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美人鱼   作者:Alvaros   简介:祝你新婚快乐   **“结局是幸福的吗?”**   **“嗯。”**   贺越vs颜真谊   关于一条99%匹配的腺体   ⚠️和鱼没有关系/AO/失忆/换腺体/短篇   感谢洛时宝宝制作的封面😘 第1章 暴雪   贺越再次见到颜真谊的时候,崇市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在暴雪中颜真谊按响了门铃,甚至连睫毛上都残存着白色痕迹,像是挂着雪的树枝。   他带着寒气进门,留下一地未及时在屋外抖落的雪花,贺越皱眉看向不请自来的人。   “我先去洗澡,等下去医院看贺叔叔。”   颜真谊忽视了贺越的视线,撂下这句话后便上了楼。   人像是冻僵了,他选择先去房间冲一个热水澡,一直冲到皮肤滚烫才有了知觉。   三下敲门声后颜真谊穿着浴袍去开门,贺越表示稍后要去医院可以捎他一程,但他对颜真谊的耐心不多,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的穿衣时间,想必足够了。   贺越在车内等待颜真谊时不知为何想起他刚刚穿着的那件深蓝底的日式浴袍。   天长日久逐渐褪了颜色,整件浴袍爬满了白色花瓣。绳子扭成一个结系在腰间,轻轻一拽仿佛便会敞开。   贺越见过浴袍松开后的样子,里面的身体就像浴袍上的图案,一株鲜嫩的白色花朵。   颜真谊又换上了来时候的外套坐进了车内,清洁过的道路仍有余雪,湿滑泥泞。   贺越开得很慢,在暖气中颜真谊昏昏欲睡,头搁在玻璃窗上发出好几次沉重的声响,贺越从余光中看他每次短暂地醒来,又闭上眼睛。   到医院进了电梯后,颜真谊才借着轿厢认真地观察贺越,上一次离开贺家也是冬天,贺越好像瘦了一点,高了许多。   人群涌入,颜真谊悄悄挪动了脚步挨着身旁的人,丈量着彼此的身高。   原来心中所想是一场幻觉,他笑自己两个人又不是从前高中的年纪,贺越怎么会年年再长高。   还是只到贺越肩膀附近,这个高度接吻的话需要对方低下头,踮脚是亲不到的。   贺既明的病房在顶楼,贺越的步伐匆匆,经过的时候年轻的护士们对他礼貌地问候。   贺议员的儿子是医院近来的热门谈资,护士们又将眼光好奇地投向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漂亮的omega,却不是他的那位未婚妻。   颜真谊这次回来的目的不是探病,他只是来见许青蓝。   他的老师许青蓝是贺既明的伴侣,他们在颜真谊七岁时从福利院收养了他,随后他跟着许青蓝学习跳舞,直至这成为他生命中的全部。   颜真谊的个人专场正在做巡回演出,前段时间贺既明因为A型应激症住了院,故许青蓝没有办法离开崇市跟着颜真谊巡演。   每每谢幕时他望向台下不见老师的踪影,心中像是缺了一块。他只能回来看看贺既明的病情到底如何,询问届时巡演的终场许青蓝是否能陪在他身旁。   贺既明原先没有听到敲门声,正靠在床头不缓不急地念着什么。   “叔叔。”   直到颜真谊在病房门口轻轻叫了一声,贺既明才放下手中的书。颜真谊走近后发现许青蓝伏在病床里侧,睡着了。   贺既明没有话要和颜真谊说,颜真谊只能碍眼地站在一旁注视着沉睡的许青蓝。   贺越把手中的文件递给父亲,贺既明翻开后指了指修改的地方。两人交谈的时候贺既明的右手会轻轻摩挲许青蓝的脖颈,发梢。   许青蓝过了一会儿像是被打扰般醒来,在见到颜真谊后不敢置信地唤他:   “真谊?”   “你怎么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后面的巡演我想改几个动作,拿不准主意。”   许青蓝起身的时候颜真谊才发现老师被拷在病床旁,贺既明旁若无人地拿出钥匙给他解开手铐,示意他们去里间交谈。   颜真谊靠在许青蓝身边,老师的味道很安宁,对他来说这是趋近于“家”的气味。   许青蓝没有错过任何一场演出后的录像与报道,自然也找到了他许多错处,数落起他。   他看着许青蓝板起的脸,却笑得像个小孩。真奇怪,幼时的他明明那么害怕许青蓝的严厉。   “你会来吗?最后一场。”   面对他的央求,许青蓝点头。   离开时颜真谊对着贺既明说再见,贺既明接着翻开那本书。   “我和你说过的话,别忘了。”   颜真谊的手一怔,随后干脆利落合上的门替他回答了贺既明。他没来由的想,如果贺既明想抹去他的痕迹,他该把贺家烧了才对。   家是回不去了,反正明天就要飞走,这一夜他可以随便找个酒店对付一下。   只是贺越不允许,因为家里的地板被他弄脏了还没有收拾。   “吴妈呢?”   贺越在车上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回老家去了。”   进了客厅后他之前带进来的雪已经融化成了一长串的水迹,颜真谊叹了口气熟门熟路地去工具房拿东西。   贺越坐在沙发上接到宋宁的电话,宋宁因为长病假休学了很久,如今正在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他和宋宁从小有着婚约,婚期正在计划中。   “嗯,按时吃药我会检查。”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颜真谊擦地,颜真谊没有拿拖把应付了事,尽管他的腿上了巨额保险,不应该于此刻跪在这里。   他听见贺越的手机中传来宋宁的笑声,也许是在撒娇,最终得到了贺越的那句“我也想你”。   随后一双手攀上贺越的小腿,覆上膝盖。   贺越俯视着地上的人,他有一张极其清纯的脸,报纸上说他像初生的天鹅,但撰写新闻的人应该没想到这只天鹅喜欢做淫荡的事情,比如勾引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冷着脸起身,嘴边还在回应着宋宁日常的询问。   ——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而颜真谊攥着他的裤脚不让他移动半步。   当然,贺越可以推开他或者一脚踹开,颜真谊单薄得像张纸,这很容易做到,就像一年前那样。   但此刻贺越应该静悄悄的,是的,他不该挣扎惊扰到宋宁,这才让颜真谊有机可乘。   身下的人颤颤巍巍地解开裤子,贺越握着手机低头看他伸出舌尖舔舐,疲软的阴茎没多久就变得狰狞。   期间颜真谊抬头看他,眼神倒还是一副纯真的模样。温暖的口腔,牙齿熟练地隐藏了起来,欢场老手,这张嘴也不知多少人享用过。   他们在电话中谈论天气,宋宁听闻崇市下了大雪吵着说要回来堆雪人。   “太冷了,你会冻到生病。”   因为不满于颜真谊直视的眼神,他选择插入口腔的最深处。口水沿着茎身滴下,湿润的嘴是一张完美的器皿。   阴茎像是要植入颜真谊的体内令他无法呼吸,他只能轻轻拍打贺越的双腿算作求饶。   但求饶没有用,他在濒临窒息中才等来了结束。   一张射满精液的脸庞,颜真谊喘着气始终闭着眼睛,好像这不是他要求来的结果,倒像是贺越强迫他。   沉默间他听到贺越说:“颜真谊在旁边,你要和他打招呼吗?”   身下的人瞬间睁大眼睛,贺越将手机递到他耳边后,颜真谊才听到电话全是忙音,早已挂断。   脸上的精液滑落至嘴角,贺越用指腹抹去后俯身问他:“想上床吗?”   尽管空气中嗅不到一丝Alpha信息素的味道,这表示贺越根本没有动情,然而颜真谊还是近乎被蛊惑般点点头。   贺越先前通话时扬起的嘴角以及温柔的语气于下一秒不复存在。   “颜真谊,别再回来了。”   --------------------   7-8w字的篇幅,争取一个月内完结吧。   1-10章是现在时(攻失忆)/后半部分是过去。 第2章 苹果皮   巡演的后期,颜真谊因为淋了崇市的那场暴雪生了病,腺体痛得厉害。但他还是上了台,坚持到谢幕后才晕倒在休息室。   媒体报道时,颜真谊的舞迷们痛心疾首呼吁他多加休息。   无数次领奖台,二十岁成为最年轻首席。二十四岁他的个人演出,站在舞台的中央,台下皆是为他而来的观众。   颜真谊用汗水换来这些勋章,只不过有人追捧,自有人唱反调。   在某些人看来这些勋章出自他神秘的背景。   他是许青蓝的徒弟,许青蓝的学生很多,但是能出入贺家的没有。传言中他是贺既明的私生子,许青蓝慷慨地接纳了他视如己出。   如果真是那样,他怎会一直叫贺既明叔叔呢?媒体总是太过荒谬,忽略最简单的真相。   晕倒的新闻发布后,讨厌他的人们纷纷留言,说这是作秀是炒作。   许青蓝打来的电话他没有接,他生了病,家人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身旁。他忽地埋怨起老师,像是小孩埋怨母亲。   这种时刻会让他产生一种幻觉般的幸福。   他躺在医院中输液,无聊地把玩输液的开关。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夹杂着怒气,大概是经纪人怨他忍着不适上台,造成了如今更严重的后果。   下一场可能要取消,可能要延期。票务以及场地的相关,乃至演出人员的生活安排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   “别骂我老周,我错啦。”   他转过头才发现是贺越。   病床上的人很好,面色红润。语调俏皮又活泼,他没怎么听过颜真谊这样讲话,原来网上说的是对的。   也许这就是一场作秀也未可知。   贺越站到他身前命令他回拨给许青蓝,电话中许青蓝斥责了他很久,当然是因为他不接电话而已。   至于身体,老师一向秉承着舞蹈是生命的原则,为舞台而生的人哪怕是死在台上也是死得其所。   这一点病症,不足为奇。   但是颜真谊不接电话,作为家长他很是焦灼,只能让贺越飞一次。   纵使贺越心不甘情不愿。   “满意了?”   颜真谊听到贺越这样问,大概是因为他的任性害许青蓝担心了,又麻烦了贺越。   “你射了我一脸叫我滚,我站在外面等了半小时的出租车不然怎么会生病?”   他挑衅似地看向贺越,牙尖嘴利。   贺越对他没有办法,颜真谊不要脸起来天下无双,被射了一脸这几个字他能如此轻松地说出来,真叫贺越叹为观止。   期间贺越捏在手心的手机又响起来,颜真谊看到上面写着“宁宁”。   “怎么不接?”颜真谊故做天真地问他。   贺越在他的注视中像是要证明什么般接起了电话。   老样子还是那些问题,至于见了什么人,他望向床上的那位,忽然注意到颜真谊下颚处泛了点青,始作俑者应该是自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才惊觉自己要做什么,转而调慢了输液的开关。   滴速太快了,难怪颜真谊的手肿得厉害。   颜真谊的眼睛里藏着坏主意,贺越见他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挂掉。”   见贺越无动于衷便假意伸手去触碰他的下半身,贺越单手捏住他两只不老实的手腕,只能对着电话最后嘱咐:“记得吃药,有空我来看你。”   挂完电话后颜真谊望着他,“贺越,一直到我病好你都不能走。”   “你在做什么梦?”   他听见颜真谊操着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不然我就告诉宋宁你往我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你也知道他的身体那么差,一不小心被我气死了心疼的可是你。”   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被一把掐住,事实上贺越不在乎他要告发什么,但是千不该万不该,诅咒宋宁。   Omega的脖子脆弱易折,颜真谊却似乎放弃了挣扎。贺越意识到后才放开他,颜真谊重获氧气,开始剧烈地咳嗽。   “抱歉,我最近信息素不稳定。”   他的应激症颜真谊很清楚。输液管脱落了,颜真谊的手还在冒着血珠,他胡乱地抹在了衣服上,像一滩蚊子血。   “但别再说这种话,没有下一次。”   颜真谊始终垂着头,贺越见他该是得了教训才按响了护士铃,护士进来后啰嗦了几句给他重新扎针,看到他的脸后惊讶地问:“有这么疼吗?”   颜真谊的眼泪只有那么三两颗,转眼便消失不见。   贺越听到他笑着说:“真的很疼。”   然而他的威胁生效了,贺越没有走。颜真谊想,原来他也能铐住贺越,凭借贺越对宋宁的在乎。   在颜真谊病房内的三天,贺越不怎么和他说话,出乎他意料的是,颜真谊也不和他说话。   除了晚上睡觉时,颜真谊会装出一副可怜姿态让他讲个睡前故事。   这仅限于长辈与小孩,亦或是亲昵的恋人,而他与颜真谊,两者皆不算。没必要陷入暧昧的氛围,踏入颜真谊的诡计。   颜真谊喜欢吃苹果,也喜欢看别人削出不间断的,完美的苹果皮。   一开始他以为是颜真谊的作弄,只是颜真谊常常会神秘兮兮对着苹果皮默默祈祷。   天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而这串苹果皮又能成全他什么?   贺越削完苹果后会坐在病房里看资料或者是开会,而颜真谊会啃着苹果发出清脆的声音扰人清静。   在床上待了许久后,颜真谊会下床练些基本功。夕阳下他利用寻常的窗台做压腿,脚背绷成一条漂亮的线。   贺越在那一刻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颜真谊。”   窗台上的人扭过身问他怎么了,稀松平常的时刻,这个场景好似发生过无数次,贺越只觉脑中一阵晕眩。   “你不舒服吗?”颜真谊蹲在他面前询问。   就像一年前第一次见到颜真谊,总是会陷入一种焦躁的情绪,脑海中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出口。   门口传来敲门声,颜真谊打开病房门才发现是宋宁。宋宁对他挥挥手,进去后看到了贺越小声念着:“你果然在这里。”   贺越没有接他的电话,也没有飞去学校看他,这很反常。他从八卦新闻里看到了颜真谊的近况,惴惴不安地有了一个猜测。   “你怎么来了?在飞机上没有不舒服吗?”   宋宁身体不好又做过腺体手术,飞行时间过长对他来说是种负担。   “我来看看颜真谊。”   颜真谊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继续压腿去了。被宋宁这个病鬼探病,可真是晦气。   贺越不知道颜真谊怎么能够堂而皇之地表现出如此不礼貌的样子,就算是对自己畸形的痴恋也无法解释。   毕竟他们三人一同长大,宋宁很温柔,至少不欠颜真谊任何东西。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贺越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结束了这三天的主动监禁。   走之前颜真谊仍然没有转身,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弯曲着身体。   宋宁挽着贺越的手臂踩在雪中,“许叔叔让你来的吗?”   贺越点头,“颜真谊不接电话,爸爸担心他让我飞过来看看。倒是你,自己是个病人还来探病?”   宋宁不好意思地笑,上车后贺越给他系安全带,他听见身旁的人询问:“想起来什么了吗?”   贺越想到刚才窗台的背影,摇了摇头。   -------------------- 第3章 白色花朵   贺越在一年前出过一场车祸,做完手术后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父亲贺既明在他醒来后告诉他贺家和宋家是世交,他与宋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多年的恋人。   宋宁当时站在旁边满脸通红,很是害羞。   他的信息素不稳定,有贺家遗传的应激症,恢复健康的过程中,少不了宋宁不时的安抚。他的恋人做过一场大手术,却每日陪在他身边不离开半步。   听父亲说,他和宋宁的腺体匹配是百分之九十九。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恋人。   出院的那天,贺越看着他孱弱的背影问能不能抱一下他,宋宁的耳廓升起红晕,很乖巧地点点头。   空气中夹杂着宋宁的信息素,那是记忆中的味道,清新熟悉。每每这时贺越惶恐的心中有一块角落逐渐变得柔软,熨贴。平息了他所有的不安。   “讲讲我们以前的事?”   宋宁轻笑,说起小时候。   记忆中他总是追在贺越屁股后面叫哥哥,“我经常生病,不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很小的时候玩捉迷藏,我在颜真谊房间里睡着了,你还把我凶了一顿。”   “颜真谊是谁?”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颜真谊的名字,宋宁沉默不语。他想,就算说了贺越也记不起来。   家中的一切都需要熟悉,连卧室都如此陌生。他在一个深夜打开了二楼尽头的房间,深呼吸后里面没有任何气味。   这是一个空置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但还是留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比如窗上的晴天娃娃,抽屉中的八音盒,以及衣柜里的一件深蓝色浴袍。   八音盒打开后是一个戴着皇冠跳舞的小人,拿在手中有些份量,做得十分精细不像是玩具。   贺越看到盒子里刻着一个日期,算了一下那应该是七年前。   第二天早餐时他问吴妈那个房间住过什么人,吴妈看了看翻着报纸的贺既明不做声响。   这个疑问被他抛诸脑后,他在两个月后得到答案,见到了房间的主人,叫颜真谊。   颜真谊当时戴着墨镜提着一袋行李站在门外,吴妈开门时没有掩饰住兴奋,喊他“真真”。   颜真谊像只小鸟一样飞进她的怀抱,从鞋柜的犄角旮旯中找到了自己的拖鞋。   一直到日落时分,空荡荡的家中才迎来了晚归的人。   贺越跟在许青蓝身后进门,听到客厅中传来一声问候,是他醒来后没有听过的声音。   “老师。”   穿着围裙的颜真谊和许青蓝十分亲昵地拥抱,说行李中给他带了礼物。   贺越看到他脚上穿着一双小狗拖鞋,与自己脚上的是同一个款式。   他没有看自己,转身又进了厨房去帮忙。   长型的餐桌上,气氛不怎么融洽,全靠颜真谊讲起刚结束的旅行。   “老师,你看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   “真的是透明的海!好暖和的地方可以每天吃冰淇淋,永远都不下雪。”   他笑起来时嘴角附近有一个梨涡,不偏不倚地。   许青蓝给他切牛排,贺既明放下刀叉说:“如果喜欢,给你在那里买套房子。”   颜真谊的梨涡消失了,他明白贺既明的言下之意。   贺越通过一些细枝末节在脑海中编织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信息。   从福利院收养来的小孩,他叫贺既明叔叔,叫许青蓝老师,似乎不叫自己哥哥。   淡漠又疏离。   在自己出了那么大一场事故后,他甚至继续他的旅行没有选择回来探望,有些可笑。   虽然不知道贺既明为何收养他,也许是为了政绩上多出一丝可贵的人性。   但父母已经足够仁慈,给了颜真谊优渥的生活,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甚至允许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贺越吃完饭后回房间和宋宁打电话,他想念宋宁的味道,想着也许过两天可以去看他。   “你说谁回来了?颜真谊?”   贺越靠在沙发对着屏幕中的人点头,他其实不想谈论这一块,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宋宁瞪大眼睛,“那…那你们见面了吗?”   “他都不叫我哥哥。”   贺越想起楼下的初次见面这么说着,房门突然被打开。   那件深蓝色浴袍穿在来人的身上,白眼狼不知感恩,甚至没有礼貌不懂得敲门。   颜真谊拿着半个苹果靠在门边,贺越不急不慢地先与宋宁温柔地道了晚安,抬眼时听到了房门落锁的声音。   贺既明晚餐后吩咐司机送颜真谊去附近的酒店,只是颜真谊赖在许青蓝的腿上装作没有听见,最后拖着长长的尾音和许青蓝撒娇,“想和老师多说说话。”   他既然为了许青蓝留下来,就不该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有事吗?”贺越不解。   面前的人手拢在胸口的衣襟处,贺越看到他像是在发抖,于是起身查看房间的温度,应该没有那么冷才对。   “失忆是什么感觉,贺越。”   他背对着颜真谊一边调试着适宜的温度一边回答:“像有一团雾,能看到前面有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很熟悉却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是吗?”颜真谊的声音闷闷的。   贺越转身的时候,那件浴袍褪在了地上。   他先看到的是一双笔直的腿,纤细的腰,莹润的皮肤在灯下微微泛着光泽。   贺越闭上眼后脑海中还是这具身体,也许可以称作美丽。   “把衣服穿好,颜真谊。”   窸窸窣窣的声音,颜真谊赤脚走到了他的面前,贺越没办法确定他是否穿好了衣服,后退到墙边。   随后手掌告诉了他答案。   颜真谊执着他的手放在锁骨处,继而往下。   他应该刚洗完澡,皮肤还带着略高的温度残存着香味,贺越感到指腹触到滑腻的皮肤,然后是胸口那小小的凸起的颗粒。   他听到颜真谊在他耳边说:“我从来都不叫你哥哥。”   随后颜真谊被贺越猛地推倒在地。   “出去。”   贺越捡起那件浴袍扔在了颜真谊的头上。   他站在窗前,看着窗中倒影里摔倒的颜真谊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之后试图站起来。也许是摔得狠了,看上去有些艰难。   穿好衣服的颜真谊还想说什么,但贺越一言不发地打开房门和他沉默地对峙。   贺越给他留了最后一丝余地叫做“尊严”,他只能抿着嘴一瘸一拐地消失,第二天便不见踪影。   贺越忙着适应工作与生活,偶尔他从手机里看到颜真谊的新闻,知道他开始了一场个人巡回演出。   至于那次见面,白眼狼不懂礼貌也不知廉耻。这是颜真谊留给他的全部记忆。   --------------------   尽量日更 第4章 林荫大道   颜真谊的下一场演出得到了空前的好评。他重现了十六岁那段独舞作为演出的收尾,这让常评头论足说他靠脸吃饭,靠背景坐上首席的看客们闭上了嘴。   毕竟能完成这段动作的舞者这么多年也寥寥无几。   接受采访时他表示,最后两场在家乡的巡演都会加入这个片段,作为对观众的回报。   贺越饭后在家中点开那个视频,舞台上的人旋转起来像是要飞走一般轻盈,耳边却是许青蓝在给颜真谊言辞激烈地打着电话。   “不准再跳这个动作真谊!”   “整个专场的难度已经很高,到了结尾就不要再透支身体,这太危险了听到没有?”   颜真谊在那头嬉皮笑脸说着媒体的报道,午夜时他睡不着,会反复欣赏那些对他毫不保留的称赞。   十六岁的登台技惊四座,他想,那个片段也许会唤起许多人喜爱他的记忆,不是吗?   崇市的冬天很长,寒风刺骨终日不见太阳。   贺越听见电梯内的同僚谈论近日吵得沸沸扬扬的第六十四号议案——关于“腺体匹配合法化”   曾经被废止的法条。   如今借着规避新生儿罹患基因病这一说法再度提出,议案还没正式进入流程,已经有Omega开始游行抗议。   说着说着就不得不提到贺既明贺议员的头上,如果没有他的首肯,草案连一个字都不会被允许流出。   有人假意咳嗽及时提醒了这里有贺家人在场。   不聊立场便只能谈论天气,聊起八卦。颜真谊最后两场巡演会回到崇市作为谢幕。有人问起买票的门路被嘲笑。   “早卖完了,终场的票都炒到天价了!”   买票是为了讨好女友,大家嬉笑着逗弄发问的人,最后三三两两走出电梯。   贺越在会议间隙里想起早晨电梯中关于“颜真谊”的传闻,打开手机搜索了他的名字。   一份漂亮的履历,师承自他最熟悉的人。许青蓝早年也有着传奇经历,只不过怀孕之后便放弃了舞蹈。   他滑动着手机,都是颜真谊十几岁起参加过的大大小小赛事的报道:   十八岁他拿下皇冠大奖赛最佳,打破了记录。新闻里是张极其青涩的脸,手中握着一个奖杯眼神清亮。   那个奖杯贺越见过,在许青蓝的工作室。   贺越看到那个报道日期后眼神停留了几秒,不知为何开始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搜索。   他没办法做过多无谓的猜想,车祸的后遗症会让他头疼欲裂。只能放下手机闭上眼试图放松。   算了,那是七年前了。   七年前,那个八音盒上的日期。   原来八音盒是有人送给颜真谊的祝贺礼物,只不过颜真谊并不珍惜,他带走了那么多东西却把它丢在那个无人到访的角落。   “贺越,方便吗?”   他回过神才听见敲门声,早上遇见的那位同僚在门口和他致意。贺越起身将他迎进来给他倒了杯水。   “坐,先说好我可不稀里糊涂给你审资料,那帮人蒙了我好几次,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变傻了。”   贺越和他开玩笑。   韩霖在他恢复工作后帮助颇多,提点了他许多他不记得的旧事,为人很随和。   韩霖先是关心他的身体,“复诊医生说什么了?还是一点儿想不起来?”   贺越摇头,“不过也挺好,什么仇什么怨都一笔勾销了。老狐狸见着我一副没辙的样子。”   老狐狸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温庭筠,韩霖大笑,“就你贼!愣头青的时候没少跟他对掐,我这当初天天提心吊胆地生怕他随手给你背个黑锅。”   “不过我可听说他当年还是你爸弄进司法部的?”   贺宋两家的交情,贺既明往宋部长手下塞个人不足为奇。至于温庭筠为什么不照顾恩人的儿子,也不稀奇。   如今这年头连嫖客都不讲恩情,哪里还有讲恩情的政客。   聊了几分钟后,韩霖才说起真正意图,小声询问起颜真谊。   贺越听后挑眉。   韩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是求爷爷告奶奶哪儿都买不着票么,我女朋友是他的忠实舞迷!我想在演出现场和她求婚来着,钻戒我都买好了……”   贺越想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许青蓝的得意门生,要两张票还不容易?   一口答应下后韩霖长舒一口气,临走前拍拍贺越的肩,“你和宋宁什么时候结婚?我倒是很久没见到他了。”   贺越随口问道:“他以前经常来吗?”   “那也没有,就见过几次,他来找宋部长的时候都会来看你。”   之后韩霖又是想起什么似的笑得暧昧,“他总叫你哥哥,谁知道你们俩会结婚呢,从前你倒是瞒得挺好。”   贺越一怔,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莫名地想:家里那个该叫他哥哥的人却从不叫他哥哥。   “那你见过颜真谊吗?在这里。”   关门的人诧异,“从来没见过,要不我怎么着也得拿个签名。”   韩霖没想到一周后,这两张票是颜真谊亲自送来的。   “你要我的票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颜真谊手撑在桌沿翻身坐了上去,贺越抬眼望了他几眼警告的意味很明显,但是颜真谊晃着腿对着他装傻。   贺越一边看着他一边从他屁股下面用力抽出文件夹,颜真谊才装作抱歉的样子。   老师给他留言,他看到后让经纪人寄两张票去崇市,经纪人和他核对地址,上面写着司法部法制司2203办公室韩霖收。   韩霖?颜真谊想起几年前司法部那个冒冒失失在走廊里拖地的人,还给他指错了路。   颜真谊跳下桌子把票推向贺越,“如果你想来的话,不用票,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谢谢。”   舞蹈和音乐是一部分人的爱好,也是一部分人附庸风雅的点缀。他哪边都不沾,确实没有任何兴趣。   韩霖端着两杯咖啡走进贺越的办公室时,有人戴着鸭舌帽背对着他和贺越在说话。   高高瘦瘦,围着条暗红色的围巾,站得很随意。   等看到脸的时候韩霖像是不敢置信,“颜…颜真谊!天!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颜真谊忙让他小声,“我又不是什么明星。”   韩霖还是那么冒冒失失,下一秒打翻了咖啡。颜真谊想,怎么每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女朋友是你的超超超级舞迷!她小时候也是学跳舞的,连手机屏保都是你。”   韩霖拿出西装中的笔又嫌弃这支笔不好,“麻烦等等我!我再去拿只笔!”   颜真谊说不用,走到贺越办公桌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只笔,“用这支好了。”   韩霖絮絮叨叨说着要求婚的事情,颜真谊倒是很从容,还问需不需要配合他求婚。韩霖脸红着摆手,他哪有那么大面子?   贺越看颜真谊在票根背面洋洋洒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外加一句:祝新婚快乐。   第三排的好位置。   韩霖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说改天请颜真谊一定要赏脸吃个饭。   他如获至宝地把票捏在手中嘟嘟囔囔,“失陪失陪,我得先去放好,下半生的幸福可就靠它了!”   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摔一跤,颜真谊看得笑出声,回身把钢笔放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这支笔放在哪儿?”   颜真谊耸耸肩,“我猜的。”   贺越本以为他还会继续纠缠,也许会扯个谎说以前常来也未可知。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司法部外面有两条很长的林荫大道,颜真谊仰头深呼吸,他从前总觉得这里的树和贺越的信息素很像。   当年他使着坏心眼悄悄地躲在那张办公桌下,最后皱着鼻子嫌弃,“腥死了,为什么不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外面的树都比这个好闻。”   只不过那时会有人把他抱在怀里给他仔仔细细地擦脸,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说:“颜真谊,以后不要这样。”   --------------------   八音盒是礼物   笔也是礼物 第5章 晴天娃娃   贺既明身体恢复得不错,监测下来信息素十分稳定。这代表许青蓝不用随时随地待在他身边,虽然他们之前已经分居,但出院后他跟着贺既明回去款待客人。   宋章夫妇带着宋宁来贺家做客,陆婉晴进门后问起颜真谊。   许青蓝告诉她,最后两场演出颜真谊住在崇市城中的酒店。   席间父母们谈论起两人的婚事。   “春天吧,宁宁马上也毕业了。”宋章在外和在家是两副面孔,极其疼爱宋宁,是慈父模样。   贺既明听闻后也点头,只不过婚礼的两位当事人不露声色。   宋宁看着贺越恍惚,太奇怪了,他甚至不知道此刻他到底爱不爱贺越,明明以前他很笃定的事情。   如今他却在怀疑是否是身上的那条腺体在作祟。   而看到贺越对婚礼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心里又正在不断地下坠,没有一块地方能接住他。   还好贺越拿起酒杯说:“那就等冬天过去。”   晚餐后陆婉晴跟着许青蓝去了屋外,她站在许青蓝身后,作为一个男性Omega许青蓝身量颇高,也许是因为跳舞的原因,他总是站得很直。   她、贺既明、宋章都是年幼时的玩伴。   崇市不大,他们这些人的恋爱与婚姻都是注定的结果。   但许青蓝是突然出现在这个圈子里的,她第一次见到许青蓝是在皇冠剧院,贺既明在谢幕后告诉她要和台上的那个人结婚。宋章诧异,问许青蓝的爸妈是谁?   贺既明笑,“什么都不是。”   他有个多年的男友,最后和贺既明结婚,生下贺越。生下孩子后他不再跳舞,媒体口诛笔伐说他摒弃了天赋。   陆婉晴递给他一杯酒,“你和既明?”   他们分居的传闻不少人知道,只不过由司法部起草刚刚生效的离婚法明确规定了分居无效。   许青蓝嘴角勾了勾,“我面子还挺大,司法部现在都为我一个人起草法条了。”   陆婉晴很尴尬地样子,许青蓝才笑了起来,“我随口乱说的。”   陆婉晴是贺既明派来的说客,可惜他们并不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也不是所谓的“夫人外交”,没必要推心置腹。   听陆婉晴说议院中没有人不怕贺既明,可是又众所周知他总是要尽早回家,陪伴爱人。   “你们感情那么好,青蓝。不然你也不会在医院里陪他那么久。”   许青蓝把杯中的酒喝完,心想贺议员的苦肉计总要有人捧场,分居后天寒地冻也要倒在他的家门口,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宋章和贺既明在楼下谈事情,对于贺越今后的规划。   宋章没有Alpha儿子,他只有宋宁一个宝贝,偏偏身体孱弱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他与贺既明未完成的事情还有很多,路已铺设好,今后贺越会走在这条路上去继续完成。   回了家也是工作,贺越听着头有点痛借故上了二楼,这是他发生意外的老毛病了,贺既明点点头。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二楼的尽头,从自己的房间走到这间房间差不多是十三步。   宋宁在颜真谊的房间里找到了贺越。   “在想什么?”宋宁关上门后走进去,轻轻坐在他身边。   宋宁很少进颜真谊的房间,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因为颜真谊有点洁癖,他有一次躲猫猫进来把这里弄得一塌糊涂,贺越背地里把他说了一顿。   贺越想起陆婉晴餐桌上的谈话,似是对颜真谊份外关心。   “和我讲讲他。我们一起长大的不是吗?”   窗台上挂着一个晴天娃娃,宋宁起身把它拿下来。“小时候只要下雪,我就会偷溜过来打雪仗堆雪人,院子里人太多会很吵。”   “有一次我们因为这个争起来,之后颜真谊买了晴天娃娃挂在这里,结果那个冬天真的没有再下一场雪。”   贺越笑,倒是很符合他想象中颜真谊的个性。   “这么小心眼,那我帮你教训他了吗?”   “不下雪总不能怪在他头上。”宋宁把娃娃挂回去,他走回贺越身边,冬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靠近的瞬间贺越起身躲开了他近在咫尺的脸,他听见贺越问:“想要什么毕业礼物?”   