,也给彦生减少压力。”   邹彦生说:“确实是这样,如果他随便定一个菜,我却做得不符合他口味,也不好。”   “要不然,”滑宇说,“我们多做点其他地方的菜式?”   几个人还没说话,弹幕已经开始了报菜名,从锅包肉到羊方藏鱼,松鼠鳜鱼到龙井虾仁,剁椒鱼头到开水白菜,甚至还有八仙过海和佛跳墙。   大晚上的,本来就馋,这下逼得一堆人骂骂咧咧开始点夜宵。   最后菜单上定了二十个菜正菜,五个汤菜,都是邹彦生目前能应付过来的。   然而这些菜式已经来不及一一试验了,一是因为食材不够齐全,二是试了也吃不完,只会造成浪费。   菜单拟好,就应该思考怎么定价。   符千帆说这事不用担心,他经常吃家常菜,对一些价格比较熟悉。   既然他这么说了,在做表的时候,其他人生活经验少也没提出异议。   林琼是个死宅,平时炸馆子很少,基本上都是外卖度日。郝一嘉从前是运动员,现在仍然吃的是营养师给配的营养餐。滑宇十六岁就去做偶像,虽然奋斗九年归来仍是糊咖,但脱离普通的生活也已经很久了。尹思明就更不用说,少爷一双筷子都要三位数,路边看见苍蝇菜馆只会嗤之以鼻。   邹彦生面上带三分笑,同样没参与讨论。   这让符千帆放心了许多,按自己的印象定了差不多的价格。   “我呢,和水库那边的人联系了一下,”符千帆把价格一个个填好,放下笔,翘着二郎腿,“我们的鱼种类太少了,不够吃。那边愿意低价出一些新鲜鱼种,到时候给我们送过来。”   他本想用这件事来邀功,却没想到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桌上一堆残羹冷炙,几个人还得商量谁来洗碗呢,心思漂浮。   只有滑宇很给面子地夸了几句:“不愧是符哥。”   符千帆勉强满意了:“害,小事一桩。”   他们又约好第二天一大早去菜市场,用几桶食用油或者捞些鱼去换东西。节目组对于他们这种卡bug的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赞助商没意见,只要别做得过分了就行。   今天的直播再次圆满结束,滑宇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他愿意做,自然也没人和他抢。   灯火从大堂过继到了后院的宿舍,几个窗户上照着人的影子。   林琼站在后院吹风。他洗完澡了,在等衣服洗好,他好一次拿去晾。   这里的生存环境让他感觉回到了大学时期,连洗衣机都是公用的,这会儿一堆臭男人的衣服混在一起。尹思明负责抱一堆脏衣服过来,塞进洗衣机的时候,还嘱咐多放点除菌液。   然后躲瘟疫一样跑远了。   滚筒洗衣机摇得很均匀,匀得催眠。   他就着动静戴上耳机,上网搜了搜今天的话题。今天有不少人在社交软件上找他,因为有观众把他在直播里的表现发到了网上。   因书法对他转粉的人很多。   林琼漠然地刷了过去。   在网络上,人的爱和恨都会相对简单。   爱他,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恨他,也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有些人的世界里除了爱就是恨。   只有少数人喜欢站在中间。   滴滴两声。衣服洗好了,他蹲下身子去开洗衣机的门,另一只手却越过他,率先扯出来了一块布料。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只手属于谁——   光溜溜的,修长的,肌肉扎实,还挂着水珠的,邹彦生的手臂。   他微微回过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邹彦生的轮廓。   第一反应是,这人白得像尊瓷像。   第二反应是,草,这人怎么没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琼:绿茶端绿茶,6   给可能不懂梗的小伙伴解释一下:R.I.P是rest in peace(永享安眠)的缩写,西方天主教徒常用在墓碑上作为碑铭,现在泛用作默哀词汇(对于小鸡来说是地狱笑话,对不起小鸡) 第8章 day8   08   肌肉这种东西,不能太多,多了会让人怀疑脑子里也全是横肉;不能太少,少了会显得单薄,缺乏一些张力。刚刚到饱满的状态,绷紧的时候能看见明显的形状最好。   当然,以上只是林琼自己的理想型。   他本人根本没有腹肌这种东西,可喜的是也没有赘肉,十年如一日的死宅生活让他爱上了生命维持餐,荤一天素一天,主打一个营养不均的瘦。   他也不热爱运动,甚至没有过运动的想法。不过这不妨碍他欣赏别人健美的肉.体,甚至挑三拣四,给人家分上中下等。   现在呈现在林琼眼前的,就是他心里的上等身材。   滑溜溜的水流如山泉淌在起伏的山峦之中,曲折着,牢牢吸住人的目光不断向下。   可惜没等林琼看清,这人已经飞快地把皱巴巴的浴巾围在了腰上。   不围还好,这半遮半掩的更让人浮想联翩。   坏了。林琼心想。   从前不是没看过邹彦生半衤果的样子,那些导演可懂女观众喜欢看什么了,不是拍邹彦生的脸就是拍他的身材。   但隔着屏幕和近距离完全是两种感受。林琼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一个男人的性.魅力,其破坏力不亚于共工摧倒不周山,维苏威火山毁灭庞贝古城。   像林琼这种孤寡了十万年的老处男,再脆弱一点就要有熔浆从鼻子里喷发出来。他偏过头,避免了这样的惨剧发生。   “你怎么没……”   还没问出口,邹彦生先一步解释说:“我放在浴室外间的换洗衣服被拿走了。”   “连这个一起。”他指指腰间的浴巾。单薄的布料看似松垮垮地搭在腰间,隐约露出两条腹内斜肌下的沟壑,紧绷的大腿线条自布料的阴影下延伸出来,光滑的肌肤被月光染了层边。   林琼再次扭过头,并美其名曰:非礼勿视。   “我喊了好几声,”邹彦生的声音听着还有点委屈,“没有一个人来帮我。”   这边的浴室位置很靠里,和房间离得远,加上这房子隔音效果莫名其妙特别好,听不见倒是也正常。   所以……这个人刚刚是裸奔出来找浴巾的吗!就算摄像头全都关了……万一有什么拍摄事故!   “你干嘛不跑回房间找新的。”   “这边稍微近一点。”邹彦生解释说,他以为小院里没有人。   槽多无口,林琼无法直视眼前的满汉全席,只好专心低头去拿剩下的衣服。   邹彦生说:“我来帮你。”   “不用,”林琼头也不回,“你先回去穿衣服吧。”   邹彦生低头看着他慢慢红起来的耳垂,若有所思。   林琼被花美男的月同体侵入了梦境,一晚上都在带着衤果男逃亡。第二天起床,宛如被吸干了精气。   在化妆之前,他起码被三个人问候怎么没睡好。   不是,就这么明显?   他简直一眼也不想多看邹彦生。   这小子,穿上衣服是假面骑士,脱下衣服是魅魔。   防不胜防。   林琼心有余悸,赶紧偷偷看了些邹彦生的霸道总裁片段压惊。   还好还好,感谢花瓶哥奖励了自己这么多部偶像剧。   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祛魅神器。   *   大清早的,他们得赶着早去农贸市场。这会儿还没开始直播,但还是有摄像老师跟随拍摄。其实节目组早就过来打过了招呼,因此他们的沟通很顺利,不仅把带来的赞助商品全换了想要的东西,还争取了一个小位置来摆摊。   等到摊子摆好,直播也开始了。从餐厅带来的蔬菜不多,零零散散摆着,有些寒碜。不过这不影响他们卖力招揽,尤其是林琼和邹彦生,被推出来吆喝。   两个外表青春靓丽的年轻男人在大爷大妈中鹤立鸡群,东西遭到哄抢。还有阿姨在橙子八点档看过邹彦生好几部剧,过来要了签名。   邹彦生对待粉丝很随和,让签名就签名,让合照就合照。   阿姨是奉献主义者,抄着钱包问他们是不是目前做节目缺钱,她可以捐一点。   尹思明在旁边无语:“还能这么作弊啊?”   符千帆赶紧站出来劝说:不需要的不需要的,我们这是在忆苦思甜。   这次来农贸市场,其实还有个宣传的效果。阿姨被邀请之后去餐厅下馆子,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他们也满载而归,终于是把菜单上的素材全都收集齐全。   这回符千帆买了红纸和墨水,让林琼写了几副对联,全是谢祝愿生意兴隆的吉利话。   本来符千帆还想让林琼手写几张菜单,但林琼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是:“我手写的是比打印的更有价值,还是有人给我付一个字一百块的工资?”   符千帆只好作罢。但林琼知道,这人肯定在心里嫌弃了他的不配合。   把对联贴上,他们装模作样剪了彩。   《水边的餐厅》就这样正式开业了。   邹彦生和滑宇在厨房准备。除了菜品,他们还要准备一些清热解暑的饮料,比如玉米汁和酸梅汤。   郝一嘉在厨房帮他们处理蔬菜,符千帆则是带着林琼他们出去拉客。   这边不比人来人往的都市,最近的客流就是国道上的来往车辆。   又是林琼大显身手的时候,拿拖把在一块巨大的防尘布写了来吃饭三个字,挂在临时搭的大太阳伞下,朴实中尽显真诚。   搭伞的工作本来分配给了尹思明,无奈今天风大,需要拿东西来固定伞脚,尹思明折腾了半天也没搞定。   这边确实没什么好固定的东西,最后林琼一屁股坐在支架上。   尹思明冷嘲:“你该不会想趁机偷懒吧。”   林琼一边嫌硌屁股,一边热讽:“要不然您屈尊降贵来偷个懒?我怕您站得太高,缺氧。”   尹思明:“……”   好气啊,这里的人大多对他恭恭敬敬,连最拿乔的符千帆也要让他三分。只有这个叫林琼的,三番五次顶撞他,还总让他没话好说。   他最讨厌别人看低他,所以愤怒地,也顾不上架子脏不脏,不爽地也坐下了。   “怎么还真坐啊,”林琼持续输出,“不怕二氧化碳中毒?”   尹思明:“……”   好烦啊!又不能揍人!   不知道破节目组上哪挖了这么一号【哔——】,要真是奔着出道来的,他想尽办法也得给这货一点小鞋穿。   他再次站了起来,不愿意再和林琼挨着,也不愿意和符千帆站在一起,干脆去了旁边立着。   做一只高贵的厌氧生物,遗世独立。   来往的车辆不少,但因为文字就停下来的真不多。眼看一个小时过去,还没有拉到一个客人,符千帆决定出奇招,自己举着一把伞站到路口,高声献唱。   唱的是《我的太阳》,声音洪亮,慷慨激昂,把林琼都吓了一跳。   最近符千帆的各种鸡毛表现,都让他忘了符千帆的本职是个歌手,还是早年四处跑穴卖专辑那种。   歌很好听,余音绕梁,顶着这大太阳也应景,然而效果还是不好。   林琼提议:“老板,要不然你试试,唱老司机带带我。”   符千帆皱起眉毛:“不,这个就……我不会唱。”   不过林琼的话多少提醒了他。   他用自己的家乡话唱起了山歌。是一首抒情的,小伙子思念心上人,每天对着月亮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   他的歌声悠扬动听,配合着附近的好风景,其实很有自然音乐会的氛围。但事实上,据林琼所知,符千帆是唱摇滚的。   山歌竟然真的奏效,一辆小轿车降慢了速度,转去路口停下,车主摇下车窗,用方言问:“老板,哪里人啊?”   符千帆做了回答,两人老家竟然还是一个县城的,当即热络起来。   就这么拉来了第一桌客人。   车主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老婆是浏城人,他也是迁就妻子,在星城定居。这次是碰上调休,带着老婆孩子打算回家看看。半路碰到有人唱家乡的方言,倍感亲切。   在得知他们是在拍综艺的时候,他老婆惊讶地说:“我知道你们的节目,昨天我还看了一点直播呢!”   她看见林琼和尹思明,明显地兴奋了起来:“这辈子也没机会见几个帅哥,原来等着今天一次见。”   她自称很爱邹彦生拍的偶像剧,有一部还反复看了好几遍。然而林琼问起她是哪部剧,她说的那个剧,邹彦生却只是客串了两三集,主演实际上是邹的后辈。   林琼:“……”   看来是个塑料粉丝,他很同情这位女士,这会儿弹幕里肯定有人冲她了。   符千帆却不知道这些,满口答应一会儿让邹彦生出来和她合影。   林琼又在心里替符千帆默哀。   果不其然,弹幕里就有人骂了,有的骂节目请演员演员还不称职,有的指责他们给邹彦生增加工作量。   【生生要是和她合影,我真的要杀去节目组】   然而这话只是说说,因为这次的节目是和官方合作,早有官号出来发言,禁止造成拥堵,否则后果自负。   邹彦生还是理智粉多些,号召大家不要给生生找麻烦,生生的工作人员已经说了,之后会专门办见面会,大家有希望和生生近距离接触。   这才稳住了大部分的粉丝。   符千帆热络地把塑料粉丝一家迎进餐厅。   看见菜单的时候,男人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招呼老婆孩子点菜。   先点了三个家常菜,红烧鱼,豆干炒肉,还有清炒小白菜。南方人的菜单里似乎永远要有一个叶子菜,否则就不能算完整的一餐。   小孩在符千帆的热烈推荐下,又点了一个号称解暑去火的鸡丝苹果丝瓜汤。   四个菜加起来超过了三百。女人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说竟然能吃到邹彦生亲手做的菜,真开心。   二号直播镜头这边,邹彦生从林琼手里接过点餐单,随手贴在墙壁上,然后开火。   林琼没有马上出去,他好奇邹彦生会怎么做饭,所以想看一会儿。   邹彦生戴着厨师帽,导致人视线的焦点只会停留在他漂亮的面孔上。厨房有冷却循环系统,但邹彦生的鼻子上还是挂了一层密密的小水珠。林琼忍不住看着那些并不重要的东西出神。   他发现他不明白。   从前不明白,离邹彦生越近越不明白。   邹彦生到底是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旁边的滑宇见他只是傻站着,拜托他去切一下解冻好的腿肉。林琼回神,下意识说:“我不会。”   “那你帮我削一下丝瓜和苹果。”滑宇把东西塞在他怀里。   林琼只好蹲下来帮厨房削皮。   今天没什么生意都需要予Yankee兎人手,真无法想象忙起来会是什么样。   林琼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也没准天天都没生意呢,那才有看头。   因为不忙,所以上菜速度很快。那家人干饭速度更快,汤很快见了底,剩下了两道菜也被打包。   闲着也是闲着,邹彦生还是被召唤出来,所有人一起和这家人拍了个大合照。   符千帆看他们刚刚吃饭的时候夸过邹彦生的手艺,于是在他们找郝一嘉结账的时候,问他们对餐厅有没有什么看法,或者建议。   女人今天很高兴,笑着说很好啊,环境好,还有帅哥服务,最开心的一天。丈夫也说,饭菜很合口味,虽然没菜单上看到家乡菜,他有点小失落。   “非要说建议的话,”丈夫说,“我个人是觉得,你们的定价对于这个小城市来说,还是高了点。这边的人均工资也就两三千,就算是出来消遣,也未必会花好几百吃一顿饭。”   他说完一顿,好像后知后觉:“我会不会说得太多了?”   “不会,”邹彦生回答,“谢谢,您的意见很宝贵。”   “当然了,消费能力的问题另说,就性价比而言,还是不错的,假如这家店是开在星城我就不会觉得贵,”男人笑呵呵,拍拍同样笑眯眯的邹彦生,“也还算能接受,毕竟是明星开的店嘛,贵一点也正常。”   一旁符千帆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勉强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处男就是没见过世面。   琼:什么……什么叫处男!纯爱的事……怎么能叫没见过世面!纯爱……   邹:(指自己)我也是啊。   琼:谁问你了!!! 第9章 day9   09   【草,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是,三个人三百多,其实很贵了】   【符千帆太想当然了】   【好贵好贵真的好贵】   【吃了什么鱼啊吃了鱼全家吗】   【明星是真不懂普通人生活有多难啊……】   【三百,我吃,一个星期(阴暗)(摆动)(啪叽啪叽)】   邹彦生提出给他们打折。虽然男人摆手说不用,但在邹彦生的坚持下,还是接受了七折的优惠。   送走了第一桌客人,六双眼相顾无言。   符千帆是最不想说话的那个,毕竟制定菜单价格的时候他信誓旦旦,认为这个价格很亲民。   在京市,这样的价位比比皆是。   其实他包含私心,想着这样定价比较容易赚到一万。而且他也确实不觉得价位有什么问题,就像那个男人说的,毕竟是明星开的店。   这附近的餐厅又少,也不存在价格比对的问题。   可被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就显得他们,不,仅仅是指他,让他很不近人情。   他面色不太好,头也晕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几位后辈的视线。   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他。   “是……”他坐在椅子上,略显颓败地开口,“是我的问题,我太想当然了,才会让人家嫌咱们贵。”   “别太自责,符哥,第一天不就是试错期吗?”邹彦生笑着给他倒茶。“这之后我们一起多商量,听听别人的想法也很重要,别把压力全揽在你一个人身上。”   符千帆:“彦生,我……”   “今天不如先全场七折,怎么样?晚上我们修改菜单,”邹彦生循循善诱,“修改到符合这里消费水平的均价。上次我们拜访景区餐厅的时候,看见过那里的价格。我们可以比那边稍微低一点。”   符千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他内心一寻思:不对,意思是邹彦生和林琼知道这边的餐厅均价,那为什么定价格的时候提都不提?   然而再看邹彦生真诚的脸,他又无法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   也许当时他们也没想起来。   符千帆心想。这种事,其实说到底应该是店长该做的。确实是他操之过急了,倒也怪不得别人。   下午三点到四点,又是没有客人的一段时间。   看来这边的周中就是没多少客流量,如何招客是个很大的问题。   邹彦生给每个人都调配了一杯蜂蜜柚子茶,拯救了下午的干燥与乏味。   符千帆还是焦虑,他站站坐坐,最后说:“既然这边人流量不够,不如我们去大学和景点宣传一下。”   “怎么宣传?”尹思明翘起二郎腿,他无聊到开始打联机游戏,“用嗓子喊?”   符千帆:“……”   邹彦生说:“是我们准备不太够。如果能做一些小吃,去那边做流动的推车售卖,可能效果会好很多。”   滑宇举起手里的杯子:“不如就卖这个?这个可以现场制作,不需要囤货。”   “但是需要做宣传单,”林琼说,“总不能赤着手过去,光跟别人说这边有家餐厅,再期待人家听了个名字就过来。”   邹彦生笑道:“是的,今天先正常营业,怎么样符哥?”   符千帆:“也……行吧,那明天上午咱们准备好了再去。”   林琼根据常识推断:“上午再去就太晚了,早上去还可以考虑做快捷早餐。比如说卖粥和凉面。周中属于萧条时段,除了饭点,其他时候很难有流量。如果不抢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没多少宣传的意义。”   符千帆被他这么一番抢白,面上不太挂得住:“照你这么说,不如我们周末再去,不是流量更大?”   林琼轻松地说:“也行啊,怎么不行呢,就和菜狗说的一样,都听老板的。”   尹思明炸起了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滑宇很佩服林琼,到底哪来那么多硬杠的勇气。   经纪人曾经嘱咐他,在节目里要找到自己的个性,否则别再想走红的事了,镜头迟早都被别人抢走。   可他性格就是温吞些,出道这么多年,有一点棱角也早就被磨平了。他真的羡慕过林琼,这个人无论有没有出现在镜头前,都有种无法被掩盖的锋芒。   邹彦生的情绪还是那么稳定:“都是为了餐厅好,何必吵起来,我们先把宣传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再安排时间,怎么样?”   郝一嘉点头:“确实。”   各退一步,符千帆说:“我们需要做一个宣传单。”   他心里满是挫败。节目组没有引导他们分毫,导致很多细节都是一塌糊涂的状态。开业前满以为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是正式开始营业,问题就接踵而至。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对邹彦生有种无形的依赖。   可他才是店长。   不等他收拾好心情,在门口迎客的林琼忽然说了一句:“有人来了,可能是第二桌客人。”   所谓的第二桌客人,是一个独行的女生,大卷发,大圆脸,和戴着墨镜和遮阳帽,从一辆遮阳的小电瓶车上下来,要求点一份刀削面。   林琼拿着小本本:“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里没有刀削面。”   “怎么连刀削面都没有,”女人说话含含糊糊的,“你有什么推荐的?”   林琼:“您能吃辣吗?”   “还行吧,但是我会长痘痘。”   林琼:“理论上辣不是痘痘的主要成因糖才是但是这个不重要我换个问法,您想吃辣吗?”   女士抿唇笑了:“你猜猜?”   林琼:“这游戏是不错,可惜有点过时了,我怕您肚子饿,还是先点餐怎么样?”   女人:“也行吧,你继续推荐,我听听。”   林琼:“好的,那糖醋排骨怎么样?”   “我不喜欢酸甜口。”   林琼:“红烧肋排也不错,是我们家主厨的拿手菜。”   “你们家主厨还有什么拿手菜?”   林琼:“……”   “不会当服务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女人的嘴角流露出不屑,“你们主打的是什么?”   林琼:“……”   他们还真没有做招牌菜。   “算了算了,把菜单给我。”其实菜单就在她手边,但林琼还是给她拿了起来,交到手上。   “我要这个葱烧猪排,花椒鸡,还有木须肉,这是什么?咸蛋黄茄子,来一个吧……嗯,还有银耳莲子羹,就这些吧。”   这个女人虽然脸看着圆圆胖胖,还穿着宽松的衣服,但还是能看出来她身材苗条,不像是能吃下这么多食物的人。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林琼提醒道:“女士,您再考虑一下?菜的份量都不小。”   女人似乎生气了,推了推鼻梁上的大墨镜:“你在教我做事?”   林琼:“……”   “哪能啊,”林琼看出来了,这人是来找茬的,八成不是什么自然流量,可能是节目组请来的逗比,“我们餐厅秉持顾客就是上帝原则,上帝想吃五个菜,我们就上五个菜。”   林琼拿着单子到厨房:“来了个大胃王,五个菜,要求尽快。”   “多快?”邹彦生抬头问。   林琼:“不知道,但是我看见她手机上点开计时器了。”   邹彦生:“……”   难得有人让邹彦生都无语,林琼说:“加油大厨。”   滑宇感到不可思议:“她一个人要吃五个菜?真的假的?”   林琼摊手。   前两道菜送上桌,分别是该女士第一个点的葱烧大排,和滑宇用第二个锅炒出来的木须肉。猪排酱红的色泽极有视觉效果,结合上扑鼻的葱香味,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道佳肴。   但该女士只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捏起一张纸巾擦嘴。   “能不能叫你们的厨师出来,我和他谈谈。”   她语调严肃,让符千帆的心情一下变得十分紧张:“怎么了客人,是觉得味道不好吗?”   女人语含不耐:“反正你先叫他出来。”   符千帆:“好,好,您稍等,我去和他沟通一下。”   他给了林琼一个眼神,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安抚客人的情绪,自己则是去了厨房。   弹幕都纷纷猜测起来,这是搞的哪一出。   【不会是来找事的吧?她知道这是直播拍摄吧……】   【我要是林琼我真的要生气了,看不出他脾气竟然这么好】   【这是要干嘛……也太剧本了,总不能内部撕不起来强行制造外部矛盾吧】   【乐,还真去找邹彦生了】   【这人不会是邹彦生的粉丝,故意装样子,其实想见邹彦生本人吧】   【猪排……真的很好吃啊……猪排】   【真是的,不吃给我啊呜呜呜,忙到刚刚一口水都没喝】   邹彦生本来正在蒸咸蛋黄,听符千帆说前面的客人要见他,奇怪地问:“不合胃口?”   符千帆说:“不知道,就闹着要见你。”   邹彦生拿抹布擦干手,看着倒是比符千帆冷静多了。“好,稍等。”   滑宇则是慌的一批:“怎么办邹老师,是不是我做的菜太难吃了?”   本来就是那边要得急,他才壮着胆子上阵,却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邹彦生安抚他:“没关系,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走到大堂,只是看一眼那个女顾客,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和他半年前拍摄的一部美食剧中的某位挑剔的食客一模一样。   这是他和前东家分道扬镳、他潜心学习过后拍的第一部 电视剧。只是这部剧尚未播出,所以很多人不清楚细节。   他无奈地笑了。虽然剧组和他说过,想借这个综艺来宣传剧,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怎么了?”他施施然发问,“是哪里有问题?”   符千帆:“是的是的,您如果有哪里不满,咱们都可以沟通。”   女人叹气:“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说句实话,你们这个厨师做的菜啊啊啊……”   她一边说,一边从嘴里扯出了两坨填充物,扔进垃圾桶。   后面看戏的尹思明瞪大了眼睛。   这【哔——】是什么情况?   “妈呀,这东西太影响我了,”女人的语调立刻变得清晰又明媚,她擦了手,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张漂亮的瓜子脸,正是现居一线的女星陆芃。“你们这个厨师做的菜,很奈斯哦!”   邹彦生:“……”   “当当当当——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演得很好?”陆芃跟符千帆握手,“店长您好,我是本周前来报道的一号飞行嘉宾,姓陆名芃,是您的歌迷,刚刚多有冒犯,以后多多指教啦!”   符千帆:“……”   然后又抓住林琼的手:“林老师,我是你的第三百四十三万不知道多少个粉丝!现在还是你的颜粉!”   林琼:“……”   陆芃刚松了手,林琼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指从自己眼前抽离。   他不知道哪根神经病犯了,再次一把把人家姑娘的手掌牢牢抓回在手心。   邹彦生:“……”   陆芃:“?”   林琼:“……”   这怎么办,一不小心就要被定义成痴汉了。   林琼脑子紧急转了一圈,最后脱口而出,铿锵有声:   “俺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咋谁的手都抓。 第10章 day10   10   林琼看着自己的手,它们还隐约颤抖着。   这么多年了,极力避开和人有直接的肢体接触,这个毛病竟然还在。   他握拢手指。   看来以后要更注意才行。   那边陆芃已经在招呼所有人坐一块儿,从滑宇那儿拿过了围裙,自己利利索索地把剩下的两道菜做完了。   众人惊呆。她笑着指自己:“我可是从小在家里学做菜的,怎么样,是不是能雇佣我?”   她平时也很少参加综艺,看来这次当嘉宾,是奔着宣传剧来的。   林琼记得年初有过传闻,说邹彦生和陆芃有合作,拍的还是年代戏,上世纪末的饭馆小夫妻。   当时林琼的观后感是,邹彦生高攀了。   陆芃的姑妈是双料影后,所以她的起点很高,出道就上大荧屏,由大导操刀。她自身的能力也够强,第一部 电影就拿奖。但她的发展规划不怎么样,虽然曝光率还持久不下,但之后没有几部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有种出道即巅峰的感觉。   只有她的演技没人能诟病,林琼曾经很喜欢她在一个电视剧的表演,觉得她很有灵气。   这样的人竟然和邹彦生搭档,林琼心里颇有王者下凡带青铜的惋惜。   陆芃好像挺喜欢他,吃饭的时候也坐他旁边。林琼对她是自己粉丝这件事持怀疑态度,生怕她会突然爆雷。   他的预感是对的,因为饭吃到后半段,大家已经开始聊天的时候,她突然扭头问了一句:“林老师,你什么时候能发个视频吐槽我?”   林琼:“?”   这辈子从没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我觉得你分析演员很有一套的,我也想看看自己哪里有不足。”陆芃说,“昨天晚上我来这之前,把你所有的视频都看了一遍!”   林琼:“……”   他偷偷瞄对面的邹彦生,心想你当着这位的面说这个真的好吗?就算不考虑邹彦生,直播间里邹彦生的粉丝估计把陆芃生吃了的心都有了。   “我也不够专业,你看一乐就行。”   “没啊,我觉得还是挺好的,很多东西跟我导演课上学的一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导演专业出身。”   林琼:“那没有,我是学民法的。”   “那难怪,”陆芃看来是铁了心要捧他,“你口才真不错啊!而且我发现你重新梳理过的剧情也很不错,怎么样,你有兴趣当编剧吗?”   林琼顺着她的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我当编剧你来演吗?”   “让我当女主我就演!”陆芃笑着说。   对面的邹彦生终于抬起头看他们。   林琼没有察觉,注意力全在陆芃那边。   “在那之前,我先跟你约个吐槽视频吧,”陆芃说,“我和彦生过段时间有个剧要上,考虑帮我们指点指点吗?”   “不好说,”林琼摊手,“你们要是真演得烂,你不说我也要骂的。”   *   七个人的晚饭结束,收拾桌面时,餐厅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桌客人。   也是一对夫妻,顺着招牌过来的。   他们到了才发现这里是节目拍摄地点,经过沟通后同意了出镜。   两人看见菜单,也是先吓了一跳。听林琼解释说有七折才放心了些,点了一个紫苏焖鸭,一个紫菜蛋花汤和清炒时蔬。   折扣下来是抹除零头,是一百七。   夫妻二人仍然嫌弃贵了点,但勉强可以接受。他们用餐结束后,和全体嘉宾一起拍了照,现场打印照片送给了他们。   客人走后,也到了正式打烊的时间。   之前做了规定,周一到周四的打烊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周五到周日的打烊时间是晚九点半。   林琼和郝一嘉收拾大堂的餐具,尹思明去后院点鸡鸭鹅的数量,陆芃去帮邹彦生整理厨房刷碗。   都处理得差不多时,符千帆拍了拍手掌,让所有人聚集过来,开个小会。   “首先呢,我要感谢大家这两天的辛苦。其次,就是再次欢迎小芃加入我们。小芃会帮助我们度过开业前两天的探索期,帮我们分担一些工作。”   符千帆微微叹气:“最后呢,我来总结一下今天的成果,和我们现在存在的问题。首先是成果——收入四百。”   相较于一万的目标,这个数字实在低得可怕,这也是符千帆沮丧的原因。   “造成这个数字的原因是我们缺乏引流。就像之前讨论过的,我们需要在上午或者下午还不忙的时候,派人出去发传单,摆摊。第二个问题,我们的菜品两次被人提出价格偏贵。我先承认错误,这是我的问题,我之前没有考虑当地的收入情况,才犯了这样的常识性错误。”   陆芃点头赞同:“是的,我看见菜单的时候,也觉得不便宜。一盘红烧鱼就一百二,我觉得价格减半都没问题。”   “不,减半就……”符千帆听见这个说法有点肉疼,“鱼菜和肉菜都减到七十吧,怎么样?”   林琼抱着怀:“我昨天就想问了,为什么一定要取整数?一般来说,不管是买吃的还是买衣服,人都会有一个心理,就是头位数字认同。比如一件衣服卖90和卖89,在人心里就是不同的概念,89还在‘八十多’的范围内,好像‘便宜一些’。我们也可以这样,红烧鱼定价可以在68或者69。”   符千帆:“……”   符千帆:“……也行吧,8听起来吉利一点,就68吧。”   几乎所有价格都像这样被大砍了一遍。符千帆看着价目,难免心痛。之后必须在引流上多多用功,不然一周一万真的就是天文数字。   解决了价格问题,林琼举手:“老板,我还有话想说。”   符千帆:“……你说吧。”   他不想表现得很抗拒,努力让自己有个笑的样子。   “今天陆老师过来,说了很重要的一点。我们没有招牌菜。”   符千帆:“哦……”   陆芃认真点头:“是的呀,不过我也是演过戏才知道。一个饭馆有自己的招牌,才容易在当地形成标杆,让人有一个固定的意识,提到某个菜,就想起谁家做这个菜最好吃。”   符千帆看向邹彦生:“彦生,你觉得呢?”   林琼这才发现,今天晚上邹彦生一直没有怎么说话。   邹彦生点头:“我也赞成有个主打的招牌。既然是水边的餐厅,用鱼做招牌菜应该是最合适的。”   “姜汁鱼片吧!”提到厨房相关的话题,滑宇终于有了参与感,“邹老师做的姜汁鱼片相当好吃!听起来也很爽口。如果用这个做招牌,我们可以做姜相关的小食拿去卖,加深客人的印象!”   尹思明撇嘴:“姜?不会有人听了直接给你pass掉吗?我就很讨厌吃姜。”   “NONONO,”陆芃摇手指,“小狗,要知道姜汁和姜完全是两个东西,就像花椒和花椒油是两种东西,香菜……香菜就算了,总之,大部分人讨厌姜,是因为讨厌直接吃到姜的感觉,姜汁主要是提供香味,所以我觉得拿这个当招牌没有任何问题。”   尹思明:“小狗?”   符千帆见邹彦生没表示意见,于是说:“好,那就这么办。小宇,你说的小食具体有哪些?明天能做出来吗?”   “明天……”滑宇说,“如果是做姜汁撞奶,应该来得及。但是紫苏桃子姜恐怕比较赶,因为桃子要腌制一天才能保证入味。”   符千帆说:“好,那就姜汁撞奶。明天早上我们去卖这个。”   滑宇:“但是……”   符千帆皱眉:“还有什么问题?”   “姜撞奶需要冷藏保存,还需要分装,所以需要很多小器皿……”   符千帆:“……”   “不用担心,”郝一嘉说,“我有很多。”   众人:“?”   郝一嘉搬来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是节目开机第二天才运过来的。拉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密封的小瓶子。   在他们提出疑问之前,郝一嘉先解释了:“我有玻璃瓶收集癖。”   迟疑了两秒,他又说:“用完要洗干净还我。”   众人:“?”   弹幕:?   【草,郝一嘉闷声不响的,原来萌点藏在这儿呢】   【救www一米九的硬汉一脸严肃地说自己有收集癖www】   【这个节目都是人才啊23333】   【导演!给我二十四小时直播!听到没有导演!!!】   【啊啊,虽然符千帆的人设不讨喜,不过确实看得出来他为餐厅很费心力】   【目前全员都很喜欢!希望节目不要让他们撕起来!感恩的心!】   在郝一嘉给大家来了一次小小的玻璃瓶震撼后,林琼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的冰柜太大了,不好搬吧?”   陆芃举手:“这个也不用担心!”   她挠挠头:“我有随身冰面膜的小冰箱,要不然送给你们?导演,这个可以吧?”   鞠导无奈地点了头。   问题竟然迎刃而解,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直播推迟到了九点半关闭。   陆芃暂时和他们告别。她住在四公里外的酒店,准备明天早上再坐节目组的车过来。   邹彦生送了她一段路,回来路上抬头看见满天的星辰,不由得伫立,仰头观望。   林琼肚子饿了,想去厨房的冰箱里偷点东西吃,经过大门的时候,见证了这一幕,星光下的男人。   分明有聒噪的的蛙鸣,他却听见邹彦生闭上眼说的那一句:“好平静。”   然后勾起了嘴角,仿佛很享受这一刻。   他扭过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是不是有镜头在拍。   发现确实没有,他只好得出结论:邹彦生真的本质就是个文艺男。   他本想拔腿就走,却已经被邹彦生发现了,叫他的名字:“林琼。”   林琼:“……”   “你看,这里能看到天蝎座。”   林琼于是探头出去,和邹彦生望向了同一片天空。   “天蝎是我的星座。”邹彦生说,“那颗星星很亮,据说是天蝎的心脏。”   林琼的眼睛里也投射出那颗钻石一般的星辰。   太草了。林琼心说,谁还不是天蝎座了,怎么连星座都能和邹彦生撞上。   怪怪的。   和邹彦生共享了一颗心脏这种说法。   “那是心宿二,一颗红超巨星,现在确实是它最亮的时候。”林琼乐于分享脑子里一些犄角旮旯的知识,“古时候把它叫做大火,能明确地看到它在最中间,说明夏天开始了。”   邹彦生偏过头看他。林琼漂亮的侧脸和这样的景色相得益彰,有神秘而令人屏息的美。   “林琼,”邹彦生缓慢开口,“你想当编剧吗?”   作者有话要说:   琼:听说两个天蝎碰见会相杀。   小邹:我听的版本是相爱哦。   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邹:(掩面)我也知道,你只是嫌弃我长得不好看,声音不好听,个子不够高,还没有人格魅力……   琼:……你凡尔赛座的吧。   天蝎男(腹黑)vs天蝎男(毒舌),刻板印象拉满。 第11章 day11   11   “林琼,你想当编剧吗?”   邹彦生的话很突然,轻飘飘的,好像被晚风吹着绕了好几个圈,才吹进他耳朵里。   “额……”林琼发现自己有点逃避和邹彦生谈这个话题。   因为感觉不熟。   很奇怪,他和邹彦生是校友,从前也不是没有纠葛,他又吐槽了邹彦生这么多年,最近还睡一张床,他甚至近距离欣赏过了对方完美的身材。   但还是觉得不熟。   扭过头看一眼邹彦生,他还在等一个回答。   林琼微微点头。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   何止是有当编剧的想法,不如说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现在在他的电脑文档里,有一份完整的剧本,他写了一年多,修修改改,仍然没有完善。但作为一个样本,应该已经够着了被人品评的资格。   这些就没必要和邹彦生说了。   希望邹彦生有点自知之明,别学人家陆芃大美女,也问“我能不能当主角”。   “如果你要当编剧,我有幸分一个角色吗?”   ……来了!   他问了!   林琼冷汗涔涔,心想这可真是尴尬他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尴尬死了。林琼虽然没有自信到觉得邹彦生还不配来演自己的作品,但当亲爹的还是会下意识不想让一个无法理解角色的人动自己的角色。   林琼:“额……你要听真话吗?”   邹彦生忽然噗噗笑了起来。   这人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他反应。   草!林琼又开始火大。   “以前不知道你是这么讨人嫌的人。”   邹彦生又回到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我以为你一直很讨厌我呢。”   林琼:“…………”   你小子!原来都知道啊!   “还行,从以前的一般讨厌变成现在的特别讨厌而已。”林琼心说,再这样下去,不管郝一嘉同不同意,他都要带着铺盖去他房间打地铺了。   “那以前为什么讨厌我呢?”邹彦生好像是真的困惑。   林琼:“……”   别说了,其实他自己都很困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邹彦生有那么多情绪,有时候甚至是无法控制的。   他不回答,邹彦生也不催促,而是说:“但是我一点也不讨厌你,不管是大学的时候,还是现在。”   林琼:“……”   那是,您老都把我当乐子呢。   邹彦生果然记得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想必邹彦生也看过他是怎么在视频里骂人的。   怎么回事,最近他接触的娱乐圈人士好像都早就认识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林某人才是真正的顶流!娱乐圈内部认证!   “你粉丝倒是挺讨厌我。”林琼说。   邹彦生笑:“她们只是护短。可惜,我比不上她们的想象。”   他的话里似乎包含了许多情绪,这让林琼更加觉得此人扑朔迷离。   像无名岛上的雾气,黑暗中偶然出现的回声。   这一瞬间他身上翻涌的故事感,莫名抓住了林琼的心脏。   “有时候命运很奇妙,不是吗?”那样的情绪稍纵即逝,邹彦生的语调已经恢复了正常,依然温和地问他,“林琼,你为什么会想要做编剧?”   这话题太跳跃了,林琼才不会让他一直掌握主动权,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当演员?”   邹彦生很坦然:“我需要钱。”   林琼被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回答给噎了一下。是的,大家进娱乐圈,不都是为了钱。很多人操.着淡泊名利的人设,也是为了更多的名利。   像邹彦生这样直接承认的倒是不多。   所以林琼也点点头,轻咳一声:“俺也一样。”   邹彦生:“嗯?”   林琼:“我这名字取得不太好,事业不顺,也需要钱。”   邹彦生:“……”   事实上林琼从小到大,还没真的缺过钱。   他小时候母亲开小旅馆,等他长大家里开的已经是连锁酒店。他没经历过穷困,但曾经短暂的律师生涯让他知道人会被钱逼到什么困境。   和邹彦生的这次交谈让他想了很多。有时候闭上眼,他脑子里还能浮现出邹彦生的那个眼神。   这家伙的眼睛……林琼甚至有些恼火地想,这双眼如果能用起来,根本就是一件杀伤性武器啊!   第二天一早,他再次顶着一张熬夜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陆芃恨铁不成钢:“林老师,虽然你长得好看,皮肤底子也好,但是也不带这么糟蹋你这张脸的!”   林琼:“我……”   他刚想说他以后又不靠脸吃饭,陆芃就痛心疾首地说:“看你视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还经常凌晨三四点更新是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有颜粉的人,你这张脸塌了得多少人伤心啊?”   “没多少,”林琼耸肩,“可能也就三百多万吧。”   陆芃啧啧叹气,对邹彦生说:“彦生,你不是和他睡一起吗?你也不管管他?”   邹彦生笑着摇头,表示管不了。   尹思明最后一个起床,加入他们时,看了一眼全身黑不溜秋的林琼,就觉得晦气:“你是不是就一身衣服,根本没换过?”   林琼问:“你是不是没刷牙?”   尹思明知道这人在骂自己嘴臭,无奈找不到话回复,只好说:“你才没刷牙!”   林琼回敬:“你才就一身衣服呢。”   这段对话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太过幼稚,但对于二十多岁的大人来说刚刚好。   符千帆看不下去,拦住他们说:“都这么有空吗?去帮小宇分装东西去!”   今天滑宇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准备材料,做说好了要拿去摆摊的姜撞奶,还有一桶金桔柠檬茶。   可以自己喝也可以拿来赠送游客。   这份辛苦当然是值得的,因为鞠导想把这段摘进节目正片里,专门替他开了厨房的摄像头。   对于滑宇这样的圈内小透明来说,哪怕是三四个镜头也很珍贵。   东西都分好,趁着大早上还没开业,七人分成了两队。一队由符千帆带头去卖东西,一队守店,做开业筹备。   陆芃很积极,愿意去外面引流。   于是留守在店里的就剩下了郝一嘉和林琼,尹思明和邹彦生。   滑宇不在,邹彦生把林琼喊进了厨房。   郝一嘉去后院把棚舍依次打开,放禽类出来遛弯。大鹅们趾高气扬,大摇大摆地跨过后院,悠闲下水,开始梳洗羽毛。   有只大鹅差点和去搬饲料的尹思明打起来。尹思明嗷嗷大叫,狼狈地被追到了大堂,心有戚戚焉。   林琼不怀好意地建议:“以后谁点醉鹅了,就让菜狗去抓鹅。”   邹彦生费解:“你为什么总能和他吵起来。”   虽然他觉得这样的斗嘴也很有趣就是了。   林琼说:“不知道啊,我和他好像天生互相看不惯,可能我仇富心理吧。”   邹彦生但笑不语,熟练地处理着手里的牛肉,每一片都纹理分明。   林琼看着他的动作,实在好奇:“你平常还有空做饭吗?”   “从前没空,”邹彦生回答,“最近半年重新捡了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   “因为你和陆芃拍的那个剧?”   “算是吧。”邹彦生朝他伸手,“西红柿。”   林琼把盘子里冻得梆梆硬的番茄递给他:“这是在做什么?”   “西红柿牛腩,今天早上不是全靠麦片垫肚子么?做个汤配米饭。”   “那西红柿为什么要冷冻?”林琼又问。   邹彦生眼含笑意看他:“你懂那么多,不知道西红柿冻过之后更容易出沙吗?”   这当然属于知识盲区。林琼上次做饭可能是上辈子,哪可能具备这种生活常识。   晨曦透过窗户照进来,使穿着白色围裙的邹彦生十分圣洁。一种违和感自林琼心里油然而生。   他马上意识到了这种违和感来自哪里。   不搭配。   邹彦生是知名劳模,从前有过连续跑剧组导致胃出血的新闻,不过他轧戏的行为本就备受诟病,所以除了粉丝,没几个人真正心疼他。他这两三年能够大火,也是因为他的作品一直在上,给了他爆发式的曝光。   而这样的邹彦生,在去年利索地踹了老东家,把老板告到不得不赔钱的地步,从而独立出自己的工作室之后,忽然销声匿迹,除了和陆芃搭配的那个剧,再也没有进组的消息。   现在邹彦生甚至在这个“慢节奏”的综艺里悠哉悠哉地切起了西红柿。   这家伙之后到底打算何去何从?偶像剧这个市场,假如不保持影视曝光,随时会有新人顶替上来。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替邹彦生担忧未来的职业规划,林琼猛然惊醒,心说这得多贱才能替一天赚几百万的人操心。   “要帮忙吗?”郝一嘉站在门口,一边擦手一边问他们。他已经做完了后院的工作,此时额头上还有晶亮的汗珠,衬在近铜色的肌肤上,显得他十分有男人味。   林琼笑着说:“还行,忙得过来。”   “总有帮得上的。”   郝一嘉说着,已经走进了厨房。他和邹彦生都比林琼高,这样一来,厨房竟然狭窄了不少,只有一米七七的林琼觉得这个场面好像个三明治。   他就是中间夹的那片煎蛋。   邹彦生说:“麻烦你洗十个胡萝卜备用,郝老师。”   林琼也附和:“再麻烦你把泡上的那堆香菇挤干水分啦,郝老师~”   这本来是他的活。   郝一嘉先点了头,然后跟林琼说:“不是说过了,别叫……”   “抱歉抱歉,”林琼懂他的意思,“郝老师不行,得叫郝哥哥是吧?”   很神奇的,郝一嘉并不白皙的面孔上,突然出现了红晕。   邹彦生抬头看见,心中讶异。   因为林琼至今对其他人的称呼都很生疏,叫符千帆老板,叫他邹老师。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要素察觉)   菜狗:【哔——】我又被忽略了是不是?菜狗也是昵称啊!   希望小茶同学珍惜现在觉得琼和菜狗斗嘴很可爱的日子【合十】 第12章 day12   12   “郝哥哥,那边桌子调下位置。”   “郝哥哥,帮我个忙,老板让在这扎个假灯笼。”   “郝哥哥——”   郝一嘉终于求饶:“还是算了,换个叫法。”   林琼:“为什么?我觉得还挺上口啊。”   郝一嘉现在连耳根都在发红,让他有种在调戏小媳妇的感觉。   怪不得有人喜欢逗别人玩,确实是个好乐子。   “不习惯。”郝一嘉甚至想抬手挡住脸,好隔绝林琼的目光。   林琼宽慰他习惯就好,看来是铁了心要把这个称谓贯彻到底。   郝一嘉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林琼蓬松的头发,很想摸一摸,到底忍住了。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有人在看他。   准确地说,是在看他们。   是邹彦生。   对上视线,他看见邹彦生斯文俊俏的面孔上带了一点笑容:“帮我联系符哥,这边差不多了,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好。”   郝一嘉应下,但把这个艰巨的沟通任务交给了林琼。   林琼的电话打过去时,符千帆正在诉苦。天气太热了。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只有三十五摄氏度,但实际上的感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在大太阳底下,就算带了遮阳伞,也还是晒得够呛。   “人也没多少,还没卖出去几瓶,我们自己先吃了快一半。这边游客也不多啊。”   陆芃在那边插话:“我感觉是我们挑的这个位置不对,太隐蔽啦,再往太阳底下好一点。”   “又没几个人,去太阳底下不是白白挨晒吗?”   “符哥,符哥,芃芃,有客人……哎,您好姜撞奶十块钱一杯,吸管您自取。”   “快十二点我们再回来吧,你们记得开店接客,有人要来!”   符千帆说完就挂了电话,剩林琼和郝一嘉面面相觑。   “那边生意不好?”尹思明一脸的幸灾乐祸。   林琼没搭理他。   看来景区这两天人流量确实小。他记得他和邹彦生去那边的时候流量还可以,或许只是巧合。   林琼得出结论:“老板很崩溃,大概又要开会。”   他的直觉没错,符千帆带着一百块钱回来,还没吃午饭就说要开会。   “金桔柠檬卖得比撞奶好,本来打算做赠品,就没准备多少。”符千帆不住擦汗。“这样还是行不通,倒是让我想起来,店里可以多个解暑的饮料,就做金桔柠檬,和玉米汁卖一个价。”   “明天是儿童节,应该有流量。”林琼说,“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两个人去景区,两个人去大学那边。”   邹彦生点头认可:“一天时间说明不了什么,符哥之前也说过,引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符千帆:“额……”   他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说过这句话,记不清了,就当说过吧。   陆芃倒是所有人里最乐观的一个:“而且今天成果很不错了呀!好歹有一百的进账呢!传单也发出去了不少,也有人答应晚点过来试试。”   这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虽然一直等到了下午三点多,这桌客人才姗姗来迟。   这是一个在团建的小单位,总共六个人,看配置是一个小领导,五个小员工。   林琼扭头和郝一嘉说:“这成分和咱还挺像。”   郝一嘉难得露出了一个笑。   他们要了七个菜,里面就有今天发出去的传单中重点宣传了的姜汁鱼片。   鱼用的是水库那边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黑鱼,肉质鲜嫩紧实,放在冰水里浸泡后去除了血腥气,口感也更有弹性。   它的制作工序并不复杂,只是更符合时令,吃起来清爽解腻。要想有风味,只需要在腌制这一步下功夫。要先用食盐、白醋拌匀入味,二十分钟左右拿去冲洗,捞出后用厨房纸吸干水分,再次加入少量食盐,蛋清,胡椒粉,黄酒,玉米淀粉混合抓匀。   烧开水放入葱段姜片烫煮出葱姜水,再把腌制好的鱼片下锅,撇去浮沫,断生后捞出摆盘。撒上姜末,葱花,干辣椒段,几滴山胡椒油,最后浇上一层烧烫的热油。   菜香扑鼻,滑宇用筷子夹了一片尝味。“真的好清爽,怎么好像还有柠檬的香气?”   “加了一点你剩下的金桔汁。”邹彦生说,“简单的菜想要变成招牌,就要有自己的小配方。”   滑宇对邹彦生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楼。   趁厨房里做菜的时间,林琼和团队里的小领导聊天。小领导竟然也是他的视频受众,问他是不是经济不景气,不然怎么得上综艺赚钱了。   林琼笑嘻嘻:“钱多不压身嘛。”   其他员工:这是可以在镜头面前聊的吗?   小领导又问他之后是不是不发视频了,打算当演员去。林琼怀疑这是节目组撺掇他们问的,随口瞎侃:“没有,其实我本来和朋友一起来的,我来面试清洁工,结果导演没看上我朋友,让我当了嘉宾。”   鞠导:?   弹幕:?   这就演上了是吧?   最终没人能从林琼嘴里套出话,这桌客人用餐结束后结算费用,加上摆摊的收入,总共690元。   弹幕有些人对这惨淡的收益心疼了起来,表示自己都想过去帮他们完成kpi,因为邹彦生做的菜看起来真的好好吃。   但更多人保持了看戏的态度:看头就是明星开店从零做起,一点挑战性都没有还看什么?   林琼还挺随和:“比昨天好不是,多三百块也很厉害了。”   这种“一分钟也很棒了”的女方语气显然没有安慰到符千帆。   符千帆搓搓面皮,叹气:“还有两个小时,打起精神来吧。”   打烊前又来了一桌客人,是国道上的过客。这俩人点了两个菜,就着茶水吃的,光盘了才走。   姜汁鱼片刚成为头牌就被点单两次,而且评价都还不错,这算是今天最大的安慰。   符千帆开始了今天的大总结,给几个人都听得有点困。   “不过,既然是儿童节,肯定要有点儿童节的优惠。”符千帆说,“不如彦生啊,我们商量个专门的儿童套餐怎么样?”   邹彦生保持了顺从的态度:“听您的,可以试试看。”   定下了套餐,符千帆最后说:“明天出摊的人分配一下,思明和小林去大学那边,彦生和一嘉去景区,我和小宇还有芃芃在店里做准备,都没意见吧?”   “有。”   “有。”   林琼和尹思明几乎是异口同声,互相看了一眼。   “我不跟懒鬼去。”   “我不跟杠精去。”   连解释也很同步。   陆芃哈哈大笑:“你们感情真不错嗷。”   尹思明本想反驳,但不知怎么,他目不转睛看着陆芃,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林琼点头:“只要没打起来,都没算感情好。”   陆芃说:“那这样吧,为了避免你们打起来,我和你去出摊,让小狗守店好了。”   尹思明:“……我,我不干,我也要去。”   他突然又愿意去了,想一出是一出。   符千帆这两天心烦,也不是很想看到他,竟然同意了:“行,行都出去吧,多挣点回来。”   分组完毕,邹彦生和郝一嘉负责去专门兜售柠檬水。林琼他们这边则是继续卖姜撞奶,卖完顺便采购食材。双方的共同任务都是发放传单。   终于不用再和邹彦生绑定出现了,林琼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招呼陆芃上副驾驶。尹思明打着哈欠跟在他们后面,两条长腿迈不动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垂到地上去。   “你们坐前面,我怎么办啊?”   林琼指着货车后面的载货空间:“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哔——】林琼!你敢让我坐拖拉机!”   “第一,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要跟着来的。第二,我们这只有我会开车,你要是豁得出去和陆芃换位置,我也没意见。第三,这不是拖拉机!”   陆芃眨巴眨巴眼睛:“其实我坐后面也行……”   话还没说完,尹思明已经吭哧吭哧抱着小冰柜爬上了后车厢。   陆芃欣赏地说:“这孩子其实还是很绅士的嘛。”   这话让尹思明听见了。他大声回答:“让女生晒太阳不符合我的人生信条!”   林琼和陆芃坐在车里笑得乐不可支。   今天的学校也并没有更热闹,实际上,这边的大学生根本没有早起的习惯。来来往往的反而是些路人或者老师,过来问卖不卖早餐。   得知只有甜品和果茶,这些人也不失望,因为都顾着去看陆芃的脸了。   反而是尹思明在旁边催促:“大哥,大哥还买不买了?”   就这么强买强卖一番,到了十二点半收摊的时候,赚了近两百块。这会儿人终于多了一些,他们趁机把传单全部塞了出去,完成了今天的宣传任务。   得益于这次的宣传,下午到晚上一共来了三桌客人,基本都是家庭组合,父母带孩子。符千帆定制了一个亲子套餐,还挺受欢迎。   厨房忙碌起来,邹彦生几乎就在厨房没出来过。做完了客人的饭菜,还要替其他人准备员工餐。   送完客人离开,林琼躲开镜头,想垫垫肚子。   他是猫儿胃,吃一点就饱,过一会就饿。经常一天要吃很多顿。像今天这么连续六七个小时不吃东西,真是受不了。   没想到陆芃也找了过来:“好啊!偷吃!见者有份!”   林琼:“……”   两人小偷小摸地分了一块面包,还聊起了邹彦生。陆芃说自己那会儿为了和邹彦生找夫妻感,还同居了两个月。   林琼隐约记得两人当时好像是有绯闻,好奇道:“那你们到底谈没谈过,就是,因戏生情?”   “哈?”陆芃疯狂摆手,“不可能,邹彦生这种人,感觉你被他卖了还在替他数钱。我密集恐惧症,不喜欢心眼太多的。”   知音啊。   林琼热泪盈眶,瞬间觉得自己和陆芃的关系被拉近了。   最后一口面包吃完,他拿起矿泉水想喝两口。   耳边是陆芃继续感叹:“而且我总感觉,彦生属于那种,床上很猛但是XP很奇怪的人……”   “噗——”   林琼猝不及防,刚喝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琼:水边的乐园,我当喷泉是吧?   琼:不要突然开启成人话题啊!我幼儿园毕业才二十多年!   Q:不好奇XP是不是真的奇怪吗?   琼:(语塞)额……不,不需要我了解吧…… 第13章 day13   13   林琼带着“邹彦生可能是个变态”这种令人震惊的认知回到了餐厅。   晚饭是咖喱,常规的做法里添加了茄子,让口感变得无比充盈。   符千帆常规开会,总结了今天的收入:九百六十六元。   差一点就能破四位数,符千帆其实不算满意,但也知道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了。他让所有人打起精神,迎接周末的到来。   离一万元的目标还差七千九,这就是剩下三天的营业目标。说实在话,不容乐观。   然而再怎么焦虑,觉还是要睡的。林琼洗完澡回来,看见正靠着床头带着耳机看视频的邹彦生,脑子里忽然闪过陆芃的那句话。   救命,回不去了。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怪异,擦干头发,抬头问:“今天的空调制冷效果不太好?”   邹彦生摘下耳机,散乱的刘海下,透亮的眼直直看向林琼。“有吗?我没觉得。心静自然凉。”   林琼躲闪着他的目光:“就是空调的问题,我感觉我心挺静的。”   邹彦生微微笑了:“陆芃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林琼:“啊?”   “我今天看见你们鬼鬼祟祟去墙角聊天,你回来就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草。林琼的毛都竖了起来:“什么叫鬼鬼祟祟,我们那是太饿了!”   “下次来厨房,”邹彦生说,“可以偷吃。”   林琼:“我至于么……”   但是想到自己大晚上偷偷去厨房的行为,就反驳不出来了。   邹彦生终于看完了视频,很疲惫的样子,看来不是在娱乐放松。林琼好奇地瞥一眼屏幕,好像看见了两个眼熟的面孔,都是老牌的演员。   这是什么?林琼心想,邹彦生该不会真的在……那个,学习吧?   “熄灯吗?”邹彦生问他。   “嗯……额,熄灯吧。”林琼老老实实躺好,总感觉不能马上睡着,但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他和邹彦生的共同话题也太少了,难道要聊人家的XP吗?   过了会儿,他以为邹彦生都睡着了,却听见他问:“你想让陆芃演你的剧本吗?”   怎么还在聊这个。林琼汗颜:“八字没一撇呢……人家不一定真看得上我。”   邹彦生说:“和她关系处好一点,说不定她会给你介绍门路呢。”   事实上林琼本身也有这个打算,上节目找机会和圈子里的人接触,然后借机推销……但是这话让邹彦生来和他说就是怪怪的。   邹彦生微微叹气:“还是影后好,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林琼:“???”   草。这是在阴阳怪气谁呢?他正要发作,却看见邹彦生在笑:“生气了?”   “……没有。”   林琼躺回去。其实邹彦生也没说错,他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这也是他和邹彦生之间一直有隔阂的主要原因。   将心比心,他如果一直被邹彦生瞧不上,也会有情绪。啊哈,这么看来,邹彦生竟然还是会有情绪的,也没有那么假人。   “做编剧其实没有那么好,”邹彦生说,“环境不好,编剧都很无奈,怎么写全要听资方的话。有时候你的剧本不是首位,分场稿才是,临时改剧本甚至换人物的情况数不胜数。你如果是分场编剧,就更没有话语权了。演员为了压对手,大部分会自带编剧,乱改戏份。”   林琼心想,这是干嘛,干脆开始劝退他了是吧。   他顺便自恋地脑补了一下:该不会邹彦生其实很想演他的戏……   “所以希望你是认真考虑好才选择入行,”邹彦生闭上眼睛,“冒失进来,可能会吃亏。”   他竟然是真的在为林琼考虑。林琼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几分无奈,忍不住想,邹彦生这样的人,也在圈子里吃过亏吗?   “你后悔过吗?”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问出了这句话。然而邹彦生好像已经睡着了,没有回答。   充满希望的周五到来,就连尹思明也兴致勃勃,起得很早。   今天没人去摆摊,因为一大早就有人根据传单上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过来,问有没有位置可以预定。   符千帆喜不自胜,连声说那可太有了,赶紧定下了一桌。   这是一个团建局,是附近那个中专的老师们要聚会吃饭,大概晚上七点过来。   难得接十人的大桌,楼上的“雅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林琼和陆芃奉命上去清扫。尹思明也跟了上来。   林琼觉得奇怪,问他突然这么积极干什么。   尹思明又是一梗脖子:“我就乐意打扫,要你管?”   林琼看了眼他,再看一眼陆芃,全明白了。好小子,人不咋地眼光不错,竟然想泡大美女。   秉着看戏的良好心态,他就在旁边看尹思明大献殷勤。   可惜陆芃也是个妙人,菜狗去帮她不拒绝,但是又亲近不到她。混娱乐圈的果然都是人精。   林琼觉得自己不用为陆芃操心了,打扫完就下楼。   今天的主要工作还是揽客。天气热起来了,他和郝一嘉组队,在上回的那个路口卖冰镇的矿泉水。   三十六度的高温,只能靠脖子上的蓄电小风扇散热,林琼雪白的脖子上都焖出了一层淡淡的粉。   路口卖水这招可管用多了,来了不少人,甚至碰到了不少假装路过的粉丝,大部分是邹彦生的,偶尔也有他的,买水的时候问他能不能送签名。   林琼业务不熟练,问她们还想签什么。   女孩羞涩地问:“能不能签我是小玉京的狗?”   林琼:“……”   这届网友真是卧虎藏龙。林琼礼貌发问:“不给签的话还买水吗?”   女孩们带着水上车,走之前还给他抛飞吻:“京京你脸被热红了好涩啊!妈妈永远爱你!”   林琼:“……”   姐,成分过于复杂了姐。   他回头看郝一嘉,发现郝一嘉也在看他,甚至有点躲避他的目光。   “天真是怪热的,要不我们也喝两瓶?”他建议。   郝一嘉点头,脸上也是红的,八成热得不轻。“嗯。”   ……   周五的客流量终于迎来了爆发式的涌入,一点多来了一桌客人,都是行商,过来尝鲜。晚上除了预定了雅间的那桌,还有三桌客人。   但周五好歹是应付了过来,没有出大问题。   周六那天才是真正忙得脚不沾地,好像前段时间缺失的客人都是为了今天一起过来,林琼感觉自己这辈子也没在原地走那么多路。   之前过于冷淡的生意让所有人都对现状毫无心理准备。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光滑宇一个人帮厨根本不够,陆芃也加入了备菜的队伍。   林琼就负责在前厅和后厨跑来跑去。   “四号桌,”林琼把手上的纸条贴瓷砖上,“一个口水鸡,一个姜汁鱼片,花生大骨汤,辣椒炒肉和炒油麦。”   说完又从滑宇手里接过一份清蒸鱼。滑宇说:“三号桌……不对,觉晓那个房。”   林琼接了就走,走到包厢,却被说不是他们点的单。   林琼只好下楼去问,原来是一号桌的。并且被抱怨:“你们上菜速度太慢了,能不能再快点?最后两个菜等了半小时。”   “抱歉,”林琼说,“我去帮你们催一下。”   “算了不用了,”一号桌负责发言的那个人说,“我们也不想吃了,那个帮我们退了吧。”   符千帆见他们聊了这么久,凑过来问是什么情况。   “太慢了,我们之后还安排了去唱歌,不想等了。”他们连最后端上来这个菜都没吃,已经站了起身。   符千帆挽留的话不好说出口,只好说:“那这个给您打包……”   “也不用了。”还是那个人说,“看着是挺好吃,但是我们实在没时间,也差不多没胃口了。你们不介意自己留着,或者送给别的客人吧。”   符千帆一边说抱歉,一边把人送出了店门。   今天晚上说上菜太慢的不在少数,可厨房那边实在是尽力了。反而是大堂这边总是在出错,不是菜单回执有误,就是送错菜,甚至还有因为几个桌有退菜行为而算错账的情况。   晚上九点半,最后一桌客人送走。符千帆眉目间全是疲惫,心情看着也不太好,对正准备做炸酱面的邹彦生说:“不用了,没见退了好几个菜吗?就着那个吃吧。”   “吃饭的时候,开个小会!”   作者有话要说:   邹:这竟然是个正经综艺。   琼:本来就是啊不然呢……   PS:咖喱里放茄子真的很好吃哦! 第14章 day14   14   晚饭的气氛略显压抑。今天赚了不少,比前三天加起来都多。但问题也不少,所有人都很混乱,现在还有点云里雾里。   符千帆让所有人先吃饭,可是大家忙过了头,反而没什么胃口,零零散散扒拉着。   符千帆擦了嘴,开口:“那我就来说说吧,今天咱们的收入。”   他低头调出收款记录,“下午到晚上一共来了七桌人,总金额是两千二十六元。今天大家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但是……”   他话锋一转:“不够,我们现在的总营业额还只达到及格线的一半,这也就是说,明天我们的任务是四千多元。”   滑宇没忍住吸了口气。   “总结一下我们今天的问题。乱,太乱了。传错了好几次菜,厨房做菜的速度很慢,跟不上点单。好像每张桌子都有人催了,是不是?还有两桌退了菜不要。”   邹彦生没说话。   倒是陆芃说道:“厨房已经很忙了……好几桌都是大菜,我们准备需要时间的呀老板。”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怪你们,但是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你们说是不是?彦生?”   邹彦生垂着眸子,低声说:“嗯,抱歉。”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符千帆不知所措,不禁反思是不是他咄咄逼人了。他发出“呃”的音节,又听见邹彦生说:“如果我们能提前知道揽客的速度可能会好些。”   符千帆:“这个……”   难道邹彦生在内涵他们揽客太勤快?但他不确定。这些客人来都来了,还能赶跑不成?   “是缺乏沟通吧,”林琼说,“我们带客人进来的时候没有给厨房交底,厨房很多食材只能现场准备,太提前了不新鲜,太临时了又赶不上。我们毕竟没有专门的厨师队伍,能应付好几大桌子人很不容易。”   “客人不全是我们招来的,自己上门的我们难道往外推?”符千帆也有自觉,他的确揽客心切,但到了周末,就不完全是他揽客的问题了吧,自来客就是很多,加上前两天的宣传,今天的客人都已经算少了!日后再碰到庞大的流量,难道也乱作一团应付过去?   “不能再出现客人退菜的事,这个问题很严肃,”符千帆把话也说得很严肃,既然林琼跳了出来,那他还有话要说,“还有送错菜的次数,是不是该减少一点?”   他的目光放在林琼身上,顺便扫了眼尹思明。   其实主要是尹思明一直在送错菜,而且窜来窜去,态度比较轻浮。但是和尹思明相比,林琼再厉害也就是一张嘴,又听得懂人话,到底好拿捏一些。   他这话主要是讲给林琼听。   林琼扯扯嘴角:“我尽量?”   “别跟我说尽量,这完全是可以规避的问题。”符千帆说,“可以尽一百分的心,就别尽八十分的。”   “尽了八十分还要被拿出来批.斗啊,”林琼说,“只尽六十分的反而可以翘着二郎腿剔牙?”   正在拨弄牙签盒子的尹思明手一抖,抬头问:“什么?”   符千帆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呛了一下,心想这小子可真是恼人。“我没有在针对谁,我这话是说给你们每个人听的!明天还是周末,可能客人比今天还多,难道还要听每张桌子说一遍这个菜上错了?”   导演组没有人来阻止他们的交谈,事实上现在也没法阻止了。林琼心想,想围岸观火是吧,那就烧旺一点,他可不是会惯别人脾气的人:“我的错我会改,别人的错我不会担,就这样。”   符千帆放下手里的筷子,凝视着林琼。他的眉毛经常耷拉着,有时候会给人一种他脾气其实很不错的印象。   只有两条眉毛像关门似地凑拢,才会暴露出一点凶相。   或许是空调制冷效果太好,气氛渐渐凝滞。   “林琼,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别忘了,今天一直跟在客人后面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把话说出来,让大家都清楚,我说错了吗?”   眼看着要真的吵起来,这会儿谁来插嘴都是多事。   林琼摊手,笑得很无所谓:“我不介意追着人家屁股道歉,老板,要不咱俩换换?”   【卧槽哈哈哈哈真爷们啊林琼】   【绝了,太绝了这哥们】   【哈哈哈哈哈老符你也有今天】   【第一次面对那种情况还要跑来跑去不记得也正常啊……这是干什么,立威也不是这么立的吧?】   【双标呗,刚才就一直针对林琼说,菜狗完美隐身】   【符千帆和我的傻哔领导完美重叠】   【他不会是真的觉得林琼很好欺负吧……】   被林琼戳中了痛点,符千帆气得眼睛都鼓了起来,一副怒相。   眼看着林琼被符千帆批评,郝一嘉有点坐不住。他说:“老板,不能完全怪小琼,今天得人太多了。”   怕这样不够说服符千帆,他又继续说:“送错菜不是很大的错误,我收错钱的问题比较大,应该先批评我。”   陆芃也站出来说:“好了好了,何必呢这是。再怎么样,第一周就是适应期呀!我们都得有犯错的机会是不是?大家都消消气,先把晚饭吃完吧,怎么样?”   滑宇:“对、对呀,先吃饭……”   陆芃给邹彦生使眼色。她知道这人明明可以解决问题,就是故意不出声。“彦生,你说呢?”   邹彦生微笑:“如果吵架可以解决问题,是不是吵一吵比较好?”   前面他们劝了那么多句,竟然不如邹彦生的这一句有效。符千帆突然冷静了下来。   被一个年轻人看透固然丢人,但为了这件事而暴怒更丢人。邹彦生的话变相给他递了个台阶,他马上说:“谁想吵架?这不都是为了餐厅吗?我也不是说不许大家犯错误,我只是希望日后所有人都少犯错误。不仅是小林,思明和一嘉也是,我只是不想一个个点名!”   好歹在录节目,哪怕到了吵起来的地步,也有所顾忌。旁边的鞠导在打手势,示意他们差不多得了,和气最重要。   林琼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符千帆那种势利的样子不爽而已。能气到符千帆,他心情还不错。反正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不主动和解,符千帆也拉不下脸。直播结束时,两人还在僵持状态。   尹思明围观了全程,他完全没发现两个人是因为他才差点吵起来。在符千帆暗暗抱怨的时候,他深感同焉:“林琼就是很讨厌对吧。”   符千帆又讨厌他又讨厌林琼,但最终是什么也没说,让尹思明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尹思明于是屁颠屁颠,毛遂自荐说要开车送陆芃回酒店。   符千帆心里郁闷,一边接听经纪人的电话,一边在池塘边上坐着抽烟。   经纪人在跟他说今天晚上的事,说他不应该发脾气,和小年轻计较什么。   符千帆脾气上来的时候,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为了这点他还离了一次婚,现在前妻天天在直播带货的时候说他坏话。   现在他事业瓶颈,又不愿意跨行去演戏,一把年纪了只能上综艺或者参加晚会保持活跃。上这个节目,原也是想扭转大众印象,重新打造形象的。所以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发火。   经纪人说:“你别看这孩子不显山不露水,他妈妈是一家上市连锁酒店的董事长,他后爸也是佳诚集团的高层,家里有钱着呢。”   符千帆有点惊讶,平时没看出来,林琼居然还有这个背景。   “就是有钱才有这么讨厌的性格,一个林琼,一个尹思明,钱堆里养大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掐灭烟头,不经意回头看时,被余光里雪白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彦生?你,你在这干什么?”   邹彦生的脸转向他,温和笑道:“在等您打完电话,和您谈谈。”   “谈什么?”   “就是今天开会说的那件事。”   符千帆心下不爽,问他:“林琼还有意见是吧?你俩睡一张床,他找你告状了?”   邹彦生唇边的笑意更盛:“怎么会呢,符哥,他不是那种背地里偷偷说人坏话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符千帆:?总觉得这小子好像在骂人?   结果最后没改文名换了文案! 第15章 day15   15   符千帆脑子里乱,所以并没有细想邹彦生话里有没有另一层含义。   他现在也不是很想谈论林琼,把注意力放在了邹彦生的上一句话。   “今天的事还有什么说法?”   邹彦生说:“想到了一些点子,今天晚上和您说了比较好。”   符千帆把烟头放进便携式的烟灰盒,再随手踹兜里,点头说:“好,你说说看。”   “只靠个人规避错误可能改变不了太多东西,传菜混乱的根本原因是不够系统。不如从厨房开始注意,在点餐出餐的时候就做区分。”   没想到邹彦生要说的是这个。符千帆似懂非懂,他问:“怎么说?”   “我想把厨房的那块玻璃隔板撤掉,扩大出餐空间。再把餐盘标上序号,写好每张桌子的数字或是包厢简写。出餐的时候,厨房的人确认点餐单上的菜品,再放到相对应的餐盘上。这样传菜的时候,认准序号就好了。”   “这样啊……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符千帆说,“你开会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邹彦生的用心——这是在给他留面子。毕竟他才是店长,这些办法理论上都应该由他来想。   邹彦生说:“抱歉,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他表情遗憾:“我脑子转得再快点就好了。”   符千帆:“额……不,你能想到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这样不会给厨房增加压力吗?”   “不会,这些都是小事,”邹彦生的声音很温柔,胜过了今夜的晚风,“如果要减轻厨房的压力,可能需要先和顾客沟通好出餐速度。”   符千帆的脸火辣辣的。   他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像邹彦生这样好声好气和他说,其实他听得进去。像林琼那样的就不行,他看不惯那种后生身上无惧无畏的浪荡气派。   “好,”邹彦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符千帆也接纳他的意见,认了错,“我今天也确实,对你们的态度不好,是我太着急了。那个,林琼还生气呢?”   “没有,”邹彦生的眼角弯弯,“您如果有话说,还是和他自己本人讲比较好?”   林琼狠狠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今天也不冷啊?他坐在天台上,正戴着耳机听歌。今天的歌单是随机的,他偶然听到了一首流行乐,曲调和歌手的声音有些熟悉。   他点开详情列表,在歌手一栏看见了邹彦生的名字。   是邹彦生为他那个烂剧唱的片尾曲。   之前他没有耐性,片头片尾通通跳过,还从来没听过邹彦生唱歌。   没想到竟然还可以。   他在收藏此歌和不收之间左右摇摆,忽然有个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他下意识把手机收了起来。   一回头,是邹彦生。   “在听什么?”邹彦生笑眯眯脸。   “没什么。”林琼嘴硬,“不是什么好听的东西。”   邹彦生在他旁边盘腿坐下,看向后面一片漆黑的风景。黑色很好,安静又有无限可能。前天晚上两人有了“不太愉快”的交流之后,就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你去找老板了?”林琼问。   “嗯,和他聊了会儿。”他偏头看林琼。“惹林老师不高兴了吗?”   林琼“切”了声。“别,我还没小心眼到那个份上。”   邹彦生笑了:“符哥有缺点,但不是坏人。”   林琼心想,在你面前确实很难有坏人,不都被你吃得死死的吗?   远方的黑夜里闪过一道雷光。   那边下雨了。   难怪今天晚上这么凉快,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会下到这边来。林琼翘着二郎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裤衩子还没收!   他一拍大腿飞奔下楼,不明所以的邹彦生也跟着他下去,然后看见林琼一脸慌张地收他早上刚手洗过的一排崭新的男士内裤。   邹彦生抬头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有夏威夷大碎花,长腿咸鱼飞奔,卡通鸭鸭叠叠乐,波克布林大脸特写……   他的目光下移,锁定在林琼的黑色T恤上和灰黑色的齐膝短裤上。   很难想象这身朴素的装备下面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林琼一回头就看见他打量的眼神,脸瞬间涨红了,有点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邹彦生很想忍住笑。他平常都做得很好,只有在林琼这里永远会破功。“很可爱。”   当然可爱了!现在林琼身上穿的就是一条黄叽展翅,他洗完澡的时候刚对着镜子欣赏了起码有三分钟。   但是可爱两个字让邹彦生说出来就很可怕。   他怀疑在邹彦生眼里,可爱两个字和弱智直接划等号。   “这是我朋友买的,”林琼开始甩锅,就近甩了个人,“邱吉,你认识吗?大学和我们一个学校的。”   邹彦生:“我知道他在橙子TV工作。但是最近没怎么看到他?”   因为这小子怕挨打跑了。   说到这个林琼就来气。邱吉第二天扔下他,微信解释说他不负责这个节目的,他跟的其实是个恋综,这次就是专门来带林琼一下。   难怪还中途挖他上恋综。   这个狗东西!   “不过,”邹彦生并没有被话题带走,而是追问,“他为什么要给你买内裤?”   林琼:“……”   “难道是比较特殊的关系?”邹彦生像个好奇宝宝,努力发展想象,“我和你睡一张床,他不会介意吧?”   林琼:“……”   林琼闭眼承认:“算了,内裤是我自己买的。”   邹彦生:“噗。”   太悲哀了。   第二天林琼还在想,没发现邹彦生是变态的证据,他先成了变态。   太失败了。   去后院给小鸡们喂饲料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小鸡每天都在丢失同伴却熟视无睹,快乐啄食。   不知道邹彦生在宰它们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可爱。   做完基本的工作,直播正式开始,符千帆召唤所有人去吃早饭。今天的早餐是陆芃心心念念的刀削面,浇头是肉酱打卤。   林琼努力把邹彦生真贤惠的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散。   都吃饱了,符千帆拦住准备收拾碗筷的滑宇,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各位,再听我唠叨几句。”   林琼瞥着他。   “首先呢,是昨天晚上彦生和我商量了一下传菜的改良方法,我觉得很可行。”   符千帆把邹彦生的说法又拿出来说了一遍,“然后呢,我觉得我们在接待客人的时候,确实要多沟通,不要各忙各的,忽视厨房,也忽视客人感受。”   “最后呢,”他看向林琼,“昨天晚上我态度不好,应该让你们心里都不舒服了,在这里向你们道个歉,小林啊。”   林琼猜测这歉意八成是给镜头的,而不是给他的。就昨天晚上那一出,符千帆给网上骂得够呛。   所以符千帆真有歉意,昨天晚上就找过来了,何必今天通了网再粉墨登场?   但林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符千帆吃点教训。所以他没必要抓着这点不放,痛快地接受了和解。   不和解又能怎么样?还有四个星期,也不能冷着脸过。   皆大欢喜,不仅符千帆松了口气,导演组也是。   鞠导在镜头外向他们强调了距离收益及格线还差四千八百四十元,并提前公布了这周不达标的惩罚。   “如果今天之内无法完成,那么你们除飞行嘉宾外的所有人,从下周一开始要戴猫耳和猫尾巴营业,一直到下个周末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的某天,月黑风高,天干物燥。   屋内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小邹急不可耐扌八开琼的外壳,看见里面穿着的假面骑士联名款腰带胖次,忽然陷入沉默。   小邹:这是什么?   琼:……   琼:骚凹瑞,是我的变身器。   由于这段太神经了所以变成了作话(?) 第16章 day16   16   【好好好】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支持!猫耳是好文明!】   【饿啊啊啊啊这是惩罚吗!戴猫耳怎么能算惩罚呢!】   【对于酷酷郝哥来说的确是惩罚】   【猫猫!(安详闭眼)】   【猫猫,嘿嘿嘿,猫猫,嘿嘿嘿(口水)(尖笑)(石矶娘娘)】   和火热的直播弹幕截然相反的是拍摄现场冻结的气氛。   鞠导仿佛没有看见那些无助的眼神,笑容可掬:“不仅仅要扮作猫咪,营业的时候也需要用喵字作为每句话的结尾。以防你们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会逐帧回放,少说一个喵字扣十块的营业额。”   符千帆嘴角抽搐:“你们这不是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吗?”   “所以就拜托大家,不要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咯。”   魔鬼。   眯眯眼都是魔鬼。林琼心想,好恶毒的策划!   “顺便一提,”鞠导轻声细语,“这次的惩罚来自导演组,下次的惩罚,就要从网友意见里遴选咯。”   众人都是虎躯一震,只有邹彦生从恶如流:“好的,喵。”   啊啊啊啊!   坐在他旁边的林琼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啊啊啊啊!】   弹幕因为邹彦生这一句啊成一片。她们甚至希望这个节目干脆别赚钱了,每周解锁新play,不要太快乐。   始作俑者!这下大家不得不接受这个神奇的设定了,符千帆甚至被激起了斗志:“今天……不,至少下个星期我们绝对不能不及格!”   林琼这次难得同意了老符的想法——以他从前和网友怼来怼去的尿性,等着来整蛊他的馊主意不知道能有多少。   下周还充满未知。然而今天无论如何挣扎,这猫耳朵都是要戴的。周末的流量虽然还是很大,但稍逊于周六。   下午一点开始营业,到晚上八点,一共来了六桌客人。用上了邹彦生新想的办法,传菜压力的确小了不少。   陆芃偶尔得了空,还能出来帮忙一起送餐。大美女出来营业,效果和一群大老爷们转来转去可不一样,广得顾客好评。   而且陆芃在的时候,尹思明的工作态度也会端正很多,完全不是那种懒洋洋的样子。   他们这周的努力定型在了六千九百八十这个数字。   直播弹幕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甚至给每个人戴什么猫耳朵都想好了。邹彦生当布偶猫,林琼是黑猫,尹思明呢就英短吧,郝一嘉是缅因猫,陆芃如果愿意配合营业的话,可以是狮子猫……符千帆嘛,爱什么是什么,其实无人在意。   七个人围着饭桌团团坐,表情多少带一点点凝重。一是因为从今天起大家就都属猫了,二是因为陆芃的飞行嘉宾任务完成,今天晚上就要离开节目。   虽然相处只有短短几天,但有着创业初期共克时艰的战友情谊,多少有点不舍。   其中有两个人尤为不舍。一个是林琼,他觉得陆芃这个女孩太招人喜欢了,脾气好,人又痛快,在这堆性格古怪的家伙里算得上一支清流。   而且她还能当他的嘴替,痛诉邹彦生这个笑面虎。   林琼露出了流泪猫猫头。苍天啊,以后这个战壕就剩他一个人负隅顽抗。   另一个就是尹思明了。   在外人看来,他的热情来得很快,快得不可思议。但他本来就是个容易上头的人。陆芃又精神又漂亮,他第一眼见到她的真面目就有点被惊艳的感觉。   所以他使了浑身解数,想和陆芃亲近一点。可惜进展不怎么样,陆芃就要离开了。   不止他们对陆芃有依恋感,直播间的观众也是。真人秀是最容易暴露明星性格的节目,但陆芃身上几乎没什么缺点,有一些小毛病也很可爱。   最后,节目的直播在弹幕里对他们六个人的猫耳营业周的期待和对陆芃表达的不舍中结束。   陆芃订好了凌晨一点的机票,得去星城赶飞机。尹思明提出送她到机场,陆芃也没有拒绝。不过在离开前,她和林琼很亲密地抱了抱。连和她演过夫妻的邹彦生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附在林琼的耳边问:“琼琼,我能不能用你当挡箭牌?”   林琼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回答:“可以,别太离谱就行。”   “别太离谱是什么标准?”   “就是……”林琼想了想,“别说我是你男朋友就行。”   陆芃哈哈笑了,让他放心。“还有啊,记得要让我当女主角的事!”   林琼一边用余光观察旁边毫无异常的邹彦生,一边答应了。他的心思因为这句话再次活泛起来,如果把剧本给陆芃看……   想法刚冒出来,他就想起那天晚上邹彦生说过的话。   他认为自己做好准备了。   失败也好,碰壁也好,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陆芃走后,他久违地上V博看了眼。因为陆芃关注了他,他也得关注回去。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邹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关注了他,现在他俩是互关的关系。   私信里一堆小红点,他都懒得看,就去看了眼邹彦生的首页。   没啥好看的,全是一些营业的内容,看起来不是邹彦生本人在管。最新一条是配合《八零夫妻》这部剧的营业,转发了几张剧照。   邹彦生在里面的扮相偏文青风格,戴眼镜,有点木讷感。   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P图师的功劳,让邹彦生的气质和从前的剧照感觉都不太一样。   “怎么样?”头顶有人问。   “啥怎么样……”他回答到一半,惊觉头上的人就是图片中的本尊,立刻给手机关屏,“可以这样偷看吗邹老师?”   “好像是林老师先偷看的?”邹彦生歪头,“这可以吗林老师?明明本人就在这里?”   “我只是……”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动静,带着怒气,脚步又沉又急。林琼走出去看,居然是出去了没多久的尹思明去而复返,回来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早。   在差点撞上林琼的时候,尹思明狠狠瞪了一眼,又疾步跑回房间,摔上了门。   林琼感觉自己第一次听见门惨叫的声音。   “他怎么了?”被震了一跳的滑宇打开门出来看,非常懵逼。“不是送芃芃姐去机场吗?”   林琼耸肩。知道这小伙子八成是被陆芃拒绝了,而且拒绝的理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林琼知道这下和尹思明的梁子是结下了。   小少爷不是耐得住脾气的人,当天晚上在包括且不限于朋友圈、V博等平台发了句终于不会被【哔】的脏话。   可见心情之糟糕,破防之严重。   导演组很多人都没睡,观察到这个现象,自然很重视,纷纷关怀尹思明的心情。   毕竟拍摄期间有嘉宾上网骂脏话,绝对会被有心的营销号利用,拿来做假新闻。   但是尹思明一个人都没回。既然如此,节目组也不好妄加回应。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手里也有营销号,带节奏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鞠导一番操作,先把舆论往游戏打输了心情不好那边引导。   本来以为尹思明只是暂时破防,却没想到第二天导演组把猫耳道具都分发下来,直播都快开始了,尹思明还赖着不起床。鞠导这次拿喇叭也没用,就是喊不开门。   林琼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还挺严重的。他掏出手机给陆芃发消息:你这家伙,到底怎么给菜狗说的?   陆芃回消息居然也挺快,根本不像大半夜坐了红眼飞机的人。   陆芃:【我委婉拒绝了他的呀】   林琼:【展开说说委婉】   陆芃:【嗨呀,就我说我不好他那口,他别浪费时间了。然后他就问我呀,问我好哪口。我就把你搬出来了,说我喜欢你这样的,看着就能生聪明的小孩!】   林琼:“……”   您这到底哪个字和委婉沾边了!   他抬起头,那边喊门的人已经换成了符千帆。一遍一遍,听着也怪烦人。   尹思明的门终于开了,黑着脸,瞪着一双肿成了胡桃的眼睛。   “不用喊了,我不玩了!【哔——】节目你们谁爱录谁录去,谁爱喵谁喵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菜狗:来人!上眼影!黑化了!   菜狗破茧第一步!   【开始叠甲】小狗是被戳中痛点了才破防的哈,大家也知道他不是聪明宝宝,天天被天蝎二人组狠狠拿捏。菜狗生活的环境也很畸形,所以才有不稳定的性格。这次破防还是很重要的,不破不立嘛。   wb号【生活使人暴躁2】   推漫wb号【猫猫推漫】 第17章 day17   17   少东家当然有底气任性,可是这会儿他撂挑子,节目组临时上哪儿抓人?只好都哄着他。   可尹思明好像是来真的,开始收拾行李了。   符千帆为此开始头疼。本以为节目走上了正轨,彼此也算有了基础的磨合,起码第二周能正常营业了,结果小少爷却来这一出。   他也跟着劝了几句,没用,只好去拜托邹彦生。邹彦生沉思:“我不会说话,让他不高兴了,会不会揍我啊?”   符千帆只好又问林琼:“小林,你有没有办法劝劝?”   林琼:“?”   他才不想劝。而且他觉得尹思明也不是真想走,要不然昨天晚上破防的时候早走了,还用得着回来哭一晚上?   估计就是心里不舒服,小孩子要糖吃,才闹一闹。   他才不惯小孩子脾气。   爱走不走,反正也是节目组自己想办法。   鞠导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尹思明情绪渐渐稳定,忽然有个念头爬上来。他说:“要我继续录也可以,把林琼轰走我就录。”   鞠导:“?”   林琼:“?”   林琼礼貌询问鞠导:“需不需要我强调一下?根据民法典第二章 第四百七十七条……”   鞠导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不不不,不需要……我们再商量一下。”   林琼大声说:“还用商量吗?谁主动退出谁违约。何况他参加你们这个【哔】节目就是赚点零花钱,退出了也就是赔点零花钱。几百万还不够少爷拿来给女神买花,洒洒水啦。”   旁边的工作人员:“……”   滑宇陷入了惊恐:啊啊啊?这是什么以毒攻毒法?怎么收场啊?!   果然蝎子的尾巴扎人最痛,没过几秒,噔噔噔响起了赤脚踩地板的脚步声。尹思明臭着脸,一把揪紧了林琼的衣服,两只眼睛甚至在冒火光。   “林琼,你【哔——】以为自己很【哔——】是吗?”   他一米八八的个头看来没有水分,平常都懒得使出来的力气这会儿大得吓人,如果林琼害怕挨揍,这会儿恐怕就该闭嘴,乖乖服软。   可惜林琼这辈子就软字写不好,永远能写出一根硬骨头来。   他扬起下巴:“怎么了?想揍我?先通知你一声,我妈早觉得我这张嘴会被人打,所以提前给我的嘴投了保,保额五百万。想便宜我就对着这来一拳,我好去提钱。”   “你——”尹思明高高扬起了拳头,“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郝一嘉远远看见这一幕,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尽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   他很快,但没有快过近水楼台的人。   另一只手插了过来,牢牢把住了尹思明的手腕。林琼眨眨眼,偏过头,对上了邹彦生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黑漆漆有些涌动的情绪,语气却仍是温和的,对尹思明说:“早饭还是热的,去吃点吧。”   尹思明竟然没能第一时间挣开他的桎梏,用了点力气也没能甩脱,心里讶异这个人是什么怪力,嘴上还要逞强说:“你【哔】放开我!没听见这【哔】说了让我揍他吗!”   邹彦生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   那目光让尹思明全身发毛,说不出哪里怪异,连心里的那点火气都被压得少了三分。“行行行,我【哔——】服了,我去吃饭,行了吧!”   邹彦生总算放开了他。   回过头看林琼,邹彦生目光里写满了不赞同。   “他真的打了你怎么办?”邹彦生问。   林琼耸肩:“那小子没有那个胆子。”   邹彦生抿着唇角,鼻间轻轻吐息,看起来不像是高兴。“事情总有万一。”   郝一嘉站在他们身后,看邹彦生不再说话,才问林琼:“还好吗?有没有……”   “没事,”林琼说,“邹老师挺有劲的,一下给他扒拉开了。”   郝一嘉对邹彦生说:“谢谢。”   邹彦生微笑:“不客气。”   滑宇惊魂未定,但还是坚持问了那个问题:“你真的给嘴投保五百万啊?”   林琼嘿嘿乐了:“怎么可能,骗他的。”   滑宇:“……”   说真的,要不您还是投个保吧。   符千帆走过来,叫他们有说有笑,不由得叹气:“你们还闲聊呢?”   他把手里的猫耳朵塞给他们:“鞠导说直播先开始,她去劝尹思明了,今天能录还是继续录,行了都别傻站着,都戴上都戴上!等下,这段要等镜头来了重新拍。”   林琼戴上了他的黑猫耳朵,又掀开衣服,在腰上围了连接猫尾的扣带,忍不住想知道整体是什么样子。然后他注意到邹彦生也在看他,目光集中在他的黑色尾巴上,久久没有移开。   “怎么了?”林琼后背发麻。   “没什么。”   邹彦生挪开了视线,把自己的白耳朵发箍扣进头发里。   *   直播还是推迟了半个多小时。   正式开始前,已经有人在预告今天直播药丸,肯定是菜狗在作妖。   剩下的就是粉丝们在发癫。   【还没直播?(跑来跑去)(摇晃病友的铁门)(狠狠抓起病友的头发)直播呢我直播呢?(被正在奔跑的病友创飞)(爬起来看病友创飞别人)(看病友被抓走打镇定剂)(大声嘲笑)(也被抓走打镇定剂)直播呢?!!!!(怒吼)(变成金刚)(飞进原始森林)(荡树藤)(创飞吃香蕉的依盖队)(变成依盖队)(抓住路过的勇者怒吼)直播呢?!我直播呢?!!】   【我知道!我都懂!我是选项E!我是planB!是分叉的头发!是超市里被捏碎的饼干!是吃腻的奶油!是下雨的城市!是地上的草!是被踩的落叶!是西装的备用扣,是遥控器用不上的按钮,是过期的牛奶,是被扔掉的芹菜叶,是等不到直播的大冤种!!】   【直播!看不到直播我就在工位上创死!】   直播姗姗来迟,镜头开启,是符千帆照常开局,还推了邹彦生出来所有人问好。   节目组给的官方理由是摄像头出了问题,刚刚才处理好,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画蛇添足,只是正常地说明了今天要做的任务。   不得不说,效果拔群。邹彦生戴上猫耳朵,时不时喵上一声,蛊得人七零八落的,全忘了菜狗还没出镜过的事儿。   另一头,鞠导好说歹说,都没有效果,反而让尹思明更加烦躁,吼着说自己要静一静。   