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作者:小狐狸的大宝贝   简介:   侄子勾引了他的小叔叔   安陆把可怜兮兮的小安思远捡回了家,好吃好喝的宠着供着。   可惜好土总不长好苗。   他没教育出根正苗红的接班人,倒是养出了个天天变着花样勾引自己的小混蛋。   叔侄年上。   安陆(攻)x安思远(受)   避雷:叔叔会结婚,有孩子。   Tag列表:原创小说、BL、长篇、完结、HE、荤素均衡、现代、狗血、年上 楔子   “诶,思远,那我走了啊!”王子豪在玄关处低头穿鞋,安思远抱着臂在一旁看着他。   “真别说!你这party办的可真够带劲!比隔壁那刘什么什么傻逼搞的,强太多了!”王子豪是最后一个走的同学,他刚才和另外几个人吹瓶,一张脸上红扑扑的,说话还打着酒嗝。   “啧,你就快点走吧。一会儿你爸又得打电话到我家了。”安思远皱了皱眉,替他开了门。   一片枯叶被风卷着滚过了门口,路灯冷冷地照着地面,惨白的光落在树丛中,像凝了一层晚春的霜,料峭而生寒。   “咦?这是谁的鞋来着?”王子豪用手扒拉脚后跟,眼睛四处乱瞟,只见玄关处齐整地摆了双黑棕色的皮鞋,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会穿的东西。   “是我叔叔的鞋。”灯下的安思远嘴角勾了勾,现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呃,可是刚才我们好像都没见到他……”   “或许是他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了。”安思远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将王子豪推出了门。   “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诶!思远……”   王子豪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刚才安思远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伤心。   走道的灯悉数亮起,是橘黄色的暖光,像温和的黄油融化在地毯上,又甜又软。   安思远洗完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赤着脚径直走向了走廊的尽头。还未蒸发的水汽浸湿了衣裳,渐渐有一片片透明的肉色露了出来,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身段曲线。   房门紧锁着,隐隐有些粗重的喘息从里头传出来,像关了一头饿了数天的野兽似的。   估摸着方才下的药起了作用,安思远顿了顿,打开了房门。   看见了他那许久未见的叔叔——安陆。   那人被人用手铐铐在了床上,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大滴的热汗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这个向来冷静自持又高高在上的人好似突然变了个模样,成了个被欲望愚弄的可怜凡人。他的额角、脖颈暴起了数条青筋 ,看起来像是某种可怕的纹身,正随着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   安思远却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嘴角含着笑,一步步逼近床上的安陆。   那人的裤链被堂而皇之地拉开了,充血硬挺的阳物便竖直地立了起来,像把高耸的巨剑悬在了胯间。   安陆听见响动,便睁了眼,对上了安思远的视线。   “安思远——”安思远听见那人咬牙切齿地念自己的名字,好像要把口中的这个人给嚼碎了再吞进肚子里似的。   “你、长、本、事、了。”   “那是自然。”   安思远缓缓将身上那件湿了大半的衬衣褪了下来,光着身子骑到了安陆的胯间。他静静地看着安陆那燃着怒火的瞳孔,笑了一下,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长得真是好看。   “这么久没见,叔叔只有这句话要对我说吗?” 第1章   安陆第一次见到安思远的时候,他还是个只有八岁的小男孩。   穿着一身劣质的湖蓝polo衫,像滩烂泥似的融进了角落的阴影里,躲在门后面不肯出来。   小孩才堪堪到安陆的腰,比同龄人还要矮上半个头,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安陆回忆了一下他那败家兄嫂的模样,越来越觉得躲在墙角的这个小孩像是捡来的。   安毕和他妻子林远芝虽然整日里沉迷赌博不务正事,但花起安家的钱来却是毫不手软。什么名牌衣服首饰手表全往身上套,虽然看上去还是冒着傻气,但至少是个金玉其外的傻子。   而眼前这个孩子——   安陆蹲下身,看见那孩子被他吓了一跳,瑟缩着想把头埋进那一指宽的墙缝里。   看得出来,安思远身上的衣服大抵是某个超市里大减价中顺来的地摊货。肩上、袖口还留着龙须一样的线头。   那小孩太瘦了,短袖的领口直接滑到了上臂,露出了苍白的肩头和一截凸兀的锁骨。   安陆皱了皱眉,难怪平日里那对夫妇参加聚会晚宴时都不带儿子。   他伸出手,把安思远扒在门上的小手给轻轻拽了下来,用掌心裹住了。   那手也没几两肉,一摸上去全是骨头,硌得慌。   “你爸和你妈……”   安陆继续揉着那不断想要从他手里挣脱的小手,有些不自然地咳道:   “他们去天堂了,咳……就是另外一个美好的世界。”   “我知道……他们死了。”   安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安思远会是这种反应。   “而且,他们是不会去天堂的。”安思远小小声声地道,像只孱弱的病猫。   “因为,坏人是要下地狱的。”   这时候,安陆才在那团阴影里找见了安思远巴掌大的小脸。   稚气的脸上全是过度惊惧之后的疲累。   “你是来带我一起去地狱的吗?”   安陆没带纸,便直接用手擦去小孩脸上狼狈的眼泪和鼻涕。   “为什么这么问?”   “以前家里也会来很多人,说爸爸要是再不还钱就让我们一家人一起去见阎王。”   “爸爸妈妈都死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安思远声音发着颤,闭着眼不敢看安陆,生怕那个人手起刀落,瞬间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不会轮到你的。”安陆搂住那单薄的小身板,硬生生地把安思远从门后“拖”了出来。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   安思远第一次认识安陆,不是因为他的脸,而是因为他的味道。   那时他正一个人窝在客厅里吃柜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罐方便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很多人。   是上门来讨债的那群人吗?   他顿时警觉了起来,熟练地翻身躲进了卧房的那道门后面。安思远太瘦太小了,躲在那缝里刚刚好,而且完全不会被人察觉到。   先前那群人上门的时候,他就躲在这扇门后面,心惊胆战地听他们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的声音。但幸运的是,每一次都没有人发现他躲在那里。   所以这一次被人找到的时候,他是真的惊慌失措了。   “你是不是叫安思远?”   安思远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看那人。   “啊!”   自己的手忽然被一只又大又宽的手给包住了。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花香,像春日初阳下消融了碎冰的流水,温柔地淌遍了他全身。   安思远的睫毛颤了颤。   他不是没有闻过烟味。安毕以前在家的时候,整个客厅都被那尼古丁的呛人气味给笼罩着,安思远在饭桌上一边扒饭,一边被那烟味熏得想呕吐。   可是眼前这个人的烟味,竟然这么好闻……   他小心地睁了眼,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那人看上去还十分年轻,正安静地蹲在地上,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白色的衬衫勾勒出他肌肉分明的体廓,像只矫健的豹子。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安思远怔怔地看着那人的手背,上面被眼泪浸得透亮,还挂着一条可笑的鼻涕。   他的心顿时像被虫蛀了似的,又麻又酸。圆圆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滚了下来。   “你是……”   安思远抬了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安陆。   “你是我……”   话刚到了喉咙,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是……福利院的院长吗?”   酝酿了半天,安思远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安陆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他身后有几个人顿时“噗”地笑出了声。   安思远被他们笑得惶恐,又想缩着身子往角落躲,结果被安陆一手握着腰、一手拖着屁股给强行抱了出来。   “!!!”   他惊得下意识地搂住了安陆的脖颈。   只听见那人既无奈又好笑地说。   “我叫安陆,是你的叔叔——”   返程的飞机上,安思远裹了条毛毯,乖乖地躺在安陆的旁边。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   窗外的云白得很,像又轻又柔的棉花糖,咬下一口就能溢出香甜的果汁来。   安思远紧紧地趴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外边那一座座棉絮堆起来城堡,心里顿时生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想到这,他悄悄地看了旁边那人一眼。   安陆的眉目间生了几分倦色,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瞄见身旁那小孩遮遮掩掩的视线,便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安思远见偷看被发现了,便也不再闪避,大着胆子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安陆的手臂上,像急于汲取某种养料、缺乏安全感的小生物一般。   高大的男人顿了顿,最后把手放在了小孩那瘦削的肩上。   慢慢地,一阵温暖的困意席来。安思远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飞机从南安开向了首都。 第2章   当年悦温的总部还在市中心的东林区,安寄鸿也还没从董事长的位置下来,依然是整个家族最有威势的掌权者。   安陆领着安思远回本家时,安寄鸿正在书房里练字。   窗外的风把宣纸吹得横陈满桌,最后不得已用拳头大的雪玉石雕给镇住。台上的墨兰盆景旁搁了台收音机,悠悠地哼着咿咿呀呀的昆曲。   “天意秋初、天意秋初,金风微度,城阙外画桥烟树——”   笔下正落到“风定也”三字,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安寄鸿皱了皱眉,收笔时晕开了一滩墨迹。   “爸。”   安思远揪着安陆的裤脚,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地板是红木的,墙边倚着几层高高的书架,上边堆满了形态各异的木雕玉石,风一吹便散了些沉沉的香气。金丝檀木椅上悬着块匾,用浓墨抹出了“无端琴台”四字。   厅前挂了幅徐万古先生的《鹤吟泉》手迹,两边的对联写着“大江明月,高山流水。”八字。   安思远看不懂那些古体字,便只好把头埋在胸前,数那地板到底有几条缝。   “安毕的儿子,名字叫思远。”   安陆把手放在安思远的脊背上,往前微微送了送。   安寄鸿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慢慢地踱到窗台旁,把那“唤起江湖”的“湖”给生生掐断了。   “过来让我看看。”   安思远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安陆。   安陆朝他点了个头。   “思远,是个好名字——”   安思远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见安寄鸿对他笑了笑。   “有点太瘦了。”   安寄鸿的手在他的头上轻飘飘地抚了抚,叹了口气。   “以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   “好……”   安思远想了想,弱弱地叫了句:   “爷爷——”   安寄鸿拍了拍他的肩,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但过了半天却只是淡淡地唤了安陆一声:   “你过来。”   安思远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自己该站到哪里去。   “小远先出去吧。”安陆蹲下身,捏了捏他软软的手心,尽量放柔了声音。   安思远也抬头朝他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里面的人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出来。   安思远盯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小小的脸上霎时阴云密布了起来。   他虽然个子长得小,但该有的心眼却是一样不少。先前在家的时候,由于安毕的缘故,他被迫学会了看各种人的脸色,不经意间心思便比同龄人更“深”了几分。   方才见了安寄鸿对自己的种种举动,安思远心里便暗自得出了个结论:   这个爷爷好像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安思远踮起了脚,紧着眉头将耳朵贴在了那门上。   只听到隐隐约约的一句——   “其实你没必要把那孩子带回家的。”   安寄鸿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安陆的眼底,像是想把这个小儿子给望穿一般。   “我叫你去,是让你处理安毕夫妇的后事,没有让你处理这个孩子。”   “随便找个好人家收了去,定期给他们汇钱……”   “爸。”安陆深深地回视,一字一顿地道。   “他是您孙子。”   “亲、孙、子。”   安氏家族虽盛大,但核心血脉的族谱上却只余了寥寥几人。   “大哥和二姐受不了你,都去了国外。三哥死了,妈也死了,这个家里就剩下我和你了。”   安陆望着安寄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沉痛。   “家族衰敝,亲眷凋零。”   “您真的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怎么就‘凋零’了?不是还有你在吗?”安寄鸿笑了一声,拍了拍安陆的肩。   “我很早就对你说过了,我要的是‘宁缺毋滥’,要的是‘延续传承’。”   “安思远那孩子,从小被安毕夫妇那样的人养大,你觉得他将来会有什么作为?”   安寄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角流露出了一丝憾色:“要说继承人,我反倒更欣赏那个叫薄林的孩子。安芒虽然做人糊涂得很,但教育自己的儿子还是挺有一套的。”   “爸——!”   安陆将安寄鸿放在他肩头的手重重地掰下,隐隐有些动怒的迹象。   “薄林那孩子再怎么好,心也不是向着安家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还有——”   他缓缓开口:   “安思远,是好孩子。”   秋风吹老了庭院的梧桐,卷着叶片的残躯滚到阶前。天上的星辰也被寒风冻成了颗颗苍白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坠到人间,成了草木间的朝露。   天气愈来愈凉。   安陆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随意在胯间披了条浴巾,便回房换上了厚一些的秋冬睡衣。   他打开房间的灯,却看见那被窝中间突兀地拱起了一小块。   “……”   安陆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随即坐到了床边,慢慢掀起被窝的一个角。   先是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然后是一张闷得通红的小脸。   “叔叔……”   安思远像只小猫一样把头探出了窝,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   安陆把手伸进被窝,握住他细细的脚踝,往外一拽。   “哎呀!”   安思远小声地惊叫了一声,整个人被拖了出来。   “嗯?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   安陆垂着眼,滚烫的双手包住了那泛凉的小脚丫,惹得小孩一阵激灵。   “我……我来给你暖床!”安思远害羞地绞了绞手。   “暖床?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安陆从旁边的柜子翻出刚买来的儿童毛绒袜,用剪刀拆了封之后再给安思远套上。   “就是——温暖你的床!”安思远睁眼说瞎话,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懂这个词。   他就是想跟安陆一起睡而已。   “我给你暖床,你不要赶我走!”   眼见安陆又掀开了被子,安思远担心他要把自己再捉出去,连忙使用他在动画片里学到的“遁身术”,“哧溜”一声钻到被窝深处去了。   “没赶你走,我也要睡觉。”   安陆无奈地回答道。   “哦……”   安思远攥着被子,又把头探了出来,眼睛仍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叔叔。   安陆原本想先处理一些事情再睡,没想到安思远像个小型的人型监视器一样,始终不愿意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第一次带小朋友的安陆有些头疼。   “算了。”   他侧过身关了灯,在安思远的脑袋上揉了揉。   “睡觉吧。”   “晚安——”   —————————————————   小安思远:等一下!   安陆:?   小安思远(委屈脸):还没有抱抱亲亲!   安陆:……什么鬼。   安陆:男孩子不需要这些。   a few years later——   大安思远:叔叔抱我~   安陆:……   大安思远:叔叔亲我~   安陆:……   大安思远:叔叔艹……   大安思远(被日哭):呜……嗯……! 第3章   安思远来安家一周之后,便要准备去上学了。可他的户口与学籍转入都还在办理中,所以这几天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每逢周末,安寄鸿便要去书法协会与那些退休的文化局老干部泡茶谈天,少不得又得在那蹉跎个小半天才回来。而安陆就待在公司,按照惯例主持每周的总结例会。   家里又只剩下安思远一个人了。   “你要是踩上去,准会滑倒。那绿得没有一点儿杂色的蕨草,那悄悄开放着的花朵,给珍珠泉编了个朴素的花环——”   小安思远搬着小板凳坐在窗边,艰难地捏着钢笔预习三年级的课文。一、二年级他们写的是铅笔字,到了三年级,老师便要求用钢笔或者水笔写作业了。   可他总用不习惯,有时候整个手背和小臂都染上了墨水,再往那作业纸上一蹭,雪白的纸兀地染上了乌漆漆的一片,看上去脏极了。   “可惜没有鱼,是水太清太凉的缘故吧?”   小小的手握不住笔,端端正正的几个字被安思远一写,变得歪歪扭扭了起来。句尾的“?”也生生被墨水洇成了加粗的“!”。   安思远抄着课文,但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他趴在桌上,时不时踮起脚尖看一看窗外。   看他的安陆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窗口飘来了丝丝香气,安思远闭着眼睛嗅了嗅鼻子。   ——是清甜的桂花香。   昨晚下了场秋雨,将那米粒大小的花苞全都催开了。金粲粲的花枝还未完全绽放,但叶底的幽香已经迫不及待地随风散了出来。   安思远吞了口口水,他想吃桂花糕了。   先前在南安的时候,每逢秋分时节,大街小巷都有推着凉柜车走来走去的小贩。夏天卖冰仙草,秋天就卖些芝麻糕桂花糕。   看上去白糯的小卷,轻轻一咬,便有深色的馅儿露出来。里面掺着细碎的桂花末,像澄黄的星星一样。   可惜到了首都之后,他见到的都是些高楼大厦,街道巷口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别说小推车了,就连小吃店也没见到几间。   脑中正想入非非,耳朵却灵敏地听见了门外的细微动静。   “咔嚓——”   “安陆叔叔!!!”安思远闭着的眼睛突然兴奋地睁开,他左手着急地扶着桌,从那小板凳上窜了下来,踉踉跄跄地奔向门口,瞬间就把什么桂花糕香芋糕抛之脑后了。   “安陆叔……”   等门开了之后,安思远咧着嘴的表情却忽然滞住了,门外站着的不是他的安陆叔叔,而是安家雇来做饭的保姆吴妈。   吴妈左手右手提着两大袋菜,好像不懂小安思远为什么突然这么失落。   “小安少爷怎么啦?”   她低着头换拖鞋,却突然看见安思远的脚上少了一只鞋。   “呀!什么事情这么急啊,连鞋子都不要啦?”   安思远回头看了看被自己跑丢的那只拖鞋,又看了看提着菜的吴妈,心里一阵委屈。   “没什么——”他闷闷地道。   吴妈见状,忙连声安慰的道:“没事啊没事啊,阿姨今天给你做好吃的,买了小远少爷最喜欢的牛肉……”   “想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哈……”   半晌,安思远垂着头走到客厅,把刚才跑丢的那只塑料拖鞋重新穿上了。他看着厨房的灯“啪”地亮了起来,看着客厅的莲花吊顶灯也“唰”地亮了,整个家被映得明晃晃的。   他的心却有点难过。   将近十点时,安陆才披着一身疲重的夜色从外面回来。   最近参加的几个项目竞标的风险都很大,有些公司内部员工的心思也开始浮躁了起来,呈上的报表也是纰漏百出。   该找个时间好好找他们谈谈了——   安陆叹了口气,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秋露阴寒,皮鞋“嗒嗒”地踩在回家的石子路上,仿佛都被道边杂草上的水珠给氲湿了半边。安陆吸了吸鼻子,恍惚了一瞬。   清冷的空气中,他仿佛闻见了一缕花香。   等安陆到家之后,发现吴妈已经回去了。他便随意就着冷菜扒了几口饭,洗完热水澡后就打算去书房继续办公。   走道里一片灰暗,只有角落的房间里泄了丝微弱的光,像某种透亮的蛛丝网。安陆握着热咖啡的手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方才在客厅吃饭时,小孩好像偷偷跑出来看过他一眼,但估计是见他心情不太好,便又灰溜溜地躲回了房。   安思远这孩子,心思比同龄人细腻得多。见安陆冷着一张脸,便知道他叔叔这是不开心了,自己乖乖地把陪床小被子给搬回了房,不去打扰安陆工作。   他就像只患得患失的小流浪猫,一边舔着爪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安陆的动静,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会被赶走。   安陆轻轻地推开了安思远房间的门,只见他正趴在台灯前费力地写着什么。   “在写什么?”   安陆走近了书桌,微微俯身。   安思远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是安陆后又高兴坏了,眼睛欢喜得眯成了一条缝。   “在写叔叔的名字!”他献宝似地将那皱巴巴的作业簿送到了安陆的面前。   安陆接过来一看,却见那田字格上歪七八扭地写了好几个“安陆”的名字。   不过——   “为什么一个字占了四个田字格?”安陆看着那几乎占满了半页纸的“安”字,有些疑惑地翻到本子前面,   “你写自己名字都只用了一格。”   “因为喜欢叔叔——”   安思远有种莫名的自豪。   “因为喜欢叔叔——所以要写——大一点!”   他像是急切地想要表达对安陆的喜爱,小小的手又在空中划了好几个个大圈。   “有——这么——”   “喜欢——!”   安陆看着那本子上张牙舞爪的几个大字,心渐渐软了下来。   他摸了摸安思远的脑袋。   “今天还和叔叔一起睡吗?”   “我可以吗……”小流浪猫有些犹豫地望着他的叔叔,漂亮的眼里一闪一闪的。   “你说呢。”   安陆关了台灯,单手把安思远给抱了起来,顺便打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小朋友要早点睡觉,以后长大了熬夜的机会多着呢。”   安思远笑着躲进了安陆的怀里,被他抱着放到床上,忽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那股花香和烟草混合的淡淡气味。   好香啊——   他闭着眼,在黑暗中贪婪地嗅着床单上安陆残留的气息,像个上了瘾的吸毒患者,一颗心飘飘摇摇。   后来安思远才知道。   原来那花香是小苍兰的尾调。   是他这一生魂牵梦萦、又求之不得的味道。 第4章   今天是X年10月23日,叔叔带我去了一个大花园,里面有很多人在跳舞。大厅里的灯亮闪闪的,像美人鱼的鳞片。餐桌上有很多好吃的,叔叔让我多吃点鱼,可是我不喜欢吃鱼,我只喜欢喝胡萝卜玉米浓汤。   ————《安思远的日记·爷爷和叔叔不能看》   “在这里打一个圈,把尾巴从圈里穿过来,就像打红领巾一样……”   安思远垂着头,认真地看安陆那骨节分明的手在他领子下穿梭着,偷偷地嗅了一下那人指尖的味道。   “知道怎么系领带了吗?”   安陆蹲着身,扶着安思远的肩,让他转了个身。   镜子里的小男孩比几个月前丰润了些,原先微微凹陷的脸颊也鼓了起来,像个白嫩的小团子。两只眼睛像被雾气拂湿了一般,黑得透亮。   畏缩的小身子也挺了起来,浅灰的燕尾服配着条芽黄的条纹领带,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意味,看上去像个小君子。   “再、再教一遍。”   安思远将那系好的领带重新拆了,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地望着他叔叔。   “最后一遍了。”   安陆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但仍是耐心地给安思远再演示了一遍。   安思远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上,享受着安陆的“服侍”,眼神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身上乱瞄。   安陆今天戴了条深烟红的领带,像被秋风熏熟的野山楂一般,紫里透着胭脂色。搭着那一尘不染的白衬衣,禁欲中多了几分性感。   视线再往上,便能看见一小块凸出来的地方。   安思远咽了口口水,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干燥,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戳了那东西一下。   “这是什么?”   小家伙的手指又软又柔,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搔在野兽的咽喉上,似乎不知道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含义。   安陆一滞,反射性地把安思远那不规矩的手给抓住了。   “?”   安思远看见那块凸起的骨头上下浮动了一下,更加好奇了。   “为什么我没有这个东西?”   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喉咙,疑惑地看着安陆。   “这是喉结。”安陆把他的手带着贴回了裤角,叹了口气。   “以后等你青春期的时候也会有的。”   “还有——”   安陆惩罚性地捏了捏安思远的手掌,沉下声道:   “不可以乱碰别人的这个地方。”   那可以碰你的吗?   安思远悄悄看了一眼他叔叔的脸色,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等两个人都穿戴完毕后,安陆牵着安思远的手到了车库。   “我们要去哪里?”   安思远趴在副驾驶上,大睁着眼睛看路边飞速向后倒退的一棵棵树,觉得很新奇。   “去参加一个宴会。”   “爷爷不去吗?”他扭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后座。   “爷爷累了,不想去。”   高架桥下堵成了一片橙红的海,像洞穴里暗伏着的蝙蝠的眼睛,亮得刺人。安陆猛得刹车,悬在顶上的琥珀黄玉链子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   安思远随着惯性往后倒了一下,有些期待地发问。   “嗯。”安陆思索了一下,纠正道:   “还有一些叔叔阿姨,一会要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噢……”   安思远望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闷闷地应道。   为了纪念上世纪末著名的爱国华侨谢崧先生,协会每年都会在他的故居之一“老来阁”里举办慈善晚宴。   所谓的老来阁其实只是谢先生的一间小小书房,院子外被围上了一圈红线,作为景区游览点供游客参观,晚宴的主场自然不会真的就在那里举办,而是选在离阁楼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安家作为首都里叫得出名字的家族,这种大型的宴会必然不会缺席。但由于有舞会的缘故,晚宴的入场要求之一是“携伴入场”。   安寄鸿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自然不愿千里迢迢地来参加这种“没有意义”的聚会的。而年轻又俊朗的安陆每年的女伴人选,便成了各大媒体记者关注的焦点。   安陆今年正好二十六,无论是身高还是容貌,在这圈子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再加上他为人办事都十分靠谱,许多家有千金的董事长们便暗中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成为了香饽饽的安陆也有自己的苦恼,他与那些老总们谈生意合作的时候还得常碰面,但每次还没聊两句,话题便从“这个项目吧啦吧啦”转到了“小女如何如何”,打个高尔夫都能打出冷汗来。   这个慈善晚宴的女伴名额就更是夸张,老总们都不想自己闺女输在起跑线上,提早一个月便开始明里暗里地约安陆出来吃饭品酒,编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好像成了安陆的女伴就能进安家的门似的。   安陆自然都是苦笑着拒绝了。   他年纪尚轻,哪一位都不敢得罪。   不过幸好——今年安思远来了。   车子被堵得动不了,安陆叹了口气,转头看了安思远一眼。   小孩大概是第一次被带着出席这么隆重的场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安。指甲不停地在真皮把手上抠来抠去,一张脸紧张得要贴到玻璃窗上面去了。   车尾灯漫出的光遥遥地映在他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像玫瑰花瓣上的软刺,透着柔顺的红。   安陆又观察似地望向了他的眼睛。   小家伙的睫毛不长,但一颤一颤的,像某种幼鸟的羽翼。   安思远有所感应地转回了头,见安陆在看他,便惊喜地朝他叔叔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叔叔偷看我——”   安陆不回答他,只是侧过身子挠了挠安思远小小的手心。   感觉比以前更有肉了——   他默默地想。   安思远也不挣扎,反而眯着眼睛享受那体贴的“揉爪”服务,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半晌,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学过跳舞么?” 第5章   安思远愣了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但是但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时候有教过那种交际舞,就是男生和女生跳的那种——”他像是急于证明些什么。   “我还是会跳——!”   安思远望着安陆那隐隐含着笑的眼睛,底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一点点的……”   安陆笑了一声,在小孩的头顶上轻轻揉了几把。   “不会就直接说不会,不要想那么多。”   安思远紧紧靠在座椅上,一动也不敢动。他只觉得他叔叔那双手仿佛沾满了某种特效麻醉剂,只要碰到一点便晕晕乎乎、四肢瘫软了。   他整个人好像被一朵温柔的闪电给击中了,瞬间连东西南北都辨不清了。   再然后,他听见了那人对他说。   “不会也没关系,以后就会了——”那声音像是从某种老式的留声机里发出的,沙哑又动听。   “叔叔教你。”   酒店的顶部设计十分别出心裁,远远望去像一个镂空的“鱼骨”悬在空中,巨大的欧式复古时钟吊在鱼尾,在夜幕下安静地数着岁月流失的声音。   宴会大厅中央的顶灯也非常引人注目。它像童话世界的珊瑚一般,奇形怪状地翘在空中。但上面又缀满了亮晶晶的小灯,仿佛是美人鱼的鳞片一般。   各式各样的菜品被细致地摆放在透明的玻璃桌上,看上去鲜嫩可口。   安思远牵着安陆的手进场,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景象,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昨天他还在操场上像个泥猴一样地乱窜,今天就收拾得人模人样来参加这个异常华丽的宴会。   仿佛误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金红的香槟塔、贵妇们的衣香鬓影、还有音响里悠悠唱出的华尔兹乐曲。   一切都是如此地不真实。   “好久不见,安先生。”   安思远兀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金色束腰礼服的少女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她看上去很年轻,似乎二十出头的样子,微卷的棕色长发盘在头顶,用一串珍珠链衔着;暗金的流苏穿过上臂,露出了雪白的肩头,宛如拉图尔画中的夫人像一般,说不出的雍容典雅。   “严小姐。”   安陆认出了她,微微倾身致了一礼   “咦?这个小男孩是……”   严狄恩偏了偏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安思远。   “是我哥哥的儿子。”   安思远紧张地看着严狄恩的裙摆,抓着安陆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   “唔……”严狄恩盯了安思远一会儿,皱了皱眉头。   “这么小就带他来参加宴会?”   安陆此番携安思远参加晚宴的目的十分明确,一是为了让小家伙熟悉一下圈子的环境,二是为了向众人介绍安家未来的继承人。   虽然这几个月安思远被安陆养得圆润了几分,但一眼望去还是像个刚上小学的小豆丁。   “他今年八岁了,只是看上去有点小。”   安思远努力地仰头望着眼前的漂亮姐姐,却只看得清她腰间束的珍珠丝带。   又白又滑,像牛奶巧克力豆。   “小远,向姐姐问好。”安陆按了按安思远的手心。   “严姐姐好。”安思远乖巧地鞠了一躬。   “你好。”严狄恩礼貌地笑了笑,便转头对安陆说道:   “既然你们已经到场,那我就去跟父亲报备了。”   “希望今晚能过得愉快——”   安思远呆呆地望着那远去的窈窕背影,情不自禁地“哇塞”了一声。   “严家是这届慈善晚宴的主办方,刚才那位小姐便是他们家的千金。”   