毕业礼物,届时也是新婚礼物。宋宁想,并不需要,他已经收到最珍贵的东西了。   宋章夫妇走之后,空气中Alpha信息素过浓,让贺越不自觉本能性地排斥,想干呕。   他想难道是贺既明又发生了信息素失控?打开房门时他看到贺既明抱着面色潮红的许青蓝上楼,才关上了门。   他自己的人生已经是一个迷宫,没必要再自寻烦恼关心他人。   一直到早晨他都没见到父亲下楼,贺既明在厨房里夹着手机给秘书打电话,说今天不去议院,必要的话来家中。   他做了一个三明治和咖啡要端去二楼,贺越在他身后叫住他。   “爸。”   “第六十四号议案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信息素匹配本身就是非法的。如果议案通过,Omega不再有选择权,谁都不想被支配。”   “它根本不可能通过。”   贺既明把东西给吴妈,“先送上去。”   他站在楼梯上俯视贺越,“没有选择权的不仅仅是Omega,Alpha同样也是。”   “高匹配信息素除了能带来忠贞的婚姻之外还可以有效减少基因病,另外,信息素匹配本身就是一种秩序。”   “贺越,秩序是一个世界最基础的游戏规则。”   “难道信息素契合就一定会相爱吗?”   面对贺越的发问,贺既明莫名笑了。   “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你父亲,不过现在就算了。”说完他转身上了楼。   许青蓝靠在床头拿着水杯,贺既明进去后打开了窗驱散气味,接着走到许青蓝面前摊开手,“吐出来。”   许青蓝和他对视了几秒,听到贺既明说昨晚没进生殖腔后他才从嘴中吐出一粒蓝色药片。   “把东西吃掉。”   贺既明扔掉手心中的药后站在床侧看他小口吃着三明治。   “我最近会很忙,但会尽量早点回来。”   许青蓝听到这里皱眉,“贺既明,我们说好的。”之前分居贺既明是点头的,听上去他却又要反悔了。进了一次医院就装聋作哑像是一切都没发生。   只不过争执没有什么用,贺既明的工作让他有几百种诡辩的方式。   “那天晚上你原本可以不开门。”许青蓝要分开一段时间,他便满足他。   “然后看你死在我家门口?”   “妥协?贺既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青蓝简直是不可置信地笑了。   贺既明闻到空气中愈演愈烈的气味,安抚他,“好了,不然你以后连避孕药都买不到。”   他已经最大程度的妥协。   但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通常他们吵起来总有一个人会信息素失控,失控后气氛会变得微妙,继而失去争吵的意义。   他看看手表有个线上会议即将开始,起身把水杯倒满后放在许青蓝的床头,“晚上再吵。”   --------------------   父母爱情的比例不多   之后会写一段他们怎么遇见的 第6章 马蹄莲   贺越早晨开车进入大楼时,外面都是打着标语的游行人群。   听警卫说,当年禁止堕胎的议案才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比现在闹得激烈得多,是一场“流血革命”。   今儿三条马路开外的议院门口一大早发生了肢体冲突,司法部大楼正门随后关闭。   韩霖鬼鬼祟祟像是打游击般才进得来,连西装都还没穿。他怕路人知道自己在这里为民服务,被拉去街角暴揍一顿。   “没到表决的时候呢!到时候不得把议院和咱们楼给拆了?”   他一边穿起外套一边抱怨,不止怕人揍,还怕人群往他车上砸鸡蛋泼脏水,所以特地没开车。   然而他今天要去看颜真谊的演出,央求贺越晚上务必送他一程。   下班后韩霖钻上他的车说先去附近的花店转一转,要给颜老师挑束花。   “贺越,你来出出主意,我对这个不拿手!”   总不好送玫瑰,求婚才用玫瑰。又不能太俗,总得衬得起颜真谊。   韩霖面露忧愁,贺越在花店里扫了一圈,最后看到角落里插着一缸马蹄莲。   韩霖抱着花走出店门时还在自言自语,“会不会太素了?谁送花送白色呢挺不吉利的…”   “别不是宋宁喜欢?”   “那你让我挑?”贺越幽幽地回了一句。   只是在花店一眼望过去,觉得和颜真谊很配。   韩霖听他这么说,对着花左看右看又看出了点别的门道,“花像人,人像花,真别说越看越有气质!”   一路上他都在排练求婚时要说的话,就那么两句,翻来覆去没有一遍不磕巴的。   “完了完了!我不会到时候全忘了吧!”他在副驾驶哀嚎,欲哭无泪。   “你怎么对宋宁求婚的赶紧教教我?”。   贺越帮不了忙,他们俩之间没有求婚,只有水到渠成的安排。至于前尘往事,那些甜蜜热恋,他又想不起来。   因为紧张到想上厕所,一到了剧院韩霖头也不回地下车跑了,甚至都没有听到贺越在身后的叫喊。   贺越看着后座上的马蹄莲叹气,只能先把车停好,拿着花径直走到了门口。   没有票不让进去,贺越给韩霖打电话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认出了他,“贺越?”   又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贺越最讨厌的事情,面对过去可能存在交集的人他却没有任何记忆,陷入完全的被动。   “我是真谊的师兄,我带你进去吧。”   他亮了工作证,门口的保安才放行。   这位自称是颜真谊师兄的人对他像是很熟悉,“我从小就跟着许老师跳舞了,那时候你也才几岁呢。”   “之后我跟着舞团定居国外,很少回来。”   他让贺越等在化妆间外,“我先去看看真谊,要不我帮你把花拿进去?”   贺越没有给他,毕竟这是韩霖的心意。面前的人露出一丝笑调侃:“好吧,看来你是要亲自送。”   贺越站在通道内,来来往往都是参与演出的演员。这些人经过时不由得对这个捧着花长相颇为惹眼的Alpha多看几眼,只当是寻常来向颜真谊献殷勤的追求者。   通道内摆满了花蓝,各路人马都有,贺越想:献殷勤的人倒是不少。   “哟,这么巧?”这次倒是认识的人。   上周刚见过的管理局副局长的秘书,人和他一样也捧着束花,颜色倒是粉嫩。   小郑或多或少知道这位颜首席的背景,想来贺越是来给家里人捧场。他见贺越盯着自己手里的花,解释道:“替领导来打个招呼,他在外面给熟人绊住了。”   说着就要推门而入,贺越一把拉住了门。“换衣服,等着。”   两人靠在墙边,各执一束花心怀鬼胎。   小郑任务没完成,嫌这位门神碍眼。贺越想起那位副局长,三十好几了还来这一套?   说曹操这就来了,虽职级比贺越高了不少,但看着贺既明的面子对贺越倒也客气。   他拿过小郑手里的花,敲了敲门便要往里走,贺越面无表情地拦了拦,伸出手,“给我吧,我替人一起送。”   这里清静之后,贺越进去只见化妆间里人头攒动,颜真谊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吵吵闹闹地围满了人。   他把花放在墙角一旁就掩上了门。花束里有张贺卡,是刚才他在花店里随手写的,韩霖字写得不好看,当时麻烦他代劳。   “花是我挑的,现在卡片也是我写,要不晚上婚我也替你求了?”   韩霖听完瞪他又振振有词,“你知不知道你养病的时候我帮你审了多少材料?看了老狐狸多少白眼?赶紧的吧!”   他握着笔,莫名想起那串苹果皮,颜真谊当时在想什么?   一直到登台前,颜真谊才看到角落里那束淹没在花海中的马蹄莲。   耳麦里是上台的倒计时,他站在原地看着这束花长久地出神,打开贺卡后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笔迹。   ——As you wish   正值崇市最堵的晚间高峰,贺越没有出剧院索性跟着颜真谊那位师兄站在后台看起演出。   颜真谊的表演服层层叠叠,像一种透明的蝴蝶翅膀,尤其是旋转起来的时候。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他也许在从前看过颜真谊的演出,也许只是在梦里见过。   一直到谢幕整个剧场响起经久不停的掌声,漫天飞舞的彩带下,他看见颜真谊蹲在地上捡了许多藏在手心,冲到台下一股脑地洒在许青蓝的头上。   许青蓝今日看上去很乏累,但抱着他笑得也很孩子气。   散场前颜真谊拿着话筒故作玄虚说还有最后一个压轴节目。   想必他和灯光师提前沟通过,话音刚落下一秒灯光聚焦在第三排。   韩霖的求婚仪式以一种啼笑皆非的方式开场。   第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他已经开始大哭。相恋多年,终于修成正果,这是喜极而泣了。   颜真谊起哄让全场祝他们新婚快乐,贺越在那一瞬间也被这幸福的气氛所感染,勾着嘴角轻声附和了一句新婚快乐。   只不过嬉闹完后颜真谊是被人扶着下台的,师兄接住了踉跄的他,才发现他近乎浑身湿透。   颜真谊手臂上有三四个很明显的针孔,贺越没有闻到他的气味,但是可以推测他上场前打了抑制剂。   经纪人神色匆匆推着轮椅过来要送他去停车场,颜真谊不愿意,有气无力地说:“就这么点路我自己走,万一被拍到第二天又上新闻:颜真谊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经纪人呸他,“你给我说点吉利的!”   许青蓝很担心,帮他擦额上的汗转头看向贺越,贺越只能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我来吧,车在哪?”   离开之前颜真谊执意要带走那束花。   贺越抱起他往停车场走,这段路很长,颜真谊在他怀中小口喘着气,呼吸急促像一条渴水的鱼。   经纪人一身肉,在旁边跟不上贺越的步子,小跑着和颜真谊念叨:“我待会儿送你去了酒店还得回来,咱们广告商来了我得小心伺候着财神爷。”   说罢老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哎哎应声,“真谊得先回去了,这刚病过一场身体还是虚。我让他跟您说几句?”   手机递过来后,颜真谊缩在大衣外套下,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没有说话。一只青葱似的手从衣服下缓缓伸出,只是还没碰到手机,就被贺越拿过挂断了。   老周敢怒不敢言,这贺越,从前就这么招人嫌!   一个发情期的Omega尽管注射了大量抑制剂,但还是需要有人看顾的。   老周对着贺越的疑问摆摆手,“没事没事,谢谢帮忙了,送到这儿就行。”   只是车门关上没几秒后又被一把拉开,贺越一个步子跨上了车。   “我送他。” 第7章 帮个忙   酒店房间里有很大的落地窗,霓虹隐约在雪中看不真切,朦朦胧胧。   颜真谊把花放在桌子上,听到贺越说花是韩霖送给他的感谢礼物。   多此一举的解释,颜真谊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他送的,你挑的。”   贺越捡起他褪在地毯上的外套,没有否认。本来还想问一句他是怎么断定的,但估计颜真谊多半会回答他猜的。   “你的经纪人不是很负责。”竟然就这么走了,把颜真谊丢给他。   颜真谊听到这里大笑,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掐了多少年。贺越不同意老周的商业运作,老周嫌他控制狂什么都要插一脚。   “他有他的难处,艺术这种东西一旦沾上钱就臭了,但是没有钱你只能去大街上跳。”   场地、演职人员,后勤,宣传,哪样不要花钱?   老周是许青蓝选的人,这几年为了他没少东奔西跑,只是颜真谊不想见的人不想吃的饭老周从没逼过他。   十八岁花骨朵似的就交到他手里,他看得比谁都紧。   颜真谊还穿着表演服,湿湿黏黏自己脱不掉,他转过身示意贺越帮个忙。   衣服拉开的时候,贺越看到他的那对肩胛骨,看到他消瘦的脊背中间隐隐凹陷的沟壑,一直纵深到他不该再继续看的地方。   颜真谊用脚踩掉衣服后,看到贺越闭着眼睛靠在墙边。他轻笑一声,放了一样东西在贺越的掌心。   “我先去洗澡,帮个忙。”   听到浴室的水声后,贺越才缓缓睁开眼睛,是一个苹果。   他挽起袖子坐在一边削苹果,听到浴室里的人大喊他的名字。“别把皮给削断了!”   声音洪亮,不像刚才那么虚弱难受的样子。   贺越一手拿着刀,看着自己另一只手心里放着蚊香盘似的,整整齐齐的一串苹果皮。   不知为何总有种踏入圈套的不祥征兆,又像是被下了降头。   “没断。”   “你拿给我看。”   只不过好心没有好报,还好及时将手中的刀扔掉才没有弄伤彼此,贺越却避免不了失去平衡被颜真谊拉进浴缸。   全是泡沫的浴缸滑得没办法起身,贺越刚动了一下又被身下的人扯住衣领,颜真谊一个翻身骑在了他身上。   一缸水晃晃悠悠洒了半缸,贺越这下才是尽数湿透了。   “颜真谊。”   “叫我干嘛?”   有时候他很佩服颜真谊装糊涂的本领。   贺越的手掌被牵引着放在颜真谊的后腰上,他的腰那么窄,不堪一握。身上的人趴下紧紧贴着他。   “好人做到底,再帮帮忙吧。”   他身上热得发烫。   贺越才想起这是个在发情期的Omega,但是浴室里没有任何信息素的气味,而他又真真切切是一副发情的模样。   如果颜真谊有尾巴,那此刻此刻必定是高高扬起。   “帮什么?”   贺越的不解风情,颜真谊自有办法破解。   细碎地笑声下他幻化出幼态的天真,凑到贺越耳边低语:“帮我洗屁股。”   贺越没有出声。   背上那双手,很温柔。颜真谊趴在他的胸口只觉得他好像真的在认真给他清洗,没有带着任何欲念。   尾椎骨因为手指的靠近酥酥麻麻,让他仅仅靠着抚摸就开始呻吟,屁股忍不住磨蹭时上面挨了一巴掌。   “别动。”   整个穴口几乎是瞬间把手指吞进去,等不了一秒的样子。   贺越感觉到里面的温度像是要融化般灼人,内壁不断地收缩、痉挛。一根手指不够,那就两根,三根。   颜真谊身体被手指填满的同时在他胸口处叫得放肆,贺越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舒服,还是因为他在床上本来就那么地…骚。   水冷了,颜真谊被擦干抱了出去。贺越脱下身上的湿衣服叫了烘干服务。   因为已经高潮过一次,颜真谊半睁着眼睛,有一丝懒怠。不远处穿着睡袍的贺越,他下半身没消停过却不让颜真谊碰。   “不想做吗?”   颜真谊走到他面前踮起脚想吻他,只是贺越没有低头,这样是吻不到的。   他只能吻在贺越的喉结处,紧接着那枚喉结翻动,他听见贺越问:“我们以前做过吗?”   颜真谊平静的脸没有一丝波澜。“以前做过,现在你就会上我?”   贺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审视他,他在想过去的自己和颜真谊,想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宋宁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上写了宋宁这两个字?”   颜真谊凝视他许久,找了件衣服随意披在身上,拿着一边早已氧化掉的苹果啃了一口,“真倒胃口,你走吧。”   颜真谊的肚脐很漂亮,窄窄的一个小窝,贺越把他扔在床上时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绷得很紧,大腿也夹得很紧。   粗长的阴茎放置在他腿间,蹭得大腿内侧一片通红。贺越扣住他两条腿抬起来,颜真谊的下半身就这样近似腾空,穴口一览无余地暴露在眼前。   它食髓知味地收缩、翕动,邀请他再次进入,是一张贪吃的嘴。   他伸出手指在穴口处打圈,那里又涌出不少液体,原先在浴缸中并未察觉,颜真谊湿得这么厉害。那些粘液被涂在大腿根部方便他蹭弄。   颜真谊又开始热了,抓着他的手往屁股里放。贺越想颜真谊果然撂不了什么狠话,明明刚刚还在叫他滚。   “啊!”   手指在里面恶意地弯曲时颜真谊会发出尖叫,身下像涨潮般,湿淋淋的。   因为被手指进入也抑制不了情欲的样子,他似乎很难堪,选择用手臂挡住眼睛。   贺越看到他的嘴唇微张,里面却吐不出什么完整的话。   湿粘的手指刚刚抚上他的唇,里面的舌头继而就纠缠上来。贺越用手指玩弄着他的舌头,手指紧接着被包裹,被舔舐。   那是一张很听话的嘴,温暖湿润,他享用过。   颜真谊恶劣地用牙齿咬他,于是贺越用手指插到他的口腔深处,这让颜真谊差点干呕。   津液沿着他的嘴角流出,颜真谊修长的脖颈扬起,就像在舞台上那样。   贺越的手掌拢在那里,只是这次没有用力,他只是轻轻摩挲,用指腹感受他口水的吞咽,手掌微微收紧时,颜真谊大腿颤动得厉害。   他的整个胸腔都微微挺着,乳尖也像是在等待被爱抚。很明显他扬起的情状是一副渴吻的姿态。   但贺越不能给,他甚至没有和宋宁接吻过。   没有给过爱人的东西,当然也不能给颜真谊。   他选择漠视。   “夹紧。”   身下的人只有大腿根有些肉,上面留着贺越用力捏过的指印。茎身摩擦时总会碰到他敏感的地方,他听见颜真谊带着哭腔小声喊他的名字,千丝万缕。   客房服务把烘干的衣服送来后,贺越又穿好了衣服。   他拿着湿毛巾替颜真谊清理,小腹被射得一塌糊涂,那些精液有颜真谊的,有自己的,几近干涸。   贺越擦得一脸严肃像是犯罪凶手清理证据,没有什么温存的意思。   “颜真谊,不管以前做没做过。”   “以后都不会再发生。”   他已经预示到了危险,如果遇到一片沼泽,最好不要轻易踏入。   而颜真谊在贺越离开时只说了声谢谢,不是因为贺越今夜慷慨而有底线的“帮助”,只是因为他收到了许久未见的礼物。   “那束花我很喜欢,谢谢。”   --------------------   贺越:有点底线,但不多。   报告一下,写到五万字了。   过两天再更,最近看了点洋气的东西自闭症犯了,感觉自己像原耽殉了几百年后挖出来的化石,土得掉渣。   调理一下,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剧场   许青蓝是在一场婚礼上遇见的贺既明。   那场婚礼的主人公姓贺,他的男友温庭筠则是贺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许青蓝从小跳舞,男友随着家里的关系念了司法,相恋多年修成正果是早晚的事情。   虽然温母对许青蓝的职业颇有微词,不过大抵看不上一个人皆是样样都看不顺眼的。索性许青蓝也不再执着于得到她的认同,场面上叫声阿姨便行了。   “走吧,我们也去敬杯酒,趁我妈还没来。”   温庭筠拉着许青蓝无奈地上前,攀关系是他最不擅长,却又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他只需敷衍一杯酒即可,要是母亲登场了,那可还要说一车的奉承话,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前方敬酒的人围成一团好不热闹,今日贺峻山带着独子贺既明前来捧场,大家都巴巴地想往跟前儿凑,毕竟依附贺峻山生存的人不在少数。   贺既明当时站在人群中,下半张脸带着简易的止咬器。   一般来说公共场合下Alpha不会佩戴,除非身处易感期或者有其他病症。   贺既明属于后者,他有贺家遗传的A型应激症。   温庭筠敬完一杯酒后看向贺既明打了声招呼,贺既明眼神冷漠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眉眼间似有许多不耐烦。   这里的信息素太杂了,他很难受。   尤其赶来的温母更是呱噪,急匆匆挤上前的她非得让许青蓝也敬一杯,开开脸。   许青蓝没给面子,心想面前这个人带着止咬器又喝不了,再说了贺既明看上去没比他大多少,哪有给同龄人敬酒的道理。   没有眼力见的许青蓝被温母瞪了几眼,贺既明倒是笑了,凑到父亲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温庭筠知道许青蓝的脾气,牵着他的手离开了这一寸是非之地。   他学跳舞从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不喜欢这种场面,也学不会怎样和别人热络地交谈。   温母回到桌子上后抱怨,“青蓝,你知不知道那是谁?”   许青蓝摇摇头,又差点把温母气死。温庭筠捏了捏他的手,暗示他别再和母亲较劲了。   他当然知道在崇市姓贺意味着什么,这地方就这么点大,温家已经算有头有脸,只是他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故也不用去讨好任何人,他只需要对得起自己的舞台。   但他很爱温庭筠,他的男友温柔体贴并且专一。   他只能哄了哄温母,说一些平时自己不爱说的孝敬话让她高兴。   温庭筠在一边缓解气氛开玩笑,“等我和青蓝结婚,自然有机会一起给贺叔敬酒。”   许青蓝对那场婚礼的印象就是如此:无趣,功利。以至于一周后在后台看到贺既明的时候,甚至不太记得他是谁。   准确来说,摘掉止咬器的贺既明他是第一次见到。   那天的信息素很杂,但是贺既明闻到了一丝很特殊的味道。   三天后父亲拿来他和许青蓝的检测报告,对于百分之百这个数字他有些惊讶。   “这件事我会出面和温家谈一下。”   他听说温家小儿子快结婚了,而父亲操着无所谓的口气,“结了也能离。”   贺既明的病症愈发难以控制,他身边的伴侣是经过筛选后的人选,但他仍然需要额外服用药物。   父亲去谈,便是命令。   而他悄悄来见许青蓝,只是出于好奇,他想知道完全契合到底是什么样子。   百分之百,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难以遇见。   许青蓝接过他手里的玫瑰说了声谢谢,缺席了那场演出。   被贺既明裹在大衣中抱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晕了过去。   贺既明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只是在密闭空间散发了一点点的信息素,完全在法律规定的合理社交范围内。   而许青蓝本以为婚礼那天的心跳是一场幻觉,没想到那并不是。   他直接发情了,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在贺既明的房子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发情期,在此之前许青蓝甚至不知道贺既明的名字到底要怎么写。   “既然的既,明天的明。”   贺既明抱着事后的他在手心里写下名字。   父亲说他不需要和许青蓝结婚,把他养在身边就好。   但贺既明喂他喝水时忍不住亲吻他,喜欢,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尽管这种喜欢不知从何处而来。   回报亲吻的是插在他的胸口的一把餐刀,位置偏了,捅在肩膀上。   而贺既明闷哼一声握着他的手求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要报警。”这是许青蓝唯一的愿望。床上的人说这是违背意愿的强奸。   贺既明贴心地替他打了报警电话,并且表示可以帮他找最好的律师,当然崇市应该没有人敢接这个案子。   温庭筠就是律师。   他逼迫许青蓝不断重复事发过程,回忆每一个细节。尽管这对受害人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却又必须要做的事情   “没有任何胁迫和暴力,贺既明在插入前询问了你?你确定?”   许青蓝很绝望地点头,甚至,是他求他进去的。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变成被信息素支配的奴隶,令他沉迷又恐惧。他仍记得在某一瞬间他主动吻上陌生的唇,交缠间像是…   像是他们早已爱了许久。   “这怎么会是强奸,许青蓝你在开玩笑吗?”   男友生气地拂袖离去。   如果这只是肉体的一场出轨,也许只需要征求原谅。但温庭筠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发生,也许他就不该带着心爱的人出现在那场婚礼。   那样他也不必在许青蓝和贺既明的婚礼上向他们敬酒,祝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怎么,看到他很心痛?”   贺既明迫使他抬头,新婚之夜,他要一个没有信息素干扰的吻。   房间里没有气味,只有许青蓝倔强的脸。   贺既明的嘴被咬得血肉模糊。   他想,算了,也不急于在今天。   信息素充盈了房间后,许青蓝又神智不清地躺在他的怀中,一直到午夜他满怀爱恋地抚过贺既明嘴上的伤口。   “你干的。”   贺既明拉过那只手亲吻。   清醒后的许青蓝总是想起那夜贺既明在他耳边说的话,像是一种咒语。   他问贺既明,这就是你要的吗?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身边,究竟能得到什么?   贺既明笑了,他怎么可能不爱他?   “许青蓝,百分之百匹配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你爱谁不重要,因为你没办法不爱我。”   --------------------   中插一个父母爱情,其实是放在正文里回忆的,但情人节嘛,应应景吧。他们俩的关系其实直接导致了小两口一系列的走向。   好几天没更新了,从除夕开始一直在生病,又加上突然想在前半段加一点东西没怎么组织好。   这几天尽量开始复更🥹 第8章 舞台   贺越偶尔会想,颜真谊离开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对自己的爱恋,那他飞蛾扑火实在不应该。   可如果说那是爱又似乎谈不上,毕竟颜真谊从不联系自己,也从不提起过去。   也许没有什么好说的。   手机上那串号码亮起来的时候,贺越并不知道是颜真谊的电话。   “最后一场,你来吗?”   作为礼貌应该是要出席的,毕竟是颜真谊巡回演出的终场,总是意义不同。   但那天是宋宁的毕业典礼。   贺越不该、也不能出现在别的地方。   “抱歉,恐怕没有时间。”   颜真谊像是猜到这样的结果,语调平缓,“那麻烦你再送我一束花。”   这么简单的事情贺越甚至都不用亲自去办。挂完电话他想,他终于和颜真谊回到了一种看似正常的关系。   虽然婚期的通稿已经发出,崇市无人不知,倒是还没有收到颜真谊的祝福。   司法部的人陆陆续续收到了请帖,包括他的顶头上司。   温庭筠当时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看到贺越递来的请帖后放进了办公桌。   见贺越迟迟不走,他给了个眼神像是很不耐烦。   贺越不知道温庭筠和贺既明到底因为何事产生了嫌隙,总之温庭筠对着自己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贺越,虽然我不想批你的婚假,尽量不要耽误工作。”   这倒不是使绊子或者给他找不痛快,先前贺越因为出车祸已经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知道了温副。”   贺越看到那张请帖被塞进了暗无天日的角落,估计过几天就会被扔进垃圾桶。   他是不会去的,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走之前贺越又回身坐下。   “还有什么事?”   “听韩霖说过我刚进司法部的时候和您有过许多争执。不过为了工作我认为这在情理之中。”   婚礼这种场合,如果温庭筠不出现未免让别人说司法部内部不和。   “不是因为那些事情,贺越。”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罢了。”   温庭筠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起身打开门送客,他见贺越的脸上有着诸多疑问,难得地笑了。   “通常别人会说你长得像谁?贺议员还是?”   贺越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发问,明眼人都知道他与贺既明神似。   温庭筠点点头,“这就是答案,当然也不是你的错。行了我还有个会,出去吧。”   贺越和韩霖说起这件事时,韩霖一副听八卦的模样,“温副真这么说?就因为你长得像贺议员他就讨厌你?这也太…”   太小家子气了吧。   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殃及子女呢?   “我说咱怎么回回和议院唱反调打擂台呢,这几年宋部长都管不了他…”   宋章这些年忙着家里的事,司法部上下都知道他为了宋宁的事情焦头烂额,幸好没出什么岔子,转危为安。   宋宁的毕业典礼,贺宋两家都飞去了他大学所在的城市,唯独许青蓝缺席。   走之前贺越听到许青蓝和贺既明压着声音在楼下吵架,也许是贺既明希望他也能出席宋宁的毕业典礼,这是很重要的一个仪式。   在飞机上贺越想起许青蓝摔门走时的动静,“真谊也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让贺越感到意外,父亲比他想象中要更在乎颜真谊。   草坪上都是穿着学士服朝气蓬勃的脸,宋宁先前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两年,经过治疗后才能完成学业。   贺越给宋宁准备了一束花,只不过又忘了他最喜欢的到底是哪种。   “怎么又买错!”   他只能蒙混过关,说花店存货有限,实在抱歉。   宋章给他们两个拍合影,他记得那时候宁宁还很小,总是喜欢追在贺既明儿子后面叫哥哥。   贺越其实不爱和他玩,但是看他跑几步就会咳嗽也会停下来等他,久而久之宋宁十分依赖他。   每每从贺家回来时,宁宁会大口大口喝水,说着贺越哥哥今天带他玩了什么。   贺越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哥哥。   “他换过一次腺体,差点死了。我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他健康快乐。”   宋章和贺越站在一边,看宋宁和同学们胡闹。他如今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嬉闹,重获新生。   “他喜欢的东西实在不多,我把宁宁交给你,贺越。”   贺越在当下似有许多话要说,又无话可说。   晚餐是很正式的场合,贺越不喜欢那种场景有些烦躁,起身松着领结去户外透透气,没有星星的夜晚只剩一把弯刀似的月亮。   皎洁,柔和。洒在草坪上的月色像是一种温柔的追光。就像全场寂静无声时舞台中央的那一束追光,似梦非梦。   这个时间颜真谊应该在台上。   人没有到,可是他应该发去一条祝贺短信的。   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机,却再一次看到了颜真谊的新闻。   跟腱断裂发生在巡演的最后一场。   那一瞬间颜真谊其实并没有觉得疼,像是脚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记沉重的声响。   可是脚下只有舞台,他在无尽的旋转中才后知后觉地想:完了。   谢幕时自上空飘下无数彩带,那是每场演出后他最喜欢的时刻,掌声中那些纷飞的彩带像是一种美丽的幻觉。   颜真谊怀抱着鲜花鞠躬,望着台下的观众长舒一口气。   老师说过,只要完成,无论发生什么那便都是有惊无险。   送到医院后整个团队和主刀医生反复争辩着手术方案,最佳的方式需要从大脚趾移植一根跟腱,但这对跳舞的人来说实在是拆东墙补西墙,起不到什么作用。   老周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手术方案和预后情况会严重影响到他今后的舞蹈生涯,不能草草了事。   医生也难以保证到底哪种方式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最后他摇摇头否决了那些上了手术台。   醒过来的时候许青蓝坐在他病床边满脸的疲惫,颜真谊腿上绑了止血带勒得他很疼。“对不起,老师。”   他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许青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也许是因为他之前警告过颜真谊不要再透支自己,也许是因为老周说过他睡不好会吃安眠药。   但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也不该是床上的人道歉,他握着他的手轻声说:“好好休息。”   他的病房里来来往往,是数不尽的安慰。人们可惜意外的发生,害怕见到天才的陨落。   而往往到最后会变成颜真谊安慰别人,他又不是什么天才,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再说了,这一切已经足够圆满。   陆婉晴赶来的时候许青蓝不让她单独进去,“我就和他说一会会话,好不好?”   许青蓝见她十分固执,没辙只得让开。   颜真谊脚悬在床尾,看到她只身一人,还没走近眼泪先流了出来。   一年前她也是这样,流不完落不尽,颜真谊真是怕了她的眼泪。   平复心情后陆婉晴告诉颜真谊已经联系了国外最好的复建团队,跟腱断裂其实有过许多案例,恢复得好并不影响他热爱的事业。   只是颜真谊打断她,“这些老师会操心的,谢谢你宋太太。”   陆婉晴抿着嘴唇坐下,小声说:“听说你住在酒店里。”   她在郊外有个很漂亮的房子,院子里是打理后的花圃,如果存着烦心事那里是最好的栖息之所,可以给颜真谊小住。   颜真谊笑,他又不会留在崇市很久,等到冬天结束的时候,他的脚至少可以行动无碍,那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事实上他这次也不该回来,只是有些心存不甘罢了。   至于以后去哪里要做什么,他自有打算。颜真谊不想告诉陆婉晴,因为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今天甚至都不该来。   --------------------   陆婉晴是宋宁的妈妈   也是xxxxx(自己脑补) 第9章 探病   贺越和宋宁在第三天踏入病房。   颜真谊想,怎么好端端地总是在病房见面,真是倒霉至极。   他瞧见贺越的手上多了一枚素戒,忽地想起老师说过前几日是宋宁的毕业典礼。   那场婚礼定在春天,想必这几日贺家都在忙着打点大大小小的事宜,两位新人还能抽空来这里看望,真是客气。   “坐吧,你们吃橘子吗?”   他颇有待客之道,拿过床头上的橘子剥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橘皮的清香气味。   