鞠导也怕起反效果,见他确实没有继续收拾行李的意思,于是说好好好,给了他安静思考的空间。   尹思明没心情吃饭,更不想回去收拾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走走那里转转,最后郁闷地走在池塘边。   不出所料,没几分钟,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这个铃声是他们的家庭专线,不用看也知道来电人是他远在大洋另一边的亲爹。   他接通电话,他爸一上来就播放了一段吼叫信:“你长本事了,还要打人?”   尹思明翻白眼:“也没打成啊,倒是你这边告状的人速度够快。”   “不然呢,就看着你在那边惹是生非?”吼叫信还在继续,“我早说过了你这破烂性子,上什么节目?丢人现眼!也就是你妈惯着你!被女人甩了就哭哭啼啼,我看你也真的需要锻炼了,就好好在这节目里学学怎么做人!拍不完这个节目,你就别进家门,老脸都被你丢完了!”   尹思明正要反驳,却又听见老头说:“你说你还有什么事完得成?上艺术学院你休学,上财经大学又罢课——”   “那不是你天天叭叭说我学个钢琴有什么破用?我受不了才回国上财经大学的!”尹思明同样一肚子牢骚,“我根本就听不懂……”   说到这里,他语带哽咽,心想真是烦死人了,好像他很想回家一样,他还不如跳进湖里喂鱼!   “听不懂还是不想听?你说说还有什么事是你做得成的?永远半途而废,你哥哥姐姐在你这个年纪——”   尹思明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哔——】   不就是把这个破节目录完吗!   他一边哭一边抹眼泪,转头还看见目瞪口呆的林琼。   【哔!】   偏偏让这个人撞见,真不如跳湖自杀算了!   林琼发誓自己不是有意听见的这段对话。今天需要大扫除,他过来清理鱼塘里的水藻。实在是父子俩吵架的声音太大了,尹思明还开的是免提,隔着老远都能听清。他和摄像师商量了先暂停录像,自认已经很贴心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尹思明果然还在叛逆期,尹董事长居然还给儿子安排人形监控,实在不知道谁更难评。   “放心,”他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听到了又怎么样?笑话我啊!我还怕你吗?”尹思明脸红脖子粗,做好了准备和林琼决一死战。   没想到林琼只是低下头,捡起他的手机,确认没坏之后,递给了他。   尹思明:“……”   他用了点力气,把手机“抢”了回去。沉默两秒,他才说:“还有呢?”   还有?林琼不明白:“还有什么?”   刚也就摔了个手机吧?大少爷刚被家里断供,讹上他了?   “耳朵啊,”尹思明指着他的脑袋上方,“我耳朵呢?”   作者有话要说:   菜狗(已黑化):喵!   今天有小伙伴和我说了攻受之间互动太少的问题,嗯……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但这也是遵从人设后的结果。这本文的题材注定是慢热的,而且我想在两个人正式动心之前,多完善他们的性格,而一个人性格的体现就在于他和其他人的互动,待人接物方面。对于我个人来说,相对完善的人格在彼此悸动的时候,效果会翻倍。(挠头) 第18章 day18   18   尹思明戴着一对灰色的耳朵进入直播拍摄范围,身后拖了个短短的灰色尾巴。   【?为啥戴墨镜】   【cos那只著名的戴墨镜蓝猫表情包?】   【咦,居然没退出节目啊】   【不是爆料说和林琼不合所以太子想罢录吗】   【他俩不合还需要爆料吗……】   【林琼修理菜狗的时候,说实话,有一咪咪爽的】   【林琼怎么四处树敌啊2333】   那边符千帆和鞠导确认:“搞定了?”   “搞定了,”鞠导唏嘘,“还是得林琼来啊,给了剂猛药。”   符千帆仍然欣赏不来林琼这种掐尖要强的性格,但确实佩服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他真好奇,这世上还有谁能收拾林琼。   哼哼,等他以后娶个厉害老婆,就知道人生的艰难了。   符千帆如是想道。   天气太热,进入六月之后,天气就像是能吃人。做完了大扫除,一个个汗流浃背,围着空调喘气。   符千帆戴着一对折耳,召集所有人,一边吃今天的员工餐,一边说今天的营业目标。   “上一周我们太着急了,做事缺乏条理,对大客流也没有多少心理准备,所以走了很多弯路。经过了一周的磨合,我相信大家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收获,包括我也是。今天呢是周一,就按彦生之前说的,我们下午两点再开始营业。”   他说话的时候,折下来的耳朵一动一动,和他已经发馒的本人结合,有种协调又不协调的违和感。   林琼盯着他那对耳朵许久,最后说:“老板,你刚才没带喵字,咱们已经被扣了三十块钱了。”   邹彦生抱着怀笑:“是四十块喵。”   符千帆露出惊恐的表情:“你们比导演还积极干什么?”   盯着摄像头的鞠导不甘示弱:“五十块!”   尹思明忽然被逗笑了,第一次觉得这个节目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虽然是高温天气,但还是有人在营业之后找了过来。   是之前在菜市场碰到过的菜农们,碰上周一他们得空,就过来看看。太阳晒是晒,但这里靠着水边,又有大榕树这样的天然蓬盖,反而好避暑。   符千帆本来不想收他们钱,带头的菜农却说:“你们有任务,不要紧,下回我们来吃给我们打折。”   一行人不仅提供了第二周第一天五百元的营收,还送了几包种子,让他们自己找机会种在地里。   种子里有鸡心菜、空心菜和生菜,都是可以快速种成采摘的。可惜他们现在的菜圃全部都被占满了,只有一小片空地可以拿来种点东西。   这么说来,上周他们的蔬菜几乎靠在外面采购。餐厅外的菜圃里虽然种了红薯、南瓜、黄瓜、豆角这些东西,但是都还没成熟,尤其是南瓜还在发苗期,就连叶子也要再等几天才能摘来做菜。   这周他们还有个艰辛的任务,在菜圃里打造篱笆,好让那些藤蔓爬上去。   但气温一天天升高,真要做这些,恐怕只能等哪天起个大早拍摄,才能不耽误进度。   第一天在略显和平的气氛下过去,晚上吃过了饭,他们甚至开起了夜谈会,聊了很多东西,直到直播结束。   这会儿邹彦生才有时间去处理私事。   手机也像定了时似的,有个电话踩着他回房间的点拨了过来。   “累吗彦生?”电话里的人语带笑意。   这是邹彦生的经纪人顾枝蔓,光听声音,让人分辨不出来年纪。   邹彦生悠悠叹息:“今天还好,不算很累。”   “和你以前比起来,这点确实不算什么,”顾枝蔓语气柔和,像个长辈,“我今天也没闲着,下午去看了你妈妈,各项身体数值都稳定,没什么异常。”   邹彦生一边应着一边走上天台,坐在了林琼平常喜欢坐的那个位置。   “谢谢蔓姐。”   “就是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陪她说了会儿话。她要是有意识听得见,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也是个安慰。”   邹彦生许久才笑了笑。“恐怕会怪我。”   “别瞎猜,”顾枝蔓说,“她是你妈妈,怎么会不理解你,不心疼你。”   见邹彦生不说话,顾枝蔓转移了话题,问他:“这两天和林琼相处怎么样?”   “还好,”邹彦生把手机放在腿上,长长伸了个懒腰,“没那么防着我了。”   “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我看数据统计,他的风头已经快盖过你了,不知道他之后是什么打算,签什么公司。”   邹彦生:“嗯……”   “你要是和他把关系处好,问问他的打算。他形象好,我弟弟很中意,想挖他去包装包装。不止他,好几家公司都有打算——难道他是橙子电视台要捧的人?”   邹彦生笃定地说:“不是。”   “嗯,我猜也是,这不太符合橙子的作风,节目跟我交底,他在正片的镜头不会比你多。你主意正心眼多,找机会帮我套个话。”   邹彦生笑了:“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在夸你,我就没带过比你省心的。相对来说林琼我就没那么喜欢,不可控因素太多了,我带不了这种艺人。”   顾枝蔓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邹彦生却已经走神,脑子里浮现出关于林琼的一些画面。   节目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让人感到分外熟悉的面孔。   后来和邱吉确认,双木小玉京就是大学时很有名气的林琼。   邹彦生记得他。   两人在大学里很少有交集,不过互相总听过对方的传闻。   林琼很有吸引力,相貌出众,说话幽默为人风趣,有很多校内粉丝。但他本人却不是很喜欢社交,不怎么参加聚会,也不怎么参加活动。   他很擅长拒绝,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怕被人讨厌。   很让人羡慕的生活态度。   “彦生,是不是累了?”顾枝蔓的声音再次出现,邹彦生赶紧说没有。   “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难道听不出来你状态?累了就先去歇歇,不用一直听我唠叨。”顾枝蔓说,“对了,最近韩总那边想投资个原创的悬疑剧,有计划让当红的小生担任男主,我听口风是属意你的,你能扛剧。这两天就有动作,我看看那边拿什么过来谈。”   “悬疑剧是不错,”邹彦生问,“除了男主,其他角色定下来了吗?”   顾枝蔓那边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看来是点了根香烟。   “还有个男二号,这角色听说不好找,所以一直没定下来。怎么了?”   “如果那边没意见,男二号的角色样本也拿过来看看吧。”   邹彦生转过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过后院,从小道绕进厨房。   “行,我去谈,明天再联系,你这边先休息?”   邹彦生笑着摇头。   “还休息不了,我先去抓只老鼠。”   作者有话要说:   琼:老鼠?哪有老鼠? 第19章 day19   19   林琼打开冷藏柜,认真思索今天晚上顺点什么来吃。   柜子里还剩了滑宇做的小东西,一层用保鲜膜包紧的饭团,五罐紫苏桃子,一些手工制作、隔水加热就能吃的肉糜肠,晚上剩的几样小菜,还有今天刚采摘或采购进来的一点蔬果。   今天吃过肉了,但因为干了太多活,对蛋白质的渴望要更强烈。   但肉类就需要开火加工,这样很麻烦。   林琼思来想去,决定将就着吃坨小饭团,解决眼下的饥饿,熬过今天晚上就好了。   饭团有两个口味,包了鸡肉丝的和包了鱼肉丝的,单从外表分辨不出区别。算了,偷吃哪有得挑,他伸出罪恶的大手,打算随便捡一个出来。   “左边的是鸡肉。”有人出声提醒。   林琼被吓得一个激灵,往旁边躲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柜门,疼得龇牙咧嘴。   他捂着脑袋,回头看吓他的人。邹彦生手里拿着一支手电筒,往下提着,像拄了一束光。   “原来不是老鼠,是只小偷猫啊。”邹彦生的声音又温柔又轻松,完全不像来抓小偷的,“怎么会有猫不爱吃鱼?”   林琼继续揉脑袋,嘟囔:“本来就有猫不喜欢鱼……”   他从左边拿了饭团,到底为这种偷吃的行为感到了心虚。他问邹彦生:“被你抓现行了,要告发我吗?”   邹彦生一边关手电筒,一边委屈上了:“原来我在林老师心里是这种人?好叫人伤心啊。”   林琼:“……”   竟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抱歉啊!   “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邹彦生问,“我确实发现了你每次都吃得不多。”   邹彦生见过一些明星的减脂餐,简单到离谱,身体的营养维持全靠额外打针输入。不仅女明星这样,有些男明星也是,为了维持所谓的身材不择手段。   他渐渐习惯了这种环境,忘了林琼不是明星,没有保持身材的需求,也不可能有艺人那么自律。   “这叫少食多餐,”林琼很擅长狡辩,“不说出来是怕你们羡慕我胃口好。”   邹彦生也不戳穿他,笑眯眯地说:“是这样吗?那一个可能不太够了?”   林琼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多拿不太好吧,明天还要出摊……”   邹彦生却走过来,伸手给自己拿了一个,在林琼眼前晃了晃。   “别担心,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   林琼今天仍然会因为邹彦生而惊奇。从前上大学的时候,也听说过邹彦生很会做人,是德才兼备的典型。   正式接触之后,才察觉到邹彦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但也能清楚他这个人除了爱看热闹,看别人着急,看别人按照他的预想做事……这么想想其实还是挺危险的吗这不是!   林琼心道: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符老板,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是不会中招的!   邹彦生却铁了心和他打成一片,已经拿起手里的饭团吃了起来。本就一肚子馋虫的林琼到底没经住诱惑,跟着咬了几口。   “不知道明天滑宇会不会发现,”林琼唏嘘,“之前准备的东西都没这么显眼,吃一点也不会被发现。”   敢情这都偷吃出经验来了。   邹彦生暗自好笑,又听见林琼说:“晚上吃碳水,幸福是幸福,就是容易反胃酸。”   “所以你才经常晚上睡不着?”   林琼:“也不能这么说,我喜欢熬夜而已,大学开始就这样,最近已经收敛很多了。”   邹彦生:“……”   这家伙,还挺骄傲。   进宿舍后,他们迎面撞上了起来上厕所的符千帆。符千帆问他俩干嘛去了,林琼和邹彦生都闭口不谈。   符千帆急着解手,也没在意,匆匆走了。   这时邹彦生和林琼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有笑意,这才真正有了“共犯”的感觉。   好神奇。林琼心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排斥和邹彦生有目光接触了。   第二天早上,起得最晚的还是尹思明。符千帆考虑到上次尹思明差点动手的事,没敢去敲门,还是邹彦生去的。   尹思明一边哈欠连天,一边不高兴地起床,嘟囔说这个节目真不是人录的。   林琼忍不住嘴他,那看来地球上只有你一位灵长类了。   尹思明也只是不爽地瞪他一眼,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刷牙。   今天周二,但人流量突然多了起来。因为大专那边今天正式答辩结束,所以漏了不少流量过来。   学生娃被节目组筛选过,所以最后进店的只有两桌人。   晚上又来了一桌老师,点的菜都很丰盛,吃不完的还打包了。   经历了上周的脚不沾地,这次的客人看起来多,好像也不过如此。除了厨房里忙碌的邹彦生,其他人都感觉比上周轻松很多。   这次的营业结束也早。晚上七点半,他们已经在吃自己的员工餐了。符千帆原本还担心,节目是不是又会像上次一样,在宾客里安排飞行嘉宾。   但显然他们嫌这样的惊喜稍显俗套,直到用餐结束,飞行嘉宾也没有出现。   鞠导提示说,这次的飞行嘉宾很特殊,比在座所有人都年轻。   尹思明乍然听到“比我年轻”四个字,有点不服气。可转念一想,来个更小的,不就可以被他使唤了?成为了前辈的阶级快乐突然包裹了他,竟然让他分外期待新人的来临。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尤其是符千帆。他一贯有点瞧不上现在的年轻人,觉得吃不得苦耐不了劳,现在看鞠导的意思,还要安排个更小的过来,简直就是在和他存心作对嘛。   弹幕上把新晋的一些小生小花都猜了一遍,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几个刚冒头的偶像。他们参加综艺还挺频繁的,又自带热度。   林琼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吃了一碗饭又有了饱腹感,摸着肚子听他们聊天。   如果可以,他希望来的都是一些影视行业相关的人,最好有导演啊编剧这些的,他很想直接和这种人做个接触。   今天是周二,也是全国最大型的联合考试前夕。下播前,林琼和邹彦生这两个被认证了的学霸被要求去给直播间的考生们鼓劲。   本以为林琼这种人不会耐烦去说这种形式鸡汤,没想到他还挺有耐心的,回答了好些弹幕的问题,分享了关于考试的心得。   最后他说:“这个考试不是决定你们命运的最后一关,未来你们还有很多机会。但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愿望出发的,而不是带着别人对你的希冀去应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让邹彦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下播后不到两小时,林琼果然又饿了。这会儿还亮着灯的只有尹思明和林琼他们的房间,邹彦生又戴着耳机在看视频,没人注意林琼。   其实被注意了也没什么,林琼被抓包过一次之后,这次是雄赳赳气昂昂去偷吃的。   今天没什么剩饭,大概只能偷吃点速食产品了。他哼着小曲打开冰箱,往角落里扫过去,猛然发现了一个单独包装起来的盘子。   里面装了两个半巴掌大的胡萝卜丝烙饼,还有一小瓶牛奶。   这没什么,重点是盘子上贴了一张纸条:   给小黑猫。   作者有话要说:   琼:胡萝卜是弱碱性的,他真的,我哭死。   想抓住小猫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假如看文的小伙伴里有园丁,节日快乐哦! 第20章 day20   20   暖心,动宾结构,或者也可以说是述宾短语,意思是“使人心里感到温暖”。   但是这种暖心里怎么还会钻出来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刺挠呢,林琼被小黑猫三个字反复杀了好几次,好险直不起腰来。   邹彦生是不是偶像剧演多了……可是这种行为又确实很戳人心窝子。   这竟然是那个邹彦生。   各种想法杂乱地在林琼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他才发现纸条对面也写了字:加热再吃,总吃生冷食物也对胃不好。   林琼:“……”   温柔,复合形容词。大不列颠语里叫gentle and soft,霓虹语里叫万恶的亚撒西。   林琼按纸条上的话照做,拿三明治机给饼烙了两分钟。外层裹了面浆的胡萝卜偏酥脆的口感进入嘴里,淡淡的甜咸味入口清爽,随之而来的人包裹在深处的肉汁香气,席卷了整个味蕾。   这样的感觉让林琼想起来从前。   放学回家,妈妈总是不在。但冰箱里永远留了饭菜,方便他拿出来热一热就能吃。   其实家里不是请不了阿姨,那时妈妈忙里抽闲也要为他做饭的原因,是因为紧密的母子关系,母亲的本能,母亲的义务。   胚胎孕育时,通过脐带汲取母体的养分。   呱呱坠地时,乳汁从乳.头流入口中,这是他降生后第一次用黏膜与外界接触。   这之后每一粒淀粉,每一克蛋白质,每条植物纤维,都会化为林琼的血与肉,灵与魂。   林琼出生时的细胞由她赋予,生长时的细胞也由她更替。   他们之间只有彼此。   但有一天林琼还是吃上了由他人制作的三餐,再长大些,地沟油和料理包恐怕也吃了不少。   林琼不再有热饭的习惯,冰箱里也从来不囤需要二次制作的食物。这倒是好事,每天离李斯特菌和亚硝酸盐远一点。   半瓶温牛奶下肚,林琼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邹彦生的另一种可怕。   牛奶和钙质总是绑定,又被戴上增高的帽子,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奶制品和生长痛在林琼大脑里划了等号,以前他很不喜欢喝牛奶。   可现在他竟然觉得温和的牛奶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回到房间时,邹彦生已经睡下,留着盏小夜灯,避免了林琼“偷腥”回来的尴尬。   林琼一路上酝酿了好久的“谢谢啊”、“好心人一生平安”、“你人真的怪好嘞”、“恭喜你发财”等话术也因此宣告无声结束。   但是那种咕噜噜的,冒着小泡泡一样的情绪,像氧气从肚子里涌出来,让他的精神陷入了莫名的亢奋。   翻来覆去,他最后决定打开微信,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京玉小木双:[合十]警惕新型诈骗。   周三的早上,林琼一睁眼,就收到了妈妈林珏狂轰滥炸式的消息。   她刚和双胞胎女儿杜琳和林琅结束了为期两周的旅行,途中拍了大概两三千张照片,最后精挑细选出来了六七十张,全都发给了林琼。   林琼照常发了三个点赞手势过去。   他妈却不介意,还热情似火地说:等我们回来了,下站就是浏城,妈妈带你妹妹来看你啊!   林琼:别了,下次一定。   他刷着所有照片上林珏和两个扎马尾小女孩的笑容,存了一张下来。   又给林珏发了条消息:主要节目组不让。   然后引用了林珏之前发的消息作回复:不算朋友,大学见过一次,不熟。   撤回了,重新引用一次:还行,暂时熟了。   看在胡萝卜肉馅饼的份上。   邹彦生不知道自己的人物形象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他七点就被符千帆叫起床,面临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飞行嘉宾终于来了。   坏消息,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两个,外加一箱小龙虾。   飞行嘉宾们有个小任务,跟邹彦生学做龙虾,一个做蒜蓉口,一个做麻辣口。早饭的时候,谁做的口味最快被吃光,谁就能留下。   好巧不巧,这两人正是双胞胎,十年前出道的养成系姐妹偶像,长红到现在。   这姐妹俩不够经典,虽然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和兴趣背道而驰。因此组合的人气和发展已经到了饱和状态,为了互相迁就导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分开好像会影响粉丝的黏合性,继续绑定下去又是折磨。   经纪公司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通过上这次的节目来达成第一次的拆分,也算为后面的单飞给粉丝做个心理铺垫。   这些想法很好,但邹彦生说:“我不会做小龙虾。”   他们只好当场开始学习,终于在所有人起床之前处理好了所有的食材。   姐妹俩一个性急一个和缓,共同点是一点小事都会吵起来,很容易叽叽喳喳。邹彦生在旁边挂着耐心的笑容,心里却在庆幸未来几天只用和一只小麻雀相处。   早饭时间,看见骤然多出来的两个大活人,众人也不觉得奇怪,都笑着打了招呼。   双胞胎自我介绍:“我是Monica,这是我妹妹Jessica。”   被叫Jessica的女孩却说:“别闹了,Jessi。对不起啊,因为今天都穿了一样的衣服,所以她想开个玩笑,我才是Monica。”   这下考逻辑思维了,不熟悉她们的人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只得做“三个人里有一个人撒了谎”的古早题型。   由于这里只有两个需要分辨的人,难度降倍。   林琼说:“道歉的这个才是Jessi本人吧。”   Jessica很惊讶:“咦?你怎么判断出来的?今天连经纪人都分不出我们两个。”   林琼:“没什么,就是直觉。”   有些双胞胎中,被认为是弟弟或妹妹的那个总是会不服气些,有些模仿哥哥姐姐的痕迹和爱好,甚至会更超常发挥,比本人还像本人。   这是林琼认为自己不太需要的一点经验之谈,只是个例,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化用在别人身上,只能推断。   Monica叹气:“真是的,你自己都说过这种游戏很无聊了。”   姐妹俩又是叽叽喳喳一番辩论,符千帆担心场面不受控制,出言阻止她们,并说明白了今天的规则:在双胞胎中选一个人留下。   这个选择就像是一截藕被递到了众人的面前,让他们做个决断。   林琼大概猜出来这个选择背后蕴含的意义。   即使是最亲密时同卵共眠的姊妹,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   有些人急于结合,有些人急于脱离。感情这个怪圈,就像老前辈书里写的,一座围城,外头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世界上很难存在完全贴合、永恒连接的两个事物。   林琼看着眼前端上来的麻辣小龙虾,犹豫再三,还是忌惮于辣椒素的淫.威,没有轻易做出尝试,而是选了另一边的蒜蓉虾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以前不喜欢牛奶,现在可以喜欢吗?   琼:还没到喜欢的地步……   小邹:以前不喜欢的麻辣,现在可以喜欢吗?   琼:下次再试吧,下次一定……   小邹:以前不喜欢的小邹……   琼:喂导演,少放这种诡计多端的攻进来! 第21章 day21   21   麻辣口味果然还是最受欢迎,最后公布结果的时候,留下来的是Jessica。   但Monica也没有马上走,毕竟来都来了,至少要帮他们对付今天的工作。   今天有大型考试,不知道是不是通信影响,所以直播间的人看起来都少了很多。   上午不用去摆摊,因此都听符千帆的安排,去下地给菜田除草。   昨天符千帆去地里逛了一圈,说有杂草冒出来,不多但是很分散,得在它们长大之前通通拔掉。   Jessica偷偷和她姐姐抱怨:“怎么陆芃姐姐来的时候就不用做这些,一到我们就要种田啦。”   Monica说:“拍一个上午而已,可能是导演要求吧,你做做样子就好了。”   菜圃不在池塘中心的小岛上,而是要走栈桥去另一个方向,上一个小土坡之后,走两分钟才能看到分配给他们的几片斜梯形土地。   最上面的那层铺开了许多碧绿的南瓜藤,本来是种在田埂上的,现在藤蔓都长大了,四处扩张领地。再这样下去,就会遮挡住其他作物的阳光,所以需要在这里搭上篱笆。   餐厅几乎全员出动,就连长在厨房的邹彦生也来了,因为想看看有没有小菜能薅一点回去。   在场是真没人种过地,所以直播间的观众很爱看。   哎,太熟练的还不行,要的就是一个手忙脚乱。   还戴着猫耳的郝一嘉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了几根木头,现场劈开了,变成六七根女孩手臂粗细的木桩。因为符千帆让尹思明给他打下手,所以他把木桩递给尹思明,要他把末端稍微削尖了,方便之后打进土里去。   言简意赅交代完,他就扔下尹思明,去找符千帆,说还需要一些横着的长条,竹子最好。   路上倒是看见了有竹林,但不知道人家的归属。符千帆放下手里除草的工作,说去问问看。   林琼站起身,那对双胞姐妹花正蹲在一块儿,边说话边用指甲捏起草片,简直是在一片一片拔叶子。   林琼跟她们说这样没效率。Jessica笑着说哎可是这样很解压哎。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可爱?看得人着急。林琼想了又想还是忍下胸口沸腾的吐槽之情,扭头往另一边走。   算了算了,好歹也是干了活的。   他不如去尹思明那边看菜狗抓狂。   尹思明果然很抓狂,他根本不会用这个刀啊!又怕削到手,所以小心地把棍子打横,上半身往后退,一只手抓着刀剁木头,砍出了不少刀痕和碎屑。   林琼:“……”   现在的人都太废物了吧!   “照你这么砍,我是木头都死不瞑目,不是让你削尖吗?”   尹思明本来就烦,被他说了一下更烦,把刀一扔:“我【哔】这不是在削尖吗?”   林琼看着千疮百痕的木条,共情能力拉满,几乎听见了它们的尖叫声。   “你不如给我算了,让你这么剁下去都能煮粥了。”   放平时,少爷肯定甩手就走。没想到这次尹思明反而不肯,吹胡子瞪眼,就要自己来。   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林琼担心今天有血光之灾,提了桶过来,一边浇水一边盯着尹思明。   但在尹思明看来,林琼就是光挑他的刺,来看他的热闹。一会儿问他学过物理没有,力怎么作用的到底知不知道。一会儿说削尖不是让他砍成另一个平面啊,一百八十度也归钝角管是吧。   尹思明啊啊大喊:“你能不能别念了!烦死了去别的地方行不行!”   林琼拔掉这边的野草浇完水,听见双胞胎娇滴滴地喊他们,问有没有手套,这个根好难拔还会弄脏指甲。   谁让你们先拔叶子呢……抓着叶子一扯不就完了,多简单的事。   本以为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撒娇,菜狗会有反应。却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和那些东西杠上了,充耳不闻。   林琼回答说没有。   Jessica又问:“那怎么办,会伤手的啊。”   林琼忍着头上的青筋回答:“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吧~我们都没长手没经验~”   弹幕里笑成一片。这对小姐妹除了出名的可爱,就是出名的作。不过很多人吃这一套,现在遇到林琼这种油盐不进的,也是踢到铁板了。   Jessica恨得牙痒痒,就没见过这种男人,还是不是男人啊!   Monica劝她:“算了,反正差不多了,叶子不是全摘掉了吗?”   林琼顾不上她俩那边的工作进度,往下走了一块地,能看到最角落里,邹彦生和滑宇在讨论什么。   那儿有一块小空间,看样子已经打扫干净,适合种点什么,比如菜农带过来的种子。   林琼想走过去问问他们在聊什么,但这边的田埂在刚才提水上来时沾上了水,变得滑溜溜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就这么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脚底打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玉京你也有今天】   【救命,看着就觉得自己好像骨裂了】   【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合十)】   【这个摔法只要不是缺钙,应该不会摔出问题来】   【啊啊啊,好痛!】   要不是还记得有摄像头在拍摄,林琼的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了。   痛!很痛啊!   他摔出了生理眼泪,脊椎骨下方的肌肉又痛又麻,一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定是刚刚骂菜狗和双胞胎,戾气积攒太多遭报应了。   离得最近的摄像大哥敬业地一动不动,等着不远处的邹彦生和滑宇跑上来救人。   邹彦生腿长速度快,第一个站到了他的面前。看着林琼龇牙咧嘴的样子,想笑但没笑出来,弯下腰,关怀地伸出了一只手。   “起得来吗?要拉你起来吗?”   痛感渐渐消缓,林琼睁开眼,瞄到伸到眼前的这只手。   均匀,骨感有力,每个指节都长在了人心上,像是从哪个塑料模特身上现扒下来的。   “不……不用,谢谢了。”   林琼稍微侧过头,还是拒绝了邹彦生。倒不是抗拒,只是没到那个地步。他再缓个十来秒,应该能自己爬起来。   邹彦生却不放心的样子,蹲下来,把手凑得更近了一点。   “真不用?”   林琼摇头。“真不用。”   “是吗?”   邹彦生的嗓音听起来沉沉的,语调有微妙的拉长。他摩挲了一下手指,重新把林琼的注意力给拿了回来。   “也好。”   邹彦生说完,盯着林琼的脸,开始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是真的很慢,慢到落在林琼眼里时,都觉得这个画面掉帧了,或是被做成了0.5倍速。   那只逐渐抽离的手逐渐虚化,和某些影像重叠,绝望的、惊恐的、带着悔恨求助的面孔,骤然抓拔起了林琼的心脏。   他瞳孔放大,下意识地扑上去,死死地抓住了邹彦生的手腕。   “不……”   不什么?他的话没说完,但整个人就像突然清醒了,胸脯开始剧烈地鼓动。大脑短暂的麻痹之后,那种后怕还震慑着他。   “不,不好意思。”林琼心想这算什么,刚才还一而再拒绝人家,现在又把人抓得这么紧。他想要放开,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手指,那只手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兀自纠缠着邹彦生的手。   费了好大的力气,他终于恢复了一点自控能力,颤颤巍巍的,想放开邹彦生。   然而手指刚刚垂落,温暖的手掌就重新包裹了上来,结实有力,像一张有温度的大网。   牢牢接住了他。   林琼浑身一震,睁大了眼。   仿佛失去了别的感知能力,唯有相牵的手滚烫炙热。那烫意从手心传递,越过躯干,越过心口,涌现在林琼的眼眶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面对着蒙娜丽莎最后画出微笑的火柴人的苍白无力(合十) 第22章 day22   22   林琼从来没想过,那个纠缠过他梦境的幻影有一天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回应。   厚实的属于男人的手,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他的力道不如林琼抓人时那么大,却很紧,能叫人产生一定会被抓住的安全感。   明明放任他不管就好。   明明邹彦生什么都不知道。   糟,眼泪好像要掉下来了。   他再次想起身后还有镜头拍摄,这会儿他要是哭了得多丢人。他努力大睁双眼,试图把泪水都憋回去。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镜头凑过来,大概就是想拍他哭的表情,或者是为了拍邹彦生。   娱乐圈就是这点最烦人。林琼一边这么想一边眼泪汪汪的,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现在站得起来吗?”邹彦生问。   林琼咬牙点点头,主要是再这么待下去,他的大花脸就要在网上刷屏了。他对自己曾经得罪过多少人有数,就算他参加了这个节目,讨厌他的人还是很多。   邹彦生胳膊用力,把他拉了起来。怕他站不稳,几乎把他整个人锁在臂弯里,让林琼靠在他的肩上。   “抓到你了。”邹彦生笑着说,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顽皮。   林琼:“……”   拜托大哥,这又不是玩老鹰捉小鸡。刚才的那点心潮澎湃慢慢消散,林琼心里的吐槽之魂再登神位。   他没真的靠在邹彦生身上,只用手抓住了邹彦生的臂膀,结实的肌肉,光滑的肌肤,假如这不是邹彦生,还挺叫人心猿意马。   这时候尹思明也跳了下来,手里还拿着刀。看起来很吓人的画面,放在他身上就有点喜剧感。   他看见林琼摔了一身泥,扔了刀捧腹大笑。   “林琼,让你眼高于顶,遭报应了吧!”   林琼即刻反击:“哟,你还知道眼高于顶这么高级的词汇?”   尹思明哼了一声。   另一头,符千帆和郝一嘉正好一人拖了一堆竹子过来,看见黑色T恤上沾满泥的林琼,也很吃惊。   “怎么了这是?”符千帆问,“摔了啊?”   郝一嘉一听,嗙当扔下竹子,就过来查看林琼的情况。“摔了哪里?”   林琼不习惯自己被这么多人围着,赶紧解释自己没事,回去换个衣服就好。   “我送你回去。”郝一嘉说,“你刚摔了,我背你。”   林琼:“不用了哥,我……”   邹彦生打断他们,捏着林琼手腕的手指略微圈紧:“不用这么麻烦,我送他回去就好。”   郝一嘉看着他,目光里有不解,也有一点不悦。   “你们工作没有做完,”邹彦生微笑解释,“我正好应该回去给厨房做准备。”   这话说服了郝一嘉,地里的确还有一堆事。   林琼抗议说:“我自己走得动,不用任何人送。”   但邹彦生充耳不闻,手圈着他就没有放开的打算。   而郝一嘉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他们走了几步,根本不能忍痛的林琼龇牙咧嘴,意识到自己脚踝可能崴了。   身后还有尹思明嘲笑他的声音:“林琼,怎么不让生生公主抱你啊?”   林琼没忍他,讽刺道:“先学会削锐角吧,小废物。”   顾不上尹思明的滋儿哇乱叫,林琼在邹彦生的小心护卫下一步作两三步走,终于回了餐厅。   这会儿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离开店还有一个半小时,确实是邹彦生给厨房做准备的时候。   屋子里的摄像头都运营着。林琼让邹彦生别管自己,他回去换个衣服洗个澡就好了。   洗澡总不能对着我拍了吧!   他在心里抱怨,两只眼睛还是红的。邹彦生仔细看着他的脸,最后笑了笑:“好,你进去,我帮你找衣服。”   林琼松了口气,终于能自己独处了。他褪下衣物,摘下已经被折成了U形的猫尾巴,扶着墙走进狭长的浴室,打开花洒,水流冲刷在他身上,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他获得了一种喧闹的宁静。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今天绝对是脑子不好,不然怎么会忘了,“找衣服”这件事里还包囊了内裤这一项。   等他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换洗衣物那个篓子里拿出一条在屁股蛋子下方画了卡通大菊花的内裤,脸又红又绿,五彩斑斓。   很难想象邹彦生是用什么表情从那一堆花里胡哨的内裤里找出这一条的,又是什么用心。   邹彦生绝对是个闷骚……而且绝对有很奇怪的那个什么。   林琼认为陆芃不愧是过来人,看人的眼光的确歹毒。   他不想穿着这条内裤出现在邹彦生面前,总感觉会被那个死变态想象这朵菊花出现在他屁股上的哪个位置。可大白天的他也不能学邹彦生裸奔,只能认命穿上,看看之后有没有机会去房间里换一条。   然而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因为他刚出来,又被叫了出去。有人打电话预定了下午过来吃饭,他不好闲着,只好进厨房帮忙做准备。   邹彦生的动作比起刚开拍时又快了不少。   只能说人在高压之下比较容易进步,但怎么去演戏就没什么长进呢。   他刚在心里吐槽完,邹彦生就扫了他下半身一眼。   林琼菊花一紧,戒备地问:“看我干什么?”   邹彦生高深莫测地笑笑:“摔的地方还疼吗?”   “托你的福,没什么感觉了。”   林琼对上邹彦生的视线,总感觉这人还有什么话想问,却碍于镜头在没问出口。   客人一点准时到的,这时候回到了餐厅的只有符千帆和滑宇,以及双胞胎姐妹。郝一嘉和尹思明还在菜地里死磕——因为之前尹思明砍坏了太多木头,不得不重新制作,事倍功半。   滑宇接替了林琼,让他先去歇歇。林琼也歇得很干脆,就坐在那看符千帆和双胞胎姐妹忙活。   姐妹俩穿上工作围裙之后很有那种女仆餐厅的感觉……虽然根本没有穿女仆装。该说这种组合是太成功还是太失败呢,便签都给姐妹俩打好了,她们在这个标签下,也只能按照固定的人设说话做事。   一个网络id永久了都会腻烦,何况是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的人设?想单飞发展也是正常的。   林琼正想这些有的没的。符千帆有点看不下去他就这么歇着,让他去看看后面郝一嘉他们好了没有,让郝一嘉早点回来,负责收银。至于苦力活,符千帆心想让尹思明干算了,他这么大力气别光用在揍人上。   林琼歇了老半天,脚腕确实不疼了,就慢慢往栈桥那边走。上了坡,能听见砰砰砰打桩的声音。   是尹思明拿着石头在往下砸木柱子。其他地方已经立了很多根这样的木棍,郝一嘉正蹲在另一头拿竹篾去把这些柱子串上。   林琼随手捡起来一根木头,看底下的刀痕,虽说还算不上多好看,但确实有了圆锥形。尹思明打桩的角度也很稳,间隔适中,应该是被郝一嘉教过了。   他笑了一声。   尹思明听见他笑,不服气地说:“干什么?特意来嘲……”   话没说完,被林琼抬手揉乱了头发。   “这不是能做好吗?”   林琼转身去和郝一嘉说了收银的事,然后功成身退,准备转身走人。   尹思明抓住郝一嘉,一脸震惊:“他是不是夸我了刚刚?”   郝一嘉微微点头。   “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恶心,他居然夸我!”话是这么说,可他明显心花怒放,甚至有些得意,“还用他说吗?我当然能做好了!”   郝一嘉一脸无奈:“……”   周三一共来了三桌客人,其中一桌人甚至自带了牛蛙过来,要邹彦生给他们做个干锅蛙。   等他们忙活结束,林琼负责洗完了最后一桌客人的碗筷,才听见符千帆喊人开会。   林琼今天身心俱疲,没精打采地听着。符千帆依然为了收益而焦虑。这周过去三天了,还没完成任务的五分之二。   不过他的脾气确实好了不少,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拜托大家继续努力,等这个考试结束,该摆摊还是要出去摆摊云云。   好不容易捱到直播结束,林琼困得不行。可真的躺在了床上,他又睡不着。   翻来覆去,直到邹彦生冲澡回来,他才闭上眼装睡。   邹彦生看着他还没黑屏的手机,笑了笑。还说别人演技差,这家伙连装睡都装不像。   他背对着林琼,慢条斯理扣上睡衣的纽扣,低声问:“可以问吗?”   这屋子里也没第三个人,想也知道邹彦生是在和谁说话。   林琼:“……问什么?”   邹彦生停下动作,手掌撑着床垫,扭头回来看他。   “你为什么看不了别人松开你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土拨鼠.gif)   我写完了!!!!!   这两天工地施工加楼上装修太痛苦了!我存稿的梦想!我存稿的梦想啊!   PS:小邹你这个人真的有点……(指指点点)(那种语气) 第23章 day23   23   林琼的心往上提了提。   邹彦生果然问了。   其实今天下午他就隐约有这种直觉:邹彦生发现了,发现他会下意识去抓别人的手。   发现也就算了,他居然还问起了缘由。这是好奇心旺盛能够解释的吗?   “……”   静谧的房间,只有空调运行的声音。   林琼默不作声,好像是睡着了,但肉眼可见的僵硬的脊背暴露了他的心境。   邹彦生看见他单薄的背影,不禁觉得自己这么直接太残忍,他缓缓开口:“如果是不方便说的原因,可以当我没问过。”   林琼:“……”   “但从我的角度看,你的状态有些脱离常态,说不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邹彦生低声说,“也许你该找个心理医生。”   “找过了。”林琼的声音沙哑晦涩,发声方式也变得艰难了些。   其实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他已经在咨询不同医生的时候说过了很多遍,那些治疗方法也起了基本的效果——至少林琼不会再做恶梦,不会反反复复想起那张脸。   隔了快一年的时间,他恢复了正常的社交。本以为已经痊愈,可彻底结束治疗之后,不能够直视别人眼睛,或是被别人主动拉手这些可怕的习惯依然跟随着他,给他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他小心翼翼地保管着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唯恐被人勘破内心。   “我能相信你吗?”林琼问。   邹彦生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看见了一只小猫试探着伸出头来,瞪着圆圆的双眼,做出随时准备要跑的样子,迟疑地等待他的触碰。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嘣嘣嘣”几声,坚硬的床垫发出呻.吟,林琼爬了起来,因为冷而裹紧了空调被,双目放空,进入了回忆的状态。   “其实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四的时候,我进了京市一家律所实习,你知道的,就是艾老师开的那个。”   邹彦生点头。他是个很好的听众,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避开了一切会让林琼感到紧张的视线接触,喉间给出回应。“嗯。”   “挺顺利的,我超聪明,他们都喜欢我,”林琼这会儿还没忘记夸自己一把,“毕业之后法考,实习,开始拿照办事,独立找案源。”   邹彦生听着这本该和自己人生契合的轨迹,浅浅笑着,又“嗯”了一声。   “也挺顺利的,法考和执业考都是,”林琼说,“独立之前我跟了一个师兄大半年,他那边接了一个企业收购反水的案子,就开始放养我了。然后我接到第一个案子,是法律援助。”   委托人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学生时代和朋友开始创业,做软件开发的外包。那会儿是行业上升期,所以他们很轻松就赚到了钱。毕业之后,更是专门成立了一个外包公司,挖的都是老熟人,甚至挖了两个大神,也算做出了一些成果。   本来照这样维持下去,哪怕市场趋向饱和了,以他们的口碑,也能保持着不错的态势和竞争力。   但是好景不长,内部因为管理不善出了问题,他这边提出了退出公司。   “他提出退出?”邹彦生问,“然后呢?对方不同意,是合同上的问题?”   林琼做了个呼吸:“嗯,他违反了几条合约,但不只是这样。调查之后,我发现他们的公司财务有漏洞,有很大一笔钱对不上。所以我提议从这方面入手,对方极有可能存在挪用经费的情况……”   说到这里,结合林琼生无可恋的表情,和额头上隐隐冒出来的青筋,邹彦生忽然懂了什么。   “实际上挪用经费的是他?”   林琼沉默地点头。   “他……沾上了不好的习惯,沉迷一个賭博性质的软件。他自己就是做软件开发的,好笑吧?”林琼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凝重,“他在那里面花了很多钱。不够用的时候,就冒险用了公司的经费,还耍了个小聪明,用入账核对的时间bug拆东墙补西墙。他们公司分股本来就乱七八糟,这样的小动作不明显。他一开始也只敢动小数额,后面欲壑难填,再也补不上漏洞。他怕了,提出想分割。”   对面邹彦生的表情同样复杂。挪用经费已经超出了民法的范畴,情节严重可以入刑。   “他情绪很崩溃,告诉我他每天焦虑得睡不着觉。我当时只能告诉他,我处理不了他的情况,他挪用了三十多万,而且满足了三个月的条件,只有进去这一条路。我当时确实很厌恶他,可能话也说重了一点……”   林琼回想起那一天,还是会露出痛苦的神色。“晚上我又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在公司的天台上。”   邹彦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到的时候,消防也刚到,他们让我协助,因为他只愿意和我沟通。”   但那个人最后还是跳下去了。邹彦生在心里给出答案。就算这样对于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并不礼貌,邹彦生还是认为这种死法简直是便宜了这个人渣。   “我们劝了他很久,大概两个多小时吧,天越来越黑,还下了雨。他反复强调,说他不想坐牢,让我担保他不会坐牢。”   林琼垂着眸子。   一个合格成熟的律师当时该怎么做,他不知道。但他当时一定是不够成熟的,他嘴上说我们帮你想办法,但实际上他目光里流露出的厌恶刺伤了那个人。   “最滑稽的是,他最后不是自己跳的,而是脚滑掉了下去。我和消防员是一起扑过去抓的,只差了一点点……”   那是他第一次直观面对死亡。原来人惊惧的时候表情会扭曲到那个状态,仿佛长了无数的恶疮,覆盖了五官。   那一幕像是烧红的烙铁,烫熟了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久久不能愈合。   他大病一场。之后每到夜里,或是下小雨的天气,都会心神不宁。   “……”   “……”   故事讲完了,漫长的沉默绵延在室内。   邹彦生终于看向林琼的脸。那张精致的面孔因寒冷的室温而冷白,小小的一张脸,裹在带花色的被褥中,看着甚至有点倔强的可爱和可怜。   很多念头在邹彦生心里盘旋。最突出的那个,是他认为林琼并不适合做律师。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很奇妙,他能分辨出林琼的心事并不只有这一桩,这不是林琼痛苦的唯一原因。   林琼清清嗓子,“嗯,就是这样,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对吧?其实具体画面我全忘了,我就是——”   话音因为邹彦生握住他的手而戛然而止。   邹彦生的手总是那么暖和,不像他,一年四季都因为体脂稀薄而怕冷。   “你、你你干嘛?”   林琼结结巴巴,这次他有力气了,试图把手往外抽,抽到一半,他想起今天上午邹彦生的动作,忍不住问:“你那时候,为什么会想抓着我?”   邹彦生漂亮的眉眼锁住林琼,目光里含着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完全弄明白的情绪。那视线像一泓泉水,仿佛能溺死在里面。   “因为你好像想让我抓住你。”   林琼心脏狂跳:“……啊?”   无人知晓,邹彦生的脉搏也在剧烈地搏击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张开嘴,如何说出了这句话。   何等神奇,话语必须通过系统的思考,声带挤压,唇齿张合,才能叫人听见。但感情从不宣告它的出处。   “因为那个瞬间,感觉你需要我。”   “非常需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琼:哎?(望天)   琼:哎——?(持续望天)   琼:(心率突然140+)   哈!是存稿!(叉腰丧心病狂笑)   小邹!你完啦!你坠入爱河啦!(指从浅水区游进深水区)   (也说不上到底是谁完了……绿茶完全体这才出现呢)   小邹:塔塔开!塔塔开!!!! 第24章 day24   24   灵魂无色,肉.体却混沌。   林琼全身的汗毛都因为这一句话而站立起舞。   这种被邹彦生看透的感觉,令人惊慌躲闪,却又好像没那么糟糕。   是这样吗?他一直渴望的其实是有人来抓住他?   为什么发现这一点的偏偏是邹彦生。   怎么偏偏是邹彦生。   他无所适从,努力把双手挣扎出来,这次邹彦生放松了手掌,他很容易就脱离了控制。像只忽然被扯出了床底的猫,他使劲浑身解数,找到另一个角落缩了起来。   “所以,”邹彦生自然地把话题延续了下去,“那之后你离职了?”   “嗯……”林琼对他这种体贴又埋怨又感激,“状态不好,我也不太想出门,在家里待了一年。”   邹彦生浅浅笑了。“难怪你那年出的视频最多。”   林琼:“……”   不是,这位朋友,翻旧账可不是好习惯。   正在他试图用“向前看不向后看是人类进步的前提条件”、“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种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术,来劝说邹彦生忘记自己曾经骂过他这回事时,邹彦生又说话了。   “要不要做一个训练?”   林琼:“啊?”   “脱敏训练,是这么叫吗?”邹彦生盯着他缩进了被子里的手,“只要每天训练,慢慢习惯,之后会好起来吧。”   林琼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没这个条件啊。”   就算理论上可行,谁没事天天专门来找你牵手啊。   邹彦生眨眨眼,露出了他标准的暖男微笑。“怎么没有呢?我不应该免费听你的秘密吧,而是要付出点什么作为交换条件,不是吗?”   这简直就是明示!林琼冷汗涔涔,分不清邹彦生到底是人好还是打了什么奇怪的主意。   总不能是占他便宜吧?   林琼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但不至于让邹彦生这种级别的美男子有非分之想。邹彦生要是见色起意,对着镜子【哔】他自己就行了,何必惦记别人!   心里话,他现在还打的是节目结束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主意。现在知道了邹彦生其实人还不错,不过那也不代表他们以后会有持续的交集。   “也,也不合适吧……”   听他这么说,邹彦生一贯和煦的眼神慢慢变得失落。   “嗯,你说的也对,毕竟我没有根据,也没有什么做人的魅力。”   他转过身,庞大的背影此刻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无助。“你不放心我也是当然的……”   林琼冷汗涔涔。   道德绑架!居然使用了必杀技道德绑架!   林琼但凡有点道德,就要被拿捏了!   他很不解,这个疑惑从第一天见面就存在了,只是现在越来越深。邹彦生除非是个抖.M,不然为什么对一个骂过他的人保持着亲近的态度?   “为什么要帮我?”林琼还是问了出来,“对你应该没好处吧。”   邹彦生沉默了两秒,才说:“做每一件事都需要理由吗?因为想做所以就这么做了。也许你根本不需要,我反而给你造成困扰。”   林琼没有不需要,其实他觉得挺需要的。   接下这个综艺就是第一步,他想去做点事,来证明这段人生并非毫无价值。   可他也知道演艺圈代表什么,面对无穷无尽的人际,他不能一直是这个状态。   邹彦生其实说得没错,他看出来他的窘迫,也预料到了他之后的困境。   并且邹彦生也是唯一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人。   是他太别扭了。   但就这么心安理得接受邹彦生的友好,真的可以吗?   林琼心里还是打鼓。要知道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天上掉的没有馅饼,只有陷阱。   邹彦生正侧躺着,双目紧闭,在心里计算着某个家伙纠结的时间。大约三四分钟,后背被手指轻轻戳了两下。   “节目拍摄期间……可以拜托你吗?”   邹彦生的唇角轻轻扬起来,从鼻间发出短促的一声“嗯”,完成了这个约定。   *   节目拍摄的第二周进度条过半,最着急上火的还是符千帆。   怎么能不急呢,这次的营业额再上不去,他就要被换掉了。   他偷偷去网上看过舆论。所有嘉宾里面,邹彦生和林琼的人气最高,郝一嘉也不错,滑宇是老好人人设,甚至连尹思明也排在他前面。   很多人都在叫嚷,让邹彦生来接任店长。   如果真让那一幕发生,符千帆觉得自己打拼这么多年赚来的脸面,都要砸在这个综艺里了。   他得改变现状才行。   本想从整治尹思明入手,可尹思明却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突然变勤快了不说,积极性也水涨船高。   可怕的年轻人,他好像还是把林琼当死对头,但挑衅的方式换了一种:   每做完一件事,就要去林琼面前炫耀:怎么样?我其实很厉害吧?   林琼也一改从前的尖锐,甚至带着关怀【哔】的眼神回答:也就还行吧,再接再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敷衍,然而尹思明却精神振奋,仿佛吃了兴奋剂。   符千帆百思不得其解,但围观过尹思明工作的弹幕们却很清楚。   【毕竟是狗狗啊……】   【被否定那么久,突然被摸头肯定,是真的很杀】   【乙女游戏里面第二章 就被攻略的人】   【从前的菜狗真的一去不返了吗,可恶,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治矫达人×小作精,我吃吃吃!】   【菜狗你别顶着猫耳朵摇狗尾巴啊!我真的笑死】   【京门(合十)】   林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全国联考结束,景区的客流量自然变大了,因此餐厅的摆摊收益颇丰,还带动来了不少客人。   这些客人被过滤过。有很多人还是介意出镜的,所以协商过后会选择离开。有些人好像不想吃饭只奔着凑热闹,进来只图点个茶水喝,还纠缠着他们要拍照,这种都被节目组礼貌请了出去。   所以餐厅忙倒没有很忙,这两天来来去十来桌人,总人数还不到七十个。但困是真的困,他每天都觉得睡不饱。   看见尹思明突然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样子,还挺叫人嫉妒的。   难道说精力和快乐一样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吗?   既然菜狗这么想证明自己,林琼就遂他心愿,撺掇他去把今天剩下的二十多个碗都洗了。   Jessica更不想洗盘子,也助攻说:“洗盘子的男人最帅了哦~”   尹思明果然兴高采烈洗碗去了。   等林琼擦完桌子回来,看见尹思明已经洗了一大半,每一个都码得整整齐齐,竟然还有点欣慰。   不过他嘴上不饶人,问尹思明:“你不会召唤了仙女教母过来给你帮忙吧?”   尹思明不知道他是想玩灰姑娘的梗还是阴阳他找外援,反正很不服气,让邹彦生为自己证明,这些都是他一个人洗的。   林琼:“哇哦,一个人也能洗这么干净!比我们强多了,不如之后都给你洗?”   这时小少爷才惊觉上当,张牙舞爪:“林琼,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玩呢!”   林琼乐不可支,伸手在他的头上一通乱揉。   “逗你玩的,干得不错。”   尹思明的火气就像那长熟了的蒲公英,“噗”的一下,烟消云散了。   这时Jessica在外面摇人搞卫生,尹思明屁颠颠地跑出去,身后的猫尾巴好像真的摇了起来。听说英短都挺狗的,这物种倒也没分错。   正这么想着,身后一声悠悠的叹气。   林琼扭过头,是正在准备明天早点的邹彦生,正坐在小凳子上计时。   “咋啦?”林琼问。   邹彦生:“我真傻,真的,早知道我也应该表现差一点的。”   林琼:“……?”   邹彦生趴在已经打扫干净的料理台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染上了些幽怨的、桃花似的眼睛:“当差生有一次好成绩就会被夸,我每天都好辛苦,却没有人来摸摸我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琼:……   小邹:/可怜   琼:小心茶泡太久会变苦啊!   小邹:我有心眼过滤,能茶水分离的/可怜   (戴墨镜)(清嗓子)不是特意提醒,但是,应该不会有人没发现我的新封面吧。 第25章 day25   25   邹彦生一定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也是呢,从小帅到大,被众星捧月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   平时软成了水似的眼神,这会儿带了噼里啪啦的电光,魅得人头顶发麻。   曾经有人说林琼根本超爱,不然为什么唯独肯定邹彦生的脸,叫人家花瓶就算了,还是顶级的花瓶。   那当然是因为长得确实好看啊!颜狗的事,和爱不爱有什么关系?   这完全是两码事!曾子说过,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毋自欺也,昧著良心说美男不美是要遭天谴的!   林琼艰难地把视线收回来,友情提问:“那需不需要我把老板叫过来?”   邹彦生轻轻笑了,听起来有两分无奈,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这货还真想被摸头啊。刚刚差点多想的林琼很震惊,于是真的去告诉了符千帆。   符千帆也没想到邹彦生居然有这种情感需求,一边可惜这会儿直播已经关掉了,一边充满慈爱地拍了拍邹彦生的脑门,并深情问道:“还需要拍别的地方吗?”   邹彦生微笑:“不用了,谢谢符哥。”   第二周的周末终于来临。这次尽管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没想到意外的发生。   鸡舍里有三四只鸡忽然死了,剩下的二十来只也有不少病蔫蔫的,不肯吃饲料,也不肯活动,没精打采地蹲着。   他们联系了植保站的工作人员过来,对方检查过后,说是肠炎,已经得了有一段时间。有些小鸡食欲虽然暂时看着正常,但整个鸡群应该都被传染了。这样的肉禽不能作为食物,病得厉害的很难救治,只能做扑死处理。   符千帆深吸一口气,他倒是没有不忍,他只头疼这两天该怎么办。   要知道鸡肉其实是餐厅的顶梁柱之一,每天都有不少人点餐。怎么偏偏他这么倒霉!   他正着急上火,抓着植保站的人要原因:“不是说这些鸡都是打过疫苗的吗?怎么还会生病呢?”   植保站的工作人员只好解释:“鸡三联是可以避免大部分腹膜炎症,但是有些肠炎属于消化道……”   符千帆不太懂,追着问现在怎么办。   工作人员摊手:只能先把看起来还健康的隔离起来,鸡舍全面通风消毒,而且两天内不适合再饲养新的鸡群,避免二次传染。   邹彦生拍拍符千帆的背,劝他冷静。“先按他们说的做吧,我们动作快一点,一部分人去农贸市场买些鸡肉回来,有活的最好。一部分人留在店里收拾消毒,给自己也消毒,应该还能争取在下午三点之前开店。”   符千帆找回了主心骨,这才想起来分工。   Jessica当然是不可能去收拾那些脏东西的,她从来不吃各种下水,看一眼就够够的了,她选择跟着讨厌的林琼去采购。但她没想到尹思明会跟她抢名额,尹思明说:“我也要去!”   Jessica语带讽刺:“得了吧,店里就几个劳动力呀,你人高马大的不留下来干活,去车上占位置吗?”   尹思明斜她一眼,对女士他说不出重话,即便他不喜欢这种矫揉造作的女孩子。   “你要是愿意一个人抓四只活蹦乱跳的小黑脚,我也不介意哦女士。”   Jessica脸一绿,悻悻放弃。   菜狗大获胜利,这次终于荣登副驾驶,快乐地系上了安全带。   【狗狗又开始粘人了www】   【菜狗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粘林琼啊,就是那种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妈妈,我好爱这种剧情,叛逆小狗变忠犬】   【挺好的,他俩锁死吧,放过生生】   【讨厌菜狗,理解菜狗,成为菜狗】   【又要分频了吗?润了润了】   两人来到市场,这会儿有些摆摊的人已经撤退了,还有少部分人在卖东西,其中就有卖活禽的,只是看着没有餐厅里养殖的鸡有质量。他问了价格,对方说一只一百五,单只三斤。   林琼没钱,他们的账户都在参加节目的时候被监督解绑了银行卡,这会儿微信里只有符千帆每天发的二十块工资。   他只好去找符千帆要。   符千帆:“一百五一只!怎么不去抢!我们辛辛苦苦一天才赚多少!”   林琼问:“那买不买?”   回答的是邹彦生:“买,先买四只应付过这两天。”   符千帆只好忍痛发钱,并嘟囔昨天一天也就挣一千,这一下花掉五分之三,开饭店还不如去卖鸡。   在林琼全方位的挑刺下,老板不得不给打了折,加起来五百二,据说是图个鸡利。   菜狗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问林琼:“你经常这么讨价还价吗?”   林琼说:“没有啊,第一次。砍价不就是那么回事,和PUA一个路数,先把对方贬低到一无是处,再表示也就我现在勉强要你。心理学。”   尹思明听不懂,但大为震撼:“那学会了砍价能学会PUA吗?”   林琼:“……”   “求知欲可以用在别的地方,不然等着你的就不是PUA,是ICU了。”   尹思明还是觉得神奇,刚被女人狠狠甩了的他恍然大悟:“开始理解他们为什么叫你林老师了,原来你在当渣男方面很有经验啊,可以教教我吗?”   林琼恨不得把手里的鸡全扔尹思明身上。造什么谣!老子还是处男,AB面的处男啊!   他喊不出口,只能打肿脸充胖子,高深莫测道:“你还小,学不来这东西的精髓。”   尹思明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两分仰慕。   回到餐厅,符千帆他们已经把后院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找出来可能的病因。在把鸡舍翻过来后,他们发现了两个鼠洞和一只刚死没多久的小老鼠。大概是有鼠群发现了这里丰富的食物资源,经常过来偷吃。成年老鼠会被驱赶,遛得也快,但体型小一点的老鼠不够机灵,会不小心死在鸡群的嘴下。也许有一些天赋异禀且在排卵期的母鸡把小耗子当成了储备粮,吃完反而染上了病。   这么解释虽然牵强,但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反正活蹦乱跳的鸡只剩下了五六只,全都被分开关在了一些小笼子里。   今天买回来的鸡自然是难逃一死,香飘飘地成了邹彦生刀下之魂。   只有尹思明听完花容失色:“什么?这鬼地方有老鼠。”   Jessica比他的脸还白,老鼠就是她发现的,当时她的尖叫声直透云霄,超越了她出道以来唱过的任何一个高音。   但是这姑娘的心也是大,看见尹思明一个大男人也这么害怕,立刻幸灾乐祸了起来:“说不定你们住的地方也有呢!”   尹思明:“…………”   “不会的,这又不是木房子,没那么容易进老鼠,”有洁癖的滑宇反而很冷静,宽慰他,“而且我做了一些硼酸土豆泥用来驱蟑螂,老鼠吃了应该也会死掉的。”   尹思明两眼发晕:“什么?还有蟑螂?!”   林琼幽幽道:“如果你们不希望今天少一个干活的劳动力,我的建议是都别再说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餐厅到了下午四点才正式开始营业。   没有耐心等候他们的顾客都已经离开,一直到下午五点之后,才招揽来了新的客流。   最后晚上只来了四桌客人,符千帆把他们送走的时候还笑脸盈盈,一看进账脸都绿了。这周虽然比上周好一点,但也只盈利了六千出头。除非明天一天赚到三千七八,否则这周又不能完成及格任务。   开会的时候他想追责,却不知道追到谁身上去。后院的值班是所有人都参与的,谁都没发现异样。如果要骂,就会连他自己也骂进去。最后他只能稍微敲打了一下他们,说这种事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   鞠导甚至还来插嘴,说他们目前为止因为少了“喵”字营业术语,已经被扣了七百的营业额。   林琼第一次同情起了符千帆,衷心希望老板在被投票换掉之前没有先被气死。   当然,上帝是公平的。有坏消息,自然就会有好消息。   今天晚上,《水边的乐园》第一期终于正式在平台和电视节目上线,前两个小时的收视率打败了同时期百分之九十的节目。   现在网络上对他们的讨论度重新回到了刚开放直播的那天,甚至连林琼十几天前投稿的那个吐槽邹彦生的视频都重回热门。   鞠导:“有人留言说,想看符老师穿女仆装和高跟鞋拉客,点赞已经超过十万。另一条留言,想看菜狗同学每天直播学习高数一小时,点赞超过了十五万。想看郝先生穿旗袍收银,点赞十八万……”   林琼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鞠导的下一句是:“想看邹彦生reaction双木小玉京的视频,点赞已经超过二十三万了。”   林琼:“…………”   鞠导:“明天,大家好好努力吧~加油加油~”   直播和拍摄都在一片哀嚎中结束。   然而每天学习高等数学对于菜狗同学来说竟然已经不是最打击人的,他满脑子里都还是老鼠和蟑螂可能会入侵卧室这件事。   恐怖到他现在就想罢录,跟老爷子断绝关系也无所谓了,他死也不想在这里再住下去。   进房门之前他冷静了一点,可怜巴巴的眼神投放到了他的新晋导师林琼身上。   “林老师……”尹思明泫然欲泣,“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林琼:“……怎么着,你还怕老鼠呢?”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尹思明也顾不得丢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林琼面前丢了。   “就怕老鼠怎么了?”   林琼乐得看菜狗吃瘪,爽快答应,回房间拿枕头。   听他说要去陪尹思明睡一晚,邹彦生同样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   “林老师就这么丢下我吗?我也很害怕的。”   林琼:“……”   杀鸡不眨眼的人,在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琼:改名叫《水边幼儿园》吧?   小邹:幼儿园只能开校车啊。   琼:?   琼:????   草,神智不清把存稿点成了发表!   提前更新了家人们! 第26章 day26   26   林琼无视了邹彦生的十万伏特,打包枕头被子去尹思明房间。   尹思明房里还挺整洁的,估计是因为有镜头在拍,所以小少爷还是忍痛打扫了卫生。   林琼本来担心的无处下脚的情况没有发生,颇有些不习惯。   尹思明毛病也挺多,在林琼进屋的时候还给他立规矩:“先换鞋。”   林琼换上了尹思明的一次性备用拖鞋,特大一只,他四十二的脚码只能趿着。   他问:“你也有洁癖?”   “我一般没有,”尹思明说,“我怕万一有蟑螂藏在你鞋子里呢。”   林琼转头就走。   “哎哎哎不要啊!”尹思明立刻认怂,“不换就不换嘛!”   林琼把自己往尹思明床上一扔。今天也够折腾的,死宅的体力早就跟不上了。今天就算一千只小强在屋子里爬,也拦不住他一会儿要睡个够本的决心。   躺下来的尹思明还在担心:“万一有虫子怕上床怎么办啊?”   “不会的,”林琼宽慰他,“顶多有蜘蛛。”   尹思明:“…………”   接下来尹思明的鬼哭狼嚎差点把整个宿舍楼都掀起来。   尹思明惊魂未定,但还记得上网去V博和网友对线。   网友问他今天晚上睡不睡得着,他说没关系,有林琼陪他睡。   又有人问,那这样岂不是邹彦生独守空床?   林琼在冲浪围观,看见“独守空床”这个说法有点好笑,还好邹彦生的V博不是他自己在登录。他翻了个身,打开《水边的餐厅》第一期正式剪辑版。   还是烂橘子台一贯的矫情文案,他点了三倍速快进。脱离了直播的镜头,终于能看到全貌,邹彦生第一个到达之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没多久,他去按门铃。   林琼第一次看到镜头拍摄下的自己,那漂亮精神的劲儿,他都不敢认。   不是都说镜头会把人拉宽吗?怎么他就完全没事呢?   还是化妆师老师的技巧太高超,化腐朽为神奇。   到了他甩门的那段,弹幕果然飘过去一堆哈哈哈。林琼现在倒是不觉得尴尬了,他只想穿越时空门,去把那个傻X掐死在门口。   镜头里的邹彦生看起来有些惊讶,对着镜头一脸无辜,笑着问工作人员“我今天看起来很吓人吗”,得到否定回答后,从里面打开了门。   林琼发现了一件事,邹彦生竟然真的没那么上镜。镜头里的邹彦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过滤了一遍,现实中带给他的那种张力,在镜头里只剩了十之七八。   林琼愣愣地看着那张脸,不禁开始思考,在这种情况下,邹彦生要怎么鲜活起来。   从前他认为邹彦生最大的缺陷是无法代入人物,可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他慢慢发现邹彦生的问题在于规避内心。   一个时时刻刻、甚至独处时都伪装的人,怎么能去处理另一个人呢?   反而是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失意和伤感,才让林琼认为他有了开发的价值。   邹彦生得活起来。   虽然林琼不觉得自己对邹彦生未来的事业有多大期待,他只是客观强调一下,对,很客观地,认为邹彦生想要有未来,就必须先面对他自己。   翻译成人话就是,邹彦生这人就不适合什么伟光正角色,也不适合那种酷霸狂拽帅的面瘫角色,帅是帅的,但是只有皮囊,没有灵魂。如果他去演疯批或是什么苦情角色,说不定还更合适些。   他的思维渐渐拐弯,想到邹彦生假如挑战一些漂亮朋友或是红与黑的男主角,这种一门心思想向上爬的小白脸角色,此时再在昏暗的环境里清涩地卖弄自己的胴.体……   林琼酣畅淋漓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尹思明在他身后冒头,嘟囔说:“怎么回事啊这节目,把我拍这么丑。”   “本来也不好看。”林琼敷衍地说。   “哈?胡说八道!我在伯可力的时候可是亚洲校草,你真没品味!”   “我品味都用在该用的人身上了。”   “你PUA我!”   尹思明耿耿于怀,又爬上V博发了一句:   @菜狗一只:林琼说我本来就长得丑,给评评理!   底下附上了一张自拍照。照片的角落里还有林琼的半边身体,脖子和耳垂若隐若现。   热评第一是这么说的:什么事后play,抱走单身狗们,不约。   “什么乱七八糟的,”尹思明这个宇宙大直男皱起眉毛,然后把人给拉黑了,“这些人脑子怎么长的,这儿又没基佬,有什么好脑补的。”   林琼:“……”   不好意思,你床上就睡着一个哦。   神奇的是,尹思明确实长得端正俊朗,是个颜值不俗的二世祖。然而林琼在尹思明旁边睡觉,不会产生任何世俗的欲望,更不会觉得紧张。   第二天他神清气爽,甚至和晨起锻炼的郝一嘉打了照面。这么多人里面,只有郝一嘉和邹彦生还保持着锻炼的习惯。   林琼其实好奇过郝一嘉的身材到底怎么样。平常好哥哥穿得太严实了,估计连保守的男士背心都是标配,出了鼓鼓囊囊的胸口,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以他们称兄道弟的关系,摸一摸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郝哥哥郝哥哥地叫着,试图哄骗老好人提供点福利。郝一嘉面红耳赤,被他骚扰得受不了,只好稍微掀开了一点衣服。   林琼嘿嘿嘿一笑,正想动手,只听见咔擦一声,主卧房的门开了,起晚了的邹彦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互相对视几秒,林琼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猥琐,于是默默地立正,莫名心虚:“额,我们这是在,交流感情,锻炼身体,是吧郝哥哥。”   邹彦生显然没有相信这个解释,刚刚还凝结住的面容缓慢化开,宛如春风拂过,万物复苏。   “郝哥哥,”邹彦生无比自然地扭头对郝一嘉说,“正好你在,一会儿可以帮我个忙,一起去捞池塘里的鲫鱼吗?”   郝一嘉面色有些别扭,但还是点头:“好。”   “等等等等,”林琼问,“你怎么也叫郝哥哥?”   邹彦生惊讶道:“原来我不可以这么叫吗?郝老师只比我们大三岁,叫老师太生疏,叫哥哥才是对的吧。”   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笑着问:“林老师好像是十一月生日,是不是?”   郝一嘉闻言也看向林琼。   林琼心说这是什么招数,但还是回答:“嗯,十一月二十,咋?”   邹彦生眉梢微动,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我的生日在十月三十,比你大一个月呢。都认识这么久了,是不是也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林琼:草。   你小子!大个二十几天也要占这便宜是吧!   和邹彦生待久了,林琼也差不多能摸清这家伙的路数,估计就是故意逗他玩。林琼于是扬高声调喊:“哥哥~彦生哥~生生哥哥~满意了吗~”   根本难不倒他!   邹彦生这回是真的笑得很开心:“嗯,很满意,希望你继续保持。”   林琼哼哼两声。保持就保持,喊到你腻为止!   两个人你瞪我笑的,谁都没注意,郝一嘉的神色已经暗淡下来。   憨厚的三十岁男人收起情绪,转过身去后院的角落寻找渔网。   林琼不想让邹彦生太得意,决定一视同仁,转头见到符千帆的时候,又捏着嗓子喊了声“符哥哥”。   给正在刷牙的符千帆吓得差点连牙膏带唾沫全咽下去,他赶紧漱了口,制止林琼这种造孽行为:“林琼!想吓死我是吧!我才活四十三年呢!”   “有人求着我这么喊呢老板。”林琼幽幽道。   符千帆:“谁啊?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邹彦生:“……”   符老板尚不知道,他在某人的小黑本上,又多了一个正字。   第二周的最后一天,被鞠导用言语恐吓过后,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尤其是符千帆和林琼。   他这次可顾不上邹彦生的死活,生生哥哥失去的只是肝,他可是会得尴尬癌啊!   所以三千多块的鸿沟实在难以逾越。在直播间所有观众的祈祷下,他们今天喊破嗓子累死累活,也就赚到了两千二。   可以说是史上唯一一个被期望赚不到钱的节目!   符千帆绝望地扶着额头,做着最后的恳求:“真的……没有通融的空间吗?你看,我们这周的意外也很多……”   鞠导笑盈盈:“理解的,所以才没有算被扣除的喵喵费,还给每个人安排了单独的惩罚呢,原本是想给店长增加惩罚的哦!”   林琼:“简直是初生啊……”   鞠导:“从现在开始,辱骂节目组,也是会扣钱的哦!”   滑宇:“我真的要穿淫.魔露腰套装在厨房工作吗……这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吧……”   郝一嘉保持了痛不欲生的沉默:他被要求带包子头箍、穿春丽经典套装站在收银台,并且每次送走客人都要wink,win不出来就用经典的半只拳头敲额头“哎嘿”一下。   恶趣味可见一斑。   至于邹彦生,本来点赞最高的是想看他穿裸.体围裙做饭,然而节目组终于考虑到了银灰色禽的问题,忍痛排除了这个高达五十万赞的选项,改成了没那么高的定制露背旗袍。这哪是惩罚,这分明是邹彦生的泥塑粉在讨要福利。   陆芃在员工群里大声嘲笑了整整十分钟,并遗憾她没有机会亲身见证。   Jessica就更遗憾了,因为她今天就要走,但惩罚要在下一周才正式生效。   散场之后,鞠导贴心地把服装都送到了他们的房间。   邹彦生竟然兴致勃勃,接过来就打算试穿。   林琼:“额……”   他想看又不想看的,一边想着不行啊这不合适啊,一边偷偷回头。   邹彦生正侧对着他,掀起了自己身上的白色T恤,仿佛察觉到他目光,刚露出一半的腹肌,又把衣服轻轻盖了回去,笑着说:“不许偷看。”   竟然还防着他!又不是没见过!   林琼抽回目光,抱着怀冷哼,不看不看,谁爱看啊!   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林予Yankee兎琼时不时摸摸鼻子,好像在确认什么。   煎熬的半分钟后,邹彦生说:“坏了。”   林琼本来打定主意今天晚上都不要给邹彦生脸了,不看不看就不看。然而邹彦生这么一说,被好奇心害死的他还是忍不住搭话:“咋了?”   回过头,是邹彦生大片大片白花花的背暴.露在黄色的灯光下,两个袖子像一字肩一样耷拉在胳膊上。   “我自己扣不上这个扣子,”邹彦生称得上美艳的脸缓缓侧过来,狐狸精似的瞅着他,“可以来帮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琼:啊?人生三大错觉?他该不会是在勾引我吧?   琼:老板说得没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指指点点)   Q:真勾引你你上不上嘛?   琼:梦里我就上!   因为注定要倒v所以我不控制字数了,之后大概都是三千多一章。 第27章 day27   27   林琼上辈子没准儿去西天取过经,这辈子才又要遭受这种考验。   啊?这可以吗?这合适吗?应该没人喜欢看这种戏码吧?太俗套了吧?   林琼还有点愣,目光在那片背上飘忽:“……什么扣子?”   听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就是这个。”邹彦生动了动肩,训练有素的线条仿佛都在灯光下浮现了一遍。林琼眼花缭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邹彦生说的是后脖子那块布料的浅色玉珠。   颤抖的心,激动的手。   林琼努力做到身正心正,正气凛然地去给花魁系扣子。   小小的扣眼很紧,珠子塞了好几下也没塞过去。林琼不得不分心看了眼邹彦生的脖子和耳垂。肉色的,在灯光下显得很光滑。   邹彦生低声笑:“还没好吗?”   “快……”   他的了字还没说出来,邹彦生又问:“故意的?”   你才故意的!竟敢质疑我们坚定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学色即是空战士!   林琼开始摆脸色:“要不然你自己来?”   邹彦生笑着求饶。   “没见过自己上赶着穿的,你看符老板和郝哥哥。”林琼继续和那个小眼奋斗。   邹彦生却很轻松:“改变形象对演员来说很正常。而且女装也不是第一次穿,上部戏里穿过。”他说的是那部年代爱情剧。   “原来是惯犯……你为啥需要穿女装?”   邹彦生的声音含笑:“保密。”   明知道他在故意吊胃口,林琼的好奇心还是被吊了起来。   就算邹彦生不这么说,他的剧林琼也是会看的……用二倍速。   也可能是原速?   和邹彦生的关系拉近,他注意到了邹彦生的努力,因此产生了可能不该有的期待。   衣服还是换上了,邹彦生原地转了一圈,问林琼觉得怎么样。   烧的嘞,没想到邹彦生接受程度这么良好,果然是变态。林琼心想不过如此,美则美矣,根本不是我的菜,完全不是。   “嗯……就还行吧,可能你粉丝喜欢。”   他怕邹彦生发出奇怪言论,立刻接上了另一句话:“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没人盼着我穿女装。”   他可以女装的啊!他很无所谓的!谁不愿意穿他可以替穿!只要不公开播放他的视频!   他在群里问了这个问题。鞠导回答:有是有的,但他们更想看你跳脱衣舞,为了节目能顺利播出,我们不能选这条,很遗憾。   林琼郁猝:“……”   邹彦生的粉丝还真是执念深重啊!   “很失望吗?”邹彦生见他充满沮丧,真诚问道,“要不然你也试试这件?”   他指着身上的旗袍。   “……”林琼说,“谢谢,这倒是不用了。”   邹彦生:“好吧。”   ……怎么听起来那么失望呢?   邹彦生还是温声软语:“那我也得脱掉,可以再帮我摘一下扣子吗?”   “你穿着睡觉算了,反正明天用得上。”   邹彦生笑得风情万种:“我倒是不介意,但怕你介意。”   林琼本想说没关系我去找别人睡,话没出口意识到那不就显得他很在意邹彦生吗?这可不行。   “我不介意,”林琼抱着怀,挑着眉毛,“我最喜欢和旗袍美人睡觉了。”   邹彦生的节操仿佛随着他上一身衣服一起脱掉了,闻言竟然满脸羞涩:“色鬼。”   林琼:“……”   大半夜勾引人的才是色鬼吧!污蔑谁呢!   但事实证明,只要足够累,就算裸背美男玉体横陈,社畜也能做到心无旁骛直接睡觉。   林琼醒来神情恍惚,看见婀娜多姿的邹彦生在他面前晃悠,还以为是在做梦。   让他彻底清醒的是鞠导拿着喇叭喊人的动静。   林琼眨巴眨巴眼睛。人醒了,身体还没醒。   他看见邹彦生在刷手机,一边刷一边笑,忍不住问:“在看什么?”   “昨天晚上出了餐厅的加长版,我在看评论。”   林琼挠了挠翘成猫耳朵的鸡窝头。“给我看看。”   橙子TV的尿性,是正片锐化矛盾,加长篇温馨和谐。节目的第一集 正好截止到正式开店前一天,他们做完准备工作那会儿。   其实那会儿虽然大家都隐隐不对头,但没有放明面上。   可惜没有矛盾就制造矛盾,后期给符千帆加了不少戏,让他看起来更不讨喜了。   综合看起来,六个人里人设最吃香、受益最大的,只有邹彦生。   温柔,冷静,心肠好,吃苦耐劳,会做饭还长得帅。   就……不怪观众喜欢。   林琼自己的人气也很高。就像邱吉说的,他不用刻意热搜,名字也能在上面挂个两三天。   只是夸他和讨厌他的人仍然两极分化。   在他和尹思明互相怼的时候,很多弹幕已经在剧透了:   【谁能想到之后菜狗竟然这么小狗依人。】   【林琼训狗有方啊】   【总觉得林琼和谁站在一起都有CP感】   【蔡京赛高!】   蔡京?林琼垂死病中惊坐起。冲浪多年,谁能不知道这是嗑cp的cp名,但是别随便拿个名词就用啊,还不如叫叫菜琼穷狗蔡y林……说到底为什么要嗑他和菜狗,到底哪个点能戳中这些人啊,林琼也很费解。   “看到什么?”邹彦生问。   “没……”林琼莫名不想让邹彦生看到这些,关了视频。   算了,嗑菜狗也好,总比嗑他和邹彦生强。   在场六位男性,只有林琼和邹彦生按时起了床。尹思明赖床是习惯,其他几个人……就是不太想面对现实。   然而高价片酬必然面临自由的牺牲。   早上九点,直播准时开启。符千帆穿着连衣裙,无精打采地给所有人开会,看起来强颜欢笑,不是很快乐。   但快乐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啊啊啊啊啊救命真的穿上了啊!麦艾斯!麦艾斯!】   【这么看来明星的确是高风险职业,做他人所不能做的】   【一天给我二十万,别说穿女装,让我不穿都行】   【卧槽滑宇是什么委屈巴巴小魅魔www一看就是吃不上饭的,过来姐姐喂饱你】   【郝哥哥这个胸……春丽的衣服都快被撑爆了,想埋】   【邹彦生穿旗袍竟然美得毫无违和感,恐怖如斯】   【你们倒是给他带个假发啊……】   【他好像什么富家太太,打麻将有人给点烟那种】   【妖孽,妖孽啊!】   【符老板现在可以考虑给菜提价了】   【天才,我愿称策划为天才】   很快弹幕里只剩下了脱裤子的和卖裤子的。   分明是周一,直播在线人数却再一次突破了上限。足以见得世上还是色批多。   鞠导清清嗓子,说了今天的第一个重点。   “诸位,你们已经连续两周没有达到营业目标。按照规则,店员有权选择更换店长。若三名以上店员同意更换,则会进入新一轮的店长选举。你们的回答是?”   沉默。   没人接这个话茬。半分钟后,反而是符千帆自己站出来,说:“我同意。”   鞠导面露惊讶。   “这两个星期的历练,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很多不足。网友们的批评我也都看了,说得在理。所以我觉得,大家一开始因为我最年长就谦让,这样是不对的。店长这么重要的位置,还是应该交给有管理才能的人。”   他说这番话,至少有一半是真心。负责人谁当谁知道,锅最多脾气最差,被林琼这种牙尖嘴利的后生呛声也就算了,还要被全国网友骂。被骂就算了,还要被惩罚。   没个钢心铁肺真受不了。   所以他昨晚思来想去,得出结论:让贤。   让给邹彦生的可能不大,邹彦生管着厨房,已经掌握了整个餐厅的经济命脉,不可能再分心做别的事。   让给其他人……干脆让给林琼吧,反正他喜欢指手画脚,好像世界没了他转不动。   于是他的目光锁定在林琼身上。“不如就让林琼来当新店长,他脑子好使,想东西也快,肯定能做得比我好。”   林琼本来还在看热闹,万万没想到王冠从天而降这种事是真的。经历了两周的磨打,他也意识到这个节目的宗旨就是下限没有最低只有更低,现在谁当店长谁沙币,所以符千帆才会急着脱手。   他正要拒绝,旁边优雅撑着下巴的邹彦生却先他一步笑了出声。   来了,这个笑声,他带着绿茶走来了。   林琼马上坐回观众席,听见邹彦生说:“符哥,你有点偏心了。”   符千帆:“??”   邹彦生抱着怀,身上的旗袍竟然真的让他有了点妖孽的气质,特像那种随时准备勾引大帅嫁入军.阀的姨太太预备役。   “转让店长这种好事,你怎么只想着林琼?”   林琼:“……”   已经完全是小作精人设了!你演得很开心嘛!   作者有话要说:   琼:这不是绿茶,是普洱(黑的)了。   小邹:/可怜   修!完!了!睡觉! 第28章 day28   28   很喜欢符老板的一句话:“啊??”   符千帆没注意到邹彦生状态的不同,光注意到他话里的针对,立刻急了:“啥呀我就偏心林琼,这不是他确实比我合适……”   再说了,是林琼自己对着镜头说过,他不介意自己来当店长!   邹彦生冷哼一声,抬起两根手指,做了个不知道夹了什么的动作。   “符老板,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想想,其他人能做到你做的事吗?每天为餐厅思考最多的是谁?其他人只是做自己的事罢了,可考虑整个餐厅的人是你啊!”   “彦生,你……”符千帆眼里泛起一丝不可思议,还有一点点感动。果然,果然看他看得最清楚的,还得是邹彦生啊……   “不,”邹彦生往后捋了捋不存在的卷发,甚至吐了一串不存在的烟圈,“从今天开始,请叫我,Miss邹,Ok?”   “啊???”   所有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却又莫名觉得能够接受这种设定……因为邹彦生,不,是Miss邹今天看起来确实很妖娆!并且连嘴脸都刻薄了起来!   他眯起眼睛,夹着无形的香烟在嘴边抽了一口。   “符哥,你应该不是怕之后有针对店长的惩罚才……”   符千帆正气凛然:“不可能!怎么可能!”   “我就说嘛,”邹彦生做了个抛媚眼的动作,“符老板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符千帆哆嗦了一下:“……”   哆嗦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被话赶话,已经架到了一个下不去的高度。   他要是继续说换人,岂不是证明了他正急着摆脱店长的身份。   可要是不说……难道这之后还要他继续承担这个压力?   怎么回事,这个店长还就他非当不可了?   他看向林琼。   林琼是被雷得最厉害的那个。   虽然昨天晚上邹彦生的表现已经够惊世骇俗,但没想到那只是个前菜,今天上的才是正餐……   以及邹彦生到底从哪拿的名媛剧本啊?不会被让那些崇拜你的小女生幻灭吗?你这样还配叫偶像派吗!   被符千帆投以注视目光的时候,林琼明白了,老板是想得到他这个杠精的肯定。   连林琼都服气他了,还能有谁不服气?八成是这么想的。   要面子的,需要被肯定的中年男人,本质和尹思明差不了太多。   这种事碰多了,林琼无奈点头,面不改色地夸赞:“没错老板,我也觉得你更合适,你看,这两周我们还是有进步的对吧?不像我,我只会纸上谈兵,管不了店的。”   符千帆万万没想到他的虚荣心会以这种方式得到满足,一次性听这么多好话,一边觉得怪异,一边又微妙地有点受用。   “但是……”   “没有但是的,符哥,”连滑宇都站出来,顶着他一点也不正经的恶魔耳朵,说着很正经的话,“其实我们都理解你的,管店很不容易,你每天最早起床,帮我们做这做那,还要负责去跟客人解释,为了我们的错误跟客人道歉……你已经很好了。上周的收益没到及格线也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确实有意外,对吧?符哥,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主心骨三个大字彻底把符千帆定在了神坛上,甚至能够幻视他张开双臂,面对闪现的金光,大喊哈利路亚。   邹彦生,不Miss邹变出一张并不存在的手帕,默默拭起了眼泪:“更何况,这是符哥你一手培育起来了餐厅,就像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好好好,”符千帆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反正心情很复杂,嘴角也已经咧了起来,“哎呀呀,我开个玩笑的嘛,我懂,你们年轻人没经历过太多事,对这种情况没把握,不过呢,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再接一周,好不好?这样吧,下周咱们业绩再上不去,就重新选店长。”   还拿着高数必修课课本发呆的尹思明茫然抬头:“就不要说业绩上不去这种话了吧……”   “嗯,”郝春丽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最好不要。”   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被惩罚到的林琼两眼一黑:“无所谓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弹幕里已经笑死了一大片。   【符老板也太好哄了其实就是想被夸夸吧大家都温柔点别骂了】   【快快快,到底什么时候看双木小玉京视频啊!我推荐吐槽邹彦生拍的古穿今的那部!】   【同着急,想看林琼社死】   【又雷又苏是怎么做到的Miss邹】   【Miss邹怎么了Miss邹不也是带把的吗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鸡叫)】   【郝哥哥,啊,这张羞愤欲死的脸~更涩情了~】   【不应该吃早饭的时候看,差点笑到被噎死】   【什么?这是谁?!生生你怎么!你怎么!一定是被小玉京那个妖艳贱货带坏了(痛心疾首)】   【女装,怎么不算,一种XP(斯哈)(斯哈)(prpr)】   虽然也有人保守一点觉得男人穿成这样实在辣眼睛,但实在又好奇这些人到底要怎么接待客人,所以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接着往下看。   早会一结束,所有人就分散开,各自做事去了。林琼的肚子又开始饿,应该说他今天早上受惊吓太大,压根就没吃什么。   于是他厚着脸皮来到厨房,想和邹彦生讨点东西吃。   邹彦生正在做一些不能入镜的事情,所以这边没有在直播,只有摄像头在拍。   已经混成了老油条的林琼直接把抹布往镜头上一扔,打开冰柜门开始翻吃的。   邹彦生见他这个流氓劲儿,忍俊不禁:“林先生,不问自取是什么?”   “是偷啦!”林琼拿出今天早饭剩下的一点点小米糕,塞进嘴里再捂住嘴巴,牙齿自发咀嚼,试图重现掩耳盗铃。   邹彦生摘下手套清洗了双手,然后一边擦手一边凑近他,这时他又不是Miss邹,也不是镜头前的邹彦生,而是林琼眼前的邹彦生了。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他走到了一个有些过近的距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森……”林琼囫囵吞下嘴里的东西,“什么表现?”   “嗯?”邹彦生笑眯眯的,“要装傻吗?你觉得Miss邹怎么样?”   破天荒的,林琼竟然差点觉得邹彦生身后也有一条尾巴在晃。合理,这很合理,狐狸也算犬科!   狐狸一样的邹彦生竟然在等他夸奖他!   但是这也太近了,林琼不自在,目光开始往右移:“还,还可以。”   这是真话,因为他真的无法把那个妖娆的Miss邹和真正的邹彦生联系起来。   他知道邹彦生在试图改变,也确实有了成果。   只是这三个字,好像就让邹彦生获得巨大的满足。他笑意更浓,对林琼说:“回答得很好,给你奖励,张嘴。”   林琼下意识听从了他的指令,等到嘴里被喂了一块奶糖才反应过来:“你干嘛突然用手喂……”   邹彦生歪头:“不用手用什么?   他虚空指指自己的嘴,那儿的笑连兜都兜不住:“难道用这儿?”   “林先生原来这么不正经哦……”   这么诱惑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挤出来的……   林琼听得面红耳赤,一时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该是谁,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邹彦生缓缓靠近,再靠近,最后两人的眼神相接,他才发现邹彦生的状态已经变了。   “怎么样?”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邹彦生,“不是还行的状态了吧?”   林琼:“……”   “谢谢你的糖。”   扔下这句话,林琼就跑没影了。   而邹彦生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上还保留着柔软的触感,是属于林琼的。   他拆开另一颗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   林琼气喘吁吁跑到尹思明身后,大喊一声:“菜狗!”   尹思明茫然地抬起头,不过尾巴摇得很欢:“干嘛?”   “太好了,”林琼看着他眼里清澈的愚蠢,莫名感动,“你还是你,真好菜狗。”   尹思明:“……”   汪呜?   他们做大扫除就用掉了整个上午。吃完中饭时,符千帆宣布,今天餐厅不营业,集体去摆摊。   奇装异服换都换了……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商机。虽然从此以后餐厅就会给人留下奇怪的印象,但是饮鸩止渴也好,画饼充饥也好,先把客流吸引过来再说吧!   