安陆屈下膝,帮安思远整理歪掉的领带。   “严家的小姐今年才刚满二十,已经懂得帮她父亲举办这种大型的宴会了。”   “我们家以后也会举办这样的宴会吗?”安思远眨了眨眼。   “自然是会的。”安陆看着安思远那粉嫩得像水蜜桃一样的脸蛋,终于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   “那我……唔……我也要帮忙!”安思远挥舞着小拳头,雄心壮志道。   “等你长大再说。”安陆眼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我们小远什么时候长大?”   很多年后,已经成年的安思远几乎忘记了那天宴会上的情景。   忘了让年幼的他垂涎欲滴的甜品,忘了头顶像美人鱼鳞片的吊灯,忘了穿着金色长裙的严小姐,也忘了他叔叔那天戴了什么颜色的领带……   唯一记得的,只有安陆那句“我们小远什么时候长大?”   短短的十个字,被他狼吞虎咽地嚼碎后,在心口烂了许多年。   “一嗒嗒——二嗒嗒——”   客人们用尽了餐后,便笑呵呵地簇拥着一起到了酒店的露天花园。   “舞会”才是本次晚宴的重头戏。   本次活动的纪念人物谢崧先生是个“舞痴”,平生最好圆舞曲。   花园中央有个音乐喷泉,曼妙又优雅的音符正随着水花从地下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嗞嗞”地溅在了舞池的每一个角落。   今日放的是肖邦的《Waltz No. 1 in A-Flat Major, Op. 34》。   “左踩一步,右踩两步,转个圈——”   方才被安陆带着去问候了一圈各式各样的人,安思远已经快筋疲力尽了。   现下还得强撑着学跳舞,他脸上的笑容快装不下去了。   “叔叔——我困了——”   安思远踮起脚尖,撒娇似地攀在安陆的身上不肯下来。   “现在不学,以后还是要学的。”安陆无情地将那贴在他胸前的爪子扒了下来,牢牢攥在手里。   “听话。”   安思远耷拉着脸,敷衍地走了几步。   ——三步里面有两步都是踩在安陆的鞋背上。   “跟着节拍走,一、二……”   为了配合安思远的身高,安陆还特意弯下了大半个身子,耐心地牵着他的手。   安思远困得东倒西歪,早已经忘了自己刚才“学过一点点”的豪言壮语,只恨不得化身成一只考拉,抱着安陆直接睡到天亮。   终于,在又一个转圈动作之后,安思远把自己转进了安陆怀里。   他耍无赖似地抱住了安陆的腰,把头往那西装上蹭了又蹭。   “要睡觉——”   “要睡要睡……”   安陆叹了口气,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先把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家伙先给安置到了休息室。   至于他自己——   “安……安先生。”   门外传来了一个忐忑的声音。   安陆转过了头,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人站在走廊上。   一双眼睛正羞涩地盯着他。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   话说大家应该知道的吧(或者之前隐隐约约有察觉到),这篇不是甜文。 第6章   “哇啊——!”   安思远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酒店的休息室属于公共区域,有不少家长都把孩子暂时寄放在这里。有七八岁的,也有一两岁的。   有时候看护员一个人需要照看四五个不听话的小朋友,任务十分艰巨。   安思远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叔叔。   “姐姐,我叔叔呢?”   他只好扯了扯看护员姐姐的衣角。   “你叔叔现在有事要办,一会就会过来接你,听姐姐的话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哈——”   年轻的看护员一边哄着怀里大哭的婴儿,一边温声安慰着安思远。   “诶诶诶!那个不能吃!!!”   “哎呀……宝贝别哭……别哭……”   见着看护员姐姐手忙脚乱地安抚其他小朋友,安思远这个年龄超标的“大朋友”便没趣地走远了一些。   他把头往门口探了探。   右侧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两边亮着南瓜黄的壁灯,安静地映在绒布绣花地毯上,有种幽深的意味。   “小初!不能乱跑啊——!”   “待会你叔叔要找不到你了……”   安思远扶着门框,也没提醒她认错人了,只是回头笑了一下:“我没有跑,我就是看一看。”   看护员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放下心去照顾其他的孩子。安思远在门口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终于趁看护员分心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他想:小初答应不能乱跑,可他又不是小初。   安思远胆子挺大,一点都不怕看起来会闹鬼的长廊,反而觉得自己像故事书里英勇的冒险家,神气十足。   他扶着雕着暗纹的墙壁,一路好奇地张望过去。墙两侧裱满了照片,似乎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建筑物,旁边还标了一大串他看不懂的英文。   “好多鱼哦……”   他用白嫩的手指朝着玻璃框轻轻点了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建筑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如同这座酒店的顶部一般,是鱼骨形的。   照片上的歌剧院、教堂、银行大楼……有的窗口做成了鱼的图案、有的干脆整栋楼都是鱼的流线形状。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安思远顺着光一直走到了尽头。走廊的尽头没有照片了,两侧空漆漆的一片,看上去有些突兀。四周没有一点动静,他的心里也开始有些害怕了。   “咳嗯——安陆上尉,看来这个人很喜欢吃鱼啊!”安思远拍了拍胸脯,给自己换上了一副深沉的口吻,假装是个探险家船长。   “嗯,你真聪明,威廉船长。”   他学着安陆的口气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这片海域的所有岛屿已经被我们探索了个遍——”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返航了,船长。”“安陆上尉”尽职尽责地报告着。   “唔,那就听安陆上尉的吧!”   安思远望着那头顶暗掉的小灯,心里一阵发毛。   他刚想提脚往回走,却听见了一阵活泼的乐声。   那声音很微弱,但却很清脆。跳跃的音符像白玉盘上的珍珠“叮咚叮咚”撒落一地,欢快的情绪随着那琴声往外直飘,把好奇的安思远给勾住了。   他悄悄走回了走廊尽头,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门留了一条小缝,安思远便偷偷地挤了进去。   椅子上坐了个微胖的人,正背对着他。   安思远踮起脚尖,却只看得见弹琴者的后脑勺。   有着一头和雪一样白的发。   那人的背影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穿着上世纪流行的蓝衬衣和黑西裤,像安寄鸿一样别了一串钥匙在裤头,有种莫名的年代感。   轻快的音符从那台钢琴里蹦蹦跶跶地跳了出来,像生机勃勃的春草,在地板上肆意攀爬蔓延。   安思远又走近了一些,直到看清了演奏出这支乐曲的那双手。   ——那是一双布满了皱纹的、已经苍老的手。   深深浅浅的老年斑像某种醒目的印记一般,斑驳地交错在手背上。   但他的手指却是如此的灵巧,像近乎透明的玉蝴蝶一般在黑白键上自由的穿梭,自信又从容。   短暂的一瞬间,岁月好像仁慈地饶过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安思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老人弹琴,心里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浪潮击打着,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听着欢快的乐声,他莫名觉得那人弹琴的时候肯定也是笑着的。   等一曲终了,安思远终于见到了那人的面目。   他果然是笑着的。   温和的眼睛有着与大海一般明亮的颜色。   外国人!   这个老爷爷居然是外国人!!!   安思远惊得张大了嘴巴,脑子里一团乱。平日里虽然他经常在大街上见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但也从来没和他们独处过。看着那双漂亮得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安思远顿时慌了。   “Does this song sound good?”   (这首曲子好听吗)   那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眯眯看着安思远。   “emmmm……”   安陆虽然给安思远请了英语私教,但才开始上了一周课,效果不太明显。安思远只听得懂一些基本日常用语,要他与外国友人交谈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安思远“呃”了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好对着老人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听着那人轻轻笑了一声,耳根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   “What's……What's name!”   (什么……什么名字)   安思远讷讷地开了口,有些忐忑地望着老人。由于过于紧张,他直接把主语“you”给漏了。   “The name of the song?”   (这首曲子的名字?)   老人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柔和了几分。   “《Minute Waltz Op.64/1 in D Flat》”   (降D大调小狗圆舞曲)   他念得很慢,像是在说着一个老朋友的名字。   “啊?”   安思远完全愣了,刚才叽里咕噜的一长串自己其实都没听进去。见那老爷爷仍是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复,心里便更紧张了。   “It's……eh……It's beautiful!”   (这……这很美!)   —————————————————   注:肖邦的《小狗圆舞曲》原名《降D大调圆舞曲》。传说肖邦的情人乔治·桑喂养着一条小狗,这条小狗有追逐自己尾巴团团转的“兴趣”。肖邦依照乔治·桑的要求,把“小狗打转”的情景表现在音乐上,作成了这首乐曲。 第7章   “Beautiful……”   那人的表情似是有些许怀念。   “For a long time no one has described it that way.”   (很久没人这么形容过了)   他慈祥地看着安思远,见他踮着脚探头探脑的,似乎对这台钢琴很感兴趣,于是便招了招手。   “Come here,little boy.”   (到这儿来,小朋友)   安思远雀跃地小跑过去,如愿以偿地坐到了那张他窥伺了大半天的钢琴椅上。   “哇——”   他用手摸了摸屁股下的垫子。   软软的,绒绒的。像坐在毛绒布偶上一样。   “Do you want to play for a while?”   (你想弹一会吗?)   那人热情地发出了邀请,期待地看着安思远,一双眼睛干净得像盐湖表面天空的倒影,蓝得透澈。   安思远害羞地扭了扭手,最后还是伸出一根食指,如临大敌地按了下去。   “咚——”   他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地缩回了手。   “我不会……”   老人朝他笑了笑,示意安思远把手放到自己的手背上。   安思远有些恍惚地把指搭在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上,感受着那人薄薄一层皮肤底下筋脉的搏动。耳边是悦耳又流畅的钢琴声,手下仿佛跳动着有力的火焰,正往那琴键上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他着了魔似地盯着那跳跃的指尖,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又过了多久……   “咚——”   刹那,安思远的脑袋仿佛被酒店顶上的大钟撞了一般,突然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安陆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正垂着眼,握着他的右手按下了终曲的和弦。   “Sorry.Mr.Hill——”   (抱歉,希尔先生)   左手与右手的和弦交织在一起,揉出的音让安思远的心颤了颤。   “This is my nephew,called AnSiyuan .”   (这是我的侄子安思远)   “唉呀——”   安思远惊叫了一声,被安陆扶着腰从钢琴凳上抱了下来,拉着手臂一起向那老人鞠了个躬。   “他年纪还小,第一次来参加宴会,还不懂规矩。今晚打搅了您的雅兴,真是不好意思。”安陆又深深地向那位“希尔先生”弯下了腰,用纯正的英语向他致歉。   安思远见他叔叔对那老爷爷的态度如此恭敬,心里也慌了,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好像闯祸了。   “没事。”希尔·伯特弯了弯眼角,抚了抚琴键。   “你问问他,喜欢钢琴吗?”   安陆低头看安思远。   “Do you like playing piano?”   (你喜欢弹钢琴吗)   安思远听不懂英文,只好傻傻地望着安陆。   “喜欢弹钢琴吗?就像刚才那样。”安陆叹了口气,顺手帮他整理翻到外面的后领。   安思远犹豫地看了那位老先生一眼,再回头看看安陆,两根筷子似的小腿绷得笔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没事,怎么想的就直接说出来。”   他又偷看了安陆一眼,才小小声地说。   “喜欢……”   知道自己乱跑闯了祸之后,安思远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底气全无了。   “托了小朋友的福,今晚我过得十分愉悦——”   白发苍苍的希尔先生温声道:“看来我与他十分投缘。”   “……”安陆牵着安思远的手,难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揣测,而每一种揣测的结果,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   ——一个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惧的可能。   眼前这位希尔·伯特老先生在上世纪末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虽然现在他的存在已经被许多人淡忘了,但他在京这块的地位仍是无人可撼动的。   “希尔先生,是想教这个小家伙学琴吗?”过了一会,安陆才缓缓开口道。   “我能询问一下您的理由吗?”   安氏在首都虽然并不算小家族,但和希尔.伯特这位重量级的大人物相比还是差距悬殊。如果没有必要的理由,安陆其实并不希望安家和面前这个老人沾上关系。   “理由?”   希尔先生眨了眨眼,乐道。   “他有一双漂亮的手,这还不够吗?”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了安陆面前。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年轻人。”   靛蓝的眼珠里裹着温柔的海,似乎看清了一切。   “我看得出来,你很小心、谨慎,处处为家里考虑,这很优秀。”   “但是,你不必防备我。”   他看向了窗外,那里隐隐有月光从树间透出,像一团乳白色的轻雾。   “我已经是个老头了,现在回国也只想做些清闲的事情。”   “比如弹琴——”   安陆沉默地看着希尔·伯特的背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你相信命运吗?”   他像是说给安陆听,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第一眼看到那双手,就觉得那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Sorry.He would't be the pianoist.”   (抱歉,他不会成为钢琴家)   安陆有些生硬地回答道。   “Of course.”   (当然)   希尔·伯特畅快地笑出了声。   “Neither am I.”   (毕竟,我也不是)   回家的路上。   安思远像鹌鹑一样缩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叔叔的脸色。   自从刚才安陆把他领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叔叔,叔叔,是我不好——”   小孩子还是耐不住寂寞,像只小动物似地攀上了安陆的手,摇晃着请求他的原谅。   安陆仍直视着前方,不为所动。直到那猫似的爪子不老实地挠上了他的手心,才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去。   “自己说,哪里做错了。”   “第一,我睡醒之后没有联系叔叔,反而偷偷跑出去了,非常危险。第二,没有打招呼就擅自闯进了陌生人的房间,没有礼貌。”   “第三——”   他有些沮丧地道:   “我做错了事,让叔叔为难了。”   安陆听着安思远陈述自己的“罪状”,内心全是黑线。   感情这个小崽子不是“不知者无罪”,而是“明知故犯”啊!   “叔叔,我都道歉了,你也应该大人有大量,快点原谅我吧。”   安陆叹了口气,任由安思远抓着他的手挥来挥去。   “嗯?”   安思远忽然皱紧了眉头,握着安陆的手腕,把鼻子凑到他掌心用力嗅了一嗅。   “咦——”   一股甜腻的气味从那指缝幽幽地飘出,是成熟的水蜜桃香气。   安陆看着安思远皱成一团的小脸,有些疑惑:“怎么了?”   安思远越闻表情越糟糕,整张脸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   “不是你的味道——”   安陆想到了刚才发生的某些事,有点尴尬地咳了咳。   “我什么味道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   安思远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用最近学的新词控诉安陆。   “我知道的——”   “你有‘外遇’了。”   —————————————————   远远倒是也没说错(挠头)。   结局是he啦!我不写be的。 第8章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京剧·霸王别姬》   —————————————————   安陆再次黑线:“你都是和谁学的这些……”   安思远颇有些自豪地拍了拍胸膛:“是跟电视节目学的!”   家里的电视频道很少,除了安寄鸿常看的几个戏曲节目外,便只剩下本地台几个乏善可陈的频道了。   安思远不怎么爱看动画片,倒是对最近热播的《该怎么拯救你,我的婚姻》很着迷,看女嘉宾们在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自己的丈夫,安思远的心也会跟着一起酸酸的。   就像今天一样。   “别人的味道不好闻,我只喜欢安陆的味道。”安思远看着安陆的眼睛,真诚地说。   “……我是什么味道?”   安陆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去。小孩的眼睛像一面纯黑的镜子,把他的模样映得清清楚楚。   “是有点冷,闻起来很舒服的、香香的味道——”   “就像——”   安思远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些陶醉的神情。   “就像天上的雪花。”   今年的春节比往年要早一些。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贴好了对联,就连小区门卫处也挂上了喜庆的大灯笼,赤橘相间,像风雪中摇曳的吊钟海棠,远远望去别有一番风情。   院子里的桂树落了雪,枝头上沉甸甸地积了一片纯白。被那明晃晃的灯笼一照,整棵老树都生了些渺渺仙气。   “呼——”   安思远牵着安陆的手,新奇地看着周围的冰雪天地。他先前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小城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在小孩子的印象里,雪就是一切美好事物的代名词,是这世界上最纯洁、最干净、最神圣的东西。   “我们要去买对联吗?”   安思远眼巴巴地望着别人家门前挂的铜钱布偶,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我们家的对联一直都是你爷爷自己写的。”安陆看了他一眼,顿了顿。   眼看着小孩渐渐耷拉下去的脸,安陆又咳了咳。   “不过——”   “如果你想买那些小挂件……什么的,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噢耶——!”   安思远有些兴奋地叫了出来。   “那烟花呢?烟花也可以买吗!?”   以前过年的时候,他爸爸妈妈总是来去匆匆,不是去好友家开party就是去邻居家搓麻将。安思远答应了他们不能乱跑,便只能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有时候对面会放好看的烟花,他便透过阳台那生了锈的栏杆,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烟花有绿的、有红的。最好看的是金色的,它像朵灿烂的太阳花一般在空中炸开,再碎成细密的磷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坠落。   到安家的第一年,安思远希望能自己放一次烟花。   “当然可以。”安陆隔着厚厚的手套捏了捏安思远的小手,帮他把挡住眼睛的毛绒帽扶正。   “你薄林表哥也很喜欢放烟花。”   “谁是薄林表哥?”安思远好奇地问道,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是你姑姑的儿子,他明天就从美国飞回来。”   “噢……”   “薄林表哥他几岁了?”安思远左一脚右一脚地踩着脚下的雪,没话找话。   “我记得他上初中了。”   “他会不会说中文呢?”   “应该会……”   “……”   两人一时没有更多的对话。   安思远牵着安陆的手,慢慢地走在积了一层厚雪的石子路上。小区的院子里阒然无人,但偶尔能听到雪从枝头落下的“簌簌”声,还有厨房炒饭锅铲翻动的“嚓嚓”声。   远处吹来一阵风,夹着树梢湿冷的空气,隐隐约约还带了一缕饭香。   安思远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抬头去看他的叔叔。   可惜安陆太高了,安思远踮起脚尖也只能望见一截弧度完美的下颚线。   ——还有一片又薄又轻的嘴唇。   “怎么了?”安陆低下头来看他。   安思远看着安陆的眼睛,渐渐出了神。那一刻,他总觉得自己望的不是人。   而是一轮清朗的月亮。 第9章   “没……没什么。”   他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   小区门口有一条窄小又隐蔽的胡同,从这里穿过去可以直接通到大街上。但由于这条道上没有路灯,晚上看上去暗摸摸的,正常情况下安陆都不会允许安思远独自一人走这条路。   但今天另一条路恰好被辆工具车给堵住了,安陆便只好带着安思远从这条黑漆漆的胡同抄近道了。   整个胡同没有一丝灯光,只靠着上层住户家里微弱的光才能看清前面的路。安思远趁机揩油,踮起脚抱住他叔叔的腰,挂在安陆身上慢吞吞地往前走。   他偷偷把头埋进了安陆的胸口,像个小变态似的,陶醉地嗅了嗅。   ——叔叔的大衣也是香香的。   “小远,好好走路。”安陆轻声警告他。   安思远笑嘻嘻地松了手,转而又像八爪鱼一样攀上了安陆的手臂,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倚在上边。   白色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肩头,又迅速地消融开,化成了一滴小小的水珠。安思远回过头,莫名地想看看他和安陆的影子,却发现他们的影子早就在黑暗里融成了一团。   分不清谁是谁了——   到了马路上,方才的寂静逐渐被街道的喧嚣给替代了。   公共汽车轧过雪地的裂声、行人谈天的笑声、交警指挥交通的口哨声……   一瞬间,整个世界又被各种鲜活的声音给填满了。   “过几天给希尔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闲,我们得去向他问个好。”安陆低头跟安思远说话。   “可是——可是希尔先生又不是中国人,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他家拜年呢?”安思远好奇地问道。   “这是礼节。”安陆耐心地回道。   “希尔·伯特先生,对我们家有恩……”   希尔先生成了安思远半个钢琴老师,看上去是件不轻不重的事。但却给圈子里直白地传递了一个信息——希尔·伯特决定与安家交好。   这一年的冬天过后,安家的名声、地位便与以往不再相同了。   “这个是什么!   到了卖烟花的小摊,安思远像个刚入凡间的小妖怪,看哪里都觉得稀奇。   他掂了掂这根烟花棒,又瞅了瞅那根,每一种都爱不释手。   “这种叫‘火尖枪’,握着它可以往外喷红色的火焰。”   “这种是‘银色喷泉’,点燃了放在地上就可以喷出好看的银色烟花。”   “还有这种‘地陀螺’,着起来可炫了!在地上不停地‘咻咻’转……”   “哇——”   安思远的小脸上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那那种呢!在天上‘嘭’的一声炸成花的那种!”   “哦,那种是大烟花啦,看你要买几发的。我这里有十六发的,还有四十发的。”摊主笑眯眯地介绍道,“你们想要哪一种啊?”   “要颜色多一点的。”旁边沉默的安陆兀地开了口。   “品相好看的,能放持久一点的。”   “诶,好咧——!”   回家的路上,安陆左手满满的一大袋、右手满满的一大袋,里面装的全是各式各样的烟花。安思远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盒仙女棒,时不时拆开拨弄几下。   “叔叔,我想先拆开来放一根……”   安陆瞥了他一眼:“不是说好后天和薄林表哥一起放吗?”   “可是后天就成了我们三个人一起放烟花了!”安思远总有自己的理由。   “我想和叔叔两个人一起放一次嘛……”   他趁机从盒中掏出了一根细长的铁丝棒,在安陆面前晃了晃。   “就放一根!好不好……”   安陆默默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路口的标识。   “这块区域禁燃烟花爆竹。”   “我就放一根——就——就在垃圾桶前面放!”安思远沮丧地低下头,摇了摇他叔叔的手。   “叔——叔——”   “安陆叔叔——”   安陆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先把那两大袋烟花放在旁边的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哇——!!!”   洁白的烟火像飞溅的瀑布一样,从手中华丽地炸了开来,细碎的火星像尘埃一样四处散落,最后与那飞舞的雪花一道,还未落地便在半空尽数陨灭了。   “好像一朵白白的花哦。”   安思远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把嘴张成了“O”型。   “而且它的声音是‘呲呲’的,所以它的名字是——‘呲呲花’!”   “虽然‘呲呲花’很好看,但是燃的时间好短哦……”   手中的银丝很快烧到了尽头,只余下了一段焦黑的痕迹。   安思远又看了一会,有些失望地把它放进了垃圾桶里。   方才被照亮了一瞬的角落又恢复了最初的黑暗。   “走吧。”   安陆转过身,重新提起了那两大袋烟花,安思远立刻小跑着跟上他叔叔。   “叔叔——”   “叔叔!”   “你觉得——刚才的烟花好看吗!”安思远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抱着安陆的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它‘chua’地一下窜出来,又‘嘭’地一声爆开来……”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被安思远没停没歇地吵了半天,安陆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小心今晚兴奋得睡不着觉——”   “叔叔刚才难道不开心吗?”   “……”   安陆看着安思远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小孩不知道,成年人的快乐总是比他想象中的难得多。   “我很开心噢!”   安思远笑得没心没肺。   “因为刚才是——”   “是我和叔叔两个人一起放的第一束烟花——” 第10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等安思远回到家,才知道今年他们是放不成烟花了。   “今日收到的请柬,秋家后天要在‘风波亭’设宴。”   安寄鸿倚在纯白的羊毛靠垫上,用手指慢吞吞地敲了敲桌面。   “秋家?”安陆皱了皱眉:“他们过年的家宴为什么要邀请我们?”   “谁知道呢——”安寄鸿冷冷地道,“可能听说希尔·伯特回国了,迫不及待地想攀关系吧。”   “可希尔先生说他已经不管事了。”   “他们要的也不是那些‘实的’,仅仅是想求个好名声罢了。”   安寄鸿别有深意地看了呆怔的安思远一眼:   “就像我们家一样。”   ——————   安思远站在洗手台前,有些落寞地看着掌中零星的金粉。都是刚才从烟花棒上沾下来的。   安陆俯下身打开了水龙头,握着他的手慢慢地揉洗,每个指缝都检查过一遍后,再用浴巾裹着擦干净。   “叔叔……”   安思远低低地道:“放不了烟花了。”   安陆“嗯”了一声,打开了卧室地毯上的取暖器。发晦的橘光渐渐从那一道道铁丝中透了出来,在地上投下了光栅似的亮纹。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安思远低着头坐在床边,动了动僵硬的脚趾,感觉到小腿肚以下又渐渐暖和了起来。   那时候日子过得很慢,“微博”与“每日新闻”这类的app还没出现,最常用的通讯设备是小灵通和诺基亚,最主要的消息来源还是那两三张薄薄的报纸。   那天晚上安陆就坐在安思远旁边,一页一页地翻着早上送过来的报纸。   “有个好消息。”   安陆看了看安思远,见小孩仍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知道‘风波亭’在哪吗?”   安思远瘪着嘴,摇了摇头。   “‘风波亭’是一个民国时便很有名的饭店,它依山临江而建,山是城东的挽屏山,江是人民广场前的柳叶江。”   见安思远没什么反应,安陆继续缓缓地说道。   “报纸上说——”   “后天人民广场会有一场空前盛大的烟花秀。”   “啊!?”安思远一下子跳了起来。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虽然我们不能放烟花,但是还是可以看烟花秀的哇!”   安陆把那一页报纸拿到了安思远面前,手指一指:“A国总理将于明日晚到达首都展开访问,我市将于除夕夜当晚二十时整在人民广场举办一场烟花表演,欢迎外国友人……”   “!”   安思远兴奋极了,快睡觉的时候还拽着那报纸不放手,翻来覆去地倒腾,生怕自己一松手那好消息就会飞走似的。   “快睡吧。”   安陆无奈地关了床头灯,轻轻地拍了一下安思远不安分的小屁股,强制熄了灯。   ……   风波亭原本不叫风波亭,它民国时的名字叫“宝山饭店”,是当年的上层人士们最常光顾的地方。值得一提的是,此地也是“五一三惨案”的事发地,著名爱国人士许倡义与杨虎等人曾在这里相继被众军阀迫害后虐杀。   而后以徐进为首的一派文人为了讽刺那帮作威作福的豺狼,便给这个他们常光顾的饭店起了个不大吉利的名字。   ——风波亭。   ——亦是南朝抗金名将岳飞被冤杀之处。   更巧合的是,每逢秋季,风波亭后的挽屏山便会开满红叶,整座山灿烂得像被火把点燃一样。殷红的叶映着江,正好对上了岳武穆那首怒恨交加的《满江红》,令人唏嘘不已。   几十年弹指过,那些沾着血和恨的陈年遗事也随着亭前的江水一道滚滚而去了。   现在的风波亭也只是个饭店罢了。   安思远站在包厢的门口,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风波亭比起“亭”更像是一座“塔”,每个包间被一层一层有序地地叠起来,最高层还有个伸出去的露台,专门供客人赏景。   “咔嚓——”   耳朵旁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安思远兀地一惊,转过头去。   “你好~”一个炮筒一样的长镜头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脸。   “?”   安思远傻乎乎地望着那个黑色的巨大物体,只见那后头忽然露出了一双眼睛。   “啊……你……你是……”他怔怔地看着那举着相机的少年,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那人长得太好看了。   尤其是那双含着笑的眼睛,仿佛有亮橘与深棕的酒在里面交错着流淌。   少年上身穿着纯白的羽绒服,脖子上搭着条灰格子围巾,耳朵还挂了一副安思远只在电视上见过的“walkman”。   “呃……”   安思远有些害羞地退了一步,不知道那么漂亮的人为什么要拍自己。   “你就是安思远吧?”那人把耳机摘了下来,淡淡地笑了笑。   “或许你以前有听过我。”   “我叫薄林,是你的表哥——”   大人们聚在里间里喝茶谈话,安思远就翘着脚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看那位从美国远道而来的表哥。   他的睫毛好长!   他的脸好白!   他的眼睛好好看!   “嗯?”   薄林察觉到身旁那飘来飘去的视线,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看我干嘛?”   安思远如实回答:“你长得好像明星。”   “明星……”薄林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而且你穿得也很——”   “酷!”   安思远一眨不眨地看着薄林,羡慕他能把这么简单的衣服穿得那么帅气。   “而且你有一个自己的耳机。”   “只要你想要,安陆会给你买的——”   安思远听到“安陆”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是他叔叔的名字。   “我……”   对话被突兀地中断了——   “小远!!!薄林!!!快点进来,大家一起吃饭嘞——”   “小远诶——!”   内间里响起了秋家阿姨尖锐的声音,活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鸡,还挟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奇怪口音。   安思远和薄林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憋住了笑。 第11章   安思远和薄林进了里间后,安寄鸿扫了一眼薄林肩头显眼的的“巨无霸耳机”,不悦地皱了皱眉。   “不像话。”   薄林却好似根本无所谓一样,笑盈盈地入了座。安思远看了看他表哥,又看了看他爷爷,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   “唉呀唉呀,听你外公说你在美国读书,一年难得才回来一次哩。