贺越站在一旁注视颜真谊,那晚他莫名地想赶最后一班飞机回来,安慰自己这是“家人”应尽的责任。只是贺既明在他身后叫住他,那是一种警告与制止。   可如今颜真谊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伤心,倘若那天真的赶回来,还真是“大惊小怪”了。   这明明该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至少病房里的任何一个人看上去都比他沉重。   早上回来的途中,贺越看到了颜真谊在病房中接受的采访。   也许那是他如此轻松的关键,最真实的内心。   如同他采访时所说:他根本不爱跳舞,只享受于舞台上热烈的掌声。   所以哪怕以后不再继续了他只觉得如释重负。   病房外有护士递进来一大束花,说是颜真谊的舞迷相送。里面的贺卡老周警觉先抽出来查看。   果不其然。   看着眉头紧锁的老周,颜真谊笑,“怎么,又是让我去死?”   “还是说要把我另一只腿也打断做个残废?”   他伸手拿,被贺越截过。他一看和颜真谊说的八九不离十,想必他已经亲自收到很多这样的“问候”。   “好了老周,不要骂我啦,我错了。”   他对着经纪人求饶,采访一经发出后,颜真谊就没有看过手机,不过他能想象外面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老周欲言又止。   那个采访是他最大的疏忽,他不在病房里根本不知道颜真谊说了什么,审稿的时候他又马虎,最近焦头烂额的事情太多了。   已经有极端的粉丝往剧院门口放菊花,而颜真谊口中的“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跳舞”是最关键的导火索。   巡演完毕后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哪怕截肢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他。   老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颜真谊向来是很聪明的人。   如果颜真谊不爱跳舞,那这世界上还会有人热爱舞蹈吗?   如果颜真谊不爱跳舞,那他又爱什么呢?   他带了他这么些年,人人都说颜真谊为艺术而生。如今又为了他的一句话弃之如敝履。   “先养好再说,这段时间不接任何采访了,你也不要登陆社交媒体知道吗?我这里先给你配几个人守着你。”   许青蓝表示他自会安排,老周这才放心,想贺议员总有办法平息舆论,点头哈腰先退了出去。   颜真谊把橘子一分为二递给宋宁,转而又把上次陆婉晴留下的房子钥匙还给他。   “宋宁,你妈妈上次来看我不小心落下的东西,拿回去吧。”   母亲郊外的小房子是她的画室,常年精心打理,爱之如命。   谢绝外人进入的同时,谁要是不小心踩了门口的花都会被迁怒。   那是母亲在这世界上的私人岛屿。   宋宁呆呆地接过那把钥匙。   颜真谊旁若无人地问起婚礼准备地怎么样,宋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贺越跟了一句,“在准备,差不多了。”   钥匙被握在掌心,宋宁始终垂着头。   颜真谊抬起他的脸,想要是宋章在这里,看到宋宁这副难受的样子还不把他撕了?   他很无奈,抽出纸巾递给贺越示意他哄哄宋宁。   “新婚礼物我已经送过了,只能祝你们新婚快乐。好了,我想睡觉了。”   他拉住许青蓝的手躺下,一副松软疲困的样子急着要送客。   贺越给宋宁擦眼泪的时候,看见颜真谊整张脸埋在许青蓝的怀中,脊背隐隐颤抖。   也许他是冷了,也许是脚很疼。   许青蓝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配合颜真谊撒娇,他疼得睡不着想讨要一个睡前故事。   “要听什么?”   外面的雪像是下不尽,走之前贺越把病房的温度调高,他听见颜真谊说:“要听那种结局很幸福的。”   副驾驶的宋眼睛鼻子哭得红红的,贺越不知道他的伤心为何而来,也许太过善良本身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颜真谊说送过的礼物是什么?”   他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宋宁看着车窗中贺越的倒影喃喃:“很珍贵的东西吧…”   他莫名记起小时候和颜真谊无数次争吵的经过,那些事情鲜明地仿佛在昨日。   高中念书的时候,颜真谊极受欢迎,长得漂亮又会跳舞。   他很有礼貌对待别人总是耐心细致,尽管那种礼貌常携带着一丝疏离。   在学校里没有人说他不好,不过他几乎没有朋友,除了上课外日复一日都在跳舞,练功。从不参加集体活动。   颜真谊的缺点也许只有宋宁知道,他很喜欢记仇。   比如窗上的晴天娃娃,比如把颜真谊的房间弄乱后,他在房门上贴的那张“宋宁勿入”。   宋宁当时气呼呼地要撕掉那张纸,被贺越拦住。   “你把这里撕了,信不信明天他就贴在大门口。”   贺越像是在看好戏,宋宁忿忿不平,觉得哥哥总是越来越偏心。   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   但颜真谊也有很好的时候。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车里都是宋宁的信息素气味。他停下回忆后在这种气味中突然转头看向开车的人。   贺越没醒之前,父亲把他带到病房外问他喜不喜欢贺越,他当然喜欢,像哥哥一样喜欢。   他拥有了健康的腺体,信息素是贺越很喜欢的味道,他私下听到父亲说过,他们的腺体匹配是99%。   宋章说他们会结婚,贺越会照顾他一辈子,因为病痛折磨了许多年的宋宁会拥有幸福的一生。   “你爱我吗?贺越?”   贺越没有回答,选择把车停在路边轻轻抱住他安抚,像一个兄长一样。   他想,他已经做了一些错事,不该再有任何会让宋宁伤心的答案了,就算有,也不应该是在此刻。   许青蓝从医院中回家后已是深夜,他见到贺越坐在漆黑的客厅中,仰着头像是在小憩,给贺越披上毯子后他转身上楼。   “信息素契合就一定会相爱吗?”   黑暗中贺越睁开双眼。   许青蓝的脚步停滞,过了许久走到他身边,“贺既明让你问我?”   贺越嘴角扬起,他的父母真是太过于了解对方。   他车祸归家后家中常常硝烟四起,尽管贺越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什么。   一年前许青蓝义无反顾地要分居,贺既明阻止不了。   只是上午可能在收拾行李,午后贺越走下楼梯就看见许青蓝在贺既明怀中睡觉,他们纠纠缠缠没完没了。   如果信息素检测合法的话,他倒真想知道贺既明和许青蓝的匹配程度。   “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我和颜真谊。”   许青蓝没有回答他。   任何已经逝去、还未逝去的感情最终都敌不过腺体的吸引。失忆对贺越来说是人生的一种奖励。这是别人没有的幸运。   “你该去问真谊。”   他当然问过。   是在那间酒店里,有些困倦的颜真谊抬手抚摸他的眼睛,那一瞬间贺越问出口。   只是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想要的答案。   许青蓝让他早点上去睡觉,夜里太冷。他听见贺越在黑夜中无奈的一丝笑声。   “我问过。”   “他说他不记得了。”   --------------------   10-20章 从头讲小时候/青春期/谈恋爱   颜真谊的人设会体现得完整一点   他是孤儿,为什么姓“颜”这一章里写原因了。   至于真谊这个名字是谁给他的,结局会有答案 第10章 彩虹之家   “彩虹之家”福利院位于崇市的城西,高耸的深红色围墙外有一条蜿蜒的小河。   每年的冬天它会成为孩子们的冰上乐园,院长不在时,管事的阿姨会纵容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去冰面上嬉闹。   等到太阳下山,他们会像小鸟般恋恋不舍地飞回围墙内。   春天来临,小河就会融化成涓涓流水,河道两边常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颜真谊于这样的时节里被扔在彩虹之家的门口,身上没有任何遗留给他的东西,除了一张写着名字的纸条。   四岁时他曾被一对家境殷实无法生育的夫妻收养,两人都是崇市的大学教授。   这意味着颜真谊无需再去适应新的环境,离开这个他长大的城市。   虽然四岁之前他最熟悉的也只是彩虹之家的秋千,但对他来说这个结局颇为圆满。   走的那天,福利院的阿姨给他擦脸穿上新衣服。“今天可千万不能哭的真真,等一会儿要叫爸爸妈妈知道吗?”   颜真谊忽地搂着她的脖子请她放心。   是小大人的语气,她早已习惯孩子们的离开,却又不合时宜的流下眼泪。   养父母一大早站在院外满心期待接他回家。   彩虹之家的小孩离开之前都不被允许带走任何物品,这是院长的规矩。   毕竟离开意味着新生,这些孩子自有他们崭新的道路可走。   颜真谊破破烂烂的玩偶端正地坐在小床上,像是一种目送。   他想那算不上遗弃,他和小熊说了再见的。   被收养的第二年,养父母便不可思议地有了亲生的骨肉,堪称奇迹。旁人都说也许是颜真谊带来的幸运。   养母日渐隆起的肚子偶尔会令颜真谊害怕,她因为怀孕总是难以入睡,颜真谊会贴心地给她倒一杯温水。   “乖,真真。”   一如既往,他露出大人喜欢的笑容。   弟弟出生后,颜真谊不再是唯一,襁褓中的婴儿十分吵闹,颜真谊总是因为那些啼哭半夜醒来。   他赤脚站在房间外,看见养母彻夜开着一盏幽暗的小灯。   她抱着弟弟面色温柔,似乎丝毫不厌烦他的哭泣,嘴中哼着悠扬的曲调。   母亲看上去很疲累,他想进去帮忙哄弟弟入睡,养母对他噤声,“乖,真真,你先回去睡觉。”   那些隐匿在黑夜中的歌声,他从来没有听过那首摇篮曲。   弟弟会咬人,把吐口水当作玩乐。爱干净的颜真谊简直烦透了。只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很无辜,大人们说:“他还太小,你要让着弟弟。”   他总是让着他的,包括最爱吃的苹果。他常选一个最红的放进弟弟的小手。   三年后,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里,颜真谊又被送回了彩虹之家。院长高声斥责他们这种弃养行为,福利院是可以报警的。   那对夫妻原本不想说出实情,只能拿出手机里的视频:颜真谊把弟弟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弟弟滚下台阶后张着手臂哭闹要他抱,他立在原地良久,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视频中面无表情的颜真谊令这对夫妻感到陌生。   他们听过别人的劝诫,领养的小孩是养不熟的。   院长哑口无言。   “真真,我们会回来看你。”像是甩掉了什么包袱一样,他们脚步轻快踏出了大门。   那天颜真谊被罚站在福利院的走廊,一整个下午他都在看天边飘过的云,那么大一朵,像棉花糖。   院长说他要反省,要认错。他心想:明明是弟弟先推的他,为什么只有他被罚站?   把他带大的阿姨叹气,他已经七岁了,大人不喜欢收养带有记忆的小孩。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   老师原来也会骗人,那对夫妻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个午后,贺既明和许青蓝出现在彩虹之家。   小孩子们争相趴在墙后看着这对穿着考究的陌生人。从概率上说,被这种人收养会过得比较幸福。   这是许多成功被收养的小孩回来时告诉他们的事情,一种经验之谈。   颜真谊并没有在人群中,当时他在房间里陪阿姨织毛线。他手上缠着的红色毛线会在一个月后变成一条围巾。   阿姨拿着毛线在他脸旁边比划,“真真皮肤白,戴红色的好看。”   他做了很坏的事情,变成了整个福利院的反面教材。院长不让他再出去和大人见面了。   无所谓,他反正也讨厌那些大人。   直到院长在外面敲门,“真谊,出来一下。”   福利院在上个月全体体检抽了血,颜真谊和贺既明的儿子贺越腺体匹配率高达99%。   而贺越身患一种Alpha应激症,是贺家的遗传病,等到他成年后,易感期会格外痛苦难以自制。   如果有高匹配的Omega在旁安抚,这种应激症会得到有效控制。   贺既明是这种病症的受害者,他决定帮贺越提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虽然信息素检测是非法的,但贺议员解救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他想这可是善举。   许青蓝没有像那些大人一样带来糖果,他蹲在颜真谊面前与他平视,问他叫什么,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颜真谊在他手心写下“真谊”。   他露出公式般的笑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惹人喜爱。只不过他没有等到满意的神情,出现在许青蓝眼中的是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那时尚不知这种东西叫做“怜悯”。   贺既明看了他一眼后说先放在福利院里,他还太小,目前来说“用不到”。   此后,他像是植物园里的一株树木一样,挂上了贺越的名字,尽管他并不知道贺越是谁。   每周他都会和许青蓝见面,在练功房。   许青蓝比一般的男性Omega长得高,颜真谊叫许青蓝“老师”,偶尔在心中会叫他妈妈,从不宣之于口。   因为妈妈这两个字仿佛变成一个魔咒。   生下他的人不要他,领养的人又把他送回来,如果叫出口,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日复一日的基本功是枯燥的,也是痛苦的。   许青蓝在舞房里很少哄他,犯错了会受到批评,会加练。   他并不喜欢跳舞,只是享受和许青蓝待在一起的时间,喜欢老师注视着自己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上完课后许青蓝会牵着他的手送他回彩虹之家,他们会在路上收集银杏树的树叶。   许青蓝用一种永远不会褪色的笔在树叶上写下颜真谊的名字,那个时刻老师往往很温柔。   每次挥手再见时他会想,为什么许青蓝不带他走?难道这是一种考察吗?   他在练功房里留下数不清的眼泪,期待总有一天老师能把他带回家,直至两年后他在眼泪中见到了贺越。   练功房的门被推开,他瞧见一个人走进来问:“许老师在吗?”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贺越。   贺越牵着一个在吃糖的小孩,脸颊鼓鼓的宋宁像只松鼠一样好奇地打量地上的颜真谊。   颜真谊因为偷懒被许青蓝罚开胯,师兄坐在他的身上不敢有丝毫懈怠,看到贺越后才起身告知:“老师马上回来。”   宋宁的眼神并没有移开,颜真谊已经开始不适,院长教导过他们:长时间注视别人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何况他现在很难熬,身体的痛楚令他面颊滚烫。   只不过宋宁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掏出口袋中的糖果递给颜真谊,“不要哭了,给你吃糖。”   颜真谊把糖果含在嘴中后才想起彩虹之家下一条规矩: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他为此感到惴惴不安,想起院长说过他不可以再犯错。   许青蓝回来后先是对着地上两个人说了声“继续”。   “怎么带着宁宁来了?”   贺越看了几眼一脸痛苦的颜真谊,“宋宁在电视里看到硬是要学,我和他说这是很痛的他偏不信。”   宋宁瘪瘪嘴,起初是不信的。   许青蓝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脸,“宁宁吃不了苦的,让贺越带你去楼下吃冰淇淋。”   吃冰淇淋的时候宋宁还在说起颜真谊,“那么痛为什么还要跳呢?”   贺越想,应该是和许青蓝一样,很喜欢吧。   然而痛苦是宋宁不需要再额外经历的东西,贺越带他来这里是想让他明白,他的生活很幸福。   没有必要像别人一样流眼泪。   --------------------   去年11月在冬天来之前,我经过一条下水道时看到里面开着一朵白色小花。   这就是故事的灵感来源~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晴天》第一句歌词 第11章 糖果雨   趴在横杆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贺越疑惑,压腿也会睡着吗?还是说他又在哭?   天资有限,颜真谊比常人努力,也比常人刻苦。   许青蓝喜欢看到他的痛苦,他说这些东西才是颜真谊蜕化的开始,总有一天他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颜真谊听不懂这些东西,这是许青蓝对他的要求,他只能接受。   而贺越面对他的痛苦时会问他:“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颜真谊放下腿后点点头。   ——上次就该带他去的。   贺越走在颜真谊身后时没来由地这么想。   玻璃柜前弯着腰的颜真谊说不出自己喜欢哪个口味,于是贺越买了八个。   它们在暖气中逐渐融化,颜真谊很着急地一口接一口。   贺越笑他,“不是让你吃完的意思,最喜欢哪个味道?”   贺越和贺叔叔长得很像,有一双非常深邃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常给颜真谊一种错觉:他的眼中像是只能放下一个人。   颜真谊指着草莓味,贺越露出早已猜到的表情。   “宋宁也最喜欢这个,Omega好像都喜欢草莓味。”   等到下一次来的时候,颜真谊不再爱吃草莓味。   他不要成为和别人一样的存在。   随后的日子里颜真谊常在练功房那面巨大的镜子中见到贺越。   被他发现后贺越会大方地对他招招手,冰淇淋店逐渐成为颜真谊练完舞的奖励。   虽然他并不爱吃,只是贺越会带着作业过来,颜真谊想总是要陪他写完的。   每解开一道题目贺越会抬起头看看颜真谊。   看他是在吃冰淇淋,还是在看自己。   贺越的零花钱当时有很大一部分尽数花在了这家冰淇淋店。   老板起初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他很喜欢这两个小朋友,不吵不闹很是安静。尤其是懂礼貌的颜真谊,吃完后会把桌子擦干净,不是寻常小孩会做的事。   乖小孩会再得到一个冰淇淋球,是老板对他的偏爱。他笑着摆摆手说吃不下了。   “那就送给你的小男朋友吃,等你们长大了也要经常来照顾我生意,好不好?”   颜真谊假装听不懂大人的玩笑,背着书包的贺越在他身后伸出手,从容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在练功房里颜真谊问老师是不是要叫贺越哥哥,虽然贺越只比他大一岁。   但许青蓝说不用,说贺越不是他的哥哥。   他其实很想叫一声,好像这样便能和老师,以及贺越之间产生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系。   不过久而久之他发现不用叫哥哥,贺越好像也对他很好。   阿姨在那个冬天给他戴上红围巾的时候告诉他,“你和贺越是要结婚的,他当然不是你哥哥。”   贺议员的嘱咐藏着某种目的,院长不得不配合。阿姨想当然地以为颜真谊的未来将会是一条康庄大道。   这是上天给她的真真最好的安排。   颜真谊听完却糊涂了。   结婚?就像曾经那对收养他的夫妻一样组成一个家庭吗?   他会有自己的小孩吗?那他一定会给孩子唱那首没有听过的摇篮曲。   如果他的未来是贺越,那个会给他买八个冰淇淋只想知道他爱吃哪个的Alpha。   荒诞又透露着美好,是十岁的颜真谊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未来,尽管他仍住在彩虹之家。   贺越常在周五去接他放学,从学校走到彩虹之家需要二十分钟。   到了之后贺越不会马上走,他们会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或者一起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书。   脚边时常有仰躺着的猫狗,颜真谊很喜欢它们却从不抚摸,这些猫狗已经很愚蠢,露出自己最软弱的地方。   它们不明白人类是无法相信的。   但贺越会抚摸它们,给它们带来食物。“来颜真谊,摸一下。”   那是一个寻常的日子,颜真谊抱着小狗被舔得皱起眉头又忍不住笑。脸上一凉,是贺越的手指戳在了他的嘴边。   “你明明很喜欢。”   不然他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梨涡变成一个深深的小坑装满了快乐。   颜真谊低下头,“你看,它有名字。”   他指着小狗脖子上的项圈,显而易见,这是被丢弃的证据。   他蹲在路边轻轻抚摸它的毛发。   “被丢掉的时候它肯定很伤心,但如果你今天对它好,它就会希望你每天对它好。”   贺越也很想摸摸他的头,“也许它只是迷路了。”   他抬眼看向贺越,毫无疑问贺越此刻是在安慰他,可能是觉得他与这条狗的处境同病相怜,怕他触景伤情。   想到这里,颜真谊“扑哧”一声笑出来,拍拍手起身。   他哪有那么脆弱,这只是一条生活的真相罢了,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只是这种感觉令他陌生,他早已习惯去洞察别人的喜怒哀乐,原来也有人在想自己是否开心,是否难过。   “笑什么,颜真谊?”   “没什么,笨蛋。”   大门外是小孩子们张望的眼神,每到周五总有个哥哥会出现在颜真谊身旁,带来巧克力。   颜真谊已经说过他很多次,不要这样做。原因相同,孩子们得了期待总有一天会失望的。   见到贺越后他们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简直像山坡上脱离管制的羊群。   颜真谊选择坐到一边旁观,通常贺越会在瞬间被团团包围,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巧克力放进一个个高举着的小手中。   颜真谊不会上去帮忙,他喜欢凝视这种时候的贺越。贺越没有缺点,除了过于善良。   对待路边的猫狗是这样,对待自己也是这样。   只是今日情况有些不同,那些巧克力忽地被贺越一股脑抛在空中洒向了颜真谊。   糖纸在阳光下折射着奇异的光芒,颜真谊回过神后只觉得劈头盖脸下了一场雨。   小孩子们尖叫着,笑着跑向他,像某种成群结队的小动物般爬在他的身上,围在他的脚边,只当做这是一场寻宝游戏。   “贺越!”   他听见贺越的笑声继而求救,随后被一只手拉出了孩子堆。   衣服被扯得乱乱的颜真谊几乎从不生气,今天照例如此。院长在远方看着他们胡闹,颜真谊清清嗓子把羊群赶回了围墙内。   走之前羊群们跟随领头羊大声喊话,“再见,贺越哥哥!”   院长回来后告诉他以后不可以再让孩子们讨要糖果,长此以往他们会养成不好的习惯,在开放日时没大没小不像样子。   颜真谊点点头后回到房间,也许是许老师的安排,他在彩虹之家有了自己的房间。   睡觉前颜真谊从衣服帽子中发现了一颗漏网之鱼,黑夜里窸窸窣窣的糖纸剥开后,巧克力在嘴中融化,又苦又甜。   他想起贺越做弄他后的笑声,“谁是笨蛋,颜真谊?”   在彩虹之家拥有自己的房间又怎样呢,他不想在大门外和贺越说再见了。   他们应该回同一个家才对。   --------------------   今天复工了 生不如死   我也不想和家里的大门说再见 第12章 心愿   “怎么回事?”   颜真谊最近手臂上有许多淤青,看上去不像是跳舞摔的。   面对贺越的询问,颜真谊笑着说没有事,又把袖子放下。   下一周那些淤青越来越多,贺越握着他细瘦的手臂,面前的颜真谊垂着头眼睛红红的,马上就要落下眼泪。   怎么弄的?谁弄的?是在学校还是在彩虹之家?   颜真谊一个字都不肯说。   但贺越从他脸上的神情可以断定:他被欺负了。   颜真谊在入睡前回忆贺越的神情,他很确定,那不是怜悯,是一种叫做心痛的表情。   七岁那年他被送回福利院,如果说他从这个教训里学会了什么,大概是知道了一无所有的人是不可以伤害别人的。   因为一无所有的人没有筹码。   人不可以伤害别人,但是人可以伤害自己。   因为“怜悯”是一种很好的工具。   他看着几近斑驳脱落的天花板心跳如雷,却又笃定地想:也许很快,他就不用再住在彩虹之家。   颜真谊的伤很是碍眼,贺越没有办法忽视。   他不爱计较极少生气,很漂亮的脸上笑起来有一个梨涡。   贺越曾经用手戳过那里,颜真谊会捂着嘴脸红。   那张脸上不该出现眼泪,就算有也只能是为自己而流。   既然许青蓝那么在意颜真谊,尽早给他一个小窝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第二年,颜真谊搬进了贺家,这比他预想的时间要迟了很久。   贺既明始终不同意,觉得他们两个人没有必要共处一室。   贺越总是提起,最后在许青蓝的默许之下,这件事才得以推行。   颜真谊起初以为贺既明是十分喜欢自己的,尽管贺叔叔从没有去彩虹之家看过自己。   搬到贺家后,他听见贺既明叫他颜颜。只不过他之后才知道他叫的是许青蓝,“颜颜“是老师的小名。   而贺既明从不叫自己真真或者真谊,总是连名带姓没有任何感情。   但他已经得到了老师和贺越的喜爱,不需要再贪心。   他的房间在贺家的二楼,到贺越的房间只需要走十三步。   在第一个深夜他就用双脚丈量过这个距离。那天晚上颜真谊睡在柔软的床上,心愿得已达成,他才睡了一个安稳香甜的觉。   他终于可以和贺越一起吃早餐,一起上学,回同一个家,躲在被窝里玩影子游戏。   当然如果没有宋宁,那就更完美了。   宋宁常来家里找贺越玩,他发现颜真谊在贺家有一个房间后就闹脾气说不回家了,也要像他一样住在二楼。   贺越只能哄他,“只能睡一个晚上,明天你就回家。”   颜真谊在房间外听见贺越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原来他在给宋宁讲睡前故事。   他不知道睡觉前可以听故事,福利院里每天九点就会关灯,是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的。   他没有听过摇篮曲,自然也就没有听过那个故事。   身体里某些东西又开始隐隐作祟,他在房门外松开了握紧的手,转身回了房间。   这十三步路来之不易,他不能犯错误。   宋宁是万千宠爱的化身,每个人都喜欢他珍视他,甚至连贺既明都是如此,贺叔叔会抱着他叫他“宁宁”。   不过颜真谊脚步又轻快了起来,因为宋宁是个病鬼。   他想,也许宋宁很快就会死掉的,在任何一个冬天。   *   “颜真谊,你看我们堆的雪人!”   他一到冬天就懒,况且昨天练功身上很疼,感觉两条腿像是断了般,一步路也迈不动了。   只听见宋宁在楼下院子里兴奋地大叫,他蒙在被子里逐渐不耐烦。   “颜真谊!颜真谊!”   “咚”地一声,窗户上又被雪球砸了。   他猛地起身推开窗户,只见宋宁身边围着三三两两不少人,他们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   上面带着礼帽,点着眼睛惟妙惟肖,它甚至还带着一条红围巾。   是他离开彩虹之家时带走的唯一一样东西。   走下楼时颜真谊无视了院子里其他的人。   “宋宁,没人教你不要乱拿别人的东西吗?”   颜真谊扯过围巾后就转身,宋宁跟在身后叫唤,“我找了好久的红围巾,你自己放在客厅里…借来用一下嘛!我们还没拍照呢!”   宋宁总是这样,嬉皮笑脸的,把什么都不当回事。   他挡在颜真谊面前,双手合十,“拜托真谊,就用一下,我再买一条送给你。”   他有大大的眼睛和长睫毛,每次来家中就会引来欢声笑语。   除了生病的时候宋宁基本都不会哭,他足够幸福,享受所有人对他无条件的纵容,这世界上没有值得让他哭泣的事情。   但是现在有了。   颜真谊笑了一下,拿着那条围巾走到雪人边一脚把它踹烂。   头不是头,身体不是身体。   宋宁在院子里哭到暮色低垂,哭到贺越回来带他上二楼无奈地敲门,“颜真谊。”   “他自己乱拿我的东西,贺越。”   宋宁眼睛都哭肿了,大概是忿忿不平,怪颜真谊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给他面子。   “一条围巾而已,至于吗!”   贺越见他喘不上气的样子安抚了几句,又看向颜真谊像是希望他能赶紧平息宋宁的冤屈。   不然宋宁还要赖在这里哭半天。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颜真谊误以为来到了贺家便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殊不知这里是以宋宁为中心的宇宙。   他叹了口气,眼见今天是糊弄不过去的,他只想清净片刻。“对不起,这样可以吗?”   他拿着那条围巾起身,当着他们的面扔进了垃圾桶又坐回桌子上继续看书。   “不是这个意思…”贺越走进去想说话,桌子前的人淡淡地回,“你也出去吧,好吵。”   贺越听后沉默,宋宁忽然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过分诡异急着逃跑,扯扯贺越说要回家去了。   他回去后又生了一场病,也不知道是哭急了还是被贺越那天的脸色吓到了。   为了哄他高兴,听说宋章在自家院子里堆满了雪人。   颜真谊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脾气,贺越也不知道。   他们有一个礼拜没说过话了。   贺宋两家准备去临市滑雪,走之前许青蓝让他收拾行李,贺越在餐桌上一句话都没说,吃完后就上楼去了。   颜真谊乖巧地回:“我就不去了老师,抓紧时间想多练习。”   许青蓝第一个徒弟的首场演出几个月后开演,师兄的剧目中给十六岁的颜真谊安排了一个角色。   出场时间少却难度大,惊鸿一瞥的五分钟不能有任何失误,许青蓝很欣慰于颜真谊有这样的觉悟。   车子开走的那天,颜真谊站在门口对车子挥手再见,转身回了彩虹之家。   这里不再有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只有永远稚嫩的孩童。   大家接二连三地走了从此消失在这座城市,但是走了总比留在这里好。   颜真谊从小就知道,“离别”对于彩虹之家的所有小孩子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没有一个人走之前会掉眼泪。   小孩子们见到颜真谊的时候像一群鸽子般蜂拥而至,因为颜真谊回来时通常都会带许多好吃的糖果与巧克力。   巧克力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种施舍,当然也就不再是一种快乐。   他像个大人般嘱咐他们要听院长的话,小孩子们欢天喜地接过巧克力齐齐高声回答:“知道了!”   院长站在他身后,她老了,头发逐渐泛了白。他还记得离开时,院长叮嘱他。“真真,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打开小房间的时候,阿姨躺在床上看上去面目憔悴,唤颜真谊到身边。“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带围巾?”   他回来,就是来讨一条新围巾的。   只不过阿姨手背上都是粗细不一的针孔像是生了病,他只能咽下这个请求。   颜真谊拿出口袋里的巧克力塞在她的嘴中,满怀希冀地询问:“下个月我会上台表演,会有很多很多人在台下看,阿姨你能来吗?”   她看着面前已经长大的颜真谊,忽然想起他的小时候。   在大人们来参观彩虹之家时,其他小朋友都爱跑到人前表现自己,但是颜真谊总是躲在清洁房。   因为不肯说出原因,他被院长罚取消晚餐饿着肚子睡觉。她偷偷在孩子枕头下藏了两块饼干,第二天问他怎么了。   “不想被大人带走,想和阿姨永远在一起。”   她听后不知是喜是忧,她爱颜真谊就像自己的小孩,可是颜真谊不该待在这里,彩虹之家不是家。   要让小孩子放弃天真的念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不再对他好就可以了。   “我怕跳错,怕摔倒,我想你在台下看着我。”   她见过他跳舞,听过旁人对他的夸赞,颜真谊的担心是多余的。   “跳错也没关系,不跳了也没关系”   “只是真真看上去很辛苦,每天要好好吃饭。”她摸着他的脸颊这样说。   她早已时日无多,已经做不了任何承诺。演出注定去不了,但是也无需在此刻吐露出残忍的事实。   她的真真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告别,死亡这种沉重的消息,那就让它慢些来吧。   --------------------   颜真谊的人设,不知道写明白没有。   一些纯粹 一丝“恶念”   整本书大概25章的样子,写得太快了尤其后半段感觉有点潦草,大家就当看个开心陪我玩玩~(好像内容也让人开心不起来hh…后面几章甜一点。 第13章 睡前故事   因为把颜真谊一个人丢在家里,走到半途贺越又生出了一丝愧疚。   他回想那天站在院子中的颜真谊对他们挥手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焦躁。   回来的时间提前了一天,贺越找了个借口说学校里的资料还没做完。   他带了颜真谊爱吃的巧克力。   颜真谊常常在三楼的练功房里,今天也是。只不过他没有在跳舞,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听到声音也不曾转过头。   外面是红橙辉映的天空,他收到阿姨去世的消息。   颜真谊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事,也许他上辈子是个很坏很坏的人,一切是罪有应得。   阿姨当时抱着他,“怎么会呢?是我做了好事,又把真真还给我了。”   他的舞台下不会坐着任何一个爱他的人。   