周一的上午,天朗气清,餐厅难得全员出动,去景点门口卖解暑小吃和饮料。   不知道是暑假的功效,还是他们这身奇装异服的功效,摊前聚集的人出奇地多。   只是半个下午,就卖光了所有存货。   这当然是因为缠着Miss邹想合影的人最多,而Miss邹也不崩人设,在请求合照的人保证一定会买东西后,才一边凹造型一边拿着招牌饮品,对着镜头甜蜜微笑。   第一天光是摆摊就有了六百多的收入……这是什么概念?他望向旗袍大美女Miss邹,早知道邹彦生穿裙子这么好用……   而另一头,找林琼要签名的人也很多。大部分是女孩子,在林琼给她们写名字的时候,她们会问尹思明能不能也签一个。尹思明不会拒绝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所以很干脆地写上了自己的小名。   女生们兴奋不已,问能不能在中间加个爱心。   尹思明大受打击,粗声粗气:“啊?加这个干嘛?”   林琼却明白她们的意思,相当配合,一连画了好几个,附加一个营业笑容:“要支持我们的餐厅哦!”   女生们嗷嗷尖叫,兴奋不已。   这边的拍摄告一段落,准备收拾仪器回餐厅的时候。   负责给几个嘉宾准备纳凉道具的导演助理也没闲着,一边收摊一边分享起了最近的嗑CP心得。   “蔡京最近真的很火啊……都上老坟头的热门搜索了……”   “i发电上也是头牌cp……昨天晚上刚吃到了好吃的饭嘿嘿嘿……”   两人聊得正欢,不觉头上出现了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对上邹彦生温柔的笑脸。   “在聊什么呢?”   “没,没,没什么,就是……”助理A紧张得结巴,不知道邹彦生怎么就注意到她们了,“一些小爱好……”   邹彦生却没有被糊弄过去,温柔地问:“蔡京是什么?”   助理B只好回答:“就是小玉京和菜狗的cp啦其实。”   邹彦生的眉毛轻轻一挑,好像很感兴趣似的。   “是吗?除了这个,还有别的CP吗?”   作者有话要说:   琼(喘):我雷女装攻。   小邹(喘):你这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咦?九月其实没有十九号对吧?没有的,对吧(吹口哨)(对手指) 第29章 day29   29   网上嗑cp这事,尤其是嗑rps,基本都是建立在原主的基础上进行无限的想象和美化,到最后和原主已经不剩几毛钱关系。   所以有些男星并不介意粉丝嗑CP,甚至默认纵许这种行为,因为能给他们带来热度。   但像邹彦生这样主动问的可真不多。助理们潦草说了几个,有什么琼宇啦,嘉靖啦,什么好滑啦,最后吞吞吐吐说了和邹彦生有关的CP:圣经。   抛开这个奇怪的名字不谈,还是挺奇怪的。   邹彦生很少有CP粉,主要是他的颜粉太多,都认为他只能独美,CP粉少来沾边。   所以嗑他和小玉京的人冒着极大的风险,站在暴风雨的前沿,被邹彦生的粉丝挤压,被蔡京CP粉们覆盖,夹缝求生,屹立不倒。   少年相识,针锋相(存疑)对,多年后同床共枕……这放在ii文学城,就可以取名为《和死对头被关在了不doi就出不去的房间怎么办》、《和死对头被迫同床后我带球跑了》、《与死对头因爱生恨是否做错了什么》等等等等有噱头却根本没有真肉的儿童碰碰车。   不懂相爱相杀的人有难了——此句为圣经同仁中的圣经,同仁女的马太福音。   两位导演助理不敢当着邹彦生的面表示对这对CP嗤之以鼻,委婉说道:“还是蔡京比较火热啦,这年头还是爱狗人士多啊。”   邹彦生微笑着听完,好像又没有什么兴趣了,跟她们说了句辛苦,顺便帮她们把器材运上了车。   第一天的安排就这么结束。   回程的时候,还是照旧两个人坐小货车,四个人坐SUV。今天给SUV做广告的人换成了符千帆,邹彦生没了念广告词的任务,一言不发坐上了小货车的副驾驶。   怎么说呢,在座有证的也不止林琼一个人,但都莫名认定让林琼来开货车。林琼心想,莫非我长得像个货车司机?   想归想,他还是任劳任怨担任了司机重任。   邹彦生上了车之后,就开始低头搜东西。林琼感觉车里太安静了,问邹彦生:“不知道这周会来什么飞行嘉宾啊。”   “嗯……”邹彦生淡淡应着,“不知道呢。”   这个态度好敷衍,该不会还在草Miss邹的人设吧?林琼忍不住撇嘴,继续畅想:“希望来的是个漂亮姐姐。”   “你喜欢漂亮姐姐?”邹彦生这时才抬了下眼角,目光含嗔带怪的,“确实能看出来一点~”   林琼怀疑他意有所指,含沙射影,在内涵他今天上午面对Miss邹时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可他傻眼又不是真的因为那个风情万种的Miss邹,而是因为那人本质上还是邹彦生。而他,一个会对美丽男性面孔有生理反应的正常基佬,他有什么错。   为了不让邹彦生太得意,他冷哼一声:“美丽是艺术,喜欢漂亮的人那不叫喜欢,叫艺术鉴赏。”   实际上他希望这次来的人无论男女,最好是陆芃那样好打交道的人。他本来的目的已经慢慢淡化,最开始期盼的过来导演啊编剧啊资深演员啊……尽可能接触这样的人才是林琼上这个节目的根本目的。   就像邹彦生说的,也许未来他要走的路是充满了探索的艰辛之旅,如果确定入行,他得和这些人先往来交集。   可实际上的人情维系比他想象的可要困难多了。就像主动对他释放交友信号的陆芃,离开节目之后立刻忙得像条狗,两个人偶尔有聊天也是调侃邹彦生。   邹彦生。   林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和邹彦生的交往,反而是最深最密切的。   邹彦生有人气,有选择角色的咖位,有待打磨的资质……从Miss邹来看,他也不再是那个空洞无趣的花瓶了,而是一个有主观能动意识的演员。   但是……邹彦生?   林琼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死也要扭成麻花进棺材的别扭人,一想到他未来的人生和邹彦生交集,他浑身不自在,那感觉就像看见了一片迷雾般的森林,知道走进去的命运,却还是要往里走。   邹彦生终于放下手机,表情很不满的样子。   “也太少了。”   林琼:“?什么太少?”   邹彦生深沉摇头:“不行,太少了,一定是素材不够。”   林琼:“?”   景区到餐厅的路程很短,没一会儿就到了。   符千帆破天荒地提出来,让邹彦生歇着,今天的员工餐由他来做。问他要做什么,符千帆说:“番茄肉酱意面,我就会这一样。”   邹彦生难得可以偷懒了,也知道符千帆是想表现一手自己的优点,爽快地用Miss邹的身份答应,并甩着看不见的手帕目送符千帆进厨房。   所有人都习惯了Miss邹的存在,除了尹思明。他和林琼凑在一起咬耳朵:“他在床上也这样啊?”   林琼被这个暧昧的“床上”搞得耳热:“不清楚,我和他私下不熟。”   尹思明同情地看着他,正摇着尾巴想问林琼要不要干脆搬去他房间算了,就听见那边的大号人妖捏着嗓子说:“说起来,我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人没有被惩罚到呀?”   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虎躯一震。   此刻他们忽然成了命运共同体,恨不得互相抱着瑟瑟发抖。林琼试图微笑蒙混过关:“有吗?”   尹思明:“我不记得啊!”   吃完饭,两人被抓小鸡仔一样控制起来。林琼缩在原地,被迫和众人一起欣赏了他最新吐槽的邹彦生主演的偶像剧,这部剧在一周前已经大结局,而这个视频已经有了超过一千五百万的播放量,和超过五十万条的评论。   视频的标题叫【《今日宜宠爱》:我那被小玉京嫌弃的生生的一生】。   【来了,来了,来了】   【信女慈悲一生,等到今天的快乐是我应得的】   【小玉京!你也有今天!】   【这个视频我已经看了不下五遍了!没想到有机会和两个主要当事人一起看一遍】   【林琼怎么脸红了】   【林琼的脚在干什么,扣地吗】   【来人!快给我们小玉京的脚趾头上个保险啊!】   【邹彦生怎么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甚至还在笑】   【尹思明笑得最大声啊】   【谁来救救林琼,看起来进入假死状态了】   【如果昏过去了就让邹彦生给他做人工呼吸吧(笑)】   【加油啊!双木小玉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段我可以笑一百次,结合林琼的反应更好吃了】   【看邹彦生reaction(×)看林琼reaction(?)】   【邹彦生笑得太温柔了吧,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他甚至在欣赏林琼社死的画面】   【哦我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圣经的美味,我不管,我要开始嗑All琼了】   【你们节目组有没有急救啊!我看林琼真的快昏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琼此生从未这么恨过,为什么他的视频总是做这么长,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别人哈哈哈哈哈,他啊啊啊啊啊。   凌迟也不过如此!   菜狗忘了自己今天睡前还有一个小时的高数大学习,边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边说:“这个视频我好像看过哎!原来是你做的!我们可以再看个别的吗?”   林琼:“…………”   他面红耳赤,撸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你想听多难听的话,我现在就骂给你听,来啊!”   在林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决心中,鞠导笑着问邹彦生:“生生,这个决定权在你手上,你怎么说?”   邹彦生拿“手帕”捂着嘴:“要叫Miss邹。”   “好的,Miss邹,”鞠导迅速改口,“你怎么看?”   Miss邹看了林琼一眼,夸张地一扭头,啜泣:“寒心。”   林琼:“……”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漠不关心。”   林琼:“……”   “真正的失望,不是泪流满面,而是转身离去!”   林琼:“……”   “从前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就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人老珠黄了,就骂人家死鱼眼……”   林琼抓狂:“我们啥时候看过星星月亮?”   好吧虽然看过!但那是在发了视频好几天之后了吧!先后顺序很重要!   “你忘了?你居然忘了?”Miss邹情绪越发激动,目光中满是被渣男背叛的不敢置信,“大学的时候,你明明还(在辩论表演赛上为了爱和不爱的论题假装)说过爱我喜欢我!”   一语既出,全网哗然。   郝一嘉目光微变,尹思明也很震惊地看着林琼。   什么玩意?这你也好意思说你俩不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琼:啊?啊??啊????这是可以这么缩略的吗?!披着马甲就无所畏惧了是吧!请你实名上网!我申请所有人实名上网!   尹思明:(默默后退,唱道)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小邹:(啜泣)始乱终弃的大渣男呀呀呀呀呀——   琼:得,还唱上了。   这章卡了整整一天……写了三个版本……(合十) 第30章 day30   30   故事要推回到八年前,林琼还在大二的时候。   彼时他和邹彦生都是学院里闪耀的星星。但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星系中的两颗恒星也必须维持适当的距离。   这两人最初也是唯一的一次正面交集,是在学校好几个校区联合、三年一度的辩论表演赛中,两个人作为一正一反两个辩方碰头。   当时的主题是“爱与被爱,哪个会更幸福”。   林琼这边的意见为“付出爱的一方更加幸福”,邹彦生那边的意见则是“被爱的一方更能感到幸福”。   往上追溯几千年,辩论的祖师爷不是什么法学儒学佛学,而是拿口水仗当饭吃的名学。   辩论讲基本逻辑,但诡辩是利用逻辑漏洞去打破对方的逻辑。表演赛里最经常出现的手法就是诡辩。   选择诡辩正是林琼人生历史上第一个巨大的不堪回首的尬死地点。   由于是表演赛,当时所有人都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出场时也携带半脸面具掩盖容貌。虽说选手们差不多都能认出来对面谁是谁,可在观众看来,就增加了观赏性。   他承认,戴上面具的那一刻,人类会释放自己的天性。他的确说了那句:“我现在正深情地爱着对方二辩,为他的谈吐而倾倒,为他的举止而心动。如果可以,我愿意每天欣赏他的照片进入睡眠,用他的声音当作我茶余饭后的慰藉,这样爱人的方式会让我产生幸福感,请问对方二辩,被这样的我如此爱慕着,你感到幸福吗?”   *   “这是诽谤,”镜头前的林琼正襟危坐,申明,“我方对此持反对意见。”   “哦?”Miss邹却说,“你能否认这件事没有客观发生过吗,林先生?”   林琼:“……”   林琼一边心想晚上你给我等着,一边笃定地说:“我没有对你说过这种话,Miss邹。”   Miss邹尖声大笑,典型得宛如哪个古早文里的女反派:“哦呵呵呵,林先生,你没有否认对邹彦生说过这种话哦?是自己都不相信吗?”   林琼:“……”   这回连符千帆都看不过去,劝说道:“这个,小林啊,始乱终弃确实有点……”   林琼:“……”   好啊,既然你先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林琼眯起漂亮的眼睛,那神态,仿佛是被侵占了领地的猫预备反攻时弓紧的背,半伸出来准备抓个你死我活的利爪。   “一定要倒打一耙吗?邹同学?”林琼冷笑,“你现在还好意思说这个?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Miss邹甚至还捧他的哏:“我怎么回答的?”   邹彦生的回答是:“对方三辩是否对自己给出的爱不够自信?你认为它一定会作为劣质的爱被我拒绝,所以才问出这种问题来试探我。但很遗憾,我已经习惯了被人爱慕,每个人的爱都会让我产生自己在被爱的幸福感,我也平等地接受每一份爱,也包括让你不够自信的,你认为劣质的那份爱情。谢谢对方三辩,你让我知道了,你确实爱着我的脸和声音。”   林琼摘头去尾把中间最中央空调的那部分当众说了出来:“我给的爱可是你每天接受的爱的亿万分之一啊大渣男!这也值得你拿出来说?”   邹彦生温和一笑,林琼见了咯噔一下,意识到他反驳的这句可能也在邹彦生的预想之内。果然,邹彦生语不惊人死不休:“哎呀,林先生这是因为自己不够特别,所以吃醋了?”   林琼忽然想通了。   这是报复。他就说邹彦生怎么一直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原来是等在这里给他挖坑跳,就是想让他当着镜头的面承认他过分关注邹彦生是因爱生恨是吧!   于是他冷笑一声:“不了,Miss邹,你应该知道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单方面的爱就像丝线一样易断,我现在要和跟我双向奔赴的菜狗谱写爱曲,今天晚上我要和他学夜光高数,谁支持谁反对?”   咧着嘴正乐呵的尹思明没想到乐极生悲:“……啊?”   围观群众:啊?   怎么还来正主亲自下场拆cp组cp的?   只有All琼党和菜京党无人伤亡。同仁女当即发动了地毯式的搜索,并真的在半小时内翻出来了一段画质模糊的现场拍摄视频……圣经余孽们在玻璃渣里找糖:爱过!至少爱过!邹彦生现在旧事重提,那就是显而易见的旧情难忘啊!嗑起来!都嗑起来!   以及另一个并不重要的重点:怎么双木小玉京在大学的艺名是京玉木双?离开自己名字不会取网名的了是吧?这人是不是真的取名废啊!   林琼回房间拿枕头,邹彦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真去学夜光高数?”   林琼呵呵一声:“主要是不敢玷污冰清玉洁的Miss邹,孤男寡女像什么样子。”   “可我现在不是Miss邹?”邹彦生继续跟着他走出了门,语气逐渐委屈,“难道你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我俩以前有什么事啊!不就这么一件破事!说实话,林琼生气倒算不上,就是没法面对邹彦生。   那么丢人的一桩旧事,他自己记得也就算了,邹彦生干嘛也印象这么深刻!   “他的床不够大。”邹彦生说。   林琼头也不回:“反正也不睡觉!”   已经在节目组强制要求下单独加开直播的尹思明打开门,看见不断斗嘴的两人站在他门口,一个头两个大:“干嘛啊你们!”   “他负责和你学夜光数学,”邹彦生指着自己仿佛加了blingbling特效的大帅脸,“我负责发夜光。”   尹思明:“……”   经此一夜,所有观看这个节目的观众,都对自己一开始的期盼有了质疑。   怎么会有人盼着这个节目每天撕X呢?   这是个多么和谐美好令人感动的节目,多么纯洁质朴的兄弟情谊。你看,菜狗努力学习每个字拆开都能看懂但组合在一起就闻所未闻的极限函数,对此一知半解的林琼在旁边疯狂挑刺,而过来发光的邹彦生在床上哈欠连连。   “三人行”一词在当晚封顶V博热搜。   有人点播了一首邓X君的《偿还》:“爱的心路旅程,只能够你我两个人,不可能是我独徘徊,也不可能三人行~~~”   但事实上,今夜唯一孤枕难眠的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想到林琼面对邹彦生时,那与平时的狡黠镇定全然不同的神态、过于丰富的肢体动作,心中的不安就在一点点扩散。   喜爱和得到,必须是先后的关系吗?   原来喜爱一个人,并不会连他所有的表情都喜爱。   觉得林琼因另一个人而产生的反应刺眼,是件不可饶恕的事吗?   他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很清楚明朗:他不能只是这样看着。   *   林琼觉得符千帆看他的眼神很怪。他问:“老板,你也想和我凑CP吗?流量确实大,我昨天晚上涨粉三百万,打败了百分之八十八的过气艺人。”   符千帆直接拍他脑门:“骂谁过气呢你小子!不就是招人喜欢点,自己看看你得意成什么样子了!”   “哎嘿,”那林琼很难不得意,“你要承认招人喜欢确实是种天分的老板。”   “是啊。”连符千帆都佩服起了他的确有这个本事,纳闷难道世道果真变了,大家都喜欢牙尖嘴利的个性了,“今天还有个奔着你来的人呢。”   “奔着我来?谁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得益于符千帆给的这个信息,林琼马上猜到了这人一定是飞行嘉宾。   他在娱乐圈这么快就粉丝遍地跑了?   那他可要买身防彈套装,防止有人像邹彦生这样斤斤计较。   这也是本节目来得最正常的一位飞行嘉宾。她是规规矩矩打了电话过来,通知众人她将来上岗几天。   邹彦生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是谁了:“是祝姐吧?”   所谓的祝姐,说的是年轻时在大荧幕中霸屏、号称江南第一美女的祝滢。   祝滢演而优则导,但她导演功底不高,反而是做制片人的时候投一部火一部,想当有商业眼光。   于是她干脆自己开了家影视公司,专门培养商业艺人,现在也确实做得风生水起。   在邹彦生刚和前东家说拜拜的时候,祝滢就挖过他。给出的待遇很丰厚,然而邹彦生还是谨慎地拒绝了她。   “做一件商品很好,但我做商品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邹彦生如是说。   祝滢不乐见他的独行,却也不一味贬低他,只阴阳怪气地说:“那我只能祝愿你能取得比跟随我更好的成绩咯?”   以她的影响力,那之后也并不给他难堪,总体来说,还是个大方的人。   现在她要过来,邹彦生用头发丝也能够想到她为了什么。   现在六个人里,又没主又具有商业价值的,只有林琼一个。   果然,祝滢出现后对林琼格外热络。又是说什么一见如故,又是说什么看见他就倍儿高兴。   林琼想到符千帆说的话,忍不住问:“祝导,您该不会是最近有电视剧要筹备吧?”   祝滢哈哈大笑:“聪明孩子,就知道瞒不过你,那我就直说了,我最近确实在筹划一个古装情景喜剧,叫《秀才爱上兵》,你有兴趣吗?”   林琼努力忽视Miss邹强烈的视线:“假如我感兴趣,我能过去做什么呢?”   祝滢又是爽朗的大笑:“傻孩子,你说呢,当然是让你做男主角啊!”   作者有话要说:   Miss邹(咬手绢):当着老娘的面抢人,你不要命啦!   啊哈!相信机敏的小伙伴已经发现,我挂上入v通告了!千辛万苦终于还是要入v了……中途破防数次,也被劝过趁没v弃文写点有热度的东西,但还是扛下来了。因为真的很喜欢小林和小邹,为了他俩共同成长想的戏中戏内容我个人也很喜欢,所以还是决定好好写完!   那么倒v的内容是从22章到本章,下章就是大家说了很久的万字大章啦。我个人还是希望大家喜欢前文的话能支持就支持一下,这样我也有动力继续写下去。所以就,拜托拜托啦!(转圈撒花)   PS.林琼和邹彦生这个辩论赛告白梗化用自前段时间网络上火过的那个辩论赛段子,查重率百分之六十由于我本人记性奇烂已经不记得出处,只能在此特别提一下。 第31章 day31   31   祝滢这话完全不避人,明摆了就是奔着林琼来的,这很符合她雷厉风行的作风。   毕竟最近很多人明里暗里在观察风向,等着看林琼是不是橙子台要捧的人。而橙子台上层确实也有这个意向,并透露给鞠导,让她来说服林琼在橙子台常驻。   橙子台现在手握《流星周末秀》、《都市侦探守则》、《快乐来敲门》、《钰你谈心》等王牌节目,但内部主持人团队却呈现了青黄不接的局面。像林琼这样外貌形象优秀、文化素质固定、口才和应变能力皆有又具备活力的年轻人,很适合挖来做接班人培养。   如果林琼愿意,可以先和橙子台旗下的有果传媒签约,签约之后,公司先安排他进一些网络综艺固定露脸做嘉宾,期间给林琼做相关培训,把主持人证拿到手。届时林琼能力足够,给他一个独挑大梁的节目也没问题。   假如林琼之后对拍戏有兴趣,公司甚至会为他挑选剧本,给他安排出合适的档期。   这对于从没有真正踏足过娱乐圈的林琼是一条通天大道。   领导们是这么想的,但鞠导之前听邱吉说过林琼这人很轴,所以她是想让林琼再多了解一点做节目的乐趣,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知道祝滢要上节目,她自然猜到祝姐为谁而来。只是她没想到祝滢会这么直接,当众的一番宣言,彻底抢了她的白,也阻断了许多公司的想法。   祝滢的背景和实力都太强大,她创办的华亭娱乐早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造星公司。许多在校的影视专业学生,都不会愿意错过来自华亭娱乐任何一个经纪人的邀约。   何况这还是老总亲自抛的邀请……换个人恐怕要受宠若惊,觉得是祖坟冒青烟才修来的好福分。因此没人考虑过林琼会拒绝华亭娱乐这个选项。   鞠导暗暗在心里惊讶。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林琼的表现的确足够精彩夺目。仿佛一夜之间,铺天盖地都在讨论林琼。他能够制造的话题度,是许多人一辈子钻破头都想不到的。   所以祝滢亲自来看热闹,都不会让她觉得非常惊讶。   可林琼要如何维持住这个热度?华亭娱乐造星的套路,在林琼这样的不安分子身上真的适用吗?   最关键的问题是,林琼真的是那种可以任人摆布的人吗?   林琼面对祝滢信心满满的邀请,露出了费解甚至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当男主角?”林琼问。   祝滢笑着肯定:“嗯,男主角。”   林琼摇头:“我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既然分析了那么多片子,那你应该很明白该怎么避开缺点,不是吗?”   林琼:“我当杠精是专业的,当演员不是。”   监视器前的鞠导噗嗤笑出了声。   祝滢怡然自得,她看了眼旁边的邹彦生,笑道:“年轻人都容易贸然下决定,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我建议你再考虑两天,毕竟这对你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虽然是笑着的,可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无形的威压。高傲两个字已经铭刻在了她的眉眼里,林琼其实也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邀请中带有几分真心。   不过他并不想得罪她,笑着说:“好的,我会认真考虑一下。”   【卧槽,祝滢亲自来挖人吗】   【这……啊?哪怕是邹彦生也不能有这种待遇吧】   【林琼到底凭什么啊……现在的娱乐圈真的太随便了,一个又不能演又不能唱的人,就硬捧呗】   【小玉京不可能会答应吧,他那么讨厌娱乐圈的风气,结果自己也这么做,那不就是扔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吗】   【去演吧去演吧,好歹长了张女娲毕设脸,现在娱乐圈除了邹彦生还有男明星能打吗?不都是靠舔叔圈的颜过日子】   【支持林琼速速进入娱乐圈和邹彦生打擂台】   【支持林琼击败邹彦生成为颜霸】   【花瓶决战(不是)】   【看林琼还是不打算答应的样子,他很有自知之明】   【小玉京做视频这么多年连推广都没接过……怎么可能会为了钱进娱乐圈】   【不排除小玉京为了和他的花瓶哥同床共枕追来综艺,他超爱】   【我确信,林琼真的很爱邹彦生的脸,昨天看完辩论赛现场视频去他的视频统计,光帅这个字就出现了一百二十三次】   【逆天颜狗小玉京】   【林琼你看自己的脸会水仙吗】   【话题太歪了,所以林琼不想混娱乐圈,他来这个综艺干嘛,就是玩儿?】   祝滢撸起袖子,见厨房目前只有邹彦生一个人,就进去帮忙。她看着邹彦生妖娆的身影,忍俊不禁:“你现在的团队对你的定位很模糊啊,偶像派走不下去,改走人妖路线了?”   邹彦生轻笑一声,潇洒地颠了个锅:“演员不是可以被标签定义的,这不是您在表演课上说过的话吗?祝老师。”   “人不能被标签定义,但人可以主动定义标签。拥有标签未必是一件坏事,在标签内做好份内的事,也是一条走向成功的途径。”   邹彦生:“这个标签包括花瓶吗?”   祝滢眯起眼睛看他,嘴角微微勾起。   “哦,你这句话,倒是让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听小丽的话,试试留一留你了。”   邹彦生把一道茄子肉沫勾芡出锅。“您的商业化很成功,但不适合每个人,林琼并不适合您的公司。”   祝滢抬起带了细纹却仍然美丽的眼睛,“怎么说?”   “他需要一片净土。”   祝滢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语气显然带了几分不高兴:“我们公司从来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当。”   “我不是那个意思,”邹彦生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林琼需要一片尚未开垦的土地。”   祝滢这次是真情实感地感到疑惑了,她微挑着眉,等待邹彦生的回答。   “就像一部开放式的游戏,如果不是从第一根树枝捡起,就失去了一部分意义。”   祝滢:“?”   她隐约懂了邹彦生想说的意思,但她没弄懂邹彦生讲这些话时,眼睛里那满满的自信是怎么回事。   “很好,那么他从哪里捡这第一根树枝呢?”她问。   随后邹彦生那双深邃的眼里,就流露出了她从前就不喜欢的、变态一样的愉悦。   “他已经捡到了。”邹彦生说。   *   “五个人,要个包厢。”   “好嘞,男宾五位!”林琼吆喝一声,“您楼上请,茶是乌龙茶可以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林琼熟门熟路,把圆珠笔往耳朵上一别,单子一扯,粘在了出餐口。   里面祝滢和邹彦生刚刚结束交谈,有一种奇怪的沉默。他说:“注意看备注啊,花椒鸡别放花椒……”   祝滢凶狠地问:“那他点花椒鸡干嘛!”   林琼:“放花椒油。祝姐心情不好啊,喝绿茶了?”   祝滢:“……”   难得从周二就开始忙碌,林琼来不及和他们多聊,讨了两个大白眼后,就脚底抹油端着两个大餐盘去送餐。   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过去,就接待了六桌客人。   晚饭时间,祝滢摇着酸疼的手,纳闷道:“不对啊,这就三十个菜了?我听说你们这平时挺冷清的啊?”   符千帆幽幽发言:“冷清……”   “我听说你们连续两周没有盈利了,所以才都穿成这个鬼样子,”祝滢丝毫不掩藏她的嘲笑,“其实就定价一百也挺好嘛,你看彦生的菜做得这么好吃,一百哪里贵了?平常工作哪有时间吃这么好吃的饭菜,出来吃喝玩乐还顾忌这顾忌那,能消费个什么?”   符千帆:“……”   林琼暗自憋笑,感谢祝姐拉走的仇恨值,有了这一环节,骂符老板的人肯定都变少了。   果然,这会儿不管是直播弹幕还是V博话题里都在吐槽祝滢。   【从前都说她是低调不露面,原来实际上是这种性格,真的不讨喜】   【林琼还是别跟她了吧,想起我前妻签约十年在她手里当包身工,出事的时候祝滢第一个割席】   【我觉得她说得也没错啊……出来玩不就是要花钱的,觉得贵不吃不就行了,本来就是双向选择】   【她只是在替邹彦生抱不平而已吧,在厨房站一天真的挺累的】   【普通厨师站一辈子赚的钱未必有他们一两天赚的多,望周知】   【陆芃不在的第八天,想她,想她,想她】   【难道只有我发现,邹彦生一直在给林琼夹菜吗……】   林琼最爱吃的盐焗虾摆在另一头,他眼巴巴看了好几次,但是实在太远了。就近原则,他决定今天多吃蔬菜,大不了晚上再加餐。   正这么想着,邹彦生感受到了他的脑电波似的,突然伸筷子给他夹了两只虾。   大家都在说话,没人注意这种小动作。邹彦生于是陆陆续续把半个盘子都夹空了。   林琼给他使眼色:都给我了,别人吃什么?   邹彦生视若无睹,装作用心听符千帆和祝滢说话。   符千帆说:“现在的歌难做,摇滚没多少年轻人爱听了,流行又做不过年轻的歌手。年纪越大越没有激情,唱以前的老歌,唱一次就感觉到自己又老了一岁。”   祝滢说:“所以你专心培养新人是最好的。市场永远是年轻人的,老了老了还在荧幕前打拼的有几个?精力跟不上,脑子跟不上,还是新脑子好用。”   符千帆叹气:“我走不出啊,总是不服老。后悔年轻的时候不珍惜,现在……不说了,喝酒。”   “你跟他们年轻人说这个?”祝滢笑了一声,“尤其是彦生风头正盛,怕不怕过度曝光啊?”   邹彦生又在抽不需要被马赛克的空气烟:“这位女士,请叫我Miss邹。”   然后他才做了个敲烟灰的动作:“嗯……只有没有魅力的人才会担心这种事,像我这种人,是不需要担心的。”   草。祝滢三十年前红遍亚洲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口气,她话中带刺:“那明年的金月奖,我得期待你夺得桂冠啊,邹小姐。”   Miss捂嘴发笑,把空气烟头碾熄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祝姐~”   “你和祝姐有过节吗?”睡前林琼问,“说话都这样那样的。”   “没有过节,就是去年她公司的王牌经纪人来找我签约,谈条件的时候她也在。我没去华亭娱乐,她可能平等地看不惯任何一个不在她公司还能维持身价的人。”   林琼:“……”   贵圈的行为逻辑确实是有点子奇怪在的。   “你呢,”邹彦生在黑暗里转过身来,眼睛定定看着他,“如果她是真的喜欢你,想再邀请你,你愿意去她公司吗?”   “我不会做演员的。”林琼说。   “如果是让你做编剧呢?”邹彦生一点也不刻意地问。   “那也……轮不到我吧,感觉她其实除了我这张脸,也看不上我别的什么。我没觉得她是奔着我来的……倒是今天鞠导也找我了。”   “嗯?”邹彦生柔柔发笑,“林老师,好抢手啊。”   “少阴阳怪气,”林琼抬起腿做了个虚空蹬的动作,但并没有落到实处,“主持人我也不合适,我个人的问题,不喜欢一天到晚用一个表情笑。我也不喜欢刻意制造笑点的感觉,不尴尬吗?”   “嗯,”邹彦生用胳膊枕着手臂,换了个姿势看他,“我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林琼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盐焗虾?我好像没说过吧?”   “说过,”邹彦生说,“去年四月,你直播闲聊,说自己去吃一家新开的饭馆,结果吃到了史上最难吃的一顿盐焗虾。说了五次。”   林琼:“去年四月?!”   他猛地坐起来,有了个不太妙的预感。“你该不会是……”   “嗯,id苏小展的哥哥。”邹彦生此刻的语调,软得像能掐出褶子来,“你那天说很喜欢我的眼睛。”   原来邹彦生就是那个一晚上给他怒刷十万,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直播间的冤大头。   如果不是平台有打赏数额限制,林琼怀疑他想刷的还远不止这么多。   林琼不拦着人家给他砸钱,但数额超过一万的时候,他一般会出声制止。   所以他当时找到这个叫苏小展哥哥的家伙,说要退还他五万。但这个人神秘兮兮,不肯给联系方式。   “我没有说很吧。”   “那就当没说吧。”   “什么叫当没有,我就是没有说过,我甚至都没说过喜欢两个字!”   对话越来越往暧昧的方向去,林琼心脏怦怦跳,感觉这个兆头不太对。他慢慢躺回去,恢复了平静:“你没事给我砸钱干什么?就因为我夸了你眼睛?”   “不可以吗?”邹彦生说,“我觉得我的眼睛还是值十万的。”   林琼无言以对。   这哥们确实有这么自信的本钱。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邹彦生竟然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他……那他从那天开始,还陆陆续续吐槽了邹彦生大概四五六七次。   “你绝对是个抖M。”他低声嘀咕。   然而这话还是被邹彦生听见了,贱兮兮的狐狸精凑过来对着他的耳朵说:“那要看对谁了。”   温热的呼吸声环绕着林琼的耳膜,他面红耳赤,所幸有夜色的遮挡,不会泄露半分。   草。林琼真的搞不懂,不知道是不是扮演Miss邹的后遗症,这个人老是搞不清距离感,时不时这么若有若无地撩拨一下,不会真的觉得这样很有趣吧?   “世界这么大,你肯定找得到的。”跟你配型号的变态。   林琼在心里冷哼一声。   “林琼,”邹彦生依然执着地看着他,“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现在还问这个?前面聊过了那么多次。林琼别别扭扭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是想问,你想要一块什么样的敲门砖?”   林琼:“……”   林琼心里有答案,但是当着邹彦生的面,他说不出口。   他怀疑邹彦生心里明白他说不出来的话。   你。   还像璞玉一般,和我一样在茫然探索的你。   重新坚定了信念,想摆脱从前的目光的你。   往前看时,刚好和我对上目光的你。   “我可以吗。”   仿佛有一万个世纪那么长的几秒钟后,邹彦生还是问了出口。   说是问句,更像一个设问,因为语气很笃定。   他再一次提出了邀请。没有了在那个星夜下的小心翼翼,没有试探,没有玩笑,没有铺垫,直白而坦诚的邀请。   “名和利,我都赚到了,现在我欠缺的,只有一段人生。林琼,别去看别人,而是看着我。如果你是笔,我可以成为你的纸,任由你怎么书写。你的墨水是红色,我就是红色。你的墨水是蓝色,我就是蓝色。直到今天,你还认为我没有书写的价值吗?”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们脸对着脸,近得挤不进第三个人进去。这样的距离,让林琼幻觉他听到了邹彦生的心跳。   安静的夜晚。能听到些许的蛙鸣也好,否则这段心跳的声音不会这么大。难道是邹彦生的心脏在他的胸腔里跳动吗?连胸口都微微痛了起来,痛得像是两份力气在拉扯。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发现邹彦生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这人也太狡猾了,明明知道他放不开别人,却还是自作聪明利用了他的这个弱点。   “不需要我吗?”邹彦生低声问,像远处迷雾中传来的歌声,来自塞壬的诱引。   林琼听见自己无声地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大吉!!!(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这章评论前排二十都有小红包哦!   第二更在下章!   以及!顺便宣传一下!下本的预收!   《今天也在等假少爷黑化》病娇攻×小太阳受   流浪了快二十年的乔榛被认回了巨贾沈家。   乔榛心想,这集我看过!   按照套路,他作为真少爷一定会被假少爷黑化三连:反对,针对,敌对。   呜呜,不安得斯QAQ   *   乔榛每天都在等假少爷黑化。   但从进门第一天起,假少爷就对他呵护备至。   他不会的技能,假少爷全部手把手教给他。   一年过去,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成为了相亲相爱的好兄弟。   乔榛都快要信了。   直到他和男神的“约会计划”暴露,假少爷坐在他的床上,双手扣住他的脚踝,低声问他:   “哥哥,会用避孕套吗?”   *   沈怀菘宿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九岁那年。   同样稚嫩的乔榛穿着廉价的衣裳,第二次拘谨地出现在他眼前。   故事刚刚回到原点。   “他挣破黑暗,只为了抓住流逝的光。”   “这次他绝不会松手。”   嘿嘿,年下好,年下妙。下床叫哥哥,上.床哥哥叫。 第32章 day32   32   怪了。   没有看着邹彦生的脸,怎么也这么容易被蛊。   林琼心想,邹彦生该不会真的是魅魔成精吧?   不过,一码归一码。答应了和邹彦生配对,和对他仍然有不满不冲突。   他拉开两人间距,甩开了邹彦生的手,努力说服刚才的那种,呃,云啊雾啊,电闪雷鸣啊,都是氛围之下导致的幻觉。   他想到了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   “可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你想了解什么?”邹彦生已经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二十八岁,天蝎座,平时遵纪守法,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恋爱经历,全网无前任,身高一米八五,但是有时候只有一米八四,腹肌很辛苦才练到八块……”   “等一下,等一下,”再不抬手制止,林琼怀疑邹彦生能把自己下.面的尺码都报出来,“我不是要了解这个好吗,又不是相亲!”   邹彦生遗憾道:“我还以为你感兴趣。”   我确实感兴趣啊。林琼心虚地想,但是这和他问的问题又没什么关系!   “邹老师,你严肃一点可以伐?我们现在是在面试。你是不是应该对我透露点能了解你这个人的东西。灵魂,soul,明白?”   邹彦生当然也很愿意配合他:“嗯,我二十一岁选秀出道,但是只当了半年正经歌手,目前拍了十六部戏,被你骂过的有十四部,一部待播出,还有一部因为女主偷税腰斩了。那部你一定会很讨厌,我不仅是霸道总裁,我还犯了全世界男人都可能会犯的错误,并且最后因为舔狗怀孕才选择了和她结局……”   林琼听得满头问号:“你当时怎么想的啊?”   “这部戏男主角给八百万的片酬,在四年前。”   fine,原来是钞能力。林琼被说服了,问:“然后呢,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那么需要钱。”   邹彦生:“……”   林琼记得邹彦生的父母出事时,曾经拿过两份保险的保额,加起来大概有一百来万。当时用这些钱来安置变成了植物人的母亲,应该是能应付过来的。   出道之后,只要有正常的排戏量,保持合适的曝光,一年赚够疗养费肯定不成问题。   所以最开始邹彦生那疯狂拍戏、有量无质的情况,才会让林琼怀疑邹彦生进入娱乐圈的初衷。   邹彦生刚刚还精神奕奕,被问到之后,情绪忽然沉定下来。   看来是一段不能揭开的回忆。   可是这人刚刚才说了,要当他的纸,那就代表他们不再是月抛朋友的关系,可能要改成年抛了。   他明白邹彦生的意思,他想入行,邹彦生可以帮他,但要求是,他得为邹彦生量身打造一个角色。   一个能让邹彦生彻底摆脱“顶级花瓶”的角色。   被林琼戴上的帽子,林琼也要亲自把它摘下来。   但这一切的大前提是,他要足够了解邹彦生的内心。到目前为止,他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邹彦生,就是没见过他想要见到的、脆弱的、无力的邹彦生。   分明邹彦生已经见过了他丢人的时候。   这可谈不上公平。   最后,邹彦生说:“这对我们之后的合作有帮助吗?”   “我想是有的,”林琼说,“设计人物的时候,必须考虑他的复杂性。比如设计反派的时候,要考虑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天生反派,那是种天性的恶,属于捕食者的恶,他对做恶没有认知,因为做恶就像吃饭一样是他的习性,是他获得供给的源头。这种恶几乎很难被改变,所以它的复杂性要表现在,极恶、但是被教条束缚。你想,就像情绪一样,被压制的愤怒、被强行骂回去的委屈,是不是反而会更高涨更难控制?这种恶也一样,教条教他善良守序,可天性里的残忍会让他嗤之以鼻。他不是单纯的披着人皮的恶魔,那种被养蛊似的养起来的极致恶感,那种到死也高傲地认为自己没有错的反人类人格,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可悲。   第二种反派呢,是被动型反派。这种更容易出现,更经典,更容易吸引能对他产生共情的群体。因为他是被环境一步步逼到做恶害人的地步,他首先要被压迫,他得有苦衷。或者他有想要保护的人,人性里恶的那一面占了上风,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走,在错的路上一去不回,将错就错。他的拔高点可能在于他曾经一次次想过:如果再来一回我还会不会那样做。悔恨和决心时刻在他的心里交战,但他知道,决心一定会赢。他坦然接受他的结局,他死的时候甚至还会忏悔。可是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相同的结果。”   邹彦生第一次听林琼讲这么长的东西。大晚上的,那两只眼睛却仿佛在放光,那种投入时的兴奋,几乎要舞起来却被牢牢控制住一动不动的手臂,都可爱得不像话。   “第三种是主动型的反派,甚至在某种环境背景下面,他不算一个反派角色。这种人前面几十年都可能平平无奇,直到某一个节点突然唤醒了他心里的恶。最有可能是恰好能满足他的贪欲,比如获得了皇帝幼崽的权臣,或者是守金库的仆人。他善恶分明,对利益链外的人能极尽歹毒之能事,但对他利益链下方的人,他又有特别的恻隐之心。他的善是真实的,但恶也很真实。就像有的人做得出屠城的举动,但他也能写出‘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这种句子。他有弱点,能哭,能笑,能漠然,能悲悯。”   林琼总结说:“反正,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也是最有魅力的。”   “嗯。”   邹彦生说:“但是不为人知的一面,通常还是藏起来的吧。”   “确实。”林琼倒是也理解那种不想全盘托出的心情,谁不想在心里留一片空白用来躲藏呢?   “所以,我倒也不是想逼着你说,我只是想了解我的搭档。如果我要为你塑造一个角色,你应该具备什么特质。”   “这个反而可以慢慢想,”邹彦生说,“过两天你就可以发挥你的优势,替我做个选择。”   “嗯?”林琼更睡不着了,好奇心爆棚,“什么?”   “有个悬疑剧,我的经纪人替我接下来了。我能自由选角色,所以让她多带了几个剧本。她抽空会过来一趟,和我商量这件事。”   这里有两个槽点。第一,一线就是好啊,同时挑好几个剧本就算了,还能同时挑好几个角色。第二。邹彦生竟然要挑战悬疑剧,这放在半个月前,不,哪怕是放在十天前,林琼也会笑进ICU。   邹彦生问:“是不是想笑?”   “没有没有,”林琼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用我的人格发誓,绝对没有。”   “用人格?”邹彦生表示了质疑。   草,居然还不相信。林琼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押上了压箱底的毒誓:“骗你我一辈子不举。”   反正他孤寡一万年,不举就不举!   这回变成了邹彦生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很辛苦。   林琼无语地说:“我现在还是举得起来的。”   邹彦生强行忍住了笑意:“嗯,我相信。”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连声音都低哑了几分。   林琼翻了个面,刚才起起伏伏的情绪,这会儿才真正融合沉淀下来,让他有种躺进了刚晒完的棉花中、飘忽不定的不真实感。   “你说让我帮你挑选,是作为什么身份呢。”   林琼寻思,两个人一没契约二没名分,总得安个由头吧。   邹彦生难得没捉弄他,而是认真回答说:“当然是作为我的随身编剧。”   “我不想永远绑定你,我只是你的一块踏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先签为期三年的合约,要求你来提。这之后,你想怎么走,都由你的心意。”   林琼有点感动,从前真是他有眼无珠,邹彦生这种活体善人标本,竟然被他戴着有色眼镜恶意揣测这么多年。   但他还是要恶意揣测一下,邹彦生到底图什么。   “你为什么能对我这么有信心?”林琼不解。哥们连个正式的剧本都还没写出来过,就敢把转型大业交给他,这多少沾点賭狗属性。   邹彦生闭上眼,嘴角上扬。“因为你是林琼啊,林琼在做想做的事。”   “就这?”   “这还不够吗?”   将军。   林琼被定在床上,哑口无言。人生第一次,他竟然因为被交予了如此不讲道理的百分百的信任,搞得眼睛里像是进了无形的沙粒,又酸又痛。   区区一个邹彦生……   还有这家伙说自己没有恋爱经验,一定是骗人的。   *   林琼闭眼前想过,明天醒过来时他会后悔的可能性。没想到睁眼再一想,后悔率还是0%。   邹彦生给了他一条最稳妥也最保险的路,甚至为他考虑了后手:此路不通三年就能留号。   那么这样一来,他只用想办法拒绝祝滢,和想办法想个艺名……没想到竟然是后者更有难度!   祝滢对林琼会拒绝自己这件事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说她一开始就奔着林琼来,那太夸张了。她活五十年了什么没见过?一个黄毛小子能让她上几分心?   她就是好奇。   说是小男生,可也不小了,二十七八岁,放普通人里能当孩他爸的年纪。之前默默无闻,忽然跑出来作天作地,还无师自通综艺营销,把这个节目的热度炒得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从华亭娱乐的王牌经纪人那里了解了此人和邹彦生的来龙去脉,那好奇心就更旺盛了。   她在十天前联系节目,给她加个塞进来做嘉宾。导致好多人在那儿揣测她是想来挖林琼,她倒是也懒得解释,还顺势真的抛出了橄榄枝,看看小年轻的反应。   这可太有意思了。林琼吓得像是怕被抓去卖身似的,连邹彦生这只小狐狸都炸起了一身的刺,话里话外都像狗一样在留气味划地盘。   潜台词就是:林琼是我的人。   所以外界传的什么两人不合,都是假把式。真不合能躺到一张床上去吗?两个都是不差钱的人,没必要膈应自己到这个地步。   祝滢自认发现了宇宙的真相:这两个人根本就有一腿。   当全国观众都是瞎子呢?餐桌上的动作小偷小摸,两个人时不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受得了?   最有趣的还是看林琼一本正经地来拒绝她,列出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还有几分可爱。   她一直对经纪人们有个要求,那就是:宁愿签丑一点的,都不要签太感性的;宁愿签没个性的,也不要签太有个性的。   这次她自己破了这个例,大概也是因为林琼这点可爱吧。   她故意装作伤心:“你这样拒绝我,我是会丢面子的呀。”   没想到林琼不仅没有慌张失措,甚至还带两分“本来也没求你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要招我去打工啊”的嫌弃,嘴上一点也不抱歉地说:“您让我好好思考,我确实思考过了,这是我唯一能给的答复。”   很好,这小两口,都对她的公司躲着避着。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个人之后能闯出点什么名堂来。   鞠导本还担心,假如林琼那边不愿意,祝滢会不会直接走人,留下烂摊子让她们收拾。但没想到祝滢还就这么待了下来,说她在家里闷久了太无聊,正好出来找点事做。   话虽如此,她唯一一位做过寿的老前辈在这里,连一直倚重资历发散爹味的符千帆都得屈居下风,谁敢真的让她做点什么?   实质上她的工作,也就是在厨房监工,帮忙做点拿手小菜,连洗盘子都没过过他的手,全由菜狗一人承包了。   得益于节目开播后庞大的流量群体,许多本地人前来观光,导致节目组精心挑选过后,餐厅依然人来人往,整个周中时段都是满的,周四更是达到了餐厅的最高人限。   除了仍然没被安排太多活的祝滢,其他人都累到了麻木。每天早上七点半起来,吃了饭就要整理、采买。轮到值日的时候,还要溜鸡看鹅,检查有没有新增的老鼠洞。等客人全部送走,直播完全结束,强撑着洗完澡,下一秒就是梦乡。   林琼严重怀疑自己还没靠编剧的身份吃到饭,就已经在这个节目过劳死亡。   但一份付出一份收获,社畜一样的生活换来的,是每天超了三千的营业额——破天荒的,到了周日的时候,水边餐厅的盈利第一次达到及格线不说,甚至还破了万。   尹思明就像高考结束了一样高兴,把高数书一层层扯下来撕碎撒花,又被林琼勒令去把自己制造的行为艺术垃圾打扫干净。   邹彦生穿了一周不同款式的旗袍,终于能换回常服了,但看习惯了的观众们都非常惋惜。   同样惋惜的还有林琼。当初有多雷,接受设定之后就……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吧。绝对不是觉得看邹彦生穿旗袍好看哈,绝对不是。   就连祝滢一想到从此见不到邹彦生这个限定皮肤了,都觉得无趣。   在和几人告别时,她难得找到了年轻时才会拥有的松快。每天和年轻人相处,她好像也年轻了几岁。   她和所有成员一一拥抱告别,最后拥抱的是林琼。   祝滢这次说的话里带了几分真情实感,“彦生说得对,这几天我观察了你,你确实不适合我的套路。”   “不过,你选的路,可能也不是一片坦途哦。开放式游戏里,最容易经历的事情,其实是game over,对不对?”   后半句话,她是对着邹彦生说的。   林琼不知道前因后果,却懂了她的话外之意。他回答:“那就重新开始不好吗?”   祝滢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不错,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挥别祝滢,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滑宇敬佩地问林琼:“林老师,你怎么会拒绝华亭啊。”   虽然他并不梦想去那里,以他的资质,侥幸进去了也是沦为绿叶的命运。   知道林琼家境不凡的符千帆扯扯嘴角。在他心里,林琼和尹思明都属于是闲得蛋疼,过来体验人生来了。   尹思明拍拍胸脯,得意道:“林琼会拒绝那阿姨,当然是因为要跟我混了!谁敢跟我抢人?”   林琼:“……”   他侧眼看邹彦生,此人果然已经开始泡茶。   “哦?那真的不凑巧,”邹彦生一张画皮笑意充盈,“林琼的第一次(签约)已经落到我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琼:语病,是语病,宾语缺失了,大家不要慌,也别忙着上嗨棠。   综艺篇快结束了,但是还要做个收尾,再进事业副本。   第一个戏中戏我本人非常喜欢,嘿嘿嘿,可以期待一下 第33章 day33   33   符千帆和尹思明俱是瞳孔地震,嘴巴张成了一个扁O型。   “什……什么……你们……”   “第一次签工作室合约,”林琼对邹彦生的擦边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我要给他打工了。”   尹思明一把搂住林琼的肩膀:“吓死我了,不行啊,说好了要先给我当老师教我PUA大法的呢?”   “我可以打两份工。”林琼叉腰,“你给的工资高我就先跟你混。”   “那我肯定比生生有钱啊,”说到这里,尹思明表情其实没有那么高兴,“等这样吧,你先在生生那里苟着,我这边呢你也别耽误,等我发达了,就去把你赎回来。”   还赎回来……林琼一脸无语,直接把他推开:“少来这套,发工资还赊账是吧?没钱别来沾边!”   尹思明好受伤:“【哔】!你【哔】也太物质了吧!上辈子没见过钱吗!”   邹彦生看着他俩闹成一团,微妙地叹了口气,无奈笑了。   滑宇的重点却在林琼签了邹彦生的工作室这一点。   他的内心一片凌乱,怎么也想不通,以林琼现在的热度,怎么会屈居于人下,哪怕这个人是邹彦生。   还是说这两个人之后要绑定炒作吗?靠最近突然暴涨起来的cp粉?这也是条路子,滑宇就被建议过,选个男同本子,脱一脱,一准红遍全宇宙。   这十来年有不少人证明了这一点。   说到底,这两个人最后要选择这种路线吗……他实在难以想象。   睡前郝一嘉找林琼谈话。   他情绪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琼说自己的心。   他是娱乐外围人,十二三岁选进国家队,耕耘十来年,没来得及做出更高的成绩,就因为受伤退役了。这之后他在省队担任教练的工作,拍节目的一个月时间是省队给他批出来的,因为节目组说了,会有一周固定宣传本土的内容,到时候郝一嘉要充当导游。   本来他不愿意,但上头劝他,这样也是给我们打开资源啊,你形象好,能做榜样,多拐啊不是,多吸引点孩子来学田径,多好啊?   所以郝一嘉就这么来了。   在见到林琼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和邹彦生的那种好看还不一样,林琼单薄却锐利,像白玫瑰狠狠地绽放着自己的尖刺。他看见的林琼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不由得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说话时的妙语连珠。   有趣,生动,迎风摇曳,让人想靠近。   越靠近越喜欢,越喜欢越想亲近。   有了老乡的这层关系,林琼的刺仿佛就对他软化了,这让他高兴得不得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可惜,这样的快乐太短暂了。   郝一嘉不止一次后悔,如果一开始和林琼同住的人是他,那结果会怎么样。可他又自卑地想,林琼怎么会喜欢他这种人呢,他无趣,嘴笨,除了一身力气,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而林琼闪闪发亮,到哪里都会是人群的焦点。   会有不少人偷偷看林琼,就像他一样。   他应该只满足于“哥哥”的关系,可有人却打破了这层关系的特殊性。   邹彦生一定喜欢林琼。他看得出来。   现在邹彦生出手了,林琼也向邹彦生敞开了柔软的肚皮。他只能在旁边着急,却无计可施。   但今晚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别和邹彦生走,不要选择他。这句话他说不出口。他只是担心,林琼拒绝更有前途的华亭娱乐,而选择为邹彦生做事,到底能获得多少成功。   邹彦生那样处处为自己谋划的人,真的会为林琼考虑吗?   最让他内心不适的是,邹彦生那故意的宣言,难道是说给他听的吗?而林琼和邹彦生确定了合约关系的事,对他却只字未提。   一肚子的担忧在心里发酵,可面对了林琼的脸,他却一个词也讲不出。   “哥,”林琼看他吞吞吐吐,脸色变了又变,反而主动发言了,“怎么了?你平常这个点都熄灯睡觉了。”   “我睡不着。”郝一嘉说。   “怎么了?”林琼的目光里带上了关怀,“是不是太吵了?你这边挨着池塘,最近确实吵了很多……”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   郝一嘉深呼吸几口,迅速调整了情绪。经常参加比赛的人,控制心态的能力也得比普通人强一些。   “小琼,你和邹彦生签约的事,是完全想好了吗?还是他在开玩笑?”   林琼“哎——”了一声。郝一嘉这么问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算是想好了,我入行,他帮我的忙。”   “都没听你说过。”郝一嘉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啊,原来是因为被瞒着有点小情绪啊。林琼心想罪过罪过,毕竟他也是突然被这么多人围着问签不签约,都来不及纠结,就和邹彦生做了约定。   “我自己先前也没仔细想过呢,不过,这条路肯定是对的,你放心,我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   这倒也是。   郝一嘉叹气:“娱乐圈的事,我不懂,但是我总觉得你会累。”   “赚钱嘛,累一点应该的,”林琼看着还是很轻松,“而且,说是合作了,其实还没正式签合约呢。”   这边的节目忙得要死,邹彦生留在餐厅这边的工作人员只有几个助理和造型师。他的经纪人同时也是他工作室的主事人,不可能跟着他跑。签约编剧这种事不算小事,当然得过经纪人的面谈。   邹彦生让经纪人过来,大概是这个考虑。   郝一嘉说:“你决定好了就好,不管你之后做什么,哥都支持你。”   林琼点点头,此时有点别样的乖巧。他笑着问:“哥,你专门喊我,只是想说这个吗?”   该说林琼是敏锐还是迟钝呢。他察觉得到郝一嘉汹涌的情绪,却不知道它为何而汹涌。就像一个人看得到河流的波涛,却不在乎波涛是为何而起。   他只是从河边走过。   郝一嘉的嗓音发涩:“嗯,就……只是这些了。”   “好吧。”林琼其实还是怀疑郝一嘉是神经敏感所以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而已。今天累归累,开心却也是开心的,他还有精力陪郝一嘉聊天,大不了一会儿再去偷点东西吃。   一直到了凌晨十二点,结束交谈的林琼摸黑回到房间里,猛地听见邹彦生说:“几点了?”   林琼吓了一跳。“干,你没睡啊!”   邹彦生悠悠撑起脑袋,侧身看他的方向:“是啊,可惜没人陪我幽会。”   “什么幽会,我是找郝哥哥去了,他有点睡不着。”   邹彦生:“我也睡不着,怎么不叫上我?”   看不出来邹彦生竟然这么喜欢和郝一嘉聊天,还追着问:“聊什么了,这么久。”   林琼打了个哈欠。“还不是都怪你提前把合作的事说出去,我还没和他说过这个呢,他问我怎么打算来着。”   邹彦生酸不溜秋地说:“郝哥哥真是关心你。”   “那当然啊,毕竟是兄弟嘛,”林琼对郝一嘉的好感只多不少,“虽然不爱说话,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心肠很火热……”   他絮絮叨叨夸起了郝一嘉,忽然听到邹彦生“哎哟”一声,赶紧停了话头:“怎么了?”   “手腕,”邹彦生说,“今天颠锅的时候崴到了。”   “这么不小心,伤到筋没有啊。”林琼爬上床,打开床头灯想看看情况。演员的手还是很重要的,不然落下病来,拍戏的时候多难受啊。   邹彦生藏着嘴角的笑,乖乖让林琼查看。   “好像没肿,痛吗?”   “有一点点,”邹彦生说,“说不定吹一下就飞走了。”   林琼:“……”   “这活我可做不来,你这算工伤,得找老板负责,”林琼起身,“我帮你找符老板过——”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就被邹彦生拉了回去,结结实实地倒在床上,和邹彦生面对面。   柔和的灯光下,邹彦生的眉眼更像是上个世纪的男星海报里印出来的,饱满又精致,好看得不像话。   他的语气难得强硬。“谁都不许找,睡吧。”   “哦。”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第二天邹彦生的手还真的受了伤。   营业的牌子刚挂上,客流量就很大。厨房里挤了三个人,热火朝天赶制四桌客人的菜。   然而临时被抓进去的符千帆不太能适应厨房里的快节奏,在转身时不慎撞到了正在煮的鸡汤。   他的身体基盘大,吨位够足,一下就把大炖锅撞得歪了一侧,汤汁立即溢了出来,整个锅身都在向下倾斜。   邹彦生回头看见,身体瞬间的反应超越了思考,竟然就这么赤手凑过去把锅扶住,放回了原位。   他眼疾手快,大半锅汤是保住了,滚烫的锅身却让他的两只手掌飞快红肿了起来。   “快快快用冷水冲!”符千帆这回反应倒是快,飞速打开了水龙头。   看见邹彦生蹙眉忍痛的样子,他登时内疚得不得了,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哎我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没事,符哥,”邹彦生反过来安慰他,“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   他转身问滑宇:“小宇,接下来你一个人能搞定吗?还有七个菜,食材你们差不多已经备好了,剩下的只有操作。不确定的问我就好。”   滑宇虽然惊慌,但还是努力平复了一下:“好、好!我没问题!”   邹彦生备的药箱,第一个用上药的人也是他自己。   林琼听说邹彦生烫伤了,立刻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和尹思明交代了几句,拿起药箱就往厨房跑。   那么漂亮的一双手,一会儿红得跟猪蹄一样。林琼光是看着就心痛了起来,打开箱子翻找:“这哪个是烫伤膏啊!”   “红色包装的。”邹彦生提醒他,声音有点漂浮,看来是痛得够呛。“别担心,接触时间不长,反应很快,你看,还没有冒水泡。”   “分明有啊,”林琼指着那一两个小凸起,指责道,“你怎么想的,居然用手去接,不就是一锅汤吗?用你脑子煮的?”   邹彦生居然还笑得出来:“要真是这样,有小孩子喝了会很高兴的吧?”   “很惊悚好吧。”林琼白他一眼,小心地拆开棉签,给他涂药。边涂的时候,他还边嘟起嘴唇,小心地吹气。   邹彦生痛的时候都没抖,这时候手腕却轻轻抖了起来。   “痛吗?”林琼说,“我力气再轻一点?”   “不用,”邹彦生的喉头微微动了一下,分明在擦药,却有种惬意在,“你再多吹吹。”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好爽,再多吹吹。   琼(捏着药膏被变态折服手足无措版):有时候一个人上药真的很无助。   第一更。二更晚上八点。不如以后都这样?(摸下巴) 第34章 day34   34   节目组又请了医生来专门为邹彦生检查创口,确认没有大创口,只是局部软组织损伤,嘱咐他一段时间内不要再用手做事,最好不要碰不够干净的水,容易感染创口。   得,这下厨师的重任是彻底落到了滑宇的肩上。   滑宇哭笑不得。虽然他一直希望有重头戏落在自己身上,但也不是这个落法。他知道邹彦生每天主厨的难度有多大,压力也很大。神奇的是邹彦生的精力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站那么久还能和人谈笑风生,还能帮符千帆的忙,给店里处理紧急情况。   换成是他来,真的能做好吗?   可他又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本来这个节目轮不到他,原定嘉宾是公司主推的小生。但是那个小弟弟不争气,偷偷谈了四个女朋友,最后被四个女人按在热搜上罚跪。公司不得已,只好紧急安排他补位。   经纪人对他没什么太高的期待,只盼着他别乱搞男女关系……男男关系也不行。可他却知道,自己沉寂这么多年,都是因为他脱不开他的平庸。   缺乏出色的技能,遇事躲避的性格,容易自卑的态度,和附和他人的习惯。   他想改变,至少摆脱现在的迷茫,至少看清楚自己到底能做什么,能扛住多少压力。   所以在邹彦生询问他能不能行时,他努力稳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信心:“交给我吧,邹老师。”   这边出现意外,弹幕的观众们都担心得不行,纷纷追问处理情况如何,邹彦生还能不能继续拍摄。   在节目组再三保证邹彦生没有大碍、等他痊愈后再让他继续参与录制时,激动的粉丝们还在指责符千帆,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也有人说情急之下出点纰漏也是人之常情,又不是故意的,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   最后还是邹彦生拍了张自己的照片发到V博上,表示自己安然无恙,过几天就能正常工作,才平息了粉丝们的情绪。   顾枝蔓来到餐厅拍摄现场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坐在鞠导身边笑得很端庄的邹彦生。因为不用上班,他当起了直播间的实况解说。   顾枝蔓让人把带来的伴手礼分给在场的工作人员,看见他两只尚未完全消肿的手,忍不住望天叹了口气。   “我的天爷呀,”顾枝蔓比邹彦生大十几岁,平时在邹彦生面前不会说一句重话,这次终于没憋住,“彦生,你怎么不直接用脸去接呢。”   邹彦生噗嗤一笑:“刚刚有人对我也说了这句话。”   “还笑,还笑,你就庆幸我把要紧的事都推了吧。”   “谢谢蔓姐,蔓姐辛苦了。”邹彦生笑得很无辜。   顾枝蔓拿他没有脾气,打量了眼他们住的这个屋子,宽敞倒是还算宽敞,但是挤两个大男人,住起来肯定没有那么舒服。   她打开窗,看见窗台上晾着的清一色的花样裤衩,面孔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应该不是你的吧?”   邹彦生笑出了声。“不是。”   “还让你帮我看着林琼别被别人挖走,结果你倒好,监守自盗了。”顾枝蔓微微抱怨,“这事我还没敢对我弟弟说呢。”   邹彦生说:“我没有答应过,哪来的监守自盗。是林琼选择了我。”   “好,”顾枝蔓回到书桌旁,把文件夹拿出来,“我是不太明白你到底着急什么,难道还怕他跑了?巴巴地把我叫过来,说要和他一起挑剧本。可就我知道的,这孩子之前也就是在网上有一张嘴,实际上什么东西都没写过的。不会是纸上谈兵吧?”   她不太看好林琼。一是之前林琼的大部分热度是靠吸血邹彦生才起来的,二是他太咋呼,太不守规矩。   她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无论是哪个业界,都不会随便启用新人。何况是私人编剧,他们进组的目的都是让艺人的形象占最优股,把艺人的优势最大化。   嘴把式谁不会呢,万一林琼就只有一张嘴呢。   可邹彦生显然对林琼投入了极大的信任,这让她的心情很复杂。工作室的大小事,虽然是归她管,但都得有邹彦生的首肯才能运作。所以招募林琼这件事,名义上要过她的眼,也不过是走个流程。   邹彦生恐怕是老早就想好了。   “不会,”邹彦生说,“他也算专业对口,而且他有热情,不会比有经验的人差。”   顾枝蔓点头:“好,你选人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我没有意见。但是有一点,他进了工作室,一定要守我的规矩。”   邹彦生:“好,您放心。”   他们这边刚聊完,那头林琼结束了工作,被助理叫了过来。   他乍一见顾枝蔓,不禁有些局促。打完招呼之后,很迟疑要不要握个手。   好在顾枝蔓什么也没说,笑着示意他先坐下。   “你的视频我都看过。”   林琼:“……”   倒也不必。   “彦生很欣赏你,所以邀请你进入我们的队伍。有一件事希望你明白,作为编剧,你的首要任务是维护彦生的形象,这点能做到吗?”   林琼直白地问:“什么形象?”   顾枝蔓一愣,但还是解释道:“当然是他在粉丝心中的形象。目前他的粉丝群体很固定,因此我们挑选剧本也很谨慎。你要做的就是在剧本的基础上,加深彦生的个人角色魅力。越贴合彦生本人越好。”   林琼说:“行。”   他做是能做到,但是他们对“邹彦生本人”的定义是不是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好,”顾枝蔓递出合同,一式两份,“你的要求,彦生都和我说过了,这是合同,你过目一下,别看漏。”   林琼接过合同,真的开始仔细看上面的文字。他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因为这份合同是邹彦生和律师一起拟定的。上面的乙方条款都对林琼有利。   难怪顾枝蔓看他的时候有点审判的意思……林琼心想,在顾姐看来,这就是家里的白菜伸出去给猪拱啊。   “我没问题,咱们可以签了。”   他刚说完,顾枝蔓就给他递上了笔。   林琼一笔一画把自己的身份信息填满,再拿另一份原样誊写上去。   这样一来,白纸黑字,他和邹彦生就真的这么绑定了。   顾枝蔓和林琼交换了联系方式,把他拉进工作室的内部交流群。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顾枝蔓这才正式朝他伸手,“林琼。”   林琼谨慎地轻轻地握了一下,并迅速抽回了手。   好在顾枝蔓不介意,契约签订完毕,她这才拿出剧本。   这部悬疑剧计划在九月开机,但剧本完成度尚在百分之七十。对方是希望邹彦生来担任男主的,因为邹彦生长得正,和角色外形贴合。男主角的人设又是绝对的伟光正形象,善良,刚直,聪明又不失机灵。男主角没有什么复杂的过去,也不嫉恶如仇,他就是个推理天才,是警察局的一把利刃。   表演上没有太大的难度,邹彦生自己又是高材生,所以很符合角色要求。加上邹彦生的粉丝群体庞大,也能给这部剧带来不小的热度。   邹彦生的手不能翻书,因此原来准备的两份完全用不上。是林琼站在他身边帮他翻页,两个人一起看的。   男主的人设很经典,经典让林琼觉得有些无趣。其实越是简单的人设,就越是两极分化。低门槛,高上限。那些资方只考虑热度,不考虑角色深度,他们懂个屁。   反而是男二号让林琼有点感兴趣。   男二号的身份是三十多岁的刑侦大队副队长,武力值很高,但是性格比较油滑粗糙,是男主之后破案的搭档。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有地位但是推理能力不突出的类似于华生的角色。   从剧本简单的动作提示来看,这个副队长有点爱憎分明,或者说仇视犯罪的态度比较明显。看到后面果然发现,他其实是男主在意了多年的一个连环杀手。   “男二号的个人角色介绍呢?”邹彦生问。   顾枝蔓说:“拿是拿来了,但我看过之后,觉得不太行,这哪是男二号,完全是个反派了。”   “我们也看看吧。”林琼说,“多方面分析一下嘛。”   顾枝蔓这才递给他们。   林琼一目十行,阅读男二号的故事梗概。   真相是男二号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兼未婚妻(私下约定),却在回国那年遭遇了连环杀人犯加害,成为了被逞欲的对象。这桩旧案一直得不到破解,杀人犯逍遥法外,逐渐让男二的个性极端化。对于那些折磨他人致死、被抓获后却要被执行安乐死的犯人,他感到仇恨和愤怒,对于那些犯罪却最后能被释放的人,他也十分不满。   久而久之,变态就这么形成了。   嗯……怎么说呢。也很经典,很难评。比较老套的故事。   好玩的一点在于男主发现男二可能是嫌疑人的契机。男主推理出来第三个案子极有可能是模仿犯,也就是“藏尸于尸海,藏木于林”。有人模仿一个杀人犯的手法,再栽赃给那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前科人员。   男主是通过一次意外想通这一点的:一滴茶水落进了水杯中,却完美地隐匿进了水里。   之前的种种疑点忽然被一条线给串了起来,男主第一次把怀疑的目光投放在了自己这位大大咧咧的搭档身上。   要说实话,林琼觉得这个角色更适合邹彦生。   他再去看人物剧本的后半部分。不知道是资方的意思,还是编剧自己水平有限。男二号的角色强度弱化了不少,几乎是在被男主压着打。   “林琼,你怎么看?”邹彦生问。   林琼看了顾枝蔓一眼,又看邹彦生,见到对方眼神里的肯定,才回答:“男主角差点意思。”   顾枝蔓清清嗓子:“但这是最常规的男主角,绝对不会出错。也符合彦生目前想要的角色定位。”   “是这样,”林琼说,“看邹老师的想法吧。不管你选谁,我都有办法。”   他弯起漂亮的嘴角,那种隐隐约约的傲气如钩子一般显现。   “至少能改得比这个好。”   邹彦生垂着眸子,陷入了思考。顾枝蔓的考虑有道理,但以他个人来说,他实在是想做出一些突破。花费精力专门学来的东西,他想去一一实践。   更何况,他已经演够了男主角。   他抬头看林琼,小猫葡萄似的眼仁里跳动着和他差不多的想法。   他对顾枝蔓说。   “这个本子,接男二号吧。”   顾枝蔓:“……我好像听错了?”   “您没听错,”邹彦生说,“蔓姐,我想演男二号,杀人犯,变态杀人狂。”   每强调一下,顾枝蔓的脸色就要白一分。   “你想好了,反派不是演完就爽的,严重的时候会影响你以后的戏路,和别人对你的形象定位。”   邹彦生点头。“嗯。”   救命啊!顾枝蔓不知道邹彦生出门一趟,怎么就野成这样了。还是他一直这么野,她却没发现?   三个人六双眼睛互相盯了长达一分钟。   “这……”顾枝蔓知道自己劝不动邹彦生,也不浪费时间,她站起身,“现在做决定未免太早,不如你再多想想,彦生。我后天才会给那边准确答复。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别耽误明天的拍摄。明天我还会过来,咱们再细聊。   顾枝蔓走时像一阵风,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觉得我可以演好吗?”邹彦生问。   “不知道,”林琼说,“这种角色,应该会让你试戏看看?”   邹彦生:“……嗯。”   两个人一时无言,都垂头看向邹彦生放在桌子上晾着的手。   这时林琼才想起来一件事:……邹彦生这个鬼样子,今天要怎么洗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小脸一黄。   本来想早点写完赶20:20:20的吉利数,却没想到一写停不下来了。 第35章 day35   35   邹彦生有生活助理。平常为了方便拍摄,生活助理都是单独待在拍摄团队、有用的时候才召唤过来的工具人。   她们晚上要等拍摄结束才能去休息,白天拍摄开始之前又得赶过来。今天他们聊得太久,顾枝蔓已经让助理们先去休息了。   不过,她们就算不休息,也不能承担帮邹彦生洗澡的工作,因为两个都是女孩子。   当初邹彦生选女生做生活助理,是觉得女孩更细心,事少记忆力好。顾枝蔓是给他塞了一个男助理的,但是他这次拍摄没带过来。   这说明了未雨绸缪是多么重要。   大夏天的,又折腾了那么久,肯定是出了汗的,不可能不洗澡吧。   邹彦生不吱声,好像还没想到这一层,林琼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他已经困了,不小心打了个哈欠,被邹彦生注意到。   “你先去洗漱吧。”邹彦生说。   林琼尽量自然地回答:“那你怎么办?”   邹彦生好像就等着他这句呢,露出扭捏的表情:“我……总能有办法的。说不定会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帮我洗头发吹头发……”   林琼:“……”   你直接点大名得了。怎么,是林琼两个字烫嘴吗?   “如果只是洗头发的话。”林琼说。   但林琼作为一个男人,显然忘了一件事。男人嘴里常常说的“我就只……真的”句式,往往没有那么简单。   在狭窄的洗澡房里,邹彦生各种不配合,一会儿说泡沫进眼睛了,一会儿说水太大流嘴里了,一会儿又说水小了冲不干净。   这搞得林琼很恼火,但是顾虑到此人现在是伤员,他只好把到嘴的话都咽了下去。   头发洗完,邹彦生和林琼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大半。   这下不得不脱了。林琼有点紧张地想,这可不是他色迷心窍故意的啊,这真是不小心的。   邹彦生顶着一头凌乱的湿发,面颊因为刚刚被热汽熏染过而晕红了一片,无端有几分色气。   他垂眸看自己湿了大半边的衣服,又抬头看林琼,眼睛眨巴眨巴,清澈而无辜:“现在怎么办?”   林琼:“忍忍,一会儿就干了。”   “你呢?”邹彦生问。   林琼理直气壮:“我当然要换衣服。”   他又没有受伤!   邹彦生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继续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   林琼受不了,只好答应:“行,我给你换。”   “还要洗澡,”邹彦生得寸进尺,“刚刚沾了水,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林琼:“……”   “难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吗?”邹彦生问。   “没有,”林琼冷漠脸,“怎么会呢,两个大男人,洗个澡而已。”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相当后悔。   邹彦生真的乖乖等他给自己脱衣服,嘴巴矜持地抿着,但还是看得出他的自在和快乐。林琼看不惯,而且被看着很紧张,命令邹彦生闭上眼睛。邹彦生也照做了。   林琼恶趣味地想,有奖竞猜,看看一会儿邹彦生的ii是往哪边摆的,是往上还是往下,往左还是往右。他猜是打了个结盘在腰上,这才对得起他对魅魔的刻板印象。   然而还没到实施这个想法、只是给邹彦生脱上衣的这一步,就已经给他上了一定的难度。   浴室里只有一根悬在头上的大灯管,白光照在邹彦生身上,一览无余。   美色当前,奈何这个人是邹彦生。   林琼感觉自己现在跟法海和小青斗法时的状态差不多。他努力默念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邹彦生就只会拿这副皮囊勾引人,给看又不给吃,虚伪!冷漠!没有一点对孤寡男通的人性关怀!   他一边在心里念,一边换着词把邹彦生骂了一遍。   大件的T恤要套头脱掉。林琼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把衣服卷上去,而邹彦生配合地抬起胳膊,真的会产生一种自己正要把邹彦生剥光,不是单纯为了洗澡而是要做点别的什么的错觉。   邹彦生难道没有一点点危机感吗?   林琼心想,虽然说邹彦生都这么脱习惯了,毕竟以前对着镜头也经常脱,当演员的肯定比正常人少很多羞耻感。可那时候是在工作,现在可是私下被一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好吧,邹彦生并不知道他心怀不轨色.欲熏心。   林琼开始摒弃杂念,牙一咬心一横,扯着衣服往上狠狠一提。   脱掉了!   又开始脱裤子。为了起居方便,邹彦生穿的都是休闲裤,没有解腰带这个步骤,往下拉就行。   林琼目光投射到远方,自认已经麻木,把裤管也扯了下来。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去想刚才的有奖竞猜了,匆忙的一瞥就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那个玩意儿是什么?   说保温杯有点过分,说转基因大青椒又不太贴切,林琼想到的比较确切的形容,是男人肯定都不想和这货一起上厕所。   从鼻子看下面好像也没有那么准啊,林琼的思维还在发散,邹彦生的鼻子也没那么大啊,难道是天赋异禀?   以及,总不会还要脱裤衩吧?可是不脱裤衩怎么洗?问题是脱了还要穿,万一邹彦生in了怎么办?这玩意儿也不好控制,万一in了总不能还打招呼说一声hi老兄你可真是磅礴……吧?   邹彦生见他这个挣扎犹豫、脸红了又红、红了再红的样子,心里虽然痒痒的,可也知道还不是时候,压着嗓音说:“算了,洗澡还是麻烦,你帮我擦一下就好。”   林琼:“……哦。”   难度忽然降低,林琼瞬间就没了心理压力,甚至立刻转换成“赚了”的心态。   家人们,谁懂啊,这可是国宝级帅哥的国宝级ii。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他正义凛然道。“不是让你闭眼吗?手抬起来!”   “好的。”邹彦生笑着问:“但是,怎么反而是你闭着眼?”   林琼:“……”   “不好意思看我吗?”   “不存在的,”林琼的睫毛疯狂颤动,“我是个传统的人,除了自己,谁的口口都不能看,否则会长针眼。”   “明明郝哥哥你就愿意看?”   林琼:“错误的,那是……”   他编不下去了,再次恢复了凶狠的样子:“还擦不擦了?不擦我走了!你就自己在这晾你的大号螺丝钉吧!”   尺寸果然是每个男人的命门。哪怕是拥有ii文学标配十八厘米却不纹在额头上的邹彦生也不例外。   他语调严肃:“不要胡说,至少也应该是大号螺丝刀。”   林琼:“…………”   好他妈诡异啊,他和邹彦生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可以在浴室里讨论尺寸的关系,简直太in乱太没有节操了……   他一通胡乱操作,也没管有没有给邹彦生擦干净,就把帕子一扔,掏出睡衣给邹彦生套上,抱怨:“你这个破手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粗暴的动作让一边衣服挂在了邹彦生的耳朵上,拉得生疼,把刚才那点暧昧全拉没了。邹彦生无奈道:“过两天结痂稳定了就能继续碰水了。”   林琼又拿过浴巾,粗暴地给他揉着头发。邹彦生忽然用胳膊夹住他的两只手,抬起脸定定望着他。他这样乱糟糟地从浴巾里伸出一张干净俊秀的脸,特像是什么写真集的封面。   林琼吓了一跳,两只眼睛圆圆睁着,像只刚被捕获的小兽,心脏狂跳。“怎、怎么了?”   “轻一点,”邹彦生柔声说,“把我的耳朵揉掉的话,要负责的。”   林琼第一次开始后悔和邹彦生签约。   长此以往,岂不是天天都会被邹彦生勾引?   他在床上摊煎饼似的滚了一圈,最后拿出手机戳了戳菜狗:狗,说你愿意花年薪五百万无条件雇佣我,再帮我出一百万的违约金。   尹思明累得要死早已呼呼大睡,第二天才看到这条消息,回复:怎么啦,生生要潜规则你?五百万哎,你就忍忍吧。   林琼:……   草。什么人狗情深都是骗人的。利益面前才能看出红果果的人性来。   林琼抬眼看向还睡得安安静静的邹彦生,奇怪他今天怎么不用早起,然后想起来这家伙受了伤,已经不用起来准备早饭。   然后他安静地凝视着邹彦生的睡脸,立场再次发生了变化。   其实邹彦生要是不勾引他,每天看着这么一张脸,心情还是很美好的。   他轻手轻脚下床洗漱,错过了邹彦生带着遗憾睁开的眼睛。   既然都偷偷看他了,为什么不多看会儿。   亏他醒了之后还装睡了半小时。   “哗啦啦——”   水转着圈从马桶口里冲了下去。林琼解手结束神清气爽,盖上盖子洗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昨天晚上半夜,他记得邹彦生是又下床去上了一趟厕所的。   他烫到的只是手掌,五个手指头还是能活动的。   那,邹彦生……不是其实可以脱衣服吗?   昨天晚上,这家伙就看着他在那里扭捏,都是故意的啊!   草。   这小子。林琼愤怒地想着,今天晚上他得想点办法,整治整治邹彦生,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能乖乖让拿捏他就把双木小玉京五个字倒过来写!   他忿忿进入今天的工作状态,看见今天也多得要死的订单,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工作也找到了,这个节目却不能摆烂不拍。他挂起笑脸营业了一个下午,忽然听见四号桌那里有客人发难:“喂,你们这个菜做得这么难吃,怎么还敢拿出来卖钱的?”   林琼的神情一凛。   有陆芃的那次经验在前,他没有马上把这句话当做是挑衅。但节目组会制造两次同样的冲突吗?   他刚要上前去解释,却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拦住。   是尹思明。   这小子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对林琼说:“是我认识的人,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琼:他不知道我心怀不轨。   小邹:/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脑子!小小的!黄豆一样光滑的脑子!   不知道是最近长期睡眠不足还是今天汉堡king的暖气开太大……转不动,转不了一点。 第36章 day36   36   他这么说,林琼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劲。   这些是和尹思明有过节的人?还是朋友?看尹思明的表情,不像是对朋友的玩笑感到轻松的样子。   至少和上次邹彦生看见陆芃时的反应不太一样。   林琼心里愈发不确定了,更不放心让尹思明一个人过去。菜狗这个臭脾气,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万一真的是有过矛盾的人,他一时火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给揍了怎么办?那菜狗和他爸的矛盾就要进一步升级了。   他正要追上去,身后的郝一嘉把他劝住了,摇了摇头。   “让老板和菜狗去吧。”郝一嘉说,“相信他们,我们先照顾别的客人。”   “……好。”   林琼仍然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尹思明已经走到了那两个人桌旁。   他们看见尹思明穿着节目定制的围裙,不约而同大笑了出声,听着不太讨喜。然后其中那个给头发做了红色挑染的瘦个子才问尹思明:“菜狗,服务员当得还开心吗?”   尹思明却好像听不见他们的嘲讽,继续问:“菜是哪里不合你们心意?”   符千帆说:“欢迎二位提出意见,我们餐厅会继续改进问题的。”   比较结实的男中音挑起菜里的鸡蛋:“你自己尝尝,咸成这样,是人吃的吗?”   尹思明竟然真的接过筷子,尝了一口。“挺好吃的,有什么问题?”   滑宇的厨艺虽然比不上邹彦生那么精炼,但历练了快一个月,应付店里的日常营业还是没有问题。   何况滑宇为了保证出餐质量,已经牺牲了一部分的出餐时间。   “区区三个菜,让我们等上了半个小时,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值得等这么久,结果只能扔给狗吃。”男中音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以前不是没有木桐开胃不吃饭吗?当服务生当久了,连舌头都退化了?”挑染的瘦长个又是一阵夸张的笑,“这你也吃得下去啊?”   这显然是针对尹思明来的人,不知道怎么通过了节目组的筛选。此时鞠导不在,符千帆赶紧抬头给副导演使了眼色。   尹思明的拳头都暗暗捏了起来,但嘴上还是说:“如果不合你的口味,是我们的问题。我会和店长申请给你们这桌免费。”   “对对对,”符千帆赶紧接上话茬,“我就是店长,所谓众口难调嘛,这里的菜都是比较重咸口和辣口,不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今天您二位都可以免单……”   “不,免单那就看不起我了,”瘦长个抬手,“菜狗,哥哥不差钱,就是来看看你。”   他示意中音男打开钱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叠钱,直接甩在了尹思明的脸上,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哎哟,不好意思,手滑了!”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副导演让摄像组暂时停止直播画面拍摄,却被林琼劝住了。   那头尹思明深吸一口气,低头把钱一张张捡了起来,只抽出两张塞给符千帆,剩下的扔在了桌子上。   “不需要这么多,太客气了,吃好了就走吧?”   前来挑衅的两个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瘦个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尹思明,你换人了吧?”   尹思明回过头,额头上冒着青筋,嘴角隐忍着怒火:“再不走,保安要请你们走了。”   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去,是林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等等,不着急走吧?欺负了人就走,这是什么道理?”   瘦长个看着他,眯起眼睛,老神在在:“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咱们先说道说道。首先,您二位应该清楚,这是现场直播。”   瘦长个不为所动,依然淡定地抱着双臂,等他的下文。“然后呢?”   “其次,公共关系第一课,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你把钱甩在我们服务生的身上,这是人身侮辱,你作为有钱人,是侮辱的主体,而我们作为服务生,是被侮辱的客体。服务生就活该被客人用钱砸在身上吗?不知道现在看直播的人,有多少是服务行业的人,又有多少人买了二位大爷家庭企业的股票和基金呢?”   男中音这时才变了脸色。他们只是想来嘲讽尹思明而已,因为这小子从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最近传说他和家里闹崩了,跑出来接这个综艺赚零花,为此还开直播学高数哄观众老爷开心,笑死人了。   所以他们就是想来凑凑热闹,看看尹思明能忍到什么地步,会不会在节目上闹事。   没想到新蹦出来的这个小子却要升高到整个服务业。   “别胡说八道,”他阴下脸来,“你哪只眼看见我们侮辱服务生了?给个钱就叫侮辱了?”   多少人巴不得呢!   林琼冷笑一声。“是不是侮辱,观众会判断。我猜不用我提醒,网上已经有你们二位的身份信息了。”   果然,网上已经有人把这两个的身份扒了出来,红毛瘦个子是某餐饮集团董事长的儿子,男中音是一家全国连锁酒店前任董事长的儿子。   敢情他们自己就是服务业养起来的。   这下更是群情激愤,全网都在骂,并表示永远抵制这两个集团。连现场都有客人站起来骂,一句比一句难听。   这回符千帆都懒得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了,难得硬气一回,对两个二世祖恶声恶气地说:“请走吧,我们餐厅不欢迎你们!”   “不,要让他们先道歉,”林琼死死盯住那个瘦个子,“给我们的服务生道歉,给我们的厨师道歉,给我们因为你们而倒胃口的客人道歉!给被你们伤害的服务业员工道歉!”   瘦个子面色发白,知道这下是踢到铁板了。他们好玩而已,从来没想过可能会影响到家里的生意,只得硬着头皮跟尹思明说了对不起。   “声音这么小,都没吃饱饭吗?”林琼不依不饶,“还是对不起三个字烫嘴?要不要拿钞票给你们脸上扇几下降降温啊?”   要看林琼越说越生气,副导演走上前来,对着双方进行劝导安抚,这事最后还是以两个人在镜头前认错做了处理,之后像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地跑走了。   导演组也道歉说这是对客人审查不严格才导致了这样的问题。至于群情激愤之后的后续如何处理……就不是节目组能够管的事情了。   直播提前结束,鞠导临时从星城市里赶过来,路上把副导演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抵达的第一件事是给几个嘉宾鞠躬道歉,尤其是对尹思明,她知道这小朋友脾气的火爆程度,那样居然能忍住也很不容易。   她说:“这种事故牵扯到企业争议,我们不可能剪辑到正片里面去,但还是很感谢几位对于节目组的维护……”   林琼抱着怀说:“别,我没有维护这个节目的意思,我维护的是滑宇和菜狗。你要知道这种情况,嘉宾完全可以拿着合同告节目组的。你们节目只能靠自己维护,行吗?”   邹彦生的表情也有些严肃。   他今天没有参与录制,一直在后院和顾枝蔓讨论工作室的问题。等他听见动静出来,节目的拍摄已经结束,餐厅清了场。   他对鞠导说:“这种拍摄事故不应该在橙子TV这种成熟的平台出现,您应该明白这对嘉宾的影响,请你们今天晚上在官方账号上给出正式的道歉申明。”   鞠导满面惭愧,说这是肯定的,并保证说不会有下次。   这么闹心的事还想有下一次?林琼心想,我要是有心针对你们,真的能赚个盆满钵满再走。   他再次庆幸自己没走偏路去签橙子台,就这个危机公关意识,可别开玩笑了。   连节目组也撤退后,只剩下了嘉宾几个人。今天难得是九点不到就歇工,而且大家都有空,就开了个短暂的夜间茶话会。   顾枝蔓也加入了他们,听他们闲聊。   滑宇红着眼圈说:“邹老师不在,我压力特别大,听见有人说菜不好吃我心都提起来了,还好林老师和菜狗都替我辩解了。”   想到刚才的事,符千帆也感叹说:“那会儿我都懵了,还好有林琼在。以前我最讨厌他这张嘴,今天倒是庆幸他是这种刺儿头。他大爷的……现在这些小屁孩,仗着自己有点背景,一个个横行霸道的,都什么玩意儿啊?”   尹思明本来还听着挺乐的,听到后半段立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好像把我也骂进去了?”   林琼也一拍桌子:“就是连你一起骂的,狗崽子我就纳闷了,你这会儿怎么就忍得住了?当初想揍我的时候可没见你忍啊!这种玩意儿才应该揍他!我当时都准备去替你关摄像头了!”   邹彦生咳嗽一声:“这话好像不该说得这么直白……”   被林琼瞪了一眼之后,他及时补救:“我的意思是,可以藏得更好一点,比如告诉菜狗轻伤的判定标准。”   顾枝蔓:“咳咳咳……”   林琼:“你又不用真的揍人,先把对方激怒到来揍你啊,毕竟先打人的不占理。他来打你的时候你立刻倒在地上说有基础病……到时候身上哪怕有个软组织小挫伤也能赖……”   顾枝蔓:“咳咳咳咳咳!”   蔓姐简直目瞪口呆,难怪邹彦生最近风格越来越开放,这是招了个什么人进来啊,这两人结合在一起以后不就是流氓众吗?!谁还管得住?   “我……”尹思明支支吾吾,“那会儿是那会儿!我现在又不一样!我管得住自己好吧!”   “而且……”他低声嘟囔:“这【哔】节目对你和滑宇来说不是都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蔓姐:你俩可真是啥锅配啥盖……   悲鸣。   姨妈提前来了痛不欲生中。本来打算日万的,最后只能草草肝出一章。   也不敢保证明天能日万了,这次成绩太差也挺受打击的呜呜,明天争取保持住双更! 第37章 day37   37   尹思明的声音太小了,除了离他最近的郝一嘉,谁都没听清。   原来这小家伙是为了林琼才这么忍让,真是不容易。   郝一嘉欣慰地笑了,摸摸他蓬松的头发。   尹思明则是疯狂甩头。   “别真用摸狗的手法摸我啊!”   在座的人都笑成了一团。滑宇问了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菜狗,你为什么更喜欢别人叫你小名,而不是你大名啊?”   尹思明挠耳朵:“额,这个啊,因为大名是我爸给我取的,他一生气就连名带姓一起叫我,一想让我做什么就单独叫我名字,怎么叫都挺讨厌的。小名是奶奶给我取的,说是和我家一只活了二十多年的猫同名,贱名好养活。”   短短一个自然段居然包含了如此之多的槽点,比如猫为什么要叫菜狗,居然还叫了二十多年,猫是怕自己死不瞑目吧……还有你是贾宝玉吗?   林琼按下心里的诸多废话,拿起酒杯问:“综艺拍完了你怎么办,要回去上学吧?”   尹思明戴上了痛苦面具:“现在要说这个吗……”   “只剩下一周了,当然得好好想想这个喽,”林琼说,“学习还是很重要的,是重新考虑去学音乐,还是收拾收拾回去学你的经济管理,都可以吧?”   “是啊,”符千帆感慨,“都忘了菜狗说过自己会弹钢琴,要是这里有钢琴就好了,正好有闲,菜狗弹琴我唱唱歌,多好。”   