这次我们两家人能聚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薄林来,阿姨先给你倒上一杯——”秋家阿姨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赶忙站起身给薄林添酒。   “不不不,阿姨,我不喝酒。”薄林礼貌地回拒道:“一点饮料就行了。”   “都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还一点酒都不能喝?以后出去应酬怎么办?”坐在旁边的安寄鸿沉声道。   “安芒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是的,她叫我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薄林看着安寄鸿的眼睛平静地回道。   “……”   “哎呀十六岁怎么了,薄林也还小嘛,还有小远,想喝什么饮料跟叔叔说,叔叔给你们倒!”秋家的男主人见这爷孙俩势头越来越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安老您也是,薄林还是个孩子,以后好好教总会上道的,人这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您看您——”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安陆也开口了:   “爸。”   他帮安寄鸿烫好了碗:“先吃饭吧。”   安寄鸿顿了顿,又瞟了薄林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动了筷子。   这场饭局到了中后期,气氛总算像过年一样热烈了起来。刚从美国回来又善于谈吐的薄林自然成了大家的焦点。   “薄林这孩子,人长得俊俏,又会说话,在学校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吧!”   “听说你周末还会去兼职拍广告,那学校的功课有时间完成吗?”   “安芒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听说……”   安思远低着头,用筷子搅着自己杯子里的果汁。比起热烈讨论的参与者们,他更像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酒足饭饱后,大人们的茶会还在继续。安陆适时地把安思远领了出来,一起下山去江边看烟花。   “咦,薄林表哥呢?”   安思远牵着安陆的手左顾右盼,找了半天都没找见他的那位美人表哥。   “他说要去拍照,叫我们先走。”   “噢……”   安思远勾着安陆的小臂,呵出了一口白气。   他们正走着下山的斜坡道,旁侧的台阶上种着一排苍白的杏花,正簇拥着缀在枝头,轻浮得像烟一般。   昨晚下过一场雨,那石子铺就的长坡也阴潮潮的,苍松与竹柏的身影在白雾里时隐时现,颇有些古代名士修仙的意味。往山下看,甚至还能窥见一些藏在暗处的寺庙与亭台。   时不时有上山的车“嘟嘟——”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车灯闪着橘红的冷光,映在湿凉的石板路上,仿佛黑暗中潜伏的巨龙瞳孔一般。   “叔叔——”   安思远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爷爷到底喜不喜欢薄林表哥啊。”   “你觉得呢。”安陆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   安思远晃了晃脑袋:“我觉得吧……”   “应该是喜欢的……但是我又搞不懂……”   “明明自己一直想念的家人好不容易才回了国,见面的时候应该高高兴兴才对哇!为什么爷爷会这样呢……”   安陆沉默了一会,皱了皱眉:“你爷爷这个人——”   “控制欲太强了。”   “他青睐谁,便一定要那个人完完全全地按照自己的期望去做,稍有偏差,他就会不开心。”   “哦~所以薄林表哥是故意和他对着干的啊。”安思远回忆了一下薄林方才的“逆反行为”,这才恍然大悟。   “表哥真坏!”   安陆看了安思远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止了声,把手放在他头顶圆圆的发旋上揉了一揉。   等两人散步似地走到江边时,那里已经是一片夸张的人山人海了。   烟花表演还没开始,那震天的嘈杂声、谈笑声、与尖叫声便足以撕裂安思远的耳膜了。   “好多人……好吵……”   安思远左手捂着耳朵,右手被安陆牢牢地牵着,在一座座望不见顶的“山”间穿梭。   狭窄的空间让他透不过气。   “砰砰砰——!”   还未走近江边的观景台,天空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对面人民广场的烟花已经迫不及待地放了出来。   “哇!!!好好看啊!!!”   “——看那个!”   安思远拼了命地踮脚尖,却只能听着声旁人的欢呼尖叫,自己连烟花的火星都没见着。   “砰——砰砰——!”   又是几声巨响,夜空几乎被那腾空的焰火点燃了,亮得恍若白昼。   安思远的视线被前面的一大群人遮得严严实实,脚尖都绷得要抽筋了,还是看不到烟花的影子,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啊!”   他的腰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架了起来,整个人猛然拔高了好几厘米。   “腿夹紧。”   安陆掂了掂安思远的屁股,让他趴在自己背上。   安思远感觉自己的屁股被安陆用手托着,像背小孩一样,莫名有些脸烫,但还是听话地将双腿缠到了安陆的腰间。   “砰砰——”   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安陆的脖颈,抬头望向了天空。   他看见了——   无数朵巨大的银花在漆黑的夜里齐齐绽放,那焰火像裹着星辰碎片的圆球一般,炸裂后便有闪闪发光的钻石瀑布从里头流出来。   整片天幕柔和又绚烂地烧起来了。   与他先前见过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烟花不同,空中的这些烟花燃得非常整齐漂亮,像一天之内忽然拥有了无数轮满月,圆满极了。   安思远看呆了,恍惚之间,安陆好似和他说了什么话,但周围的声音太乱了,他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什——么——?”   “……”   还是听不清。   又过了一会儿,安思远感觉自己的手被安陆握住了。他叔叔把他的手套摘了,在那小小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写了什么?   安思远一时半会还认不出来,只是仰头看着天空无聊猜测着。   啊——是三个字。   “砰砰砰——”   一束束焰火在头顶“噼里啪啦”地接连绽开,像彗星一样拖着尾巴划过了上空。红色的像殷殷珊瑚枝、白色的像皎皎珍珠串,两种颜色交错坠落,灿烂地燃尽了短暂的一生。   “砰—”   等他辨认出那三个字究竟是什么之后,身子猛地一颤。   又过了很久,安思远仰头望着头顶上那一朵朵圆满的花,终于忍不住地偷偷哭了出来。   他以为安陆问他烟花好不好看。   结果安陆写的是——   “开心吗”。   周遭仍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旧的焰火刚散去,便有新的焰火顶上去,今晚的天空根本没有暗下来过。那烟花烧出的滚滚浓烟也随着风飘向了天地尽头,江边仿佛成了仙人居住的白玉京一般,缥缈又迷离。   安思远看着那壮观的景象,无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握紧了安陆的手,小小的心像今晚的夜空一样疯狂地烧了起来。   烧着千言万语。   最后,安思远偏过头,在安陆的侧脸上颤抖地亲了一口。   “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来看烟花。   谢谢你——   救了我。   带我回家。 第12章   (八年后)   PM16:33。   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却还远远未到落日的时候。   太阳遥遥地悬在松山大道的正前方,金黄的光把柏油马路烤得亮晶晶的,高大的樟树沉静地立在路两边, 与宽敞的大街一起融成了幅暖色调的油画。   助理张望了许久,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人影,微微俯下身打开车门——   男人似乎刚下飞机,眼角还带了点风尘仆仆的疲态。他身材高大,近乎一米九的个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尤为显眼。浅灰的正装棱角分明,铅直的西裤熨贴着那近乎一米二的大长腿,看上去气场十足。   “新来的?”   那人不光容貌俊冷,就连说出口的话也仿佛淬了冰一般,无形之间给人一种巨大的震摄感。   “是的,先生……”助理有些紧张地蹿起了冷汗。   “上周刘先生脚伤住院,由我来暂时顶替接送您的位置,您的秘书安妮小姐应该有提前说过。”   “嗯。”   新来的助理又偷偷瞥了男人一眼,见他已经在后座上系好了安全带,便暗中松了口气。   关于这位安氏掌权者的诸多事迹,他算是早有耳闻。   四年前,安寄鸿终于卸下悦温的董事长之位,将此生几乎全部的心血留给了自己的四儿子——安陆。与他父亲的温和做派不同,安陆做事杀伐果断,不留余地,对于某些事情的处理几乎堪称“冷血”。   他对市场动向的预判极其精准,短短几年便迅速吞并了同领域的几家潜力型小企业,并且还将悦温的势力扩散到了除金融行业外的各个领域。据传,甚至连娱乐圈那最见不得人的交易暗场里,也盘踞着安陆的势力。   助理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发动了车引擎。   “喂?”   前脚刚下飞机,后脚的来电提醒就没停过。安陆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安董事长~回来啦~”电话那头传来季琼宇贱兮兮的声音。   “怎么样,东京好玩吗?”   “说重点,我要挂了。”   “你这人——真是无趣得很……”季琼宇见安陆连兜弯子的余地也不愿给他,只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上次那个姓林的小男孩,你不喜欢?”   安陆皱了皱眉:“那个钢琴老师?”   他短暂地回忆了一瞬,脑海里只记得一截纤细的腰。   ——但事实上,他的每一任床伴腰都很细。   “不记得了。”   电话那头的季琼宇啧了啧嘴:“……真是薄情啊,人小朋友现在还天天惦记着你,追着我问‘安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如果你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这件事,恕我不能奉陪。”安陆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哎哎哎别生气嘛,我就是随口秃噜几句,关心你丰富的私生活一下嘛——”季琼宇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还不知道我吗。”   安陆的手指在真皮垫上敲了敲,并不接话。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冷不防地开口了。   “老关下个月要结婚了。”   “关童海?”安陆思索了一下,“我记得他有一个……”   “有个男朋友。”季琼宇有些无奈地道。   “你之前忙得到处出差,我们几个聚会也没邀上你。总之,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老头子逼他逼得紧,唉……结果……就那样了呗。”   “……”   安陆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知道吧,可能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季琼宇有些含蓄地道。   “说实话,要不是老关跟我连麦痛哭了一整晚,我现在也懒得跟你说这些。”   “人关童海还有个‘知心爱人’呢,好歹也是尝过爱情的甜头才进的坟墓,你呢?”   安陆叹了口气:“我刚下飞机,不想跟你说这些。”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谈过个正经的恋爱?”   季琼宇的话成功让安陆语塞了,眉峰蹙得像柄锐利的剑。   “我……”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季琼宇顿了顿,又换回他一贯的轻佻风。   “梁家的那位金贵的小公子前段时间回国了,据说他现在是个心理医生。人前几天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坦言说‘对你有兴趣’,然后我就把你的微信给他了,咳咳,你自己看着办吧。”   “随便你。”   安陆缓缓拉开了和前座的隔板,对新助理道:“前面那个路口左转。”   “哟,怎么忽然左转哪——”电话那头的季琼宇顺口接道。   “今天周五,接小远回家。”   ————————   篮球场上。   金灿灿的余晖柔和地笼在草地上,锈绿的铁丝网沿着球场的边缘蔓延开来,塑料网丝像被抹了层淡黄色的蜂蜜,投下的阴影一格一格的,背对着夕光照在杂乱的春草上。   一个少年穿着紫色的篮球队服,仰着头坐在夕阳的分界线上。落日的光照在脸上,刚好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左脸在阳光下,右脸在阴影里。   “傻逼!会不会控球啊!!!”   “往后传往后传!!!”   “……”   不时有喧闹声从场上传来。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战局,左右颠了颠冒着白气的脉动,最后侧手拧开了瓶盖,也不管是不是冻得刺牙,直接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   “咻——”   一声尖利的哨声划破了操场上空。裁判比了中场休息的手势。   “远哥救命——!”   “余少冉脚扭了——远哥快来!”   听见场上队友遥远的呼唤,少年才按着膝盖站了起来。   “来了——”   他笑了笑,简单地拿毛巾拭了拭汗湿的后颈,转身走入了那片光里。 第13章   安陆的车不能开进学校,便只好让助理停在路边,自己慢慢走进去。   十三中还是老样子。   校门口的老榕树、古朴的红砖围墙、甚至连通向操场的那条鹅卵石小径,都与当年他领着安思远入学时一模一样。   这时正值黄昏,三三两两的鸦雀栖在电线杆上,从远处看像一尊尊憨厚的小石佛像,虔诚地目送着西山尽头的流霞。   又走了几步,便到了露天的篮球场,场上黑压压的一群人——全是校队的小孩。   三四月的清寒天里,他们全身上下只套了件运动背心和短裤,光着个大长腿在球场奔跑跳跃。   安陆一眼在人堆里认出了安思远——   当年身高还没到他腰的小孩,现在正和一群虎背熊腰的高个子打着篮球。   与旁人过目即忘的长相不同,安思远属于只要让人看上一眼,便再也忘不掉的类型。   他的五官很深,嘴唇很薄,眉眼间倒有几分安陆的影子,像是用小刀一笔一笔精细雕凿出的杰作。   锐利又张扬。   夕阳落在安思远纤长的臂上、腿上,那裸着的皮肤像光滑细腻的白玉,与周围的一大片粗犷的小麦色格格不入。   “远哥,他后面!后面——!”   “我知道!”安思远运着球灵活地闪避从后方来的拦截,连晃了几个假动作,暗中把球从胯下传给了一旁的刘瑞奇。   “诶诶……诶好!”   刘瑞奇接了球也不敢耽搁,利用他的身高优势硬生生冲到了篮球架底下,来了个三步上篮。   “艹——!”   “好球——!!!”   一旁的王子豪高调地吹了个口哨,引起了对方不满的嘘声。   安思远半俯着身,用手背擦下巴滚落的汗珠,眼角微微向上挑,莫名有了一种风流的笑意。   “来——主子您请用茶——”   王子豪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殷勤地把安思远刚才喝过的脉动递了上去。   “你有病吧。”安思远笑骂道。   “不敢,牛还是远哥牛。”王子豪真诚地道:“要不是您刚才酷炫的抢断,我们现在可能还摸不到球。”   投篮的刘瑞奇也凑了过来,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们远哥虽然有点矮……”   “嗯?”   安思远仰头喝水,瞥了他一眼。   “胡说什么!我们远哥有一七六了!这能叫矮吗!”王子豪笑嘻嘻地揽住安思远的肩头。   “这叫身材匀称,身高适中。哪像你刘瑞奇,你就是个快两米的傻大个——”   “不还是我们队里最矮的嘛……”   刘瑞奇撇了撇嘴:“我就想说,我们远哥虽然有点矮,但控球能力和反应速度都绝对算的上是一流的,我这不是在夸他嘛!”   “得——”王子豪转身去篮球架下拿他的外套。   “说起来,你们刚才打得不尽兴吧?”   安思远和刘瑞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皱起了眉。   方才那场上的裁判像是瞎了一样,对方那些鬼里鬼气的小动作都选择性无视,而他们队一有些激烈的肢体接触就开始狂吹哨,很多实力都被压着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诶诶,等会我们先去水子巷吃烤串,然后再回来打几场,就我们几个人,怎么样?”王子豪提议道。   “我是没问题——”刘瑞奇用面巾纸醒了醒鼻子,“但是远哥不是实验班的吗,你们明天好像还要上课啊?”   “嗯,是啊。”   安思远也背起了书包,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   “应该没事吧,反正就打一个晚上,我就当已经放假了。”   “嘿嘿,够兄弟。”   “那是自然……”   安思远正跟那几人说笑着往操场外走去,一扭头竟望见了一个人。   学校的照明系统时好时坏,那人恰好站在了灯火晦暗的地方,夜色掩去了他的面容,只肯吝啬地勾了个模糊的身形。   安思远像忽然被抽走了魂似的,怔在了原地。   “咦,那里好像站了个老师诶。”   刘瑞奇顺着安思远的目光望去,稀奇地道。   “还挺高的,像个模特。”   “他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王子豪也附和道:“我刚刚去教学楼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那了。”   “不会在看我们打篮球吧……”   “也许是远哥的班主任,要抓他回去晚自习呢,你说是不是啊——远哥?”   刘瑞奇向出神的安思远打趣道。   “远哥?”   “……抱歉!”安思远恍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把球往王子豪手里一塞。   “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等会不能跟你们打球了——”   “我先走了!”   ……   刘瑞奇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渐渐跑远的安思远,再看了看王子豪手里的篮球:   “操……”   ——————   安陆看了看表,听见远处传来“嗒嗒嗒”的急促奔跑声。   “安陆——!”   他抬了头,看见安思远背着个笨重的大书包,在校道的路灯下冲着他笑。   少年人的欢喜真是一点都藏不住,封住了上扬的嘴巴,又得从弯弯的眼角泻下来,满得载不动。   不知小孩是不是还在青春期,安陆总觉得每次见安思远,他身上都会有些细微的变化。这种变化像黑夜里偷偷生长的植物,有时睡觉前一看还是个小小花苞,等睡起了再一看,连花瓣都不知什么时候全绽开了。   “安陆,你专门来学校看我的吗!”   安思远又走近了些,脸上笑意更盛。   自从他上了高中后便不再唤安陆“叔叔”了,每次喊人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仿佛把这两个字说出口,就可以多添几分愉悦似的。   “包给我,衣服披上。”   安陆伸出手,示意安思远把肩上的包递给他。   “我不冷——”   “你还没说你是不是来学校看我的——”   安思远扬着眉、背着手,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围着安陆转来转去,逼着他给出一个具体的答复。   “你快说———”   “是。”安陆被他磨得叹了口气。   “刚下飞机,来接祖宗回家。”   安思远这才满意地把包给安陆,眼睛开心地眯了起来。   “……怎么这么重?”安陆掂了掂安思远那巨大的越野背包,感觉里面至少得有八斤的书。   “今天老师发了下学期的新书,让我们有空回去琢磨琢磨,估计很快就会讲到了。”   安思远方才从操场跑过来,出了不少汗,这下只好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去擦那热气腾腾的脸颊。   晶莹的汗珠顺着白中透粉的后颈滴落,像观音净瓶里不慎洒出的清露一般,莫名有了种圣洁感。   安陆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东京好玩吗?”   安思远和安陆并肩走着,短短几年身高竟然窜到了安陆的鼻尖。   安陆回忆了一会,最后总结成了一句话:   “樱花很好看。”   安思远仰着头,笑了笑。   “是嘛……”   夜来灯火稀,月迟露霜重。   这个点的校道上没几个人,周围也陷入了一片平淡的冷清中,只有几个快要报废的路灯顽强地发出最后的一点光。   ——尽管那光微弱得跟鬼火似的。   “安陆你知道吗。”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想你了。”   走到校道尽头的时候,安思远冷不防地叹气道,话尾还带了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   安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想的?”   霎时,一阵冷风吹过,桉木的叶子被摇得“沙沙”直响。那快要作古的路灯被风一吹,竟然真的像散了精魄似的,毫无骨气地熄了——   幽暗处,安思远掐着手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一日不见兮……”   思之如狂。   —————————————————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求凰》司马相如 第14章 道具小番外   【可看可不看的道具小番外】   (此处的安思远22岁)   “……”   “你又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陆用浴巾擦着发梢的水珠,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赖在他床上的安思远。   “呜……嗯……好东西。”   那人不着寸缕趴在床前,臀尖翘得老高,正眯着眼朝安陆笑。胸前沉甸甸地夹了两个金属镂空小球,还在不停地“嗡嗡”震动,像某种不言而喻的邀请。   前几天正好是双十一,安陆和安思远买的东西这两日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有几次安陆在书房工作时,还会看见他抱着几个诡异的粉红包裹从门口“不经意地”路过。   安陆觉得里面应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所以当安思远第n次抱着快递路过时,他依然选择了无视。   没想到这小王八蛋今天竟然爬到自己床上来了———   安思远直勾勾地看着安陆,眼神带着些不甚清明的色欲与迷乱。等他撑着手直起身来,安陆才发现他胸前那物的玄机。   那晃动的金属球下端连着几根若隐若现的金丝,一端系在安思远充血的阴茎上,一端顺着腰窝延到了后穴。   前端的金线扣在一个兽毛制的圈儿上,里面似乎还带着细微的电流,只要上身微微一动,便能牵着粗糙的皮毛拭过敏感的马眼。安思远的前端似乎已经被那奇巧的物事折磨得欲生欲死,饱涨的龟头已是泛了一片淫荡的烂红,小腹、大腿也被漏出来的前列腺液淋得透亮,整个下体狼狈得像是被人用尿滋过一番。   “呜……啊哈……”   “……叔叔…”   他的双颊熏红,醉酒似地喃喃道。   后穴似乎还被他自己塞了东西,随着有节奏的“嗡嗡”声一颤一颤,潮吹的淫液从大张的双股间淌了下来,浸成一道道湿热的水痕。   “嗯……叔叔救我……”   这话经安思远连叫带喘的一念,不像是求救,倒像是十成十的求欢。   安陆沉默地走到床沿,单手托起了安思远的下巴,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一阵。   “这种东西要少玩。”   安思远含糊不清地笑了一声,抬起了满是情欲的眼。   “嘴上这么爱教育我——”   他仰起颈,忽然咬住了安陆睡裤的边缘,用力往下一扯。   一股浓厚的男性气味扑面而来,内裤下那沉睡的性器早就悄然勃起了骇人的一大块。   “……什么时候也用下面好好教育我啊。”   安思远笑着,故意探出一截殷红的舌尖,隔着一层布料去搔弄那尺寸惊人的性器。   “……”   感受着口中那巨物的坚硬滚烫,安思远的后边也愈发麻痒,便忍不住自己掰开那湿黏的肉缝,指尖推动着那震动的按摩棒又进了几寸。   “啊……嗯额……”   “……真爽……啊。”   他正玩得不亦乐乎,不料下一刻整个人便被支着腋下掉了个头。身后那根不停肏动的按摩棒也被生生抽了出来,润滑液与淫水猝不及防地喷了一床。   “呜啊!!!”   安思远一瞬间爽得魂飞天外,涎水顺着唇角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恍惚中听见他叔叔在耳边低声暗骂了一句。   “小变态。”   “啊!……别……别磨那……”   安陆掐着安思远的腰,将那堪比刑具的暗红阴茎毫不留情地捅了进去,每一下都肏弄到最深,巨大的柱身将那贪吃的小嘴撑得满满的,只有那浪水像失禁似的、止不住地往外淌。   安思远主动抬起臀,努力迎合着那缓慢又凶狠的奸弄。只堪堪被顶了三两下,从口中漫出的淫言浪语便变了调。   “操到了……啊……叔叔好会干……”   “不……啊啊啊——”   安陆下面那根实在粗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顶到后穴深处的前列腺。像是惩罚似的,茎身每次抽弄都会有意无意地碾过那最脆弱的一点,把身下之人激得颤栗不已。   起初安思远还有心思用手玩弄自己胸前的乳夹,要害被那巨刃剐了几次后,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不……不要……要肏穿了……”   他大开着腿,被那炙热的凶物捣得几欲流下泪来,方才的骚浪劲荡然无存。   “太深……呜……太深了!”   安陆的胸紧紧贴着安思远的背,一手捉着他的腰,一手摸索地探到了胸口不停放着电流的乳夹。   “好玩么?”   他松开那夹子,让那红肿如樱桃般的乳头得了片刻的停歇,却在下一轮冲刺猛干的时候好心地夹了回去。   “啪——”   安思远只觉胸口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痛楚与快感交杂着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他尖叫着想要往前爬,却被安陆轻轻松松地提了回来,压在身下肏入得更深。   “不要……叔叔不要……”   混乱的体液顺着两人的交合处流了下来,床单被浸湿了一大片,整个房间里浸满了爱欲与欢好的淫靡气息。   意识恍惚间,一根湿滑的物事悄无声息地抵上了安思远的阴囊。   “!?”   细微又绵密的电流随着“嗡嗡”声扩散了开,肿胀的阴茎猝不及防地抖了抖,从马眼里甩出几滴淫液来。   “好玩么?”   安陆一边挺胯鞭挞着瑟瑟发抖的肉穴,一边移动那电动玩具去折磨安思远敏感的马眼与阴囊,一前一后服侍得格外周到。   “不……不——”   安思远浑身剧颤,胡乱地用手去推那仍在不停放电的按摩棒,想要摆脱这酷刑一般的快感,不料途中被安陆察觉,一双手也被抓着强制反剪到了背后。   “啊……啊啊啊——!”   他崩溃地低吟一声,弓着腰抖了抖,竟然就这么被肏得射出来了。   腥白的浓精喷得到处都是。   安陆握着安思远颤抖的手腕,低头去吻那上面深深浅浅的疤痕。   “好玩么?” 第15章   “……一日不见兮?”   安陆的眼神看上去晦明难辨,像是疑惑,又像是思索。   一辆车正好从主校道驶过,亮晃晃的强光灯像陡然出现的烈日,驱瘟似地驱走了周遭一片黑,两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被照得无处遁形了起来。   “?”   见安陆仍探究性地望着他,安思远低头错开了视线,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接下来的话他忽然不敢说了。   “没什么。”   “回家吧——”   安陆垂下了眼,半天才缓缓道了一句:   “好。”   ——————   “李龙嘉——【智慧之神姜子牙】   属性:全年段第一巨佬,智力+30000、全科加成buff50%、另有随机玄学礼包掉落。   技能卡:理综选择全对,导数大题全会。”   “谢云琪——【电磁之神雷震子】   属性:世界上没有琪哥不会的电学题,物理技能+20000,物理加成buff70%。   技能卡:电磁学大题满分,电路实验满分。”   “毛俊杰——【胚胎缔造者女娲】……”   “我说——”   安思远把头撑在桌上,无奈地看了看他同桌和前桌手里攥着的小卡片。   “你们这是在干嘛?”   关锦神色肃穆,表情凝重:“这位先生,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神圣的抽卡仪式。”   安思远抽了抽嘴角,只见他同桌董皓飞屏息静气,闭着眼睛从那叠卡片中飞速地抽了一张。   “十、九、八、七……”   “三!二!一!——起!”   关锦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神棍,焦急地关心着他首位客户的命运:“快快快——抽到谁了!”   “我擦!”   董皓飞颤抖地翻开了那小卡片,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抽到班长了。”   “班长怎么了?班长成绩不是挺好的?”一旁的安思远忍不住地开口道。   方才他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终于搞清楚这两个人玩的什么幼稚游戏了。   大抵就是给全年段排得上名的那几个人写几张“技能卡”,抽到了谁就会得到那个人优势科目的“技能加成”。   ——真是闲出屁了。   “你有所不知啊!”前面的关锦幸灾乐祸地笑了。   “班长的外号是‘衰神’。”   安思远接过董皓飞手里的卡片一看,只见上边用中性笔潦草地勾了几个大字:   郝文杰——【终极衰神】   属性:只要抽到这张卡,宿主身上所有的智力与运气都将被郝文杰吸走,并且全部为他所用。   技能卡:你已经死了。   “说起来,我有次化学考试想要蹭班长的欧气,摸了几下他的手,结果那次考试成就了我人生的最低分……”   “我擦,我更倒霉!有次我笔没水了跟班长借笔,直接从第一考场退到第三考场去了——”   安思远在一旁听着班长的“光荣事迹”,感叹此人确实有那么一点玄乎。   “噢,对了。”   关锦转过身,在自己桌面上摸索了一下。   “嘿嘿,远哥!我还画了你的卡,你要不要看看?”   “呃……”安思远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对自己在那张卡片上的形象不抱有任何期望,但听关锦那贱兮兮的语气,心里还是莫名有些不爽。   “给我看看吧。”   那张薄薄的卡片上写了几个字:   安思远——【魅惑众生者妲己】   属性:英语全能的蓝颜祸水。(此狐狸精有过一天被三个女生告白的非人记录)   作文完型技能+20000,获得妹子告白几率加成80%   技能卡:爱情学习不用愁,抽到远哥你最牛。   安思远:……   “远哥,你没有生气吧。”关锦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思远朝他扬了扬嘴角,侧过头作势喊道:   “班长——这里有人赌博——”   “诶诶诶诶别别别!!!”关锦吓得差点把安思远嘴巴捂住。   “我和郝文杰命数相冲,上回午休我和他一起下象棋,才下了十分钟就被教导主任收走了!哥你行行好,那衰神真是我克星——”   安思远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想要放过他的意思。   “这样吧哥,我今天还带了别的东西,再免费给你算一卦桃花运怎么样?我算这个超准的!”   “你这书包里到底还装了多少与课本无关的东西……”安思远还没开口,董皓飞便抢先笑了起来。   “有你什么事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关锦一边从他包里掏东西,一边抽空白了董皓飞一眼。   “我这签可是刚在南林的春鹊寺开过光的,灵验得很。”   “签是靠谱的,你这人可就不一定了。”安思远揶揄他。   “胡说!”关锦有点不乐意了。   “我小时候真的跟我奶奶学过一点皮毛,会看面相的!”   董皓飞笑嘻嘻地凑了过来:“那你看看我呗?”   “面色蜡黄、眼圈乌青、眼尾下吊,唉,短期内应该是没有桃花了。”关锦叹了口气,把董皓飞的脸推开。   “况且你刚刚还抽到了班长,后天的考试估计也不尽如人意。”   “至于远哥——”   安思远见关锦忽然变得认真的眼神,内心生了一丝慌乱。   “怎么?”他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姿势,但放在膝上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面色红润,眼尾上挑,嘴角含喜,此乃桃运降临之兆——”   “然而……”   关锦眯着眼睛,有些迟疑地道:“然而眉间又带不祥之煞,郁结之气非常浓。”   “这不像桃花,倒像是桃花劫了。”   “喂!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董皓飞忿忿道。   “我们学校这么多女生暗恋远哥,一个个都求而不得呢,哪里来的桃花劫?”   安思远愣了一瞬,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紧得像一把弓弦的后背。   永远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   还有那挥之不去鸢尾香。   “……倒也不能算是瞎话。”他笑了笑,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希望是我看错了吧。”   关锦捧了一个桃木做的细长圆筒过来。   “摇三下,马上出签。”   安思远本来不想动那开过光的签筒,但逐渐在关锦炽热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最后只好象征性地摇了几下。   “啪嗒——”   一根长木条从那小口中抖了出来,签尾还晕了一点红。   “写的什么?”   见关锦看着那签久久不说话,安思远忍不住问道。   “是……下签。”   关锦艰难地读着上面的字:“预兆——山雨欲来。”   “签文——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额……下面还有一堆文言文,大概的意思是最近几日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啊,但是也有可能是最近几年,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据说这件事可以间接影响你余生的桃花运。”   “这么糟糕吗……”安思远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敢问大师,有何解签之法啊?”   关锦把签背往安思远面前一竖。   只见上面细细地刻了几个小字——   劳形苦心,求而不得。   早悟抽身,早成圆满。 第16章 接上次的道具小番外   安陆用电动按摩棒把安思远刺激得又射了一次后,按着腰把人翻了过来。   那小混蛋被肏得失了魂,生理性眼泪委屈地流了满脸,来不及咽下的涎水就挂在下巴上,像极了某种亮晶晶的蛛丝粘液。   小腹和肚脐上射满了他自己的精液,散着一股情欲的腥骚味。那出了精的男根并没有马上瘫软,而是被茎身上那放电的毛茸小环磨得硬了起来,可怜兮兮地半立在胯间。   安陆抚着安思远颤抖的腿根,压着要害狠狠地顶弄了几下,便要将亟待爆发的性器抽出来。   “别……别走。”   原本倒在床上的安思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勾住安陆的臂膀,挣扎着将自己向他送去。   “……!”   安陆闷哼一声,被他下面那张殷勤的小嘴嘬得射了出来。