颜真谊想到这里便再也没有力气。   “在想什么?”   他弯了一下嘴角对贺越说:“跳不动了,想停一停。”   “那你靠着我。”   他闭上眼闻到贺越身上的味道,像是冬日一种树木燃烧的气味,温暖明亮。   这漫长又短暂的五分钟,他得以降落。   颜真谊当晚发起了高烧,总是在说对不起,又叫妈妈。许青蓝在旁边替他擦汗,守到半夜后颜真谊才好了一点。   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喝下一大杯温水后他对着许青蓝说:“老师,我不想跳舞了。”   许青蓝的手一怔,说他烧糊涂了。   贺越上楼的时候,许青蓝和颜真谊在房间里吵架。最近的颜真谊令他捉摸不透,许青蓝冷着脸走出房间,“等你病好了再说。”   不跳舞还能做什么?许青蓝这样问他。   他的眼泪总比别人多,却又从不在人前哭。   因为他喜欢听到别人说他是天才,说他生来就该跳舞。   他是生来跳舞的吗?并不是。   身体条件并不好,一天不练就随时要绷断的样子。   老师说他总有一天会爱上跳舞,怎么可能呢?人怎么会爱上令他痛苦的事情。   “不跳舞的话要做什么?”贺越坐在他床边也这样问。   颜真谊看着他想起阿姨说过的话———他和贺越是会结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过于荒谬。   “那我就回彩虹之家。”   颜真谊拉上被子前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在被子中倒数,猜测贺越是会出去还是留在这里。   因为发烧,心跳声回荡在胸腔、头颅。   几秒钟后贺越又把被子拉下来,“十六岁了还回彩虹之家?回去做院长吗?”   他在哄他。   颜真谊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贺越拿出藏在身后包装精美的礼盒,拆开后是一条暗红色围巾,这是症结所在。   “以后不要这样,颜真谊。”   不要哪样?不要发脾气?还是不要和宋宁吵架?   如果贺越需要他服从,需要他改变。他完全可以。   不对,人是改变不了的。   人生来只有一个样子。   但他可以学会隐藏,学会弯曲身体。他可以像折起手臂和大腿那样折起他的阴暗与嫉妒,不再回到心中那个常年飘雨的角落。   因为此刻的贺越实在很温柔。   他不想再和贺越冷战了,这十三步的距离在吵架的时候会变成一座天梯,令他望而生畏,触不可及。   那条围巾他放在怀中,虽然他要的不是这个东西,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很喜欢,贺越。”   贺越坐在他床边给他削苹果,一个完整的苹果皮可以换一个心愿,这是贺越哄他的方式。   “想听个故事。”   那天晚上颜真谊终于等到了睡前故事,尽管来得很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要听什么?”   颜真谊脸红扑扑的刚吃过药,眼神发亮。   “要听那种结局很幸福的。”   那就只有童话了。   一直讲到结尾贺越才想起来美人鱼这个故事好像并没有幸福的结局,心想还好颜真谊没有发现。   因为几乎在故事的开头他就已经甜蜜地睡了过去。   贺越小心翼翼地替睡着的人擦掉脸上的汗,刚才听到颜真谊说起彩虹之家时他心惊,尽管他知道颜真谊不会回去。   可是面对这样无效的威胁,他也选择认输。   因为不管是彩虹之家还是其他地方,颜真谊应该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   这段时间颜真谊的精神失常,许青蓝归咎于他即将要上场压力太大。   病好之后颜真谊又默默自觉去了练功房,许青蓝松了口气。虽然依旧很严厉只不过他开始称赞颜真谊,想是人不能一昧被打击。   宋宁还是常来家中,不过颜真谊已经懒得同他计较,他随手在窗上挂了一个晴天娃娃,没想到那个冬天再也没有下雪,把宋宁气了个半死说他施了法。   颜真谊听后大笑,竟察觉出一丝他的可爱。   偶尔还是会吵吵闹闹,他在房门贴上“宋宁勿入”后,纸老虎就再也不敢进他的房间。   这件事情宋宁当着贺越的面抱怨过,只是贺越已经吸取教训,不再做他们两个人的裁判,吃力不讨好。   何况家里有个随时随地要回彩虹之家的人,他惹不起。   “你就是偏心!你老是帮着颜真谊!他都不叫你哥哥!”   贺越端着一盆水果敲门,他倒是从来不想让颜真谊叫他哥哥,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宋宁想跟着他进去玩,贺越指了指门上的字。“你信不信明天他贴到大门外?”   纸老虎站在房间外很想哭,这两个人不带他玩真是太可恶了!   思来想去第二天他接过贺越手上的水果叹了口气进去做小伏低。   “颜真谊…那个纸可不可以撕掉……被别人看到很没面子的。”   宋宁在旁边啰里吧嗦半天,颜真谊手撑着脑袋挥了挥手。   准了。   宋宁立马跳起来把令他屈辱的大字报给撕了,下楼前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我走咯!下次给你带白巧克力!”   贺越捡起地上那张团起来的纸,扔进了垃圾桶。   “消气了?上次我已经说过他别再随便进你房间。”   颜真谊在写字,又忽地被贺越抱了起来。   “你干嘛!”   贺越箍着他的腰,“坐我身上写。”   他听见颜真谊忍不住笑,说他闻他的样子像条狗。   “颜真谊,晚上睡我房间。”   “不要,我又不是没有房间。”   上次被贺叔叔看到他们一起从贺越的房间起床出门去上学,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我睡你这儿,给你讲故事。”   “你总是挤我,我睡不好。”   “习惯就好了。”贺越的语气风轻云淡地,一边说一边发现他写错了单词。   他握着颜真谊的手重新写了一遍。“记住没?”   颜真谊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记住什么。   浴室的敲门声很急促,贺越来的时候颜真谊在洗澡。   “等会儿!我还没穿衣服!”   颜真谊湿漉漉地藏在蒸汽中,伸出半张脸。   贺越不是很高兴,“以后别锁门。”   他递进去一件衣服,是刚结束的夏令营他在一个小镇买的睡袍,蓝底白花。   他觉得颜真谊穿应该会很好看。   出来时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贺越没有看他的衣服,他站在窗边示意颜真谊走过去。   “我想抱你。”   颜真谊凑近被他揽在怀中,因为抱得太紧他只能仰起头尽力呼吸。   “不舒服吗?贺越?”   “还在易感期?”   贺越第一次易感期在不久前,夏令营回家后也是这样长久地抱着颜真谊。   颜真谊稍微动了一下,贺越察觉后以为他想挣脱缠得更紧了。   “别动。”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等待被蟒蛇围困吞噬的猎物。   不过比起垂死的猎物,颜真谊是自愿的,甚至可以说喜欢。   “很难过吗?那你今晚抱着我睡…”这是易感期才有的待遇。   贺越闻到他释放的信息素,才觉得好受些。   贺既明当时让他把颜真谊一起带去,他碍于颜真谊要练舞并没有提出,甚至还觉得父亲有些奇怪。   “早知道不放你在家里。”他后悔了。   然而他也没有对颜真谊说实话,不是有点难受,他觉得他是差点死在那里。   躺在床上后颜真谊迷迷糊糊,他闭着眼睛问贺越身上的衣服好不好看。   贺越捏捏他的手说:“好看。”   如果不穿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他在黑夜中起身看熟睡的颜真谊。   过了很久,脑海中的画面得到验证,他才帮他把衣服穿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生病的原因,颜真谊总觉得自己的威胁好像过于有效?   像是怕他真的要走,哪怕是在三楼的练功房,贺越也会坐在角落陪他度过枯燥的午后。   偶尔贺越会看书,看得极认真,眉眼紧蹙,以至于颜真谊已经停下他都还没有发现。   贺越怕他离开家里,也怕他不再跳舞。   只是那些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贺越未免太过好骗。   他爱的人都在这,他怎么会离开这里?   --------------------   后半段 大概贺越17岁 真谊16   这种时间线跨越长的我记不住   美人鱼那个童话的结局,其实它不是一个悲剧。 第14章 吊灯   专场表演的那天师兄很紧张,他频频在后台张望,台下座无虚席。   昏暗的走廊中他几乎在颤抖,抱着颜真谊说:“我好想逃走,真真。”   颜真谊从小就很怕师兄,平日里师兄比许青蓝还要严格,压胯时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师兄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他只会在结束后告诉颜真谊,哭什么,将来你只会比我更厉害。   他们穿着相差无几的演出服,颜真谊出演的那个角色是师兄舞台上的小时候。   “别怕师兄,你家人来了吗?”他试图安慰。   “只要你爱的人在台下,那一切都有了意义。”   十六岁的颜真谊这样说道。   这是他对舞台的全部认知,只有这个原因支撑他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轮到他上台时并没有那么紧张。他和贺越说好了,他坐在观众席第三排的中间,要从始至终看着他。   谢幕时掌声雷动,师兄将他从众多群演中拉出,旁人欢呼雀跃着为他开辟出道路。   他被师兄牵着手走到台前弯腰,脚步轻盈。   许青蓝在台下望着他们笑得很温柔,他想老师也是爱他的,这一切终有了意义。   颜真谊仰起头看到上空飘下的无数彩带,它们在灯光的折射下像蝴蝶般纷飞。   在舞台上他终于体会到自肩胛血肉中破茧而出的翅膀,第一次感受到舞蹈中除了眼泪以外的东西。   那些东西不是幻觉,它们蛰伏在血液中渐渐复苏、沸腾。   老师没有骗他。   人原来真的会爱上令自己痛苦的事物。   只是贺越并不在台下。   宋宁进了医院,差点死在这个冬天。   他是在练琴的时候晕过去的,医生说不一定能撑到手术,先下了病危。   贺既明接到电话后派车去接贺越。贺越在座位上煎熬了十分钟,没能等到颜真谊出场,只能在催促中快马加鞭去了医院。   他的腺体坏损需要尽快移植,因为身体基础太差,人工腺体可能会发生排异现象,加速死亡。   医生摇头,“撑不了多少年的,先等合适的腺体吧,最好亲属捐赠。”   宋家上下哪怕是远亲都在宋章的命令下去做了配型,却徒劳无功。   宋章抱着哭泣的陆婉晴安慰,“我会想办法。”   他已经尽可能地通过各种方法为宋宁找寻合适的腺体,只要时间允许,宋宁总会有一线生机。   醒来的时候宋宁看到贺越在床边安慰他的母亲,陆婉晴看见他醒后又是一阵眼泪。   “宁宁,疼不疼?”   脖子那里缠着绷带,他对贺越说:“贺越哥哥,好痛。”   宋宁差点死掉,这对颜真谊来说并不算什么大新闻,尽管家里的人都慌慌张张去了医院。   他也该给宋宁发去一些慰问短信的,只是打字打到一半想到爱宋宁的人那么多,实在是不缺他这一条为无足轻重的鼓励。   伪装出来的爱没有任何必要。   宋宁喜欢折纸却很笨,常常央求颜真谊教他折出玫瑰花与小船。他想等宋宁病好了,也许他可以抽出点时间教他。   贺越于午夜回家告诉他,“宋宁上药时在尖叫,很可怜,婉晴阿姨一直哭。”   他看着也很不忍却又无能为力。   颜真谊把腰间的手推开,“是吗?那应该很痛。”   抱着他的人半夜回家说肚子饿了,要吃意大利面。   家里没有人在,他一边敷衍贺越一边要煮面。那双手又缠上来勒得他呼吸都费劲。   “你到底饿不饿,贺越?”   “别生气,我一直在等你出场。”   颜真谊的手忽地停下,他不该在这种时候生气的,显得他刻薄又自私。   在生命面前,台上的旋转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无意中显露了真实的自己,只是贺越好似没有发现,他暗自庆幸听见贺越在他耳后轻声说:“再跳一次,我没看到。”   客厅里可能会碍事的家具被贺越推到一边,费了很大一番力气。   颜真谊很不解,“你真的想看,去三楼不就好了?”   “这里有吊灯,是不是更像舞台?”颜真谊随着贺越的眼神抬头看着那盏灯,哪里像了?   只是贺越为他临时搭建的舞台,他总要上场。   “先吃面吧,你不是饿了吗?”   贺越把手机支在桌子上对着“舞台”中央的颜真谊,后退几步后靠在墙边笑,“来,开始吧。”   他只能在这样的视线里脱掉围裙,把身上的衣服打了个结,接着对着他唯一的观众做了起舞前的动作。   那是贺越最喜欢的动作,看起来舒展又漂亮。   可惜地板上实在太滑,结尾的时候差点摔一跤。还好贺越及时抱住了他,仿佛再不伸手颜真谊就会飞走。   “跳得比台上好。”   颜真谊一边喘气一边笑,哄他吧就,他又不在场。   那些失望早就烟消云散,因为贺越已经知道他会因为什么事而生气,这实在是很大的进步。   就像记忆中的红色围巾,那从来不是他生气的理由。   至于贺越做了什么决定,停留在哪里,都是他插手不了的事情,这样已经很好了。   筹码需要累积,人也不该贪心。   天花板上的吊灯照得他晃眼,他在贺越的眼神中缓缓闭上眼睛继而听到一丝笑声。   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这个瞬间不需要睁开眼睛铭记。   他和贺越会有许多许多这样的瞬间。颜真谊甚至在这一刻感谢生命中所有丢弃他的人。   “睁开眼睛颜真谊,我想你看着我。”   睫毛轻颤时,贺越吻了他。   那天睡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   颜真谊觉得房间里信息素过浓,小声说:“你回去睡吧…”   “谁谈恋爱分开睡?”   “那你别亲我,好不好…”   他见贺越板着脸,急忙凑上前在嘴唇上啄了一下,“我明天要考试的,回来了可以亲。”   “我又没说要每天亲你,明天再说。”   窗帘的一角隐约有月光透进来,颜真谊蜷在床的一侧均匀地呼吸,贺越见他都快摔下去了又把他抱到床中间。   轻手轻脚地没有吵醒他。   在夜晚研究一个熟睡的人是件有趣的事,贺越看他的肚脐,窄窄的一个小窝,小腹会因为呼吸规律地起伏,凹陷。   他的腰因为练舞有好看的线条,没有多余的一丝肉,贺越用手量过,掐上去正好。   颜真谊不是为舞台而生的,是为他而生的。   睡梦中的人醒过来时,身上很冷。他揉揉眼睛看见贺越在给他穿衣服。   “你…在干嘛?”   贺越看了他一眼,说刚刚把他脱光了。   颜真谊反应过来后突然坐起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上生理课,我想看看omega的身体是不是那样的。”   贺越的神色实在太过寻常,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没有掺杂任何欲念。   “那你应该先问一下我啊,怎么可以直接…”   “问你可不可以把衣服脱光给我看?”贺越挑眉。   “…”   颜真谊只觉得胸口好痛,恍惚觉得被咬了一样。他思忖着难道是发情期终于要来了吗?   贺越不慌不乱地给他盖被子,“想不想看我。”   他脸红,觉得这好像不是谈恋爱的第一天应该做的事。但贺越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只是问出口的人嘴角勾了勾,“颜真谊,恋爱第一天,能不能矜持点?”   “睡吧,别想些有的没的。”   -------------------- 第15章 清洗时间   贺越喜欢亲吻,喜欢拥抱,不知疲倦。   颜真谊总是在亲吻中缺氧,整颗心脏像没有缠好的毛线,乱成一团。   “不要亲了…贺越…想吃东西。”   他坐在贺越怀中,听他念一本恐怖小说。只是进度实在过于缓慢,念一段就要亲一下。   好好的氛围被打乱,实在恐怖不起来。   “有多饿?”   贺越的手伸入他的上衣中,好像确实很饿的样子,肚子瘪瘪的。   “再亲一下,我抱你下去吃。”   主动送上唇舌的人又在长吻中缺氧,他发出挣扎的声音“唔…我舌头都麻了…”   抱怨归抱怨,颜真谊又不会躲开。   贺越托着他的屁股站起来,颜真谊要往下蹦被警告性地挨了一记巴掌,“你放我下去!叔叔在家!你别这样…”   贺越装作没听见腾出一只手开门,就这样抱着颜真谊下了楼。   期间经过客厅,贺既明叫住他,颜真谊尴尬地把头埋在贺越怀中假装是只鸵鸟。   他听见贺叔叔对贺越说周末要一起去医院看望宋宁,但是对他挂在贺越身上这件事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关注,视若无睹。   这是贺既明最大的一个优点,虽然他很不理解,但他感谢贺叔叔的沉默。   高三毕业典礼,颜真谊代表所有学生致辞,照片被挂在学校官网的首页。   毕业的这一天不能拒绝旁人的心意,颜真谊收到了许多爱慕。   他和人交谈时见到贺越倚在不远处的栏杆,表情不悦。颜真谊开玩笑似招招手叫他过来,“帮我们拍张照片,贺越。”   不喜欢看到他和别人说话,不喜欢看到他和旁人走在一起,更别说身上沾染着别人的味道。   总是反复因为这些小事争吵,又把这些当作是恋爱的甜蜜。   “我只和他说了一句话而已,你到底在气什么。”   贺越卧在他的床上在看一张照片。   手机里是那个纯情的Alpha,只要了一张和颜真谊的合照留作纪念。没有示爱的心迹,他说将来一定会去看颜真谊的演出。   总有一天剧场外会贴着颜真谊的大幅海报,喜欢过这样的人已经足够。   颜真谊凑过去火上浇油,“你拍得还挺好的。”   贺越看了他一眼,用力捏着他的脖子把人按在床上。   “你闻闻你自己。”   “臭死了。”   他忽然明白许青蓝为什么不再跳舞了,和生下他没有任何关系。   贺既明怎么会让爱慕许青蓝的人坐在台下望着他?   贺越真生气了。   但其实颜真谊很喜欢他这样,偶尔他是故意为之。   始作俑者陷在柔软的被子中笑,“那我去洗个澡。”   脖子上的手没有松开,他听见贺越说:“我给你洗。”   躺在浴缸里他时常不解,贺越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镇定的样子?   他像洗一只宠物一样清洗颜真谊。   他修长的手臂、腿,他的脚趾,痒得他止不住蜷缩。   洗得一本正经,很是认真。   一直到他俯身对颜真谊说:“转过去,给你洗屁股。”   颜真谊不动,脸红得滴血。   “不要,上次好痛。”   贺越没有开玩笑,他坐在浴缸的一边,指着自己的腿示意他趴上去。   他闻到空气中的信息素无法拒绝,手软脚软地趴在腿上。   身上都是泡沫,屁股也沾了许多,但是看上去很是可爱。贺越忍住想狠狠咬一口的欲望,把屁股上的泡沫用手抹掉。   他感到臀瓣被分开,害怕得揪着贺越的衣服。贺越没有怪他,他又不是什么变态非要把人关在家里不可。   他只是在准备一件迟早要做的事情。   因为不在发情期看上去极难进入。贺越拿过浴缸旁边的身体乳,挤了一些到手上。冰凉的膏体在穴口边打圈时,颜真谊忍不住呜咽,“不要…贺越…上次真的好痛。”   “别动,这样以后你更痛。”   可是颜真谊放松不了,于是他把人翻过来抱在怀里接吻,浴室中是满溢的信息素,吸入过多后颜真谊明显不再绷紧,后穴里逐渐开始湿滑泥泞。   “再放一根手指进去好不好?”   颜真谊不说话。   Omega用来哺乳的地方,经过吮吸会变得嫣红肿胀,害得颜真谊几乎是要哭出声。   “唔…我就知道你总是半夜咬我。”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两根手指颜真谊都在皱着眉小声哼唧,贺越想怎么这样也会痛,那要是真的做爱怎么办?   他可不想看到颜真谊哭。   哪知道颜真谊虽然怕得要死,睁开眼睛就问:“现在要做吗?好像又变舒服了。”   真是毫不矜持的颜真谊。   *   贺越在等一场比赛结束。   下周的皇冠大奖赛,颜真谊是成年组里最小的参赛选手,那天是他刚刚成年的第一个月。   他其实已经站上过无数次领奖台,这个比赛不足为奇。   只是皇冠大奖赛是许青蓝的遗憾,他想把奖杯送给老师当作生日礼物,所以不容有失。   贺越知道他很看重这个比赛,颜真谊几乎天天练习到深夜,他练到几点,贺越就陪到几点。   汗滴到地板上后,贺越就会拿着拖把去擦掉,以防他不小心滑倒。   比赛那天的早晨,贺越去他的房间叫他起床。   吴妈给颜真谊煎了个鸡蛋,是双黄蛋。她兴高采烈地喊他,“哎呀真真,快点过来!这是好兆头!”   颜真谊拿着杯果汁急匆匆跑过去,差点撞到早晨起床下楼的贺既明。   “对不起,叔叔!”   他还是有些怕贺既明的,来到贺家许多年他们几乎从未单独相处过。贺既明不关心他的学习以及任何事情。   只不过他今天倒很温柔,竟然在微笑,破天荒地对他说了声…加油?   颜真谊以为自己幻听了。   许青蓝穿着丝质睡衣跟着他下楼,手腕上有些发青,脖子里也有可疑的红色印迹。   颜真谊不是小孩了,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他今天没心情害羞。   许青蓝看着冒冒失失的他笑:   “上次去国外比赛你还睡过头,今天怎么这么紧张?”   过分紧张会导致意外的发生,肌肉无法松弛台上会痉挛。   许青蓝让他坐到沙发上给他放松身体,“怕什么?明年也可以参加,总有机会。”   他不知道颜真谊为什么执意要这个奖杯。   跳舞是一种竞技,很残酷,需要奖杯垒出未来。   虽然这是许青蓝告诉他的,他以十分严格的标准去看待颜真谊。   但是颜真谊从小充分贯彻,偶尔甚至会把自己逼太狠,连他都看不下去。   时时刻刻绷着总有断掉的一天,那太辛苦。他不仅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小孩。   人要学会放手,或者允许一切的发生。   而颜真谊左耳进右耳出,仍旧一脸倔强地说:“我就要第一。”   许青蓝回忆起来自己也没有这个奖杯,他拿过大满贯,却因为生病缺席了这场比赛。   算是个遗憾吧。   贺既明拿着烤过的面包递给许青蓝,“让主办方做一个送过来。”   “贺既明。”他低声警告他。   颜真谊捂着嘴偷笑,老师听到这种话肯定是要生气的,毕竟类似的事情以前是真的发生过。   他很少表达自己对某样东西的喜爱,因为一旦说出口,第二天它会直接出现在家里。   果不其然客厅里又是一场辩论。   选手要提前半天入场,观众就只能先在家里等着。颜真谊走之前对着贺越千叮咛万嘱咐,“你会来的吧?”   贺越帮他关车门,“我到底哪一次不在?”   说出这句话他就想起颜真谊十六岁的表演,“那次不算。”   颜真谊的脸支在车窗边,“不允许走开,不允许上厕所,不允许眨眼睛,听到没有?不然我就。”   不然就分手,一辈子叫他哥哥。   贺越回身看了看屋里还在吵架的两个人,飞快地在颜真谊的嘴上亲了一下。   --------------------   我倒要看看 今天这章是不是全糖 第16章 名字   颜真谊抽到了最后一个号码。   他在后台等待的时候看到了贺越和老师,悄悄地在幕布后给贺越送去一个飞吻,没想到许青蓝正好转过头,他又连忙躲好。   贺越给他发信息:   ——没看到   ——再亲一下   他今天的表演服是一种趋近于白的蓝色,像是很淡很淡晶莹剔透的海水。崇市没有海,只有连绵不断的雪。   贺越说等他读了大学就带他去看海,可以去离这里不远的海城,那里的海洋馆有他没见过的白鲸,听说白鲸会微笑。   他们约定了很多很多的事,一辈子甚至都太短,怎么做得完呢?   胡思乱想之际,轮到了他上场。   他已经跳过无数次,因为要拿奖的心太迫切,动作编得极难,连许青蓝都说其实没必要。   他在一个旋转后干脆利落地停下,收获不间断的掌声。喘息时他看向台下,却不见贺越的踪影。   分数核算得很快,最佳毋庸置疑,实至名归。所有人都在等着祝贺他,有人走来与他攀谈,他却没有心思回应。   拿着手机疯狂地打字又删除,最后发出去三个字。   ——你人呢?   他听见主持人的声音,“颜真谊”这个名字响彻在四周,只能收拾好表情沉下肩膀缓缓走上台。   颁奖的人是熟人,舞联的主席。   他很喜欢颜真谊,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许青蓝虽然没有再继续跳舞,却培养了他,一种神奇的延续。   “恭喜你,真谊,又见面了。”沉稳的Alpha与他握手,给他戴上应得的奖赏。   “谢谢叔叔。”   刚要拥抱亲吻脸颊时,捧花的工作人员不小心上前一步彼此撞到了肩。那力道不小,年长的Alpha甚至踉跄了好几步。   颜真谊的花和别人的不一样。   其他两人都是红粉色交织的花束,可他的却是一束白色马蹄莲。   只有一个人会送他这束花。   他惊讶地抬头。   贺越佯装送花的时候凑近他在耳边说了一句话,弄得颜真谊脸色通红使劲掐了他一下。   “想在床上叫哥哥也不是不行。”——是出门前对颜真谊威胁的回应。   怪不得贺越不在台下,原来不知道买通了谁来这里送花。   这是一种惊喜,而惊喜是“爱”的表示。   他心满意足地捧着花下台,跑到许青蓝身边继续寻求夸奖。   因为贺既明的身份,他们一般不在外面庆祝,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今天宋章夫妇也会来,颜真谊回家的时候听到宋宁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一个卧病在床的人。   “对啊,颜真谊又拿了冠军!厉不厉害!”   他抽掉宋宁的手机问他最近是否有练琴,练得怎么样。宋宁眨了眨眼睛捂着胸口,“突然觉得好难受,喘不上气……”   “别装。”   宋宁吐着舌头跑开。   他的母亲陆婉晴女士是一个很温柔的Omega,有着海藻般的长发,很符合颜真谊想象中对母亲的定义。   陆婉晴对他很友好,但不怎么靠近,恰到好处的距离。颜真谊不想和任何长辈过于亲近,他怕许青蓝看到不开心。   “真谊,恭喜你。”   她想起许青蓝说起颜真谊这次的势在必得,恭喜颜真谊梦想成真。   对颜真谊来说梦想成真谈不上,他只是要把奖杯送给许青蓝罢了。   陆婉晴听后一愣,竟像是有些失落,缓缓才露出笑容,“那他肯定很高兴。”   许青蓝当然很开心,然后把他臭骂一顿。编了那么难的舞,竟然只是因为颜真谊要完成他的遗憾?   还好一切顺利,没有受伤。   许青蓝板着脸训他,“我真的想要,贺既明第二天就能送来。”   “颜真谊,以后不要为任何人冒险,听见没有?”   贺既明靠在房门外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你老师说得很有道理。”   许青蓝回过头瞪他。   颜真谊不服气,又耍赖似的钻进他的怀里,“生日快乐…老师,我是不是最厉害的?”   他不生气,奖杯没有放在工作室而是放在家中。那不是任何人的勋章,是孩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贺越靠在门边打断温馨的时刻清清嗓,“颜真谊,你可以去睡觉了。”   奖杯送出去了,那晚他收到了贺越的礼物。   一个十分精致的八音盒,上面刻了今天的日期。   打开后里面跳舞的小人头顶戴着一顶皇冠,和颜真谊有那么一丝相像。   贺越像是知道他会拿奖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订做花了好长时间,差点赶不上。”   “要是我没有拿奖,你这个礼物岂不是浪费了?”   贺越把八音盒合上,“那这比赛以后也别办了。”   因为语气太像贺既明,颜真谊忍不住笑他。   贺越的双手环过他的腰,那里不堪一握,像是可以被折断。   “我好想咬你。”   而颜真谊不会拒绝他,他只会检查自己的身体审视自己可以献祭出哪一块血肉。   “那你咬吧,但是不可以咬在看得见的地方。”   贺越在他的身上巡视,手和脚不行,最想咬的是脖子但也不可以,标记是一个很正式的行为,不应该这么草率。   颜真谊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睡衣被贺越掀起,那里藏着平坦的小腹。   他听见颜真谊忽然说起那家冰淇淋店,“其实我最喜欢吃草莓味,贺越。”   “我只是讨厌别人和我喜欢一样的东西。”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贺越在他的小腹留下一个吻。   又是一个不需要睁开眼睛的夜晚。   每个地方都很疼,嘴唇、舌头、被贺越舔舐到肿起来的乳头。   他的床单像是他的人一样,潮湿浸着水色。颜真谊睁开眼睛继而害羞地闭上,他轻轻摸着贺越的侧脸,贺越埋在他腿间又过来和他接吻。   结果他抵着他的脸不让亲。   “不准亲我。”谁叫贺越舔他屁股……   “你自己的味道你还嫌弃?”   贺越掰着他的脸不让他逃,恶狠狠地叼住他的舌头吮吸。   “唔…好痛!”   身上的人太重,他逃不了,连叫喊都淹没在亲吻里。他听见颜真谊喊疼,喊不要进来,只能先停下来看他。   “以后就不会痛了。”   颜真谊想是吗?他屏住要哭泣的冲动,让贺越继续。   纵容是颜真谊永远改不掉的毛病,而同样的,贺越也会得寸进尺。   不够,亲吻不够,上床不够,“想进生殖腔,颜真谊。”   颜真谊在抽插中眼神涣散,嘴里是断断续续的呻吟,“不…不行…会怀孕的…”   贺越听到这里起身,因为抽出得太快,床上的人尖叫了一声。   再插进来时,颜真谊知道他带了套。太痛了,生殖腔被打开的瞬间他就哭了,哭到贺越很心疼但是又解决不了只能哄他,说只要以后每次插进去就会好。   颜真谊听到这句话,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成结的时候他们抱在一起,颜真谊整个小腹鼓鼓的,贺越用手轻轻按那里,“像是怀孕了。”   他们为此争执过,如果生了小孩到底要叫什么名字。   贺越说要叫贺知,知道的知,听上去很聪明。   颜真谊喜欢树枝的枝,因为树木长存,它们扎根在泥土里,是时间也改变不了的事物。   开花、结果。生生不息。   这件事情没有定论,各执一词。   颜真谊捂着肚子晃神,天花板好像也在旋转。他的胸腔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充得满满的,那些东西太多像是马上要溢出来。   “贺越,你是真实的吗?”   这个世界里不会有这么爱他的人,颜真谊云游在天边,丝毫不相信。   贺越听后笑得停不下来,他看他绯红的脸亲亲他的耳朵,“怎么上个床变傻了?”   只是随后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贺越才察觉出不对劲,有些慌乱地问:“还是很痛吗?我都没怎么用力。”   本来他还想再做一次。   颜真谊抱着他摇头,“其实也不是很痛。”   他让他继续。   许青蓝说,人生就像跳舞,极难,可以称得上痛苦。   跳舞时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要抵抗地心引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爱上贺越很简单,他不需要抵抗,这仿佛才是他生来就会的东西。   --------------------   双更的第二章 第17章 眼睛   颜真谊去了舞蹈学校后贺越常常抱怨找不到他的人。   平常要上课,形体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周末他又要去舞团练习,为一年后争夺首席的那个位子做准备。   他还太年轻不该有这样的欲望,但是他不喜欢淹没在人群中,怕贺越在台下看不见他,仅此而已。   “好,休息十分钟。”   颜真谊满身是汗地去拿水杯,找了半天看到水杯被扔在了垃圾桶里。   他随手从垃圾桶里拿起来,走到洗手池把杯子里里外外冲干净。   洗手池附近都是说笑声,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惬意轻松地聊天。但这之中,往往没有颜真谊。   他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像是有几百个宋宁在这里。   不对,宋宁至少比他们可爱一点。   “借过。”颜真谊要去拿擦手纸,只不过最后两张被抽走。   颜真谊没有回应挑衅的眼神,拿着杯子转身进了练功房。   与在学校受到追崇完全不同,舞团是专业与竞争的地方。   尤其像他这样锋芒太过的人,如果不懂得讨好与收敛,被抱团孤立再正常不过。   喝水的时候打开手机,是贺越的连环消息。   超过五个小时不回信息的颜真谊收到“洗屁股”的威胁,他看到后露出一丝笑,回了贺越两个字:   ——不给   “在笑什么?”   有人站在他身旁,颜真谊放下手机。   “颜真谊,下个月的双人考核,我们一组?”   是颇受欢迎的Alpha   颜真谊仰起头喝水,“我太高了,托举会很费力。”   和他搭档的Alpha会很吃亏,他有些犹豫。但他还没有找好舞伴这又确实令他头痛。   下一秒他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擒住腰,还没反应过来就双脚离地被举在半空中。   Alpha对他笑,“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专业水平,我又不是没举过你。”   杯子滚在地上,他双手撑在对方的肩膀看到周围有人在看他。   不想再成为众矢之的,他无奈地表示,“好了,放我下来,我相信你。”   “那说好了。”对方将地上的杯子捡起来递给他。   接过后他听到舞团的负责人喊:“颜真谊,有人找。”   他回头一看,是贺越。   因为周末不准备回家,贺越特地接他去约会,但是目前来看醋缸子翻了,饭是肯定吃不成的。   “我饿了。”   贺越在开车,冷冷地看他一眼,“饿死算了。”   颜真谊笑得很大声,凑到贺越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好吧,那先去上床,但是不可以成结,我明天还要排练。”   这两年他们很爱玩一个游戏,在密闭空间里释放信息素,看谁到最后撑不住求饶。   然而这个游戏在家里不能玩,很容易过界。   贺既明会屏住呼吸忍无可忍地敲门,严格来说是砸门。“贺越!别在家里搞些有的没的。”   贺越腹诽,你们俩半夜在楼下又是摔东西又是亲嘴地……   他从小就知道不能在父母吵架时劝架,因为他们和好的速度很快,非常快。   颜真谊这只狐狸,从车上就开始放信息素企图讨好他蒙混过关。   贺越常想自己太爱颜真谊,不然为什么他一闻到颜真谊的信息素就硬得发痛?   进了房间颜真谊被按在门后咬了一口。   “好痛!发什么疯!”   不在发情期的临时标记很痛苦,颜真谊站不住了人往下面倒,贺越才松开他把人抱了往床上扔。   “等会儿把你绑回家,以后都别跳了。”贺越恶狠狠地说。   “好,那就不跳了。”   贺越撑起手臂看他,“我可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颜真谊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被贺越脱光的时候,颜真谊在思考,他到底爱不爱跳舞?   老师怀孕之后就不再上台,听说生下贺越后为了孩子便彻底放弃。   当然颜真谊不怎么相信,贺越曾经吐槽过,他要是想见许青蓝还要跑去工作室,都没有他的学生相处的时间多。   他培育,灌溉,看这些种子抽芽长出他想要的模样。这是老师延续梦想的方式。   而颜真谊很想要一个小孩,一个属于他和贺越的孩子。   他会用尽时间去陪伴它,爱护它。虽然他并不清楚生育和抚育有什么区别。   能想象到的方式都是从电视里学来的。   生日蛋糕、新年礼物、留下它的脚印和第一颗落下的乳牙。   婴儿是一种成长极快的生物,不能浪费和它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但如果“枝枝”来了,他就不能再上台的话。颜真谊想:那还是让它晚些来吧。   “轻点!唔…”   因为信息素的关系,穴口已经湿滑无比,贺越直接捅了进去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停下,“颜真谊,到底给不给?”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那条信息。   颜真谊搂过他的脖子亲吻,两条腿不安分地在他腰间蹭,贺越把他按在床上看他,一副要弄明白的样子。   颜真谊笑他,幼稚死了,“给啊,等会儿就让你洗。”   “那现在呢?”   “给你操,行了吧?”   “想做几次都可以,但不要成结…”成结后他的小腹总是酸痛,影响他练习。   贺越才俯身亲吻他,“乖,但是我要插进生殖腔,你说的不算。”   颜真谊的底线总是没什么用,他知道贺越想他了。   偶尔他会使坏故意不回家,贺越会急得发疯跑来见他,像是没有他会死。   他极其享受这样的时刻尽管透露着些许自私,不过离开的时间不能太久,贺越不喜欢打抑制剂或者吃药,一不小心易感期的病症会很严重。   他喜欢在他脆弱的时候陪着他。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闻不到你的味道了,找不到你。”   颜真谊咬着嘴唇闷哼,听贺越说起前几日的梦。   他的语气闷闷的,像是撒娇。   尽管生殖器里不断涨大成结的阴茎弄得他很难受,颜真谊还是用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   “你觉得有一天我会不再跳舞吗?”颜真谊这样问。   贺越摇头,“怎么会?我是开玩笑的颜真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没有爱做的事。   贺越和他一起长大,他亲眼见证那只小天鹅变成了如今的颜真谊。舞蹈是他的唯一,贺越才不会剥夺,他应该永远站在那束追光下。   颜真谊笑,“那就对了,你也永远不会找不到我。”   是耳鬓厮磨缓慢又绵长的时间。   他喜欢和贺越一起洗澡,躺在贺越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宁静的夜晚,他也有心事和烦恼。   “白总监说我跳舞没有感情,没有痛苦,像个完美的机器人。”   他想起上次舞团里考核时的评语,总监说颜真谊的舞没有任何观赏的意义。能看出颜真谊的野心,但那不够。   “等你坐上首席,愿望达成后你的舞蹈又剩下什么?”   是很不留情面的评价。   贺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懂什么?”   履历惊人的舞团总监,被贺越说懂个屁。颜真谊笑到不能自已。   确实,他只是享受爱人在台下看着他的眼神罢了。   屁股里的手指让他心痒难耐,他好像忘记了刚刚在床上的痛苦。   “再做一次…贺越。”   抱着他的人挑眉,“不给。”   话虽这么说,但是随着身体被填满的同时,颜真谊还是仰起头发出了满意的声音。   他故意把泡沫抹在贺越的脸上,又自作自受般求饶。   水中的拥抱,紧密,温柔。颜真谊亲吻他好看的眉眼。贺越的眼睛可以装下很多东西,也可以只有一个颜真谊。   也许那些评价都是对的,颜真谊从来都不是舞台上的天才。   他早就把感情尽数献给了这双眼睛,再也不能分给任何东西。   --------------------   元宵快乐。   报告一下这个进度,差不多过去的时间线还有三四章左右。   目前的七万字写得太快了,差不多也就写了十多天的样子。我对最后一部分有了大改的想法,估计要重写一下。 第18章 屋檐   首席考核是在颜真谊二十岁的时候,当时他和贺越计划着等他毕业后要搬出去住。   房子颜真谊不讲究,毕竟他睡过彩虹之家,任何屋檐对他来说都比彩虹之家要温馨得多。   只是这件事情要怎么和老师以及贺叔叔坦白,他很是踌躇。   “还要坦白?”贺越简直想笑,家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清楚,哪还用得着坦白?   虽然他还记得小时候贺既明对于颜真谊搬进贺家这件事极力反对,像能预示到什么般。   颜真谊的烦心事不止这一件,在舞团中围绕着他的针对没有消散,他没有报复的必要只是给他平添了些麻烦。   发现水杯中奇怪的东西后,他就几乎不在训练时喝水吃东西,十分谨慎。   如果那个人要看到的是他这副害怕的样子,那他就大方地展示自己的恐惧。   恐惧会让旁人放松警惕,天长日久,他其实可以确定是谁这样做,但他仍然对所有人报以微笑。   考核那天早上,吴妈在厨房中惊呼,“哎呀真真!又是双黄蛋!”   颜真谊走到厨房抱着她笑,“你是不是买了很多双黄蛋哄我?”   吴妈假意生气戳他的额头,“小鬼头,晚上给你做焗龙虾吃。”   内部考核外人进不去,颜真谊没有吃早餐,饥饿会让他保持清醒。   贺越端着杯牛奶,“喝点,万一低血糖。”   颜真谊的嘴上留下牛奶的泡沫,贺越在厨房里毫不避讳地吻他。   “结束了我来接你,颜首席?”   颜真谊没有对此抱有期待,白总监不怎么喜欢他。何况他年纪太小也无法服众,舞团里大家的水平相差无几,只能拼现场那一分一毫的失误。   没有笑容、眉眼紧蹙。   因为他抽到的这支舞讲的是分离的爱人,然而他没有和贺越分开过,所以平时怎样也练不好。   结束的时候,颜真谊站在原地喘息,白悦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颜真谊还记得皇冠大奖赛后,老师陪着他来舞团做一个象征性的面试。   那是一个暴雨天,颜真谊喜欢分析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他的神情:例如小时候贺既明对他的无动于衷,老师对他的怜悯。   而白总监没有看他,他的眼神穿过颜真谊的身体仿佛在寻找故人。   颜真谊听见许青蓝笑着说:“好久不见,师兄。”他第一次看见老师显露出略显稚气的样子。   白悦和老师很像,高挑的Omega,训练时较许青蓝更为严苛。   他和许青蓝师出同门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结局。老师隐退不再登台,精力有限学生寥寥无几。   白悦功成名就,桃李遍布,接下舞团后事业蒸蒸日上。   他自第一面便不喜欢颜真谊,因为颜真谊会和许青蓝一样,为了那一点情爱放弃天赋,他早已预示。   一舞过后,白悦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语,随后他手指轻敲着桌子问:“颜真谊,你的脚怎么了?”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颜真谊摇头说没有事。   “把鞋脱了。”   舞鞋中的碎玻璃,颜真谊脚底有血迹。   四周哗然。   白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他下去。   他平常总是要说些什么的,颜真谊的缺点、短板、他的冥顽不灵毫无进步。   然而今天他什么都没有说,音乐停下的那一秒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神情意味着什么:他很满意。   颜真谊淡定地下场,一瘸一拐地走进更衣室,他能听见大家在窃窃私语,对他的肯定。   天赋需经过痛苦的锤炼,太顺风顺水的人旁人往往会无视他的努力。   他小口喝着水,直到一盏灯熄灭,更衣室昏暗无人。   “为什么?”这一年的始作俑者露了面。   同样从小习舞,屡屡获奖,备受瞩目。他是能言善道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博得他人的好感,令颜真谊孤立无援。   可他这一刻惴惴不安甚至心悸,大家都知道他与颜真谊不和,然而没有人蠢到会在考核当天针对别人,万一被查出来这是要开除的。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今天的碎玻璃是颜真谊自己放的。   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颜真谊从容地换衣服,享受身后的人挣扎彷徨的目光。   嫉妒,他还不知道原来他也会被嫉妒,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你知道彩虹之家吗?”   “那是城东的福利院,一直到十岁之前我都住在那里。”   身后的人不解,颜真谊转过身像是在自言自语,“福利院里最受欢迎的小孩,人们通常以为是漂亮的,礼貌的,但其实不是。”   “那种不敢伸手拿巧克力的小孩,大人们会额外多给一块。”   被丢弃是一种命运的底色,如何描绘又是另一番事情。   颜真谊走到他面前,“谢谢你帮我。”怜悯是最好的东西,关键时刻他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同情。   可惜那张愚蠢的脸还是什么都不懂。   “眼泪、伤口,要用在它最有价值的时候,明白吗?”   他听见对方无助甚至委屈,“如果有人查这件事,我…”   这一年下来人证太多,恐怕今天这件事他做与不做都没有任何差别。   颜真谊打开更衣箱,他的手心里是晶莹的碎屑,它们让他在刚才的五分钟里行走在刀尖,疼痛难忍,恍惚中像是刚幻化出双脚的美人鱼。   清纯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神情,颜真谊循循善诱,“犯错就要受到惩罚。”   他摊开掌心,哄他咽下去。“我会帮你求情,好不好?”   语气温柔,面前的人却惊恐万分。   不好玩的游戏。   他笑了几声懒得再好为人师,耐心有限他也教不会太笨的学生。手心中那些玻璃碎屑如同流沙般落进了垃圾桶。   颜真谊掠过他身旁拉开更衣室的门,只是门打开后是贺越,颜真谊一愣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贺越没说话,看着他的脚把他抱了起来。   不小心受伤了,这是他对家里人的说辞。   洗澡的时候,颜真谊的脚因为不能碰水,搁在浴缸一边。他靠在贺越怀中,身后的人给他洗头,颜真谊仰头睁着眼睛望他,“你听到了是不是?”   贺越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颜真谊心中忐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他像是第一次脱光衣服全身赤裸站在他面前,裸体会令人产生欲望,而真实的他贺越又是否会喜欢呢?   “我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情,贺越。”   他只是利用这个机会罢了。人不可以伤害别人,但人可以在关键时刻伤害自己。   许多年前贺越是这条真理的第一例实验对象,颜真谊信奉多年,并且在生活中反复实践,实在太过好用。   贺越看到颜真谊的眼睛里进了泡沫,示意他躺下,他用毛巾擦掉那些泡沫,手很温柔。   那双眼睛因为泡沫酸涩通红,却执意要望着他不肯闭上眼睛。   他的沉默让颜真谊害怕,也许贺越参透了颜真谊阴暗的内心,也许他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就像小时候他看到颜真谊手上的淤青便急不可待地把颜真谊带回家中。   他想要的是天真纯粹,在舞台上旋转的颜真谊。   而不是会用眼泪和伤口设下圈套的颜真谊。   要怎么开始坦白呢?他被扔在彩虹之家的门口,母亲只给了他姓名:真谊,真挚的情谊,多讽刺。   阿姨给他织的那条红围巾、贺越从不知道的养父母、他憎恨的那首吵闹的、却从未得到过的摇篮曲。   千疮百孔的心没有人能看到,而千疮百孔的身体自然有人珍惜。   他只是想要一个睡前故事罢了。   浴缸中的水冷了,他听见贺越叹气,“颜真谊,你是什么样的人一点都不重要。”   他抹过那张湿漉漉的脸。   “我只是生气你发生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很没用。”   “不要那么辛苦,颜真谊。”   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它们扑簌而下,被贺越接在手心里。   这些眼泪是真的吗?   当然。   --------------------   大概20章就回到现在吧 第19章 一颗心   二十岁的颜真谊是皇冠舞团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这个记录之后许多年都未再打破。   消息还没有得到确认,白悦默许了颜真谊的经纪人老周提前发了许多通稿。   商业化的运作有助于颜真谊带领舞团顺利开启第一次首席巡演,尽管贺越看到铺天盖地的报道后很不满意,常和老周掐起来。   暴露在大众目光下没有什么好处,有吹捧自然就有诋毁,贺越不喜欢看到颜真谊受到任何评判,那些人没有资格。   春夏秋冬,季节更替。   每一次表演贺越都坐在台下,一年又一年,几乎不落下任何一场。直到他去了司法部工作,开始和颜真谊同样忙碌。   这里的林荫大道有贺越的味道,颜真谊刚下飞机就来了这里。   他迷茫地站在走廊中,看到地上翻着一杯咖啡,有人拿着拖把正在打扫卫生。   “您好,请问安全司办公室怎么走?”颜真谊带着口罩和帽子,小心翼翼询问。   他看到拖地的人带着铭牌,叫“韩霖”。只不过这个韩霖也是新人,还给他指错了路。   他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贺越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他百无聊赖地坐着等。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他心生一计躲到了桌子下面。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面前的椅子被拉开。   “这周末去不了,有约了。”   是同僚邀请他一起打球,贺越婉言谢绝。   “贺越,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你的Omega,藏那么好?”   “该不会是随口扯的幌子吧?那可太伤某人的心了……”   颜真谊听到这里用力锤了一下贺越的小腿,贺越一边敷衍一边伸手往下摸到毛茸茸的头颅,想必桌下的人表情应该不太好看,因为脸颊气鼓鼓的。   颜真谊变本加厉,越发不老实。含住阴茎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才关上,贺越低头望向多日不见的人。   “某人是谁?”   根本不认识的Omega罢了不值一提,他摸着颜真谊的脸,轻轻捏住他的下颚说:“继续。”   颜真谊不喜欢口交,太累了,但是他喜欢看贺越因他而满足的样子。所以不介意累上那么一会儿。   一直到结束后,贺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得了便宜又卖乖警告他以后不要这样。   平常贺越不会这么配合他胡闹,但是他因为国外的演出忙得脚不沾地,巡演结束才像只归巢的鸟飞了回来。   他拿出怀中的礼物在贺越脸上亲了一下,一支刻了贺越名字缩写的钢笔。   “以后签名只能用这支笔,听到没有。”   贺越接过后放在第二层抽屉,这是迟来许久的任职礼物。今天的当务之急是赶紧下班,然后带颜真谊回去洗屁股,睡觉。   “先回去等我,过几天我们去看房子。”颜真谊腻歪了一小下才从贺越腿上跳下去。   他走在那条林荫大道,想着倘若要搬出去新房子里该有个练舞的地方,不过贺越总是会想得比他周到,只不过将来如果怀孕的话他还是想住在家里,有许青蓝,有吴妈。   孩子到底叫贺知还是贺枝,这个问题也还解决。   算了,如果贺越那么坚持的话,那就叫贺知好了。   他想着这些甜蜜的问题,身边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摇下,颜真谊略显惊讶,叫了一声宋叔叔,是宋宁的父亲宋章。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宋宁了,听说整个夏天他都在医院里,颜真谊本打算过几天去看他。   车子停下后,司机给他开门,宋章隐匿在阴影中麻烦他上车称有事和他商量。   “不会耽误你很久。”   谈话很简短,就像宋章说得那样没有耽误他多久。下车后他神情恍惚,看了看手表还有时间回去做晚餐。   *   一顿晚餐吃得心不在焉,就连在床上颜真谊也都在走神,贺越轻轻咬了他一口像是惩罚。   巡演临走前,贺越和贺既明于家中起了争执。贺既明没有反对他们搬出去住,但是对于“结婚”这件事他好似充当了耳旁风。   贺越想大概是这件事令颜真谊惶惶不安,他抱着人安抚,“没事,爸不是不同意。”   颜真谊不说话,只回应他落下的吻。   贺越没有对他坦白,关于那场谈话,颜真谊在书房外偷听到的是贺既明斩钉截铁的言语,“没有必要结婚,你喜欢,养着他就好了。”   没有必要和他结婚,那贺越该和谁结婚?   这比宋章今日告诉他的那件事还要令颜真谊局促不安。   坐以待毙并不是颜真谊的人生理念,他思虑再三后选择去议院寻找贺既明。   他们几乎从未拥有单独的对话,尽管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   贺既明像是料到了他会来,关上办公室的门后让他坐。   颜真谊站在他面前神情淡漠。贺既明突然笑了。许青蓝养了他这么多年,颜真谊莫名地竟有些像他。   “宋章说你让他滚?”语气轻松倒也不是责备的意思,还给颜真谊倒了一杯水。   “其实他可以把你带走,连麻醉都不用打直接把你的腺体挖掉,随便丢在崇市哪条下水道。等到来年春天冰化了,上个新闻就不了了之。”   “但是宋叔叔把你请上车给你选择,所以真谊,小孩子要有礼貌。”   “他给我选择?我有得选吗?”颜真谊拉开椅子坐下。   宋章会单独来找他证明贺继明是知情并且允许的,他们共同决定了他的命运。   风中的草芥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日坐进车里后宋章递给他一个纸盒,颜真谊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全是他大大小小各种演出以及赛事的票根,甚至那些新闻也被精心剪下。   看起来是他的头号粉丝,但做这些事的不可能是宋章。   “这是?”   “我太太的收藏。”   颜真谊想起陆婉晴,宋宁那位温柔的母亲。只是不知道宋章给他看这些是想说什么。   “宁宁小时候一直很想要个哥哥,所以从小爱追在贺越后面,不过很巧,他确实有个哥哥,甚至近在眼前。”   他握着一张票根揣测宋章此行的意图,突然看到那张票根上写下的一行小字:   今天是真真的生日,希望你永远快乐   宋章望过来的时候眼神如炬,颜真谊心中忽地升起了一丝真相即将浮出的恐惧。   他想走了。   然而车门打不开,他听见宋章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婉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喜欢上了一个人,很可惜那个人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心灰意冷还是选择回家,但是陆家已经来不及修正她肚子里的错误。”   颜真谊握着车门上的把手屏息,宋章总不可能是来替陆婉晴忏悔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下一秒颜真谊才明白。   宋章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颜真谊参与配型,移植自己的腺体给宋宁,救他一命。   “我会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所有的医疗团队都是最顶尖的,人工腺体不会影响你今后的生活,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尽管开口。”   “如果我不同意,宋宁会死吗?”   他轻声询问,瞧见宋章点头。   车内寂静无声,颜真谊看着手中的那些票根,他飞过多少座城市,这些票根的主人便也跟着他飞过多少座城市。   这是爱吗?   颜真谊不知道。只把它们轻轻揉作一团留在了那辆车里。   如果他要为陆婉晴的这份爱付出什么的话,颜真谊并没有什么能给的。他不是救世主只能让宋叔叔有多远滚多远。   如果他不同意,宋宁会死的话。   “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他不屑于宋章给出的任何东西,但是在贺既明这里,却有他想要的。   他想和贺越结婚。   他想要贺既明一个明确的答案,获得他的祝福,这样便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贺既明听后并未否决,很大方地表示,“只要贺越愿意和你在一起。”   他答应得干脆令颜真谊很是意外,不过贺既明也有一个要求,一直到手术前都不可以告诉许青蓝,“你老师很心疼你,我不想和他吵架。”   贺既明爱许青蓝,不想他伤心。   颜真谊也有爱的人。   他们一起去看了房子,回家后颜真谊在浴缸中回忆那个空荡的客厅,想到以后那里会充满家的气息心中便无限柔软。   他闭着眼睛喃喃,“我很喜欢,就买这套吧贺越,你说窗帘要挑什么颜色好?”   睁开眼睛后眼前是一把钥匙,贺越看着他笑,“慢慢想,反正它已经是你的了。”   颜真谊怔了半日,抱着他长呼一口气,“是我们的。”   这一瞬,他已经做好决定了。   世界上的一切幸福都有代价,见过宋章后他却如释重负,原来命运在这里等待他。   他会拥有一个家,在爱与期待中出生的小孩会香香软软地睡在他的身旁,获得数不尽的亲吻与睡前故事,永远不会让别人称之为“错误”。   善良的人会得到命运的慷慨。   他对此深信不疑。 第20章 天意   舞蹈界受伤的天才历史上有过很多,受伤后不愿意复健,直接宣布退役的只有颜真谊一个。   他说复健太痛太辛苦,该拿的荣誉早就拿到,没有必要再坚持。   舞迷们只能接受别无他法,那天官方粉丝团发布了大量的视频图片,历数了颜真谊这十多年带来的美好舞台,之后宣布彻底解散。   至于不愿意接受的极端人士则送来了死亡威胁。   老周认为颜真谊还是出院最为稳妥,毕竟医院里人流量太大,总怕不小心出什么岔子。   贺既明来了病房中询问他今后的打算,当然这其实不是一种询问,颜真谊不想绕弯子,和贺既明的谈话总是有的放矢,简单得很。   就像在那间办公室里,他们曾经达成过共识。   虽然贺既明隐瞒了一些事实导致了之后所有的阴差阳错,但如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他不恨贺叔叔,也不恨任何人。甚至没有贺既明,他也不会遇见贺越。   百分之九十九的匹配,终其一生也极难遇到的存在。   原来贺越是为他才来到这个世界,太好了。   病房内贺既明还没有逗留几分钟便被许青蓝赶了出去。颜真谊听着他们两人在走廊中争吵。   当初腺体手术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过许青蓝,他以为老师也不要他了。   只是知道许青蓝因为颜真谊的事决意离开被关了起来后,他却更难过。   老师很爱自己,可是他知道老师也很爱叔叔,他不想再制造更多的悲剧了。   贺既明攥着许青蓝的手,脸色阴沉望向靠在门边的颜真谊。   “对不起叔叔,贺越婚礼前我会走的。”   如果不是巡演的终场定在崇市,他不会逗留在这里。   他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老师给他制定了很长的复健计划,可是他累了不想跳舞了。   台下不会再有他爱的人,这一年的巡演本就毫无意义。   他还记得小时候这样跟许青蓝说,许青蓝发了很大的脾气摔门而去。可是如今老师也愿意纵容他,说那就先不跳。   “以后再跳吧,反正脚很快会好的。”   他明明长大了,如今却又被当小孩哄呢。   出院那天,贺越被许青蓝差使着来帮忙。他看着老周用出全身的力气把颜真谊抱到轮椅上,憋得脸通红。   颜真谊一直在抱怨,“你行不行?叫你少去酒局多去健健身,别弄得我多沉似的!”   老周剜了他一眼,又示意贺越赶紧帮忙搭把手。   到了车库后有辆SUV停在不远的地方,老周因为最近的事情很警觉,先绕了车身一圈凑近车窗,沉着嗓子叫了几声。   对方见他不肯走才缓缓摇下车窗,一脸歉意地笑。   是记者,相机都大剌剌地拿在手里。   老周颇为客气地递了几根烟过去,“兄弟,麻烦删了,真谊病着呢。”   好话能办成的事情,没必要吆五喝六的,只是对方不怎么吃这套一直在打马虎眼儿。   颜真谊坐在车内看老周与别人周旋,实在没什么必要,想拍就拍好了。   他刚想喊老周算了,没想到贺越大步跨下车走了过去,也没打招呼手就伸进了车窗,弄得其他人都没搞清楚他要做什么。   停车场里的回音吓了颜真谊一跳,那相机被贺越砸了个稀巴烂。   砸完后他屈起食指敲了敲车身,扔了张自己的名片进去。   老周难得很同意贺越的做法,脸上写着活该这两个字。见对方下了车他示意贺越赶紧先带颜真谊走。   颜真谊扒在车窗上眨眼,“这两人今儿都吃什么药了?”   没有互掐,还合作起来了?   他想着得赶紧给老师打个电话,万一闹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没想到贺越上车后电话已经拨了出去,不知道和谁在吩咐着:   “找两个人去地库,搜清楚点,东西不交就扣人。”   挂完电话后,他神情冷淡地问颜真谊:“去哪?”   颜真谊有点怵,心想他是不是易感期了?还是少和他说话比较好。   报了一个前年落成的楼盘名字后他缩在副驾上玩贪吃蛇。   贺越时不时看看他,随口问了一句是谁的房子,“如果是借住,还不如回贺家避避风头。”   车里的人摇头,他不会再回贺家了。当年他处心积虑也要搬进去,想来也很唏嘘。   “不是别人的,那是我的房子。”   房子是这个楼盘里最大的户型,一个人住未免有些孤单。   颜真谊进门后单脚在屋子里跳来跳去很新奇的样子。事实上他记不太清这里的布局了,甚至不知道卧室在哪里。   因为颜真谊差点摔一跤,贺越把人拎到沙发警告他坐好。他不想回去和许青蓝汇报的时候,这人又出什么问题受了什么伤。   “你没住过这里?” 太干净了,像是新居。   颜真谊环视四周,“没住过,这是婚房。”   “婚房?”   颜真谊那么早之前就有结婚的打算?贺越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   “婚没结成,分手了。”   他见贺越像是还要问什么,有些不耐烦地要堵他的嘴。   他拜托贺越回去帮他收拾东西带过来,尽管遗留在那的东西微乎其微。   “我的睡衣,抽屉里还有个八音盒。”   “那个八音盒坏了。”贺越前几天才打开过。   颜真谊听后有些生气,“你怎么乱动别人的东西?”   “很重要的话,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带走?”   年岁太长,八音盒里的人已经不转了。   看到贺越冷漠的脸,颜真谊叹口气。   “算了,你先拿过来吧。”   “没空。”   他可以确定贺越八成是在易感期,莫名其秒的冲他发什么脾气?   不过没办法,只能像以前那样顺毛哄一下,“我再也不麻烦你别的事情了,就这一件好不好?”   再也不麻烦他?贺越心想,他最好说到做到。   不过颜真谊有伤在身,他确实不好态度过差。为了表达关心多此一举地问他为什么不听许青蓝的话去做康复疗程。   颜真谊窝在沙发里又开始玩贪吃蛇,漫不经心地说:“不是我不跳了,我们这一行,舞台上出事故是一种天意。”   这一年的巡演他心中太多杂念,出事是迟早的。不是他放弃了舞台,是舞台放弃了他。   他以前不信命的,现在不得不信。   “再也不跳了?”   颜真谊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不跳了,我也找个人结婚吧。”   手机里是game over,他抬头看到贺越仍然站在客厅中央,一副臭脸。   这张讨厌的脸颜真谊看得心烦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开玩笑似的故意说道:“吃醋了?”   可惜这个玩笑不好笑,并没有人捧场。窗外阴沉沉的是呼啸的风声,马上要下雪的样子。   颜真谊打了个哈欠,一声再见在嘴边还没说出口呢,大门“砰”得一声,合上了。   --------------------   报告 大概三十章完结 第21章 草莓味   贺越在门口按了许久的门铃没有人回应,他还记得门上的密码,和八音盒上的数字一样。   那一天可能对颜真谊来说很重要。   进去后他看到颜真谊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唇边被自己咬出了个口子。   他皱眉想去扶起他,被颜真谊催促赶紧去关火。   火早就熄了,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贺越打开窗后回身把他抱起来,“怎么回事?”   麻烦精不好意思地讪笑。   做饭的时候他不知怎么脑袋发昏,想试着脚尖点地转一圈,结果可想而知。   受伤的那只脚吃了力钻心地疼,倒在地上后便再也站不起来。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家中练功房那条横杆。   压腿的时候总能闻到一股时间的味道,上面常有汗渍。   小时候是煎熬,慢慢地他可以面无表情地一边压腿一边数窗外的行人。   老师常常在二楼喊他赶紧下去吃饭,不要再练了。可是他很喜欢饿着肚子旋转的感觉,很轻盈很快乐。   师兄的演出上,他以足尖转了三十四圈一举成名。之后许多人想复刻却难以完成。   师兄没有怪他抢走他的风头反而如释重负,他说他总是很怕别人对他委以期待,只因为他是许青蓝的大弟子。   颜真谊的出现替他分担了所有的烦恼,他乐于见到他成名在望。   他打了越洋电话来骂颜真谊,说他要是再也不跳了就别再认他这个师兄。   “别凶我,我好想你。想到小时候每次被老师罚加练你就偷偷带我去游乐园。”   他在电话里撒娇,师兄就不再多说一句还是喊他真真,“疼不疼?”   原来他真的跳不了了,这一刻他才有实感。   放弃一件事是如此简单,想必放弃一个人也可以轻易做到。   “东西呢?”颜真谊伸手询问。   “拿去修了,下次带给你。”   “那你来干嘛?”   “来给你收尸。”   贺越把他放到沙发上语气不佳。   是的,他来干嘛呢?   在家中的这几日他已经够忙了,宾客的名单,婚礼的致辞。   他只是在间隙里想起那套空荡荡的房子,它就像那个在时间中褪色了的八音盒。   藏着一个再也不能旋转的人。   “家里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贺越用许青蓝作完美的掩护,打开冰箱后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雪太大了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颜真谊坐在车中围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看上去气色倒是不错。   贺越今天算得上体贴还特意带他去超市。   “你见过宋宁了吧?”他在车上和贺越闲聊,想他的易感期应该已经结束了。   贺越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因为他今天这张脸勉强能看,颜真谊笑笑没有做声。   宋宁要和同学去毕业旅行,走之前和贺越打了声招呼。贺越这段时间易感期头痛欲裂,吃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见过他之后才觉得好转了很多。   宋宁欲言又止地告诉他,“回来之后我想和你谈谈,关于结婚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他也没想太多嘱咐他记得按时吃药。   事实上贺越当时脑子里都是颜真谊那套莫名其妙的婚房,那日回去后他大概知道自己在不满些什么。   如果颜真谊有爱的人,有要结婚的人,有要等的人,那他为什么还要招惹自己?把他们两个陷入如今这样的局面。   好吧,至少颜真谊是一点也不尴尬的。   思来想去,大概他天生如此。   去了超市后为了方便走路,贺越把他放进了推车里。   “贺越!”他又不是小孩。   贺越让他不要大声喧哗,这样很方便,毕竟拐杖更能引起别人的注意,颜真谊只能作罢。   几乎被埋在购物车里,因为路过的东西贺越总是会问一声,颜真谊也总是都要拿。   “酸奶?”   颜真谊点点头。   “什么味道?草莓味?”   “嗯。”   逛到生鲜区后,颜真谊今晚忽然想吃焗龙虾。但很可惜,这是吴妈的拿手菜。   “你好,请问你是颜真谊吗?”   贺越在帮他查询焗龙虾的做法,身后的询问令他放下手机。   这一段时间以来外界的风言风语才逐渐平息,但如果遇到了极端粉丝,谁都不知道会对颜真谊做什么。   颜真谊在贺越身后歪着头说:“我是。”   挡在购物车前的人否认:“他不是。”   颜真谊白了他一眼,戳了戳贺越的手臂示意他让开,小女孩拿出手机给他看相册,是他忠实的舞迷,曾跟着他飞去国外献过谢幕后的掌声。   “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喜欢跳舞。”   