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插桃花》   作者:花酒小侠   简介:   又撩又欲又香又甜   高岭之花总裁受X斯文腹黑舔狗攻,强强,年下,1v1 攻受双洁   先do后爱,双商在线,极限拉扯   攻是文化型舔狗,不怕色鬼色,就怕色鬼人帅活好,又撩又欲,还有文化,高冷总裁满口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真香文学科研项目,没大纲,没逻辑,没文笔,纯属圈地自嗨。   贺明渊是受,萧应棠是攻,不要站错了~   【温馨提示】   ①此文剧情干瘪,只为取悦自己人设喜好,不会为开车而开车,皆是水到渠成,肉食系读者谨慎入坑。   ③作者文风古早,酸腐生硬,匠气重,想象很丰满但笔力很骨感,谨慎入坑。   ②绘画题材文,主打一个又强又香,一切与绘画相关描述都是胡诌,切勿较真,谨慎入坑。 第1章 在我身上舒服么?   贺明渊与萧应棠的相遇,要从一个月前的“假画事件”说起。   贺明渊是国内知名画廊“约瑟纳”的总裁,所面向客户群皆是热衷于油画收藏的富商名流。   成日周旋于这些上流商务场合,贺明渊每每出现皆是一袭笔挺的深色西装,肃冷倨傲。   尽管言行举止透着绅士风貌,彬彬有礼,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贺明渊极为精明世故,无往不利,画廊上下人人怕他,那些画家和富商要从他手里占点便宜也极不容易。   约瑟纳画廊售卖高仿假画的消息一出,还未查明经纬,便在圈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墙倒众人推,往日上赶着求他的画家们都明哲保身,纷纷撤走售卖画作,富商们登门索要巨额赔付,画廊严重亏损,连带贺氏荣鼎的股价也受到了波及。   画廊百年信誉在他手里毁于一旦,贺明渊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后看他的笑话,尤其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早已在父亲面前说尽了风凉话,指不定这出好戏就是他为争夺家产打响的前炮。   贺明渊有条不絮的处理好后事,独自坐在暂停营业的画廊里,残灯末庙,人去楼空,吸上指间的香烟,呼出一口白雾,表面风平浪静,心里怎可咽下这口气。   如今要让画廊东山再起,最高效的办法就是与著名画家合作开办画展,但那些画家有谁不是唯利是图,又有谁肯来淌这滩浑水?   根本没人。   “倒也不是走头无路,”许思哲在黑白的西洋棋上走了一步骑士,“你知道萧应棠么?”   萧应棠……   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是几年前闻名国内外的国画大师,但贺明渊经营的都是油画买卖,对国画界也不是特别了解。   “他一个画国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贺明渊口吻中带着轻蔑,挪动战车,吃掉了对方的兵卒。   他们这个圈子泾渭分明得很,从事西画行业的大多看不起国画,觉得笔墨纸砚的鬼画符一番,技巧简陋,工艺廉价,不像油画来得含金量高,与国画扯上联系如同自降身价。   许思哲好笑道:“哟,都这时候还端着啊?你别小看这个萧应棠,不少国际富豪都扬言想收藏他的画,就可想而知了,现在你也只有找他还有一线希望。”   贺明渊微挑剑眉:“怎么说?”   “据我了解,萧应棠这个人虽然名气大,但并非是贪图名利,攀附权贵之辈,所以比起其他画家,你更有机会请得动他,可问题也是像这种人特立独行,通常用钱砸不动,而且听说他一直隐居,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呵,这些搞国画的都一个样,神秘兮兮的。”   听着许思哲的描述,贺明渊脑海中本能浮现出了一个鹤发白须的老人,长年隐居深山,超尘拔俗,仙风道骨的。   也说不清为什么提起国画大师总给人这般印象,但想来在画技上能有如此造诣,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你确定找这种人能行?”在他看来卖国画也和破罐破摔没区别。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许思哲吸了一口雪茄,琢磨着棋局,“你要是能把他请出山合办画展,岂止是挽回画廊声誉,你们贺氏荣鼎也会跟着大放异彩。”   贺明渊思付片刻,心中已有掂量:“怎么找到这个萧应棠,开个条件。”   他们两家虽然是世交,但都是商人后代,三分交情七分利,许思哲游说了这么多,摆明是引他上勾,做笔生意。   许思哲倒也不客气,棋盘上王车易位,吃了他的皇后:“画廊股权30%,我帮你找到他。”   好一个趁火打劫,说得如此笃定,显然是在暗指除了自己以外,别无他法。   虽然给许思哲股权无关紧要,日后有的是办法夺回来,但贺明渊就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吃定的感觉。   “要股份没有,人有一个,我把秦昭给你。”   秦昭是他的助理兼保镖,被许思哲看上已久,曾多次向他要人,贺明渊一直惜才不肯放,现在若能派上用场,失小换大,倒也算物有所值。   许思哲抬了抬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看向守在门口身姿笔挺的秦昭,失笑:“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这么一次打败你的机会?也太小瞧人了吧。”   贺、许两家在生意场上从来就是明友暗敌,老爷子们两相博弈,自然影响下一代,许思哲乘虚而入索要股权,无非是在打吞并画廊的主意,好让贺明渊在他手里颜面扫地。   “那就看许四少选择了,”贺明渊淡淡道,“毕竟,你能和我谈条件的机会也不多,秦昭我只给这一次,过期不候。”   许思哲略微犯难,斟酌了半晌没有答复。   “秦昭。”   贺明渊轻唤了一声,男人听传推门而入,来到跟前垂首恭敬:“贺总。”   “把衣服脱了。”   秦昭愕然,看了看他们,没有多问,唯命是从的脱掉西装,随着衬衫的纽扣一颗颗的解开,逐渐显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勾勒出一副紧实矫健的男性身材,只是那张素来淡漠的脸此刻罕见微红了。   贺明渊指示秦昭跪在许思哲腿边:“成交?”   许思哲喉结滚动,眼镜下双眸欲色闪烁,微微皱眉,收回灼热的视线,心烦意乱的走了一步棋。   “成交。”   “将军。”贺明渊拿走他的国王。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是焚财就是亡命,攻其弱点,才能最大化获利。   果不其然,许思哲是有所准备的,没隔两日就送来了萧应棠的所在位置。   落雁山,曲水涧,寻幽园。   贺明渊即刻动身,落雁山在另一座城市,本可乘坐飞机直达,但由于要走山路所以还是决定驱车前往,行驶了八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山脚小镇时夜已黑尽,只能先找了家镇上的旅馆落脚。   下车,飘雨,秦昭为他撑伞步入旅馆,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周身散发的贵气与简陋的环境形成了强烈对比,店里客桌上围着几个当地人在打纸牌,大或是从没见过如此体面的人,都停下动作投来视线。   秦昭跟随贺明渊多年,深知他疑心重,便朝老板打听了一番,所幸得到的情况与许思哲基本一致。   曲水涧在半山腰,开车半小时可到,那里的确有个寻幽园,建有二十余年,园中有位佣人齐嫂,会不时下山置办用度,至于他家主人是谁,并不清楚。   身怀绝艺,淡泊名利,行踪诡秘,还真是做足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派头。   贺明渊心里嘲讽,吸上指间的烟,在吐出的烟雾中望向窗外那片山,仿佛可以看见半山腰隐约透着荧荧灯火,狭长的眼眸阴沉下来,冷哼一声,拉上了窗帘。   他经商多年,什么妖魔鬼怪的对手没见过,就不信这世上真有如此超脱的人,只要这个萧应棠还是个人,那就有七情六欲,只要找准一味,也能办了他。   但实际上,别说让他有机会“把脉问诊”了,贺明渊根本连人都见不上。   初次造访就吃了闭门羹,只见到了那位齐嫂,不像个佣人模样,面相圆润饱满,身着素色旗袍,举手投足间颇有涵养,从容婉拒说他家主人概不迎客,秦昭恳请多次,奉上红包和名片,请她代为通传,齐嫂仅收了名片离去。   高风亮节,不愧有其主必有其仆,不出贺明渊所料,等至黄昏,也不得入室。   没关系,求人办事,先曲而后伸,他忍得起。   第二日,再访,再拒,第三日,第四日……到了第六日,就算三顾茅庐,也能请两个诸葛亮出来了,更何况他比卖草鞋的刘备强上太多,但凡与绘画沾边的,有谁不知道约瑟纳画廊的名号。   “贺总,你去哪里。”秦昭见他突然下了车,作势起身。   “不用跟,在车上等着。”   经贺明渊这几天的考量,被屡屡拒之门外,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萧应棠故意不给他面子,空等下去也没意义,要么此人根本就是个浪得虚名的草包,故弄玄机,不敢接招。   抬眼看向紧闭的陈旧园门,上方桃木素匾刻有“寻幽园”三字,笔意洒荡,骨力苍劲,门旁两侧各挂有同一字体的楹联。   ——丹青不负凌云志,翰墨长留掷地声。   贺明渊默声品读,他不喜诗词歌赋,也没怎么看懂,但隐约感觉得到字里行间心气很大。   他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怨不得他不请自入了。   但愿这个萧应棠是个真材实料,否则他势必一把火将这破园子烧个一干二净。   围绕院墙走了一段,墙体不算太高,此逢春季,不少园子里长势茂密的绿植皆越墙而出,贺明渊找到一处高地,距离墙檐要更近一些,他曾练过几年击剑,体格也算强健,这个高度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脱掉西装,摘去领带,解开两颗领口衣扣,活动了一下筋骨,短距冲刺,蹬墙一跃而上,正当顺利翻过墙檐时,却被一旁海棠树的枝丫勾住了肩上的背带,枝断力折,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失去平衡扑腾着海棠树就摔了下来。   火焰海棠,落花飞絮,娇艳欲滴的血红,扬扬洒洒铺了满身。   贺明渊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心神有些恍惚,摔得这样狠,虽没明显痛感,但一时之间也不敢乱动。   “啊……”   听见一声痛吟,不是自己发出来,却近在耳边,贺明渊一惊,急忙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人身上。   倒在地上的男人闭目皱眉,揉着后脑,面容因疼痛略微扭曲:“唔……什么东西掉下——”   男人嘴里嘀咕着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面孔,骤然失了声。   四目交投,贺明渊怔了怔,他还从没见过这般幽黑的瞳孔,墨色淋漓,苍茫远峭,仿佛黑洞一样吸力强劲,万物入眸皆是脱逃不出。   男人也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届时微风拂面,轻扬起贺明渊身上的花瓣,一枚自发顶飘下,如火红烈吻般落在了男人双唇上。   男人微微诧异,捻起唇上的花瓣瞟了瞟,抬眼朝他勾起嘴角,温软一笑:“在我身上舒服么?” 第2章 这么大反应,说明你身体不错   02   贺明渊猛地回过神,正要起身,左边脚踝传来一阵疼痛,应该是扭伤了,他强忍着站起,身子不免轻晃,很快被人一把扶住手臂。   “伤到脚了?”男人问。   “没事,多谢,”贺明渊礼谢点头,侧身退了一步,拍扫衣裤上的尘土,整理好仪容,身直颜静道,“抱歉,我不知道下面有人,你有没有受伤,我会赔付医药费。”   “你赔不起。”   闻言,贺明渊错愕,这才定睛看清眼前人的容貌。   个子与他一般高,年龄应该也很接近,一头柔亮黑发和刘海下的那双瞳孔一样黑,衬托得那张面孔清俊舒朗,令人印象深刻,见他身着皮质围腰,再看掉落在地的修枝剪,估摸着应该是个园艺工人。   心想这萧应棠身边的人还真是非同一般,女佣像太太也就罢了,连个杂役都长相出众,一股子儒雅书卷气。   但人不可貌相,贺明渊以为他有意讹诈,沉声道:“我看你没断胳膊没折腿,赔不起,是什么意思?”   “我是无碍,但我的树可是又断又折,”男人指着满地残枝败花,哀叹道,“二十多年的火焰海棠,你这从天而降的,少说报废了十年。”   “这不难办,一颗树而已,我赔一颗更好的就是。”   “只是赔树当然容易,但我多年悉心呵护它成长,所付出的心血与时间,你又怎么赔?”   千金难买心头好,自是赔不起的,贺明渊一时无言,看着男人眼中揶揄笑意,这种被牵制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也罢,虽然心疼的紧,但这或许也是天意,”男人躬身捡起一株海棠拿到眼前,墨黑的双瞳穿过赤红的花瓣看向他,“花开堪折直须折,莫负天公赐美意,不是么。”   贺明渊听得似懂非懂,他绝不是没文化,只是没有这种酸腐文化,何况他是个商人,在生意场上从来是明码实价,不喜拐弯抹角这套,现在也仅能听出这颗海棠大致是不用赔了。   见他不应,男人又是一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翻墙进来?”   贺明渊正颜道:“约瑟纳画廊,贺明渊,多次拜访被拒,迫不得已。”   男人了然点头:“哦,你就是贺明渊,前几天听齐嫂提起过,还没走。”   “冒昧登门,是有些急事需要当面拜见一下萧应棠,萧老先生。”   “老、老先生?”   男人愕然眨眼,忽地摸鼻抿唇低笑了起来,被贺明渊投来不明所以的视线,便忍笑摇头:“抱歉,你别介意,我只是少有听人这么称呼他,萧老先生……嗯,他的确挺老的。”   “那能不能请你带我去见他。”   “见他之前,还是先看看你的脚吧,应该疼很久了。”   男人瞥向他的左脚,膝踝微曲,踩地不实,的确是从刚才起一直在痛,贺明渊强撑站姿,不以为意道:“我忍得住,劳烦带路。”   “何必这么逞强,你这一瘸一颇的去见萧老先生,也有失仪态,就不怕落个坏印象?”   “……”贺明渊不语,觉得不无道理。   “走,我扶你去凉亭里坐一下,看伤得重不重。”   男人说着伸手过来,贺明渊本能的闪身,看向十几米开外的凉亭,自己走了过去,望着他颠簸倔强的背影,男人勾唇苦笑,将手里的海棠花枝条插在了土里。   春意正浓,海棠扦插易生根。   这座“锁香亭”建在池塘旁,红雪松木,四角开扇,周围湘竹团簇,分明连日春雨过后,略感湿闷,但入亭坐下,却是清爽怡人,竹香扑鼻,仿佛亭里亭外别然天地,贺明渊正觉着奇怪的观察这简陋凉亭,忽地脚踝一紧,腿被抬了起来。   “你干什么。”贺明渊皱眉。   男人半跪在他身下,拖住他的脚,解着鞋带,抬眼笑道:“帮你看伤,不脱我怎么看。”   贺明渊沉脸:“不用。”   说着要将脚收回,使力脱缚,又是一阵痛感传来,不禁停下动作,暗自齿紧,男人也没给他再开口阻止的机会,转眼间就迅速的脱掉了他的鞋袜。   贺明渊怒目横生,虽然知道这人是好意,但光着脚在人眼下,还是感觉受到了冒犯。   “放开。”他的口吻带着明显的怒意。   男人没听,将他的脚放于膝上,神色认真地摸索着淤青红肿的脚踝:“还好,没有伤到筋骨,稍等一下。”   贺明渊见他走到几排盆栽前,掰下一截芦荟,用池塘水洗净,剥皮取肉,握起他的脚,将透明的黏液涂抹在淤青处,清凉湿滑的触感,顿时消散了一些红肿,减轻了疼痛。   “好些了吗?”   贺明渊没吭声,只是垂眼微微点头。   男人笑了笑,又抹了些芦荟上去,继续替他按摩起来,动作轻柔,手法得宜,修长的手指在粘滑液体下不断游走,从脚踝顺至脚背,抚过脚趾,摸上脚掌,时不时朝他瞟上两眼,就像在观赏什么似的,墨曈潋滟,唇瓣翩浮。   贺明渊面容僵硬,太阳穴凸凸直跳,已经感觉很不自在了,正要开口,足底不知被按到什么地方,电流窜腾,痛痒交织,不住咬唇闷哼一声出来。   “这是涌泉穴,汇通肾脏,这么大反应,说明你身体不错,”男人促狭咧嘴,再次握住他的脚时,仔细看了一番,啧舌道,“别说,你的脚意外的……好小。”   如被戳刺脊梁,贺明渊面如土色,猛地将脚收回。   他穿40码的鞋,在男性中的确算小的,尤其配上他的身高和气场,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这种事他早就知道,不用这个人来提醒。   也不管黏湿的脚,贺明渊穿上鞋袜起身,冷冷道:“我没事,你可以带路了。”   男人擦了擦手道:“你的脚伤得也不算轻,我看你还先回去休息几天,以免加重。”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我是为你好。”   贺明渊犀利瞥去,实在不想与他浪费时间,面无表情起步就走,虽然脚没了起初那般痛,但还是有些脱力,行走姿态总归不太好看。   “你以为这样去了,萧老先生会欢迎你这个翻墙入室的不速之客?”   贺明渊停了脚步,回头朝他看去。   男人走过来,双手撑在凉亭的木栏上,望着碧绿的池塘,指了指隔岸一幢两层楼高的房屋。   “萧老先生就住在那里,你大可现在过去,但我得提醒你,这里除了齐嫂以外,就我最了解他,你这样擅闯私宅,他会很不高兴,你如果不信,尽请自便。”   贺明渊看向那幢白墙黑瓦的房屋,心中暗自思付,自己翻墙进来本想探探虚实,但听他这么讲,这萧应棠应该是货真价实,如此一来的确是理亏,就算见到了人,也难以求得合作。   “既然这样,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连续六天拜访,萧老先生都闭门不见,这也未免不合情理。”   “情理不是法理,你有求见的权利,他可没有接见的义务,他不见你自然有他的道理,同样是合情合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可能见到他了?”   男人转眸笑道:“所以啊,想见他就听我的,先回去,你的事我会去跟萧老先生说,三天后你再来。”   贺明渊不可置信,狐疑他有打发之意:“明天不行?”   “呵,你都等了六天了,还在乎多这三天?三天后,你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保证你能见到他,从正门风风光光走进来。”   “当真?”   男人凑近他,微启唇齿,压低嗓音道:“从来没这么真过。”   贺明渊避头,铁青着脸,斜睨他一眼:“好,我三天后再来,如果你敢骗我——”   “那就千万别放过我。”   对上男人那张儒雅面容,笑容轻佻,眉眼狷邪,贺明渊讨厌一切有失体统的东西,也开始有点讨厌他了。   “我送你从后门走,免得被人看见,传到萧老先生那里就不好了,”男人说着带路,但还没走两步,就又停了下来,面露喜色道,“哟,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海棠折了,连你们两个小东西也一起出来了?”   贺明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池塘里有两只水禽戏游在一片刚发芽的荷叶间,赤蓝羽冠,色泽艳丽,圆滚滚的身躯下荡漾出一圈圈涟漪,贺明渊不喜欢动物,只能排除是鸭子的可能。   男人摸着下巴道:“养了三年,从没看见它们一起出窝,你还为真是位贵客,我想就凭这点,萧老先生肯定与你投缘。”   “他喜欢这种鸟?”贺明渊想到了投其所好。   “当然,不喜欢又为何要养。”   “那这是什么鸟。”   男人深意一笑:“鸳鸯。” 第3章 棠花折芳,伊人入怀   夜风吹掠,草木瑟瑟。   山间高悬的月色明净清透,冷白的月光幽幽洒照在庭院中一方棋盘上,纵横交织的黑白棋子已占据大部分的棋盘,从战局看来,两方势均力敌,渐入死局。   萧应棠一手伸入棋奁,两指夹起一颗黑子,贴于唇边审琢,落子围攻,又夹起一颗白子,落子险逃。   他在寻幽园里生活了二十年,同门的几个师兄师姐相继离开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他和齐嫂两人,所以大多时候他都是这样自己找乐子,作画鼓琴,写字刻章,自己和自己下棋。   但今天这盘棋下得不太妙,你追我逃,毫无章法,实在有失水准。   “棋经上说,心役他事者,其虑散。”   萧应棠闻声看去,不知何时齐嫂已立于跟前,将盏托中的一碗汤羹递来,温声道:“凤髓羹,春季益补,喝点吧。”   “谢谢齐嫂。”萧应棠放下棋子,微笑接过。   这凤髓羹是用松子、核桃研磨入蜜,沸水冲泡制成,一勺入口,香甜润喉,清肺养脾,他小时候身弱多病,春季最适合调理,所以每到这个季节齐嫂总会给他做些温补的小食,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习惯。   又拿起盘里的乌葚糕咬了一口,甘酸解腻,嚼之有味:“唔,好吃,这凤髓羹和乌葚糕还真是绝配,齐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到时候来客人,可得好好露一手。”   齐嫂看着他,面容认真道:“你真打算让那个贺明渊进来?”   萧应棠边吃边说:“我不让,他不是也翻墙进来了么,还不如大方点,再说这园子难得来客,他等了那么多天,可见有心,招待一下也无妨。”   “有心,我看他是心怀不轨,和你师父讨厌的那些人一个样,满身铜臭味。”   “臭么?”萧应棠笑起来,“我怎么觉着挺好闻的,就像那种高级木料散发出来的味道,还带点麝香,桂香,甘松香,总之很妙。”   “那是香水的味道,不是他的味道。”   “哦?还有这种香水,那我更得请他进来了,问问什么牌子,改明儿也去买一瓶。”   “小七。”   齐嫂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他了,见她面容严肃,萧应棠也收敛起了笑意。   虽然自从师父去世后,他就成了寻幽园的主人,要做怎样的决定,齐嫂也无法干预,但齐嫂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比起主仆关系,萧应棠更对她爱戴如母。   起身揽住齐嫂的双肩,讨好笑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上当受骗,放心,我有分寸的。”   齐嫂看出他心意已定,再劝不动,略带责备的看他,重叹一口气:“你这孩子就是一根筋,当年你师父不过是乱算一卦,你记到现在,也不想想,你生辰八字都不清楚,这卦能准?”   被戳中穴门,萧应棠挠着眉骨嘀咕:“这不挺准的么,卦辞说棠花折芳,伊人入怀。”   “这只是一个巧合。”   “那我的鸳鸯呢?又怎么解释?”   齐嫂语塞,顿了顿道:“好,既然你说算得准,那我问你,还记不记得下一句卦辞?”   萧应棠眉心轻颤,默了半晌,坐下又拿起了棋子,嘴里漫不经心道:“也许师父只算准了前半句。”   齐嫂气结,夺过他手里的白子,落子打吃,收起一堆黑子重重放他手里:“你这叫务杀而不顾,多败。”   “我怎么就务杀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还没发生的事谁知道,”萧应棠朝她背影嚷嚷,“你别走啊,回来陪我下一局。”   “没空,我电视剧开始了。”   萧应棠叹息摇头,心浮意躁,霎时没了下棋的兴致,端起凤髓羹,轻搅两下淡黄透明的羹汁,正要一勺入口,晚风兴澜,吹得额前的黑发迷了眼,再次睁开时,汤勺里竟漂了一片海棠花瓣,与那日落在唇上的一样火红。   心有当事,看什么都是征兆,一时竟不忍下口。   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桌面异常干净,只有两三个APP,打开搜索页面,再次输入了贺明渊的名字,跳转出来的依然是商务相关信息,没有什么个人资料,也仅能知道他是约瑟纳画廊的总裁,荣鼎集团董事长贺承世的二儿子,不过照片倒是有不少。   点开一张放大面容,英俊高贵,冷峻孤傲,虽然拍得不错,但还是觉得真人更好看一些,嘴角不自觉的牵扬了起来。   师父生前喜欢钻研命理,但水平也就和江湖道士差不多,曾给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各算过一卦,说得头头是道,现在看来没一个是准的。那时他才12岁,信以为真了好长一段时间,成天跑到海棠树下等花开,看花落,还以为自己会遇上一个漂亮的海棠仙子。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心性的成熟,他早已不迷信这些东西了,但那天遇见贺明渊,脑子里突然就又浮现出了这个卦。   萧应棠凝视着照片,想到后半句的卦辞,用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的脸,自言自语:“到底是不是你呢。”   这一刻,他既希望师父算准了,又希望没算准。 第4章 应该叫你一声哥哥   经过三天修养,贺明渊的脚已经痊愈,约定当日打早就和秦昭一同驱车上山,他想早点谈完,早点返程,这个小镇上的破旅馆他实在住不下去了。   其实现在想来,贺明渊觉得自己那天离去得有些草率,他连那个园丁的姓名也没问,如果被骗,岂不是吃了哑巴亏,连算账対置的人都找不到,他一贯心思缜密,就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行驶在山路上,今天又下起了雨,山间阴湿,加之连日没有睡好,贺明渊偏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起来,吃了两颗缓释片,抬肘依窗,支起脑袋,闭目沉息,秦昭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便点开了音乐,一首优美轻盈的钢琴曲缓缓流淌了出来。   贺明渊喜欢莫扎特的音乐,和谐,规整,干净,每次头痛的时候听见,都能让他稍微轻松些。   “你是不是在怪我把你买给许思哲?”这几天秦昭就没怎么说过话,贺明渊察觉得出他心里不痛快。   “没有,”秦昭立即摇头,“我的命是贺总救的,一切听从贺总安排,绝无怨言,只是……”   “只是什么?”   “我听说许总他……有独特癖好,担心不能令他满意,给贺总添麻烦。”   秦昭的担心不无道理,许思哲在床上的确是个禽兽,有次直接把一个MB玩到重伤,差点吃上官司,他一直不肯把秦昭给许思哲,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松让他占了便宜?”   “贺总的意思是……”   “照顾好自己,趁他对你有兴趣,讨好他的欢心,”后视镜中贺明渊缓缓睁开狭长的眼,“把许氏瑞鹏文化园的竞标方案搞到手,我会尽快让你回来。”   秦昭对上他的视线,垂眼点头:“是。”   秦昭是颗好棋子,自然要物尽其用,用到极致。   这次文化园是政府投建的大项目,最终夺标者必定是贺、许两家之一,他要来个一石二鸟,让自己那大哥知道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到了寻幽园,车子还没停稳,园门便开了,齐嫂撑伞出来迎客,贺明渊有些意外,看来那个园丁竟没骗他。   齐嫂说经主人交代只接见贺明渊一人,便留下了秦昭,独自撑伞提上见面礼,跟随齐嫂入了园子。   踩在一路混彩雨花石上,贺明渊微微扬伞,四处环顾,这才算看清了寻幽园的全貌,比他那日印象中的还要大一些,亭台楼阁,怪石碧潭,绿郁花影……可谓应有尽有,而且打理得错落有致,蜿蜒幽深,霏霏细雨中染上一层朦胧氤氲,烟景如画,宛如天开。   贺明渊扫视了好几圈没看见那个园丁,应该是雨天不用开工,有点遗憾,他还觉着这家伙是个手艺人,除了道谢,倒还想顺便挖个墙角,让他去倒刺一下自己别墅里的花园。   进入那幢白墙老房,令贺明渊没想到的是,这屋子外表古香古色,里面却是很现代的装潢,水晶吊灯,大理石地板,和其他别墅没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周围多了些古玩摆件。   齐嫂奉上茶点,让他稍坐片刻,她去叫自家主人下来,语气生硬,临走时还不轻不重的斜睨了他一眼,贺明渊就察觉出这个齐嫂好像不怎么待见他。   连仆人都这么性情古怪,只怕主人更不好对付了……   贺明渊手指轻敲着膝盖,心里拟着对策,在沙发上等得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听见屏风后传来有人下楼的动静,啪塔啪塔,脚态轻盈,速度也快,实在不像老人下楼的声音。   紧紧盯着那面屏风,看见背后人影经过,一现真身,那张面孔让贺明渊顿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在惊愕与困惑中注视着那个人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萧应棠礼笑:“贺总,脚上的伤都好了吗?”   眼前的人仍是黑发如漆,黑瞳如墨,穿着一身宽松的素白缎料中式衣裤,披了一件浅驼色的针织衫,姿态随意靠在沙发上,双眸莹莹发亮,哪里还像个园丁,分明就是主人的派头。   贺明渊轻微拧眉看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即冷静思绪,面色如常的拉出一抹微笑:“萧老先生?真人不露相。”   萧应棠苦笑:“贺总,别取笑我了,那天不是有意欺瞒,只是想你受了伤,要谈什么也不方便。”   所以让他被人当猴子似的耍了一回,贺明渊忍怒:“哪里,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也没想到,萧先生竟是英雄出少年。”   “贺总过奖,”萧应棠拿起紫砂壶,也倒了杯茶,“来,先喝点茶。”   贺明渊端起茶杯,小得像矮人国用的,尽管知道这是功夫茶,但待客也未免太寒馋了些,一口饮尽就搁在了桌上。   “这茶香吗?”萧应棠问,“上好的明前龙井,昨晚微火煎焙了一夜,今早用晨露泡的,是专门为贺总准备的。”   贺明渊冷声:“萧先生有心了。”   “应该的,来者是客,贺总喜欢就好,”萧应棠又为他斟茶一杯,“这次慢点喝,才能品出味道来。”   “……”贺明渊心里极不舒坦,懒得再品。   萧应棠喝着茶,用打量的视线看了他一阵,道:“对了,之前就想问贺总,你是混血?”   被问的次数多了,贺明渊也不意外:“我祖母是法国人。”   “这样,难怪长得一表人才,那贺总贵庚?”   “28。”   “年长我两岁,”萧应棠笑容可掬,弯起眉眼“应该叫你一声哥哥。”   贺明渊怔了怔,以为这个人只是看起来年轻,但年龄肯定应该在他之上,记忆中自己五六年前刚归国正逢萧应棠名声大噪,这么算起来,那时他岂非才二十岁? 第5章 原来还是“色”   在艺术圈里天才是稀有的,但相比其他领域出现的概率却要大一些,毕竟没点天资,很难从事这个行当,贺明渊也曾遇见过两三个非常有天赋的画家,可那些人要么与疯子仅半步之隔,要么就是瘾君子,根本不可能进行合作。   如果萧应棠真是个天才人设,那也未免太普通了点,言行正常,思维清晰,也丝毫没看出有吸毒的迹象,贺明渊开始怀疑他的名气指不定是炒作出来的。   正想到这里,又听萧应棠问:“那贺总现在可有恋人或是已婚?”   贺明渊微变脸色,沉声:“萧先生,这是我的私事,我们素昧平生,你不觉得问得太多了么。”   萧应棠道:“就是因为素昧平生,才需要增进对彼此的了解,贺总有什么想知道也可以问我。”   “我对别人的私生活没兴趣,”贺明渊淡漠道,“萧先生,我想你的时间也很宝贵,还是不要浪费,来谈谈正事,如何?”   看着那张拒人千里的面容,热脸贴了冷屁股,多少有些难堪,萧应棠慢悠悠品了一口茶,再抬眼时已没了笑意,正色道:“好,我跟你谈。约瑟纳画廊的事我在网上已经看过了,我想贺总此次登门无非是想与我合作,借我的名气挽回画廊的声誉,对么。”   听他开门见山,贺明渊觉得也省了自己口舌,坦然道:“不错,约瑟纳售卖假画一事是被人暗中陷害,但现在树倒猢狲散,希望萧先生能助一臂之力。”   “树大招风,发生这种事也在所难免,可就像你说的,我们素不相识,贺总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面对和自己想象中差距十万八千里的人,贺明渊原本拟好的说辞都用不了,只能见风使舵,试探着道:“就凭我们已经相识了。”   萧应棠黑眸中划过一丝幽光,表情微妙的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静待下文。   贺明渊看出这么回答引起了他的兴趣,继续道:“前几天我听一个人说过,情理不是法理,很是受用,我当然没有任何把握你一定会帮我,但我想凭萧先生的才智和为人,既然知道了画廊的情况还愿意见我,于情于理应该也不会草率拒绝我。”   还真是打了一手好太极,短短几句既捧了他,又将了他一军,萧应棠越发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了。   “不愧是约瑟纳的老板,这里,”萧应棠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的确不一样,但恕我直言,约瑟纳一直经营的都是油画生意,从没涉足国画,我认为这方面不太合适。”   “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个请你放心,约瑟纳虽没有运作国画的经验,但有上百年市场的经验,在卖画上没人比得过约瑟纳,只要萧先生肯出手相助,我想无论对你,还是对约瑟纳都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双赢,听起来不错,既然贺总这么信任我的能力,可有看过我的画,觉得怎样?”   “当然看过,”贺明渊顿了顿,“说实话不怎么样。”   或是压根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萧应棠愕然抬眉,表情明显愣了一秒,但也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反倒带着新奇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人,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   贺明渊善于逢场作戏,但不喜阳奉阴违,此刻也镇静自若道:“萧先生的新派国画名扬四海,必定是非同凡响,就说那副陈列于国家美术馆的《龙吟》,也是无数画家望尘莫及的荣耀,但抱歉,我自幼学习油画,鉴赏不出好在哪里。”   萧应棠摸了摸鼻子:“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你看不懂我的画,却来找我谈合作,只因为我有名?不觉得很滑稽么?”   “萧先生,如果我愿意,我大可为了取悦你,提前做足准备,把你的每副画捧得滴水不漏,但我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你的名就说明了你一切的好,我慕名而来,坦诚相待总好过曲意逢迎,如果你认为这样的尊重是一种滑稽,那我无话可说。”   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理直气壮,那身笔挺的西装将整个人的气场衬托得更加倨傲,分明是不占理的一方,偏还给自己添了一束光,视线锁定在贺明渊肃穆沉静的面孔上,谁能想到这张线条平缓,色泽浅淡的薄唇,竟是这般巧舌如簧。   萧应棠犹觉咽喉干燥,胸口微烫,拾起一只金蟾茶宠靠回沙发上,慵懒地握在手里盘了片刻,才缓缓道:“贺总的……坦诚,我非常欣赏,但很遗憾,这次我恐怕无法与你合作。”   贺明渊皱眉:“为什么?就因为我看不懂你的画?”   萧应棠笑:“我相信贺总是个行家,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我认为看懂你的画和卖你的画,这是两回事,并不矛盾。”   “那是西方思维,中国画讲究物我相融,作画人移情,也需要鉴画人共情,这副画才算具备价值,而不是通过买卖来实现,”萧应棠认真看向他,“作为我个人来说,我很想帮你,但对无关之人,无谓之事滥行出画,是我师门大忌,别说我有名,就算我是个无名之辈,也很难答应你。”   贺明渊听出了他口吻里的为难,但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他和那些画家谈生意从来只注重银货两讫,童叟无欺,哪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   被婉拒得一头雾水,贺明渊问:“那如果我看懂了你的画,是不是就可以答应了?”   萧应棠好笑地看他,手里抛接着茶宠,抿嘴摇了摇头。   贺明渊霎时懂了,沉脸冷声:“这么看来,萧先生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与我合作的打算,既然如此,又何必见我,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不觉得很过分么?”   萧应棠耸肩:“同样,我想坦诚相待也总好过拒之门外,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尊重是一种过分,那我也无话可说。”   “……”贺明渊犀利瞥去,面部略微抽搐,就像被自己的话打了一耳光。   “干嘛这种表情,我没有任何恶意,”萧应棠弯身双肘撑于腿上,抬眼凑近了几分凝视他,“就算不能合作,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不是么?”   朋友?好稀罕的一个词,他贺明渊的字典里几时有过这种东西,况且他已经看这个人非常不顺眼了,想不被讨厌都难。   虽然心中怒火翻涌,但做生意最忌意气用事,比起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如继续攻克,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就上点硬货。   “当然,生意不成人情在,能和萧先生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贺明渊收拾好情绪,拿过一旁带来东西放于桌上,“这次冒昧造访,也不知萧先生喜好,这是我特意准备的一份薄礼,还请笑纳。”   萧应棠听着似也没兴趣,漫不经心的拿起茶杯喝着,瞟向礼盒中陈列的一套文房四宝,虽然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笔墨纸砚,但萧应棠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全是珍品。   萧应棠挑眉:“薄礼?你这礼可一点都不薄啊。”   的确不薄,而是相当厚,表面送礼,实则送钱,他倒要看看这个人有多硬气:“言重,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关于合作的事,还希望萧先生能够再考虑一下。”   “你是打算收买我?”萧应棠面容严肃,“贺总,你肯定打听过关于我的事,就应该知道我不吃这套,你明知故犯,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我请你进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那你是为了什么?”贺明渊反问。   萧应棠没有吭声,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隔了半晌,转头望向窗外,此刻雨已停了,暖烘烘的阳光照射园子里,碧潭里的两只鸳鸯又出现在荷叶间戏水,隔岸的海棠花雨水未干,被折射得娇艳动人,珠光斑斓。   “礼先拿回去,”萧应棠揽了揽头发站起身,关上礼盒,“我心领就是了,贺总远道而来,又如此破费,很是过意不去,理应也该回礼一份才是。”   见他答非所问,转移话题,贺明渊也再没了耐心,他是来谈合作,不是来讨乞的,话已至此,合则聚,不合则散,冷然起身道:“不必了,既然萧先生不愿出手相助,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告辞。”   “等等,”萧应棠上前将他拦住,“我不喜欢欠人的,贺总就算不要这份礼,看看再走也不迟,顺便……也让我再考虑一下,跟我来。”   贺明渊踌躇之间还未做出回应,身子一阵踉跄,就被萧应棠拉着朝里屋走去,盯着那只贸然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贺明渊顿时黑了脸,萧应棠回头对上他横眉竖目的表情,露齿一笑,反倒握得更加用力。   推门而入,贺明渊先是闻到一股清幽扑鼻的沉香,味通五窍,蜜感凝喉,与外厅华丽的装潢不同,这个房间里的陈设很是简朴,墙体四壁全是高起的木质书架,堆了满满当当的书籍,四周地上零零散散放置了不少装裱过的字画,想来应该是间书画室。   “贺总,介意帮我磨墨么?”萧应棠走到屋里一张宽大木桌前,拿起墨石问他。   磨墨?贺明渊哪里懂得这种东西,但想到萧应棠刚才说会考虑,还是走了过去,却发现桌上笔墨纸砚的材质竟十分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粗劣,实在不像他这么个国画大师所用。   “像这样入水少许,旋转研磨,就能出墨了,很简单,试试。”   看萧应棠示范了一下,的确不难,贺明渊接过墨石,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学着萧应棠的动作研磨了两下,哪知用力过速,墨汁冷不防就溅在手上。   萧应棠见状噗嗤一声就低笑了出来,很快被贺明渊瞪来一眼,却也不恼,拉过他的手,用纸巾一点点轻柔擦拭污了的手指。   “贺总看起来沉稳持重,没想到是急个性子。”   “城门失火,不得不急。”贺明渊试图抽手。   萧应棠一把拽住,忽地倾身上来,从背后将他整个人环住:“呵,焉知非福也难说。”   贺明渊大惊:“你干什么。”   “别动,”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束缚着他,将墨石强塞进他手里包裹住,双唇凑近耳际温声细语,“《墨书》上写磨墨如病儿,是说要像生病了一样轻轻地磨,慢慢地磨,让体温也渗透其中,这样出来墨汁才能温润无沫清澈,所谓好事多磨,也是这个意思。”   炙热的气息喷贯入耳膜,脊背紧贴一片焦灼,看着长柱形的墨石握于手中,被萧应棠双掌严密覆盖,带动着徐徐上下直研,随着浓稠的墨汁不断渗出,仿佛暗藏隐意,贺明渊僵硬着身子,已经感觉到这画面很不对劲了。   “嗯,这种手法就对了,闻到了么,这墨是不是很香?”萧应棠深吸了吸气,用食指沾了一点墨汁抬到他眼下,“我这墨是可以吃的,贺总要不要尝尝?”   闻言,贺明渊平地惊雷,猛地转头朝他看去,芒刺在眸。   萧应棠一笑,放开他,独自抿了手指上的墨,走回案前,铺排起纸笔:“贺总继续,让我想想送你点什么好。”   贺明渊面无表情:“你不是说滥行出画是大忌么。”   “我师门只说不允滥行出画,但没说不能滥行出字,”萧应棠拿起毛笔,抵唇思索起来,抬眼朝贺明渊看去,眼中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有了。”   伸笔点墨,一手撩袖,不假思索挥毫走龙,落在纸上的墨色宛如那双玄黑明澈的瞳孔,行云流水之中意气密丽,风神潇洒,连绵曲直间皆是转笔舞鹤,提笔飞鸿,一触到底已是八字行草,有落落众星之美,有奔雷崩云之势,一方私章朱印按下,红似海棠,惊蛇入草。   “笑纳。”萧应棠提字相赠。   贺明渊刚才已有点恍神,还是第一次看见写个字竟能让人有种气势如虹的感觉,但上面的字体太草了一些,说是字倒不如说更像画,努力辨识半晌,才勉强认了出来,不禁呼吸一窒。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贺明渊脸色白几分,不动声色抬眼,与萧应棠的视线对个正着,脸上浮现的笑容儒雅坦荡,眼中缱绻萦绕,毫不避讳,贺明渊悄然的收回视线,暗地清了清嗓子。   “萧先生,我能不能问你个私人问题。”   “贺总请讲。”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现在是。”   “那你是不是对我……?”   “一见钟情。”   得到这样的答案贺明渊一点都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的长相,被那些同性恋画家看上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打他的主意。   突然有些想笑,本以为这个萧应棠会是多么清心寡欲,原来还是“色”,男人,果真都一个样。   不过有弱点总归是好的,他也算有了砝码。   贺明渊缓缓点着头,一把揉了手中的字扔之脑后,萧应棠错愕睁眼,本能的想要去捡,刚有动作就被贺明渊移身阻断,双手撑桌将他困于胸前,抬起褐绿的眼眸,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萧先生,我们来做笔交易怎样?” 第6章 我喜欢晚上做   两人视线迎撞,萧应棠斟酌一瞬,虚目道:“贺总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交易是指……?”   贺明渊疑他故作不知,也不介意再表达清楚些,动作利落的脱掉西装外套,内里的衬衫都是量身定做的,完美展现出了他倒三角的身材,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我给你想要的,你给我想要的。”   他本就是个见利必争的人,对于像萧应棠这样的人,贺明渊不怕他要,就怕他什么都不要。   萧应棠将他由上自下的扫视一番,均匀修长的身躯勾魂摄魄,随即又移开视线,神情苦恼的揉了揉脑门,捡起地上的西装递过去:“穿上,别着凉了。”   贺明渊面部一僵,用力盯向他,迟迟没有动作,萧应棠轻微叹息,帮他将外衣披上时,却被毫不客气的打开。   “你什么意思,”疾言厉色质问,“在玩我,还是在羞辱我?”   “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你见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装什么正人君子。”   萧应棠的面容顷刻阴沉了下来,冷声:“你就非要这样咄咄逼人。”   “是你油盐不进在先。”   “所以为达目的,你就不择手段?”   “这叫利益互换,各取所需。”   “但我的画不是商品,你也不是,我已经说过,师门有忌,无关之人,无谓之事不得滥行出画。”   “那我就来教你怎么做这笔交易!”   高声落下,贺明渊带着怒意低头吻上了去,唇瓣触碰的瞬间又微微停顿,他从没对男人做过这种事,此刻也暗自乱了阵脚,只能屏住呼吸,双唇轻浅的相贴。   “这叫无关人?”贺明渊扬眉,强迫自己镇静。   萧应棠喉结滚动,俨然在克制,蹙眉深看他:“贺总自重。”   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实在令人生厌,一把强扯过萧应棠的衣领,闭上双眼再次压上了他的唇,抬眼瞪去:“这叫无谓事?”   “你真的好让人失望,”萧应棠墨曈无光,指腹抹了一下殷红的唇,面色不悦地轻捏他的下额,“我对你发乎情,止乎礼,你毫不领情,偏要用这种方式,就不怕玩火自焚?”   贺明渊挑衅冷哼:“火?火在哪里,烧得旺么,我怎么没看——”   话音未完,萧应棠已强扳过他的脑袋,迅速覆盖上那张不知自救的嘴,说不清是因为怒火还是欲火,力道生猛的撬开牙关,探舌入口,势如奔龙,必要捣烂这张嘴一般,贺明渊始料未及,连连瑟缩,根本承受不住唇齿间翻江搅海的侵袭。   直到窒息前一秒终于解脱,贺明渊喘着气,神情恍惚,嘴唇被吸得又红又肿,还有点痛,轻抿一下竟还尝到了淡淡血腥味。   萧应棠满意一笑:“看见火了没,旺不旺?”   果然是个伪君子,贺明渊厌恶避头,斜目瞥他:“那我们成交?”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交易,”萧应棠长叹着气,焦虑地揉揉黑发,又朝他看去,“但你又真的很对我胃口,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贺明渊胜券在握:“成交?”   “啧,算我问了个蠢问题,”萧应棠遗憾摇头,一把拽过他的腰搂住,眼前这个男人貌美,邪智,诡辩,像极了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挠得人心痒,从没这么痒过,“说,你要几幅画?”   原本以萧应棠的名气一两幅足够,只要有他撑门面,其他画家也能轻松搞定,但贺明渊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坐地起价:“五十幅。”   萧应棠笑得荒谬:“是不是多了个零,你当我这儿印刷厂啊?”   “国画也就这点东西,”贺明渊口吻轻蔑,瞟了一眼桌上的笔墨纸砚,“而且你的画看起来也很简单,才五十幅而已,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没本事?我有没有本事,你试试就知道了。”   萧应棠意味深长的勾唇,抱起他就放倒在了宽长的书桌上,贺明渊错愕不已,没想到这人看似清瘦的体格,竟有如此大的力气,混乱之中在桌上扭动,一抬手肘,撞翻了砚台,墨色飞溅如星,泼洒满纸香艳风流。   看向宣纸上那团杂乱无章的墨迹,萧应棠欺压上他的身子:“你的第一幅画有了。”   贺明渊没太明白,对上那双如漩涡般深邃的墨曈,柔软缠绵的目光,让他不禁有些失神,被萧应棠再次吻住时,没有了刚才的蛮横力道,唇瓣温柔的辗转,滚烫的舌轻巧地在他口中周旋,引来阵阵麻痒,贺明渊微拧着眉,心神混乱,被牵引着回应,带动笨拙的舌尖黏湿搅拌。   “告诉我,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交易?”   贺明渊垂着睫毛,板脸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回答我的问题,”萧应棠语气强硬,嵌入他双腿间,故意抵住要害,“是,还是不是。”   身子不由轻震,贺明渊又怒又厌,不甘落了下风,回瞪过去:“是又怎样。”   “那就更让人失望。”   萧应棠已然变了色,抓起贺明渊两只手腕拉过头顶压住,他不是个容易动气的人,但想到这张薄软香甜的唇,不知被多少人享用过,心里就妒意泛滥。   啃咬上那副白皙的颈部,气势猖獗地吮吸出惹眼的印记,一手蹂躏起整洁的衬衣,毫不客气扯开衣扣,贺明渊大惊,但双手却被压得死死,动弹不能,感觉下体被握住时,更是激起了一背冷汗,本能的挣扎起来。   “你要干什么!放手!”   “你教我怎么做交易,那我就教你怎么学做人,”萧应棠居高临下,狡黠一笑,“学做我的人。”   第一次知道男人之间可以做爱,还是贺明渊14岁在法国的时候。   那时的他发育迟缓,在一堆外国男生中倍显瘦小,没有长开的五官全然复刻了母亲甜美动人的容貌,加上父亲那一点混血基因,褐绿的瞳孔,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初来乍到语言不通,性格又胆小内向,而且还是个漂亮亚裔,贺明渊很快就成为了被霸凌的对象。   