滑宇举手:“我能跳舞,虽然大部分都忘了,哈哈。”   无奈条件有限,不够发挥,最后几个人只能喝酒助兴。符千帆喝得最多,衣服都没换,倒在床上打起了酒鼾。   尹思明喝多了又开始耍少爷脾气,问为什么没有浴缸,他要泡澡。   还说厕所的灯太亮,一点氛围都没有。   林琼刚开始哄了两句,很快就没耐性了,凶相毕露:“洗不洗不洗拉倒把位置给我腾出来!”   尹思明:“嘤……”   今天顾枝蔓带了男助理过来,所以林琼倒是不用担心邹彦生洗澡的问题。   把邹彦生扔给了男助理,他收拾好了自己就先裹着大棉被缩进床铺里,开始冲今天的浪。   节目组在网友们的申讨下给出了一份道歉书,而那两位少爷背后的集团也不得不站出来道歉。尤其是那家连锁酒店,话里话外都在说这已经和我们集团没有关系了,我们已经和前董事长做好切割了云云。   但是这种公关反而更失败,毕竟曾经的高层管理和企业形象密不可分,永远是相互影响的。现在这样割席反而怕人觉得兔死狗烹,而且双方都不像什么好东西。   他又随手点进了豆组,看见很多讨论他和尹思明的帖子。标题全都是“今天也是为蔡京疯狂的一天”、“京酱心里是有狗狗的见不得狗狗受一点欺负”、“从前对小玉京无感今天真的把我的打工魂都骂出来了”等等。   从前他毁誉参半的口碑,因为这次的突发事件,忽然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也就是他之前说过的: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他站在了大多数人的这边,自然就成为了“朋友”。   林琼扯扯嘴角,拥有这种热度,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点进微信,又看见林珏给他发了二十来条消息。   林珏:儿子!今天太帅了!那个什么周什么的简直和他爸一个臭德行啊,上梁不正下梁歪,骂得好!   林珏:我和你妹妹现在回到浏城老家啦,都很想你,拍完了过来和我们住两天?   你自己的公司到底是谁在管啊,五十岁不到就开始退休了吗这是什么好日子……林琼心里吐槽了两句,嘴上却是笑着的。   再往上一翻,他发现林珏发的照片里有一双笔直的男人的腿,看起来像是继父的,正在陪两个小女孩玩耍。   他敲字回复:还是不了,我找到工作了,拍完就上工,下次吧。   林珏:这么忙啊,忙,都忙,忙点好啊……   每次林琼搪塞她,她都感觉得出来。可她难道真不知道林琼这样做的原因?   林琼不愿意多想,又说:过年又不是不回。   林珏发了一串语音过来:“这话别人听了还要以为你在柬埔寨打工呢一年回一次,平常一个住京南一个住京北找不到你人。现在浏城屁.眼大点的地方想喊你过来住几天你也不愿意!你说说你找到什么工作了,不会真的是去拍戏吧?娱乐圈可没你想的那么好……”   林琼一句都不想听,烦躁地把手机一甩,扔远了。   “怎么了?”   刚走进屋子的邹彦生听见这个动静,坐在床沿,安静地望向他。   “没什么。”林琼闷闷回答。   邹彦生也不追问,而是摊开两只手掌,问林琼:“有空帮我擦药吗?”   邹彦生的掌心和部分指节呈现出了异于其他部位的深红色。林琼看着觉得很痛,但邹彦生却说已经没感觉了。   “可能是烫熟了?你看,猪肉熟了都会变色。”邹彦生说。   林琼:“……”   他真佩服邹彦生这种不合时宜的幽默。   “难得见到你那么生气,”邹彦生盯着林琼低下头时的头顶,“我看了你下午的录频。”   林琼撇嘴:“当然生气了,因为做这些工作就是很不容易啊,还很容易被造谣,被污蔑,我妈——”   他说到这戛然而止,好像觉得不合适,生生吃回了那句话。   “阿姨怎么了?”邹彦生却继续问了下去。   “我妈……早些年就是自己一个人开小旅馆,”林琼提起那段记忆,还是觉得灰暗,“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开小旅馆,你应该能猜到别人说什么。”   邹彦生的目光里泛起了点点涟漪:“嗯……”   “我在学校里也没少被欺负,一群没家教的小孩,说得很难听,”说到这,林琼挑起眉梢,“但是很可惜,他们都说不过我。他们骂不过,就想打人,但是我跑得快。”   邹彦生半是心疼,半是好笑。他几乎能想象林琼那会儿的样子,一定很机灵,又调皮。但是没什么朋友。   一个被独身女人带大的孩子,又会遭受些什么呢?   “你妈妈很厉害。”邹彦生说。   “嗯,是啊,她很要强的,又泼辣,骂人比我歹毒多了……”林琼说,“我这张嘴有时候犯贱就是随她。”   邹彦生又柔和地笑了。“我觉得很好啊,一个人需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语言是最有力量的武器之一。”   药其实早就涂完了,两个人忘了这件事,林琼就在那用一支棉签擦来擦去。   邹彦生发现了,但也不提醒。他听见林琼问:“你呢,你小时候什么样的?”   “对我很感兴趣吗?”邹彦生笑着问。   林琼赶紧否认:“那也不是,但是记忆需要等价交换,你懂不懂?”   邹彦生明白,林琼是想分析他。不过交往的前提就是了解,他的童年也并非什么不美好的记忆,没什么不能说的。   “嗯……我小时候,是最不招同龄人喜欢的那种小孩。”邹彦生回忆了起来,“那时候我住在一个大家属院里,上的是我父母单位的集体户口。那里所有员工的小孩都聚在一起,为了我们,那儿还办了附属的小学和医院。”   林琼把棉签一扔,抢答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经常当别人家的孩子,就被那群小屁孩排挤,是吧?”   邹彦生点头。“嗯,不过安抚他们也很容易。只要大方一点,给他们抄作业,在他们父母面前说好话,偶尔对这个人比对那个人好,让他觉得我对他与众不同,就会好控制很多。”   林琼:“……”   半晌他才评价道:“确实挺让人讨厌的啊你这性格。”   “真的吗?”邹彦生眨着无辜的眼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让他们嫉妒去了,我管他们去死!”林琼抱着怀,“谁稀罕和他们交朋友?敢给我使绊子,我就使回去。”   邹彦生浅浅一笑,没有反驳他的这种想法。“集体环境里,每个家庭都好像是透明的。谁家吵架,谁家不如意,都一清二楚。每个小孩在父母眼里都必须是好朋友,有着硬性的交际。如果特立独行,生活里的麻烦也会很多。”   说到这里,他微妙叹息。“我很怕麻烦。”   林琼发现他和邹彦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比如他们对“麻烦”两个字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   也许他们的成长轨迹就证明了两人的思维方式截然相反,但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有了交接。   “每天对着不喜欢的人笑,不是也很累吗?”他问。   邹彦生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我没有不喜欢他们哦?大家都有自己的可爱之处。”   林琼:“……”   “觉得这样的我很难接受吗?”邹彦生认真地看着他,喻严喻严喻严“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也伪装自己。”   林琼:“倒也不是,我没觉得你这样有什么问题,至少你不会伤害谁的感情,也不会利用别人做坏事。”   说到底,邹彦生这样的人如果不小心走了歪路,才真的叫人害怕。但邹彦生只是长成了个腹黑,这一点就很叫人庆幸了。   以及日后要如何应付这个腹黑变态,才是他的必修课啊。   第四周的后几天都在无风无浪的情况下度过了。这次节目组安排的飞行嘉宾是一个脱口秀演员,但只待了周末两天。在滑宇赌上了职业生涯的努力心态下,这次虽然没有邹彦生主厨,但营业额照旧达标,导致许多想好了惩罚的网友非常失望。   而第五个自然周的到来,也说明《水边的乐园》的直播活动迎来了尾声。这之后大家还想关注后续,就只能看剪辑版的节目了。   【综艺看到现在,最喜欢圣经和菜狗,现在连符老板都没有那么讨厌了,呜呜呜,舍不得】   【导演,导演,再多给几周吧,我现在全身痒得难受,像是有蚂蚁在爬,我浑身都在抖,快要不能呼吸了,求你了导演,我发誓我再也不碰这个东西了,真的,就再给两周,呜呜呜我吃完就戒,真的】   【虽然坎坷很多但是大家都挺过来了,很好,真的,很好】   【菜狗!妈妈爱你啊!要好好读书啊!】   【滑宇,来个好老板看看我们滑宇吧,多扎实多努力的孩子呜呜呜】   【都哭丧呢?这不是还有一周吗?学学我,一点都不着急/墨镜】   最后一个星期一,邹彦生的手恢复到了半正常的状态,重新在厨房掌厨。   而顾枝蔓回到京市,去和那个悬疑剧的制作方交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个大傻杯,真的,我忘了抽奖是明天的事,把今天记成了28号……   抽奖是明天晚上十一点截止哈!明天晚上十一点! 第38章 day38   38   顾枝蔓想到了事情不会很顺利,但没想到真的不太顺利。   对方听说邹彦生想演《边缘之门》的男二号,都表示了不理解,以及不小心透露出来了一丝“邹彦生竟然也敢尝试这种角色”这种不够尊重的想法。   总之,协商过后呢,那边制作方的意思是更希望邹彦生来担任男主角,而男二号会另选他人。   晚上,在邹彦生结束了一天的厨师工作后,得到的就是这个回复。   邹彦生:“这样吗?”   情绪倒是挺平淡。“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目前看他们是不打算松嘴的,也能理解,男二号这个角色他们挑了这么久,看来就是有比较特别的要求。”   林琼飘过的时候没忍住吐槽:“也没有塑造得很好啊这个男二号……就这还挑挑拣拣的呢?现在的金主爸爸还是好东西吃少了。”   顾枝蔓不太赞同他这个习惯:“……这话我们之间说说就好了,以后你也要负责和编剧导演还有制作人交涉,千万别随便说出口。”   林琼:“好的。”   他很少乖乖听训。邹彦生笑着看了看他。   “既然这样,我们也可以考虑别的剧本,”邹彦生说,“这个男主角的人设不错,但是不如我们上次讨论过的那个翻拍武侠剧,他们撞档期了。”   邹彦生根本不愁没有戏拍,经常有大把的剧本往工作室飞过来。无奈的是这些剧本还是偶像剧居多,虽然不乏一些大平台的“大制作”,但每一个都相当于把邹彦生捶死在了“花瓶”的耻辱柱上。   邹彦生了解这些所谓的优质偶像剧。   大部分从制作人到导演到编剧,讲究的都是快。不像从前的导演,场地再贵也就是要求演员少调整状态减少NG。现在的要求已经很平易近人了:差不多就过,哭不出来有眼药水,暧昧不起来有BGM,分镜到了咔咔就是亲,什么NG不NG的,瞎TM耽误时间。   不过有些导演倒是对邹彦生的印象很好:不迟到,熬一天拍摄也不会有脾气,对工作人员都很客气,有时候还请客吃饭。   邹彦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有口皆碑。以至于他突然翻脸、用收集了五年的证据送老东家归西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很惊悚,倒吸一口凉气。   但这也不耽误邀约依旧源源不断,毕竟邹彦生赚钱是认真的。   但是,没有一个演员愿意永远当个花瓶。   脸是邹彦生的优势,可他不希望这是他唯一的优势。再优秀的容颜也有衰败的时候,有科技的加持或许能多维持几年,但意义在哪里?   只有演技是实在的。邹彦生既然决定了重新对待这一行,当然希望能迅速用一个角色来打破业界对他的偏见。   刑侦剧的男主也可以,但他相对来说更单薄,而且有了男二号的对比,两个角色在邹彦生心里就有了轻重之分。   既然这样,还不如干脆舍弃,挑挑别的本子,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不过呢,对方又很希望由你来出演男主角。现在要找出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也不容易。”   “我倒是觉得挺容易的吧。”林琼抱着怀,“比起邹彦生,滑宇反而更适合去做这个男主。”   顾枝蔓:“我们现在是在讨论彦生的事。”   “骚凹瑞,骚凹瑞,”林琼说,“但蔓姐,其实也是你更希望邹彦生能演男主角,少打配角的主意吧?谈判优势显然在我们这边,不是吗?只要你坚持,对方肯定会让步。不去和对方磨嘴皮子,而是帮他们回来劝人,这个逻辑不对吧?”   顾枝蔓有点想要生气了。“我难道能左右彦生的想法吗?彦生再踏踏实实演几年大制作,这之后再考虑转型为时未晚。可能你们觉得我保守了,但这是彦生开个人工作室之后我们必须选择的路。彦生已经没有公司来为他遮风避雨保驾护航,任何风险都是要考虑进去的!这个剧本身后的出资人并不简单,我们不能简简单单就拒绝,彦生,你说句话!”   邹彦生回答:“对方还想谈也可以,我们的态度是,要么他们大胆点,让我试试男二号。要么我选别的剧本。大家时间都有限,别互相磋磨。”   敢情前面那些话,邹彦生根本没听进去。顾枝蔓倍感头疼:“好,都这么倔是吧,你们要试就试,蔓姐我丑话也和你们说过了,别试出差错来。”   邹彦生笑呵呵的:“怎么会呢蔓姐,我们相信您肯定能力挽狂澜。”   “少给我戴帽子了,”顾枝蔓摇头,“何苦来,放着平路不走。”   她虽然不赞同,但还是同意了,毕竟邹彦生的意志是第一位的。她最怕的是邹彦生会就此放飞,以后的风格都往稀奇古怪的方向走。   今时不比往日,走文艺片路线,走实力小生路线,都需要有好剧本加持。可如今的好剧本像浪里淘金,每个本子都需要精挑细选,防止一步走错步步走错。   别到时候口碑和奖杯没捞着,咖位一路直下。   这种例子,娱乐圈可太多了。   这个道理邹彦生也明白。他最开始对这个剧本感兴趣,是因为剧组背靠京市电视台,从前出过几个耳熟能详的悬疑剧,都有不错的口碑。这几年同样因为质量下滑有所诟病,所以处在比较有争议的时段。   但考虑到这是原创剧集,没有原著争议,没有珠玉在前,这一版的演员会减少很多压力,也更容易有所发挥。   制作方对他的实力存在怀疑,在情理之中。   但一边怀疑流量一边又要流量的红利,这个心态很成问题。   他就是要拿捏一下对方,彼此放尊重些,正视各自的需求。   果然,第二天顾枝蔓就带回来了另一个消息:“对方说可以试戏男二号看看。”   顺便说了些小消息:“他们最近从电影学院找了几个新人,但都差点意思,太学院了。”   “七月六号,这是我们协商了试戏的日子。正好你们那边拍摄结束。对了,别忘了三号晚上要去参加八十年代小夫妻的发布会,那天你不能参与拍摄,我和鞠导说过了。Jack会负责来接应你,咱们不走飞机,直接高速过去。”   三号,那不就是周五吗?   林琼有点同情邹彦生了。看来这一个月的拍摄的确是他忙里偷闲,给自己攒出来的喘息时间——虽然也没闲到哪里去。   挂断了和顾枝蔓的电话,两个人相视一笑。林琼问:“你想好了吗?应该怎么演?”   “看了人物介绍,大概能明白对方的心理。但具体是什么效果,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林琼想了想,开始从笔者的角度,给邹彦生说这个角色。   “一个人总是要信仰点什么的,要么他信佛,信道,信耶稣,信和平主义,或者信能够促成他价值观形成的某个理念。当一个人有信念时,他的□□和精神都会变得无比坚定。挫折对于他来说只是苦行,但越坚固的城池,崩塌起来也越可怕。”   林琼说:“男二号,晟铭这个角色,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如果是我来写,我会把他写得很极端。”   “极端?”邹彦生若有所思。   “没错,他这样的人设,越极端越容易出彩。有些人是为了欲望犯罪,比如金钱和一时的名利,可他是出于极致的恨与爱。他爱他的爱人,爱他信奉的正义。但最后也是这两样东西同时伤害了他。他爱一些事物时,会将它们视作内心不可侵犯的一部分,放在平时,他也会像信教一样,通过自己的方式去维护这份信仰的纯洁性。这样的极致很可怕,如果被背叛、被遗弃,对他的情感来说是毁灭性的。理想和现实的落差越来越大,爱和恨的界限变得模糊,他的神崩塌了,他不知道该信仰谁,最后变成信仰自己。”   林琼喝了口水润湿嘴唇:“也就是,他即是自己信念传输的对象,他就是他道德的最高要求。”   邹彦生补充道:“我更倾向于,落差和背叛只是诱因。他对正义的极致追求,本来就让他进入了失控的轨道。只是之前有力量拉扯他,约束他,不让他走去极端。”   “这么理解也可以,”林琼说,“主要是抓住这个人物的核心。这是一种悲剧式的献祭者,有着飞蛾扑火一样的疯狂——他非常明白他的执着会迎来什么结局。”   邹彦生听到他的这句话,瞬间抬起了眼睛。那一瞬间他的眸子有情绪激烈地涌动,好像被唤醒了什么,无形地澎湃着,久久不能平息。   就是这个感觉。   这种被攫获心脏的痛楚,没有声张的愤怒。以及退潮之后留下的,撞得满地破碎的泡沫里遗留的悲伤。   林琼笑着说:“如果我是编剧,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   时间转眼就过,三号这天,邹彦生不在,滑宇再次挑起了大梁。   所有人现在同时面对几十个客人也能眼睛不眨地埋头苦干,甚至连尹思明也学会了怎么制作饮料,能在厨房帮上一点忙。   周五的八桌客人就这么顺利地送走了,尹思明收拾桌子的时候,还有余力哼唧唱歌,扭来扭去。   符千帆端着今天的员工晚餐走出来,突然想起:“今天彦生的发布会还没看呢,要不要看看?”   尹思明捂着肚子哼哼唧唧:“不看不看。”   陆芃拒绝他的伤痛还没成为过去,现在还戳一下就疼呢。   滑宇预研杜佳t却很兴奋:“要看的!邹老师和芃芃那个剧我也期待很久了。”   然而他们得空的时机太晚,发布会早就开完了,只能看一下现场的录播回放。   久违地看见邹彦生出现在媒体镜头里,笑得人模人样的,还真叫人不习惯。   好久不见的陆芃也打扮得光彩照人,全程和邹彦生贴在一起,配合主持人完成宣发。   期间有考验两个人默契度的游戏,他们确实很有默契,配合完美,手拉手一直没松开不说,还时不时看对方一下,笑得很甜蜜的样子,俨然是一对真夫妻。   最后主持人让他们挑战深情对视一分钟,邹彦生含情脉脉,用的是那种能溺死人的目光。   “哎哟哟哟……”说着不看不看的尹思明酸溜溜地说,“这眼神都能拉丝了,是不是啊林琼?”   林琼看着邹彦生那张甜得带蜜的大帅脸,心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会儿演技就这么好呢,从鼻孔里嗤了一声。   “还勾芡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我和她是逢场作戏。   琼:我知道啊。   小邹:真的是逢场作戏哦,她不是我的菜。   琼:所以说我!知!道!啊!   小邹:那你怎么吃与衍与衍醋了?   琼:谁吃醋了!谁吃醋了!谁看见我吃醋了!   小邹:(望向大屏幕)   第二更晚点。   综艺的收尾章! 第39章 day39   39   邹彦生回到拍摄场地是第二天早上五六点的事。   他推开门,林琼正埋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平常和邹彦生一起睡的时候,他总是有所顾忌,睡得僵直,哪怕在梦里也不放松,生怕占到邹彦生的半点便宜。   但这次邹彦生不在,他就恢复了从前一个人在床上时放荡不羁的睡姿——平常因为怕冷而死死裹着的被子踢到了一侧,而他本人像一只大号的牛蛙,呈大字形趴在床褥里,并且因为在梦中听到开门的动静,而微微挪动了一下屁股。   本来还很困倦的邹彦生靠着门,就着微微的晨光欣赏起了这一幕。   漂亮纤细的青年套在一件大号的黑色T恤中,宛如在茧中安睡。他似乎很偏爱棉质的T恤,这件用作睡衣的大T看起来更是上了年头,可能穿起来真的很舒服。   柔软的衣服此刻贴合出他的曲线,巨大的衣领往一侧歪斜,露出了半边雪白的肩膀。往下看去,两条笔直的大腿从T恤下方延伸出来——他没有穿外裤。   心突兀地跳了一下,目光才继续往某处去。   林琼换了个姿势,宽大的衣摆掀了上去,露出了其中包含的真相:一条印着鹰眼锐利侧脸的内裤呈现在两瓣圆滚滚的肌肉上,正在和目光不纯的邹彦生对视。   邹彦生:“……”   他一时哭笑不得,刚刚心里溢出来的某些想法彻底烟消云散,微微叹气。   算了,这也是林琼的可爱之处。   他放下手里的行李,轻轻带上门,又蹑手蹑脚换上了拖鞋。   然而这样轻的动作还是把林琼吵醒了,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他:“回来了啊。”   “回来了。”邹彦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他垂下身子,靠近林琼的脸,轻声回答。   “哦……”然而林琼还困着,什么都思考不了,把被子一卷,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了。   只可惜,像这样能看见林琼睡脸的日子也没两天了。邹彦生心想,进度是不是太缓慢了呢?   林琼到现在都和他保持着很适中的距离,如果贸然前进,总觉得会把林琼吓跑。   这个时候反而不如像尹思明那样,蠢笨一点,天真一些,才不会招致林琼的防备。   和尹思明比起来,明显是他比较需要怜爱吧?邹彦生头一次有了卖惨的想法:林琼的同情心显然应该用在该用的人身上。   他轻轻侧躺下来,捏起林琼耳边的一缕发丝,轻轻摩挲。   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才能让林琼的目光完全凝聚在他一个人身上。   只看着他。   林琼一睁眼,就瞅见放大了无数倍的邹彦生的俊脸,吓得往后缩了几厘米,确认自己没把邹彦生怎么样,于是神清气爽地起床,叉腰审视邹彦生。   嗯。果然还是肉眼看着更帅点。   其实节目里帅哥很多的,符千帆年轻时也是不错的男人,年纪上来后虽然发福发腮,但隐约还是能看出一些年轻时的影子。滑宇是斯文秀气挂的,现代扮相很有清爽少年感。尹思明,确实不辜负他“伯可利亚洲校草”的称号,在普通人里有很突出的俊朗气质。郝一嘉嘛,更是从国家队出来的帅哥,脸在他身上都不是最重要的,那种扎实的雄性气息奇妙地被束缚在了服装下面,有了种别样的吸引力。   但这些人在邹彦生面前,怎么就都稍逊一筹了呢。   林琼不禁反思,难道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他很喜欢邹彦生这张脸吗?   也没有吧?   他有吗?   这个答案在晚上最新一期《水边的餐厅》播出时揭晓了。在网络上打得最欢的cp粉当属圣经人和蔡京人。圣经人这次拿实打实的cut甩了出来:看清楚了吗!这是节目组剪出来的!小玉京偷看旗袍生生的次数!加起来足足有一分半啊!一分半!小玉京你的颜狗程度还能再明显一点吗!这简直是红果果的爱!love!阿姨洗铁路啊!   圣经鹅们仿佛都能猜到正主如何反驳,甚至提前想好了话术:你就说是不是你自己看的吧!你没看怎么剪出来!你就是爱死邹彦生的漏体了!   林琼对此铁证,的确找不到反驳的证据。   他只是犯了全天下颜狗都会犯的错误啊!   尹思明也看到这条讨论了,他作为一个纯正的死直男十分不能接受组cp这件事,但是看见邹彦生和林琼被强行装在一起,他就觉得很有意思。   “你们什么时候发喜糖啊?”他非常真挚地问。   林琼抄起他拿得动的椅子,阴恻恻笑:“明年的今天,我送去你坟头,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邹彦生却对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十分欣慰,每天上网搜寻新增的口粮,吃得不亦乐乎。   托同仁女的福,他在各种cp文里解锁了不同姿势的林琼,每一个代入进去都有别样的快感。   同仁文真是个好东西。   同仁女真是些坏东西。   两种念头同时从同床异梦的两个人心中冒出来。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直播录制的最后一天。   光是周日的下午一共来了七桌客人,晚上符千帆算账时,大喊一声:“这周终于能够了!”   够什么?当然是之前说好的,营业额破两万,节目组能有个额外福利。   林琼心说能不够吗?节目组这水都放成太平洋了,生怕你赚不到两万,完不成浏城一日游的任务。   在鞠导的公证之下,符千帆最后给出了本周的营业额:两万一百一十元。   郝一嘉毫无悬念成为了众人推捧的导游。   虽说是导游,但他从小离开家乡,回来也就是在家住几天,从来没在这里的景点玩过,大家只能跟着节目组踩好的点走。   所有嘉宾一起出来玩耍这天,在节目组几次的拉扯中,热度跟随着观众提出加长一天直播的要求声越来越大而提升,所以直播通道还是照常打开了,由导演助理全程跟拍。   他们的行程安排还挺满的,上午先是去了之前他们摆摊过的4A景点。这边的市政因为他们来拍摄,加班加点增添了不少基础设施,让本来普通的景点看起来多了那么些文化韵味。   但这里的风景的确不错,因为处在了最好的时段,夏日的绚丽与青山绿水呼应,比任何一句宣传语都来得有力。   郝一嘉身为导游,磕磕绊绊地背着导游词:“这里碧水如玉……绿荫匝地……”   【哈哈哈哈哈不要为难郝哥哥了好吧,看得出来他真的在拼命背稿子了】   【这种事不应该让林琼来嘛!他编都能给你编出来!】   【郝哥哥,嘿嘿嘿,郝哥哥,嘿嘿嘿嘿】   【懂了,这是当地文旅局和民政局的阴谋,骗外地姑娘过去找浏城人结婚的】   【遍地都是郝哥哥这种的话我考虑一下啊prprpr】   【小玉京在旁边听得好着急啊,感觉他就要上去抢话筒了】   【呜呜呜,郝哥哥其实和小玉京也很配的啊……】   【小玉京,组cp的神】   郝一嘉的词好不容易背完,他们的游行船到了一个龙舟划行体验点。端午节早就过了,但这不妨碍他们在这儿现场划着玩。   六个人不够,他们还找了几个助理下水,一群人喊着号子,竟然也颇有效率,很快就划出了一段距离。   抵达终点的时候,尹思明得意忘形,举着船桨站起来要大呼yes,结果他对重力的影响太大了,船身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所有人险些被甩进湖水里游泳,但好在他在一片尖叫声中坐了回去,自己吓得瑟瑟发抖,在龙舟被绑死前没再动弹过。   划完了龙舟,他们又去玩了拓展项目,在当地体验了真正的农家乐,下午去另一个地方玩了漂流。   其实都是很常规的游乐,但一群熟人去玩,怎么着都有乐子。   尽管有雨衣的阻挡,许多人还是溅了不少水。   这时林琼身上的黑衣服就很有预见性了——严严实实,没有任何露肉的可能。反观菜狗和郝一嘉,两个人的身材一览无余。并且弹幕还眼尖地发现:   【菜狗胖了不少啊……餐厅伙食果然很好】   【生生你害狗不浅】   【菜狗每天真的吃很多……相反林琼每天吃得好少】   【菜狗的腹肌被肚腩取代了吗】   【菜狗,不行啊,你作为伯可利亚洲校草的尊严在哪里】   【狗狗当然是胖一点可爱啊】   【郝哥哥……郝哥哥……我死了】   【哇哇哇这真的可以免费看吗,太擦了吧(吸鼻子)】   【prpr,prprpr,pr,prpr】   郝一嘉当了一个月的长工,直到今天才发挥了他最大的魅力。他为了节目才开创的V博账号蹭蹭涨粉,一天之内就从几十万突破到了五百万。   然而众人追到V博,却只能看到首页配合节目转发的几条动态,和省队的幼苗培育计划。   省流:郝哥哥真的是来宣传地方队的,现在的体坛也很不容易啊。   不少人发现,郝一嘉的视线总是跟着林琼走。虽然很多人解释说他俩有老乡关系,节目里本人也这么说过,不过还是许多嗑cp人士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盖章说郝哥哥绝对是真的喜欢林琼。   要知道有几样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   郝哥哥的那个小眼神,比金子还真!   但圣经鹅和蔡京鹅也各有话说,圣经鹅更是口出狂言:谁的不真?!谁的不真?!今天我就造黄谣了,小玉京绝对和邹彦生干柴烈火了!   蔡京鹅更是不屑一顾:诸位,都少说点吧,狗狗才是世界的财富,世界是狗狗的,同理小玉京也是狗狗的。   各种cp大乱炖的随着晚上的篝火会上抵达了高峰。   节目组到了当地的少数民族聚落,让嘉宾们换上民族服饰,体验这边的民族风情。   林琼穿了个露肩膀的小褂,戴着瑶族特色的帽子,看起来格外精神又好看,很像是会经常在山歌里被表白的清秀男孩子。   相对比起来,其他的大高个们就没他这么贴合衣服。林琼第一次因为个子不够而得到了安慰。   郝一嘉的视线确实一只跟着林琼,但这个兔子精蹦跶来蹦跶去,邹彦生也跟着他蹦跶来蹦跶去,两个人全程走得特别近。时不时黏在他俩身后的还有尾巴乱晃的尹思明。   滑宇像个真游客一样,四处拍照。   落在最后面的只有符千帆和郝一嘉。这俩人一个是玩了一天玩不动了,一个是天性不爱热闹。   弹幕都在替他们心碎:   【给我看看孤寡留守老人啊你们这几个混蛋】   【只顾着自己爽的小兔崽子们】   【仿佛看到了带崽出去玩的我自己】   【呜呜呜,好好啊,呜呜,真的很舍不得】   【离别,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哗啦)(哗啦)(哗啦啦啦)】   篝火晚会上,录制终于迎来尾声。   符千帆细数这三十多天来的往事,越说越动情,居然猛男落泪,哭了出声。   “我很感谢这个节目,让我结识了这么好的年轻人……真的,从前我对你们有很多偏见,但是你们改变了我的固执,和你们在一起,真的会很快乐很轻松,想到之后要和你们分开了……我这个不争气的……”   邹彦生一边笑着安慰他,一边给他录像:“没事的,符哥,说不定之后还有合作呢。”   符千帆:“……突然不想哭了。”   符千帆不是最丢人的,因为尹思明哭得更大声。他和滑宇是两个人一起抱着哭的,主要是滑宇抱着特别大一只的尹思明,显得有些局促,像是被挤出来的眼泪。   一声吆喝,围成一圈的所有人一起跳起了传统舞蹈。林琼觉得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这样的夜空,和这样的一团火。   他一边跳一边看向另一边的邹彦生,恰好邹彦生也在看他。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去看另一边,又对上了郝一嘉的视线。   郝一嘉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手忙脚乱的,跟舞蹈都跟不及,最后收回了目光。   林琼:“?”   拍摄在红透了天的热闹中圆满收官。大半夜的,所有人返回到了餐厅中,准备在这里住最后一晚。   尹思明特意去后院的禽舍里和剩下不多的小动物们告别。毕竟这么久时间里,他和它们打的交道最多。   他嘱咐小鸡们:“别再吃老鼠啦。”   从来没吃过老鼠的母鸡们蹲在架子上,并没有理会这个神经病。   林琼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他倒是没有多舍不得,可能因为搬家次数多了,不太容易对住所产生感情。   他正在为了睡眠时间不够而痛苦:   邹彦生的行程很赶,凌晨四点半就要出发去星城赶飞机。虽然邹彦生说过他可以缓缓再走,不过林琼很想看看邹彦生的试戏现场,所以执意要一块儿过去。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等他收拾完行李,就只剩下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身体疲倦,可精神却很振奋。   就像出发来这里的前夜,他在床上辗转睡不着那样,今天他也是扭来扭去,无法成功入睡。   反观邹彦生却是真的累了,靠在枕头里睡得很沉,有很小很安稳的呼吸声。   林琼爬起来,被空调的低温冷得哆嗦了一下,飞快窜出了房门,冲进了外头的热浪里。   明朗的七月,一切都在变化。   天空变得澄净,星辰也在微不可见地迁移。   明天,明天就是一段崭新的旅程。   林琼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热忱,但他沉寂了很久的胸怀暂时还无法消化它们。   所以他选择了来外面散步。也许明天会因为睡眠的缺失而痛苦,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安静地溜达会儿,来释放心中的热量。   走到中庭的时候,他在菜圃前看见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乍一看还挺吓人,仔细辨认过后,才发现是郝一嘉。   “哥,你也出来喂蚊子呢?”   被他呼唤的郝一嘉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扫了扫胳膊。良久,他才回答:“我皮糙,不怕蚊子咬。”   他打量林琼身上,乌漆麻黑的一片,两条细腿光秃秃的,看着很容易被蚊子光顾。   “倒是你,怎么还不睡?明天早上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是今天早上嘞。”林琼十分严谨。   郝一嘉很想笑一下,但他没能做到。今天晚上他才发现,林琼和邹彦生之间的气场,仿佛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的余地。   纵使他想前进,也仿佛迈进了流沙,难以前行。   他多想大大方方说出来,向邹彦生宣战也好,向全世界宣布也好……可那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感情,他单方面的热度。   林琼的视线不属于他。   等过了今晚,两人天各一方,维系他和林琼关系的东西会变成一条网线,想要再见面并非一件易事。   就像那堆篝火,火苗渐渐熄灭,留有余温的柴火,也迟早会变黑,变冷。   “等你去了京市,我能来看你吗?”他最后问。   “当然了!你要是走不开,我可以来看你啊!”林琼说这句话到时候,脑子里迅速闪过了各种年轻的肉……啊不,年轻的面孔。   那可是省队啊……什么酒池肉林,天上人间。   郝一嘉终于笑了,好像有林琼的这句话,他就足够。   “好,多回来看看。如果以后觉得辛苦,就回来歇一歇。”   “好嘞。”   两人围着院子走了几圈,边走边聊。说是聊,其实大部分时候是郝一嘉在听,林琼手舞足蹈。   限于保密协议,很多事情林琼没法跟郝一嘉透露。他只能说:“我现在大概能理解你们运动员上场前的心情了。”   “是吗?”郝一嘉说,“可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运动员。”   “怎么这么说呢?”林琼不太赞同。虽然郝一嘉退役比较早,记录也早被刷新了,但他的成绩是真实存在过的。   “因为……我每一刻都在准备失败。”郝一嘉说。   “怕受伤,却因为摔伤而丢了奖牌。可能一开始就大胆一点,结果会不一样,不会只能站在教练席上,盼着现在的孩子们去做那些我们没做完的事。”   “不能这么说的,哥,那不是准备失败,保护自己是身体的本能,至少你避开了最坏的结果。我一直不认同运动员就要为事业付出全部的说法,也不赞同人要像蜡烛一样燃烧……你首先要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其他身份,对不对?”   郝一嘉安静地看着他。   “你做出的每个看似无可奈何的决定,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不够自信并不是一件坏事,正好相反,你可以更冷静地观察你的处境,做出最好的决定,找到更适合去扮演的角色。当然了,梦想不能再由自己来实现,还是遗憾的,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光遗憾是不够的,守护也很重要啊。”   “……”   漫长的沉默过后,郝一嘉说:“你说得对。”   “你说得对,”郝一嘉又重复了一遍,“小琼,守护也很重要。不过,这不代表我完全放弃了。”   “嗯?嗯……嗯!”   林琼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郝一嘉格外感性,也许深夜大家都容易对职业的规划产生想法,要么是亢奋,要么是emo,要么是先亢奋再emo。总之……郝一嘉能够想通,这是最好的了!   “和你聊天总是觉得自己被打通了。”郝一嘉感叹,“你虽然小小的,却感觉有很大的能量。你想做的事,也一定能做成功,哥相信你。”   小小的……   林琼很想针对这一句来吐槽一下。然而他和郝一嘉对比起来,确实符合“小”这个字……   不是我小,是你们这些人个头太大的错啊!林琼在心底呐喊,表现在实际上,却只是打了个哈欠。   时间接近两点,林琼再不去睡觉,他就真的不用睡了。   见他哈欠连天,郝一嘉有些心疼,劝他回去休息。   林琼问:“那你呢哥?”   “我当然也要回去了。”郝一嘉说。   “哦……”   两个人都知道,今天这次分别,下次再聚首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忙碌起来就无法给出确切的诺言,做好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除了这会儿,两人也没有更合适的告别机会了。   林琼很怕和别人建立起非常紧密的关系。   这次的节目真的是个意外,很神奇的,强行把他和他人紧紧串联了起来。本来叫郝一嘉做哥哥只是为了好玩,可不知不觉间,郝一嘉身上的踏实感影响到了他,让他觉得自己确实好像多了个哥哥。   和郝一嘉也好,和菜狗也好,和邹彦生也好。建立联系,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对吧?   只是冒出这个念头,就让他的头皮嗡嗡地微微震颤起来。一股热流从心头涌起,缓缓地冲向四肢百骸。   这只是分别。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毕业,每一次招手。   “以后我也能一直把你当哥哥吗?”林琼问。   郝一嘉的嘴巴微微张开,说出了一句违心的话:“……嗯。”   他无法拒绝林琼。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琼高兴地抬起手,揉了揉泛酸的眼睛。   “再见。哥,下次见。”   他这个动作软软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柔软的,好像一只小动物。   郝一嘉心里好想走上前一步,抱住他,亲亲他的额头,告诉他自己并不想只做一个“哥哥”,他有多舍不得,有多想每天都看到他。   可实际上,他只是抬起手,揉了揉林琼软绵绵的脑袋。简单的动作包含了无限的温柔。   “好,下次见。”   作者有话要说:   给郝哥哥点播一首《一直很安静》。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PS:中秋快乐!!!!   恭喜中奖的小伙伴!!!   这章由于字数太多了本来打算做28号的第二更结果发现写不完根本写不完,干脆挪过来当今天的双更了(你小子是会偷懒的)(指指点点)   以及预告一下:之前考虑到是倒v,不需要看过前文的小伙伴买前面的章节,所以我还没设置防盗章,以免影响你们的观看体验。不过从下章开始要做防盗啦!防盗订阅率会设置在60%,防盗时间也会设置成72小时~   再次再次, 第40章 day40   40   虽然是一大早的飞机,但守在机场等候的代拍还是很多。   林琼难得体验了一次明星的待遇,从vip通道进入航站楼就开始被拍,一路被拍到了取票处。期间不少人还在喊他的名字,很惊喜的样子,问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看来不只是代拍,还有真粉丝也混在里面。   邹彦生不回答,只是对镜头浅浅微笑,就在助理们的帮助下走进了还拉着拦截条的候机室。   林琼困得两只眼睛直迷瞪,蔫了吧唧地等邹彦生的助理为他们取机票。他听见邹彦生带笑的声音:“再忍忍,上了飞机还能再睡两个小时。”   林琼努力摇头:“不,瞧不起人了这不是,熬夜我可是专业的!困不了一点!”   邹彦生笑得很贴心:“好的,那我可要注意提醒你,别让你不小心睡着了。”   林琼:“……”   撒旦,你的名叫邹彦生。   票取好了,几个助理把他们两个前后围起来,防止那些代拍来怼脸拍摄。   林琼跟在邹彦生身后,听着旁边一声高过一声的“生生”,还是觉得新鲜。   当明星就是这滋味啊。   一小时后,早八人们苏醒,他俩一起坐飞机回京市的资讯立刻在网络上发酵,引起了诸多讨论。   “林琼和邹彦生的关系竟然真的变密切了”,这是所有人最关注的重点。本来还寄希望于“邹彦生只是在节目里装装样子”的小部分邹彦生粉丝,此时有说不出来的失望。   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被这个人说是花瓶、被吸血蹭热度、被带动群嘲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有多痛苦啊。现在说和解就和解,林琼为曾经的事道歉了吗?就能光明正大走在你的身边?   有极少数人脱粉回踩,然而邹彦生的黑点实在少之又少,没什么好踩的。   于是这些陷入了极端的人,竟然也开始说邹彦生是花瓶,所以干嘛还演戏呢,不如真的去做厨子呢。   坐在保姆车里的林琼刷到这类言论,一边打哈欠一边说:“这可真是人心难测啊,没想到我居然也会有一天因为有人喊你花瓶觉得不爽。”   “心疼我了?”邹彦生问。   “没有,那倒不是,”林琼感叹,“她们真心这么想的话,那我当初的骂不就白挨了吗?明明跟我一个战线的哎!”   好在顾枝蔓不在这里,否则她一准赏林琼一个大白眼。   邹彦生本想继续闭眼休息,可见林琼还在对着屏幕敲敲打打,不禁问:“还在做什么呢?”   “菜狗,”林琼头也不抬,“嚎着呢,说一睁眼我们人没了,我正准备给他下单一本《论说话的艺术》。”   一只手伸过来,完美挡住了五寸宽的屏幕,邹彦生说:“分开而已,他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哇,真是冷血无情。   邹彦生又说:“知道你赶飞机没睡好还这么打扰你,也太不懂事了吧。”   林琼只好给手机锁屏:“他不懂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宠溺。   邹彦生:“……让我猜猜,发消息给你的不止尹思明,还有郝哥哥吧。”   “神机妙算啊!”林琼给他比大拇指,“郝哥哥说下回来京市看我,给我带浏城特产。”   “还没吃够吗?”   啧啧啧,所以说良好的睡眠是多么重要。你看,连一向以好好绅士面目示人的邹彦生都因为睡眠不足而变得如此刻薄,真是造孽。   林琼说:“哎,所以我跟他说特产不重要,他人到了就好。”   邹彦生:“……”   大帅哥戴上墨镜,偏过头去。明明他没有做表情,但林琼还是感觉他有点鼓鼓的,像只气球。   不能是郝一嘉没说给他带特产,就生气了吧。   林琼不愿去细想,可能是困的,也可能他的优点就是自动避开一些不适当的深度思考,以此来让操蛋的人生变得圆滑一些。   邹彦生兀自气了两分钟,见林琼一放下手机就陷入了瞌睡中,一下子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他回忆起邱吉说的话:高中不知道,林琼从大学到现在都没谈过朋友,你也知道他那个性格,看上他的他躲都躲不及,也没看出过他喜欢谁,不过他不喜欢美女是肯定的,从前电脑网盘里存的都是男男动作电影……   喜欢林琼的人很多,其中优秀的人也很多。   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林琼对郝一嘉就完全不避开,还主动亲近,难道完全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吗?   车子一路开进了影视产业园的地下停车场。   这边地处偏僻,曾是一个影视基地,但如今已经是许多明星个人工作室的聚集区。这个选址是由顾枝蔓一手安排的,因为扎堆有个照应,也更容易摸清同行的底细。   邹彦生平常不用来这边,只有偶尔涉及到工作室的大事时,才来开个会。   今天特意过来,主要是让林琼熟悉环境,也让其他人熟悉林琼。   司机问邹彦生,要不要叫醒林琼。   没想到林琼就跟没睡着似的,猛地睁开眼,神智不清地问:“到了吗?”   邹彦生抿着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充满探究。   “怎么了?”林琼有点往后躲的冲动。邹彦生的一双电眼哪怕被墨镜过滤了依然威力十足,让人难以招架。   “这里。”邹彦生伸出手,在林琼直愣愣的视线下抹在他柔软的唇角,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擦过去,那手法也并不算限制级,却轻飘飘地撩人。   “还以为你流了口水,原来没有吗?”   大帅哥落下这句话,带着报复得逞的笑意,在助理打开门的动作之后起身,利落地下了车。   只剩下林琼一个人捂着嘴风中凌乱,脸烫得吓人——   草,恐.怖.袭击也不带这么突然的!   邹彦生旗下文化传媒的工作人员本来都不相信林琼签了工作室,直到今天真的见到了本人。妈呀好小的脸,好乖巧的气质,好漂亮的五官,好随和的笑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每天在家抠脚剪片子……更无法想象他张嘴骂人!   虽然节目大家都有在看,甚至每天的工作任务里都有看直播这一项,邹彦生和林琼与日俱增的奸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但没想到老板竟然真的把人给勾回来了!   这是干什么!宣布老板娘吗?!   邹彦生只是简单地介绍了林琼的身份,并说明林琼之后会跟着自己走,不在工作室办公。   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又是失落又是庆幸。毕竟,给人气贼旺的邹彦生打工就经常会碰到粉丝来打卡,现在又加个新兴热门红人,以后这个B班就真不用上了!   林琼过来正式办理入职手续,录入身份信息,并不耽误多少时间。简单吃了个中饭,他就跟着顾枝蔓和邹彦生上了车,出发去《边缘之门》剧组临时的办公地点。   这里是一个小型剧院,平常租给一些脱口秀啊小型话剧啊什么的做表演,为了方便试戏,剧组直接在这里租了十天。   普通的角色用不上专门找人来试戏,一般是导演放出消息去,大把的人会自己拍视频片段送上门,等待副导演挑选。   像男女一号、二号,充其量加个三号,才有现场试戏的必要。前几年邹彦生刚打出名气的时候,闭眼选剧本,基本都用不到试戏这个环节,可以直接进组。   除非是演比较正剧向的电视剧或者电影,他才需要去试戏。说是试戏……其实大部分时候招呼已经打好了,走个流程而已。   到了八十年代小夫妻这部戏,导演是邹彦生后来专门请的老师的丈夫……说难听点,他是直接靠关系当的男主。导演只给他单独试了一条,就说很合适,邹彦生进步很大。   因此邹彦生当时并不能分辨这个“进步”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回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试戏”。   一个他从来没有挑战过的角色类型,一个和普通人一样对他有着偏见的剧组。   还有一个将会在旁边围观他,见证他的林琼。   从小优秀到大的邹彦生,还是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情绪。   他不想让林琼失望。   一行人还没下车,就已经有剧组的人迎了上来。顾枝蔓率先下去,和对方打了招呼,随后跟邹彦生介绍:“这是剧务小方。”   小方解释道:“不好意思,导演和编剧正在ch……商量一点事,派我先来接应几位,还请包涵。”   林琼确认小方刚才都要把吵架两个字说出口了,忍不住在心里说,都快开机了还吵架,你们这个剧组很难让人放心啊。   小方带他们进了剧院,还没上楼,又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大肚便便,林琼有印象,这也是位很有名气的导演了,他学生时代还去听过他的讲座。另一个林琼不认识。   “李导!”顾枝蔓和对方打交道多,十分熟悉了。   “蔓小姐,”李萃对顾枝蔓也十分客气,又过来和邹彦生握手,“邹先生,久仰大名。”   他看向林琼,意识到这是最近那个很火的综艺节目中的大红人,但怎么也出现在了这里,也是来试戏的?   他皮笑肉不笑:“我可没听说啊。”   顾枝蔓也不忌讳,说这是公司新签约的员工,过来跟着邹彦生熟悉剧组环境的。李萃“哦……”了一声,没再针对林琼说什么。   顾枝蔓问到怎么不见编剧,李萃“切”了一声,完全不掩藏语气里对于编剧的不爽。   “黄毛小子,毛都没长齐,仗着刚拿了个华青奖,又和制作人攀了交情,拽得吆五喝六的,都敢跑爷爷头上撒尿了。刚和我呛呢,我会惯他?现在去洗手间哭鼻子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瞟到邹彦生。显然,这次的争吵和邹彦生有关。   李萃带他们进了试戏的房间,这里人不少,有灯光、摄像,场务和刚才见过的剧务小方。现场有些仪器林琼在节目拍摄的时候看到过,有些则还没有见识过,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   李萃让邹彦生放轻松。   今天试戏的片段是男二号晟铭第一次被男主怀疑、男二被试探时用闲聊来解除嫌疑的情节。和邹彦生搭戏的人是刚刚和他一起下来接人的副导演,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憨头憨脑的,笑起来带两个大酒窝,确实具有让人放松的效果。   顾枝蔓对林琼说:“别瞎看了,一会儿记得待在我身后,别影响到别人工作,知道吗?”   林琼点头说好,一点点收回了视线。   在邹彦生和副导演商量怎么对戏的时候,那头李萃又开始发火了,问编剧怎么还不回来,人家大明星都没他的架子大。“丫上个厕所都要十几分钟?是在隔间玩□巴吗!给我把他叫过来!”   林琼听得连连咋舌。   讲座上世外高人,拍摄现场爆粗成瘾,李导真的很符合他对某些名导的一些刻板印象。   他嘴里那个目中无人的新红编剧这时才慢悠悠出现,还带着满身的烟味,显然是抽了不少。他表情不耐地跟李萃说了两句,眼睛随意地往旁边一瞟,忽然定住了,也不顾李萃还在发难,惊讶地喊了出声:“林琼?!”   顾枝蔓扭头看林琼,连另一头正在对台词的邹彦生都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林琼这个角落   林琼很无辜地眨眨眼。   “你怎么在这?!你是……你是来试戏的吗?”编剧眼睛放光,有些兴奋又有些放不开,踌躇两秒,但还是快步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林琼调动了所有崭新的脑细胞,才发现这人他原来认识。   当初在戏剧学院修戏剧影视学位的时候,这哥们是他的头号追求者。   那会儿林琼唯一一次打退堂鼓都是因为这人,实在太烦人了,今天写情诗明天诗朗诵,每个星期逮着林琼上课的时候给他送花,还要充当护草使者送他回家,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许青河在追林琼。   平时都在一个教室上课,去厕所的时间也很统一,所以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林琼拒绝他的理由就很黄很粗暴:“我不喜欢□把没我粗的。”   当时这段话从相貌清秀气质文雅的林琼嘴里说出来,把满脑子风花雪月(或许不止)的许青河雷得外焦里嫩。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金创药,几年过去,至少这个大面积烧伤在表面上已经治好了。   对方自愈能力强大,林琼也在努力跟上。   他看着许青河热情地扑过来的手,忍了忍,还是没有躲开,被对方握住了手掌。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咬碎了一口银牙)怎么又来一个!(阴暗爬行)到底还有多少!   琼!我可爱滴!招人喜欢滴琼!   一醋未平一醋又起啊小邹!管饱!   以及,四千字怎么不算双更呢(嘟嘴)(对手指) 第41章 day41   41   林琼没有接受许青河的热情。   他怕自己一会儿发神经反握许青河的手,给这家伙甜头。   他现在有点后悔没维持邹彦生之前提过的那个“握手脱敏训练”,事实上只是和邹彦生试了两次,他就有点受不了,取消了这个训练。邹彦生也没强迫他……邹彦生为什么不强硬一点啊!   林琼开始毫无道理地怪罪起了邹彦生时有时无的体贴。   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好久不见。   这样傲的态度却没有让许青河尴尬。他很自然地去和旁边几个人也握了手。   回过头来,许青河的目光仍然流连在他的脸上,那眼神湿漉漉的,让被迫承受这种打量的林琼极其不自在。他不躲避,用自认为凌厉的视线瞪了回去,反而收获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你来试哪个角色?”   看来许青河已经认定他是想走演戏这条路了。林琼感受到了此人如今高人一等的轻视,那是一种人在菜市场挑菜时的挑剔的眼光,以及一种时来运转的高傲。   他决定让许青河再高傲一会儿,用轻松的口吻说:“等会你就知道了。晾着李导是不是不太好?我已经快被他的眼睛烤焦了。”   从他刚刚拒绝和许青河握手开始,李萃就对他投来了很感兴趣的目光。   许青河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用手拍拍林琼的肩,又捏了一下:“好,我晚点再跟你聊。”   顾枝蔓很惊讶:“你和他认识啊,早知道不如让你和他沟通,就不用我费那么多力气了。”   林琼:“……您辛苦了,我和他也不熟。”   他甚至不想说自己和许青河是同学,也不觉得有个拿过华青奖的同门是连多么值得夸耀的事,事实上,他甚至开始怀疑华青奖的含金量是不是真的有吹的那么高。   至少我不会以华青奖为目标了。林琼心想。   许青河回到李萃身边,依旧和李萃有着口角。这种相处模式让林琼不解,现在的编剧都是被打着压着,倒是头一次看见年轻编剧和导演平起平坐的。   小方小跑着过来和李萃说,演员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李萃点燃万宝路,坐在主.席位,点头:“各就各位,开始吧。”   许青河抱着手臂,眼神里带着轻蔑,说:“我心里已经有分数了。”   李萃本来对邹彦生也没有多大期待,听见许青河这么说,吐出一口浓烟,专门唱了反调:“我倒是很期待。”   许青河呵呵一声:“李导的眼光也滑坡了。”   李萃不甘示弱:“没办法,这不是没攀上高枝嘛。”   这边唇枪舌剑,那头场务已经准备完毕,灯光,摄像都妥当。临时扮演男主角的副导演先进场,坐在了办公桌后面,埋头写着什么。   林琼看着另一侧,那是预留出来给邹彦生出场的通道。试戏不像平时拍戏,没有站位的硬性规矩,全看演员自觉。   邹彦生再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林琼倒是不担心他会站桩表演。但他很想知道邹彦生是怎么处理“亮相”这个问题的。   和传统戏剧不同,和舞台剧也不同,呈现在屏幕上的表演,强调的是生活和自然,又要在细节上给人难以磨灭的印象。   比如要突出一个渔民的善良,就让他拎着仅有的两条鱼回家,挂一条给病老不能出海的邻居。   比如要突出一个新人的莽撞,就让他从按错电梯楼层开始犯错,叫错名字、甚至撞到上司。   邹彦生扮演的晟铭,有着“暗黑执行者”的秘密,又潜伏在一个破案天才的身边,他会怎么出场?   林琼在心里构建了无数个答案,但都不满意,一个个推翻。   作为编剧的有限就在这里,他无法左右演员的最终呈现,更不可能不分巨细去教会演员如何用一个细节来表现人物心理——除非有原著小说,可以直接把书甩给演员:自己琢磨去吧!   但小说的原文也不是照搬就好,而是要根据影视剧的节奏做出调整,或者像邹彦生说过的,要根据现场的分镜稿做出调整。   短短的十几秒内,好像这个空间里的二氧化碳浓度都有所降低。林琼换了个姿势,意识到自己的脖子已经开始酸痛。   一阵悦耳的哼哼声响起,道具门外哼着的是《波西米亚狂想曲》的副歌,门被打开时,哼哼声已经变成了哼唱:“…goodbye everybody……哼哼哼哼哼……”   随后露出来的是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林琼忍不住笑了。本来以为邹彦生戴墨镜是想凸显明星范儿,没想到其实是道具啊。亏他想得出来,哪有警察上班戴墨镜的。   邹彦生一边拉长音调一边用腿踢上门,手里甩着车钥匙,往另一张桌子上一扔。   这时他才注意到旁边的男主角似的,回退两步,靠在这边的办公桌上,垂眼看男主手里的文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没?”   男主角做出掩盖的姿势,往旁边一侧,说出对手台词:“没见着,也不知道是来晚了,还是虫藏太深。”   邹彦生本来要去拿文件的动作有了一秒的停顿,那显然是在思考,随后他还是笑着抢来了文件,翻了两下:“以你那个恐怖的判断力,有虫藏得住?”   “说不定呢,”男主角抬头望他,却只望到了他专注看文件的侧脸,“有可能这只虫就悬在我的头顶,我却没发现。”   “有这么玄乎吗?那傻逼认罪认罚,案子转交检方了,那边也没意见,这么多双眼睛看过了,”邹彦生合上文件,用两根手指夹着,往上扬了扬,“你到底觉得哪儿不对?”   “王全的态度很犹豫,但他认得太利落了。审王全的时候,你是不是威胁他了?”   “那怎么算威胁,你意思我对他严刑逼供?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局里乱来啊?”   “也是。”男主角点头赞同。   邹彦生一脸忿忿,敲敲桌子。“我对他已经很温柔了,他得庆幸不是我抓到他,”说着他在耳朵上摸了摸,没摸到什么,于是说,“给根烟呗。”   这段开始已经是即兴表演了,因为剧本上没给这段。试戏还上即兴表演,不得不说邹彦生的胆子是真的大。   “你烟呢?”副导演勉强接住了戏,不过他状态显然乱了些,注意力没那么集中了,“还有这个墨镜怎么回事?”   邹彦生把墨镜扯下来了一点,挑着眉毛,嘴角邪魅一笑,满脸痞气:“哥帅吗?”   副导演一抖,用动作回答了他。邹彦生很满意,又把墨镜推回去,“小芸说我杀气太重,戴上这个没那么吓人,还提升了颜值,有利于我早点找个漂亮老婆……先给根烟,今天忘了买,我上厕所抽去。”   “有,”副导演还真的给了他根烟,又把他墨镜摘下来,试图把戏往剧本上扯,“就在这抽,副队,你对王全熟悉,你真的相信有人会重现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犯罪手法?”   邹彦生用嘴叼着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却不着急点燃。他费解地看着副导演,好像真的不明白男主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这你问我也……我揍人倒是确实喜欢揍一个地方,好使啊。”   他把烟拿下来,又做了那个往上扬手的动作。但林琼发现邹彦生根据副导演的位置做了调整,刻意调换身体的角度,没有被男主看见的另一只手揣进了兜里,这是人下意识有所隐藏的表现。“你东想西想,还不如趁人没转移,把王全带过来再审,多审几遍,不比你疯狂脑补强多了?”   男主角向后靠在了椅子里,眼睛仍然看着他,问:“烟,你不抽吗?”   “都说了我要去厕所抽,”邹彦生重新咬住烟嘴,一边打火一边说,“这叫,响应号召,文明办公~”   叼着冒烟的香烟,他伸手:“墨镜还我。”   男主角捏着一只眼镜腿递给他,在他戴上墨镜的那一刻,说:“我刚刚就是在想灯下黑的可能性。”   邹彦生的手没有停滞,用嘴型说了句“牛逼”。   “他奶奶的,还得是你,”他爆粗口.爆得很利索,全然不见一点花美男的矜持,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从未设想的道路,展开说说!”   “Cut——”   李萃喊了停,邹彦生这边立刻收了状态。他不抽烟,最近正在练习怎么抽,今天还特意现场模仿了李萃这种老烟枪的动作……李萃该不会是看出来了他的生疏?   他摘下道具墨镜,掐灭了烟,笑道:“李导。”   副导演说:“邹老师今天状态不错。”   “是比我想象的好点,”李萃其实觉得一般般,还行,不过谈不上特别出彩,他扭头问许青河:“许大编剧,怎么说?”   许青河:“……”   他想挑刺的,无奈邹彦生的表现确实很晟铭。而且这么一小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演成这样确实还可以。他只好问了比较在意的一点,“你为什么想到哼波西米亚狂想曲?”   “没有为什么,”邹彦生笑着反问,“晟铭会爱上这首歌,难道很奇怪吗?”   “即兴这一段呢,”李萃问,“他没有带烟,配合办公文明,你是怎么想的?”   “当他栽赃成功,正在公.安结案送检的重要时刻,男主却死咬不放,他怎么会不紧张?他兜里带了打火机,当然也带了烟,只是连耳朵上夹着的备用烟都抽完了。他需要转移走男主的注意力,作为老烟枪,这是最好的办法。同时他给了男主一个暗示,他是听从规训的人,不可能越界。这也是男主角会暂时选择相信他的原因。”   许青河总觉得这个思路似曾相识,不过说不出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努力找不满的点:“他是个经验的老刑警,这么在男主面前露怯,并不好吧?”   “他不是对男主露怯,”邹彦生却很平静地回视他,语气里有着对角色的理解更胜一筹的优越,“他是对男主所代表的、和他截然不同的正义观露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已经开始脱轨越界,这次他无法说服自己只是杀了一个该杀的人。这时他应该有所犹豫,甚至觉得,假如就这么被男主揪出来,也许是他应得的命运。可惜的是,男主角对他的信任最终还是盖过了怀疑。问题其实出在不愿意相信这件事的男主身上。”   许青河:“……”   他还想反驳什么,可旁边的李萃却已经鼓起了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有骚话。   凌晨四点还在听工地噪音的作者如是说。   运气好应该还会起来再写一更。 第42章 day42   42   “不错,不错,”李萃走上前,拍了拍邹彦生的肩膀,“看得出来你认真做了准备,思维也和你从前的思考模式不一样。”   这段戏情节简单却又有表演难度,需要演员能表现出来角色的心理活动,又不能在互动中让对手发现端倪,又要让观众感受到双方的张力。   如果满分是十,邹彦生的表演起码是拿了及格分的。至少他做到了基础的表演,也不会让观众出戏。假如碰到了一个更好的对手,他或许会有更精彩的表现。假如碰到一个会用镜头讲故事的导演,他刚才的片段能在剪辑的基础上再加一分。   难怪邹彦生会来尝试这个角色,他自己的小巧思和对人物的理解都超过了之前来试戏的男学生。   李萃很清楚邹彦生的心态。   靠流量起来的演员,渐渐不满足于流量,渴望用实力被人认同。不少人都是这样,像现在和邹彦生齐名的文骏和吴褚时,都在想办法走实力路线。可惜其他两个人都不怎么样,悟性也差些,又吃不起苦。尤其是文骏,下河的戏都要请替身,因为怕脏。   相对来说邹彦生好点,只是相对来说。   不过邹彦生这种闭眼拿大制作的人,肯降咖位来演二番男主,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事情了。   李萃不得不承认这次邹彦生的表现远超他的预料,但还可以更好……这是最神奇的一点,他在邹彦生身上看到了发展性。   邹彦生没有因为他的夸赞表现得多高兴,依然是平淡的,礼貌地表示了谢意。   他是今天最后一个试镜男二号的人,于是礼节性地问李萃,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   这种时候,娱乐圈的老油条身份就起了很大的作用:普通人试镜,都要等个三四天才知道结果。都是圈内人士就没有这个必要,很多角色都是在饭桌上谈下来的。   李萃如果应了这个饭局,那就是十拿九稳——成了。   李萃当然看出他的试探,不过他心里的天平有了偏向,也不怕被邹彦生试,干脆地说:“成啊!收工!”   许青河很不满,但也知道这事板上钉钉,剧组已经因为他的执着一拖再拖,这样下去,李萃迟早罢演——再找个像他这样在悬疑推理领域有丰富经验的导演也不容易。   可他却纳闷,问:“那林琼呢?”   邹彦生温和一笑:“林琼怎么了?”   “他……”许青河看着紧贴顾枝蔓走过来的林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邹彦生像是炫耀一般给出了介绍:“林琼现在是我的随行编剧,负责为我的个人戏份做增删。”   许青河一直到了饭桌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时不时看一眼林琼,这个人还是那么漂亮,外表斯文精致,每个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充满生气。   没想到……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不知道为什么,林琼如果去做演员,他都不觉得违和。可林琼居然最后还是走了编剧这条路……如果想做这行,那当初为什么不做?   现在入了行,为什么偏偏又选择做演员的跟组编剧?   要知道这一类的编剧最让人诟病:胡搅蛮缠,破坏剧情结构,还让原编剧背黑锅。   林琼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还心甘情愿做低伏小吧?   就因为对方是邹彦生?   就因为他喜欢邹彦生?   他当然看过了林琼拍的那个综艺。懒得看直播,就去搜专门的录频。他看得出邹彦生和林琼之间越来越紧密的联系,和林琼在邹彦生面前时不同的神态。   林琼,你忘了自己当年说过什么了?你说你只会去写你想写的东西。可转眼又去当花瓶的粉刷匠,你还配得上当年的傲气吗?   再一次看林琼时,他的目光撞上了邹彦生。不是他的错觉,邹彦生的嘴上虽然还笑着,眼里却毫无笑意,叫他内心一阵慌张,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不得不避开了眼神。   搞什么……在警告他?   已经把林琼当成是他的东西了?   他再望向邹彦生,这个英俊的男人已经恢复了温柔的样子,和身旁的李萃碰酒杯。   餐桌上聊到了各国的影视题材,说到最近南半岛国很火热的一部校园霸.凌剧。李萃问许青河怎么看,许青河评价说:“头重脚轻。”   “哦?”李萃难得认为许青河的发言有趣,让他继续说。   “拍上位者欺凌下位者,下位者的反抗是找更上位的人去欺凌这些人。呈现苦痛,却不追溯苦痛的根源。爱情诞生在上位者和被欺凌过的下位者之间时,这个下位者此前的努力和决心就都是笑话了。不过呢,也不能说不符合情理。下位者不一定是善良的代名词,有些人善良只是因为没有摸到作恶的门槛。”   小方说:“但对于很多人来说,爽了就对了,大家只想看坏人被惩罚了,而且帮助主角的上位者是好人。”   “嗯哼,当然了,”林琼说,“爱上下位者的天龙人必须是好人,这是一种绝对正确。就像追妻火葬场,被豪门渣男甩了,一定要再睡了渣男的叔叔或者哥哥才解恨。什么自己变成豪门去用开水浇渣男的发财树,拜托,这不是开挂嘛?为了塑造独立人格简直不择手段啊!还是睡叔叔比较现实,叔叔还得德智美体六边发育,甩渣男两个太阳系。主打的就是歹竹出好笋,不算稀罕,列不进世界第八大奇迹。”   许青河没想到林琼会接他的话茬,不禁有些飘飘然:“林琼说得没错,如果是我来写,就不是这种鬼样子。我会写下位者最终失败了,或是他成为了新的上位者,来凌迟别人的命运,就像每个人成长的过程,试图杀死父权,最后却取代了父权……”   然而林琼兴致缺缺,没有继续听他说话,而是对邹彦生说少喝点,醉死了没人抬得动他。   邹彦生一副被关心了很开心的样子,柔情似水地去和林琼咬耳朵,说盛情难却。   难却个鬼啊……你什么人当谁不知道啊,会老老实实让人灌你酒?   而且说悄悄话就说悄悄话,你喘个什么劲?   林琼捂着被性感嗓音侵犯了的耳朵,想让顾枝蔓管管这只狐狸精。但顾枝蔓此时却神色正常,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邹彦生会喝醉。甚至她自己都还在向李萃敬酒。   只有小方和另外两个剧组人员还在捧许青河的场,许青河却觉得和他们聊不出什么,索然无味,也收了话题。   他看见林琼起身,说要上个厕所。等了半分钟左右,他也跟了上去。   但他仍然对林琼那句“没我粗的”心有余悸,只在外间洗手,等候林琼出来。   林琼见到他并不意外,也不主动搭话,在洗手池前照起了镜子。   脱离了节目的妆造,肉眼可见的疲态就显露出来了。亏许青河对着这张挂了黑眼圈的脸也能摇尾巴。   许青河装模作样擦干手,问林琼:“你怎么会给邹彦生做编剧?因为他花大价钱请你?”   这一路上他脸上都挂着这句话,林琼就知道他必有这一问。   林琼真想再回答一句“因为他□把大啊”,可惜太没节操了,而且没必要无缘无故再给许青河制造二次创伤。他微微叹气:“谈钱就太庸俗捏,他三顾茅庐,我被赤诚之心打动了。”   说到这个,邹彦生的三顾可还差一顾呢。林琼瞬间觉得自己的格调变低了,答应太早,有些遗憾。   许青河拧着眉:“你何必呢?你从前不是看不上他吗?现在又是为了什么?拿人钱看人脸色,邹彦生那种人,只会浪费你的能力。”   林琼对着镜子沉默。   好吧。他得回收今天在车上对邹彦生那句话的否认,其实他听见有人骂邹彦生就是挺不爽的。   “那依许老师之见,我应该拿谁的钱才不浪费呢?”   许青河:“……”   他是司马昭之心,不过也讲究个愿者上钩。如果林琼和他走,只论编剧这条路,他一定能让林琼混得比现在好。做明星的跟组编剧,说难听点就是槍手,连单集的署名权都没有,图什么?   或许他真的还剩下一点本事,能靠改戏在圈子里有点名气,但其中能有多少好名声?还不如踏踏实实从写自己的剧本开始,至少有自己的代表作。   代表作,这令他有了最起码的自信。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那个除了一肚子墨水一无所有的穷学生,业界的地位、与地位匹配的能力,他全都有:“孰优孰劣,我以为答案很明显。”   林琼点头:“确实。”   许青河见他肯定,认为他还是有救的,进而有了更多的信心:“林琼,作为前辈,我衷心地劝告你,选择带你入行的第一个人很重要。安排你负责热门剧本的分集剧情,监制你的第一部 作品,为你进入编剧协会牵线搭桥——这才是一条通途,而你面前正有个最好的选择。”   林琼仿佛被他这句话劝动了,扬起好看的笑容,猫儿似的,轻盈而缓慢地走向他。   该死。许青河无法克制地心动着,为这个人曾经贬低他、瞧不起他的人。仿佛林琼脚下踩着的不是大理石地砖,而是他重新被唤醒的,石膏模具下一颗躁动的心。   过来吧,许青河心想,对我说“从前是我错了”,那他未必不能给林琼一个面子,做林琼的引导者。   多可怜啊,林琼,为了走编剧这条路,破天荒上了节目去拓宽人际,又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依附邹彦生进入业界……这说明了很多东西。   你看,社会就是这样。学生时代再锋利的棱角,也会在生活的洪流中被磨平。高岭之上的雪莲花,也迟早会被人采撷。   这朵高山之花来到了他的面前,和他差不多个子,穿着朴素,可气势却如虹拔日,眼睛在头顶水晶吊灯的映射下如月亮石一般光彩照人。   许青河看得呆住了,正为了林琼忽然的亲近而得意而激动,下一秒却发现林琼越过他,抽了一张手纸出来,利索地擦干手掌,又让捏成了团的手纸越过他的肩膀,扔进了垃圾桶。   许青河:“……”   “许老师看女朋友的眼光不错,可惜这个眼力见儿没用在别的地方。”林琼好像知道自己越是锐利越是迷人,拍拍许青河西装上的垫肩,“我不是你以为的千里马,你也不是我的伯乐。我不仰仗嗟来之食,也没有替同行增添光环的兴趣。”   他潇洒走过,却被许青河喊住。许青河的语调几乎是愤怒的,他再一次被林琼瞧不起了,再一次!“邹彦生给你的就不是嗟来之食?”   林琼微微侧过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许老师,你说奇不奇怪?同样是邀请,有的人就能叫人感到尊重。同样是追求,有的人就能让人感受到分寸。”   “而且,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开发璞玉也很快乐。”   没有去看许青河难看的表情,林琼拍拍手掌,心情愉悦地往前走。   由于太过愉悦,都没注意前面挡了面墙,迎面撞上了浓烈的酒味,和缠绵其中的、最近让他非常熟悉的冷水男香。   “草,”林琼捂着鼻子,“你长个头是用来刺杀我的?你到底喝了多少!”   邹彦生没有回答,只是柔情地看着他,两只眼里装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由于那对招子太过闪亮,林琼都无法判断此人到底醉没醉。   直到邹彦生好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倒在他的身上,两只胳膊紧紧箍住他的肩膀,脑袋蹭着他的耳畔,仿佛这么做能舒服一些。   “一点点,”蜜糖一样的声音流进林琼的耳道里,好像要靠这种方式来淹没他,“只喝了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琼:哦豁?进夜生活支线了是吧? 第43章 day43   43   辞别了李萃一行人,顾枝蔓让林琼扶着邹彦生坐去车里。助理小刘已经在主驾驶等了他们两个多小时,一个哈欠打出了泪光。   林琼:“他重得要死……”   顾枝蔓只好来帮了把手。   她没想到邹彦生竟然真的会喝醉。虽然李萃一直灌酒的行为也确实讨厌,可顾枝蔓记得邹彦生酒量不错,不至于这么快就醉倒。而且李萃这种人心态很麻烦,酒量太大比得过他的他不喜欢,酒量太小没法陪他喝的又让他觉得没劲。   两人都醉醺醺的状态时,邹彦生正好先一步醉倒,就很对他胃口了——他送别邹彦生的时候,还特亲切地拍他的背:“这可不行,以后多练练啊彦生!”   说罢自己也由小方扶着,打着酒嗝扬长而去。   好不容易把人高马大的邹彦生塞进后座,顾枝蔓让林琼就在后座守着,她去副驾驶。   车子启动之前,林琼考虑到大明星的人身安全,凑过去给邹彦生系安全带,可这个醉鬼的大腿压住了按扣,怎么推也推不动。   林琼只好撑在邹彦生身上,伸手往下去抠,快要抠出来的时候,邹彦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哑着声问:“在做什么?”   林琼:“……”   “流氓。”邹彦生贴着他的耳朵轻轻斥责,尾音上扬。   林琼:“…………”   这一声又苏又好听,说是斥责更像是纵容,让人巴不得他多喊几次流氓。但林琼气不过,为了不被污蔑,他干脆真的在邹彦生大腿上摸了一把,末了狠狠掐了一下,邹彦生伸长脖子呻.吟了一声,那浪的呀,吓得林琼又去捂住了邹彦生的嘴。   “你俩干嘛呢?”顾枝蔓和小刘同时扭头过来,很好奇怎么着才能弄出这种动静。   等看见了林琼騎在邹彦生身上的姿势,和邹彦生仰着的被捂得通红、正在哼哼唧唧的脸,两个人俱是瞪大了眼睛,秉着非礼勿视的心态迅速把头扭了回去。   “林琼啊,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等回去之后……”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林琼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不忘了吐槽一下,“而且你都不打算干预一下艺人的性.缘关系吗蔓姐!”   顾枝蔓战术咳嗽:“彦生毕竟到了这个岁数……也不能什么都拦着,只要不离谱到去找外圍,我是不会干预的。”   小刘用力:“是啊,生哥很洁身自好的,而且很少看见生哥这么粘人……”   这种“少爷好久没这样笑过了”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说,”林琼顿感心累,恨不得给邹彦生来两巴掌,又怕他爽到,“我只是给他扣个安全带而已啊!”   好不容易到了邹彦生的公寓,林琼在楼下探头探脑:“有没有狗仔啊?”   “这边安保很严格,狗仔进不来,”顾枝蔓说,“但不知道会躲在哪偷拍。你们既然不是那种关系,你怕什么?”   林琼挺直脊背:“……我哪有怕,这不是三人成虎吗?”   邹彦生还是没骨头似的黏在他身上,给他压得够呛。他知道邹彦生没那么醉,毕竟两只脚丫子还能自己找路,还能配合他主动转向。   那就是成心的了……被人照顾很享受是吧。   林琼恶毒地想:一会儿就把你的袜子脱下来再塞你嘴里!   “陆芃也住这片儿,”顾枝蔓笑道,“之后有时间了,可以串门。”   这回听到陆芃的名字,林琼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联想到邹彦生曾经和陆芃一起住过两个月,名义上是培养戏里感情,实际上谁知道怎么样呢。   从邹彦生那随时放水淹人的习惯能看出来,这人哪怕不是海王,也是操纵情丝结网捕鱼的好手。   该不会就是在这边一起住的吧?   “还真是方便啊。”林琼切了一声。   邹彦生住在二十一楼。   这边建筑的样式和林珏二婚之后买的新房有点类似,所以林琼不用顾枝蔓特意提醒也知道该怎么走。   大门是指纹锁,目前只录入了邹彦生一个人的,顾枝蔓过来得刷卡。林琼打量一圈屋子的构造,简单的装修,偌大的客厅,没多少装饰物,冷清得像样板房。地板因为邹彦生今天回来,顾枝蔓已经提前让人过来打扫过。   “挺新。”林琼评价说。   “去年才买的,”顾枝蔓叹气,“他也没住过几次。”   “是跃层啊……”林琼的目光往楼上探去,“这个木质楼梯不错。”   他当然想不到日后这段楼梯上会有什么故事,此时他正头疼:“他卧室不会在楼上吧?!”   “那倒不是,”顾枝蔓指向另一边,“他平时也懒得上楼,所以都住在楼下的客房。”   那就不要买跃层啊。林琼听见自己的灵魂在吐槽。   “先把他放浴室吧……彦生,彦生,醒醒。”   邹彦生睁开了眼睛,将醒不醒的,上下两层浓密的睫毛半遮住瞳孔,有种朦胧的美感。顾枝蔓问他能不能自己洗澡,不行她就让小刘留下来照顾。   邹彦生说:“不用……”   “好。”   她刚松了口气,又听见邹彦生说:“让林琼留下来吧。”   还在观察屋子的林琼一惊:“哈?!”   他签的可不是生活助理合同啊!   顾枝蔓扶着额头,心里说邹彦生也太着急了,这样不是更容易把人吓跑么。不过她还是问林琼:“怎么说?你自己家里有人等着吗?”   林琼:“……倒是没有。”   应该说他租的那个房子也是空荡荡的,也没养宠物,连只小强都没养。一个多月没住人,恐怕灰尘落得能拿来当床垫躺。   “那不如你今天留下?”顾枝蔓说,“要么这几天都住这里吧,彦生也是这么希望的,需要什么,小刘给你们送过来。”   林琼本想说算了,可他最近确实和邹彦生待在一起比较好。假设李萃那边给了准信,那过不了多久就要剧本围读,开始做剧情梳理了。在围读之前,他得继续做那个任务:进一步了解邹彦生。   假如说人人都是一本书,那邹彦生就是刻意装订得又厚又繁琐的一本,打开每一页都那么费力,永远有故事是未知数。   很遗憾,林琼就是这么容易被吊起胃口的人。   而且和邹彦生同住了这么久,现在来说避嫌,未免矫情了些。   “就这么定了,彦生,”顾枝蔓拍拍邹彦生的脸,“别又睡过去了,起来吧,洗过了再睡觉,我让小刘去给你放水。”   给林琼临时安排在了楼上的次卧,顾枝蔓就带着小刘离开了。林琼在楼上的浴室冲了个澡,擦干头发,还上T站后台看了眼自己的后台私信,最后给林珏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做完这些,他忽然察觉,去泡澡的邹彦生没有动静。   他心想,就算是夏天,水泡凉了也还是会感冒的吧?为了不让邹彦生这种大忙人感冒,也为了避免事后被顾枝蔓追责,他还是下了楼,过去敲卫生间的门。   门里没人应。   林琼:“……”   他开始大力拍门:“邹老师,邹彦生,生生老哥!”   各种叫法都用上了一遍,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哗啦啦的一声,林琼脑子里都幻视出了美男出浴时湿淋淋的模样。   仿佛是以月桂为象征的男神阿波罗自泉水间站起,皎洁的月光与粼粼的水光在他肌肤上辉映。青色的血管如同山川于地图上的脉络,风景与万物在他的躯体上萌生。他的双腿踩着人间的爱河,行走时的涟漪是世人为他心动的证明。   林琼甩甩头,扔掉脑子里那些诡异的想法。既然人醒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没必要……   门猛地被打开,邹彦生流水的胸膛袒.露在他面前,方才设想过的画面骤然成为现实,冲击力实在太过,导致林琼一时语塞,忘了做出反应。   邹彦生的酒好像已经醒了,眼神明亮,歪着头观察他:“怎么脸红了?”   脸红!脸红代表血液在快速循环!林琼挺胸抬头,祭出名台词:“精神焕发!”   邹彦生低声笑起来,仿佛他真的是阿波罗的化身——眼睛是星辰,嘴唇是竖琴,声音是诗与歌。   林琼心想他不能再看了,他得麻溜滚走。然而邹彦生的行动总是快他一步,湿润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并没有用力,却让林琼全身都麻麻痒痒,甚至微微地痛了起来。   “别走,”他听见邹彦生说,“帮我吹吹头发,好不好?”   “……我告诉你啊,这可是额外的价钱!”   林琼端着吹风机嚷嚷。他这辈子第一次给别人吹头发,他甚至自己都没吹过!对于宅男来说,三天洗一次头是基本职业道德!反正洗了擦两下就能干,保养那么勤快做什么!   因此他对邹彦生的头发也十分粗暴,手法接近吹狗,仿佛这样就能把一些旖念给吹走。邹彦生也由着他折腾,问:“额外的什么价钱?”   林琼狮子大张嘴:“吹一次头给辆兰博J尼不过分吧?”   邹彦生闷闷笑道:“代价高昂,我给不起怎么办?”   “去拍点情澀□片就付得起了,”林琼给他支招,“一番男星,这不得热卖?剧本就用真假少爷梗,趾高气扬的假少爷被真少爷驱赶出家门,被曾经得罪过的四个型男……”   “你平时都拿我做这种想象?”邹彦生冷不丁问道。   “对……”林琼差点就承认了,把吹风机一扔,“对什么对!我没想过,我刚说的是花市经典情节,你考虑一下!”   邹彦生仰面看他,莞尔一笑:“不,我如果要演,也要演1v1的情节,并且我要指定搭档。”   林琼没有傻到去问要指定谁。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在邹彦生的注视下,林琼的左眼皮不自觉发颤。   “你不会是在装醉吧。”他不满地问,邹彦生的思维太清晰了,半点不像醉鬼。   “醉了的,”邹彦生微微撅嘴,又开始扮乖巧,“我的额头还很烫呢,不信你摸摸。”   林琼会摸才有鬼了,他骂了句“那是老子给你吹烫的”,然后转身去找小刘挂在浴室门口的浅紫色浴袍,一边嫌弃这是个什么骚包配色,一边扔到邹彦生的身上。   “头发也干了,不陪你折腾了!我去睡了!”   他噔噔噔跑上楼,就像快速路过珊瑚丛的糠虾,生怕慢一秒又会被拖回那种软绵绵的罗网里。   不过几秒后,他又咯噔咯噔跑回来,两手杵在扶手上,问邹彦生:“我需要在你这住多久?”   邹彦生正把真丝浴袍从脸上扒下来,状似随意地说:“随你。”   林琼:“……我要付房租吗?”   邹彦生又笑了。“不用,算给你分配的宿舍。”   这宿舍太贵了,林琼不敢受用。他又问:“进组之前,你还有很多通告要跑吧?我就在这里原地待命吗?”   “你要是愿意,”邹彦生抱起浴袍起身,“也可以陪我一起去。”   林琼有点想去,主要是没见过,想长长见识。不过那岂不是天天和邹彦生绑在一块儿嘛?他有点纠结。   “怎么了?”邹彦生见他趴在扶手上一动不动,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这也是额外的价钱吗?”   林琼:“额,嗯……”   邹彦生露出很无奈的样子,开始解腰上裹的浴巾。   “唉,怎么招了个大胃王呢,看来我真的要考虑出卖肉體……”   “砰”的一声,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林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房间,并迅速甩上了门。   邹彦生把浴巾裹了回去,一边回想今晚的种种,一边觉得趣味横生,嘴角缠绵着笑意,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埋怨。   “叶公好龙。”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好想爬进作者的存稿箱,看看本垒在多少章。   琼:哈!没想到吧,她根本没有存稿!   A:但是脑子里有很多普雷…………   琼:(眼神游移)打扰了。 第44章 day44   44   林琼被饥饿的肠胃唤醒。   他的眼睛眨巴眨巴,对着头顶那个别致的小吊顶灯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陌生的屋子既不是浏城那个小餐厅,也不是他那个两室的小租房,而是邹彦生的公寓。   厚重的隔光窗帘让屋子里还昏暗着,林琼拖着步子爬起来,打开门就闻到了屋子里有食物的香气。   他仔细嗅嗅,分辨出有肉酱面的味道,于是飞奔下楼。   邹彦生正好端着两碗肉酱面出来,身上的围裙都还没有摘。这个人就和精分一样……晚上放浪形骸在他面前妖娆诱人,白天又跟个天使似的让人觉得不可侵犯。   穿着围裙的样子,比在餐厅时还更像贤惠人夫。   “你在家里居然还做饭。”他的声音飘忽,仿佛还在梦游。   邹彦生被他这句感叹逗乐:“怎么用这么惊悚的语气,难道我在家穿女装比较正常?”   林琼严肃地点头:“确实。”   毕竟是变态啊。   邹彦生:“好吧,如果你比较喜欢这样……”   “这就不必了。”林琼及时伸手阻止他,“请你暂时不要崩人设。”   林琼一边吃面,一边好奇邹彦生今天怎么没有行程安排。   “我也是要休息的。”邹彦生无奈。“让蔓姐给我放了两天假。”   “哦……”林琼回答了这句,就没空再搭话了。邹彦生做出来的肉酱比外面许多饭店做的都要好吃,让林琼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偷偷在里面加了不该加的东西啊,让人上瘾了可怎么办。   吃过早中饭,林琼一边摸着肚子消食,一边在屋子里闲逛起来。公寓一共四个居住用的房间,其中两个房门都是紧闭的。   林琼发现他隔壁那个房间的门上贴了个花朵边缘的小牌子,上头写着两个字:小展。   好眼熟。但林琼一下子没想起来在哪看过。   他回过头,发现邹彦生正站在他的身后,平静地看着那扇门。空气好像在他身上静止了,连尘埃都定格在了这个有限的空间里。   “你……”林琼甚至都没有被他惊吓到,可心脏还是有些紧巴巴的难受。奇怪得很,邹彦生明明没有表现出情绪,却还是影响到了他。   “小展是人名吗?”林琼问。   邹彦生缓慢开口:“是我妹妹。”   邹彦生还有妹妹!他不是独生子女吗!   林琼猛地想起来,邹彦生的T站账号就叫“苏小展的哥哥”,原来真的是有个叫苏小展的妹妹啊……但为什么姓苏呢?是表妹?还是随的母姓?   林琼瞬间充满了探知欲,但他们没能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门铃在响,是顾枝蔓到了。   顾枝蔓带了个好消息过来。《边缘之门》的剧务发了正式邮件到工作室,通知男二号晟铭的试戏结果。   不过在这之前,邹彦生已经从李萃的电话里知道了这件事。   昨晚觥筹交错间,几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邹彦生就是被李萃的电话叫醒的。   “听说男主邀了凌峰出演。”顾枝蔓说。   林琼“咦”了一声:“动作这么快,他们老早有备胎嘛。”   “这是当然的,”顾枝蔓说,“谁还死磕在一棵树上?凌峰条件也不错了,童星,长得帅,有观众缘。”   有观众缘吗?林琼回想了一下,这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好像已经有过不少八卦了。   顾枝蔓只简单提了一嘴剧组,随后就开始说邹彦生未来一个月的工作安排:拍摄、拍摄、媒体活动、粉丝见面会、品牌活动、品牌活动、拍摄、红毯、红毯、拍摄、单期综艺录制……   忙碌的日程安排看得林琼胆战心惊。邹彦生这个月只有零零碎碎五六天的休息时间,还要拿来上表演课和形体课。   维持人气的辛苦远超林琼的想象。   “八月开始剧本围读,在这之前,林琼就先和剧组的人保持交流,完善剧本,有问题多找小方,李萃那个人脾气上来没法沟通,小方有办法对付……对了。”   顾枝蔓让人带着林琼的行李箱和一些另买的生活用品上门。   箱子里只有林琼的换洗衣物,笔记本电脑,外接键盘,还有几本书。   “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顾枝蔓问。   “没……不需要了。”   林琼觉得他还是要回家一趟,拿些自己用惯了的东西过来。比如他的台式电脑和录音设备,还有他的游戏机和练字用的笔墨纸砚。   邹彦生提出送他过去。   林琼没拒绝,主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也搬不动那么多东西。宅男的体力只会留在通宵打游戏的时候——半夜三点还精神抖擞和队友对骂。   和邹彦生的高级公寓不一样,林琼住在一个不起眼的老小区里。这边挨着公园,基础设施完善,小区对面还有一个古早电玩城。   这是林琼大学毕业之后搬的第五个住所。搬家之前,他对每个新住所都无比满意,住上半年就想好了下次搬家要选什么样的房子。   这个小两室暂时还没让林琼挑出错来,采光好邻居安分而且经常还能看见充满朝气的高中生结伴去打篮球。   wb号【生活使人暴躁2】   推漫wb号【猫猫推漫】   因为住着还算舒坦,还有三个月房子才会到期,所以林琼本来还想续约。但以目前这个架势……他恐怕没有那个时间,续租完也住不了几次,白白浪费一个月四千多的房租。   邹彦生走进这个小二室,浅浅打量。屋子里又乱又整齐的,看得出林琼出门时的着急和随意。   他没有跟林琼进卧室,只站在客厅等待林琼收拾他的私人空间。   另一间房被林琼拿来做了他的书房,电脑和设备都在这里。书柜上摆了许多工具书,从武器详解到史书,从植物百科到电影编剧概论。   邹彦生能够想象林琼看这些书的样子,一定是躺在他的人体工学椅里,两只脚搭在桌板上,脚丫子时不时摇晃一下。   林琼很难正经地坐在那儿看书。   这一柜子书一次性也搬不完。林琼讨厌搬家的原因之一就是带着书动来动去,哪怕最后搬东西的人不是他而是搬家公司的人。   今天为了保持私密性,只叫了小刘过来帮他们。也就是说,劳动力只有他、小刘和邹彦生,甚至可能只有他和邹彦生,因为小刘是女孩子。   所以他只捡了一些重点要用的装进纸箱子。   车子正好差不多被杂物塞满,林琼和他的书一起坐在后座。小刘从后视镜里看他抱着书的样子,突发奇想,问假如世界末日了,只能带一件东西逃出去,大家都会带什么。   林琼不假思索:“吃的。”   小刘不免失望,说好的文艺青年都只有诗和远方呢。   她又期待邹彦生的回答,邹彦生说:“我可能会带纸和笔吧。”   小刘两眼放光,文艺果然还得是邹老师!她问:“为什么带这个?”   邹彦生:“嗯……在被丧尸啃掉脑袋之前,写下遗书?”   小刘:“…………”   算了,蔓姐说得对,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真的挺配,都挺神经的。   小刘的任务就到林琼安顿下来为止,随后邹彦生给她喊了车回家。   骤然空下来,林琼竟然有点无所适从。他想着应该看点书,可静不下心来。新的环境让他有点浮躁,他可能需要一两天来适应。   他的电脑安装在邹彦生的书房里。这里算得上邹彦生整个家中最充实的地方,从书柜到柜子都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东西并不是摆着看看的,林琼随便翻了些书出来,都能看到里面贴的标记纸和一些随笔记录。   邹彦生喜欢给观点论述类的书籍做批注,水笔字很工整,甚至有些秀气,和林琼充满个性的笔触截然相反。   邹彦生习惯用棉质书签。   除此之外,就得不到别的信息了。   林琼打开电脑,打算看看邹彦生和陆芃新演的那部上星剧。昨天晚上平台放出了《八十年代小夫妻》的前两集,现在网络上已经是一片好评。   他确认了一下,邹彦生还在健身房跑步,于是缩回书房,戴上耳机开始看剧。   一开始的画面就是个长镜头,越过街巷,停在一家围满人的商铺前。这些人来势汹汹,个个脸上写着愤慨,嚷嚷着“还债”、“让老板滚出来”这些话。而面对着众人愤怒的,是双马尾扮相的女主角陆芃。   她眼含泪光,不断发声恳求。   而镜头一转,是高大的男生在往人群里钻。他剃了很符合时代的平头,戴着眼镜——第一眼林琼甚至没认出来这是邹彦生。不,他认出来了,只是不敢相信。和当时看到的宣传海报不太一样,甚至和宣传片里都不太一样。这种金毛一样的,愣头青的感觉,是他从未在邹彦生身上见过的。   “让让,麻烦让让……”   他的个头实在太大,挤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他腾地儿,顺利进入了内圈。   带头的一个中年人开口,说自己理解女主角,但一等再等,大家都耗不起。当初是女主的舅舅应承了大家伙儿,才筹集资金把这个店铺做起来的。现在他一声不吭跑了,这算怎么回事。不如把这家商铺卖了,找到人接手,所有人把钱分一分。   女主请求他们再宽限一点时间,她一定会联系到舅舅,否则就由她来筹集资金,包下这家商铺,继续营业。   中年人听完一笑,问她哪来的钱。   女主角正要说话,男主角就高举起手,高声喊道:“她有钱!”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源头。男主角两步跑过去,抓住了女主角的手,对所有人绽放了一个笑容:“我和思思已经决定结婚了,这笔钱我来替她出!”   屏幕定格,林琼捂着心脏,有点被这个笑容击到了。   怎么回事,邹彦生在这个剧里的扮相明明没有往耍帅的风格走,可就是流露出一种自然又阳光的英俊,和有点呆的书生气质。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林琼心想,他可没有喜欢这一款。   可再看一眼屏幕,那个带些傻气的平头小帅哥还是很动人。   “有没有搞错啊……”   “搞错什么?”旁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充满力量感的躯体上勃.发的热气,和比平常要稍微急促些、但已经趋向和缓的呼吸。   那一瞬间,林琼怀疑自己的毛孔都张开了,汗毛齐刷刷地竖了起来,好像忽然被豹子贴了脸的角鹿。   他“啊啊啊”大喊,屁股驾驶着椅子滑出了起码两米远,面红耳赤道:“你怎么走路没声的!”   “我走路有声音,”邹彦生笑着指着他的耳朵,“怎么能怪我呢,一定是你戴了耳机的问题。”   林琼摸着耳朵,才发现它们都烫得厉害。   说完邹彦生点下空格键,让电视剧继续播放。   “原来剪出来是这样的,”邹彦生的目光凝聚在宽大的屏幕上,“这个戏当时是后拍的,因为有部分戏需要我是长头发,所以先拍了后半段的剧情。”   “不可以戴假发吗?”林琼问。   “因为总是很乱,还经常出汗,”邹彦生说,“假头发没有真头发方便。”   剧情已经到了男女主在单独讨论结婚这件事的剧情。   他们是青梅竹马,中间因为颠沛分别过几年,再见面已经是在大学校园里。但女主角因为母亲的病情不得不中途休学,男主角顺利毕业了,申请到了一批无期无息贷款。   此前女主角因为害怕自己的情况连累男主角,已经拒绝了他数次。可这次男主角是捧出一颗真心来,希望可以和她结为夫妻,一起克服眼前的难关。   林琼说:“又是男主来拯救女主的剧情?”   邹彦生笑道:“算是个互补的关系吧,是男主角去救女主角没错,但男主如果没有女主,可能会变成一个败家子的。女主角是个很理智对理财很敏感的人。”   “原来如此,”林琼联想前期男主的表现,很认同,“确实,看着就是个冤大头。我要是个坏女人就去骗他的钱。”   “后面也确实被骗钱了。”邹彦生说。   林琼恼火:“别仗着你是男主角就剧透啊!”   于是男主角邹彦生被挑剔的看客踹出了书房。   林琼加快速度,单独看完了两集的内容。这部剧节奏很快,男女主的人设在两集之内都完全立了起来。只能说不愧是当午剧场,制作的都是精品剧集。   但结论不能下这么早。这年头,虎头蛇尾的作品也不是没有。   邹彦生在这部戏的表现不错,虽然比起陆芃来说还是差点意思……不过至少不会让人出戏。而且邹彦生平头戴眼镜的样子真的很青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看过这个模样,所以林琼才会觉得新鲜。   他伸了个懒腰,正反思着他就这么把正主扔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好,邹彦生就贴在门外敲门:“吃不吃水果?”   邹彦生全身都写着“怎么样”三个字。   林琼幻视了一巨大的九尾狐绕在他身上转来转去,有点承受不能,只好以拉片的形式来给他分析这个人物:   “他有点不顾别人死活的莽劲儿。这个度你其实拿捏住了,就是缺乏一些情绪上的层次感。就比如他拿出了贷款的一万块钱时,女主仍然拒绝了他。你眼睛里是惊讶,但是没看到有太多伤心、失落的情绪。虽然当时惊讶确实是主要情绪……但,层次很重要。   你看陆芃接你的戏,她这时的内心波动非常大,她对男主是有爱意的,但是她恐慌,她怕这个爱要不起,更怕你被她的爱绑架。