滚热的浓精一股劲地全灌在了后穴里,烫得安思远无意识地发出了几声低低的淫叫。   ——像某种小动物催情的呜咽。   感觉到那因高潮而痉挛的小穴仍不依不饶地缠着自己的肉棒,像某种疯狂的执念一般。安陆叹了口气,还是压着安思远的腿将性器缓缓地抽了出来。   他怕继续放纵下去,细皮嫩肉的小孩就要被自己肏坏了。   “呜……安陆……”   安思远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叔叔,主动向那人敞开了自己的下体。   只见那阴茎与肉穴之间的股沟已是烂红一片,肿得像一朵成熟又饱满的欲玫瑰,散发着性事过后独有的淫糜香气。   两人的交合处更是狼狈,那硬物戳开的穴口还没来得及闭合,男人的阳精与潮吹处的淫水顺着翕动的小嘴淅淅沥沥地淌下来,糊在嫩白的腿根上。   “嗯……哈啊……”   安思远仰着头,试图用自己的手指堵住后穴那源源不断往外流的精水。   “叔叔……别射在外面……”   “不然我就……”   他笑着看了安陆一眼,别有深意地舔了舔嘴角。   “怀不上了——”   安陆顿了顿,望着安思远的眼神逐渐幽深了起来,像交织着隐秘的冷火。   那小混蛋却好像完全不怕死似的,甚至还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嗯……”   两个人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像火山底层的燧石熔岩,温度高得吓人。   “叔叔,摸摸我……”   安思远像只眼角含春的小猫,大胆地引着安陆用手掌去磨蹭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乳头。   那乳尖刚刚卸下了沉重的器夹,正泛着淫贱的鲜红色,又硬又敏感,像被什么人压在身下粗暴地舔咬过似的。   安陆被牵着手,顺势在那凸起的小尖上拧了一把。   谁知安思远居然被弄得低叫了一声,后穴又泄出了一大滩新鲜的骚水。方才没排尽的精液也跟着一起吹了出来,把床单洇湿了一大块。   安陆用指腹轻轻拭着安思远嘴角的液体,另一只手探到他大敞的两股间。   只一摸,整个手掌就被淋上了湿热的体液,活像被尿了一般。   “怎么这么浪?”   听见他叔叔话里难得的笑意,安思远那张厚如城墙的脸皮也不由得红了几分。   “你不喜欢么?”   他用腿勾住了安陆光裸的腰,脚尖在那背上一下一下、暧昧地磨蹭。   安陆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吻住了那张他又爱又恨的嘴。跨间那柄粗长的性器就着那淫满的春水,毫无障碍地再度挺了进去。   喜欢。   喜欢极了。 第17章   “然后呢?”   傍晚的天阴沉沉的,整座城市像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层层叠叠的乌云是遮在上面的布。   风不吹了,校道上的树也不响了。奔流不息的万物仿佛在刹那间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成了电影镜头里的一幕幕定格画面。整个世界像摇摇欲坠的小舟,浮在一片静到极致的灰色里。   安思远到音乐教室的时候,郑微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弹琴。   学校一到放学时间就准时断电,此刻的教室更是昏黑一片,唯一的光源还是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郑微就像个幽灵一样孤零零地飘在钢琴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琴键,意图营造恐怖气氛。   “然后——”安思远慢慢走到了钢琴旁,正好对上了那人的眯眯眼。   “然后关锦那孙子咋呼着说他算错了,给我免费再抽一次,还赔了我五块‘精神损失费’。”   “……但你还是信了。”   郑微眼角弯弯,温柔地看着安思远略显郁闷的背影。他是学校里唯一知道安思远秘密的人。   “主要是那签太邪门了。”安思远皱了皱眉,“我后来倒出来看了一遍,大部分都是上上签和上签,为什么……偏偏到我就成了下签。”   “而且那玄乎的几个字,你不觉得就是在说我……和安陆吗?”   郑微看安思远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不禁勾起了嘴角。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每天看星座运势的小女生。”   安思远白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讽刺几句,待大脑运转了一会,又觉得郑微其实也没说错。   “你搞得我也想去看看星座运势了。”   郑微眼角弯得更低了。他没再说话,而是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弹了首曲子。   沉静的音符在教室里悠悠荡开,像雨滴在水面晕开的縠纹,一圈圈缓慢地往外蔓延。   “他从日本回来那天——”   安思远张了张嘴巴,又懊恼地闭上了。他每天和郑微有很多话可聊,可每当聊到安陆的时候,他就像变成了一个愚笨的哑巴一样,连如何组织语言都快忘记了。   郑微也不催他,只是继续从容地往下弹去。   “那天我……我牵了他的手。”安思远顿了顿,见郑微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便磕磕绊绊地往下说道:   “……也不能说牵,就碰了碰。然后还试探他了一下。”   “你觉得他,那个,有没有可能……”   郑微终于忍不住地插了句嘴:“你小时候没牵过他手吗?”   “小时候我还亲他呢!”安思远不满道,“小时候和现在哪能一样啊。”   “……那你叔叔什么反应?”   安思远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安陆的神情,尴尬地发觉当时自己因为太过心虚而错过了安陆的所有反应。   “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吧。”   最后一个音符稳稳落下,郑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上周有个初三的学妹找我要你联系方式吗?”   郑微走到安思远的身边,跟他一起望天。   “知道。”安思远心情很平静,平静得泛不起一点波澜。   “那个学妹,挺好看的。”   安思远忍不住瞥了郑微一眼,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和我有什么关系?”   郑微把手搭在安思远右肩,无声地笑了笑:“你之前不是问我‘你们正常人恋爱都是什么感觉’吗?”   “为什么不和那个学妹试试呢,她挺喜欢你的。”   安思远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郑微一眼。   “喜欢。”他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情绪在眼底缓缓流动。   “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个人。”   “不要地图炮,我就没有。”郑微委婉地打断他。   安思远被他噎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总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受别人了。”   郑微顿了顿,没辙地叹了口气:“行吧。”   “我和他,我和安陆。”安思远怕郑微生气,皱着眉向他解释。   “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你懂那种感觉吗?”   “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人本身,或许就是由安陆的一部分组成的。”   郑微只是默默地听他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音乐教室是安静的,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只有黑板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往前走着。   “好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安思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郁结一并吐出去似的。   ……但他又怎么舍得全部吐出去呢。   毕竟安陆本人就是这郁结的最大根源。   “谢谢你每次都听我说这些。”   郑微垂下了眼,弯了弯嘴角:“没事。”   “听说下周音乐教室要用来给校合唱队排练来着。”安思远自然地转开话题,“到时候我们就不能在这里练十大的节目了。”   下个月是十三中一年一度的“十佳歌手”初赛,安思远和郑微虽然没有参加,但作为器乐社的新成员,他们要一起上台表演热场的特别节目。   “那怎么办?我钢琴在我老家放着,暂时移不过来。”郑微有些无奈地道。   “要不,去我家好了。”安思远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去我老师家也行,但是我不太好麻烦他,还是去我家吧。”   “好。”郑微点了点头。   “行,那到时候放学我去你们班找你。”安思远弯腰拎起了书包,反手向郑微挥了挥。   “诶,等一下。”郑微在他背后轻轻唤了一声。   “你带伞了吗?”   “没呢,怎么了?”安思远摸了摸空荡荡的书包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一会儿准下雨。”郑微指了指灰漆漆的天幕,笃定地道。 第18章   遗憾的是,安思远当时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告别了郑微,他原本想去水子巷里吃个饭就回去上晚自习,谁知道穿过南山公园的时候,天上忽然“轰隆”一声泼起了雨。   南山公园中心是个巨大的露天湖,没遮没檐的,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几秒就把他给砸懵了。   “我去……真有这么倒霉……”   安思远郁闷地望了望四周,发现竟然连一个避雨的亭子都没有,便只好认命地把校服盖在头上往前冲。   这雨下的又急又猛,还没跑几步,他的肩头便被淋湿一大半,就连运动鞋也成了个带孔的水瓢,每踩一步,海绵似的鞋底就“嘎吱”一声往外喷水,溅起的泥点把校裤边缘都弄脏了   又往前跑了好一段,安思远才看见能避雨的亭子。小小的一个八角亭,里面竟然毫无缝隙地塞满了人。   他抹了一把脸,从柱子边上艰难地挤进了人堆里。里面大多是在公园散步闲逛的大爷大妈们,还有不少是老相识,这会儿凑在同一个亭子里更是聊得起劲。   “哎哟李老师,好久不见你啦,最近身体还好吗……”   “您闺女在哪上班呢?国企?诶国企好啊!”   “我就住在公园附近,晚上天天去广场跳舞的,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多聚聚……”   安思远倚在柱子边上,百无聊赖地听着老头老太们热切的攀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脚,那里已经从原本的深蓝色洇成了黑色,又湿又冰地黏着自己的脚踝,像一团水草。   亭子前的台阶被雨冲成了个小瀑布,一层一层的浪从上边往下涌,把坛圃上那些黄黄白白、米粒一样的小花浇得蔫头蔫脑,无精打采地躺了一大片。   周遭的空气是腥的,有从湖底冒上来的腥,也有花草树木沾了雨后挥发出来的腥,但中和起来的气息并不特别难闻,在这初春的傍晚带来了一股清凉的意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味道——   安思远动了动鼻子,那是一股甜腻又温柔的味道。他猜测是那些老太太擦在手上的护手霜或者雪花膏,幽浓的香气像生在崖边的雪兰,把整座小亭给团团围了起来。   他莫名有了种亲切感。   ——或许这就是“奶奶的味道”吧。   安思远有些怅然,可惜他这辈子都来不及见他奶奶一面了,更不知道她如果在世,身上会不会也带着这种温柔的香气。   听安陆说,他奶奶名唤温不茹,是上世纪名门的大小姐,曾祖父是满清时声势煊赫的名臣,父辈在民国时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诗》有云: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然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   安思远想,他奶奶温不茹应当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做人刚正、活得恣意快活的女强人。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她在生下安陆后不久,便因心脏病突发过世了。   温不茹死后,安寄鸿念了她大半辈子。不仅把公司改名成了“悦温”,还将整个书房的墙上挂满了她的遗像。   用情至深,令人唏嘘。   可他奶奶最后还是走了,顺便把安寄鸿在人间唯一残留的那点真情也一并带走了。安思远甚至觉得,安寄鸿其实并没有真正爱过他那几个亲生的子女。   更别说他这个半道上捡来的孙子了。   “哎哟,这雨怎么还不停咧!我还得赶着回家给我孙孙做饭吃咧!”   “没事,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家老刘了,他一会就会来给我送伞……”   对了——电话!   安思远下意识地摸了摸湿透的裤袋,想给安陆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结果左边右边的裤袋都掏了遍,只掏出了一包面巾纸。   ……   似乎刚才把手机忘在抽屉里了。   安思远的表情不甚美好,他想起了传说中某种操蛋的墨菲定律。自从抽了关锦那根签后,这几天好像就没一天过得顺的。   他望着仍在下雨的天,叹了口气。   总不能穿着这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去上晚自习吧……   亭外的雨势渐渐弱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也逐渐化成了滴答滴答的轻音,听起来像是静夜里的淅沥春雨。   安思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安陆在这附近似乎有栋别墅。   那栋别墅他现在还记得在哪里,只不过先前发生了某件事后,他便渐渐不愿意去那里了。   ……到底去不去呢?   安思远拧了拧自己湿透的校服外套,内心纠结万分。   他只要过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烘干就行了。正常情况下那套房子里是没有人的。   除非……   ——————   “我真对你感到吃惊。”   房间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站在晦暗的窗前。他全身上下白得像上等的羊脂玉璧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衬得脖颈和腰际间的红痕更加色情起来。   “下雨天做爱真是舒服。”   他轻轻笑了笑,赤着脚走向床边,纤细的小臂暧昧地拥住了另一人。   “和刚认识几天的人做更舒服,因为很新鲜。”   “你说是吗,安先生?”   男人坐在安陆的怀里,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见那人老僧入定般地缓缓阖上了眼,又禁不住地笑了一声。   “你的那些情人们是这么叫你的吗?‘安先生’?”   “你可以不这么叫。”安陆闭着眼,声音却带着种沙哑的性感。   “嗯,自然。”男人点了点头:“我在床上喜欢叫比较刺激又禁忌的称呼。”   “哥哥?爸爸?你喜欢哪个?”   “又或者是——”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指尖微微挑起那人的下颌。   “叔叔?”   —————   雨势又大了,安思远喘着气站在别墅外的小径上,失神地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   除非。   安陆带了人回来。 第19章   见安陆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情,男人终于浅浅地叹了口气。   “有秘密的人总倾向于将自己面部的情绪变化藏起来,可无论他们有意还是无意,藏得有多好,总会有一些微小的细节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流出来。”   白皙的指尖轻轻掠过眉峰,最终停在了眼角的位置。   “你看上去似乎不像是个没有秘密的人。”   安陆终于睁开了眼,冰冷的眼神像是要把怀里的人给刺穿似的:   “梁闻山。”他叫了那人的名字。   “别那么严肃嘛——”那个叫梁闻山的男人“呵呵”笑了几声,伸手想去勾安陆的脖子,却被他一把握着摁到了床上。   “不要试图探究我。”安陆深深看了他一眼,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警告的意味了然于目。   “……”   “……安先生。”梁闻山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朦着春意的眼角向上一勾:   “这只是我的职业习惯,即使我真猜到了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你不必太过紧张。”   安陆皱了皱眉,似是完全不信他的鬼话,握着腕骨的手又紧了一些。   两人就这么眼对眼地僵持了一会儿,见安陆仍是一副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架势,梁闻山终是妥协地叹了一声,作了个投降的手势。   “好吧好吧,大不了以后我不猜就是了~”   安陆又看了那人一眼,直到确认了他的真诚,才默默地把锢着腕子的手给松开了些。那白皙的腕上已经现了几个鲜红的指印。   两人一时无话,只闻得窗外暴雨与狂风交绝不息的巨大轰鸣声。   安陆下意识地想掏烟,当他侧身下床时,那双手却又像狡猾的蛇一般滑了过来,无声无息地从后方抱住了他的腰。   颈侧仿佛有了某种温润的触觉,那人的唇像吸涨了水的海绵般,牢牢地贴了上来。   安陆听见他低笑着喃喃道:   “再来一次……”   ————————   “轰隆!”   大约有十来分钟,安思远的脑子全是放空的。他一个人站在雨幕里,像田里的稻草人一样,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发呆。   身体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冷。甚至连那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也听得不甚清晰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晃了晃脑袋,似乎听见了一些别的动静。那声音就夹在这来势汹汹的雨里,轻柔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福音。   安思远回头望去,他身后的别墅亮着橘黄的光,屋子的主人似乎在举办一个小型party,不时有欢声笑语乘着舒缓的音乐声从阳台上飘出来。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智者说 只有傻瓜才会莽撞地爱人)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可我仍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   ……   “Oh like the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就像河流注定要涌入大海)   “Dalr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亲爱的 有些事命中注定)   一阵迟钝又尖锐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接着像涨潮一样涌到了手心。   安思远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伤心地笑了笑。   原来世上真有十指连心这回事。   “For……I can't help……falling in love……with you……”   楼上的音乐仍断断续续地响着,安思远把满头满脸的水抹了,抬头望向了对面的那扇窗。他后悔今天来这里了。   几小时前他还在和郑微谈起安陆,还在为自己终于牵上那人的手而感到欣喜。可谁知道安陆又与多少人牵过手,甚至——与多少人上过床。   安思远垂下头,先前的种种,不过是他的自我欺骗罢了。   假装不知道安陆在外面有情人。   假装不知道他没回家的那几个夜晚都和谁在一起。   假装忘记了——自己和安陆本来就没可能。   “正常人和自己的叔叔一般是怎么相处的?”   安思远不止一次偷偷百度过这个问题,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但又不想让安陆发现他的“不正常”,便一直笨拙地控制着自己与那人之间的距离。   可有时他又变得很矛盾,既想要安陆快点明白他的心意,又想着那人永远都不知道也好。   这种矛盾的情绪把安思远整个人生生割成了两半——一个在安陆面前永远保持着微笑,一个在安陆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阴郁下去。   “I can't help……”   冰碴子似的雨珠从安思远的鼻尖上滚落下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发烧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失望地发现那里仍然是冰凉一片。   ——————   等梁闻山出来的时候,安思远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他像只吊在门前的水鬼,把梁闻山吓了一跳。   “哦,我的天哪!”   梁闻山有些讶异地扶了扶眼镜,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你……还好吧?”   谁知那人只是慢慢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竟然就掉头走掉了。   “?”   梁闻山看着他的脸愣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叮——”   安陆刚洗完澡,正拿浴巾擦着头发,便见到放在洗手池上的手机闪过一条消息提醒。   【梁闻山】:刚才在你家楼下见到了一个很神奇的人耶(^O^)~   安陆皱了皱眉,刚想把对话框给彻底关上,对面却又适时地跳过来了一条消息。   【梁闻山】:他全身都淋湿了,也不知道避雨,就在那里傻站着,真可怜(T_T)   【梁闻山】:哎呀,不过有一点很神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看到他的脸,总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安陆顿了顿,手指滞在了半空中,对面却迟迟没有更多的讯息过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对面那人才故意慢吞吞地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安陆。”   “他长得很像你。”   ————————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第20章   严格来说,安思远和安陆长得并不是很像。安思远的眼角像把小勾子,轻唰唰地向上挑,颇有些“桃花眼边开”的意思。而安陆的眼梢像两排锋利的刀刃,冷而疏离,让人望上一眼便遍体生寒。   可这两人一旦站在一起,就连外人都能看出他们的相像。这种相像不止表现在长相上,更显露于浑如一体的眼神与气质中。   梁闻山发了那两条消息后,便一直等着安陆的回复。谁知他还没走几步,那人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你……”   “他在哪。”手机那头传来的的低气压掩都掩不住,隐隐还带着一丝急躁。   “你刚刚看见的那个人,在哪。”   ——————   安思远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刚才那年轻男人的脸。   白净的面孔、瘦削的下颌、讶异的眼睛。   ……还有鼻梁上的那副金丝眼镜。   啊。   他迷茫地想:原来安陆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吗。   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像个手无寸铁的老师。看上去确实更容易让人生起保护的欲望。   安陆会把那纤瘦的身子抱在怀里吗。   会仔细又反复地亲吻那人的唇吗——就像自己曾经无数遍对他幻想的那样。   会像对待脆弱的玫瑰一样爱惜那人吗……   安思远忽然凭空生了一股悲怆之感,就像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无能为力”一样。   他想象不出安陆爱惜别人的样子。   雨似乎要停了。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堵塞的车道也慢慢疏通了。静止的齿轮开始一圈一圈地转动,暂停的电影被按下了播放键,世界终于又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   安思远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觉得脑袋很晕,整个人又重又累,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走过一段陌生的路,他又觉得眼前的街道开始熟悉起来。   破烂的红土砖房像积木一样堆在一起,歪脖子的槐树七零八落地盘在路边,巷子口的地上还凌乱着大清早剩下的菜叶与鸡毛。   他转回了老城区。   空气中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鸡屎与脏水涌出来的腥气。可闻着闻着,安思远的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他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飘回他们还没搬家的那个时候。安家的老宅就在这一堆破房子之中。   那时他还在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就会走过这一段路。一开始安陆不放心他一个人,便每天陪着他一起走路回家,后来他长大了,这条路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走了。   再后来,他们搬家了。   苏记包子铺、小陈维修、摩登造型……   安思远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店,眼眶有些发涩。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场景却仍像扎根在他脑海中一般,一有风吹草动便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   小时候他最喜欢抱着安陆的腰,喜欢到连走路都不舍得撒手,天天像个大型挂件一样吊在安陆身上。安陆也不好训斥他,顶多就是无奈地看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快点松手。   每当经过菜市口的时候,他就把脑袋埋进安陆的大衣里。他不喜欢闻那些杂七杂八的熏味,安陆的衣服就是他的魔法障,可以帮他隔绝一切难闻的气味。   短短的一段路,安思远走了好多年。   前几年有安陆和他一起走。   后几年……   后几年只剩他一个人了。   安思远站在陈记包子铺前,忽然想买一个红糖馒头吃。他下意识地掏兜找硬币,却只掏出了半包湿透的面巾纸。   没有硬币,没有手机。   没有钱。   “诶诶随便看看,玉米烧麦和黑米馒头卖光了,其他全都有——”包子铺的大叔朝门口随意吆喝了几句,又转身揉起面来。   过了一会儿,他见门口那人还愣愣地杵在那里,便好奇地探出头来:   “怎么傻站着,放学了吗?”   安思远看着眼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大叔,有种回到十年前的错觉,忽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诶?你这娃娃……有点眼熟啊?”   大叔认真地盯了他数十秒,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哎呀呀!我认得你咧!”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和你叔叔一起来我这买馒头,还要半糖的那种。你这娃娃长得俊,我记着的咧!”   “哎呀——”   这个点正好没顾客,那大叔干脆敞开了话匣子,跟安思远自来熟地攀谈起来。   “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是搬家搬走了吗?”   安思远愣了愣,点了下头。   “唉也对,这破地方过几年估计也被下令整改咯,早点搬走好。”   “你想吃啥?叔送你个包子怎么样?热乎乎的!”大叔热情地跟安思远推荐他家的新品:“今天还做了奶黄包,甜滋滋的。”   “我没带钱……”安思远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   “哎呀,叔请你吃的,就一个包子而已,啥钱钱钱的!”   正说着,那大叔利落地撑开塑料袋,瞬间塞了三四个大包子进去。   “我吃不了……那么多……”   安思远刚想拒绝,过于热情的大叔却已经把包子装好送到他手里了。   “拿着拿着,热腾腾的可以捂手。”   那塑料袋渗油,安思远接过来的时候沾了一手的油。   他顿了顿,还是朝那大叔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不谢不谢——”大叔也笑了,“娃娃你上初中了没?”   “我上高中了。”   “高中啊,高中苦哦。不过撑过这三年就幸福啦。”   “嗯。”安思远低头咬了一口包子,感觉到滚烫的肉汁在嘴里蔓延开来。   “噢,对了。”大叔不经意地问道。   “你叔叔呢?”   “他以前经常给你买早餐的,虽然那时你还在睡懒觉,哈哈哈。不过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安思远停了动作:“我……”   “我叔……叔……”   情绪来得过于突然,连安思远本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人样,就连小拇指也开始痉挛起来。   一眨眼,汹涌的泪珠便滚了下来。   偏偏这时候背后遥遥传来了一句噩梦般的声音。   “安思远——” 第21章   安陆极少叫安思远的全名。   在安思远的印象中,那人似乎只有两次直呼过他的名字。   一次是小学的时候,他偷偷在安陆床底下养蜗牛被那人发现之后抓去门口罚站。   还有一次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时他撒了谎,安陆发现后冷着脸打了他的手心。   那是安陆第一次打他,或许也根本算不上“打”,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用竹帚上的枝条轻轻扫了几下,可当时的他却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被抽了两下就“嗷”地一声夺门而出,悲愤地要离家出走。   而此刻——   安思远怔怔地捧着包子,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视线一片模糊。   他其实很怕安陆叫他名字。   很怕。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如果安思远回头,或许能看见他叔叔难得狼狈的样子。   安陆方才打了电话便匆匆赶了出来,衬衣上方的扣子都还没扣全,几百万的车就这么仓促地停在路边,连违章都管不上了。   看着安思远那已经湿得淌水的衣服,安陆微微皱了皱眉,以为刚才安思远没听见他说话,又往前走了一步。   “安……”   他的手还没碰到肩膀,却见那人蓦地把头一转,像急着避开他似的,低着头往旁侧歪歪斜斜地冲了出去。   “小远——!”   安陆瞳孔一缩,提步追了上去。   安思远听见后面的动静,撒腿跑得更快了。   此时此刻,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安陆。   ——————   或许是淋了雨再加上头晕的缘故,安思远没命地狂奔了半条街后,还是被安陆追上了。   “为什么躲我?”   安思远觉得自己的手臂像被一块烙铁狠狠地钳住了,整个身子被那人拽着一把扯了回来。   他感受到了喷薄在颈后的热气,眼泪掉得更凶了。   为什么躲安陆?   因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在那人面前,他一向都是骄傲的。   是微笑的、欣喜的……闪闪发光的。   不想让安陆看见他哭……   “你回头,你看着我——”   安陆有些头疼,他握紧了安思远的手臂,生怕眼皮底下的人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谁知安思远却像铁了心似的,宁愿和安陆这般在街上僵硬地峙着,也不愿回头看他叔叔一眼。浸了雨的校服像块厚重的寒铁,几乎把那不甚宽厚的肩给完全压垮了。   过了良久,安陆轻轻叹了口气。   “哭了?”   “我没……有——!”安思远死鸭子嘴硬。可惜耍狠的气势有限,最后一个字还被他喊破了音。   “……”   “为什么哭?”   察觉到小孩僵持的劲儿逐渐软了下来,安陆顺势把他整个人扳了过来。   安思远一双眼睛红得吓人,眼白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不断有泪从里头往外涌着,像开关坏掉的水龙头一样。   安陆愣了愣,下意识地用手去拭他的眼角。   “我……不想哭……”安思远的胸口一抽一抽的,费力吐出来的话也时断时续。   “不想……哭……”   “是它自己……要哭的……”   “我不想哭……”   安陆见安思远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眉头蹙得更深了。他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额头,掌心过处滚烫一片。   “发烧了。”   “没……嗝……没发烧!”   安思远打了个哭嗝:“我刚刚才……摸的……没发烧!”   “先别说了,跟我回车上。”安陆把安思远拉到身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周围人好奇的视线。   方才他们在大街上的举动已经引了不少人注目,但大多人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看,只是有一眼没一眼地瞥过来,期间还夹杂着隐蔽的碎语,令安陆很不舒服。   安思远这会听话了,像只小猫似地乖乖跟在安陆后面,全然没有方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但又或许只是累了、烧糊涂了,挣扎的那股狠劲全被烧没了。   等到了车上,安思远的脑袋已经成了颗摇摇欲坠的铅球,丧失大部分的思考能力了。   “送我去……晚自习……”烧成这个样子,他仍不忘作为一个高中生的艰巨使命。   安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启动了车子。   “一会我跟你们班长请假。”   “不行……得去……”安思远把头靠在副驾驶上蹭了蹭,闭着眼喃喃道:   “作业还没做呢……”   安陆没有理他,继续把车驶向回家的方向。   “对了。”   他用余光看了安思远一眼。   “你今天为什么哭?”   “……”   车内成了死海一样的沉默。   