连颜真谊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她是如此坚定。   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回馈这份喜爱,职业生涯到了尽头。他和温柔可爱的女孩合影留念,给她擦眼泪。   说起十八岁的时候他参加皇冠大奖赛,也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那真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之后贺越推着他去结账,颜真谊坐在车里一件件把东西递给贺越,贺越再放到收银台。   期间贺越责怪他的疏忽,“她可能会攻击你辱骂你,你不该承认身份。”   颜真谊觉得很好笑,“你跟个保镖似的杵在那儿,她要怎么攻击我?”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面前。”   颜真谊手一顿,想着贺越的话有些道理。   气氛才逐渐缓和只不过回去的路上又吵了起来,颜真谊老毛病犯了。   听说宋宁既然不在崇市,他问贺越要不要跟他回去上床。   贺越握着方向盘冷冷看了他一眼,接着把腿上鬼鬼祟祟的手甩开让他坐好。   “脚已经断了,手就管管好。”   颜真谊听到他的恐吓靠在椅背上说风凉话。   “真好笑,也不知道上次谁拿手把我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贺越一时语塞,为了打擂台又问起颜真谊曾经要结婚的对象,企图唤醒他的羞耻心。   当然可能也不是为了羞辱他,也许潜意识里他是好奇的。   颜真谊拿着一杯酸奶很怪异地望向他,接着叹了口气。   那个传闻中的结婚对象被颜真谊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甚至哪怕毫无希望,他似乎在等这个人回心转意的样子。   贺越笑了一声。   上一秒还在勾引他,下一秒就在念念不忘着别人,真是好“专情”的颜真谊。   颜真谊知道他在想什么,八成在心里骂自己下贱继而伸了个懒腰。   “好吧,那我决定从今天起为他守身如玉。你没机会睡我了。”   只不过下车后颜真谊又扒在车窗说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贺越一脚油门给了颜真谊答案。   他突然厌烦或者说不满于这样随便的颜真谊,没有一丝真心。   因为起步过快颜真谊在车外没有准备,踉跄了好几步。   手里的购物袋不小心丢在地上,东西滚了一地。   他对着车屁股破口大骂,转而蹲在地上慢吞吞地捡东西。   贺越从后视镜里看他,不知道为什么颜真谊捡了那么久却迟迟没有起身,像是蹲在那里发呆。   他在想什么?难道是脚太疼了?   刚才该送他上楼的,可是又怕他得寸进尺。隐隐觉得在颜真谊背后的是一张网,一个陷阱。   那会是他想要的答案吗?   贺越深呼吸,忍住了要掉头回去的冲动。 第22章 千万次   贺越近日颇为忙碌,婚礼策划说需要制作一段视频,他和宋宁是多年的恋人,应该有取之不尽的素材,很麻烦的是搜罗过后并没有这些东西。   他的手机在车祸中损毁,那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记忆来源。   家中只有小时候他们一起拍的照片,十岁之后几乎每一张照片里都有颜真谊,那些照片裁掉他之后才堪堪能用。   贺越没有再收到颜真谊发来的消息,他那个社交帐号里倒是每天很热闹的样子。   最近颜真谊在追一个很红的偶像剧,兜兜转转,阴差阳错骗足了观众的眼泪。   粉丝和他一起追剧,留言说哪怕不再跳舞了,希望他将来也能拥有珍惜他深爱他的人,颜真谊回复说:有。   一个字又上了热搜。   贺越总不好因为这一个字打扰他,手中是刚拟好的宾客名单,里面没有这位他名义上的弟弟。   颜真谊和家里有嫌隙,不好安排在家人那一桌,贺越思来想去,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前来。   不过他终于有理由可以拨打那个没有署名的号码,颜真谊接起电话时像是在睡觉,语气冷淡。   “再说一遍。”   贺越说明了致电的理由。   当然他其实是想顺便问问颜真谊家里需不需要食物之类的,也许可以再去一次超市。   “你有病吧?”   贺越拿着手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挂断,另一边被窝里的颜真谊甚至气到笑出声。   他竟然问他婚礼想坐在哪一桌?真的是脑子坏了。   他和颜真谊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不是他不高兴,就是颜真谊不高兴。   过了几日贺越接到了老周的电话。   老周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贺越听那里的声音嘈杂得很,大概是一场酒局抽不开身。   “真谊和朋友在外边儿吃饭,本来我想找个司机去接他的,但是他腿脚不方便又不太喜欢被别人碰,地址我发给你,你快点儿啊。”   这口气可不是帮忙的意思,像是理所应当。   地址是在一个餐厅,贺越没有熄火一直开着暖气,毕竟颜真谊好像很怕冷。   不知道冰天雪地的,他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跑出来干嘛?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颜真谊被搀着走了出来。   他今日穿了件很衬肤色的外套,在路灯下看上去唇红齿白。   阶梯上那人小心翼翼地将手悬在他的腰间,眉眼很是忧虑。颜真谊大概是和他说了什么玩笑话,旁边的那个Alpha不敢望他,很腼腆地笑了笑。   贺越想:他说了什么呢?   颜真谊一贯口无遮拦,对着自己又是动嘴又是动手的。他在贺越这里碰壁,转头却又可以找到无数向他献殷勤的人。   贺越不耐烦地闪了闪车灯,摇下车窗沉默地催促。   不远处的两人齐齐回头,颜真谊看到车窗外搭着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知道是贺越。   心想老周怎么和从前一样还这么喜欢差遣他。贺越现在又不是他的谁,不好再这么麻烦人。   “路上小心,谢谢你来看我。”   颜真谊站在车外对着那人道谢,那人碍着贺越在场刚想说什么时,贺越下车直接把颜真谊抱了进去。   “我连再见都还没说,你有没有礼貌?”   雪地泥泞贺越开得很慢,他听见颜真谊说起刚才那个人是以前的同学,“你也见过,高三毕业的时候你还帮我们拍过照片。”   颜真谊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一晃而过的照片他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照片里是穿着校服的颜真谊,没有怎么变,笑得很好看。   这位路人甲看见新闻后从临市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来见颜真谊,那份维持了许多年的爱慕从未说出口,因为颜真谊属于舞台和聚光灯,而他最好的位置是在台下。   如今情况好像又不同,受伤的人该有一个温暖明亮的居所,他想他可以给。   “贺越,我结婚的话你想坐哪桌?”   车里安静了几秒,贺越想起他上次说会找个人结婚原来不是随便说说。   颜真谊的婚礼?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不会去。”   因这一句话他们在车内幼稚地争执起来。   “那为什么我非得来你的婚礼?”   “我只是问一下,出于礼貌。”   “哦,所以上次把我扔床上玩半天也是出于礼貌?”   对于这个玩半天其实有些歧义,贺越看了他一眼,“我们没有上床。”   颜真谊啪啪啪在车内鼓起掌,“哦我忘了…也对,是我不要脸。”   “颜真谊,我不是这个意思。”贺越想真要论起来,自己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颜真谊哪来的怨气,贺越将车内的电台声音调低让他畅所欲言,从他的爷爷到他的父亲,最后轮到他。   他听见颜真谊骂他说他不是失忆了,是脑子坏了。   贺越全盘接收,最后在沉默中问了一句,“说完了?”   他本来就脑子坏了,被车撞坏的。   颜真谊听后忍不住笑。   车停在楼下,贺越像是要下车送他,颜真谊的手阻止了他松开保险带的动作。他收起了笑容,声音闷闷的。   “贺越,你在可怜我吗?”   自从医院回来后,贺越便阴魂不散。   “如果你只是同情心泛滥喜欢照顾残疾人,那你最好去做义工少围着我转。”   覆在身上的那只手很冷。   贺越看着他泛红的指尖,他漂亮的却没有生机的脸庞。   从第一次见面,他们便没有任何平静的时刻,哪怕是脱光衣服的暂且相拥也像是各怀鬼胎,毫无温存。   他想起第二次在家中的会面,颜真谊当时跪在地毯上毫无尊严地替他口交,他是有性瘾吗?还是天生放荡?   不是的,贺越记得他的脸,一张绝望的不甘的脸。   他给过他很多次机会,因为颜真谊眼中总有话要说,可他从不说。   “颜真谊,我应该结婚吗?”   贺越反手握住他,看到颜真谊瞳孔中闪过的一丝慌乱。   如果不该,他总会得到一个解释。一个他想要的解释。   车灯照着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贺越拿出手机,这个时间是放电视剧的时候,估计颜真谊回去后会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得很认真。   颜真谊除了一句再见什么都没有留下。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什么他不知道,颜真谊不告诉他,许青蓝不告诉他,所有人看着他顺着命运的方向往前走。   过去重要吗?极其重要。没有来处怎么知道想去到哪里?   在黑暗的车内他打了个电话给宋宁,宋宁的毕业旅行已经有段时间,负责婚礼的策划人背后常常抱怨。   这对新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婚前消失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一个出过车祸一问三不知。   宋宁接起电话的时候很意外,问他有什么事。   “身体还好吗?”   “嗯,今天出海,我发现我不晕船了。”   “那很好。”   楼上的灯亮了,贺越抬头看了一眼对电话中的人说:“等你回来,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宋宁忽地长呼一口气,笑着说:“好。”   门口的密码显示输入失败,这个密码知道的人可能不超过三个,贺越有些惊讶又有些想笑,原来颜真谊天天勾引自己竟还防备着他?   颜真谊跳到门口打开门,没想到先被质问了一句。   “为什么改密码?”   “我真的累了贺越,你要是还没吵够明天再来吵!”   然而下一秒他只觉天旋地转,脊背重重地抵在身后的墙上,“唔…疼!”   贺越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吻了上去。   他喊了一声疼,因这声开口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   手伸进上衣时,颜真谊并没有反抗,贺越触到了一片滑腻的肌肤忽然笑了。   “守身如玉?”   颜真谊听他话中的意味用力地咬他,直到两人的唇间有了血腥味。   没有给过爱人的东西,他给了颜真谊。   可吻上去的瞬间,贺越想也许从前他也这样吻过面前的人,千千万万次。   --------------------   他失忆不是因为车祸 过几章会写   下一章不好守身如玉了 第23章 长电影   “过时不候!”   颜真谊语焉不详捂着被咬疼的嘴下了逐客令,贺越充耳不闻关上了大门,告诉他因为大雪封路他走不了。   “反正你不能待在这…”   “为什么?”   “你有未婚妻,我马上可能有未婚夫,避嫌懂不懂?”   贺越已经习惯了他满口胡诌的本领,自顾自脱了外套扔在了沙发。   颜真谊不知道为什么离他好几步,歪着头看他。   “你想起来了?”   “我该想起来什么。”   他对颜真谊招招手,颜真谊走近后慢吞吞地坐下,以为贺越会执着于拷问以前的事,没想到他问起刚才的饭局,他究竟和别人说了什么话。   颜真谊突然笑了,想他忘记了所有倒是这一点仍然没怎么变。   “你上楼就是来问这个?”   贺越打开电视,老时间,正在放颜真谊最近爱看的电视剧。   他其实揣测过许多他和颜真谊的过往,比如他们这种畸形的关系一朝被家中发现,比如自己就是个渣男游离于两人之间。   或者他也曾想,也许他们深爱彼此,是命运弄人。   “那你希望是哪一种?”颜真谊规规矩矩地坐在身边问他。   “是哪一种不重要。颜真谊,从前这种时候我们都会做什么?”   是靠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吗?是下班后彼此诉说无聊平常的一天吗?会给他削一个苹果吗?   嘴上说着要避嫌的人此时却又凑过来,贺越捏着他的脸迫使两人分开,看到颜真谊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   “我们经常做这个?”贺越真的是拿他没有办法,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颜真谊的亲吻很虔诚,垂下的睫毛是一片扇子似的阴影轻轻蹭过他的下巴。贺越心中像是激起一片涟漪温柔地泛开。   他曾经狠狠推开过面前的人,当时颜真谊坐在地上也是这样垂着眼睛。   他捧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对视后是唇间的亲昵,是像小孩子一样落在满脸的吻。   “痒,贺越。”   颜真谊笑着躲,抬手轻轻摩挲他的喉结在他耳边低语,“要不要?”   贺越没有回答选择含住那张唇吮吸,舔过他温暖湿润的口腔,Omega不在发情期可能会很痛,需要一点耐心。   颜真谊用手挡着眼睛,大概是在灯下双腿大张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或者失去记忆的贺越会让他想到十八岁第一次做爱的场景。   总之,他莫名有些脸红。“唔…别弄了直接进来…”   贺越拿开他的手,一根手指恶劣地先伸了进去,换来颜真谊的闷哼。   “不行,不够湿。”   他又埋头下去舔舐,颜真谊拿着他脱在一边的外套盖在脸上,一瞬间贺越的气息笼罩在周围。   他感觉到贺越冰凉的鼻尖,感觉到那条舌头滑腻腻地要钻进他的身体。   身下像是突然涨了潮,尽管他已经散发不出信息素甜腻的气息,贺越掀开那件衣服,捉住那张要逃的嘴亲吻。   “别亲我!唔!贺越!”   嘴上湿湿黏黏的,是贺越改不掉的习惯。   “颜真谊,睁开眼睛。”   贺越脱掉上衣后俯身而下,一边亲吻一边缓缓进入。受伤的那只脚被贺越放在肩上,颜真谊的手放在他的腰侧轻轻推了一下。   “有点疼,慢点。”   等到适应之后,才整根没入。颜真谊咬着唇,泄出来的声音像是疼又像是舒服。   “疼?”   他摇摇头。   每次抽出时内壁止不住地绞紧他,隐隐地他感受到腹腔中一阵酸麻,身体里那根东西像要挤入更隐秘的巢穴。   他止不住地要逃,贺越拉过他的手,一下比一下更深入,更用力。   很快阴茎插入了逼仄窄小的入口,他看到颜真谊的小腹凸显出进出的模样,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   成结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床上会比较舒服。   他被贺越死死抱在怀中。脸上是不断的亲吻,“马上就好了。”   生殖腔满心欢喜地吞下那些精液,一滴都没有浪费。   等到抽出去的时候,颜真谊的肚子还是隆起着。贺越不知为何在柔软的小腹上落下一个吻。   那不是他的本意,也许是记忆作祟他们曾经这样相拥过,也是在这样的夜晚。   在浴室里贺越给他洗屁股的时候硬得胀痛,他看着自己的下身甚至有些无奈,像什么初尝禁果的高中生,这么把持不住?   “那个密码是什么?”   八音盒上的日期,贺越很想知道。   是因为拿了奖吗?还是收到了最珍惜的礼物?他和谁一起度过的那一天?   总是幸福的一天才会如此被他铭记,如此怀念。   颜真谊趴在他身上无辜地眨眼,“嗯…当然很重要…是我的第一次。”   谁会把初夜设置成密码?   贺越真是高估了他的矜持程度,他转念一想那时候颜真谊岂不是才十八岁?   也不知怎么手上力气就重了些,害得颜真谊大叫了一声。   其实他已经不觉得疼了,后穴变得松软湿粘,在抽插中总是发出令他羞耻的水声。   明明不在发情期可每一次呼吸都是滚烫欲死的,他自镜子中抬头,看见贺越望他。   伸手将雾气擦干净,颜真谊并没有为自己沾染情欲的模样而感到羞耻,他喜欢被这样看着,凝望着。   因为镜子中那双眼睛里不再冷漠不再充斥着拒绝的意味,不是那张看见他倒在地上后无动于衷的脸。   不是记忆中的一场大雨,颜真谊毫无血色地撑着伞站在房外,匆匆出门的人恍如此生从未遇见过他般,问他:“你要找谁?”   他的呻吟声伴随着呜咽,听起来有些委屈。贺越扣着他的腰放慢了些,又轻了些。   那双含水的眼睛雾蒙蒙的,贺越细碎地吻他,感到这具身体因为他变得如泥般软烂,潮湿。   “不要了,…唔…好难受…”   甬道内是湿淋淋的潮水,生殖腔已经熟悉了他,再次欢迎他进入。   趴在洗漱台上的人颈后有一条很浅很浅的伤疤,贺越将他抱在怀中没有嗅到任何味道。   但那又怎么样呢,也许记忆中的香味才是一切错误的源头。   是静谧的夜,颜真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中,他听见贺越问他,“是我吗?”   那个颜真谊说已经拥有的,深爱颜真谊的人。   是他吗?   颜真谊用手指从贺越的眉间一路描绘至鼻梁,他的嘴唇,下巴上还留有他的齿印,他又凑上去十分珍重地亲了一下。   “什么是不是你?初夜吗?不是。”   贺越抓住他的指尖很用力地咬了一下。   颜真谊笑,打着哈欠泪眼涟涟,“贺越,想睡了,给我讲个故事吧?”   至于那些从前,太久太长。   黑夜中颜真谊闭着眼睛睡得香甜,贺越看着他熟睡的脸想起方才车内那张一晃而过的照片。   脑海中是走廊尽头的亲吻,漫天大雪中的笑声。   是他并没有见过的一扇大门,午后长凳上困倦的流浪狗和小小的人。   大门外有一条结冰的长河,河水融化后岸边常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他将风雨中不被珍惜的花朵带回家细心呵护,春夏秋冬日夜守候。   他怎会不爱?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他遗忘了开始,也并不清楚结局。一路跌宕起伏,不知剧情如今到底上演至了何处。   索性那颗心怦然坠地,他终于知道这是谁的故事。   --------------------   没有恢复记忆,是碎片 第24章 指针   颜真谊被电话铃声吵醒,醒来的时候他见到贺越一边接电话一边把手掌放在他的脸颊处,像蹭一只没有防备意识的猫。   挂完电话后他们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他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九点,怪不得贺越的语气很无奈一直在抱歉。今天是工作日,可能是一时情迷贺越甚至忘记请假了。   韩霖一大早发了十几条信息过来催促他问他怎么还不来,今天有例行的晨会。   温庭筠在众目睽睽下打电话来让他收拾东西滚蛋。   颜真谊笑,“他也就对着你这样,看到老师就蔫了。”   他想起还是很小的时候全家赴宴去参加一个订婚仪式,温庭筠见到许青蓝后的反应。   “为什么?他们认识?”   “他是老师前男友啊…”   “?”   没有这段记忆的贺越略微有些惊讶,他想起父母之间永远不停歇的争执,原来如此?   “别瞎想,老师很爱叔叔的。” 颜真谊掀开被子去做早餐。   两人靠在餐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老师只记得两个人的生日,一个呢是我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贺越笑得很狡黠,“还有一个是叔叔。”   没有贺越的份。   因为贺越的生日和父亲很相近,但每年贺既明的生日,他和许青蓝都会消失很多天,匆匆回来后才会带给贺越迟来的礼物。   贺越早就习以为常,不过他很自得其乐,觉得可以和颜真谊单独过生日也很好。   幼时的趣事很多,例如贺越在学校里和人打架,最后对方低声下气带着孩子来贺家道歉。   错在贺越,但贺既明默许了道歉的发生,因为这是对贺越的一次成长教育。   “他们怕的人是我,不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既明知道Alpha的青春期和野狗差不多,但他的孩子最好聪明点,别再这么愚蠢。   逞凶斗恶是最低级的事情,令人畏惧才比较有意思。   许青蓝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不再搭理他们两个。   颜真谊从临市的夏令营回来后,看到贺越在门口等他像是终于等到了活救星。   而叔叔竟也有空来迎接他?   贺既明接过他的双肩包,“去二楼看看你老师,他想你了。”   他疑惑地走到二楼,回身看到贺既明和贺越站在楼底下心虚与鼓励的眼神,恍然大悟。   “你和叔叔总是惹老师生气,然后让我哄他。”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许青蓝甚至之后见到撒娇的颜真谊,就会事先警铃大作地询问:“那两个姓贺的又干嘛了?”   贺越拿着三明治大笑,听起来是很温馨的小时候。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弄得物是人非。   如果颜真谊此刻不愿意说,那便不说。   他将时间的指针交在他手中,往哪里停转取决于颜真谊。   吃过早餐后,颜真谊在门口送贺越去上班,贺越说晚些时候回来做焗龙虾。   因为有了等待,好像时间变得特别漫长。颜真谊躺在地板上看书时收到了贺越的短信,让他躺去沙发上。   中途他百无聊赖,在客厅里玩跳房子,没过几分钟,贺越又打电话来让他不要跳来跳去的。   颜真谊嫌他烦,搬了个凳子伸手去够墙角上方那个摄像头。是上次贺越找人来装的,还说这是许青蓝的意思,怕他再把家里烧了不安全。   他早就识破,随他去吧。   手机震动了一下。   ——别动摄像头。   他对着摄像头比了个中指。   贺越倒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时不时可以查看一下颜真谊在做什么,让无聊的一天变得很有趣。   晚上进门后,贺越脱掉外套看见颜真谊拿着手机劈里啪啦打着字。他凑过去一看原来颜真谊在和人吵架。   有关于他的热帖下,不知名人士就他的背景展开黑幕论,说他的跳舞水平顶多也就中上云云。   中上?   颜真谊啪啪啪打出一行字,“你转个三十四圈我看看?”接着打了个电话给老周,说要找律师告这个人。   贺越看到他这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笑,明明他之前一点都不在意。   颜真谊瞪他,以前有个报社只写了句:许青蓝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后被勒令整顿,销声匿迹。   贺越挽起袖子去厨房,轻飘飘地回:“只有议院的人会干出这种事,我们司法部讲言论自由。”   颜真谊靠在窗边看一场暴雪,已经积到小腿那么深。他望着厨房中的人叹气,“不是吧贺越,它还活着?今天能吃上饭吗?”   贺越对着龙虾束手无策,转而通知他晚上吃烤羊排。   一顿简餐,他们像多年的夫妻一样聊起天气,谈论这场雪什么时候会停。   贺越在这种时分里觉得很安宁,像是他本该就出现在这里,陪伴一个叫做颜真谊的人吃晚餐。   “你们大楼外面还有游行的人吗?”颜真谊好像很爱吃蘑菇和芦笋,贺越又起身给他弄了一点。   他站在烤箱边回答:“都散了,这场雪下得及时。”   托这场大雪的福,无法聚众。   贺越想起韩霖天天上下班像在打游击战也没躲过群众的误伤。   “前段时间韩霖的车上被泼了油漆,保险公司接线员是个Omega,知道他是司法部的还骂了他十分钟,拒保。”   颜真谊含着叉子附和,笑得乐不可支。吃过晚饭后他准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要吃苹果吗?”   贺越收拾完厨房擦干手站在一边问他,颜真谊摇摇头,忽地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往房间里走。   “你正常点行不行?到底谁之前还说这辈子不和我做!”   颜真谊一直在挣扎,“今天是很重要的剧情!他们误会马上要解开了,看完再做!”   贺越让他明天早上看重播。   入睡前颜真谊靠在床头看一本书,告诉贺越明天他要去这个作者的签售会。   贺越看到那本皱皱巴巴的书,想必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   这本书是陆婉晴送给他的,在手术前的病房里。   主刀医生当时来查房,“对于配偶的话会有影响吗?他的易感期有时候很严重。”   医生摇头,“除非信息素匹配90%以上,但是这种匹配率微乎其微,不用紧张。”   颜真谊还想问些什么,见到陆婉晴神色潦倒地踏进病房。   她和宋章在家中激烈地争吵,一巴掌后她跌坐在地板上。她对颜真谊的爱谨慎、隐秘,只能藏在那个小盒子中却被宋章发现。   宋章缓缓踱步走到她身边,他一向爱护她只是不懂她为何对自己的孩子那么自私。   宋宁已经命悬一线,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母亲这么多年缄默不语,宁愿眼睁睁看宋宁死去。   陆婉晴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倾泻而出。   “我什么都没有给真谊,又怎么能问他要任何东西呢?”   宋章帮她整理头发,那一巴掌打得太狠了,陆婉晴姣好的面容上留下了他的憎恶。   他把妻子抱在怀中安抚,“婉晴,我原谅你犯下过的错误。同样的,你也要弥补你犯下的错误。”   “我不会挖掉他的腺体把他像条死狗一样扔在路边,因为我尊重你我爱你,那是你的孩子,我让你有机会去病房看他。”   贺既明起初并没有表态。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该无需多言,宋章知道贺既明那一刻的犹豫是为了谁。   但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连贺既明都知道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颜真谊随时随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至于颜真谊本人、或者旁人是否愿意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本书就这样放到颜真谊的床头。   颜真谊没有和她对视,拿过随便翻了几页。他其实见过陆婉晴,不是在贺家,是在更久以前的彩虹之家。   原来他可以拿到两块巧克力并不是因为躲在人后的关系。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摇头,她不要他,这已经足够。   至于他的出生,他的父亲,如果连母亲都可以抛弃他,那剩下的一切都不重要。   陆婉晴走后,他闲着无聊看完了那本书,是一本儿童读物,很温暖很动容。   用童话的口吻讲述一个父亲与自己的小孩失散,在寻找的过程中发生的奇遇。   书名叫做——给小孩。   颜真谊当时在病房中看哭了好几次,中途接到贺越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才走两天,贺越便想他了。马上就要手术,颜真谊躺在病床上编造谎言哄他说很快,很快。   “贺越,我看了一本书,我以后要给枝枝念这个故事。”   他们又一次在电话里争论,为了孩子的名字。   知道的知,还是树枝的枝。   --------------------   批判角色可以,不要批判我的写作意图。每次写恶角我的写作手法也都是一样的。大家骂角色我很欢迎,写出来就是被骂的。   我很喜欢看大家沉浸在剧情中讨论的样子。但如果说为什么不理解我这样写,有问题,我会觉得很挫败,就这样吧。 第25章 真谊   贺越送他去签售会后在车上与他道别。   “我这两天回家一趟,你别动摄像头。”   颜真谊在后视镜中笑着和他挥手。   签售会人头攒动,颜真谊全副武装不想被认出来,工作人员倒是很照顾腿脚不便的人,还给他开辟了绿色通道。   “林老师,要不先给这位签名吧。”   颜真谊递上那本书,因翻了太多次阅读痕迹十分明显。林汀拿过后却很欣慰,这表示面前这位是真心喜爱他的读者。   “想写什么?”   林汀特地询问,冰天雪地的赶来不容易,他想尽量满足面前这位的要求。   颜真谊想了想,“那麻烦写,祝新婚快乐。”   林汀翻开扉页,“家里人要结婚?恭喜。”   签名的间隙里,颜真谊端详坐着的人,林汀长得很斯文,瘦瘦高高的。   可能是写儿童读物的原因他不像那些严肃的大人,爱笑,嘴角有个梨涡。   “林老师有孩子吗?”   林汀把书递给他后否认,读者总是误会这一点,所有的睡前故事约莫是写给幻想中的小孩。   工作人员搀扶着颜真谊,走之前颜真谊忽然拿掉口罩转头问他:“如果您有小孩,您会给他取什么名字呢?”   书里的孩子没有姓名,叫小宝。他的母亲有一幢彩色的玻璃画房。   青涩的爱恋总是大抵相同,会幻想永远,幻想未来的家,窗帘是什么花纹,未出生的孩子长得像谁,叫什么名字。   很多年前他似乎也回答过这样的问题。   林汀看着他微笑,“肯定不叫小宝。”   “叫真谊吧,真挚的情谊,怎么样?”   颜真谊平静地点点头,“很好听。”   林汀对他礼貌地说了再见。   贺越不在的两天,家中突然冷清。新闻里说这可能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路上的积雪逐渐融化,颜真谊无事可做,在手机上搜索有没有哪个城市从不下雪。   之后他接到贺既明的电话,让他回家一趟。   颜真谊进门的时候,客厅里一片狼藉,像是被入室抢劫了般。   贺既明手臂上是简单处理过的伤口,神色看上去一如往常的平静。   贺越前天回家中说不会再与宋宁结婚,贺既明并未显露惊讶,手上翻着文件只看了他一眼。   “想起来了?”   他知道贺越最近都在往哪里跑。   那些脑海中的残片不足以支撑起整个过去,贺越没有恢复记忆,但他从贺既明的言语和神情中明白,这些人骗了他。   不过人生总是惊人的相似,一年前他拿刀捅自己,一年后他学乖了,差点捅死贺既明。   只是和贺既明的争执没有持续多久,他因为长时间没有和宋宁见面,信息素失控直接晕了过去。   颜真谊进去时,贺越带着止咬器在小憩,眼下泛青,面色极差。   宋宁趴在床的一侧睡着了,他被家里催促才搭了凌晨的飞机赶回来,空气中满是他释放出来的带有安抚意味的信息素。   “你先出去。”贺越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颜真谊知道这不是警告,贺越只是怕不小心弄伤他。他把家里给砸成这样,估计叔叔手臂上的伤口也和他有关。   他缓缓走过去伸手想把止咬器拿掉,戴着这个东西应该很不好受。   床上的人捉住他的手腕,颜真谊看到他手臂上都是针孔,应该是打了大量的抑制剂但是没有起作用。   他也是在手术后才知道贺越的这种病叫做应激症,他曾经是为贺越而生的“解药”。   “没关系的,别吵醒宋宁。”颜真谊执意如此,贺越才松手。   止咬器在他鼻梁处留下印记,颜真谊轻轻抚过那里。   “现在好点了吗?”   贺越点头,事实上宋宁来之后他就好了很多,可是他不想这样说,于是他岔开话题道:“那个电视剧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   有天贺越去上班的时候,颜真谊起床在看重播。   主角面对不得已的境况选择独自离开,是一个很悲情的画面。   贺越当时站在玄关看向颜真谊,颜真谊笑眯眯地对他挥挥手说再见,嘱咐他路上小心。   不知为何,贺越当时很怕他会哭,折返回去蹲在他面前轻轻吻了他一下,告诉他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你没看热搜?破镜重圆大结局,好多人都哭了。”   “那你哭了吗?”贺越握着他的手,听颜真谊揶揄,说这有什么好哭的。   “怎么那么铁石心肠,颜真谊?”   “结局是幸福的就好了呀。”   事实上他失忆后好像从未见过颜真谊流眼泪,也许是跳舞的关系他很能忍受苦楚。   但他猜测那些眼泪应该是烫的,曾经灼伤过他的手心。   贺越双手抱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怕估量不好力度,只是虚虚地拢着。   “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   “回去等我,我没看到那个结局,到时候再陪我看一遍。”   至于他们的故事,也可以从头再讲一遍。   颜真谊点点头,把那本亲笔签名的书放在贺越的床头。   趴在床侧的人很早前就醒了。   贺越很感谢宋宁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但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一些早该说的事。   宋宁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打断他,说起旅行时的所见所闻,说起很久以前的事。   他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因为宋章很怕他在外面出事来不及抢救。   城西有个宋章给他盖的马场,里面有匹小马叫比利。它的名字来源于一匹长寿的老马,相当于人类活到一百八十岁的年纪。   小比利死在一个夏天,可能是因为先天发育不良的原因,宋章当时在马场里看它咽下最后一口气。   有很长一段时间宋宁没有出过医院,爸爸常在医院里一边工作一边陪他。渐渐地腺体总是二十四小时作痛,他不想再吃药了也不想再做手术,生存对他来说过于痛苦。   