她很需要这笔钱,又不愿意让男主和她一起背负这样的债务。   所以她表演的时候,是先感动,眼泪洪了出来,但很快又被她憋了回去,躲闪,不愿意和男主对视,开始说违心的话,到这个时候,她又怕自己的拒绝不够坚定,所以故意强迫自己看男主,她想做出坚定的表情,可她的内心还是暴露了。她的纠结、矛盾、惶恐,都在这十几秒的镜头里,这里剪辑了两次,但应该不是分条拍的,对吧?”   “嗯,”邹彦生点头,“这条其实是一次过的。”   “陆芃是天赋型的演员……论人物理解,你肯定不能和她比,你有自己的节奏,只有这个不能急躁。”   事实上邹彦生在接受系统表演课教学之前,也是有一点点在进步的,只是相对缓慢。林琼从前看在眼里,也说过这一点,不过他的语气比较刁钻,所以很多人认为这也是他吐槽邹彦生的一种方式。   “我的理解确实不够充分,有时候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他的行为逻辑,”邹彦生笑了,“他和我完全相反,我只能试着理解他,感受他的心理活动。”   代入。如何代入角色,是演员亘古不变的课题。   林琼之前听到的办法比较学院派,那就是想象自己假如是那个人,于是在生活里时时刻刻都想着如果是“某某”会怎么做。怎么吃饭,怎么吵架,怎么上厕所,在无聊的时候怎么消遣。   这种沉浸式的代入往往比较奏效,哪怕演员本人并不理解角色,也能通过和角色同居式的锻炼来达到一定的效果。如果碰到一个好的对手,在对方入戏的时候,你也会被强制拉入那段感情中,从而有更出彩的互动。   除非是实在没有共情能力的人,哪怕具备了这么多条件依然无法入戏——那其实说明他根本不适合做演员。   邹彦生的共情能力并不弱,至少林琼体感他是个会被情感打动的人。否则他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回握住林琼的手?   无法完全和角色产生共鸣,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只是不够了解邹彦生的内心,所以他没法给出更多的建议。   拉完片子,时间也不早了。   林琼问起邹彦生关于第二天的安排。邹彦生笑笑,说要带林琼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林琼问。   “去能让你更了解我的地方。”   林琼本来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他被邹彦生唤醒,两人乘车来到了一家看着很高档的疗养院。   早上九点,林琼看着几个身着浅蓝色护士制服的姑娘推着轮椅出现,打他们身边经过。轮椅上的老人看起来都是双目无神的状态,有一个只会对着人痴痴地笑。   他忽然懂了邹彦生的用意,心里有些触动。   邹彦生在试图打开那个他藏起来的匣子。   “邹先生!”一位护士前来接待他们,她还认出了林琼,顺道跟他打了招呼。接着她就在前面带路,离开综合楼穿过花园,来到了疗养部。   这里提供专人专门服务,私密性极强,几乎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林琼预计这里的费用不菲,也难怪邹彦生要那么没命地赚钱。   一边走,护士一边和邹彦生说明情况。   林琼在旁边听着,不时抬头观察邹彦生的表情。每到这种时候,邹彦生的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也是。   那汪泉水好像变得不会流动,也不会蒸发循环。没有那种与他人相处时的促狭,也没有暖暖的能够淌下来的温柔。   他拥有的只有一种寂静。   ——站在万丈戈壁的最下方,那里寸草不生。   密码门被拉开,护士做了个请的手势,邹彦生礼貌道谢,回头让林琼跟上。   林琼“哦”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和他们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迈开大步走进病房,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厚重的可调节病床。   以及上面躺着的双目紧闭、面容消瘦的中年女性。   这个人就是,   “我的母亲,余芝。”邹彦生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   对不起真的卡了很久!   可能是长期被旁边的工地骚扰……最近已经发展到一天都昏昏欲睡但是又吵得没法睡着的状态,提不起任何劲来码字。   而且每天的更新时间在早上八点,为了写完更新我就持续性熬夜码字,第二天也很痛苦。所以有点想说一下,以后更新时间还是放到晚上八点好了……很想改一下作息呜呜呜。 第45章 day45   45   即使不用介绍,林琼也能看出来她的身份。   因为邹彦生继承了她的一部分相貌和神韵。不难想象她睁眼时的样貌,以及年轻时的风采。   护士把他们带到房间,就礼貌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邹彦生让林琼找个地方坐下,而他自己坐在余芝身边,伸手去探母亲的额头。因为营养剂和药物才能够维持正常运转的躯体,体温与常人无异。   七年来,她的面容始终保持着平静。   邹彦生有时不知道母亲的沉睡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很多人安慰他时,都会祝愿,希望余芝早一点醒过来。   邹彦生总是笑着接受,但他却明白,也许对于母亲来说,如今的平静才是幸福的。   她或许正做着一个美梦。恩爱的丈夫,事业有成的儿子,一个和谐美满、永远不会被拆散的家庭。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柔而有力。是林琼。   林琼发现他想不出任何语言来安慰邹彦生,也许邹彦生也不需要,所以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传达自己的心情。   就像他总是对原生家庭避而不谈,邹彦生恐怕也是这样,把最难诉说的那一面妥善保存在心里。   但当邹彦生回过来抚上他的手,他又有些局促,心跳加快。   都怪那个什么心理阴影,导致林琼现在错觉自己的手成了什么隐私部位。尤其是邹彦生触碰他时,他甚至有种被剝開裤子的羞耻感。   可现在他是安慰人的那一方,仓皇把手抽走也不太好吧。   林琼心想他真是为老板切身考虑的好员工一枚,竟然扛住了羞耻,容忍邹彦生剝開他的裤……不是,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谢谢。”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邹彦生突然道谢,却不放开他。   林琼:“……”   “老板,”林琼心想,做人可不能得寸进尺啊,“再牵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好在邹彦生没有厚颜无耻到问他要加多少钱,只是轻轻地放下。   林琼看着旁边的心电监护仪,犹豫着要不要问当年的事故。   问吧,感觉有点冒犯。   不问吧,又是邹彦生主动带他过来了解的。   他决定委婉一点,先打听点其他的:“你妈妈会听得到外界的声音吗?”   “不太清楚,可能听得见,可能听不见。我偶尔会过来,其实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   “为什么?”林琼心想,理论上多和植物人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才能唤起病人的求生欲吧。   邹彦生笑了笑,没有回答。   林琼也知道有些话没那么好说出口。他只是好奇当年的车祸是怎么回事。他从前听到的版本是刹车失灵,因为车是自己撞上了障碍物,并没有他人肇事,邹彦生的父母也没有喝酒。   但从邹彦生反应看来,那不是简单的意外。   他们离开了余芝的病房,坐在外间休息,护士给他们端来了茶水和水果。   邹彦生看出来林琼满脸好奇,笑着问:“你是编剧,不如你猜猜看?”   林琼:“额,我大概只能想到比较狗血的版本。”   “嗯?”邹彦生示意他继续说。   “让我放飞脑洞的话……我想,你们家里的纠葛,是不是和苏小展有关?”   邹彦生的眼神产生了一瞬间的变化。   “也许,当年他们出事的时候,是一个晚上。你母亲第一次知道苏小展的存在,为了她和你父亲发生争吵。你父亲试图劝说你母亲接受她的存在,但你母亲显然并不愿意。当时开车的应当是你母亲,但是在争吵时,她因为情绪上头,没有注意路况,或者是两个人推搡起来,导致了车辆失控。”   虽然邹彦生不是什么需要刻意保护心灵的玻璃娃娃,但林琼还是尽量使用了更委婉的说法,没有直接提及“出轨”两个字。   线索其实很明显,姓氏不同的妹妹,父母一起发生的车祸,邹彦生触及家事略显沉默的态度,都说明这一切的真相有着不堪的缘由。   “悲剧发生之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苏小展和亲生母亲失去联系,失去了依靠。她当时的年纪并不大,没有任何自理能力,所以只能和你相依为命……妹妹现在是由你在抚养,对吗?”林琼问。   邹彦生轻轻鼓起掌:“不愧是编剧。”   他这个态度有些许糊弄,却让林琼不愿意了:“这是好的意思还是坏的意思?我一样都没猜中?”   “大体是对的,只猜错了一样,”邹彦生微微叹息,“小展……已经不由我抚养了。”   哦……看来还要再复杂点,比如亲生母亲摆脱了困境回来,或者突然想通了回来,从邹彦生这里夺回了抚养权?   还是妹妹已经长大了,最后决定回到母亲身边?   邹彦生这么忙,其实也没法给妹妹多少照顾吧。情感上的缺失,并不是物质上的充裕能够补足的。青春期的孩子,为了得到更完整的爱而投向亲生母亲的怀抱,这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难怪。   难怪那天在梯田里,在邹彦生回握住他的那一刹那,他会觉得和邹彦生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难怪邹彦生会说,觉得他需要他。   林琼在心中叹气。   被动去从父母辈那里承担一些东西,是不是作为子女被抚养大必须要经历的过程?生育的过程中,亲和爱到底占有多少比例,又拥有多少情绪价值?   亲爱。   这两个字,加起来只有十九个笔画,每个人从牙牙学语时开始接触,稍加练习就能学会怎么书写,对许多人说出过这个词汇,却穷尽一生也无法贯彻它的意义。   说文解字里解释:亲,至也。只有到了极点、到了唯一、到了我和你的关系,才能用上它来形容。而爱,爱字最原始的形态,是人张开口,以右手抚着心。心爱,喜爱,疼爱爱惜,心脏里承载的感情,全都诉诸于口。   世界上最亲密、堆砌最高、互渗最严重的关系,就是亲爱。   但鲜少有人去思考,可以从中收获这些感情的关系,也会收获等同量的伤害。   获得爱并非一个毫无风险、稳赚不赔的行为。为了得到爱而涉河,却又恐怕被它浓厚的潮水淹没。   邹彦生笑着问:“还需要再深入了解一点吗?”   “不,不用了。”真的撞见了对方的伤痕,又让林琼心里不忍。他不想彻底把邹彦生剖开的。   “这样啊。”邹彦生摆出遗憾的表情。   这是林琼和邹彦生认识以来,第一次不觉得邹彦生这个样子可恶、欠扁,而是觉得难过。   *   下午邹彦生有格斗课程,但时间还算充裕,碰上今天下过雨,天气稍显凉爽,邹彦生问林琼还想去哪儿转转。   “算了吧,京市本来就是个大型动物园,倒也不用特意去挑哪个地方看特定的猴。”   邹彦生被他这句话说得无奈:“难得有空闲时间,我还以为你会想和我一起散个步。”   没想到给邹彦生打工还要提供陪玩服务,林琼考虑到自己毕竟拿着税后的百万年薪,决定放弃宅男的能不动则不动原则,视死如归道:“行吧,去哪里转都行,你是老板,你决定就好。”   林琼没料到邹彦生会直接开车到政法大学。   毕业之后林琼只回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回来见老师,第二次是辞职了回来溜达一圈感受青春气息。他一开始还担心邹彦生是回来拜访老师,如临大敌。但最后他们真的只是去了校园里散步,林琼瞬间就坦然了。   正值暑假,学校里没多少学生,他们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没见到几个人。偶尔有人认出了他们,却迟疑着没有走过来。   邹彦生忽然感慨了一声。“好安静。”   林琼抬眼睛看他,发现邹彦生正轻松地笑着。这让林琼想起从前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碰见邹彦生的几次,他身边全是追随者。   那时候邹彦生也总是笑,可笑容显然没有这会儿实在。   林琼又想起在餐厅拍综艺的时候,邹彦生站在月光下,那个冷冷清清、闭着眼很享受的模样。   “喜欢安静,不如退圈去考研?反正艾教授还惦记着你呢,一直说你可惜,说不定愿意给你开个后门。”   邹彦生笑:“我倒是敢去考,就怕以后没单位敢收我。”   林琼扯扯嘴角。也是,他无法想象邹彦生工作的法院被里三层外三层拍照打卡。   想要平静的生活,除非一开始就没有涉足那个是非之地。   “后悔过吗?”   林琼低下头,从脚底捡起一片年纪轻轻就凋落的青色梧桐叶,叶子的边缘卷起了一层黄色的边,恐怕是因为这个酷夏才提前被树干给舍弃了。   进了自己并不喜欢的风月名利场,后悔过吗?   林琼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但当时的邹彦生并没有回答。   “人在疲于奔命的时候,哪有往后看的余地?”邹彦生的语气很轻,目光却很重,“我没有后悔的机会。”   下午两点,林琼跟着邹彦生去了格斗教室。   离开机还有段时间,邹彦生为了和晟铭这个角色契合,体能和格斗技巧当然也要跟上。不仅如此,邹彦生最近还嫌弃自己不够黑,在努力晒太阳。   他脱下外面的蓝色衬衣,露出里头穿的黑色运动背心。邹彦生的体格林琼是知道的,壮而不硕,线条流畅,恰到好处。即便看习惯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忍不住想黑色紧身背心怎么能把人的腰勒得那么细,真是太不检点了……   邹彦生练得很认真,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在他身上分布、挥散,林琼看得很过瘾,目光一会儿扫扫教练,一会儿瞄瞄邹彦生。   果然还是老板的肉體最对人胃口。   但林琼死也不会暴露出这一点。   没多久,小刘和工作室的摄像也来了。邹彦生的训练环节也是之后不可缺少的宣传部分,当然要留下训练的记录。   邹彦生并不学花架子,他知道李萃一定会拍打戏,进组之后,打戏一定会成为重点的训练项目。所以跟教练过招的时候,就真的是拳拳到肉,被摁在地上的痛感也是实打实的。   两个小时后,林琼都看困了,更别说持续出力的邹彦生。教练于是喊停,给喘粗气的邹彦生一瓶功能饮料。   “体力不错啊。”教练夸赞道,真情实感。现在真没几个男明星能坚持这么久。   邹彦生看了眼林琼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琼饿了,现在只想吃晚饭。小刘已经订了餐厅,但邹彦生迁就林琼,说就近解决。   小刘:“可能会有人拍……”   邹彦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拍就拍吧,多拍点更好。”   小刘:“……”   最后四个人一起去找了家看起来还算有私密性的馆子。   点菜的时候,问林琼想吃什么。林琼指着招牌说:“来个当红辣子鸡,不要辣。”   小刘乐呵呵的:“咱们这里不就有现成的当红辣子鸡吗?”   林琼:“……”   邹彦生:“……”   小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缩脖子,想装作无事发生,更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一个月就八千块,不够治脑残的。   还好老板宽宏大量,笑容浅浅:“想吃就点,不用拘束。”   也不知道话里是不是有话。   吃饭的时候,林琼听见对面咔擦一声,以为是邹彦生在拍今天的饭菜。他心想这家店厨子的手艺还没有邹彦生好,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   可回到了家里,他才知道邹彦生拍的根本不是饭,而是他本人。   @邹彦生V:提问,林琼吃饭的样子像什么?   首页第一条被顶上来的评论是尹思明。@菜狗一只:草!你们又去哪里约会了!   约会。   邹彦生给菜狗点了个赞,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就欣赏这种懂事的狗。(拉出黑名单)   啊,日常和铺垫都写够了!明天进组拍戏!   (希望明天别这么卡了) 第46章 day46   46   正主都发了林琼吃饭的照片,颇有宣示主权的意味,因此狗仔们跟拍的同行照片没有多少意义。   不过他们抖露了另一件事:林琼和邹彦生疑似同居。   邹彦生作为后生的流量演员,自然一直是八卦的中心。许多人渴望从他身上挖出点料来,就算没有也要创造一些出来博人眼球。   因此邹彦生身上缠绕最多的,是和一起搭戏的女星的绯闻。然而邹彦生从不澄清,也从不认领。毕竟他的忙碌是肉眼可见的,一年几部戏,除了拍戏就是各类通告,录歌,有时间谈恋爱才比较奇怪。   和陆芃的同居绯闻是最真的了,然而也有导演为他们辟谣:这是为了培养戏里的感情才一起住的,而且助理也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好,和陆芃是假的,那这次和林琼是怎么回事?   狗仔们坚信自己的直觉:这两个人绝对有一腿,邹彦生从来不和女明星恋爱,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喜欢的是男人呢?   邹彦生和林琼之间的化学反应,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综艺录制结束之后一同回京市,回来之后又立刻同住……   真是编也编不出这样的进度!   邹彦生一如既往,没有选择出来澄清。倒是林琼这边在直播玩游戏的时候提了一嘴:“我在给邹彦生打工啊,让我吐槽八零夫妻?现在还吐槽老板不太好吧,虽然他演得一般,和陆芃差了十个文骏……嗯?我没吐槽老板啊!”   林琼的这个回应也是轻描淡写,不过透露了一个看似很重要的信息。   什么?林琼拒绝了数一数二的造星公司,反而去给邹彦生当助理了?这是什么发展?   但林琼却没有再多说了。在作品出来之前,他说太多也不合适。   他面临了三个新的问题。   一是他的老妈林珏。林珏当然不会错过自家儿子的八卦,打电话过来确认是否真有此事。   林琼毫不怀疑,假如他承认说有,林珏会立刻八抬大轿让他把邹彦生娶回去并庆祝三天三夜。   他只能跟林珏说明自己在给邹彦生当编剧,并且马上就要进组了。他和邹彦生之间的关系简直比他的脸还要清白……吗?   他有点烦躁地回答林珏:“反正,别信那些媒体报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每天只知道捕风捉影!”   林珏的重点又到了他在写剧本这件事上:“你开始写剧本了?”   林琼又开始给她解释不是他来主创的剧本,他只是去修改个人剧本的,并且嘱咐林珏暂时不要说出去。解释结束,他身心俱疲。   第二个问题,是他又让许青河有了不该有的误会。   起因是上次边缘之门的编剧们聚会,出于客气,他们也邀请了林琼。席间许青河提到了自己的作品正在巡演,邀请他一起去看。   这个话剧是由许青河拿华青奖的那部作品《高山的使徒》改编而来。故事讲的是一个富家子弟在生活的剧变中勘破人生,最后选择去朝圣的故事。   林琼看过这个电影,导演很会拍,画面极具艺术感,故事就相对平淡了——林琼愿称之为贾宝玉低配版的近代生活。   这个人真的好自恋。林琼心想,虽然做文艺创作的人多少都有点自恋自卑综合体,但许青河绝对是里面的佼佼者。   林琼拒绝道:“我对朝圣不感兴趣。”   许青河追问:“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喜欢爽文,贫穷小子遇上真爱富家女,平步青云再去外面追小蜜那种,有吗?”林琼说,“这种对我胃口。”   许青河对他的冷嘲热讽仿佛毫无察觉:“林琼,你现在的口味真独特。”   “我口味一直很独特。”林琼回敬道。   但他最后还是去看了那个话剧,可能是好奇心作祟。也可能是想知道许青河骄傲的资本究竟来自哪里。   尴尬的是他在入场的时候碰上了许青河,明明他都避开了许青河邀请他的那个日期……该不会这人每天都来看一场吧?自恋也要有个限度啊!   被许青河看见的那一瞬间,林琼就进入了半死状态。   果然,许青河的眼里有得意和惊喜的情绪,对他说道:“林琼,真是口是心非啊。”   林琼诚恳道:“不过只喜欢比我粗的是真的。”   许青河:“……”   许青河对于他的这种口无遮拦仿佛不再在意了,很快收拾好了表情,依然高高在上。仿佛彼一时彼一时,许青河说:“你何必偷偷地来看呢,即使你改变了主意,和我说一声,我还是很乐意陪你一起来看的。”   林琼:“……”   “上次和你聊过之后,我也想通了。以你现在的处境,确实没有更多的选择。”许青河回到家后,接受了富二代女友一次又一次的彩虹屁吹捧,忽然想起林琼现在其实一点成绩都没有,这么多年了,未必还保留有当年的才气。   呵呵,说到底,是现在的林琼配不上他。   虽然林琼的这张脸还是好看,仿佛从未受过时间和生活的磋磨。   “既然你要选这条路,我很遗憾,不过也请你搞清楚,最好让邹彦生也搞清楚,我的角色,不会轻易允许别人改动。你们要改,始终要过我这一关。不过,”许青河抻抻衣领,“你有别的想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琼:“……”   林琼顶着一身热浪回了公寓。   邹彦生此时已经在家了,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林老师,去哪里玩到这么晚?”   林琼:“去看了个话剧。”   “许青河的话剧?”他昨天看许青河发了朋友圈。   林琼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种被抓包的感觉:“嗯……”   “他邀请你,你们一起去的?”邹彦生抱着胳膊,非常委屈,“趁我去外面努力工作的时候……”   也不用把“趁我”两个字咬这么重吧……林琼望天:“没有,我是自己去的。本来想喊上滑宇和我一起,但是他最近好像很忙,有好几个综艺邀约。”   邹彦生对其他人的近况不太感兴趣。也许他在业内接触太多人的原因,他没法对同在摄像头下的其他参与者产生太多情绪。摄像头下可以是朋友,离开了就是点头之交。   “不过,我还是碰到了许青河。”   邹彦生微微拧起眉头。“他蹲守你?”   老板这人把别人都想得比本人更坏啊。林琼解释:“也没有,偶然碰到了。这小子让我转告你,咱们甭想大改晟铭这个角色。”   邹彦生微微笑,好像不是很在乎,或者说不是很担心。林琼从里面读出了一点腹黑的味道。   “你怎么回答的?”邹彦生温柔地问。   林琼:“我说,有他求着我改的那天。”   邹彦生眼角的笑意如同涟漪一般扩大了。   他走得近了些,抬起手碰林琼的头发。   他的这一串动作很快,林琼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邹彦生温凉的手指触碰了他的额头,像蜻蜓短暂地略过水面,留下圈圈波纹。   邹彦生身上沐浴过的气息袭来,是他们最近都在用的苍兰乳香,一些通感传递进他的大脑,熏得他的脸庞发热。   “出了这么多汗,”邹彦生语带嫌弃,却是笑着的,“去洗洗早点休息吧,明天要早起。”   明天要早起的原因是剧组要给已经定下来的演员拍定妆照。   要定妆的是《边缘之门》的几个重要角色,男主角徐翼,男二号晟铭,徐翼的青梅竹马也就是女一号尹文澜,和晟铭追查了数年的连环杀手吴光。   林琼还摸着自己的额头,支支吾吾两声,表示他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玩游戏玩到了半夜一点。   他摸着肚子来冰箱找吃的,不出意外又在冰箱里看见了邹彦生给他留的蛋挞,和一张纸条。   “不许熬夜!”感叹号后面还画了个严肃的皱眉表情。   林琼噗嗤一声,越想越觉得好笑,然后把纸条收了起来,塞进睡衣口袋里。   出门去剧组前,邹彦生伸出手:“先来做一下训练吧。”   林琼:“……”   是的,这就是他面临的第三个问题。他主动对邹彦生说要恢复握手的特训。   邹彦生对这件事非常上心,比他在意得多。可林琼每次被邹彦生握着,都会有一种当着邹彦生面把自己脱光了的羞耻感。   他依旧头皮发麻,撇开视线,把他的两只手伸出去,然后等待邹彦生来握住。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两分钟。两分钟到了,就各自把手松开。先是由邹彦生来主动放手,等林琼适应了,再让林琼来做主动放手的那个人。   本来林琼觉得后面这个训练没有必要,可邹彦生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你害怕别人松开你的手,是不是因为你才是不想放手的那个人?我的理解是,学会放手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进行这个训练十天以来,他两样训练都还没有达标。   他等待属于邹彦生的温度降临,却没想到邹彦生忽然换了一种方式,扣住他的十指,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手掌。   敏感的指缝与掌心相贴,林琼就像是被强行标记了,浑身都战栗了起来,震惊地睁开眼,看向邹彦生。   “你做……这,这是干嘛?”   林琼不想暴露自己很慌张,可颤抖的手、骤然上升的体温和汩汩渗出的汗水却是他自己也无法阻止的生理现象。   “这样不行,你……你先放开。”   “这个叫什么效应来着?”邹彦生却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紧紧相连的手,“我最近在想,可能之前的尝试对你来说有点难度,那么,换一个难度,这之后是不是会好很多?”   没有,没有,没有这种流氓逻辑吧?   林琼:“……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邹彦生却好像看不出他宛如被侵.犯了一般的惊慌,笑眯眯地把两人相连的手掌拉到自己的胸口,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故意,高兴地说:“我们暂时就这样牵两分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狗仔:他们同居了,一定在搞十分银乱的事!   琼:(面红耳赤,喘着粗气)放、放屁! 第47章 day47   47   小刘和另一个助理在车里等待,看见林琼汗涔涔地跟在邹彦生后面,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心说进度已经这么快了?出门前就这么忍不住?   这两个人还尊素年轻气盛捏!   也不知道蔓姐在担心什么,这不是感情很稳定嘛!   在她的注视中,邹彦生先进了车,林琼随后进来,并不和邹彦生并排坐,而是坐到了靠近主驾的位置。   小刘心里又暗想,之前两个人可没有这么注意距离,是不是普雷玩得太过火,把人给惹生气了?   但是太过火也不好,一不小心就进医院了。   年轻归年轻,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不知道小刘正在意淫什么,后座的两个人齐刷刷打了个喷嚏。   林琼接过副驾驶小刘递过来的面纸。   小刘和其他助理不太一样,有点像个管家。邹彦生的衣食住行都由她负责,顾枝蔓不在,她就是主心骨。   比如陪艺人定妆、拍综艺、进组,这样的活儿没必要让顾枝蔓陪着去,就是小刘去陪邹彦生。像之前拍餐厅综艺,就是小刘跟着,所以林琼对她也还算熟悉。   林琼问她这次去哪里定妆,小刘说是剧组指定的一个摄影工作室,这公司和很多影视公司都有合作,很靠得住,出的成片也有保证。   上次试戏的时候,给邹彦生做了个简单的妆造,但由于时间限制,妆容和服装都比较草率。   这次把已经定好的主演们集中定妆,拍了照,方便宣发时制作正式宣传的海报。   抵达工作室,林琼才发现有些媒体记者也在。小刘跟着顾枝蔓见多识广,让他放轻松:“来个把媒体是正常的,不来也会有人去请。”   他们避开媒体,走进内间,久违地见到了李萃,李大导今天心情依然不好,对邹彦生打招呼的时候也气场沉闷。   “昨天晚上开始就联系不上凌峰了,”李萃说,“给经纪人打电话也不接,不是好兆头啊。”   小刘瞬间给出一个猜测:“进去了?岔道了?”   “不是吸了,不然昨天晚上就有信了。”这话被李萃听见,摆手,一脸烦躁,“不好说,麻烦得很。”   “岔道是什么?”林琼问小刘。   小刘也低声回答他:“就是嗑.药了。”   “哦……”林琼摇头感慨,“贵圈还是乱啊。”   邹彦生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双双噤声。   老板这人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很能压迫人的气场。小刘妄加揣测,邹彦生性格上绝对是个偏S的人。   李萃让小方先带邹彦生去化妆,又点了根烟,开始打电话。   这边没隔开什么单独的化妆室,就是一个大房间,摆了一些带灯的化妆镜和椅子,和一些剧团的配置差不多。   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光林琼眼熟的就有好几个。剧组配备的是统一的化妆师,但也有自带化妆师的,比如饰演女一号的吴桐,她受不了和别人共用一个化妆包,而且一定要她指定腮红和修容的位置。   小方只得跟吴桐讲,这次她的角色不适合把面中修得那么瘦。吴桐说知道了知道了,但化妆师手里的动作依然没闲着,看来是我行我素惯了。   得益于吴桐自带了化妆师,其他的定妆工作倒是少费了许多工夫。   剧组的化妆师先来了邹彦生这边。   按剧本里的设定,晟铭属于那种其貌不扬、甚至不修边幅的人。这好像是许青河比较偏好的人物设定,就像写武侠小说的人执着地把扫地僧设定成武林高手,TVB的包租婆一定是个厉害角色。   所以邹彦生的外形和这个角色其实很不贴合,这也是一开始李萃和许青河不太看好邹彦生的原因。   邹彦生太好看了,五官单拿出来好看,拼凑到一起更是惊天泣地的优秀。这导致化妆师一下有点犯难,思考了半天该从哪里入手,把这么一个精致的人化成粗糙汉子。   于心不忍啊!   旁观的林琼提供建议:“何必让他扮丑?你想办法让他的棱角锐利一些,就足够了。”   化妆师想想也是,给邹彦生的眉毛略微加粗了些许,又用比邹彦生原皮肤暗两个色号的粉底液给他打底。   她夸赞邹彦生的底子是真的好,百闻不如一见,邹彦生笑道:“我们之前没有合作过吗?”   “没合作过,但我哥给您化过妆,就是那个,《青春梦工厂》那部戏。”   “哦……”邹彦生回想到从前,笑道,“那是我第一部 戏。”   “我听说您那会儿不知道拍戏的流程,以为拍戏就是一幕一幕按顺序来,背完了第一场的台词才知道拍的是第五场。”   “是啊,一直到杀青都是个笑话。也经常不知道怎么走位,出画了两三次,失误很多。”   这些东西他在采访里都没讲过,林琼都是第一次听,感觉很新鲜。   当时大学还没毕业,背负着债务进入娱乐圈,出道没多久就投入拍戏的洪流中,想必很难适应。新人时期,估计也没多少人对他有耐性,当时他遭受的非议肯定不少。   啊,林琼心想,我当时是怎么吐槽那部剧的来着?剧情是真的天雷滚滚啊,当时最爱的四角恋,男女男男女女混搭,尤其是邹彦生那个角色,Bking里的战斗机,除了脸和腹肌简直一无是处……   正乱想着,忽然听见邹彦生对化妆师说:“要画眼线吗?”   “啊,抱歉,我的习惯……您的睫毛很浓很密,确实不需要眼线。”   “不,没关系,我的意思是,假如要画眼线,能不能给我的眼型做个变化?我想要稍微往下一些的……”   化妆师依言给他画了一对狗狗眼,导致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变化。下垂的眼线带给他的不是乖巧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长时间盯着某处的时候,甚至会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但是当他笑起来,又会呈现出这人没什么心眼的直率。   化妆师问这样算满意吗?她也是对人物做了些功课的,认为邹彦生的提议很不错,保持了他容貌优势的同时,还离晟铭这个角色近了一步。   “可惜了,男主角还没来,”邹彦生身体里头一次藏着如此浓郁的对戏的欲望,“我感觉我抓住了点情绪。”   “就是来了今天也不好现场对戏呀,”化妆师笑着说,“再稍等,我拿气垫给您脖子上遮一遮。”   “胳膊上呢?”林琼指着邹彦生的手臂,“他这个脸都比胳膊黑了,一会儿拍照明显吗?”   化妆师说:“这个没关系,p图的时候用吸管取个色就好了,都能p的,等正式开拍的时候,再给身上铺色。到时候天气冷了,可能只需要把手背稍微处理一下。”   她又感叹,从前都是把人往白了化,像邹彦生这样需要往黑了化的可真不多。   林琼呵呵一笑:其实哪用这么麻烦,你拿把刀把邹彦生切开就是黑的,五彩斑斓的黑,擦都擦不亮的黑。   给邹彦生的妆只做了半个多小时,那边吴桐还没好。因为吴桐属于后天型的美女,美白都是靠针和光子嫩肤,现在的妆造需要她往黄皮扮素,她当然不愿意。   林琼耳朵尖,听见吴桐的助理在低声劝她:你看邹老师都怎么怎么……   吴桐老大不乐意:“可我是女生啊?李萃又是出了名的爱用黄(写实)滤镜,到时候我不变成一个土包子了?”   这不是自我认知很精确嘛。   以及这个剧组别的选角看来不太严谨啊。   林琼不由得有了如上感想。   吴桐这个演员没上过他的吐槽名单。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出身好呢,吴桐虽然长相和演技都不突出,但资源一直不错,演的都是精品剧里还算讨喜的角色。   不过一直捧也不算红,她出道时间比邹彦生还长,可现在还没有跻身当红花旦行列——当然了,这和女星们花期漫长并且竞争激烈也不无关系。   磕磕绊绊,最后妆面还是基本画完了。   换上戏服,就要准备拍照。李萃没时间过来,是副导演和许青河来完成最后的把关。   许青河看见邹彦生的那一刹那,竟然真的好像看见了晟铭本人从剧本里跳了出来……这是幻觉吧?绝对是化妆师的手艺出神入化,否则区区一个邹彦生,怎么可能有这种气质?   他不否认,他就是对邹彦生有偏见,现在因为林琼,这个偏见还更加深了些。   然而邹彦生这个扮相的确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贴上胡子之后,年龄有所模糊,他身上的俊美感减少,硬汉感增加,很有男人味。   他有两套扮相,一套是便衣,一套是警服,都很抓人目光。   李萃打电话的间隙过来看了一眼,点头说:“不错,这样感觉不就出来了?喂?廖总啊?是这样……”   “还没找到人吗?”林琼问。   假如只是意外,定妆不来也就不来,哪天得空补上了也是一样的。要是真的进去了,那剧组就得马上和这人做切割……还好什么都没开始的,开机也是下个月的事。   李萃开始发飙了:“这是定妆的事吗?开机的时候我能不能找到他人?出没出事给个准话!丫吃的盐还没老子吃的米多,敢耍这个牌面?今天他能来就来,不来也不用等到开机了,趁早滚!”   小方赶紧去劝他消气,又是递烟又是递茶。一根烟下去,李萃果然有所缓和。   林琼不由得好奇:“李导是一直这样,还是非拍这个戏不可?怎么感觉他特别急躁?”   小刘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小方是剧务还是统筹啊?我怎么感觉两个都是他在做,还是说他和李导关系不一般。”   “这个确实……”   邹彦生卸了妆,一脸清爽地出现在身后,用手指头在他们头上挨个轻轻敲了敲。   “少打听别人的事。”   林琼和小刘同时捂住脑袋。   最后的结果,是两天后他们从网上知道的。凌峰喝醉之后召女技师上门,还同时招了两个,当场被背月区群众揭发,定妆那天他确实是被扣下了。   一代童星,成年后的事业还没完全开始,就以这种结局收场……   以及,空下来的男主角位置,又要找谁来替换?   这个答案在几天后的第一次剧本围读时揭晓了。   林琼跟着邹彦生跨进会议室,看见眼前这个穿着圆领T恤的乖巧男生,惊讶道:“滑宇?”   “嘿嘿。”滑宇隔着鸭舌帽挠头,就像第一次和他们见面时的那样,恭敬地称呼道:“好久不见啊,邹老师,林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滑宇:flop已是过去,yeah,明天还在继续,男主人选总是来来去去,但铁打的替补就是小宇,skrrr   小宇,捡漏滴神。 第48章 day48   48   拍水边餐厅的剧组群没解散,现在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撤退了,就留着给他们这些嘉宾聊天联络感情聊聊八卦。   所以大家有什么事都是在群里说。话最多的是尹思明,分享他回学校之后的各种奇葩经历,以及他每天不想上课的心得。当然了,分享最多的还是他和女孩们的合照,外加一句:爷超受欢迎!   这种信息发给谁显而易见。然而陆芃对他这种幼稚行为置之不理,久而久之,尹思明也觉得没劲了。   滑宇和符千帆属于里面话第二多的,每天聊来聊去,符哥长小宇短的,简直无话不说。   所以,按理说,他捡漏了男主这种事,他应该一早就在群里嚷嚷了。   “嘿嘿,我这不是想保留惊喜感吗?还拜托李导他们千万保密。”滑宇这段时间看起来自信了很多,果然多参加综艺还是有好处的。加上妆发的改变,他浑身的气质也有所变化。   林琼觉得也不错,滑宇这个人看着没什么心眼,在娱乐圈糊了这么多年,是该否极泰来,时来运转。   而且滑宇的演技还可以,在一众雷剧中可谓是力挽狂澜,难得能让林琼对他心软几分。   “我和凌峰一个公司的……”滑宇说,“没想到他也出事了。”   这个“也”字就很有故事感。林琼都不知道滑宇在这种公司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很难评价。   李萃见人都到齐,咳嗽一声:“行了,话不多说,未来两个月需要所有人互帮互助,都认识熟悉一下,说说对剧本的看法。这位呢是咱们的制片人……”   他一一做了介绍,从制片人到副导演,剧务统筹小方,总编剧许青河,还有灯光和背景总设计总监。   在这种正式场合,李萃的臭脾气和烟瘾都破天荒地收了起来,很有他做讲座时的风范。他让演员们畅所欲言,但制片人都在这里,显然是不给演员发挥空间的。   剧本围读是仿照从前的舞台戏剧表演的习惯,但形式有所改变。角色不必朗读剧本,而是针对自己看过的剧本给出设计意见。一般这也就是走个过场,简单聊两天,吃顿饭,过几天就拜神开机。   按理说林琼是不在围读受邀范围内的,连分场编剧都不够格挤进来谈想法。因此他是沾邹彦生的光,就坐在旁边听。   滑宇因为是刚接触剧本不太熟悉,基本上是邹彦生说得比较多。   “晟铭这个角色在后期不能是被压着打的角色,而应该是和徐翼势均力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才比较有张力。”   他毫不掩饰想要修改个人戏份的想法,这在业界也是正常的。多的是咖位稍高一点的演员自带编剧进组,然后开始大改特改边拍边改。邹彦生还算好的,他确实提出了一些剧本的优劣势,并且希望几位编剧能和林琼合作,抓紧时间改善。许青河不太能接受别人对他的作品指手划脚,借着这是围读,向邹彦生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邹先生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以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但是对情节过分干预,这不太好吧。”   他的眼睛望向一旁的林琼。   林琼没理,等着邹彦生收拾他。   “许编剧说得对,”邹彦生做出愧疚的表情,“我太看重剧的整体效果,也想着多帮点忙,分担拍摄压力,反而忽视了几位编剧老师的感受,很不应该。”   许青河眼睛都瞪大了。这家伙什么意思,内涵他不顾全大局呗?   其他人纷纷表示怎么会呢围读本来就是拿来给大家解决问题的嘛,许老师也真是的,好好说话,不要为这个吵架嘛。   李萃差点笑出声,但不想在这个场合和许青河吵起来,努力忍住了:“彦生说得也有道理,大家有商有量的吧,视拍摄情况而定。”   言下之意,吵吵什么,到了拍摄的地方,你们还是得听老子的。   邹彦生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谢谢李导,也谢谢许编剧海涵。”   许青河:“…………”   许青河快要气死了。   “邹彦生不就是想给自己加高光戏份吗……”许青河在围读中段实在忍不了出来打电话发牢骚,“简直神经病,请他演男主他不演,非要抢配角,现在好了,如他愿了,又嫌人设不够好,我早说过这些流量演员不能用,现在好了,请了个男主还跟他们是一窝的,我他妈哪是来开会的,我是来听免费相声的!”   那头安慰了他些什么,许青河还在愤愤然:“为什么现在忽然有新注资?又是李萃搞的鬼?四五千万都不够他烧的?”   “妈的,要不是看在……”许青河的话说到一半,听到对方的话,忽然愣住了。   “什么?”   第一天的围读结束,一群人商量着去哪儿吃一顿,晚上再找个地方消遣。   李萃单独叫了林琼一声:“借一步说话。”   林琼很意外,因为此前李萃对他的态度一直冷淡,那也许是李萃并不喜欢他这种工具人的缘故。   “有什么事吗?”他直觉不是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吧。   但他还是跟着李萃过去了。李萃劈腿几个女演员,想必不会此时忽然改变性向,想潜规则他什么的。   也不是他们两个人单独聊,制片人也在。不同的是制片人态度和蔼,但李萃的表情就严肃些。   “是这样,目前剧组里还缺个分场编剧。”李萃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还在下意识地往兜里摸烟,这是他有点烦躁的反应。林琼感觉他像是不太情愿的:“你意向如何?”   林琼:“……但我是邹先生的个人编剧,我们有合同在先,这个我没法自己做决定。”   “这不冲突,”李萃说,“你可以继续作为私人编剧,主要跟邹彦生的个人戏份。分场稿这边算我们单独的合同,按场结账,一场五千。算你打两份工。你们签的不可能是卖身契吧?”   林琼:“五千?你们计划拍多少场?”   这部剧目前计划拍三十五集,假设一集二三十场,随便一个分场编剧就能拿这个钱,也太舍得下本了。   “……”李萃说,“你这是嫌少?”   “没,这倒是没有……”林琼心说写一集就赚十五万这种好事怎么会嫌少。   “那不就得了,这事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编剧栏挂名,你知道多少人……”   旁边的制片人咳嗽一声,李萃收了声音,说:“邹彦生很看好你,所以我们对你也有点好奇。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第二学位是从戏剧学院拿的,对吧,那就是说,你有结业作品。”   林琼:“嗯。”   “但你的实际经验就到这里,只到这里。这种水平,按理说是没法写分场稿的。不过,”李萃又咬咬牙,“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如果你有这个意向,就给我们一份你已发表的作品。我们会考虑你的情况,给你二十场左右,也就是差不多一集的戏份……必须你自己操刀,而且必须过关。”   林琼:“哦……”   他不是不心动。李萃导的精品剧,他的名字能挂在编剧栏最末端,也是一种认同。   但他就是觉得太突然了,严重的违和感包围了他。不管是李萃这个态度,还是剧组突然缺一个“写二十场的分场编剧”,都让他有种极其不适的违和感。   制片人感到头疼,温和地对林琼说:“只是一个提议,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林琼按下那种淡淡的不适,点头说:“我回去和邹先生商量。”   邹彦生听了觉得不错。“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对你来说是只有好处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林琼强调,“对我来说只有好处。”   邹彦生:“是有点奇怪,但也不算罕见。”   “他们连我从前的作品都没看过。”林琼拔高音调。   “我也没看过你从前的作品啊。”邹彦生笑道。   “那又不一样。”   林琼说完,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看见邹彦生亮闪闪的眼睛,骤然结巴起来:“他、他们也不够了解我。”   “也是呢,” 邹彦生说,“不如问问他们原因?”   “如果他们想说,找我的时候就说了。”林琼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许青河?   不会吧。许青河也不至于爱他爱到这个地步。力保他来挂名?这舌头得练出马甲线才能舔出这个境界吧?   何况许编剧现在眼高于顶,说他嘴硬逞强也好,说他真情实感也好,他确实不会像从前一样,把林琼吹着捧着。   邹彦生见他神色变来变去,也猜测过是不是许青河在里面起了作用。不过,不管怎么样,剧组是不会拿分场这种戏份来开玩笑、或是捉弄人的。从演员到工作人员的时间都很宝贵,拍摄时恨不能争分夺秒,李萃会启用林琼这种新人应该也慎重考虑过。   只要是对林琼未来发展有利的时机,他都会希望林琼去抓住。   哪怕给林琼提供机会的人是许青河。   李萃给的考虑时间还挺充裕。围读的三天时间里,林琼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拒绝的理由。   就是说,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可以确定绝不会是许青河在中间运作。以许青河的个性,就算真的是他做的,也不会做好事不留名,绝对要敲锣打鼓舞到他面前来,巴不得他感恩戴德,跪谢总编剧大人的施舍。   难道说是像凌峰事件一样,真的突然有分场编剧做不了,所以临时拉他凑数?   好像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   林琼把大学时的雏鸟作品翻了出来。   那是一篇短话剧,在京林戏剧学院的毕业戏上排过,后来林琼参加工作,无瑕顾及这个剧本,把它卖给一个导演系的年轻小导演拿来拍微电影,还拿了一个小奖项。   微电影限于经费不足,被轻微改编过,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改编,比如男主小时候爱吃的糖,从五毛钱的真z棒强行换成了唯一的赞助商提供的啵霸奶茶。剧本注明了他是版权方,他又保留有初始剧本,拿来交差是足够了。   只是七年前的东西放在现在看实在有点辣眼睛,林琼没有勇气多看。他甚至觉得李萃看完之后,会后悔给他开出一场戏五千的价钱。   还好邹彦生没看过这个鬼东西也愿意当冤大头。   林琼心想,他的运气其实一直不错的。   可邹彦生却主动问:“你打算把哪部作品给李导过目?《早莺》?”   林琼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   要知道这个戏虽然注明了林琼是原作者,但叫林琼的非常多,光是那一届的戏剧学院就有两三个,还都是女生。   邹彦生是之前还说没看过他的作品,这么短的时间靠什么来锁定他的?   狩猎时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我有小玉京雷达。   琼:倒也不需要这种东西(冷漠)   咦,这个人,不仅不双更,更新时间还越拖越晚了是怎么回事? 第49章 day49   49   李萃看过了林琼的旧作,评价道:“还可以,稚嫩了些……看得出是有天分的,这小家伙适合文艺片啊。”   《早莺》的初始剧本讲的是外出务工的男孩千里迢迢回乡,回到小镇后才发现家中的变故。祖母去世,母亲改嫁,祖父痴呆,记忆停留在了男孩出生不久、男孩的父亲刚刚过世的时候。祖父不顾母亲的劝阻,执意在守在从前的家里,偶尔和记忆中的人对话,对男孩的态度却像是对待陌生人。   男孩决定留在小镇照顾祖父,租下附近的老房子,在附近的饭店里打工,也试图唤醒祖父对他的记忆。   可他始终走不进祖父的内心,就像他也无法融入母亲的新家庭。   在母子俩的争吵声中,祖父的葬礼结束了。   男孩或许回来早了,或许回来晚了。   像一只候鸟失去了旧巢,迷茫地继续飞行。   制片人说:“就是陈旧了点,台词和分幕都太舞台剧了,他没做过电视剧,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都是可以学的嘛,”李萃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写电视剧本的。”   制片人叹气。   “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先让他写个分镜试试吧。”制片人问李萃,“许青河怎么说?”   李萃嗤了一声。“他能有什么意见,嘴上说不满意林琼,实际上天天眼珠子都要粘林琼脸上去了。能让他管林琼,他乐意着呢。”   剧本的完成度依然不够,几乎每天都要开会讨论怎么修改。许青河得知林琼要加入,面露讽刺:“那让他专门写赞助的部分吧。”   有了新注资,那就是有新赞助。和电影不一样,电视剧的赞助商往往多而杂,而且制片人拉到什么赞助就得想办法把人家的广告塞进去,就算拉到的是菊康泰也得想办法让某个角色有痔疮。   当然了,好好的一部悬疑剧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来菊康泰的广告,比如新来的广告,对方投了一千万,出手大方,要求三十集里要出现十次推广。十次,他妈的,也不怕观众看了直接把这个牌子拉黑。许青河冷笑:“除了新赞助,不是还有之前那个坚果的牌子没插.进去吗?正好让林琼来写,怎么写他应该清楚得很。”   许青河作为总编剧这么安排,其他编剧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毕竟新来的就是默认去做一些无关痛痒又不需要水平的事。   林琼和剧组签了单独的合同,合同上给他写的工资是两千一场,其余的钱款走制片的私账。很朴实无华的操作,通常为了避税都这么干。就像有些劳务合同,月薪给的是三千,实际上合同里写的就一千五。还有邹彦生,他的合同里写的是十万一集,男二出场的总集数是三十三集。但实际上邹彦生这次的片酬加起来绝对接近八位数,比作为主演的滑宇还要高得多。   这种灰色地带是个人都爱踩,林琼也算见怪不怪了。   他被拉进编剧们的临时群组,这些人还都挺热情,欢迎完之后还要夸林琼在《水边的乐园》里的表现,并表示有哪里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们。   都说文人相轻,林琼不是来交朋友的,没有轻易接受他们套的热乎。   许青河鼻孔朝天告诉他,鉴于他经验不多,不好给他正式的戏份,让他先写点广告场试试。   林琼能有什么意见,他拿自己当外包,自然不会对这种明显的偏见说什么。   反正他的重头戏在邹彦生的个人戏份。   围读结束后,邹彦生这边也刚好结束《八零年代小夫妻》的售后工作,完成了最后一场配合剧组的宣发直播。   林琼的观剧进度停留在男女主的的再一次经济危机。男主角因为心软,被亲戚拖累,女主角没有责怪他,而是说发生了什么事都一起面对。   男女主目前都有自己的人格缺陷和魅力,男主的满腔热血和女主的精打细算,两个人之间的互相填补,对于喜爱成长线和经营线的人来说是很大的惊喜。   林琼平常不爱看这种剧情,但好的编剧就是有本事把你不感兴趣的内容也做得很出色。   倒是难得出一部这么优质的剧。   口碑好,加上近年经济下行,许多观众对于这种从头经营、一点点获得成果的创业类剧情有很大的兴趣,从中获得了一些安心和治愈。   而且历年来年代剧都有很大的受众,囊括了老中青三个世代。剧还未播出时,已经被两个电视台买下版权。播出之后更是成了热门,从主演到配角,从制片到编剧,都获得了广泛的关注。   可惜的是,邹彦生在这部剧里最火的还是他的身材,和他的恶搞女装部分的戏份。粉丝们心满意足,但路人们给出的评价仍然不乏“不出戏”、“感觉拖后腿了”、“主演被老戏骨们吊打”等等内容。   邹彦生才刚够上二十八岁,非科班出身,哪怕后来勤学猛追,也很难一步登天。   有这样的结果,倒是在意料之内。   转型这种事本来也急不得。就像林琼决定重新开始写戏,也是做好了坐几年冷板凳准备的。一个人可能会偶然拥有自己都无法复制的成功,也可能会精心努力数年都没有想要的结果。   但没有正向反馈,不代表没有从中得到收获。只是冷遇和挫折到底难消化一些,非要等到时候已经过了,再回头看时,才说得出好事多磨这句话。   林琼心里是很想把这部剧看完的,奈何手头来了活,他一天空不出多少时间来拉片扒分镜。   许青河先发给他的是三个给感冒药的赞助加戏的场。   他得把目前已经完成的剧集分镜稿全都过一遍,然后想想怎么见缝插针,把广告塞进去。   广告内容一直容易被观众诟病,好写也不好写,取决于编剧当时的心情和拿的工资多少。林琼作为被硬广告荼毒数年的观众,自然不愿意写会被自己骂的内容,于是开始琢磨思考,悬疑剧里到底怎么把感冒灵植入进去。   警察总是感冒也不好吧,只能从小角色入手,而且越生活越好,不,广告还是有趣一点更好吧。   林琼两眼里充满着激情。   这才刚开始呢,证明他确实能做电视剧本。这之后对邹彦生戏份的改革,他已经有了完善的想法。要让许青河求他,这可不是说说大话而已。   他抄起键盘咔咔输出。   场景一:为了查案,重案组彻夜不眠。其中一个组员因为冒了雨有点打喷嚏流鼻涕,副队长晟铭问他吃饭没有。组员回答吃了。晟铭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感冒灵(特写镜头),让组员张嘴。   组员:啊——   在他张嘴的工夫,晟铭已经利索拆开包装袋,把细碎的粉末往他嘴里一倒。组员正懵逼,晟铭又递上一杯水:喝点水冲一下,这玩意儿药效快,感冒了治病没感冒也能预防,副作用助眠,正好节省时间拿来睡觉,开会前喊醒你。   默默喝水在嘴里泡药的组员:……   场景二:   案件结束。组员问晟铭上次的感冒药什么牌子,确实效果不错。晟铭把药盒扔给他,组员接到手里(品牌特写)。晟铭:记得我的情,下次打牌帮我出老千。   组员:……   组员笑道:这咋出千啊,九九九,还差一块呢。   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场景三:   在嫌疑人家中搜查,嫌疑人给出不在场证明:有点发烧,翻出家里备着的药喝完就睡下了,证据是和经理请假的聊天记录,和床头泡过药还没洗的杯子。徐翼拿起杯子看了一眼里面没有完全泡开而残留的药物颗粒,和将要干涸的痕迹。   晟铭问他难道没有半夜被吵醒过,这里的隔音并不好。   嫌疑人:睡太沉了,什么都没听见,第二天鼻子通了才闻到隔壁传来的血腥味。   ……   因为份量少,所以稿子写得很快。加上是新换的脑子,还算好用。怎么会有人写广告都写得这么激情四射,林琼心想。   他把稿子的邮件提交。许青河也许是嫌他太快了,回了一句:虽然是广告的戏份,也别敷衍了事。   林琼:/龇牙   许青河只好先看稿子,看完忍不住想……果然是林琼,真有他的风格。   他回想起自己刚看见林琼的时候,惊鸿一瞥,那是最原始也最单纯的憧憬。他喜欢林琼的眼神。   傲是林琼的魅力,即便在最高傲时,他懒得多和人说话的嘴角也是美的,叫人心痒难耐,魂牵梦萦,想要这朵高岭之花为了自己一人而绽放。   可现在什么都变了,情绪不再是力量,而像寄生的蛀虫。他眼里的林琼,和记忆里的林琼,到底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只是最简单的软广植入而已,任何人用点心都能做到这个程度。许青河闭上眼,这么对自己说。   这点水平就想改动他的剧本?别太可笑了。   林琼很快就从主创处得到了回应。   李萃说还可以,制片人也觉得不错,既然这样,就抓紧时间做剩下的内容,别闭门造车,多和大家讨论。否则大家各写各的,也会让整个剧情显得割裂。   看来李萃还不知道许青河给林琼安排的全是广告。   第二天,许青河给他发了新的分场任务过来。   此时邹彦生就坐在他的旁边读剧本。林琼的耳机里放着巴赫,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听了,盯着文档上的品牌名发呆。   “惠诚食品。”   “这个牌子怎么了?”邹彦生问。   “好像是研发了新口味的速食泡面。”   不,重点不是赞助商要打广告的东西是方便面,而是这个牌子。   如果他没记错,惠诚是佳诚集团旗下的分支之一。   是偶然吗?   还是巧合?   不,一切忽然都串了起来。李萃来和他说聘请他作为“分场编剧”时的不情不愿。剧组忽然多出来的空缺,新的注资,剧组那些人对他过于热络的态度……   “林琼?”邹彦生发现他的表情不对,放下了手里的剧本,“怎么了?”   “没什么……没事。”   林琼像是挨了一个巴掌,脸红得厉害,牙根也紧紧咬着。   他的手有些抖,他摸起手机,做了几次呼吸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通通咽下去。   电话拨通了。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林珏要去开董事会议,现在正在去公司的路上。如果换做是平时,林琼一定会忍一忍,至少等到林珏把正事办完再说。   可今天他不想忍。   “喂?儿子?怎么啦?妈妈现在有点忙……”   “你们都干了什么?”   林琼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因为愤怒而嘶哑。   “为什么要这么做?谁求着你们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先走剧情! 第50章 day50   50   车里的林珏微微张开嘴,一瞬间想不出辩解的话。   她倒是猜到了林琼很快就能发现新赞助商的身份,也猜到林琼会说用不着,但没想到林琼会这么生气。   “你杜叔叔是为了你好。”最后她只能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少走一点弯路。”   “我不需要。”   林琼从很少和林珏犟嘴。他对外人锋芒毕现,可在林珏面前始终是温顺的,即使不情愿也会避开争吵。   “多管闲事,他想砸钱就砸钱,关我什么事?非得让剧组的人关照我?你知道这些人现在都怎么想我?”   林珏不觉得这有什么:“你用能力让他们闭嘴不就可以了?妈妈相信你,你杜叔叔也是,我们只是给你创造机会,这有什么丢人的?”   “重点是这个吗?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们搞这种小动作,不会觉得我要很感激很惊喜吧?他以为他砸了钱,我就要感恩戴德,跪下来给他敬个茶,喊他一声亲爸爸?”   “小杜从来就没这么想过!”林珏拔高音调,“是我说我想投资,他说他那边有项目,更方便更好谈……”   “很好,那我应该对您感恩戴德了,林女士。多亏你这个模范丈夫,我们母子才能步步高升啊。”   刺耳的声音透过话筒扎进她的耳膜。   林珏终于受不了了,她有一瞬间的狼狈,可又因为内疚而无法对林琼生气:“小琼。妈妈只是想让你融入这个家,你杜叔叔也是这么想的,总想和你谈谈。可你总是有些抗拒,我们只是想对你更好一点。”   “还要我强调第三遍吗?”林琼的状态听起来没有比她好多少,只是语调更冷,更硬。   “我不需要。”   这个问题终于在母子二人之间赤.裸.裸地敞开了。   林珏的声音颤抖:“你是不是一直在怪妈妈?你怪我结婚的事,是不是?”   林琼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不习惯有其他人闯进我们的生活。可是小琼,你会长大的,你迟早会离开,离开我们的家,去闯你自己的生活……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小琼,我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   一个完整的家庭?   所以你在假设了我一定会抛弃你这个情境之后,就先一步扔下我,去找你想要的完整的家庭?   还是说我们被捆绑住的那十几年,从来都是你人生中带有缺憾的一部分?   “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女士。”林琼冷笑,“你……”   林琼的话戛然而止。   他不想去回忆什么,尤其是那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氛围。但他希望林珏能认清一个事实——她想要的太多了。   而他尝试接纳外人的后果,就是让自己变成了外人。   “那是你的新家,不是我的。”   “你从来就没问过我需要什么。”   “人情我收下了,但这改变不了什么。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好报答的,祝你们百年好合。”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   挂断电话之后,这句话还反复在林琼的脑子里回荡。   邹彦生也说过:“你有没有想过,你看不得别人松开你的手,本质是因为你不愿意放开。”   到头来,只有他还在那儿傻站着。   原地踏步的人,注定只能被别人抛下。   “林琼。”   邹彦生喊他的名字,仿佛是想安慰他。   浴盐读加t “让你看笑话了。”   “我并不觉得好笑。”邹彦生回答。   林琼摸了把脸,他本来担心自己会掉两滴眼泪,但是也没有。好像从紧紧绑住他、几乎要让他透不过气来的绳索被松开那天起,他就陷入了麻木的状态。   邹彦生沉默着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抬眼看着他的脸。   邹彦生没有说“母子的羁绊不是一段新的婚姻能够斩断的”这种场面话,他只是说道:“你从前在视频里讲过,母子之间的脐带,从未被剪刀切断过。我们的理智在追求独立,但情感上,却紧紧拽住这根脐带,恐惧被舍弃。不论是父母的爱,关注,还是他们的遗产和继承权。直到他们都死去的那一刻,脐带终于单方面被剪断,我们才会哭嚎一声,好像新生时的鸣啼,那时我们才真正出生。”   林琼:“……”   “这段话我记了很久。”邹彦生说,“渴望爱的人,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满足。”   邹彦生的声音温和,踏实,有力,就像他始终平静的双眼,他及时握过来的,这双难以让人拒绝的,带有温度的手。   “被你渴望的人,一定很幸福。”邹彦生仍然仰着头,那样的姿态,仿佛是在试图承接些什么,“你妈妈的确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林珏的电话仍然在打过来。   三次被拒接之后,她转为发送信息:妈妈错了,小琼。   林琼心想,这时候还不给我生气的空间,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哪,难道你道歉了我就必须原谅,而且我也不是想逼着你认错啊。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珏。   创口刚刚被挑破,清创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邹彦生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他想,也可以拒绝那些分场稿,造成的影响并不大,而且很好处理。   林琼却说:“不,何必呢,我会继续写。”   剧组那边已经认定,他是公子哥前来体验生活。恐怕许青河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他之前放出的那句话:你迟早得求我。   现在看起来也如此讽刺。   他这会儿拒绝,不仅会更加落实这个印象,还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我也赶上顺风车了,怎么能辜负杜总的一片善心。”林琼自认这一句还算幽默,“有钱赚的事,干嘛不做呢?”   不仅要做,还要做到最好。   林琼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这个剧本不只是邹彦生一个人的翻身仗,也是他要打响的第一槍。   “我想好了!”林琼说,“给晟铭加个怪癖,让他喜欢把方便面揉个粉碎,然后不加调料包一口气倒进嘴里吃光!”   多变态啊!多解压啊!林琼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双目如炬,看向邹彦生:“怎么样?!”   男二号的选角,也就是邹彦生本人,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   “既然编剧大人都发话了,我努力试试?”   李萃看到了林琼写完的所有分场稿。   “怎么只有广告?还有两场扯白话的,”他问许青河,“你就这么使唤金主的公子?”   “还想怎么样?他是调查过刑侦知识还是做过实地查访?别的内容交给他,这剧直接完蛋!”许青河说,“说白了,我不觉得晟铭的人设有什么问题,他非要给邹彦生加人设戏,我不反对。但我不可能随便让人改主要剧情。”   “有商有量嘛,”总制片做和事佬,每次开会他必须在场,不然真怕李萃和许青河哪天打起来,“他们也没说要改主要剧情。”   “还没说呢?围读的时候就说了,这角色不够丰满。什么意思,嫌我设计人物扁平是吧?我直说了吧,这个角色就是个坏人!再有苦衷也是坏人!反派!”许青河指指桌子,“他当不了主角!邹彦生爱演不演!他自己凑上来的,现在还挑三拣四,像话吗?”   制片人:“……”   李萃难得这么心平气和:“不如等明天开会,听听那边怎么说。邹彦生只有林琼一个私人编剧,没带团队,能改动的范围有限。我看林琼有分寸,男主演又是他们的朋友。”   许青河冷哼一声。   娱乐圈,谈什么朋友不朋友。就是完全两只不认识的苍蝇,也会愿意凑在一起分享一滩脓水。   围读的第三天,主要是编剧们在开会。   李萃旁听。林琼坐在最末,百无聊赖地玩着笔。许青河坐在主位,看了他一眼。因为都是脑力活动,变动也大,用不上多媒体设备,只准备了一块巨大的白板。   会议分了三个环节,陈述,讨论,总结。   还有一周开机,剧本完成度到了百分之八十五。   倒也不是编剧不努力,主要是拍摄过程中意外横生,要这百分之十几的空缺其实是必须的。拍电视剧的变故太多了,比如演员出事啦,导演临场发挥啦,演员要加戏啦,拍着拍着突然对结局不满意啦等等等等元素。   这种不确定性就像一个网络作者明明从头到尾写好了故事大纲,写到中路却发现早已偏离了大纲十万八千里并窜进了宇宙遨游。   因此增加容错很重要,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废除方案。   在拍摄立案之前,许青河已经整理了拍摄大纲提交上去。他把故事的主脉络写在白板上,主要讨论每个案件还没疏通的逻辑弱点,和故事细节。   全剧一共有五个案子,前两个中规中矩,后三个和主线紧密相关。目前不考虑拍续篇,因此不需要多设伏笔,只需要顾及好故事内的设定,自圆其说。   男主徐翼的人设近乎完美,程序一般的男人,缺乏普通人对情感的认知。他的人物弧光,在于一点一点融入“人性”。而另一个重要的男角色晟铭,他是男主通往“人性”的指引者,年龄相差了快十岁的朋友,也是最后的敌人。   陈述完毕,到了讨论环节,许青河看向林琼。   其他人的视线也跟随着他转过来。   “让林琼先来说,我听说了你对晟铭戏份的诸多不满,你想改晟铭的哪个部分?”   林琼抱着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自己的结论。   “晟铭的结局,我有另外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闭眼)这下不能NG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写家庭伦理,坏习惯(指指点点) 第51章 day51   51   “晟铭的正义和罪恶并不矛盾,相反很统一,这就有点像阴雨天,是普通人真实需要却又容易感到不适的东西。所以最后对他的处理,一定要像一场雨,给人一种冲击感。”   许青河问:“现在的结局哪里没有冲击感?”   “晟铭被捕的那一场戏,几乎可以说是晟铭整个人物的灵魂所在。他的纠结,痛苦,隐忍,全部都会在那一瞬间爆发。同样,和晟铭作为对手戏的徐翼也要在这一幕迎来情感的高峰。两个人之间的对峙,才是最后这个篇章最大的看头。”   许青河:“你是觉得他不应该自杀?”   “是的,自杀并不能带给观众晟铭大仇得报夙愿得偿追随未婚妻的观感,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是畏罪自杀。”   “认罪伏法,怎么就算畏罪自杀呢?”许青河冷笑,“挑刺也要挑点有道理的。”   “会有人觉得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是错误的,他自己也清楚那么做是错误的,所以他更不能自杀,他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应有的代价。你让他自杀,就成了懦夫,你先前为他铺垫的所有情感都是浪费。”   许青河依然拧着眉头,倒是没有急着反驳他了。   林琼讲话时双眼明亮,口齿清晰,说话掷地有声,有着让人无法反驳的重量。   “晟铭既然当着徐翼的面开枪,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被法律制裁的准备。或者说,他其实一直等着这一天。你是他的创造者,你难道不知道,以晟铭的性格,他会逃避法律的责罚吗?”   “晟铭在杀死仇人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在看见朋友眼中失望和不忍杂糅的那一瞬间他又在想什么。他不会为自己辩解,而是坦荡而痛快地承认他的善和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责过,愤怒呼吸,自我怀疑过,行走界限的边缘,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到了这个时候,晟铭他会对徐翼说什么?”   许青河久久没有说话。晟铭这个人物此刻才真正在他脑子里活了过来。有什么东西过电似的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像是一个画面,一张释然的脸。   李萃旁观着两人的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根本是林琼单方面的输出。从许青河脸上的表情已经能够判断,这次的辩论是谁赢了。   他饶有兴致地插進话去:“怎么说,各位大才子?这晟铭到底是死还是不死啊?”   许青河烦着呢,一点也不想看他这张老脸,一甩手出了门。   “爱死不死!”   李萃看向林琼,林琼只得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之后,林琼顺利地参与着剧本的改编。   有李萃撑腰,他和许青河斗嘴皮子的时候非常硬气。时间就这么磋磨到了开机前两天。   由于许青河的坚持,拍摄地点选在地势复杂的渝市,也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九月初,渝市还能有些好天气,可以考虑先拍一些日常执勤的情节。李萃也觉得有些情节放在雨天拍很不错,下雨天和犯罪可太适配了,悬疑片少不了下雨。   不过,虽然是在渝市拍摄,却不是用渝市这个地名,按不成文的规矩,地点大都设置成了架空。   场务和道具组已经提前过去影视基地布置拍摄点,主创们随后才去集合。   这次的主演里除了邹彦生,没几个档期比较紧的,因此只有邹彦生最后一个到达渝市。   剧组准备了统一的酒店做宿舍。一般演员没得选,只能顺从剧组的安排。但一线演员不一样,像邹彦生这样有咖的,往往任性些,能自己住酒店。   邹彦生定了个五星的江景套房,就离剧组定的酒店没多远。   这是林琼第一次来渝市。虽然名义上沾点富二代,但他其实很没有见识,出的最远的门就是当年实习的时候跟着师傅出差去西北,最南也就是到浏城拍综艺。   “早听说这边夜景好,”林琼拿着手机对着外面的三叉江拍,“名不虚传。”   他一回头,看见邹彦生已经换上了浴袍,头发半干,领子一直开叉到了下胸口,愣了愣。   “兵贵神速啊。”   “来酒店,不就是得先睡觉?飞机上闷。”邹彦生说,“这边太潮。”   “确实潮,看你连好好先生的谱都不摆了,要不然不得去跟人家三四五六线挤一家店啊?”   邹彦生又是一阵闷笑。   “住那边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邹彦生解释,“这边的拍摄防护没有综艺那时候严密,万一有激进的粉丝,可能会给其他演员造成困扰。”   “嗯哼。”林琼点头,“理解的啦,我也更乐意住这,舒服多了,而且,那边恐怕也没有空房间能给我住。老板这是为我好,谢谢老板!”   邹彦生:“你知道就好。”   见林琼不仅没去洗漱,而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邹彦生问:“还有事没做完?”   “再看一眼剧本。”   “还要再修改?”   “倒也不是,就是想再看两眼。”   这毕竟是他经手的第一个电视剧,又有后爸塞钱那桩事横在他心头,他不希望和晟铭有关的戏份出一点问题。   邹彦生就陪着他一起看剧本,直到关键的那一幕。剧本还是有限的,几乎只有台词,没有动作设计。   林琼转过椅子问邹彦生,“在你的想象里,晟铭应该以什么样的状态被徐翼抓住?”   邹彦生沉吟半晌,回答:“帅一点。”   林琼:“………”   这个人偶像包袱其实还是挺重的啊!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外形这么优秀,那被抓的时候肯定不能太狼狈……颜狗林琼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还有什么想改的地方吗?我再跟许青河沟通。”   “又沟通。”邹彦生今天晚上就跟个三字机器一样,并且这句话萦绕着不小的怨念。   林琼觉得邹彦生的怨念来得很没有道理,真要怨也是他来怨!也不看看他是为了谁!   “又不能我们这边单方面改,最后就通知他一声。”   邹彦生侧过脸,微微撇嘴,嘟囔了一句。   “早知道他和你认识……”   林琼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邹彦生慢悠悠走过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略微收了收劲。最近他经常有这样的小动作,林琼最开始还会哆嗦一下,现在多少习惯了。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我陪你。”   “别,你们明天不是要开机剪彩吗?大清早的,还要听讲话,不如早睡。”   邹彦生却还是静静地看着他。林琼感受到压力,知道这是监督他不要熬夜的意思,认输:“得,我也早睡,反正也不急一时半会儿。”   林琼说到做到,立马收工,连笔记本都没带进客房。   他睡在陌生的被窝里,闻着房间里熟悉的气味,心想邹彦生还真是偏爱苍兰香……香水是,沐浴露是,连空气清新剂都是,真是个长情的骚包。   手机还在嗡嗡嗡震动,他随手翻了翻,是滑宇找他私聊,说自己紧张。林琼随手回了个别紧张。   滑宇: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剧的主演,不开机的时候还没啥感觉,现在总觉得好恐怖。   滑宇:之前和邹老师对了一段戏,他气场好强。   林琼:……你们对的哪段?   滑宇:就是目前定的抓捕戏,邹老师好像很看中这段。   邹彦生还偷偷找滑宇排戏了?林琼翻了个身,打哈欠。   林琼:嗯,你们排了结果如何。   滑宇:邹老师演这个角色很有感觉,他的动作设计也很绝,描述不出来,和他从前的方式都不一样。不过,可能是缺群演吧,很多细节演不出来。   滑宇发了个表情包:怪吓人的.jpg   滑宇:那个眼神,让人觉得他可能真的会犯罪。   林琼:他设计什么动作了?   滑宇:额,他让我先保密,只有我和李导知道。   林琼:……   滑宇:邹老师这样,也让我斗志激起来了/奋斗/奋斗   滑宇:还有,我想问一下,林老师,邹老师聘请你贵不贵啊?   林琼:“……”   林琼知道滑宇问这个“贵不贵”是假,真话是想问问他会给邹彦生改到什么程度,但不直说。   滑宇显然也不是白混这么多年娱乐圈的,多少有点自己的小心思。没有才奇怪了,难得捡个漏子,当然不想光环全给别人。   林琼:不贵,你也请得起,考虑一下?   滑宇当然没胆子和邹彦生抢人。   等正式的剧本发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琼果真只是在晟铭的人设上下功夫,不仅不影响他的男主地位,还为他也增加了对手戏中的人物魅力。   他和邹彦生在开机仪式上碰面,握手,又一起笑着在媒体们面前合照。谁都没想到,他不仅和邹彦生同演一部剧,而且他的番位还压了邹彦生。   滑宇甚至能想到剧在造势的时候网络的舆论走向。不,今天可能就有舆论了。   也许他会承担许多不满。不管是来自凌峰的粉丝,还是来自邹彦生的粉丝。   当初拍水边餐厅那个综艺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说他在蹭镜头。说他其实无所谓,毕竟他想出头是事实。也多亏了他自己小小的钻营,现在他的粉丝基础比又糊又破的小男团时期要好得多。   很惭愧,他甚至是他们当年的小糊团里最拔尖的一个。经纪人也很认可他这个行为,并表示和邹彦生多靠近,关系近点不是坏事。   可滑宇在邹彦生身旁待久了就发现,邹彦生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温和,但面对真正亲近的人——比如林琼——眼神和情绪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邹彦生对他们其他人,哪怕是对他,也都是最基本的礼貌性营业。   所谓性格不同不能硬融,林琼和邹彦生都有点难以接近,他比较谈得来的反而是符千帆和尹思明。这次贸然进来顶位,各种环节都太敏感了。经纪人想发些蹭热度的通稿,他好说歹说,才劝住只做基本的宣传。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多少人都是蹭上来的,你就说邹彦生当年吧,他不是也蹭吗?   他一个头两个大,又得和邹彦生同台角力,和林琼说压力大这些事,都是真话。   原本他作为(小糊剧里的)万年老二,和许青河一样不明白,邹彦生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演男二号。直到前几天邹彦生约了他对戏,他才知道邹彦生对待这个角色的认真程度。   此时的邹彦生,好像已经摆脱了年轻一代演员身上的浮躁。   而他自己,真的能担好这个主演吗?   只是这些问题,现在思考似乎也晚了。   正式开机的第一场戏,林琼就跟在摄像组旁边。因为场地清空的时间有限,先拍了一场巷战追逐。   这挺考验演员素质的,不论是入戏速度,还是身体素质。李萃很看重这场戏,胸口挂着喇叭,把减少NG这四个字念了起码六遍。   演员们也不愿意一遍遍地摔来摔去,因此在心里许愿千万不要碰触到李导的逆鳞。   整个追逐戏要分成三个部分:蹲守,追赶和抓捕。   追赶的时候,邹彦生要从两层半的楼上翻身下来。虽然拍的时候,关节部位都会安上护具,但要是真的不小心摔了,这点防护也没什么用。   在李萃讲完戏,被技术指导指点了之后,邹彦生表示明白了,站在了指定位置,手里夹着一根烟玩。   林琼有时候会看见邹彦生偷偷学抽烟,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他抽烟确是熟门熟路,至少不会被呛着。   难怪要喷那么多空气清新剂。   林琼心里不禁好笑,邹彦生自己一定很讨厌烟味,现在却要在戏里装出很享受的样子。   下午五点,老旧的安置小区内。   警局的骨干们正在蹲守,抓捕一个涉嫌囚禁并虐待女童的中年男子。徐翼扮作燃气公司的人上去敲门,而晟铭带着人在一侧,提前给手槍上了膛。   敲了几声后,门内仍然不应。晟铭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忽然一个起身,翻跳上了往上一层的楼梯。   那是个几乎完美的动作,漂亮得像是什么杂技表演,但又极具爆发感和力量感,像一只雄壮的豹子,瞄准猎物时绷紧的肌肉猛地弹射出去,轻松就甩出了一个庞大的空间。   导演助理甚至轻轻地“哇”了一声,被李萃瞪了一眼才赶紧收住。摄像头紧紧跟上,在邹彦生跳上平台时,李萃才喊了“cut”。   按照路线,嫌疑人是从厨房的通风口逃跑的。拆了抽油烟扇,就有个可供瘦个子钻出去的窗口。   晟铭抓逃犯的经验丰富,先一步料到了这一点,翻上楼又跑去一侧的晾衣台,果然看见二楼的嫌疑人浑身油腻子在往外跑。   他一个纵身跳跃,紧咬着受害人的身影。徐翼也从另一边绕过来,眉头紧锁追赶了上去。   嫌疑人的体力根本无法和有十一年刑侦生涯的晟铭相比,跑了没多远就被晟铭一个扫腿撂倒,随后又被抓了起来,一拳头砸在了墙面上。   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林琼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替演员疼了起来。   草,没想到现场拍摄竟然比剪辑出来的更生猛。小方笑着说:“别担心,都是有防护的。”   那也疼啊。林琼扭头重新看监视器。   “跑?你还敢跑?”   晟铭已经把嫌疑人拽了起来,又是一拳。这次的力道重得嫌疑人直接从鼻子里喷出了血浆。根据分镜,一会儿还得单独拍牙被揍出来的特写。   晟铭的拳头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畜牲!就你这样的还想活命?”   嫌疑人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扬上去,晟铭堪堪避过了,长手一伸,就把嫌疑人的胳膊往后一扭。   “晟队!”徐翼大喊了一声,“够了!回局里再说!”   晟铭这才像处理小鸡仔一样,把嫌疑人的两条手腕拷起来,扔给下属。   他从耳后取下烟,塞进嘴里。目光却仍钉在被揍得奄奄一息的嫌疑人身上。   四个机位,不同的角度。   林琼死死盯着监视器,那里面的脸,还是邹彦生的。可面皮下的灵魂,却已经换了个人。   愤怒,痴狂,憎恨,和被血液和暴力刺激出来的亢奋,展现在那双绚丽的眼里。精致的脸庞上,滑落下的鲜艳血滴狰狞地分布着,宛如广袤冰河上皲裂的长纹。   他的嘴角挂着笑,眼里却含着怒。   背光时他的侧脸冷峻而生硬,叫人望而生畏。   好似走在地狱边缘染血的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琼:好帅……   小邹:什么什么?(眨眼睛)   琼:帅逼不得house。   小邹:(闭眼)他害羞了。   正式开始写戏中戏才发现难度比我想象的大。 第52章 day52   52   晟铭的那支烟还是派上了用场。   烟雾缭绕中,他慢悠悠地走回车里。   整场戏就在这里结束。   今天的这场戏,拍摄时长总共一小时。除了一开始的追逐调试废了一次,剩下动作全部都是一次过的。   就连李萃也松了口气:“今天表现都不错,开工大吉。”   助理们围上去,给邹彦生擦脸又擦身上。这边拍完了,今天还有好几场等着拍,没法休息。   林琼把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邹彦生。   邹彦生却不急着喝,而是笑着望他。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琼拿拳头拄在嘴边:“咳咳……很在状态嘛。”   “是吗?”邹彦生追问,“有多在状态?”   他这么旁若无人地求夸奖,让林琼感觉脸上有点发烧。作为挫折教育的果实,他不想让邹彦生太得意,于是说:“再观望观望。”   “林琼!”许青河在另一侧喊他,“过来,开个小会。”   邹彦生面上的神态渐渐变化,嘴抿起来,一副敢怨不敢言的小模样。林琼发现邹彦生每次故意做这种表情,都不会显得做作。   “开什么会,你是我的编剧。”邹彦生嘟囔,“不应该先跟我请示吗?”   林琼:“得,我这就跟他说去,以后喊我先跟我老板打个申请报告。”   林琼和许青河最近的接触确实比较多。许青河对林琼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之前的趾高气扬慢慢消失了,最近两个人也不怎么吵架,都是温和的讨论。   至于许青河还是时不时盯着他的脸看这回事……被这么看了太多年,林琼已经习惯了。   编剧这边的会议也很简短,主要商量了一下分场稿的修改。因为开机之后有场地因素的变动,有些小细节需要调整。理论上这些调整和林琼没什么关系,但他作为挂名的编剧参与会议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会议结束,剧组已经到了另一个场地。林琼干脆地下车,绕过拍摄地,和小刘碰面。小刘递给他一个便当盒,嘱咐说:“邹老师怕您饿。”   林琼:“……”   本来他还不觉得,这么一提醒,他的肚子反而叫了起来。   林琼认为滑宇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邹彦生确实有做罪犯的潜质。但不是杀人犯,而是纵火犯。   拍摄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半,还差一场审讯的夜戏。到了晚上,演员们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不是说错台词就是笑场,多来几次,李萃的脾气也成正比变差,放话说再失误大家今天晚上就都别睡了。   在这种强压之下,才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结束了最后一场夜戏。   大家都累得够呛,夜里下起了小雨,湿漉漉的,挥之不去的黏腻感也让人心情不愉快。   邹彦生面色疲惫,但仍然笑着和所有人告别。   回到酒店,他紧绷的神经才缓下来,沐浴过后打开了一瓶红酒。   明天上午没有他的戏份,可以稍微睡会儿懒觉。   他见林琼坐在沙发上,盘腿抱胸思考着什么,不由得问:“跟了一天,难道不累吗?”   “有点,不过我是吃东西吃累的,”林琼说,“倒也不用像喂猪一样,让小刘给我送五次饭。”   “猪不见得一天能吃五顿。”邹彦生的话里满是笑意。   相处得越久,邹彦生性格里恶劣的一面就暴露得越多。亏他在其他人面前能装那么多年。林琼挑起半边眉毛:“猪倒是会拐着弯骂人呢。”   邹彦生噗嗤噗嗤笑个不停。   被骂了还这么开心,还真是个M。   林琼对自己选老板的眼光很失望。   都睡不着,他们就讨论起了今天的拍摄。林琼拿起水果黄瓜做采访状:“请问邹先生,您今天的良好发挥得益于什么呢?”   邹彦生这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底气吧。”   “嗯?”   这个回答在林琼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邹彦生会说自己努力精进了演技之类的。   “我也没有刻意去和晟铭寻找共鸣,像他那样极端的想法,我是不赞成的。我觉得我只是了解他,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有底气演好他。”   林琼作恍然大悟状,假装低头记笔记。   “那么再请问邹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晟铭的呢?”   邹彦生微微笑道:“从了解失去的可怕开始。”   拍摄的过程虽然艰辛,但进度却是超乎想象的顺利。   在李萃的高强度高压力斯巴达式的拍摄理念下,佛系如滑宇也锻炼出来了起床拉起来就能进入拍摄状态的临场反应。   期间也有许多争吵,主要是李萃和许青河在吵。   比如李萃想多加一点动作打斗,但许青河觉得没必要,还是着重在悬疑情节上比较好。李萃则骂道悬疑又不是装神弄鬼搞那么多有的没的反而没劲,最毒的一句是:“你他妈的还是去写剧本杀吧。”   可想而知,许青河的愤怒简直能掀翻屋顶。   即便是在这种吵吵嚷嚷的境况下,半个月下来,拍摄进度竟然也到了五分之二。   虽然是东一场西一页,分屍一样拍摄,但已完成的剧情在大体上保持了正序。前两个案子均已拍完,徐翼和晟铭这两人经历了互相看不惯的磨合期。   最新的这场戏,就是敞开了心扉,聊到了各自对于犯罪的态度,以及对对方的印象。   徐翼最开始晟铭是个容易被情绪统治大脑的人,但详细观察之后,他又觉得不像。晟铭会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惊人的缜密,但很快又进入脱线的状态,仿佛冷静的一面只是昙花一现。   晟铭一开始则认为徐翼冷得像台机器,但实际接触之后,他才发现徐翼平等的共情心。说共情心并不准确,那更像是一种带有神性的、对众生平等的怜悯。   晟铭嫉恶如仇,而徐翼喜欢去揣测每个人的心理,分析犯罪背后的深层原因。   徐翼说:“暴力是惩治罪恶的一种手段,但也是犯罪滋生的源头。正是因为以暴制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法律才会诞生。”   他的本意是想劝晟铭停止对罪犯的那些暴力行为。可晟铭却说:“你们研究生满嘴理论,还是太缺乏经验,不知道人性的弱点。犯罪团体中等级比体制内都要森严,因为更好管控。对付这种人,你和声细语屁用没有。”   徐翼叹道:“即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保留有最基本的人格尊严。我们作为走在边缘的人物,应该更加注意这一点,不应该在执法时带有个人立场。”   晟铭侧过头,藏住了眼神里翻滚的情绪。不仅没有给徐翼看见,甚至没有给镜头看见。良久,他唉声叹气:“知道了知道了,他妈的比陆局还能念,我下次注意。”   但徐翼知道,晟铭并不会就此改变。   对完这场戏后,邹彦生还有点出不来,在原地坐着缓了好一会儿。   滑宇给他递水,邹彦生接过来,好像好了很多,神情也开朗了。   “林琼呢?”他拧开瓶盖问。   一般一场戏拍完,旁观的林琼都会第一时间上来,两个人交流感想。如果林琼不在,那八成又是被许青河或者李萃给薅走了。   李萃还在现场做指导,那就是许青河。   “好像许编剧找他有事。”滑宇往后看了看,“他们编剧之间聊天好像挺多的。”   邹彦生微微勾唇:“是啊。”   他捂着额头,闷哼一声,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对身旁的助理说:“我好像有点太入戏了,还不能拍下一场,帮我去和李导和林编剧说一声。”   助理忙不迭应好,不过走之前还是先给他递了一块事先准备的热毛巾,让他拿着敷额头。   围观中的滑宇不明觉厉。   他分明觉得刚才的邹彦生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招还是管用的,林琼很快就回来,问邹彦生的状况如何。   邹彦生立刻神清气爽,表示可以继续拍摄。   滑宇:“………”   跟在后面过来的许青河更是无语,寻思邹彦生这人是个巨婴吧,没了林琼连戏都拍不了了?   “咳,”李萃专门路过他身后,提醒道,“还看不出来吗?别坏人家好事。”   许青河:“……”   他倒是想坏,可惜他也不想丢饭票。   办公室的内场戏拍完,邹彦生回车里补妆,林琼在他旁边喝水。邹彦生这才表达了些许不满:“晟铭的结局不是已经和他定好了吗?怎么还三番四次来找你。”   林琼:“倒也不算,至少今天是我先找的他。”   邹彦生不顾化妆师阻拦,回头看他。   “是我先和李导商量了一下那场戏,那天不是要趁放假在美院提前拍吗?我觉得安排一个情节,把分场稿改成……”   他俯身过去和邹彦生说完了这场戏的计划。邹彦生说:“这样好是好,就是不必去找他单独说。”   “你怎么比我还讨厌许青河啊?”林琼问。   “为什么讨厌他,你就一点也不清楚吗?”   邹彦生忽然发问,吓了林琼一跳。   “啥,啥啊。”林琼一下语塞,心跳得飞快,想说点什么,搜遍脑海却找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邹彦生安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回过头继续配合化妆师,合上那双漂亮的眼:“我永远会比你更讨厌他一点。”   林琼的心跳速度比起刚才来更快了,人也更加木讷:“……哦。”   这话刚说完没多久,晚餐休息时间快要结束时,邹彦生去洗手间碰上了同样在上厕所的许青河。   为了配合拍摄的时代背景,这边的小便池是开放式的,没有遮挡。   因此谁的风景都会一览无余。   娱乐圈不少男明星都是大高粱小枝桠,因此许青河有时候常常觉得林琼当年拒绝他的理由荒诞而毫无道理。   没料到邹彦生会突然走进来,许青河本来觉得尴尬,想一走了之。但他又有点不服气,想看看这个被林琼选择的,男女粉丝通吃的大明星实际情况到底如何,说不定还不如他。   男人之间总是在一些很神奇的地方有旺盛的攀比欲。   邹彦生并不介意他的存在。在他身旁站定,慢悠悠地解腰带。   许青河找着机会在旁边一瞥,猝然见到邹彦生那气势磅礴的玩意儿,面上有明显的挂不住。惊诧之余,又衍生出了半分战败后的羞愧,匆匆忙忙地结束了解手的过程。   然而他动作不够快,还是让邹彦生瞟到了一眼。   他清楚地听到了头顶上来自邹彦生的笑声。   和这个人平时装出来的温和无害的形象相去甚远。   “还挺别致。”   邹彦生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许青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3章 day53   53   再见到许青河时,林琼发现他面色铁青,不由得问:“他咋了?”   “不清楚,”邹彦生语调温和,“可能许编剧肝火太旺了。”   林琼:“……”   许青河最近肝火是挺旺的,他和李萃那一天天的吵架,旁边的人听着都心情不好,多待两秒都怪难受的。   “我晚点还有事找他商量,”林琼说,“你没把他得罪狠吧?”   邹彦生拿出一根烟。他有时候表现还挺像晟铭的,即使不抽,也会拿出一根烟放在手里玩,看起来痞帅痞帅的,比正经的时候更魅人。   林琼都不敢想这个剧播出来会让邹彦生火成什么样。   “没有吧。”邹彦生把烟重新推进耳朵里,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希望许大编剧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记恨我,再迁怒你吧。”   林琼:“……”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好在之后也不是他和许青河单独碰面,而是在制片、场务和编剧都在的情况下的讨论会。因为李萃临时更改了拍摄方案,所以道具组的任务有点重,关于现场的布局需要集思广益。   轮到林琼发言时,他提出了自己和邹彦生说过的方案。   “放一尊忒弥斯的神像如何?用纸皮和环氧树脂就能做,还能征用美院的石膏像来打模。可以不做那么完整,有破碎的美感最好。晟铭在司法女神的雕像下面,亲手处决他追查了多年的敌人。”   “不错,”李萃第一个认同,“我先前也有类似的想法。小许,你觉得呢?”   许青河:“……嗯。”   这次的会开了一个多小时,讨论的东西一块白板写不下,占用了足足三块板子。   “刚才说的细化分镜副导演拟好了交给我,散会。”   李萃来到拍摄场所的二楼阳台抽烟。刚点燃香烟,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萃吞云吐雾,“怎么有雅兴来找我私聊?”   许青河翻白眼:“我事先不知道你在这儿。”   李萃“嘿”了一声,想到今天许青河开会时的表现,好笑地问:“最近怎么没见你针对林琼?”   许青河:“……”   还能针对什么呢?   许青河不想承认,但林琼的的确确是个很优秀的人,无论他以什么方式进场。诚然,这个剧组里有不少老成的编剧,有文笔,有经验,可就是缺乏创作者应有的灵气。大部分编剧一辈子都在改编别人的作品,却在做原创时走进死胡同,或是频频落入俗套。   即使在这样一部刑侦剧里也不能免俗。   林琼和他们都不太一样,他有学院派的较真,也有纵观全局后的新切入点。并且,他输出观点的时候,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出话来反驳。   “说不过他。”许青河叹息。   他也想来根烟抽抽了。   