他就读的是一个法国贵族美术学院的中专部,里面的学生都是家缠万贯的富二代,几个高年级的纨绔子弟盯上了他,处处找他的麻烦,不仅讽刺他长得像个女孩儿,以验证为由扒光了他的衣服,还故意放同性恋的色情视频带给他看。   贺明渊根本连男女之事都还没弄明白,初见桃色就是看见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亚裔男生,被好些个外国男人压在身下玩弄,强烈的视觉冲击把他当场吓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紧闭双眼,却堵不住那些入耳的淫叫声,颤抖的双腿间那根稚嫩的阴茎第一次缓缓抬起了头。   看,他硬了,像不像一颗的金针菇,那些男生捧腹大笑,一个个朝他围了上来。   性器被手掌覆盖时,贺明渊骤然身体紧绷,一瞬不知怎地竟想起了往事,此刻看着眼前那张面容,黑发黑瞳,黄色皮肤,视线仍是恍惚的。   萧应棠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以为是压痛他了,霎时软了心,将他被束缚的双手从头顶拿了下来,握于胸前:“这样是不是舒服些。”   贺明渊这才回过神来,再次朝他目露锋针,显然毫不感激此番善举。   “那这样呢?”萧应棠隔着面料柔顺的西裤缓慢搓揉起来。   “唔!”贺明渊倒吸了口凉气,克制着内心的慌乱,从从牙缝里逼出字来,“等等……”   “等什么,这种交易你应该轻车熟路了才对。”   说出这种酸不拉几的话,萧应棠也很不高兴,真是奇怪了,他从小学习君子之道,几时这般尖酸刻薄过。   贺明渊紧咬着唇,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才不是什么轻车熟路,他只是……只是……   “等、等天黑!”他提高音量,感觉身上人的动作停了停,连忙抬眼又道,“我喜欢晚上做。”   萧应棠审看他两秒,唇角微翘:“要天黑还不容易,这样不就可以。”   说着伸手轻捂住贺明渊的眼,却被不客气的打开,眉目凌厉道:“你看起来温文尔雅,没想到也是个急性子,不仅急,而且色。”   “呵,你循循善诱,引火上身,”萧应棠含笑凑近他的脸,“我不过是急人所急,色人所色。”   “那你也很让人失望,堂堂国画大师竟是个没有情趣的人。”   “我没有情趣?”难以置信的眨眼,脸上表情比听见说自己的画不怎么样还惊奇。   “这算有?”   萧应棠瞟了一眼周围,原本觉得要言传身教,还有点书香味会比较好,但无奈学生不喜欢,他对填鸭式教育可没有兴趣,调教嘛,还是要寓教于乐,寓学于趣,化教于心才行。   “行,既然你喜欢追星逐月的学,那我只好挑灯夜战的教了。”   “那还不放手。”   “我已经放了啊。”   “下面那只!”贺明渊黑脸。   萧应棠低头看去,这一手可握占有感太舒服,几乎忘记了,爱不释手的又盘了两下:“我突然发现你这个地方和你的脚一样的——”   他话还没说完,贺明渊随手抓起桌上一个玉制镇纸就朝他狠力扔了过去,还好萧应棠反应敏捷,闪身险躲,镇纸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哇,你干什么,这么暴力!”   贺明渊死气沉沉的瞪他:“你敢把那一个字说出来试试。”   萧应棠状至无辜,笑道:“哪个字?我要说的明明是两个字。”   闻言,贺明渊就像猜到似的,气得牙关咯咯作响,又拿起一个镇纸作势扔去,萧应棠箭步上前伸手截住,眸光欣柔道:“我是想说一样的好看,你以为是什么?”   贺明渊面部僵了僵,他猜对了第一个字,没猜对第二个,对上萧应棠暧昧的视线,更是羞愤难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拿到画以后,要怎么把这家伙碎尸万段。   “先生,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传来齐嫂的声音,应该是听见刚才动静而来,贺明渊一把推开他,铁青着脸整理起身上凌乱的衣物,萧应棠忍俊不禁,扬声道:“没事,我不小心把镇纸摔碎了。”   “可有伤到人?”   “人是没伤到,但伤到心了,可惜这么好一块和田玉,还是那年生日小师妹送我的,”贺明渊正扣着衬衫纽扣,萧应棠从身后将他搂住,压低音量道,“你又弄坏了一样我的东西,打算怎么赔?”   贺明渊按上袖扣,转身又是高冷倨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什么可赔的。”   “人没受伤就好,等下我进来收拾,快到晌午了,贺总可要留下来一起用餐?”   “留,当然要留,还得好生款待才是,”萧应棠拾起领带套上他的脖子,贺明渊不爽,伸手上来却被挥开,“贺总味刁,加一道满山香,一道鸳鸯炙雏,一道煿金煮玉,看他喜不喜欢。”   “那可有忌口?”   “有,”萧应棠给领带打上结,“忌生冷寒凉,咸酸辛辣。”   “那……热食,只放糖?”   听见这话,贺明渊皱眉瞪眼,他最讨厌的就是甜口,刚要张嘴阻止,脖子一紧,萧应棠拽着领带将他拉到跟前,鼻尖相触,眼眸相荡:“对,要唇烧齿热,甜腻大宜。”   说罢,低头堵住了他的嘴,贺明渊盛怒,用力咬了他的舌,萧应棠疼得缩口,伸伸舌头,又道:“等等,贺总说光放糖不够甜,还得有蜜,花蜜,蜂蜜,果蜜全加上。”   齐嫂默了片刻,才说了一声“是”,踏着犹豫的脚步离去。   “这是人能吃的东西?”贺明渊沉声。   “当然,这和磨墨是一个道理,磨的是石头,但出来的墨汁,吃的是糖蜜,出来自然就是糖精,甘之如饴不是么。”   “下流。”   “呵,是你说要情趣的,现在又说我下流,”萧应棠苦笑不止,伺候他穿上外套“一会儿吃了饭,带你逛逛这园子,你选一间自己喜欢的屋子,我让齐嫂给你收拾出来。”   “没这个必要,一个晚上而已。”贺明渊并不认为自己会在这里呆到天明。   “一个晚上?”萧应棠显然诧异,思付了一下,微微蹙眉,不太确定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晚上和你做五十次?你受得了?”   咦?五十次……?贺明渊也困惑看向他,两人四目相投,眼中不等量的信息交汇的一瞬间,皆是恍然明白了过来。   “萧应棠你——!”再好的教养也忍不住了,贺明渊一拳就朝他挥过去。   萧应棠不动如山,稍一伸掌就握住他的拳头,连臂带肩扭至身后,贺明渊一阵吃痛,顺势撞进萧应棠胸膛里,在他剑拔弩张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颜生花道:“哥哥还真是无商不奸呢,一个晚上就想要我五十幅画,也未免太占便宜了,我的意思可是一次一幅,要你五十次,只可多,不可少。” 第7章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   没想到自己一本万利的打算,这竟成了个血亏的买卖。   五十次,真亏这家伙有脸说得出口,光是想到就忍不住反胃。   但怒归怒,贺明渊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好不容易让萧应棠落了套,自然不能轻易罢手,否则被轻薄一场岂非便宜了他。   “萧先生的画价值连城,我要一幅就够了,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   “哦,玩笑啊,哥哥还真是个幽默的人,”萧应棠收起笑容,施力压制他的胳膊,“但我是认真的,不是没事先警告过你,既然纵了火,那就别嫌火大,现在才想到自救,你觉得火会答应么?”   贺明渊咬牙忍痛,另一手抬肘已朝身后人的脸袭去,萧应棠脑袋一偏,轻巧闪避,贺明渊趁机抓住他领口,就要来个过肩摔,不料腰上被击中某处,力道不大,但却让他双腿猛地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呦,速度不错,你还练过搏击?更对我胃口了,”萧应棠蹲下身子,又笑盈盈地看他,但语气严肃道,“我不喜欢交易,更不喜欢勉强人,如果你觉得吃亏,可以不做这笔买卖,另请高明。”   贺明渊腰部一时使不上力站起来,紧抿双唇恶狠狠的瞪他,明白这已经不是要几幅画的问题,而是这个人成心要吃定他,吃够他:“卑鄙。”   “荣幸,你是第一个让我想要卑鄙的人,给你一个下午的时间考虑,咱们先吃饭,”萧应棠伸手扶他起来,掸着裤子上的灰,“有没有摔疼?”   猫哭耗子,贺明渊抬腿就是一脚伺候,萧应棠被击中下体,捂住裤裆欲哭无泪:“你是已经在考验这里的耐受能力了吗?”   贺明渊白目,甩了张臭脸子,身姿笔挺的独自朝房外走去,萧应棠屁颠颠的追上去,牵住他的手,强硬的十指紧扣,欣赏他冷艳僵硬的侧脸。   “哥哥高冷的样子好性感~~”   “你无耻的样子也好讨厌。”   “哈,卑鄙无耻下流,你都送我了,还有没有其他的?”   “有,滚。”   “这个好,棠花滚成风月雪,春色无边入眼来,”萧应棠夹菜投喂,“哥哥尝一下这道满山香,啊不,现在是满山甜,入口生蜜,补血养颜。”   贺明渊盯着眼前的东西,面部抽搐:“你不觉得这道菜通常应该是咸的才对?”   萧应棠咀嚼道:“唔……是么,我觉得甜的也不错,好吃就行,为什么一定咸口?”   “因为猪蹄本来就是咸的,尤其是这只。”   贺明渊拿起筷子用力打在腰间揩油的咸猪蹄上,拿起餐具坐到了对面,自始至终都没碰过那道跑遍满山香玉足,独为君来方知甜的红烧猪蹄。   全程被萧应棠暧昧的视线关注着,加上守在一旁的齐嫂还时不时的朝他们观察,贺明渊饭没心思吃两口,就草草结束了这顿高糖分的午餐,甜腻得头昏脑胀,感觉整个人非常不舒服。   想到秦昭应该还在外面等着,趁萧应棠还未离席,贺明渊走到一旁给秦昭打了个电话过去。   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办,但萧应棠的画他已经唾手可得,至少今晚是脱不了身的,所以就让秦昭先回许思哲那里去,照他的吩咐把投标方案搞到手。   秦昭得知他要留下,也预感到了一些苗头,尽管没有明问,但字里行间都是担忧,贺明渊听在耳里也倍觉讽刺,前脚刚卖了秦昭,后脚又把自己给卖了,他们主仆两个现在倒是同病相怜了。   “对了,贺总,还有件事,刚才张寰传来消息,说贺理事带了总部的人去画廊查账。”   “大哥?”贺明渊冷哼一声,“他倒挺会见缝插针,专找我不在的时候来,让张寰盯紧一点,别给他们动手脚的机会。”   “嗯,这个我已经告诉他了,但一次还能应付过去,可如果贺理事之后再来,我们又都不在,恐怕张寰那边也很难办。”   想到自己大哥那副刁蛮嘴脸,贺明渊皱眉按上太阳穴:“好,我知道了,让张寰尽力而为,我会尽快赶回去,爸爸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董事长今早开了一上午的会,这会儿又和唐经理他们去了文化园的标地。”   “标地挺远的,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放不开手,”贺明渊望向窗外放晴的天空,若有所思道,“这季节一阴一阳,爸爸腰痛的毛病该犯了,上次日本那个膏药挺管用,让唐叔备一些在爸爸办公室里,就说是我送的,探探口风。”   父亲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对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纷争,大多是座山观虎斗,不曾任何表态,这次大哥既然是调用总部的人来查账,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到底是无暇顾及,还是有意默肯,实在难以揣测。   如今画廊的成败,虽然已不会对荣鼎的产业造成太大影响,但贺明渊心里清楚,这是父亲给他的试金石,贺氏是靠画廊起家的,如果连基业都守不好,没本事与大哥抗衡,无能者不生,以父亲的脾性必定不会再给他机会。   他和画廊同气连根,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好不容易才成为了贺家的人,贺明渊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地方倒下,否则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他都势必要重振画廊。   贺明渊答应了萧应棠的条件。   当然,也只是表面上答应,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过完这一夜,想办法拿了萧应棠的画就走人,以卑鄙还以卑鄙。   关了水,踏出浴池,朦胧雾气中贺明渊迎面对上镜子中的自己,好一张祸水之容,因为厌恶,他从不曾多看,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自己翻身的唯一希望。   贺明渊愣了半晌,很快甩了甩头,裹上睡袍从浴室出来时,萧应棠正倒了两杯酒走来,洗过的黑发还湿漉漉的,看起来长了些许,微乱的垂于颈后,身上睡袍也穿得随意,几乎可见结实的胸膛,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再像个文人墨客,倒平添了一抹性感的英俊。   “82年的拉菲,想你应该会喜欢,”见贺明渊神色诧异,萧应棠笑了,“你的表情就像在看外星人一样,怎么,我不能喝红酒?”   “我认为82年的剑南春会更适合你。”   “噗,哥哥好会挖苦人,说得我跟个糟老头子一样,我呢,不仅会喝法国的红酒,还会说法语,”萧应棠与他碰了碰杯,“Santé,ma belle。”   意思是干杯,我的美人,而且用词相当地道,贺明渊嫌恶的瞪他一眼,别过脑袋,嘴里也嘟囔了一句法语。   “我叫你美人,你骂我恶心,你的法国基因这么不解风情的么,连这个也需要我来教?”   萧应棠说着饮了一口红酒,捏过贺明渊的下颚,吻上他的唇,撬开牙关,将酒渡进他口中,贺明渊仓乱瑟缩,来不及下咽的酒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萧应棠用指腹帮他拭去,笑眼翩然道:“好喝吗,要不要再来点香颂音乐?喜欢什么情趣,我都可以配合你。”   贺明渊并不觉得这酒美味,他是或许那些富家子弟里唯一不懂品酒的人,因为没人教过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不配去学,一切高端优雅的东西他其实都不太懂,起先情趣一说不过是借故拖延,以至于现在无可回应。   “糟糕,你现在的样子好让人心动,”萧应棠捧上他的脸,褪去了西装,就像脱掉了防备,在月色的辉映下仿佛软化了冷硬的五官线条,染上了一层柔光,淡漠的表情透着隐隐的忧郁,就是很容易激起人的占有欲,“听见了没,我心跳得好快,敲锣打鼓了一个下午,你都没发现。”   午后被萧应棠带着游览园子,这寻幽园的确幽深,看似可一眼望尽,实则占地不小,造景颇多,大至门窗梁柱,小至挂物摆件,每走两步萧应棠都能说出一番门道来,所以也没能尽数逛完。   贺明渊一路心不在焉,听不懂,也赏不来,唯独看懂的也只有萧应棠眼波里按捺的情欲,如芒在背,只好装作视而不见,见而不知。   此刻听见一个男人对自己说出这种露骨的情话,表面强作镇静,心里却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你怎么洗了澡还是这个味道,原来不是香水,让人好有食欲,”萧应棠贴上他鬓角轻嗅,气息炙热道,“我认输,没情趣就没情趣,反正都卑鄙下流无耻了,也不在乎当一回急色之徒。”   贺明渊按住他解着自己腰带的手:“画什么时候能给我。”   “……”萧应棠抬起脸,蹙眉而视。   “怎么也像在看外星人一样,”贺明渊浅抿一口红酒,“咱们这是交易,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你的呢?”   “你想什么时候要。”   “现在,我要看现货。”   萧应棠面色不自然的凝了凝,忽地冷讽一笑:“原来你想要的情趣是这个。”   沉脸拿过贺明渊手里的酒杯,连同自己的一起倒掉,萧应棠打开房门,对齐嫂吩咐了两句,很快就见齐嫂送来了笔墨纸砚。   萧应棠接过时,齐嫂没有即刻松手,朝房内的贺明渊投去一眼,又看了看萧应棠,恭声低语:“先生,五色令人眼盲,要好自为之才是。”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齐嫂早些休息。”   关了房门,萧应棠来到桌前铺起笔墨,面容阴沉,没有一丝表情,贺明渊就察觉到他已经很不高兴了,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他其实没有发难的意思,只因为这个人性情多变,捉摸不透,唯恐落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才说出这些话来。   “那个……”   贺明渊尝试开口,但萧应棠根本没理他,手法浮躁的磨墨,就像在置气似的,桌上的纸还是白天被打翻砚台弄脏的那张,只见他拿笔点墨,看了片刻夜月,落墨飞纵,逸笔狂疏,就着那团狼藉墨迹,数点众画,变相改形。   他的速度很快,挥洒张弛之间迅霆击电,旋转飘扬,这完全不同于油画的运笔方式,也让贺明渊目不暇接,完全跟进不上,还没看清他到底画的什么,就见萧应棠已似完工,转笔题词落款。   “若无翰墨棋酒,不必定作人身,若无花月美人,不愿此生世界。”   冷然说罢,萧应棠“啪”地扔了笔,朝贺明渊犀利瞥去:“够诚意了吗。”   贺明渊被他严峻的表情弄得一怔,还没从画上回过神来,萧应棠就朝他步步逼近。   “我问你够诚意了吗。”   “……”   “够吗。”   对上那双漆黑的瞳孔,不见和风清露,只有山雨满楼,散发出的气场就像变了个人,句句紧逼,贺明渊骑虎难下,只能微微点头。   萧应棠幽暗的看他,一伸手用力扯掉他的腰带,丝绸滑软,睡袍顺着双肩就落了下来,贺明渊胸口一凉,已是赤身暴露于人眼下,铺面而来的羞耻感,不自觉的细微颤抖起来,   “既然够了,就到床上去,”萧应棠解着腰带,“该你交货了。”   --------------------   嘛~之前有个读者给我小攻取的昵称很可爱,萧应棠小硬糖,又硬又甜,还很会舔~大家如果这么称呼他,我会很开心滴哦~   下章是香车~要支持我哟~ 第8章 哥哥好敏感   萧应棠再没了柔情蜜意的兴致,他原本是那么想要给这个人留下好印象,一度退让讨好,甚至违背门规,可说到了厚颜蛮缠的地步,但换来的却是无动于衷,毫不在乎。   也是,商人,有哪个不是唯利是图?何况贺明渊还是精于这种交易的人,只为银货两清,怎需花前月下,自己又何必温柔以待,反倒煞了风景。   橘黄色的灯晕下,萧应棠紧实健硕的男性躯体一览无余,全然不似容貌那般俊秀雅润,纹理分明的肌肉线条仿如刀雕,激以峭拔,奕以翩跹,沉密精利之中锋芒凛然,焕惊神目。   贺明渊视网膜一阵刺疼,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觉悟,但当目光落在那个雄风硬挺的东西上时,还是像是被匕首投枪一般,连忙移开视线。   “和你做交易的那些人,都是怎么验货的?”萧应棠的声音很冷,将他欺压上床,“是不是从这里开始?”   看着庞然巨物朝自己脸逼近,贺明渊大惊失色就要避头,萧应棠按他住后脑,握起性器抵上那双紧闭的薄唇。   “怎么不张嘴,你应该很熟练了才对。”   萧应棠用力捏开他的下颚,就将性器强行塞进口中,贺明渊脑中猛地闪过曾经糟糕的记忆,挣扎着想要吐出来,头皮传来一阵剧痛,被萧应棠抓住他的头发更深的挺进。   硕大的性器在口里泄愤似的横冲直撞,贺明渊皱紧了眉,嗓子里发出呜咽,鼻腔满是男人性器的味道,让他胃部酸水直冒,恶心得快要发呕,实在受不了了,他做出了和当年同样的事。   只听萧应棠“啊”了一声,推开他的脑袋,看着性器上浅浅的牙印:“你咬我?”   贺明渊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瞪向他,没见血,咬得算轻的,之前这样对他的人,已经不能做男人了。   “怎么,贺总的诚意这么快就没有了?”萧应棠脸色阴暗,“还是说,我验货的方式不对,让你忘记了这是交易,应该提醒一下你是么,撕了那幅画如何?”   “萧应棠!”   贺明渊咬牙切齿,起身追过去扣住他的肩,萧应棠挥手一把打开,反身将他按回床上,墨瞳寒冽:“更或是这样提醒。”   一口啃噬上贺明渊的喉结,如同雄狮捕获猎物,兽牙紧扣,顺着致命的动脉撕扯至锁骨,恨不得戳穿皮肉,吸尽膏血,对着两颗浅淡的乳头不停肆虐,用吸的,咬的,捏的,掐的……痛得贺明渊发出闷哼。   “有多少人玩弄过你这里,十个?还是一百个?搞得你舒服么?”   萧应棠是真生气了,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完全不像自己,惩戒似的握住他的性器揉弄起来,贺明渊兵荒马乱,在强烈的刺激中拼命咬牙克制,却还是很快起了反应。   看着手掌中逐渐膨胀的性器,温婉窈窕,形质飘举,连充盈起的龟头都是蜜桃色的,完全不似普通男性那般狰狞,玉根挺立的姿态宛如一件艺术品,萧应棠喉结滚动,看得发呆,心中越加不是滋味。   “他们是不是都很喜欢你这个东西,会不会像流口水的狗一样舔你,让你爽得乱叫?”   贺明渊倍觉羞辱,急促喘息:“不是……萧应棠你放开……”   “不是?”冷笑一声,“不是这里,那就是这里了。”   抬起贺明渊的腰胯,扳开双腿,出现在眼前的巢穴色泽过于清亮干净,细褶如花,含羞幽闭,诱人亵玩,萧应棠欲兴火炽,性器对准穴口就要塞进,贺明渊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猛地躬起身子瑟缩起来。   “啧,贺总刚才不是凶得很么,怎么现在变成虾儿模样了?”   萧应棠出言挖苦,全然不顾他的挣扎,紧抓着白皙的臀瓣,龟头前端刚将穴门微微撑开,就听贺明渊发出一声极其痛苦低吟,整个人骤然不动了。   萧应棠也不禁皱起了眉,好紧,紧得不像话,根本塞不进去。   抬眼朝贺明渊看去,这才发现他面色青白,全身都在剧烈颤抖个不停,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萧应棠立即退了出来。   “你在害怕?”他虚目问,但没有得到回应,思付了片刻,吞吞吐吐地,“你……你……没和男人做过?”   “……”贺明渊还是没答,用力侧着脑袋,几乎一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床褥里。   “你真的没和男人做过?那你怎么说——”   他话还没说完,贺明渊就忍无可忍的一脚将他从身上踹开,萧应棠毫无防备的摔下床,连忙抬起脑袋,眨巴着眼睛望向床上面红耳赤的男人,反应过来后,脸上阴郁一扫而空,眼闪星光,变成了那只流口水的狗,四脚八叉地扑了过去。   “你在骗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萧应棠乐开了花,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哥哥好坏,真的太坏了,就知道惹我生气!”   贺明渊被他在脸上一顿乱亲,打都打不开,真的才是气得七窍生烟,他发现了,萧应棠的确不是个正常人,疯疯癫癫的,阴晴不定,变脸比变天还快。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成为你第一个男人?”   “你闭嘴!”   “不行,已经欢喜得合不拢嘴了,想亲~”   萧应棠笑得眉飞色舞,抬起他的下颚,温柔吻上双唇,一番缠绵辗转,情丝纷乱,好似舌尖都在跳舞,贺明渊茫然无措,搞不懂这疯子到底在欢喜些什么。   “对不起,我刚才弄痛你了是不是,”萧应棠满眼疼怜,恢复了正经模样,绰绰灯影下轻抚着他的脸,目光深沉道,“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考虑清楚,真的愿意?”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贺明渊愣了愣,瞟向桌上的那副画,不愿意又如何,有的选么?得到任何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垂下视线,冷声道:“要做就快做,哪来这么多废话。”   萧应棠怎么会不懂他心中所想,揉了揉黑发,又强颜笑了笑,总归是不太好看的,轻微叹息一声,起身来到床头,揭开香炉,挑了一盅香粉,舀了几勺铺开点上,届时飘来一缕清越幽然之气,温和淡雅,芬馥满屋。   “这是玄台香,可以清心除烦,安神静气,能让你感觉放松些,”又从抽屉取出一个小瓷瓶,取了些里面的膏体,“这个绿云膏是用莲子草,熏草,苍术制成的,我平时入睡助眠会用,很安全,可以让你不那么痛。”   宜人肺腑的香气的确缓解了一些贺明渊躁乱的情绪,但当感到后庭一凉时,身体还是不由紧绷起来,萧应棠连忙吻上他大腿内侧安抚,一改刚才面貌,很有耐心的按摩了一阵穴口,才将指尖轻柔探入。   虽然有了药膏的润滑,贺明渊并没有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但充斥的异物感仍旧令他极其难受,双手抓紧了床褥。   随着手指的缓慢抽送,肠壁的括约肌逐渐松软了下来,开始适应着手指的节奏一吐一纳的收缩,届时一种奇异酥麻的感觉在贺明渊体内弥漫开来,不禁体温身高,惶恐喘息。   望着那张红霞熠熠的脸庞,没了惯有的冷傲,眉宇间似忧似羞,香汗微濡,萧应棠一番情动,只想再多看些,魂神飘忽之间将手指快速抽插,握住那纤纤玉根爱抚套弄。   这突如其来双面夹攻,惹得贺明渊混乱不堪,胸膛剧烈起伏,试图挥开萧应棠的手:“你干什么……住手……萧应棠……”   或许是看出贺明渊的惊慌大于难受,萧应棠并没住手,反而是更加“关怀备至”,玉指有分寸的在花心里刮挠挑逗,将玉根磨转得唧唧作响。   一波汹涌的快意奔窜脑际,贺明渊根本受不住这种刺激,按捺着大口吸气,但入鼻的香,却像催情的毒,让他整个人魂散魄飞,牵风裹云,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他腰际痉挛高抖,玉露冲射如泉,喷溅在了萧应棠脸上。   萧应棠也是一怔,愕然摸着脸颊的精液,低头发现连胸膛也满是,贺明渊视线恍惚的看向被弄脏的人,无法相信是自己做出来的事,羞耻难当的垂下脑袋,简直恨不得来个自行了断。   “哥哥好敏感,没弄两下就射了,还把我弄得全身都是,”萧应棠笑盈盈地凑近逗他,“攒了这么多,看来不仅没和男人做过,平时连女人也很少碰吧?”   闻言,贺明渊更觉难堪,由于小时候的经历,他对男人之间的事厌恶至极,而且父亲也曾对他说过,见色忘利者,难成大器,所以这些年来为了能成为贺家的人,他严律克己,不会让女色来变成自己的绊脚石。   萧应棠揶揄一笑,心儿畅快极了,眉眼翩飞的舔尽玉露:“唔~午饭消化得不错,果然好甜,让人食欲大增。”   说着搬起贺明渊的双腿架在肩,用残留的精液涂抹上性器,轻轻磨蹭起穴口,贺明渊吓得一阵乱动,萧应棠知道他怕,连忙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低头深吻交缠,一点点的将性器塞进花心深处。   贺明渊眼睛瞪得铜铃大,感觉身体像被五马分尸,撕心裂肺般的痛,让他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   “我知道很痛,我不会弄伤你的,”萧应棠也面色难捱,“放松点,你夹得我快断掉了……”   贺明渊哪里还听得清他说的什么,全身颤粟不止,感觉到这根本不是属于人间的痛苦,而是来自地狱的酷刑,眼角湿润了,连紧咬双唇的也有血印。   “你别咬自己,咬我……”   萧应棠心疼不已,搂上他咬住自己的脖子,唇齿与皮肉相接的瞬间,贺明渊分明很用力,萧应棠却没有一丝痛感,只觉火光电石,全身的细胞在霹雳爆破,性器又胀大了几分。   努力抑制着翻涌的欲望,萧应棠在盛绽的花心里缓进缓出,原本干涩的肠壁在摩擦中分泌出液体,使得性器的抽送逐渐顺滑了不少,随之而来的销魂快意,让萧应棠骨腾肉飞,春魄难束,想到自己是第一个占有这里的男人,更是兴奋如狂,无法自控。   “你还好吗,”萧应棠脖子已被咬的一片乌紫,贺明渊双目殷红,神情痛苦的皱着眉看他,明显非常不好,萧应棠吻上他凉湿的额头,“抱歉,我也很不好,从没这么糟过,你忍着点。”   贺明渊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腰际就被萧应棠抬高,生猛的挺进深处,大抽大送,长驱直入,贺明渊失声叫了出来,惊恐的扭动身子挣扎。   “萧……不……啊……萧应棠……”   但不管他如何喊,进攻中的男人都充耳不闻,墨瞳泛起紫光,按住他的身体,在欲火的驱使下一次次尘柄深纵。   贺明渊抓住萧应棠的手臂不断摇头,在狂浪拍岸般的撞击下苦不堪言,就像在被利剑不停的穿刺,翻搅五脏,戳肺入心。   “对不起……对不起……”嘴上虽在道歉,但抽动的速度却毫不含糊,忽地顶到某处,只听贺明渊呻吟一声,嗓音暗哑绵软,萧应棠就知道找到了,“是这里么,哥哥舒服的地方。”   “别碰那里……”   “这个地方叫春阳经,要不停的碰才能让哥哥快活起来。”   致命的一点被猛戳,贺明渊只感觉全身变得好奇怪,一种夹杂着隐隐尿意的酸酥之感覆盖了疼痛,几乎让他神智癫乱,像个荡妇一般呻吟不止,就连先前疲软了的性器竟也再次玉姿坚挺。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贺明渊心里又怒又怕,又羞又委屈,已是被搞得肢颤津流,星眼朦胧,只得抬手掩面,似小儿梦啼一般。   “……停下……萧应棠……嗯……停下……啊……”   萧应棠看他全身绯红油亮,云发蓬乱,羞姿摇荡,有天香之流莹,有倾国之万华,如此一副春光美景,满床桃色,怎还停得下来?   一入情场深似海,从此悲喜不由人,永远都不可能停下了。   “我后悔了……”萧应棠抱起他坐在身上奋力顶驰,“五十次好少,五十年可不可以?”   “无耻!啊……你无耻……放开我……”   “嗯,我是无耻,”亲了一口他的脸蛋,“今晚就让哥哥见识个够。”   魂肉缠缚,艳情激荡,萧应棠儒雅的脸上色欲张扬,咬上贺明渊的乳头,蛮力扳开臀瓣,性器在红肿的巢穴里奔若惊兽,重若坠石,花心被刺激得急速收缩,贺明渊绝地呻吟,十指抓烂他的背,玉液四射星飞,春色兴澜,香韵犹绝,扰乱了窗外一轮平静月夜…… 第9章 此美绝代,乃我所痴   “野种!谁允许你来这里的,居然还敢偷用我的画笔!”   身后一道怒声,男孩吓得掉了笔,没想到本该在上钢琴课的大哥竟提早回来了,一张俊俏的脸蛋正充满敌视的瞪着他。   知道这个刚相认的哥哥并不喜欢自己,男孩怏怏地:“不、不是的……是爸爸说……说我可以在这里画画……”   “住嘴!爸爸也是你叫的!”   “哥……”   “谁你是哥!爸爸只有我一个儿子,他是我和妈妈的,不准你再这样叫他,听见没有!”   “啊,好痛……我错了……”   “又哭!你就知道哭,用这副模样让爸爸带你回来!如果不是你,妈妈不会那么伤心难过!野种,给我滚出去!滚!”   他摔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断朝身上砸来,他爬起来狼狈的逃,形同一只被乱棍驱逐的野狗,将他赶出了这个家,赶出了这个城市,赶到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他开始在一条没有光的黑暗隧道里不停的跑,看不见尽头,陪伴着他的只有恐惧的心跳和冰冷的呼吸。   忽然,黑暗中伸出好多只的手,将他的四肢抓住,扒掉衣裤,贪婪的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身体,起彼伏的笑声中他挣扎着哭喊,被一只枯瘦苍老的手捂住了嘴,出现在眼前的脸,是他那位高贵的法国祖母。   “被欺负?为什么他们就找你,而不去找其他人?”祖母冷漠打量他泪流满面的脸庞,“中国有句古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和你妈还真是一路货色,就会勾引男人,自食其果,怨得了谁?”   不是的,母亲不是这样,他也不是……他分明什么没都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他。   他被捂得几乎要窒息了,浑浊的视线中看见黑暗里出现了一个人形,好似打开了一道门,门里绽放着耀眼的光,很远,很亮,光芒投射在人形上,他顷刻认出了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拼命挣脱开身上的手,跌跌撞撞的狂奔追去。   当那人将要关门离去时,他伸手抓住了衣摆,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爸爸……爸爸……我不要留在法国,带我回家……求你……”   回头的男人,有着更加翠绿的眼眸,立体深邃的英俊面孔总是森严威厉,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一点表情,男人缓缓抬手,向他的头顶伸去,停在半空又放了下来。   “哭能解决问题吗,别像你妈一样,”男人拿开他的手,“贺家不需要懦夫,要想回来,就靠自己,不想被欺负,那就让自己变得不好欺负。”   希望之门“砰”的一声关上,就像把他推入了无尽深渊,快速的坠落中,他双目圆睁,血脉欲裂,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喊。   “爸爸!别扔下我!爸爸——”   贺明渊猛地惊醒,急促的喘息,意识到只是个噩梦后,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双目扫视了一圈陌生的房间,脑中很快浮现出了昨晚糟糕的画面,感觉到喷打在后颈的气息,贺明渊微微侧头,看见了那个禽兽,松软的黑发遮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了高挺的鼻尖和一张微启的双唇,好似睡得很熟。   贺明渊面部抽搐,牙关咯咯作响,克制着怒火,动作缓慢的一点点从萧应棠的怀里挣脱出来,双脚刚点地,就直接摔了下去,腰酸腿软,完全使不上力。   床上的男人仿佛被搅扰的动了动,贺明渊屏住呼吸警惕的看去,好在萧应棠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尝试着努力撑起身子,后庭被牵扯得生疼,皱眉低头看去,狼藉的双腿间一道白色的液体顺着内侧缓缓流了下来,与已那些干透的精液混成了一片,贺明渊胃部翻涌,捂住嘴,他是真的要吐出来了。   强迫自己冷静一阵,也不顾得太多,抓过衣服匆匆套上,就来到桌上那副画前。   在窗外明透的晨光下,贺明渊才算看清了这副画。   那团杂乱的墨迹宛如成了一株繁茂花树,笔势跳荡,墨点连飞,分明没有勾描一笔花的形状,但就能让人感觉是风过花燃,画夜没有月,是倚窗举杯邀明月,画人不似人,两根劲线草草,若缠若绕,搅乱一夜春池水,画水也无波,是落蕊重芳,云芬满目,一波风月心湖漾。   这画既没主题,也没内容,既非抽象,也非写实,贺明渊看不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能够肯定的一点是,整幅画看似潦草,酷似小孩涂鸦,实则构图非常精妙,每一笔都画在要害上,无多无少,恰到好处,就连题词的两句诗也位置讲究,丝毫不显累赘,就算用西方的构图思维来看,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简单说来,就一个字,美。   看不懂,说不出,但就是美,是入纸一色,出画万彩的美。   虽然贺明渊不屑,觉得这美很是莫名其妙,但管他美丑如何,只要是真迹就行,眼下没功夫欣赏,收起画就准备离去。   都走到房门口了,眼角余光瞟到一物,是一个石质佛像,胖乎乎,笑呵呵的弥勒佛,犹觉那笑脸刺目,似在嘲讽,贺明渊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抓起浑圆坚硬的佛像,转身回到床前。   他曾发过誓,不会放过每一个欺负他的人,何况这次岂止是欺负,而是欺辱。   盯着埋首枕间的脑袋,贺明渊举起佛像就要击下,届时萧应棠又是微微一动,也没有睁眼,露出了一张红肿淤青的脸颊,额头顶着个大包,嘴角一侧还挂了彩,扭曲的面容倍显滑稽,毫无防备的憨态睡姿更像极了一个白痴。   实在无法相信手中的画竟是这种家伙画出来的,贺明渊手停在半空,冷目皱眉,虽然很想用力打下去,但暗付片刻,还是放下了佛像。   贺明渊绝不是绕了他,而是不想图一时之快,坏了正事。   “这么急着走,也不多睡会儿。”   听见背后的声音,贺明渊心中一窒,停下了脚步。   萧应棠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裸着上身,伸了个懒腰,抬手摸上脸颊,疼得嘶气:“哥哥下手也太重了,脸都被你打歪掉了。”   贺明渊也没回头,冷声:“你下手也不轻。”   “噗,还疼?要我帮你揉揉么?”   昨晚两人在床上打了一架,是真打,萧应棠释放过后还仙去飘飘,贺明渊反身就是一顿乱揍,萧应棠也不还手,仍他打痛快了,扬起丑鼻子丑脸,荡出丑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用衣带绑了贺明渊的双手,压制身下,也开始打,啪啪几掌落在玉臀上,臀瓣颠颤,绯色盎然。   拿起那个佛像,萧应棠一抛一接,笑得就像弥勒佛:“刚才怎么不动手,舍不得了?”   贺明渊齿紧,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废了这个人,再不想与他多说,起步继续走。   “那幅画你拿走了也没用,”萧应棠看着他的背影,“上面没有我的章,你卖不出去,搞不好还又被说成贩卖假画。”   章?贺明渊不懂国画的规矩,但印象中的确国画上都有章印,不禁想起昨天萧应棠写那副字时有用,灵光一现,抽身便向书房快步走去。   下楼就与齐嫂碰个正着,妇人端着茶水正要上楼,看见他也怔了怔,视线由上至下,最后落在他颈部乌紫的吻痕上.   “贺总是先用茶,还是先用药?”   弦外之音分明是在羞辱他,贺明渊犀利投去一瞥,居高临下端起茶杯,甩手重掷砸地。   碎瓷乍飞,一地狼藉,齐嫂不惊不慌,从容目送:“贺总脚下小心,别再摔伤了。”   贺明渊气得头昏脑胀,一脚踹开书房的门,来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整个人顿时不好了,眼前整整一抽屉全是章,大大小小,有玉有石,形态各异,拿起一个看底部的字,印章的字都是镜像反转刻成的,本就不好辨识,加之萧应棠的刀法险奇,飞龙舞鹤的,更是认不出上面的字来。   “干嘛发这么大脾气,齐嫂又没招惹你。”   萧应棠慢悠悠的走进来,披了一身宽松黑亮的锦缎衣裤,上衣也不系扣,敞开的胸膛满是抓痕,十分刺眼,来到他身旁,递上茶:“碧螺春,喝点,降降火。”   贺明渊瞪他一眼,没接,僵着脸继续翻找,萧应棠也不住阻拦,等他一个个的看,视线停留在贺明渊俊美的侧颜上,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品茶,品香,品美人。   看了几十个,也没有一个认得出,贺明渊的脸更黑了,瞟了瞟身旁人,飞快一句:“用哪个。”   萧应棠忍住笑,佯装苦恼的从身后搂住他,下巴垫在贺明渊肩上,带着他的手挑选:“唔……让我想想,用哪个好呢,啊,这个应该合适。”   贺明渊抢过章,一把推开他,按上红泥,就要落印,萧应棠握住他的手腕,挑眉:“别乱来,小心废了这副画,落印的位置可是有讲究的。”   哪来这么多破讲究,贺明渊沉声:“说,盖哪里。”   萧应棠笑眼弯弯,凑上红肿的脸:“呐,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萧应棠!”   “哥哥要不愿意,也没关系,尽可自便,往哪儿盖都行,后果自负就好。”   贺明渊气结,双手握得骨节发白,后悔刚才没一棒槌打死这个人,盲目的鱼死网破,也好过现在明目张胆的裹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束手无策过了,只得忍气吞声,敷衍的用唇碰了碰萧应棠的脸蛋。   “啊?就这样?”萧应棠眨巴着眼,手指点点自己的嘴,“我记得昨天哥哥亲的可是这里,而且还很主动。”   贺明渊用力盯向他,紧绷着脸,缓缓点头:“萧应棠,你别得意,给我等着。”   语罢,贺明渊双手拽过他的衣领,狠狠地咬上那张唇,清新幽然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一品洗尽铅华,这二品发人欲醉。   萧应棠就像个奸计得逞的黄鼠狼,很快反客为主的将贺明渊紧压在书架上,强拉起他的手挽住脖子,贪婪吮吸,姿意揉挨,频频翻搅着那不停闪躲的舌,尽根吞入舔弄,火辣的热吻让贺明渊熬耐不住,晨间敏感,一团热流就在下腹隐隐腾窜,抬不起腿踹,只能对着萧应棠的脑袋又打又扯。   一片混乱之中,贺明渊蓦地感觉脸颊冰凉,不知是什么东西,萧应棠已然松开了他,端详他的脸,满意点头。   “嗯~果然这个章要盖在这里才最好。”   贺明渊一惊,摸上自己右脸,看见手上的红泥,皱眉怒喝:“你在我脸上盖的什么!”   萧应棠对他扬起夺回的章,指着上面一字字道:“此美绝代,乃我所痴。”   贺明渊忍无可忍,愤然打掉他手里的章,用力擦着脸上的红印。   “啧,你怎么总爱弄坏我的东西,”章刻通常选用软石,一摔即碎,萧应棠摇头惋惜,关上抽屉,“别找了,这里没有我的名章,全是一些牢骚趣话的闲章,就算盖一百个也没用。”   “把你的名章交出来。”   “昨天不是已经给过你了么,是你自己不要的。”   “你什么时候……”贺明渊收住口,又想起了那幅被他揉得稀烂的字,当时根本没有仔细看上面的那方红章,难道……   “贺总的确很不适合做国画生意,连这个都不知道么,”萧应棠已换了脸,没有半分戏谑之色,“我萧应棠,是字第一,章第二,画为最次,我说过我想帮你的,你却不信,既不识货,也不识趣。”   听他这么一说,贺明渊顿时哑然,视线落在桌上的那张画,仿佛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个人的画会如此有名,或许不单单是因为画好,更是因为上面有他的字和章。   萧应棠把自己最好的两样东西都当做礼物送给了他,但凡他没那么急功近利,收下那幅字,价值绝不逊于一张画,既可解了画廊燃眉之急,也不至于雌伏人下。   “你是故意的,全都是你算计好的。”枉他以为是萧应棠落了他的套,哪知自己才是那只入了虎口的羊。   萧应棠并没有否认,毕竟所谓的一见钟情,都是蓄谋已久的,他用三天时间在网上看了所有关于贺明渊的商务报道,早知道了他的为人,是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六前刚回国接手画廊,为了给自己立威,就解约了一批曾打下江山的老画家,毫不顾忌昔日情面,在生意场上更是追名逐利,压榨画家,倒卖画作,哄抬高价,总之为了润格,无所不录,钱是越赚越多,人缘却是越来越差。   “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不反对,我的确想看看你还会用什么手段搞到我的画,”萧应棠深看他,“但我是真的没算到,你可以不择手段到……连卖身都愿意。”   贺明渊知道自己此刻在他眼里很下贱,但也并不打算多说,面无表情地:“现在好了,你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我上了床,很厉害,你想要的也得到了。”   “有么?我有说过我要这个?别忘了,这个交易是你硬塞给我的。”   “但你既然答应了,就该把我画给我!”   “我当然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那要什么时候?!五十次以后吗?!还是五十年?”   贺明渊觉得荒唐透顶了,来回的焦躁度步,闭目沉息一阵才又朝他看去,叹了口气道:“萧先生,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我只想要你一幅画,对你来说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又何必这样为难我?”   萧应棠蹙眉:“容易,你说我画得容易,还是说国画容易,再或是说作画本就容易?”   贺明渊一怔,看着那张脸上严肃的神情,就知道又触怒到了他。   “贺总好歹是个画商,眼里除了利益,连对绘画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吗,就真的觉得容易?”萧应棠抓起他的右手,触碰上指腹的厚茧,“观千景才能辩色,摹万物才能识形,你告诉我这容易吗?”   平静的语气,每个字却像颗钉子扎进了贺明渊心里,刺痛了最脆弱的地方,手指不自觉细微颤抖了起来,那些经久不消的茧,从不是他的勋章,而是讽刺,就算再努力又如何,终究也成为不了他的避风港。   不知道话题怎么牵扯到了这里,贺明渊心神疲惫,感觉周身忽冷忽热的,还不停冒着虚汗,烦躁地抽回手扶住额头,隐忍着轻微的眩晕。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劲。”   “别碰我。”   “你在发烧?”萧应棠摸上他的额头,扳过身子看见了裤子渗出的一点血迹,略微责备道,“你也太爱逞强了,都这样了,还硬撑。”   怪他?也不知道是谁的杰作!贺明渊瞪他一眼,的确是又痛又难受,还能感觉到总有东西流出来,但就是宁肯忍着,也不愿让人看了笑话。   “走,跟我上楼,我帮你上点药,里面的东西不弄干净,会感染的,”萧应棠牵起他的手,见他不动,又道,“你要不走,那我只好抱你上去了。”   “你敢!”   “呵,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的人,这我的家,我有什么不敢的。”   萧应棠刚一靠近,贺明渊就嫌恶的后退,一肚子的窝火,用力推开他,微微颠簸的身躯还没走两步,就突然双脚腾空,迎来一番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萧应棠稳稳横抱在怀里。   这种抱女人般的羞耻姿势,让贺明渊怒气飙升,整张脸涨得通红,挣扎着就要开骂,被萧应棠温柔的一吻印上双唇,仿如细雨浇灭了山火。   “哥哥别让我心疼了,都怪我,说了不弄伤你的,没控制住,是你太好了。”   贺明渊愣愣望着他和润的笑颜,忘记了挣扎,心脏莫名停跳了一拍,摸不透那双墨瞳里荡漾出的宠溺。   好?这个人竟会说他好?   自己好在哪里呢,如果真的好,为什么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 第10章 不疯不魔不成佛,不倒不癫不成仙   贺明渊很久没有生过病了,这次竟持续了两三天的低烧。   其实后面的伤并没有十分痛苦,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每天被萧应棠强压着上药,那种连自己都不曾看见过的私密处,要全然展露在一个男人眼下,几乎让他尊严扫地,羞愤得抓狂。   好在萧应棠手脚麻利,往往都能在贺明渊濒临暴怒时结束,除了上药,也没有再做出任何“下流”事来,既会严厉的威胁他不准下床,又会温柔的端茶送水伺候,既会厚颜无耻的在他脸上偷香,又会天真乖巧的卖力讨好。   “疯子。”冷目瞥向手捧鲜花的黑发男人,贺明渊不领情的别过头。   “呵,哥哥好评价,不疯不魔不成佛,不倒不癫不成仙,”萧应棠笑容可掬,将花塞进他怀里,“这刚开的栀子花,雪魄冰姿,香似玉京,倒是和你很配。”   今日大晴,春光明媚,贺明渊的身体已无碍,萧应棠带他出屋沐阳透气,一边打理起满园花木。   当下季节正好,园中花卉齐放,绚烂至极,其中犹属栀子花开得最为繁茂,雪白纯净的一片花景,不娇不艳,幽香袭风。   贺明渊没有换洗的衣物,穿的都是萧应棠的衣服,一身玉白的中式绸缎衣裤,是和西装衬衫完全不同的氛围,没了铜臭味,显得整个人清雅脱俗,孤冷的坐于凉亭中,脸上分明没有表情,但却佳人如诗咏,像极了栀子花的姿貌。   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花,还是个男人送的,贺明渊显然并不欢喜,甚至觉得恶心,将怀里的花一朵朵撕烂,气定神闲的扔回去。   “还配么。”   萧应棠只是笑,他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尤其是美得锋利的,征服起来才会更有成就感。   走过去抬起贺明渊的下颚,呼出热息:“有更配你的。”   最近萧应棠的吻都很有分寸,不会过火,轻搂着他浅浅辗转,没带一丝霸道,却依旧让人难以脱逃,每次都把贺明渊吻得面红耳赤,神智恍惚。   “看来还得海棠临渊生奇彩,”萧应棠抚过他湿润的唇,“花草也是有生命的,下次再这样,就不会轻易饶过你了。”   贺明渊荒谬道:“这花是你摘的,死在你手上。”   萧应棠抬眉:“我摘花不败花,赠花相思意,重栽易发,那可是活生生的,你毁花不让,才是真的杀了它们。”   贺明渊利眸盯他,豁然起身,偏是挑衅般的脚踏残花扬长而去。   这几日来,一直是这样,贺明渊就没给过萧应棠好脸色。   他在不断试探萧应棠的底线,想要找到突破口,但萧应棠对他的容忍度似乎很高,无论贺明渊态度多么恶劣,都不予真的计较,反而越发纵容,好像只是想把他困在这里。   尽管这谈不上软禁,但贺明渊已经下了注,萧应棠也跟了注,还给亮出了底牌,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就算能走也走不了了。   打开手机查看唐叔发来的消息,唐叔跟随父亲多年,在荣鼎身居高位,当年母亲去世后,也是唐叔把他带回贺家的,是贺明渊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   消息的内容很简单,只说大哥被派往法国分公司处理业务,贺明渊就知道自己送去的膏药,加上唐叔旁敲侧击起了作用,他就是在告诉父亲,他还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没有倒下,想来父亲也是在看他有什么本事咸鱼翻身。   暂时解决掉了大哥这个内忧,就剩下萧应棠这个外患了。   他必得想办法,在大哥回来之前,让萧应棠把画给他,尽快从这里脱身。   在寻幽园里住了一个多星期,萧应棠可谓是毫不避讳的对他表露着爱意,但又给足了贺明渊尊重,不会肆意冒犯他,更没有强要过他,顶多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他陪在身边,也不管他乐不乐意。   经贺明渊连续观察下来,其实萧应棠平日里的生活轨迹很单一,每天不是看书写字,作画刻章,就是修剪花草,喂鱼养鸟,足不出户的,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社交。   怎么看都是个与世隔绝的人,但又仿佛什么都懂,总会像个孩子似的卖弄学识,博君青睐,哪怕贺明渊从来不感兴趣,也没搭理过他,却依旧自说自话,一副欢喜模样。   “你喜欢马蒂斯的画?”   贺明渊正捧着一本画册看得专注,抬头发现萧应棠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   萧应棠练字时通常都很认真,不会与他闲聊,贺明渊磨完了墨,就只能玩着手机干等,今天实在无聊得紧了,在书室转了一圈,原本看着全是中国古代书画典籍很是失兴,但在角落一个书架竟看见陈列了不少西方画家的画册,而且每本书页上都贴有不同颜色的标签,应该是被人研读过。   贺明渊觉得奇怪,随手拿了一本翻阅,这不看还好,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上面的批注是谁写的。”贺明渊没有回答他,而是指着画册严肃问道。   “你说这个么,”萧应棠凑过脑袋,看那行潦草的批注,摸着下巴边读边说,“西方现代绘画,毕加索革命形式,马蒂斯革命色彩,唔……这句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就是根本没有问题,而且总结得相当精道,这种感觉就像你知道苹果和梨的区别,但很少有人能用一句话说明白。   “难道不是这样?从他们两个开始,西方现代绘画的发展就分成了两大阵营,一方是以毕加索为领军的解构派,推崇创造画面的形式感,另一方——”   “以马蒂斯的野兽派为主导,推崇创造色彩的张力,”贺明渊接过话,虚目看向他道,“这是你写的,你懂油画?”   萧应棠笑了:“哥哥怎么又是这种表情,谁说画国画的人,就不能懂油画了?但比起毕加索和马蒂斯,我更喜欢莫奈,以前还临摹过他好几副作品。”   莫奈……贺明渊虽对国画一窍不通,但对西画是轻车熟路,此刻一听就知道萧应棠段位如何,毕竟懂得多可并不代表画得好。   想到这里,贺明渊倒有了主意,与其用恶劣的态度耗磨萧应棠对他的兴趣,倒不如反守为攻将之击败,到时候成王败寇,萧应棠也拿他无可奈何。   “没想到你对西方的绘画也有研究,”贺明渊放下画册,站起来道,“要不这样,我们来切磋一下,如何?”   或许是连日来的大献殷勤,都落了个耗子钻香炉,碰一鼻子灰的下场,现在见贺明渊主动相邀,萧应棠倒显得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不好不好,我又没学过,都是自己闲来无事瞎画的,这不是让我出洋相么。”   “我也很多年没画了,退步了不少,你就当陪我练练笔,我们可以选最简单的,素描怎样?”说是最简单的,但却是贺明渊最拿手的。   萧应棠为难地摸起鼻子:“素描啊……”   “对,就素描,如果我赢了,就把你的章和画都交出来。”   “啊?你这哪儿是切磋,分明是在打劫嘛,”萧应棠孩子气的靠在他肩上磨蹭,鼓起腮帮嘟囔,“哥哥好坏,就知道欺负我,都说了不会,还要拉着人比。”   贺明渊推开他的脑袋,斜目瞟去:“怎么,你怕了?”   “怕,当然怕了,”萧应棠又厚脸皮上去抱住他,“但我又很好奇,想看哥哥的画,不如就画肖像如何,我画你,你画我。”   闻言,贺明渊险些没笑出来,觉着这萧应棠还真是自己往枪口上撞,肖像可是他素描里画得最好的。   “可以,听你的,画肖像。”   萧应棠一听他愿意画自己,简直开心坏了,兴高采烈地找来画架和纸笔,与贺明渊面对面的坐着:“呐,还没说,如果是哥哥输了,又怎么办?”   输?贺明渊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接过他递来的铅笔,很是随便的说了一句:“随便。”   “这么厉害?”萧应棠好像更兴奋了,见贺明渊还在慢悠悠的削笔,又迫不及待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贺明渊停了停动作,抬起褐绿的双眸看向他,指间夹摇着铅笔,忽地勾唇,三分轻蔑七分嘲讽。   “已经画完了,等你。” 第11章 怪人。又疯又怪   萧应棠知道贺明渊所谓的画完了是指在脑子里,只差搬于纸上而已。   可就算如此,画肖像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何况萧应棠故意坐的这个位置是逆光,明暗关系复杂,很难画好,贺明渊一副来者不惧的模样,倒是更令他有兴趣了。   “哥哥这是在让我吗?”   贺明渊没吭声,垂着睫毛继续削笔,让不让的在他看来都是同样的结果,这个人输定了。   萧应棠耸肩笑了笑,揽了一下垂在额前的细碎黑发,视线落在他深窝细长的双眸上,抬手起画道:“哥哥眼睛的线条形状很漂亮,瞳孔的颜色比墨翠还好看。”   贺明渊心里不屑冷哼一声,西方素描强调整体性,哪有人画肖像第一笔从眼睛细节开始的,不用看都能想到这副画定是废了。   “啧,五官比例也完美,”萧应棠眯起一只眼,竖着铅笔对准他的脸左比右比,“就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平稳,精致,而且还很性感。”   贺明渊冷不防眉心一颤,米开朗基罗痴迷男性躯体是众所周知的,雕刻的男性都是全身赤裸,因此其性向也被后世所诟病,萧应棠这么说显然是别有用意。   “平时追求哥哥的人应该很多吧,没有合适的吗?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   “是喜欢可爱乖巧的,还是喜欢稳重成熟的,更或者才华横溢的,唔……好像我都蛮符合的。”   “……”   “又瞪我,这么好看一张脸,为什么总是这副表情,不累么?果然还是在床上的时候比较——”   贺明渊“啪!”地一声削断了笔尖,面容阴黑,亮起刀刃:“再这么多废话,我就割断你的舌头。”   “哥哥舍得么,”萧应棠抬眉,“我若没了舌头,谁来说甜言蜜语哄你,谁来把你吻得魂销梦云?”   话音刚落,脖子猛地一紧,贺明渊抓着他的衣领,沉声:“你觉得我不舍得么。”   看着朝自己逼近的锋利刀刃,明显很是舍得的样子,萧应棠急忙双手捂嘴,连连摇头,用小孩犯错般的眼神望着他,眨巴着眼睛,就像一只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黑猫。   贺明渊神烦,没好气的放开他,冷着脸拿起铅笔又继续削起来。   萧应棠揉了揉脖子,抿唇低笑起来:“看来话痨型的哥哥今天不喜欢,那换下一个。”   贺明渊抬眼看去,萧应棠已然换了脸,方才俏皮灵动的模样荡然无存,凝眸心深,意气骚雅,手中的铅笔唰唰落于纸上,额前碎发下那双幽黑的瞳孔沉静认真,时不时的朝他看来两眼,全然不见半分情愫,只有理性的观测。   怪人。又疯又怪。   贺明渊懒得理他,终于落了个耳根清净,也没开始作画,仍是专注的削笔,这是他的习惯,画家手中的笔,就像武士手里的剑,刃不利,不足杀威,所以他花费在削笔上的时间,会是作画的很多倍。   这里条件有限,铅笔的型号由浅至深只有三种,极度考验素描功底,贺明渊一根根打磨,耳过萧应棠作画的声响,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人分明第一笔就落错了地方,但用笔的动静又很有章法,有疏有密,有重有轻。   正觉得纳闷,房门被扣响两下,齐嫂推门而入,每天到了这个时候齐嫂都会送来茶点,此刻看见他们的情状,也微微一怔。   “先生,你们这是……”   萧应棠没有立刻回应,又画了几下,才收回手,温和微笑:“闲来无事,陪贺总练练笔。”   齐嫂走到他身旁,看了一眼画作,皱起了眉,责备道:“先生是忘了?你师父说过,让你少碰西洋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会始乱心性。”   奇技淫巧?始乱心性?贺明渊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形容素描,虽然没怎么明白,但齐嫂语气中满满的鄙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师父只说少碰,又没严令不准碰,”萧应棠说着朝她手里的茶点看去,“这都是照我说的准备的?”   “石花糕,莲子缠,梅苏丸,还有醉枣羹,是不是这些。”   “嗯,没错,谢谢齐嫂,”萧应棠对贺明渊道,“都是你这几天多吃了两口的,就让齐嫂又做了。”   贺明渊有些意外,这段时间以来饭菜和茶点都是由齐嫂操持的,齐嫂看起来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太,实则很有手艺,每天送来的这些中式糕点不仅做工精美,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他长期在国外也不太吃得惯,兴许是偶尔碰见一两种色味对眼的,才多吃了两口,连自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竟被萧应棠记下了。   视线投向碟中的小点,又看了看萧应棠,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垂目削笔,做生意最忌形色败露,被人逮了软处。   萧应棠似已习惯了他这反应,不恼不气的,对齐嫂吩咐:“那今晚的饭菜也像这样准备,都做贺总喜欢的。”   齐嫂瞥向贺明渊,不太乐意的收眼,用手指了指萧应棠的画:“先生既然这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那又何必欺人太甚呢,岂非更遭人嫌厌。”   欺人太甚?她是指萧应棠的画?欺谁?他么?   贺明渊颇觉刺耳,居然被一个佣人看扁,抬眼却见齐嫂已离去,转眸盯向萧应棠,冷声:“她这话什么意思。”   萧应棠拿起一块莲子缠咬了一口,这莲子缠是用去皮的莲子,微火煮熟,以少许薄荷霜、白糖裹身煎焙制成,入口糖化粘丝,就像缠住莲子一般,咀嚼中渐渐渗出莲子的甘涩,是先甜后苦的。   萧应棠本不喜欢这道小食,总觉得口感寓意不好,取了个缠绵悱恻的名字,落了个凄苦结局,好像一切美好的甜都会散场。   但现不同了,他是爱屋及乌,忍着苦涩,边吃边道:“她的意思是,你再不动笔,可就真的要输了,你最多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这个人顶多安静了半个小时,哪儿可能这么快就画完,贺明渊压根不信,起身就要去看他的画。   “不行,哥哥还没画呢,不能先看我的,这算作弊,”萧应棠护住画板,嘟起嘴唇看他,似又想起什么,拍上脑门,“啊,差点忘了,不是这一款,”转眼墨瞳森利,用笔指着他的鼻子,“坐回去,不是想要章么,那就给我好好的画,要是输了,我不会客气的。”   萧应棠就是这样,有时候可以把他宠上天,什么都不计较,但有时候也绝不允许他违背自己半分,是说变就变,根本不会有任何预兆。   贺明渊轻蔑看他,故弄玄虚,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冷哼一声,坐回位置上,还是不画,继续削笔。   萧应棠乐了:“你这是在鄙视我,还是真这么有自信?”   贺明渊没理,愣是从容不迫的把最后一根笔削完了,摆放好,喝了口茶,本想再吃一块糕点的,想想还是算了,他也不想欺人太甚。   “你刚才说,我还有几分钟?”   “现在只有八分钟了。”   “那你还剩五分钟,”贺明渊也拿起铅笔指他,“刚好够你把章拿来。”   萧应棠挑眉:“我走了,你没得看,又怎么画。”   贺明渊很是可笑的摇头,视线这才落于纸上,不屑道:“你以为在这儿,我就会看么。”   语落,抬手起笔,利刃出鞘,劲速超驰,锋芒映照。   萧应棠见他心闲手敏,一脸肃冷平静,但笔之所到处声如浪涛,哗然响然,纵笔骋然,全以神运不以目视,还真是没再看过他一眼。   光听这笔触声响,就是舒意自广,游心无垠,实在好奇得紧了,萧应棠兴冲冲来到贺明渊身旁看他作画。   还以为会被驱赶,但贺明渊倒是君子不计小人嫌,任他看个无地自容出来,不过才一分钟,区区数笔,面部轮廓和身躯姿态就已敲定,精准又果决。   萧应棠这才发现,贺明渊手里的铅笔,几乎只剩铅,没有笔了,他把外裹的木料全部削尽,又将圆形的铅心削得扁平锋利,像极了利刃,一剑下去,有扫杀千兵之势,通常需要画好几笔的地方,他仅一笔就可成形,而且所画出来的线条,虚实相应,效果惊艳,是逐笔勾勒所达不到的。   看来起先耗费的时间,都在这里补齐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不愧是个商人,如此精于计算,这般巧思也是绝赞了。   画完了轮廓,贺明渊及时开始填充层次,他不喜欢太过细腻的雕琢,显得小家子气,换了根深色的铅心,放倒笔锋,仿如刷漆般扬洒,大起大落,刀切斧断,画中人的五官就像脱缚猛兽,从一张扁平的画纸中奔了出来,踏地狂驰,若竦若倾。   强烈视觉冲击,让萧应棠不禁心跳加速,望向贺明渊冷峻专注的神情,玉容如素霓,挥手如游龙,刚飒不怠,风华不减,萧应棠咽了咽嗓子,拼命的克制欲火,才没有扑上去将他塞进怀里吻住。   最后一笔落下,贺明渊随即扔了笔,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   再看整幅画,有悬针垂露之奇,有绝岸颓峰之势,画中的人好似就坐于眼前,充满了空气感和生命力,黑瞳如墨,黑发如漆,既像极了萧应棠,却又不像,一副真正好的素描,从不是拍照,能画出似与不似之间,还能呈现出独特风格的才是真的高妙。   画里的萧应棠既是真实的,也是艺术的,既是粗略的,也是美幻的,说是震撼也不为过。   萧应棠为他拍手:“好厉害,见识了。”   他说得很诚恳,除了师父以外,萧应棠没佩服过任何人,贺明渊是第一个。   贺明渊早料如此,也不屑笑纳,只是神清气闲地朝他伸出已经污黑的手。   “交出来。”   萧应棠笑起来:“哥哥还没看我的画,怎么就知道,赢的人一定是你。”   闻言,贺明渊皱眉,就见萧应棠走到自己的画架前,将画板翻转过来的那一刻,贺明渊呼吸一窒,瞪大了双眼紧盯着那副画。   敲敲画板,萧应棠促狭扬唇:“贺总,是不是真的随便怎样都可以?” 第12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   “萧应棠!你混蛋!”   贺明渊已经健步上前一拳打在那张笑颜上。   强劲的力道让萧应棠一个踉跄,手中的画板摔在了地上,刚转过脑袋,贺明渊就又挥来一拳,萧应棠敏捷的闪身,反手抓他的小臂,将贺明渊拽进怀里,从背后牢牢束缚住。   也不顾嘴角渗出的血,萧应棠伸出舌尖舔了舔,凑近贺明渊耳畔,笑得邪魅:“怎么了,是嫌我画得不像,还是画得太像?”   贺明渊挣脱不开,避头咬牙,瞥向地上的画,更是羞愤难当,整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这家伙所画的哪儿是今日的他,而那日他在床上的模样,全身赤裸,神容迷离,春姿荡漾,一手掩面,微蹙的眉宇间似忧似欲,流畅紧实的身材活灵活现,就连那个地方也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玉根挺昂,水润光滑,真是好一副春光乍泄的艳景。   萧应棠:“贺总觉得我这画如何,还要拿章给你么?”   贺明渊从牙缝里逼出字:“你这个骗子。”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虎,故意与他搭话,诱他较量,说的那些话,都是在让他放松防备,没有拿出全部实力来和萧应棠比。   眼前的这副画,虽然在技巧上逊色了贺明渊一截,并没有按照西方透视学来画,但呈现出来人体比例却又一点都不奇怪,反而在崩裂之中美感异常。   贺明渊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如果说自己的画是空间性的,把一个人从纸里拽了出来立于眼前,那么,萧应棠的画就时间性的,所画之人仍在纸中,但却气韵生动,可以听见情迷的喘息,触摸滚烫的肌肤,游观满床桃色,好似把看画人拉进了画里,造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时空。   他用中国画的方式,画了西方的素描,新颖,清奇,好得莫名其妙。   “呵,这叫兵不厌诈,贺总做生意难道不懂?”萧应棠搂紧住他挣扎的身子,“喜不喜欢这幅画?”   下流!   贺明渊面红耳赤的瞪他,要是作为商人,如果这人不是萧应棠,画的不是这些东西,自己说不定会很欣赏这样的画法,甚至会想要签下他,但现在只觉得恶心。   “你不喜欢我画的你,但我却很喜欢你画的我,哥哥把我画得比真人还帅,好开心~”   “我没有!”他厌恶这个人都来不及,怎会故意美化他。   “哦?没有么?我在哥哥眼里竟有这么帅,呵,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色不迷人人自迷了。”   萧应棠还在沾沾自喜,贺明渊趁其不备,手肘袭上他的腹部,一脚用力踹开他,拉开房门转身就走。   一路步伐匆匆,穿过大厅,来至庭院,屋外是晴空细雨,透亮的天光将雨丝折射得莹莹发采,整个园子就像被裹在一层虚幻晶亮的水气中,贺明渊不堪此般羞辱,直直的就朝园门走去,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   “明渊!”   萧应棠在小石桥追上他,握住双肩,看着贺明渊脸上怒意,一怔:“你生气了?”   贺明渊挥开他的手继续走。   “等等,我没有要捉弄你的意思,”萧应棠跟在他身旁,仓惶解释,“我只是不想输得太难看,如果这幅画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贺明渊回头,疾言厉色:“所以你很喜欢看人这样被你摆布,受你控制,对么!”   是的,他很生气,却又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分明清楚自己如果全力以赴的话,萧应棠不一定能赢他,但这个人假迷三道的模样,就是让他很火大。   “我没有要摆布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走,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我凭什么不能走!就因为你的一幅画,我就该困在这里,受你欺辱么!萧先生如果寂寞难耐,大可找一条狗来陪你消遣,但抱歉,我是人!”   “我不是——”   “放手!”   两个人在石桥上拉扯起来,谁都不肯退让,雨势渐大,混乱之中,贺明渊脚底失足一滑,骤然身子失衡后倾,他本能的伸手抓住萧应棠,但石桥围栏极低,根本来不及调整,两人就双双落入了水中。   这人工湖比看起来要深许多,足可将人没顶淹没,贺明渊一掉下去口鼻就呛满了水。   他曾经有过溺水的经历,既怕深水,更不会游泳,铺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他恐惧万分,手脚胡乱的扑腾,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寒夜里,冰冷的海水好似可将皮肉割烂,一个大浪拍来,把他卷进了黑暗的深处。   他其实不想死的,一点也不想……   但不会有人来救他,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望着海水中渗透进的一抹冷白的月光,贺明渊渐渐放弃了挣扎,耳边出现了小时候与母亲的对话。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要我们了吗?”   “爸爸怎么可能不要我们,他只是工作太忙,等你学好了画,爸爸就会回来了。”   但他真的好笨,无论母亲怎么教,无论多么努力,他就是画不好,永远画不好,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父亲才不喜欢他,把他送去了法国。   他想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也挺好,反正他是多余的,没有人会在乎他……   “明渊!”   忽然,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个人影朝自己游来。   好奇怪,这里怎么还会有人呢。   他被一双臂膀紧紧的抱住,贺明渊就像找到救命稻草,抓住那人不放,有人来救他了,还有人在乎他,到底是谁?   最后一丝意识失去前,他看清了那张神情慌张的脸,黑瞳如墨,黑发如漆。   怎么会是他……   再次睁开眼时,贺明渊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了,头发也是干的,夕阳透过窗户映照在他脸上,煌煌灼目,贺明渊抬手遮目的坐起来,头还晕沉沉的,一时间分不清刚才的画面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发生过。   扫视了一圈卧室,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的椅子上却放着一件萧应棠湿透的外衫,正觉着有些纳闷,就听见房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你就真打算把他一直留在这里?”是齐嫂的声音,贺明渊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有何不可,这是我的家,难道我连这点做主的权利都没有么。”萧应棠的语气不悦。   “那他呢,你觉得也愿意呆在这里吗?”   萧应棠默了一阵,才道:“他会愿意的。”   齐嫂叹道:“就算他愿意,你师父也绝不会同意让你这么做。”   “别动不动就拿师父来压我!”萧应棠骤然提高音量,见齐嫂受惊颤目,萧应棠焦灼地揉了揉湿漉的黑发,闭目吸了一口气,“齐嫂,你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想,我总不可能一个人守着这里一辈子吧。”   “但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要不是在你身上有利可图,他会呆在这里?一旦你对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他是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明渊不是这种人。”   “你了解他多少,怎就知道他不是,”齐嫂语重心长道,“你师父就是在这种人身上吃过大亏,才不希望你下山——”   “够了!别说了!”萧应棠红目瞥去。   “小七……”齐嫂知道他心里有怨,也不忍再激怒他,蹙眉垂下眼帘,“算了,是我不该提这个,我去把姜汤端来,等他醒了喝一点,你快去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萧应棠拉住她:“齐嫂,你别生我气。”   齐嫂摇摇头:“过些日子就是你师父祭日了,还是让你哥哥姐姐们来开导你吧,小七,红尘刺人眼,名利交相煎,你自己也多斟酌一下,老先生也是为了你好。”   齐嫂说罢离去,萧应棠仰天长叹了一声,放眼望向园中的雨景,无论春秋冬夏,还是阴晴圆缺,在他看来都是终年如一日,围墙外的斜阳是那样美,照耀的天地是那样广阔多彩,但却都不属于他。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师哥师姐就可以下山,而他不可以?他不止一次这样问过师父,师父只是告诉他,上天赐予了你一样东西,也会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作为代价。   失神看向自己的双手,如果自己什么都不会,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打开房门,走进屋内,贺明渊仍旧安静的躺在床上,似还没有苏醒过来。   当时见贺明渊没有浮出水面,他真的吓坏了,一刹那久远的记忆猛地跳了出。   那年他还很小,带着师妹偷溜到了山下的小镇上玩,回来时在路上遇见一只走丢的小奶狗,白茸茸的,特别可爱。   他和师妹都好喜欢这只小狗,就带了回去,知道肯定会被师父骂,也不敢说,偷偷的养在园子里。   但没过几天师父还是发现了,一看就猜到他们又偷溜下山,一番大发雷霆,说是玩物丧志,勒令要把这只小狗送走,他和师妹哭了一整夜,结果第二天就看见小狗的飘在了湖面上。   他不顾阻拦的跳下去,把小狗抱上岸,不管他怎么喊怎么摇,小狗一动不动,贺明渊也一动不动,他彻底失控了,对着匆匆跑来的齐嫂,就像对着当年师父,暴怒地又吼又叫,歇斯底里的模样就像是疯了。   他以为是自己喜欢的就都会失去。   所幸贺明渊只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看他将腹中的水吐出来那一刻,萧应棠才逐渐恢复了理智,紧抱着他坐在岸边的泥地里。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养狗么,”萧应棠握着他的手,自言自语喃喃道,“因为我怕保护不了它们。”   所以他养鱼养鸳鸯,能够生活在水中,无忧无忧,就像代表着希望,他养鸟,一段时间后总会放了,飞向天空,就像代表着自由。   “还好你没事。”   在贺明渊的额头落下一吻,又替他把了把脉,确定无恙,萧应棠才安心朝浴室走去。   听见关门声,贺明渊缓缓睁开了眼,那双墨绿的瞳孔闪过一抹幽暗的光。 第13章 哥哥的脸好红   萧应棠将贺明渊画的肖像装裱好,挂在了书房里,每天都会欣赏好几遍,似乎是真的很喜欢。   但贺明渊却如刺在眸,看看墙上的画,从客观上讲,那张脸的确还不错,再看看美滋滋的萧应棠,从主观上讲,后悔没把这家伙画得丑一些。   一记白目,收回视线,继续看书,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饮着茶。   这个寻幽园不仅藏书多,藏茶也很多,萧应棠几乎每天都给他冲泡不同的茶,什么白毫银针,福鼎寿眉,太平猴魁,六安瓜片……全是贺明渊从未听说过的。   他长年喝的都是咖啡,也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原来中国的茶也像咖啡一样有很多品种,每一种冲泡时所用的方法,器皿,汤水都不同,刚开始他还觉得都是一个味儿,清素又寡淡,可饮得多了,最近倒好像能品出一些区别来了。   今天这道茶是用的是木制茶器,汤色深褐,虽然看起来像中药,不讨喜,但口感却醇滑绵密,浓郁悠长,鲜爽之中夹杂着一丝甘酸,入腹还有微微暖意,令人意气舒广。   “这是什么茶。”贺明渊忍不住问。   “是还合你口味?”萧应棠正刻章,抬头温笑,来到身旁坐下,“这是凤凰水仙,是乌龙茶的一种,我在里面加了郁金和玉竹,健脾益胃,祛除湿热,对你的胃痛和头痛都有好处。”   贺明渊蹙眉:“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些毛病。”   “昨天帮你把我过脉啊,从脉象上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饮食上稍加调理一下就好。”   贺明渊荒谬道:“把脉?你还懂医?”   萧应棠只是微笑,手上继续刻着章,他知道这挺荒谬的,但如果一个人整整二十几年,只能把看书当做最漫长的消遣,又怎会不懂得多呢,师父留下的书几乎涵盖了大部分国学,琴棋书画剑,诗医茶酒花,连他都不记得这些年反反复复看过多少遍。   刻完最后一刀,吹净石上粉尘,满意地看了看,递向贺明渊:“送你的。”   “送我?”贺明渊不解,“为什么。”   “你送了我这副画,当然应该礼尚往来。”   “既然是礼尚往来,难道不该给我你的画?”   “呵,你指昨天那幅?”萧应棠挑眉抿唇,见贺明渊变了脸,又道,“哥哥的画技很让我钦佩,昨天是我偷奸耍滑,冒犯了,这章刻有‘金石‘之美誉,可经千年不败,我想比起书画来更有诚意,一方闲印,只当赔罪,还请哥哥务必收下。”   萧应棠将章塞进他手里,这章是用芙蓉石刻成的,是印石三宝之一,质地温润柔和,色泽如飞燕之肤,明净鲜亮,光照下灿若灯辉,透有六射星光。   贺明渊通体打量一番,视线落在底部的字上:“上面刻的什么?”   “这个嘛……先不告诉哥哥,以后你自然会看懂。”   又辨识了片刻,贺明渊并不认为自己以后能看懂。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萧应棠的章和画都是一个路子,格局大,气势高,雕刻的一笔一画,如闻霹雳,刀有风声,字体纵横歪斜,奇危张开,呈现的是一种崩缺爆落的美感。   这枚章虽然对自己毫无用处,但想到应该会蛮值价的,说不定以后可以派上用场,贺明渊也就恭敬不如从命的收下了。   “对了,你的画是跟谁学的?能画得这么好,应该很小就开始练了。”   听他这么一问,贺明渊面容不自然的凝了凝,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萧应棠看出他有意回避,也不再追问,又道:“哥哥这一身本事做画商可惜了,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画家。”   画家?贺明渊心里讥讽冷哼,觉着这家伙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世上有几个画家能出人头地的,他不是没有梦想,但梦想在现实面前却显得是那样的虚无缥缈,既不能抚慰他的伤痛,也无法拯救他的疾苦。   “萧先生,麻烦你在评价别人前搞清楚,不是所有的画家都能像你这么好运,一块破石头也会有人买单,”贺明渊严肃道,“你体会过卖不出去画的感觉吗?你知道一个画家买不起颜料的滋味吗?你知道他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么,我告诉你,他们如果继续熬下去,只会饿死。”   萧应棠听得不太明白,在他看来贺明渊家境富足,贺氏又靠画廊起家,平台高,资源广,怎会卖不出画,更不可能连颜料都购置不起,但看贺明渊的情绪,比起反驳他,倒更像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既然你知道这些不易,为什么又要压榨你旗下的那些画家?支付的报酬连卖价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压榨?”贺明渊好笑,转眸犀利,“不错,我是压榨,否则怎么做一个商人,但我得提醒你,是我让他们还能活着继续画画。”   “……”   “但人都是有贪欲的,得了好的,就想要更多,利益熏心,也忘了初心,我写下的合约从没变过,变了的是他们。指摘压榨剥削,无非是贪得无厌罢了。”   是的,人心是会变的,当生存和梦想较量时,没有人不被现实击垮,贺明渊的确是救了他们,可其中又有几个人在发达后,不计较得失,不忘初心呢?   “哥哥说得真好,好让人着迷。”   贺明渊一愣,困惑看去时,眼前一黑,萧应棠已经撑起身子,凑上来将他深深吻住了。   蓦地仓惶失措,贺明渊莫名其妙,嘴里发出抵抗的呜咽,本能的推搡,却被萧应棠抱得更紧,勾住他胡乱闪躲的舌尖,跳跃着搅拌扫弄,唇齿间发出的唧唧声响,仿如雀上枝头春意闹,扰乱了心弦,奏出一支缠绵柔软的曲调。   贺明渊好不容易推开他,擦着黏湿的唇,喘息瞪目:“你干什么!突然——”   他话还没说完,萧应棠又在他嘴上啄了一口,柔光在眸:“知道吗,昨天看你画画的时候,就好想扑上来亲哥哥。”   对上萧应棠炽热情动的视线,贺明渊察觉气氛不太对劲,莫名心跳失衡,紧绷着微微升温的脸颊,以为这家伙会做什么下流事,但萧应棠却只是温柔的拥着他,亲昵地在肩头磨蹭,抚上他细软的头发。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让人失望。”   他看的那些关于贺明渊的评价,说这人唯利是图,精明世故是不假,但好像也并非全是如此,萧应棠仔细看过他旗下画家的作品,每一个都很先锋前卫,推陈出新,大大区别于约瑟纳过往传统保守的经营风格。   就因为太新太超前,所以这样的画在国内并不吃香,加之又都是无名画家,售卖难度就更高了,贺明渊不可能不知道其中风险,却还是签下了他们,颇有手腕的一步步把画价给抬了起来。   做这种风险大,回报低的买卖,却又不像个商人作派,可见贺明渊不是为了敛财,而是有别的想法。   尽管萧应棠还没猜到是什么,但他知道贺明渊想做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聪明又野心。   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贺明渊也搞不懂萧应棠的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自从落水那日后这两天黏他黏得更紧了。   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个不停,贺明渊光是坐在那里不动,也会频频遭遇偷袭,对他搂搂亲亲,撒娇卖萌的,每天更是伺候得殷勤,喝茶要递到手里,吃饭要喂到嘴里,总之能做的都做了个遍。   贺明渊活到现在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大不习惯,油然想起了法国祖母身边那只养尊处优的波斯猫,还有大哥那只蠢笨金毛,觉着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关爱是宠物的专利,想到这里,贺明渊的头就更加痛了。   “嗯……放开……啊……我叫你放开!”贺明渊在床上躬起身子,又怒又急的瞪过去。   “哥哥忍一忍,一会儿就舒服了,相信我。”   “不……我不需要!你放手,听见没有……嗯……唔……”   “哥哥不是说头疼心烦么,”萧应棠握着他一双玉足,又抹了些精油,继续揉按脚心,“这足疗可理气活血,舒筋通络,是调理良招,哥哥以前没做过,所以先开始有些难受,后面就会尝到妙处了。”   鬼的妙处,贺明渊被折磨得眼冒金星,又不禁呻唤了一声。   晚上入睡时,萧应棠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硬要往他怀里钻,还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贺明渊忍无可忍,一巴掌打过去,随口说了句头疼,让他滚远点,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贺明渊身子像蛇一样扭动不停,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踹这家伙一脚的劲都没有,紧揪住被褥大口哈气。   “啊……住手……嗯……萧应棠……住手……哈啊……嗯……哈啊……”   “哥哥体质是挺敏感的,我还没怎么用力,就叫成这样,是感觉痛还是痒?”   油亮的脚趾被萧应棠夹在指间向上抽刮,每弄一根贺明渊就叫一声,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摇着脑袋,都快神经错乱了。   萧应棠见他睡袍松散,胸膛大敞,浑身香汗微渍,在灯光下莹莹发亮,萧应棠看得入神,不怀好意的加重了手上力度。   “嗯啊……”贺明渊沙哑呻吟,不知被按了什么地方,通体麻爽,体温骤升,好似抽魂剥魄一般。   “舒服么,”萧应棠观察他的表情,很有手法的继续按弄,惹得贺明渊的呻吟越发高亢迷乱,“哥哥叫得真好听,我好喜欢。”   贺明渊也为自己这叫声感到羞耻,努力的想要缩回双脚:“别按了……嗯……够了……我头不痛了……”   “哦?这么有效果?”   “真的不痛了……快停手……”   “那不用手,可以用嘴吗?”   贺明渊逃出生天,神智涣散,全身瘫软,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就见萧应棠捧起他一只脚,凑近脸颊,墨黑的瞳仁邪魅瞟来,露出一抹情色的笑。   等等,这家伙该不是想要……   眼睁睁看着萧应棠伸出舌尖舔上了他的脚掌,接触的瞬间,贺明渊身子一颤,张着唇,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滚烫的舌尖在掌心往复舔弄,若即若离,云转飘曶,星星点点的湿痒,就像一只小虫窜进了心里,逮不住,闹不休。   这家伙是变态么,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不觉得自己像条狗么……   萧应棠显然没感觉到任何问题,很是陶醉的品尝,时不时朝已经呆住的贺明渊投来几眼秋波,含住微颤的脚趾,就像是含着别的东西,上下挑逗吮吸,牵拉出的津丝缠挂在唇角,画面淫靡又诡谲。   贺明渊其实骨骼很小,平时勤于锻炼,身材看起来肌肉丰盈矫健,很有男人阳刚,但一到脚上就漏了陷,纤细白净,形态秀雅,是无论怎么锻炼都无法改变的地方。   “萧应棠。”贺明渊想让他停下,受不了自己的弱点这样被人玩弄。   “哥哥的脚好漂亮,第一次看见就喜欢上了,”萧应棠抬眼柔笑,足尖已被舔吸得殷红,一粒粒圆润的脚趾宛如樱桃般可爱,吻上脚背顺至脚踝,一路向上,边吻边道,“天生一对玉玲珑,香肌色红好风流,美人如似画中仙,万千魅色百般柔。”   萧应棠捧上他的脸:“哥哥的脸好红。”   贺明渊就算再不懂诗词,也从字里行间听出这是首艳诗,扫过那张布满情欲的面容,立即避开视线,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怎么不看我,”萧应棠轻抬起他的下颚,覆盖上双唇,贺明渊已经兵荒马乱了,一番缠绵辗转后,更是腹火下聚,星眼朦胧,“哥哥想做么?”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贺明渊一阵错愕。   萧应棠嵌入他双腿间,探手衣内,揉摸上他的身体,夹住胸前的突起转弄,乳尖舒艳挺立,春色长漏,轻轻一捻,宛如嫩蕊,似能流出蜜来,低头吮吸一口,香馥激喉,浑然花醉。   “唔!”贺明渊拧眉低吟一声。   “舔一下就受不住了?”萧应棠在他颈间游唇厮磨,“想做么,我不会强迫你的。”   贺明渊喉结滚动,心跳加速,感觉被触碰的每一寸都在燃烧,萧应棠将他抱起来坐在身上,玉肌贴面,紧捧双臀,亲了亲滚烫的小腹,抬头深望他。   “想,还是不想?回答我。”   对上萧应棠火热欣柔的视线,贺明渊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反抗,又何必多此一举,反倒弄得他不知如何回应。   “我……”   正骑虎难下,一道刺耳的铃声传来,两人都是一惊,朝床头大肆作响的手机看去,又瞟了瞟彼此,萧应棠无奈一笑,放开他起身,拿过手机递去:“先接电话吧。”   贺明渊尴尬点头,不禁松了口气,但接过手机看见来电,又顿时皱眉,起身来到了房外接听。   这是一通视频电话,从法国打来的,一经连线,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一张气呼呼,圆鼓鼓的可爱脸蛋,看见贺明渊开口就大哭。   “PaPa!!”   这是法语“爸爸”的意思,贺明渊连忙关小音量,望着视频里梨花带雨的男孩,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第14章 哥哥这表情好让人心动   “Louis,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能这样叫我,被你爸听见又要骂你了。”贺明渊用法语说着。   男孩长得很是俊俏,此刻却面红耳赤的瘪着嘴,哽咽得抽气:“哼,管他的!我就要叫,气死他!”   Louis是贺明渊的侄子,也就是他大哥的儿子,现在已经12岁了。   大哥结婚早,二十刚出头,就被父亲安排了婚事,娶了一个富商的女儿,纯属利益联姻,夫妻两人并没有感情,加之大哥生性骄横,更是诸多不合,生下Louis后没两年女方就出轨,与家中一名司机私奔了。   堂堂贺氏大少爷头戴绿帽,可谓丢尽了颜面,一气之下便离了婚,拿到了Louis的抚养权。   但当Louis长到五六岁时父子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恶劣了起来,Louis处处和自己爸作对,弄得全家鸡犬不宁。   原本想着将他送到法国太祖母身边住一段时日,换个陌生环境说不定能学乖些,谁知大哥再去接时,小家伙死活不回来,还拿了几坨猫屎扔在他脸上。   当时贺明渊也在,差点绷不住笑出来,到现在都还记得大哥那张脸上跟屎一样臭的表情。   “到底发什么事了,是不是见到你爸了?他打你了?”   “他敢!太祖母才不允许他这么做!”Louis抹了把鼻涕,愤愤地,“他去学校给我退了学,说要带我回中国,再也不让我回来了。”   “那太祖母怎么说。”   男孩委屈的低头:“前段时间太祖母心脏病复发了,一直住在医院里,也顾不到我,否则那家伙才不敢强迫我。”   贺明渊想起自己那位90高龄的祖母,仍旧感觉像个陌生人,即便听见她病重入院,心里也没有一点波动。   “你太祖母年纪大了,不可能永远护着你。”贺明渊淡淡道。   “但我就是不要跟他走!我讨厌他!要不是因为他,妈妈也不会扔下我不管!他就是个恶魔!”   “Louis……”   男孩越哭越可怜:“如果你是我爸爸就好了……一定不会像他这样逼我……我真的不想回去,你帮帮我好不好?”   Louis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虽然是来法国后才认识贺明渊这个小叔,但很快看出他和大哥关系不慕,便用亲近他来气自己的爸。   贺明渊对Louis也谈不上叔侄情感,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至于小家伙对他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从何而来,贺明渊也不太明白。   “你爸打算什么时候带你走?”他这么问,是想知道大哥回国的具体时间,好提前为自己这边做打算。   Louis以为有希望,抹掉眼泪说:“他定了下个月初的机票,说等太祖母身体好些,就——”   “Louis!!”   男孩话还没说完,一道严厉的嗓音破门而入,紧跟着就看见一双男性笔直修长的腿快步走来。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谁允许你进来的!这是我的小树屋!你出去!”   “我是你爸!这里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兔崽子,还敢推我……你手里拿的什么!在给谁打电话!”   屏幕里的画面天旋地转,很快出现了一张男人的面孔,五官英俊得十分尖锐,与贺明渊有着同样褐绿的瞳孔。   两人视线交投时,男人诧异一怔,神情愤怒的正要开口,贺明渊已经挂断了视频。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贺理事。”贺明渊疲惫扶额。   “你又在教唆Louis什么,”贺锦轩厉声,“我警告过你,离我儿子远点,听不懂是不是!”   “是Louis自己打来的。”   “那你也不准接!”   对自己大哥这清奇的脑回路,有时候真是不服不行:“贺理事,你好像无权干涉吧,一通电话而已,怎么,还怕你儿子认贼作父不成?”   “贺明渊你——!”   “抱歉,我现在很忙,如果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画廊都暂停营业了,你还忙什么,”贺锦轩讥讽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还想跟我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爸爸那里搞的小动作,要不是祖母病重,我代爸爸过来探望,你现在还能这么太平?”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感谢祖母帮忙了?”   “混账东西!你说什么!”   “既然祖母病重,贺理事就好好照顾吧,遗产上也能多记一笔,就不用代我问候了。”   “野种!你别太嚣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贺明渊果断挂了电话,关了机。   看来父亲并不是有意支走大哥,而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既稳住了他这边,也让大哥更确信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还真是两不偏袒。   祖母生病,当然应该是亲孙子过去尽孝,自己这个野种又什么资格过问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早不会为了这种事难过了。   下月初么……时间上也不算太宽裕,现在只但愿Louis别那么安分,祖母的病别那么快好,多拖延大哥一些时日。   最近秦昭那边也没传来任何消息,不知道进行得怎样,贺明渊不免为他挂心,秦昭为人忠厚老实,要他去讨好许思哲那种禽兽,只怕也不容易,如果迟迟偷不到竞标方案,他的胜算就又少了一截。   当务之急,还是要自己这边抓紧才行,不能总被萧应棠牵着鼻子走。   越想越心烦,贺明渊眼眸一横,手持竹剑疾步攻进,“啪,啪,啪”几声迅雷交锋,萧应棠后退数步,举剑相抵,两人定格原地,僵持不下。   “哥哥不讲武德,我还没说开始就进攻,这是偷袭。”萧应棠眼带笑意,口吻轻松,但使出的力却一点都不手软。   “兵不厌诈,跟你学的。”贺明渊抬剑又落,萧应棠险些被逼出界外。   寻幽园里也并非全是树木花草,后院里有不少屋落,听萧应棠说以前他跟师兄师姐就住在这里,周围有剑术室,琴艺室,射术室……学六艺习八雅,都是每天的必修课程。   贺明渊虽没有接触过剑术,但曾为了磨练意志学过西方的击剑,所以很容易上手,加之他心情欠佳,更是毫不礼让。   “学得这么快,那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萧应棠说着挑剑反击,回翔竦峙,很快拉平了战局。   贺明渊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这家伙不好对付,足下缓步游移,眼睛一刻不松的锁定在他身上,专注的神情就像一只狩猎的狼。   “哥哥这表情好让人心动,眼里心里只有我。”   萧应棠坏笑,微微动身,贺明渊立即防御,结果是假动作。   “好哥哥,看清楚点,千万别走神。”   萧应棠又是一动,贺明渊警惕再防,还是空招,抬眼看见对面的人正朝他露齿笑着。   可恶!居然玩儿他!   贺明渊气得牙痒,紧握剑柄,冲身骑步击刺,萧应棠撩腕如花,剑身旋舞,剑穗飘扬,绞上贺明渊的剑,巧劲翻挑,竹剑“嗖!”地一声飞出去掉在了地上。   萧应棠扛剑在肩,扬眉:“这招叫观花望月,帅不帅?”   这下贺明渊是真被激怒了,狠狠瞥向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剑,急中生智,迎面连连暴击而来。   “呵,哥哥是午饭没吃饱么,这么提不起劲?”   萧应棠逆鳞反阻,其实已然接得吃力了,却继续出言挑衅,朝他勾勾手指:“来啊,怎么像个女人磨磨唧唧的。”   被戳到软肋,贺明渊气血飙升,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像女人,就因为这张脸,他曾受过太多委屈,哪怕他拼命的锻炼身体,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却还是无法摆脱那些噩梦。   一瞬间,萧应棠就像变成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贺明渊红眼劈斩,行剑如狼,电光火石。   “下盘不稳,气虚力浮,再来!”   “太弱了,你在刮痧么?用力点!”   “还是弱,善攻不知守,好看不中用,就这点程度?”   “你样样都比不过我,有什么资格要我的画!”   混蛋混蛋混蛋……贺明渊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男人骨子里都是好斗的,也不顾三七二一,咆哮着朝他乱剑砍去,就像发泄着心中所有怨气。   他才不弱,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贺明渊了!   都是因为这个家伙一幅画,把他困在这里进退两难,受了大哥的气,还要受这家伙的气,凭什么到现在所有人都还看不起他!   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剑术室传出久违的交锋声,噼噼啪啪扫尽了院落的沉寂,带来了一抹难能可贵活跃生气,一直响到了夕阳西下,打累了,疯够了,尽兴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身瘫如泥,大躺在地板上,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萧应棠受了伤,眼角被竹剑蹭破了皮,不大睁得开,膝盖也磕出了血,全身上下还有好几处的淤青,活脱一副被人追着打的狼狈。   “呼……好久没人陪我在这里玩过了,”萧应棠笑得满足,偏头朝贺明渊看去,“你呢,出了这么多汗,心情好点了没有?”   贺明渊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透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原本还在快速跳动的心跳,在听见萧应棠这话时,猛地一停,也偏头朝他看过去,微微皱眉。   昨天晚上贺明渊接完电话回来后,萧应棠就察觉出他情绪不对劲,而且好像一整夜也没怎么入睡,今早起来脸色更臭了,几乎就怎么没说过话。   贺明渊很快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刚才就觉得奇怪,平时这家伙讨好他都来不及,今天怎么句句戳他痛处,原来竟是故意激他,让他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   “我没有心情不好,不用你多管闲事。”贺明渊冷淡说着收回视线,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滋味。   是的,一直以来,他都说服自己不去在乎大哥的辱骂,还有父亲的冷漠,但在内心受到伤却从未痊愈过,只需轻轻一碰,便又会隐隐作痛。   “好~算我自作聪明,行了吧,”萧应棠蠕动着过来握住他的手,“以后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别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也可以在我身上撒气。”   跟他说?这个人逍遥快活,怎么可能懂他的苦闷,不但说了无用,反被看了笑话。   “不必,现在让我不痛快只有你。”贺明渊甩开他的手,起身就往门外走。   “诶,哥哥……嘶!”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吟,贺明渊回过头看见萧应棠面色难捱地抱着膝盖。   “你怎么了。”   “额……好像扭到筋骨,站不起来了,”萧应棠朝他尴尬一笑,“可能要麻烦你扶我回去了。”   贺明渊狐疑,迟迟没有动作,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太像装出来的。   “好哥哥。”   萧应棠带着软绵鼻音,可怜兮兮地伸出双手,贺明渊,不太情愿的过去将他拉起来,萧应棠顺势攀粘在他身上,挽住他的脖子,美滋滋的翘起嘴角。   “那些都是胡说的,哥哥不弱,真的,一点都不弱,是我见过最好的。”   “……”   “谢谢你,陪我玩了这么久。”   脸颊被冷不防的亲了一下,贺明渊如被火灼,投去嫌恶的视线,看见萧应棠和润的笑眸中一闪而过的寂寞,想要推开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夕阳的余辉洒在那张儒雅纯净的脸庞,仿如铺上了一层柔闪的金纱,霁色满腮,暖风拂面,一缕幽幽汗味惊掠鼻尖,浓而不兴,淡而不厌,风飘万点,惹得人心骨自扰。   什么谢谢,明明是自己被揍了一顿,这家伙……   周身的怒意好像都跟着汗水流光了,想气都气不起来,耳膜被心跳声震得嗡嗡直响。   贺明渊感觉糟糕透了,觉得真的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齐嫂为萧应棠上着药,埋怨道,“君子切磋都是点到为止,以前你五哥也从没把你伤成这样过。”   “齐嫂小题大做了,我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连路都走不了了,这也叫没事,”齐嫂说着朝身后的人瞥去一眼,“你们几个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答应过老先生,会照顾好你们,你三番四次的被人欺负,我齐嫂怎能坐视不理。”   贺明渊洗过澡了,坐一旁拨弄着手机,这段时间齐嫂对他的不欢迎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常常明讥暗讽的倒也懒得计较。   “我哪有被人欺负,是我技不如人,”萧应棠连忙打着圆场,“这药我自己来吧,贺总有没有伤到哪里,让齐嫂帮你看看。”   闻言,贺明渊刚要开口,齐嫂就紧接道:“先生为他人着想,他人可未必在意你,何必这般自讨没趣。”   “齐嫂……”   “我不需要,药还是你自己留着多上些吧。”贺明渊说罢,看了看齐嫂,走出了卧室。   萧应棠略微责备的向齐嫂看来:“瞧瞧,我好不容易让他心情好点,又被你给气走了。”   “我忍不了看你伤一根毫毛,你只知他气,怎不知我更气!”   “嘶!轻点!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啊,那就记牢些,纵使疼成这样也没人给你赔句不是。”   “呵,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很开心啊,”萧应棠拉住她的衣角,“齐嫂,好久没人陪我说这么多话,陪我画画玩剑了,我真的好开心,就算再疼一百倍,我也乐意。”   齐嫂望着他天真灿烂的笑容,就像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机灵调皮的小男孩,她也许久没有看见过了,摸上他的黑发,心疼又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贺明渊在厅里呆了大约一刻钟,才听见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脚步的主人停下踌躇了片刻,才朝他的方向缓步走来。   “贺总支开先生,是找我有事?”   齐嫂果然是个聪明人,读懂了他临走那一眼的用意。   贺明渊随即起身,朝她点了点头。 第15章 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自从那天无意间听见萧应棠和齐嫂的对话,贺明渊就发现齐嫂的身份并不是个普通的佣人,甚至萧应棠似乎还很尊重她。   所以贺明渊就想到,既然在萧应棠那里无计可施,何不从齐嫂这里下手。   但那时他也只听了寥寥几句,不是很有把握,直到刚才看见齐嫂对萧应棠的紧张,倒觉得可以试试。   “齐嫂,这些日子承蒙照顾,辛苦了。”   齐嫂怔了怔,神色从容恭敬,淡淡道:“贺总客气,你是先生的贵客,我只是做了分内事。”   “但齐嫂做得好像很勉强,看起来不太希望我留在这里。”   “……”   “齐嫂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不妨直说。”   “贺总,我只是个下人,按理是不该干涉先生的事,”齐嫂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但既然贺总这么问了,那我也就却之不恭说两句。”   “齐嫂请讲。”   “贺总是个商人,见过大世面,心思多,手腕也多,可我家先生长年足不出户,虽有一身学问本事,但心性十分单纯,我担心先生上当受骗,自然不想他与贺总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往来,但先生偏是喜欢你,我作为下人,也只能依命办事。”   贺明渊点头:“我明白齐嫂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来这里只是想与萧先生合作,求他一副画而已,是你家先生一直借故拖延,所以我无奈才……”   “先生是不想你离开。”   “但我其实并不想呆在这里,”贺明渊道,“我还有公务在身,没有时间与萧先生耗下去,既然齐嫂也想让我早些走,不知能否帮我一个忙。”   闻言,齐嫂思索一瞬,蹙眉道:“你的意思是……”   “我想请齐嫂把萧先生的画盖了印给我,你一定知道在什么地方。”   “什么?把画给你?”   “不错,萧先生本就答应了的,凭他的为人,相信也不会出尔反尔,只要拿到画,我保证立刻离开,以后再不会出现。”   “这……”齐嫂为难地斟酌,片刻后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做背叛先生的事,即便他答应了你,但没有他的允许,我也不能把画给你。”   “但是——”   “贺总想要画,不该找我入手,应该多找找自己的原因,为什么先生这么倾慕你,不愿放你走。”   贺明渊愣了愣,萧应棠变化莫测,他哪儿知道那家伙心里在想什么,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请齐嫂明示。”   “贺总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处处都不肯落了下风,但你可想过,你表现得越是优秀,不肯屈就,先生反而会越喜欢你。”   听齐嫂这么一说,贺明渊才恍然明白过来,每次与萧应棠争锋相对下来,不仅自己没占到半分便宜,反而萧应棠对他的兴趣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原本想着拿出点本事给那家伙点颜色,就算拿不到画,也绝不让他占尽风头,以为自己好欺负,但现在看来是用错方法了。   也是,像萧应棠这样的人本就不正常,的确不该按常理出牌。   可是,若不如此,自己又该怎么办呢,齐嫂那边也走不通,难道是要自己向那家伙示弱服软,求他把画给自己?   “哥哥想什么这么出神,该你落子了。”   萧应棠说着敲敲棋盘,贺明渊这才回过神,审视一番局势,从棋奁中捻起一枚白子落下。   “这是打算来个双飞燕么,呵,有意思,不愧是哥哥,学得好快。”   贺明渊朝他投去一眼,已经开始后悔走这一步棋了。   萧应棠腿伤还未痊愈,拉不了他玩剑,就拉他来下棋,贺明渊虽然平时偶尔也会下西洋棋,因为曾听父亲说棋局排兵布阵与经商很像,所以就去学了一段时间,但对围棋却是从未接触过。   好在围棋的规则并不复杂,昨天听萧应棠讲解了一番,也就大致掌握了要领,刚才萧应棠礼让了他半子先手,结果贺明渊喜提数子,到现在也不敢再大意了。   “劫杀,”萧应棠落下黑子,冲他笑起来,“如果这局我赢了的话,哥哥再送我一样东西好不好?”   贺明渊不由警惕,这又是在引他较量,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以要画为交换答应下来,这样就用又中了这家伙的招。   尽管很不愿被看扁,但贺明渊还忍了下来:“欺负一个新手,不觉得胜之不武么。”   “哪有,哥哥分明很强啊,我们现在势力相当,赢的人也不一定是我,哥哥难道不想要我的画?”   看,他猜的果然没错,萧应棠肯定有必胜的把握,才会提出这样条件,到时候输了还不知又想把他怎么样。   但是……从局势上看,自己这方棋好像还略占优势,如果从边路夹攻的话……不行,那样意图太明显,还是从这里更好些……   “妙手,哥哥这是应战了?”萧应棠兴奋得两眼放光。   呃?他没有想要……贺明渊看向棋盘,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边想着竟已经走出了一步:“我、我下错了,不走这里。”   萧应棠按住他的手:“这怎么行,落子不悔是规矩。”   他当然知道这规矩,但他真的没有想要比,他只是……贺明渊烦躁的收回手。   这步棋似乎对萧应棠挺有威胁,只见他拿着棋子考量了许久,才下落了子:“哥哥还不快逃。”   逃什么逃,萧应棠这样走,看似围剿,实则在逼他反攻,无论他走哪一步,接下来就都没完没了了。   贺明渊皱着眉,迟迟没有落子,最近天气已入了夏,山间的夜晚也不如之前那般凉爽,蝉鸣和蛐蛐声越发嘈杂了起来,更是惹得人心烦。   “先生,你要的百桃酿,加了酸梅和乌子。”   齐嫂走进凉亭,为他们放下一壶酒和两只杯。   萧应棠点头,斟了一杯酒递给贺明渊:“这是齐嫂自己酿的酒,味温,不烈,加了酸梅乌子一起熬煮后更加爽口,以前我师父最爱喝,你也尝尝。”   贺明渊接过,朝齐嫂看去:“有劳齐嫂了。”   “贺总客气,”齐嫂说着视线落在棋盘上,“二位战局如何了?”   “呵,贺总可是厉害呢,刚学就会布局取势了,”萧应棠喝了一口酒道,“你瞧,已经吃了我这么多子了。”   “但现在好像被逼有点紧啊,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别一步错,步步错,贺总你说呢?”   贺明渊意会:“嗯,这不正犯难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拿得起,放得下,也算丈夫所为,贺总大可不必犯难,”齐嫂临走拍了拍萧应棠的肩,“我先回屋休息了,你们慢慢下,别贪杯。”   “齐嫂的酒香,想不贪杯都难,”萧应棠又喝了一杯,“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贺明渊微微点头,这酒应是用桃肉酿成的,入口有浓郁的果香味,酸甜润齿,也不辣喉,有点像鸡尾酒的味道,但更加温和清淡。   望着齐嫂离去的背影,又瞟了瞟萧应棠,心中叹息一声。   也罢,虽然自己做不到像个懦夫一样对萧应棠服软乞求,倒不如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也算是变相对他示弱了。   贺明渊放下酒杯,将手伸进棋奁,萧应棠以为他要走棋了,正专注揣度他会走哪里,就见贺明渊将手中的两枚白子,轻放在棋盘边线上。   这也是一种规矩,一种不怎么令人开心的规矩。   萧应棠愕然,抬头看向他:“你这是……”   贺明渊垂目:“我认输。”   “认输?为什么,你还有路可走。”   “我没有,我无路可走了,”贺明渊顿了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萧应棠面容微变,知道他说的不是这局棋。   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贺明渊踌躇半晌,接连喝了两杯酒,才提了口气道:“萧先生,事到如今,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在别人眼里我或许是大富商的儿子,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我的出生很不光彩。”   没料到贺明渊竟会突然说起自己身世,萧应棠一路倾听下来,也不免感到震惊。   原来,贺明渊是贺家的私生子,母亲曾因家道中落,大学辍学后就沦落到一家高级会所里当陪酒小姐,刚来没多久便遇见了已有家室的贺承世,由于母亲曾是美院的学生,两人有着不少共鸣,所以很自然也就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接下来发生的事,贺明渊也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出生以来就从没见过父亲,直到六岁母亲因病去世后,才被接到了贺家,见到了贺承世。   那时家里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女主人,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少爷,他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家的和谐,父亲为了平息争端,就将他送去了法国,结果,连亲祖母也嫌弃他是交际花所生,给整个家族蒙了羞。   他就像一只披着金玉外壳的过街老鼠,人人驱赶,人人叫打。   “别再喝了。”萧应棠按住他还要倒酒的手。   贺明渊颓然挥开,仰头一饮而尽,并不打算将自己在法国那些遭遇说出来,他想给自己留点尊严:“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才让我爸对外承认我这个儿子,才换来今天的一切。”   萧应棠能够想象这一路他走得必定艰辛,点点头叹道:“虽然我不敢说能感同身受,但我们其实挺像的。”   “像?”   “嗯,我是个弃孤,三岁那年爸妈说去给我买糖,要我在路边等着,结果就再没回来,后来是师父捡到了我,再寻到家里去时,爸妈已经不知所踪了,师父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所以我能体会那种被亲人抛弃的滋味。”   贺明渊很诧异,没想到这个人的身世竟也这般坎坷:“但你至少还有师父,而且现在出人头地,也算苦尽甘来,可我如果失去画廊,那么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我爸不会再给我机会。”   “你指的是什么机会?”   “和我大哥争夺贺氏继承权。”贺明渊直言不讳。   萧应棠不解道:“你很矛盾,既然是为了争夺家产,那就应该避险趋利,为什么又要冒险去改变画廊的经营方式,营销那些没有市场的画作,岂不是自找麻烦?”   “难道因为麻烦,就不该去做么。”   “……”   “中国的油画不能永远原地踏步,我们不缺好的画家,凭什么要被那些外国人看不起,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需要贺氏的平台,只有继承了贺氏我才有更多的话语权和决定权。”   萧应棠这才了然过来,不禁感慨:“你的心好大,你是想要让中国的油画在你手里得到世界的认可?”   贺明渊没说话,也等同于默认了,他知道任谁看来这都很不切实际,甚至可以说是荒唐,但却是他仅能抓住的最后一点梦想了。   又是几杯酒入肺腑,只嫌不够烈,浇不灭烦愁,贺明渊有些微醺,喃喃自语地:“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也很羡慕你。”   “咦?羡慕我……”   “你实现了很多画家的梦想,仅凭一己之力就让世界看见了中国的画,中国的艺术,真的是很厉害,但我没有你这样的才华,成为不了像你一样的画家。”   萧应棠笑起来:“你真是这样想的?我还以为哥哥一直很讨厌我呢。”   “嫉妒……”贺明渊含糊咕噜着,打了一个酒嗝。   “哥哥说的什么?”   “我……”贺明渊捏紧了酒杯,红着眼圈瞥向他,“我说那是嫉妒!可恶……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成功!而我怎么也画不好!”   “乖乖乖……”萧应棠连忙过来搂住他安抚,“谁说你的画不好,明明就很好啊。”   “但他们不要亚裔的画!说我们不懂油画,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贺明渊越说情绪越激动,“我当不了画家,那就当画商,我给那些画家提供生活保障,买最好的颜料画布,费尽心思的把画价太高,钱我赚了多少?还不是都用来为他们炒作了,到现在却没一个人愿意来帮我,我做错什么……”   萧应棠轻拍着他的背:“当然没错,一点错都没有,哥哥是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胡说……真正了不起的人是你才对,”贺明渊借着酒劲也不在乎再丢脸些了,抬起褐绿的瞳孔,沮丧地抓住萧应棠胸前的衣襟,诚恳道,“萧先生,虽然你说我们很像,但无论哪方面我都远不如你,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画家,我羡慕你的才华,敬佩你的贡献,相信你的为人,之前诸多得罪……还请你能见谅,我答应你,拿到画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你的帮助我会铭记在心的。”   贺明渊说的都是真心话,就凭萧应棠能冲出国门这一点,也是他望尘莫及,这么说既不算卑躬屈膝,也表明了自己的弱势,相信这么一来,萧应堂应该不会再为难他了。   突然额头湿软的一凉,像是被人吻了吻,贺明渊错愕对上那张温柔的面容,萧应棠微笑道:“知道吗,你能对我说这些,我真的好惊喜,我都不知道,在你心里竟是这样想我的。”   贺明渊一怔,觉得似乎有些不对,急忙转移开视线,却被萧应棠握住手,捧上他的脸颊。   “老天,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要把我弄疯了,这些话哥哥怎么不早说,知不知道这些天我忍得好幸苦……”   萧应棠说着就要凑脸上来索吻,这出人预料的举动,可把贺明渊吓了一跳,立即推开他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自己都已经示弱,这个人怎么还……   “萧、萧先生,你好像误会了,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误会什么?”萧应棠步步逼近他,“难道哥哥说的这些是骗我的?”   “没……那个……不是……”   兴许是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贺明渊脑子晕乎乎的,一团浆糊,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后退着身子一个不稳,就跌坐在凉亭的栏椅上,更是惹来一阵天旋地转,浑噩睁眼时,萧应棠幽黑的瞳孔近在咫尺,用带着情欲的视线深看着他。   “哥哥既然对我坦露真心,那我也不防说两句,那天哥哥说得对,我是挺寂寞的,但你的出现就像带来了一束光,让我的生活突然又有了颜色,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贺明渊听得似懂非懂,看见萧应棠脸上闪过的深切孤独,让他感到意外,这个人那么出色,有钱有名,想要什么欢乐找不到,怎么会寂寞呢……   “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画我会给你,但刚才那局棋哥哥输了,按照约定,你也得给我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   萧应棠欺身上压,用手指轻划过他的胸膛:“我要明渊的心。”   贺明渊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作逃,萧应棠已经用力咬上他的唇,一手扯开了他的衣服。   这吻带着猛烈的攻势,全然不像之前的那般克制,唇齿混乱的碰撞交缠间,那只手也在他身上大肆的揉摸,不停刺激着那两颗小巧的乳尖,来回的捏弄挑/逗,贺明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熬耐不住的瑟缩起来。   “等等……你别这样……快住手……”   萧应棠困住他挣扎的身体,用滚烫的舌舔舐上他的耳际,沙哑的灌入热气:“哥哥既不讨厌我,为何又要拒绝我,你这样口是心非,可知更让我浴火焚身了。”   “没有……我不是……”贺明渊被他弄的头皮发麻,快要接不上气来,“你……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放手……”   萧应棠抬起他已然通红的脸:“这怎么能算强迫呢,哥哥说了那么多好听的,不就是在暗示我么。”   什么?!暗示?!他哪里有,哪个字有?根本就没有! 第16章 哥哥想不想再要一次   贺明渊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从哪里解读出来这层意思,怒不可遏的推阻抵抗,怎奈酒精作祟偏是力不从心,扭动的姿态倒像极了欲拒还迎的调情,更是撩拨得萧应棠春魄难束。   扯开自己的衣扣,迫不及待地肌肤相贴,摩荡揉挨,贪婪吮吸上白净紧实的胸膛,风卷残云,留下一路火红的吻痕,手下也开始肆意搓揉起裤裆。   眼见情况越发失控了起来,这凉亭四面大敞,全无遮掩,贺明渊是真的急了,咬牙切齿:“你要干什么!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不可以,”萧应棠攀上来耳鬓厮磨,“这里又没别人,有花鸟为伴,星月为鉴,难道不好?”   “不好!”贺明渊气急败坏的乱动。   萧应棠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嘴上说着不好,这个地方又为何翘得老高?”   贺明渊的裤裆已然撑起了小帐篷,他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被人一直这样抚弄当然会起生理反应,但并不代表他就愿意啊。   况且还是在这种地方,尽管知道不会有人来,但还是莫名让人感到紧张又恐慌。   “禽兽……”贺明渊喘息着紧并双腿,“不行!你这个禽兽……放手!”   “呵,哥哥果然是个奸商,好有拿捏的手段,明知道我不会放,偏还故意这样说,这不是成心要我给得更多么?”   贺明渊冤枉透了,搞不懂萧应棠这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突然变得这般蛮不讲理,胡乱误解他的意思。   刚要开口反驳,双唇又被狠狠的堵住,混乱之间双腿一凉,裤子猛地被拉了下来,贺明渊大惊失色,挣扎着就要逃,萧应棠将他拽回来紧压在栏椅上。   手掌包裹住纤纤挺立的玉根,上下匀速套弄,性器顷刻又胀大了几分:“好硬……哥哥是想要的对不对?”   强烈的刺激下贺明渊身子颤抖,想要说的话全噎在了嗓子里,只能咬唇别过脑袋不断摇头,拼命克制下腹那团汹涌腾升的欲火。   “明渊……”萧应棠在他裸露的肌肤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吻,手上加快着速度,气息也变得粗重,“你想要什么就说出来,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应棠让你舒服可好?”   贺明渊浑噩朝他看去,就见萧应棠一路吻过他的小腹,沉身跪在了他双腿间,捧着蜜红色的性器,一点点的将脸凑近。   “你要做什——”   他一语未成,萧应棠伸出舌尖,仿如蛇信般由下至上全根扫过,轻舔唇瓣,嘴角情色翩飞,墨瞳如魅的朝他瞟来。   贺明渊不禁畏缩一下,脑子骤然一片空白,瞠目结舌的盯着他,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   萧应棠再次舔来,鲜红湿软的舌尖在性器上很轻很缓慢的游移,就像故意要让贺明渊看个清楚自己是在如何取悦他。   “唔!”   贺明渊又是不自觉的一颤,过于色情的画面,让他整个人完全懵掉了,萧应棠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妖法,性感,魅惑,炽烈……紧紧勾着他的视线,就像那日吻他的脚那样,好似要把他体内抑制的欲种全部点燃。   这个人怎么……   随着舔舐的频率渐渐加快,性器表皮披上了一层润泽透亮的外衣,更显肿胀坚挺,贺明渊开始急促的呼吸,当性器被萧应棠没根含入口中时,湿热紧致的触感就像无数细小的雷电在身上霹雳炸开。   贺明渊不敢再看,闭目昂头喘气,他本就有些醉意,一阵晚风拂面更是酒劲兴澜,情欲萌动,在快感的冲击下脑子里就控制不出现旖旎的臆想。   这个人那么成功,那么优秀,比谁都有资格骄傲霸道,但现在却像奴隶一样跪在地上为他做这种事,竟在舔他的……让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征服者。   越想越混乱,身体越是兴奋敏感,性器在齿间不停的吞吐摩擦,那根灵活的舌在粉嫩的龟头上又刮又挠又吸,时不时还能听见喉间发出几声动情的闷哼。   声色张扬,耳目欲极,一浪浪汹涌的快意让贺明渊沉沦迷乱,双手抠紧了木栏,抓出一道道细痕。   萧应棠见他面色潮红,剑眉轻蹙,被扯开的缎衣松乱的挂在臂弯,皎白的月光洒照那副白皙的肉体上,渗出的汗珠如明档满身,闪闪发亮,好是香艳动人,情难自控的将两根玉指插进那张薄软殷红的双唇中。   “嗯……”   贺明渊始料未及的睁眼,那手指已经开始在他的口中捣弄抽送起来,笨拙的软舌被手指来回的翻搅,让他语不成声,鼻哼连连。   不知怎地,萧应棠在性器激上烈的舔舐,让贺明渊的舌也鬼使神差的跟着动了起来,碰撞上手指时,仿如发出了某种信号,他怎样的动作,性器就会传来相同的感觉。   这种淫靡催情的搞法几乎把贺明渊的理智击碎了,满目全是欲望,只想要得更多,只想快些释放,舌尖缠绕上修长的手指,急迫地吸舔,深入浅出的吞吐,来不及咽下的津唾,顺着嘴角不停流到下颚。   就像知道他想要什么,性器上的刺激也越发猛烈起来,每一次都含入深处,照着指示卖力舔弄,贺明渊在绝顶快感中癫乱沉浮,双手不自觉的插入萧应棠柔软的黑发中胡乱抚摸。   他猛地一吸萧应棠的手指,性器上也被深深一吸,贺明渊“啊”了一声,按住萧应棠的头,用力将性器顶入咽喉深处,一道玉露如洪流般狂泻而出。   萧应棠仓促下咽,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委屈巴巴的朝他看去。   “咳咳……哥哥最后那一下顶痛我了……”   释放过后,贺明渊稍微清醒了点,知道自己是失神,失智,失态,失心疯了……   萧应棠舔尽嘴角的余液,凑上来轻咬贺明渊的鼻尖:“哥哥好过分,把我的头按得那么紧,都没看见你高潮的样子。”   “无耻。”贺明渊瞪向他,别过头就要起身。   “怎么爽完就不认了,我不管,哥哥得补偿我!”   萧应棠将他扑倒在棋桌上,满盘棋子哗啦啦的落了一地,贺明渊脑袋被撞得一懵,还没来得及起身,萧应棠就扯掉他所有裤子,搬起双腿曲压上他胸前。   “萧应棠你敢!你这个疯子!禽兽!”   “还这样撩我,呵,那受用了。”   那一览无余的花心可能因为刚才的情动已经微微开启了,虽然很想就这么进去,但想到贺明渊也才第二次,还是忍了下来,用湿润的手指缓缓探入。   “啊……你……混蛋……”   这种姿势贺明渊根本动弹不能,只能抓起手边的棋子不断扔去。   萧应棠脸上接连中招,嘴上宠溺的笑着,但手上却邪恶的往深处挺进,让他意外的是,这肠壁竟一点都不干涩,还颇有些滑软,很顺利的就没入他两根手指。   贺明渊深吸一口气,发不出声,一瞬的疼痛过后,随即出现的是一种充盈感,就像体内有什么缺口被填满了。   见他没有痛苦的样子,萧应棠也安心下来,他对这里面已是了解,抽送之间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处敏感点,用指尖反复地磨蹭刮挠。   “嗯……不行……啊……那里……”   贺明渊迷乱摇头,又是那种诡异的酸酥感袭击而来,竟比那一夜的还要清晰强烈,心里又慌又怕,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住的。   肠壁在手指的捣插下湿润得滋滋作响,萧应棠正觉着有点不太对劲,就听贺明渊的声线变了调,全身开始痉挛了起来。   “出去……啊……有东西……啊……快拿开……”   有东西,好多,他控制不住,就要出来了。   萧应棠完全没听明白,届时就感觉手指传来阻力,连忙抽离出来时,一股干净清亮的液体从花心中喷溅而出,浇得萧应棠满手都是,顺着指尖缓缓滴落。   这一瞬间,空气都似凝固了,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贺明渊瞳孔无光,呆滞的望着夜空,双腿还在细微的颤抖着。   那是什么……他是失禁了吗?   他失禁了,在一个男人的眼前……怎么可以这样……   好脏。   萧应棠还望着自己湿淋淋的手发呆,回过神看去时,不由一怔:“明渊……”   “你……到底要怎么侮辱我才够……”贺明渊抹掉眼角流下的泪,恶狠狠的瞪向他,“看见我失禁你满意了!开心了!萧应棠枉你饱读诗书,没想到竟是个变态!你就没一点人性吗!”   越说越怒,越怒越是泪流不止,他明明发过誓绝不再哭的,但这个人真的太过分了,就算当年被那样欺负,也没像现在这样屈辱过。   “……我都已经给你示弱了!投降了!道歉了!我只是想要你一幅画而已,就连尊严都要被你践踏吗!你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萧应棠见哭得这般委屈气愤,也霎时乱手脚,连忙跑过去安抚,语无伦次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该死……别哭……谁说你失禁了,哪有人失禁的东西这么干净的,你自己看看啊……”   “那这些是什么!你说啊!”   “这、这……我也不知道,”萧应棠少有困扰的挠着脑袋,“或许……可能是你体质太敏感了,刚才那个是潮吹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贺明渊一个耳光用力扇来:“你用女人的东西羞辱我?!”   萧应棠搓着脸颊,无辜地:“我没有……只是天下那么大,无奇不有,哪能一概而论,你的体质本就特别,刚才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湿得很不正常,兴奋所致也不是不无可能——”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贺明渊掐住他的咽喉。   “咳咳……我没胡说……咳……但那肯定不是失禁……不信的话,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知道了,刚才是不是很舒服?”   闻言,贺明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度,垂下视线游移,原本青黑的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到底舒不舒服?”萧应棠瞅着他的模样,佯装苦恼道,“哥哥不说,我怎么确诊?如果是病,也得治啊。”   贺明渊皱起眉,飞快地瞟他一眼,含糊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和前面的比起来,哪个更好?”   贺明渊的脸“噔!”地一下更红了,再看萧应棠一脸正色,又想到自己头痛最近在调理下的确没再犯,也就咬牙唔唔了两声。   “什么?”萧应棠凑近耳朵。   “这个。”声细如蚊   “嗯?哪个?”   “我说这个!你到底问完了没有!”   萧应棠揉着耳朵,唇角一勾,露出狐狸尾巴:“最后一个问题,那哥哥还想不想再要一次?”   贺明渊一惊,抬头就被萧应棠深深吻住,紧接着就身子腾空,被他抱起顶在梁柱上,一边火辣的辗转,一边抚上贺明渊的玉臀,抬起双腿攀在腰上,掏出早已肿胀发紫的硕大硬物,一挺而入花巢深处。   里面简直湿得一塌糊涂,又暖又烫,炙热的快感几乎让萧应棠完全失控了,紧抓着双臀就开始畅通无阻的大抽大送。   “萧应棠!”贺明渊吼他一声,就被顶得再说不出话来。   “管它是什么,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萧应棠在他颈间厮磨,“你再丢脸的样子,全世界也只有我会看到,一生一世也只有我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没有关系么……   因为只有他知道,所以自己就可以不用隐藏,不用伪装了么?就可以沉沦欲海,不用自拔了么?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是他,偏是自己,会是一生一世呢?   还没理个清楚,又一轮极致又疯狂的快意将贺明渊推至云端,觉得这个人好可恶,粗暴的进攻只猛戳那一点,让他快要魂飞魄散了。   “嗯……不要……啊……太快了……啊哈……那里……又……萧应棠……又……”   就像安抚贺明渊的恐慌,萧应棠更加快速抽插起来,随着一声声尖叫,龟头前端感觉到潮水袭来,抽出来时又是喷洒了一地清凉。   性器随即再次插入,花心中的积液在剧烈的抽送下不停飙溅在萧应棠的小腹上,每一粒都像滚烫的火星烙在皮肉上,洗不尽,抹不掉了。   “萧应棠……萧应棠……”   贺明渊彻底被欲望击溃了,再没力气抵抗,沮丧又委屈的埋首在他肩上嘤嘤抽气,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萧应棠抚上他的发,在耳边轻声说:“我叫萧凡,平凡的凡。”   这是他三岁以后,留下的唯一记忆了。   贺明渊已经神智不清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奇怪的跟着念:“萧……啊……萧凡……嗯……”   这一声如同咒语打开了魔门,蚀骨销魂的撞击下,贺明渊夹紧了萧应棠的腰,抬头看向他情欲满布的脸庞时,月转星移,花燃草曳,仿佛全世界真的只剩下了他们,就像野兽一样在天地间放任的交缠…… 第17章 昨晚……你好厉害   “你真是照我说的做的?”齐嫂疑惑低颌。   “当然,”贺明渊面容疲惫,嗓音带着沙哑,“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差跪下来求他了。”   “奇怪,不应该啊……先生从不会恃强凌弱,你既然服了软,怎么反而还……”   “我也想问你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和他串通好的吧。”   齐嫂冷目瞥来:“贺总,如果是这样,我又何必在这里与你浪费口舌。”   “但齐嫂的方法不仅没用,还适得其反,我不得不怀疑。”   “虽然先生是我带大的,但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正说到这里,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齐嫂警觉低声,“我再想想办法。”   随即端起桌上的粥递来,刻意道:“贺总还是吃点吧,饿坏了身子,先生得责备我了。”   说话间,萧应棠已大步流星走进屋来,神采飞扬,步生墨香,应该是才从书房出来,看见贺明渊终于睡醒了,就像狗见到了骨头,双眼不由亮了亮,但碍于齐嫂在场,也不好过于放肆。   “先生今天楼上楼下的好几十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鬼打墙了呢。”   “齐嫂又挖苦我,贺总醒了也不叫我一声,”萧应棠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碗,“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齐嫂看着他手指上的墨污:“魂不守舍的样子,你师父要在早打得你屁股开花了。”   萧应棠的头被敲了一下,摸着鼻子讪笑,待齐嫂走后,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萧应棠一直垂着眼,调弄起一勺粥吹了又吹。   “来,我喂你。”   贺明渊皱眉奇怪的看他,这家伙搞什么,脸红成这样……   萧应棠快速瞟了他两眼,温吞的将粥一勺一勺地喂进贺明渊嘴里,整个过程低着头,嘴角按耐不住的上翘,连耳根和脖子都红了起来。   “昨晚……你好厉害。”   “噗!”贺明渊一口粥喷出来,抹嘴瞪他,视线交汇的刹那,那些凌乱又淫靡的画面开始在脑中乱闪,贺明渊的脸也紧跟着火辣辣了起来。   真是疯了,昨晚他们从室外到室内,翻天覆地几乎做了整整一夜。   萧应棠的体力惊人,压着他用各种姿势猛干,还不停地说些露骨调情的话,辞藻香艳,缱绻浮靡,弄得他淫性大发,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身体无法自控的朝他迎合,寻求更加猛烈而刺激的快感。   到最后,前射后喷了不知道多少次,连嗓子都叫破了音,直接在高潮中晕厥了过去。   贺明渊从没经历过如此疯狂的性爱,就像把多年来压抑的欲望全部倾斜了出来……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对,昨晚那个人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   “还有,我查过了,你那不是病,”萧应棠甜蜜蜜地抿唇,“医书上说,有些人在行房时体液会骤增,性欲越强的人就越——”   萧应棠话没完,贺明渊已经将一碗粥泼在他脸上。   嗓子疼得不行,一个字都懒得骂,倒身钻进被子,拉过头顶盖住,这和说他淫荡有什么区别,想起以前的事,双眼竟又可耻的发酸了。   萧应棠被彻底赶了出去,没错,他被赶出了自己的卧室,一连几天不得入内,要想硬来,一顿拳脚伺候。   嗯,不是打情骂俏,真枪实弹的打,叫多少句“好哥哥”都没用,又舍不得还手,只能灰溜溜滚到楼下客房里独守空房。   之前都是萧应棠成天强拉着贺明渊陪这陪那,现在倒好,一朝打回解放前,是贺明渊走到哪里萧应棠就黏到哪里,每天用无辜又落寞的眼神巴巴守着他,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黑猫,想凑上去舔舔手指讨好一下,都会被无情的赶走。   “这笔用得还顺手?我也不怎么会削,有什么不好你告诉我。”   天气渐热了,晴空明媚,湛蓝深远,灿灿烈阳将湖面折射出万点金光,萧应棠手持一把泼墨桃花扇为他悠悠摇着,带来一缕缕凉风中夹杂着清幽墨香。   这是蟠龙弹丸墨的味道,研无声,嗅来馨,一点如漆,万载存真,贺明渊曾替他研磨过两次,所以一闻便知。   暗地斜睨萧应棠一眼,不理也不答,继续观量园中景色沙沙作画。   齐嫂虽说再想办法,但这几天来也没有动静,每次两人视线相接,齐嫂都只给出一个稍安勿躁的信号,贺明渊也只好静观其变。   不过,难得萧应棠最近老实了下来,贺明渊也图了个少有的清闲,又重新拿起了画笔。   其实自从那天画过萧应棠后,就像撕开了他身上的封印,手痒得不行,一直好想画,曾经为了回国,为了得到父亲认可,他不得不放下画笔,但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画个痛快了,所以这两天都从天明画到日落。   今天照列到园子写生时,发现萧应棠不仅将颜料摆放妥当,连铅笔也按他的习惯全部削好了,眼见削得还算凑合,也就开恩没轰他到一边儿凉快。   贺明渊对物形的把控力十分好,这是真功夫,仅需几笔粗略线稿,就已开始点彩铺色。   萧应棠这里没有油彩颜料,好在有一些水彩,清新透明,没有油彩那般厚重,倒更适合描绘大自然和谐灵动。   提笔七彩,飞红数点花非花,空翠几重山又山,竹外轶云,霁色一新,月榭凭栏,烟波如洗。   好一幅万里澄空,华光溢目的美景。   “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身旁那道锁定在自己脸上的灼热视线,已经很让他扫兴了。   萧应棠微红着脸嘟囔:“哥哥画画的样子就是好性感嘛……而且还画得这么好……”意思是没扑上来把你扒光,也已经算是定力感人了。   得到一个画国画的赞赏,就像被瞎子表扬,显然完全不值得贺明渊欣喜,就算这个人再厉害,也是隔行如隔山,懂个屁的好。   “不过,这幅画什么都有了,就是缺少点生气,”萧应棠放眼望向碧潭,“啧,今天那两只小家伙怎么也不配合入镜一下。”   说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没一会儿就见其中一只鸳鸯从巢穴里游了出来,就像认识萧应棠似的,穿过长势渐高的荷叶,来到他跟前周旋。   “怎么就你一个,你家那口子呢?”   见他跟只动物说话,贺明渊暗骂白痴,但萧应棠偏是沟通得认真,对着小鸳鸯连连点头。   “哦~吵架啊,你做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萧应棠边说边朝贺明渊瞟来,“什么,你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还好好的,他抱你,吻你,要你,醒来就不理你了?还打你?别急,慢慢说,恩恩……他莫名其妙,脑子有病?!”   贺明渊抬眼就射来刀子般的视线,萧应棠立即捡起岸边一粒小石子扔过去。   “胡说!凭你这态度就该打,”萧应棠指着受惊的鸳鸯,“他怎么可能有错,有问题肯定是你,快滚回去认个错,啊?不知道怎么说?那我教你,你这样对他说……”   “宝宝,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是我不好,我混蛋,你要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求你别不理我,原谅我好不好?”   说话间,萧应棠已来到贺明渊身旁蹲下,双手合掌的作揖,满脸乖顺的讨好。   贺明渊目不斜视作画,俊颜肃冷,眉宇轻蹙,一笔一触都透着浮躁。   他厌恶这个人没心没肺,肉麻恶心的情话,但他更厌恶那晚失控的自己。   甜言蜜语也没戏,萧应棠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已近晌午太阳也越发炽烈了起来,金灿灿的光烘烤着大地,见贺明渊刺目的虚眼,额头也有了一层薄汗,萧应棠唇瓣促狭一翘,连忙凑上来展开折扇为他遮阳。   “呼……这才刚入夏,太阳就这么晒,好热……”萧应棠说着一边摇扇,一边解起领口。   纽扣一颗颗被解开,小麦色的肌肉随之袒露了出来,雄光倒电,骏气罢雷,贺明渊光是余光瞄到,就是一阵目疼。   光天化日的,这个疯子又想干什么,没点廉耻么!   “哥哥不热么?”萧应棠紧挨到身旁,抵肩相磨,双唇贴近他耳际,“热么?”   贺明渊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周遭空气好似变得稀薄,充斥的全是萧应棠身上的味道,浓郁,厚重,浩莽……快要熏醉他了。   飞快的扫了一眼,健朗的胸肌上还有未消散干净的咬痕,贺明渊喉结滚动,两眼盯在纸上,手还在机械摆动,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满脑子出现的都是那晚狂蜂浪蝶的画面,欲焰灼目。   “热不热?”萧应棠墨瞳霞敛,收拢折扇,顺着他后颈流下的汗水,轻划到领口轻撩一下,又缓缓经过胸膛和小腹,才停到那处点了点,“流了好多汗,要我帮你泄泄火么……”   只听“啪——!”地一声,萧应棠脸上赫然多了五根手指印。   贺明渊吹了下手掌,狭眸冷冽:“好大一只蚊子,乱飞乱叫。”   萧应棠捂住脸,垮下嘴角惨兮兮的望他,简直委屈极了,扭过脑袋,“唰”地打开折扇,烦躁地快摇起来,额前碎发随风乱飞。   斜目瞥向贺明渊,不阴不阳道:“可不是么,我在哥哥这里恨事有三,一恨玫瑰生刺,二恨夏日蚊大,三恨棠花无香,你这一巴掌倒让我又多了一恨。”   “说完快滚。”贺明渊调兑着颜料,只想快些图个耳根清净,降降温。   “四恨……”萧应棠勾过他的领口,“明、渊、薄、情。”   说罢,夺过贺明渊手里的画笔,撒腿就跑。   “萧应棠!!”   贺明渊起身去追,撞翻满盘颜料,七彩四溅,飘虹飞空。   萧应棠像个熊孩子似的,穿梭在园林中疯跑,很快就只能听见爽朗的笑声,见不着人影了,贺明渊追进那片红色的小树林,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此季火焰海棠未谢,垂丝海棠又开,树冠疏散,花开朝下,红紫相间,色泽淡雅,繁茂一片,如似花帘。   贺明渊不耐烦地撩开头顶垂下的花枝,四处观望,毫无踪迹,他明明看见那个人跑了进来。   “萧应棠!你给我滚出来!”   隐约听见一声嗤笑,贺明渊怒不可遏,往里寻去花枝更是烦乱,弄得他烦躁不堪:“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些破花全烧了!”   “定情信物怎么能烧。”   满目花色中还未看个真切,就身体猛地一沉,定睛时已被萧应棠压在了树干上,花枝轻颤,落花飘零。   “你——”   “再好脾气的人,也是有底线的,”萧应棠打断他,脸上无笑,视线深沉,“何况,我从来不是。”   贺明渊一怔:“……”   “都已经说过了,你再丢脸的样子,也只有我看见,怎么,你还想给别人看?打算给几个?”   “你说什么!”   贺明渊抬拳挥去,被萧应棠用力握住按在树上,传来一阵生疼。   “圣人有言,食色性也,啧,你怎么就总往脏处想,情欲欢爱之事不能自持,别说是你,就算得道高僧也未免把持得住,你跟自己较什么劲。”   贺明渊没说话,只是垂下睫毛盯着鞋尖,萧应棠看穿了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怎么可以无所谓,他的母亲被说成淫妇,他被人色辱,这个人又怎么可能懂……   萧应棠揉着他的手腕,一把搂紧腰,用大敞的胸膛贴上他,挑眉:“知道那两只鸳鸯为什么很难在一起么?”萧应棠勾起唇角,“因为它们两只都是公的。”   贺明渊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你养两只公鸳鸯?”   “嗯,因为公的漂亮,尽管有些难哄。”   萧应棠含笑吻住他的唇,仿如垂丝海棠那一抹低头的温柔,贺明渊闪躲了一下,被萧应棠勾住舌尖搅缠,错乱花枝间烈阳穿透而过,斑驳的光点撒在他们身上,纷扰地随风晃动,深柔辗转,晕酣魂摇,贺明渊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他的背。   “热么,”萧应棠捧上他通红的脸,眼染欲色,扬起夹在指间的画笔,伸出舌尖轻舔上笔端,“要么?”   贺明渊怎么也挪不开目光,血液翻滚,心跳加速快要冲出胸腔。   萧应棠拉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烫不烫,或者……你先帮我救救火?”   “着火还是让消防队来处理比较好。”   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两个人都是一惊,回头看去,不远处繁茂花树中隐约看见一个人影逆光而立。   那人刚撩开花枝,还没走近,就见萧应棠张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尸白,连忙放开了贺明渊。   “三……三哥。” 第18章 就是迷他,痴他,恋他,要他   光影中的男人缓步走来,渐渐显露出一个高大挺拔身姿,那张脸上的五官分外刚健硬朗,眉目藏锋,面貌雄俊森肃,白色衬衫整洁平整,扣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更显得整个人高洁不群,正气浩然。   姜应竹走到他们跟前停下,看了看衣冠不整的萧应棠,又看向他身后的人。   被那双严穆的眼眸注视,贺明渊莫名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非常不舒服,也一贯倨傲的直视他,就见那人微微拧眉,朝自己抬步动身。   “你又想干什么。”   萧应棠将贺明渊护在身后,满眼带着敌意。   姜应竹不轻不重瞥去,似懒得与他计较,沉声:“把衣服穿好。”   萧应棠不动,紧握双拳,死死盯着他。   “我叫你穿好,”男人冷声,“还是说你想就这样去见师父?”   萧应棠顿了顿,紧抿双唇,一脸不服气的系上衣扣,姜应竹这才收敛威严,转身朝林外走去。   “萧应棠。”   贺明渊拉住他,萧应棠看了一眼前面站着的人,对贺明渊摇头,暗地摸出手机塞到他手里,低语:“联系我四姐。”   “还不快走。”姜应竹严厉催促。   望着萧应棠走远的背影,贺明渊满腹疑虑,这段日子以来,他知道萧应棠有几个同门兄妹,但听说早年都已陆续下山,刚才萧应棠叫那人“三哥”,想来应该是兄长之一,可看起来这师兄弟二人的关系好像不太和睦。   这个三哥偏在这时候出现,难道就是齐嫂所谓的“办法”?   还有一个“四姐”,看来是个“救兵”,想到这里,贺明渊并没有按萧应棠说的做,将手机收了起来。   “不错,是我叫应竹上山的,”齐嫂点头道,“刚好老先生祭日也快到了,现在也只有应竹或许还能管得住他了。”   “或许?”   “嗯,他们之间有些积怨,以前老先生健在,长幼有序,应棠也不敢与他三哥针锋相对,但现在应棠是这里的主人,他若执意不顾昔日同门之情,应竹也拿他没办法,但我觉得应棠不至如此,师兄总归是师兄,还能不认了不成。”   贺明渊认为齐嫂分析得有道理,如果萧应棠真有兄弟反目的打算,大可不必让他再找救援,显然是有所顾虑的。   “那他们去了哪里,我有听到说是去见师父,老先生不是已经过世了么。”   “应该是去怀心堂了。”   怀心堂……这地方贺明渊知道,位于寻幽园中庭,虽然曾几次路过,萧应棠却从未带他进去过,只说他师父是在这里寿终正寝的。   贺明渊望向窗外中庭那座老旧平屋问:“他三哥会把萧应棠怎么样。”   齐嫂叹息:“如果他是你弟弟,带个陌生男人回家住,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整顿家门,再把这个男人赶出去。   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贺明渊突然感觉如释重负。   怀心堂里一片肃静,祠堂正中央陈列着三个灵位,那是他们的师父,以及梅、兰两位弟子,姜应竹分别敬香,鞠躬默哀后才转过身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质问的口吻,瞬间引起了萧应棠的不快,一如既往挑衅道:“谈恋爱啊,三哥在山下没见过么。”   姜应竹阴沉道:“他是一个男人。”   “不然呢,我连性向都没有自由?”   “那不如把你是怎么自由的,说出来给师父听听。”   萧应棠面容一凝,抬眼看向灵位,就像看见自己最敬爱的师父还鲜活的站在那里,德高望重,不怒自威,那些荒唐事又怎说得出口。   “说,门规第五条是什么,”姜应竹冷声问,萧应棠不应,又道,“画者净也。五忌,正性邪,淫心生。”   “此净非彼禁,我荡而不邪,色而不淫,有何过错。”   “你乱男女之别,动声色之偏,就是邪僻淫佚!”   萧应棠觉得可笑透了,上下打量他:“怎么,你歧视同性恋?”   闻言,姜应竹厌恶皱眉,脸色加更难看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弟,从小就口舌伶俐,既是这么问了,那无论自己说是或不是,他都能有对策,争论下去必定又会拉出一番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也不想再继续。   “那门规第八条呢,寻幽清地。不可外人入,不可外言传。”   萧应棠摇着折扇冷笑:“此人来乃我心上人,所言乃我情中言,皆由内出,哪儿来的外?!”   “他姿艳近似妖,气骄近似魅,我看你被妖魅所惑,连好坏都分不清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貌绝好比画中仙,志长犹胜俗世人,慧黠而心清,有大器之才!我就是迷他,痴他,恋他,要他,与你何干!”   “萧应棠!”姜应竹气结高吼,额头青筋鼓起,“你跪下。”   “凭什么?”   “就凭你在师父面前出言不敬,跪下!”   姜应竹拍桌叱喝,那神态像极了师父生前的模样,萧应棠胸腔一窒,知道自己任性了,冲动了,蛮横了,趁了一时口舌之快,但对这个家伙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半晌,才置气般的“噗通”重跪在地。   “你就在这里给我禁闭反省,不准出来。”姜应竹冷然说罢,转身就走。   “姜越,”萧应棠瞥向他的背影,“我还认你这个三哥,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你敢动他试试。”   “我只做该做的事。”   萧应棠怒红了眼:“你该做的事就是毁了我喜欢的一切么!”   姜应竹默了片刻,才沉声:“如果是会害了你的,我自当替师父清理门户。”   贺明渊还是跟随齐嫂来到了怀心堂外,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起萧应棠刚才异常的模样,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差不多等了半个小时,才见房门打开,走出来却只有姜应竹。   两人对视而望,还没等贺明渊有所动作,姜应竹就身姿卓然地朝他走来,止步在跟前,审视起他的脸。   “你的眼睛……”   贺明渊诧异,怎么也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竟是这个,从容答道:“我祖母是法国人。”   姜应竹微微点头,又深看了他一阵,才收回视线,一脸心事的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应竹,你和小七谈得怎样了?”齐嫂问。   “冥顽不灵,先让他在师父灵前禁闭几天,醒醒脑子。”   “禁闭?”贺明渊似懂非懂,“什么意思,把他一个人关在里面?”   姜应竹看向他:“贺先生,你们的事我听齐嫂说了,是我师弟不知轻重,有错在先,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那就请你快些自行下山吧。”   贺明渊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想到萧应棠,踌躇了一瞬,决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那把画给我,我这就离开。”   “画?什么画。”   “萧应棠答应了我,给我一幅他的画。”   姜应竹闻言色变:“齐嫂,有这种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齐嫂为难地:“我……是担心你又和他闹起来。”   “这个混账!”姜应竹气得容色青黑,“色迷心窍,任性妄为!他这样胡来,你也由着他?!他这德性都是被你们几个给惯出来的,去,把师父的戒鞭拿来。”   “你这是……”   “拿来!”   齐嫂被吼得一怔,心里清楚这个老三的脾性,从小就替师父管教这些弟妹,向来是有错必咎,不近人情,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一点误会就和萧应棠的关系搞得这般糟糕。   但既是自己找他上山来的,百般不忍,当下也不好阻挠,只得照他说的去做。   见齐嫂离去,姜应竹抑制下怒火,转头又对贺明渊道:“贺先生,我不知道应棠是怎么答应你的,但对无关之人,无谓之事滥行出画是我师门第一大忌,所以不可能把画给你。”   这人说什么?不给他画?   贺明渊简直觉得荒谬绝伦,他在这里耗费了这么多时间,被人吃干抹净,又欺又辱,现在要他空手而回?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霎时没了好脸色,辛辣一瞥:“笑话,你说不给就不给么,萧应棠亲口答应了我,就必须把画给我,你把他叫出来对质。”   “我师弟违背门规答应的事怎能作数,既然现在我知道了,就不可能任他胡来,你又何须胡搅蛮缠,贺先生,请你马上离开。”   “凭什么?”   姜应竹虚目盯去,看那一脸的锋芒,似没想到这竟也是个令人头痛之人:“就凭师门有忌,寻幽园是我师父清修之地,除了本门弟子,外人不得入内。”   “请我进来的是这里的主人,他待客如宾,接物以礼,可并没说有这种规矩,我人是他请来的,那也要他才送得走,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况且我与他有交易在先,不把画交出来,休想打发掉我。”   “我不管你们什么交易,我已经说过,对无关之人——”   “那我也告诉你,我非无关人,更非无谓事,”贺明渊强硬打断他,用狭长的绿眸看向他,“我是他关乎痛痒之人,已有所谓人伦之事,为何不能给我画?”   姜应竹面部抽搐:“所以你们的交易就是这个?”   贺明渊挑衅扬眉:“不然呢?连做交易也有门规?”   妖孽!果然是个妖孽!   姜应竹就像看见什么脏东西,嫌恶地避开脑袋:“不要脸!”   “我不要脸?”贺明渊怒极反笑,又是锋利瞥去,冷面冷声,“我们利益互换,各取所需,他有才有名,我信他,敬他,服他,我坦坦荡荡的给,他痛痛快快的要,有什么不要脸?你满嘴刚正不阿,做的却是出尔反尔之事,我看才是真的不要脸。废话少说,把画拿来。”   姜应竹怒目圆睁,瞪得眼珠都快炸裂了,太阳穴凸凸直跳,全身都在细微颤抖。   岂有此理,这两个家伙……是商量好来对付他的么!连说的话都这么像!   正当此时,齐嫂已经手捧戒鞭过来,只见那戒鞭细长一根,以藤条制成,色泽暗黑,质地硬实,看着就让人觉得悚然。   姜应竹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拿过,齐嫂紧抓着僵持了一下:“你轻点儿,稍加惩戒一下就行了。”   贺明渊一听,才反应过来这东西的用处,伸手阻拦:“你要干什么,要用这个打他?”   姜应竹漠然看他:“家有家法,门有门规,他犯了大错,当然要受罚。”   “可是——”   “让开!”   “等等!”   说话间,贺明渊已经抓住姜应竹的手腕,姜应竹敏捷钳住他的手,贺明渊反肘袭击,紧抓戒鞭不放,姜应竹怒了,直接一掌劈在他背上,贺明渊痛吟一声,转眼已被翻转胳膊压跪在地上。   “你疯了么!怎么能用这个打他!”   姜应竹居高临下:“我管教自己师弟,用自家的办法,你没有资格插手。”   “他是人,又不是畜生,就算犯错也不能用这种东西!”贺明渊说着朝齐嫂看去,“齐嫂,你只说想办法让我带画离开,没说萧应棠会受这种惩罚!”   齐嫂紧蹙着眉,也是满面焦灼:“老三,还算了吧,应棠身子底子本就不好,你这打下去,旧疾复发如何是好……我看贺总也不像个坏人,不如就把画给他,让他赶紧下山,息事宁人。”   “不行,他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要让他长点记性,别以为师父走了,就可以胡作非为。”   姜应竹决然说罢,一把扔开贺明渊,转身就要踏门而入。   “你敢动他——”   贺明渊立即起身冲过去,话没说完,姜应竹就扬起戒鞭,逼近他的脸:“不动他可以,反正他诸多犯忌都是因你起,要不你来替他受罚?”   看着近在咫尺的戒鞭,已经贴上了皮肉,贺明渊一怔,犹豫不语,感觉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混乱。   他算什么呢,以什么身份立场来替萧应棠受罚?他们之间只是交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画,为什么要去关心在乎那个人?他找不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见他没了回音,姜应竹讥讽道:“这就是所谓的关乎痛痒之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啪!”地一声将门关尽。   贺明渊焦躁扶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姜应竹对萧应棠的态度,就想到了自己那个大哥,越看越不顺眼,冲动之下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很快地,怀心堂里就传来鞭打声,又狠又重,刺耳,偏是没听到萧应棠一点动静,不喊不叫,刺心。   “他要打多久。”贺明渊紧绷着脸问。   齐嫂摇了摇头,似也听不下去,一言不发的离去。   妈的。   贺明渊心里咒骂一句,近日没犯过的三叉神经再次痛了起来,闭目沉息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掏出了萧应棠的手机。   真是上辈子欠这混蛋的!   也没有密码,很顺利就打开了手机,但跳出来的简洁界面让贺明渊瞬间想砸了手机,这家伙什么时候偷拍了他搂着自己睡觉的图片,还是半裸的,还用来当桌面!   贺明渊突地面红耳赤,听着屋里的鞭声,怒也不是怨也不是,烦躁的调出通信录,结果一个电话号码也没有,好在还有个微信,贺明渊随即点开。   依旧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群聊孤零零的挂在顶端。   群名倒很接地气——相亲相爱一家人(成员6人)   贺明渊很快在群成员里找到一个叫“菊四妞”的,应该就是这个了,思付片刻,也不知从何说起,干脆就先@了名字,看看情况。   本以为会等一会儿,不料手机接连震动了起来,收到了数条回复。   【棠七】:@菊四妞   【菊四妞】:????怎么了小七,手滑?(疑惑)   【六里飘桂香】:七宝!今儿怎么突然冒泡啦?快到六哥怀里来~么么哒(爱心)话说这群名啥时候能改一下,太有失风雅了,辣得我眼睛疼(白眼)   【五松凌绝顶】:哟,七弟,你这是失踪人口回归啊,过几天师父忌日哥给你带个好东西上来,你懂的~(色笑)   【六里飘桂香】:臭流氓!你少带坏我七宝!(愤怒)   【五松凌绝顶】: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懂个p,死娘炮!   【桃之幺幺】:哇啊啊啊!七哥七哥!我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我好想你啊……(求抱抱,举高高)   【六里飘桂香】:四姐!你看应松他又欺负我!(大哭)   【菊四妞】: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小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棠七   贺明渊这才松了一口气,直接开门见山回复。   【棠七】:萧应棠的三哥上山了,正在打他。   【菊四妞】:什么!那个老处男又发什么神经了!居然敢打你!老娘我不撕了他!   【菊四妞】:等等,你不是小七?你是谁?   刚收到这条消息,回复框就变灰了,跳出一行小字——群主【不动如三】已设置禁言。   “吱——”地一声,贺明渊闻声抬头,就看见姜应竹拉开了门,拿着手机死气沉沉的瞪他,那脸上的表情就跟大哥当年被扔了猫屎一样臭。   居然忘记这个家伙也在群里,不过,效果不错,这不就没再打了么。   贺明渊僵了一下,很快恢复了表情,朝他扬了扬手机,揉着膀子转身就走,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难怪又臭又硬,原来是个老处男。” 第19章 可不可以粗暴一点   入了夜,萧应棠仍没被放出来,期间齐嫂有送一些药物过去,但很快就回来了,晚间再送饭菜过去时,却被姜应竹连人带饭挡了回来。   贺明渊坐在窗边,一壶茶已经喝到没有了味道,手里拿着普通的纸笔来回涂鸦,也不知道在画什么,就是烦。   “贺总,你吃点东西。”齐嫂为他端来饭菜。   贺明渊连眼都没抬,面无表情动着薄唇:“有劳齐嫂,我不饿。”   “刚才先生还特地吩咐,怕你为他担心,让我好生照应着,多少还是吃一些吧。”   手中的笔一停,戳烂了纸。   担心?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为什么要担心,这些日子一直被欺辱,难道不是出了口恶气?   贺明渊顿时胃口大开,接过齐嫂手中的碗,菜色丰盛,色香味全,夹起一筷入口,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动作静止两秒,突然将碗筷重重搁在桌上。   齐嫂被吓了一跳:“贺总……”   贺明渊揽了揽头发,沉脸看向她:“把画给我,我现在就走,萧应棠也可以出来了。”   齐嫂焦虑地:“贺总,不是我不想把画给你,是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尤其是先生的名章,一直都是他自己收着的。”   贺明渊吸了一口气,心里更是烦躁不堪,来回的度步。   他知道还有一种选择,自己什么都不要的离开。   但他凭什么要吃这个亏呢,他付出了代价,就应该得到属于自己的,他不甘,不服,更觉得不值。   如果他真的就这样走了,那这段时间以来和萧应棠之间又算什么呢?   交易就是交易,必得银货两讫,才算成交。   “他现在怎么样。”憋了一下午,还是问了出来,觉得过问一下货源也没什么不妥。   “……”齐嫂拧眉不言。   “伤得重不重。”毕竟供货渠道不畅,他这边纳期也会延后。   “先生不让我告诉你。”   不错,还有功夫顾忌营销商,看来问题不大,贺明渊点头:“饭菜先放这儿吧,我饿了再吃。”   齐嫂见他一脸乌云密布,也不好再多劝,关了门离去。   看向中庭的怀心堂,只有一盏鬼火般的幽光,贺明渊按了按太阳穴,又掏出萧应棠的手机。   其实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内存空旷得就像没被人使用过的一样,相册里只有最近十几张照片,全是他,画画,看书,睡觉,玩手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偷拍的。   再看网页上的搜索记录,也全是他的名字,“约瑟纳贺明渊”“贺明渊恋情”“贺明渊私生活”……   最近的一条搜索——“如何谈好一场恋爱”   贺明渊皱眉,一阵窒息,就像是招惹上了什么烫手山芋。   麻烦。非常的麻烦。   事态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期,再这么下去,只怕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带了几样糕点,贺明渊刚走到怀心堂附近,就看见姜应竹还守在门口,双手环胸的靠在墙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也不吃不喝的,庄严肃穆的模样就跟个苦行僧似的。   这家伙该不是打算在这里站一夜吧……贺明渊摇头,兄弟两个都一样的不正常。   也搞不清楚姜应竹是在阻止人进去,还是防止人出来,更或是自己在修行,这怀心堂是一个小型四合院结构,晾他也分身乏术,贺明渊直接绕到后面翻墙。   兴许是一朝被蛇咬,翻之前还观望了一下有没有树枝,毕竟他摔在一个人身上,到现在都还没能脱身。   轻着脚步朝有光的屋子走去,门是大敞着的,灯色昏暗,模糊看见一个白花花,圆墩墩的东西在那里扭来扭去。   贺明渊探目走近,感觉像个人形,就是这姿势怎么……   “萧应棠?”   那白花花的东西一停,一个脑袋撑起来回头,墨黑的瞳孔睁得铜铃大。   贺明渊指着他:“你这是……?”   萧应棠擦药的手还放在自己受伤的屁股上,看清来人是贺明渊,吓得提着裤子就一瘸一拐往背光的地方挪。   “你去哪里。”   “别过来,”萧应棠躲在一根梁柱后面,露出半张脸,“你、你怎么来了。”   贺明渊一时不好开门见山,周旋道:“你出来再说,我带了点吃的过来。”   “不用,你走。”   贺明渊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居然说不用,还赶他走?   冷冷道:“你先出来。   萧应棠摇头:“你走了,我再出来。”   贺明渊瞪眼:“萧应棠,你又发什么疯,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我说了不出来,你走,也是现在,立刻,马上!”   吼他?这个人还敢吼他?   自己真是吃饱撑的还给他带吃的,一句谢谢没有,反倒被人当苍蝇一样赶。   贺明渊顿时拉下了脸,盯着那双眼睛一个字没说,将手里的东西砸在桌上,转身就走。   萧应棠幽幽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瘪嘴提了提裤子,一脸沮丧的刚从梁柱后面磨蹭出来,就听见有渐近的脚步声,一抬眼,看见贺明渊突然折了回来,那张英俊的面孔寒气冲霄,罡风漫卷,就像来索命一样。   萧应棠怔傻半晌才想到要躲,却已经被拽住衣领拖了出来。   “明渊!你放手!不要看……不要看我!”   贺明渊简直觉得可笑,抓住他乱挥的手:“不要?你全身上下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萧应棠身子一僵,难堪地别过头,垂下的黑发挡住了整张脸,有些在发抖,原本上好的锦缎衣裳也被鞭子抽出了几道口子,露出的脖子还能隐约看见鞭痕。   “你懂什么,”他声线暗哑低沉,“这么狼狈的样子被看见……要我怎么抬得起头。”   呃?贺明渊愕然愣了一下,怎么感觉……   “这……”贺明渊尽量不去看他,双手插进裤兜里,清了清嗓子,“咳,这里又没别人,你狼狈的样子,还不是只有我知道。”   好耳熟的台词。   萧应棠就像一只得到主人爱抚的小猫,缓缓地转过脑袋,整张脸就像煮沸的开水,连头顶都在冒气,两个人视线接触的瞬间,如遭电击。   贺明渊掩饰尴尬的讥讽:“捂这么紧干嘛,平时不是招摇的很么?怎么现在变成封建主义旧社会了?”   “那、那不一样,”萧应棠埋头紧裹衣服,“你看见的都是战斗状态,现在的……是惨败状态。”   “那我倒要看看有多惨,快点,自己脱了,不然我就动手了。”   “你直接动手不就好了……明知道我喜欢。”   “萧应棠!”   “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萧应棠抬眼可怜兮兮的瞟他,“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么……”   贺明渊气得眼前发黑,是真的从长尾效益出发,一把将他拉到跟前,一颗颗的解起纽扣,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萧应棠还又朝他贴得更近,轻拉衣袖,怏怏地:“可不可以粗暴一点……像我平时对你那样。”   贺明渊面部抽搐,真想一耳光扇过去,深吸了口气,泄愤似的将他身上的衣服扯了去。   “够粗暴了么。”   萧应棠吸吸鼻子,嘴角微翘:“嗯,果然你主动点感觉比较好……”   贺明渊没好气的抓过桌上的药:“还不过去趴着!”   “那……那这个你温柔点,不要像我对你那样。”   听见贺明渊忍俊不禁,萧应棠也再绷不住笑了出来,趴在桌上回头看他,两人笑眼相投,贺明渊随即又板起脸来,但那个笑容却像弦音绕梁,在萧应棠眼里挥之不去。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笑的样子,清如玉,淡如仙,好美。”   贺明渊移开视线,知道萧应棠故意调嘴弄舌是不想让他愧疚,毕竟这个人受罚,他也脱不了干系。   但萧应棠的确被打得挺惨的,虽说不上皮开肉绽,却也怵目惊心,满背都是深深浅浅的鞭痕。   “你三哥也是变态么,下手这么重。”贺明渊上完药,将衣服扔给他。   萧应棠面色略微发白,想必是被疼的,偏是一脸无所谓的拿起糕点吃起来:“好不容易有个教训我的机会,他还不得尽兴一下。”   “你们之间有什么过结,关系这么差。”   “……”萧应棠没吭声,似不愿多说,转了话题道,“联系上我四姐了么。”   贺明渊也不好再问,将手机拿给他,萧应棠一看就乐了:“呵,还是老样子……”   他眼底流露出天真的欢喜,区区几条内容,却津津有味的看了又看。   “把你手机桌面换了。”   “为什么,用什么桌面是我的自由吧,”萧应棠回过神,想了想,兴冲冲地凑近他道,“你也有微信吧,快拿出来,我们加个好友。”   “有什么好加的!把手拿开!”   贺明渊阻拦在身上摸索的手,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加,他一向公私分明,不过是做场生意,连回头客都不是,更别说好友,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加一个又不怎样,放着也好看啊,”这是什么鬼逻辑,贺明渊不耐烦的闪躲,被萧应棠抓住胳膊,不禁皱眉痛吟了一声,萧应棠立即放了手,“你怎么了。”   贺明渊活动着肩臂没说话。   萧应棠面容一沉,也已猜到,扔了手中的糕点就朝门口走去,贺明渊将他拦住:“是我先动手的,他没把我怎么样,只是扭了一下。”   萧应棠这才松弛了几分表情,轻拉过他的手臂,按摩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要和他动手?”   贺明渊垂着睫毛不语,萧应棠楼过他的腰,吻了吻脸颊:“就这么关心我?嗯?”   那算关心么……如果真有恻隐之心,自己就该替他受了这些罚,不是么?   但他犹豫了,退缩了,为难了,对这个人总归还是利高于义的,利交所以必怵。   “我不是。”他吐词异常清晰。   “好~你不是,又算我自作多情,”萧应棠轻笑着,手抚过他的臀部,顺手牵羊摸走兜里的手机,“让我研究一下怎么加你这个好友,诶?密码多少?”   贺明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画在哪里。”   萧应棠笑容一凝,忽地又笑了起来:“这个是语音解锁?”对着手机说了一遍,疑惑扬眉,“没反应,你记错了?”   “萧应棠。”   “你刚才说的四个字,再想想。”   “告诉我画在哪里。”   话音刚落,萧应棠就以丢弃之势将手机塞回给他,正颜厉色:“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对,”贺明渊一脸平静,“你如果早点把画给我,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你不总想着走,也不会变成这样!”萧应棠紧盯着他,“找齐嫂帮忙,你可真行。”   他会猜到,贺明渊并不意外,毕竟姜应竹突然出现,他又怎会想不到是有人通风报信。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受你三哥摆布?”   “既然你要走,又为什么要帮我?”   “没拿到画,我怎么走?!”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帮我!”萧应棠掷地有声,“为什么要和三哥动手,为什么要帮我联系四姐,这些都和画没有关系。”   “……”贺明渊眉心颤动,萧应棠那双墨瞳投来的尖锐视线,就像要把他刺穿一个洞,不给他半分偷梁换柱的机会。   萧应棠朝他逼近:“你到底是因为画不能走,还是根本就不想走。”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不想走?”   “因为你在这里很快乐。”   贺明渊胸腔一窒,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荒谬冷哼:“你好像很喜欢误解别人的意思,我们之间就是场交易,我能给的,都给了,你也该应该信守承诺。”   萧应棠摇头:“刚才我以为你给了,但现在我发现你没有。”   他要的是他的心。   如何给?挖出来双手奉上么?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简单了,但看见萧应棠手机里的东西,贺明渊就知道不是。   这个人要的不是一坨带血的肉,而是好多的“心”,真心,关心,忠心,担心,知心……每一个都要榜上有名。   贺明渊隐忍着发作的头痛:“萧应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有自己的生活,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下去。我敬重你是个德才兼备,言而有信的人,别让我失望可以么。”   萧应棠墨瞳寒冽:“你都不在乎让我失望,我又何必在乎你?”   “你别太过分了!”贺明渊抓住他的衣领。   “过分的一直是你!”萧应棠疾言厉色,“这些伤是为你挨的,再硬的心也该有点感觉吧!贺明渊,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好,让你得寸进尺了。”   贺明渊正要开口反驳,就听见开门声传来,萧应棠随即拉他入怀,搬过脸吻住双唇,贺明渊一头雾水,想要打开,又顾忌他身上的伤,手足无措的被他越抱越紧,越吻越深。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姜应竹黑脸怒喝,又非礼勿视的避开目光,活像个愣头和尚。   萧应棠抬起脑袋,揽过贺明渊双肩:“不是说过么,谈恋爱啊,”指了指三个灵位,“顺便见个家长,拜个堂,对吧?”   看见他朝自己询问,贺明渊面容凝了凝,斟酌一瞬,果然还是更厌恶姜应竹一些。   挠着眉骨,忍气点头:“三哥要来做证婚人么?” 第20章 看来我的确把你宠坏了   “闭嘴,谁是你三哥,”姜应竹憎恶一瞥,整张脸忽黑忽红,转眼瞪去,“萧应棠你太放肆了!居然敢在师父面前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师父也曾说过,当为情死,不为情怨,这两意相通,怎会是苟且之事,”萧应棠一拍脑门,“啊,我差点忘了,三哥还未经人事,难懂其中美妙,可不害臊了,七弟给你赔个不是?”   “萧应棠!你大逆不道,教而不悔,我——!”   姜应竹举鞭就要挥来,贺明渊立即挡在前面,冷目以对:“你还想干什么,门有门规,国也有国法,你虽是他三哥,但毕竟不是亲兄弟,再敢动他一下,我就报警,告你蓄意伤人。”   “一派妖言,”姜应竹睥睨冷哼,“应棠,如果他真是为你着想,今天要他替你受罚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挺身而出?现在却在这里惺惺作态。”   “哦?替我受罚?还有这种事?”萧应棠诧异扬眉,见贺明渊视而不答,等同默认,又沉声道,“怎么,都不解释一下么,这么无情?”   贺明渊镇静自若,斜目瞥他:“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舍得?”   萧应棠审视他,摸了摸下巴,沉脸点头:“不错,自我认识很清晰,看来我的确把你宠坏了。”   语罢,萧应棠脸色骤变,转身就一拳狠狠打上姜应竹的脸,就像在发泄怒火似的,贺明渊也大惊,姜应竹始料未及,踉跄一步,摸上嘴角的血,震惊投来视线。   萧应棠目露锋针,用夺来鞭子指向他:“戒鞭是我白门师传之物,你已出师没资格受用,这一拳是带师父罚你,同门相戈,目无尊卑。”   姜应竹牙缝逼出字:“好一个目无尊卑?我不试他,如何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这人矫言伪行,假仁假义,我怎能听你的把画给他。”   闻言,贺明渊一怔,愣在当场,这人在说什么,萧应棠有让他把画给自己?   原本姜应竹并非真的要打他,毕竟画还没给,萧应棠也不算犯忌,只要他打发走贺明渊也算知错悔过,结果萧应棠却甘愿受罚,也要让贺明渊带画下山。   见他这般顽固不化,姜应竹知道多说贺明渊不是,萧应棠也听不进去,只得先罚了他再做考量。   结果发现贺明渊翻墙而入,猜到定为了要画,便没阻止,心想让自己这个傻师弟看清楚点也好。   整个屋子一时间鸦雀无声,贺明渊仍是不解,看向萧应棠阴郁的面容,心里更加混乱了。   这个人不是一直想要困住他,怎么突然又会给他画,那刚才说的那些……   “萧应棠。”   萧应棠听见也不应,默了片刻,对姜应竹道:“师父祭日快到了,我不想这个时候和你吵,违背门规,该受的罚我自当会受,其他的事等祭奠完师父再说。”   “你当然应该受罚,应棠,你太让师父失望了。”   决然说罢,姜应竹甩门而出。   萧应棠系上衣扣,这才转身朝贺明渊看来,墨瞳无光:“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那幅字,这一次是那幅画,都是因为他唯利是图,计较得失而错过了。   贺明渊也憋屈:“我怎么知道你会把画给我。”   “我说了给,就一定会给!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萧应棠厉声高吼,用力盯向他,“我说过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你别再试探我的底线。”   贺明渊知道萧应棠是真被触怒了,如果换作自己,遇见这种寡情薄意,自私自利的人,也必定满肚子窝火,但他就是不懂,真的不懂……   “为什么是我。”贺明渊一直就想问。   他们之间素不相识,为什么这个人偏就选中他,为什么要了他的人不够,还要他的心。   萧应棠只是冷看他一眼,走到灵位前,上了三柱香,双膝跪地,不再说话。   为什么……他也好想知道。   抬眼看向师父的灵位,那年为他起卦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就像在寻找答案一样。   他本以为贺明渊已经拿到了画,是舍不得他,放不下他,才没有下山,结果却赐了他空欢喜一场。   好傻。他萧应棠怎么也会这么傻,竟信了网上那些鬼话。   什么真诚,尊重,付出,了解……都是骗人的,无论自己对这个人如何好,还是没有一丝改变。   萧应棠就这样跪了一夜,贺明渊走也不是留不是,看着那抹灰暗的背影,想要做些解释,但不管怎么说又听起来都十分虚伪,斟词酌句的打磨,一再犹豫,也就这样守了他一整夜。   天亮了起来,朝阳逐渐高升,阳光透过门窗洒在萧应棠身上,折射得那张脸苍白而憔悴,没了半点平日神采奕奕的模样。   “你还要跪多久。”   已至晌午,见他还不起身,贺明渊忍不住开口。   “别跪了。”   “……”   “你身上还有伤,我再帮你上点药。”   还是没回应,贺明渊也没了好脸色,走到他身旁:“萧应棠,你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惩罚你自己,还是惩罚我?”   萧应棠这才缓缓睁开眼,用布满血丝的眼眸朝他幽暗看了一眼,那目光就像写了四个字,何德何能。   贺明渊紧抿双唇,自己都已经主动言和了,这人还想怎样,就不能顺个台阶下来么?   难道还真要他道歉不成?本来就是场交易,自己履约办事天经地义,错在哪里?是这个人太贪了,想要的东西太沉,也太重了。   要跪就跪,他又何必自讨没趣,贺明渊面色铁青的看了他一阵,不再奉陪,正转身朝屋外走去,届时听见门外传来姜应竹的声音。   “应菊?你怎么这么快就……”   “不知道我老公有架私人飞机么,小七在里面是不是,让开。”   “他犯了门规,理应禁闭思过,你别多管。”   “门规?他连废了门规的权利都有,若不是念记昔日同门之情,你能管得住他?居然还敢打他,你把师父嘱托至于何地?”   “我就是因为师父才……等等!应菊!”   怀心堂的大门被打开,疾步走进一位女人,年龄约莫三十来岁,面相温婉成熟,穿了一身淡蓝色丝制旗袍,勾勒出丰盈饱满的身材曲线,衬托得整个人清丽典雅。   阮应菊看见贺明渊,略微诧异一瞬,但并没停下脚步,经身掠过他走进屋内,还是先给灵位上了香,才转而看向萧应棠。   “小七,你怎么样了。”   萧应棠看向她,摇摇头:“四姐,你回来了。”   “好弟弟,几年不见,你清瘦了,”阮应菊疼怜的抚着他的脸,轻拉开领口看见伤,“什么天大的错,要用戒鞭罚你,来,快别跪了,回去让四姐帮你看看伤。”   “应菊!你别总护着他!”   “他是我师弟,我不护他护谁?我警告你别惹我,如果动了胎气,看你怎么给我老公交代。”   姜应竹一怔,看向她平坦的肚子:“你少用这招唬我。”   “不信?那你试试看?”阮应菊朝他挺起腹部,“宝宝,你看这就是你三叔,你还没出生就欺负我们母子,冷漠无情,以后别跟他学知道么。”   姜应竹气结的瞪她,又看了看萧应棠,怒冲冲的拂袖离开。   “四姐,你有小宝宝了?”萧应棠拉着她的手,扬起一抹虚弱笑容。   “是啊,刚两个月,”阮应菊抚摸他的黑发,“你就要当七叔了,开心吧。”   “嗯,太好了,恭喜四姐。”   “那就听话,快起来,别让四姐心疼了。”   萧应棠乖顺的点头,不吃不喝跪了一夜,早已体力不支,刚起身就险些跌下去,贺明渊连忙上来将他扶住。   “小心,我扶你回去。”   萧应棠垂着眼,抽回手,推开他,努力站直身子,在阮应菊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离去。   望着他颠簸的背影,贺明渊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个人何时对他这般冷漠过?何时推开过他?何时?   --------------------   渊渊你就作吧,得劲儿的作,到时候让硬糖把你往死里干,干得稀耙烂,看你还敢要画…… 第21章 坏哥哥   阮应菊在萧应棠房里呆了好一阵,才开门走了出来,看见贺明渊还等在门外,便对身旁的齐嫂吩咐:“齐嫂,你先去照这方子熬药吧,一会儿端来给小七喝。”   “嗯,顺便我再做些饭菜来,八宝丸子,十香菜,金蟹粥,可好?再过两日就持斋戒了,还是得吃营养些。”   阮应菊低笑:“呵,这应松就要来了,到时候还怕缺了口福不成,你看着办吧,清淡些就好。”   待齐嫂端着医药离去,阮应菊转身看向贺明渊,用温润的眼眸将他打量一番,微笑柔声道:“约瑟纳画廊的贺总裁,我在网上看见过你,果然是一表人才,有礼了。”   贺明渊心不在焉的点头,也顾不上客套,问:“萧应棠他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师父以前虽常用戒鞭罚我们,但也研制了一种药膏专治这鞭伤,不出几日便可痊愈,但跪了一夜,受了凉,现在有些发烧。”   “我去看看他。”   阮应菊伸手阻拦,仍是笑容温婉:“是去看他,还是去要画?”   贺明渊一时语塞,没了动作。   “你们之间的交易,小七已经告诉我了,”阮应菊道,“贺先生在这儿也住了些时日,想必也看出了小七对你的心思,既然你只想做笔生意,在商言商,就别再做让他误会的事了。”   贺明渊皱眉:“误会?我做了什么让他误会?我什么都没做。”   阮应菊叹道:“不,你做了。”   “……”   “他说你从没拒绝过他,接受了他对你的一切好,与他一同画画下棋,玩剑赏花,还把心事说给他听,如果仅是交易,又何必做这些。”   “但我那是——”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是无可奈何,因为他迟迟不肯给你画,但我那傻弟弟却不是这么想,他觉得你是自愿的,是有意的,比起画来你更想要他。”   什么?!想要他?!   贺明渊瞠目结舌,这么奇葩的逻辑真是闻所未闻,太阳又突突跳了起来,简直哭笑不得,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扶住额头,一脸懊恼的疲惫。   “他是不是真的脑子不正常?”   “噗嗤~他若正常,也就不会是萧应棠了,”阮应菊掩唇低笑,“贺先生,你别看他聪慧过人,但其实就是个孩子心性,他会天真的把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也会任性的将别人的意思解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无论怎样,他都是没有恶意的。”   贺明渊垂着眼,片刻才点头:“我知道。”   如果萧应棠真是个伪君子,大可利用这桩交易尽情折磨他,又怎会如此尊重他,善待他,甚至还为他吃了一顿鞭子。   可这个人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至于……你想要的画,小七现在受了打击,也没了主意,”阮应菊叹息道,“再过几天就是师父祭日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商量下,必定给你一个答复,所以还请贺先生再多等一下。”   贺明渊也没有反对,已经在这里耗费了这么长时间,也无所谓再多等这几天。   只是想到素来信誓旦旦的萧应棠,如今竟也没了坚定立场,心里也满腹牢骚,分明被误解,被冤枉的是自己,萧应棠倒成了受害者似的,难道自己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了?   虽然阮应菊说不要再做引起误会的事,但贺明渊觉得既然有误会,那就该解决清楚,自己也不能吃了这哑巴亏。   接过齐嫂手里汤药,贺明渊还是推门而入,卧室的窗帘全被拉上了,光线很暗,走近床边就看见被子高隆起一团,圆鼓鼓的,也看不见脑袋,严实得就像一个蜷缩的虫茧。   “萧应棠,药熬好了。”贺明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   虫茧一动不动,偏还背着光,黑黢黢,孤零零的,可怜透了。   算了,只当是个闹别扭的孩子,贺明渊闭眼吸了口气。   “我知道你没睡,我来就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清楚。”   “……”   “首先,我认为有必要给你解释一下交易的概念,交易,是指买卖双方对有价物品及服务进行的价值交换,关键词物品、服务……”贺明渊运用自己的金融知识逐一为他讲解,“……所以,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无法用价值衡量的东西,都不能构成交易条件,明白吗?”   总结出来就一句话,以物换物可以,以心换心不行。   “还有,可能在我们的交易过程中,我一些不恰当的言语,或者行为,引起了你的误会,导致你产生了一些……在情感方面的错觉,关于这点,我可以道歉。”   意思是,君有情而卿无意,错把无奈当深情。   “最后,我们从一开始的利益出发点就不同,也不该有这笔交易,但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书面合约,你如果执意不给我画,我也拿你没办法,只当是我自己看错了人,信错了人,吃一堑长一智。”   贺明渊觉得自己一席话也算有条有理,表达得十分委婉严谨,既不会产生误会,也不会造成伤害,顺便还抢占了道德高地。   “我要说的就这些,药放这里,一会儿记得喝。”   贺明渊转身刚要离去,那个虫茧微微动了动,手腕猛地一紧,又烫又疼,低头看见抓住自己的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像被捕获的猎物般拖了进去。   被窝里漆黑一片,空气稀薄,整个鼻腔都充斥着某只雄性动物的味道,贺明渊身子一沉,就感觉有个热乎东西从两腿间爬了上来。   撑起的被褥从缝隙中投来一缕幽暗的光,出现在眼前的那张憔悴面容,眼眸又红又湿,还带着一丝委屈的怨气,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坏哥哥。”   嘴里虽闷闷的骂着,但又低头凑上脑袋,像只小狗一样,伸出舌头一下下舔他的脸。   “喂!你干什么……等等,别……”   萧应棠像平时那样紧压着他,舔得更加卖力,眼皮,鼻子,嘴唇……没有一处肯放过,就像是在讨他的欢心,想要得到宠爱。   “坏哥哥……亲亲……不准不要我……”   在脸上游走的舌头温度高得离谱,黏湿滚烫的液体灼烧着皮肤,手也从衣服底下伸了进来,贺明渊完全被这波操作弄懵了,这家伙不是生气了么,不理他了么,怎么突然又……   烧傻了?   萧应棠对他的身体已经了如指掌,舔吸上他两粒乳尖,手下握住玉根搓揉磨转,很轻松的就挑起了贺明渊的情欲。   “萧应棠……住手……”   贺明渊拼命的维持理智,他挣扎,反抗,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愤怒,他不能再迷失,更不愿再造成误会。   作为交易,他已经给过了他,也解释清楚,说明白了,没有理由再发生这种事。   他要拒绝,也必须拒绝。   但那只湿黏黏的小狗,又突然变成了一只兽口大张的野狼,吸他,啃他,咬他……玉葱般的性器在兽牙的摩擦下欲爆欲崩,双股间也已是春水汪汪,细泉滢潺。   贺明渊对着那个暗黑的影子又打又骂,直到身子被翻了个面,两只兽爪抓起他的臀部,从背后生猛挺入,口中所有的谩骂都消声觅迹,变成沙哑惊惶的呻吟。   “嗯……不……萧应棠……不行……啊……别这样……”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萧应棠用被子紧捂住头,就像惩罚他似的,用自己狰狞的兽鞭在柔嫩的花心里雷霆狂飙,花蜜激溅,淫声涛浪。   盖顶的黑暗中,贺明渊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一次次凶恶的撞击,似要把他的身体捅穿,窒息般的恐惧逐渐蔓延开来,就像带着诡异的魔法,让他的身体越发的敏感,根本抵挡不住快感的冲击。   萧应棠就像他体内的情蛊欲虫,知道他最想要什么,精准的给,拼命的给,弄得贺明渊神智癫乱,骨酥倾床,后庭花泉漫泻,颤颤召召。   “坏哥哥,臭哥哥,流这么多骚水,弄得我好脏,”萧应棠打上他的玉臀,蛮力扳开,没根捣入,“这么淫荡,弟弟干烂你可好?”   淫荡……   他不是的,不是……   为什么连萧应棠都这样骂他?这个人分明还安慰过他,理解过他,为什么又要用他最怕的两个字来侮辱他。   羞耻,委屈,愤怒,难过……一切复杂的情绪都全军覆没在萧应棠尘柄深纵的恶行中,狂野猩红的抽插,让他跌入痛苦的深渊,又将他推至极乐的巅峰。   愁奈彷徨,魂飘九重。   要怎么拒绝?如此疯狂的欲望,如此蚀骨的快乐。   又要怎么拒绝?给了他这欲,这乐的人呢。   “啊……萧应棠……萧应棠……嗯……”   都是这个人给的,也只有他看到,自己再淫荡的样子,只有他。   所以,没关系的,没关系……   贺明渊躲在黑暗的被褥里,就像得到了安全的庇护,任凭肉欲沉浮,颤抖着呻吟,拉住萧应棠的手握住自己的性器套弄,朝他高抬起臀部迎凑。   “……那里……用力……萧应棠……啊……都要……”   给他,都给了他,滔天骇浪的快感中,潮水翻腾,玉露冲射,隔着被褥耳际听见一声冷笑。   “你还说想要的是画,不是我?”   贺明渊猛地惊醒,拉下被子,双目圆睁,盯着天花板大口喘息,整个人被汗水浸透了。   感觉到胯下异样的黏湿,掀开被子一看,贺明渊顿时傻住了,自己的手竟握在性器上,精液和股间流出液体的弄湿了一片床单。   自己做了什么。   他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哪怕以前遗精,也只是小小的一滩,甚至平时他都极少手淫过。   贺明渊吓得脸色惨白,仓惶的冲进浴室就用冷水对着自己一顿乱冲。   冰凉刺骨的浇淋下,脑子才逐渐清醒,反应过来那是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   梦里的两个人就像带着面具的鬼,根本不是他们,萧应棠不会说那种话,他也更不可能……   贺明渊,你到底是怎么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疯了。   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变成梦的,贺明渊全无印象,只清晰记得从萧应棠房里离开后,这两天来就再没见过他。   那个人成天呆在楼上,房门紧闭,闲人勿扰。   闲人,除了贺明渊还能有谁?   原本在这里就成日无事可做,现在倒更是冷清了不少,连蚊子都不屑来打扰。   顶着两只严重的黑眼圈,独自在书房里坐了整夜。   不敢睡,怕再做梦。   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平常这个时候萧应棠早该来练字刻章了,贺明渊收回视线又落于书本上。   西方的画册看完了,手里这本《林泉高致》见萧应棠不时翻阅,薄薄一册不知有何精彩,便拿来打发时间。   尽管整本都是古文,也无注解,但可能是这段日子以来耳闻目染,倒还一知半解渐渐读了进去。   看见一句:“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觉得有意思,但却不明白意思,再看旁边的两行草莽批注,豁然开朗又忍俊不禁。   ——无非“诗情画意”,少写六字不妙?酸腐。   ——复批,“情意”足以,万物可破,少写八字,妙!   看得懂是因为批注得精到,看得下去是因为批注得有趣。   一夜下来,竟已快翻完了,正当看着最后几页,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惊得手一抖,险些扯破书页,紧接着又是一声,动静之大,好像是从寻幽园外传来的,贺明渊连忙起身出屋。   刚走到厅前,萧应棠也闻声从楼上匆匆下来,差点与他迎面撞上,两人四目相对一瞬,萧应棠气色不盈,黑瞳黑发下的那张脸过分苍白,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只是顿了一下,像没看见贺明渊似的,目色冷然的从他跟前经身掠过。   贺明渊微启着唇,没来得及出口的话,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你那什么破车啊!开个空调都能散架!差点害人家毁容!”   “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一路嚷嚷着要开空调,我的爱骑会誓死护主,以身殉职?!”   “哟,稀罕劲儿,还誓死护主?!撞成那样连安全气囊都没弹出来,我看是养虎自毙还差不多,是吧小桃,以后咱们别……啊!臭流氓!不准用你的脏手扯我的头发!”   “我就扯!死娘炮,忍你很久了!再嚼舌根,信不信我把你这堆烂毛全剪了!”   “五哥六哥你们别吵了行不行,咋呼一路了,真是的,每次都这样……”   嘈杂的交谈声渐行渐近,就看见园门被推开,走进三个身影,兴冲冲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女生,个子娇小,短发齐肩,身穿白色连衣裙,长得粉面桃腮,清纯靓丽。   远远的看见了萧应棠,女生眼眸晶亮,放下手里的东西,朝他飞奔而来,掀扬起的裙摆就像一只雀跃翩飞的小蝴蝶。   “七哥!七哥!七哥……”   女生一路叫着他,声线越发哽咽,眨眼间便跑到了跟前,萧应棠刚朝她展开双臂,女生就熟练的跳上他的身体,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得紧紧。   强大的冲击力让萧应棠踉跄后退一步,冷不防踩到贺明渊的脚,两个人的重量,十指连心,疼得眼前发黑,贺明渊皱眉瞪去,但被无视得十分彻底。   “七哥,我好想你……”   “好妹妹,七哥也想你,”萧应棠温柔摸头,“别哭了,本来就丑,再哭就更丑了。”   潘应桃破涕而笑:“那举高高我就不哭。”   “呵,现在七哥可举不动你了,摇摇船好不好?”   潘应桃点点头,手脚攀得更紧,萧应苦笑一下,搂着她哐摇起来,后退一步,又踩了贺明渊的脚。   一口老血堵在胸口,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真的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你不屑他对你的好,但又见不得他对别人好,甚至容不下他对你一丝丝的不好。   --------------------   偶存稿米有啦,后面更新可能会比较慢了,大家可以养肥了再看哦~~   还有,不知道是哪位天使宝宝帮我做了推荐,今天发现收藏涨得离谱,以为走错门了哈哈哈,实在非常感谢呀! 第22章 想我不知道来哄哄我?   大或是身旁人散发出来的寒气过于强烈,萧应棠余光瞄到,也停了动作。   “你是长胖了多少,这么沉,七哥抱不动了,快下来吧。”   潘应桃臊红了脸,嗔道:“胡说,我才没有胖!你怎么大白天的就喝酒,臭死了,难怪一下下就抱不动!”   “行了小桃,别闹你七哥,他身上有伤。”苏应桂说着走来,声线细柔,玉容娇丽,风姿绰约,一头及腰长发,动如流瀑,静如惟帘,身着一袭轻盈长衫,乍眼一看分不清男女。   陆应松也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儿这个,小心被三哥看见,又得教训你了。”   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这人倒是不修边幅,休闲背心牛仔裤,撵着一双人字拖,但五官很是锋锐硬厉,体魄刚健,气神浩野,就像一只悬崖峭壁上的猎鹰。   贺明渊静默观察着这三人,大致已与微信群里的人物对上了号。   不愧是萧应棠的师兄师妹,个个都焕惊神目。   萧应棠看见这二位哥哥,全然不同于姜应竹,开心得不得了,急急放下潘应桃迎了过去。   “五哥!六哥!”   “好小子,越长越帅了啊你!都快超过我了!”陆应松勾过他的脖子,大笑揉乱他的黑发,“就是瘦了点,一会儿哥给你做顿好吃的补补。”   萧应棠温顺的缩着脑袋,憨笑:“五哥的手艺光是想想都流口水了,香珠翠冷,流莺秋晚,还有花间蝶恋一团春,可馋死我了。”   “他那几道破菜有什么好馋的,快来,让六哥好生瞧瞧你,”苏应桂将萧应棠拉到跟前,理着他乱糟糟的毛发,“嗯,还是我七宝最乖,什么叫超过他,本来就比他帅,来六哥怀里抱抱。”   萧应棠苦笑着回拥上他,异香扑鼻,撩起一缕长发嗅了嗅:“六哥,你又调出什么新香了,好闻,里面是加了荼芜么?肌发生香,芬馥满道的。”   “就你识货,”苏应桂捏捏他的鼻子,“要喜欢的话,到时候我给你留一些。”   陆应松挥手扇风,白目:“一股子狐骚味,熏了我一路,我放的屁都比这好闻。”   苏应桂凤眸娇嗔:“你再说一次试试!我告三哥说你犯言禁!”   陆应松刚要开口回击,萧应棠就扑上去将他们一同搂住,两个人皆是不明所以的怔了怔。   “七宝,怎么了?”   萧应棠摇摇头:“没……就是太高兴了,见到你们真好。”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若有所思的沉静了下来,陆应松轻拍着他的脑袋,叹道:“好兄弟,这些年委屈你了。”   “乖,告诉六哥,到底做错什么了,三哥要打你?”   萧应棠没吭声,只是低着脑袋,眼角朝贺明渊那里瞟去,大家这才发现他这个“外人”,纷纷投去诧异又疑惑的视线。   苏应桂虚目:“七宝,这位是……”   萧应棠还是不说话,贺明渊见他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留在这里倒是徒增尴尬,更不想成为关注的对象,转身就准备离去。   “等一下!”   潘应桃来跑伸手拦住,被贺明渊投去一瞥,清厉的目光吓得她立即缩回手。   贺明渊从来就是这样,但凡第一次接触他的人,都会被他身上高冷孤傲的气场所威慑,不敢十分靠近,除了萧应棠,像一颗高温火球猛地砸进冰窟,还未回过神,就已经煮沸了他。   “我、我画过你,啊不,我知道你,”小桃怯怯的打量他,“你是不是约瑟纳画廊那个贺……贺什么来着……”   “贺明渊。”   “对对对!真的是你啊,”小桃眨巴眼睛盯着他看,脸蛋红了起来,咽咽嗓子,“我还以为网上的照片是P过的,怎么你真人比照片上还帅这么多,太夸张了吧,唔……就是感觉好像凶了点。”   贺明渊刚微微皱眉,小桃就吓得一溜烟跑到萧应棠身后,她几乎矮了哥哥们两个脑袋,躲在中间伸出小半张脸,想看又不敢看。   扯了扯萧应棠的衣袖,小声地:“七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松五和桂六也朝他投来询问的视线,萧应棠有些骑虎难下,瞟了瞟贺明渊,用手挡住嘴朝他们说了几句。   “海棠仙子?!”   萧应棠根本来不及阻止,三个人就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弄得他一脸黑线的扶住额头:“都让你们小声点了。”   