也不知安思远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答,副驾驶那块位置好半天了也没人应声。   过了一会,车子卡在了高架桥底下。一排排尾灯有如赤色的鲨鱼鳍一般,在这黄昏与夜色的暗藻里沉沉浮浮,就连天空都被熏红了半边。   “安陆……安陆……”   “怎么了?”安陆微微侧过头。   “我没有发烧……”   “……”安陆拿他没办法,“没有就没有吧。”   “但是我又觉得好难受——”   安思远睁着眼睛,对着玻璃窗呼了一口气。   “我真的……不想哭的……”话尾带了丝迷茫又委屈的意味。   “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你知道吗……”   安陆一边开车,一边听安思远像个小孩似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还是个孩子。   他想。   ————————   车子停在了家门口,安陆下车的时候安思远还在不停叨叨。   “我想吃桂花糕——”   安陆把他半拉半抱地扯下了副驾驶:“这个时间点没有桂花糕。”   “噢……”安思远抽了抽鼻子,精神恍惚地抱住安陆的背。   “那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见安陆没什么反应,安思远凶神恶煞地往他胸口锤了一下。   可惜那拳软绵绵的,没什么劲道。   “你为什么……嗝……不夸我!”   “嗯……”安陆脑袋有点疼,他似乎不太能应付变成这副样子的安思远。   “夸什么?”   “夸我乖!”   安思远像喝醉酒似的,搂着安陆不撒手。一双红通通的眼也死死盯着那人。   “我不乖吗?” 第22章   “我不乖吗?”   安陆似乎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在安思远湿漉漉的头顶轻轻抚了一下。   “去洗澡。”他放低了声音,莫名有了种诱哄的意味。   “……我去给你找体温计和退烧药。”   安思远红着眼站在安陆身后,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   那人的肩有种力量的美感,脖颈下的轴线像一柄坚盈而稳重的刃,仿佛分秒之内就要将这薄薄的西装给挑破一般。   和他瘦瘪瘪的肩不同,这是成熟男人的肩。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怎么傻站着?”   过了半天,安陆回过头,发现安思远还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跟入了魔似的,不由叹了口气。   “快去洗澡。洗完澡给你炖排骨汤。”   “排……排骨汤?”   安思远晃了晃脑袋,晕乎乎地望向了空荡的客厅,这才发现今晚吴妈和安寄鸿都没在家。   “爷爷和吴妈呢?”   “你爷爷和文协那些人去河西开会了,吴妈这几天不用做饭,我就让她回去了。”   “啊……”   那今晚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安陆两个人了。   安陆看着莫名其妙开始傻笑的安思远,无奈地道:“行了,先去把湿衣服换了,自己穿在身上就不难受吗。”   “那……那一会儿你给我做排骨汤吗?”   安思远扯着安陆的袖角,又湿哒哒地黏了上来,眼睛里闪着光。   “嗯。”   “你亲手给我做呀?”安思远不信他似的,扒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问。   “真的是你亲手……”   “对对对。”安陆又好气又好笑,“难道你小时候我没做过饭给你吃吗?”   “可是我……嗝!我长大了啊……”安思远的眼圈肿了,眼角下面浮着两轮浅红的月亮。   “搬家之后……你就……就不给我做了!”   “只是没那么频繁而已……”安陆看着安思远哭红的鼻头,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   “这么斤斤计较,还敢说自己长大了?”   “我真的长大了——”安思远越说越委屈。   “我现在是学校的干部,已经可以跟大人一样组织很多事情了……老师都夸我活动办得好……我已经很努力地长大了……”   “所以我也可以……”   “可以……”   他仰头看了安陆一眼,还未说出口的话忽然之间就被冻成了碎冰,在心口寸寸断裂开来。   那人的眼睛里有疑惑、有不解、有温柔。   却唯独没有他最看到的东西。   “?”安陆静静地回望着安思远,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我……”   看着那双眼睛,安思远抖了好几下嘴唇,最终仍是一个字也没抖出来。   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彻底打败了,整个人一瞬间枯萎了:   “……我去洗澡了。”   今夜没有月亮。   天空是一片不祥的绛红色,恍如世界末日来临前一般,阴沉沉地亮着。山上穿来的风像湿冷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把庭院里的松枝拂得窸窣直响。   在这初春的夜晚,美好的熏风与花香一起被雨打得烟消云散了。   安陆点了根烟,朝着窗外吐了几个白烟圈。   看来外面的风还是不够冷,无法把他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吹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起安思远刚才那副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眼睛又红又肿,浑身湿淋淋的,就连校裤边角都全是泥点,跟刚从脏水厂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怎么会这样呢?   他有些恍惚,总觉得看见小孩的那一瞬,心里竟冒出了一种荒唐的熟悉感。   红着眼睛颤声质问他“我不乖吗”的人,逐渐和十年前他从安毕家领回来的那个小孩重合起来。   那时,小小的安思远躲在门后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像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猫。   他把小孩带回家,小心地养了这么多年。想着再怎么样,小流浪猫也该宠成矜贵的宠物猫了。   谁知傍晚那一出,仿佛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他的小远哭得这么伤心,甚至都不愿意看他。   安陆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一些原因,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回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和安思远不同,再走一步就过了。   “……”   安陆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指尖那根烟给生生掐灭了。   ——————   厨房的汤热好了,安陆端到了饭桌上。   “洗完了吗?”他上了二楼,敲了敲浴室的门。   “洗完了就下来喝点汤,不能空腹吃药。”   浴室的灯还亮着,里头却静悄悄的,连喷头滴水的声音也听不见。   “小远?”   见安思远久久没有动静,安陆心里无端生了一点慌。   “你在里面吗?”   “安思远——!”   浴室里像被外界隔绝了一样,仍没有任何回音,安陆皱了皱眉,直接闯开了门。   ——安思远正好端端地站在洗漱台前面。   安陆松了口气,待走近一些,便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   那人的脸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病态的潮红,嘴唇跟滴了血似的,望着镜子的眼神又痴又空,似乎烧得更严重了。   “安陆……”   安思远像是察觉到了安陆的到来,转过头对他扯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微笑。   “你看我……我穿得上你的衣服了。”   直到这时,安陆才发现安思远身上的异状。   原来他身上那松松垮垮的衬衣竟然是自己的。   那白色的衬衣已经被水浸得半透明了,半遮半掩地覆在少年人青涩的躯体上,纱底下透着热气蒸出来的红,有种欲说还休的滋味。   安陆不敢多看,低着头轻咳了一声:   “你……”   安思远双眼迷离地看着安陆,赤着脚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走到一半,腰间那松松垮垮的皮带便跟着裤子一起掉了下来,露出了两条修长又笔直的腿。   “我穿得上大人的衣服了。”   “我长大了……”   安陆像是被施了什么妖术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怔怔地看着安思远这么一步步走过来。   身后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不容抗拒地把他整个人困在了原地。   墙外是冬日。   墙内才是真正的春夜。   “我长大了……我长大了……”   安思远不停喃喃着,伸手抚上了他叔叔的脸。   “所以我可以……我可以……”   灼铁似的唇莽莽地撞上了另一人,烫得惊心。   “……我可以亲你了吗?” 第23章   为什么不躲开。   那一刻,安陆有过一瞬的恍神。   安思远走过来的动作很慢,甚至还带着点怯怯的犹豫,他完全有充分的时间来拒绝或是闪避。   ——可他仍眼睁睁地看着安思远这么走了过来。   小孩根本不会接吻,两片薄薄的唇贴上来之后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但他又实在舍不得放开那来之不易的柔软,只好一边意识不清地扒着安陆的衣领,一边虔诚地用唇尖去蹭上面的软肉,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磨。   安陆的手僵了很久,最后还是缓慢地、缓慢地搭上了安思远的腰。其中的意味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安思远感受到了悬在腰间的那双手,睫毛颤了颤,又滚出了不少泪。   因为两人距离极近的缘故,那些金珠子全蹭在了安陆下巴上。   “安……安陆……”   嘴唇相离之际,室内只听得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暧昧而湿黏的水汽顺着相贴的肉体萦绕而上,化成了飘飘然的情欲。   “我好喜欢你呀……”   一滴眼泪从安陆的嘴角滑到了下巴。   是安思远的眼泪。   “你……你也亲亲我……”   “行……吗……”   安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任何动作,安思远便脑袋一歪,整个人软软地栽在了他的怀里。   “小远!?”   安陆瞳孔一缩,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崩了一丝裂痕。他一手抱着安思远的腰,一手颤抖又快速地给安思远作了一番简单的检查,生怕人有什么闪失。直到最后确认那人是因为过度劳累而造成的短暂昏迷才松了口气。   胸口倒了个发高烧的祖宗,安陆不敢有任何耽搁,找了块干净的大浴巾便立马把人裹着放床上了。   安思远穿在身上的那件衬衫算是湿透了,安陆只好把他衣服彻底脱了,用开水烫过的毛巾重新擦了一遍身,再给他换上厚一点的保暖睡衣。   “39.2℃”   安陆给他量了体温,眉间蹙得越来越深。他拍了拍安思远红通通的脸颊:   “先把药吃了再睡。”   “嗯……”   安思远闭着眼,意识还没回笼,只是不满地嘟囔了几声,一副不愿意起来的样子。   “先把退烧药吃了。”安陆无奈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跟哄小孩似的。   谁料安思远像是睡死了似的,怎么折腾都没动静。   “你不吃药,一会儿我就带你去医院。”安陆俯下身,在安思远耳边低声道。   “打针——”   “我不要……打……屁股针……”安思远皱着眉头,仿佛想起了童年里恐惧的回忆,整个身子都在打着颤。   “那你坐起来,把药吃了。”   安陆把胶囊和温水送到了安思远嘴边,看着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再把药稀里糊涂地咽下去。   “好了,现在想睡就睡吧。”   “噢……”安思远晃了晃脑袋,刚要准备躺下去的时候,却好像忽然记起了什么,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他看:   “安陆……”   “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没有亲我!”   安陆被他质问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有点好笑。   “吃药的事记不清,这种事记得倒挺牢。”   安思远不依不饶地仰着头,两边脸颊醉晕晕地熏红一片,看上去倒冒了几分傻气。   看着精明的小狐狸难得犯蠢的样子,安陆心里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你刚才是问我行不行……”   “若我说不行呢?”安陆的手指搭在安思远的肩头,轻轻一按便把那人按回了床上。   “啊……?”   发烧中的脑子不太好使,安思远听完安陆的话后彻底傻了。他脑袋搁在枕头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回想他方才跟安陆说了什么话。   安陆望着陷入沉思的安思远,紧绷的脸终于柔和了些许,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行了——”   他低下头,在那被烧得鲜红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睡吧。”   夜已尽深。   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安陆用手背探了探安思远的额头,那烧似乎刚刚才退下来。但明天还有烧上去的可能,不能掉以轻心。   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他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方才小孩眼泪淌过的地方莫名有些发烫,像是被什么腐蚀性液体给侵蚀过似的,连心口也跟着烂了一块。   “……如果我不在了。”   “你要怎么办呢?”   安陆望着熟睡的安思远,轻轻地叹了口气。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后只听得房门被掩上的轻微“咯吱”声。   “这样子怎么让我放得下心……”   ——————   安思远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点了。他看着被子上那一道道从窗外照进来的、明亮的光痕,恍惚了很久。   依稀有啾啾的鸟鸣声从外面传来,仿佛一颗颗圆润的鹅卵石,旋转着破开了波光粼粼水面。   破开了他水一样的梦——   “我不乖吗?”   “可是……我……嗝!我长大了啊……”   “…我可以……”   “……我可以亲你了吗?”   安思远“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张脸被昨晚的回忆惊得通红。   所以……是真的吗?   他昨晚真的亲了安陆!??   还是说——   “起床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安思远猛地一回头,和走廊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安陆的眼神像那曲径通幽的深潭,层层叠叠,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里面到底隐着什么情绪。   安思远被安陆看得心下一凉,开始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他一个人的妄想。   “我给学校请假了,穿好衣服就下来吃饭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径直下了楼,留安思远一个人在房间里继续恍惚。 第24章   安思远自己对着墙发了一会呆,等穿完衣服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安陆今天换了一身浅灰色西装,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皮鞋与裤管间抹着一管黑色紧袜,脚踝那块凸出来的骨头被勒得鲜明,看上去显得格外禁欲。   “先喝一杯水,量一下体温。”   他顿了顿,把电视调到了早间新闻频道。   “桌上的粥别忘了喝。”   安思远愣愣地应了一声,有些僵硬地走到了饭桌旁。看了看塑料袋的包装,原来安陆给他带了王福记的青菜瘦肉粥。一开盒,那滚得烂熟的饭香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还带着肉末与菜叶的醇味与清香。   他一边低头吃粥,一边用鬼鬼祟祟的眼神去瞄那沙发上身影。当发现那人的行为举止都与平时相差无异时,吊着的一颗心又失落地沉了下去。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药就放在橱柜的第二个格子上,一会吃完饭记得吃,我要出门一趟,感觉身体不舒服了就打电话给我。”   安陆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回过头来,沉沉的目光看得安思远有些心虚,一口饭噎在了喉咙,   “今天头还晕吗?”   “不……不晕了!”安思远看安陆把公文包提在手上,一副急着出门的样子,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嗯。”安陆望着安思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神游移地轻咳了一声。   “自己在家多注意一点。”   “……”   “我走了——”   走了?   安思远心底忽然冒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惧感。他就这么看着安陆走到了玄关,金子般融融的阳光洒得那人满身都是,他自己的心却像坠进了冰窟似的,遍体生寒。   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走!   如果就这么让他走了,以安陆的性格,昨天发生的一切可能会被他单方面残酷地抹消掉。   就连那句讳莫如深的“喜欢”可能也会被当成发烧时说出的胡话——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安……!”安思远的脚抖了抖,终于往前迈去。   “砰——”   身后猛然传来了重物的撞击感,安陆猝不及防地被惯性冲得往前倒,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等反应过来时,腰际已经被那人紧紧地攀住,像缠着条笨重的蟒蛇似的,没轻没重地勒得他肋骨发疼。   待两人好不容易站稳之后,安静的气氛又变得诡异了起来。   “安陆……”   一双手从背后小心翼翼地钻到了前面,颤抖地覆在安陆的胸口上,似是试探,似是害怕。   安思远的头就这么贴在他叔叔的背上,小苍兰的香气不停地往他鼻子里钻,把整颗脑袋都灌得晕晕乎乎的。   他就像个忐忑的犯人,无助地等待着安陆最后的宣判。   无形间,仿佛有人叹了一口气。   “……!”   安思远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扒在安陆腰间的手指被那人一根一根地剥离开来。   ——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一刻更糟糕的瞬间了。   正当安思远心如死灰、以为自己彻底没有希望之时,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却忽然“另获新生”般地被人握在了掌心里。   “别想太多。”   安陆感觉到身后那人的颤栗,不由失笑地捏了捏他柔软的掌肉,跟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似的。   “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是……我……!”   “我只是……”安思远的舌头都快打结了。他脑子迷糊的时候怂着胆表个白都断断续续,更何况现下是彻底清醒的状态,就更没胆子说真心话了。   安陆回过头,见小孩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心下便多了几分了然。   他伸手捧住了安思远的脸颊,微微俯下身,唇尖在那人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这样行了?”   安思远呆滞地看着安陆,一张脸后知后觉地热了起来。他的手还被那人紧紧地捂在掌心里,使劲抽也抽不出来。   “我……我……”   心跳像乱序的鼓点一般,震得安思远胸腔发麻。   原来他没有忘——   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喜欢”。   也没有忘记昨夜那个稀里糊涂的吻。   安陆看安思远那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行啦,回去吃饭吧。”他抬起手,在安思远的头上缓慢地揉了几下。   “叔叔走了。”   ————————   市中心的某高档餐厅里。   梁闻山正无聊地支着手,翻来覆去地玩弄着盘中的西蓝花。茎杆里墨绿的汁被碾得到处都是,活像是一幅“血淋淋”的凶案现场。   “嚯,安董事长也有迟到的一天呢——”   坐在一旁的季琼宇眼比较尖,最先瞧见姗姗来迟的安陆,还故意朝他亮了亮腕上的表:   “迟到了半小时,这可不是您的作风啊。”   安陆没搭理他,反而将目光移向了他身旁的梁闻山,面色瞬间冷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里?”   梁闻山听见这毫不客气的口吻,不仅不生气,还颇为愉悦地冲他挑了挑眉;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诶?你俩已经见过了吗?”季琼宇对两人的关系一无所知,但明显感觉到桌前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忙打着哈哈给安陆介绍道:   “他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位——梁家的小公子梁闻山。今天本来是梁权要来的,结果那货刚好去北海买地去了,没空,我就让他弟一起跟过来了。”   “别担心,都是自己人。”季琼宇特地补充了一句。   “是吗。”安陆不咸不淡地看了梁闻山一眼,便收回了对他的目光。   “看起来安董事长对我很有意见啊——”   梁闻山笑了笑,似乎对安陆的态度不以为意。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不错的呢——”   “还是说,那天我有哪些地方冒犯到你了?”   季琼宇见安陆不回话,便擅自主张地解释道:“你别看安陆这人长得冷冷冰冰,但其实他心眼还挺大的,你应该没那么容易能冒犯到他。”   “噢~”梁闻山别有深意地朝安陆投去一眼,抿起了嘴角。   “我想也是。”   “行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吧。”安陆适时打断了这轻飘飘的对话,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沉甸甸的企划书。:   “这是下季度阳光城的项目,你们先看看。” 第25章   安思远没滋没味地把那碗青菜稀饭给扒拉完了。他的手机忘在学校了,又不想费事地跑大老远去拿,于是量完体温便窝回床上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可那体温计上的红刻度却像是牢牢地钉在“38℃”的线上似的,一丁点也不肯降下来。   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折腾了一番,安思远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仍是个病患的事实。   “好无聊……”   既不想读书也不想看电视。   他只好呆呆地躺在床上,把安陆临别的那一吻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那人的手很大、很热,握他握得很紧。可是嘴唇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似的,一个吻就像一片雪花,轻飘飘地融在了额头上。   单纯而不含任何情欲,就像是给小孩的施舍一样。   可是即使这样——   即使只是这样……   安思远把头埋进被子里,耳根悄悄地红了。   即使只是这样,他想着安陆,想着那个吻,下面就羞耻地硬了。   ——————   安思远做贼似地把房间里的所有窗帘都拉了起来,坐在被子上,小心翼翼地把裤子给褪到了脚踝。   白色的内裤已经明显地被湿了一大块,紧绷绷地贴在肉上,将腹股沟处的凹陷勾得更加鲜明。   “唔……嗯!”   安思远的脸红得吓人,不知是烧的,还是他自己憋的。   在这之前,他还从来不敢想着安陆的样子自淫过,大概是因为那人平日里在他心里的形象太过光风霁月。做这种腌臜事的时候,连多想一秒都是亵渎。   他闭着眼,缓缓将那内裤的边缘也剥了开,充血硬挺的肉根就这么直直地竖了起来。   茎眼正小口小口地往外吐着淫液,把嫩红的根部和耻毛都淌得湿淋淋一片,一眼望去尽是淫靡的水光。   安思远自己颤颤地敞开了大腿,想象着抚慰自己的人是安陆,用指尖一点点地揉搓着那根湿得透彻肉棍。   “呃……啊……”   粗糙的指腹生硬地擦过茎尖,触电似的快感疯一样地席卷了安思远全身。颤巍巍的阴茎抖了抖,洒出了几滴透明的浪水。   安思远刚开始还有所顾虑,只敢小小声地呻吟,后来得了趣后便逐渐变得大胆了些。   “哈啊……安陆……”   “呜……摸摸我……”   白皙的指尖从顶端游移到了沉甸甸的囊袋,那两颗小球也被淫水泡得愈发饱涨,欲求不满得快要炸开来了。   “嗯……嗯啊……”   安思远手淫了一会儿,不仅没有任何抒解,还给自己摸出了一裤子的水,从略微红肿的马眼口一直流到了隐秘的大腿根。   他的意识也被这交织的快感消噬殆尽了,干脆将两条腿张到最开,翘着臀趴在被子上,颤抖地用茎身去磨被套,将胯间丝丝缕缕的淫液一股脑地全蹭在了上面。   “安陆……安陆……”   安思远动情至深处,甚至主动地将上衣抹到了胸口上,露出了早就激凸的乳头,像只发春的小猫般在被子上蹭来蹭去,直把那乳珠都生生磨大了一圈。   他全身上下铺着一股病态的白,唯独胸口与胯上烤着炽热的红。可怜的阴茎被磨得汁水涟涟,像根粉红的铁杵般,在空中晃来晃去。   “嗯……呜……”   还不够。   安思远有些憋屈,他泄愤似的狠狠搓了那龟头几下,把自己又逼出了几滴前列腺来。   还不够,离高潮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差了什么呢?   他裸着身子,左右扫视了一圈。看见了床头柜上正躺着一件黑色的衬衫。   ……   “哈啊……”   安思远偷偷摸摸地把那件全是安陆气味的衬衫给罩在自己身上。   那衬衫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长了,衣角盖住了大半个屁股,顺着臀弯搭在他淫迹斑斑的大腿上。   仅仅只是闻见了熟悉的气味,安思远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那滴着水的性器却反而更兴奋了,硬得像根铁棍。   “嗯……啊……”   “安陆……”   安思远双眼迷蒙地望着天花板,想象着安陆的那双手覆在他的淫根上,用指尖搔着囊袋间柔软的小缝,用带着茧掌心包住敏感的龟头……   他拽着那衬衫的衣角,在马眼处笨拙地又搓又抠,三两下就把自己上面和下面玩得眼泪直流。   从茎眼里淌出来的浪水把屁股和床单都浸湿了,若是用东西挑开他后面那条肉缝,指不定还会有别的淫液从穴里面涌出来。   安思远觉得后面那处有点痒,但一时半会儿也意识不到那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埋头抚慰滴泪的前端,刺激得眼眶都在冒红。   窗外的微风无意堪破这一室春情,只将那厚重的帘子吹开了一条小缝,刺目的光便从顺着那缝一直照到了床上,像一道明晃晃的裂痕。   安思远的脚恰好被收进了这条光缝里,雪白的袜子连着半湿的睡裤和内裤,欲下不下地吊在踝骨边,别有一种纯真与淫乱混合的美感。   从那不断痉挛的脚趾可以看出,他本人似乎快到极限了。   “呜……呜啊!”   自个又来回蹂躏了三两回合,安思远终于撑不住地射了出来。浓白的浊精像断了闸的水龙头,就这么一抖一抖地喷了出来。   喷得床单、大腿、衣角到处都是。   待那精水出尽了,他也累极了,只好倚着床头一下下地喘气。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   ps.以上的画面安陆竟然都看不到,好可怜哦   小剧场还是慢慢搞吧(握拳) 第26章   !??   安思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掉到脚踝的裤子给提溜起来,慌张地窜下了床。   那件被弄脏的衣服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藏哪里去,他只好硬着头皮塞到了洗衣篓里,跟一堆脏衣服混在一起。   “来了来了——”他生怕被人起疑,憋着一口气直接冲下了楼,连监控都没看便开了门。   结果正好撞见了立在门口的人。   “……郑微?”   阳光下,郑微那身十三中的校服蓝得发亮。安思远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我今天早上去你们班找你,结果郝文杰说你请假了。”   郑微冲发愣的安思远微微笑了笑,像一股款款的春风:“本来想打电话问问你的情况,结果他们说你手机忘在教室了,我有点担心,就直接给你送到家里来了。”   “噢……那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了。”安思远干咳了一声,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神来。   “现在这么一看,脸色确实不太好。”郑微关心地看了安思远一眼:   “你是发烧了吗?脸色这么红。”   “呃……嗯。”因为刚刚做了那档子事,安思远莫名有些心虚。   “比昨晚好多了,唉,我们先进去说吧。”   郑微点了点头,跟着安思远进了客厅。   “喏,你的手机。”   安思远接过那台已经快没电的手机,下意识地解了锁。满屏的未接来电提醒像炸弹一样直接跳了出来。   两个是郑微今早打的,其余的十个全是安陆昨天傍晚打的。   十个。   安思远恍惚了一下。   相当于听了十遍“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那时的安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攥紧了手机,心脏又后知后觉地难过了起来。   难怪安陆一直把他当孩子,自己确实也从来没让他真正放心过……   “你现在还发烧吗?”   郑微看了一眼安思远凌乱的睡衣,怀疑他才刚起床。   “37℃多,退得差不多了。”安思远不想让好朋友也替自己操心,便把体温编得降了一个度。   “怎么会突然发烧?是不是昨天下午淋了雨?”   “是吧。”安思远暗中撇了撇嘴,若只是淋一下午的雨,以他强健的体魄怎么可能发烧?   其实他是淋了一个晚上——   “唉,你这人。”郑微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会下雨,你偏不听,拎着包就风风火火地走了,我追都追不上你。”   “抱歉抱歉啦……噢对了!你今天早上来我们班找我什么事啊?”安思远摸了摸后脑勺,试图转移话题。   “是合唱队的老师来找校团委的负责人。”郑微没好气地道,“临时叫我们给十大多插一个合唱队的节目。”   “什么?”安思远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节目的时间早就规划好了,突然插一个进来算怎么回事?”   “我听说——”郑微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道:“市里汇演的名额被附中给抢了,他们好像有“关系”。”   “我们学校排练了这么久的节目吹了,老师和领导不甘心,只好又插到十大来当个校级节目呗。”   “呵呵。”安思远勾了勾嘴角,整个人开始自下而上地冒冷气。   “当初到处占十大参赛选手练习场地的不是他们合唱队?现在趁着十大决赛的人气旺,还想倒过来分一杯羹,要脸吗。”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郑微苦笑着耸了耸肩,“因为团委那边已经妥协了。”   “而且他们还指定了我们两个当伴奏。”   “我艹!”安思远忍不住地爆了粗口。   “这根本就是得寸进尺吧!?”   郑微看见安思远拧得死紧的眉头,笑了笑,“他们的节目刚好在我们前面,那个老师就说‘反正你俩也一直坐在钢琴旁边,不如顺便帮我们伴个奏’……”   “靠。”安思远翻了个白眼,“我们不会真要四手联弹什么《祖国江山一片红》吧。”   “上一秒‘我爱你亲爱的祖国’,下一秒‘Fly me to the moon~’”   郑微默默地看着安思远张大嘴巴模仿合唱队唱红歌的样子,眼角不知不觉地弯了下来。   ——————   项目合作谈得不是很顺利。   季琼宇虽然是安陆好友,但涉及到家族利益的问题还是精明得很,含糊了半天也没说合不合作。而梁闻山更狡猾,笑眯眯地围观了全程,最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决定权还是在我哥手上,我只负责转述”。   安陆望着逐渐沉入夜色的天,眸色暗了暗。但好在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并没有那两人想象的那么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提高在夜莺的占股权,把它牢牢地掌控在安氏手里,其余的都可以暂且不谈。   “安先生——”   梁闻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趁着四下无人,又轻轻勾上了他的肩。   “需要我送您一程吗?”言下流露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挑逗之意。   “我以为我们之前商讨好了。”安陆慢慢地掰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们之间。”   “只有那一次。”   “诶~这话太伤我的心了。”梁闻山不舍地看了安陆好几眼。   “毕竟那一晚我们都过得十分愉快。”   安陆没理他,径直地往自己的车走去。   “他们都说你无情,现在看来也不无道理。”梁闻山抱着臂,朝安陆的背影无所谓地笑了笑。   “安陆啊安陆,我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你呢。如果我是你万千棋子中的一枚,建议你还是不要现在就抛下我。”   安陆停了脚步,回过头冷冷地盯着他看。   “你对我很感兴趣?”   “我不只对你感兴趣——”梁闻山狡黠地勾了勾嘴角。   “我对你家的小思远也很感兴趣。”   ——————   【小剧场】   安陆洗澡的时候习惯把手机放在卧室。   最近几天每当他洗完澡后,手机都会跳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阅读界面。   譬如什么《失忆之后,叔叔把我当成了宝》,还有什么《叔叔,那里不行》、《被叔叔疼爱之后》……   安陆怀疑是手机中了病毒,皱了皱眉便直接关掉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他提前出了浴,正好撞见安思远翘着屁股趴在床上摆弄他手机。   安思远:!   安思远(脸红):我没有在暗示你!   安陆:…… 第27章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暧昧不清的“小思远”三个字给刺痛了神经,安陆看着梁闻山的眼神愈发冰冷了起来。   “你知道他?”   “我说过了,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梁闻山勾了勾嘴角,鼻梁上的镜片闪过一丝光。   “昨天站在雨里的那个小朋友就是他吧。”   安陆眉间聚着一团浓浓的戾气,面色沉到了极点:   “我不管你有多么神通广大,用哪种非法的途径取得了他的信息,但是——有什么事冲我来。”   “离他远点。”   梁闻山与安思远分明只是擦肩一面的关系,而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安思远的身份,看来除了梁家以外,背后应该还有某种势力的介入。   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别这么紧张好吗,我并没有任何恶意。”梁闻山看着安陆的表情笑出了声。   “我只不过是关心小思远的心理状况而已。”   “他看起来——”梁闻山放轻了声音。   “似乎对安先生您抱有某种特殊的情感。”   他直直地盯着安陆,企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名为“意外”或“慌张”的裂痕。   只可惜,安陆自始至终都是那副冷峻的神色,像高山上万年不化的寒雪。   梁闻山扶着眼镜细细地看了一会,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促狭地笑了:   “该不会,您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   安陆眯了眯眼睛,眼神逐渐危险了起来。   “看在你是梁家人的份上,我给你一分钟,听你说今天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你的表情不一样了。”梁闻山不理他的警告,悠悠地笑叹道:   “可怜的小思远,每天小心翼翼地仰慕着他的心上人,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却不料那人早就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尽收眼底,却无动于衷。”   “安陆啊安陆,你的心果真是铁石铸的吗——?”   安陆冷着脸转过了身,把梁闻山给远远抛在了身后。   “等一下,你不想知道我在短时间之内是怎么获得这么多信息的吗?”   梁闻山追上了安陆的脚步,在他背后问道。   “其实我拥有的只是几张照片而已。”   “之所以能猜测到这么多,不止是因为昨晚那短短一面,还有今天你的反应。”   安陆忍无可忍地回过头,眼睛里隐着一小簇怒火:   “我对你怎么窥伺别人心理的过程没有任何兴趣。”   “我知道你不感兴趣,但我感兴趣。并且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需要我。”   他直视着安陆,压低了声音。   “夜莺。”   ————————   由于学校下午要做考场,高一的学生提前放了假,安思远便把郑微留下来一起排练十大晚会的节目。   “说起来,你最近和你那女朋友怎么样了?”   安思远方才和郑微弹了一会琴,现下两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休息。   “没怎么样,还是和以前一样。下了晚自习就隔着网线聊聊天,讲一下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事,睡觉前道一句晚安,就这样。”   郑微躺在安思远旁边,顺手拍了拍他家的沙发:   “你家沙发真宽敞,还挺软。”   “那是,还可以当床睡呢!”安思远得意地道:“当初我跟安陆一起挑的。”   郑微手指动了动,忽然没了声响。   见周围的声音静了下来,安思远又耐不住闲地开了话匣子:   “那你们异地恋就天天这么不咸不淡地聊啊,就没有视频什么的吗?”   “偶尔有视频。”   “呃……那你们除了视频外……”   “有没有……”   郑微有点走神。   安思远就躺在他旁边,大大咧咧地穿着睡衣。隐隐有一股洗衣粉的香味从他身上飘过来,闻着像青柠与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清爽又干净。   那味道太好闻了,以至于他没听清安思远在旁边断断续续说的是什么。   “喂,郑微,你在听我说话吗?”   安思远突兀地开了口。   “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吧。”郑微叹了口气。   “呃……我是说……”   “你和你女朋友……有没有亲过?”   “亲过啊。”郑微有些疑惑。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们不都异地了吗,还能亲啊?”安思远挠了挠脑袋。   “异地怎么了,我们见面的时候不是可以亲热吗?”郑微没好气地笑道。   “噢……那你们有没有……那个啊。”   “噗——!”   “你今天怎么了?”郑微爬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安思远。   “感觉有点怪。”   “哪里怪啊,我不就随口一问嘛,你不好意思告诉我就算了。”安思远把身子翻了个面,换了个咸鱼躺姿。   “怎么。”郑微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后才开口道:   “你和安陆有新进展了?”   安思远没有说话。   郑微看着他耳根慢慢泛起了红,心下便了然了。   “你们亲了?”   “嗯。”   “你说——”安思远难得露出了羞赧的一面。   “这算不算……谈了啊……”   “感觉你们这情况有点复杂。”郑微“啪”地一下往后倒在了沙发上,感受着身体一点一点陷下去。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安思远也学着郑微的样子,“啪”地一下倒在了沙发上,两个人的手臂挨在一起。   “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很长一段时间里,客厅里只听得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构成了某种奇妙的安逸。   “郑微啊。”   “嗯?”   “我有点累了,睡一会,饭点叫我。”   ——————————   梁闻山直视着安陆:“我知道你们那里有一个专门的情报室,用来收集各种各样的信息。但其实这其中有很多信息都难辨真伪吧。”   “你连夜莺都知道。”   安陆冷笑了一声:“看来我是小看你了。”   “还好还好。所以我能否有幸见识一下这间情报室呢?”梁闻山眼角弯弯地凑近安陆。   “我如果拒绝呢?”安陆毫无感情地回道。   “那我不介意带小思远光顾一下他叔叔苦心经营的会所。”   梁闻山仍是笑脸盈盈,只不过下一秒脖子就被安陆狠狠地扼住,整个人“砰”地一声撞在了停车场的柱子上。   “你、在、威、胁、我?”   安陆抵在梁闻山身上,目光凶狠得像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对……啊……”梁闻山仗着安思远这根软肋有恃无恐,依然笑得灿烂。   “小远应该……对我也……很感兴趣吧……”   “放心……我对你……有用……”   两人僵持了很久,见梁闻山的脸因为缺氧而变色之后,安陆才缓缓撤了手。   “我凭什么信一个才见了一面就和我上床的人。”安陆掐紧梁闻山的下巴,呼出的鼻息扑在了他脸上。   “色,我所欲也。”梁闻山慵懒地笑了笑。   “和谁上床其实我都无所谓,只要我爽就行了。”   “只不过,用这种方式接近你比较快。信不信由你。” 第28章   大抵是昨天下了一整夜雨的缘故,天空还是一片抑郁的烟灰色,离放晴相距甚远。只不过此时正值落日的时候,片丝片缕的金光还是从那云间的罅隙里挣扎着透了出来,把灰沉的天割成了无数片大大小小的鱼鳞。   那光就像石岩底下顽强的春草,从静卧的群山顶上开始蔓延,温柔地缠满了半边天。   院子里的香雪球不负其“香”,微风一过,幽幽的气味便轻又凉地袭满了庭园。   郑微侧着身,望着西边的日头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莫名觉得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某个奇妙的独奏会一般。但没过多久,身边就传来了一阵轻轻的鼾声加入合奏。   郑微看着身边的安思远,那人的烧还没退完全,硬撑着和他练了一下午的琴,这会儿躺在沙发上没几秒就累得睡着了。   不过,这人居然还会打呼噜?   郑微挑了挑眉,又凑近看了看。   只见安思远把自己的身子弓成了一个大虾米,闭着眼地蜷在那沙发上。平日学校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就像只慵懒的猫,放松了所有戒备,对着他毫无防备地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那鼾声也不扰人,又轻又缓,倒像是熟睡之人无意之中的呓语了。   眼看着窗外的天终于黑了,郑微才伸出手,想要把安思远给叫醒。   可那手伸到一半,却忽然生了自主意识似的,中途拐了个弯,往那人的脸庞走去了。   指尖堪堪滞在了离安思远嘴唇两厘米的地方。   郑微看着那人的睡脸愣了一下,然后便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那只手。   自己的手太冰了,怕是会把那人给吓醒了。   这之后,他干脆换了个姿势,侧身躺在了安思远面前,静静地用眼神描摹着他的轮廓。   这种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了安陆开门的那一刻。   “喀嚓——”   那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客厅里却犹如一个杀伤力十足的炸弹,把郑微给炸回了神。   “……”   正打算换鞋的安陆便和那正躺在安思远身旁的郑微对上了眼。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最终还是尽数归于平静,让人看不出动摇过的痕迹。   倒是郑微有些尴尬,连忙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呃……那个……”   “小远的同学?”   安陆看了一眼郑微身上十三中的校服,转身去给他接了一杯水。   “家里没什么零食,先将就着喝点水吧。”   “不……不是,我不是来玩的。”郑微赶忙拒绝。   “听说小远生病了,我本来是来探望他的,然后不知不觉待到了现在。”他看了一眼安陆那身笔挺的浅灰色西装,又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垂下了头。   安陆听见了郑微话里那句亲密的“小远”,眉头微微动了动,但还是没说什么。   “他昨天发烧了,现在可能还没退下来。”   他自然地坐到了安思远身侧,用手背试了试那人的额头。   “生病了还敢睡在沙发上。”   郑微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容貌冷峻的男人俯下身,把熟睡的安思远给拦腰抱了起来。   “我先把他送回床上,一会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公车回家就行了。”   郑微一想到等会和安陆共处一车的画面,便觉得遍体寒意陡生,连忙拽着书包,自觉地奔向了门口。   “一会儿思远醒来,就跟他说我已经走了。”   还没等安陆回话,郑微便把门“啪”地一下关上了,好像身后窜着一头洪水猛兽似的。   “啊……”   看着已经完全变黑的天,郑微背着门,苦笑着叹了口气。   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安陆。   看他关心思远的样子,似乎……   也不像传说中那样不近人情?   ——————————   安陆把安思远抱到了床上,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了很久。   “别装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那人的脸颊:“醒了就起来吃东西,你同学已经回去了。”   床上“熟睡中”的安思远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地睁开一只眼睛,眼底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啊?”   安陆俯下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还不知道有哪个睡着的人身体能僵硬成那样。”   “什么时候醒的?”   安思远仰着头,双手勾上了安陆的脖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我听见你停车的声音就醒了,还以为你会先把郑微送回去呢。”   “他自己坐公车回去了,我让他到家给你发个短信。”安陆没有推开安思远的手,反而将那冷俊的脸往下压了两三个度,用膝盖把安思远给抵在了床笫之间。   “郑微是谁?”   安思远动了动嘴巴,他看着安陆那黑云压城的脸色,那句“比较要好的朋友”不知不觉地咽了下去。   “怎么,叔叔吃醋啦?”   即使内心知道自己和郑微的关系纯得不能再纯了,安思远还是决定坏心眼地逗一逗安陆。   他微微挺起身,在那人唇上快速地啄了一口。   “就不告诉你……”   “……唔!”   不料话刚说到一半,安思远那不安分的嘴巴便被猝不及防地撬开,滚烫的舌就这么直直地钻进了口腔,开始势不可挡地攻城略地。 第29章   “啊……哈嗯……”   安思远还处于发懵的状态,下巴便被那人掐着抬起,他叔叔的舌头也顺势进到了更深的地方,在那湿嫩的软腭上打着转儿。   只不过两三秒,安思远的全身就像过了电似的,完全瘫软了下来。他被安陆压着陷进了床榻里,一双手还颤抖地攥着那人的外套,像只稚嫩的小鸡崽一样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   “唔……啊……”   炙热的舌尖像羽毛的尾钩一样,牢牢地缠着安思远的舌,将他全身上下都逗得酥痒难耐,却又丝毫没有解火的计策。   安思远青涩得很,远不及他叔叔这个老手游刃有余,才被吻了两三下便开始气喘了起来,被舔到敏感处更是抖得厉害,就连溢出的声音都颤出了一丝哭腔。   “呜……安……安陆——”   可就算被刺激得狠了,安思远仍不愿意放松拽着安陆的手,反而越攥越紧,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安陆见小孩憋得差不多了,心下失笑,终于起身放过了他。   两人的唇间还连着几丝亮晶晶的涎液,像剪不断的银丝线,悠悠地挂在嘴边。   安思远被卸了全身力气,软绵绵地躺在床上。眼睛像蓄满了桃花池里的水,微微一触便要落下泪来。他本身皮肤就白,方才这么一出更是让那双颊和脖颈都染上了熏红,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出水的芙蓉,不堪一折。   来不及咽下的涎水顺着唇角淌了下来,从脖颈一直流到了隐秘的锁骨,成了一道淫靡的水痕。   安陆别过眼,不敢再看那被吻得殷殷的唇,不料脸颊却被一双手给霸道地转了过来。   “安……安陆……”   安思远的领口被蹭歪了,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把安陆的心跳看漏了一拍。   “你……你帮帮我……”   他引着安陆的手往自己的裆上摸去,那里早上才释放过一次,正是极度敏感的时候,现下被那吻激得重新颤巍巍地立了起来。   安陆感受到掌下那物的迫不及待,眼神又深了几分。他一把将那吊尔郎当的睡裤扒了下来,里头的内裤果不其然地被浸湿了一大滩。   “嗯……安陆……”   安思远见安陆今日如此主动,心里既害羞又高兴,望着他的眸子像盛满了星星,一颗一颗坠在情欲滚滚的岩浆里,烫得摄人心魂。   “帮帮我……”   “叔叔……”   安陆忍不了这种纯情的撩拨,眉头皱得死紧,一发狠便把那薄薄一层的内裤也褪了下来。   “啊……啊——!”   略微粗糙的掌心包住了不断溢水的前端,小幅度地上下撸动着。   心理带来的快感远大于生理上的快感,安思远爽得直接哭了出来,勾着安陆脖子的手更紧了。   “嗯嗯……嗯……”   那嫩红的阴茎上午才尝过一回好处,这下更是食髓知味地讨好着那只手,甚至主动往上蹭。动情时淌出的淫水更是裹都裹不住,从顶部一直淌到了根部,又亮又色情。   “呜……嗯啊……”   安思远被刺激得弓起了腰,主动用前面去蹭安陆的裆,把那人干净的西裤上也蹭上了水。   安陆经不住他这么乱动,自己前面也鼓起了一大块,看上去分量惊人。他轻轻叹了口气,只好再度俯下身,将那小混蛋的嘴巴给封上了。   “啊……嗯……嗯嗯!!”   安思远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只因安陆手底的动作开始加快了,还惩罚似地用指尖抠弄他的马眼和阴囊。   虽然他早上才想象过安陆抚慰自己的场景,可完全没想到现实要比想象刺激得多的多。   此刻的安思远绷得像一根拉到尽头的弦,浑身都在颤,却只能无力地依在安陆怀里,任由那人用手指欺负涨到了顶点的性器。   “呜啊啊啊——!”   没过几刻,安思远便软着腰,一抖一抖地把精水给射了出来,悬在眼眶的泪珠也瞬间落了下来。   “安陆……呜……”   白色的浊液喷得到处都是,像水花一样溅在光溜溜的大腿上,溅在安陆的裤裆上,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淫靡的味道。   安陆见这回小孩被折腾狠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便笑着摇了摇头。   “先去洗个澡吧。”   谁知安思远见他要走,忽然爆发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把安陆给拽回了床上。   “!?”   安陆深深地看着他,却见安思远抓住了他的左手,用力又缓慢地掰开了他的手心。   ——赫然是几道掐出来的、见血的指痕。   全是安陆方才隐忍克制的痕迹。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安思远就举起了那只手,轻轻地亲了上去。   舌尖软软地划过了那些印子,手掌麻酥酥的。他一边舔,还一边拿眼睛瞄安陆。明明泪珠子还挂在眼角,看着安陆的眼神却大胆又露骨,仿佛某种高明的勾引。   安陆就这么不为所动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在某一瞬破了功,把安思远整个人翻了个面,狠狠压到了床上。   —————————————————————   “你就这么执着于夜莺?”   夜幕降临,梁闻山坐在嘀嘀叫来的计程车上,撑着头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夜色。   明黄的街灯像一颗颗龙珠,与商场的霓虹一起串成了一道流动的银河。远处高楼大厦的窗户便是散列的群星,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明灭。   “我自然有我的缘由。”他记得自己对着安陆笑了笑。   “为了找一个人。”   梁闻山像是天生长了张笑脸,眼睛咪咪地垂下来,连发呆的时候都像在笑。   车里正放着流行音乐电台FM.19.6,梁闻山开自己车的时候也经常听,所以主持人一出口他就知道是哪个节目了。   “……啊!这首啊~有很多听众想点播的,近几年歌坛新星周遗漠的成名曲——《钟情愚》”   一听见那个名字,梁闻山的脸便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嘴角隐隐的微笑荡然无存。   “我问你——”   “你信不信,只有愚者才钟情。”   电台不太稳定,时不时有一些杂音跟着一起连进来,但那人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梁闻山的耳朵里。   “你……”   “啪嚓——”像是突然被人切断了连线,电台发出了“哔哔”的杂音。   对着出租车司机惊疑的视线,梁闻山冲他抱歉地笑了笑,面色有些难看:   “不好意思,换个频道?” 第30章   现在什么情况?   安思远面朝着床榻,看不清身后安陆的动作。只感觉到那双大手正贴在腰间,烫得像块烙铁。   他的心快蹦出嗓子眼了,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泥,只有那白得像玉一样的屁股微微翘起,看上去十分色情。   一会就要和安陆——   ……那个了吗!   怎么办,是不是要上润滑什么的……   安思远紧张地闭上眼,抓着被单的手都出了汗,内心却偷偷期待着那人的下一步动作。   没过几刻,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啪——!”   臀瓣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一巴掌把安思远纷飞的桃色思绪给打懵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安陆制住他的后膝,又往另一边尚且白嫩的屁股上招呼了一掌。   “啪啪——!”   方才还像雪面团一样的臀部经了这两掌,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左一右两个掌印十分明显,看得出安陆是下得狠劲。   “年纪不大,想得倒还挺多。”安陆想到刚才安思远亲吻他手掌的举动,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安思远回过神来,费力地扭过头去,一双眼睛幽怨又可怜地看着安陆,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屁股……”   “什么?”   “红了!”   安思远看着安陆那隐隐含笑的双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人刚才的动作都是在捉弄自己,心下愈发委屈了。   “为什么——?”他涩涩地开口,心里一阵难过。   为什么安陆不肯跟他做。   安陆仍衣冠楚楚地压在安思远身上,用手安慰地揉了几下已经泛红的臀瓣,便无情地把挂在脚踝的睡裤提了上去。   他明明知道那句“为什么”是什么意思,却依然一言不发。   安思远执着地盯着安陆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张脸都皱成一团了。   他见安陆张了张嘴,像是准备说什么:   “停——!!!”   安陆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安思远,只见小孩自个儿翻身下了床,脸颊气鼓鼓的。   “不用你说,我自己去洗澡!”   话刚说完,便赤着脚“噔噔噔”地跑到了浴室,带着一丝仓皇逃窜的意味,不给安陆任何说话的机会。   安陆望着那人的背影,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难得地走了神。   房间还未散去的淫靡气息、被子与裤子上白色的“罪证”、裆部鼓起的那一大块……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刚才这里发生过怎样的荒唐行经。   安思远以为他方才的冲动全是装出来的,只有安陆自己知道,方才究竟心动了几分,失控了几分。   或许最开始只是为了给那不安分的小孩一点教训,谁知到了后来事态越来越不可控制。决堤的情欲如天降洪水一般,把两人从头到脚淹没得彻底,没有人舍得挣脱,只得在这窒息般的快感里越陷越深。   好不容易保住了一丝清明,那只小狐狸却偏偏摇着尾巴来招他,让他恨不得就这么把人按在床上直接吃了。   安陆有些头疼地捂住额角,站起身来。   今天他差一点点就要失控了。   有一瞬,看着安思远那饱满的臀线和劲实白皙的腰背,他真的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进入他,占有他,听他哭着叫“叔叔”。   但是不行。   不行。   安陆将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回到了书房。   他静静地坐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细心确认了一会儿,又压到了文件的最底层。   那是一本护照。   安思远洗完澡,方才的委屈与气愤也消得差不多了,这会又披着大浴巾没脸没皮地溜到了安陆的书房。   “安陆——”   热乎乎的脸颊小心地贴在那人的后颈上,双手不老实地环住了安陆的胸口。   “过几天我们学校要举办一个十大歌手的晚会诶。”   “嗯。”安陆感受到了肩头的重量,手上又翻过了一页资料。   “我是主持人哦。”安思远偏过头,蹭了蹭安陆的头发:“而且也会表演节目。”   “你可以来看吗?”   “我?”安陆忍俊不禁。   “还是邀你同学去看吧。”   “我们是面向所有人开放的,而且我已经偷偷帮你搞到最前排的票了!”   “怎么搞的?”安陆转过头,斜斜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滥用职权——”安思远得意地朝安陆咧开了嘴巴,脑袋被那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在学校里好好读书,学点好的。”   “好啦——我开玩笑的嘛!”安思远抱住了安陆的手臂,眼睛朝他戏谑地眨了眨。   “19号下午三点,我们学校的体育馆,你能去吗?”   “如果……”安陆和他对上了视线,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没有其他事的话。”   ——————————   这天夜里安思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明明睡前还和安陆做了那样的事,按理来说应该“承接上文”,做的是个旖旎的春梦才对。   可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他抬眼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走廊,再抬头看了看熟悉的高中教室。   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学校。   “高三一班?”   安思远有些疑惑地望着教室的班牌。   自己不是才上高一吗,怎么忽然到了高三的教室?   他拉了拉教室的门,发现前门和后门都上了锁。那锁还不是小锁,而是像他老家小区大门的那种黄铜重锁。   “搞什么……”   安思远走到了楼梯口,发现下楼的道路全被封条封住了。   等回过头,刚才他走过的路竟然也被封死了。   无奈之下,安思远只好跟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但实际上他也走不了多远,因为再上两层楼就到了天台。   平常都上锁的天台这次居然没有上锁。   安思远轻轻一推,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和他一样穿着十三中的校服,正背对着他趴在栏杆上,轻飘飘的白烟升了起来,看上去那人正在“吞云吐雾”。   安思远虽然自己不抽烟,但他那些篮球队的好哥们有几个抽得很凶,他也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慢慢走近了那个人,直到“他”回过头来。   “……”   安思远看着面前这副景象,心里却有种诡异的平静。   因为眼前那个人,竟然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貌。   “你是谁?”   “他”却不说话,只是眯着眼一个劲地朝安思远笑,手里的烟袅袅地烧。   安思远看着“他”的眼睛,竟然从里面看到了一丝同情与幸灾乐祸。   “什么啊……”   “为什么一直笑。”   “他”听完安思远的话,笑得更厉害了,连肩膀都变得一耸一耸的。   “算了,不和傻逼说话。”   安思远皱了皱眉,转身打算下楼,却发现楼顶的地板似乎裂开了,正一寸一寸地往下坍塌。   “我靠!”   他惊恐地回过头,却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坠落前的那一瞬,他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我是你。”   “呼——!”   安思远猛地睁开眼,看见了一片黑漆漆的天花板。   他坐起身,慢慢缓了一会儿,才发现下腹那异常的酸涨感。   “丢脸,憋尿憋得做噩梦了。” 第31章 元宵小剧场   “别藏了,迟早都得去诊所的。”   安陆蹲下身,拉开衣柜,无奈地看着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坨衣服的小安思远。   “早点把牙拔了,晚上带你去梅元街看花灯。”   安思远见自己又被他叔叔找到了,便沮丧地从衣柜里爬了出来,一张小脸闷得粉里透红。   “啊!我……我还得去换我的新衣服!”   趁着安陆蹲下的动作,安思远转了转眼珠,想要从他身侧逃跑。   不料刚跑了一步,整个人就被安陆一把抱起扛到了肩上。   “呀——!”   安思远惊叫了一声,在安陆怀里奋力挣扎了一会儿。但无奈成年人的力气远远比小孩子要大,他的反抗在安陆眼里就跟闹着玩似的。   安思远见大势已去,便干脆自暴自弃地抱住他叔叔的脖颈,声音里带着一丝软软的哭腔。   “……我不想去看牙医。”   “为什么不想去?”   安陆托着安思远的小屁股,不由分说地走到了客厅。   “李志华说……说医生会故意弄得很痛!而且……”安思远握紧了小拳头。   “而且还会把没坏的牙也一起拔掉!”   “噢。”安陆把小孩搁在鞋柜上,低头给他穿鞋。   “那不去医院要怎么办呢?”   “吃泡泡糖就可以了。”安思远坐在柜子上,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我前桌就是吃了泡泡糖,然后牙齿自然就掉了,一点也不会痛。”   安陆无声地笑了一下,继续帮他系鞋带。   “换牙就像生孩子一样,还是要顺其自然比较…好……啊!”   话还没说完,扭来扭去不配合的安思远又被他叔叔给腾空抱了起来。   ——就这么一路“押送”到了就离家最近的诊所。   “第一次来诊所?”   牙医看着小安思远视死如归的表情,对安陆弯了弯眼睛。   “小朋友,过来躺在这个椅子上,我一会儿给你先检查一下口腔。”   安思远紧紧地攥着他叔叔的衣角,抬头求助地望了望安陆。   “医生叫你过去。”   安陆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无情地把人给撵了过去。   “呜……”   安思远僵硬地爬上了诊所的床,双手交叉合十放在胸口,手指慢慢地在上面划着圈,颇有一副“舍生取义”的凛然姿态。   牙医戴上手套,“啪”地一下打开了顶上的灯。   “嘴巴张开。”   “啊!!!叔叔!!!!”   那塑胶手套刚碰到门牙,安思远就迫不及待地惨叫出声。   “怎么了?”安陆忍着笑走到床边,小孩的身子已经抖成筛糠了。   “他……他啦扔奥我!(他拿灯照我)”   安思远含糊不清地哭诉道,委屈的眼泪蓄势待发,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溃地流下来了。   “里……里握我额吼。(你握我的手)”   安陆弯下腰,轻轻地包住了那双颤抖的小手。   “好,我握住了。”   “别怕。”   事情结束得意外顺利。   安思远因为太过紧张,他的牙什么时候被拔的都不太清楚。   “好啦,拔完啦。”牙医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小安思远。   “没有感觉吧?”   安思远懵懵地咬住嘴里的棉花,轻飘飘地点了一下头。   “一会我们去梅元那边吃汤圆。”   安陆把小孩从床上拉了下来,见安思远还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不由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另一边脸颊。   “还有你最喜欢的香芋丸子。”   “……啊呀!”安思远一听见一会儿可以去吃自己喜欢的小吃,眼睛开始发起光来。   好像拔牙也没什么可怕的嘛,拔完还有好东西吃。   两人牵着手走出门,刚好看见对面街角放起了烟花。“砰”地一声炸在了天幕上。   安思远仰着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用漏风的口音评价道:“这个!不好汉!(不好看)”   “为什么不好看?”安陆回问他。   “因为……因为这个只有红喝和绿喝。(红色和绿色)”   “这是人家家里自己放的,当然比不上那些烟花秀了。”   安思远拽住安陆的手,把自己的小脑袋倚到他的手臂上:“但是,这个烟花也是‘噼里啪啦’的。”   “只要是‘噼里啪啦’的,看着都会很开心——”   “和叔叔一起看最开心!”   “叔叔和我一起看也是最开心的吗?”   安陆听着安思远这般像绕口令一样的话,神色不由地柔和了几分,握着小孩的手又紧了紧。   “嗯。”   那一年,特殊节日时城里还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东边亮起一朵红,西边便能应声和上一枝绿,噼里啪啦的热闹声经久不息,满城尽是欢声笑语。   那一年,梅元街的花灯从巷口排到了巷尾,映得整个街坊如红云笼雾,分外招摇。安陆给安思远买了一盏小金猪的花灯,预祝来年吉祥安康,平平安安。   那一年,小安思远第一次尝到了团圆的滋味,也第一次有了最喜欢的人。 第32章   第二天是周六,学校要做一整天的公务员考场,安思远正好不用去上课,大清早闲得在院子里摆弄他的单车。   虽然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但也不妨碍他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好久没去希尔先生家了。”安思远把那坐垫擦得发亮,才满意地收了手。   “先生应该会体谅我的吧,毕竟我现在周六都要上课。”   安陆正好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了骑在单车上的安思远,无声地把手上那盒万宝路给塞回了裤袋。   “今天要出门?”   “嗯,今天去希尔先生那里。”安思远望着安陆笑了,半张脸都浸在温热的晨光里。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今天要出门办事。”   安陆看着正在冲自己傻笑的安思远,冰冷的神情缓和了一瞬。   “要不要坐我的车,我送你?”   “你那车哪能开进三岔口啊!在中心花园那就被拦下了。”   安思远把身子伏在单车上,贴身的白衬衣把腰线隐约地勾了出来,外面罩着的那件薄外套根本掩不住,甚至股沟与腰之间还露了一小截细肉,白得发光。   “我不用你送。”阳光下的少年笑得肆意。   “你过来亲我一口,就行。”   事到如今,安陆怎么会吝啬给他的小孩一个吻。所以他就这么走了过去,捧住安思远的脑袋,低下头轻轻地在那嘴唇上碰了碰,仿佛这是一个已经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一般。   安思远觉得眼眶有点涩,为了不让安陆发现他的异状,便把眼睛颤抖地闭上了。慢慢地,他闻见了安陆身上淡淡的香气,身子逐渐放松了下来。   那令人怀念的味道还是没变,又幽又清又冷,只不过现在被太阳一晒,竟掺杂了一股心暖的错觉……   如果这一刻可以无限拉长、再拉长就好了。   春暖日清,万物复苏。   金色的晨光慷慨地洒在楼宇林木之间,树叶在柏油马路上投下了琳琅般的影子,将阳光割成了无数不规则的碎片。   安思远骑着单车穿过大道,过了几个红绿灯后,便拐入了只容两辆车并排的小道。   道旁种的全是高大的樟树,两边的树荫像巨大的巴掌一样,把中间的路遮得严严实实,夏天的时候走这条路便显得格外阴凉了。   又骑了一会儿,安思远就拐进了小巷。老城区的小巷有很多隐蔽的咖啡馆和书吧,有北欧风情的,也有古香古色的,大都建设得非常别致。   那些店主人年龄大概也就在二三十左右,开店悠闲得很,门口什么招牌也不放,就摆个小音响,悠悠地放英文慢摇。有时心血来潮,便在玻璃上挂个小黑板,用荧光笔和便利贴把近日的新品写上去。   安思远的初中在这附近,他以前经常光顾一间叫“BLOCK”的小店,因为这家店有很多已经绝版的古典唱片,更重要的是,店主养了一只温顺的橘猫。   “啊,这样的日子真好——”   电线杆上的麻雀啾啾地叫着,天上的太阳安静地亮着,仿佛这里的时间也变慢了一样。   安思远骑车路过居民区,看见一个穿羽绒服的大爷把自己的竹凳都抬了出来,正坐在太阳底下打瞌睡,旁边一个似乎是他妻子的人在晾衣绳上晒被子,一边拍打棉被一边转头抱怨他丈夫不来帮忙。   再往前骑,他又看见了一群玩“捉鬼游戏”的小孩,看见了坐在亭子边拉二胡的姑娘,看见了在健身器材锻炼的大爷大妈们……   有一瞬间,安思远感觉自己离他人的生活非常近。这种“近”不是窥探,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亲近”。   