李萃哈哈大笑起来。他难得好心,看出来许青河的惆怅,给他支援了一根。   许青河接过烟,又蹭了李萃的打火机来点燃,学着李萃吐烟圈。心里始终耿耿于怀的一部分,好像随着那口烟吐出去了些。   他仍然心存嫉妒,无论是对林琼的才华,还是他的家境。   怎么偏偏林琼什么都有呢?   最让他生气的一点,是他看见林琼之后,就莫名提不起怒气,视线也忍不住会被他吸引。不止是那张脸,仿佛林琼这个人都有令人无法逃离的力量。   那感觉好像是飞虫看见了火光。   他只能看向他,一次又一次。   许青河闭上眼。   他庆幸当初林琼并没有接受他的橄榄枝,真的投入他的门下。是他当初太天真了,居然真的以为林琼懵懂无知,以为自己可以当林琼的引路人,以为可以得到他的崇拜,可以支配他。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至少,今后他绝不会再选择和林琼合作。   ……   就像天气预报上说的那样,十月三号这天,天空仿佛失了重,大半边地压下来,乌云滚滚。阴暗的秋色像银灰色的蛛网,覆盖了整个渝城。   没有下雨,这样的氛围更显得渝林美院空空荡荡,被临时租赁下来的美术馆也凭空多了几分阴森。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导演组、摄像组、还有演员们慢慢集合,嘈杂的人声终于把这里填满,有了几分人气。   道具组小心翼翼地把馆里原有的部分展品转移,在指定拍摄区域,换上了全新的仿品。也是碰巧,最近美术馆本身也在维修,所以没有对公众开放。剧组和校方担保了绝对不会影响维修进程,所以要抓紧时间拍完。   摆上仪器,李萃给参演的几个主要演员说了走位和几个特写的机位,要求他们在某几个机位前表演出适当的情绪。   至关重要的一场追捕戏就要从这里开始。   所有工作人员严阵以待。   在这场追踪戏之前,还有一个连贯的剧情。   江昌市百花区支队接到了报警电话,说是在百花河河滩上捡到了包裹好的屍块。也就是说,又出了一桩分屍案。晟铭敏锐地发觉这个凶手的手法和当年杀害未婚妻的杀人犯如出一辙。   出警的时候,他的手脚发冷。   快三年了,每天计算着日期,预算着那个虐殺狂结束犯罪冷静期、可能会再次出现的日子,却还是估算错了,让对方先有了下手的机会。   从前这个凶手的案子会成为悬案,是因为对方藏得太深,每次利用雨天或者洪水抹去了太多线索,抛屍现场又被雨水破坏,导致锁凶难度极大。   但现在不一样了,徐翼是公认的天才,又能第一时间抵达现场勘测,绝对不会遗失现场的线索。   在百花河河滩发现的两个包裹分别装了上肢和下肢。   很快又在下游发现了另外两个袋子。   仔细检查过后,可以推断这次的死者同样是个年轻女性,身份尚未明确,从骨骼年龄判断,约莫是二十来岁。   徐翼概迅速概括了她身上的特征:养猫,平时喜欢做美甲,很有可能从事珠宝设计或其他手工制品业,经常健身,案发前吃过西餐,但在那之后长时间没有进食。法医推测她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但这四十八小时内,并没有接到任何失踪报案,这说明该女子正在独居,或是正在和情人同居,不排除杀害她的人就是她正在同居的情人。   目前看来,受害人独居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死者生前遭受了很长时间的虐待,主要性征损害严重,下體被撕裂,从残块上的肌肤能看出来杂乱的刀口划痕,极有可能是失血过多致死。   如果是情殺,很难做到这个程度。普通居民住宅区也很难满足虐待和分屍两个条件。更像是该女子落单后,被殺人狂拐走,再实施的谋杀。   单身女这个群体更容易被凶手盯上,在确定了她的行动轨迹之后,外瞄准时机出手,成功率较高。   晟铭看着似曾相识的手法,即便他想掩饰,也还是嘴唇发白,需要时不时捏紧手指、让指甲扎进肉里,才能缓解内心的憎恨。   最后法医算出来,除了尚未找到的头颅,身上各处加起来一共一百五十八道刀口,全部来自同一把凶器。   “不,”徐翼隔着手套,摸着脖颈处的切口,不含感情地开口,“是一百五十九道。喉结处的切口和其他分割断面不一样。”   法医进行了一番勘测,发现确实有微小的不同。有六厘米长的肌肤断面显然是被划开的,而其他部分显然是凶手为了砍断颈骨而用上了砍刀。由于肉块太多,光是拼凑就很费工夫,检查外创伤口已经很不容易,容易先入为主,忽略这六厘米的微小细节。   “他从割喉的位置分开脑袋和身体,用来隐藏这最后结束仪式的一刀。死者恐怕不是流血过多死亡,而是被割喉后动脉血液涌出,窒息而死。”   徐翼让整个区队连页翻动卷宗找第一案,晟铭却说不用,他之前对一桩悬案很有兴趣,所以已经提前找过了,很快把类似的案例全部调了出来,包括这次发生的案情,一共有四起,冷静期大概在两到三年。   几个案例最典型的共同点就是死者性征被破坏、被强姦、头颅丢失、身上一百五十八,不,现在应该更正为一百五十九道刀伤。   “一百五十九,看来对于凶手来说,这是个很有意义的数字。”徐翼说。   晟铭的嘴唇微微颤抖,为了这个能离真相更近一步的发现,他问:“什么意义?”   “还不清楚,一百五十九,你最先能想到什么?”   “体重?”这是卷宗里已经推测过的特征。   “体重,或者是身高,”徐翼继续说,“从现场的脚印大小和深浅来看,可以排除是体重。”   晟铭:“难道是身高?”   “也有可能。从脚印可以判断,凶手个子不高,有可能是男性,也有可能是女性。Ta的反侦察能力比较强,有独立分屍条件,除开第一案,其他三个案子都完美地展现出来了Ta的强迫症。Ta对屍块的分装很有讲究,洞悉人体结构和肌肉走向……”   以及最关键的技术队已经通过创口复原出凶器的细致类型。   完美符合这种创口的,是美工刀。   徐翼在地图上标出来几个拋屍地点,虽然凶手有意扩大了他们的追踪范围,但他作案的次数多了,依然没能藏住他的心理安全范围。   “江昌美院附近。”徐翼拿记号笔在板子上画了个圈,“凶手就住在这个范围里。”   另一头死者的DNA对比结果出来,确认了死者身份:戴枫,二十六岁,独立珠宝设计师,是外地人,最近半年在江昌市租了个别墅做个人工作室。   区队立刻根据戴枫的个人交际展开了调查。   戴枫的确是独居,设计珠宝的同时经营自媒体,在一个知名流量网站上拥有三万粉丝。她在江昌市当地的朋友不多,除了身边的一个助理就是两个在艺术美院读研的大学同学。   上个月她们刚刚聚会过,但聚会上不止这三个人,还包括了一些美院的学生和老师。   聚会的每个人都被区队走访调查,徐翼在走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被走访的聚会人员之一,一个名叫魏邵群的副教授,在第二桩分屍案的卷宗中有笔录。   而第二桩案子的受害者,徐翼知道,她疑似和晟铭有过恋爱关系。   这位副教授微胖,面容慈爱,个子并不算高,个头比一米七八的徐翼要矮小半个头。徐翼垂下眼,看见了副教授厚厚的鞋底。   他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把这一点提出来。   晟铭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可就是这点最异常。   在和魏邵群分别时,晟铭还用惯常握槍的右手,握住了魏邵群的手,灿然一笑。   “百闻不如一见啊,魏、教、授。”   “Action——”   场记板一打,林琼就紧张地看着监视器的镜头。   今天要拍的,是徐翼找到魏邵群的车和带走戴枫的无牌车同款式、并且他单独和戴枫见过面的证据,预备带人去拘留魏邵群的戏。   魏邵群正为了一个画展布置美术馆的布局。   魏邵群本想配合警察去审讯,毕竟他相当自信,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算怀疑他,也不能给他定罪。   但在看见晟铭的脸时,他有了一瞬间的退却。   他对他人的情绪极为敏感。   排斥,愤怒,嘲笑,讨好。   还有杀意。   在那一瞬间,魏邵群感受到了浓烈的、没有被掩藏的,浓黑的杀意。   和之前走访时不一样。   这次的晟铭带了槍。   他拔腿就跑。   徐翼脸色一变,却不是去阻拦魏邵群逃跑,而是张嘴想阻止晟铭。   这次他本不希望晟铭过来,可晟铭是副队长,名义上是他的上级。晟铭执意要带队,队长也同意了。   他本以为晟铭至少会等一等,因为魏邵群这次并非毫无破绽,他已经露出了马脚。一旦抓捕归案,以他的情节之严重,加上舆论的监督,一定会严格量刑。   然而他的阻止是还来不及张口,先大脑一步扑过去的动作也还来不及推到晟铭的胳膊——几乎只有不到两秒的时间,快到画面只能换一次帧,只来得及眨一次眼,谁都还没看清,身为十年老刑警的晟铭已经跟随肌肉记忆掏枪,上膛,瞄准。   这一套动作甚至快出了美感。仿佛他的手就是冰冷的槍管,曾经为了这一瞬练习了上千上万次。   迸发出去的不是子弹,而是他放在胸膛里被捂热了八年的仇恨,精准地射中了魏邵群的背部,并射穿了心脏。   魏邵群由于惯性还往前走了几步,才捂住胸口倒下,右手求助似的想要抓住什么,结果带倒了一片展品。他口吐鲜血,猛烈地抽搐着,依然奋力往前爬动,最终倒在了一座雕塑脚下,脑袋朝旁边一歪。   所有跟随过来的区队警员们全部惊呆。   徐翼的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迟了一步,他没能阻止晟铭,他没能救下晟铭。   这个教会了他什么是人性的人,最终也为了人性而疯狂。   旁边的工作人员声音都变了形:“死……死死死人了,报、报报警……”   然而刚刚开枪的,就是警察。   一片死寂中,最先有动作的是晟铭。他步调沉稳,笔直地朝已经死亡的魏邵群走去,抬起脚,把魏邵群的屍体踢翻过来。   魏邵群的眼睛依然圆睁着。   徐翼站在他身后的光影里,明与暗将他们分割开来。“你和第二案的死者武莉珺是什么关系?”   晟铭收起枪,脸上不再是从前那样吊儿郎当的随意,而是从未有过的冷峻。   “我是她的未婚夫。”   “你知不知道,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为他定罪,而他没有任何反抗调查的表现,你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他开槍——”   “是殺人。”晟铭的声音里甚至有了愉快的意味,“不需要证据,我看过他和莉珺的合照,他比莉珺还矮半个头。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是凶手。”   徐翼继续说:“这不是第一次。”   晟铭没有说话。   “三个月前,那桩看起来是黑吃黑的凶杀案,其实是你做的。你看过铁头刘从前的档案,知道他的犯罪手法和固定习惯。但当年铁头刘认罪态度好,没有被判死刑,之后又被减刑,所以八年就出狱了。后来铁头刘的对头犯事,却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你亲手杀了他,用模仿的方式嫁祸到铁头刘身上。铁头刘本身也对那个人有杀意,当晚又喝醉了酒。证据链齐全,死者指甲里有他的DNA,他百口莫辩,干脆像从前一样痛快认罪,给了你掩藏的机会。”   徐翼稍作停顿:“但铁头刘仍然没有被判死刑。”   “是啊,”晟铭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讽刺,“可惜了。”   “这是你的第一案吗?我想不是,你嫉恶如仇,手法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晟铭仰头大笑:“徐翼,你早就怀疑我了吧?没错,嫁祸铁头刘,两年前的连续強姦犯畏罪自殺,都是我干的。”   他的目光凝视着头顶的硬纸皮雕塑,那是希腊神话里的司法女神忒弥斯,她左手缺失,右手高举天平,面容严肃,无神的眼珠里不含有任何情绪,无悲无喜,无怒无怨。   她只是看着。   “别忘了,晟铭,你是警察。你是法律的执行者,是正义的先行人!”徐翼对他喊道,“是谁赋予你的权力,随意处置他人的生命?”   “那又是谁给了他们自由,到处去草菅人命?!”巨大的怒吼在美术馆中回荡。   “法律?正义?”晟铭赤红着眼冷笑,“我曾经信奉法律,我现在仍然信着!可正义来得太迟了,太迟了,我不敢再多信了!”   “一百五十九刀。”   晟铭闭上眼睛,泪水在他的眼帘下浮动,说出来的每个字都仿佛在凌迟他的血肉。   “这八年里,每次闭上眼,我都会想象出莉珺死前的样子。她那么怕痛,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划伤手都会哭。她才二十四岁,刚从国外交流学习回来,刚刚拿到去大公司的合同,我们刚刚决定好要订婚。”   “被割断喉咙的时候,她想的是什么?解脱?怨恨我明明是警察却没能去救她?还是杀她的人能判多少年?”   他举起枪,又在魏邵群身上泄愤似的打了几弹,砰砰声让人不禁跟着颤抖。   “所以我杀他,我杀了他们!是因为他该死!他们该死!我不会眼看着这些案子继续变成悬案,我就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疯了。”徐翼同样红了眼睛,“你明明是个优秀的刑警。”   “还记得我们入警的誓言吗?献身崇高的公.安事业,永远捍卫执法的公正,做法律的刃与槍,做法律的路与灯。刀是没有感情的,我们执行,我们追捕,我们没有去审判罪犯生死的权力。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悬案,只要坚持调查——”   “徐翼,你这个圣人。”晟铭打断他,“你知道失去的滋味吗?”   徐翼望着他的眼神里,除了一贯的怜悯,还有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想我現在知道了。”   晟铭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他站在残破的忒弥斯圣像下方,脚踏犯罪者的血液。   审判女神凝视着他的独白。   “你曾经跟我说,基因就是自私的,所以万物才会竞争生长。文明诞生之后,为了一己私欲而进行的杀戮,变成了犯罪。当时你这么和我说,我以为你会是离犯罪最近的那个人,因为你理解犯罪。你之所以正义,是因为你碰巧站在了正义的这一边。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徐翼,你才是最能代表法律的人,永远理智,永远在成长,永远在往道德这一面接近。可是这个过程那么漫长,太长了,徐翼。法律永远会有不够完善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有耐性等待正义降临的那一天。费尽心思,挖空脑袋,付出那么多人力之后,也不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么多的仇恨没处安放,那么多的冤魂还在人间游荡,他们需要我,我知道,总会有人盼着我这么做。所以我审判他们!就算没有资格,我也这么做了。现在,我审判自己。”   晟铭拿出镣铐,铐住了自己的手,对徐翼微笑。   “徐警官,这是晟铭抓住的,最后一个连环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悬疑!!!!好难写啊!!!!!   呜呜呜晟警官!   呜呜呜生生! 第54章 day54   54   晟铭最后的这段独白一次通过。   在场记打板的时候,还有许多人没从那种激荡的情绪中平复过来。等意识到这场戏已经拍完,不少人像是刚刚在剧院里看完一场演出,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有些人甚至抬起手抹了下眼角。   这时扮演魏邵群的演员终于能起身了,他缓慢坐起来,把身上定好了位置的血包摘下,开玩笑说还好这段戏不用重拍。   邹彦生笑着扶他起身。   站在光处的滑宇的眼泪仍然流淌不止,抽噎了两下,想抬手直接用手去擦,被小方递了张纸巾。邹彦生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几句。   李萃第一次在拍摄结束后露出这样明朗的笑:“不错啊。”   所有人都很看重这场戏,而他们也圆满完成了,见李萃这个表情,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   邹彦生这次反而消化得很快,他笑着对李萃说:“谢谢李导的指导,受益良多。”   虽然李萃觉得这种客气很假,但架不住他就是受用。他又偏头去看已经往邹彦生那边走的林琼,再看向手里的剧本。   成长的编剧,成长的演员,成长的合作。   假以时日……   “还好吗?”林琼问。   那样外放的情绪,那样强大的生命力,在拍摄的时候,林琼觉得邹彦生就是晟铭。但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的人,又觉得他是邹彦生。   “嗯,还好,”邹彦生的眼睛还是红的,嘴角的笑却很温柔,“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来了,这人又来求夸夸了。好像林琼的夸张是什么皇恩圣谕,能让他加个金身。   不过林琼这次夸得真情实感。在写这段剧情的时候,林琼也没预想邹彦生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简直是把晟铭的角色魅力加到了一百二十分。他都不敢想正式剪辑出来的片段里邹彦生该有多戳人心弦,这绝对会是邹彦生演艺史上最受欢迎的代表角色之一。   “我想不到用什么语言来夸你,”林琼真情实感,还微红的眼眶让这句话很有信服力,“你让晟铭这个人活了过来。”   邹彦生轻轻笑了。   为了这句夸奖,他付出了太多努力。有时候闭上眼睛,他就幻想过这一幕。自虐式的一遍遍播放双木小玉京对他的犀利批评时,他也在想,迟早要让这个人为他改观。   林琼绝对不会知道,他心里有那么多渴望,那么多希望,都为他一个人存在。   然而这个笑容没能坚持太久,因为林琼还顺带夸了滑宇:“滑宇也不错啊,和从前比进步更大了,我刚刚差点在他身上看见圣光来着,说不定这剧爆了他也得爆,让我先去跟他要个签名。”   邹彦生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人走,努努嘴:“那是他好一点,还是我好一点?”   林琼心想这货胜负欲有这么强吗,但考虑到这位好歹是老板,还是迁就一下:“你好,你最好。”   邹彦生对他的敷衍很不满意。林琼也知道他不满意,赶紧关心起了他的身体状态:“休息下不?”   邹彦生叹气。   “还不能松懈,今天要拍第十集 的飞页。倒是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   林琼:“第十集 ,那岂不是有打斗戏?我要留下来看。”   虽说是悬疑剧,打斗戏却不少。这或许国内悬疑电视剧不可避免的因素了,观众都好这口,林琼也不能免俗。何况这次请的武术指导也是圈内的老前辈,有功夫他是真教,演员也是真学。   邹彦生在剧正式开拍前学了近两个月的格斗和擒拿,但准备依然不够,到了剧组才学到更实用的办法。武术指导会把他设计的每个动作一一拆开来教。怎么卸力、怎么闪避、怎么利用镜头的远近制造力量感。   邹彦生那可怕的学习能力到此可见一斑。武指只需要讲解一遍,他就能完全记住,并且完美复制出来。再拍摄的时候,他的技巧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每次打架时都精彩又暴力。   只是现场拍摄就有如此的表现力,在被李萃剪辑后,效果只会更好。林琼有时候在心里庆幸,庆幸他答应了那次的综艺邀约,庆幸他接受了邹彦生的邀请,才能亲眼看到邹彦生的蜕变。   “真帅啊。”   听到耳畔的赞叹声,林琼侧过头,看见同样眼露痴迷的吴桐。   这场戏没有她的份,她就和林琼一样在围观。戏里她是徐翼的忠实粉丝,戏外她却是邹彦生的小迷妹。作为制片人的侄女,她也带了编剧,然而没有林琼这么大的话语权,只能小小地修改一些边边角角的戏份,吴桐全让加给她和邹彦生了。   假如不是惧怕李萃,林琼毫不怀疑她想直接把搞cp的对象换成邹彦生。   吴桐见林琼在看她,马上收起来小女姿态,挑眉问:“咋了?”   林琼笑了笑,没搭话。   他不知道邹彦生是什么心态,在吴桐有意来接近的时候,邹彦生也没有做出明显的拒绝姿态。   “林琼,”吴桐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忽然说,“你和彦生哥关系很好吧?”   林琼:“看情况吧。”   吴桐:“……”   她本来想让林琼透个底,邹彦生到底有没有正在暧昧或是已经在谈的艺人,没想到这货居然随便一句话就把她堵得没话说了。   “我的建议是,有话直接问本人。”   林琼扔下这句话,就直接走了,导致拍摄结束后第一时间寻找林琼身影的邹彦生什么也没看到。   看来吴桐是没能问出口。因为直到《边缘之门》的剧组杀青,她也没能和邹彦生更近一步。   最后一场戏打了板,正式拍杀青照。主演们凑在一起,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林琼不禁有些触动。他能感受到邹彦生这次对于角色的投入,所以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真切的快乐。   制片人和李萃在讨论杀青宴定在哪里,又询问邹彦生和滑宇的意见。   林琼本来还在听他们说话,但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随意瞟了眼手机屏幕,惊喜地说:“郝哥哥!”   邹彦生正在说话的嘴停了,看向他。   林琼已经接起了电话,两只眼里全是笑,看了叫人生气。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林琼满脸惊喜,嗯嗯应着,还没挂断就抬头说:“晚上杀青宴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   滑宇问:“是郝哥哥来渝市了吗?”   “对,他刚下飞机,说是过两天在宜市有比赛,他自己先来渝市玩,晚点来找我。”   滑宇没忍住回头看了眼邹彦生,后者的表情果然如他预想的那样,露出一个越来越大的笑容。   “是吗?太久不见,我也很想郝哥哥。”   他往前几步,托起林琼拿电话的手,亲切可掬:“郝哥哥,你也太狡猾了,都是兄弟,你大老远过来,怎么只联系林琼呢?让我和小宇好~伤~心~啊!”   滑宇:“……”   林琼:“……”   郝一嘉:“……”   在邹彦生的热情邀请下,郝一嘉不得不答应了来给他们庆祝杀青宴。而为了表达自己的“想念”,他还特意让小刘去接人,打消了林琼开车迎接的念头。   晚上七点钟,郝一嘉才抵达他们吃饭的酒店。他有点认生,邹彦生就热情地一一给他介绍,并把郝一嘉吹得天花乱坠,众人也都很给面子地应和一二。   郝一嘉:“……”   情商再低,他也知道不可能甩脸说自己只是来找林琼的。小琼以后要在这个圈子生存,如果摆脸色,会让他不好做。他忍了。   在正式用餐的时候,郝一嘉才终于得空,想和林琼坐在一起。没想到邹彦生还是没放过他,搂住他的肩膀说,“郝哥哥,今天再怎么说也是我和小宇的杀青宴,是不是应该和我们喝几杯?”   郝一嘉终于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我是教练,不能喝酒。”他冷冷地说。   就像邹彦生明白他的心思,他也清楚邹彦生在想什么。   平心而论,他肯定邹彦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认为自己的心不输邹彦生半分。   邹彦生好像才刚意识到这一点,松开他,笑道:“抱歉,见到熟人太高兴,我都忘了。那,以茶代酒怎么样?”   见郝一嘉硬着脸不说话,他语带委屈,转向林琼和滑宇,眨巴眼:“不会因为是我的茶,所以郝哥哥不爱喝吧?我哪里惹郝哥哥生气了吗?”   林琼:“……”   滑宇:“……”   郝一嘉:“……”   最后郝一嘉还是如愿和林琼坐在了一块儿,遗憾的是林琼的另一头坐的是邹彦生。吴制片人有心想撮合侄女和邹彦生,又让吴桐坐在了邹彦生的左手边。   林琼坐在最里面,耳边仿佛幻听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他望向桌子那一头的滑宇,滑宇不敢接他的眼神,忙给李萃敬酒。   林琼:“……”   他没想到这才是煎熬的开端。   郝一嘉手长,给他夹菜,并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多吃点,瘦了。”   林琼汗颜。他觉得郝哥哥不是客套就是心理作用,除开刚来渝市那两天,他因为水土不服加不适应饮食瘦了一两斤,之后他被邹彦生一天五顿地塞吃的,已经养了快十斤秋膘。   邹彦生呵呵一笑,仔细打量林琼白里透红的脸。“是吗?看来我每天没把林老师喂饱,真是罪过。”   旁边的吴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林琼:“………”   郝一嘉的拳头都捏了起来,为他这句有歧义的话。   林琼及时转移话题:“别说我了,哥,你今天晚上在这边住吗?定好酒店没有?”   郝一嘉咽下那口火气,努力找回声音:“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回去了,我是专程来看看你。”   “那一会儿散了,我送你回酒店吧,边走边聊。”   “嗯。”郝一嘉那尊冷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还是特意展现给邹彦生看的。   邹彦生没再说什么。   吴桐问他能不能也送她回酒店,他笑着说:“我要喝酒,你实在需要,我让助理送你吧。”   吴桐有些失望。不过她看出来邹彦生和新来的这个郝哥哥关系并不好,可能心情不太好。   “好吧,”不过她没死心,看向林琼和郝一嘉,“林老师不喝酒吗?”   “情意绵绵如美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必真的喝酒?”邹彦生笑容盈面,“可惜我们都没有异父异母的兄弟,享受不到这份快乐。”   林琼感觉有两支利箭嗖嗖飞过来,插在他心上,刺痛了一瞬。   他也有点生气了。   郝哥哥专程来看他,他就是送送人家怎么了,值得他这么阴阳怪气?   他刚想张嘴反击,却被吴制片人打断了。不知道制片人是感受到饭桌上诡异的氛围,还是依旧存了心要撮合侄女和邹彦生,提了个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仔细一看,在座年轻人真多啊,到底是你们的时代了。”他感慨,“都是自己人,咱们聊点轻快的,都有对象了吗?”   李萃本来看戏看得正快乐,被他这么打断,有些不满,但也乐得推波助澜:“桐桐还没有吧?喜欢什么样的?”   吴桐立刻红了脸,含羞带怯地看了眼身边的人。但因为不够大胆,只能看到他下巴的轮廓,和他肩膀右侧的林琼的目光。   她的羞涩立刻就少了一大半。   “瞧你这德行,”吴制片嫌李萃多事,“哪有你这么聊天的?”   这老小子到底怎么泡到那么多漂亮姑娘的?就凭这张臭嘴?   “害,这有什么,”李萃玩性大起,早没了拍摄时严厉的导演样子,“桐桐害羞不敢说,来点敢说的,彦生,过了年就三十了吧。”   看得出他是真的不会聊天。年龄这事,和身高一样是敏感词,娱乐圈里不分男女都有介意的,多的是男星三番五次改年龄,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邹彦生颔首:“虚岁三十。”   北方人的虚岁都按年关算。他二十八的生日是在剧组过的,虚二十九。过了年就直接再加一岁,确实算三十了。   “老大不小啦!也没怎么见你谈朋友,有没有比较具体的理想型啊?”   这话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过来。有的是八卦之心,有的是萌动的春心。   林琼的心莫名紧了一下。   邹彦生的嘴角上扬,并不看谁,却让某个人感觉到自己被他热切地凝视着。   “有啊。”他轻声说。   林琼忍不住动了一下腿,仿佛听见了血液流淌的动静。   邹彦生低头,笑容浅浅,足够蛊惑人的心神。   “姓林。”   作者有话要说:   郝哥哥::)   哎,日更是很难日更了,因为我现在不是全职(全职会饿死),但是我的工作也要处理大量文本(每天大几千字那种),脑容量低下的我根本做不到同时做两件事orz   以后假如没有榜单的话,大概率就是几天一更了。 第55章 day55   55   林琼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出那个饭局的。   他好像做足了礼数,没有当场失态。可那之后饭桌上的每句话都没能进他的耳朵,心照不宣的玩笑也好,不怀好意的起哄也好,他都恍若未闻。   他好像掉进了一片云雾里,真的应了邹彦生的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头晕目眩。   散场之后,他和郝一嘉站在路边。   郝一嘉比他更加沉默。   “那个,哥……”林琼理智了些,想起他说过要送郝一嘉回酒店,刚抬起头,就被郝一嘉抬起手揉了揉头发。   “我自己回去吧。”郝一嘉说。   林琼有点着急:“没事的,我还有精神……”   郝一嘉做了个深呼吸,别开头,问:“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林琼:“我……”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睁着眼,灯光下琥珀色的眼珠子熠熠生辉,和面颊上的红晕相得益彰。郝一嘉心想,也许自己不应该来。   即使在分隔两地时得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独自心碎,也好过亲眼见证心上人的情感归处。   林琼的人站在他面前,心却不在这里。   林琼还傻傻地看着他,好像他仍然在状况外,好像他不知道刚才那个被当众告白的人是谁。   郝一嘉长长叹道:“太晚了。”   林琼迟钝地疑惑了一下:“?”   “我说,太晚了,没必要为了我来回。你和公司的人回吧,乖。”   他又拍了两下,才松开按着林琼头发的手,林琼呆呆望着他的手指一点点离开的定格画面,却没有行动。直到确认郝一嘉已经把那只手揣进兜里,林琼好像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   刚刚是怎么回事?   本来里混乱的思绪更乱了。他在心里问,为什么没有去抓郝一嘉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他是想抓住的。可那种感觉并不强烈,他轻松就抑制住了。   为什么?难道是邹彦生强迫他做的那些训练起了效果,还是因为郝一嘉在他心里的存在不同?   “哥,”林琼说,“我还是想送送你。”   郝一嘉定的酒店挨着机场,或许是为了方便第二天赶飞机。他们拦了一辆车。   林琼看着车窗,窗面上倒映着他的脸。   茫茫的雨滴丝丝砸在玻璃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但也仿佛砸进了他的眼睛,让发着高热的头脑降了温。   邹彦生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姓林。”   林琼从未听过如此简约的表白。   那是表白吧?那确实就是表白吧?   之前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知道邹彦生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时不一样。但是,说出来和藏在心里的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姓林。   林琼抬手抚摸过鼻子和嘴巴,努力地往下一捋。   他觉得他得说点什么,不然这么干巴巴地送郝一嘉一程,没什么意义。   他问郝一嘉比赛的事,郝一嘉发挥沉默寡言的作风,简单回答了几句。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一出,林琼可能会提出来去看看比赛。可现在他心思乱,也不知道自己在剧杀青之后到底要怎么安排。   郝一嘉也许谅解他的难处,没有提出邀请。   “你喜欢他吗?”郝一嘉忽然发问,又把林琼给问懵了。   林琼垂着眼。“我不知道。”   郝一嘉难得笑了,那笑容竟然有点释然的意味。“从以前开始,你就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林琼腾地红了脸,逞强说:“也没有吧。”   “你不如答应他。”   林琼抬手捂脸,让郝一嘉别说了。   郝一嘉也不想这么说,跟自虐一样。可如果林琼觉得邹彦生好,他也愿意林琼得偿所愿。就像他们当初说的那样,他会守护在林琼身后。至于他那点心意,就不适合再拿出来让林琼更加困扰。   “有个车一直跟着我们。”出租车的司机忽然说,“都跟十几里路了,怕是也去机场。”   猜都不用猜那个车是谁的。郝一嘉说:“这样也好,你跟他一起回去,我更放心。”   林琼:“……”   把郝一嘉送到酒店大厅,两人告别之后,林琼没有马上走出大厅。邹彦生既然说了那句话,代表他希望他给出回应。可这个时候他能给什么回答?   对于普通人来说轻轻松松的事,对于他来说却寸步难行。   他想起至今还被他冷漠放置的母亲林珏,还有那对和他感情并不深厚的双胞胎姐妹,以及那个温和有礼的继父。   林珏生双胞胎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她拼着高龄生子的风险也要诞下这对双胞胎,足以见得她对新家庭的看重。   林琼那时候正在读大三,特意从学校请了几天假,想去照顾她。林珏生子后住在月子会所,林琼找到她在的单间,还没敲门,从门缝听见了林珏的笑声。   她在给朋友打电话,说她很久以前就想要个女儿,没想到居然来了两个。   很久以前是有多前?林琼不知道,但他记得林珏约束着他的那些年,一遍遍对他说的那句话。   小琼,妈妈只要你,也只有你了。   林琼逃跑了。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都没做错什么,是他在钻牛角尖。   建立亲密关系,难道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喜欢就去占有,不喜欢了就搁置,这么理所当然吗?   始终站在原地,真的是一种错误吗?   诗人阿多尼斯说:“孤身独影,并非因为我被人遗弃,而是因为我找不到想要寻找的东西。”   林琼其实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一只随时都能向他伸过来的手。   一段相对永恒的,谁都不会先言放弃的感情。   如果这段关系要走向结束,终点就是坟墓。   这是他自己都不敢担保能够做到的要求,更加无法要求他人陪同他走去尽头。   他打起精神,想着至少要先和邹彦生见一面,有些事情要说清楚。可当他从待客的沙发上站起来,就猛地和玻璃窗外的邹彦生对上了视线。   熟悉的擂鼓声又一次在他的耳畔炸开,他忍不住躲避邹彦生直勾勾的视线,不敢想邹彦生在那儿看了他多久。   他看见玻璃窗外的邹彦生拿起手机,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起来。他错愕了一瞬,不知道邹彦生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那头的邹彦生笑了,仍然看着他,嘴唇开合,声音却从他的耳侧传出来。   “跑这么远,还打算回去吗?”   人笑着,声音却是幽怨的。   “我吃醋了。”   谁管你啊!林琼耳廓发热,根本不想听他胡说八道。   “林琼。”   雨下大了,氤氲的水雾包围了这座山城。隔着完全透明的窗户,两个人都把对方看得十分清楚。邹彦生呼唤他的名,咬字暧昧。“我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认真的?明明给自己留了这么多退路。姓林的那么多,林琼哪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所以他装傻:“哪句话啊?你今天说了那么多。”   邹彦生:“当然是喜欢你。”   林琼简直不想吐槽“你丫根本没说过吧”,只知道这下他真的避无可避,必须面对邹彦生铺天盖地的情感。   鸵鸟遇到危险会把头埋进沙子里,这是属于人类的臆测。   只有人在遇到无法逃离的情况时才会恨不得把脑袋埋起来。   遗憾的是林琼的头没地方可埋,他只能矮下眼睛,注视脚下的大理石地板纹路。   他只能顶着邹彦生那似乎能把人催化的眼神说:“再让我想想。”   “想想怎么拒绝我?”   林琼:“……”   “如果真的要拒绝我,”薄薄的一层玻璃根本挡不住什么,邹彦生的视线仿佛实质化了,抚.摸着他的全.身,声音也在侵.犯他的耳朵,“应该不需要思考这么久,对吧?”   这家伙什么都知道。林琼心想。这家伙明明什么都懂,却还要变着法儿来招惹他,来逼他说出讲不出口的话。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耳尖通红,拿手机的手都远了两寸。   邹彦生含笑含怨的声音又出现了:   “胆小鬼。”   林琼没什么好辩解的,他捂住脸。   邹彦生毕竟是邹彦生,他最擅长的就是松弛有度。见人被他逼得差不多,就后退半步。   “我会等的,让我等多久,我就乖乖等多久,”邹彦生的手触上玻璃,一点点勾勒着向下,描绘出林琼的轮廓,最后恋恋不舍地在林琼胸口的位置点了点,“要是听不到想要的答案,我该有多伤心啊,林老师?”   ……   林琼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梦梦醒醒好几次,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   他再也睡不着了,拉开窗帘看向窗外。隔着一层雨帘,移动的车流就像城市的血液,而长亮的灯光则是一个个细胞。   光是这么看着,林琼就感到了淋雨出门的烦闷。   这里的人都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他回到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还是邹彦生的脸。笑着的,偶尔严肃的,无奈的,一看就带了坏心眼的。   他抱着被子,又“啊啊啊”,打起了滚。   从小到大,追求林琼的不止一个两个,排队能排到海中央。中小学时期还是女生居多,高中往上就大部分都是男人了。   林琼拒绝过无数个人,为了不被对方纠缠而言辞狠辣,并且拒绝过就忘,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他开始翻看昨晚没有过滤的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郝一嘉发来的,说自己已经抵达赛场,并给他发了年轻的运动员们热身的场景。   放在平时,林琼绝对要点开图片好好品鉴一番。今天却没有这个心情。他给郝一嘉发了几个加油的表情,又继续往下刷消息。   ——邹彦生在十分钟前发了两句话。   老板:十五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老板:二十三秒。   林琼缓了缓才意识到,邹彦生这是给他算着思考的时间呢!   到底哪里给他空间了?林琼震怒。   邹彦生正在看书,手边震来了林琼发的消息。   林琼:未必我不要睡觉的吗?!!!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林琼张牙舞爪、恼羞成怒的画面。   邹彦生闷笑一声,把手机搁在嘴唇上,思考着什么。   晚上八点,林琼从的士车下来,脚步落在卡梅丽娅音乐会所的大门口。   说是音乐会所,其实就是一带酒店和spa的高级ktv。由于前几年唯一的高端竞品涉hdd被查封,现在风头无两,加固了私密性,是许多网红和商务人员甚至是明星们私下聚会的优先选择。   有个平面模特颜值标准的年轻男招待过来替他收好了还在滴水的雨伞。见林琼的面色苍白,嘴唇因寒冷的天气而微微发绀,于是给他递上了为客人暖手用的硬质热水袋,在询问了房间号后,递上电梯卡,问他需不需要带领指引。   林琼摇头拒绝了,接回了被包好的雨伞。   这里的装修实在富丽堂皇,超越了大部分顶配五星酒店的规格。   在电梯里刷卡时,看着唯一亮起来的那个数字,林琼忍不住脑补唱歌期间被警察叔叔敲门查岗的戏码。   但再一想,符千帆应该不是有那种爱好的人吧?李萃就说不准了。   吃晚饭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符千帆的电话。正惊讶于符千帆接手了《边缘之门》的音乐制作时,他又听到了更让他惊讶的事。   符千帆来了渝市。   “小林!这边!”   符千帆生怕他不来似的,竟然就在楼梯口等着他,一见到他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符哥。”   许久不见符千帆,林琼竟然觉得他的脸看着有几分陌生。符千帆倒是对他没什么隔阂,还挺亲热。“没想到你居然当了编剧啊!还是和彦生跟小宇合作,行啊你们,藏够严实的!”   “彼此彼此,”林琼笑笑,“我们也不知道你要唱这部戏的主题曲啊!”   “害,是你们那个制片人突然看上我一首老歌,来找我要版权,”符千帆满脸喜气,“但是他和李导一看我在准备的新歌,又觉得那个更好,拍板定了那个。”   “今天准备现场唱?”林琼问。   “不不不,不唱那个,连demo都还没做出来,”符千帆看着还是很高兴,“下次听,下次再听。”   两个人边走边聊,林琼脑子里还是乱的,大部分时候都在应和。好在符千帆心大,没注意他的心不在焉。   林琼知道邹彦生一定在。   说不定这个局就是邹彦生让符千帆和李萃攒起来的。   所以在进入同样有着浮夸装潢的套房里,看见背对着他、和李萃聊得正尽兴的邹彦生时,他毫不意外,甚至有点松了口气。   李萃先注意到了门口的他们,指间夹着烟打招呼。   “来了啊!林琼,老符!”   三色的灯光投影里,邹彦生高大的身形稍稍朝门口偏转。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林琼和他的余光相接,触了电似的,撇过了视线。   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邹彦生时的慌乱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脑子乱糟糟的,很想形容些什么,却形容不出来。二十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词汇都干瘪而匮乏,这也让他无所适从。   只能庆幸符千帆没有看懂他们二人间的空气,大大咧咧地隔在了两个人中间,充当了林琼的掩体。   林琼松了口气,趁机走去了沙发的角落。   来唱歌的人不多,加上符千帆和李萃、副导演和小方他们,也就十个人,都是昨天杀青宴上的熟面孔。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却不允许他坐在角落,嬉笑着把他推去了中间的位置。   “点歌啊!林琼,彦生,快,我记得彦生也是歌手出道吧?”李萃招呼他们,“还有五小时,咱们都敞开了唱!最后再整个难忘今宵啊,大合唱,快,快点歌去。”   邹彦生笑着去点歌。李萃就勾着林琼的肩膀,问他之后的安排。   “商量个事儿呗小林?你写过歌词吗?”   “没写过。”林琼看了眼去点歌的邹彦生,老实回答。   “是这样啊,我们深思熟虑,打算让你来写个片尾曲的歌词,也就是晟铭的个人单曲。”   林琼:“我?”   “对,这也是小许的意思。”   “许青河?”林琼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对啊!小许说你对晟铭可能更了解吧,然后这歌呢,就由彦生来唱,你怎么看?能写吗?”   林琼:“……”   “你想想吧,想好了给我回答。”李萃说完就要走,没想到林琼很快就给了结论。   “能写。”林琼心想,他现在听见“你好好想想”就头疼,还不如爽快给答案。   “不错,那这个事就交给你和彦生了,我回头把作曲的小王推给你,你们仨商量。”   说完,他又给了个八卦中带着鼓励的拍肩:“好好对彦生啊!小林!”   林琼:“…………”   林琼恨不得自己长成一朵蘑菇,缩在人群里。他看着邹彦生点完了歌,又被其他人拉着一起合唱,表情很自然。   话筒在一个人又一个人手里流转,再次落到邹彦生手中时,带一点熟悉的旋律响起。   那是邹彦生出道时的第一首歌,用在了一部还算热门的商业爱情电影里。足以见得当时邹彦生享有的资源之丰厚,起点之高。   林琼不记得自己听过这首歌。也许他听过,却因为对邹彦生的偏见而忽略了它的优点。   这是一首很直白的抒情歌。   “我只是打开窗,   瞧见你在月亮中央,   闭上眼你又在   我胸口。   我只是哼起歌,   听见你在节拍里,   想吟唱却又怕   你溜走。”   唱这首歌时,邹彦生分明没有看向谁,只是认真地看屏幕。可谁都知道这首歌唱给谁听。   “……   你视线在另一面,   当我想注视你的时候,   只能看见你通红的侧脸。   话从未说出口,   但你的月光,   已浅浅投在我心头。”   “所以,睁开眼,look at me,   明白我们心相惜,   明白承诺不是一瞬   心动的短暂感情。   明白你的情绪是我的旋律,   故事不会就此结局,   明白我的手一定会,牵住你。”   他改了一些歌词。林琼不确定,但他总觉得原歌不是这么唱的。没有间断,第二段副歌和第一段主歌紧紧相连。   邹彦生的嗓音一颗像灌了蜜的百香果,让人听了都耳根发软。   “我只是打开窗,   瞧见你在月亮中央,   闭上眼是你又   想起我。”   一群人“哦,哦”地鼓掌喝彩,不知道是在捧邹彦生的场,还是因为闻到了不同寻常的酸甜气味。结合昨晚邹彦生的发言,那必然是看热闹的成分最高。   而邹彦生堪堪放下话筒,少见的有些拘束,要看不看地,慢慢回过头。   下一首歌的前奏响了起来。   是一首很出名的老歌,几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跃跃欲试想要认领。但林琼举起了手。   “咳,不好意思,是我的。”   他从小方那里接过话筒,嗓音紧张。但好在包厢里的灯光够暗,能够遮盖住他滚烫的面颊,不让任何人看清。   “……我怕浪费,情绪的错觉,讨厌自己像刺猬小心地防备……哎呀呀呀,离你远一些。”   林琼唱着,胸口的闷痛一阵接着一阵,他不敢直视另一侧的,来自邹彦生火热的目光。   “喜欢看你轻轻皱眉,   叫我胆小鬼,   我的心情就像是和恋人在斗嘴,   奇怪的直觉,   错误的定位……”   林琼谨慎地对上邹彦生的视线,睫毛颤动,嘴里轻轻地,慢慢地唱道。   “对你哎呀呀呀……我有点胆怯。”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那首歌的填词是照着黄老板的all of the stars填的。 第56章 day56   56   散场的时候,还有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没消掉。   不过能在线吃到顶流小生的恋情实况,还是很值得津津乐道的。   李萃和符千帆一道走,回头看了眼磨磨蹭蹭走在队伍最后、避嫌似的隔着快一丈远的两个人,露出了稍显暧昧的笑。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感慨。想他纵横情场多年,结过婚也离过婚,女友更是数不胜数,心动的时刻不是没有,却从来没这么纯情的。   “这个点也不晚,去吃点老火锅不?”符千帆却对今天现场涌动的甜蜜氛围一无所觉,大声地问。   在场的好多人一边吐槽死直男,一边面露为难。“不了吧,吃油实在是吃腻了。”   这个是真心话。   李萃又看了眼后面的两个人,提议:“明天再说吧,散了散了。”   林琼挨着墙,无意识地朝前走,直到旁边有个声音提醒他:“要撞上了。”   他赶紧收了脚。抬头才发现哪里有要撞的墙,根本是旁边的人在捣乱。   他怒目而视,对上一双笑眼,又不好意思地侧开脸。   “终于肯看我了。”邹彦生说。   林琼面颊发烫,低声咕哝:“你又没什么好看的。”   “是吗?”邹彦生抬手摸自己的脸,“那好可惜,很多人说我好看来着,原来不对你的胃口。我要不要去整容呢?”   林琼:“………”   他没忍住笑了出声,被邹彦生当成了可以亲近的信号,就这么贴近了,拉住他的手。   林琼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只好由他握着。   李萃他们先一步进了电梯,夸张地喊了一声:“哎呀!怎么咱们几个就把电梯塞满了!彦生,你们等下一趟吧!我们先走了哈!走走走去负二楼开车!”   林琼:“……”   “李导真是个人精。”邹彦生说。   “那还是比不上我旁边这个。”林琼说。   邹彦生扭过头仔细地看着他,开口:“二十个小时。”   林琼:“………”   你小子,计时器成精是吧。   “对我来说,好像已经过去了二十万年。”   “怪长寿的啊,”林琼控制不住自己这张损嘴,“拿的仙侠剧本吧。”   邹彦生的肩膀一下一下地颤动着。   手却牵得更紧了。邹彦生问:“还需要我等吗?”   林琼努嘴:“……嗯。”   “或者,我可以认为我已经进入了观察期吗?”   林琼的耳朵又开始发烫:“……嗯。”   “也就是试用期的意思吧?”   林琼如临大敌:“我可没这么说!”   “也就是,我现在可以履行试用男友的义务了吧。”   “……你长耳朵是拿来招风的吗?”   “试用期要多长呢?”邹彦生又问。   “一天都没有,一个小时一分钟都没有!”林琼开始翻脸,“你放开我。”   “手这么冷,我给你暖暖。”邹彦生直接把林琼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下摆,林琼哑火了。   小刘看着后视镜里林琼那张猴子屁股似的脸,奸笑着跟主驾驶负责开车的助理对了眼神。   “老板,”小刘问,“这下是不是明天就得走啦?”   邹彦生在这里拍戏期间,错过了几个秀场和一个晚会,顾枝蔓觉得他最近的曝光度没跟上,不太建议他们长时间在渝市逗留。   “回,”邹彦生说,“跟蔓姐说,拍完这次的街拍,我歇一段时间。”   拍这个戏实在是太累了,动作戏多,文本量大,累心又累身,确实需要修整。更何况,他还在男友观察期,在林琼面前的曝光度更重要。   “好嘞!”小刘欢快应着,“要不要出国旅游啊?”   “那样更……”邹彦生本来想说那样更累,他天性不爱到处溜达,成名之后更是除了必要的行程绝不多出门,对这种提议都是避而远之。可这只是他的想法。   他侧过头问林琼:“你呢?想不想出去玩?”   “算了吧,”林琼说,“我宁肯在家……在宿舍打游戏。”   这下正中邹彦生的下怀。林琼意识到这一点,不想被邹彦生误会或是让他得意,赶紧岔开话题。   “对了,边门这个戏什么时候能上?”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参与其中,所以他格外期待反馈。   “快的话明年春夏,慢的话秋冬。”邹彦生说,“前提是主演们不会出事。”   林琼:“……”   这倒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呢。   “会有先行的导剪版本,”邹彦生说,“等李导那边吧。”   《边缘之门》已经进入了剪辑阶段,届时成品都会先发给主演们看看效果。有些演员的团队甚至会在导演时做出要求:哪些角度的画面多剪一点,暴露演技或者身材短板的画面通通去掉等等。这两年更过分了,有些男女主角甚至会单独要求特写的滤镜和美颜程度。   悬疑剧的画面暂时还没被这种风气带歪,八成没有这道工序。   “这之后演什么类型的角色,你有打算吗?”   邹彦生:“看看蔓姐那边收到了哪些剧本吧。”   小刘眼看着两个人居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工作的事,心下佩服:心态转换这么快是吧?好歹腻歪一下吧?   心里想归想,她还是及时告诉邹彦生:“蔓姐刚还和我说呢,最近没看到符合标准的本子……大制作也有,不过都是些偶像剧。蔓姐都看不上,您肯定更看不上了。”   林琼开始乐:“偶像剧也不错啊,演个严肃的再奖励自己一部偶像剧嘛,还能和女演员勾个胡辣汤出来……”   被邹彦生挠了手心,他才闭嘴。   “还有呢?”邹彦生示意小刘继续说。   “也有综艺的邀请啦,常驻嘉宾,还邀请了林老师呢!”   林琼:“我?”   “对啊,应该说主要邀请的你,老板都是附带的。你在水边餐厅那个综艺太热门了,但是都联系不上你,所以就直接通过工作室了。通过工作室,也不好越过邹老师,说只希望你去呀,所以就顺便咯。”   林琼给了邹彦生一个嘚瑟的眼神。   “啥综艺啊?”   “密室逃脱吧,做常驻嘉宾。”小刘说,“之前很火呢这个综!”   小刘本以为林琼会对这种节目感兴趣,没想到林琼满口拒绝了。   他另有打算。从前在学校学到的东西都被他忘得差不多,这两个多月来,他一直有回炉重造的欲.望。   这个时间,去戏剧学院蹭课也来不及,只能蹲一下金牌编剧们的副业——培训班。   他打算报个冬季班,加强一下业务能力,顺便等待邹彦生的差遣。   说话间,酒店已经到了。进入地下车库,小刘注意着路况,也注意不被狗仔缠上。她送两个人到了三十楼,确认没有别的情况,提醒他们是明天晚上的飞机,白天预约了酒店的spa服务,可以尽情休息,才返回十楼去睡觉。   套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安静得砸滴汗在地板上都清晰可闻。   本来在车上已经消失了的局促又慢慢地爬回了林琼的身上。   他飞快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却比不上邹彦生的脚程,被揪住了胳膊不说,又被翻过身按在了房间的门上。   林琼的心也被甩到了喉咙口。   “躲什么?”邹彦生说,“躲了才让我更想抓住你。”   林琼:“……”   “就是感觉你想抓我我才躲的!”林琼试图让自己的表情凶悍一点,“我,我这叫趋利避害。”   “是吗?”邹彦生反而贴得更近了,呼吸都黏在了林琼的左边耳侧,“其实我只是想问问试用期有多长。还是说,你觉得我想亲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垂到了林琼的唇瓣上。   林琼挣扎着侧过脸:“我说了这不是试用期吧?”   “一个意思。”邹彦生的嘴唇再次迫近,眼看着要亲上林琼的嘴角,只有两三厘米的位置,才堪堪停下,“是不是?”   “是是是,”真是臭流氓,林琼无语凝噎,“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邹彦生不依不饶,“除非你告诉我,试用期到底有多长,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然我控制不住自己。”   林琼:“明天——最迟后天!我给你列个表!先观察三个月好吧!”   官方试用期!看你有什么话说!说不定顶流男朋友也就那样,三个月就腻了,压根不用转正。   邹彦生歪头:“什么?你说三天?”   “做人别太无耻了邹彦生!”林琼说,“一个月,一个月行了吧!”   邹彦生终于放开了他,只是眼神还遗憾地在他脸上流连。   林琼右手往后抓住门把,战术撤退了半步。   “虽然我要好好考虑,不过你也需要吧?”   邹彦生:“嗯?”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一时冲动?”林琼还坚持着最后的底线,“有可能你只是觉得我有点意思,又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有新鲜感,错觉,过两年就淡了……”   “你觉得我很冲动吗?”邹彦生凝视着他的眼,平静的瞳仁下方却似燃烧着什么,“那你一定不知道,你看向别人的时候,我是多么妒火焚身,多么想把你绑起来,只待在我身边。”   从那张漂亮的嘴唇里轻飘飘地吐露出的字眼,蕴含着可怕的温度,像是被业火灼烧过的锁链,沉重地燃烧着赤红的血液,密密地张成了网,光是看着就感受到了心脏在受那火焰的辐照而疼痛。   “这只手,我下定了决心不会放开。而你接受我之后,不许再看别人,只能看着我。”   他执起林琼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林琼,这就是我对你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啦!希望是有效修文!45-56可以重新看一遍!我猜你们早就忘记剧情啦!不出意外明天还能再更一章!哦耶! 第57章 day57   57   林琼真的列了“能做不能做”的表,包含肢体接触、语言对话、维护个人隐私空间等条目。甲方林琼,乙方邹彦生。乙方违反任何一条,都会被甲方制裁。   具体怎么制裁……以甲方心情为准。   一言概之就是不平等条约。   “一天接吻不能超过三次?”邹彦生睁眼说瞎话。   “是牵手,牵手不能超过三次,我说放开就得放开。”林琼心想这小子是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邹彦生满脸失望。   “既然是试用期,不应该试试我好不好用吗?”   林琼咬牙切齿:“不好用的才一个劲儿推销。”   邹彦生:“此言差矣,再好的产品,新品上市也要搞免费试用的。”   “你还是新品?”林琼目露质疑,上下打量他。   谁信啊!!!   “要不然你来验一验?”邹彦生敞开伟大的胸怀,很大方地邀请。   臭流氓。   林琼恨不能把邹彦生这个嘴脸拍下来,让天天吹邹彦生的粉丝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满归不满,邹彦生还是条约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走走过场。笔还没放回去,平板上方跳出来一条弹窗。   郝哥哥:拿奖了。   郝哥哥:图片。   林琼马上去抢平板。邹彦生扬起手不让他抢,挑眉问:“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听他这么问,林琼反而不着急抢了,双手抱怀,居高临下地看他:“你干嘛总是对郝哥哥这么有敌意?”   “我要是不警惕一点,他把你抢走了怎么办?”邹彦生一边点开橡皮擦把自己刚刚的签名擦掉,一边换上了委屈的嘴脸,“我的脸又不讨你的喜欢,肉體你也不稀罕……”   林琼:“……”   他对付邹彦生也算有点经验,闻言恶劣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在邹彦生的大腿上,趁邹彦生愣神的工夫,抢过了平板。   “小样,高攻低防啊?”   林琼用平板拍拍邹彦生变得通红的耳朵,然后拔腿就跑。   邹彦生反应过来,从沙发上跳起,越过茶几去捕捉逃跑的猎物。可惜林琼求生欲太强,溜进的又是一楼的书房,门差点就甩在了邹彦生的脸上。   “出来。”邹彦生微笑着敲门,“躲什么呢林老师?敢招惹还不敢当吗?”   话可说回来了,林琼编造的那些条条框框对他本人一点限制都没有。对于这种不平等条约,他得据理力争才行。   林琼逃出生天,又得意起来了。“我要工作,你要是总来骚扰我,我可是会去找蔓姐告状的!”   把邹彦生打发走了,林琼才坐回椅子里,先给郝一嘉回了消息。然后他打开群聊,发现郝一嘉在群里也发了。   他松一口气,觉得邹彦生真是乙酸成精。看看人家郝哥哥,行事多么坦荡。群里诸人也纷纷冒头贺喜,尹思明最积极,表示等期末考完试一定要来京市找他们聚聚。   神奇的是,当初参加节目的时候,粘林琼最紧的是尹思明。到目前为止,只有尹思明和他分开得最久,却不会因为时隔数月不见面而生分。   而他反思自己和这些人的关系,一一捋清之后,才慢慢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不再害怕松开别人的手。   也许是他潜意识里明白,这个人不会轻易离开。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不管林琼闷在书房里多久,出来还是得面对邹彦生。   有地暖的加持,邹彦生干脆在家都只穿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紧密包裹着腰腹的黑色布料时不时在林琼眼前晃来晃去。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观感更甚于直接光裸的肌肤,并不会太直白到让人无法直视,但又好像该看到的都会看到。   这实在是……   伤风败俗!   恬不知耻!   林琼一边偷偷看了个爽,一边虚伪地指责邹彦生的险恶用心。   他也承认自己涩欲熏心,见不得别人这么勾引他,所以他某天睡前刷刷刷在条条框框里加上一条:禁止在家穿紧身衣。   邹彦生拿着新鲜出炉、还残留着油墨香的表格,真诚地发问:“那么是不穿衣服比较好吗?我是不太介意……”   林琼毫不怀疑他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更惭愧的是他竟然在一瞬间就脑补出了邹彦生在家晃着腕龙脖子走来走去的画面,立刻晃了晃脑袋。   “邹老师,既然这里的定义是宿舍,那么这里所有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都是公共区域。众所周知,在公共区域袒.胸.露.乳有伤风化,侵犯我市良民的心灵及心灵的窗户的健康。如果您实在不想穿衣服,完全可以在你的卧室果奔。”   “那样不就没人看了?”邹彦生笑。   林琼:“……”   妈的,死变态。   “还是说因为我穿紧身的衣服,让林老师想试试我了?”   林琼冷笑着把A4纸拍在他脑门上。   “我说邹老师,你能不能别这么卑鄙,正正堂堂搞点能让我心动的东西行不行?”   虽然邹彦生的勾引的确有效,让他色心大动。可是光这么点雕虫小技花拳绣腿的就让他屈服,不是显得他太肤浅了吗?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心动?”邹彦生倒是也虚心请教。   这个问题让林琼恍惚了一下。他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邹彦生就觉得格外不同。可话又说回来,见到了邹彦生本尊还不会心动的才是稀罕人物吧。   “你要是回答不出来,”邹彦生扬了扬手里的A4纸,在林琼惊诧的目光中直接撕成碎片,“我可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一个个试了。”   “你——”   损毁君子协议!罪加一等!   然而这个话没能说出来,他整个人就被邹彦生抱起腾空,不得不紧紧攀住邹彦生的肩膀。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拍摄之后,邹彦生的体格相比较之前又结实了些,尤其是胳膊粗了一圈,拎起单薄的林琼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简单。   林琼还从没这样悬空过,顷刻间寒毛齐齐树立。   “这下心动了吗?”   林琼:“动了动了,物理意义上的动了,你先放我下来!”   邹彦生充耳不闻,直接抱着他上了楼,踢开了他没关紧的房门。就在林琼担心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憋坏了今天就要把他就地正法的时候,邹彦生却轻快地把他放倒在床上。   效果很好,林琼的胸口就像有一万只马里奥在撞金砖,跳得无比狂野。   邹彦生垂眸看他,低声说:“我过两天有工作。”   “嗯?”林琼眨眼,整个人还是飘着的,“休假不是还有几天吗?”   他记得蔓姐之前是直接给假给到了月底。   “有个活动,要去探望一些生病的孩子。”邹彦生说,“不过捐赠中心在申城,我要过去那边,过两天再回来。”   “……哦。”   明星们还挺热衷做公益的,用牛毛小钱就可以维护住良好的公共形象,何乐不为。林琼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哪怕是作秀也行,至少确实有人得到了帮助。不如说,这样愿意作秀的人越来越多才好呢。   他没有说要一起去。好不容易能和邹彦生分开几天,他乐都来不及。   “什么活动啊?”他好奇。   “关爱儿童进行性脊肌萎缩症患者。”邹彦生回答。   “好熟悉的名词……”林琼想了想,“SMA?”   邹彦生也很惊讶:“你知道?”   “听说过一点。”林琼晃晃脑袋,显然又得意起来了,“小百科的含金量。”   邹彦生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痒难耐,想凑近又被林琼伸手推开脸。“这个病不是特别少见吗?”   一般明星公益也就是做点比较常见的,像这样世界罕见的疾病,资助起来简直是个无底洞。   “就是因为少见,所以才有意义,不是吗?”邹彦生笑着说。   然后趁林琼不注意,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林琼立马改成捂额头,面颊红红地瞪着他。   “其实我想亲的是这里。”邹彦生声音微哑,点了点他的嘴唇。   管你想亲哪里呢!   林琼又捂住嘴,两只脚踩单车一样蹬了起来,赶人。   邹彦生一边笑,一边道晚安,一边帮他带上了房门。   第二天一大早,邹彦生就走了。林琼起床时看见邹彦生给他留的早饭:一份色泽饱满的红烧肉浇头,可以拿来盖面。   林琼一边吃面一边打开电视。平时不觉得,今天自己独处,他忽然就感觉到了这个屋子的空和大。   电视上没有什么好看的,换来换去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节目和电视剧。林琼不禁臆想起《边缘之门》在电视上播出的画面,又会有多少人会像他一样坐在电视机前,给出什么样的评价。   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名字吗?   关了电视,玄关处的可视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出来物业工作人员的国字脸。   林琼打开门,从物业手里接过一个方形的包裹。   平时的日需都有小刘带来,林琼已经很久没自己下单,也没有拿过快递。快递盒上没有注明商品类型,再一看收件人写的竟然是他的名字,更让他觉得奇怪。   最近也没听谁说要给他买东西啊。   他找来一把美工刀,从中缝划开,扯开外包装后,又打开一个礼盒形的包装,打开盒子,里面还铺了一层丝绒,挡住了下面的物件。   林琼嗤了声。什么玩意,剥洋葱似的。   他扯开丝绒布,脸色一下子由白转红,再慢慢转黑。   ——盒子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二十条不同款式、不同花纹、不同装饰、不同布料的,情趣內褲。   作者有话要说:   Q:之前为什么能察觉到生生的好感呢?   琼:他的还用我察觉吗……我又不是木头。   Q:是吗……但是郝哥哥的好感就没有察觉呢。   琼:……… 第58章 day58   58   随着《边缘之门》的路透逐渐曝出,社交媒体上关于这部剧的讨论度逐渐上来,剧名甚至出现在了每周热门词条中。   着其中属于邹彦生粉丝的贡献度最高,每天在超话中定时打卡期待新剧播出。   剧宣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热度,杀青照、定妆照、片场花絮通通安排上,营造出了一种“今年看不到这部剧我不过年”的氛围。   李萃野心勃勃,打算冲元旦的黄金时间把《边缘之门》剪完出预告片。而压力给到了后期制作这边,全片音乐ost的制作周期要要短于正片,从作词作曲到演唱录音都是一个月内的事。   李萃给定的交词日期是月底,林琼必须在那之前交两套歌词,并在选好歌词之后配合曲作者和歌手完成修改。   作曲老师给林琼发了暂定的曲子,抒情摇滚风格,编曲是最经典的主副主模式,歌词倒是不难写。   难点就在于情感共鸣。   要切身贴合人物,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为谁而写的歌。同样要触动听众内心的“情感公约数”,才能扩大传唱度。   这首歌写好了,是给晟铭这个角色锦上添花。要是没写好,作词人写的林琼的名字,那可就是真丢人了。   所以林琼挺看重这首歌。   给晟铭,也是给邹彦生写的歌。   等到邹彦生从申城回来,他得来不易的休假也就这么结束了。两个人你忙你的我忙我的,都对那个不太正经的快递闭口不谈。   十二月中旬,林琼的正式提交了歌词,歌曲的制作到了录音阶段。   剧组征用了符千帆的豪华录音棚,先是请来市交响乐团配乐,再完成两首OST的录制。   林琼首先听的是符千帆唱的主题曲。   那首歌并不是为电视剧量身打造,却莫名切题。比起片尾曲里带有的强烈个人情感,主题曲更像是沉静者与热血者的对话。   林琼不是头一次听符千帆唱歌,但唯独这一次,在录音棚里,他的内心受到了许多触动。   第一段副歌林琼尤其喜欢:   我化身大地血液,怎敢说那是腐烂,踩踏我让我破碎。天黑黑天又明明,云下雨云又放晴,看月满再看月亏。   像中年人回看青年时,奉劝他多关心周遭,尊重世界的规律。而青年却问中年,你的初心和冲动难道都成了傻劲。满篇争论,没有回答,可理想和理性却在这首歌里达成了高度的和谐。   而作词人正是符千帆自己。   林琼心里暗暗赞叹。符千帆二十多年的历练果然不是他这种初出茅庐的“新锐词人”能比的。   符千帆录歌只需要排一遍,再正式录一遍,压力就给到了邹彦生这边。   邹彦生的歌手职业生涯对于起符千帆来,简直就是一粟对沧海。不过他看起来倒是信心满满,还有空和制作人说说笑笑。   林琼在玻璃窗的另一边看着他,用力使眼神,警告邹彦生端正态度,把这歌唱砸了饶不了他。   邹彦生接收到他的眼神,了然一笑,随后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变态:难道是我和别人说话太多,你吃醋了?   林琼地铁老人看手机:“…………”   醋醋醋,天天就知道醋!都是千年的王八装什么恋爱脑!   他两根手指屈起对着玻璃指邹彦生的眼睛,做了个挖出来扔掉的动作。   李萃伸过一只胳膊来,用卷起的文稿敲林琼的头,语重心长:“小林啊,秀恩爱也要看看场合。”   林琼:“…………”   搞定了录音的工作,林琼就开始关注剧相关的信息,才发现剧的讨论度已经高得吓人,风头甚至高过了八零年代小夫妻那部大咖云集的当午爆剧。   在某瓣讨论网站上,有根据官方网站放出的剧情简介做分析的讨论楼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悬疑爱好者们期待这部剧,完全是因为李萃这个悬疑大手。此前他拍过的《春河疑案》、《红色的独白》都是国内排得上号的悬疑片。   而且邹彦生在里面参演,却并不是主要角色。还不知道邹彦生戏份重要性的观众们自然也不会为了尚未出现的演技质疑整部剧的质量。   剧还没播出,糊了很多年的男主角滑宇就涨了一百来万粉丝,数量快要比上当初水边餐厅刚开播的时候。   不过最让网友们震惊的,自然还是林琼是《边缘之门》编剧之一。   【敢情双木小玉京断更这么久是去写电视剧了……】   【雷剧不够了想自己写点吐槽2333自产自销?】   【不是你们有些人当初嚷嚷着你行你上啊这种话吗?人家小玉京现在上了啊!】   【名字挂在后面,一看就不是重要编剧啊,有没有可能就是镶金用的呢?人林琼又不缺这个买位置的钱对吧】   【一部真正的好剧不会有完全打酱油的编剧谢谢,真的期待这个剧就不要先武断否定吧】   【小玉京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多看看他视频就知道他言之有物】   【咳咳……听说林琼主要负责的是邹彦生的戏份】   【诡异……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牛皮糖一样越来越黏糊啊】   【啊哈哈哈哈哈圣经鹅们的天下来了!】   虽然褒贬不一,但往好处想,这些人的确都在期待的剧的成品就是了。   林琼的内心同样雀跃。   从前做吐槽视频的时候,虽然也能用到一些专业上的知识,但没有产出的实感。毕竟吐槽博主和游戏实况一样,都有情绪输出的表演成分。那时候他连看评论区的兴致都缺缺,常常是做完视频一发,然后继续去看点没什么营养的垃圾电视剧。   一边看一边会在心里想,如果是他来写这个故事,该由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   可这些想法最终也会像泡影消散,因为他终究没有参与进去的机会,只能在大脑里自我输出而已。   这次的林琼则是真正有一种生产后的感觉。由他们仔细商量、熬断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才制作出来的,由演员们辛苦演绎出来的成品。   《边缘之门》定档年后,李萃一把年纪了还在加班加点,终于卡在圣诞节刚过的节点制作出了导剪版剧情,并通过了能够拿来宣发的预告片。   元旦当天,独播平台建立了《边缘之门》的单独页面,并和V博、T站、同传视媒等外接平台同步上线了首支先导预告片。   仅仅元旦当天,预告片总浏览人数就突破了千万次。   【卧槽……我说李导,我可以相信这个预告片的对吧,这些高难度动作,这种张力,我全部都可以在正片里看到对吧!!!】   【救命,救命救命邹彦生揍人怎么也这么帅,我真的叫累了!】   【法律的化身和暴力刑警,一把子期待住了】   【生生!!!!(此处省略一千个感叹号)】   【邹彦生演这种硬汉居然这么贴……虽然他长胡子还是让我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不过其实还是很帅】   【李萃让邹彦生揍人,比以前的导演让邹彦生脱一万次衣服还有性.吸力,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剧真有意思,让小白兔滑宇演冷面天才,让腹黑狼邹彦生演无脑大猛男,先嗑为敬】   【滑宇果然是板着脸的时候比较帅,后面出现他落泪的镜头一下又小白兔了wwww可爱】   【我这条命都是邹彦生的啊啊啊晟铭警官快来逮捕我(脱裤子)】   【相信李导的质量,这部剧看来要让我对年轻演员改观了】   【这是许青河的剧?他作品挺好的,但是不喜欢他这个人……纠结看不看】   【剧集中了好多话题人物啊,有预感戏外会比戏内精彩www】   剧宣大获成功,团队上下都很高兴。林琼也正高兴的时候,小刘却提出了一个让他陷入思考的问题。   “大家今年都怎么过年啊?”   邹彦生早已经预定了要参加京市电视台的晚会,为此早早就抽时间过去彩排,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小刘作为他的生活助理,八成要跟着邹彦生行动。   而林琼自己……他想到林珏,想到那个四口之家,心想恐怕他注定要一个人孤寡过年了。   邹彦生注意到他的眼神,跟小刘说:“去年你也没回家,今年放个假吧,过了元宵再回也行。”   小刘反倒是没那么积极:“没事啦,反正我回去了也只会被催着相亲……”   邹彦生优雅一笑:“回去吧,带薪年假。”   小刘这下还不能明白过来嘛,老板这是嫌弃她碍事了,麻溜答应下来:“好的老板!谢谢老板!”   邹彦生再回头时,语气忽然委屈了八个度:“林老师,我过年的时候身边没助理了,怎么办呢。”   林琼:“……”   林琼:“你不是你小子自己刚刚让人回去的吗?阿兹海默?”   这是林琼过得最喧闹的一个新年。从前的新年,他几乎也只回去吃一顿年夜饭。因为杜叔叔的人情交往很多,过年时门槛都会被踩烂,他懒得受那个热闹劲。   但跟着邹彦生来参加直播录制,在后台就熙熙攘攘。其中不少人是林琼的粉丝,他完全享受了大明星的待遇,挨个和人家合照。   过了零点,邹彦生表演回来,林琼已经是被吸干的状态,邹彦生笑着把林琼捞走。   忙碌完,已经是凌晨三四点。回邹彦生家的路上,林琼点开手机,看见林珏按照惯例给他发来的压岁钱。   上次两个人发生交谈,还是林琼生日那天。   没有和好,但好像也没有太冷淡。   邹彦生的脑袋靠过来,身上还携带着一种混杂了酒液和化妆品的香气。林琼感受到他的疲惫,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累了吗?”   “嗯。”邹彦生像只大猫,发出了嗡嗡的鼻音。   “但是,心里是高兴的,”邹彦生摸索到他的手,握住之后,两个人的心里都产生了一种安定感,“真希望之后的每个新年,我都可以和你一起过。”   林琼扭过脸,耳垂慢慢红了。   “我可还没答应你呢。”   二月十号,大年初六,在年关刚过的空窗阶段,众人正被各色过年特别节目洗脑的阶段,所有人千呼万唤之下,《边缘之门》终于播出了前两集。   小刘一大早从老家赶回京市,就是为了和林琼一起看剧。   她风尘仆仆,满面红光,看起来比林琼还期待:“我从一百万年前就开始等这部剧了!”   “元谋人啊?”林琼把人迎进门,“这可真是稀客,请进请进。”   屋子里不仅有林琼和邹彦生,还有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菜狗!”小刘非常激动。   尹思明本来正坐在沙发上剔牙呢,被这声大喊吓得一激灵。他嫌弃邹彦生的客厅太小了,连尖叫声都扩散不开,不得不捂住耳朵,并回答:   “滴滴,菜狗得斯。”   三个人坐在沙发前,专注地凝视着巨大的电视机屏幕。   邹彦生从厨房端了水果出来,看见的就是三只小狗排排坐,不由得好笑。好几年前,他第一次拍电视剧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紧张感。小刘拍拍旁边,对邹彦生说:“老板快来啊!这就要开始了!”   一开始就是符千帆的歌声,尹思明笑了:“符老板唱歌原来还能听嘛。”   林琼心想还好今天符千帆不在,不然又有的吵了。   片头结束,镜头从一段孩童的视角看起。单亲家庭的小孩和母亲发生争吵,气愤之下跑出门,却在哭泣时撞上了一个人中年男人。镜头向上看去,是一张戴着可爱兔子面具的脸。   “哇这一看就是变态啊,怎么敢和他走的?”   “我靠我靠滑宇拍出来怎么这么帅啊!比他发的自拍帅多了!”   “你长胡子怎么也这么帅啊老邹?”   “草这个小女孩是被□□死的?太畜牲了,这居然也能拍啊?”   “受不了了,这个晟铭好油,哪有这么撩妹的?”   “哎滑宇怎么忍住的,你们拍这个的时候笑场过吗?”   “这个警花还挺好看的,你们有她联系方式吗?”   “靠这就一集了?快快快片尾跳过算了。”   “哇果然是他啊,我刚刚就猜到了会是他!别说他脸长得真的有点像兔子!”   “我靠,晟铭这个动作,太帅了吧?能不能教教我?”   “我靠我靠我靠,太暴力太【哔——】帅了!变态就得往死里打!”   “哈哈哈哈靠这个方便面的傻北吃法是谁想的?这是广告吧?”   “真可惜,那小姑娘,还是没能救下她。”   “我靠,不止一个人?怎么断在这儿?”   在尹思明的各种大呼小叫中,一集又放完了,屏幕暗了下来,演员表随着音乐前奏缓缓升起。   李萃的调度水平的确是悬疑剧导演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两集的内容,正片加在一起才不到九十分钟,节奏紧凑,扣人心弦,事件交待清晰,人物特征也一清二楚。   小刘看红了眼圈。她也是单亲家庭,可能格外容易因为这种剧情伤情。   尹思明还意犹未尽,咂吧嘴:“还挺好看,明天才出后两集吗?”   “对,”林琼说,“要是等不及,过几天就出超前点播了,十八块钱一次看到尾。”   尹思明嘿嘿一笑,撞了林琼一下:“这两集里,你写的是哪部分啊?”   林琼:“被你吐槽很傻北的吃方便面部分。”   尹思明:“……”   网上的评价和反应都和尹思明差不多,随手一翻,全是期待下一集。才两集的内容,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讨论,挂在V博的热词条有五六个,其中只有一两个是剧方买的。   作为近年来少有的原创剧集,这个成绩堪称卓越。   随着剧情的铺开,稳定高走,《边缘之门》在豆组开分,五万人点评,得分高达8.9。   为了看剧,尹思明在邹彦生家里住到了支持超前点播的那一天。   这次连刚刚拿到假期的滑宇和陆芃也过来了,几个人凑一块,让人有种错觉,又回到了去年拍摄综艺的那个夏天。   为了把剩下的十五集看完,他们熬了个大夜。看到晟铭的结局,主演之一的滑宇又哭了一次。他到现在还有点出不来,只是想到那一幕,就泪腺发达。   陆芃和小刘也轻轻哽咽,哭得最厉害的还是尹思明。   纸巾在他前面堆成了一座小山,他一边哭一边骂:“【哔】这么煽情的剧情又是哪个傻北写的?”   林琼:“我。”   尹思明:“……”   导演也给了晟铭这个角色最高的尊重,在他下线的第三十四集 ,没有播放固定的片尾只,而是用他的单独剧情作为结束。结合着晟铭从看守所走出的画面,邹彦生饱含感情的声音伴随旋律出现。   这是片尾曲第一次在剧中唱完了整首歌,可能有一部分观众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部剧的片尾曲,是由林琼填词、邹彦生演唱。   “给我一束火焰   去点燃愤怒的海洋   给我一首诗歌   谱写在苍白的唇上   ……”   晟铭身着囚服,被昔日的同事架进法庭,他陷入了和未婚妻的回忆,副歌扬起。   “黑与白不是决裂,是黄昏模糊了界限……”   法庭宣判了晟铭的结果,在两个月后处以死刑。   执行死刑的片段时,音乐已经接近尾声。   激昂的第二段副歌也结束,万籁俱寂。再开口时,邹彦生最后的唱段,低沉宛如情人的呢喃絮语,像是悲切的挽留,又像是无奈的回首。   “……   不要走进它,   那良夜,   在平原的尽头变冷,   它挥动雾与暗,   像蝴蝶,穿过你的窗。”   作者有话要说:   (破土而出)冗长的一章!   btw,片尾曲这首歌最后一段歌词化用了两首诗。狄兰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和佩索阿的《我从不曾养羊》。其实后一首诗的几个意象在原诗里和死亡没有直接关联,但平原尽头啊蝴蝶啊什么的,太适合描写死亡,就拿来用了。   R.I.P,晟警官。 第59章 day59   59   【本来以为是要烂尾所以先放超前点播骗我的钱,没想到竟然是要给我精神暴击,李萃你好狠的心】   【我真的心死了,跟着晟铭一起死了,凭什么,我想了一晚上凭什么,晟铭真的只值得这样的结局吗】   【李涛,编剧也清楚大家会有多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才让他做男二号,如果他是男主角,反而更容易引起争议,因为他代表了世俗的愤怒,可法律却是约束世俗的重要手段。晟铭有他自己的正义,可他也必须为这份不够正义的正义付出代价】   【邹彦生登峰造极的一个角色,彻底对他改观了】   【这部剧算是邹彦生转型成功了吧,很不容易】   【听说晟铭的结局原来不是这样的,原结局是晟铭自杀,双木小玉京进组之后给改了】   【小玉京你干得好啊……真不是人啊……】   【歌词写的是晟铭,也是写的未婚妻吧,太可惜了】   【有点期待他和邹彦生的下一步合作】   《边缘之门》完结之后,评分居然一路直升9.1分。   可能大家苦烂剧久矣,好不容易发现一部各方面都不错的剧,还是各方面都不错的悬疑剧,如戈壁逢甘霖,就算只有七分好也要吹成九分。   电视剧的火爆带给主创的热度堪称受宠若惊。滑宇直接收到了另一部S级别的大ip改编剧。而邹彦生这边需要筛选的剧本,又多出了好几倍。   作为编剧的林琼也受益良多,直观表现在另一个专业大编剧竟然来V博找他挖墙脚。林琼表示邹彦生给得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真走不开,对方虽然惋惜,还是表示希望日后能合作。   最让林琼没想到的,是华亭娱乐总裁祝滢递来的橄榄枝。   不过林琼的段位还没到让祝女士屈尊的高度,她主要还是奔着和邹彦生来的。   顾枝蔓转达了祝滢的意思。   “匡四维,名导,你们应该都不陌生。”   “《漫长的春季》,”林琼脱口而出,“是赏析课里的经典教材。”   “是的,”顾枝蔓点头,“华亭为了捧贺菱,打算改编一本小说,争取拿下明年的金月奖。”   贺菱是华亭娱乐几年来力捧的艺人,以国际女团组合门面的身份出道,随后组合爆红,贺菱获得了巨大的曝光。她今年二十五岁,在团队获得的曝光和舞台已经趋近饱和,因此她将目光放向了影视。   她演技不错,在新生代小花里甚至算得上拔尖。考虑到她的起点,走高端路线确实才是正常的。   在捧她这方面,华亭也确实够下本。   林琼问:“他们总不会是差编剧吧?”   “这倒不是,是匡四维,他点名让彦生来演男主角。”   这倒是不意外,可能邹彦生贴合人物形象,又有票房保证。有晟铭这个角色加成,邹彦生最近确实是红得没边儿了,在T站各大区屠屏,音乐、影视解说、演技分析、CP乱炖、舔颜混剪甚至是美食和鬼畜区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林琼:“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要我去演配角吗?”   顾枝蔓笑了。祝滢之前仿佛猜到林琼会有这么一问,提前给出了回答。“当然不是,她说她可不想被同一个人拒绝两次。她选你,是李萃推荐的,说你有能力。加上匡四维对目前的改编剧本并不满意,所以祝总的意思是,让彦生把你带上。总编剧还没定呢,你能力过关就让你上。”   林琼:“哎~原来我只是添头啊~”   顾枝蔓懒得听他贫,问邹彦生:“彦生,你觉得呢?”   邹彦生很有试用期男友的男德,老实巴交状:“林琼想接我就接。”   林琼哈哈大笑。   顾枝蔓:“……”   小刘很好奇,在散会之后问林琼:“林老师,你们这是定下来了还是没定啊。”   林琼:“额……”   这事儿很不好说。当初说试用一个月,但不知不觉,两个人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林琼觉得好像没有必要特意提醒邹彦生:试用期可以结束了哦邹先生,恭喜你被录用了!   邹彦生最近也没□□,因为菜狗还住在邹彦生家里——他要到三月初才开学,又不想回家住。   前段时间邹彦生很忙顾不上,这两天邹彦生闲了下来,忍耐值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中。   小刘八卦:“那你们亲过了没?”   林琼:“……”   “差一点。”另一个声音替他回答。   林琼差点跳起来,从脸红到了脖子。他想瞪邹彦生的,却怕被人以为是调情,干脆走了嘴硬路线:“反正他也没什么好亲的。”   身后的邹彦生笑了一声。   顾枝蔓和那边接洽后,达成了初步的合作。祝滢作为总制片人组了局,当晚让主创们聚在一起吃个饭。   林琼虽然不喜欢这种饭局,但进入圈子半年,大大小小吃了许多顿,多少有点习惯了。   说是约的晚饭,但人到快九点才约齐。贺菱刚参加完活动,带着妆过来的。和在舞台上的活力四射不一样,现实里的她身上给人一种厌世感。她也是难得不会把目光黏在邹彦生身上的女星,见了面只是简单笑笑,就扭过脸去不说话了。她的经纪人则是笑着解释,这周连着跑通告,太累了。   邹彦生表示理解。   不过在座厌世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大导演匡四维看起来也不爱说话,全场就是祝滢和顾枝蔓在开话题,林琼捧场,邹彦生负责笑和敬酒。祝酒时祝滢还说了两句客套话,恭喜邹彦生新剧大爆。   邹彦生笑着接受:“是多亏了我的好帮手。”   林琼感觉到匡四维看了他一眼,于是他也回笑了一下。   两个人由此聊上,才发现匡导其实很健谈。林琼对匡四维之前自导自演的几部电影如数家珍,匡四维也礼尚往来:“你之前的吐槽视频我看过很多,半年没更新了,之后不打算再更新?”   林琼:“……”   说一句他才是真正的娱乐圈顶流,真的一点都不过分吧!   匡四维看着他的反应,笑了:“你现在要经常接触那些被你评价过的人,担心被报复吗?”   “已经被狠狠报复了。”林琼干笑。   其中被吐槽最狠的那位正打算让他以身相许来谢罪呢。   聚会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虽然连个像样的剧本都没有,不过祝滢还是让贺菱和邹彦生之后多接触,联络联络感情。   在林琼促狭的目光注视下,邹彦生和贺菱交换了联系方式。   回家的路上,林琼靠着椅子,随便一瞥就能看见邹彦生拿平板给贺菱发消息。   故意的。林琼心想,从前可没见邹彦生拿这种大屏幕聊过天。既然邹彦生这么大方让他看,他也不客气,抱着怀看两人有来有回地聊。   贺菱在网上比在现实中活泼一点,喜欢发表情包。原来是个i人。   i人出道当偶像,这可真不容易。   反而是邹彦生在网上并不擅长聊天。   林琼看见贺菱说,这次要改编的小说她很喜欢,问邹彦生看过没有。邹彦生:没有。   林琼“啧”了一声。“你就不能换成‘我也很感兴趣’这种话吗?天都让你聊死了。”   邹彦生笑着把平板递给他:“要不然交给你和她聊?”   “别,”林琼马上抱胳膊,做无辜状,“又不是我的女主角。”   前面的顾枝蔓和小刘对视一眼,看见对方都在憋笑。   邹彦生放下平板,问林琼:“说起这个,你会在这个电影里写吻戏吗?”   林琼:“……”   “写,”林琼呵呵冷笑,“给你写十场,你有的亲了,能把嘴亲肿。”   邹彦生一面笑,一面凑近他,那双漂亮的眼微微眨动,仿佛真的好奇:“是吗?你打算这么做?”   这句话像是在林琼心里挠了一下。他感觉到危险了,就像鱼感到了海面上方的鸟喙。他本能地想往后躲,手和腰却在发软。   没有和邹彦生接过吻,此时却能想象出他嘴唇的温度。   他仓促地闭上眼,心想,小刘和蔓姐都在前面坐着,邹彦生应该不会乱来。   可他实在低估了邹彦生的脸皮。又或者那家伙早在白天他说那句话时就记恨上了。   邹彦生的呼吸贴着他的鼻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又问了一句。   “林老师,亲肿了是什么样子的?”   “我还没见过。”   后视镜里,一块平板立在座位中间,隔绝了所有有可能的视线。   狭小的后座里挤了两个男人,四片柔软的唇紧紧贴合。只是相互摩挲,像小猫一样互相碰触鼻子和嘴巴,带着无限的珍惜与爱怜。   林琼却抖得像是在筛糠。   邹彦生贴着他的唇,轻轻笑了。   谁也不清楚坐在前面的那两个人有没有发现后面的动静。林琼后半程只能装死,任由邹彦生扣住他的手。   下车的时候小刘看见他俩连体婴儿一样的动作,一边笑一边装看不见。顾枝蔓见了却开始在心里盘算,这两个人的恋情要如何公开最能够让人接受。   四个人在车库聊了几句,确认这边没有狗仔在蹲点,笑着说了两声就散了。   小刘坐回主驾驶,而顾枝蔓揉着额头,靠在窗户上闭上眼。她没喝多少,可年纪上来了,很容易就累了。   等了两三分钟,她感觉到小刘没有开车的意思,略微睁开眼:“怎么不走?”   小刘却傻愣愣地盯着手机,不敢置信。   ……   电梯缓慢爬行。林琼顶着某人意犹未尽的视线,知道这人顾忌着电梯里的监控才不敢轻举妄动。   可等出了电梯门……进了屋子,就有菜狗那个一千瓦的大电灯泡碍事。   林琼缩着脖子,好像一只等待被捉的鹌鹑,引颈受戮一般等待随时可能落下来的亲吻。   然而走进家门,屋子里却是一片漆黑。   没有人在。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迅速,他们忽然激烈地抱在了一起。邹彦生的气息紊乱,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淡然,像只猎犬在黑夜中搜寻他的食物。林琼承受着疾风骤雨,他的城墙分崩离析,搅碎在了巨大的漩涡中。他轻易地被顶开了上唇,牙关。他被迫扬起下巴,两腮缓慢地收放,笨拙地由着对方的唇舌来勾缠他。   身体越贴越紧,林琼害怕在这里就发生点什么,哼哼唧唧地把邹彦生往后推。   邹彦生只好猛地收紧下颌,一瞬间的快活让两个人都微微地抖起来,重心不稳,躯体叠在了门板上,松开的嘴唇疯狂地喘着气。   邹彦生仍然用湿漉漉的唇来蹭他,渴望得到点什么。“肿了吗?”   林琼“呸”了他一声。   “你的嘴说话那么硬,亲起来怎么这么软。”   林琼:“……”   邹彦生笑着还要再亲,林琼却问:“菜狗怎么不在?”   “我让他自觉点回家。”   林琼:“……他这么听话?”   “嗯,”邹彦生说,“我自然有办法。不说他,只说我们的事。这样一来,我是不是该转正了,林老师?”   林琼:“恶魔妈妈卖面膜……”   他还没回答,就感觉到地上有东西在震动,可能是两个人谁的手机,“有电话。”   “是蔓姐。”邹彦生叹气,放开林琼,弯腰捡起手机,语气难得不悦。“蔓姐,还有事吗?”   “彦生!怎么才接电话?”顾枝蔓的语气比他严肃,“有点小麻烦了,你看最新的推送。”   能让顾枝蔓说出“麻烦”这个词,邹彦生没有小瞧问题的严重性,他打开新闻页面,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林琼。   林琼也在低头看手机。他被那行巨大的标题震了一下。   【又塌房?!曝知名顶流小生邹彦生有私生女!】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你成心的吧? 第60章 day60   60   林琼“啪”地按亮了灯。   脸上因为亲热染出来的红晕还没消散,就转为了状似愤怒的颜色。“死渣男!”   邹彦生:“……”   邹彦生的脸色从刚才的一片铁青稍微好转,意识到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人家叫你爸爸,你也应了,”林琼一边说一边擦嘴,“怎么说,你想说那视频是P的?”   “不是。”邹彦生说,“这个视频确实是真的,是有人偷录的,但那真的不是私生女,只是……”   林琼学他把眉毛一挑:“哦豁。”   看邹彦生破防慌乱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林琼心想,让这只狐狸永远藏着一节尾巴,现在知道不全盘托出的麻烦了吧。   事情太复杂,邹彦生只能捡着重点先说:“那是小展。”   林琼倒是早就猜到了。不过邹彦生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吃了一惊:“那个视频,就拍在小展过世的前几天。”   嗡——   林琼的大脑仿佛被谁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听见邹彦生继续说:“那个时候,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所以她叫我爸爸。”   顾枝蔓很快就上楼了。邹彦生的公寓成为了指挥所,她让公关部门和法律部门连夜上班,赶制出公关文案和律师函。   邹彦生却说:“锁定第一爆料人,录好证据,我们应该先报警,他们得付出代价。”   然后又说:“文案我自己来写。”   在他们紧锣密鼓去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网上的舆论也沸腾着。   【你们狗仔能不能有点良心,明天周二啊大哥,你这个点爆瓜是生怕我睡觉是吗?】   【V博,随时随地发现新孩子】   【呜哇哇哇这毫无预料就爆出来了,真的好刺激】   【邹彦生最近太火了,有人看不惯了】   【不要啊,我真的好喜欢晟铭……】   【还没查实不要传谣好吧!生生前几年脚不着地拍戏,哪有时间生孩子?】   【笑死了,他要什么时间,又不用他生】   【邹彦生结婚了?】   【视频里确实是他啊,那小孩叫他爸爸,他也答应了,这还有假?】   【视频里面的小孩虽然只有背面,但是看着也就六七岁,说不定是他大学的时候生的】   【粉丝别可怜你主子了,钱都拿去养嫂子和孩子了】   【那林琼怎么办?】   【有病,这关林琼什么事?】   爆料人是圈内知名的娱乐记者,人称娱乐圈克星。这人爆的料十有八真,因此舆论都在往保真的方向靠拢。   也有人表示邹彦生就算隐婚生子也无所谓,这也是他的自由。可许多人表示他多年来一直是单身人设,假如私下结婚生子,难道不是欺骗粉丝?他和女星、和林琼的绯闻又该怎么说?   粉丝们迫切等待邹彦生出来澄清,而更多人渴望多来点更刺激的八卦。如今的娱乐圈,生子都是小瓜了,不够炸裂,不够回味,他们渴望血流成河。   吵吵嚷嚷快两个小时,邹彦生终于给出了回应。他的V博账号上放出一份回执照片,配文字:已报警。   三个字,简单明了,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怒火,其中的硬气瞬间安抚了众多粉丝的心。   邹彦生从警局出来,亲手打下了这三个字。   他没做什么表情,林琼却发现他的手在抖,忍不住去握住它,随即被反紧紧反握,力道大得他都感觉到了微微的痛。   “她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没有落脚点,被弃养之后挂靠在儿童福利院的集体户口。我本来希望她能安安静静地离开,不让别人窥见她的秘密,却没想到会有人偷拍。”   他很自责。“林琼,我没有保护好她。”   “怎么会呢,”林琼心说,你这样时时刻刻被盯着的状态都能瞒这么久,“你已经把她保护得很好了。”   哐当一声,车门关了。顾枝蔓一边拉安全带,一边对邹彦生说:“一堆人在打电话。”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了。顾枝蔓无奈接通:“祝总。”   祝滢很关心邹彦生是不是真的出了丑闻,或者有没有更多的可能会被扒出来的丑闻。刚确定的合作,如果有定.时.炸.弹,她就得另作考虑了。   毕竟是邹彦生的私事,顾枝蔓不好多说,只得解释:“是被彦生资助的一个孤女,无父无母的,病得很重,彦生可怜她,去探望她,听见孩子叫爸爸就答应了一声。