桂六:“不是吧,那我的卦该不会也……”   松五:“师父啊,你坑应棠一个就够了,千万别坑我啊,不准不准……”   桃八:“七哥,难怪你会被打,师父算得好准,哇呜呜,海棠仙子果然不是我,连女的都不是……”   看着朝自己齐刷刷射来的视线,或忧或愁或泣,贺明渊也满头雾水。   什么海棠仙子?什么准不准的?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自己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在后院听见动静,就知道是你们几个到了,”阮应菊轻摇绣扇,袅袅款款的走来,瞟向身旁的男人,“扰得你们三哥心神不宁,竟输了我十个子,三哥,愿赌服输,可别忘了答应小妹的事。”   姜应竹冷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孕妇二者兼举。”   “呵,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三哥里外不是。”   齐嫂笑道:“你这丫头就爱欺负你三哥老实,小心台阶。”   “四姐!齐嫂!”   三个人看见他们,纷纷拥了过去,久别重逢,一派欢腾气象,听闻菊四有了身孕,更是炸开了锅,直到竹三重咳一声,才像老鼠见了猫,忽地安分了下来。   “三哥。”   竹三严穆审视几个弟妹,面无表情:“进来了就要守规矩,还用我来提醒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先去给师父师兄敬香。”   “是。”   一行人皆不敢造次,唯命是从的收敛言行,跟随竹三一同前往怀心堂,半路上还不断回头朝贺明渊看来,面面相觑的用眼神交流。   “贺先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菊四道,“他们没什么地方冒犯到你吧?”   贺明渊略微局促,摇头:“没有。”   “那就好,”菊四打量他两眼,“贺先生怎么看起来有些疲惫,是没有睡好?”   贺明渊被问得尴尬,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一宿没睡,周旋道:“山里昼夜温差大,中途冷醒了两次,蚊虫也多,没睡很踏实。”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看着他不语,尤其是萧应棠,眼神分外微妙,就像他说了什么奇怪话似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怠慢贺先生了,”菊四抿笑,也不再多说,转头对齐嫂道,“快到晌午了,我们先进去把食材准备上,一会应松该忙不过来了。”   “那我跟你们一起。”   萧应棠见她们要走,忙不迭追去,被菊四嫌恶的用绣扇挡开,掩着口鼻数落道:“去,一身的酒臭味,可离远些,别熏着我和宝宝,呆在外面把味儿散干净了再进来。”   “四姐……”萧应棠拉她的手使眼色。   “起开,瞧你这潲水模样,胡子不刮,脸不洗,我见着都烦,活该人家看不上你。”   菊四拿绣扇打了一下他的头,瞟一眼贺明渊,转身和齐嫂一同离去,边走边说:“齐嫂,贺先生房里空调坏了?怎还冷醒了?”   “不应该,一直就这个温度,怕是客房床生,不比之前保暖吧。”   “那蚊虫呢?”   “更不该了,夜里蚊子怕冻,指不定钻梦里了。”   “也是,夜长梦多,吸人精血。”   两人漫不经心的聊着走远,贺明渊眉心轻颤,全当做没听见的维持着表情。   一时间只剩下两人面面相对,情状尴尬,硬撑强态,但偏是谁也不肯做那个落荒而逃的怂包,萧应棠墨瞳冷沉地看向贺明渊,视线落在他手里的书本上。   刚才走得急,那本《林泉高致》也没来得及放下,见萧应棠发现,贺明渊的手不自觉朝身后背了背。   “干嘛。”萧应棠扬眉。   “什么干嘛。”贺明渊也扬眉。   “我的书,还来。”伸手。   “没看完。”白目。   “你又看不懂。”轻蔑。   “我的画你还不是照样看不懂,有不让你看?”   “不一样,我那是爱屋及屋,柔远能近,”萧应棠满腹抱怨,“你这算什么,睹物思人?想我不知道来哄哄我?”   闻言,贺明渊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毛发悚立,又惊又怒的瞪过去。   想他?!简直觉得这家伙脑子病得不轻,将书本用力砸在他脸上,转身就走。   萧应棠仓惶地接住书本,他向来惜物,本就是陈年旧书,被贺明渊这一砸更是不堪重负了,当下也气得不轻,顶着被砸红鼻头紧撵身后追去。   “贺明渊,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再弄坏我东西,别怪我不客气!”   “滚。”贺明渊越走越快。   “你还有脾气?”萧应棠活像只螃蟹跟在他身旁,怒发冲冠,又舍不得少看一眼那张英俊的侧颜,“麻烦你搞清楚,是你把我甩了,失恋的人是我!”   “闭嘴!谁有和你恋过!”   “你有!”   贺明渊猛地停下脚步,抓住他的衣领,眼眸锋利:“萧应棠,你想恋爱想疯了吧你!那天我说的话你没听懂?!我们从头到尾就是一笔交易,你别再自作多情了行不行!”   “我自作多情?”萧应棠挥开他的手,荒唐冷笑,“是谁说欣赏我敬佩我的?是谁每次都被我吻得满脸通红的?是谁在床上要了我一次又一次的?!”   “你嘴放干净点!”   “已经够干净了!别一副总是吃亏的样子,就算是交易,你敢说没爽到?没享受到?如果我是自作多情,那你岂非是水性杨花,什么人都可以?!”   话一出口,萧应棠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贺明渊已经一拳将他揍倒在地,双目红得似要滴出血,紧握双拳,狠狠盯着他。   脑子里忽地闪过那晚的噩梦,果然,这个人心里也觉得他是下贱淫荡的,只是平时宠他容忍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萧应棠也失神了半晌,直到脸颊传来疼痛,才微微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搞砸了。   他不是要和这个人吵架的,他只是太委屈,太难受了,根本没有失恋的经验,看网上说被甩最忌蛮缠,尚有一线生机,便独自生了三天的闷气,日盼夜盼也没等来贺明渊一句安慰哐哄。   好不容易见了面,本也想像平时那样讨巧卖乖的和好,但贺明渊冷漠的态度,半句不离交易,就让他说出来的话全变了味儿,哪怕这个人有一丝顾忌他的感受,自己也不会口无遮拦成这样。   君子怒而不发,言而不伤,“情”字当头,全成了狗屁。   颓丧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憔悴的脸,萧应棠闭目扶额:“对不起,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贺明渊没说话,仍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是不清醒么?难道不是酒后吐真言?   “我知道是交易,”萧应棠强撑表情,耸了耸肩,“为了画而已,你说得对,是我自作多情。”   望着萧应棠带幽怨着又丧气的背影直至不见,贺明渊烦躁的将脚边的石子踹进湖里,搅得两只鸳鸯不欢而散。 第23章 癞蛤蟆吃天鹅肉   到了晌午,姜应竹他们从怀心堂回来后,一家子人就开始忙活做起午饭,平日偌大安静的寻幽园霎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虽然萧应棠和贺明渊闹了个不欢而散,但见到自己的兄妹仍是欢喜无穷,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大家打打闹闹的,可能真是相聚难得,竹三面色铁青的坐在沙发上也没干预,被菊四奉上一杯茶,清火消气。   贺明渊从窗户上收回视线,一个人站在湖边继续作画,反正满屋子的热闹也与他无关,就像曾经那样把自己塞进画里,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个干净。   突然一瞬,他竟很厌烦这里的景,这里的人,想要离开了。   对,不要画了,怎么来的怎么走。   在这里耗费了半个多月,羊肉没吃到,空惹一身骚。   萧应棠都把话说成那样了,难道还要呆在这里自取其辱?   他贺明渊还没下贱到这种地步。   他还有秦昭那边,只要拿到竞标方案,也能有机会的翻身,天无绝人之路,不信离了萧应棠就找不到没其他办法了。   “贺先生,”正想到这里,阮应菊微笑朝他走来:“午饭做好了,请过来一起用餐。”   贺明渊看了一眼屋内,态度冷淡:“不用。”   别人兄弟姐妹团聚,自己去做什么,更不想与这些人交集。   “怎会不用呢,”菊四慈眉善目,“都这个时候了,也该饿了,这园子难得来客,应棠的五哥可是好露了一手,所以开饭晚了些,贺先生见谅。”   菊四温软亲和的态度,让贺明渊一时不好对付,充耳不闻的表达拒绝。   菊四轻笑一下,凑近几分,朱唇低语:“你那一拳打得好,若非我是他姐,多少舍不得,早就打醒他了。”   “……”贺明渊拧眉看她。   “那天我就说过他,人家贺先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与你做笔生意,逢场作戏,且还当真了,”菊四眉眼机转,“八辈子没见过好看人似的,一只井底之蛙,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也配?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好精明的女人,表面上为他说话,实则在堵他的口,贺明渊也不客气道:“既然阮小姐明事理,那把画给我,咱们既往不咎。”   “给,当然得给,原本就他的不对,死活不说藏哪儿了,可让我和齐嫂好找,他三哥也是头没嘴的倔驴,套不出话来,好在弟妹们都到齐了,人多好办事,铁齿铜牙也得给他撬开,来,我介绍大家与你认识。”   菊四一番妙语连珠,贺明渊还未听个真切,便被她摘走画笔,硬牵进屋,正当要挥开,想到她怀有身孕,又不好动作。   步入屋内,就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菜肴奇香,沁人心脾,唇齿生津,贺明渊恍惚一瞬,不禁咽了咽嗓子。   萧应棠位于上座,正和桃八桂六聊得起兴,看见贺明渊出现,表情凝了凝,满脸伪装的欢喜碎了一地,面如土色,微别过脸颊不看他,整个屋子的说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贺明渊暗地齿紧,觉得这场景好熟悉,好像自从母亲走后,不管在哪里,自己总是最煞风景,最多余的那一个。   “贺先生,你是客,也请上座吧。”菊四指向萧应棠旁边空位。   知道这女人是故意的,不坐反倒心虚,便大大方方落了坐,身直颜静,连瞟都不瞟萧应棠一眼。   竹三看了他们这情状,冷讽:“不是才拜了堂么,这么快就离了。”   二人听了这话皆大为不爽,萧应棠已然变了脸,斜目瞥去:“可说三哥没吃过猪肉,连猪跑都没见过,不知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么?”   “只怕假戏假做,现在也没人愿意和你打了。”   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贺明渊扇了萧应棠一个耳光,刚才那一拳本就不解气,现在一石二鸟,朝竹三挑眉:“打了。”   萧应棠捂脸,怨他瞪他,又不是这种打法,当着这么多人,要他面子往哪儿搁,一气之下拽过贺明渊,低头用力覆盖上双唇,不管几双眼睛看着,任性赌气的深吻啃咬。   也不知萧应棠刚吃了什么,满口杏香飘溢,醉柳迷莺,扰得馋虫情虫蠢动,贺明渊惊慌失措,对着口中莽撞翻搅的舌乱咬下去。   皮破汁流,蜜浆激齿,又渴又饥。   萧应棠一抹带血的唇,凌厉盯他:“合了!”   竹三脸都气绿了,其他几人也偷笑不止,贺明渊怒不可遏,这人分明成心给他难堪,起身就要离席,被菊四抚肩按下,抄起纨扇打上萧应棠的嘴。   “没脸没臊的东西,还动上嘴了,真当人贺先生跟你打情骂俏呢!”   萧应棠翻眼:“不想我亲他,干嘛打我,这不声东击西么,我是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贺明渊咬牙切齿:“萧应棠!”   “这么激动干什么,掩人耳目?有脾气你走啊,走了就是欲擒故纵,就等我去追你,口口声声交易买卖,形形色色全在拿捏我。”   贺明渊气得耳膜嗡嗡直响,横竖走留不是,百口莫辩了,当下冷静思绪,闭目吸气,冷冷看去:“我如果真想拿捏你,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萧应棠一愣,瞬时就像被针戳破的皮球,全身都在漏气,嘴角将垮欲垮,吸吸鼻子:“好一招金蝉脱壳……就是不需要,我才痴人说梦啊,越是没有越想要……”   一阵笑声中,萧应棠抬起黑瞳怏怏地望他,桌下偷偷去拉他的手,被贺明渊瞪眼挥开,还去拉,小指勾小指,紧缠不放,食指在他掌心里绕圈,不停的画爱心。   委屈受伤也好,厚颜无耻也罢,情场如战场,不是称雄,便是被俘,哪有临阵脱逃这个选项?   贺明渊痒得不行,没好脸色的一把甩开,根本不想理这疯子。   “在聊什么呢,笑成这样,最后一道菜来了!”陆应松端着菜肴上桌,看向贺明渊,咧嘴笑道,“这些可是我看家货,若非你来,都不带给他们做,但师父祭日要持戒三日,所以只能全做素的,你将就着吃。”   菊四也上来为他介绍:“别看应松没个正经样,做菜可是神手,好些个古书上绝迹的菜,都被他给捣腾了出来,师父生前味刁,就只服他这一口。”   贺明渊这才定睛看向满桌菜色,璀璨缤纷,味香宜人,装盘如诗如画,说是菜,倒更像是艺术品,一时眼花缭乱,实在看不出是出自这样不修边幅人之手。   “再好的菜,吃了也就没了,不过爽快一时,”苏应桂白了松五一眼,花指绕着一缕长发,摇步生香的过来,朝他嫣然礼笑,“贺先生真是好相貌,清剪冰华,这是我调的仙藻香,很配贺先生气质,凝神静气有良效,只当给我这弟弟陪个不是,你品品看喜不喜欢。”   桂六说着塞来一个素雅的小香瓶,微微揭开,异香袭风,不浓不艳,清新婉约,有雪云淡绝之雅,有万卷霞绡之柔,入鼻神清,顿时让贺明渊躁怒的情绪消散了大半。   “贺先生觉得怎样?”桂六媚眼勾丝,刚低头凑近,就被松五猛地撞了一下,疼得花容失色,“你干什么啊!”   松五轻蔑瞥他:“怕你眼珠子掉地上,色相。”   “要你多管闲事,我就喜欢帅哥怎么了,”桂六忿忿不平坐下,“色谁也不会色你,莽夫。”   “啊……你们怎么都有准备似的,”桃八纠结地在身上摸索,灵机一动掏出一物,再抬眼已是判若两人,沉稳从容道,“贺先生,笑纳,有机会多合作。”   贺明渊接过她递来的名片,不禁一怔:“你是潘晓晓?”   桃八点头:“正是。”   贺明渊十分意外,潘晓晓是网络上热度很高的一名插画师,尤其擅长画年轻貌美的男性,画风唯美浪漫,很有东方特色,因此备受大众喜爱,但听说此人性情乖戾,并不是个好合作的主儿,没想到竟是萧应棠的师妹。   “好了,现在大家都认识了,”菊四笑道,“也该饿急了,贺先生请先动筷吧。”   就算生意场合贺明渊也没和这么多人一起同桌用餐过,说是不自在,倒不如说有些紧张,见大家都朝自己投来视线,敬请宾客开席,贺明渊也不好再耽搁下去。   满桌菜肴皆是赏心悦目,垂香千里,犹豫半晌才相中一道,不知是什么食材做的,空青团叠,长春飘彩,如似小潭落蕊,倒是与萧应棠那副画中的景色极为相似。   正伸筷过去,松五打了个响指道:“选得好,这道菜名儿不错,叫海棠簌簌恋碧渊。”   贺明渊皱眉,余光瞟见萧应棠抿唇偷笑,移筷换了另一道,藕赫成双,银朱霁蓝,斑斑点点的很是鲜艳可爱。   桂六眼波流转:“这道更妙,叫揉花戏作两鸳鸯。”   再换。   桃八俏皮眨眼:“仙子不识温柔乡!”   再换。   菊四莞尔叹息:“惟君相思无尽长。”   贺明渊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犀利抬眼扫视一圈,故作刁难的又选了一道,烟墨朵朵,似花非花,或裂或散。   果然,大家面露都难色,萧应棠也微微拧眉,点着桌面沉脸琢磨。   “这道叫错认是非桃花客。”竹三硬邦邦道,朝萧应棠投去威严一瞥。   贺明渊看了看竹三,虽然听着极不顺耳,但还是决定就这道了。   “好句,谢三哥!”   萧应棠突然拍手,贺明渊表情一僵,刚夹起菜险些掉下去,萧应棠已经伸筷过来接住。   “错认是非桃花客,”将菜夹入他碗中,萧应棠笑眼迷人,“亦把真情赠贺郎。”   又一阵窃笑声中,说不清是臊的还是怒的,贺明渊整张脸忽红忽白,全身都在细微颤抖,这哪是吃饭,根本就是鸿门宴,这些人合起伙儿在羞辱他。   贺明渊厉眸冷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那知道这个叫什么吗。”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他手边的茶杯上,今日泡的是白毫银针,色白如银,形细如针,清韵锁喉,可杀万千污浊。   大家都不做回应,饶有趣味看向贺明渊,萧应棠也摇摇头:“但凭贺郎赐教。”   贺明渊朝他勾了勾手指,萧应棠忙不迭的倾身凑近,眼眸相荡,热息相撞。   “这叫……”绿眸目色一狠,“团战打后方,擒贼先擒王!”   语罢,满满一杯银针已经泼在了萧应棠那张笑脸上。 第24章 美色当前,仁义让步   老先生祭辰将至,这两日萧应棠他们几乎都呆在怀心堂里,没怎么见着人影,具体在做什么贺明渊也不清楚,估摸着多半是在做些类繁文缛节的准备。   说不定也在讨论给他画的事。   一共六人,姜应竹断然是反对的,其余几人态度如何也不好揣度,还有一个最麻烦的萧应棠……见色起意,又绝非一叶障目。   也不知最后决定如何,老先生祭日过后,一直无人提起画的事,贺明渊思付再三,还是忍住没去询问。   毕竟萧应棠说过事不过三,很显然,他不会把画给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哪怕是自己喜欢的人。   表面上与自己言和,实则无非在告诉他,喜欢他和给他画是两回事,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看他如何把握了。   “七条。”贺明渊打出一张牌。   “碰!三七二十一,麻将桌上见真情,哥哥这么疼爱我?”萧应棠手摇折扇,笑眼投去,“让我算一下啊,打中张,听叫肯定在边张,送君一只凤凰鸟,边张绝张尽成宝。”   贺明渊看着那张幺鸡,紧绷着脸,瞥向萧应棠。   桂六花指拿牌:“七宝,你消停些吧,尽打明渊缺门,真有够缺德的,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松五站在一旁观战:“终于承认你不是男人了?”   “我当然是男人!但我不臭,是香的!”桂六白他一眼,捋捋香发,“明渊给你,三万,也打他缺门。”   据说老先生在世时,尤其喜欢这雀牌博戏,隔三差五的就会拉着几个徒弟陪玩,所以萧应棠他们也都牌技不俗,此次相聚不易,故然要摆上一桌,既为缅怀先师,也是聊以娱情。   贺明渊一点不会的,硬被拉上桌打了几圈,花样杂,规矩多,但渐渐掌握要领后,尔虞我诈的算计,也确实觉得好玩儿得紧。   所谓“诗墨雀牌小酒桌,胡牌声中见仙翁”,有雅趣又有爽意,怎能不上头?   碰走了桂六的三万,贺明渊审琢牌局,朝萧应棠看去一眼,两人视线相接,暗流涌动。   “打了一堆边张,是想做断幺九。”   “哥哥确定?”萧应棠用折扇止住他要出牌的手,“就不怕我是钓手,引你边张吃进?”   “你好像忘了我是个商人,就喜欢富贵险中求。”   “呵,也在险中丢。”   “我牌我自由,虽败犹荣,”贺明渊挥开折扇,拍案乾坤,“就打你断张,九筒。”   “碰,”姜应竹气定神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九条,打你们缺门和断张。”   “胡。”   两人异口同声,双双把牌推倒。   桂六:“噗嗤,一炮双响,三哥你牌运不济啊。”   竹三看向他们的牌面,脸色也顿时青黑,缺门不是缺门,断张不是断张,分明是故弄玄虚,就等着他放炮。   松五:“你们两个也藏太深了吧,都是金钩钓九条,商量好的么?”   萧应棠墨瞳笑意翩然:“这叫牌局深处意相投,心有灵犀一点通。”   贺明渊也没想到和他胡一样的牌,扫兴冷声:“巧合而已。”   “哪有这么巧的事,”桃八意味深长,“七哥这把牌明显是机关算尽,就图个久久相伴两不离的好彩头。”   萧应棠浅笑不语,洗牌的手就一个劲儿往贺明渊手背上揩油,被厌恶的用牌锭子砸开。   竹三沉脸推牌起身:“我看倒像九九归一不成双,应菊,换你来打。”   “一孕傻三年,我现在哪儿算得过他们,”阮应菊温婉一笑,与齐嫂两人端来茶点,“贺先生,被他们拉着打了一下午的牌,也累了吧,这脆琅轩和汤绽梅都是解乏提神的小食。”   局促接过菊四递来的糕点,贺明渊点头道谢,虽然和这些人萍水相逢的,但除了竹三,大家好像并没有因为他和萧应棠的交易而另眼相看,反倒格外热情友善,招待周到。   糕点入口惊艳,赫然是松五的手艺,这几日无论是饭菜还是茶点都出自他手,皆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神仙美味,贺明渊自认为不是个好食之人,却也每每忍不住馋虫大闹,吃得个一干二净。   俗话说饱懒饿精神,午饭下来总是撑得不行,夏日炎炎惹人困倦,无心作画,捧着那本《林泉高致》往锁香亭里一坐,倚着木栏支起脑袋,清幽竹香飘来,没看两页就昏昏欲睡。   安闲,轻松,惬意……他的人生几时这般悠哉逍遥过。   再睁眼时,有微风拂面,墨香袭鼻,惺忪视线中萧应棠正为他轻摇折扇,也没动手动脚的,只是墨瞳缱绻地看着他,就像在欣赏什么美景。   “看到哪儿了?”   贺明渊知道他是指书,睡意未消的闭眼,慵懒道:“山欲高,烟霞锁其腰,水欲远,掩映断其派。”   “懂么?”   “近大远小,近实远虚。”   “差点意思,佳人欲美,竹影动其容,亭外仙杏发柔条,以虚写实,无画处皆成妙境。”   “……”贺明渊缓缓睁开眼,绿眸映翠竹,杏腮浅淡。   “懂么,”萧应棠倾身凑近,气息摩荡,“热么?”   贺明渊垂下视线看了看,冷声:“君子欲色,雅态藏其形,孤峰陡直,野火拖摇腾欲雨!”   话音刚落,就听萧应棠一声痛吟,捂住被狠踹的小帐篷,冲贺明渊的背影嚷嚷:“哥哥骗人精!什么都懂,还会举一反三,痛死了……”   这本书贺明渊已看第二遍了,也算对国画略知了一二,加之每天耳闻目染的,依葫芦画瓢也并非难事,对付萧应棠这种人,就得以文制文,以暴制色。   直到晚饭,萧应棠走路都像只鸭子,引来众嘲,直说师父走后又有天降神人来治这猢狲了,饭桌上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面对这样的场合,贺明渊刚开的时候很不习惯,总是一脸清冷,少言寡语,显得格格不入,但在他们活跃氛围的感染下,也渐渐融入了进来,时不时插上一句,怼得萧应棠哑口无言,可怜兮兮的样子,令大家拍案叫好,自己也暗地忍俊不禁。   其实贺明渊一在想,为什么同样是有着不幸的身世,同样是被亲人抛弃,萧应棠却与他截然不同。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萧应棠从小成长在一个温暖的大家庭里,因为亲密无间,大家疼他爱他,所以萧应棠身上有着兄弟姐妹们各种特质,沉稳,温柔,爽朗,邪魅,俏皮……   真的是好让人羡慕又嫉妒。   “……贺先生可有听过?”   面对菊四的询问,贺明渊恍惚回神:“什么。”   晚饭过后,一行人在园中散步消食,今夜花好月圆,见别人家兄弟姐妹相聚,唯有他一个外人,触景生情,也无端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时出了神,全然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就是小七的琴,”菊四温婉一笑,“他可有弹给你听过。”   贺明渊朝萧应棠投去一眼,淡淡摇头。   “那你可得听听,还有应桂的剑舞,他俩搭一起,就是神仙洞里神仙游。”   “四姐何必这样捧杀我和六哥,”萧应棠道,“到时候弹得不好,岂不是出大洋相了。”   桂六凤目斜含,别扭地:“要我舞也可以,让应松把他的飞虹剑拿来,我就舞。”   “做梦!”松五瞪眼,“那剑是师父留给我的,剑气纯阳,你个娘娘腔也配?”   “我不配,坑你钱的小浪蹄子就配?!臭显摆,险些被人卖了去,可是被师父好打一顿!”   “你——”   “行了,当着客人也不嫌丢脸,”菊四责备看他们,“应松,你去把剑拿来。”   松五只得忍怒,愤愤不平的转身就走,把剑取来时,萧应棠已经摆好古琴,席地坐于松下,拨弦调律。   菊四将贺明渊请到身旁落座:“贺先生可知道,这人生美事有三,雨窗吟诗,雪夜对棋,松涧听琴。”   “再加一个,月下赏佳人,美不胜收。”萧应棠说着瞟向贺明渊乘着月光的脸颊   “但有人就偏是喜欢那些个庸脂俗粉。”   桂六夺过松五的剑,嫌脏似的擦了又擦,盘起长发,走到中央站定,与萧应棠交换了一个神色。   岑寂片刻,鼓荡弦中,出剑如虹。   一声两声落花雨,一旋二旋万骏驰。   只见桂六瑰姿谲起,行剑苍劲冲决,神貌绰约娴雅,刚可摧石,柔可媚骨,飒飒荡荡之间八面来香,芬馥浓郁,招引无数流萤盘飞。   但再美的剑舞,贺明渊却都似无物,星星点点的荧光中,目光只停落在萧应棠身上。   郁郁古松下,那张儒雅的脸庞没了半分平日的谄媚戏谑,冲虚神淡,清若凝泉,十指挑弄弦音,如丸珠之走盘,如泉浪之兴澜,一袭青衣,翠若晴山,月辉交碧,令人听之赏之魂荡神摇,不着一字,得尽风流。   贺明渊品鉴不出他琴技如何,只觉得入耳的琴音很动听,消解了他郁郁寡欢的心情,入眼的画面也好美,让人忍不住想要画下来。   “我七哥很帅吧,”桃八凑过来眨眼,“师父以前还送过他“三绝”称号,说他是才绝,情绝,痴绝。”   贺明渊没说话,又看向萧应棠,两人视线相接,心脏莫名停跳一拍。   才绝,情绝,痴绝……好像倒也不算谬赞。   桃八:“不过你一样啦,长得英俊,人也聪明,书房里的那幅肖像是你画的吧,不愧是七哥的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是什么。”   “就是师父给七哥算过一卦姻缘,卦辞说海棠折芳,伊人入怀,不就是你么。”   闻言,贺明渊这才了然过来,为什么萧应棠偏选中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卦。   “还有后半句,”竹三冷冷瞥来,“逆插桃花,避之则吉。”   “逆插桃花……”贺明渊不解,“什么意思?”   “桃花煞,轻者劫,重者杀。”   贺明渊一愣,怔怔望着竹三,知道这是在说他会招致不祥,难怪竹三如此反对把画给自己,那萧应棠怎么还……   菊四:“呵,师父那两手也就是个江湖道士,哪能作数的。”   “是啊,师父还说我……”松五突然又收口,瞟了一眼桂六,烦躁道,“总之就是不准!这死娘炮身上的味儿也太重了,熏得我想吐。”   虽然他们这样说,但想起自己的出现,萧应棠的确就因触犯门规而被罚,贺明渊心里如生倒刺,离席来到盥洗间,看着镜中的那张祸水之容,耳边似又出现了祖母当年的字字句句。   ——跟你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淫荡相,就知道惹男人的麻烦。   如果萧应棠把画给了他,会不会真应了那个卦,轻者劫,重者杀。   不断用冷水浇脸,等到终于平静下来,再出来时,园子就只剩下了萧应棠。   “他们都先回去休息了。”萧应棠开口解释。   贺明渊点点头,迟疑一下,过来帮他收拾东西,萧应棠也挺意外,勾唇挑眉:“哥哥不回去?这月黑风高的,和我单独呆在一起,也不怕我吃了你?”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萧应棠将他拉入怀里圈住,“美色当前,仁义让步,我可没你想得这么好。”   “如果你是这样,早把画给我了。”   似乎察觉出他情绪不太对,萧应棠收敛笑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发生什么事了。”   贺明渊没答,垂眼推开他,拿起东西往回走,萧应棠跟上来,见他愁眉不展,满腹心事的模样,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两人并肩走着,一时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那个卦,我听他们说了,”隔了良久,贺明渊才开口,“海棠折芳,伊人入怀,逆插桃花,避之则吉。”   萧应棠停下脚步看去,愕然一瞬,又柔笑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信了?”   “难道你不信?”贺明渊紧看向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卦,你不会让我进来,也不会有那笔交易,更不会被你三哥——”   “所以,你也认为像那个卦辞一样,你会给我带来不幸?”   “……”贺明渊没吭声,头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我不否认,起初让你进来有这个卦的原因,但我更愿意相信缘分,”萧应棠叹道,“人与人结缘在于知遇,知遇在于了解和信任,怎能光凭一个卦就能断定好坏的,不是么。”   “我……”贺明渊踌躇着,心里一团乱麻,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个卦。”   “那就当作没有,”萧应棠轻抚上他脸颊,“一切随缘自然便好,就像舞蝶与飞花共适,满月偕盆水同圆,我不会做任何勉强你的事,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卦有任何顾忌。”   望着萧应棠温柔的视线,很想提画的事,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要怎么说比起自己顾忌,他更想知道萧应棠是不是因为忌惮这个卦,才迟迟不肯把画给他。   正当犹豫之间,就听见“啊”的一声痛呼,两人皆是一怔,寻声望去,应该是在从前面的假山附近传出来的。   唯恐是谁发生了意外,两人都忙去查看,刚穿进灌木丛,就听见异样的喘息声,紧接着从枝叶缝隙中看见的画面,让贺明渊猛地驻足,睁大了眼睛。   “啊……不准咬这里!臭流氓……嗯……弄痛人家了……”   “死娘炮,你痛个屁!勾引老子一整天了,不就是想我操你么!”   只见桂六衣发散乱,神情颠迷,正被松五压在假山上狠力贯穿,架起的双腿颤颤颠颠,销魂的呻吟艳艳娇娇。   “……啊……我才没有勾引你……嘤……”   “没有你舞剑的时候盯着我看,还故意用这种香,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你就是欠操!”   “谁叫你总是欺负人家……嗯……那里……师哥……师哥……”   “把你操爽了知道叫师哥了?之前怎么不乖点,夹这么紧,想被操烂是不是?!”   激艳桃色中一阵夜风袭来,又是浓香扑面,贺明渊下腹一热,脉搏加速,感觉身体不太对劲,神智恍惚之间就已被萧应棠拉出了灌木丛。   一路步伐匆匆,贺明渊的手腕被紧握着,踉跄着脚步跟得吃力,浑浊的视线中只能勉强看清萧应棠略微潮红又严肃的侧脸。   “你感觉怎样,”回到书房中,萧应棠担忧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明渊喘着热气,嗓子干渴难耐,迟钝的摇头,倒也没有不舒服,只是感觉很奇怪,脑子里全是刚才的那些画面,怎么也停不下来。   萧应棠打量他片刻,在书房四处翻找一阵,取来一个小瓶放入他手中:“六哥身上的香有催情的作用,但不会这么快见效,这个辟寒膏,可以清性贞正,你回房洗个澡,将药抹于人中,记得多抹一些。”   “把这个给我了,那你呢。”   “我没事,从小就闻着六哥的香长大,写一会儿字也就好了。”   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贺明渊看他额头一层汗珠,面颊泛红,气息粗重,分明也是情况不妙在隐忍强撑着。   “怎么了,”见贺明渊呆站着不动,萧应棠问着,又朝他上下打量一番,视线落在他下身时,不禁一怔,“你……”   贺明渊侧身遮挡,从刚才起后面就不断有东西缓缓流出来,将双腿内侧的裤子已然浸湿了,他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吓得够呛,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此刻被萧应棠看见,才回过神来。   “这个药膏,还是你那去用吧。”   将药塞给萧应棠,贺明渊急忙转身就走,萧应棠一把将他拉住,显得有些紧张,踌躇地:“你……很难受对不对,需要我吗……”   贺明渊惊惶抬眼,迎撞上他炽烈又柔软的视线,那些在脑中的混乱画面,好像都变成了萧应棠弹琴时的模样,是那样动人而美好。   “老实说,我的情况也很糟,但我不想趁人之危,所以……可以吗?”   “……”   “我知道你是清醒的,”萧应棠捧上他的脸,“我可以吗,不是交易的那种。”   贺明渊心跳加速,呼吸越发急促,是的,他很清醒,知道萧应棠在说什么,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应,他们之间如果不是交易,又会是什么呢……   “你不愿意的话,就推开我。”   萧应棠抬起他的下额,深深含住了双唇,充斥在口鼻里的浓烈气息,就像一把烈火将他点燃,扑不灭,推不开了。 第25章 喜欢小狗还是野狼?   唇齿间激烈的交缠,按耐不住周身躁动的情欲,萧应棠将他抱上桌,又是撒落一地笔墨纸砚,刺耳的声响就如当头棒喝,贺明渊如梦惊醒,扼住那只要褪去自己裤子的手。   萧应棠深看他,也不再动作:“还是不可以吗。”   这个香虽有催情的作用,但不会让人失去理智,想起那个卦,贺明渊怎能不心有余悸。   “你师父没教过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么。”   “教过,那又如何,我自横刀向天笑。”   “你要真的不信,那为什么不把画给我。”   萧应棠虚目:“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个卦?”   贺明渊直视他:“不然呢,你怕把画给我毁了你的清誉,被人说你崇洋媚外,贪图名利,从此身败名裂,不就正应了——唔!”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萧应棠狠狠堵住了嘴,满含怒气的撞击啃咬,紧勾着那根不乖的软舌,泄愤似的吮吸缠绕,又疼又痒又烫,更是助长了欲火气焰,让贺明渊应接不暇,四肢垂软。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氤氲视线中对上那双埋怨的瞳孔,贺明渊移开目光,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否则当时也不会让竹三把画给自己下山,他只是想要一个理由。   “好,不就是画么,”萧应棠拾起手旁一根笔毫旋于指间,“我现在就给你。”   贺明渊一怔,还未反应,上衣就被蛮力撕开,色如羊脂,肤如绵绢,劲厉一笔从胸口陡直拉下,墨线似刀,悚危骇目。   “你干什么……”   “逆插桃花,避之则吉,”萧应棠按住他的身子,“那我就偏在劫上作画,在凶中求色,倒要看看这个卦有多灵。”   贺明渊哑然望他,萧应棠只是浓柔微笑,又是挥笔纵墨,软毫划过肌肤,轻似松针,薄若蝉翼,贺明渊喉结滚动,星眼朦胧,完全不知道他在画什么,只有一种奇异酥痒的快感。   笔尖扫过挺立的乳尖,弄得两颗小东西抽抽絮絮,滚烫的体温很快烘干了墨迹,一口叼上乳尖滋滋吸舔,贺明渊闷哼一声,不自主挺起胸膛,萧应棠抬眼勾唇,在他腰际草乖题诗。   “醉心含绛双脂环,吹开一片颤酥香。”   一路吻过上下起伏的小腹,腿去裤子,胯下黏湿滑腻,勃昂的性器荡然无存那副飘举纤雅的模样,紫强光沉,筋脉鼓胀,形态彪悍而粗大。   尽管知道是邪香作祟,但这种样子暴露人于眼下,贺明渊还是羞耻不堪,双腿瑟瑟欲合,被萧应棠握住性器,吮吸上大腿内侧,浑身又是惊惶一颤,骨酥体软,降霞满面。   吻到画到,随着性器缓缓磨转,笔尖一勾一挑,墨韵连绵,叠旋缭绕,惹得贺明渊心魄迷乱,喃喃粗喘,只见萧应棠在他双腿间又写诗一句。   “玉龙惊腾雷霆欲,狂飙卷得波涛浑。”   语落,含上那条玉龙没根研擦,湿热强烈的快感让贺明渊一把抓住了他的黑发。   这诗要放以前,贺明渊也听不懂,如今能听懂了,更是动情欲,煽淫性,霎时炽火烧心,紧按萧应棠的脑袋,一次次将玉龙用力顶入咽喉,越是听他耐捱的闷哼,越是忍不住征骑冲刺,正当快要解脱这魔怔时,萧应棠猛地松口,捏住他的前端。   “啊……”贺明渊弓腰苦吟,“放手……”   “哥哥好会顶,又深又重,”萧应棠用指腹堵住洞口,舔了一下唇,“就这么喜欢操我的嘴?”   “你放手……我……让我……”   “哥哥急什么,不是要画么,还没完呢。”   柔声说罢将他翻了个身,玉背削美,肌骨劲腱,萧应棠笔落墨溅,浓融化开一片,点点相连,烟霏露结,线线相绕,纤秾毕现。   贺明渊倾软在桌上,分明想要反抗的,但诡谲的欲望却让他沉沦在这样情色的挑逗中,只感觉被画过的每一处都蹿腾起击魂的快感。   直到双臀被赫然抬起,贺明渊慌乱虚弱的扳动起来,他知道那个地方的情况比前面还遭,伸手过去想要遮挡,被萧应棠抓住按在桌上。   紧夹的股缝间不断有液体渗出,不过轻轻扳开臀瓣,就像开了闸,一股拥堵多时花蜜长流而下,滋滋水润中已是穴口舒张,花心跳荡,一开一合的含芳吐露。   “哥哥这里好漂亮,有好多水,”萧应棠用手指轻沾一点,“粘粘的,也甜甜的,像蜜一样。”   “……不要看……你别看……放开……”   萧应棠嗤笑一下:“好,我不看,哥哥别动了,应棠帮你清理干净好不好。”   火烫的唇吻过玉臀,吮吸上花心时,贺明渊身子一僵,倒吸凉气,脑子嗡嗡作响。   这个人疯了么,那种地方怎么可以用嘴……就不觉得脏么。   “你……嗯……不行……萧应棠……别这样……嗯……”   贺明渊又慌又乱,但那根贪婪的舌却探得更深,在花巢里往复勾挑,千转百回的湿软快感竟比手指来得更加魂断骨折,弄得他再说不出一字,瘫倒在桌上,莺声呖呖,越舔水越多,肿胀的性器也随之一阵高颤,没有任何触碰,就已射了出来。   萧应棠抬起头,也不顾弄湿的脸颊,提笔落于臀上。   “花池潺潺行云速,琼浆滢滢溅玉葱。”   话音未落,贺明渊就忽地翻身惊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萧应棠握笔悬空,见他面容失色,也是不明所以一怔:“怎么了。”   贺明渊沉声:“你在羞辱我。”   “呃?”   “你说我淫贱。”   萧应棠愕然眨眼,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这……不是,你别断错词啊,我说的那个是滢滢,溅是——”   “有区别吗,”贺明渊红眼,也不由解释,用力搓擦臀上的字,“就因为我是陪酒女的儿子,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就该天生淫荡是吗!”   萧应棠脑子蒙圈,手忙脚乱抱住他:“你别激动啊,这、这怎么又成淫荡了,如果这诗冒犯了你,我给你道歉赔罪,但我绝对没有那样想过你。”   “你想过,也说过。”   贺明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独独受不了这个,像种在身体的孽根,稍有触及,就会逆鳞发作,尤其还是从这个人口里说出。   “老天,你是在污蔑栽赃吗,”萧应棠含冤莫白,“我哪句话说过,什么时候说过了?”   “梦里。”   短促含糊的两字,萧应棠愣了愣,还以为听错了,不确定地:“梦?你梦见我了?”   “……”贺明渊没应,只是皱眉扶额。   “你真的梦见过我?”萧应棠试探着问,心儿却乐颠颠的摇,嘴角若抿若翘,“梦见我什么了?”   贺明渊烦躁推开他,又被萧应棠紧紧塞进怀里:“话说一半,这不成心掉人胃口么,到底是什么。”   “你是一条狗,”贺明渊抬目瞪去,“变成了一只狼。”   萧应棠面露疑惑,摸着鼻梁揣度的看他一阵,挑眉勾唇:“这么奇怪,我糟糕到连个人形都没有?那……在梦里哥哥是比较喜欢小狗还是野狼?”   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画面,贺明渊脸颊烧热,总觉得过于真实,令人后怕,甚至几度怀疑那不是梦。   “哥哥不说话,那我只好一个个试了,”萧应棠伸舌轻舔上他紧锁的眉心,“先小狗好不好,汪~”   听他发出一声乖巧的狗吠,贺明渊难以置信启唇,错愕之间面颊就迎来一顿乱舔,比梦里的更湿更热更用力,弄得他闪避不及,根本睁不开眼。   “汪!汪汪!汪汪汪……”狗儿双爪将他扑到,狗尾狂摇,又吠又舔,眨着黑溜溜的眼睛,“小狗乱写诗,主人莫生气,汪汪~汪~”   “等等……萧应棠……你别……”   贺明渊不是要他这样的,这个人怎么能没尊严的学狗叫,怎么可以……   “傻主人,梦都是反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小狗眼里你都是最好最干净的……”   萧应棠在他耳边燕语喃喃,舌尖伸入耳洞切切舔弄,就像要把每个字塞进去,酥痒黏湿的触感惹得花房吐露,玉根倾液,不安分的扭动身子,蹭到铁杵硬物,就听小狗呜咽一声,停了动作,全身微颤。   “主人……狗儿好辛苦,”萧应棠喘着粗气,额头豆大汗粒滴落,“可以吗……”   看他面色苦色,双目晕醺,显然是忍耐到了极限,贺明渊垂下眼,拿起头边一枚不起眼的印章伸向他:“那我呢,这个和柜子里的……可以吗。”   黑瞳闪过一抹诧异,两人视线交投,淡烟粉月,倚翠偎红,萧应棠愣神片刻,猛地含上他的唇,蛮舌横撞,风卷云摇,抬起贺明渊双腿压上前胸,金枪顶入一股灼液就激打在花巢里,贺明渊被烫得玉臀紧夹,惶惶吸气。   释放后的性器丝毫没有疲软,被他那一夹,更是如钢似铁,欲爆欲裂,紧捧双臀大力抽刺,花巢里的仙汁唧唧作响,溶溶飙溅,湿了两人一整片小腹。   “坏主人……坏哥哥……好坏……”萧应棠像条小疯狗在他颈间又啃又咬,性器直抵花心,深深提抽,“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拿走,好哥哥……你要把狗儿弄疯了……”   贺明渊才是要被弄疯了,答不出,也不想答,肠壁拱拱钻钻的灭顶快感,遍体酥散,火盛情涌,攀上萧应棠背时,看见上面刺目的鞭痕,虽消了红肿,结了褐色的痂,但凹凸不平,还没痊愈。   “痛不痛……嗯……还……痛吗……”   贺明渊语不成调,抚上那些鞭痕,也不敢用力。   萧应棠停了停,墨瞳透过额前湿透的发丝看向他,懒风熨草,星河倒泄,轻摇了摇头,一把将他抱起来坐于胯上。   “还有最后一句,”亲吻着贺明渊身上的画,捧上他滚烫的脸,“墨香萦绕明月夜,春宵只为贺郎长,萧应棠印。”   拿过贺明渊手里的章烙印在了他心脏的地方,红似海棠,惊蛇入草。   “抱紧我,大野狼要来了。”   “疯子。”   萧应棠张开狼牙咬住他忍笑的唇,兽爪戏玉龙,兽鞭捣花房,抽叠莽进,重重狠实,贺明渊禁不住折腾的呻吟哈嗟,被淹没在一阵阵猛烈疯狂的酸酥中,肢摇体颤,魂不附体,崩玉山抱萧郎,再收不住巫山云雨……   也是直到这两天,贺明渊才认出了萧应棠的名章,字体用的是小篆,他其实也不认得,只是看多那本画论,知道名章通常会用篆体,将桌上的章挨个看了看,直觉告诉他这枚就是。   章一直就放这里,画也就在书架的柜子里,贺明渊不清楚是萧应棠故意的,还是觉得他看不懂,所以也不用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带上这两样东西离开,或许是这里的日子太惬意,更或许是这里的人都对他太好了。   萧应棠喜欢他,尊重他,信任他,让他没办法就这样一走了之,至少贺明渊觉得应该看懂一点他的画,至少他不愿在这里也做一个讨厌的人。   毕竟,他真的太久太久,没被人这样在乎过,拥抱过,疼爱过了……   --------------------   呃,是的,我又改了,这段时间忙晕了,神志不清……咱们还是不搞那些个不舒服的情节,把秦昭先删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下山再说。大家也不用看前面了,就是两人被香误伤,水到渠成的啪啪~香香啪~看见有人留言说我家渊渊又弱又笨又娇,真的很不开心,所以作为反驳…………就让渊渊弱个够,笨个够,娇个够!就是个伪强强又咋滴 第26章 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浴室里的镜面映照出贺明渊的身体,一夜下来墨迹已是模糊,但好在还能勉强看清。   这才发现,原来不是胡乱涂鸦,而是一副山水画,遥峰,幽谷,烟溪,秀松,飞泉……每一笔都是随着他肌肉线条顺势而成,布局得当,笔简意赅。   看似没有主题,但又不显杂乱,如果画于纸上,必定是引人入胜,观者如涉。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萧应棠过来搂住他耳鬓厮磨。   贺明渊从画上收视线,看向镜子里萧应棠也是满身墨污,又勾起昨夜颠鸾倒凤的画面,那只大野狼就像中了蛊似的,在他体内射了好几次都满足不了,最后实在受不住的投降,反倒被弄得更惨。   早上醒来那根兽鞭还塞在里面,贺明渊顷刻就要翻脸,被狗儿扑上来把他全身上下舔了个遍,啃着脚趾,吸着脚心,就让他一泄如注,连同怒气也一并泄光了。   清晨的胡渣扎得人痒,贺明渊捏住他的腮帮移开:“我知道了。”   萧应棠被捏成小鸡嘴:“什么,么么~”   滑稽模样害贺明渊差点破防笑出来,不耐烦地一把甩开他的脸,又看向镜里身上的画。   “那本《林泉高致》里说‘咫尺之画,写千里之景’,这就是与油画最大的不同,国画没有空间和时间的限制,可以同时呈现很多个主题,就像你画的这样。”   似没有料到他会说起这个,看贺明渊面容认真,萧应棠不免生趣:“还有呢?”   “西画写实,国画写意,西画重理,国画重情,”贺明渊转过身来看他,“西画是主客对立,国画是物我合一。”   萧应棠诧异,好精准的总结,短短几句说透了中西绘画的差异。   也神情严肃地点头:“哥哥一语中的。”   “所以我很奇怪,那些老外为什么争着想收藏你的画,他们能看懂?”   “趋风附雅而已,不能理解的东西又谈何真的认同,有时候成名并不代表成功。”   萧应棠说完走到浴缸边放水,贺明渊觉得他话里有话,跟过去搬起他的脑袋,绿眸逼视:“那你所谓的成功是什么。”   “你就一定用这个样子跟我讨论下去?”   见他投来意味深长的苦笑,贺明渊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一直赤身裸体:“那又怎样,坦诚相待总好过曲意逢迎。”   “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那天我就看出哥哥与众不同,”萧应棠往他身上浇了一捧水,用毛巾擦拭墨迹,“只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愿意去了解国画,我们其实在做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   贺明渊思付片刻,朝他投去震惊的视线:“你的心也好大,你是想让外国人看懂国画?就像看懂毕加索一样,这太荒谬,也太难了。”   “难就不该去做么,哥哥是这样说过吧,”萧应棠微笑道,“中国不缺好的画家,同样也不缺好的艺术。”   贺明渊承认中国的诗书画印有着比油画更丰富的内涵,但如果不是他来了这里,遇见了萧应棠,看了那本画论,又能懂几分呢,只怕连附庸风雅都不屑。   尽管萧应棠的画经过了改良和创新,没有传统国画那般艰深晦涩,却也只能让人感受到美,而无法让人理解,比起西画的简单直接,还远远不够。   “哥哥就没想过再当画家?”   贺明渊愕然抬眼,不明白他为何说起这个,冷硬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哥哥在这里也画了不少,应该还很喜欢——”   “你烦不烦,我说了没有,有钱能使鬼推磨,从商比画实在多了。”   萧应棠深看他一阵,不再多说,继续为他清洗身体,隔了半晌,哗哗的流水声中听见萧应棠不轻不重的一句:“哥哥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画家,也许会比我更出色。”   贺明渊身子僵了僵,心里最敏感的地方被刺了一下,难受又难堪,还有有些愤怒。   这个人了解他多少?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以为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好命吗?   画画是母亲给他留下的唯一东西,他又何尝不想好好珍惜,但现实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如今铜臭满身,还当什么好的画家,就不觉得讽刺么。   萧应棠喜欢烟花。   夕阳还没落尽,就迫不及待跃跃欲试,想要拉着贺明渊一起,被嫌无聊的打发,只好独自蹲在池塘边提溜着一根仙女棒,津津有味看着火花尽灭,又拿起一根点燃,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他还要看多久。”贺明渊闭目揉起眉心,已被灿灿火光恍得眼疼。   “估计得一根根看完吧,”桂六有气无力,柳姿依椅,朝松五瞥去,“你搞批发么,买这么多,到天亮都放不完。”   松五剥着荔枝道:“怪我?难得见一面,当然要多买些,谁知道他还和小时候一样。”   听他们说,以前山下小镇每当节庆放烟花爆竹,萧应棠就会偷溜去看,然后总会被竹三半路抓回来告状到老先生那里去,面壁思过好几天。   “就喜欢这些声色之娱,”竹三极不顺眼,“应松,以后不准再给他带这种东西。”   贺明渊倍觉刺耳:“为什么,玩烟花也有门规?”   竹三冷哼:“古人有云,以器物为戏弄则丧其志。”   “但我看书上写,器以载道,物以传情,想来不是东西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那不是书上写的,是他写书上的,歪言邪语,也就你人云亦云。”   “是么,大志者能融学于趣,玩物养志。我看是你志短才疏,没这本事。”   此言一出,大家都嘘声连连,暗竖拇指,被竹三黑脸瞪回去。   菊四轻笑叹道:“三哥,你连我的说不过,还去招惹他俩做什么,拔草引蛇,自讨苦吃。”   竹三讽刺看向贺明渊:“夸矜诡辩这方面你们倒是绝配。”   “呵,要不怎么是正缘呢,”桃八拨弄着相机回头,从刚才起就在拍萧应棠,“以后有你在这里陪着七哥,他一辈子都不会寂寞了,这张笑得好可爱啊……”   在这里……陪着他?贺明渊没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正要开口,就听见“嘭嘭嘭!”的几声,已黑尽的夜空中绽放出一串霹雳银花。   “呜哦~~明渊!你看见没!”萧应棠朝他挥手,“这个好厉害,我再给你放一个!”   “先生,你当心些!别烧着自己!”   全然不顾齐嫂的提醒,萧应棠将好几个烟花筒摆弄在一起,调整好形状就要点火齐放,眼见引线快燃尽,他还站在旁边,大家也发现危险,没来得及动作,就见一个身影已经迅速冲了过去。   “萧应棠!”   几乎是贺明渊将他整个人拽过来的同时,身后传来巨大轰响。   也不顾的发疼的耳膜,烟雾缭绕中贺明渊怒目呵斥:“你到底有没有常识!离这么近,是想被炸死么!”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萧应棠在他怀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快看。”   