他想起那匹小马,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长久的生命。只是家里人好像无法接受。   命运的转机在一个寻常的清晨,他的最新一次配型成功了,尽管他不知道好心人是谁。   颜真谊在手术前以朋友的身份去看望他,这一年来他很瘦弱近况每日愈下,已经没什么精神可以和颜真谊打打闹闹。   他很安静地拿着彩纸坐在颜真谊旁边跟着他折小船,那天颜真谊比往常好像更有耐心一点。   “我好害怕手术会很痛。”   明明已经做过很多次手术了,可他还是觉得手术台特别冰冷。   “总比去死好吧。”颜真谊一边折纸一边淡淡地说,宋宁撇撇嘴,从抽屉里拿出糖递给他。   颜真谊又用那枚糖纸折了一颗星星放在他的枕头下。   走之前颜真谊看宋宁拿着小船放在手心拍照,大概又是要发给朋友炫耀。   他想起小时候宋宁在家中讨人厌的哭声,那些匆匆拾级而上的脚步总是会让颜真谊迅速起身锁门。偶尔会慢半拍,宋宁就“啪”的一声推开房门求他陪他下去堆雪人。   他们总是要吵起来的。   “宋宁,叫我声哥哥。”   他听到后很疑惑,“我才不要。”   “我下次教你折直升机。”   “好吧,哥哥。”   他偷看过母亲的宝贝盒子,有许多颜真谊的新闻报道,演出票根。想起自己抽屉中的小船,想起颜真谊说过的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曾经他以为说的是贺越。   他们神神秘秘的青春期总是不带他玩,总是消失,宋宁猜他们在偷偷谈恋爱。   可是所有人都说颜真谊不要贺越了,是的,连贺越出了车祸这么严重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回来,他不明白颜真谊怎么可以这么坏。   而且颜真谊也没有再回来教他折直升机。   被抛弃的人很可怜,宋宁保守秘密不想让贺越再伤心。   原来爸爸骗了自己,爸爸让他做了这世界上最可恨的小偷。   贺越看到宋宁挂断了好几个署名“爸爸”的电话,问他怎么了。   宋宁称没事,说他之后这段时间不会再回崇市。但是他听大人说过,贺越好像生了一种病。   贺越让他放心,他已有解决的办法。   “可是颜真谊送给我的东西,我想我还不回去了。你要替我跟他说谢谢,或者说对不起也可以。”   贺越问那是什么,宋宁指了指自己的腺体。   颜真谊,不对,是哥哥。   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贺越在他走后闭上眼深呼吸,原来,记忆中的味道没有骗他。   --------------------   林汀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孩   但他给幻想中的那个小孩写了很多睡前故事 第26章 思念的河   关于重启信息素匹配的议案经过投票后宣告不成立,Omega们纷纷上街欢呼雀跃地举行胜利游行。   韩霖终于不再害怕被人群拖到小巷中殴打,松了口气。   那是一个被许多人铭记的春天,包括贺越。因为颜真谊就消失在那个春天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贺越总是匆匆经过一个城市停留片刻,再回到崇市做应激症相关的治疗。   应激症也不是非要依靠信息素不可,只是治疗过程往往会使人放弃。   医生甚至不建议他开始,“没必要的,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成功案例了。”   像他这样的情况可以申请特殊匹配,只是贺越拒绝了。   贺越没有再见过宋宁,这是医生的嘱咐,除了从三个月前开始的长达两年每个月四次的电击治疗外,还需要做到对高匹配信息素百分百的脱敏。   他还是记不起来许多事情,甚至因为电击治疗逐渐遗忘了许多新鲜的回忆。   那个空房子像是一场幻觉,他偶尔回到那里会想,颜真谊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留下的亲吻,笑容,没有带走的八音盒。   他马上又要记不得颜真谊了。   直到许青蓝将那部旧手机还给他。   “真谊回来的第一天我交给过他,但他选择不给你。”   颜真谊听过老师的故事,那个故事中记忆并没有战胜信息素。   至于那场令他失忆的车祸,许青蓝告诉了贺越真相。“不是车祸,失忆是一个意外。”   宋宁的移植手术成功后,贺越迟了许多天才去病房探望宋宁。在病房中他闻到了不该闻到的味道,以为是一场幻觉。   可能是他太思念颜真谊的原因。   临走时颜真谊说那是一场表演赛需要做很多准备,一个月后会准时回来。贺越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打算飞去那里找他。   他不断地给颜真谊打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老周很疑惑说哪有什么表演赛?别是去找他师兄玩儿了?   颜真谊不会长时间停留在任何没有他的地方。   他在那一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不在崇市,你很着急地打电话让我回来。”许青蓝坐在他身旁回忆那个晚上。   收养颜真谊的原因,贺越的病症。   手术前颜真谊根本不知道,贺越也是在这一刻才被许青蓝告知。   贺既明面对质问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讨厌和情绪失控的人对话,让他清醒了再来找他。   贺越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知道贺既明为什么要下“他会爱上宋宁”这样的定论。   他只心急如焚,完全不能想象颜真谊此时一个人躺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   书房中是一地的碎片,贺既明皱眉拉开了许青蓝。   “没有人会阻止你和他在一起。”   “至于你以后做什么样的选择,那是你的事。”   贺越问不出下落懒得同他废话,转身往楼下去了。许青蓝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突然尖叫了一声,“贺越!”   因为剧痛,刀应声落地。   站不住了的人缓缓跪在地上,后颈处是一滴…两滴…继而争先恐后涌出的鲜血。   百分之九十九的匹配,治不好的应激症,贺越不用时间告诉他答案,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在哪?”   事已至此,他几乎可以断定颜真谊为什么会参与这场闹剧,献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如果颜真谊事先告诉自己,那他永远不可能答应。   生离死别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要他看着宋宁死去,他也不会让颜真谊冒任何一点风险。   “让我猜猜看…你们骗了他什么…是不是告诉他做完手术就会让他和我搬出去?”   “还是结婚?”   笨死了…颜真谊明明那么聪明的。   痛不痛呢?睡得着吗?会害怕吗?想他吗?   贺越闭上眼,想起临走前颜真谊在他怀中说起窗帘的颜色,说孩子的小名要叫宝宝。他当时那么兴奋,眼神发亮。   贺越说不可以,因为宝宝只有一个。   他其实不想生孩子的,怕颜真谊很辛苦。在没有遇见贺越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很辛苦的小孩。   颜真谊很惊讶,小时候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至于长大了又显得太过肉麻。   贺越在那晚不厌其烦地叫了几千次,确定了原来他很喜欢这个称呼。   颜真谊说因为这个词听起来很珍惜,很宠爱。   贺越不高兴了,捏着他的鼻子,“什么意思,现在才知道我爱你?好没良心的宝宝。”   他趴在他身上笑,“我知道呀贺越,没有人会比你爱我了,再叫一次…”   好奇怪,他知道他很爱颜真谊,每一天每一秒都会比昨天更爱一点。   但有多爱呢?大概直到生命快逝去的这一刻才如此清晰。   瞳孔像是涣散了,贺越眼中是一场不停的骤雨,它们就这样融在血泊中汇成了一条悲伤的、名为思念的河流。   因为失血过多贺越已经神智不清,急救前他扯住父亲的袖口,央求着要一个答案。   惨白的、哀戚的脸。   贺越做了一件十分冲动的事情,很难令贺既明感到同情。任何时候或悲伤或愤怒,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可是许青蓝伏在他身边满手鲜血,幼时贺越高烧惊厥他也曾这样心痛,担心了整夜。   “贺既明。”   “宋章和我保证过颜真谊的安全。”贺既明的语气是让他放心的意思。   许青蓝面目怔怔地望着他。   颜真谊做手术的时间,他去了邻市的一场大赛做评委,贺既明很反常地没有打来一个电话,这是他许多年的习惯从未变过。   好几年前新市长上任的任职宣讲出了意外,全市封锁兵荒马乱的那一刻,贺既明还悠闲地站在保镖尸体的旁边打了一个三十秒的电话。   吃了吗?吃了什么?好,挂了。   “是不敢让我知道…还是不怕让我知道?”   贺既明没有回答,试图擦拭许青蓝手上的血迹。至于颜真谊在哪里他此刻并不清楚。宋章之前已经看出了他的犹豫,告诉他人回来的时候只要活着便足够。   像是活着便有被原谅的借口。   血擦不干净。   贺既明握着他冰凉的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之后收到了一个座机号码。   许青蓝将手机放在了贺越耳边。   颜真谊当时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宋叔叔告诉他等一个月后适应了腺体、身体痊愈了他就可以回家。   他每天都在倒数,很快了。   尽管他的腺体很痛,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忍耐。清醒的时候他就在房间里试着旋转,压腿,驱散一些没来由的恐惧。   房间中的座机响了很久,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   接起电话后,腺体涌来一阵阵痛苦的潮汐几乎令他呕吐,这是人工腺体的适应过程。   没有人说话,不知为何他在电话中轻轻叫了声:“贺越,是你吗?”   一片嘈杂后电话被挂断。   他握着电话发呆,怎么会是他呢?贺越不知道他在哪里的。   走之前他撒谎了,明明答应过贺越不要再撒谎,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他的。   那天他们抱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贺越很肉麻地叫他宝宝。   等回去之后贺越肯定要发好大的脾气,估计不会愿意这么叫他了。   但他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没办法,宋宁给他吃过那么多糖,他怎么能看着他死呢?   人工腺体虽然不能被标记,但不会影响他们有自己的小孩,那就哄一哄贺越,哄再久都没关系,反正贺越总会原谅他的。   颜真谊的人生曾经有许多重要的节点,比如不被期待的出生、第二次宣告被遗弃。   他总是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爱他却生下他?为什么带走他却又不要他?   在这样不公平的命运里他遇见了贺越,再也不问为什么。   颜真谊望向窗外。   傍晚了,贺越这时候在做什么?   吃饭了吗?一个人睡得着吗?有没有想他?   那些眼泪来得是那么猝不及防,它们本无人在意。可远在天边的爱人有一双温柔的手,曾接过他每一颗珍贵的泪水。   因为止不住的痛哭心脏隐隐抽搐,他只能蜷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呜咽声就这样回荡在寂静的房间中,经久不息。   不是痛,他从不怕痛。   而是这辈子,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   爸妈这一辈和小情侣其实是个对照组,他们笃定的或者害怕的事情都被贺越打破了。   之后几章轻松一点,下一章就凑一块儿了,见面时是彻底恢复记忆的贺越。 第27章 白鲸伯德   海城不下雪,只是春天有满街的柳絮,夏天又稍显炎热。颜真谊不是很喜欢这里,只当暂且落脚。   小时候他和贺越说好了要来这里的海洋馆游玩,时间一长两人都忘了。   至今他还没有去过那个海洋馆,听说那里有一条受人喜爱的白鲸,它在十年前来到这座城市,被赋予名字叫做Birdy。   也许给它取名字的人希望它自由。   海城的主干道上挂上了它的卡通图像,服役期满后,它即将启程重归故里。   颜真谊没来由地想:不知道当初那个给它取名字的人此时身在何处。   会不会也和他一样离开了出生长大的地方?   颜真谊决定在回崇市之前去那里参观,送它一程。   脚伤好了很多,他每日漫无目的地在城里闲逛,经过附近街道时他看见了一扇不怎么明亮的落地窗,是那种很普通的舞蹈训练机构。   事实上许多这种的机构都没有什么用处,孩子们送进去纯粹就是打发时间,能够出现在舞台上的除了天赋外需要日复一日的磨练,也需要时机。   他只在外面稍微站了一会儿,就看出来教的人没用心,学生们也只当游戏。不过他看得津津有味,之后常常来这里观摩。   久而久之,这里的老板认识了他,闲聊时问他愿不愿意来这里做兼职,处理些琐事即可。   他十分乐意。   偶尔老师不在,看到这些小孩子们偷懒的样子他也会在心中窃笑,继而帮他们望风。   “快快快,回来了!”   小孩子们一听到颜真谊通风报信又连忙趴下压腿,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好不痛苦。   练功房外常站着一个小孩儿注目,看得很认真,有时望得出神会情不自禁跟着动作训练。   颜真谊喊他进来过几次,每次他都直接掉头跑了,大概是家里不支持,毕竟他的目光总是很羡艳。   有一天他听见这小孩儿和其他人吵了起来。至于为什么吵架,说起来也很好笑,竟然是为了他。   他们在争论颜真谊与最近横空出世的新人究竟哪个更厉害。   报纸上说,那个新人会超过颜真谊所有的成就。   那小孩儿大概是自己的忠实粉丝,面红耳赤地说不会,永远不会。   “你们见过颜真谊跳舞吗!没有人会超过他!”   其实他只是在电视里看过,因为太过梦幻始终难以忘记。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现场。   颜真谊带着口罩看得乐滋滋,等人散了后,他跑过去搭话说颜真谊已经退役了,腿都废了,你还喜欢他干嘛。   那小孩儿突然眼睛红了,咬牙切齿地要杀了他般,“关你什么事!你会跳舞吗你!你凭什么说他!”   等颜真谊摘下口罩后,他才傻了眼。   江小禾成了颜真谊的第一个徒弟,也是唯一一个。   他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训练,然而骨骼天生柔软,颜真谊想江小禾才是为舞蹈而生。   颜真谊的教学方式和许青蓝截然不同,通常他会拿着一把瓜子坐在窗边看外面的热闹,如果街坊吵了起来,他会很兴奋地叫江小禾过来,“别跳了江小猪!快来看吵架!”   有时候他会拿着彩纸慢悠悠地折着什么,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瞄一眼,这一眼便能看到江小禾的错处,江小禾总是不懂,老师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你看看你这个腿,再练十年也上不了台的,要不还是算了?”   江小禾咬咬牙又往下趴了点。   结束后他满身是汗地过去喝水,看到桌子上是老师给他磕好的一大把瓜子仁儿或者是一只折好的小天鹅。   颜真谊给他擦汗、按腿,偶尔小禾太累了老师会背着他送他回家中那条小巷。   江小禾与父母间没有这样温馨的时刻,但他很理解,毕竟忙于生计的人没有时间给予温柔。   小禾会很懂事地跳下来,怕老师的腿疼。在路灯下他常问颜真谊,“我厉害吗?将来我能不能和老师一样也做首席?”   “我教出来的,你说呢?”   颜真谊的口气很嚣张。   江小禾满心欢喜,可是他不要刷新老师的记录,他要变得家喻户晓,让所有人知道他是颜真谊的徒弟。   这样,老师的名字就永远不会被淡忘。   他甚至希望能看到颜真谊再上台,可是他不敢说出口。   因为愿望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   颜真谊很温柔,几乎不怎么发脾气。除了小禾家里不让练舞之后他跑去人家里发飙,争论到最后面红耳赤地差点报警,把人家给吓傻了。   “江小禾,过来!”孩子满脸眼泪走到他身边。   “告诉我,你喜欢跳舞吗?”   小禾点点头扑在他怀中。   夏天了,蝉鸣四起。   江小禾的第一场比赛在一个少年宫,舞台只能说还算正规,至少有江小禾想象中的深红色幕布。   去之前的路上江小禾手里握着一根冰淇淋,问拿了第一名会不会上报纸?   “你想什么呢江小禾?”   颜真谊翻了他一个白眼,才练了几个月还妄想上报纸?他只是带他来玩儿的。   “你要是连这种比赛也拿不到第一名,我就收拾收拾东西跑路了。”   颜真谊今天起太早了靠着墙壁打哈欠,尽管体态不端但江小禾总觉得他不管站在哪里,坐在哪里都很与众不同。   江小禾跳完之后,后面两个人不愿意跳了。   有个家长拦住颜真谊很希望他能做自己孩子的私教,江小禾的手被颜真谊轻轻攥着,他抬头怯懦地看老师的反应,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颜真谊摇头,拉着他走了。   江小禾心满意足地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地抱着第一名的奖品。奖品是一个毛绒小熊,他要送给颜真谊却被很嫌弃地推开。   “江小禾,刚刚第三个拍子你的脚在干嘛呢?”   糟了,竟然被老师发现了。明明他跳的时候颜真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来着?   “回去给我跳十遍,跳完再吃饭。”   “老师,除了跳十遍,有奖励吗?”   他拿了第一名的。   颜真谊气不打一处来,跳错了还想要奖励?他当年在许青蓝面前从来不敢说出这句话,哪怕再完美他也还可以跳得更好。   不过拿奖后许青蓝常常带他出去玩,那不是奖励,算作是家庭的旅行。   他记得第一次拿奖是在莫科的大剧院,回去后贺既明带他们出海去观鲸,那艘船上喷了颜真谊拿奖的日期。   贺越很不开心,因为他当时买不起船,没办法哄颜真谊高兴。回去后他折了一艘小船,颜真谊捧在手心中说他更喜欢这个。   他的折纸都是贺越教会他的。   颜真谊站在原地仰头看路边高耸的树木,阳光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几乎晒痛了脸颊。   江小禾摇摇他的手臂,“老师,饿了,能不能先吃完再跳十遍?”   这头猪。   “行吧,江小猪,改天带你去海洋馆,好不好?”   颜真谊掏出一只纸折的小熊,是刚才在台下无聊时做的。江小禾接过后极为宝贝地放进了口袋。   偶尔他好想做颜真谊的小孩,或者说他很羡慕将来颜真谊肚子里的小孩。老师这么好,为什么没有Alpha?   总是有很多人偷看他的,比如培训机构旁边修车行的老板。   小杨哥哥送给小禾一辆儿童自行车,让他经常过来玩。小禾知道他不是想看到自己,他是想看到颜真谊。   江小禾小小年纪,已经懂得牵线搭桥,替别人说好话。   在海洋馆里颜真谊叹口气,“江小禾,你到底拿了他多少好处?我回去就把你车胎全扎了。”   “…你就算扎了他也能给我修好。”   “小杨哥哥可是这条街最最好看的Alpha了,而且隔壁那条街他有三个铺子!”   颜真谊大笑,什么小财迷?   从海洋馆出来的时候,外面是一场火烧云。天空烧得漂亮,江小禾像只鸽子一样飞来飞去乱窜,颜真谊跟在后面拿出手机拍下天空。   这么美好的一瞬。   低下头的时候他看见远方的江小禾撞到了行人,揉着鼻子马上要哭,他急忙赶过去。   江小禾泛着泪花小心翼翼得看向陌生人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没有看路……”   “以后不要乱跑。”   那人俯身对着江小禾叮嘱,继而看着小跑过来又停下脚步的颜真谊说道:“你也是。”   --------------------   江小猪多虑了,你老师的记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刷新的…不过你的愿望过不久就会实现。 第28章 怎么会   贺越是来送八音盒的。   修好了的八音盒再次流淌着音乐,颜真谊合上后说了声谢谢。   他的住处整洁干净,贺越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怎么找到我的?”   颜真谊心跳阵阵,回来的路上贺越一直没有说话,神色平常,颜真谊一看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江小禾走进屋子想给这个奇怪的人倒水,他听见老师在门口欲言又止地说了一个“你”字。   那人紧接着吐露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结婚了。”   “有孩子了。”   “颜真谊,你觉得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老师低着头攥着裤子,“我怎么知道…”   那个人没有进来喝水,江小禾的水白倒了。   颜真谊看着贺越的背影想起刚才的那片火烧云,说好的海洋馆竟然最后也一起去过了,真好。   江小禾瞅着桌子上的八音盒很好奇,“老师那是谁?”   “一个脑子坏了的人。”   第二天早晨,江小禾与贺越站在颜真谊的门口大眼瞪小眼,贺越昨天没来得及问,“你是谁?”   “我是老师的学生,叫江小禾。”   颜真谊竟然有了学生?贺越想起多年前的那日午后他推开许青蓝的工作室,见到了也是这么小的颜真谊。   这些时日他既要跑医院又得四处寻找颜真谊的下落,而颜真谊躲在这里安然自得地迎来了春天,幸好,这就是贺越想要他生活的方式,他才松了口气。   背着小书包的江小禾听到身旁高高大大的人问:“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江小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其实不是很想和脑子坏了的人说话。   “你们今天要去做什么?”   “摘草莓。”   “可以带我去吗?”   江小禾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是陪老师去约会的!”   说罢戴着顶棒球帽的人打开了门,贺越只看到他略尖的下巴。   “贺越?”   门外是不知道为什么脸很臭的贺越,以及异常兴奋的江小禾。   “小杨哥哥!”   江小禾蹦起来对着路口驶来的车招手,回过头时老师皮笑肉不笑地扭着他的耳朵进了屋。   “江!小!禾!”   摘草莓是江小禾央求来的结果,他前几日撒娇说:“同学都去过,就我没有…”   颜真谊最害怕听到这句话,只能点点头。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杨煦的主意?你知不知道!哎……算了!”   颜真谊无可奈何,人都来了还能怎么办?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和杨煦说清楚,他不是来海城久住的,还有别的打算。   再打开门时,颜真谊对门外的贺越说:“我们要出去一下,要不你晚点来找我?”   贺越拧着脸,“我也没摘过草莓。”   车上是莫名其妙的四个人,江小禾和可疑哥哥坐在后排。颜真谊在副驾说说笑笑,偶尔觉得如芒在背。   江小禾打开口香糖递给身旁的人企图套近乎,“你是老师的前男友吗?”   贺越摇头,江小禾才如释重负。   回去的车上颜真谊和江小禾都睡着了,颜真谊是因为贺越昨日的来访一整晚没有睡觉如今精疲力尽。   江小禾则是因为白天摘草莓被看不懂眼色的可疑哥哥气了个半死。老师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小杨哥哥连跟老师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就这么脑袋一歪睡在了贺越腿上。   开车的人摇下车窗抽烟,与贺越闲聊。贺越听到他问是颜真谊的谁,四目相对后贺越说:“我来接他回家。”   一个小时的车程,江小禾揉揉眼睛醒来时已经下了车,他趴在颜真谊身上对着开车的人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颜真谊进屋后去了厨房,看看还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江小禾板着脸不想搭理贺越,他看出来了,这个脑子坏了的人也喜欢老师,他是小杨哥哥的情敌。   “你做什么的?”   江小禾开始做起背景调查:一个月工资多少,有没有房子,会不会做家务。   贺越老老实实交代,毕竟是颜真谊的学生嘛,以后也是自己半个孩子。   江小禾听完后叹了口气,“要不哥哥你还是退出吧…”   综合评比下来小杨哥哥简直完胜,他可有三个铺子!   颜真谊端着蛋炒饭出来的时候只见贺越低着头很沉默的样子,他和江小禾对视了一眼:什么情况?   江小禾耸耸肩心想:太自卑了吧。   夜深了江小禾背着小书包回家,可疑哥哥留在房子里似乎还是要纠缠老师。他没好气地站在门口瞪着人。   “很晚了哥哥你还不走吗?”   “外面很黑,可以麻烦你顺路送我出去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贺越起身对他挥挥手,“对不起,哥哥也怕黑。”   随后“砰”得一声。   贺越把门用力地关上了,留下江小禾独自站在门外忿恨地挠门。   颜真谊洗完手见到贺越靠在墙边还没走。   其实他已经打算回去了,半年的时间是他留给贺越思考与选择的机会。   不过既然现在贺越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他们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   “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贺越走近后垂着眼睛看他,“你猜呢,颜真谊。”   他摇摇头,不知道。   难道…是…来找他上床?   贺越没有否认,“你愿意?”   颜真谊站在原地沉默,之后打开门请他出去。只是该滚的人没滚,贺越先是仔仔细细听颜真谊骂了他一顿,继而又把颜真谊按在墙上劈头盖脸质问了一番。   “你和那个谭彦文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了?”   “谭彦文是谁?”颜真谊简直被他弄糊涂了。   “你高三那个同学,当初照片还是我拍的。你趁我脑子坏了跑去和他吃饭,那天是我来接的你颜真谊!”   “睡了我之后又不声不响跑了,我以为你躲在哪里伤心。你倒好,和别人去摘草莓?”   颜真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嘴唇好像又流血了,贺越咬得他好痛。   不知道何时起他们的吻总是这样,但他没有挣扎安安静静被贺越抱着。   渐渐地他感觉到鼻尖是湿的是烫的,那些东西灼伤了他。   是贺越的眼泪。   颈边是贺越闷闷的声音,“我恨死你了……颜真谊……”   颜真谊怎么可以丢掉他一次,又丢掉他第二次?   怎么可以把他留在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而自己怎么会想不起来颜真谊?怎么会把他推在地上让他再也不要回来?   怎么会错过一场又一场的舞台?怎么会在他脚伤后没有及时出现?   怎么会。   颜真谊捧着他的脸,把那些汹涌而出的眼泪尽数擦掉,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他莫名想起高中吵架时说过一次分手,那天贺越就是如同现在这般的眼神。   “这么委屈…我都没来得及哭。”   颜真谊笑,踮脚吻上那双眼睛。   “贺越,我…”   “不想听。”   鼻子红红的贺越,颜真谊擦到一半笑出声,想起从头至尾这场闹剧要是论谁最可怜,他和贺越实在分不出胜负。   他像只小狗般吻他的喉结,他的脸颊。   “别生气了…我已经买好火车票想回来找你的,真的。我只是想给你一点时间。”   贺越又重重地咬了他一口抱起他,刚要说什么时两人听见了门口的大哭。   江小禾满脸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书包被他扔在了地上。   怪不得临走前带他去了水族馆,原来老师要跟可疑哥哥走了,老师不要他了。   颜真谊只能把江小禾抱进来,左边是眼睛通红的贺越,右边是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的江小禾。   他叹口气,全世界的眼泪是不是都在今晚倾泻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他也很想哭的。   --------------------   明天晚上两章完结吧 第29章 归乡   江小禾被哄睡在床上,一个那么小的人占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   颜真谊只能趴在贺越身上于沙发凑合一夜。窗帘有个角坏了,月光从那儿偷偷洒进来照在贺越的脸上。   颜真谊掰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真的全部想起来了?”   贺越掐他的脸,“你觉得呢?”   “那我最爱听你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贺越冷笑了一声,“不记得了,记得也不叫。”   颜真谊用牙齿轻轻咬他的下巴,“叫一声吧贺越…你不叫就是没想起来…”   恢复记忆的线索是那部手机,在看完了所有的照片和视频后,贺越在某次疗程中突然记起了过去所有的事情。   那些视频装着贺越所有的人生,与生命里最珍贵的人。   十六岁——颜真谊在家中为他重现那五分钟的表演,像是要飞走般落在他怀中;   十七岁——去游乐园,因为颜真谊夸了一句别的Alpha长得好看,两个人站在湖边互不相让的吵起来,最后臭脸的人拿着手机逼颜真谊说全世界最帅的人到底是谁;   十八岁——颜真谊在浴缸里洗澡,贺越拿着手机站在一边问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能不能给他跳一支舞。   裹着泡沫的人点头问他要看什么,贺越嘴角勾了勾,“那,脱衣舞?”   镜头被一条湿毛巾砸中,颜真谊中气十足地让他滚出去。   他抱着颜真谊又把这些视频看了一遍,直到一片昏暗的屏幕中出现了白花花的人,以及隐隐约约的求饶声,“不要了贺越…不要了……”   颜真谊赶紧关掉瞪着他,“怎么连这个也拍!删了删了!”   贺越打开一个文件夹,光看那些缩略图就可以报警的程度。   “删不完,我要是失忆第一天看到这些早想起来了…还要你费尽心思勾引我?”   颜真谊气呼呼地拍掉屁股上那只手。   看累了,他打着哈欠躺在他的怀中,耳边是熟悉的心跳声,他便心安地沉沉睡去。   贺越的手轻轻拍在他的后背,是哄小孩的姿势。   “睡吧,宝宝。”   第二天阳光先吵醒了贺越,他往身旁一看吓了一跳,是面色阴沉的江小禾。   “你会对老师好吗?很好很好的那种?”   贺越点头。   “要努力赚很多钱,做得到吗?”   贺越和他拉勾保证这辈子会努力工作,江小禾看了他几眼面目还算真诚,接着他拿出小书包里的小熊玩偶,是上次第一名的奖品。   小熊被轻轻地放在颜真谊身旁,江小禾潇洒地背上小书包后打开门走了。   颜真谊醒后,贺越用食指刮过他的脸颊,“你徒弟还挺好玩。”   “他走了?说什么了?”   “让我好好赚钱,说采草莓那谁有三个铺子,颜真谊?”   贺越挑眉,颜真谊心虚地低下头,想着江小禾估计又要躲起来偷偷哭的。   他没打算彻底离开这里,再说了崇市和海城很近,这辈子他只有这一个学生。   只是他们要先回去一趟,许青蓝的生日快到了。   在此之前,颜真谊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许青蓝在电话中骂了他半个小时,颜真谊手机开的是免提,贺越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给颜真谊削苹果。   听着许青蓝的话时不时点头,一字一句说得很有道理。   “老师你别骂我了…贺越他。”   “贺越?贺越在你旁边是吗?”接着又骂了贺越,颜真谊事不关己啃着苹果看电视。   最后沉默间许青蓝挂掉了电话,颜真谊很怕他伤心,他的离开并不是心灰意冷,不想让任何人把原因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贺越拿起一整串苹果皮,问他:“你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颜真谊托着腮云游在外。期待贺越恢复记忆吗?好像也不是。恢复之后如果贺越选择离开他,他只会更痛苦。   那大概是,再爱上他一次吧。   他又想起老师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个电击治疗,问贺越是什么东西。   贺越还剩七十二次治疗,本来没觉得什么,但是颜真谊此刻在他身边,又突然觉得痛了。   “要打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不然会休克。每次醒过来脑子里就昏昏沉沉的,总是吐。”   贺越的手臂上是不小心留下的灼烧的痕迹。   颜真谊听了很难过,贺越以为颜真谊想让他放弃,没想到他抬起头艰难地对他说:“加油。”   贺越恶狠狠地威胁他,“那你也要去复健,不能我一个人痛。”   他会陪着颜真谊,直到颜真谊重新站到舞台上。在此之前是很漫长的康复过程,对他们两人都是。   虽然贺越不知道的是,颜真谊已经有了这个打算。言传身教,如果他放弃了舞蹈,怎么劝江小禾坚持呢?   做老师就像做父母,是不可以随随便便做的。   江小禾在一个周末跟着颜真谊踏上火车,去往他从没有去过的崇市当作一次短途旅行。   