结果人都已经没了,还被拿来做文章。”   祝滢说了句什么,顾枝蔓勉强笑笑:“是啊,这个节骨眼,是碍着了谁呢。”   这话她也是对邹彦生说的。   邹彦生树敌不少。比如他的老东家棠一娱乐(现在重组改名叫做果怡娱乐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好不容易拿到邹彦生的把柄,怎么可能不利用起来?   加上邹彦生这两年事业巅峰,不仅名利双收,还转型成功,眼看着就要戴上“国内小生第一人”的冠冕,可不是叫人眼红又忌恨?   即使不是老东家,盼着他塌楼倒台的人也只多不少。   现在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管那些狗仔是从哪里拿到的视频,反正他们已经拿到了,并且开始乱弹琴造成了舆论上的冲击,导致苏小展真正的身份处境很尴尬。   无论如何,想要完整保全一个死人的隐私是不可能了。   邹彦生从没有在公众面前明确过他和苏小展的兄妹关系,苏小展在世时和他也并不在一个户口上。而邹彦生肯定不愿意暴露苏小展的隐私,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她私生女的身份,那就只能照这样处理:   先说明白苏小展的病情,再说明她作为孤儿被邹彦生资助,视频那段对话的缘由,再说视频被人拿来恶意曲解,最后搬出那句斯人已逝请尊重死者,堵上所有好事者的嘴。   她希望邹彦生明白,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从他决定成为公众人物的那一刻起,隐私的毫无保留就变成了一种宿命。   有些蝇营狗苟的人会想尽办法从他身上挖点东西出来,从前是,现在也是。   邹彦生长叹了口气。他的眼睛有些湿润,非常具有破碎感。可他的眼神却让林琼意识到:他现在脑子里可能在想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文案还是我来写,”邹彦生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不需要解释太多,我也不希望有更多人去打扰小展。”   顾枝蔓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写好了我们一起看看,各部门打好配合。”   为了让大家睡个好觉,邹彦生的长文在凌晨一点之前发了出去,完整地说明了他在大学做义工时遇见小展这个孩子,为她生存的毅力而感动,并且在进入娱乐圈后持续对她进行资助的行为。关于视频,他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就像顾枝蔓说的那样,那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女童,生前最后的愿望。   他呼吁所有人尊重小展,并在长文最后表明,会追责到每一个具体的人,无论是曾经负责照料小展的机构,还是这个偷拍的护工,还是不核实就爆料的狗仔,和在幕后支持狗仔这么做的真凶,以及之后试图用小展的人血馒头牟利的人。   一个曾经的法学生说出这句话,可信和可怕程度成正比上升。   狗仔看了都抖三抖,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吃瓜群众得知这个突然被曝出来的“孩子”已经过世时,本来就乐不下去了。看见邹彦生说要追责,各路营销号纷纷倒戈,开始为苏小展的故事哭泣。   苦瓜让人心情沉重,今晚失眠的人想必还是很多。   还有一小部分人认为邹彦生其实并没有正面回应清楚,“小展”和他到底有没有血缘上的父女关系。   但这样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他们筋疲力尽,再一次回到家里,相顾无言。   这一天可真是够累的。林琼心想。   没有外人在,邹彦生终于可以把他抱在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热量。   林琼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晚上还是要好好休息,突然出了这种事,明天之后才是重头戏呢。”   追责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复杂得很了。那个偷拍视频的人早得了好处,现在还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假如是出了国,那取证就会变得困难许多。   邹彦生闷闷“嗯”了声,然后放开他,拉着他的手上楼,走到那扇写着“小展”名字的房门前。   “这个房间是为她准备的,可惜她最后也没有用上。”邹彦生遗憾地说,“她最后也没能等到十三岁的生日。”   “十三岁?”林琼有些惊讶。因为在那个视频里,苏小展完全还是幼童的身体,没有半点少女感。   “嗯。”   邹彦生打开房间和灯,迎接他们的是十分温馨的天蓝色调,简约的装修,没有浮夸的装饰,实木小桌上摆着各类童话和绘本,还有一些专门为儿童编撰的故事书。床是闲置的,没有铺被褥,但四周都摆了还没拆封的布娃娃。床头柜上,放置了一个浅色的相框。   林琼的目光被那张照片定住了。   那是一个女孩吗?他不敢确定,因为她的脸上竟然布满皱纹。可要说她是个老人吗?那又太不贴合了——那分明还是个孩子,无论是神情,还是她孱弱的身体。   一个“老”小孩。   林琼从来没有想过,被邹彦生细心呵护的苏小展,在他的大脑中脑补出来的可爱却病弱的苏小展,原来长成这个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展。呜呜。 第61章 day61   61   到这时林琼才从邹彦生那里听说了完整的故事。   包括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关于苏小展被牵扯进的恩怨,包括邹彦生不得不进入娱乐圈的理由。   邹彦生的父母就如他之前所说,是在一个单位相识相知,并且很快结为夫妻。邹彦生出生后,夫妻俩因为诸多原因,关系略有疏远。偶尔有争吵,但很快就平缓了下来,邹彦生并不认为那是和好——其实只是不想被周围的人听见,被人看笑话罢了。   本来邹彦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哪里不好。对于他来说,平静地度过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那之后,随着他升学,变得忙碌。父母的关系进展如何,好像更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至少在他面前,他们一直是一对模范父母。在邻居面前,他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父亲十几年都没怎么升职,母亲好像不怎么介意。她愿意养家,也喜欢工作,大部分时候会让父亲承担主内的角色。   父亲很少有怨言,那时候邹彦生一直认为,父亲是愿意的。   进入大学之后,邹彦生希望能做一些志愿者工作。他在饭桌上提起,父亲就说,他知道有个福利院缺义工,回头推荐邹彦生过去,邹彦生就是这样第一次见到苏小展。   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听福利院的人说,她三岁的时候就被送来了福利院,因为得了罕见病,是遗传的,没法根治,每个月的开销就有六位数。   幸运的是,虽然她是个孤儿,却有人愿意给她出治病的钱,每天拿药物吊着,不至于夭折。   邹彦生偶尔会轮到照顾她的工作,她总是不说话。所以邹彦生有时候会听见一些小孩私下里喊她哑巴,更过分的会喊她瘫子,因为她的下肢无力,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们第一次说上话,是她只是看见他的背影,就喊了一句:“爸爸!”   邹彦生知道她认错了人,回过头笑着答:“错了,应该叫哥哥。”   小展就怯懦地看他。   他问小展:“你爸爸会来看你吗?”   小展点头:“会的,可是爸爸很忙,我要等很久才能见到爸爸。”   那之后邹彦生多给了她几分关注。   小展也更愿意和他接触,有次对他说:“那些哥哥姐姐都不会欺负我了,为什么呢?”   邹彦生回答:“那很好啊,也许是因为他们终于有害怕的东西了。”   苏小展的发育速度比普通的小孩要缓慢,但还是撑过了先前活不过六岁的说法。她顽强地活了下来,但病情依然不容乐观,甚至悲观起来——她的身上出现了早衰的症状。   命运对她何其不公。可邹彦生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那是他此前二十年来从未从任何人身上发现的蓬勃生机,却绽放在一个被病魔缠身的孩子身上。   他教小展写字,教英语,教画画,教一切她本应该在这个年纪去学的东西。小展最喜欢听他读童话,有时候她甚至会悲伤地说:“哥哥,如果你是我的爸爸该多好啊。”   邹彦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仍然没有见过小展的爸爸,甚至没有见过那个资助小展的人。   直到大三下学期。   噩耗传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刚找好的实习单位。但他半路改变了目的地,去医院等候母亲的急救,又在那之后去认领父亲的遗体。   警察说他的父母在车上发生肢体冲突,导致车辆失控。   邹彦生很快也知道了冲突的缘由:父亲欠下了一笔巨债,这些年拆东墙补西墙,甚至动用过单位的公款。而这笔钱全用在了一个私生子的头上。   这次的争吵终于还是以平静的方式结束了。   邹彦生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处理车祸的后续:为父亲火葬,谈保险金的保额,为成为植物人的母亲安排疗养机构,最后重新来到了苏小展在的那个儿童福利院,来见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时的小展肌肉进一步萎缩,大部分皮肤肉眼可见地起了皱纹。机构的人说,这个月没有资助款进账,是大家一起凑了钱,好不容易才继续供上了药。   福利院的主事人,也就是邹彦生父亲的老同学,终于对他说出了真话:“彦生,这孩子对于你来说会是个很大的累赘。几年前,你爸爸就已经在做无用功了,她可能撑不过十岁……你太年轻,不应该被她拖累。至于小展接下来的治疗,也许我们向社会反映之后,能够得到一些帮助,我们已经准备联系妇联和记者了。”   邹彦生闭上眼。   小展在她的病房里望着窗外的天空。她的听力开始退化了,甚至都没有听见邹彦生推开房门的声音。医生说她很快会患上远视,也许会散光,再过两年,等待她的是器官的全面衰竭。   邹彦生走到她的身后,喊她:“小展。”   一连喊了三声,提高音量,小展才有反应。她抬起头,虚弱地对他笑了笑:“哥哥,你来了。”   邹彦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小展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她的亲哥哥。   “有小孩过来告诉我,我爸爸再也不会过来了,是吗?”   邹彦生坐到她身边,重新拾起笑脸,对她说:“不是的,你爸爸工作越来越忙,去了很远的地方出差。所以他可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看你。”   “嗯,”小展也笑了,“哥哥,我相信你。”   她又问:“哥哥,你也好久没有过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呀。”   “是啊,要去做我不喜欢的工作。”   小展很同情他。“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大人都要这样吗?”   “是啊,”邹彦生轻声回答,“长大是件很辛苦的事。”   “那你以后也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我了。”小展低下头,语气落寞。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后还会来吗?哥哥。”   邹彦生说:“会的。”   小展的脸上重新露出属于孩童的狡黠,她抬起手,对邹彦生说:“我很会等人的,你一定要来呀,我们拉钩,不来的是小狗。”   邹彦生看着她细瘦如柴的小指,仰起头看了会儿天花板。再低头时,他钩起了小展的手。   “好啊,我们拉钩。”   ……   为了这桩案子,邹彦生停了大部分活动,和他的私人律师结伴,摆出了不把他们告得倾家荡产誓不罢休的态度。在这件事上,顾枝蔓虽然无奈,也只能由着他去。   邹彦生提告狗仔和护理机构的新闻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这倒不是工作室操作,而是群情激愤,支持他的人史无前例地增加着。   许多人仿佛重新认识了邹彦生,知道他这两年来一直在资助和苏小展一样患病的孩子,知道他重情重义、为了家人不惜牺牲从前的梦想,知道他在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在娱乐圈摸索,完成了属于他自己的蜕变。   而那些试图抹黑他、玷污他的人,才应该自食恶果,绳之以法。   邹彦生可以暂缓脚步,林琼却不能。   在知道小展的故事之后,他的愤怒宣泄在了别的地方。   他没想过邹彦生会有那么傻的一面,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甚至搭上前途,顶着他人的揣测和非议,去做一件与初衷南辕北辙的事。   “小展走后,有一阵子,我很绝望。”   那天晚上,邹彦生靠着他的额头说。“我赚到了很多钱,买了房子,可是小展已经用不上了。我不喜欢演戏,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唱歌,不喜欢有些人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不喜欢喝很多酒。在那一刻,我好像很多都不用再忍受了。可是不继续做演员,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回不去从前的环境,也摆脱不了别人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坠入深渊这个词,连爬起来的动力都没有……你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林琼没有回答,邹彦生继续说:“我闲逛的时候,刷到了你骂我的视频。”   林琼:“……”   “好狠啊,好尖锐的一张嘴,把我平时自己都讨厌的东西全都骂了出来,那一瞬间我的感觉,就像是曹操被陈琳的讨伐书治好了头风病,忽然就清醒了,手臂也有了力气,我意识到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也有很多事没做好。”   一番话把林琼都说得内疚了。那会儿他要是知道这种内情,怎么可能还说得出那种话。充其量他也就在心里嫌弃嫌弃,毕竟剧是真难看啊。   但后来他也渐渐想明白了。   邹彦生从一开始就做出了做错的选择,他着急入行,着急获得第一桶金,所以没有太多选择,仓促地进了一个只看中他表面价值的公司。   他们看到了邹彦生身上对于金钱的迫切,也利用这一点,让邹彦生成为了一个会自己动的摇钱树,榨干他能够带来的所有利润。   假如邹彦生有时间去沉淀,不,有时间能喘口气,假如他能早点遇上顾枝蔓这样的经纪人……也许邹彦生都不会那么孤立无援。   他身上的矛盾、悲伤、不得已,都将成为他的能量,成为他事业上的庞大助力。   而林琼要去充当这个转化器。   他对邹彦生说:“我会做你转型第一部 电影的总编剧,不止这一部,我还会给你写很多电视剧,很多电影,直到你在这个行业做到真正的顶峰,直到你去你应该站到的地方。   三年的期限太短,如果你真的是因为我才对演戏有了信心,就继续让我做你的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小邹:这是求婚?   琼:别趁火打劫啊你小子! 第62章 day62   62   电影的进度很顺利。   有优秀的蓝本在,故事改编难度不算大。林琼的剧本刚交上去,就得到了原作者和匡四维的肯定。   原著《风的耳朵》讲的是上世纪末的故事,落魄的男人和聋女之间坎坷的爱情,和他们同样坎坷的音乐之路:   小混混万风周游在女人间的缝隙里,经常在广场见到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巨大的琴包在那里晒太阳。他对那个琴包很感兴趣,却迟迟没有上去和这个人搭话。直到他发现另一个人也盯上了她——那是个小偷,趁着广场上人少的时候,偷走了女人的琴包,她却一无所觉。   万风的人生,是从他生平的第一次见义勇为开始的。   匡四维并不打算老老实实按原著的那个时代拍摄,这也是他一直对其它剧本不满意的原因。   而林琼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原著中的刻板印象、原生家庭的伤害以及残疾人的不便都真实存在。   一个更加现代化的故事,也会让现在的观众更有代入感,更有共鸣。   剧本一经敲定,开机的时间也就定了下来。   邹彦生那边的官司进入中期,他本人自然也得开始为即将开拍的电影做准备。   时间步入五月,在苏小展忌日那天,林琼和邹彦生去祭拜小展。   林琼头一回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怕邹彦生触景伤情。但事实证明邹彦生的内心比他强大多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就神色如常,甚至问起了晚上想吃什么的话题。   林琼配合着说:“好久没吃盐焗虾了。”   邹彦生笑了:“回去我做给你吃。”   然而他们到底没能两个人单独用晚饭,因为小刘和顾枝蔓又来了。   顾枝蔓特意留了个好消息,带到饭桌上亲自说给他:“六月的玉兰奖,《边缘之门》两项提名,你占了个最佳男配。”   邹彦生和顾枝蔓相对冷静很多,不过小刘却很激动。   这是邹彦生拿的第一个没有任何水分的奖。   《边缘之门》同时被提名的奖项还有最佳编剧和最佳摄影奖。   小刘觉得奇怪:“居然没有提名最佳导演啊。”   或许李萃已经不需要奖项来证明自己。林琼说出自己的猜想:“李导执意要拍这个剧,可能只是想证明,悬疑未死吧。”   他也确实做到了。   林琼注意了一下最佳男配角的几个角色,有《八零年代小夫妻》里的重要配角,还有两个古装电视剧和一个科幻小说改编剧。里面最受欢迎也最颠覆性的角色就是晟铭。   林琼完全把玉兰奖看做了囊中之物。   结果不出意料,邹彦生的确拿到了这个奖。   他发表感言的时候,林琼看起来格外兴奋。颁奖晚会结束后,林琼问邹彦生是什么感想,邹彦生淡淡笑着,回答当然是高兴。   “不过我更想,”邹彦生不无遗憾,“和我一起拿奖的是你。”   这倒不是没有机会。   林琼对马上筹拍的新电影充满信心。不过小刘打趣他,刚交的男朋友要去和别人组cp,心里是什么滋味。   林琼笑了,耸肩:“能有什么滋味,他们这个play里还有我的一环呢。”   不过当看见邹彦生和贺菱贴在一起拍宣传海报的时候,林琼没法否认,他心里有那么一咪咪的酸。   从前没有这种意识,现在意识到了,感觉还挺微妙。   林琼头一次觉得,他好像还挺喜欢邹彦生的。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对小刘说:“你拉我的手试试。”   小刘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林琼又说:“现在你放开。”   小刘于是又放开。但下一瞬间,她的手又被林琼抓了回去。林琼笑着说:“抓住你了。”   小刘:“…………”   林琼松开她,表情自然,并说:“别告诉邹彦生,怕他看见了又闹情绪。”   小刘:“…………”   到底谁才是play的一环啊。   电影的总拍摄时间并不长,但过程断断续续的,六月底开机,拖拉到十月才算拍完。期间主要是邹彦生的两桩官司在绊脚,邹彦生亲自出庭,和律师配合,两场皆胜诉。   这件事让那些喜欢追着邹彦生拍的狗仔们都消停了不少。   用小刘的话说就是,天凉了,苍蝇都快死绝了。   林琼能感觉到邹彦生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赢了官司就高涨。毕竟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糟糕的结果了。   不过邹彦生表现得很平静,除了林琼,没有人会发现哪里不对劲。   邹彦生对情绪的收放已经到了境界,哪怕情绪不高,也能正常入戏。林琼在旁边看着拍摄,他曾经期盼的事情终于实现了——邹彦生的确用上了他的大杀器。   那双总是含着故事和情绪的眼睛。   狭窄的廉租房里,他饰演的男主万风和母亲爆发了争吵。   母亲喝醉了酒,听万风说想攒钱去学音乐,想考音乐学院。她嘲讽万风是痴心妄想,有这个心思不如像从前那样,傍点有钱的小姑娘,骗点生活费回来。   “你就这张脸还值点钱,还是老娘我给的!”   这不是万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诋毁,老实说,他应该听习惯了。   从十几年前开始,从这个傻女人被抛弃却毫无办法、自怨自艾,一次又一次依靠男人,又一次一次被男人抛弃开始。   他曾经恨过,为什么这个女人不干脆狠心,把他扔了,至少不会被那些男人嫌弃她有个拖油瓶,能过两年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有气就往他身上撒,互相拖累,互相折磨。   “你被那个聋子带歪了,她是想害你!她自己过得不顺心,就想骗你去做什么音乐梦!那瞎子非要说你有天分,那她掏钱啊!她掏钱给你没有!”   万风的拳头捏了起来,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酒气熏天,早已没了姿色,疯疯癫癫的女人。他能忍受辱骂,却受不了别人侮辱那个人。   盛怒之下,他一把将这个生养他的女人掼在墙上。   那种绝望而破碎的感情,在精神上被亲生母亲抛弃的无助,在四个机位中定格。   那已经不像是演的。   林琼忍不住想,邹彦生流露出这些情绪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电影杀青后,林琼陪邹彦生去看望余芝。邹彦生已经半年没有来过了,他忙得不可开交,往常都是顾枝蔓抽空来替他探望。   余芝还是老样子,睡颜安稳,好像世界上的一切纠纷已经和她无关。   邹彦生照旧听护士报告余芝的情况。林琼就坐在床头,翻看床头桌上摆着的护理记录。   记录很详尽,看得出这个机构的确足够细心。而且从上面的喂食记录看,余芝还具有轻微的吞咽功能,所以可以喂流食。她甚至还有生理期。   除了大脑在强制休眠,余芝的其他机能几乎都是正常的。   林琼心里有些惋惜。   他莫名想到了林珏,想到那天林珏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的:你总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生活。   他看得入神,连邹彦生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邹彦生从他后面搂住他的肩膀,偌大一个人影热乎乎地笼罩了他,呼吸也浅浅地铺洒在他耳侧。   “没……”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邹彦生亲了亲嘴唇。   “当着你妈的面,你也不害臊。”林琼嗤了一声。   邹彦生笑了笑。   “哪怕她现在睁着眼睛,我也想这么亲你。”邹彦生轻声慢语,“何况她现在看不见,我们就是做点什么,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嘴里说着话,他的手却已经往下伸,牢牢扣住了林琼的两只手。   林琼哆嗦了一下,手心开始迅速地发汗,发烫。   邹彦生的话还唤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确定心意之后,两个人迅速变成了亲一下都是家常便饭的亲密关系。   在那之后,亲吻之上的事,他们也做过。   比如□□一下□□啊之类的。   可令人奇怪的是,再动情的时候,邹彦生也没有突破最后一步。   邹彦生追求他的时候看起来那么猴急,又是买情.趣用品暗示,又是不惜用肉體来勾引,可实际上他却一直没做出侵.犯性的行动。   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也没忙到那个地步。   何况邹彦生一直也有需求,并没有认真当个柳下惠。   这种情况,换作一般人都挺难理解的。   不过林琼对于他选的对象是个变态这件事,有相当的了解。   变态的思维总是不能用常理来推论。   邹彦生就像个养尊处优的食客,他欣赏食物,给食物赋予审美,细嚼慢咽,从冷盘吃到正餐。   林琼总觉得邹彦生不是不想吃,而是在等一个时间。   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场合。   邹彦生会把他当成一个礼物,等到那一天再正式拆开,然后“送给”他自己。   之前林琼以为这个时间会是邹彦生第一次拿玉兰奖的那天,然而邹彦生对那个时间好像不是很满意。   而现在,他很不凑巧地想起来,再过两天,就是邹彦生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63章 day63   63   二十一岁之后,邹彦生的每个生日几乎都在剧组度过。   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生日宴也越来越热闹,制片导演编剧演员们,每个人都给他敬酒,说吉祥话,他接了一些酒,就会开始装醉。   装醉是个技术活,时机很重要。既不能让人看出做作,又不能让人以为你的酒量太差,而觉得有可乘之机。   后来邹彦生也常常反思,他最初为数不多的一点演技,可能都用在了装醉这件事上。   每年的生日,等筵尽人散,邹彦生喜欢站在黑暗里,闭上眼呼吸。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过自己的生日。   按顾枝蔓的安排,他下午一点参加了品牌展,下午五点又去参加粉丝们一起办的生日活动。晚上八点半,邹彦生笑着和粉丝们告别。小刘跟他说着什么,他漫不经心应着,手里点开一条弹窗,跳转进了一个APP。   显示远端已经上线了。   他勾起唇角。   时间推回到几天前,邹彦生有意且有意地在林琼面前提起“生日”的话题。   他很狡猾,先问林琼想要什么礼物。林琼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回答:我什么也不想要。邹彦生做委屈脸:“可是郝哥哥和菜狗前几天问你想要什么,你都给他们发了链接。”   林琼:“……”   这下被拿捏了。   他干脆把手机递给邹彦生:“那你行行好,帮我清空购物车呗。”   “都有什么?”邹彦生笑着问。   “反正没你想的东西。”林琼说。   然而林琼还是低估了邹彦生的无耻程度。   两天后,收快递收到手软的他当着邹彦生的面,拆出来了一盒画着热辣图案的小纸盒。   他面无表情地拆开盒子,抖开说明书,念出上面的文字:“梦幻神器,内有螺旋花纹,由上千条褶皱堆叠而成,给您欲□欲□的至高享受……”   他念不下去了。“怎么说,我觉得,这个不会也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邹彦生从他开始念说明书就笑得乐不可支,连耳朵都笑红了:“不,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林琼面露狐疑,又从快递箱里扯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给亲亲小邹,期待和你一起使用。——你的琼琼=3=   太不要脸了!林琼就跑回去翻购物记录,千真万确就是他的订单,备注上就是那句话!   他的一世英名!   林琼把纸和说明书摔在地上:“这要怎么一起用啊!”   邹彦生忍着笑把东西都捡起来,告诉他:“等我生日那天你就知道了。”   小刘从后视镜看到邹彦生的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   “没事,”邹彦生抬起手拄在唇边,咬着指尖,好像个正在挨饿的人,试图以此按下心头的痒意,“快点回去吧。”   小刘呵呵笑,以为邹彦生是想林琼了:“都提前半小时走了,还等不及啦。”   “是啊,”邹彦生愈发心痒,嗓子淬了蜜似的,浓稠齁人,“等不及了。”   林琼拿着那个巨大的硅胶产品,用手指撑开口子往里面看,撇撇嘴:“总感觉这东西会吃人。”   又小声嘟囔:“弄脏了也不好洗吧,简直是细菌培养皿。”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这个东西充满了好奇。   其实他还没用过这种……   看了眼时间,离邹彦生散场好像还有一会儿。   ……   邹彦生打开家门,听见一阵仓皇的逃窜声。哒哒哒的脚步向楼梯深处攀登,他喊了一声:“林琼?”   “等一下!”林琼的嗓音里带着慌乱,“你怎么就回来了?”   邹彦生的鼻子动了动,没有如他所愿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心下有些失望。他笑着问:“这么心虚,难道在偷人?”   林琼:“是啊,人还躲在窗帘后面呢。”   他东张西望,随便扯了个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快递箱把飞翔人机杯塞了进去。   塞完他有点后悔。   邹彦生回来得太早了,搞得他莫名心虚。   其实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不就是一时兴起拆了邹彦生的玩具吗?不是这小子说了要今天晚上一起用的吗?刚刚完全可以落落大方邀请:小帅哥一起来玩呀!   但他错过了这个时机。   不,应该说他很紧张。   即便亲热过很多次,有些脸红心跳的事儿也都做过了,可到了临门这一脚,由于邹彦生预告似的那句话,林琼紧张得不得了。   谈对象不做调查问卷的坏处这就来了。   万一邹彦生有点什么字母癖好可怎么办啊?   他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他搓了搓发热的脸皮。   最近他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   楼下的邹彦生却不紧不慢,换鞋,擦手,把帽子隔在架子上,喝了一口水,甚至真的开始往窗帘那边走。   林琼神情复杂地走下来:“……你还真以为那边有人啊?”   “谁知道,”邹彦生边说边掀开窗帘,“万一你说的是真的,让奸夫跑了,我岂不是很亏?”   林琼:“…………”   林琼的心里还在打鼓,邹彦生却像忘了他之前说过什么,闭口不提正事,而是跟他慢慢分享:今天和粉丝们一起做了什么,又和谁谁谁见了面,最后亲了亲林琼。   “今天很开心,也很累,我先洗澡睡觉了。”   林琼内心一片兵荒马乱:“……哈?”   哈???   邹彦生这就想睡觉?那他今天的那些心理准备岂不是白做了?!不可能!   林琼揪着邹彦生的衣服把人往回拉。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竟然轻轻松松就被林琼抓了回来。   对上林琼的视线,邹彦生那双狡黠的眼里已经盈满了笑意。   林琼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他气势不减,秀气的眉毛上挑,干脆顺手把邹彦生推倒在了沙发上。   邹彦生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闲的真丝衬衣,此时他胸前的三颗扣子敞开,露出大片干净的胸膛,随着笑声而起伏:“林老师不让我睡觉,是想做什么?”   林琼:“……”   他发狠,整个人跳到邹彦生身上去,想压下他的得意劲儿,被邹彦生迅速地翻过身盖住。   林琼发誓他今后一定强身健体,好好锻炼。   他被结结实实地压在沙发上,这时才察觉到和邹彦生平静的表情截然相反的、相较于平常更为滚烫的躯体。   “林老师,”邹彦生的手指从林琼的肩膀处往下滑,直滑到他的手心,紧紧扣住,“我今天在软件上看到了。”   砰砰砰砰。林琼没过脑子,听着自己嗓子眼的心跳问道:“看到什么?”   一串刻意压低的气泡似的笑声掠过耳畔,林琼仿佛听见了邹彦生用舌尖抵过牙尖的动静,说不出的勾人。   “看到你送我的礼物,被用过了。”   林琼真的像个礼盒一样,被收礼物的人慢慢拆开了,仔细观赏,反复占有。   一段木制的楼梯,他被串在邹彦生的怀里,跟着他攀爬,每一阶都泣不成声。   他哆嗦着,一边骂人,一边被迫去找被他藏起来的东西。   然后像条搁浅的鱼,望着远方摇晃的墙壁,不断喘气时,林琼终于明白了邹彦生说的“一起用”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人这辈子无时无刻不在做选择,前和后不能同时得到满足,否则欲.望太盛,反而会产生一点点被吞吃入腹的恐慌。   可不管他怎么反悔,恼羞成怒,言语刺激,甚至学会了嘴软,态度反复横跳,都没能逃出被快乐支配的荒唐夜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嗓音沙哑,被邹彦生抱进了他那个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和缱绻的情思一起包裹住他。   可水面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们又接吻了。一开始只是嘴唇贴贴嘴唇,后来就互换位置,他把邹彦生垫在身.下,感觉自己浮了起来,却不知那是肉.体还是灵魂。   在水中接受一层层拍过来的浪花时,他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他真的变成了一尾鱼,水纹是他的鳞片,空气和水流从他迟钝的腮片中滤过。他游到瀑布之下,因水花的击打而跳跃,在剧烈的抖动里迎来新生。   沉闷而混沌的思维中,他竟然空出脑子,回忆起以前从某本书里看来的,用于描写□后的某句话。   “打开窗户,夏夜在我们晒黑的肌肤上流淌。”   当时觉得很美,但如今想来,那一定不是女方爽.到后发出的感想。林琼用最后一丝力气来吐槽,如果是承受方来形容,一定会这么来比喻才显得贴切:   我像瓶拔了塞的红酒,流淌在了这片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在大年三十更新……!   谁能想到□这个符号已经快变成我的常用符号了。   PS:最后引用的那句话摘自加缪的《局外人》。 第64章 day64   64   林琼的下.半.身好像被撕开了,两条腿更是又酸又痛,厚重的乳酸堆积感。   邹彦生也还在睡,两片浓密的睫毛温顺地垂闭着,挡住他那双招人爱也招人嫌的眼瞳。挺括的鼻梁下方,那张嘴边还衔着满足的笑。   林琼看着就想踹他一脚,可惜无能为力,只能恨恨地瞪着。   他持久的注目礼终于唤醒了邹彦生。只见这只人面禽兽的五官动了动,僵睡的身体复苏,最后像童话里的睡美人那样,张开了一双清澈的眼,缓缓捧出温暖的笑意。   “早。”邹彦生可比他有余裕,不仅四肢仍然健全,也没被人在身上开洞,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   痒痒的,像猫一样打招呼的方式,莫名令人安心。   身体的不适让林琼仍然充满怨念,他用念经一样的语气说:“我像被一只阿哈尔捷金种.马□了三次。”   邹彦生刚想去亲吻他脖颈的动作骤然停住,脸埋在他的锁骨里,肩膀强烈地抖动着。   “别笑啊。”林琼额头上青筋直冒。   邹彦生:“抱歉。”   这回他直接笑出了声。   林琼发誓,他这辈子要封心锁欲。   而且他对邹彦生的胴.体已经半点兴趣都没有了!一点点,一咪咪都没有!   他在家瘫了整整两天,尹思明来京市叫他出去玩他也不肯动。尹思明又想来看他,也被他拒绝了。   菜狗嘴上不把门:“你也做了那个什么小刀剌屁.眼手术?”   这个“也”字指的是符千帆,据说老符今近年来不太爱动弹,深受混合痔所扰,上个月在多方规劝之下,才放下包袱和脸面,去把手术做了。   林琼呵了一声:“剌我的可不是小刀。”   是转基因大青椒!   消极三天之后,林琼深感这样当废物是不行的,他得开始运动了。   邹彦生有健身房,而且设备齐全,还能免费压榨邹彦生做私人教练。   但林琼是死也不会这么做的,用阑尾想都应该知道邹彦生安不了什么好心。加上邹彦生最近比从前清闲,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多,怎么想怎么危险。   多番考虑之下,他决定下单健身游戏卡。   然而等东西到了,他也没立刻燃起锻炼的动力,直到几天后阿哈尔捷金种.马再次发力,他才痛定思痛,决定这次真的要运动了。   在家运动他没有毅力,又不想让罪魁祸首来辅助他,最后他还是决定报个健身班。   符千帆听说之后,竟然兴冲冲地找过来,说是要组成一个健身小队,为此他专门请了一位知名的私教。林琼想着不蹭白不蹭,结个伴互相监督也是好事,就答应了下来。   转眼就是林琼的生日到了。   顾枝蔓跟他们商量,那天是带着工作室的核心员工一块儿去吃个饭,还是单独给林琼庆祝一下。   林琼本来想说私下吧,别费劲。但后来又改了主意,说一块儿热闹点也行。   最好热闹一个通宵,让邹彦生没有把自己“送”给他的机会。   结果是那天晚上大家的热情太旺盛,林琼几乎招架不住,多喝了几杯。他的烂酒量根本不用装,很快就喝得醉醺醺的,最后被邹彦生捡了回去。   林琼半梦半醒,睁眼看见邹彦生放大的俊脸就停在他的面孔上方,含情脉脉。   林琼:“你干嘛呢?”   邹彦生:“我在想你如果再不醒,我就要嘴对嘴喂你喝醒酒汤了。”   林琼往上推他的脸,用行动表示拒绝。   “其实我对睡梦play也有点兴趣,”邹彦生表情遗憾,“漫画里看起来都很……”   “少看点那种漫画!”林琼瞬间共情了那些投诉游戏和动画片的家长。垃圾食品,误人子弟啊!   酒醒了一大半,林琼反而精神萎靡起来。邹彦生不辞辛苦,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又是给他敷面膜,又是给他捏肩膀捏手指,充分展现着作为伴侣的贤惠。   等他的动作闲了下来,林琼忽然一言不发地抱住他的腰,额头靠住他的手臂。   邹彦生顿了顿,内心荡漾着淡淡的喜悦。   林琼有时候的表现像猫,双标这一点尤其像。他可以任性亲近别人,别人却不能随意亲近他。   “怎么了?”邹彦生抚摸着他的头,好像把一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了这个动作上,“今天晚上感觉你没有很开心。”   林琼闷闷地“嗯”了一声。   “是不是人太多了,你不喜欢?”   林琼闷闷地摇头。   邹彦生只好继续揉他的头发,直到听见林琼说:“我就是有一点……想我妈了。”   从去年发生争吵开始,他们母子就再也没见过面。虽然林珏有几次露出了些许和解的意思,可两个人总是聊着聊着就不欢而散。   但吵得再厉害,冷战期再长,到了这个日子,林琼能想起来的,还是林珏的好。   想起他们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是林珏用单薄的身体为他撑起了一片无雨地。   邹彦生试探着问:“要不要再和阿姨聊聊?”   林琼却又摇头。“聊得够多了,想不通,结果还是一样的。”   “是我的问题,”林琼最终承认了,“是我不甘心,所以束缚着她。”   可他其实乐见林珏现在的幸福,也并不想打破它。   “其实我觉得她也还在生气。”   “为什么这么说?”邹彦生问。   “感觉上吧,她其实没法理解我。而且……”林琼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其实以前我们也冷战过,但是时间都不长。她每次想和好,都会做点吃的,然后跟我说,吃饭了。”   邹彦生会心笑了。“我妈也是这样。”   “想和好吗?”他问林琼。   林琼抿着嘴,没有回答。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那个心结,怎么去和好了。   这天之后,林琼迎来了一段时间的赋闲期。邹彦生接了一个剧的客串角色,戏份不算多,也没有改的必要,根本用不上林琼。   林琼的心思就放在了编剧课和健身上。空闲的时候,他就去满世界看话剧和音乐剧。碰上邹彦生有空,就一块儿配个种。   所幸林琼那上千一节的健身课略有成效,再也没出现过三天下不了床的惨烈景象。   不知不觉,竟然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邹彦生主演的第三部 电影定档,并着手准备首映。   首映礼就在京市,邀请了各方媒体,当天整个主创团队都会出席做宣传。由于首映礼基本上需要邀请资格,因此许多不可能抵达现场的人都在网络上扬长脖子,等待知情人士透露一点比预告片更详细的内容。   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售票平台上,一部这样的文艺片,预约想看的人数竟然已经突破了百万。   舆论会这么热闹,既因为主演是邹彦生,又因为总编剧是林琼。   这说明互联网的确是有记忆的,大家都还记得那句:邹彦生能拿影帝,双木小玉京直播跳脱衣舞。   就连林琼心里都在期盼,到了首映礼上不要有无良媒体提这一茬。   首映礼的受众一般是剧组邀请的影评人,以及一些电影爱好者。坐在前排的一般是媒体和其他重要嘉宾。比较主旋律的电影还会邀请当地的文体高层。   而主创团队的成员有优先邀请资格,林琼听说邹彦生的邀请名额用掉了,好奇地问他邀请了谁。   邹彦生说:“算是我的粉丝吧。”   他这么含糊其辞,林琼表示他其实也不是很关心:“那我也要邀请。”   他邀请了尹思明和郝一嘉。   他作为主编剧的第一部 电影,最想和一直支持他的人分享。   难得的是邹彦生没有吃醋。他反而表现得很高兴:“这是一个让他认识到你有多爱我的好机会。”   林琼:“你是三十岁,不是三岁了,OK?”   终于到了首映礼当天。   主创团队在另一个房间,和观众们同步观影。   灭灯之后,巨大的屏幕上显现出一帧帧画面。   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仿佛是一部默片,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由贺菱饰演的女主角岑尔看向外界的视角。   争吵的姨母和姨父,能从口型看出来的脏话,朝她扮鬼脸的两个表弟,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一切。   直到那个叫万风的年轻男人从她身边掠过,从小偷的手里抢回她不知何时被取走的小提琴,又像个踩着彩云而来的英雄似的,把小提琴递到她面前。   “你的琴!”   声音出现了。   随之而来的,是慷慨激昂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巨幕转暗,扭曲如乐符一样的标题浮现:   风的耳朵   Her ears   岑尔在十七岁那年几乎完全失去了听觉。那是地震的余害,她虽然救回了性命,父母和她的听力却永远被带走了。为此她和已经录取她的音乐学院失之交臂,变成了姨母家里的寄生虫,已经三年了。   她每天坐在广场上看鸽子,看天,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因为听不见,所以眼睛能看到的景象格外有魅力。她总是一坐就一下午,看得忘我,才会忘记烦恼,甚至忘记了她的小提琴。   她看着万风,却不敢和他说话。失去听力之后,她连话也慢慢不敢说了,因为有人写字给她看,说她的发音很奇怪。   她生涩地比了一个“谢谢”的手语。万风这才意识到她是个“聋哑人”,目瞪口呆,最后随意地往她身边一坐。   岑尔觉得尴尬,以为他是想让自己给谢礼。可她身上没有钱,只好在手机上打了字给万风看:我没有钱,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听我拉个曲子给你听吗?   万风喜欢听她拉曲子,他的想象力丰富,总是能准确地把音乐描绘成具体的画面,再用文字展现给她看。这是万风的拿手好戏,因为他常年在女人间经营。可岑尔不知道,她天真地想象着:你一定是附近大学里的学生吧?   万风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结结巴巴,犹犹豫豫地承认了。   在那之后,万风就好像变成了她的耳朵,人间的欢声笑语,都随着他回到了她的脑海中。他们甚至用五线谱和乐符商量好了交流的暗号,比如do代表小心,re代表可以继续,mi代表停止,fa代表满意,so代表抱歉,la代表高兴,xi代表生气等等。在五线谱的不同位置,代表了不同的程度和意义。   岑尔觉得,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快乐的日子了。   她并不知道万风的处境,更不知道万风的谎言,她把自己的小提琴作为礼物送给万风。万风不肯要,她却说,她已经用不上了。   她的大脑皮层永久性损伤,即便一直吃药,效果也很微弱,也许她这辈子都会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生活。可万风很有天赋,如果他想,他是可以在音乐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即便不是作为职业。她希望万风能替她去听那些她还来不及学的曲子,让这把琴有它应有的价值。   她的话让万风燃起了希望。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她口中的“大学生”,好像真的有她说的那些天赋,好像真的能去学音乐,好像真的能拥有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疯狂而暴躁的母亲侮辱他,贬低他,在被他掼在墙上警告一番后,竟然抓住岑尔送给他的小提琴,狠狠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面对他痛苦的表情,母亲一边落泪一边大笑,恨恨地说:你别想抛下我……我绝不让你抛下我!   与此同时,岑尔的姨母发现了他们的交往。在知道岑尔把小提琴送出去后,她愤怒地指出万风是个小混混,游手好闲,专门骗岑尔这样的乖乖女。岑尔把价值十几万的琴送出去根本就是打水漂,既然不想要这把琴,还不如早点说出来,卖了好解决家里的困难!   岑尔这才知道姨母的担子有多重。   小姨说,你爸妈什么都没留下来。   小姨说,为了钱我每天和你姨爹吵架,要养家糊口,要给你治病。   小姨说,那个混混肯定把琴卖了,不信你再见到他,看他还能不能把琴拿出来。   万风当然拿不出来,在岑尔委婉暗示想再看一眼小提琴的时候,万风选择了撒谎。   岑尔终于相信了姨母的话,对姨母的愧疚和对万风的失望让她崩溃了,用难听的发音发泄着她的怒火。   万风百口莫辩,因为他们的相识相知,完全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他们就此决裂,各自回到了黑暗的夜晚之中。   岑尔开始和她的痛苦和解,她主动留在家帮她的忙,做一些她能做的改善生活的兼职。即便过程很艰难,她多次碰壁,却还是努力地生活着。   可姨父却不觉得她的改变有什么效果,只会是个持续的累赘。他偷偷和老家乡下的人达成协议,用八千块钱,把岑尔许配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   这个计划被意外被万风撞见,他着急地在岑尔家附近蹲守,想给岑尔传递信息。   可岑尔的窗户始终没有打开,万风鼓起勇气去敲门,却被姨母认为是胡说八道,并且赶走了他。   岑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姨父带出了门。她的“买家”就在不远处等着,雇好了带走她的车辆。   然而走出门后,岑尔就发现了不对劲。   地上画了不少五线谱,上面写满了在乐理上并不通顺,却能够让她看懂的符号。   抱歉。抱歉。停止。停止。   越往后越多的“停止”,叫她心生疑窦。到达小区门口时,那个巨大的高音符号贯穿了整个路口:小心!   仿佛是万风的声音钻入她的脑海,她忽然明白了万风的意思,伴随着交响诗的升调,她扭过头,拼命奔跑起来,穿过猎猎风声,痛哭着跑向广场。   万风站在广场的正中央,用细心弥补过的小提琴拉着沙哑的琴音。   电影在男女主漫长的对视中结束。   导演匡四维带着演员们上台的时候,台下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林琼站在媒体黑压压的摄像头前,辨别着前排有哪些人可能是邹彦生邀请过来的。   结果是除了郝哥哥和菜狗,都是陌生面孔。   媒体在采访完匡四维之后,把话题扯到了作为编剧的林琼身上。这位女记者问了一个让林琼意料之外的话题。   “请问林老师,刚刚匡导演所说,比起爱情,电影讲得更多的是亲密关系的羁绊,通过观影,我确实能够切身体会到这一点。通过对比原著和电影的侧重点,我想请问,您对亲情两个字是怎么理解的?亲情带给您感受更多的是痛苦和磋磨吗?”   林琼握紧了话筒。   “我只能向你陈述我的观点:苦涩是亲密关系中必须经历的一部分。就像社会学中说到的刺猬法则,它其实更适用于亲缘关系当中。我们最熟悉对方的弱点,所以更清楚怎样能让对方更痛苦。在我们拥有理智时,会刻意避开这一点。但当我们被感性冲昏头脑时,它就会变成我们的武器。我想要表达的是,正是因为我们拥有这样的权力,所以在经营亲密关系时要更谨慎……”   说到这句话时,他不经意转移了目光,忽然定住了。   ——林珏居然正站在人群的中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不由得红了眼眶,嗓音也如同一把破损的小提琴,沙哑了起来。   “因为当感情中的苦涩压过了快乐,就会对这段关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亲人之间,也不会例外。”   女记者继续问:“那么,您原创的这段音符交流情节,是为了调节情感关系中苦涩的部分而创造出来的吗?”   林琼:“我想,当交流无果的时候,至少要有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中间符号,来挽留对方的耐心。”   他想了想,又说:“但苦涩并不是这部电影的主旋律。我写剧本时的初衷,和原作者创作的目的是一样的。生活不可避免有苦涩的部分,我们要抓住的,是那之后的回甘。”   散场后,林琼没有参加之后的dinner party,他的脚仿佛有了自我意识,插了翅膀似的往外走。邹彦生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异常,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约好了似的,在检票台前,林珏正站在那里,裹紧了手臂。   林琼停在了离她有些距离的位置。   林珏看到了他,泪珠子又重新坠下来,她顾不得形象,狼狈地抬手拭去。   林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沉默地站着,不前进也不后退,好像那是他最后的防线。   面对着这个固执又可怜的孩子,林珏怜爱地问:“饿了没有?”   “一起,去吃个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中国母亲的道歉方式:吃饭了。   以及,阿哈尔捷金马大概就是所谓的汗血宝马,只是这个叫法看起来更高级,就用了。   c小调第五交响曲也就是命运交响曲。   交响诗是李斯特的单乐章交响曲。   啊啊啊,其实这个戏中戏,我本来是打算砍掉的。但最后思来想去,觉得不行不能砍掉,所以还是相对完整地写出来了……! 第65章 day65   65   【相当天才的改编】   【不敢相信这是小玉京第一次写电影剧本,我承认我之前的确小看他了】   【他当初在视频里说的话,确实都做到了……这才是好编剧啊】   【万万没想到这么浪漫的情节居然是那个毒舌小玉京写出来的,很惊艳,建议正式上映后大家都去看一看】   【看得出编剧确实深入调查过听障人士的生活方式和困境,很用心的一部作品】   【视听盛宴,很强的音乐性,确实浪漫是匡导近年来发挥最好的一部文艺电影,推荐】   受邀参与首映礼的人纷纷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好评,其中有夸导演的,有夸编剧的,也有夸两个演员配合默契的,更多的是表达着他们的不可思议。   如果说之前《边缘之门》上映时,林琼还被淹没在精彩的剧情中无人问津,那么这一次就单纯是他的个人秀,毫不吝啬地挥洒他的才华和专业。   双木小玉京作为【吐槽博主】的标签正式从大部分人心里去掉了。   当然,也有人不信邪:真的有说的那么好?我不信。   一个月后,电影在全国大范围上映,这些人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态买了票,走进了电影院。   结果如何,从《风的耳朵》在豆组开分可见一斑。   风的耳朵 Her ears (20xx)   ★★★★☆:8.8   (55172人评价)   硬唧反应学家 ★★★★★ 20xx-04-21   失聪音乐家的题材一直觉得蛮有趣的,因为音乐是聆听的艺术,失去听力无疑是失去了这一艺术的核心。这是一种遗憾,但是也在这种遗憾下爆发出新的很多可能。在《风的耳朵》里,编剧选择了加入万风这一角色,来成为她的耳朵。通感实在是一种很美妙的手法,它使得不可能再次成为可能,失聪的音乐家仿佛再次获得了听力,游戏人间的浪子也好像被引入了艺术的殿堂。   但这也只是二人共同搭建的某种幻影,实际上她还是不能听见,他也并不是真的音乐天才,一切都只是靠着二人的羁绊才构建出来的乌托邦。所以影片的基调中其实藏着深重的灰色,漂浮着的希望更像绚丽的轻纱覆盖其上,冲淡了悲剧感,也让整体的观感变得更朦胧了。   最特别的无疑是通过音符沟通的设计了,在悲剧即将到来前,地上的音符成为一种强烈的纽带,连接了万风和岑尔,连接了音乐与文字,连接了画面和配乐,也连接了观众的情感,这一刻,音乐完美的达成了它作为情感语言的使命,发挥出独特的美学效果。   说到影片的主题,我觉得亲密关系的羁绊真的也说得很好。两个破碎的家庭造就了两个浑身伤痕的人,而这两个人之间又要如何建立起自己的羁绊呢,明明一切的开始都是建立在万风的谎言之上。万风的性子确实像风一样,轻佻而多情;而岑尔,听力的丧失仿佛在她周围建立起一堵围墙,她变得封闭,也因沉浸在失去的音乐世界里显得更纯粹。当二者因为音乐相遇,又因为幻梦破碎而产生裂痕,最终又在音符的引导下重建链接。人物之间充斥的种种羁绊,但每一段之间都有苦涩和裂痕,有的裂痕扩大了,这一段羁绊便渐渐破碎;有的修补起来,新建立起的羁绊或许会更牢固。   最后,主角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岑尔,万风,暗示着主角们的经历,也呼应了电影的标题,风的耳朵。   胡图虫 ★★★★★ 20xx-04-20   从前等双木小玉京更新只需要一个月半个月,现在居然要等一年两年了吗……这种片多来点啊小玉京!一年写个十二部很困难吗?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歇的!   拔剑四顾心茫然★★★★☆ 20xx-04-19   能感觉到制作团队的用心,不过作为音乐片可圈可点,作为以听障人士为主角的片子还是稍差一些。我也是双木小玉京的粉丝,期待他能更上一层楼吧!   电影评分如此,网络上的短评也颇为喜人。   【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对别人说你行你上了,万一他真上真行岂不是很尴尬】   【我从前对双木小玉京的印象是搞笑男,今天之后再也……呜呜呜,我真的没有哭】   【话说,你们难道都忘了,这部电影的编剧曾经对这部电影的男主演说过一句话……】   【就等着邹彦生靠这部片拿影帝了家人们,不是想看脱衣舞,是真的觉得演技挺好的】   【这部电影的投资方可是华亭娱乐啊……怎么可能让邹彦生拿奖。小玉京作为亲邹派,剧本也是一板一眼写的女主视角,真拿奖也就期待一下影后吧】   但八月份金月奖正式开炉时,出来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风的耳朵》一共有五项提名,最后获得了奖项的人,居然是林琼。他拿到了最佳改编剧本奖,西装革履,让人们难得看到了他除了黑T恤以外的造型。   时隔两年再出现在荧幕中,有人发现林琼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变得更从容,更坦然,这让他美好的外表也变得更为瑰丽,舞台的光芒聚集在他的身上,好像他就是光源本身,使人移不开眼。   林琼接过奖杯,开始发表他的感言。   “其实我决定进入编剧这行的时候,就预感到我能拿这个奖,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大家可以恭喜我心想事成。”   因着他的狂妄,台下一片玩笑般的嘘声,随后又热烈地鼓起了掌。   镜头还切到了华庭娱乐的总裁祝滢那边。祝滢一边无奈一边笑着摇头,恐怕在极力掩饰翻白眼的冲动,感叹:“嗐,为人作嫁啊!”   林琼笑了。   “然后呢,我要感谢一个人。”   他没有说这个人是谁,但所有人心里都浮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导播很懂,追随着他的目光,把镜头切到了邹彦生脸上。观众们就是不太能明白,为什么邹彦生脸上洋溢着是自己拿了奖的得意。   “大家也知道我和他的黑历史,以前我对他颇有微词。”林琼也不管别人认不认可微词这个定义,继续说,“但那时候我没想到,在我迷茫的时候,是他率先发现了我,向我伸出手。”   说到这里,林琼的眼眶有些湿润。很多次他回忆起在田野中摔倒那天,他都会觉得感激,邹彦生回握了他。   那像是迷雾中的一阵风,既温柔,又强势,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挤入他的脑海。   他承认他是执拗的,钻牛角尖,对内心的自留地有过于旺盛的保护欲。他承认他害怕失去,因为他留下的东西太少。   很多人以为他对人群敬而远之,就认为他没有情感需求。   其实他有需要,但他不知道还能找谁要。   直到邹彦生出现了,这个神经病对他说:我需要被人需要。   “当然了,这之后我变成了他的长工,这就是感动的代价。”   观众席又是咦声一片。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不要在这里秀恩爱啊”,场内外都哈哈大笑。邹彦生更是笑得起劲,眼睛一秒钟都不曾离开过林琼。   林琼的面颊发烧,差点讲不下去。不过他还是稳住了,清清嗓子,发出了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多少有点不知死活的发言。   “然而,真是可惜呢,有人没有拿到影帝。”他顿了顿,挑起秀气的眉毛,“想来大家看我跳脱衣舞的愿望,是要落空了。”   炸裂,太炸裂了。   嚣张,太嚣张了!   林琼再一次成为了全网讨论的对象,但就林琼那个发言片段被播放了近千万次。   【救命,怎么会有人挑眉毛这么帅,我看了起码五十次!】   【太嚣张!太可爱了!!不过小玉京你这么轻敌真的好吗www生生最近几年演技真的进步很大哦!】   【都别担心邹彦生,看他眼神跟胶水似的粘在林琼身上就知道了,他分明爱得要死】   【不要在这里秀恩爱啊!.jpg】   【啊啊啊谁懂,真的太好嗑了谁懂!】   【看似相杀,实际上根本是在调情】   【小玉京,别嘚瑟了,你这样容易下不了床啊】   【颁奖典礼并非法外之地】   【祝总:哦豁,我成红娘了?】   然而网络上的风风雨雨已经和林琼无关。他拿着奖杯,和邹彦生一起被顾枝蔓接走。工作室早早为他们预备下了庆功宴,今儿不管谁拿奖都喜庆。   来到庆功宴现场的除了水边餐厅综艺的几位,还有林琼的妈妈林珏。   自从上次母子二人单独吃了一顿饭,彼此间隔了二十年的心结一一打开,关系终于恢复如初。   林珏为曾经对林琼的束缚而道歉:“对不起,妈妈这两年才意识到,你当初考政法专业,都是为了我。”   她在外的坚强保护了她们母子,可对内,她的恐惧和不安,其实完完本本地转移到了林琼身上。   爱变成了锁链。   为林琼画下那个囚牢的人,让他踟蹰难行的人,正是她自己。   林琼说:“其实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终于学会放手。   纠结了那么多年,痛苦了那么些日子,做到释然竟然如此简单。他不愿意用冷漠来惩罚母亲,那会让他也感到痛苦。说到底,感情里的是非对错,谁又真正分得清楚明白?   兜兜转转,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句,惜取眼前。   林珏不再强求林琼融入新的家庭,虽然她依然渴望林琼不再抵触新家人。林琼也适当做出了他的让步:给双胞胎姐妹买了礼物。   林珏拿着那个装了五三全套模拟试题的礼盒,一时无言以对。   林琼:“她们得感谢我这个好哥哥的良苦用心,毕竟她们离高考也只剩下三千五百九十一天了。”   林珏:“……………”   聚会一直持续到了午夜,林珏和顾枝蔓先一步离开,毕竟她们年纪大了熬不住。最后散场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些年轻人,和不服老的符千帆。   符老板这大半年来坚持锻炼,感觉人生回春,又能和他们这些小年轻对酒当歌了。   他被滑宇搀扶着,望着林琼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感慨。   第一次见到林琼的时候,怎么看林琼身上那个劲劲的劲儿怎么讨厌。可如今再看,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当然,谁也没有想到,林琼竟然能够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人不在聚光灯下,却是个真正的聚光灯宠儿。   符千帆想起遥远的青春,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突然兴奋起来,把林琼和滑宇的脖子搂到一块儿,问:   “小林啊,你有没有兴趣,写一个歌舞片?”   作者有话要说:   观众:这你能忍吗小邹?   小邹:(笑而不语)   以及豆瓣长影评是一位可爱的读者太太真情提供的……!收到的时候很感动,于是抄作业把它搬上来了(?你) 第66章 day66   66   符千帆的说法让林琼愣住了。   “歌舞片?”   国内很少有歌舞片。林琼虽然爱看国外的歌舞电影,但也从没想过去写一个。   “是啊,”符千帆说完,冲动劲就下来了,开始意识到这件事好像有难度,“虽然确实也不好写就是……”   毕竟他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近年来脑子里的思绪多,看的东西多,很想表达点什么。可这事儿光他自己有想法不够,得有个有文字能力的人,帮他一起完成。   他正要说算了,却被林琼反抓住了手。   “怎么不行?”林琼双眼发亮,“其实可以啊!”   最初林琼打算走编剧这条路时,写了一个剧本的半成品。后来这个稿子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被他搁置两年,偶尔动了把它写完的念头,但至今没有完善。   直到符千帆的这句话提醒了他。   “我突然有个想法,”林琼说,“只不过我有信心完成,就是不知道你的精力能不能跟得上。”   符千帆果然被他激将了起来,不服气地说:“臭小子,瞧不起谁呢……你倒是说说看!”   林琼笑着看旁边一脸懵的滑宇,又指指另一边的邹彦生:“我们这里现在已经有两个男主角了。”   滑宇:“啊?”   霓虹灯光斜斜打在林琼的脸上,使人看清他精致的面孔上意气尽显。   “我正好有一部没写完的戏,回头给你们看看,老板你要是觉得好,我就给他改一改,咱们做一个,摇滚大唐。”   符千帆:“啊?”   林琼想的那个故事很简单,讲的是诗仙李白坎坷也风光的前半生。他选择的主要配角,不是和李白齐名的诗圣杜甫,也不是写花落知多少的孟浩然,而是那个因李白一句诗而流传千年的丹丘生。   两人少年相识,结为挚友,互通书信。他是李白重要的精神支撑,也是李白求道途中的引路人。   叛逆,浪漫,轻狂。   李白和摇滚两个字隔着千年岁月,竟然如此契合。   符千帆看完他的稿子,久久没有说话。   林琼问:“怎么样?有感觉吗?”   符千帆面露惭愧:“对不起,文化水平低了,没太感觉出来。”   林琼:“……”   “没关系,都可以改。”林琼现在脾气好太多了,心平气和,“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要拍这个,经费往哪边拉。”   他身上有种做了就一定能做好的自信,好像万事俱备,只差东风。符千帆感觉自己是头一回认识林琼,也被他的态度带动得激动起来,他咬咬牙:“只要能做成,我能出钱!”   林琼:“这不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如果要拍,肯定要实拍。老板你来拍过mv肯定知道,而且特效也是需要的,因为要满足想象力,特效团队一定要好,否则不如不拍。还有请演员和导演,宣发,路演,我们要烧的经费只多不少。”   符千帆不会没有财力,这么多年,光收版权费收入就可观。但为这部戏砸那么多钱进去,就要背负它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抠门如符千帆,他犹豫了。   林琼说:“如果要做,就得拉投资。”   这个他能做,导演他也在心里有了人选。   此时邹彦生这个“男主演”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我没有投资资格吗?”   林琼冷笑:“你就算了吧,你能活动的资金有几个钱。”   邹彦生无奈。“好么,他现在连我这几个臭钱都看不上了。”   符千帆懒得听他们秀恩爱。当谁看不出来林琼担心邹彦生亏本拍戏啊,无语!   他提议:“那就,凑几个饭局吧,我联络联络。”   好歹在娱乐圈浸淫这么多年,这点人脉他是有的。   林琼:“嗯。”   其实他如果愿意,尽可以向林珏开口。但他不想。即使和好了,他心里始终觉得他不能动用林珏的人际关系,不然他前面近三十年都在坚持什么。   几个人都没有想过尹思明。还是符千帆某次在群里说漏嘴时,尹思明才知道他们要筹备电影。   他当即打了群语音,嗷嗷两声:“把我当外人是吧!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林琼回答:“你在座唯一高中学历,指望你干什么,来当群演?”   尹思明气抖冷。   他不服气,大声嚷嚷:“我有老婆本!”   据说是他妈从他出生就给他备好的,就是取用得经过他老妈的同意。   “多少?”林琼问。   尹思明:“不算多,九位数吧可能。”   林琼:“…………”   尹思明问过私人银行的经理,摇着尾巴跑回来跟林琼说:“我可以拿六千万出来!够不够?”   林琼:“太够了。”   毕竟男主演不花钱,经费就可以省下来花在更细的地方。可因为尹思明的慷慨解囊,他反而有了压力。   他有信心做好是一回事,可市场和观众买账是另一回事。国内没几个人做歌舞电影,想必不是有钱不想赚。即使邹彦生的粉丝群体庞大,也未必能让这个电影赚到钱。如果这次投资失败,菜狗在他爸妈面前就真的是玩咖形象了。   面对尹思明满腔热忱,他说实话:“这片可能不赚钱。”   尹思明:“但是肯定是个好片对吧!”   林琼的眼眶一酸。他点头:“嗯。”   “那不就行了!”尹思明说,“而且有邹彦生在,回本也不难吧。我也没想靠这个电影赚多少钱,我又不缺!我只想和你们一起拍个电影,到时候我要专门带着全家老小去电影院看,等我名字出来的时候,就告诉他们,看见没,我拍的!”   林琼狂揉他的脑袋。“菜狗,你特么真的是长大了。”   不光是尹思明,连陆芃也过来凑热闹。她说:“我听说李白有个把他甩了的老婆,我能不能演那个角色?”   林琼:“可是李白后来写诗,引经据典骂她呢。”   “李白原来这么小气?”陆芃失望,“那有没有贵妇一点的角色?公主,我要演公主!”   林琼建议她演玉真公主。   随着陆芃的加入,当初一块儿参加综艺的人竟然来得差不多了。林琼不想让郝哥哥受冷落,问郝一嘉有没有时间客串一个角色。   郝一嘉没问什么角色,直接答应:“好,我请假。”   搞定了资金,林琼转头向匡四维发出了邀请。考虑到这是音乐电影,由在电影配乐上颇有造诣的匡四维来主导最合适。   不凑巧的是,匡四维说他正想筹备另一部电影。林琼则说他可以等。匡四维见他这么坚持,淡漠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抹笑,让他准备好了剧本就给他看。   “我不喜欢导歌舞片,”后来他和林琼解释,“大部分人受西式风格影响,歌舞片都搞得很吵闹,我讨厌那样。”   但他喜欢林琼的点子。   “你说得对,摇滚题材和盛世唐朝,的确很契合。”   搞定了匡四维,这个主创团队才算有了谱。他教林琼怎么做制片人,也帮忙在各个舞剧团遴选演员。   与此同时,符千帆负责整部电影的全部配乐。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符千帆和当初参加综艺时可算判若两人。他每天精神抖擞,拉着林琼和匡四维聊歌,聊怎么给歌配画面。   他们为李白想了四首歌,其中有一首是李白和丹丘生合唱,另一首和妻子许氏合唱。丹丘生一首个人曲,玉清公主一首集合了各种大场面的大杂烩曲。其他还有市井小人物们的和唱,思慕李白的歌姬的独唱。当然,最振奋人心的,还要数最后一首,已经传颂千年的名篇,《将进酒》。   歌全乎了,剧情也得再精细打磨。   林琼向来不赞同音乐剧重音乐不重剧情的说法,他在剧情和人物的塑造上也下了很大的工夫。   这些东西密密麻麻准备下来,林琼几乎得不到空闲,大半年下来,竟然比邹彦生还要忙。   他和邹彦生开玩笑,等电影宣发的时候,就说剧本是五年磨一剑。   确实是五年前起的苗头,倒也算不上骗人。   邹彦生则回答说:“在那之前,希望我能成功瘦下来吧。”   林琼拼命忍笑。   根据剧情安排,匡四维让邹彦生去增肥。   到时候开机,匡四维准备先拍李白为进仕而入终南山之后,到嵩山醉酒唱将进酒的部分。   邹彦生太结实了,猛男一个,演青年李白没什么,但演三十多岁时已经开始被酒和丹药摧残了身体的李白,总觉得太硬朗扎实,有严重的违和感。   没办法,演员在角色面前总是让步的。邹彦生只能和林琼保持了一样的吃饭频率。不同的是,林琼一顿只吃一点点,他每顿都要当正餐吃。   他努力了一个多月,体重没有太大变化,体脂率果然在增加。每次称体重的时候,邹彦生看着自己慢慢消失的腹肌线条,表情总有些悲伤。   他甚至冒出来一些多余的担心:“等我没了腹肌,你会不会就不爱我了?”   林琼安慰他:“腹肌固然重要,不过都是身外之物。至少你的螺丝起子还在,一时半会不好找别的。”   邹彦生听完,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当晚起了半个晚上的螺丝。   增肥的第三个月,邹彦生的脸上终于见了点圆润的影子。上帝对他太过优待,胖了二十斤,依然俊美如谪仙人。   而林琼的剧本到此时也正式完成,他们选好了拍摄地址和开机时间。   匡四维说:“还没把电影名字定下来呢,就叫将进酒?”   林琼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备选。”   他抖开一条横幅,上面俊逸的笔触逐一显现,是他亲手书的片名——   请君为我倾耳听。   作者有话要说:   菜狗:汪汪!   综艺组又集合啦!一起拍电影咯!   第三个戏中戏我准备了一首比较炸的歌,嘿嘿。 第67章 day67   67   情况倒是比林琼想象的要乐观。   早在开机的几个月前,林琼和匡四维要二次合作,拍李白为主角的歌舞电影,此条消息很快传开了。   由此,网友们给林琼取了个外号,叫赛博狐妖。   【能和匡导二搭,林琼的魅力别太大了。】   【随机馋哭一个隔壁的许青河】   【继邹彦生,祝滢,李萃和许青河之后,又一个大佬沦陷了】   【真的假的?歌舞片?古代歌舞片?还是摇滚?李白?元素叠太多了,真的能拍好吗?】   【救命,我还真挺期待的】   【好好好,我做梦都想看国内的歌舞片,拍好了转外销这不得爽死,快端上来罢!】   【不管烂不烂,这个勇气是值得肯定的,上映了绝对会去支持一波】   【什么!生生在电影里唱摇滚!呜呜呜果然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等到】   【五分钟内我就要看到这部电影,我是急急国王,急急急急急】   在开拍之前,尹思明终于摆脱了耻辱的高中学历,成功拿到了本科学位。他推掉了各种聚会,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兴冲冲地跑来拍摄地汇合,毛遂自荐,说他要当场记。   他们选定的第一个摄像地址是嵩山。正值晚夏,郁郁青山却缭绕着清凉的雾气。他们在半山腰落脚。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他们久违地见到了清晰而辽阔的星空。   一连好几天都是晴朗的天气,正适合拍摄将进酒那一段歌舞。   作为全篇最为重要的桥段之一,匡四维为它设计了好几个拍摄方案。   这一段要表现的东西很多,李白狂放,不得志,又始终抱有希望。他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的才华,并为他的才气没有受到重视而愤懑。他愤怒,激昂,满腔豪情与傲气无处发泄,只能放在他的诗里,酒里,挥舞的刀光剑影里。   最后匡四维决定结合将进酒的旋律,让邹彦生一边舞剑,一边喝酒,旁边扮演丹丘生的滑宇击鼓并和声,扮演岑勋的演员拍击酒瓮,再采集一些自然音效,比如虫鸣,比如篝火的噼啪声,共同完成这个唱段。   这部分作曲极具感染力,林琼只是听配乐,就莫名有落泪的冲动。假使加上画面,表现出来的效果绝对能载入影史。   再加上舞蹈部分,要结合和特效互动的环节,所以正式拍摄的次数也要过两遍。   这对于邹彦生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作为本片最受累的男主演,他不仅要增肥减肥,还不能落下舞蹈课,甚至要学舞剑。   他唉声叹气,趁休息的时候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琼:“我的胳膊都练剑练酸了。”   林琼:“哦?断了没?等练断了给你算工伤。”   邹彦生嘤嘤嘤:“你一定是变心了,我也知道我人老珠黄,八块腹肌还变成了一块,配不上你。呜呜呜,当初骗我增肥的时候那么多甜言蜜语,我真傻,真的……”   林琼:“……”   他怕这个神经病发疯发到其他人面前去,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问:“你想干嘛?”   “你都答应吗?”邹彦生眨巴眼。   林琼:“……我看情况答应吧。”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行行行,”林琼真的不想被匡四维拿奇怪的眼神打量,只能暂时妥协,“答应都答应,你说!”   邹彦生的表情郑重起来:“我对裸體围裙很有兴趣。”   林琼:“……”   林琼:“你穿啊?”   邹彦生思考了一瞬,竟然同意了。“我穿也行。”   林琼:“这可是你说的。”   这之后林琼是如何悔恨此时的轻率,此处不再赘述。总之,邹彦生拿着录音备份,精神抖擞地完成了接下来的拍摄。   如果说将进酒是情感最复杂、最难表现的部分,那么李白进入长安,前往玉真公主府邸的那一段就是整部电影最盛大、参与人数最多的部分。为此,他们花了大价钱改造长安影视基地。光是这个多达数百人拍摄的片段,就花了一个多月,才差强人意,使匡四维同意收工。   李白大婚的场景同样是重点戏,在这段戏中,郝一嘉终于请到了假,问林琼他能演什么角色。考虑到他不苟言笑,匡四维说:“你就演李白的情敌吧。”   林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李白还有情敌,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匡四维说:“感觉这样比较有趣。”   他给郝一嘉说戏:“是这样,李白是入赘的,你很看不起他,一会儿你可以尽情表达你对他的鄙视。”   郝一嘉认真点头:“行。”   林琼:“……”   邹彦生:“……”   结果是,看似木讷的郝一嘉,竟然在林琼给的一小段台词的基础上自由发挥,真的把“李白”讽刺了个狗血淋头,而邹彦生也即兴飙了一段台词,对“情敌”反唇相讥。匡四维连着说了几遍CUT,才让这场莫名其妙的骂战停下来。   匡四维:“没想到运动员也能这么入戏,他很有天分啊,你觉得呢?”   林琼:“……”   林琼:“不要问我,我对此没有什么头绪。”   拍摄结束后,在更衣室里,郝一嘉和迎面走进来的邹彦生对上视线。没有人觉得意外,甚至邹彦生刚才就有一种直觉,郝一嘉会在这里等他。   两个高大的男人使这片本就不宽阔的空间更加逼仄。如果再多第三个人挤进来,恐怕会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怎么样,郝哥哥,”邹笑得如沐春风,从外表看,他没有任何不满,“刚刚有骂爽吗?”   “是有点,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郝一嘉也不掩饰。“不过,有一点希望你不要误会,小琼什么都不知道。”   邹彦生轻嗤一声。“他是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呢?他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郝一嘉沉默两秒,最后说:“我知道,他只拿我做哥哥。”   这一点林琼一直表现得很明显,明显到不会让他产生任何幻想。   “我这么说,你也许不相信。我很喜欢他和你在一起的状态,在你身边,他有想做的事,有志同道合的人,看得出他很开心,这就够了。”   他能够给林琼的,好像的确只有守护这一件事。   “我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开心。”他最后说,“请你好好珍惜他。”   邹彦生面色不改:“我都不知道郝哥哥原来这么能说会道。那么,这是作为‘情敌’想说的话?”   “不,”郝一嘉说,“是作为哥哥。”   林琼最后也不知道更衣室里发生过什么事,不过那两个人并肩走出来的时候,氛围明显比对戏的时候要和谐。   符千帆凑过去说,刚刚他们剑拔弩张那一段太有感觉了!很适合改成对唱,要不要考虑重新拍一次?   郝一嘉:“不了。”   以他一贯简洁的风格表示了拒绝。   这一路他们以李白的视角拍摄山水风物,长安的繁华,黄鹤楼的浩浩汤汤,扬州城的纸醉金迷。   尹思明的场记工作越发熟练,他自封为李白剧组的第一场记,竟然还真的得了匡四维的几分青睐。不过林琼合理怀疑,这并不完全是因为尹思明的工作做得好,还因为他人傻钱多。   因为匡四维只是提了一嘴下个电影的计划,尹思明就屁颠屁颠地表示可以掏钱。   林琼觉得,尹思明的确需要一个老婆,来管一下他的老婆本。   估计尹董事长也是这么想的,因为等这部戏拍完,尹思明就要回家去相亲了。   最后一个拍摄的场景,是李白在扬州城的客栈里,在月下独舞,吟唱每个小学生都会背的《静夜思》。   就在一个月前,在拍摄青年李白出蜀地闯荡的情节时,邹彦生已经凭借超越常人的意志力,恢复了他引以为傲的好身材。但在拍完扬州城的一半内容之后,匡四维对邹彦生说:“帅哥,从今天起你得再稍微减点儿重。”   邹彦生:“……”   他扭头看向林琼。   林琼:“……”   林琼望天:“老实说,我现在是有点后悔当初写这段情节的。”   在一轮完美的满月下,剧组完成了最后的拍摄。   他们差不多陪伴李白这个角色走过了半年,期间诸多波折,辗转几个拍摄基地,终于迎来了杀青的这一天。   铺天盖地的疲惫这时才向林琼席卷过来。   他躺在酒店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他整个人都要被这部戏掏空了:“这部电影要是赚不了钱,我再也不当制片人了,以此为戒!”   一只手伸过来,是邹彦生把他搂进怀里。   室内静谧,没有摇滚的旋律,没有片场此起彼伏的传话声。林琼任由自己的脸贴在邹彦生的胸膛上,听他们的心脏产生的微微的共鸣。   “林老师。”邹彦生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轻声唤他。   “嗯?”   “你高兴吗?”   林琼嘿嘿两声,作为回答。   “我也很高兴。”   他听见邹彦生的声音里有着满足和快乐,还有一种尚未从戏中脱身的意犹未尽。   “遇见你之后的这些日子,都让我觉得无比快乐,无比安心。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开始享受演戏,享受那些角色的人生……我要感谢你,谢谢你这么好,让我喜欢你。”   林琼被他突然的一番表白搞得心里一阵咯噔,觉得肉麻之余,又有点眼热。   他本来不想抬头,怕被邹彦生发现他红透的脸。可闷着闷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顾不得这些了,激动地从邹彦生胸口撑起身子,双目烁烁地问:   “邹老师,你想拿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为什么不赘述?   答:骚凹瑞啊,我是养胃。   小邹:……   以及小玉京你是否忘了什么(目移)   明天详写第三个戏中戏! 第68章 day68   68   邹彦生说:“不能这么问。”   看林琼疑惑的表情,邹彦生笑道:“应该由我问你,林老师,还想拿更多的奖吗?”   林琼:“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邹彦生正色道,“我的事业需要依靠你,而你的事业不以我为主。我承认,当初因为我的私心,束缚了你,导致你和我绑定在一起。这之后你也许会有更好的机会,去和真正优秀的演员,真正的影帝合作,把你的剧本发挥到最大价值。”   林琼刚才涌起的冲动慢慢凉下来,他看着邹彦生,嘴唇轻轻抿起。   三年。   当初他们约定了三年,而现在,时限的确快到了。这就是邹彦生的计划,以自身做跳板,让更多的制片人和导演看见林琼。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找别人演我的戏。”   邹彦生:“你不愿意吗?”   林琼没有否认,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所以你觉得,你也要还我自由才行?”   在他的身后,邹彦生柔和的面孔上,垂着淡淡的笑。   “我怕你想要更自由的天空。”   林琼又沉默了几秒钟。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和母亲置气的“孩子”了,面对同样的选择,他不会乱发脾气。   “你们都是自说自话,你难道不明白吗,”林琼深吸一口气,“我想留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空。”   他其实知道邹彦生这样试探他的理由,这也是他生气的原因。   他们彼此不都清楚对方的重要性吗?没错,他承认,他其实喜欢和邹彦生绑在一块,他主动提出了一直为邹彦生写剧本的承诺。邹彦生也分明很享受这种感觉,可现在却要装模作样,好像是为了他好,问他需不需要别的天空。   “林……”   邹彦生的手朝他伸过来,却被他挥手打开。   “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稀罕著名导演,大制片人,也不在乎能不能拿到奖。能写东西,能输出内容,我就高兴。如果是你看我不顺眼想要换人了,尽管直说。”   邹彦生哭笑不得。“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顾阻挠,从背后把林琼裹在怀里,两只手紧紧抓住林琼的手。   “抱歉,其实我很高兴。”潮热的气息从耳侧扑来,邹彦生用耳鬓与他摩挲——他好像酷爱这样的亲热方式——直到两人的耳朵都被磨热磨红。   “虽然知道这样对你不好,可我还是很高兴……林琼,我没法放开你。”邹彦生说,“如果你真的说你要走,我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琼:“……你小子不就是笃定了我不会走吗?”   邹彦生闷闷地笑起来:“是,所以我很高兴。”   林琼就觉得很神奇。   他和邹彦生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健康。一条锁链从肋骨间穿过,他们在链子的另一端拉扯着对方。可就是这样微微扭曲的执着,给了他心理上的满足。   “神经病。”他说邹彦生,也说自己。   然后他告诉邹彦生:“我会那样问你,是因为我想好了一部电影,一部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能演得更好的电影。它独一无二,是只属于你的故事,我写给你的。”   ……   在杀青宴之后没多久,京市发生了一件不大也不小的事。   托林琼的福,慕名而来的林琼粉丝数量增加,林珏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相对应的,林珏面对的舆论压力也大了很多。这次的事,以林珏公司的高管闹出性丑闻为开端,竞争对手趁机做假污蔑林珏的酒店有安全隐患,整个公司遭遇冲击。   等风波平息下来,林珏因为过劳住院,瘫在床上怎么也不愿意动了。纵使脸蛋在基因和美容的加持下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可她清楚知道,自己老了。   四十岁时生子,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那之后她容易精神不济,年纪越大精力越跟不上,所以这几年她处在半退休状态,事情都交给年轻人去做。   可现在看来,就连半工半休的状态她也应付不来,要长期休假才行。   她看着床边小了她快十岁的丈夫,和与丈夫外貌相似的、正在熟睡的双胞胎女儿,突然有点唏嘘。   是啊,任谁看来,这一家四口都是已经相当完整的一家人。   所以,她迟迟没有告诉林琼她住院的消息,就是担心他再受刺激。   杜勉给她切好了苹果,她却摇头,不是很想吃。   “是不是想小琼了?”杜勉问。   林珏:“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想的。”   杜勉也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低头笑着不说话。“小宝都还有作业,我先带她们回去。你休息会儿,我晚点再回来照顾你。”   林珏没有反对。她确实很累,而且不愿意看见女儿这么担心她。“行,你也休息吧,这边有护工,不需要这么多人照顾我。”   杜勉叹气:“需要是一回事,我想陪着你是另一回事。”   老夫老妻了,林珏还是红了脸。她把被子掀起来挡住脸,催促杜勉快走。   杜勉叫醒两个女儿,准备带着她们出门。这时病房的门却开了——林琼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他是跑着上楼的,猛地看见继父和继妹们,还是愣了愣。   他艰涩地开口:“杜叔叔。”   杜勉笑着点头。   林琼的两个妹妹看见林琼,都撇撇嘴。林琼三年没回家了。她们不是小时候被妈妈洗脑的状态,现在听妈妈说哥哥是因为忙才回不来,都嗤之以鼻。林琅最清楚了,知道哥哥不喜欢她们,所以不主动打招呼。杜琳跟着姐姐,也壮着胆子不出声。   林珏也还愣着,顾不上两个女儿的没大没小,问林琼:“你怎么知道的?”   林琼看向杜勉。虽然不是杜勉直接给他报的消息,但他知道一定是杜勉做的。不过他没在林珏面前揭穿,只是说:“你都晕倒了,我怎么可能没听说。”   “哪有那么夸张,真是的,”林珏说,“我就是睡了一觉。”   杜勉带着小女孩们走了,林琼留在病房。他这一来,林珏又不困了,她打起精神,想和儿子聊聊天。   听说他们的新电影拍完了,林珏很高兴。“没想到你们那群人的关系现在还这么好,这真好啊。先前你说要进娱乐圈,我一直不看好,现在看来,反而是我眼界太狭窄了。”   她又问:“你们那个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大概要冲春节档。”目前导剪版刚出来,有希望在农历年前上院线。   “到时候……”林珏刚想说,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去看,话到这里又停住了。她改口说:“到时候咱们娘儿俩一起去看?”   “不要。”林琼果断拒绝。   林珏露出受伤的表情:“为什么?!”   “很尴尬啊,”林琼说,“你们偷偷去看可以,就不要带上作者本人了吧!”   “又不是你一个人拍的!”林珏恼火,最后表示了自己的不屑,“有点阳光给你灿烂的!不看了!”   话是这么说,但电影上映当天,林珏还是带上了一家人去买了四张《请君为我倾耳听》的电影票。当天同时上映的还有一些国外的爆米花大片,排片量远超其他国产片。而《请君》这个名字不算起眼,除了之前在网络上看见消息的人会来看两眼,估计线下的普通观众不会感兴趣。   偏偏还是国内很少有人尝试的歌舞片,持观望态度的人就更多了。   林珏不由得替儿子担心了起来:“不会亏损很大吧,听说投入了不少。”   林琅嘟着嘴说:“我想去看动画片……”   杜琳瘪着嘴不说话,显然也不是很乐意。   杜勉拿着两大桶薯条和爆米花回来,倒是很乐观:“很多电影的价值不是看票房,而是看质量。我刚刚在那边看了预告片,感觉很不错。小琼有写剧本的天分啊。”   林珏惆怅:“是啊,也许他早点去戏剧学院,出名会更早。”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杜勉说,“也许命运这么安排,才是最合适的。”   “别想了。”他把零食交给两个女儿,搂着老婆过去排队检票,“先看了再说!”   林琅进电影院的时候,还是很不高兴。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执意带她们过来。反正哥哥不喜欢她,不喜欢爸爸,那她也不喜欢哥哥,哥哥的一切她都不要喜欢。   所以她皱着一张小脸,紧紧闭着眼睛,不去看冒荧光的电子屏幕。   可是在听了两首有节奏的音乐后,她忍不住起了好奇心。这电影怎么一直在唱歌啊?听着听着,她受不了自己跟着音乐摆腿的冲动,慢慢睁开眼睛。   钻入她眼帘的,是锦绣一般的开阔山水。日光渐落,一轮弦月已经挂在天边。   茫茫雾气中,青年李白提着一壶酒,对着另一艘船上的丹丘生遥遥相敬,继续唱道: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他唱到此处,一拍手掌,“笔来!”   船夫随着拍子摇起船橹,随从的脚踏声应和节拍,完成了间奏。整个场面紧凑又热闹,林琅看得目不转睛,几乎一下就被意气风发的李白吸引住了。   随从们摊开织锦,只见李白挥墨做舞。他的心情似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所以他唱:“愿冲天一鸣,教巴蜀遮不得日月!身过郁郁两岸,而心如旷野——”   林琅认真听着,这是幼小的她第一次听摇滚。最后,歌曲的旋律从激昂变得柔和,她听见有人跟着李白念出那句:“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好美的诗,好美的歌,好美的男主角,好美的景啊。   林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感动。她偷偷抬头看妈妈,发现妈妈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故事继续跟进,李白在舞剑声酒声笑声里来到金陵,又至广陵(扬州)。销金窟,女儿河,一醉到黄粱。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李白在这首歌里度过了最恣意的年青岁月,一掷千金,行侠仗义,交朋结友。歌曲的高.潮终止于元丹丘的来信。信中说他已上嵩山求道,望金山蒙蒙,隐有仙光。   时人热衷于道学,可李白尚未得其真谛。   丹丘生道:“俗世迷眼,望弟珍重自身。”   李白哈哈大笑,珍而重之回信,讲述他在广陵的潇洒日子。   他跟随裴将军学剑,为舞姬弹奏,以诗才冠名三城。无人不知李太白,无人不爱酒中仙!   天下快活不尽入吾胸中乎!   但有一点他没有说。   他四处散播才名,求一个商贾子的入仕之道,却始终一事无成。   钱财会散尽,朋友各离去。   一封讣告隔着巴山长水送至他的手中。   他的父亲去世,族兄来信问他:携黄金万两,可有功名否?速归,速归。   ——他怎能回去?   他怎好回去!   散尽万贯家财也换不来仕途的布衣子,他有何脸面对父亲,对族亲?!   李白大病一场。   夜色暗涌,秋月东上。他贫病交加,形容憔悴,扶着窗棂,看见了一轮孤寂的月亮。   月亮里有故乡的影子。   父亲慈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在他乡,为他客。幺儿,山高水远,我怕你行路难啊。”   他抹去眼泪,披上外袍,一步一步,打开门,伴随着《摇滚静夜思》的节奏,向外走去。   “井沿的月,   抱着我。   并非我摘它,   就会属于我!”   他一袭白衣,抬手揽月,求而不得,只得低头看自己的身影。   “上清照世人啊,   而我混浊,   上清怜悯,   使寒晕顾照我影。”   画面开始转换,同一轮月光下,李白仿佛在故乡和现实中来回游走舞动,他的肢体动作飘逸却有力,做收尾动作时,抬头看向天空。   “床前那明月光,   疑似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是游离儿在思故乡!   游离儿在思故乡,   而寒晕顾照我影……”   到此处,李白泪光满面。他不甘,愤怒,悲伤郁结心中,全部换作激烈的舞步,低声的怒吼:   “啊 低头却思故乡!   明月是否能伴我长眠——”   “劳劳月色,   笼罩我,   并非我掬它,   就会属于我。   上清照世人 啊   而我病弱!   上清怜悯,   使寒晕顾照我影……”   一曲舞毕,他以脚为笔,在庭院中画下了那首《静夜思》。这首歌仿佛燃尽了他身躯中的热量,他骤然倒地,落在乡字旁边,宛如一句白色的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开头:诚邀打开这章的小伙伴先打开音乐软件,搜索too old to die young 这首歌配合食用,本章《摇滚静夜思》的歌词填自这首曲子。   以及后面歌词中提到的劳劳一词。我查阅了李白诗选集里的劳劳亭和诗经小雅,里面的注释都是说劳劳是固定搭配,通“辽”字,所以发辽音。但是《孔雀东南飞》里也有劳劳这个词,意思是相别时的怅然,发的是lao音。所以我不确定了,大家自行判断吧!(感觉哪个意思都不影响歌词!) 第69章 day69   69   电影的节奏很快,到了后半场,林琅都在震撼中度过。   在观众脑海里,《摇滚静夜思》的后劲还没结束。而李白已经整理好了行囊和情绪,去和友人丹丘生会面。丹丘生和孟浩然一起向他指了一条明路:商贾之身不得入仕途,纵有天资才学,未必能被明主看见。不如另觅身份,再图出路。   于是李白成婚了。他入赘许宰相家中,顶着他人的蔑视,继续求仕,却因性格张狂而不得结果。终于,他再次听丹丘生建议,去终南山求道,寻求“终南捷径”,以道身得皇室青睐。   于是他来到了长安。   长安,长安,这个令莘莘学子魂牵梦绕的都城,这片汇聚天下灵气的宝地,天下的繁华好像齐聚于此。   这是全场唯一一首狂欢的曲目,从丹丘生拜见玉真公主起唱,到市井伙夫,大家闺秀,胡人马队,白面书生,王公侍女和身为人间富贵花的玉真公主。人人载歌且舞,万国纷纷来朝,巍峨浑厚的大唐气象,跃然荧屏之上。   然而李白虽然颇负盛名,却终究不能得见玉真公主一面。   他遍历盛景,书写诗篇,最终跟随丹丘生回到嵩山,又望向了那一轮孤高的明月。   月中果真有仙人吗?他问好友。   丹丘生答:“心中有仙,月中便有仙。”   李白大笑起来。   他道:“想来神仙,也都是寂寞的。”   篝火噼啪燃起,道童捧上美酒。仰头饮完杯中酒,李白抽出宝剑,跟随丹丘生的击鼓声起舞。   这是全片的大高.潮,他高声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用剑挑起酒杯,转上一圈,小童赶紧上前来斟满。