脑袋被萧应棠搬起,升空的数道烟花拖尾长啸,如流星飞逝,消失一瞬,噼噼啪啪炸开,无数缤纷小花伞组成了一个心形,晶莹璀璨,流光四溢,只可惜那心形缺了一个小角。   “好不好看?”萧应棠问。   贺明渊推开他,面无表情冷声:“美中不足。”   “呵,不足的在这里,”萧应棠已经点燃一根仙女棒,塞进他手里牵过举高,耀目火花就像补了那个缺角,“很多事呢,还是要亲自去做,才能不留遗憾,现在这样喜欢了么?“   对上那双温软的笑眼,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引他过来的,贺明渊怎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手里的烟花像极了画笔,补的那个角,仿如填的是心里那个坑,在一片黑暗中仍旧闪着光。   好奇怪,这个人为什么总能看透他……   一捧水洒来,浇灭了那道光,两人回头看去,就见竹三瞪着他们,其他几人正在给地上的烟花筒灭火。   “还玩物养志,”竹三咬牙切齿,“我看你要毁了这园子才满意!”   萧应棠瞬间也没了好脸色:“姜越,为什么你总要坏我好事,这么见不得风花雪月,怎么不干脆剃度去当和尚!”   “萧应棠你——”   “三哥,又没多大的火,何必这样上纲上线的,”眼见事态不妙,菊四连忙打圆场,“小七,你也收敛着点,不准再这样胡闹。”   桂六也犯起嘀咕:“三哥,不是我们说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谈过恋爱,又怎懂这些花前月下,自己没人要,也见不得别人好。”   “三哥,我认识的妞多,要不给你介绍一个,”松五咧嘴,“总不能到六十岁还是个老处男吧,那多没劲。”   桃八:“噗,如果真到那时,就不是老处男,是老变态了吧,哈哈……”   一阵窃笑声中,竹三整张脸忽青忽白,握紧了双拳,气得全身都在细微颤抖,菊四还想开口安抚,却被竹三红目狠瞪一眼。   “你们就纵容他吧,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来,我看你们怎么给师父的在天之灵交代!”   厉声说罢,转身就走,大家也都意识到玩笑开过头了,正推搡谁去背锅,就见竹三没走多远又突然停了下来。   “还有,”竹三扫了一圈众人,冷峻的面孔有了些微红,“我不是处男,以后谁再提这个,别怪我不客气!”   大家皆是瞠目结舌,就像听见什么不得了的爆料,忙不迭蜂拥追上那道匆匆背影。   “三哥此话当真?!我怎么都不知道!快给小妹说说!”   “应竹,你是不是真有着落了?我这就去给老先生上香报喜!”   “三哥,是什么时候的事?!对方男的女的?年上年下?感觉好不好?”   “哇呜呜~~好三哥别走,刚才我们错了,你说你说嘛……不然今晚该睡不着了!”   ……   一行人闹腾着渐行渐远,直至不见,萧应棠搂上贺明渊的腰,翘起唇角:“讨厌的人走了。”   贺明渊打开他的手:“是么,我怎么觉得还有一个。”   “无中生有,哥哥又拿捏我,”萧应棠讪讪笑着,“我再去给你重新放一次。”   “不准玩那个。”   “哦,”萧应棠垂头丧气放下刚抱起的烟花筒,抬眼幽幽瞟他,“那这个小点的可以不可以?”   贺明渊沉脸:“只准再玩一个。”   萧应棠喜笑颜开:“就知道哥哥疼我,那我们一人一个。”   坐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晚风拂面,手里的烟花棒持续向外绽放绚丽金光,倒映在水面上灿如星陨,磷光漾漾,池中红白斑流的锦鲤游过来雀跃戏水,就连那两只小鸳鸯也好奇似的一同出了窝。   荧煌光焰映衬在萧应棠的侧颜,分明笑的像个孩子般天真,却又透着几分孤独的清欢,贺明渊轻微拧起了眉。   “为什么喜欢烟花。”   萧应棠回神笑道:“因为明亮啊。”   贺明渊看向手里的火花,缓缓道:“难道不是因为夜太黑么。”   萧应棠笑容逐渐消失,垂下视线:“原来哥哥也喜欢烟花。”   温暖明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呢,越是生活在孤独和黑暗中的人,才会越容易被光吸引,也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或许才能明白对方真实的感受。   “现在不喜欢了,”贺明渊轻吸一口气,“再亮又怎样,一旦燃尽,只会让夜更黑更长。”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是没错,但你为什么不能换一个角度去看?”萧应棠道,“正是因为黑夜漫长,才有光存在的意义,越是短暂越应该值得被珍惜。”   “但你所谓的珍惜,有时候会让人粉身碎骨。”   “所以,因为惧怕黑夜,就该放弃光明?就像放弃希望,放弃梦想?”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好命,我有我的无可奈何。”   “但你脸上写的不是无奈,而是不甘。”   贺明渊眉心一颤,就像被正中靶心。   对,他是不甘,不甘被抛弃,被流放,被忽视,不甘当个画商,成全别人的梦想,独自哽下所有的遗憾,不甘萧应棠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名望,认可,尊重,荣耀……   而他只能与钱利苟合,渐渐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现在就算能画,也太晚了,他找不回以前那个纯净的贺明渊了。   “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贺明渊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圈越来越红。   “因为感觉你快哭出来了,”萧应棠凑近抚上他的脸,“可以吗?”   “我没有。”   “但我心疼了。”   被覆盖上双唇时,或许是太温柔,贺明渊没有抵抗,闭目承受着萧应棠缠绵的辗转,唇齿间扫过的舌仿如羽毛般轻软抚慰,止住了眼角的酸涩,胸口暖暖发烫。   再睁眼,花火未灭,四眸相映,眼中的彼此都闪着无数星芒。   “好些了吗,”萧应棠将他的头轻按在胸膛,吻上他的发顶,“我不希望你有遗憾,我能做到的一切,你都可以,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愣愣望向两只握着烟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十指相扣,掌心传来前所未有的炙热温度。   从来没有人这样肯定过他,鼓励过他,不用开口,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但……自己真的还可以吗?   脑子一片混乱,贺明渊深埋进他怀里,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届时,裤兜里传来手机的震动,猛地将贺明渊惊醒,看了一眼来电,面容失色,也顾不得萧应棠,连忙起身来到一旁,快速收拾好情绪,才接听起来。   “爸爸,”听着电话里的消息,贺明渊渐渐睁大了眼睛:“什么……好,我知道了。”   萧应棠见他挂了电话,神色恍惚的走回来,起身问:“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是我爸,他说我祖母去世了。”   “去世?那你……”   贺明渊抬眼看向他,隔了半晌才开口:“我得走了。”   --------------------   给老先生上香报喜,怎么感觉三哥不是破处,而是怀孕,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我们是交易   之前得知祖母病重时,贺明渊就有了预感,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如今听见祖母去世,更多的也只有震惊,甚至感觉不到难过。   他一点都不想去法国吊丧,那个冷漠的老人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和母亲,有最疼爱的大哥送她走完最后一程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他去?自己又以怎样心情的去面对她……   但爸爸亲自打来电话,也由不得拒绝,他做不出违背父亲的事,更不想让父亲对他失望。   贺明渊赶出屋外时,萧应棠和姜应竹已经在园子里打起来了,龙争虎斗,如火如荼。   “萧应棠!”   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贺明渊想要阻止,但萧应棠充耳不闻,墨瞳冷狠,十指鹰爪,连连朝竹三凶恶逼袭,两人武艺不俗,他谁都打不过,根本无从插手。   “姜越,你撕这幅了画,我也可以再画给他,凭你也想阻止我?!”   “你画多少我撕多少,有本事你打断我的手!”   “别以为我不敢!今天就跟你新仇旧账一起算!把画还来!”   萧应棠出手抢画,又是一番电光火石。   就算可以再画一百幅,一千幅,但也只有这幅有着他们之间的回忆,他想让贺明渊带走,就像带走他一样。这个家伙有什么资格一次次夺走他所喜欢的?!   勾起往日过结,更是怒急攻心,几乎是六亲不认,招招毒辣,贺明渊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样子,一时间竟快不认识了,其他人闻声赶到时,见此情状也是惊愕不已。   “三哥!”   “七宝!”   松五、桂六跃身阻拦,缠斗的两人偏是不肯罢休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三哥!你们别打了!”松五强行将两人分开,“到底怎么了?!”   “七宝你冷静点!都是兄弟有什么事非动手不可!”   “谁和他是兄弟!”萧应棠蛮横挣扎,红目瞪去,“他做过什么你们忘了吗!是他杀了那只小狗!”   “萧应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不是你还会是谁!那条狗那么小,那么可怜,姜越你好狠的心!”   那年,他和师妹将小奶狗带回寻幽园,没养几天就被竹三发现了,这个人分明答应了不说,却还是告诉了师傅,第二天小狗就溺毙在水中,除了他,还会是谁做的?姜应竹再多的解释都变成了掩饰。   自这以后两人就结了怨,但凡一点小事,都会不断加深彼此间的矛盾。   因为在萧应棠心里,那不仅只是一条小狗,更是他从外面世界捡回来的精彩,所以至今也久久无法释怀。   松五、桂六被接连挡开,两人再度拳脚相向,毫不听劝,转眼间都挂了彩,贺明渊再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拉住萧应棠,还未开口,腹部就迎来重击,躬身跪地。   “贺先生!”菊四惊呼一声。   萧应棠这才惊醒,回头发现打上的人竟是他,脸色蓦地煞白,飞身过去查看,又急又慌:“明渊!你怎么样?!我、我不知道是你,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贺明渊摇头,忍痛站起身子,看他淤青的脸颊,“别打了,你们都受伤了。”   竹三抹掉嘴角的血渍:“惺惺作态。”   “姜越!你说什么!我今天饶不了你!”   “你们还没闹够是不是?!”菊四已挡身上前,沉脸怒视,“要我来陪你们打么!”   两人皆快速收了拳,顾忌她有身孕,也只能定身不动,咬牙切齿盯着彼此。   菊四严穆扫了他们一眼:“三哥,按理我们都该尊称应棠一声先生,你和他动手,岂非等同冒犯师父?还有你应棠,师父走了,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妄为,目中无人!听懂了就都给我回屋!”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大家这才知道贺明渊要离开,萧应棠想兑现承诺把画给他,结果遭到了竹三的阻拦,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萧应棠一意孤行,竹三就抢了那副画欲意撕毁。   “……而且明渊早就知道了章和画在哪里,完全可以拿走,但他并没这么做,”萧应棠道,“可见他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为什么不能把画给他?”   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投来,贺明渊如芒在背,没想到一副画竟闹出这么多是非,萧应棠越是这样向着他,反倒越是让他五味杂陈。   桃八道:“我同意七哥说的,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大家想必也看出贺先生人品,他的确不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商人,我认为可以把画给他。”   “我和应桂也不反对,”松五道,“虽然滥行出画是大忌,但师父也教我们乐善好施,明渊画廊有难,诚心求画,出画倒也不算滥行。相信明渊不会做出伤害应棠的事来。”   “你们怎知他不会?区区几日你们了解他多少?”竹三犀利瞪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画廊是买卖西画的地方,如果应棠的画去了那里,稍有一点差池,人言可畏,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萧应棠作势就要开口回击,被贺明渊按下,轻说一句“别动”,萧应棠抬眼,似也懂了意思,安分下来,任由贺明渊继续用棉球给他上药,贴上创口贴。   “还是我来说两句吧,”贺明渊面容平静转身,“当初来到这里,的确是走投无路,冒然求画,也不知道你们师门有忌,更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多争端。”   贺明渊看向竹三:“姜先生,不管你怎么想,我没擅自拿画走人,是因为萧应棠尊重我,我也想尊重他。至于你的顾虑,我也很清楚,国画和西画代表的是中西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你担心萧应棠被指摘崇洋媚外,为国画做出的努力付诸东流,也更担心与商道为伍,污损了国画的气节。”   一番话几乎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大家都朝他点头微笑,既然明白其中利害,那就意味着他不会让这种事轻易发生。   竹三皱眉审视他一阵,冷哼:“不过看了两本书,也来班门弄斧,你如果真这样想,就不会用那种手段让他把画给你。”   “哪种手段?”萧应棠墨瞳寒冽,紧绷着脸道,“我承认,他的手段是高明,说的做的想的,都让我刮目相看。他说中国的油画不能止步不前,在我看来国画更应该与时俱进,约瑟纳面向的是国际市场,他也不再是对国画一窍不通的画商,有他在能够为国画提供更好的宣传口径,就凭这点,我也心甘情愿把画给他。”   原本以为萧应棠一再拖延,只是借故与贺明渊缠欢,现在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背后深意,他是想让贺明渊能了解一些国画,而不是只看见利益,这样才不算无谓人,无谓事。   而贺明渊也终究不负他所望。   竹三:“说得冠冕堂皇,你久居深山又怎懂世道险恶,就不怕他两面三刀骗你上当?!”   “真正两面三刀的人是你!如果他真能装这种程度!”萧应棠掷地有声,“那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认了。”   贺明渊心中一窒,怔怔望向他,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个人如此信他。   菊四:“既然小七考虑这么多,三哥,你答应过我的,不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但我也说过前提是这个人能让我信任,”竹三朝萧应棠冷讽一笑,“你愿意为了他,身败名裂也无所谓,他呢?又愿意为你做什么?如果他答应回来留在这里陪你一辈子,我就信他。”   “留在这里……一辈子?”   贺明渊完全不懂这话的意思,是要他生活在这里,断绝掉所有的一切,不再下山?   这怎么可能?!   但那些朝自己投来的视线,每个人都目光热切,似乎并不认为竹三荒谬,而是很希望他能点头,贺明渊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人都疯了么?   缓缓朝萧应棠看去,只是仓促的交视,萧应棠就垂下了眼帘,眉宇逐渐深锁。   “我……我没想要他留在这里。”   闻言,贺明渊难以置信张唇。   撒谎。   萧应棠的表情分明在撒谎,这个人也是想把他留这里的。   “你也知道他不会了,”竹三道,“那你跟他一起下山如何?你不是痴他迷他恋他么,不是要与时俱进么,连身败名裂都不怕,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萧应棠良久没吭声,抬起的眼眸萧索灰暗,静如死水。   贺明渊紧盯着他,就像无声的质问,这什么意思?你说话啊,点头啊,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一辈子就在这里度过,离开才是正常的,为什么不可以走?   再看向所有人,也都面容凝重不说话,贺明渊彻底混乱了,连这些人也认为他不该走吗?   似乎早就料到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竹三没有半分意外,沉声道:“都不肯对么,果然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贺明渊实在好笑:“难道我不肯,就代表我说的是假话?会害他?这是什么逻辑!”   “你根本从没打算和他在一起,那又怎会真心为他着想?”竹三看向萧应棠,“你也是,不过被他迷晕了头,谈何信任?你们这样又算什么?”   “交易。”   这声音不大,但却犹如平地惊雷,让贺明渊的目光猛地定在他身上。   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在说什么……交易?   “是交易,一直就是,对吧?”萧应棠对他扬起一抹微笑,转眼又是面容肃冷,“他需要我的画,我需要他的平台,我们利益互换,各取所需,就这么简单。我既然答应了这笔交易,管他是狼是虎,是真是假,我都定要把画给他!”   竹三拍桌而起:“萧应棠!你简直无法无天!趋利若骛,怎么对得起师父!”   “别跟我提师父!现在我就是这里的法!”萧应棠瞪目高声,“我法由我造,此往皆废!从现在起我萧应棠想把画给谁就给谁!想做什么交易就做什么交易!姜越,把画交出来。”   竹三面容阴黑,缓缓点头:“看见了么,这就是你们从小疼爱出来的好兄弟。”   “我让你把画交出来!”   “好,既然事已至此,以后有你萧应棠在,我姜越永不再入寻幽园!白门之事也再与我无关!”竹三一把放下画,经过萧应棠身旁时,红目瞥去,“先生好自为之。”   “三哥!”   菊四他们起身追去,剩下桃八和齐嫂望着萧应棠苍白的面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萧应棠抹了把脸,仰天吸了口气,平复好情绪才走到贺明渊跟前,将画放到他手里,仍是微笑:“拿着,早就该给你了……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浑噩打开画卷,正是那晚的“货”,这才看懂画的是那晚的他们,章印也落齐了,引首章,押角章,拦边章……朱文白文,一应俱全,犹数那枚名章夺目,和盖在胸口的一样红。   银货两讫,童叟无欺,不就是他想要的么。   失神良久,再抬眼,跟前没了人,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一抹颓丧的背影。   “萧应棠……”   贺明渊想跟上去,被桃八拉住手臂,朝他摇了摇头。   两人走在寻幽园里聊了很久,桃八告诉他很多关于萧应棠的事,都是贺明渊从不知道的,也几乎解开了他所有的疑惑。   说到最后桃八涕不成声,贺明渊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一言不发的陪在她身边,等到她哭完了,目送她拿着行李离开寻幽园的身影,耳边都还徘徊着她说过的话。   “你想错了,不是我们温暖了七哥,是七哥温暖了我们,师父严厉,学艺艰苦,但七哥总有各种法子逗我们开心,我们才会是现在的样子。”   “师父是最疼爱七哥的,也是第一个放七哥下山,但第二天他就自己回来了。”   “我们之中总有一个人要继承这里,七哥为了我们,为了师父,为了责任,成为了这个人。”   “他现在当然可以下山,但他不敢,因为他太喜欢外面的世界了,怕一但掉进去就再舍不得出来,所以他很少和我们联系,怕从我们口中听见外面世界的精彩,让他的寂寞变得更加寂寞。”   “我知道你或许很难理解,但七哥……我七哥真的是一个好人。”   不,他理解,也全都明白了。   一个“好”字,既是最质朴真实的,却也是最苍白空洞的。   走进房里时,萧应棠站在窗边,放在桌上的饭菜动也没动,已经凉透,那张冷白月光下的侧脸,就像魔法尽失,没了意气风发,张扬洒荡,枯淡的双眸只愣愣的望着窗外。   听见临近脚步声,大概知道是谁,萧应棠连忙收回目光,微微别过脑袋,贺明渊抚上他的肩。   “应棠……”   “哥哥。”   回头的笑容分明一如既往的动人,但却好像比哭还要可怜。 第28章 你还没喜欢上我吧?   伪撑的笑容总归维持不了太久,被贺明渊深目注视着,牵扬的嘴角也逐渐松了下来。   “我师父一生都希望让国画走出国门,让人了解中国的艺术,”萧应棠又望向窗外,“但时代变了,西方的绘画那么丰富多彩,愿意学习国画的人越来越少,连中国人都渐渐看不懂自己的艺术了,所以他收养了我们几个,希望我们之中能有人为国画带来创新和发展。”   贺明渊点头,叹道:“他想人们看到的不仅国画的美,还有我们的文化,精神,态度,还有自信和骄傲。”   “不错,就像毕加索说过的,西方没有艺术,真正的艺术在东方,指的就是这些,但我还没能让人看到不是么?”   很多时候成名征服的只是眼球,带来的喝彩是短暂的,只有征服了思想,甚至颠覆了思想的东西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和认同。   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难如登天。   “难道一辈子做不到,你就永远留在这里?”贺明渊道,“我听应桃说了,老先生并没有禁止你下山。”   是的,师父并没有这种禁令,他只希望能有一个人照看这里,愿意为这份遗志继续努力,其中肯定会有付出,有牺牲,但却绝非剥夺自由,不下山是萧应棠自己的选择。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热爱外面的世界,那里处处充满了欲望和诱惑,光是一只小狗,一束烟花都能让他如痴如醉,何况红灯酒绿,觥筹交错,他根本无法抵抗,又如何还能实现志向?   他只能远离纷扰红尘,隔绝所有欲望,让自己干净空白得就像那只不曾启用的手机,才换来了今天的成就。   萧应棠缓缓看去:“你知道吗,师父最希望我能继承这里,但还是让我下山了,那年我16岁,他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但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我开心不起来,心里好空好难受,脑子里只有兄弟姐妹,只有师父……那天,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只为自己活,既然心甘情愿选了这条路,我就该把它走完。”   “这条路有那么容易吗?走得完吗?”贺明渊理解他的心情,却还是觉得愤怒,“萧应棠,你清醒点,你是人,不是神,你有局限,有缺项,也该有属于人的正常生活。”   “这就是我最正常的生活。”   “正常什么?没有正常人会愿意在山上呆一辈子!”   “但我已经呆二十多年!”萧应棠失控高声,努力克制下情绪又道,“二十多年……你真的认为我还可能下山么,就像我认为你还回来一样,正常吗?”   贺明渊面色渐白,如鲠在喉,没有说话。   对,他也不可能回来。   这个寻幽园仿如一个世外仙境,没有钢筋水泥的喧杂,没有钩心斗角的博弈,一切都是如此安闲、宁静、美好。   在这里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可以随心所欲的画画,看书,散步……看见的花草是这么明艳,饭菜是这么美味,麻将是这么有趣。   还有一个人,是这么这么的宠他,懂他。   迟迟没有把画拿走,又何尝不是贪恋这些呢。   真的,如果不是父亲那通电话惊醒了他,他都快忘记画廊,忘记外面的世了界。   但他怎么能忘?忘掉自己曾付出的努力,还有心中不肯熄灭的梦想。   就像萧应棠不得不割舍红尘的诱惑,他又怎敢再回来,继续迷失在这片桃坞呢?   他们是一样的,都有还没完成的事,都惧怕半路被欲望击倒。   “所以还是四姐说得对,”萧应棠挠了挠头发,苦笑起来,“我就是一只井底之蛙,看什么都新鲜,如果不是有那点虚名,海棠折芳一百次也遇不到你,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怎么也不般配。”   “……”   “那我们这算谈过恋爱吗?”   “……”   “算是和平分手么?”   “……”   “你还没喜欢上我吧?”   贺明渊不语,握拳齿紧,一直绿眸森寒的盯着他,不明白这个人是如何笑得出来。   “没有就好,”萧应棠自说自答,又冲他笑了一笑,“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几乎从牙缝里挤出。   萧应棠表情凝固两秒,很快抬头望向夜空,用双倍的力笑:“呵,这样啊,去法国要飞多久?坐飞机什么感觉,好玩吗,我都还没坐过呢,唔……东南西北,法国在哪边来着?噗嗤,我好傻,这还用想,西画当然应该在西方啊,哈哈……大概也不会经过这里吧,真够远的……”   语无伦次说到最后也音量渐弱,没了声,没了笑,再抬不起头来,垂下的黑发遮了脸,看不清一个完整的表情。   “我不想让你走。”   模糊的话音还未落稳,贺明渊已经被他压上双唇,凌乱的辗转,怀抱越收越紧,就像在把他狠命揉进身体里。   贺明渊扯开他的脑袋,抓过衣领,四目相映,因为愤怒,绿色的眸被血丝染成了火一样的橙黄。   “那条路你走不完,”他一字一句,“跟我下山。”   萧应棠深看他:“如果我说同样的话,你怎么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贺明渊喉结滚动,沉声:“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贺氏,你有什么。”   “我有名啊,再说贺氏你还没到手,怎么看都是我略胜一筹,”萧应棠抚上他冷硬的脸,挑眉,“这么不服气?不如我们再来比比好了,谁先做到,就跟谁走。”   视线交锋,若奋风云,望着眼中的彼此,亦如初见模样,谁也不肯屈就。   “萧应棠,你就是个混蛋。”   贺明渊搬过他的头,咬上双唇,分明不懂任何技巧,却仍是笨拙地撞击,唇舌剽迫,相交溅乱,仿如已经开始了这场较量。   “呵,又用这种方式宣战?”萧应棠热息扑面,“这才是我认识的哥哥——”   不等他说完,贺明渊再次堵住了他嘴,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再不想听一个字。   混蛋!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既然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让贺明渊觉得就像掉进了一个陷阱。   他怒了,也狂了,最恨被人吃定,怎可甘拜下风。   将萧应棠扑压在床,咬他,啃他,恨不得撕碎他,不留半分反克的机会,侵略上那片火烫的胸膛,一路掠夺杀抢,破了皮,流了血,远不够解恨。   “明渊!”萧应棠按住他手。   贺明渊抬眼,对上他惶然的视线,负气挥开,握上那硕昂性器,过分彪莽的形态,让他不禁心跳加速,脸耳烧热,踌躇一瞬,还是闭目低头含入。   萧应棠惊愕看他,再要开口,却发不出声。   贺明渊开始缓速吞吐,眉宇轻拧,如忧似愁,因为过往糟糕的经历,分明很排斥这件事,但现在就像要同归于尽似的,一次次的深喉没入。   他根本毫无经验,不知如何把握分寸,唇齿僵硬的直上直下,将性器刮得越发紫红,由于紧张,舌尖也全无章法乱搅。   萧应棠气息粗重,明明是难受大于享受,但因眼里的人是他,胜过世间艳色无数,想要更多,又怕弄痛他,只能发出几声克制的闷吟。   口中的性器逐渐胀大,几欲包裹不住,贺明渊面容难捱的加快吞纳速度,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他越是这样笨拙卖力,越是让萧应棠疼怜不已,努力压下冲腾的欲火。   “够了……明渊……够了……”   偏是充耳不闻,大肆摧折那金抢,津唾汝面,狂云驰聘,势必要胜了他,夺了他,制了他。   萧应棠气血翻涌,窒息般地快感几乎淹了他,但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贺明渊这样,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实在舍不得弄脏他,濒临失控前将他用力推开。   才刚仓惶的起身,就被贺明渊困在胸前,近在咫尺那张脸,唇瓣挂着丝丝幽润,眉目犀利,绿眸含怨,由不得他逃。   贺明渊直身扯去自己衣裤,玉茎早已硬挺轩昂,萧应棠眼睁睁看着他攀上自己的身体,扳开双股,敞露花穴,沉胯而入。   充盈滚烫的刺激,贺明渊不住咽哼,前段已经射了出来,心跳快要冲破胸腔,脸也红得要滴出血来,迎上萧应棠愕然的视线,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种模样,交颈搂住他的肩,缓慢摆动起腰肢。   萧应棠皱紧了眉:“明渊,你别这样。”   还是不听,还是不服,策马提戈,喷珠溅玉,咬上他的颈,吻上他的发,将情迷的喘息灌入他耳膜,贺明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又揭开了心里那道疤。   小时候总觉得是自己学不好画,才失去了母亲,因为太懦弱无能,父亲也放弃了他,现在呢,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太冷漠薄情,所以这个人也要离开他?   但他不是这样的,他比谁都希望被呵护,被疼爱,被在乎……   他都已经在坦白了,这个人还不懂吗?   怕自己表达不够清楚,愈加急速的摆动,情兴施狂,穿腹入肺,不断擦刺最敏感的那处,臀摇肢颠,淫声连连,感觉萧应棠抓紧了自己的腰,十指陷肉,疼得钻心,肩头被落下酥软一吻,贺明渊猛抬双臀,将一汪清亮花液喷洒在了萧应棠腹胯。   香汗津津,胸膛起伏,抬起朦胧星眼,轻捧上那张脸。   “真的不要和我走吗。”   夏蝉无鸣,枯林霜月,墨瞳愁索的看他:“明渊……”   “我问的不是萧应棠,是萧凡,他会怎么选。”   萧应棠一愣,哑然无声。   如果那年他不曾遇见师父,或许他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一个所谓正常的人生。   但他还是那个萧凡啊,平凡的凡,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成为神话,每个平凡人在生活境遇中,都有着各自所面临的责任和追求,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用力吻上贺明渊的唇,绵柔辗转,缱绻旖旎,抱过他从背后挺入,贺明渊看不见他的脸,也没得到答复,在一次次深猛的撞击中形销骨熔,咬唇抓紧了床单。   贺明渊何尝不是懂他的,又要怎么去怪他的沉默呢。   这个人是那么胸次澄澈,他有血性,有担当,有抱负……愿意为了这条路做出牺牲和奉献,克制欲望,忍耐孤独,丹青不渝,不是他不正常,而是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太少了。   青赤黄白黑,干湿浓淡焦,丈尺画纸,轻若鹅羽,薄如钱唇,如何才能顶天立地,大千气象,可敬可仰?   他们这一条路要走多久呢?   至少今夜谁都不愿去想,鸳帷罗幌,乱红依依,玉山齐倒情难禁,又是一度巫山雨……   清晨,骄阳初蒸,晴山如翠,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贺明渊穿回了来时那身西装,肃冷倨傲的英俊,也没有任何行李,能带走的只有手里的东西,一幅画,一本书,一方章。   萧应棠送他到园门,十指相扣,温柔叮嘱:“别忘了,画的装裱一定要找——”   “苏州吴门,自古就有‘吴装最善,他处无及’的美誉。”   “还有养画,要分季节——”   “春防湿,秋防虫,夏防光,冬防冻,四季防人,并称书画五害。”   萧应棠笑了出来,也不再多啰嗦:“哥哥好记性。”   他怎么可能记不住,国画门道多,每一处都是学问,昨夜萧应棠搂着他讲了又讲,生动有趣,简明易懂,就是怕他搞不清楚,展画时出洋相,被人恶意炒作。   一时两人无言,也不看彼此,唯有双手交扣得更紧。   “对了,这个章,上面刻的什么,好像不是篆体。”   正是那日萧应棠送他的芙蓉石章,光照下灿若灯辉,透有六射星芒。   萧应棠拿起把玩着想了想,揶揄一笑:“等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少这儿拿大旗,我有的是办法知道,”贺明渊瞪他,一把将章夺回,又道,“所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好,”萧应棠点点自己脑袋,“好像也只有继续想办法推陈出新,毕竟我的对手可不弱。”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那你呢,下山后还会画画吗?”   贺明渊一窒,顿了顿,才抬眼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萧应棠点头,墨瞳深邃:“不管如何,你留在这里的每一幅画,我都会好好珍藏。”   其实贺明渊也不愿拿走,那些画承载了他心中的遗憾,又寄托了这里的回忆,也只有留下,他才能轻装上阵。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不想自己太过难看。   “随你,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相扣的手没能放,萧应棠道:“就不再抱抱我吗。”   贺明渊没有动静,怕此刻抱住他,就再也分不开了。   闭目,摇头,手松。   晓烟交碧,离人斜晖,时光遥永,不知归期。   “贺总。”   贺明渊猛地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地面,瞳孔晃动。   不过是换回称呼,刹那间,竟分不清这是他们的起点,还是终点。   强忍着没有回头,过了很久才听萧应棠声线沙哑的开口。   “保重。”   贺明渊双拳紧握,背脊开始细微颤抖,他该怎么去回应?   花落情落两纷纷,不敢怨君还祝君。   未来光景竟何在,空教离合如浮云。   何必非说那句再见,各归各位,或许才是最好道别和祝福。   “萧先生保重。” 第29章 帮我送一个花圈,全用菊花   车子猛地急刹,贺明渊轻微拧眉睁眼,前座的助理孙觅从后视镜里看来,露出一脸怯怯苦态。   “抱歉啊贺总,我以为冲得过去,结果灯就变了……”   大半个车头停在人行道上,路中央的警察也朝他们看了看,好在没过来,抬目对上镜中那双黑溜溜的瞳孔,冷峻清冽的视线,吓得孙觅连忙垂下眼帘。   “开稳点。”   贺明渊再次支起脑袋,闭目沉息,孙觅松了口气。   自从秦昭走后,他前后换了不少助理,总归没有一个满意的。   孙觅也才跟了他一个多星期,刚从美院毕业的大学生,毫无社会经验,做事迷糊毛躁,论能力是之前那些人里最差的,但黑发黑瞳的,看着倒也清爽干净,就暂且留下他了。   初来乍到小错不断,都没有被责骂,孙觅也感到奇怪,大家不都说他难伺候得很么,不禁从后视镜里又偷瞟贺明渊两眼,还是觉得那张脸英俊标志得过了头,不当明星可惜了……   “我脸上有灯?”   “啊,对不起贺总!”   孙觅慌张回神,刚一发动就被前方交警指示靠边,灯是变了,但变的不是他们这条道。   “贺总……”   孙觅欲哭无泪,惨兮兮的看来,贺明渊的头又开始痛了。   处理完罚单,来到餐厅时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如果换做几个月前他可能还要顾虑一番,但今时不同往日,即便迟了也从容不迫的由服务员领路。   踏入包厢,神貌如冷月,身姿如凛松,在座人都朝他投来视线。   “爸爸。”   贺承世脸上虽布满岁月的沟壑,但却丝毫不减气场,幽沉的绿眸透着一抹精利的光,对于儿子的迟到并未多说,只是用夹着雪茄的手示意他落座。   “李市长,李夫人,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贺明渊微笑致歉,又看向身旁的女人,“李小姐也来了。”   李思语性格内敛文静,此刻已是微微脸红,有些紧张的垂眼点头:“贺总。”   “贺总还真是贵人事多,一桌人等着你开席。”贺锦轩英俊得极其锋利,戟眉剑目瞥来。   这摆明在说他拿架子,面对大哥的挖苦,贺明渊见惯不惊:“贺理事言重了,今天是爸爸做东,当然是在等贵客开席,我不过是托李市长福,才没失了大礼。”   贺锦轩被反将一军,虽然很是不爽,但也不会蠢到在这种场合发作,白目瞪他一眼。   李市长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乐呵呵道:“老贺,你有两个好儿子啊,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都是人才。“   “李市长过奖,”贺承世淡淡道,“比不上女儿贴心。”   官商相交,权钱互利,生意做得越大,背后越是需要高官扶持,半年前贺氏顺利了夺标文化园地的建造项目,如今“锦沁”已施工完成,上个星期省级领导来视察,赞赏有加,李市长有了政绩,贺氏也大获豪利,自然联系得更加紧密。   “……锦沁还是要交给你们荣鼎来打造才行,毕竟是做艺术起家的,有品味,有想法,”李市长喝了一口酒,“前段时间碰见老许,还说起锦沁没给他们来做,很不服气呢。”   贺承世知道他言下之意,道:“贺家和许家是多年世交,但生意场上难免摩擦,这次也是李市长慧眼,看出荣鼎更适合打造锦沁,才有了现在的成功。”   贺承世从来就是这样,即便吹捧,也不会屈降自己格段,如果只会一味溜须拍马,他的生意也不会做这么大了。   贺锦轩也道:“我听说林副省长今年要退休了,这次锦沁又在李市长手里大放异彩,想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唉!远着呢,”李市长摇头摆手,叹道,“现在国家重视文化建设,在全国投建了不项目,每个省都在挣表现,压力可都到了我们头上,我还正想和老贺商量一下,你看锦沁是不是——”   “老李,怎么又说起工作来了,”李夫人埋怨看他,“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扫兴。”   李市长读懂了妻子眼色,笑起来:“对对,吃饭不谈工作,谁让我没老贺有福气呢,公司上下有两个儿子帮忙操持,可是省心不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成就知道在家里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帮不上我一点忙。”   “爸……”李思语懊恼,整张脸霎时通红。   “你爸也没说错,年纪轻轻的就该多出门走动,”李夫人说着看来,和悦微笑,“明渊啊,你和我们家思语年龄相近,她才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你平时有空就多带她出去逛逛,都是年轻人嘛,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李市长也道:“思语,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萧应棠的画,明渊画廊就有,他还见过萧应棠,你们一定有不少共同语言,明渊,你说呢?”   冷不防的听见那个人的名字,贺明渊还是耳膜一阵刺痛。   刚才看见李思语在就觉得奇怪,原来竟是为了这个,贺明渊朝父亲投去一眼,贺承世并没有任何表情,想来是早知道这件事,既然没有提前与他说起,应该是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贺明渊斟酌一瞬,点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李思语用眼角瞄了瞄他,桃腮渐粉,低头含笑:“给贺总添麻烦了。”   “哪里,李小姐客气了。”   贺明渊怎会不识大体,抹了市长面子,就是抹了父亲面子,不过交个朋友,总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一顿饭吃下来,李市长兴致不错,喝了不少,临走时借着酒劲还把女儿与贺明渊撮合,弄得李思语又愤又羞,连忙把他塞进车里,急急离去。   送走了客人,父亲将他叫到一旁单独说了几句,便也和大哥相继离开,望向渐远的车灯,想起父亲刚才的话,贺明渊在寒风里站了许久,才被一声汽车鸣笛惊醒。   “明渊,好巧。”   回头看见许思哲下车走来,镜片下折射出邪佞的眼,身旁还跟着三个年纪不大的俊美男生,应该是才从店里领出来,到这附近玩乐。   贺明渊面无表情,转身就走,被许思哲伸手拦住:“朋友一场何必这样。”   “让开。”   “我说了,只要你把那家伙交出来,之前的事一笔购销,和我撕破脸对你没好处。”   贺明渊盯向他冷声:“我也说过,不知道他在哪儿,能搜地方你不是都搜过了么。”   “如果不是你藏了他,为什么我派出去那么多人,到现在都没找到?”   “那是你的问题。”   许思哲抬了抬眼镜,深看他一阵:“最好是这样,如果和你有关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贺明渊挥开他的手,坐进车里,扬长而去中听见许思哲对身旁几人狰狞的怒吼。   “都给我滚!”   那个时候,秦昭去偷许氏的竞标方案,结果不慎失手,受尽了许思哲这个变态的凌辱虐待,在一次重伤送医途中,秦昭逃了出来,得到消息时贺明渊还在法国,接连派了很多人去找,但至今也不知人在何方,是生是死。   贺明渊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思哲这么无法解恨,这段日子来几乎是翻天覆地定要把秦昭找出来。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贺明渊还是让孙觅把车开到了约瑟纳。   白天画廊公务繁杂,来往人多,也只有夜里清静。   值班保安替他开了门,画廊此刻灯尽人空,一路走来,四周墙面挂了满满当当售卖的画作,有油画,也有了国画。   从法国吊丧回来后,他用萧应棠的画很顺利就重振了画廊的声誉,那个人在国内画坛的影响力超出了他的预期,两人合作的消息一经放出,几乎是撼动了整个画界媒体争相报道,很多知名画家也都主动献作,继而分得一杯羹。   当然,在轰动的同时也出现了很多质疑和批判声,多是来自一些保守派的老古董们,好在贺明渊早拟了对策,声明这次并非商业合作,萧应棠的画只展不销,也清楚解释了他们这次合作,不仅是尝试为国画的宣传创新模式,也是为中西绘画的交融提供平台。   规避了追名逐利和崇洋媚外的风险,可以说很好保护了萧应棠的名誉。   重振画廊后,由此带来的效益也助贺氏成功夺标锦沁,所以现在父亲对他很是器重,大哥那边也自是分外眼红。   打开密码锁,整个约瑟纳只有这一间温控室加了密,偌大房间只挂了一幅画。   贺明渊有些日子没来过了,大或是今天听见那个人的姓名,更或是提起了秦昭,让自己鬼使神差想起了那个时候。   他在这里放了一张桌,配了两张椅,桌上一方棋,画下一盏香,手边一壶茶……有好多个夜晚,他看着书,下着棋,迷迷糊糊睡过去,就感觉那人还在一样。   听见梦里一声“哥哥”,惊醒过来,衾影独对,空坐无人。   死死盯着那幅画,妖法猖獗,祸乱人心,搞不清这妖物是用来镇店,还是用来降他。   混蛋。   咒言破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手机叮声短信,打开一看,竟是潘应桃发来的,也算这丫头有本事,下山后不久,就搞到了他的微信申请好友,头像还用的是她七哥,贺明渊看见秒加,结果空欢喜一场。   【桃之幺幺】贺总~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七哥呀?明天是我七哥生辰,要不要我替你送个祝福?七哥肯定会开心死的!粉红桃心眼jpg.   贺明渊正在气头上,那个人居然还要过生日,让他瞬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渊。】有,帮我送一个花圈,全用菊花。   【桃之幺幺】额,认真的?(⊙o⊙)…   【渊。】不是你说他要死么,再写两句挽联,下地亦做丹青鬼,最好人间不相见。   推了聊天框,屏蔽了消息。   靠在窗边点上烟,望着自家花园里的海棠树,木幼枝弱,奄奄一息,被连日的霜降摧残得不成样,一眼看去还以为是种的几根葱。   园艺师傅告诉过他,海棠深秋不宜扦插,熬不过冬季,他不听,偏要栽,憋着一肚子怨火,恨不得马上看这些海棠挣扎,低头,屈服……从此只能倚靠于他的滋养。   这世上哪有和平分手这回事,总有被甩的一方,再是深明大义的角色,也免不了负气较劲,怨他不追不缠,怪他说出的“保重”不是“别走”。   春去冬来,大半年了……   这么长以来时间连句只言片语都没有,那家伙还有什么资格要他的祝福。   呼出一口烟,打开手机,调出通信录,找出李思语的号码,发了信息过去。   “李小姐,明天有个画展,要一起去看吗。” 第30章 有时候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这是国家美术馆举办的巡回画展,为了响应文化建设的号召,重磅呈现国内古今历代精品画作,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展。   荣鼎集团作为当地巡展的赞助商也被盛邀出席,贺明渊参加完了开展仪式,就有一群媒体记者围拥上来,比起画展好像对他以及身旁的女伴更感兴趣。   孙觅在他跟前阻挡,这孩子公关技巧极差,话没说两句,自己先被闪光灯给闪晕了,最后还是唐叔出面,才把那些记者打发掉。   原本有唐叔代表荣鼎,贺明渊可以不用来的,但巧就巧在展出的画里,有一幅是他想看的,而且也只有今天,给他们这些嘉宾预留了一个小时专属观展。   “这就是《龙吟》吗,”李思语望着墙上的五尺画卷,喃喃道,“我只在网上看过图片,以为是很大的一幅画……”   贺明渊也是第一次看见真迹,也出乎意料的小。   《龙吟》是萧应棠的成名作,他打破了青绿山水的传统画法,自创了一种叫“春带彩”的泼墨方式,用了少见的长春红和凝夜紫,华彩异熠,为之惊眩。   最引人瞩目的是,这幅画叫《龙吟》,却连龙的影子都没有,只能大致看出西边群山跌宕,东边海涛翻滚,渐近喷沫,漱激而起,两行墨诗凌空直下。   东海潮涌映西岳,惊飙横虹气渐浓。   未明先见乾坤日,一声龙吟破长空。   贺明渊以前总觉得文不对题,不屑一顾,如今再看,才明白了这画的寓意。   不见龙身,但听龙吟,隐晦而含蓄,冲决而恢宏,画的又岂止是山水,难怪国家美术馆评价他是当代最杰出的文人画家。   “萧先生……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李思语小心翼翼的问。   贺明渊从画上回神,萧应棠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越是神秘,大家就越是好奇,这个问题也有很多媒体问过他,   “一个很特别的人。”   无论怎样的形容都过于片面,更不愿用一个空洞的“好”,也只有“特别”相对贴切。   虽然贺明渊的答复不尽人意,但李思语很知分寸,没有追问下去,一直安静跟在他身旁,来看这幅画的人多了来起来,都是借机攀交,贺明渊敷衍打发了一两个,便带着李思语离去。   之后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吃饭,贺明渊有些心不在焉,李思语也显得十分拘谨,好几次都紧张到差点打翻水杯,难堪得满脸通红。   贺明渊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主动与她搭话,两人并不熟悉,之前只在锦沁剪彩仪式上见过一面,他也没有和女性约会的经验,只能生硬的闲聊。   李思语声细如蚊,很认真的回应他的每一句话,但也不会多嘴,只是聊到国画时,才见她多说了几句,隐隐透着对萧应棠的崇拜,对他邀请自己看画展而感激。   将李思语送回家后,空中飘起了雪,贺明渊不喜欢雪天,柔软的雪会像针一样刺进皮肤,又冰又痛,直到失去知觉,正加踩油门打道回府,途中经过的一家店,又停了下来。   贺明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这个蛋糕,草莓的,说是加了蜂蜜果蜜花蜜,店里最甜的一款,还贴心的写了祝福,送了蜡烛和餐盘。   放在副驾上,就像填满了什么,又像什么也填不满。   他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们在各自的道路上走了太久,那个时候,无论是谁为了对方妥协放弃,都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最终也会演变成埋怨和伤害。   但相思有毒,无人问津,也会心如死灰的。   贺明渊刚走进自己别墅,就看见一个圆乎乎的身影坐在门外台阶上。   “Louis?”   男孩抬起头,不知是在这儿等了多久,俊俏的小脸已经冻得发白,双眼顿时含满了水气,也瘪起了嘴。   “你怎么——”   还没等他说完,小家伙就“哇”的一声扑过来抱住他,眼泪鼻涕全糊在了他的西装上。   虽然回国了半年多了,但Louis很排斥学中文,所以和贺明渊交流还是用法语,听Louis委屈抱怨一通,才知道贺锦轩把他从语言学校转到了国立小学,成天用各种办法逼他学中文。   “……他凭什么这样对我!让我在班里就像一个怪物!还有那个语文老师,也是个混蛋,明知道我上课听不懂,还每次点我起来!上帝,要把我逼疯了!”   贺明渊换下西装出来,看见Louis已经打开蛋糕大口吃了起来,因为负气,奶油弄的满嘴都是。   被他面容阴冷的盯着,男孩舔舔嘴唇,耸肩:“别这么小气,为了等你,我饿坏了,你敢相信,他还不准我吃甜食!说我有蛀牙!我对圣母发誓我没有!这蛋糕可真好吃,happy birthday,你过生日?你不是处女座么……”   Louis比国内同龄孩子显得早熟,很有主见和想法,但就这呱噪的毛病,让人十分头疼。   贺明渊揉了揉太阳穴:“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成为你离家出走的理由。”   “为什么不?我受够了!我讨厌中文,讨厌他们!太祖母从不会这样强迫我!”   “但她已经不在了。”   Louis一怔,提起伤心事,手里的蛋糕也不香甜了,眼圈开始发红,小脸泫然欲泣。   “无论怎样,你现在在中国,你是中国人,就应该说中文,”贺明递去纸巾,“把嘴擦了,我送你回去。”   Louis不接,难以置信看他:“连你这样说……我以为你会理解我,会帮助我,我们是朋友,我才来找你的!”   “贺琪瑞,我是你的小叔,你的长辈,不是你的朋友。”   “但你在法国的时候——!”   Louis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心里暗叫糟糕,因为刚才贺明渊的那一句是用中文说的。   就知道这孩子是装的,他6岁才被送去法国,不可能把中文全忘了,就算不识字,说不利索,但肯定能听懂,否则他一个人也没办法找到这里来了。   也不顾男孩挣扎叫嚷,贺明渊抓起他就一路扔上了车。   他当然理解Louis的心情,最宠爱他的太祖母去世了,还没从悲伤中缓口气,就被带回了中国,一切都这么的突然和陌生,他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可又有谁同情过他呢?所以贺明渊不打算做这个好人,更不想引发与贺锦轩之间的矛盾。   行驶到半路,就接到了警方打来的寻人电话,回到贺家时,所有人都已在门口等候,连父亲也在,贺明渊瞟了一眼还气鼓鼓的男孩,果然是有人疼爱,才有资格矜骄。   “爷爷……”   Louis很聪明,率先扑到贺承世怀里认错,知道只要爷爷不生气,贺锦轩就拿他没办法。   贺承世虽对两个儿子不咸不淡,但对孙子总归是隔辈亲,以前每到圣诞都会专程飞往法国,陪祖母和Louis过节,贺明渊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见到他。   “跟奶奶去吃饭,今晚不用练字了,”贺承世口吻平平,但说的是法语,显然是没有计较,“明渊,你跟我到书房来。”   如果不是父亲这句话,贺明渊是不愿踏入这个屋子的,经过牵着Louis的贺太太,这位父亲的发妻苍老了许多,虽然依旧能够感觉到她漠视中的恨意,但这个女人除了赶他去法国,也没有刻薄对待过他,贺明渊礼貌垂眼借路,却被贺锦轩伸手挡住,横眉怒目的瞪来。   “你要敢再来破坏这个的家,我不会饶了你。”   “那也请贺理事严加管教儿子,别来打扰我的生活,”贺明渊弓腰看向Louis,“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卖到山里去。”   “别想吓我!你才不敢呢!”   Louis冲他激动嚷嚷,被何锦轩打了脑袋:“你傻子么!他连你太祖母都敢诅咒!还有什么不敢的!小兔崽子就知道胳膊肘往……等等,你听得懂中文?”   反应过来中套了,男孩脸蛋气得通红,贺明渊已经挥开大哥的手走远了。   原本以为父亲找他是说Louis的事,不料竟提起了他和李思语一起看画展,言语间有几分试探,毕竟那是公开场合,定会惹来流言蜚语,他行事向来稳重,固然不会如此冒失。   见贺明渊避重就轻,没有明确表态,贺承世又说起了关于锦沁的策划方案,政府投资建设,自然不想形同虚设,省市级领导都想锦上添花,搞些名堂出来,现在各大文化企业都在献策,让贺明渊也回去想一想,提交一份方案上来。   末了,还提到李思语在国外取得了艺术管理学的硕士,两个人可以多交流一下,说不定能帮到他。   “就像当初贺太太帮助你一样,对么。”   闻言,贺承世双眸忽地沉了下来,面容冷硬,一言不发的盯着儿子。   他不是有意要冲撞父亲,只是看见了那个女人,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如果当年父亲没有抛弃他们,母亲不会郁郁而终,只怪她没那女人有钱有势,不值父亲为她放弃一切。   对,不值……想到自己,突然通透了许多。   果然还是那个人比他活得清醒潇洒,既然分道扬镳,那倒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天涯。   李思语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文静淑雅,颇有几分学识,既没有花枝招展,也从不无理取闹,一身淡然纯朴的气质,倒也让人能够自在相处。   这段时间两人来往得比较频繁,渐渐熟络了不少,聊起锦沁的发展,贺明渊发现李思语的想法竟与自己的不谋而合,而且还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两个其实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但却屡次聊得投机,忘记了时间。   贺明渊很顺利的做出了方案提交上去,父亲看过后似也满意,召开董事会进一步商议。   虽然现在凭能力可以压制大哥,但Louis回来了也很不乐观,他是贺家唯一的后代,父亲很有可能因为他而让大哥来继承荣鼎,除非自己也有个儿子,那情况就不同了。   贺明渊有女朋友了。   这个消息,还是他从孙觅手机上看见的,并且有图为证。   图片是昨晚他送李思语回家时偷拍的,雪天地滑,李思语险些摔倒,贺明渊赶去扶她,两人挨靠得很近,天色暗,角度巧,看上去就像在拥吻一样。   流言蜚语,贺明渊坐视不理,哪知这一举动传达出的不是清者自清,倒更像是坐实了谣言,事态越演越烈,两人即将订婚的消息接连占据了各大文艺版块的头条。   其实贺明渊也就是个商人,无需媒体大肆的报道,但因为展出萧应棠的画,接受了几次采访,颇高的颜值,凭空引来了不少关注,还有最关键一点,李思语的身份被爆了出来。   其貌不扬的市长千金和英俊高冷的画廊总裁组CP,是利益还是真爱?谁不喜欢看这样的八卦?   今天市场部又送来一批来的国画作品,约瑟纳运营国画刚起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负责人,所以每一批画都需要贺明渊亲自过目,经他首肯了才定价挂卖。   贺明渊看了几幅就皱起了眉:“这些谁找的,是没带脑子,还是没长眼。”   一位市场主管苦脸道:“贺总,您说要区别传统的,这都是新派国画家的作品。”   “区别传统,不是破坏传统,诗书画印是一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散文配插图?章印刻英文?这也能算国画?”   “虽然是奇怪了点,但……这些比起传统国画更能让人看懂,也比较好卖。”   “你说什么。”   见贺明渊脸色骤然青黑,大家如临大敌,知道完蛋了,这个老板自从重振画廊后,就像变了个人,对国画比对油画还严苛,遍地都是雷,稍有不慎就会踩到。   “所以,你们理解的区别,就是能不能看懂?梵高的画也是他死后才被人看懂的,”贺明渊凌厉扫视一圈,“有时候多想想自己的问题,这么多年国籍错没错?能看懂梵高,看不懂国画?以前东方绘画史补考过几次?是不是开卷都不知道往哪儿抄?”   一针见血,大家面面相觑,各自难堪的垂眼轻咳。   这些人都是学西画出身的,突然之间要经营国画生意也确实难为他们了,贺明渊也不想再责难下去,审看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选了两幅画出来。   没办法,他的眼光就是很挑剔,就像一个从没喝过酒的人,第一次喝的是名贵好酒,从此品味便下不来了。   终于得以空闲,一会儿还要去荣鼎开会,贺明渊点起一根烟解乏,孙觅进来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贺明渊拿出头痛药就着茶水服下。   “那些记者都处理好了?”   最近不断调整锦沁的方案,又要打理画廊各种琐事,贺明渊忙得不可开交,偏还有些媒体成天来骚扰。   “嗯,早都赶走了,”孙觅说着,又顿了顿,“但就还有一个人,一直不走,说是你朋友,想要见你。”   “这种话也信,是我朋友不会直接联系我,让他走。”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他拜托我把这幅画给你,说你看了就肯定会见他,我怕他是哪位画家来献作,所以不好得罪。”   贺明渊这才发现孙觅手中拿着画,接过展开,视网膜一疼。   眼前的竟是他在寻幽园里的画作。   手指细微颤抖,烟灰掉在裤上,孙觅见状帮忙,被贺明渊挥开,镇静地拍落灰尘。   “男的女的。”   “男的。”   “人呢。”   “还在画廊门口等着。”   贺明渊点头,又吸了口烟才摁灭,起身走出画仓。   神态一如既往,没有半分异常,路过的员工都朝他恭敬问候,中途还碰见营销部的人找他签署文件,贺明渊仔细审阅后,指出了几处纰漏让回去修改。   他当然猜到了外面的人很可能是谁,反倒急切不起来了,直到走入画廊正厅,远远透过玻璃门看见那抹背影,细雪纷飞中一头黑发显得尤为醒目,平稳的脚步不受控制加快了些许。   随着自动门打开,冷风扑面,冬阳懒洒,那人听见动静回头。   一双深邃的瞳孔,墨色淋漓,苍茫远峭,额前发丝摇曳,雪花轻落,仿如黑白琴键上跳动的音符。   贺明渊面无表情看他,男人冲他一笑,呼出的白气飘来熟悉的味道。   “贺总,别来无恙。” 第31章 贺总好车技   眼前的男人消瘦了些,精神显得有几分憔悴,褪去了一身缎料中式衣裤,穿了件款式老土的羽绒服,配了同样老土的牛仔裤和运动鞋,背着鼓鼓双肩包,除了那张脸,完全与山上的萧应棠判若两人。   光是这身行头,就看得贺明渊目疼。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可见这个人不是女人,也压根不打算让他赏心悦目。   “什么时候来的。”   面对他冷冰冰的语调,萧应棠仍旧弯着眉眼:“前天,碰巧都你不在。”   父亲现在已经开始让他协助打理荣鼎,尤其是最近几乎都来往于本部,若非今天到了批新货,必须要他过目,贺明渊也不会来画廊。   才三天,他可等过这家伙整整六天,又觉亏了一截。   “住哪儿。”   “就对面,有空调,还免费,”萧应棠指向街对面的麦当劳,说着从兜里摸出一顶针织帽带上,搓着手哈气,“呼,别说,这山下还挺冷的。”   贺明渊用力盯他,牙关咯咯作响,脸色更臭了。   周围的员工也朝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尤其是萧应棠这帽子,更是引人窃窃私语,加之贺明渊冷漠不悦的态度,也不像是对待画家,倒像是对待某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亲戚。   孙觅忍住笑,连忙递话:“贺总,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先……”   贺明渊森利一瞥,孙觅愣了愣,自己只是想帮忙打发掉这人,为何反而惹恼了他?   今天这个会议的确比较重要,就在他提出方案不久,大哥那边也很快有了动作,提交的方案与他平分秋色,所以董事会要决议出选用谁的。   “你还要开会?那你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萧应棠说着又拉了拉帽子,将双耳捂严实,经过的路人也都朝他嗤笑看来。   贺明渊斜睨他一眼,沉脸思付了片刻,将孙觅招到一旁交代了几句。   “什么?我去?”孙觅瞠目结舌,“贺总,这么重要的会,我、我怎么可以,我不行的……”   “你就照我说的做。”   “可要是搞砸了,我……”   “砸了再说。”   孙觅大为震惊,不明白老板哪来的信心,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做,还想要推脱,就见贺明渊已经不由分说的上了车。   深色车窗降下半截,露出那张冷峻的侧脸,目不斜视:“还要我请你么。”   “不去开会了?”萧应棠抬眉,似乎意料之中。   贺明渊真是不想理他,松开手闸,发动起车子,缓动薄唇。   “一、二、三——”   话音未落,副驾已被填得满满当当,萧应棠转头咧嘴:“开慢点,我晕车。”   油门踩下,又急又重,方向盘一记猛打,萧应棠被甩得人仰马翻,不慎碰到了某个按键,紧跟着收音机里就传出火爆油腻的音乐。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想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贺明渊拧眉,很讨厌这种音乐,伸手一点,Turn up……MAX。   虽然讨厌,但解气。   萧应棠长这么大就没怎么坐过车,长途跋涉已是晕机晕车尝了个遍,连日守着画廊也没合眼,又困又累,偏还得不到半分善待,一路高速漂移,晃得他都快吐出来了。   开门关门,一把将贺明渊按在墙上,抵身逼视,也没了半分好脸色。   “贺总好车技,开这么快,难怪会出轨,居然给我带绿帽。”   贺明渊淡漠看向他头顶:“难道不是你自己带上去的?”   要不是这家伙穿了一身绿,还带了顶绿帽,活脱像个神经病,被那些员工指指点点,自己何须急着把他带回来,再让他呆下去,还不知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听人说,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要带点绿,”萧应棠虚目,“你敢绿我就敢带,怎么样,喜不喜欢?”   贺明渊冷目打量:“癞蛤蟆换皮装青蛙,死不要脸。”   毫不客气推开他就走,他住的这栋小洋楼建在市区的高级小区里,虽然算得上独院独户,但面积不是很大,比起寻幽园可谓相形见绌,倒也没打算带萧应棠参观一番。   大步流星的走进屋内,贺明渊脱掉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靠在沙发上敲起腿,点起烟,吸了一口呼出,自在随意的模样撑足了主人派头。   萧应棠一瞬不瞬的看他:“贺总好像不太欢迎我?”   “怎么会,我可没有让人吃闭门羹,”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对面,“请坐,不知道萧先生光临,也没准备好茶招待,将就着喝点,最近还好?”   萧应棠站着不动,沉脸道:“比起寒暄,贺总就不打算解释一下订婚的事?”   “解释?网上写得还不够清楚?”贺明渊挑眉看去,“倒还想问萧先生,不是在山上清修么,大志未遂的,来这红尘做什么,也不怕沾染了浊气。”   “没办法,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不巧,旧欢如豆腐,倒地难重拾。”   看着萧应棠紧抿双唇,面色青白,贺明渊心里就大觉痛快,这些日子都没这么舒坦过,悠悠拿起茶杯,哪知刚递到嘴边,手腕就被逮住扯过,茶杯落地声中,犀利抬眼就对上萧应棠近在咫尺的脸。   “萧先生,这是干什么,来者是客,还请自重。”   “你又干什么,要和一个女人订婚。”   “关你什么事?”   “我说过,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关我什么事?”   此言一出,萧应棠顷刻脸色大变,盯他一阵,墨瞳闪过红光,忽地兽牙大张,啃咬上致命的动脉,偏要反客为主,天下大乱,恨不得将这猎物开膛破肚,吸尽膏血。   “萧应棠!你干什么!是你让我走的!”   抓住贺明渊挥来的拳头,用力瞪去:“所以你就过河拆桥,见异思迁?”   “是又怎样,我们已经分手了,”贺明渊疾言厉色,“现在来干什么,不甘了?后悔了?想要阻止我订婚?然后呢?”   萧应棠阴冷看他,紧绷脸没有说话。   “我问你然后呢,怎么不说话,”贺明渊冷讽一笑,“好,我来告诉你,然后你又回到寻幽园,我们会继续分道扬镳,对不对?”   “……”   “抱歉萧先生,你志向高远,舍己成仁,我是个俗人,没你这么伟大,陪你玩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游戏。”   萧应棠嗓子里就像积了一堆火:“你就是这样想的?毫不在乎我的感受?”   “好事不可能全被你占尽。我没承诺过你什么,更没必要在乎你的感受。既然要回去,那就不该下山,以为这样我会惊喜?会感动?我只觉得可笑——唔!唔唔!”   双唇被狠狠咬住,强取豪夺的侵略,口鼻里满是充斥着久违的气味,浓郁,厚重,浩莽……带着一抹熟悉的墨香,越是熏天赫地的扑来,贺明渊越是怒发冲冠,嘴里撕扯着抵抗,全身都在剧烈挣扎。   “萧应棠!这样有意义吗,不觉得很自私么?!”   “对,自私,”萧应棠啐出口中的血,“我当初就不该放你下山!”   本以为他们惺惺相惜,就算分开也彼此信任,彼此理解,他甚至希望贺明渊能重拾画笔,早点实现梦想,让他输得一败涂地,理直气壮的将他从寻幽园里带走。   可才半年之余,就看见了这人要订婚的消息。   那他们之间那些算什么?交易?   这个市长千金呢?也是交易?   果然是个奸商,利字当头,方见人心。   满腹的怨气全宣泄在了癫狂的进攻中,不给这猎物半分脱逃的机会,强压着他乱动的身体,剥肤挫骨般的生猛吞噬。   感觉那只兽爪捏住下体,滥肆揉弄,全然不顾他反抗,贺明渊实在忍无可忍,用力抬腿踹上萧应棠腹部,却击了个空,反倒被扼住双腿,一把撕扯下了西裤。   “你来就是为了做这个么!”   “既然豆腐碎一地,那我也无所谓渣一回。”   贺明渊趴在沙发上动弹不能,臀部猛地就被抬高:“萧应棠你敢!你这个疯子!无耻!”   “啧,好熟悉的场景,”萧应棠俯身贴上他的背,在耳边冷声,“但也抱歉贺总,这次我不会再宠你了。”   --------------------   还有人看?大家是想看怒啪啪,还是甜啪啪? 第32章 满意了没?   萧应棠也不想久别重逢,就变成这般局面,但他是真被惹怒了。   他连自取其辱穿成这样都可以,无非是在低头讨好,但这个人看见他不仅没有一丝高兴,甚至连半分解释都没有,句句咄咄逼人,说的每个字都是那么冷漠无情。   让他觉得这段日子自己活得就像一个傻子。   贺明渊也没想到自己话才说了一半,这个家伙竟要打算硬来,论力道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只能扳动着身子朝他制止的怒吼,但萧应棠却充耳不闻,握住他的性器就发狠磨弄。   “你用这里和那个女人做过了是不是?”   “啊……”   龟头被重重一掐,疼得躬起身子,紧接着又迎来粗鲁的套送,拱上钻下,唧唧连响,贺明渊咬唇克制,性器还是在强烈的刺激下迅速红肿膨胀。   “放手!萧应棠……嗯……你不能……”   这个人怎么可以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做这种事,这和曾经那些欺负他的人有什么区别。   “贺总都能红杏出墙,我为何不能霸道风月,”萧应棠冷言冷语,一路啃咬结实的背脊,留下刺眼的牙印,“以前倒不知道贺总这么欲求不满,男女通吃,看来是我一直怠慢了。”   大力扳开双臀,那花心还如第一次那样紧幽合闭,太久未逢雨露,周围色泽浅淡,细褶干燥,诱人一亲芳泽的模样让萧应棠唇齿生津,心跳加速。   原本有些迟疑了,但被贺明渊这般抵触排斥,就越是怨火烧心,毫不疼爱的就将一根手指没根插入花心,大肆捣捅起来。   贺明渊痛吟一声,受不住这干涩的摩擦,全身都开始颤粟,惶惶喘息:“你干什么……啊……住手……啊……萧应棠……”   “贺总又来欲情故纵这套了,之前可说过比较喜欢后面,忘了?”   就像故意提醒他似的,萧应棠又强硬挤入一根手指,将那花穴撑得欲破欲裂。   他对这里面了如指掌,知道什么地方最能让贺明渊崩溃,直抵深处那一点,紧逼紧刺。   贺明渊连连失叫起来,他已经半年没有过性事了,身体敏感异常,根本经不住这般生猛的折腾,很快花心就变得通红松软,蜜汁漫泻,滑滑流流。   “那女人也能让贺总叫成这样么?”贺明渊高亢沙哑的声线,简直要把他的魂碾碎了,花蜜越渗越多,急速的抽插下滋滋乱溅,淹得手指又烫又痒,萧应棠也气息粗重,一口咬弄上他的耳廓,“好湿,光是手指就湿成这样,流这么多水,贺总还怎么操女人?嗯?”   “萧应棠你不是人……啊!”   忽地被翻过身来,金枪顶进,酸酥激张,贺明渊眼前白光闪过,玉根颤颤欲射,却被萧应棠捂住前端出口,金枪在花巢里如毒蛇般拱钻提抽,群魔乱舞,狼奔豕突,快要捣烂他了。   “我不是人?那你这样负我又是什么!”   “我……啊啊……放手放手!你放手!啊……停下……萧应棠!啊……”   贺明渊几乎完全失控了,惊惶扭动着身体,再顾不得形象的混乱嘶喊,更让萧应棠走火入魔,勒紧那玉根挑刺磨研,金枪狂荡如驰,势必要杀恨个痛快。   强烈的快感接连不断袭来,玉根已经憋得发紫,得不到释放的欲望仿佛全数汇入了花穴,玉臀癫摇,四肢痉挛,蜜汁泛滥如潮,在大抽大送下频频丢出,身下喷湿了一滩又一滩。   “放手……放……放手……”   贺明渊被折磨得不成样,柳败荷残,云散流滴,抖颤着身子嘤嘤怏怏的抽气。   从没见过他这般煎熬的样子,萧应棠心里也不好受,说了不宠,又犯起了疼,觉得自己真是中邪了,怎会舍得这样欺负他。   情不自禁放缓了速度,吻着狼藉的脸,覆盖上冷白的唇,缠缚搅拌中松开手时,贺明渊猛挺腰际,玉露狂泻而出,溶溶暖暖射了满腹。   “混蛋!”   贺明渊挥开他的脑袋,紧跟着一脚踹上胸膛,萧应棠闷哼一声,顺势仰倒在地,又被贺明渊抓起衣领一拳又一拳打来。   萧应棠竟也不动,任凭他施暴,乱垂的黑发遮了大半张脸。   “畜生!你在强奸吗!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把我当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还要落下的拳也停在了半空。   视线落在萧应棠胸口染红的衬衫,顿时怔住了。   血……怎么会有血?自己刚才那一脚没有很用力才对。   再看萧应棠也面色苍白,虚弱喘息,满脸的冷汗把头发都浸透了。   发觉情况不对,扯开他的衬衫,出现在眼前的伤,让贺明渊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他认得这种伤,是戒鞭。   有好多,几乎满身都是鞭痕,旧伤叠新伤,有些才刚结了层薄痂,此刻痂破出血,怵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愣愣的问。   “……”   “说话啊。”   萧应棠也不看他,垂目沙哑地:“不是分手了么,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这个畜生死了不正如你意,反正你连花圈都送了。”   “萧应棠你——!”贺明渊头昏脑涨,闭目深吸一口气,也不想和他废话,沉声道,“姜应竹他人在哪里。”   还是没有答复,贺明渊脸越来越黑,懒得再问,一把抓过衣服就要去找姜应竹。   “不是他,”萧应棠拉住他,踌躇了片刻,才闷闷发音,“是我自己。”   贺明渊一窒,难以置信看去:“什么,你自己?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简直委屈得不行了,萧应棠扑上来将他死死抱住,“还不是因为想你,想了多少次,就有多少鞭……”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就像变成了一个废人,什么事都做不了,成天魂不守舍,不是对着手机里的照片发呆,就是借酒浇愁,只图个不省人事,能在梦里见他几次。   结果没有梦到贺明渊,却梦见了师父,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了那句“当走不忧,当留不悔,勿求尽善尽美,但求无愧于心”,他惊吓着醒来,眼角还淌着泪。   贺明渊打破了他淡泊宁静的生活,分离有忧,留下有悔,相思有愧,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有半分萧应棠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好对不起师父。   顾影惭形,提笔舞墨,便拟下一条新的门规。   ——画者,情之极也。不可恣心自放,不可堕身毁志。   但他仍是屡屡犯忌,屡屡受罚。   贪情无了,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听见这条门规,贺明渊完全懵住了,对身上的人抱也不是,推也不是。   声线细微颤抖:“你……你疯了吗。”   他是认真在问,这根本就是自残,没有正常人会对自己做这种事。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萧应棠将他搂得更紧,口吻带着无奈,“岂止是疯,万千情思终成魔,我能怎么办?”   贺明渊自然是懂的,萧应棠那时没跟他下山,就是为了责任和志向,还以为这个人活得通透洒脱,能够不困于情,不乱于心,万没料到情况竟是这般糟。   看着萧应棠身上的伤,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卦,贺明渊脑子一片混乱,仓促拿过纸巾给他擦血。   “你是在心疼我,还是同情我?”   手被萧应棠忽然握住,紧按在伤处,贺明渊愕然抬眼,撞上那双幽怨的墨瞳,想要抽回手,稍稍一动,却被按得更牢,掌下传来雄劲的心跳,催得人雨昏花蹙,春草霏霏。   “你……我去给你拿点药。”   “药?什么药?”萧应棠贴面凑近,星眸剪水地望他,“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世间良药千百味,却无一味治情痴,你想给的是毒药还是解药?”   男人呼出的热息喷打在鼻尖,熏蒸了一片视线,贺明渊心跳开始乱了起来,手指在鞭痕上轻颤,传来的触感仿如带着奇异的电流,在指尖噼啪细炸,十指连心,电麻击魂。   萧应棠抚上他的脸:“……是毒我情躯,还是解我热肠?”   贺明渊已有点恍惚了,哪里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被带着从胸口滑向腹部的伤,周围腹肌略微抽搐,就知道是被疼的,但萧应棠却感觉不到似的,牵起他血染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墨瞳翩然瞟来。   “哥哥。”   红炉点雪,柔剑穿心。   贺明渊睁眼启唇,喉结滚动。   萧应棠用舌尖轻舔他手的血渍,津唾惹湿,软糯呢喃:“为什么要和女人订婚,哥哥……”   贺明渊被他这一声声“哥哥”叫得口干舌燥,气血翻涌,映入眼帘的脸没了一丝方才的邪佞,玉容颓丧,盈盈惺惺,像极了一只失宠的小黑狗。   “有我还不够么,”毛绒狗爪扑上主人,耷拉双耳,水眼汪汪,“坏哥哥,为何气我伤我负我……可知应棠有多想你,你摸一摸,数一数,哥哥就一点不想我么……”   这乍晴乍雨的,简直要把贺明渊弄得失心失魂了,再看不了他一眼,垂着颤动的睫毛,手指停留在肌肤上,这才发现这个人浑身烫得离谱,还一直冒着冷汗,也不知是受凉了,还是这些鞭伤感染了。   “你先起来,把衣服穿上,已经……发烧了。”   “嗯,都烧好久了,从哥哥走那天就开始了,”萧应棠抬起他的脸,鼻尖挨磨,吐云喷霞,“情火烧不尽,风过又生根,相思焚心魂,贺郎绕骨深。”   贺明渊摄魂吸气,就被覆盖上双唇,入侵的吻变了味,甘霜甜雪如压蔗,舌撩齿缠,香阴堕风,满口似有杏花疏帘之慵扫,蕴玉含珠之穿波。   “哥哥。”   本就被吻得晕酣神摇,冲耳呢喃又苏又哀,魂牵梦绕,贺明渊心生不妙,一团欲火就往下窜,性器也抬起了头,硬坚坚的抵在萧应棠腹部。   “是喜欢应棠这样叫你么,”握起玉根缓缓套送,耳鬓厮磨,檀唇烘日,“好哥哥……香哥哥……”   感觉那金枪又再次在花穴入口蠢蠢思动,贺明渊夹缩着双股:“等等,你别……”   萧应棠埋怨鼓腮:“已经等过了,别过了,结果却是等君飞上别枝花,应棠不甘,更不服,哥哥只能是应棠一个人的,就要哥哥……”   像个被抢夺了宝物的孩子,要急急拿回所属权,又怕再把宝贝弄疼弄伤了,埋头叼上凸起的乳尖亲昵吸舔,双手揉搓着紧绷的玉臀,两两性器相磨相擦。   贺明渊被挑逗得膏雨连绵,迷离粗喘,身子不自觉一松,金枪就呲溜滑了进来,两个人同时发出闷吟,萧应棠吻上他紧锁的眉宇,停了停,才软玉温香的往深处寸寸挺入。   花穴都还没缓过气来,又被塞得满满,贺明渊恼得不行,想打想推,却见萧应棠遍体鳞伤,面颊酡红,浑身汗水也流更猛了,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你的伤……嗯……血……啊……在流血……”   “嘘,”萧应棠用食指轻压上他的唇,“棠花有痕千百回,血纷纷,君诉诉,宁愿此生无解是情毒。”   贺明渊哑然失语,心跳加速,脸耳烧热,怎么无论他说什么,这家伙总能出口成章的反撩回来。   萧应棠抿唇一笑,吻着他通红的脸,顶刺花心一点销魂处,深深浅浅,或迟或奔,撞得玉臀红霞润色,乱颠乱颤,涓涓仙汁朝金枪冲腾而来,更是情欲大动,狂飙忽卷,无法自控的周身啃咬,迎波掀干。   “嗯……慢点……啊……水……不行……应棠……”   贺明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感觉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烈炎浓寒,通体蒸麻,湿润的眼眸望向萧应棠,覆满鞭痕的肌肉血珠淋漓,竟有一种崩裂的性感,分明担心他的伤,但想到这些是为自己留下的,又莫名兴奋如狂,舍不得推开,更舍不得停下。   到最后就像被下蛊了一般,为了减轻他的负担,也顾不得红肿的花穴,自己扳开玉臀,抬高腰际朝他迎凑迎送,哪知这家伙毫不感激,更是把他顶得飙泄横流,惊魂欲死。   也不知晕厥了还是睡着了,疲惫睁眼时天已黑尽,鼻间飘来一缕淡淡血腥味,才发现还被萧应棠搂在怀里。   方才回家匆匆,也没来得及开暖气,整个客厅凉飕飕的,自己身上被披了几件衣,萧应棠却还裸着,面颊紧贴的胸膛传来炽热的体温,好像烧得越发严重了。   见他醒来,萧应棠泛白的双唇牵起一抹柔笑。   “满意了没,”轻抚上他脸庞,墨瞳慧黠,“看我为你吃醋发疯,跪舔哐哄,是不是很解气?也不枉你一番心思引我下山,如果不够我还可以继续表演。”   贺明渊眉心轻颤,就知道骗不过他。   --------------------   笔力有限,已尽力,各位好妹妹多多留言支持吧,感谢哟 第33章 轮到哥哥当小狗了   不错,起初是他故意和李思语来往,效果不佳,又让人把李思语身份透露给了媒体,就是用订婚的谣言引萧应棠下山。   “虚情假意。”贺明渊冷声,一把将他推开。   “嘶……好痛,”萧应棠龇牙咧嘴,却又不顾疼的把他塞进怀里,“我可是句句肺腑,没有半句虚言,要不是这伤被你看见,我还蒙在鼓里。”   “那也是你蠢。”   “不是我蠢,是你卑鄙,”萧应棠面容严肃道,“我会信会气,是因为像你做出来的事,我哄你哐你,是因为真的想你,想得受不了才会多一道伤,否则就算我有躯壳百副,也早都皮开肉绽了。”   贺明渊是的确没有想到,这半年来他在山上是这样过来的,所以看见他身上的伤时,就原形毕露了,如果早知道,自己又何必如此。   萧应棠穿上裤子,站起身深看他:“以后别再用这种手段试探我。”   “你觉得我在试探你?”贺明渊皱起眉,“如果我说不是呢。”   闻言,萧应棠只是摸着鼻梁,浅淡一笑,似也不想与他争锋相对,拿过衣服:“来,我帮你穿上,别着凉了,饿了没,先吃点东西吧。”   贺明渊沉脸挥开他的手,自己扣上纽扣,尽管知道这做法不够磊落,但听见他这样说,心里还是极不痛快,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喜欢误解他的意思。   萧应棠也不恼,反觉着他这模样可爱得紧,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捧盒,漆雕花纹,十分典雅精美,一拿出来鼓鼓的双肩包就空了下去,似乎只装了这么个东西。   “这是我走之前,让齐嫂给你做的。”   贺明渊看他拿过来揭开,里面有八宝分格,每一格装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小食,长途跋涉,却没一点坏损。   “好在是冬季,多放几日没问题,要是再见不到你,可就都报废了,”萧应棠拿起一块莲子缠递去,“快尝尝。”   贺明渊盯着糕点,半晌不张嘴,萧应棠叹息一声,又道:“也是,哥哥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哪儿稀罕这些粗陋小食,既然不要,那便扔了去。”   萧应棠说着就走,贺明渊这才回神,连忙将他拉住。   “等等,我没——”   刚一开口,萧应棠就忽然转身,将含着的糕点塞进他嘴里,贺明渊始料未及,嗓子发出呜咽,却被按住脑袋紧压双唇,舌如莲子口中缠,糖衣在辗转中化开,酸甜激齿,暖暖烫烫。   “看网上说,拴住男人心,就要先拴住他的胃,”萧应棠用舌尖轻舔他嘴角的糖丝和碎屑,“好吃吗?”   贺明渊险些又起了反应,斜睨他一眼:“这些都是齐嫂做的,坐收渔利,也不嫌丢人。”   “呵,哥哥好差的记性,忘记我刚才是怎么自食其力的了?病牛耕花田,劳马奋人鞭,孰为乐乎?”   贺明渊的脸“噔!”的红了起来,想起他的伤,满肚子窝火发不出来,萧应棠笑笑,又将一块糕点喂进他嘴里,“统统都吃了,一个不许剩,我去给你倒杯水。”   贺明渊是真有点饿了,这久违的味道更是惹了馋虫,分明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但就是无端端让他如获至宝,这般甜的不是糕点,而是被人在乎疼爱的感觉。   食髓知味,如毒上瘾。   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贺明渊捡起来查看,有好几通孙觅的未接来电和十几条微信,现在发来的是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包。   想来应该是白天会议的情况,贺明渊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一条条语音,抬眼朝萧应棠的身影看去,褐绿的双眸划过一抹幽光。   “还有工作?”萧应棠递来一杯热水。   贺明渊摇头,放下手机,接过喝了口,拿起一块糕点递去:“你也吃点,一会儿跟我去医院,治治身上的伤。”   “还是不用了,”萧应棠游步在客厅,漫不经心地,“你吃完了收拾一下,天亮就跟我回寻幽园。”   贺明渊胸口一窒,手里的糕点掉了地。   萧应棠回头:“啧,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贺明渊冷冽看他,沉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是你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萧应棠脸上没了笑,身直颜静,居高临下,“我当初就不该放你下山,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真的拴住你。”   萧应棠说着从包里缓缓提起了一条铁链,带着项圈,在月光下折射出森森银光。   弯腰凑近,墨瞳邪魅,如痴如狂。   “这次轮到哥哥当小狗了,我的狗。”   这不是突发奇想。   贺明渊要离去时,萧应棠就想过用条链子把他锁起来,管他是怨是恨,一辈子陪着自己。   但那也只是想,又怎舍得这样对他,金雀折翼,囚笼玩赏。   本以为分离只是暂时的,但他低估了思念的力量,日夜蛰伏,比癌还毒辣,几乎把他的寂寞孤独变成了困兽之斗。   尤其是看见贺明渊订婚消息,分明亦真亦假,却如五雷轰顶,宁信不疑的飞奔而来。   原来,他没自己想得那般洒脱强大。   贺明渊看着那根铁链,失色片刻,很快恢复了镇静,本来就是个疯子,做出疯事来倒也不稀奇。   “绑架?监禁?”他荒谬勾唇,“这是我的地盘,你觉得可能么?”   “我们之间如果真要成这样,那也未免太无趣了,”萧应棠将铁链扔到他跟前,“自己带上,别逼我动手。”   “你喜欢养狗,却又见过哪条狗会自己带上项圈的。”   “飞蛾可以扑火,螳臂可以挡车,就算是条狗落了情网也得认栽,还是说哥哥连狗都不如?”   贺明渊绿眸锋针,紧绷着脸没有发作,提起铁链在手里盘复,金属碰撞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叹息道:“萧应棠,你饱读圣贤,难道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不懂?”   萧应棠语重心长:“明渊又可知,你我是同欲相憎,同忧相亲,总有一个人得妥协。”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还不够妥协吗?”萧应棠指向自己胸膛上的鞭痕,“但我的妥协,不是你用来戏弄的资本,这次是订婚,下次又是什么,你还想怎么考验我才尽兴?”   贺明渊冷笑出来:“你的记性好像也很差,我说过不是,你以为我费尽心思,就是看你吃醋发疯,听你甜言蜜语,我没这么无聊。”   “但你既然引我下山,就该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   “对,我也不会轻易放你走。”   萧应棠面容一凝:“你什么意思。”   贺明渊放下铁链,起身上前,为他一颗颗系上衣扣,又摸过烟盒,叼上一根点燃。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轻呼一口烟雾,喷打在萧应棠脸庞,食指勾过他的领口,“萧先生,我们再来做笔交易怎样?”   --------------------   感谢大家留言支持呀,好开心,留言多多,更新快快,嘻嘻 第34章 你的窝,喜欢吗?(完结在这儿挺好)   贺明渊知道他们的问题就在这里,谁也不愿放弃志向,又都希望对方心甘情愿臣服,定下一个荒唐的赌约,或许此生都无法揭盅。   引萧应棠下山容易,要留住他却太难,这个人当初既然会放自己走,就是铁了心不沾染尘世,这种以情诱击的招数只能用一次,如果没有必胜的砝码,他又怎会冒这个险。   这半年来,贺明渊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父亲让他为“锦沁”策划,想到了萧应棠。   但要说服萧应棠和荣鼎进行合作,就必须有一个良策来平衡双方利益。李思语算是帮上了忙,尽管没有明说,但李思语大致了解他的想法后,提出了几个方案,其中一个“艺术家驻地计划”可行度很高。   请知名艺术家入驻“锦沁”进行创作,一来可以提升“锦沁”社会形象,二来艺术家也可以借由政府口舌为自己的作品提供宣传。   经过深思熟虑的打磨后,贺明渊做了两份方案,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萧应棠会不会下山,就先把没有他的一份提交了上去。   好在这个人不负他所望,如果今天再不出现,很可能董事会投选的人就是大哥了。   孙觅照着备用方案逐字朗诵,哪怕吓得双腿哆嗦,结结巴巴,结果依如贺明渊所想。   萧应棠的名字一出来,无需多言,全场哗然,问他贺明渊在哪儿,孙觅按他的吩咐答,正与萧先生谈合作,股东们便暂停了投选,择日再议。   “艺术家驻地计划……”萧应棠翻看着方案,渐渐皱起了眉,“拍卖?这是个商业项目?”   贺明渊坦然点头:“不错,贺氏荣鼎本就是商户,经手的自然是商业项目。”   萧应棠立即合上方案,塞回给他:“既然这样,那我不可能参加。”   “为什么不行,”贺明渊盯向他,“你没看见吗,方案里写得很清楚,你在锦沁创作的画,拍卖所得60%都会投用于公益。”   “可还有40%呢?”   “一个项目从策划到启动,每个阶段都需要资金,荣鼎不可能赔本来做,除去成本,这已经是把利润压到最低了。”   “我听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我的画不是商品。”   看着萧应棠强硬的面容,贺明渊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你的画当然不是,好,我再让10%,只要你肯答应,我想办法说服荣鼎。”   “……”萧应棠还是不吭声。   “不够?那你觉得多少满意?75%?80%?”   萧应棠抬眼:“如果我要全部都捐出去,没有半分盈利,你会答应吗?”   贺明渊脸色猛地一变:“萧应棠,你就一定要这样蛮不讲理吗?”   “你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让我留下?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交易!”   “你就是用这种东西跟我谈感情的?!”   贺明渊一把将铁链砸在地上,尚好的实木地板顷刻裂开了一道口子。   惊响过后,谁也不再说话,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好似连空气都冷得刺骨。   贺明渊烦躁的又点燃一根烟,视线落在装满小食的捧盒上,又看向萧应棠憔悴苍白的面容,一双墨瞳黯然无光。   眼为情苗,心为欲种,不望他,又如何这般在乎。   揉了揉作痛的太阳穴,软了几分语气:“应棠,你说过,国画也应该与时俱进,如果想要人真的了解国画,就不能停留在‘逸笔草草,聊以自娱’的模式里。”   “那该什么模式?追名逐利,哗众取宠?这都是你们西画的本领,”萧应棠昂首抱拳,“鄙人愚钝,学不会,也做不来。”   “没有人要你做这些,但市场有市场的规则,包装精美,才会有人愿意拆开来看,太过的超然淡泊,就是一种躺平,不具备任何竞争力。”   “你所谓的竞争力就是见利忘义。”   “不,是见利思义,毕加索如果没有与可可香奈儿合作,这世上将会埋没一个传奇,更别说他能影响绘画史的发展,这就是义。 ”   萧应棠瞥向他,又垂下眼,愁眉思索起来。   贺明渊察觉出他有些动摇了,握住他双肩道:“这虽然是个商业项目,但也是一个机会,以你的名,加上政府的宣传,荣鼎的投资,国内外的媒体都会聚焦锦沁,一旦这个项目成功,大家会认识的不仅是你,还有你画里的中国。应棠,你不想为老先生实现遗愿么?就不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么?   萧应棠有些混乱了起来,贺明渊每个字都击中了他的命门,他当然是想的,但自己在山上生活了二十几年,要他留下,就等同于将他扔进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面对未知他会恐惧,会彷徨,会退缩……   纠结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但你知道的,我师门有忌不能——”   “门规不是已经被你废了么,”贺明渊打断他,“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萧应棠深看他一阵:“说到底,你宁肯费这么多功夫,也不愿跟我走是么?”   “应棠,我跟你回寻幽园,方寸天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但如果你留下,天大地大,我们都可以得到彼此想要的。”   “你想要的,就是利用我争夺贺氏?”   贺明渊凌厉瞪去,冷冽着脸没有说话。   “不愧是商人,好一个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萧应棠苦笑一下,“这个项目也是你的一步棋,我和贺氏都变成了你的棋子,一石二鸟,好贪的心。”   贺明渊脸色难看了起来,没有否认,就等于默认。   对,锦沁的项目如果有萧应棠加持,必定会大获成功,也更有利于自己继承贺氏,这有什么不好?   这段日子他越想越不明白,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为什么一定要分开,为什么不能携手同行?   正是知道萧应棠的为难和顾虑,既不愿让国画沾染功利,也不愿自己与商道为伍,所以他才绞尽脑汁想出了投捐公益的办法,宁肯把说服荣鼎的难题留给自己,也要尽力保全他。   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分明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却被指摘贪心。   “我要想继承贺氏有的是办法,娶个市长千金,再生个儿子,怎么也比你这步棋轻松,”贺明渊面无表情,“我说完了,做不做这笔交易,给个准话吧。”   萧应棠听出他是在用结婚气自己,更或是在威胁,久久没有回应,只是红目紧盯着那张英俊寒凉的侧脸。   “行,既然萧先生不愿意,我也不强求,”贺明渊起身拉开大门,“请回,好走不送。”   寒风呼啸贯入屋内,还带着绒毛般的飘雪,萧应棠的脸就像阴暗的天色一样糟,咽了咽嗓子,缓缓点头,抓过衣服和包就快步离去。   望着那抹冲入风雪中的身影,连头也不回一下,贺明渊扣紧了门把手,全身都在细微颤抖,风吹得眼睛酸痛不已,视线竟也模糊了起来。   垂眼盯向地面,牙关咯咯作响,挥手将门甩上,不待撞响,却听步声,急如星火,五根手指伸来将门挡住。   贺明渊愕然拧眉,看跑来的人喘着白气,硬邦邦地:“我东西忘拿了。”   萧应棠走进屋内,在“案发现场”翻找一阵,才在贺明渊的内裤底下找到帽子。   抖抖黑发上的雪,带好小绿帽,拉好小绿衣,还重新系了一下小绿鞋,贺明渊双手环胸站在一旁,也不吭声,看这只绿蛙磨蹭够了又走出门外,越走越远,越远越慢。   “站住。”   闻声,萧应棠立即回头,却见贺明渊靠在门边提着那条铁链。   “还忘了这个。”   发亮的墨瞳又暗了下去,垂头丧气的折返,站在他跟前,迟迟不接。   贺明渊把玩着铁链打量他,缓缓道:“若无翰墨棋酒,不必定作人身,若无花月美人,不愿此生世界,都想要的话,就自己带上。”   萧应棠瞟向他,埋怨地鼓起腮帮,没好气抓过铁链套上脖子,“咔”的一声,自投情网。   “叫一声。”   似被气得不轻,喉咙里轰隆隆的作响,憋了半天,才发出一声犬吠。   “汪……”   像化掉的棉花糖,又软又黏,呼扇着尾巴,将链子塞进主人手里。   贺明渊拍上狗儿脑袋,挑眉:“成交?”   萧应棠恢复正色,挠着眉骨,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真是……明知道我不喜欢交易,还偏要这样。你大可撒个娇让我为你留下,我也不至这般下不来台。”   贺明渊知道这样可以,但他觉得自己不配。   这个人是那么那么的好,贺明渊不愿萧应棠留下只是为他,而是希望萧应棠是为自己的志向和人生,做出的这个决定。   贺明渊还是冷硬着脸:“你见过哪个主人会对狗撒娇的?”   “嗯,有道理,”萧应棠圈上他的腰,抵磨着鼻尖,“那你想不想我?”   “你就非得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不管,我就要听你说!想不想?汪汪~快说,不然狗儿可又要发疯了,汪!汪……”   萧应棠挠着他的痒痒,弄得贺明渊上气不接下气,连连闪躲,一阵天旋地转,就被萧应棠抱起来抗在肩上,朝楼上走去。   “萧应棠!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呵,哥哥要养我,总得让我认认窝吧?我的窝在哪里?是不是这间……”   “那是浴室!你先放我下来!等等,也不是这间!不准打开!”   一开门,萧应棠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房门口不动,直到微微回神,才把贺明渊放了下来。   “这是……?”   贺明渊没应,懊恼的避开视线,他没打算这么快让这个人知道的。   萧应棠缓步游走,这个房间的布置竟与他在寻幽园的书房如出一辙,四周前面全是崭新的书架,就连陈列的书籍也很像,不少古籍早应该绝版了的,却不知是如何弄来的。   两边地面上堆满了他爱用的墨,爱焚的香,窗外一缕黎明的晨曦洒在书桌上,笔已架好,墨已磨好,就像有人才刚用过一样。   视线落在一物上,焕惊神目,难以置信拿在手中反复的查看。   “这、这是澄心堂纸?!你哪儿来的这个?知不知道这是犯法……”   “嘘。”   贺明渊做了个禁音的手势,摇摇头,萧应堂也随即收了声,看着手中的纸,握也不是,扔也不是。   澄心堂纸天下第一,肤如卵膜,坚洁如玉,常为朝廷御用,制法早已失传,现世所剩下的都归属为了文物。   师父那里曾有过三尺,后来也捐给了文物院,所以他才认得。   本想过两天再带萧应棠来这个房间的,现在既然被他发现了,贺明渊倒也不用掖着捂着了,身姿笔挺的走过去。   “萧先生是当今画坛最杰出的人才,胸次浩然,丹青不渝,应配这史上第一好纸,七尺澄心堂,敬赠萧先生,愿先生……”   说到这里,贺明渊斟酌辞藻,目光正落在了那本《林泉高致》上,看见一句,恰到好处。   来到桌前,提笔点墨,落纸起书,练了这大半年的时间,虽不说能挥毫狂狷,但也是行如流水,风神洒荡。   “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秉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   贺明渊放下笔,提字相赠,“明渊不才,笑纳。”   萧应棠都看傻了,瞠目结舌的张着嘴,吞吞吐吐地:“你、你怎么……什么时候学会写字的?”   贺明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萧应棠曾送他的那枚章,这是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查阅金石字典,才一个个认出来的。   按上红泥,轻轻盖在了他脸蛋上。   ——痴思长绳系日。   就像代替了自己说不出口的回答。   贺明渊通红的脸颊上,终于荡漾出了一抹浅笑。   淡如仙,清如玉。   “你的窝,喜欢吗?”   两人温润的双眸映着朝阳,映着天地,映着千言万语。   纵使那一条路,还是很远很难,有峰峦叠壁要去翻越,有凌霄之志要去实现,但从此刻起他们不再是孤身前行,而是有彼此在身旁给予依靠和勇气。   松萝共倚共人生,笔墨相随相长情。   描尽大千山河色,不负丹青不负卿。   萧应棠颤动着嘴角,简直就要感动到哭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贺明渊会这样,字字不提为自己留下,却处处为他着想,怎能不爱疯爱死了这个人,怎能不甘愿为犬为奴?   将贺明渊塞进怀里狠狠吻住双唇,信手一挥,“啪”地将门关上,屋内传来铁链与衣物摩擦的声响,还有贺明渊暴怒的嗓音。   “萧应棠你不要命了?!住手!先跟我去医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生能有哥哥,还要命做什么?!”   “不是……等等!不准摸那里……萧应棠!”   “啊!好痛!你谋杀亲夫么?连《辞海》也扔?!”   《全文完》   ————————————————————————————————————————   把最近更新的几章都删了,就在这里完结吧。   后面要写的内容实在太多,因为有自己想要表达一些东西吧,感觉大家应该不感兴趣,所以就完结在他们重逢的地方吧,美美地he,挺好,反正我没坑文(抖腿)   非常感谢一路支持的小伙伴们,我本身是个完全不会画画的人,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一时兴起写了这个文,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也坚持不到现在。   各位厚爱的到底还是错付了,记住这个笔名,以后看见千万不要再点进来。   最后,借此拙文,致敬我国历代优秀的国画大师,希望我们年轻的一代,有更多人喜欢国艺,传扬国艺,希望中国国画有朝一日屹立于世界画坛,受尽万千之仰望,享尽王者之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