颜真谊近乡情怯有些害怕被许青蓝念,和贺越说等会儿一见面就要说脚疼,这样老师就心软了。   江小禾眨眨大眼睛,“老师,你这么大了还会怕老师吗?”   颜真谊点点头,毕竟许青蓝也不算老师,很小的时候他在心里不是这么叫他的。   “你说看到叔叔,我要说什么呢?”   贺越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见他?”   贺既明和许青蓝没有住在一起,许青蓝给了他两个选择,清洗标记和分居。   贺既明选择了后者。   颜真谊拆了一包零食递给江小禾,有些疑惑,“其实你要是不失忆,之后我”   “再说我找人把他腺体挖了。”   颜真谊捂着嘴笑,“好吧。”   下火车的时候,崇市的火车站正播报着即将开往海城的列车号,经过大厅时他们瞧见有个人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身旁应该是他的母亲温柔地拍着他的脊背。那哭声太过委屈难以令人忽视,人群或都驻足悄悄投以目光。   颜真谊站在一边看了很久,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伤心因何而来,他默默地走过去递上纸巾,又小跑着回到贺越身边。   贺越伸手牵住他,“走吧,回家了。”   颜真谊不时回头张望,听见江小禾小声地嘀嘀咕咕:“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要哭呀…”   “肯定有很伤心的事,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他闻到崇市久违的空气,心想要是每个远离家乡的人此刻都踏上归乡的路途就好了。   贺越大概知道他在伤感什么,牵起他的手亲了亲,“每个人都有很伤心的事,但总会过去的。”   是的。   颜真谊想他曾经也这样哭过,因为无处安放的思念。   想必那个人也是如此吧。   --------------------   伐要哭了梁心澄…安排真谊给你递一下纸巾   不好意思双更了,明晚任务有点重,完结3k+贺家番外5k   这个番外是我初稿里删掉的所有贺许的片段以及我蛮喜欢的一段小真谊的戏份。   贺越和真谊的番外没想好写什么,不知道大家想看哪方面,正文完结内没有怀孕哈 第30章 翅膀   许青蓝的房子不在城中,颜真谊下车时在街对面看到了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贺越没有回头牵着他的手进了门。   他不喜欢哄小孩子,只淡淡地招呼了一声江小禾给他倒了杯果汁。江小禾看着面前的人脸红红的,这是老师的老师,他曾经以为颜真谊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   桌子上摆了张旧照片,江小禾认出了里面有一个是颜真谊,至于另外一个,颜真谊将江小禾抱在怀中,“是我的师兄,那是他第一次个人演出。”   “三十四圈那一场吗?”   江小禾惊叫,那是颜真谊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天,如果舞蹈有神灵,那夜它给了他一双翅膀,承认了他的天赋。   一顿饭吃得轻松,直到许青蓝示意江小禾做几个基本动作给他看看,颜真谊连忙推辞说:“换一天吧老师!”   谁知江小禾走到客厅中央信心满满地亮出几个动作轮流展示,结束后一脸得意的神情企图得到夸奖。   颜真谊看着许青蓝讪笑,江小禾有些动作他懒得纠正,就这么一路错着过来了……   许青蓝看完后久久不说话,最后说了一句“很好”,长出一口气进厨房洗碗去。   年纪大了,懒得说了。   追进厨房后,颜真谊挨在许青蓝身旁,“老师,门外那辆车……”   “颜真谊,你再替他求情的话就是脑子坏了。”   被骂的人撇撇嘴走到餐桌切了两块蛋糕后悄悄打开门出去了。   夏夜,月光皎洁,他端着蛋糕还未走近,车窗便摇了下来。   贺既明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   接过蛋糕后他将后座上的一束玫瑰递给颜真谊,又将一个盒子拿出来,“看着他打开,别让他扔掉。”   颜真谊伸手接过,虽然他很佩服贺既明这个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地吩咐他跑腿。   “叔叔,你知道贺越在做应激症的治疗吗?”   颜真谊靠在车边建议他也去做一下相关的治疗。   贺既明没说话,似乎在揣测这是许青蓝的意思还是颜真谊的意思。车边的人对他露出天真又无辜的笑容,转身走了。   贺既明在黑暗的车中无奈地笑。他记起那日颜真谊走进议院的大门与他谈判,他们对不向许青蓝坦白这件事达成共识,颜真谊走之前忽然对他说:“叔叔,你知道后果的,对吧?”   偶尔,极少的时刻,他觉得颜真谊才像他会生出来的孩子。   许青蓝看见抱着一束玫瑰进门的颜真谊皱眉,“我和你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   “好啦好啦…我错啦…就算饿死叔叔,司机也要吃东西吧……”   许青蓝拿过盒子打开,颜真谊看着他手中那个小小的玻璃瓶疑惑是什么东西。   是信息素提取液。   因为标记的原因,每次分居许青蓝的发情期都会很煎熬,打抑制剂对他没有什么用处。   “这么多?都可以用一辈子了吧……”怪不得贺既明脸色那么差,颜真谊还以为是应激症的关系。   “你让他去做应激症治疗?”许青蓝看着他笑,“他麻醉不耐受的,怎么会听你…”   说到这里,他才愣住。   颜真谊靠在他肩头,“他肯定会听我的,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帮他的人…不过就算要替他求情那也是两年后了。”   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惹许青蓝生气,贺既明只能依靠颜真谊。   他又跑去问贺越那个电击治疗能不能延长治疗时间,比如五年。贺越在客厅里和江小禾吵吵闹闹,没时间应付颜真谊。   “五年?那人都电傻了。”   那束玫瑰清理后被摆放在窗台,街对面的车子不久后亮起车灯开走了。   颜真谊叹口气,想叔叔真的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比自己还要笨。   *   很难说电击治疗和复健哪个更痛苦,平日他们还可以轮流安慰,要是日期不小心撞到了一天,回家后就是两张生无可恋的脸。   江小禾的假期尽数待在了崇市,他才知道可疑哥哥是老师的青梅竹马,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很多年,并且不会再分开。   颜真谊哄他睡觉的时候,听江小禾问为什么会喜欢贺越。   “总有一个理由吧?”江小禾撑着脑袋。   颜真谊卡壳不知该说什么,最开始难道会是因为那条百分之九十九的腺体吗?   还好颜真谊已经失去了这样东西,至此他似乎可以说与任何一切都没有关系。   江小禾心中那个不为人知的愿望实现得很快,他在春夏秋冬轮转一遍后见到了舞台上的颜真谊。   颜真谊复出的场合选在师兄的告别演出,师兄那天打电话来说整个剧目给他留了五分钟,他不想去,因为这是独属于师兄的时刻。   可师兄说:“见你上台我才安心,真真。”   他们飞过大洋彼岸,江小禾还没有坐过飞机兴奋地说好像长出了翅膀。颜真谊摇头,“你会有翅膀的,但不在这里。”   那一刻总会到来的。   掌声雷动,他们一如少年时牵着手走向台中弯腰鞠躬。   通往舞台的这条路他走了许多年,最早的时候老师牵着他一步步送他回彩虹之家,在磅礴大雨中又送他去往更广阔的世界,他在那里成为首席,成为颜真谊。   他还记得小时候发烧和老师大吵一架,老师气得摔门而出,可第二天早上,老师坐在他身边给他擦脸,“如果真的不喜欢,就不要跳了。“   这世界上仅仅属于他的两样东西,他都失去过。失去后他曾经摊开手掌仿佛不去握紧便再也不会觉得心痛。   而此时颜真谊望向谢幕后的上空,是漫天纷飞的彩带。他缓缓伸手接住一片,仿佛于此刻终于接住了真正的自己。   他怎么会不爱跳舞。   心愿得以实现,江小禾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贺越只能把他抱起来,“我都快抱不动你了,你是不是又偷吃了江小猪?”   他趴在贺越肩上哭得更大声了,贺越哥哥被电傻了,什么都不懂。   “不…不许叫我江小猪!”   陆婉晴也在台下,颜真谊很远就看到了她。只是还未做任何交谈,她便转身离去。颜真谊在她身后叫住她,说了声谢谢。   也许有一天他可以坦然地坐在陆婉晴那间郊外的小房子中,听她说起从前,但并不是现在。   “上次给你的书,你好像很喜欢。”颜真谊的社交平台上晒了那本翻到折角的睡前故事。   此刻陆婉晴又送了他一本,颜真谊看着崭新的封面,他还不知道林汀发新书了。   她消失在人流中,颜真谊看着她的背影想她大概也会很精心地保留今日的票根吧。   一场庆功宴,老周抱着颜真谊哀嚎,随后是接不完的电话和广告商。   颜真谊的个人演出计划不在近期,但已经有许多人闻到风声前来打探。老周又笑容满面地一边骂娘一边接起了电话。   回到酒店后,颜真谊在浴缸中戳戳点点贺越的脸,“我在台上停下来的时候看到你低着头,贺越,你不专心,看我表演敢开小差。”   贺越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在哭。”   这一句话让颜真谊笑出声,“我不喜欢总是哭的Alpha…”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有三个铺子的? ”   说罢抱着人用力地往上顶了顶,颜真谊大叫了一下紧紧抱着他,“当然最喜欢你…”   陆婉晴送他的那本书静静地躺在床边,贺越随手拿过后翻了翻。   颜真谊从浴室探出头,“你帮我查一下林汀会有新书签售会吗?我想去。”   吹干头发后贺越抄过他的腰把人搂在怀里。扉页的插画有些眼熟。   颜真谊手指点在那里,“好像彩虹之家的大门,是不是?你看这条小河。”   画中的小河旁也盛开着白色小花。   春天的时候河面波光粼粼,阿姨会带着他们去捉河中的小鱼。看着这些图画,他竟有些没来由地思念那里。   “贺越,到时候你陪我去签售会。”   “没有签售会,这本书不会发行的,颜真谊。”   颜真谊扭过头疑惑地看他。   “躺下,我念给你听。”   世界上仅此一本的睡前故事,写了只叫做“一一”的小蝴蝶,它在暴风雪中失去了那双美丽的透明翅膀,再也无法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颜真谊听到故事的开头瞳孔似有闪烁,他在被窝中露出一双眼轻声询问:   “结局是幸福的吗?”   “嗯。”   〈完〉   --------------------   ——————————————   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完结的好时候。   故事的灵感来源于一朵下水道中的白色小花,那天经过看到时脑海中便有了颜真谊。   写出一些碎片常常愉悦我,我总是在想我只会写一些细碎的东西,一些情绪?   至于能否写出完美/完整的故事需要细致的推敲,一个故事的落成需要时间,我没有耐心也无法企及,当然也可以说已经尽力。   不过我不想再找自己的缺点了,它一直在那里没有办法改变,自是我的一部分。 第31章 许·四季   春   许青蓝的蜜月旅行去了一个欧洲小镇,地方是贺既明挑的,安全、隐蔽。   在途中他总是接到下属打来的电话,他擅长决策,这是他的工作。   “除了我父亲以及市长意外死亡之外,不要再打电话来。”   许青蓝心想,不知道那位鼎鼎有名的贺大法官听到之后作何感想。   一个深夜贺既明的电话响起,许青蓝在黑夜中坐起警觉地问他:“谁死了?”   贺既明看着他严肃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希望是谁?”   身边的人板着脸噎了他一句,“反正不是你。”   电话来自家门口的保镖,说贺康送来了新婚礼物,一把法槌。   贺既明幼时曾羡慕父亲的无上权力,贺康裁定生死,而他喜欢制定规则。他选了和父亲不同的道路,贺康很期待他的成就。   他们的婚礼贺康没有到场。   分歧倒也不是因为他娶了谁。   只是结婚前贺既明在电话中拒绝了一纸调任通知。这代表他的仕途今后基本就停在了这里,再无别的可能。   这是贺康对许青蓝不满的缘由,也是他对贺既明失望透顶的开始。   贺既明有自己的考量,当然许青蓝的出现或多或少影响了一些些,但他认为许青蓝不是根本原因,不需要成为被怪罪的对象。   如果一个Alpha人生的成功与否需要从伴侣身上找原因,那未免太过可笑。   和父亲的谈判失败后家中门口多了两个保镖。   婚礼当天乃至他们蜜月归国,贺康都对外称病。   贺既明打电话过去询问病是否好了些,他要带许青蓝过去探病。   只是贺康不愿意见他的枕边人,贺既明了然于心:“那以后都别见了。”   是过了很久,贺康才知道儿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之后贺既明门口的保镖会目中无人般拦住这位前任大法官,说这是贺议员的住宅,闲人勿进。   他们的婚姻不算成功,状况百出。   就像婚礼宣誓后众人面前的亲吻,许青蓝咬烂了贺既明的嘴唇,却还是说了我愿意。   那声“我愿意”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意味,回去的路上司机停在了路边随后下车等待,一等便是大半夜,直到车窗边垂下一只莹白无力的手。   许青蓝在满是信息素的车内重复了几百遍我愿意,听起来很是百转千回,心甘情愿。   贺既明狡猾善辩,许青蓝辩不过他只能在吵架后收拾东西躲去崇市的任何一个角落,眼不见为净。   而标记后的发情期令他苦不堪言,贺既明每次从小旅馆里抱出全身湿透的他,一路上还要受点皮肉伤。   他以为这是许青蓝的乐趣,许老师长大了却爱玩捉迷藏,偶尔自己也有些乐在其中。   议院里常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下巴上的抓痕,不信那是家中太太的杰作。   公事繁忙时的争吵,贺既明会选择把他拷在家里,当然出于民主还是给了他选择的。   “拷在家里还是我的办公室?”   因为忙起来他就没有时间陪家里人玩捉迷藏。   许青蓝认为这是贺既明的乐趣,贺议员爱玩密室囚禁。   但无论是哪个游戏,总要两个人才好玩。   *   孩子来得很快。   应该是某次易感期和发情期交叠在一起时的结果。   由于许青蓝把他不停震动的手机扔进了鱼缸,贺既明的秘书在他失联十六小时后上门,最终被砸在门上的花瓶赶跑。   保镖无辜地用眼神示意花园中一地的碎片。   他不是上门的第一个人。   三天后贺既明站在门口给一份份文件签字,秘书口若悬河传达着近日的要闻,尽量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去注意老大那张气压过低的脸。   以及全是咬痕的手臂。   “有话就说。”   秘书欲言又止,“明天…”   贺既明点头,明天差不多了。忽听房内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贺既明,关门。”   终究是迟了一日回去。   许青蓝在医院中拿好验血报告单转头看到了温庭筠和他的母亲。   他总是不讨长辈喜欢,无论是贺康还是面前这位。   只不过在贺既明那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的原话便是如此。   温母仰起下巴,虽态度略显不屑却还是与他打了个招呼,毕竟许青蓝摇身一变成了贺太太。   而贺家虽抢了人却把温庭筠送进了司法部,做了宋章的下属,温家不好多说什么。   温庭筠对着许青蓝询问:“身体不舒服吗?”   “怀孕了。”   这个消息,贺既明还不知道。   当然温庭筠其实更不想知道。只不过他还要说什么时,许青蓝直接打断了他,“好好工作。”   温庭筠站在原地良久,面色煞白。母亲走到他身边时不解他脸上的难堪,仍说着许青蓝诸多性格上的缺点。不懂事故,不够圆滑,惯会给人使脸色。   “贺既明和他结婚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图什么呢?”温庭筠甩开一边的母亲大步往前去了。   许青蓝给过他机会。   而他在家中的施压下接受了贺家给他的康庄大道,这个举动像是甩了许青蓝一个耳光。   回家之后许青蓝因为怀孕这件事总是恍神,贺既明掰着他的脸,脸色不佳。   “在医院里说什么了。”   “你找人跟我?”   又是避免不了的争吵,许青蓝拂袖而去,说他有病。   只是许青蓝难得的在冷战四十八小时后跑去议院找他,通知了他怀孕的结果。这个结果他早已知晓。   贺既明说过不要孩子,因为应激症很容易遗传。   但是许青蓝很坚持地要留下小孩,也许肚子里会是一个omega,绝不是因为他爱贺既明。   “周末麻烦你陪我回家,他们要是问起以后我还跳不跳舞,你就说不跳了。”   贺既明挑眉,“许青蓝,我可没说。”   杯子掷在贺既明眼前,许青蓝穿上风衣,“我走了,不要忘记。”   贺既明拉住要离开的人,“挨骂的话怎么办?”   许青蓝看他手上的动作,腰间的系带被松开,贺既明重新给他系了个略显舒适的结。   谁敢骂他?“别装了贺既明。”   贺既明听后笑了一声,许青蓝才想起来,好像自己前天才骂过。   而为什么吵架,他却不记得了。   夏   贺越偶尔是个讨人厌的Alpha小孩。   许青蓝常常需要拿一根水管在后院里反复冲洗贺越身上的泥土,才能让他显现出本来的面貌。   贺既明带他做过很多次多动症测试,显示一切正常。许青蓝说,“Alpha小时候都是这样的。”   “我不是这样的。”   “你说得又不算,这得问你爸妈。”   贺既明想起许久没见的贺康,想起母亲。他们在家中从来不吵架,也从来不说除了工作以外的话。   母亲每日给父亲留下的亲吻,像是一种例行公事,那种吻没有温度,至少比自己脖子里许青蓝留下的牙印要淡漠得多。   许青蓝爱不爱自己是未知数,但母亲不爱父亲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然她不会听见父亲不回家吃饭便由衷快乐。   颜真谊的到来证明了Alpha确实很讨人厌。   许青蓝常和他坐在庭院的摇椅上看落日,看飞机尾翼后长长的白色痕迹。   贺越的足球往往会在此时飞过来,把刚种好的树苗踢得歪七扭八。   许青蓝会叹口气,“贺越,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颜真谊会笑着跳下来,去把小树苗重新扶好。   许青蓝很喜欢颜真谊,但他没有说出口过。   只是有一天看到电视上的寻亲报道生出了担忧,也许颜真谊真正的父母有朝一日也会找上门来。   贺既明在客厅里翻报纸说不会。就算发生了,他也有一百种方式解决。   “什么办法?恐吓?”   贺既明知道许青蓝最讨厌他哪一点,他合上报纸虚伪地说:“动之以情。”   人类脆弱的地方太多了,事实上恐吓也算不上什么好手段,某种程度上的哄骗,引诱,让猎物自己走进来才是最好的陷阱。   而颜真谊偷听到之后躲在厕所中哭了,他才不要离开贺家。   许青蓝抱着他安慰,觉得颜真谊充满童真的话很有趣也很令人动容。   漂亮的洋娃娃像是真的伤心了,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许青蓝只能发誓,“你贺叔叔一肚子坏水,他会有很多办法。”   一肚子坏水的人靠在墙边没有发表意见。   颜真谊哭完之后抬起头看向贺既明,其实很多时候贺既明分不清他的眼泪是真是假。   毕竟颜真谊是个很复杂的小孩,可以面无表情地从马路上拖回来一只被压死的猫埋在花园里。   他真实的伤心,往往没有一滴眼泪。   那天是贺康第一次看到颜真谊,他知道这是贺既明为了贺越养在家里的孩子。   保镖拦住贺康之后,贺康对着颜真谊说:“我是贺既明的父亲,请我进去坐坐吗?”   颜真谊指了指手里的死猫,“等一下,我有点事。”   是很炎热的夏天,贺越去了学校里的活动,家里只有颜真谊在。   贺康看见他埋完之后做了祷告,接着他对保镖示意把人放进来。   保镖略有迟疑,但颜真谊神色淡定,保镖侧过身放了人进去。   贺既明回家后看见沙发上的人,颜真谊从厨房中端来薄荷水默默上楼去了。   贺康嘴角上扬,“比许青蓝讨人喜欢点。”   “小孩子过家家也要有个度,他既然生在福利院,那就是他的家。”   “你要是想再养出个和你一样的废物,就当我白来一趟。”   贺康面色慈祥,放下茶水后他起身查看四周,温馨的房子,墙上有一家人出门游玩的照片。角落里沾着泥的足球,地毯上落下的画册。   这些是让人龟缩在此,停滞不前的理由。   贺越只会比贺既明更一无是处。   贺康走后,颜真谊站在楼梯上观察贺既明,叔叔很少有这样的背影。   “怎么让他进来了?”贺既明没有转身,却像是知道颜真谊就站在楼梯上。   “他总要进来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颜真谊说完后下楼收起了桌子上的杯子,贺康用过的那个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小小年纪的颜真谊参透了一对父子终于对彼此彻底失望的结局。   真奇怪,这样的瞬间里,贺既明总觉得颜真谊才像是他的小孩。   可他不是。   秋   颜真谊和贺越躲在楼上听着客厅中激烈的争吵。贺越对着他噤声,“我下去劝劝。”   颜真谊点点头屏息等待。   没过多久,贺越面无表情地爬了上来,拉着颜真谊睡觉去了。   “怎么没声音了,贺越?他们和好了吗?”   贺既明和许青蓝也不知道是在打架还是在干嘛,总之贺越刚要劝架时听到两人同时吼他:“上去!”   贺越转身上楼了,说以后都不要再多管闲事。   “两个神经病,睡觉颜真谊。”   颜真谊第二天到楼下时,看见老师站在花园里浇水。他听吴妈说今天老师的父母要来做客,怪不得老师昨天心情不好。   老师很怕自己的爸爸妈妈,这是颜真谊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叔叔在的话,老师可以堂而皇之地不和他们说话,可是叔叔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办法在饭桌上当那个罪人。   颜真谊听见那对气质出众的中年人轮番拷问,拷问许青蓝既已浪费了天赋,却又没有吸取教训,浪费了大把的时间。   “你和白悦从小一起长大学舞,可是你看看人家。”   “青蓝,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许青蓝给他们夹菜,“你们应该了解贺既明这个人,他既然不让我跳舞也不会让我开什么舞蹈学校。”   许青蓝手腕上长年的痕迹,彰示着他水深火热的生活。父母对视后无话可说。   说到一半,他接到了贺既明的电话,许青蓝拿起来对着父母晃了晃,像是要展现被盯梢的无奈。   这是贺既明不归家的习惯,天色昏暗后的例行电话。   今天是新市长上任的任职宣讲,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临去晚宴时出了岔子。   崇市马上会在三十分钟后全市封锁,贺既明站在现场保全的尸体旁边拿出手机,等一下恐怕他就没有时间询问。   吃了吗?吃了什么。电话比往日缩短了三十秒,利落地挂断了。   许青蓝送走父母后才看到了突发新闻。   贺既明在第三日回家,他没有怎么合眼有些疲惫。意外的是,许青蓝似乎也没怎么睡。   六个小时后他看身旁的人还未醒,轻手轻脚地下楼准备去议院处理未完的事务。   院子中颜真谊和贺越在搭一个自动浇水装置,但两个人发生了口角,各自沉默。   昨夜没有打来电话,贺既明随意问了一句颜真谊,颜真谊抬头,“老师昨晚没有吃饭。”   贺既明不解,“为什么?他爸妈又来了?”   颜真谊没说话拍拍手上的土走了,心想,Alpha是不是都这样蠢?   连老师看到新闻后吃不下饭这么简单的原因都猜不到。   叔叔真的是笨死了,惹他生气的贺越也是。   冬   老师可能不喜欢跳舞,这是颜真谊第一次拿奖之后存疑的事情。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可能只有叔叔知道。   颜真谊在莫科的剧院里一跳成名拿下金奖,报纸上说他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随后师兄的个人演出上他出尽风头,所有人都在期待颜真谊今后的蜕变,他们笃定这个名字会响彻在剧院中,一次又一次。   接踵而来的喜讯,贺既明休了长假带他们出海去观鲸,码头上靠着一艘船,上面喷了颜真谊拿奖的日期。   许青蓝看着那艘船皱眉,说贺既明有病。颜真谊跟在贺越身后偷笑,贺越踏上甲板时手伸在背后握住颜真谊,捏了捏他的手心。   许青蓝的父母打来电话祝贺颜真谊,颜真谊对着电话说谢谢。   他听着两位老人对他嘱咐,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既然站上了那个位置就不能再下来,真谊。”   颜真谊轻声说知道,许青蓝把酒杯扔进海里,挂断了电话。   他有时候不太懂老师,老师说过不拿第一名毫无意义。可他拿了第一名,老师却又不高兴。   许青蓝那晚喝多了,船只晃晃悠悠摇曳在港湾,他躺在贺既明怀里半睁着眼睛看海上的月亮,说起没有拿过的皇冠大奖赛金奖。   他生了病。浑身烧得滚烫。母亲递过来两粒药说三十分钟后送他去会场。   他确实可以坚持,对他来说早就不是第一次带病上场,但在那一刻他突然不想跳了。   恋爱的时候他也对着男友这么说过,男友听完很诧异急于劝他不要说傻话。光芒万丈,谁会不爱?   贺既明握住醉鬼的指尖,“那就不跳。”   许青蓝听后笑了,这句话贺既明从前就说过。   新婚的时候,他没来由地想起二十五米宽的舞台,很困惑自己到底是习惯使然还是真心热爱。   贺既明打了个电话,带着他在凌晨三点走进空无一人的剧院替他验证。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很熟,也许恨比爱更多。   跳完之后他跃下舞台,贺既明问他答案。许青蓝看着即将破晓的天空,说想回去睡觉。   那是他跳的最后一支舞,观众也只有一个人。   海风中他唤颜真谊到身边,老师的脸不复往日冰冷,带着某种令人心跳的绵软。“真谊,喜欢跳舞?”   颜真谊点点头。   许青蓝摸着他的脸颊,“也可以不喜欢的。”   睡在海风中的许青蓝,裹着贺既明的大衣被抱下甲板,司机得到嘱咐先送两个小的回酒店。   至于他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颜真谊坐进车后听见叔叔问:“你老师的话,听得懂吗?”   颜真谊摇头,好像有些明白却又越来越糊涂。   他只知道老师错过了皇冠大奖赛,也许这是老师心中的一个遗憾?没有关系,他会帮老师弥补这个遗憾。   贺既明笑了看向怀中的人,许青蓝想让颜真谊拥有自己的人生,可很难说一切是太早,还是太迟。   --------------------   很长 五千字 第32章 番外 贺越的三十岁   1   “我真的有点怀念你失忆的时候了…”   颜真谊靠在书房门口,手里捏着一条可疑的蕾丝布料在贺越眼前晃了晃。   这东西在五分钟前不知被“何人”放在了浴室。   上周贺越请假陪了一场颜真谊的演出,两人昨日才飞回来。现下他忙着处理手头的工作抬头看了一眼,“不喜欢?”   颜真谊笑了一下,又进去洗澡了。   再出来的时候,他拢了拢身上的浴袍接过贺越递来的酒,一口还未咽下又渡了一半到贺越口中。   “为什么怀念我不记得你的时候?那又不是我。”   “不知道,感觉你那时候有点儿假正经,还挺好玩的…”   他还记得当时解开浴袍后,贺越靠在墙壁闭上双眼的样子。   只不过那时视他为洪水猛兽的人抽开了他腰间的系带。   贺越的三十岁生日,遭殃的是颜真谊。   2   颜真谊最后一站的巡演在海城,终场会有神秘嘉宾,是他已经不再登台的师兄。   十五岁的江小禾想着“神秘嘉宾”这四个字暗暗叹气,心想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和老师同台演出?   “江小禾,吃完赶紧去练舞,他马上要醒了。”   贺越在公寓的厨房里做奶油意大利面,递给了正在白日做梦的人。   江小禾马上要飞去国外参加第一次大奖赛,颜真谊虽然忙着自己的巡演,但因为时不时要抽检江小禾于是把他带在了自己身边。   巡演到哪里,江小禾就到哪里。   “还想再吃点儿…”江小禾拿着光盘傻笑,贺越只能又转身去厨房,孩子跟在他身后如同做贼般轻手轻脚。   没办法,颜真谊下的死命令,江小禾实在太能吃。   为了保持轻盈与飘逸,他的体重总是卡在及格线。贺越偶尔也替他辩解,“够瘦了,你看他那张脸小的。以前家里也从没让你少吃啊?”   那是因为颜真谊吃不胖。   “我跟你们俩说的话你们当放屁是不是?”   颜真谊不知何时靠在门后。   贺越手一抖把面全倒进了垃圾桶,江小禾条件反射吓得“哇”一声,吐了。   心软的人最后又带着江小禾出门吃了大餐。   3   师兄退役后有了家庭养育了小孩,终场的表演颜真谊望着他的身影只觉他不再如以往凌厉,散发了柔和的气息。   散场后众人簇拥着走到后台,贺越抱着师兄两岁的孩子逗弄,江小禾扒拉在一旁吵着也要抱一抱玩一玩。   庆功宴上颜真谊和老周悄悄耳语,说今后要停一停,自从回到舞台虽然不比以前劳模般的工作,也已经奉献了许多,足够了。   老周点点头,“打算要孩子了?”   颜真谊没有回答,“江小禾要开始比赛了,这几年是他的关键期。”   孩子?曾经他很想要如今却又有点犹豫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父母。   再者孩子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也十分忧虑,毕竟人生足够变幻莫测,他已经彻底领教过。   回公寓的路上,贺越说离开海城前在这里逛一逛,听说这里有个画廊最近展了大师佳作。   颜真谊在开小差,望着车窗外的人流发呆。   “怎么了?”快起步前他牵着颜真谊的手询问。   “想要孩子吗,贺越?”   “随你。”   颜真谊看着他,贺越应该不喜欢小孩的,师兄的孩子弄得他衬衣全是口水,他很嫌弃地把孩子丢给了江小禾。   “那就不要。”   “好,都听你的,颜真谊。”   一个红灯的时间他们做了此生置关重要的一个决定。   4   画廊在江边,颜真谊站在门口感叹,“好奢侈的画廊,地段真好。”   是陆婉晴最喜欢的画家,颜真谊po了几张照片在社交媒体后,收到了账号Qing的留言——玩得开心,可惜我去不了。   陆婉晴的母亲在医院里,她分身乏术。   贺越看他皱着眉头在那里一会儿打字一会儿删除最后还是没有回。   逛到二楼后有个开阔的露台可以远眺江景,颜真谊和贺越要离开时被叫住询问,“是颜真谊吗?”   来人着了一件香槟色衬衫,生得明媚。   “昨天晚上我还在你的演出现场,好巧。”   那人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可以和你合个影吗?”   “当然。”   露台门推开后,那人笑着招了招手,语气十分兴奋,“哥!你看我遇见谁了!”   一个Alpha牵着小孩走过来。   颜真谊这位热情“粉丝”姓梁,他检查着合影开玩笑,“你比舞台上还要漂亮,我要是Alpha我真的会追你。”   他的小孩是个嘴甜的小Alpha,吵着说两个人都漂亮,daddy也漂亮。   “你喜欢这个画家是吗?要不要签名?”   颜真谊还未来得及推阻,他瞧见面前的人打了个电话,接着画廊的主人现身,匆匆拿来了一本亲笔签名的画册。   碍于对方的热情,颜真谊收下后就当交了个朋友,又知道对方竟然在崇市念了大学,瞬间亲切了起来。   在海城逗留的两日,对方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本以为大家都是学艺术出身。   没想到漂亮的Omega,却开了个赌场。   5   “到时候去了崇市,记得来找我。”   颜真谊对着对方叮嘱,他在海城被带着鬼混了两日如今要回去了。临走前拿出让林汀加急寄来的绘本,上面有着林老师的签名。   闲聊时对方提起过,小孩子每晚都要让他讲林汀的睡前故事,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林汀是我的父亲。”   当时颜真谊的口气平和,他对着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每次心里都会有一丝小小的骄傲却不在面上显露。   开回崇市,颜真谊还在说起新认识的朋友,“特别有意思,你知道吗贺越,他先生竟然是他哥哥,不过没有血缘关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   贺越笑了,“你没告诉他吗,我也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也许这就是特别投缘的原因吧。   “他们的孩子特别可爱,是不是?”   贺越没有回答,他想,如果他们有孩子,那才是最可爱的。   6   因为人工腺体的关系,颜真谊的发情期如今来得特别没有规律,开回去的路上他先是觉得头有些晕,继而倒在副驾闭着眼睛不怎么说话。   贺越一摸他的掌心滚烫,一看时间还要四个小时才能到家,斟酌之后下了高速。   “贺越,想回家。”   随便找了家酒店,他没有下车嘴里一直念叨着想回家。贺越把他从车里抱了出来,颜真谊继续挣了挣也没什么用。   “回家做什么?床都差不多。”进了房间后他听见贺越这么说。   床上的人因为发热逐渐意识不清,“你轻点…唔…”   “啊!”贺越突然的抽身而退令他尖叫。   他缠住要下床的人,钻入贺越怀中。“去哪?”   贺越吻了吻他的额头,“马上,先带个套。”   腰间的手迟迟不松,颜真谊半睁着的眼睛似有水意,他湿润的唇在贺越小腹上吮吸,“不要戴,不舒服…”   茎身黏腻又被包裹进温暖的口腔,贺越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又对这样的颜真谊无可奈何。   被他一把推在床上后,眼看颜真谊要坐上来,贺越双手掐着他的腰制止,“会怀宝宝的。”   “宝宝?”颜真谊垂眼看他。   “嗯,乖,戴好再做。”   “想要…”   贺越不知道他的想要是什么意思,只是下身硬得发痛,颜真谊来回用屁股蹭他,他忍不住捏了一下警告他。   “想要什么?”   “想要它?还是想要宝宝?”   炙热的下身抵在穴边,贺越俯身抱着他询问“嗯?颜真谊,说话,到底要哪个?”他亲昵地用唇用鼻尖扫过身下人滚烫的面颊,感受颜真谊忍耐不住地抬起大腿盘上他的腰。   “都要。”   --------------------   三十岁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