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乘云而起,仙鹤列成天梯,载他向月中去。他拆开酒葫芦,水流便如同涛涛洪水,湮灭了月光,天空,席卷他腾空而下。他醉了,飘飘然,怅惘,又快意。多年的坎坷,他人的非议,未竟的包袱,飘渺的未来,都在此刻随音乐而沸腾蒸发。   人间若是有仙,那便是酒中仙,乐中仙,心中仙。   “岑夫子,丹丘生!请君为我倾耳听!”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   他抬手揽月,好似将那团月光擒在酒杯之中。   “万古愁。”   林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泪汪汪的,她明明都没有看懂。可从电影院出来,她就是莫名心潮澎湃,余音绕耳,脚步雀跃,嘴里还在哼着旋律。   林珏笑着问她:“哥哥写的电影好不好?”   林琅顿时哑口,她撇撇嘴,哼哼唧唧。“也就,就一咪咪好看吧,不是很多。”   但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作为一个七岁就开始高强度冲浪的网络小e人,刚回到家里,她就躲进房间,拿小电脑搜索歌单。   由于不知道具体的歌名,她只能搜索电影的名字。可惜的是,电影正在上映,音源并不齐全。好在她最喜欢的那首《摇滚静夜思》已经上线,并且在一天内积攒了上千条评论。   有图穷匕见的:   【无语,鬼哭狼嚎的什么东西,亏我之前抱了那么大的期待,真的一般般,我也就听了亿遍】   义愤填膺怼杠精的李□□:   【有人问李白为什么不回去。他回去固然可以没皮没脸继续过少爷日子,但这是凡夫俗子的想法,他可是李白啊!他从小饱读诗书,有治国为民的抱负(虽然他本人的性格和治理能力应当都不合适)他梦想的是效仿张良和范蠡,布衣至卿相,顺便带家族摆脱商贾的阶级……话又说回来,李白被这样的经历磋磨是不幸的,可对我们来说,这又是一种幸运。因为李白只是没有了仕途,可我们得到千年出一的文曲星啊!/狗头】   【回楼主:还有九年义务教育必背课文】   单纯吹吹吹的:   【摇滚静夜思www这是什么又安静又吵的歌我真的失眠了】   【看电影之前:古风摇滚,邹彦生和小玉京不会玩脱吧?看完电影:会玩多玩】   【难以想象李白的经历是多么丰富……电影只是选取他的一小部分人生进行艺术加工】   【最符合我想象的一版李白】   【酣畅淋漓,打算去二刷了】   【小玉京又当制片又当编剧又写歌词?他还有什么不会?】   【回楼主,他不会生孩子www】   催更的:   【这不赶紧把摇滚辛弃疾,蓝调苏东坡,说唱白居易安排上?】   文化程度较高的:   【在这首歌中,李白客居他乡,怀才不遇,又逢变故,身心受创。在他桀骜不驯、自信又孤傲的性格在这里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悲痛想家的孩子。在政治前途跌宕坎坷的情况下,他无法面对对他抱有厚望的族人,只有怀才不遇的愤怒和迷茫。原诗中短短的四句话,无论是情感还是文采都被巧妙地延长了。结合有点富有节奏感的编曲,邹彦生精妙的表演,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感染力沁透心脾。】   文化程度较低的:   【卧槽!好听!】   虽然林琅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偷偷单曲循环了好几天。最后的结果是,她不经意哼起了那个调子,被杜琳发现:“啊!你也在听哥哥的歌!”   林琅又羞又恼:“又不是他唱的!”   杜琳却已经完全是小迷妹的样子了,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说:“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家,我好想要他和生生一起给我签名哦。”   林琅:“?”   是的,杜琳小小年纪,不过十岁而已,却已经被名叫腐女的病毒感染,现在竟然疯狂地嗑起了圣经CP。   圣经鹅现在的群体如今相当广大,与当初的夹缝生存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邹彦生和小玉京越绑越深,邹彦生的粉丝基本都当正主已经出柜,要么就直接转事业粉。   圣经鹅们就如疾风燎原,雨后春韭一样berber地长了出来。   因此,当《请君为我倾耳听》这部电影上映时,他们戏称其为“夫夫档”。   【总感觉生生现在离不开小玉京了,万一他们哪天离婚了可怎么办啊】   【?他俩还没公开呢你连离婚都盼上了】   【离不了,离不了,这要离了我就真不相信爱情了】   【这年头怎么还贷款离婚啊!】   【离什么?不准离!三刷李白结束,等出新电影(敲碗)】   邹彦生刷到这句话后,看向刚刚从外头回来,正在玄关换鞋的林琼:“上次说票房过三亿就告诉我,为我量身打造的电影到底是什么题材?”   林琼一点也不心虚地抬头:“啊?我有答应过吗?”   他这么否认是有底气的。毕竟两人聊那个话题的时候,邹彦生全身上下就穿了条大裤衩,他就不信还能有地方能藏录音笔。   邹彦生情绪低落:“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在做什么吧,宝宝?”   宝宝?   宝宝?!   林琼差点被这个称呼送走,抬手擦汗:“你特么最近又偷偷看什么同人文了?”   邹彦生一点也不羞耻地念出文名:“《霸爱娇妻99次:老公轻点》,其实还有一本号称是追妻火葬场的狗血虐恋文,你怀了我的孩子……”   林琼发出了“啊啊啊啊啊”的无糖全麦面包尖叫:“早跟你说了少看这种东西!”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宝宝。”   林琼:“不,比起那个,咱俩先掰扯一下,你这是占我便宜还是占我妈便宜呢?”   邹彦生笑道:“你才是别转移话题,不然我还有新的称呼,要不要听听看?”   考虑到邹彦生这个人的下限,林琼不太敢赌。他先去洗了把脸,然后才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邹彦生说:“其实我这段时间……”   邹彦生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去做了一段时间志愿者。”   “嗯?”邹彦生好奇宝宝脸,“什么志愿者?好玩吗?”   “不太好玩,”林琼感慨,“没想到一直到现在还是有拐卖儿童的事件发生,也有离家十几年的孩子在寻找亲生父母。”   邹彦生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你之前说得到的灵感不会是……”   他问:“我难道要演失去孩子的父亲?”   林琼似笑非笑,漂亮的眼睛扫了邹彦生一眼,把后者看得很兴奋,“很有自知之明嘛,影帝预备役,果然上年纪了?”   邹彦生只是温柔回答:“希望今天晚上你不会这么想,宝宝。”   林琼:“……”   “所以,你到底给我安排了个什么角色?”   被窝里,邹彦生撑起上半身,笑着问已经半死不活,只能趴着哼哼唧唧的林琼,“总不能是找妈妈的小蝌蚪?”   林琼懒洋洋地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大漏特漏,我刚刚做了决定,”他忍着腰痛龇牙咧嘴,“我要让你当人.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更新先祝大家除夕快乐8 第70章 day70   70   邹彦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顾枝蔓有点受不了。   虽然说邹彦生是铁了心要转型,而且也确实转型成功了——可邹彦生到底才三十出头,从前是以花美男身份出道的美型男星啊!   她也发现并反思了这一点:其实最无法接受邹彦生有形象转变的是她自己。   毕竟她当初最看重的就是邹彦生的脸,市场最看重的也是邹彦生的脸。她也知道,邹彦生靠这张脸赚得够够的,也受够了这张“美型”的脸了。所以在他转型之后,也在努力在造型上糟蹋自己。留胡子、晒黑,这都是小打小闹了。这不,上部戏还增肥三十斤呢。好多人还特地过来告诉她,那个造型都看不出来是邹彦生。顺带夸一句:这是真拼啊!   唉,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真的不考虑后果。   毕竟代言商们最看重的不是邹彦生作为演员的口碑,而是他的时尚度和泛受众啊!   她倒是不强求邹彦生再去演那些容易大爆的偶像剧,也鼓励他之后走正剧小生路线,但是,他怎么可能像那些老戏骨一样自由,一言不合就挑战新赛道呢?不是怕演不好,怕的是真的演好了,角色深入人心,以后有人看了邹彦生的代言照片,指着说:看!这就是那个演人.贩.子的!   有这种固定印象该怎么办?!   她苦口婆心和邹彦生说完,林琼听了也哭笑不得。他说:“怎么可能真的让主角是完全的反派角色呢?广电也不让啊!”   顾枝蔓这才放心了些。   和从前不同,在林琼做出了一番成绩之后,她是认可他的能力的。既然林琼这么说了,就证明他考虑到了形象问题。   “剧本给我看看。”她最后还是说。   作为兜底的人,她要吃最后一颗定心丸。   以邹彦生之前的表现和话题度,只要剧本和人设合适,做点新鲜尝试也是可行的。毕竟上映一个月的《请君为我倾耳听》,以奇特的姿势在被大片包围的春节档杀出重围,最终拿到了六亿票房的成绩,和大范围的好口碑,也还不错。   等她看完粗略的大纲,有些吃惊:“这是……”   “是,”林猜到她要说什么,他点头,“我想试试彦生最适合的角色。他虽然进步了不少,但要折服所有人,还是不够。我想,最适合他的故事,还是要触及到他的灵魂。”   “也就是本色出演。”邹彦生替他总结。   “这才不是本色出演,”林琼说,“我可没有写一个腹黑又神经的闷骚变态。”   邹彦生:“我……”   顾枝蔓及时喊停:“这你们小俩口自己房里讨论,就没必要讲给我听了!”   她最后说:“如果是这个本子,我觉得不错。但是要记得,过犹不及,别给自己压力。影帝这种东西,能拿到当然好,要是没拿到,也就说明缘分还没到。”   有时候她说这种话,总给人一种妈妈的感觉。林琼听得正感动,没料到邹彦生却笑容款款:“还是要努力一下的,毕竟我有一个梦想没实现。”   顾枝蔓:“嗯?”   林琼:“……”   好小子,一天天的就惦记着这个呢是吧。   有了上一部电影的经验,林琼做起制片人来更加上手。这次他不用刻意拉投资,只是稍微放了些风出去,有不少投资人自己找上了门。   邹彦生笑着说:“好剧本千金难求。你现在可比我抢手多了。”   林琼还是没有实感。就像他之前对邹彦生说的,他写东西倒不是为了多受资本追捧,只是有表达欲罢了。   “也好也不好吧,还得谨慎挑投资方,不过这不是最麻烦的,”林琼主要考虑的是,“我在想导演该找谁。”   如果单看他的喜好,他肯定愿意选匡四维。老导演,能力强话不多,和他搭档起来很舒服,搭档期间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可惜匡四维那边是真抽不出时间,他只能考虑别的导演。   就像好编剧越来越难找,好导演也一样。而要找到又好又契合的导演更是难上加难。   林琼承认自己毛病多。从前替人办事没得选,现在自己做制片人,不由得就挑上了。   就在他为这件事头疼的时候,尹思明给他推荐了个人:“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琼:“??”   “我开玩笑的嘛,”尹思明委屈,“干嘛用这种我很不行的表情看我,很伤心的好不好。”   不过,他还是坚持推荐了个人:“这个导演其他人还真请不到,但是尹总我可以,过两天请你俩吃饭!”   尹思明说的吃饭,当然不会是常规意义上的吃饭。考虑到林琼并不喜欢逛夜店,尹思明最后选择了一家酒吧。   这个“普通人请不到”的大导演到底是何许人也,难道是那些已经接近息影的名导?   林琼对此将信将疑。不过到了酒局上,林琼才发现这个人他虽然认识,但在国内没什么名气。   这是个因为剑走偏锋所以总是拍禁片、在国外发展的年轻导演。混血儿,二十多岁才第一次导东西,由于天赋太高,一跃成名。可惜这小子至今还没拍过什么温和的东西,目前拍过最和谐的片还是三人行。   据说这个人不苟言笑。   在林琼看来,郝一嘉和匡四维这两个人已经够冷酷了,但根据传闻,此人更是把惜字如金这个词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这人不仅仅是高冷,还是高帅。他综合了中西双方的优秀骨相,眉眼深邃,睫毛成精,薄而红的嘴唇堪称美艳,与冷白色的肌肤相衬,活像刚吃完人的吸血鬼。   整个带他进门之前,尹思明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你会很喜欢哎!”   林琼也不是不喜欢,但是他还是想拍点能过审的东西啊!   “你好,”他硬着头皮打招呼,“林琼。”   但和传闻中不同,对方破天荒对他笑了笑:“琼,很好听的名字。我叫Albert,你可以叫我阿尔。”   林琼:“?”   他用眼神质疑尹思明:说好的高冷呢?   尹思明也很震惊:他对我确实很高冷啊!   林琼深知自己的烂酒量,所以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酒精饮料,再持续加冰熬过整个酒局。倒是尹思明喝起来没什么忌讳,点了一杯又一杯。阿尔则是姿态优雅地喝着酒,听林琼叙述整个剧本。   阿尔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只偶尔点一下头。   林琼说完了故事的结局,阿尔只问了一句话:“那么,整个故事的内核是什么?人性?”   “不完全,应该说是人性中的本善。”   阿尔问:“在你的概念里,男主人公的善在人性中占什么比例呢?”   “百分之五十。”林琼不假思索。   阿尔:“比较高。”   百分之五十还高啊?林琼正要反驳,又听见阿尔说:“你不觉得恶人的偶然觉醒更有魅力吗?”   来了。暴力美学爱好者的经典言论。   林琼双目如炬,直勾勾地回望阿尔的眼睛:“我不觉得。我创作时的初衷就是融合性善论和性恶论。人性本是混沌的,就像还未开辟的天地。接受向善的教育与智慧,就回会上浮为清;长期处在恶劣的道德缺失环境,就会下沉为沌。它的形态也很难固定下来,就像蛋黄和蛋清。环境温和时,二者还能保持基础的平衡。但一旦产生冲击,清就很容易被混取代,并且这几乎是个不可逆的过程。因此,迷失之后再重新回归的善,才尤为可贵。”   他双手抱怀,表情严肃:“还有,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中国有句古话,爱吾老以及人之老,爱吾幼以及人之幼。作为社会性群居动物,人对同类幼崽会更容易有共情心,这是基因出于繁殖而给予的特殊情感。人性的堕落与觉醒固然是电影想说的点,但我的重点还是在于反对人口贩卖。”   阿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之后,他先是肯定了林琼的说法:“你是个不错的辩手。”   然后在林琼想要翘尾巴的时候,阿尔又说:“刚刚你在陈述观点的时候,露出了很可爱的眼神。”   林琼:“?”   作为一个三十出头,早已够不上“可爱”这个形容词的林琼,没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特么的,感觉这个人,恐怖程度和邹彦生不相上下啊!   即便喝的只是酒精饮料,林琼还是觉得自己晕乎了。他本以为这次单方面的辩论结束后,阿尔恐怕会对他这种“中庸”派失去兴趣,但没想到在分开前,阿尔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虽然你的长相很对我胃口,”阿尔说得很坦诚,“但你的理念更让我喜欢。”   林琼:?这里有什么用关联词的必要吗?   不,这里的喜欢也只是单纯欣赏的意思吧?   他正思绪飘忽,奉命来接他的人已经到了。   本以为是小刘,却没想到下车的人却是邹彦生。   邹彦生下车,锁车,正好听见林琼被一个陌生的中文很好的外国男人问话:“说个题外话,假如你没有伴侣,可不可以和我谈个恋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大年初三版)   小邹:?又来这套是吧?以为我会吃醋?以为大家爱看这个?   答:(对手指)不不不,大家只是爱看你醋意大发把琼这样那样。要不你还是浅醋一下! 第71章 day71   71   一条长胳膊搭在了林琼肩膀上。   都不用回头,熟悉的触感和温度袭来,林琼就知道这人是谁。这让他虎躯一震,瞬间产生了一种出门和别人偷情的心虚。   “这……”   他刚要介绍邹彦生的身份,却被邹彦生温和地开口抢了先:“宝宝,这位是?”   宝宝……林琼一阵恶寒。   宝宝……尹思明眼神怪异。   阿尔的视线变得锐利了起来。   林琼心想,你小子装什么蒜呢,出门前就跟你报备过和一个导演碰面。   尹思明抢答:“这是国际名导,我琼哥是来和他谈合作的!”   阿尔点头:“Albert Ernst。”   邹彦生浅浅一笑:“原来是您,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恩斯特先生长得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人见人爱,叫我看了都自惭形秽呢。”   林琼:“……”   尹思明:“……”   “我的荣幸。”阿尔面不改色。   邹彦生:“恩斯特先生今年贵庚?”   阿尔:“二十七。”   “果然年轻有为,相貌还如此英俊,想必有不少人倾慕于您……”   林琼受不了他这个话里舞枪弄棒的样子,捂住他的嘴不让说话:“差不多得了啊。阿尔导演,今天聊得很开心,有时间咱们再叙!”   阿尔这时才露出一个作弄的笑容:“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再和你见面。”   看见林琼愣住的表情,阿尔笑得更开心了:“希望下次我们再见面,是单独两个人。”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最后,为了不让剧情走向奇怪的方向,阿尔被尹思明拽走了,留下林琼和邹彦生眼瞪眼。   回家的路上,邹彦生全程都没有说话,导致车里安静得有点微妙。   林琼知道,邹彦生走过来那会儿八成是抓取了全部关键信息。   他也不着急,就一路安静到家里。   直到停了车,他去开车门,发现开不动。   林琼:“?”   “喂,”林琼回过头,“真生气了——”   他的话在邹彦生那张放大的俊脸凑近时戛然而止。“可、可能有人拍……”   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他喜欢接吻,心脏不受他控制的感觉,还有两个人体温接触的粘合感。   期待中的吻迟迟没有落下。林琼只好又睁开眼:“发什么神经?”   回答他的是邹彦生湿漉漉如小狗一般的眼神:“你都不跟我解释一下。”   林琼:“?”   这要怎么解释啊!“虽然我觉得他的提议不错,不过,由于本人道德水平较高,目前没有脚踏两只船的打算。”   邹彦生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毛茸茸的头发贴着他的肉蹭了蹭。   林琼跟摸狗一样摸他的头:“你真的假的,真吃醋啊?”   邹彦生:“感觉你不会喜欢那种阴气重的小白脸。”   林琼腹诽,别忘了你小子当初也是一只小白脸啊!不过他还是给予了肯定:“对,真搞起对象,我和他还不知道谁淦谁呢!”   邹彦生埋在他脖子里,哼哧哼哧笑了起来。   林琼嫌痒,又躲不开,只好仰着头一边被迫发出笑声,一边让邹彦生滚开。   可邹彦生好像铁了心,要证明他还风韵犹存,蹭着蹭着就开始舔.林琼的脖子,湿嗒嗒的,腻腻歪歪的,比刚才的痒意更磨人。   林琼:“别……”   尾音在往上飘。   他想站起身,却有别的先一步站了起来。   不行,他可不想在明天的报纸头条上看到“顶流男星与知名编剧在车内激情XX”的新闻。他猜蔓姐更不想。   缴械投降之前,他还是用尽全力把邹彦生的脸从身上揪出来,掰正。   “别告诉我,你对车.震也很有兴趣。”   “这倒没有。”邹彦生说。   林琼松了口气。好歹没变态到那个地步。   但邹彦生的下一句话是:“太窄,不好操(作)。”   林琼:宇宙猫猫头.jpg   真特么想把这句话录下来。   这位顶流,你也不想让你的粉丝们知道你私下是这个鬼样子吧?   ……   第二天,阿尔还是又联系了林琼。   这次面谈,林琼把邹彦生也带上,以彰显他的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阿尔拿着咖啡,小抿一口,满脸遗憾:“本以为这次会是我们两个人。”   林琼面露佛相:“……还是麻烦你少刺激他。”   谈起正事来,邹彦生倒是一板一眼。   在知道林琼有让阿尔执导的倾向之后,邹彦生连夜把阿尔拍的片子都看了一遍。其中有一部讲俘虏营的,邹彦生全程皱着眉看完,却被最后极其纯爱的贴面吻惊叹:“这个人……确实是个天才。”   所以他现在面对阿尔,多少保留了几分对于导演的尊重。   阿尔说:“我个人希望能够执导这部作品。”   “你确定吗?”林琼说,“这和你以往的风格完全不同,而且我绝不会同意在中途更改剧本,或是让小女孩拍摄大尺度情节。”   阿尔肯定道:“当然,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他确实年轻英俊又具有风度,难怪邹彦生会把他当成潜在敌人。林琼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阿尔:“那么,你这边有什么要求吗?”   阿尔看向邹彦生。   “我的电影男主角,NG不能超过十条。不知道邹先生能不能做到呢?”   难得有人能挑动邹彦生身上的胜负欲。   自从确定下了拍摄团队,邹彦生就一头扎进了剧本研究。有时候林琼找不到他,就会去敲小展的房门。   邹彦生一般会坐在里面,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里面。   林琼有点理解这种感觉。就像他写剧本的时候卡壳,有时候就会拿场记板过来开开合合,总之想听个响儿,沉浸一下。   只是邹彦生现在的行为,会不会让他更加走不出去,还是未知数。   他提出这个疑问时,邹彦生却笑了:“现在坐在这里,我会觉得心里很安静。”   他说:“虽然你说这是为我和小展塑造的故事,但我感觉还不太一样。我对小展的感情,和男主角对女儿的感情,以及对那个小女孩的感情,都不太一样。”   “可是我的确能感觉到情绪在我心里涌动。”他说,“只是看文字,就会有强烈的感觉,就能够想象到他的内心活动。林老师,你真是个天才。”   林琼被他夸得面红耳赤,结果一肚子安慰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可恶啊!难怪小刘会奇怪地问他:“林老师,为什么我觉得你平时嘴很厉害,但是一到老板面前就失灵了呢?”   林琼同样想不通。   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他的道德水平没有邹彦生低下,而邹彦生太狡猾,更会油嘴滑舌的缘故。   为了接近剧本中的电工形象,邹彦生特地去学了几个月的电工。   等剧组拉好了美术班子,定下开机时间时,邹彦生拿了本电工证回来。   林琼笑着问他:“邹老师,明星当不下去,还是觉得做电工比较有出路?”   但很快他就调侃不下去了。   定妆那天,邹彦生把工作服往身上一穿,头发也剃成了寸头,重新晒黑的肌肤变成了均匀的小麦色。应摄影师的要求,他在后台准备时就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了精壮的胳膊。   青色的血管微微突起,若隐若现。   回眸看他时,还垂着眸子露出了个状似腼腆的笑容。   林琼:“……”   “不说点什么?”邹彦生抬起那只裸.露的手腕,扫过自己因为剪短而显得干.硬的头发,再看了眼林琼的表情,笑道,“看来做电工还是比较有盼头的。   林老师,你怎么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迎财神,发点糖! 第72章 day72   72   林琼发现自己可能不小心创造了邹彦生最涩气(仅代表他个人)的一个角色。   和充满硬汉气概的晟铭、轻佻又沉重的万风不同,这次的角色,是个突然经历人生剧变的“普通”男人。   电影的背景安排在交通和网络都不甚发达的世纪之初。那时律法不够完善,医疗资源紧缺,民智也并未全开。   时代高奏凯歌,洪流中的细沙却随波跌宕,被裹挟着前行。   这说的是故事的男主人公易开春。   他在结婚的第三年失去了妻子。到了三十岁这一年,又得知了女儿罹患白血病的消息。   邹彦生这张脸太适合大荧幕了。   在2.35:1的画面比例中,他五官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最大,亮而有神的眼睛尤为突出。   监视器里的这个片段,是炎炎夏日,他赤着膊子,一条汗湿的背心,脖子上围了条发黄的白毛巾。   他从电线杆上慢慢爬下来,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倏然抬起脸。   带着黑色印记的破旧安全帽下,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密密的汗珠汇聚成溪流,从他的额头上滑落,凝结在他的睫毛上,硕大一滴。他的眼睛因盐分的进入而不适,飞快地眨动。   他一边拿起胸口的毛巾擦脸,一边应了一声:“哎——”   阿尔对这段很满意。   尤其是邹彦生特意晒了好几天养出来的肤色分层,很对他的胃口。他说:“这很性感,我敢保证,观众会迷上他的。”   一个做事中规中矩,看着老实本分,不自觉散发着荷尔蒙的男人。   他看着还相当年轻,眉眼间有被生活压出来的浅纹。嘴唇因缺水而干燥,有些微起皮。在看清来人时,那双明亮的眼里有对未知消息的疑惑,慢慢变得凝重。   来人是年长他些许的工友,神色慌张,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开春!不好了!你家小姑娘的班主任打电话来,说小芸她在学校晕倒了!”   那双眼骤然蓄起了一层水光,瞳孔因惊惧而放大。   易开春的春天并不好开。   他出生于传统家庭,身为长子,他很早就辍学谋生。后来好不容易找到渠道,经人带上了电力技工这条路,边跟师父练边学习,终于拿到了初级的技工证。   他的生活终于迎来转机。依靠省吃俭用,他把大部分工资打给农村家中的父母和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还能留下一小笔钱供自己开销。   媒人纷纷找上门,他却爱上了一个文弱的姑娘。他不顾家里人反对,迎来了这个“不好生养”的爱人,也定下了他注定不平的前路。   缔结婚姻后,生活的担子便增加了。他越发起早贪黑,最后几乎把家庭完全抛给了妻子。也没有料到,妻子从来报喜不报忧,早就病入膏肓。即便他辞去工作专心照顾,还是没能挽留回妻子的生命。一次发热轻易带走了这个家庭的精神支柱,只留下他和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他的女儿小芸。   对妻子的愧疚一度压倒了他。已经来不及弥补的亏欠,他全部投放在了女儿身上。几年来,他全心全意付出,只希望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上好学校,有更好的出路。   他的身价在缓慢上涨,眼看着日子是见好的——可就在此时,医生给躺在病床上的小芸下了诊断。   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在此前,易开春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病。   医生安慰他,这个病不是绝症,是可以治好的,世界上早就有了许多治愈病例。但对于这个普通的家庭来说,最致命的打击也就在此处:高额的医药费用。   考虑到小芸的身体状况,只能采取异体干细胞移植。这在当时属于造价极高的手术,医院初步估算的费用是三十万。   三十万。易开春粗略算了算,就算他不吃不喝,也要再赚三十年才够这个数。   他该怎么办?   坐在女儿的身边,他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他的存款只有不到两千。三十万……哪怕是把认识的所有人都求一遍,也凑不到它的一半。   易开春再一次意识到了他在病魔面前的无能和无力。   一直坐到天黑,床铺上的小手捏紧他的手,软软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喊他“爸爸”。   他才恍然初醒。   已经失去了一个挚爱,他还要再失去另一个吗?   要治好她,他唯一的女儿,他唯一的念想,他的命,他的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治好她!   他棕黑色的瞳仁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他一家家走访亲戚,邻居,工友,高高的脊梁弯下来,能求的都去求一遍,可是一个月下来,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他筹备到的钱额,还不足十分之一。   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四五百,养家糊口已是不易,能拿出钱来接济他的人就更寥寥无几。   他行走在街道上,步履蹒跚。   这条路的街灯由他维修过,现在正拖拽着他的影子。   特写镜头再次给到了他的眼睛。   疲惫,迷茫,不安,惶惑。   就像不知这夜的尽头在哪里,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徘徊到夜深,不愿回去看邻居或同情或退避的眼神,也不敢去看小芸稚嫩却苍白的脸。   一辆摩的从他身边驰过,停在前面的路口。金链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抢夺人的视线,他虚虚望去,隐约辨别出了前面那个人的影子。   他的邻居之一,在街坊口中不三不四的街溜子,使街坊看不起却也不敢得罪、跟着“大哥”混的角色,刘二。   刘二是另一个让林琼下了很大功夫的角色。   他坏在并不唯利是图,却对任何一片黑暗淡然处之。因为同情心会使人怯懦,因此他早早摒弃同情心,泰然接受冷漠带来的好处。   他看不上易开春这样的老实人,所以在易开春找上门来时,他第一个反应是拒绝。   这个老实人的故事他听说过一点:死了老婆,女儿又得重病,走投无路。   可易开春身上几十年的踏实是个不安分因素,哪怕他一时有了邪念又如何?万一事成之前他良心发现,岂不是连累一群人?   刘二懒得管他,粗言秽语把他赶了出去。   然而第二天这个老实人又来了,求他带他挣钱,挣快钱,挣大钱,要他干什么都行。   刘二本来要拿棍子动作停下来,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一颗镶银的牙齿来:“做什么都行?”   第十二场戏打板开始。   易开春站在小卖部的门口,手指微微颤抖着,一双眼不住地往身后的黑暗中看。   他知道刘二在那里监视着,等着他支开收银的姑娘,从台子里偷钱。   五百——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月的盼头,一家子的口粮,却还不够他女儿一次化疗的费用。   他的步伐如千钧,难以迈动,却最终迈动。他的眼神从害怕到更害怕,战栗感从他的骨头缝里爆发出来——那是他保留了三十年的良知在做最后的斗争,爆发出的锐利的悲鸣。   是的,悲鸣。   林琼在分场梗概上写了这两个字。表现在易开春的脸上,却是如死灰一般的坚定。   由他接过线的钨丝灯泡下,他的眼神如同没有光泽的金属。他对曾向他伸出援手、省下育儿钱来救济他的商店老板下手,亲手绞断了保险丝,趁机拿走了柜台里所有的钱财。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进那片黑暗的,除了尖锐的嚎叫,伴随着血液沸腾的翻滚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做了坏事了。   偷空恩人的柜子,拿着不知道过了多少遍手的血汗钱,并把它们悉数甩给了手戴金戒指的刘二。   刘二嘿嘿一笑,高高抬起胳膊拍他的肩膀:“你小子!”   柜子里的钱并不多,数额也并不重要。对于刘二来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   随后他招呼易开春上车,一辆半新的EVQ,说他们该跑了。这时他背对光明,被他杀死的良知的血液,终于扑簌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他的眼睛终于变成了黑夜一般的颜色,深得看不出里面藏纳起来的一切。   在拍摄前二十场戏时,整个剧组的氛围都比较阴沉。他们见证了易开春这个角色的“死亡”。好人的堕落,总是显得更悲哀些。   虽然也有人因为男主角演绎出来的反差而兴奋,但总体基调上——尤其是饰演小芸的小女孩笑着安慰爸爸自己会好起来时,还是有不少人惋惜着落下了眼泪。   这个情况一直到主要女配角的出现才缓解了些。   易开春正式“入职”后接到的第一单,是去拐骗落单的小孩。   作为行业菜鸟,他接触不到核心任务,每次轮到他做事时,都只是最基础的“上饵”和“钓鱼”。同样的,他能分到的肉汤,只有清汤寡水的沫沫。比起他之前的工资当然多不少,可离凑齐小芸的医药费却差得远。   一开始他的工作并不利索,为此挨了不少训。高大的身躯,挨罚时微微蜷缩,一声不吭。   后来他就熟练起来了,只要闭着眼,就好像忘记了世俗的情感,把小鱼们骗走、直接抱走,再转手给负责“送货”的上级。   恰好这时刘二又出现了,对他说:既然你都习惯了,正好有个空缺由你补上。这次咱们做的可是大生意,要送货到国外去,你机灵点,不要掉链子了。   刘二的金项链在他眼里反射出了扭曲的姿态,也使他的双眼重新活过来,迸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好嘞!都听你的,二哥。”   易开春如行尸起灵般绽出个笑来,从干枯的喉咙里挤出了谄媚而温顺的附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悲情男主爱好者。 第73章 day73   73   “在我此前的印象里,一个中年男人和小女孩的故事,总是存在灵魂上的特殊羁绊。”   阿尔说:“好电影都这么做,不是吗?”   “但我的想法很直接。”林琼说,“不需要那老多东西,作为一个配角,她已经足够聪明,足够有个性,这就够了。我说难听一点,那种所谓的灵魂羁绊,本身并不平等。拿所谓的艺术来粉饰它,看起来没有那么畸形罢了。还有,我要纠正一点,三十来岁不算中年!”   三十出头的青年编剧忿忿不平。   引起这个话题的原因,是那个戏份仅次于邹彦生、多次遴选才决定下的配角小女孩终于进组。但和试镜时不同,她在正式表演时展现出了过于成熟的态度。   林琼对此很不满。   他要求这个角色早慧,并不是早熟。   在多次和小女孩交涉,同一场戏拍摄了五六次后,小女孩有点情绪低落,躲起来哭鼻子去了。   邹彦生倒是有耐心,亲自去买雪糕哄她开心。小女孩也好哄,没多久就破涕为笑,自己跑了回来。   不过,多亏这件事,倒是让她找到了一点害怕的感觉。   主要是害怕林琼。   外表那么漂亮的大哥哥,看起来很随便,可一拍起东西来,只是皱个眉就好吓人。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她身上,甚至让她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   倒是脸冷得像吸血鬼的导演此时都变得面慈目善起来。   “试试,这场戏是今天的最后一次。”阿尔说。   林琼知道所有人的的耐心都在变差,包括他自己。如果要保证最后拍出来的质量,还不如先让大家松缓下来,肯定道:“不管成不成,拍完了先休息。”   虽然是为了这次拍摄才组成的摄像班子,却已经在一个多月的拍摄中找到了默契。导演和制片人一声令下,纷纷各就各位,重新绷起弦来。   这场戏要拍的是小女孩彤彤得知拐卖的真相。   她自记事以来就住在福利院里。由于她患有腭裂,面貌丑陋,所以迟迟没有人领养她。外貌的缺陷使她性格孤僻,很不合群,经常独自在外面玩。   直到伪装成中年富商的易开春找上门来,言辞恳切地表示要领养她。这让彤彤相当激动。她满心沉浸在即将进入新家庭的喜悦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管事的主任和她未来的“养父”之间交换的眼神。   然而,在褪下了最初的激动之后,她慢慢发现了这个“养父”不太对劲。   不是从态度上出现的端倪。其实“养父”对她很好,几乎关怀备至。她此前很少感受到过如此专一的关爱,这正是她尚短暂的生命中极为渴望的东西。易开春说,他们将会离开这个城市,跟随他前往国外生活。   去国外生活!此前彤彤想都不敢想。她一直觉得,这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说法。虽然她连看电视的资格都没有。   易开春询问她对国外有没有了解。彤彤点头说,她会看国外的小说。她还来不及去上学,但她经常偷偷去听课,认识了许多生字。福利院里有很多旧书,甚至还有词典。她无聊的时候,就会去找书来看。   她最喜欢的小说叫做弗兰肯斯坦,因为里面主角的遭遇和她同病相怜。“我和他一样,都被抛弃了。他长得很丑,我也长得很丑。”   “不……”易开春却强烈地阻止了她这个说法,“你的脸是可以做手术治好的!”几秒钟之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彤彤脸上骤然出现的光芒令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真的吗?!”彤彤一次次追问。   易开春只能含糊地给出回答。   否则他能说什么呢?她的目的地的确是国外,却不是出去治病,而是作为别人的脏器库。而他,是押送她去往刑场的刽子手之一。   长达半年的“亡命”生涯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足够冷漠了,可在得知任务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还是产生了动摇和颤抖。   他恨啊。恨那些有钱人,可以漠视他人的生命,把器官作为买卖品。可他也恨自己的无能和虚伪——假如有钱,他何尝不是想直接买到和小芸契合的骨髓配型?而不是让小芸在痛苦中等待,等待一个难以出现的机会。   眼前的这个女孩总是让他想起小芸。   他同样聪明的,乖巧的,懂事的女儿。   所以在离开这个城市前,彤彤央求着,说想去游乐园玩半天——鬼使神差,他居然答应了。   所谓的游乐园,只是这个小城市的市政模仿外头做的一个游乐设施,门票要二十块钱一个人,小孩子半价。易开春甚至都还没有带小芸去过这种地方。牵着彤彤的手走进去时,他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此刻他好像真的是一个父亲,而彤彤是他的女儿,他的确带他的女儿来游乐园了,以健康的、清白的姿态。   整个游乐园都充斥着彤彤的欢笑声。她坐在旋转的小飞船上,大声喊:“爸爸,你看我飞起来了!”   她彻底放下心防,开始喊他爸爸了。   听着她的笑,易开春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就有温热的液体从脸颊处滑落。   从游乐园出来,易开春又给彤彤买了新衣服,为她梳好了乱糟糟的头发。他维持了从前的习惯,给彤彤也梳了两条小小的羊角辫。在这个过程中,他仔细打量了彤彤的脸。   和彤彤说的不一样,她其实长得很精神很好看。如果通过手术来改变嘴唇上的缺陷……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和他的小芸一样,这个孩子,也只是缺少了一点运气。   投生在有钱人家的运气。   他对着梳好头发的彤彤,咬了咬牙,说:“走吧!”   彤彤就是从这时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因为这个领养她的叔叔,看起来不太像个“有钱人”。自然,她并不在乎未来的养父是不是有钱,她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养父要编造出这样的谎言。   他们很快辗转到了另一个看起来更加偏僻的小镇,在这里,她见到了一个被称为“二哥”的陌生男人。   据“养父”的说法,这个叔叔将会带他们去办理护照。   可护照是在这样的地方办吗?   她没有经历过,但依托她从书本上看到的知识,她形成了一种敏锐的直觉:恐惧。从“二哥”的身上,她感知到了一股无名的恐惧。   更加让人害怕的是,她在这里遇见了其他的孩子。他们被像猪猡一样,安置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屋子落了锁,窗户封死了——他们连叫声都传不出去。   看着屋子里这些同龄人或稚嫩或有缺陷的脸。   年仅十岁的彤彤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也许遇上了人贩子。   这场戏终于还是顺利地拍完,小女孩如释重负,小眼神不住地往林琼那边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渴望一直表情严肃的制片人能开口夸夸她。   见林琼没有把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们,立刻就去找剧务说话,她有些失望,不由得看向旁边的邹叔叔,然后发现——他竟然也摆出了同样失落的表情,好像一只没有得到表扬的大狗狗。   小演员:“……”   看来不是她一个人没出息嘛!她在心里庆幸地想。   随后的几天,他们才挑了晴朗惠风的天气去拍了游乐园的戏份。   前一段拍得有多压抑,这一段拍得就有多温馨——这是个很美的小城,山水秀丽,清澈的河水贯穿了这片历史悠久的栖息地。高大的男人携带着活泼的小女孩,叽叽喳喳的笑声使整片天空都变得更加熠熠生辉。   然而接下来的戏份重新把所有人带入了紧张的状态:   刘二发现了易开春残留的恻隐之心。他警告易开春不要东想西想,甚至搬出了小芸来:“想想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扭曲的痛苦重新出现在了易开春饱经风霜的脸上。连日来的心理斗争使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甚至苍老了几岁。他别开脸,忍着抬手捂眼睛的冲动,低声吼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可他又清楚这些孩子的命运。   尤其是彤彤,聪明又可爱的彤彤,她在几天前还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梦想,她想当个医生,去帮助所有像她这样的小孩。可她憧憬的手术台,却会是她生命的终点。   而彤彤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所有的孩子聚集在一起,在他们的严加看守之下,持续向南迁移。   什么签证,护照,不存在的。他们运输这批孩子的方式是偷渡:把这批活体器脏兜售给买家,他们自然有办法见缝插针地把他们运输出去。   还有两天,他们就能抵达预计的交换地点,而买家会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任务只到把这批“货”送出去为止。   易开春本该觉得轻松。可他的眉眼却并不听话,没有松下来的时刻。   他控制不住地想再去看看彤彤,却没想到正好撞破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彤彤踮着脚站在几个小孩搭成的人墙上,正在拆头顶的灯泡,往里面塞东西。   没有人贩子会去注意被拆过的灯泡,但之后入住的人会发现灯泡不亮,而去找人维修。而彤彤这一路来不知道已经这样做了多少次,她在里面放上了求助信息,和她留意的每一个地点。   易开春目瞪口呆。同样僵住的还有彤彤。他们是趁人贩子交班的时候进行这些秘密活动的,那时他们不会马上来注意这边,可还是被发现了。   彤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细细叫了一声爸爸。   她曾经注意到,这个称呼会让眼前这个男人高兴又悲伤。   易开春的手顿在半空。短短的一瞬,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纠缠。   也许已经有人发现了彤彤留下的信息,甚至警察已经开始追踪他们,只等一网打破。那样他就完了——他出外经商的谎言会被戳破,小芸的医药费也会就此夭折,小芸会没命!   不,也许还没有人发现彤彤留下的信息,也许彤彤这还是第一次报信就被他抓住,只要掐在摇篮里……   可是,小芸真的需要这样的性命吗?   小芸会接受由其他女孩的命换来的命吗?   小芸会因此而感激他,感激他践踏人伦道德底线而换来的生命?   不止是一个彤彤,以后他将要运输的,将要拆散的,还可能是三个,四个,无数个彤彤,他要收割他们的生命,青春,人生,然后用他们血肉献祭而来的果实,血淋淋地捧到他无辜天真的女儿面前……   他的小芸如果得知真相,还能心安理得,好好活下去吗?   她会有一个拐卖人口的父亲,一个杀人犯父亲,一个使她蒙上污点、终生只能活在愧疚中的父亲!   而彤彤,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孩,她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却只能死在他们这种恶人手里,葬送她本来可以和和美美的前程?   她仍然在喊他“爸爸”。   这个他本不配担当的称呼。   彤彤紧张得连腿都软了下来。   因为易开春的神色一变再变,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眶睁得血红。   在她看来,对面这个人贩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件事揭穿,甚至可能立刻做出一些可怕的行为。她开始抖,却不是出于自身的害怕,而是她脚下的孩子们因为害怕齐齐发起抖来,有人甚至没忍住发出了呜咽声。   易开春终于开口了。他们只是察觉到这个动作,就感觉两眼一黑。   然而他们听到的却是:“睡觉就睡觉,说什么悄悄话?”   随后他把动作放轻,门重新拉了回去。一切归于寂静,孩子们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易开春跌跌撞撞,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以防有一丝哭声泄露出去。细细的血丝渗了出来,代替了泪水流淌。   他无声恸哭。   阿尔为这段情节的配乐,选用了舒伯特的《魔王》叙事曲唱段。   ——是谁在黑夜和风中奔逃?   是一位父亲带着他的孩子。   他把孩子抱在他的怀里,   搂紧他,让他保持暖意。   ——宝贝,为什么藏起你的脸?   ——爸爸,你看没看到那个魔王?   魔王戴着王冠,拖着长袍!   ——宝贝,那是一团雾。   【来,跟我走吧,可爱的孩子】   【我来和你做有趣的游戏】   【随我去海边,那里有五色的花开放】   【我的母亲为你准备金线织就的衣裳】   ——爸爸,爸爸,你有没有听见?   魔王正对我许下诺言?   ——不要出声,宝贝,你要安静。   那是风吹响树叶的声音。   【聪明的孩子,你可要随我同行?】   【我的女儿们会殷勤将你逢迎!】   【她们每个晚上在花园跳舞】   【跳啊,唱啊,摇晃你使你不得苏醒】   ——爸爸,爸爸,你有没有看见?   魔王的女儿们正站在暗处?   ——宝贝,宝贝,我看得很清楚,   那是几株灰色的杨树。   【啊,我爱慕你,喜欢你那美好的脸蛋】   【你如果不愿意,就用武力使你就范!】   ——爸爸!爸爸!他现在要来抓我了!   ——魔王抓得我痛苦难忍!   “砰”的一声,音乐将会伴随这个动作戛然而止。易开春狠狠将脑袋撞在粗壮的大树上,身子软塌塌地滑跪下来,血与泪一同砸落在深红色的土壤中。   的确有人留意到了彤彤留下的信息,即便她书写潦草,甚至还有错别字。可警方还是依据这些单薄的线索摸了过来,形成埋伏圈。   交易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而易开春因为早有心理准备,竟然先一步察觉到了有便衣的存在。他木着脸,如同往常一样,对着刘二点头哈腰,唯命是从。等到入了夜,买家们进入交易地点,去往孩子们所在的地方,打开门验货时——   滋啦滋啦。   电流的声音闪过,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昏暗!   “彤彤,快跑!”   嘶哑的男人大喊,所有的孩子宛如跑道上的选手听到了起跑令,卯足了力气向门外冲去。   《魔王》的变奏升调,紧张急促的旋律中,孩子们奔向了自由的门扉。   恶人们自然要去阻拦,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横撞过来,冲得四分五裂、人仰马翻。   刘二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易开春,艹你妈的”。   他顾不上那些逃跑的小孩了,一想到是这小子坏了好事,就怒从中来,费了吃奶的力气去揍人。可惜黑灯瞎火也不知道是谁在打谁,一片混战。   一直盯梢的便衣们抓紧时机鱼贯而入,三五下就把在场所有人制服。   易开春的头被砸出了血,两手后剪,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西南边陲闷热不堪,他只穿了件薄透的灰色背心。它遮挡不住什么,湿哒哒地粘着肌肤。假如此时有一盏明灯,就能暴露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痕。   一个便衣拄着手电筒,看他想起身,走过来猛地把他的头按在地上,低声骂了几句。   刘二也在骂他,用方言,骂得极为难听。   易开春的脸贴着满是灰尘的地面,脑袋里嗡嗡的,身上没有一处不痛。他咧开了嘴角,像是想哭,又像是要笑。   四周诡异地安静下来。   他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没有声音,只是他短暂地失去了听觉。   事到如今,该说点什么好呢?   至少这些孩子们得救了。   故事的最后,自然是依法量刑。刽子手们将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易开春,他参与过好几桩拐卖案件,即便可以将功补过,也还是避不开牢狱之灾。   进拘留所之前,他提出了一个请求。   这是电影的最后一组镜头。   住院部的一楼,小芸坐在病床上,认真地画画。她因长期做化疗而浮肿的小胳膊不敢持续用力,所以只能涂出一层浅浅的颜色。   负责照顾她的护士来为她送药,看见她的绘画本,笑着问她这是在画什么。   小芸指着白纸中央小小的树苗,说:“这是我!”   又指着旁边大大小小的花朵们:“这些都是护士姐姐!姐姐们是我的朋友,每天陪我玩耍。”   “那上面这些黄色的线条呢?”护士又问。   “是爸爸!”小芸自豪地说。   “爸爸就像是太阳,照在小小的我身上,所以我才能长大。就算爸爸不在这里,可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想办法陪着我。只要有爸爸,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忽然顿住了,似乎有所感应,向窗外看去:“爸爸?”   可窗户外头什么都没有。   除了铺满一扇窗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戏中戏!小邹的巅峰角色!   啊!!   颁奖!明天就颁奖!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问:此时小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请问小玉京你有什么头绪吗?   琼::)   以及,我之前写《风的耳朵》的时候,在里面用了舒伯特的魔王,当时是想表现出紧促感,不过写到这里发现才更适用,所以挪到这里了。前面那段会改掉。   魔王这个曲子讲的是一个父亲骑马带着病重的孩子回家,在路上孩子说自己见到了魔王,父亲一边安慰他一边拼命往家赶,但等他到家时,才发现孩子已经在自己怀里断气了。结合剧情食用一下。   (不瞒你们说,翻译魔王这段歌词填进去的时候,我自己哭了一次,泪点奇低的一些人) 第74章 day74   74   白光渐渐消失,屏幕转向灰暗。   这是电影《开春》的导剪版本,林琼再一次见证从文字到画面的转变,抬手抹了抹眼角,发出感叹:“这特么不是公益片吗?”   跟着他一起看的尹思明扯出最后一张纸巾,狠狠擤鼻涕,把纸坨坨摔进垃圾桶:“有没有这么苦逼的公益片啊?!”   林琼:“我真不敢相信这是阿尔拍的片子。”   尹思明继续抽噎:“我也不敢信。”   阿尔:“这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邹彦生笑道:“您好像只是负责接生?”   拍摄一结束,男主演和导演的“冲突”又明显起来。林琼觉得他们挺幼稚的,发出警告:“现在还算是工作时间!”   两个人于是和平熄火。   “正式剪辑我会删除一些冗余的部分,”阿尔说,“在此之前,你们认为有哪些不足之处?”   说实话,林琼觉得成片相当接近完美。   他自认只是写了一个简单的故事,阿尔却用高级的叙事视角把剧本的优势最大化,给电影增添了风味和高度。   当然,讲故事的能力固然重要,最点睛的还是邹彦生深入灵魂的表演。   林琼切身体会到了,演员,编剧和导演高度契合的滋味。这让电影的完成度无可挑剔,林琼作为故事的创作者,在看完整部电影后,依然觉得惊艳和回味。   邹彦生的表现太好了。   电影里有大量缺少台词,纯看演员表现力的片段。就如林琼所期盼的那样,邹彦生真正用上了他的眼睛。   即使不说话,仅仅从眼神就能判断出他的情绪变化。阿尔也格外喜欢拍他的眼睛,最开始充满冲劲和希望的,被打击到谷底时陷入绝望的,挣扎的,求救的……   易开春那些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竟然都从他的眼神里透了出来,牢牢牵住人的心神。   纵使他犯了错,入了歧路,观众却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本质。   阴云密布,生长在荒芜之地的野草,却始终朝着寻找阳光的方向。   “都很好,”一向心狠嘴毒的林琼竟然说,“都很好,我找不出挑剔的角度。”   在他身后的邹彦生轻轻牵起嘴角。   《开春》这部电影的前期准备很多,但总拍摄时长加起来不过一个月。阿尔剪完这个片子,又花了不到一个月。速度快又稳,林琼几乎还没来得及歇息,就开始忙电影上映的事。   经过投资人和当地部门引线,这部片子还会在邻国两地同步上映。   电影官宣时,已经不会再出现怀疑的声音。   几乎所有人都对双木小玉京的新作抱着期待,有些人甚至已经把编剧是双木小玉京这一点当成了电影质量的保证。   当然,也有人相信质量,但表示对这个题材实在不感兴趣。   直到上映当天,出现了#破碎恶人感#的热搜。   求知欲使不明真相的群众点进去,看到一群人围绕着“邹彦生穿湿.身背心被人踩在地上摩擦”和“邹彦生被人揍得伤痕累累的涩气”、“人夫的堕落怎么这么带感”进行激烈讨论。   求生欲又使他们默默退出来。   然而好奇的种子还是种下了。有人在接受电影频道采访的时候承认,她(他)们的确是奔着一些刺激的画面才来看电影的,但很快被剧情吸引,又被虐出几斤眼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骂营销诈骗。   “是我会给高分但是绝对不会看第二次的电影。”一位不知名女士评价道。她戴着看3D电影时才会使用的镜片,并不愿意给记者看她的眼睛。   “我没有哭,”一位坚强的男士如此坚称,“眼睛红?这是天生的。”   “我,我,我全程真的很感动,我最受不了这种情节了,而且现在也很难看到这种情节……我还挺感谢小玉京的,感觉他在这部电影里探讨了很多东西,看完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老说善恶就在一念之间……啊?我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我不道啊,应该不会像易开春这样吧,但是我又能理解他。电影应该也不是让我们来评判他的做法对错吧。”一位很理性的感性选手。   “这不是小玉京的作品里我最喜欢的一部,但确实是让我触动最深的一部,看的时候我会想起来父母对我的付出。最让我惊喜的还是邹彦生吧,我一直觉得他的外形是花孔雀类的,但是这次看电影的时候我很入戏,他能给我带来那种父亲一样朴实的感觉,很好,特别好,推荐大家去看。”   “看完就是很感慨,如果是我小时候碰到这样的情况,以我的智商只能是死路一条,感谢现在安定的社会环境,救我狗命。”   “……最喜欢哪个情节?可能是最后那个阳光的情节吧,我前面都坚持住了其实,到了那里我才破防的。”   “……对这部电影有什么期许?拜托生生快点拿影帝!真不是为了看脱衣舞,就是,你懂吧!”好,鉴定为双木小玉京黑粉。   显然这位先生的想法也是许多人的共同愿望。   而让这个愿望实现的方式,就是今年八月底将要隆重举办的金月奖。   两年一次的金月奖,作为国内含金量最高的电影奖项,总是会凝聚不少人的目光。   今年的颁奖典礼同样是全球直播,负责主持的嘉宾是匡四维和已经拿过双料影后的当红大花陆芃。   直播间里热度非凡,不禁让人想起了四年前,《水边的乐园》第一次直播的那天。   而且许多观众的目的也和当初一致:吃双木小玉京的瓜。   【邹生生,你要争气啊!】   【万人血书求邹彦生拿影帝】   【为了大家能一饱眼福,你要加油!   【有一说一,确实演挺好的,这不让邹彦生拿影帝我不是很能认同】   【值得!生生值得!】   【诸君!我喜欢跳舞!】   同样热闹非凡的典礼现场,众星汇聚。长长的红毯上,造型五彩缤纷的演员们极力在镜头前表现出最美的姿态。   邹彦生在众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   他今天的装扮很契合角色,黑白撞色的修身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比例,也让他具有十分矛盾的美感。   在他的身边,跟随着一高一矮两个身穿纱裙的小女孩。他一手牵一个,在媒体拍照时,矮下身子同时把两个小女孩扛在了肩膀上。   顶着最温润的气质,却做着最具荷尔蒙的动作。   连一些女记者也没忍住叫出声来,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烁着。   自然,也有许多人关注着,林琼为什么没有一起出现。答案当然是——林琼懒得凑那个热闹,他太饿了,提前溜进会场大吃特吃。   陆芃过来找他时,他嘴角还残留着偷吃的罪证。   “还是这么爱吃,”陆芃笑着说,“少喝点水,观众一会儿可不希望镜头里见不着你。”   林琼摊手:“怎么着,内定了要给我颁奖啊?”   “你想得美,”陆芃哼哼笑了,“有点紧张感行不行啊帅哥?”   林琼也不是完全不紧张。   这次参赛的电影共有一百八十来部,《开春》获得了五项提名。   其中邹彦生成功入围最佳男主角,林琼入围最佳编剧,阿尔占了两项,最佳剪辑和最佳导演。另有一个最佳美术奖,碰上的对手是几部色彩大片,赢面不大。   林琼的主要对手则是许青河的最新作《画外人》、两位女性编剧的共同作品《第三个女人》等。   这些编剧不是和林琼合作过,就是林琼在名编剧盘点榜上看见过。其中有个编剧,林琼还上过他的课。   这些人都是前辈,拿过大大小小的奖项,得到了市场和业内人士的认可。和他们同台竞争,林琼自然有一定压力。   他再狂妄,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的作品绝对比他们好。   接受采访时,林琼面对记者的提问,也只能摊手一笑。   “有点压力,但不算多,能拿奖是最好了,拿不到就再接再厉。”   记者又问:“您最初开始做影视区评论视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之后从事编剧行业,以金月奖为目标呢?”   其实这话有点指引林琼的意思。他要是顺着话来,这之后万一拿了奖,做专访时就有文章可做,还能渲染渲染。可惜林琼毕竟是林琼,他选择了弹幕最多的答法:   “倒也没有,当时纯粹觉得烂片越来越多,倒胃口。”   【小玉京,不愧是你】   【直言不讳】   【好好好,我的嘴替还在】   【来人,把这句话裱起来,放在编剧学院的门口!】   记者没想到林琼在这种场合讲话还如此不留情面,只能赔了个笑脸,把话题引去邹彦生身上。   “邹先生对这次的最佳男主角有没有信心?”   邹彦生轻声:“您猜猜呢?”   记者哑然一笑:“这……我想您是自信满满,势在必得的。”   “那就借您吉言了。”邹彦生依然笑得温和。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开春》剧组的人坐在一块儿,林琼今日穿了一身苍绿色的西装,更称得他皮肤白皙,坐在邹彦生的身侧,非常惹眼。   镜头扫过时,他正偏头去和邹彦生说话,邹彦生会心一笑,引起弹幕上激烈的涌动。   【啊啊啊啊啊圣经鹅的天堂】   【太般配了!快把我杀了给他俩助助兴!】   【林琼是吃了几个天山童姥,怎么保养这么好,一点也不见变的】   【到底什么话要悄悄说!给我也听听!】   【小玉京,你别笑,一会儿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急急急急急,怎么还不到最佳男主,我现在就要看到结果啊啊啊】   观众们心急,嘉宾们自然也是。   众目瞩望下,首先轮到的是最佳编剧奖。   这是全国编剧们翘首以盼的荣耀环节,是含金量等同于华青编剧工会奖的金字招牌。多少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去体验人间,笔耕不辍,就为了等到领奖台上的一时半刻,哪怕只能在上面发出一声哽咽。   VCR一个个从大荧幕上掠过。首先是《画外人》The Painting Outsiders,编剧许青河(原创);随后是《第三个女人》The Third Woman,编剧王双、齐灵予(原创);《秽土》The Human World,编剧展望星(原创);《喵斯拉》Meowzilla,编剧胡闻……   最后易开春的脸显现,屏幕下方一行金色的字幕:   《开春》In Early Spring,编剧林琼(原创)。   “编剧,是故事的缔造者。”   颁奖嘉宾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自梨园金鸣,戏曲诞生,讲故事的人,就这样出现了。然而随着时代演变,编剧的任务,不再是讲故事这么简单,我们肩负了更多——对故事内核负责,对听故事的人负责。有好编剧,才能有好好故事。那么,什么样的标准,才能算得上是好编剧呢?”   他拿起装着候选人名字的信封,高高扬起,像举起了一种信仰。   “作为编剧,我们需要善良,他应该对人物有共情心,来转述他们的情感;作为编剧,我们需要视野,看透事物的本质,并阐述它;作为编剧,我们需要学习的能力,去钻研,去拓宽知识面,而不做误人子弟的莽夫;作为编剧,用需要创造力,不刻舟求剑,拒绝泥古不化;作为编剧,我们要守卫内心的一片净土,而不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编剧,是影视的血液。我们需要的,就是年轻的、新鲜的、热滚滚的血液,来为社会驱逐病痛,来使人间精神焕发。很高兴,今天出现在名单上的红细胞们,都符合这个条件。”   在他说这些话时,几个年轻的编剧的脸同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其中几个眼含热泪,为他的这番话而感动。   他拆开信封,脸上的表情逐渐从郑重变成欣慰:“今天要拿到这个奖的人,不仅具备以上全部素质,还是颗闪闪发光的新星。我们几个老人常常私下讨论,他是一个正在成长的奇迹,一片正在萌发的草原。”   “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创造力和未来。我愿意在此担保,未来十年内,他将会是编剧行业的领军人物,是新的砥柱,是接替我们辐照下一辈的青春太阳。”   林琼忍不住去抓住了旁边邹彦生的手。   “让我们恭喜这个一路向前的年轻人,林琼,获得第三十九届金月奖最佳编剧奖,实至名归!”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居然写了四个版本!   明天完结!啪叽啪叽啪叽啪叽!让我们恭喜琼!下章艾草!   琼:? 第75章 day75   75   林琼接过奖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会儿,最后笑了笑。   台下的观众们也都跟着笑。   “嗯,又拿奖了,真是不好意思。”林琼举起奖杯,“感谢老前辈的认可,和大家的掌声。我能做出的承诺,就只有写出更好的作品,争取不被我从前发出去的回旋镖打中。”   “想必你们都知道,我呢,其实是半路出家。没有经验,没有作品,也没有太多心理准备。当时只有一种,我必须写点什么的决心,满腔的热血。可以说,我的第二段人生,是从写作开始的。四年了,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有过波折,也接受过批评,总归,是一点点在变好的。”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紧奖杯,放在胸口:“这不是我得到的第一个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以上。”   林琼深鞠一躬。   掌声雷鸣般不绝于耳。   弹幕里也是一片感慨。有从小玉京刚开始做吐槽视频时就关注他的粉丝评论:   【真·十年老粉来了。之前小玉京上综艺的时候,我都不是很理解。后来才发现他一直在尝试新的领域,不局限于去挑一个行业的错处,而是自己靠行动去改变。】   【很好,真的很好,呜呜呜呜】   林珏坐在电视机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听完林琼的话,她两手一拍,自豪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杜勉本来都做好了随时递纸巾的准备,见她这个样子,无奈地笑了。   “看完了,”他拿起衣服披在她身上,建议道,“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不着急!”林珏手臂一扬,阻止了他的动作。“还没看到重点呢!”   杜勉:“嗯?”   “哎呀,你真是比我还老古董!你知不知道那件事啊,邹彦生要是能拿影帝,小琼可是答应了要跳脱衣舞的!”   杜勉:“……”   是亲妈吗?   林琼拿了沉甸甸的金月奖杯走下来,就被邀请去参加电影频道的主持人专访。等他参加了采访回来,看见陆芃和匡四维正在开始报幕。   最佳男主角的评选马上要开始了。   评选VCR为邹彦生视频选取的片段,是易开春在偷钱之后那一节。   刘二拽着易开春的手让他上车,他本想反抗,最后却忍住了,低声说了句:“你说的我已经做到了,不能骗我,二哥。”   “想必现在有许多人正在期盼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女主持陆芃脸上的笑意真是挡都挡不住,“那么,最佳男主角将会花落谁家呢?有请两位颁奖嘉宾来为我们揭晓。”   负责颁奖的是一位老牌影后,与曾经和邹彦生在《边缘之门》演过对手戏的老戏骨吴光。吴光个子不高,在影后面前甚至还矮了半个头。他拿着信封,温和笑道:“容我卖个关子,请诸位来配合我猜一猜,这个人是谁。”   观众席一片嘘声。   “他是我的一位后辈,和我曾经有过合作。”   这句话极有针对性,镜头从五个人脸上集中,化作了滑宇和邹彦生以及另一个年轻男演员的面孔。   观众席里有吹口哨的声音,滑宇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为了扭转他曾经留在人们眼中的刻板印象,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这些年来,有许多人看见他一点点进步,并被他日益精进的演技征服。”吴光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这是他第二次入围这个奖,恭喜他,这次如愿以偿。”   答案出来了。   “恭喜邹彦生,获得第三十九届金月奖的最佳男主角!”   邹彦生在所有人的欢呼下站了起身,踏着掌声前行,在笑声里,他行至领奖台上,郑重地接过奖杯,向观众鞠躬。   鼓掌声越发躁烈。   安静了一瞬,邹彦生才说话:“大家好,我是顶级花瓶。”   正在台下讶然时,他笑意款款,继续说道:“的2.0版本邹彦生。”   【草,这家伙有够记仇的哈哈哈哈】   【林琼刚刚是不是在磨牙23333脸都扭曲了一下】   【记仇生(狗头)】   【你们懂什么,这叫情趣(狗头)(狗头)】   【翻旧账,何尝,不是一种,秀恩爱(扭曲)(翻滚)(以蛆形态出击)】   “我要说的话,其实在昨天提名表彰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梦,而是我和我的伙伴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很感谢每一位愿意耐心等我成长的朋友,也很感谢我的灵魂伴侣,林琼。”   林琼摸着自己的鼻子,正为“灵魂伴侣”这个词肉麻时,又听见这家伙恶劣地强调:   “和他的赌约,我做到了。也希望他呢,愿赌服输。”   弹幕和现场同时沸腾。   【好!!!】   【好好好好】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好好好相爱相杀是吧,瓜子花生矿泉水大家腿都稍一稍了哈!】   【小玉京!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悔悟罢!】   【我不管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看脱衣舞!】   【等下,首先你们记不记得一件事,小玉京就是生生的编剧……所以……】   【我就像路边的狗突然被踹了一脚】   【米娜,都是play的一环啊(大悲)】   颁奖典礼在一派喜气洋洋中结束,嘉宾们离场合影时,还有记者争先恐后地想对林琼进行采访。   然而他们看见的是,林琼被高大的新影帝挡得严严实实,保镖似的,拥护着林琼快速走过。   但躲得过记者,可躲不过数以亿计的网友。他们在各个平台对林琼的后台进行私信轰炸,有恭祝双喜临门的,有问什么时候官宣的,甚至还有祝早生贵子的。   当然,最多的还是问他会不会兑现诺言,真的直播跳一段脱衣舞。   也不用脱太多,不然容易被封直播间,跳到只剩裤衩子就好了。   林琼看见这种发言的时候简直无语凝噎,心说,他可是宁肯脱.光也不想脱到只剩下裤衩子啊!   不仅网友在问,连他亲妈都打电话过来问:“小邹表现那么好,你要不也表现一下?”   林琼:“……”   他选择以沉默对抗。   “你说你要是不想跳吧,把剧本写那么好干嘛?是不是,早和你说过啦,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呢就是管不住你这张破嘴,这下好了嘛,看你要怎么收场……”   亲妈话里话外没有一点担心,只有幸灾乐祸。说不定林琼要是真下定决心去直播开跳,她还是榜一。   “没关系,”林琼倒是早有准备,“我自有办法。”   邹彦生和林琼双双拿奖的新闻在当天屠榜,号称“我很少上网”的邹彦生转发了一条V博:   我再也不喝奶茶了:都说了不要@双木小玉京,你们老@双木小玉京不就是想看@双木小玉京笑话吗?非要@双木小玉京把@双木小玉京逼上绝路吗?我们为了@双木小玉京的心理健康考虑就不要@双木小玉京,可以吗?不要再@双木小玉京了!   此举引来众人围观,@双木小玉京的人越来越多,却有人突然发现,双木小玉京连夜充了V博会员,已经改了ID名称。   林琼V:双木小玉京赌的咒,和我林琼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当街食言,众人对他不要脸的行为叹为观止。   但也有人说,这才是小玉京啊,自从他露脸出镜,你们就忘了这件事,他一贯这么不要脸的。   不要被那张漂亮脸蛋给骗了啊!   网友们越吵越闹腾,却无人发现,正主早就悄悄匿迹,没有再上线过。   林琼醉了。   即使有人帮他挡酒,他还是喝了不少。   模模糊糊的,他被人抱了起来,好像还听见了一片起哄声。只是他没精力搭理,树袋熊似的,死死扒在眼前的大树上,时不时用脑袋蹭两下。   车子里面开了空调。   面颊下方的肌肤本应该是温暖的,此刻却有几分凉爽。同样有着温润凉意的一双手触碰着他的发梢、紧阖的眼帘。   “不舒服么?”   “也没有。”林琼调整了一下脑袋的姿势,下巴正好卡在人家脖颈处,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   随后他听见了耳侧细微的,喉结滑动的声音。   他于是哼哼笑了起来,抬起手去拨弄它,顺着它滚动的痕迹摩挲。   “别闹。”头顶的声音这么说,却没有人来阻止他。   朦胧混沌中,他好似半梦半醒。偶尔清醒过来,他忽然想起:“我拿奖了,老板。”   “嗯,”邹彦生一边抱着他,单手支撑他的臀.部,一边用左手抽空去开门,“我知道。”   “你也拿奖了!”林琼更加大声。   “是啊,”邹彦生走进屋子,把林琼往上托了托,脚尖带上圣身后的门,“原来你还记得呢?”   “小瞧谁呢……”   他挣扎着要从邹彦生身上下来,邹彦生也顺从地放开他,显然是不打算和一个酒鬼多作计较。   他让林琼自己站好,开了灯,一回头,发现林琼已经甩掉了那身利落的西装,正低头把里面的衬衣扣子向下解开。   白皙的肌肤一寸寸曝露,好像一颗包了米纸的牛奶糖,已经被打湿了半边。   邹彦生的目光暗下欲延欲延来:“……宝宝,在做什么?”   林琼这时好像又清醒了,干净的眼睛里盈着笑意。   他漫步走来,一边走,布料一边往下掉。   到最后,只有一块T字型的黑色棉布还挂在腰间。   邹彦生的目光更紧了,缓缓后退,仿佛是被逼着坐下。一只赤白的脚抵在他的胸前,撇开他的领口。   “做什么?”   林琼歪着头,笑得很迷人:“我来找你,愿赌服输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所以你里面就穿着这个去拿的奖……   琼:(面红耳赤)要死啊!你管我呢!   哎(望天)   明天!明天真的完结! 第76章 day76   76   “对了,我要冒昧问问,彦生那方面的爱好是不是真挺奇怪的?”   看到陆芃这句话之前,林琼扶着酸痛的腰起身,床上空荡荡的,阿哈尔捷金种.马早就走了。   泡在浴缸里,他才有余力去看从昨晚到今天攒下来的消息。   被顶到最上面的就是陆芃,看到文字就能脑补出来她贱兮兮的语气。   林琼:“……”   他真想夸一句姐们儿慧眼识变态,可惜夸不出口。   最后他决定抹黑邹彦生:说对了,他是M,喜欢被小鞭子抽。   陆芃:嚯!这么刺激!那得是他给你跳舞啊?   林琼:“……”   真对不住,小玉京给广大S群体丢脸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陆芃问:咱就是说,你们准备啥时候官宣?   林琼一愣,他完全没想过这件事。   换句话说,现在他和邹彦生这个情况,狗仔都懒得专门跑过来拍他们(主要又怕碰上之前那种乌龙),官不官宣有必要吗?   他跑去刷网上的评论。   昨天的热度过去,有些人被刚曝出来的出轨小瓜转移视线,今天关于他的讨论少了许多,但数量依然可观。   倒是没人说他赌不起,大部分人都是调侃居多。比如“林琼姓林,双木小玉京姓双,明显不是一个人嘛”;有人表示林琼改id的行为属于掩耳盗铃,强烈要求V博官方把林琼的id名改回来;还有人劝他以后写剧本收着点,别写太好,容易让邹彦生发挥。   林琼:“……”   算了,过几天就过去了,总会有爱豆谈恋爱要曝光的。   他如此自我安慰。   等他吃完了早午饭,尹思明突然兴冲冲地给他发了个消息过来,说:生生还真够味儿嘿!怎么着,你们决定不再此地无银三百两,彻底放飞自我啦?   林琼:?   他点开帖子,看见上面的问题是:怎么看待双木小玉京不兑现脱衣舞诺言这事?   一瞬间,林琼心里澎湃的吐槽之意滔滔不绝,正想说老子跳了啊!就因为跳了还挨了草啊!懂不懂一夜四五次的含金量啊!他付出了这么多,还有苦不能言,简直岂有此理。   随后他往下翻,就看到了下面的第一条高赞回答。   邹彦生(演员,已认证):谢邀,私下看过了。   这条回答底下已经积攒了上千条回复。   【?????细说私下看过】   【?把我们当外人?跳了不让我们看?】   【啊?啊?敢情当初说的直播不是给我们直播啊?!】   【那会儿就暗度陈仓了?你们……】   【等下,这莫非是官宣……】   【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辈子只要活的够久总能让我嗑到一对真的!】   【啊啊啊啊啊圣经!圣经!这就是天堂吗!】   林琼:“…………”   特么的,原来要曝光的是他们自己啊!   林琼的电话打过去,邹彦生正卸完妆,在等吹头发。   “生气了?”邹彦生笑着问。   “比起我,”林琼哼哼两声,“蔓姐更生气吧。”   “蔓姐不会生气的,”邹彦生笑着说,“正好相反,因为有你在,她对我放心得很。”   “神经病!”林琼嗓子哑了,所以听起来很没有气势,“我看你今天敢不敢回来!”   邹彦生笑着问:“我要是回来,你要怎么惩罚我?”   惩罚两个字被他说得软和又暧昧。   林琼红了脸,心说特么最后到底是谁惩罚谁。   多么严肃的词汇,就这么被一个变态玷污了,令人扼腕。   他想到陆芃说的话,清清嗓子,问出了他最关注的问题:“邹彦生,老实说,你是不是很想公开?”   邹彦生:“想啊。”   早就想拿着喇叭大声宣布,告知每一方空气,每一寸土地,让世界为他们见证。   想让他们互相铭刻对方的标签,让任何人看见他们其中一个就想到另一个。   想让林琼彻彻底底,里里外外,从名义到内在,全部都属于他。   “很早就想。”邹彦生低声回问,“你呢?”   “……”电话那头传来林琼的声音,“那就公开吧。”   虽然现在公开不公开真的也无所谓了!   还有谁不知道双木小玉京给邹彦生跳了脱衣舞?!   “还是和蔓姐商量一下吧。”林琼说。   顾枝蔓当然是同意的。   邹彦生不是传统偶像出身,早年间虽然有过一段时间花美男人设,也多靠女友粉和男友粉拥簇,但成功转型之后,事业粉比例增加,粉丝们对邹彦生的恋爱容忍度会变高。   尤其这个人还是对邹彦生职业生涯大有助力的林琼。   早在林琼当初和邹彦生相互绑定的时候,大部分粉丝就接受了这个人的存在。   这也是邹彦生纵容的结果。   她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她最清楚邹彦生这些年来有多不容易,也明白林琼的出现有多珍贵。   既然两个人感情稳定,想要公开,就公开好了。   粉丝那边,工作室自然会出安抚的方针。   不。顾枝蔓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你们公开之后,真的会有人惊讶吗?   林琼挑了个合适的日子,两个人回母校溜达。仍然是暑假,距离上次回来过了几年,学校里唯一的变化是食堂又在翻修。   他们去了政法楼,林琼坐在从前经常上课的教室,觉得有些唏嘘。   “你说,”他对着讲台上的邹彦生说,“这要是平行世界,我们两个没做明星也没做编剧,就正常毕业去当了律师,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的。”邹彦生很肯定,“你一定会看不惯我的做派,经常骂我。”   林琼:“……”   倒不是没有可能。   “我呢,可能会偷偷注意到你,”邹彦生继续说,“觉得你很可爱,喜欢你,然后想办法让你更关注我。”   林琼:“……”   “不过,”邹彦生摸着手下的讲台,很惋惜的样子,“既然是平行世界,还做同辈是不是有点可惜?假如你是老师,而我是学生,我会更高兴的。”   林琼:“……你小子不会对师生普雷也有兴趣吧?”   邹彦生微笑:“惭愧。”   林琼:“…………”   忘了,这个人的世界是没有纯爱两个字的!   为了不继续玷污这座伟大的象牙塔,林琼把邹彦生赶出了教学楼。两个人走到体育场,此时太阳向西而去,留下了大半的荫阴。   这会儿还留在这里的,只有一些为大学生运动会做准备的体育生。不过他们大多在室内,不在足球场。   没有人来打扰,很安静。   “这里不错,”林琼席地而坐,把架子立在地上,固定镜头,“就在这儿拍怎么样?”   邹彦生配合地坐过来,握住他的手。   林琼想起来从前,很多学生情侣晚上就喜欢往这边来,靠得近近的,贴着聊体己话。难得在这里,竟然又找到了从前做学生的感觉。   “那,怎么说呢。”拍摄开始了,林琼看了眼镜头,又看邹彦生,“我们想个开场白?”   邹彦生温和笑道:“很高兴告诉大家,双木小玉京和邹彦生在一起了。”   当天晚上,单个视频播放量超过八千万、已经停更四年半、荣登鸽王榜榜首的双木小玉京,忽然更新了。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标题朴素而简单:   《恋爱通告》   “我们在大学的时候互相还不算认识,不一样的专业,不一样的老师,上大课都不一定在一个教室,所以只是远远看过对方几眼……嗯,还参加过一个辩论赛,打输了,虽然这事我自己都快忘了。”   “正式有接触,还是上综艺的时候,最开始我挺讨厌他。”   “但是我那时候就很喜欢你呢。”   “就算我出视频骂你?”   “知道你是为我好。”   “总之,综艺上接触之后,感觉这个人也……还不错吧!”   “只是不错吗?”   “后来又开始觉得很讨厌就是了。”   “我倒是越来越喜欢呢。”   “就是这么回事,合作多了,自然而然就,嗯……   我知道有很多朋友关心着我们的状态,这次出这个视频,是向你们交代,也是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就是这样,作为演员的邹彦生和作为编剧的林琼先生,决定以这个契机开始步入婚姻……”   “【哔——】怎么回事?这个我可没听说过啊!”   视频的最后,是由邹彦生亲自演唱的一首老歌。   “风儿轻轻的吹,   雨也绵绵下个不停,   望着走过的脚印,   有崎岖有平静,   看着你的眼睛,   我最熟悉的表情,   一路上有你,   因为有了你,   人生旅程不再冷清。   迎着风,   迎向远方的天空,   路上也有艰难,   也有那解脱,   都走得从容,   因为你是我,   生命中的所有   将我的心,放在你手中,   御严御严。。  陪你到永久   ……”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摘自伍佰《与你到永久》。   正文完结!!撒花花!!!   从去年八月到现在,拖拖拉拉写了大半年,后期由于我自己的问题,导致描写不详尽,这是最大的遗憾。总的来说,还是写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和我脑子思考了很久的戏中戏,大家能够喜欢真是太好啦!   后面大概还有一章番外,是拍另一个电影的情节。   这本完结之后,我大概会暂停写耽美,另开马甲从头学习,写一点新东西。预收的两个脑洞我还是很想写的,等我蜕变回来再磨刀!(叉腰)   谢谢大家陪我到这里!爱你们! 第77章 番外 Tomorrow 真是可喜可贺   “不如, 就选在这里吧。”   林琼站在一处河湾,抬起手遮挡眼睛上方的阳光。河面平静,泛着浅浅的绿色,靠近岸的地方, 澄澈的水面下游动着细小的鱼苗。   在他身后, 是一片平整的田地, 再往后便是村庄。   这里是目测最适合的地方:三面环水, 一面朝山林。   阿尔戴着墨镜,整个人套在巨大的卫衣里,帽子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听到林琼的话, 他才开口:“不错。”   林琼松了口气。   算算日子,又是走访又是查阅资料, 剧本磨了快两年, 才算磨合好。主编剧是他,第二编剧是阿尔。经过反复筛选, 演员收集得七七八八, 大部分是外国演员,其中许多是没有表演经验的留学生,又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做演技培训,这才决定开拍,选址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好就好在这次的拍摄有□□门的支持,不用太担心经费, 也不必担心顾问的专业性。   定好了拍摄地点,林琼安排尹思明去交涉,预补贴一年的收成给村民, 他们租了土地来建拍摄用的平房。等拍摄结束,把房子拆了, 照样可以继续种地。   他们出手大方,态度又强硬,村民们很快也就达成协议,等秋收之后,就放手让他们拍摄。   他们再回到这里,时间已经来到了十月。   开机之前,阿尔照旧让剧务出面立拍摄时的规矩。   这时简易的民房只零零散散建了十来间——这是剧情需要,最开始押送过来的俘虏们就是挤在这里。   所以上百个外国演员只能就近住在临近县镇的招待所。需要拍摄时,起大早赶来剧组。   不过最开始拍摄的时候,林琼组织了会经常出镜的主要演员做了一周的剧本围读,就聚在这十几间屋子里,培养感觉。   《战俘营里的奥运会》拍摄的消息放出去,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在舆论监督下,林琼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知道演员表演经验为0,他就努力创造氛围,让演员提前适应。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一场轰轰烈烈的卫国战争发生在东北边境。大国为了一己之利组织联合国军入侵邻国,为了援助邻国,捍卫边界,百万志愿军跨越边境线,迎击强大的敌人。   战争过程中,自然少不了俘虏。   艰难的战役结束后,第一批俘虏被押送到了这条大河北岸。   这边的“俘虏营”主要拍摄俘虏的日常戏份,和最后的运动会。至于战争部分,要单独拎出来去另一个地方拍。   今年的天气古怪,十月底了居然还有大太阳。林琼一边看监视器,一边拿场记板给自己扇风。他手上的戒指跟随动作晃动,同样款式的戒指,在男主演邹彦生手指上也能看到。   邹彦生的角色是一个年轻的医生,名叫黄梦觉。他满腔热血,奔赴前线,想要为志愿军救死扶伤,却没想到组织安排他来的,是怨气冲天的战俘营。   不止是他和其他医护对这个结果不满,参加紧急征调而来的年轻翻译们也不能接受。尤其当那些高傲的俘虏扬言“乡巴佬养不起我们就把我们放了”,群情激愤,使黄梦觉对俘虏的厌恶更上了一个层次。   由于敌军的对地轰炸非常密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俘虏营被炸毁。俘虏们和当地的百姓一起逃去了山上。   黄梦觉一边给受伤的百姓和俘虏包扎,一边痛恨这场来自地狱的战争。   直到一个患病的少年俘虏出现,才让他的态度出现转变。   这个少年士兵名叫哈瑞,才十八岁。他患上肺炎,发着四十二度的高烧,人事不省,如果不能及时退烧,必将性命垂危。   黄梦觉本来想着,他不会救,也救不了。能够退烧的青霉素是稀罕货,连前线的志愿军都用不上,一个俘虏凭什么用?   但当少年在睡梦中呼唤父母,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询问管理俘虏的干部,是否要救治俘虏。营长说,救,当然要救,我们的目标是不让任何一个俘虏死在这里。   营地仅存的八支青霉素,全部用在了这个十八岁的年轻士兵身上,使他捡回了一条命。   黄梦觉问:“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参加战争?”   年轻的哈瑞听了这话,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会发生战争……”他哭着说,“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黄梦觉心中一片唏嘘。   他也没有想到,这之后不久,哈瑞的生命居然会对焦灼的战局产生影响。   拍摄俘虏们集体大杂居的那段,阿尔充分发挥了他的恶趣味。虽然按他本人说,他只是想拍出当年的真实情况。   关押俘虏的民居臭气熏天,因为俘虏们不适应这边的饮食,经常拉肚子,患上肠炎、胃炎。他们始终对志愿军保持警惕,不轻易看病,排泄物弄脏了睡觉的毯子,就把它翻过来继续用。   虽然使用的道具是制作的,不过看起来也足够恶心。演员们必须在这种道具上拍摄,表情都比较悲伤。   阿尔:“足够真实,能引起共鸣,能制造反差。”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随着“物质条件”逐渐变好,演员们的心态和角色的心态,基本在同步变化。   电影的拍摄时长一共是五个月,期间有两次真实的天然降雪,还进行了一次人工降雪,一共拍摄了三个“冬天”。   阿尔自己出镜,客串了被抓捕的敌军记者,用徕卡相机记录下了俘虏营发生的一切。戏里戏外都扮演着相同的角色,这种时空同步感,也让人觉得分外有意思。   电影杀青那天,拍的正是最为宏大的运动会的场面。结束时,和其他杀青戏后弹冠相庆的场面不同,这次几乎所有人都在哭。   这是一个多民族实现短暂共和的故事,一个真正的乌托邦。   有个演员说:“实际上我的家乡仍然在经历战争。我有幸出来留学,逃过一劫,可是我的父母和朋友却还在担惊受怕。”   这部电影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   首映的那一天,电影甚至吸引来了不少外国媒体。   等待了三年的观众们翘首以盼,在暗下来的屏幕前,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电影以民歌阿里郎开幕。   漫天的炮火,狼狈被俘的军士们,步履艰涩地来到俘虏营。故事很沉重,剧本却没有。双方语言不通,闹出了很多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而保持了幽默风格的同时,剧情又已经埋下了矛盾的种子。   少年士兵哈瑞从死亡线上逃亡回来,成为了黄梦觉忠实的朋友。他配合志愿军的一切要求和请求,并且接受工人报的采访,透露出他仍然活着的消息。   他讲述自己接受治疗、被优待的事实,文章刊登之后,激发了他国群众的反战情绪。   反战的呼声响亮,引发了短暂的议和。但战场上无法得到的,谈判桌上也不可能得到。于是战事又起,更多的俘虏也一批批地从前线送了过来。   志愿军一开始试图对俘虏们进行共和教育,却遭到了强烈的抵触情绪。他们大部分人保持沉默,有些人私下聚集,欺压愿意亲近志愿军的俘虏。   哈瑞就是被欺压的人之一。   与此同时,俘虏们也一直抱怨伙食太差。有俘虏趁劳动时偷偷摸去志愿军的伙房,想偷些好东西来吃,却发现他们吃的东西甚至不如自己。俘虏们尚且能吃面食,有时候还能吃上面包,这些看守他们的军人却在吃粗粮和野菜捏成的窝窝。   来偷粮食的俘虏震惊无以复加。   私下闹事、谋划逃跑的人因为哈瑞的告发而被抓了起来,单独关押。其中闹事的元凶和一个志愿军发生冲突,导致志愿军失手,走火射杀了自己。   俘虏们顿时人心惶惶,不安地认为,“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可结果出乎他们的意料,志愿军查明真相后,只是让这些“刺儿”义务劳动了一段时间。   这些志愿军人,在战场上像魔鬼一样疯狂,在生活里却像天使一样善良。多么矛盾,又多么可怕啊。   这个念头,浮现在所有俘虏的心头。   可他们再也无法燃起仇视或不屑的念头,而是发自内心,对这支队伍产生了尊敬。   记者阿尔就是这时来到了俘虏营。   他本来还强装傲气,用国际记者的身份要求俘虏营放走他。可他身上的军用装备让他实在难以自圆其说——他身上是有军衔的。因此,他被迫留在了战俘营。   很快,他发现这里的战俘和其他战俘不一样。   他们甚至是快乐的。   志愿军费劲辛苦为他们提供了更好的食物。随着春天的来临,俘虏们还拥有了娱乐活动。   志愿军不再强硬“教育”他们,而是为他们带来了音乐、民族演出和基础的教育。这些军人里,有许多人是文盲,有些人甚至不会写他们的名字。   他们被安排去搭建更多的民居,用来接受更多的俘虏。而闲暇的时光,他们则可以打球、看书,甚至去帮当地的百姓做农活。   俘虏营中有志愿军中驻守的战地记者,记者手中有缴获而来的徕卡相机,但他不太会用。阿尔技痒,干脆说,让我来记录这里的生活吧。   他拍下了无数的照片,每张照片上,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悲戚的。   俘虏和志愿军人,还一起笑着过圣诞节。   “这哪里像是战争?”记者阿尔惊叹道,“我现在究竟活在哪里?柏拉图的理想国?”   然而热闹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前线日益加剧的战事,空袭更加密集,志愿军的供给再次中断。   这次的袭击让俘虏们出离愤怒,他们真正意识到了这场战争发起者的卑劣。   由于联合国军久战不下,不得不第二次停战议和,双方交换俘虏。然而主战方要求等数交换,一个人交换一个人。如果志愿军想要回被联合军抓去的十几万中.国士兵,就需要拿几千俘虏和十几万普通百姓来交换。   谈判再次破裂,俘虏营得知结果,怒不可遏,指责祖国的贪婪。他们联合起来,写下请愿书,签下自己的名字,通过多方渠道刊登在报纸上,祈求战争的结束。   但他们迟迟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一个冬天再次结束,一个夏天又来临。   哈瑞想家了。他对黄梦觉说,他的家人喜欢在夏天一起去打网球。他又想起来,这时候,他的祖国应当在举行奥运会。   “我们也来举办一次奥运会吧!”   这个提议马上受到了俘虏们的欢迎。他们分别来自十四个国家,有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骄傲。   他们各自组成了代表队伍,认真训练。   开幕式上,他们代表自己的国家,举着国旗,跨着正步走方阵。   那是极其盛大的场面。比赛共有二十几个项目,俘虏们参赛,中国人做裁判。   哈瑞甚至拿到了游泳冠军,他得到的奖品是一把油纸伞和一只青瓷瓶装的香膏。   哈瑞说:“这个香膏我要送给我的妈妈。”   又对黄梦觉说:“这把伞送给您,医生。希望它能够代替我,跟随你,让你不再有淋雨的机会。”   黄梦觉先是笑了,而后眼眶微红,开玩笑似的:“枪林弹雨怎么说?”   在闭幕式上,一位名叫威林布里①的下士念出了他写的一首诗。   伴随着诗句出现的画面,是不断被抛下的□□,怀抱着婴儿躲藏的百姓,战死的士兵,和冲锋的残队。血流成河,横尸之下,小小的花朵,却仍然在坚毅生长。   “为什么战争还在继续?   为什么和平还不能成为世界的主旋律?   在这里,   体育比赛是那么有趣!   在那里,   与死神的竞赛还在进行。”   电影的最后,是长达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双方协议好,在一个地点交换战俘。   渴望回到家乡的俘虏们,迎来了和朋友诀别的时刻。   哈瑞一步三回头,和黄梦觉远远相望。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一首歌,用各自的语言唱了出来。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加入歌声的人愈来愈多,伴奏响起,演员表浮现在了泪流满面的众人面前。   “足够轰动世界的电影。”   当天观影的外国记者如此评价。   而电影一经上映,两个月内,斩获了几十亿票房。   值得一提的是,编剧林琼凭借这部电影拿下了国内外大大小小十几个奖项。   真是可喜可贺。   作者有话要说:   ①威林·布里。确有其人,是一位美军俘虏。   写完力!   真正的最后一个戏中戏!   这其实是我个人非常非常期待的一个即将被拍成电影的题材,是抗美援朝时期发生在碧潼战俘营的真实故事。据说姜文导演已经在筹备拍摄(虽然已经据说了三年了……)   不过我的水平有限,能表达出来的东西不足原故事的百分之一,出于撰写方便,还更改了很多设定和时间顺序,强烈建议大家去看看这段历史的纪录片,《没有铁丝网的战俘营》,非常有趣!非常感人!   希望世界和平(合十)   以及,我真的很想看到这个电影啊!姜导!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