看多了人间烟火,便有种切切实实生活在这里的实感。   又九曲八折地拐了几个弯,安思远就来到了希尔先生的家。   希尔先生的家在这一带算是“真正的豪宅”了。因为他和安思远他们一样住别墅。老城区只有三层楼的建筑屈指可数,一栋是秉秀先生民国时的旧宅,还有一栋便是希尔先生的别墅。   因为周围比较冷清,房子长得又古朴,经常会有人把希尔先生的家错认成什么国家一级保护建筑。   “滴,指纹验证通过——”   每次安思远来拜访的时候,希尔先生好像都在睡觉,老人为了方便,就直接让他录了一个指纹锁。   “这个点来,他应该还没睡醒吧。”   安思远把单车锁在院子里,那里有一个小回廊,廊顶上种满了紫藤花。不过现在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上面还全是一堆黄蔫蔫的枯枝败叶。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上了楼。   希尔先生爱琴如命,他的钢琴就放在采光最好的那个房间里。   安思远小心地憋着一口气,扭开了门把手。只见那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出现在了窗帘旁,正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   “咦!我以为先生你还在睡觉呢——”他自然地把话切换成了英文。   希尔·伯特转过头,对安思远微笑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今天要来。”   他似乎比八年前老了很多,苍白浓密的头发逐渐稀疏起来,两条笔直的腿也开始萎缩,但好在精神状况还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哇?”   安思远笑嘻嘻地走上前,俯下身跟希尔先生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我在想,今天的阳光这么好。”湛蓝的眼睛流露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肯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你就来了。”   ——————————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希尔先生卧在躺椅上晒太阳,闭着眼听安思远弹琴。   “这首曲子和今天的天气还挺相配的。”   “听起来非常“鸟语花香”,像春日里的潺潺流水——”   安思远没回应他,只是低着头沉浸地将这首黑键练习曲弹完,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看起来心情很好吗?”安思远回过头,故意板起脸来。   “是听起来。”希尔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你没发现你今天弹得比往日还快了四分之一个拍吗?”   “噢——你以前弹得真是太慢了!”   “哦?是这样吗?”安思远垂下头,偷偷勾了勾嘴角。   他的手飘飘然地抚过琴键。   “可能是因为我恋爱了。” 第33章   “啊——发生在春天里的美丽爱情,真让人怀念。”   希尔先生感叹了一下,望着窗的眼神柔得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在落日时分的白杨树下幽会,两个人并肩躺在金黄色的草地上,蜜蜂与蝴蝶在郁金香旁浅浅地吟唱,当天色完全变暗的那一刻,嘴唇也亲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落日时分的时候我一般在学校晚自习,先生。”安思远无情地打断希尔先生的遐想。   “而且现在年轻人都不搞以前浪漫的那一套了,大家想亲一般都会直接上嘴。”   “噢,但是春日里的浪漫也很好,不是吗?”希尔先生慢悠悠地道。   “有些不经意的瞬间可能会让你惦念一辈子——”   “所以那首《小狗圆舞曲》又是您的哪一个瞬间呢?”安思远偏头望着希尔先生,手指按下了一个音符。   “每次我来先生都让我弹,弹了这么多年您都听不腻吗?”   “有些事情,重复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希尔先生愉悦地笑了一声,朝安思远挥了挥手。   “你继续吧,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我都快一个月没弹了,怎么可能有进步啊!”   安思远虽然嘴上嘀咕,但手底的动作还是没停。优雅的乐曲像玫瑰色的长河 ,从琴键底下缓缓流了出来,芬香随着阳光一起散在四处。   望着安详的希尔先生,他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虽然先生没跟他说过自己以前的事情,但安思远冥冥之中总能或多或少地猜到一些。   希尔先生应该有个很早就过世的爱人,他的爱人很喜欢听、或者喜欢弹这首曲子。   但安思远八岁的时候就没见过他的爱人,现在应该过世有二十余年了。   而且希尔先生的床头上似乎放着他与爱人的合照,只不过从来没让安思远看过……   “今天……咳咳……真是个好天气。”   希尔先生安静地看着窗外,突然开始咳嗽了起来。安思远赶紧把床头那杯水递给了他。   “看着太阳,心情……会变得愉快……”他微笑着示意安思远不用慌张。   “以后如果发生了难过的事……就看看太阳吧。”   ————————   安陆把车停在了医院附近的停车场,慢步走了进去。   门诊部虽然是一副人山人海的嘈杂景象,住院部却贴心地为病人选了一个清幽地方,用一小块竹林将两栋楼给隔开了。   楼后面也不是马路,而是一个学校,平日里学生们都在上课,除了跑操的时候声音大了点,其余时间都安静得很。   他看了看表,乘电梯上了八楼。   楼道里的景象却与大厅的空旷大相径庭——   原本不大宽敞的走道里摆满了病床,远远望不到头。床上塞满了病人,他们的家人和护工就只能坐在一旁的塑料小板凳看护,累了就把头搁在床的边缘休息。   消毒水的气味、间歇的咳嗽声、呕吐物的怪味、手机视频播放的噪声……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不适。   安陆回头看了一眼明媚的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正是春天,万物生长的依始,有些生命却不得不凋零。   病房里的条件要比外面好得多。   安陆推开门,看见本该跟着文协在外地开会的安寄鸿,此刻正孤身坐在床上,望着窗不知在想什么。   床头放着老人随身携带的小型收音机,正孤独地唱着一段词曲:   “削发为尼实可怜,   禅灯一盏伴奴眠。   光阴易过催人老,   辜负青春美少年。”   “隔壁床的王大爷呢?”   安陆找了张凳子坐下,起了个话头。   “说我天天外放噪音,被他女儿领着去楼下散步了。”安寄鸿冷冷地哼了一声,抚了抚他的收音机。   “一个土农民罢了。”   这些年里,安寄鸿憔悴了不少,当年京里震慑政商两界的那股狠劲快被磨平了。   直杆子似的背驼了,两鬓也染上了霜色,就连骂人的功力也被削弱了三分。   但唯一不变的,脾气还是和原来一样坏——   “这里环境条件太差了,你就不能找一个独立病房?或者干脆让我回家。”   “爸,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病房了。”安陆无奈地看着闹脾气的安寄鸿。   “家里条件没医院好。”   安寄鸿偏过头,不想再看他一眼。   安陆心里又叹了口气。   最近老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隐隐还有了躁郁的倾向。出于对他的安全考虑,安陆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爸——”   安陆皱了皱眉,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对安寄鸿道:“我前几天跟安芒联系了,她说已经在美国找到一个……非常有名气的胆管癌专家了,那边的环境条件比这里好,过几天我就……”   “你……你……!”   没想到这话把安寄鸿气得胸口直颤,喘气都喘不过来了。   “你……你竟然把我的病告诉安芒,你竟然让她知道……你们……”   “你们是不是想合起伙来害死我!”   安寄鸿自从知道自己得了病后,心情被打击得很严重,整天郁郁寡欢。大概是因为过强的自尊心,老头子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患了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受不了别人同情他。   一听到安陆想把他一个人丢给安芒,火气与怒气便一并烧了起来。   “护照我已经办好了,过几天我再帮您办出院手续。”安陆慢慢道。   安寄鸿万万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小儿子给自己来了个先斩后奏,气得要撅过去了。   “你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现在是想让我一个老人孤零零地死在国外吗!?”他疑心病也不轻,自然不相信多年与自己离心的二女儿。   “安芒是为了您好。”   安陆帮他掩好了被子,微微顿了顿。   “而且,我会和您一起去美国。”   对着安寄鸿狐疑的目光,安陆垂下了眼睛。   他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像是在那短短的一秒钟想起了谁。但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之前忘了跟您说。”   “我准备结婚了。”   这一刻,一段短暂的、属于春天的恋情灰飞烟灭了。   ———————————————   削发为尼实可怜,   禅灯一盏伴奴眠。   光阴易过催人老,   辜负青春美少年。   ——————《孽海记》色空 第34章   “和陈家的那位?”   安寄鸿虽然脾气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但脑子好在还没丢。   陈安两家在首都的这块势力相均,但平日里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况且自从陈家的三儿子出了个贩毒丑闻以后,陈家的声誉更是一落千丈,安寄鸿自是不想与他们多加来往。   “嗯。”安陆低着头,没再说什么。   放在以前,安寄鸿肯定要对陈家冷嘲热讽几番,但此时此刻,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   “算了。”安寄鸿心情复杂,喜忧参半地拍了拍安陆的肩。   “……结婚了就好,安定下来了就好啊——”   虽是宣布婚讯,但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郎脸上却毫无一丝喜悦的神色,仿佛这只是和吃饭睡觉一样再普通不过的流程。   “会不会太突然了?”安寄鸿忍不住问道。   “我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有跟陈小姐接触,跟她也挺投得来的。”安陆笑了笑。   “不用担心。”   “那……”   安寄鸿眉头又皱了一下,有些犹豫开不开口。   “那……小远他——”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托了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帮我看着,还打了电话给他的班主任。”安陆慢慢地回道,不知是想说服安寄鸿还是想说服他自己。   方才听见他要结婚的那一刻,安陆看见安寄鸿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想来老人对他和安思远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不过也是——小孩看他的眼神大胆又直白,带着股莽莽的狂热劲儿,天不怕地不怕。   有几次安寄鸿当场脸都变色了,他还无知无觉地望着自己,执着又可爱。   仿佛全世界只有安陆一个中心似的。   可惜……   他这个年纪还不明白,世界上有很多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做的事情。   ——————————————   一星期后。   “安主席,您今天穿的真帅!”   安思远今天穿了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胸口上别了一个烫金的鸢尾花胸针,西裤也精心地熨了好几遍,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英俊逼人。   和他搭档的钟晓晓在一旁和他打趣:“安主席今天打扮得这么靓,难道有女朋友要来看晚会?”   “去去去,一边去。”安思远一边往自己的腋下小心翼翼地喷香水,一边用手赶钟晓晓走。   “一秒钟不说话能闲死你。”   “香水没用,我教你——”   钟晓晓不知从哪顺了一个无框眼镜,“啪叽”一下扣到了安思远脸上。   “这个适合你。”   “我靠!你干什么?!别离我这么近!”   今天钟晓晓穿了个淡紫色的低胸礼服,安思远一低头就能瞥见那若隐若现的沟,吓得他赶紧后退了几步。   “给你戴了个眼镜,自己去看看镜子嘛!我有品味吧~”   安思远无语地走到了镜子前面,却意外地发现戴了眼镜的自己好像还挺好看的。   “冷酷风加上金框眼镜,就是当下最流行的禁欲系!禁欲禁欲,懂不?”   钟晓晓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拍了拍安思远的肩。   “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安思远推了推眼镜,他长相本来就偏冷型,戴了眼镜之后便不自觉地散发出了“生人勿近”的气息,抿紧了唇后更加不苟言笑了起来。   这样看起来,似乎真的比原来长大了一点……   他有些怔忡地望着镜子里的人,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一会儿安陆能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吗?   穿上了西装,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是不是,能离那人更近一些呢?   可是直到彩排结束了,留给安陆的那个位置还是空荡荡的,那个缺口像兀然断掉的牙,在几乎满员的第一排格外显眼。   “在赏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之后,我的心——又不知不觉地飘到了遥远的意大利去——”   “在第一缕春风中,我听见了人们歌舞的跫音。下面请欣赏小提琴独奏——《查尔达什舞曲》。演奏者:高三七班何毅礼……”   “第二个节目了。”   郑微和安思远并肩坐在候场的台阶上,近距离地看着钟晓晓报幕。   “这个何毅礼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每一年晚会他都要表演,而且还拉得这么烂。该不会真是校长的侄子吧?”   郑微一边听一边吐槽,安思远附和地笑了笑,眼神却虚虚地飘到了观众席去。   “这次十大给了学校两个节目,一个《黄河大合唱》一个《查尔达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元旦晚会现场呢……”   安思远握着手机,静静地看了一会,忽然转头望向了郑微:   “郑微。”   “怎么?”   郑微吐槽得正兴起,回头乍然撞见了安思远死水一样的眼神。   像是某种行星陨灭之后的寂黑。   “我今天穿得帅吗?”   “呃……”   郑微的视线移到了他胸前那个别致的胸针,耳根悄悄红了。   “挺好看的。”   “我看起来……”安思远有些落寞地道。   “像个大人吗?”   “挺像的。”郑微又看了他一眼,真挚地说:   “像电影里上流社会的大老板。”   “真的!”   “……那就好。”   安思远勾了勾嘴角。   那就好。   ——————————   “Palm tree”是市中心一家有名的高档牛排餐厅。坐落于通天塔世贸大厦的四十五层。   店主是个法国人,骨子里颇有些浪漫主义的调调,竟然在餐厅的正中心移植了一棵活的古树。   茂密的枝叶像把巨大的伞,把整个餐厅笼在了深绿的荫影下,粗壮的根在透明地板的底下蔓延。   “突然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安陆气还没喘匀,有些无奈地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女人。陈青筠披了一件嘻哈风的外套,牛仔裤上镶满了铆钉,乍一看像街头的女混混。   “没怎么,好久没见了,想邀我的未婚夫吃个饭。”   “吃牛排?”安陆有些黑线,浓郁的油香味让他不适。   “我可喜欢吃牛排了——”陈青筠用手撑着头,用指头一个一个地掰着:“我不仅喜欢吃牛排。”   “还喜欢喝酒抽烟蹦迪——”   “这样也没关系吗?”她朝安陆挑了挑眉。   “……你高兴就好。”安陆平淡地回道,用湿巾拭了拭手。   这场婚姻本就是场你情我愿的交易,另一方有什么癖好似乎都与他没有关系。   见安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陈青筠也觉得有些无趣,大方地笑了笑:“好吧,今天来其实是和你谈正经事的。”   “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协商一下婚后夫妻共同财产的分配……”   “我们中场休息的抽奖环节即将开始,请大家放松一下,之后还有器乐社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精彩的表演,大家敬请期待——   郑微回头望了望观众席,也发现了那个明显的空位。   他看着垂着头的安思远,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把安陆邀来看了吗?”   “他没来?”   安思远抚了抚胸口的那朵鸢尾,出神地道:   “他说如果没事的话会来的——”   “那……那要不你看看手机?”郑微小心地建议道。   “如果没来,他肯定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给你的吧?”   “我把手机关机了。”   安思远把手机抵在胸口,冲郑微咧开了一个笑脸:“他会来的。”   —————————————————————   【小剧场】   作者:你俩昨天为什么没过情人节呀?   安陆:感觉没什么好过的。   安思远(冷笑):噢,反正我们也不是情人,所以没什么好过的对吧?   安陆:……   安陆(求生欲):其实我是想过的,但是作者连更新都没写完,更别说情人节小段子了。   作者:╮(‵▽′)╭   --------------------   关于安陆结婚的原因:   其实有很多因素,比如安寄鸿的压力,比如交易的益处,又比如结婚生子在他自己眼里也是人生中一个必要的过程,还有很多因素可能后面会慢慢说。总之,安陆这个人对自己比较狠,考虑得也很多。 第35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思远捂着手机的掌心都出了汗。   他的心里像装着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安陆就是里头那只不确定的猫。只要不打开笼子的口,那人就永远在看表演的路上。   ——只可惜唯物主义的世界里,来与不来已成定局。   “经历完惊心动魄的抽奖环节,现在该让我们的耳朵放松一下了。”   安思远快速地调整好心情,穿着那身纯黑的西装上了台。五颜六色的聚光灯这一刻全都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夺目又炫幻。   郑微在台下怔怔地望着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安思远,心情变成了一滩软趴趴的泥,快活不起来。   “让我来随机抽取一名幸运儿,和我一起上台为观众表演一个节目吧——”   他本身在学校的人气就高,冲着观众勾一勾嘴角,就能收获一片掌声和喝彩。   “是哪一个观众这么幸运呢……”   郑微看着故意左顾右盼,但脚底却慢慢地朝他挪过来的安思远,心底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今晚安陆坐在席中的话,安思远第一个奔向的人肯定是他。   哪怕这只是一个增加观众积极性的幌子而已。   “好,就是你了!高一八班的郑微同学!”   安思远笑眯眯地看着郑微,把话筒递到了他的嘴边。   “被我抓到了,强制上台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那好吧……”   郑微敛去心绪,配合地作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心甘情愿地被安思远拽上了台。   “大家等一下哈,让这位观众和我一起准备一下——”   底下的工作人员帮忙把钢琴搬了上来,安思远身上挂了一把吉他,调整完麦克风后对郑微摆了一个“OK”的手势。   台上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慢慢地露出两束月光一样柔和的光线,朦朦胧胧地照在二人身上。   钢琴的伴奏声悠然响起,安思远闭上眼,手指动了动,轻轻地开口唱道:   “Fly me to the moon   (带我飞向月球吧)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并让我在群星中嬉戏)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让我看看 在木星与火星上有着怎样的春天)”   观众席上黑漆漆的一片,连哪里坐着人都看不太清楚。所有光都聚在了安思远一人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位神圣又英俊的艺术家。   他的声音干净而清澈,唱到低音处莫名有种缱绻的沙哑,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用心为心上人哼的一首情歌。   那一刻,他成了舞台中心的一朵瞩目的玫瑰,在月色下孤独地、优美地绽放开了。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Hold my hand   (请握住我的手)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Darling,kiss me   (亲爱的,吻我吧)”   他等得那个人忘记摘走他了。   那个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摘走他了。   ————————————————————   安陆看着手机里和安思远的对话记录。   画面还停留在他发的那条“我今天临时有约,可能看不了你表演了”。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状态,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怎么,跟你的情人聊天?”   陈青筠对安陆坏笑了一下,一只手搅着杯子里的珍珠奶茶:   “事先说好啊,你心里有谁我都不介意,因为等我和你离婚之后也是要物色新对象的,本人平生最爱的就是帅哥——”   “但是——”   她看着安陆的眼神十分认真。   “既然要和我结婚,那么婚姻有效期间,你不能和那位有任何联系。”   “做得到吗?”   “Fly my heart with song   (让我的心灵充满歌声)   And let me sing forever more   (并让我永远的歌唱)   ”   安陆低着头,一直看着安思远的微信头像。   头像是一双限量版的耐克鞋,是去年生日安陆送他的礼物。小孩特别爱惜那双鞋,供在柜子里不舍得穿,定期还要拿出来里里外外地擦,比他那蒙了灰的竞赛奖杯还宝贝。   “You are all I long for   (你是我所有的渴望)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我所敬仰与热爱的一切)”   心脏像泡在硫酸水里,平静又默寞地腐烂了。   非得结婚不可吗?   安陆曾经无数次这么问过自己。   “是的,非得结婚不可。”   另一个他冷漠地看着自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别人会说:安陆这个快四十的人,不结婚生子,竟然和他的亲侄子乱伦。”   “别人是谁?是邻居、下属、同学、同事、家人、朋友,是生活中接触的所有人。”   “你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小远呢?你爸安寄鸿呢?”   “你爸为安家的基业奋斗了一生,古稀之年不能享天伦之乐,反而要受他人的嘲笑讥讽,患着病也无法安生,全都拜你所赐。”   “小远还不到十八岁,未来的路比你要长得多。他的同学和同事会怎么谈论他?再退一步,倘若他对你的喜欢只是长久相伴的依赖,只是青春期无处安放的狂热,日后遇见了真正喜欢的人,你这个叔叔就是他人生道路最大的污点。”   别人会怎么说他们?   “安陆!我们学校今天和附中打比赛,多亏了我最后一记扣杀才将比分逆转回来——”   知道了,我们小远一直都这么厉害。   “叔叔,你看我这么穿去比赛可以吗,还是换条背带裤?”   当然可以,小远穿什么都好看。   “叔叔,我喜欢你!”   恍惚中,他又看见了小小的安思远。   弯弯的眼睛里全是载不动的欢喜,在盛大的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稚嫩的小手在空气中奋力地挥了几个大圈。   “有——这么——”   “喜欢——!”   安陆勾了勾嘴角,不舍地回望他,像看着一件此生注定无缘的珍宝。   叔叔也喜欢你。   对不起。   表演即将谢幕,安思远的余光都瞄见了下一组参赛的选手。于是他也闭上眼,缓缓地吟唱了最后一段。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Please be ture   (请真心为我)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I love you!   (我爱你!)”   “好。”   安陆看着对面微笑的陈青筠。   “我答应你。”   ——————————————   歌曲:《Fly me to the moon》 第36章   梁闻山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专注而凝重地坐在电脑前。   屏幕在一瞬间闪过了数条眼花缭乱的信息。有些是音频文件、有些是视频或者图像。梁闻山需要在一晚上找到一个人在夜莺的消费记录。   ——那个把他小叔搞破产的人。   一个月前,梁闻山的小叔梁四衡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地逃回了本家。据说是因为他一时鬼迷心窍被人骗进了黑社会赌场,不仅全身的家当都输光了,人还被揍得半死不活,欠了一屁股债逃回了首都。   虽说梁家从没出过像梁四衡这般不成器的人,但毕竟他骨子里还流着他们梁家的血,再怎么丢人也不能坐视不管。   据梁四衡说,他并不知道那个把他哄骗进赌场的人的真实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三哥”。这位“三哥”为人甚是神秘,平日里戴着个黑口罩,把面目遮得严严实实,似乎不想让别人识破他的身份。   这个人身上的有两条线索。   一条是他口里时常不自觉透露出的地点——“夜莺”。虽然梁四衡不知道夜莺是个什么地方,但还是暗自把这个词记在了心里。   另一条,便是那人眉心有个米粒大小的胎记。   梁闻山一开始没兴趣帮他那窝囊小叔收拾烂摊子,问梁四衡怎么被人骗的,他也只会支支吾吾地说“被套了被套了”,想来这其中还隐瞒了不少事情。   但再怎么说梁四衡也是梁老爷子的幺子,自己刚回国也是闲着,权当给他小叔做做慈善帮帮忙。   梁闻山正企图给电脑装一个“人脸特征捕捉系统”的插件,不料身后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安陆一进门就望见了梁闻山的小动作,脸瞬间沉了下来。   “没什么,帮你系统更新一下。”梁闻山回头冲安陆讨好地笑了笑,鼠标在页面上快速地点了点。   “你还没找到人?”   安陆向他走了过来,俯下身看着电脑页面。   “这里应该直接搜一下真实姓名就可以了,所有消费记录都会出来。”   问题是,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梁闻山外心里白了安陆一眼。   而且——他想看的也不止消费记录这么简单。   “所以你今晚怎么会到夜莺来?”   梁闻山侧过身,朝安陆勾了勾嘴角。   “不在家陪你那未成年小情人?”   安陆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今天来……”   “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梁闻山见安陆那略显黯然的脸色,心里已经猜到十九八十了,他也没心思打趣伤心人,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安陆没有说话,梁闻山却莫名地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了原因,心里生了些微妙的讽刺与同情之感。   “也是,你这样的人——”   “有些话我没法现在告诉小远,所以就写在了信上。麻烦你一周之后再交给他。”安陆低着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信封,轻轻放到了桌上。   “诶~原来这年头还有人写信的啊。”梁闻山将那信封拾起,放在灯光下照了照。只可惜那信封太厚,根本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其实你只是不敢当面跟他说罢了,不是吗?”他仰着头,斜斜地瞥了安陆一眼。   “你是一个胆小鬼。”   安陆没有反驳梁闻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他。”   “你就这么信任我?”梁闻山把那封信收了起来,对着安陆扬了扬嘴角。   “夜莺的权限。”安陆的眼神波澜不起。   “我可以多给你一天。”   “别给我来这套了,安陆。”梁闻山对他笑了一声。   “你不过是希望安思远心里崩溃的时候,我能用我的能力来帮他疏导罢了。”   “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这么做。”   安陆沉沉地看着他,像是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让他的生命受到威胁。至于其他,我全都懒得管。”梁闻山放肆地冲他咧开了嘴角。   “换句话说,我已经对你们两个人失去兴趣了,我和你现在也只有利益方面的联系,我们谁都不欠谁的,清楚了吗?”   “行。”   安陆思忖了一会儿,皱着眉回道:   “你……说到做到。”   “当然——”梁闻山眼角弯了弯。   ————————   等安陆从市中心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最近天气回暖,即使在深夜,迎面拂来的风却仍是熏熏然,像毛绒绒的梳子顺刮在皮肤上,并不刺骨。   安陆走在别墅区的小径上,竟依稀能闻见些许虫鸣。无人相语的夜里,它们还是那么生机勃勃。细碎的吟声一阵阵的,消完又起,起了又消,像极了那永不平息的海浪,将晚春的小舟一步步推涌向初夏。   “我知道你为什么急着走。”   他的脚步不徐不疾地往前迈着,走了一会儿却忽然停了下来。   “你怕时间拖得越久,你就越舍不得他,舍不得离开这里——”   安陆仰了头,静静地看着自家的房子。   安思远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他走进房子,看见安思远今天穿的那双鞋子正整齐地摆在柜子上,就如它的主人一样乖巧。   看来小孩已经回来了。   他上了楼,放低脚步,逐渐走近了安思远的房间。却见往常大开的房门如今闭得死紧,连一丝缝都不肯透出来。   看来这回真是生气了——   安陆心中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上了那扇门。   不过,这样也好。   ———————————————   【小剧场】安思远的女装时刻   彼时的安陆刚满二十,白天在学校认真上课,晚上就被安寄鸿压着头学着怎么管理公司,一天到晚像个工具人一样忙活。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周末假期,却还要被他爹拉着参加家庭聚会,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这年,安毕夫妇家里正好添了个新丁,便带着一起到了首都,让安老爷子好好见见。   安陆很不幸地承担了带孩子的重任。   “好好的男孩子,怎么穿女孩子的衣服?”   安寄鸿抱过他的亲孙子,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林远芝连忙抢着回答:“啊,是我们年前找算命先生算过了,说刚出生几个月先穿女孩子的衣服好,挡灾。”   安寄鸿一向不喜欢这乡下来的媳妇,听完话也就“哼”了一声,把安陆唤了过来。   “安陆,你来把孩子带到房间里,我和你哥嫂有事要谈。”   安陆闻言,便从院子里屋,把安寄鸿怀里的小安思远接了过来。   他方才在外边,自然没听见里面在讨论安思远的性别问题,只当是接过了个豆丁大的小姑娘。   小安思远还不满一岁,头顶的毛十分稀少,身上只穿了个小小的婚纱裙,使他看起来十分“淑女”。   “哒……哒啊哒……”   他的眼睛圆溜溜的,正不眨眼地盯着安陆看。   安陆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在那嫩白的小脸上揩了一下。   “小美女。”   安思远被轻薄之后竟然没有哭,反而开心地笑了出来,两只小手一晃一晃的。   “嘎啊……!”   “以后头发可能会多一点。”   安陆看着小婴儿头顶光秃秃的惨样,安慰地捏了捏他的小手。   “那时就漂亮了。”   小安思远听不懂安陆说话,但他只要一听见安陆的声音,整个人就会开始手舞足蹈,特别高兴。   “哒哒!”   他一兴奋,顺手把自己身上的裙子给撩开了。   由于穿的是开裆裤,安陆便猝不及防地撞见了裙子下面那小小的一根玩意。   安陆:“……”   安陆:“……什么?”   直到后来下楼的时候,安陆才得知他三嫂生的其实是个男孩。   作者:惊!原来安思远这么小的时候就被人看光了!   虽然之后过了几年安陆就忘记自己其实这时候就见过小远了,他一直以为接小孩回家的时候是第一次见。 第37章   安思远这气生得有点持久。   这几天但凡能和安陆见面的时刻,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早上宁愿六点起床骑车去上学,也不愿意让他叔叔载他;晚自习放学后就闷头把自己关在房里,下定决心不和安陆说一句话。   因此他也没有察觉,那人的房间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空,而行李,却一点点地被填满。   临行前的那一晚,天色晴得出乎意料。没有雾霾、没有翳云,仰头便能轻易地望见远处隐隐约约的星。   安思远拿笔尖戳着做到一半的工艺流程题,心思不知不觉地飘到外边去了。或许他希望那人能进来主动亲口跟他道个歉,这样他的心就不用时时刻刻堵着个疙瘩了。   楼下的草丛里传来了阵阵蟋虫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嚣张得有越来越盛的迹象。最近的天气隐隐有回暖的趋势,想必再过一个倒春寒之后,夏天就要来了。   今年的暑假安思远要参加生物竞赛的培训,再加上十三中假期“去头去尾”的政策,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时间便大大缩短了。   如果没有培训的话,他还想和安陆趁着这短短的假期出去旅个游,毕竟高二升高三的时候或许就没有暑假了。   也不必去很远的地方,就去邻市的避暑山庄玩上几天,或是去大梁山那块吃吃烧烤露露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短途旅行,也是很满足的。   “小远,睡了吗?”   背后的敲门声兀地打断了他的遐想,安思远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便撇了撇嘴,欲盖弥彰地把书桌一旁的耳机给塞上了。   “我进来了——”   安陆缓缓打开了门,看见安思远正埋头伏在桌上写作业,懒得抬头看他。   “不要读到太迟……第二天上课精神会不好。”安陆望着那身影,冷峻的神色渐渐柔了下来,目光有些闪动。   他知道,安思远在等他一句话。   他也知道,自己今晚要说的也并不是刚才那句话。   书桌前的安思远却全然不知他叔叔内心的挣扎,他低头将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摇头晃脑地开始刷起了卷子,仿佛身后站的是一个空气人。   “明天我要去美国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陆终于开了口;   “你……要照顾好自己。”   “过几天会有个戴眼镜的人来找你,他不是坏人,你——”   “你去哪里还用得着跟我报备吗?”   安思远还在气头上,他拔了一只耳机,像个小大人一样生硬地开口道:   “你有哪次出差是主动告诉我的?每次都是我发现你‘失踪了’,打你电话才告诉我,你在乎我的心情吗?你……”   “……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话一出口,里头浓浓的委屈意味把他自己都酸到了,安思远只好哽了一下,继续装模作样地做题。   安陆看小孩的可怜样,差点想上前一步拥住他。可惜他知道,如今的拥抱与亲吻都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有的意义。再多的温存,到了明日之后,也只会成为落井下石的加害。   今晚便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晚。   “我不在的时候,三餐都要好好吃,不要晚睡。如果考差了或者遇见不顺心的事,就去跟老师同学谈谈,不要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身体不舒服就去医务室,家里也有备用药,如果严重到要去医院的话就打电话给孙秘书,他会马上带你去医院。”   “遇见什么事情都要看开一点,不要给自己压力太……”   今天或许是安陆有生以来一次性说话最多的一天,他也确实想把半辈子的担忧在一晚之内尽数说出来。   只可惜安思远根本不领他的情。耳机堵住了大半部分声音,只断断续续听见什么“三餐”“心情”“压力”之类的词,心下更加不耐烦起来。   “你今天很奇怪,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   安思远转过头,烦躁地看了安陆一眼:   “我要读书啦!不想听你讲话,你快点出去!”   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安陆那句道歉,心里郁愤非常,根本没有心思琢磨今夜安陆的反常。   更不会想到,那句“不想听你说话,你快点出去”竟然成了他与安陆的最后的对话。   安陆难得地愣了一下。   他的手无力地抚摸着门框,面色有些挣扎,似是想在临别之际说着什么。   但到了最后,又终于明白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叔叔走了。”   ——念出的字像朵虚无缥缈的云,风一吹就消弭了踪迹,再也难寻。   ————————————————   (一周后)   “你是谁?”   安思远抱着臂,面色不善地盯着台阶下的不速之客。   “哎呀,我们曾经见过的,小思远应该对我有印象才是——”梁闻山故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冲安思远眨了眨眼。   安思远想起他是谁之后,脸色更难看了,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   不料梁闻山先他一步跨上了台阶,一下子擒住了安思远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暧昧地裹了起来。   “是安陆叫我过来的。”   安思远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恶心得眉毛快皱成一团了:   “放手!”   “别那么着急嘛,关于安陆——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梁闻山笑眯眯地握紧安思远的手,乐于看他脸上青白相间的变化。   “比如,你最近有打过他的电话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安思远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笑得畅快的梁闻山,心里又酸又堵,一听是安陆让他过来的,便更不想和他多语了。   “你不想他吗?”梁闻山在安思远耳边笑了一声。   “……要你管。”安思远撇了撇嘴,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好吧,其实今天我来是因为有东西要交给你。”梁闻山见安思远脸色越来越差,知道再逗下去也有害无益,便直接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信封。   安思远伸手接过那封信,然后无情地把梁闻山给踢出了门外。   “喂喂……你就是这样对待送信的人……”   门外的声音渐渐模糊,安思远自己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剧烈,像暴雨前的电彻雷鸣一般。   都这个年代了,谁会用手写信来传话呢?   他捏着那薄薄的一封信,忽然之间有些茫然。   ——安陆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有什么话,是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来传达的吗?   —————————————————————   这本书的上半部分是安陆虐小远,快写完啦。   下半部分小远虐安陆,可以开车啦(*σ´∀`)σ 第38章   里面的信很短,或许是安陆不知道该和他说着什么,仅仅是一个“通知”罢了——   “展信佳——”   “或许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这其实是我思考了几年的结果。这次去美国,也算了了我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家里要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我。”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但字迹确实是安陆的手笔。   安思远神经质地捏着信角,像个刚识字的一年级小学生一样,低着头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多遍。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死心地把那短短几个字翻来覆去地嚼,想着写这封信时那人的心情,想着那人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想着这些字串联起来是什么意思……   “终身大事——”   安思远的手抖个不停,但仍像拉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住了安陆给他的信,生怕一眨眼就掉了。   “你最近有打过他的电话吗?”   ——对了!电话!   安思远的手机放在书包里,但他今日偏偏掏了几次都没掏出来,慌急之中便把所有书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前几天因为和安陆吵架的缘故,安思远总拉不下面子主动找他,胸口憋着一股少年人的傲气,好似要证明自己就算没了他也过得很自在。   但现在,这股气也跟失去骨头似的,仓惶地散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对不起……”   “对不起……”   直到拨了五十多个电话过去都没人接听后,安思远的眼泪才安静地流了下来。   “安陆……”   他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跪坐在了地板上,安陆写的那封信不知不觉被他揉烂了,上面全是湿黏的汗。   安思远坚持打了一会儿,还是不相信安陆就这么抛下他走了,手指哆嗦地拨通了安陆秘书的电话。   “您好?”对方很快地接通了电话。   “安陆他……”安思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人听出他话里的艰涩。   “噢,是小远吗?”孙秘书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以为安思远需要他帮忙。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不…没有……”安思远恍惚地落了一滴泪。   “安陆……去美国了吗?”   “是呀,安先生上周六就到洛杉矶了,我以为他和你说过的。他短期内应该不太可能回来了,还交代我照顾好你。以后你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麻烦都可以来找……”   ——安陆真的不要他了。   在这一瞬间,安思远仿佛失去了他的所有,但又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那些东西。   他只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虫,用血亲的身份享受着那人的关怀与纵容,并没有认真思考过安陆究竟是怎样看他的。   “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来找我。   安思远曾经担心安陆不接受他的爱,不接受十年以来珍之藏之的一片心,但直到今日才明白,那人不是不接受他的爱,而是根本不需要他的爱。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安思远捂着手机,声音泄出了一丝哭腔,胸腔像个风箱般痛苦地一起一伏。   “你明明喜欢我。”   “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结婚……”   电话那头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令人心碎的机械忙音,如同一段不断循环重复的魔咒,把他摇摇欲坠的心直接判了死刑。   “安陆,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我气了。”   眼泪越流越多,整张脸像要烧起来一样,就连大脑也开始昏沉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跟你赌气的……我……我一点也不想赶你走……”   “是因为演出那天你没来我才会这样的——!”   安思远彻底崩溃了,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都顾不上擦,只是紧紧握着一部无人接听的手机与一封残忍的信。   “我想你来!但是你没来!我才……才不理你的……”   “我根本没有生你的气……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我爱你……”   “我爱你……”   见对面仍然没人说话,安思远便开始难过地自言自语起来,短期内巨增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脑子失灵了。   “噢……我知道了——”   “是那天……那天在浴室里,我亲了你……让你为难了……”   “我也不想的……可是太喜欢你了……我忍不住……”   “如果你……如果你不想和我变成这种关系……我可以——”   安思远伤心地噎了一下,声音也放轻了,好像对面真的有人在听他说话似的。   “我可以……只做你的侄子,做你最亲的亲人。”   “我什么都不想了……我也……不爱你了。”   “你不要结婚,你回来好不好?”   冥冥之中,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往安陆的书房跑去。   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桌上只留了一盆多肉和一张相片。   ——安陆与他的合照。   安思远看着那张照片,痴痴地走近了。   照片上的他刚考进十三中,入学典礼上骚包地穿着学校的礼服,一手揽着他叔叔的肩,一手朝镜头潇洒地比了一个“耶”。   安陆偏过头看他,阳光正好打在正脸上,晃得看不清神情。但安思远却莫名觉得,那人的表情一定是温和的。   “就算你要走。”   安思远把那相框小心翼翼地捂在胸口,沿着墙角无力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不把照片、把我也一起带走。”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带我走……”   “安陆。”   他把头紧紧缩在自己怀里,像个被扒了壳的乌龟,从头到脚都赤裸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晚之后,安思远整整过了三天才接受安陆离开他的事实。   爆发与崩溃并不是最痛苦的,日复一日的遗忘才是最残忍的酷刑。 第39章 特别篇·艳阳日   天上的太阳像一只亮又热的眼睛,目极之处尽是一片疯狂的滚烫。远处的场景在声声蝉嘶中扭曲,整个世界被闷在一个密封的蒸笼里,既明媚又窒息。   安陆不知这是自己做的第几个梦。   老榕树、红砖围墙、鹅卵石小径。   ——这是通向十三中操场的路。   没有多加思考,他就如前几个梦一样,毫无犹豫地往那条路走去了。   塑胶跑道上落满了光的碎片,是林荫投下的梦影。篮球场上传来了脚步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隔着很远的地方也能听见。   安陆慢慢走到铁丝网前,停下了脚步。   在梦里,安思远有时候和一群人打球,有时候和几个人打,但无论何时,他周围都不缺和他一样荷尔蒙爆棚的年轻人。   安陆就这样安静地站在球场外,听着耳边的哨声与笑骂声,看着他们从下午打到日落,再一起勾肩搭背地离开学校。   然后梦就醒了。   今天操场上只有安思远一个人。阳光照在那露出的两截小臂上,比玉还白、比雪还亮。他就这么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运球投篮,不断地重复着练习动作,好似永远都不会疲倦似的。   熏然的暑风穿庭而过,深绿的叶在蓝得纯粹的天空下沙沙摇晃,就连时间的流失也变得缓慢起来。整个世界只余篮球的拍打声,寂静得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安陆!?”   树荫底下的安陆抬起头,见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现了他,正扒在铁丝网上惊喜地看着他。   天上的流云仿佛静止了。   ————————   “你专门过来看我啊?”   不知何时,那片绿荫消失了,两人只得站在一片炙热的阳光下。   安思远背靠着围栏网,望着安陆的眼睛又清又亮,像蓄满了一壶盈盈的泉。   他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却偏偏还有一滴从嫩白的脖颈滑了下来,晶莹而透明。安陆似乎被这种近乎圣洁的诱惑给勾住了,镇定的眼睫颤了一下。   安思远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笑着拽住了他的衣领,往自己这里倒来。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滚烫的额头紧紧贴着安陆,吐出的气魇魔般地缠在那人的脸上。   “不做点什么吗?”   有一瞬间,安陆觉得眼前的安思远似乎与从前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安思远方才的那口气像某种毒药,被阳光晒到的四肢百骸都开始失控地焚烧了起来。   “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蝴蝶一样的指尖触到了安陆的喉结,再往下慢慢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   “为什么?”   安陆的眼睛像滚着两团炽热的火,把全身的理智都燃了个干净。   “因为,这是梦。”   安思远捧住了他的脸,眼中笑意深深。   “梦里都是假的。”   指腹在那微张的嘴唇上磨了磨,安陆怔了一瞬。   等他反应过来,安思远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一双眼睛期冀又羞赧地盯着他。   安陆再也忍不了,将小孩两腿扛起,后背直接压在了铁丝网上。   “唔……嗯……”   嘴巴被凶狠地堵着,挂在身上的队服背心也被粗鲁地撩了起来,露出两个嫩粉色的乳头。   安思远的舌根被那人窒息般地缠着,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人衔在口中,漂浮得不能自已。唇齿间带来的快感令他全身上下都细细密密地颤抖起来。   安陆炙热的掌抵在他的胸前,分出两个手指掐住了微微凸起的乳粒,一上一下地揉搓起来。   “唔——!!!”   他的动作没有很重,但对安思远来说确是一场温柔的酷刑。那两个敏感的尖儿揉了几下便涨变红,像荷花苞上最嫩的菱尖,娇气得很。   安思远搂着安陆的手阵阵发抖,屁股也直往下滑,索性那人另一只手还扶着他的臀,轻轻一颠便又上来了。   明亮又刺眼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让一切情绪与欲望都无处遁形。   安陆让安思远夹住他的腰,手指一寸一寸地沿着股沟下移,将那碍事的运动裤给彻底脱了下来。   安思远的内裤已经彻底湿了,安陆摸着像隔了一层淫靡而隐晦的纱,散着青涩与未经人事的气息。于是他将这层纱褪了——   臀瓣下藏着的那个小洞只有一指宽,正随着颤动的呼吸往外分泌着液体,暗红色的穴肉一翕一张,透明的淫水流得股间到处都是。稚嫩的肉茎高高地翘起,就连龟头也被欲望烤得通红。   安陆的面上看起来泛着冷意,但胯下的巨物却淌着热血,连狰狞的青筋都逼得露了出来。   他松开安思远上边的嘴,转而低头含住了胸前红殷的乳首。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便将自己的性器送入了下面的穴口。   “嗯……啊啊!!!”   甫一进入,安思远就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只因那阳物实在粗大,还没完全进入就将穴内撑得满满当当,每一处褶皱都被残忍地撕开、抚平。   “呜……好大……”   “太撑了……”   安思远双手颤抖地圈住那人的脖颈,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安陆等他稍微缓过来后,才抱起他自下往上地顶了进去。   “呜!!!”   后穴深处的软肉被轻而易举地碾到了,陌生的快感把安思远激得落了几滴眼泪,饱涨的前端肿得更厉害了。   “好……好深……太深了……不——!!!”   他的后背被抵着一下一下地撞在滚烫的铁丝网上,小腹被那巨物生生顶出一个明显的凸起,看起来淫荡又残忍。   安陆握住安思远的腰,硕大的龟头如利刃一样在柔嫩的敏感处狠狠地磨压,直把那浪穴逼得往外一股股地飙水,把两人的结合处都糟蹋得一片泥泞。   “呜……好涨……肚子要被操破了……”   “啊……嗯……!”   安思远的嗓子要肆无忌惮地叫哑了,但双手还是紧紧地搂着安陆不愿松开。穴眼深处的每一寸都被肉棒彻底侵占了,方才羞涩含露的小口现下正被迫含着那人粗壮的茎身,穴口边缘被囊袋撞成了烂熟的嫣红色,看上去十分可怜。   “呜……呜……安陆……”   “叔——嗯!……叔叔……太深了……”   见安思远实在叫得可怜,安陆便锢着他的腰,巨根次次深抵穴心,在小孩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中射出了第一波精水。   “呜!”   穴中瞬间被滚烫的热液填满了,就连劲瘦的小腹也被射得微微鼓了起来。含不下的精液顺着两人的交合处直往下淌,流得安思远满屁股都是。   不知又这样荒淫了多久,梦里的时间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炙热的日光永远环绕在两人头顶,蝉鸣与莺啼永远伴在他们身侧。   直到这场漫长的性事结束后,安陆才蓦然悟了。   这里不是他的梦,而是安思远的梦。   他渴望的,一生也无法触及的——   一场光明磊落的梦。   梦醒之前,安思远被安陆背在背上,脑袋抵在他的耳朵旁,似乎轻声说了什么。   安陆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只是背着安思远顺着那条鹅卵石小径一直走,一直往外走。   他知道,以后都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   安思远说的是:   “我恨你。”   —————————————————————   我终将青春都还给了他,连同指尖弹出的盛夏。   心之所动,就随风去了。   ————《起风了》 第40章   郑微握着手机冲进了小巷,终于看见了两个月没见的安思远。   巷子深处还残留着暴力留下的痕迹。他就坐在一盏微弱的路灯下,衣服上面全是刺目的血迹,不知是生是死。   “——安思远!?”   郑微感觉他的世界一瞬间塌了,还未走近那人,眼眶就红了。   “你来了。”   安思远有所感应地转过了头,俊秀的脸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看上去面目全非了。   “你……你……”   这是郑微人生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面真正的暴力,看着面前还带着血迹的脸,他忽然生了种恍惚与荒谬的感觉。   “我现在就打120——”   “不用。”   安思远望着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好像郑微面上深切的悲恸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   “是鼻血。”   “你……唉,你!”郑微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胸口酸涩十分,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自从安陆出国之后,安思远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郑微打他的电话总是占线,去家里找人也找不着。直到两个月后的今天,那人终于主动向他打了这个电话。   “你现在是在找死吗?”郑微看着坐在水泥地上的安思远,心里气愤这人几个月来不联系自己、又痛惜他这般作践自身。   “既然想死……今日又何必打电话给我。”   他蹲下身,用纸巾轻轻拭去那人脸上的血迹。即使避开了严重的伤处,安思远还是痛得“嘶”了好几下。   “让你来帮我收尸啊。”安思远浑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这两个月你到底在哪里?连书都不念了吗……”郑微故作镇定地帮他擦完脸,缓缓地把安思远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被人关起来了。”安思远顺势把脑袋倚在了郑微肩上,感觉到那人的身子颤了一下。   “原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吗……”   他望着狭窄的巷口,被郑微搀着一步步往前走。   “对我而言。”   “每一天都漫长得像一年……”   安思远曾经想过自尽,不料被梁闻山发现了。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人竟然有自由进出安家的权限。   于是他就被梁闻山“软禁”了起来,像犯人一样被逼着按头吃饭就寝。并且在他心态稳定前,一切可能构成他生命威胁的物品都被没收了。   ——这一点,也是梁闻山曾经答应安陆的事。   安思远每天过得浑浑噩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有时候昼夜颠倒,睁开眼睛时天还是黑的。   陪伴他的只有一部手机,和那个永远无法拨通的号码。   刚开始的那几夜,他会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抱着它无声地哭;可是渐渐地,他连说话的频率都开始减少了,像是慢慢明白了对面沉默的原因。后来,他终于不再拨那个号码了。   安思远活在一个噩梦里,并且找不到梦的出口。他的内心渴望着清醒,但又似乎永远无法醒来。   于是他学会用痛苦来折磨自己。   刺痛、钝痛、阵痛……安思远的手心里全是他自己掐出来的血痕,膝盖和手肘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每天,每天痛苦都能使他更清醒一点,让他产生“我还活在世界上”的实感。   曾经念念的名字,却成了如今诛心的凶器。   安思远不敢再想,也不愿意再想了。   “所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郑微皱着眉查看了安思远的手臂和脚踝,发现淤青重点都集中在脸上,身体其他地方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我找到几个混混,说如果他们愿意跟我打一架,我皮夹里的钱都给他们。”安思远整个人被郑微架着走,眼睛却一直望着巷子后边的胡同,虚弱地笑了一声。   “我也没打过架,本来架势都摆好了,哪想到人家第一拳就往我鼻子上招呼……”   郑微忍了一会儿,才恨恨地叹道:   “安思远,你真的有病。”   “对不起。”安思远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   “让你担心了。”   “你还要继续这样到什么时候?”郑微气呼呼地开口:“竞赛班的老师一直问你怎么没来,我就跟他说你生病了。”   “可是你就算不去竞赛,学还是要上的啊。我不信……我不信你这样的人,会自甘堕落。”   “你知道吗,过去的这几个月,英语段一已经变成了你最讨厌的吴文凯,这你也能忍吗?”   郑微撇过头,有些难过地动了动喉咙。   “就算……”   “就算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但你的书不是为你自己读的吗,你的知识、你的未来,不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上吗?”   安思远缓慢地眨了眨眼:“你希望我去上学?”   “废话!”郑微的眼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红了一次。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拐地走,虽然走得慢,但还是走到了岔口。   夏夜的蚊虫在灯罩下飞舞,翅膀折出了荧荧点点的光。老城区的街道上寂静无人,闷热潮湿的空气使桶里久放的垃圾散出一股异味。   “我说。”   安静了好一会儿,郑微忽然朝安思远开了口:“你要不换一个人喜欢算了。”   “我们学校有这么多喜欢你的女生,之前那个小学妹就不错,人长得可爱,成绩又好。”   安思远的头搁在郑微的肩上,呼出的气便轻飘飘地扑到了他的脖颈。   “刚才的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郑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安思远说的是什么之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   他嘴巴张了又合,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我不喜欢你!”   “嗯,我知道。”   安思远闷笑了一声,向前伸出了一个拳头:   “兄弟?”   郑微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恍惚了一瞬。他忽然有些看不透安思远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伸出手,轻轻地往那拳上碰了碰:   “兄弟——”   “再陪我走一段吧。”   灯光下,鼻青脸肿的安思远看上去十分可笑,但他的表情确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仿佛闻见了令人熟悉的气味——”   不知谁家阳台种了数盆小苍兰,在这熏然的夏夜,花香随着热风飘飘荡荡地涌进了街巷,让人闻之沉迷。   这次不再是香水,而是真正的花。   或许再过几个月,听到“安陆”两个字时,他会与旁人一般无动于衷。听见那人结婚的消息,也只淡淡地一笑置之。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头顶的那轮月还如儿时一般清亮皎洁,千秋万古不改其风韵。   他却终究与他的月亮背道而驰了。 第41章   (两年后)   下雨了。   轰鸣的暴雨从天而降,将世界炸成了一片白茫的烟雾粉末。狂戾的风毫不留情地将道旁的树刮得东倒西歪,留下一地狼藉。   安陆站在机场的悬空通道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雨夜。飞机尾翼的小灯恍如一只蝙蝠的眼睛,红晶晶的,在雨里闪着孱弱的光。   被台风影响,这趟以后所有飞往首都的航班全被取消了。   所幸的是,他回来了。   只有真正落到这片土地上,安陆才能暂时歇一口气。如同漂泊不定的船终于回到了养育他生长的港湾,游离的灵魂终于栖回了相与依存的故土。   安陆抬头望了望出口的指示,沉默地往外走去。他从没有觉得生命中的某一刻,能比现在更难熬。   死寂的一颗心像重获生命般疯狂地跳动起来,每一下都似乎要蹦出他的胸膛,直奔那人而去。   安陆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这种情感失控的时刻,但那从心口里不断涌出来的东西,却在提醒他此时的可笑。   他渴望见到安思远。   “安先生。”   安陆已经快认不出他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了。   两年前那位战战兢兢的小助理,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位沉稳而可靠的男人。望着他的目光也不再胆怯,而是真挚带着笑意。   “好久不见,安先生似乎改变了不少。”   安陆的面容依然冷俊,眉峰锐利得恍如刀刻,嘴唇抿得像一条刻薄的直线,覆着难融的冰雪。   “噢?哪里变了。”   “瘦了很多。”助理的眼神有些担忧。   安陆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没再多说什么。   “送我回去。”   透明的雨滴糊在车窗上,将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给吸了进来,红红绿绿,像蝴蝶一样斑斓。   安陆听着耳边滴滴答答的雨声,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某年某月的某天,他也是和今日一样出了机场,开车去十三中接安思远回家。   只不过那天不是阴雨天,那天天气很好,西山的夕阳烧得醉人,把整片天空都染得晕红。   那天,打完篮球的安思远冲他笑……   “对了先生,听说您前阵子得了一双儿女,我还没有恭喜过您呢。”   等红绿灯时,开车的助理有些羞涩地跟安陆道贺,猝不及防地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嗯,谢谢。”安陆望着远处下着雨的街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孩子以后就留在美国吗?”助理又问。   “说不定。”   “……”   助理从后视镜望见了安陆冷漠的侧脸,便识趣地闭了嘴。   “车里有火机么?”又开了一阵,安陆忽然向前面开口问道。   “有、有。我现在拿给您!”   助理先前以为自己哪句话惹老板不高兴了,这会听见那人有需求,便忙不迭地把车上备用的打火机递给了他。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冷冷的雨丝便从那细长的口里飘了进来,小刀似地刮在安陆的脸上。他却浑不在意似的,用火机点了根半湿的烟,朝着窗外的雨夜吐了口气。   方才那股热切的渴望忽然又成了烟头上零落的灰,吹到哪里都不那么重要了。   ——————————————   家里的灯是暗的,安思远还没有回来。   但前几天梁闻山有把自己回国的消息转告他,那人再见到自己应该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安陆把他的行李整理完之后,小心地把箱子里那个占位置的耐克鞋盒拿了出来。   明天是安思远十八岁的生日,安陆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什么,只好让美国的助理帮他带了一双当季最流行的款式回来。   想着安思远,安陆心底又暗自叹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错过安思远十八岁的生日。   即使他原本没必要回来……   “奇怪。”   看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安陆总觉得书桌上少了什么。但他要考虑惦记的事情太多了,根本记不清自己两年前都在桌上摆了什么了。   或许是一盆鲜妍的花,又或许是一张被遗忘的相片……   安陆皱着眉想了一会便不想了,他洗了个澡,换完衣服后就在楼下等安思远回来。   无论再怎么按捺心绪,安陆不自然的姿势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一丝不确定。   两年过去,小孩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呢?   是浓烈的恨意、还是不加掩饰的失望?亦或是归于陌生的平静……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必然要承担的后果。   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安思远曾经巴巴望着他的眼神了。   敬慕、爱意、真诚、渴望……   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情感都曾经出现在安思远的眼睛里。   安陆很清醒,现在与两年前都是一样。所以他也完全明白——   他把这样的眼神彻底弄丢了。   ——————————   门锁的响声惊动了沉思的安陆,他不动声色地定了定心,但当终于看见两年未见的安思远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震了震。   “我说家里的灯怎么亮着。”   “原来是叔叔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笑,像冷夜里的一阵风,拂得人心弦摇晃。   安思远穿着一身靛蓝色的校服,像春日里的鬼魅一般倚在入口的玄关处,桃花一样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安陆,似藏着无限风情。   他的五官彻底长开了,俊美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美得极具攻击性,活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安陆表面沉沉地与安思远对视着,心中大骇,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安思远似乎在他不在的这两年里长成了一位真正的大人,看着安陆,他的眼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与愤怒,反而浮着一层薄薄的笑意,让安陆怎么看也猜不透。   “叔叔怎么这样看我?”   安思远见安陆看着他发怔,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   “你……”   安陆看着安思远鼻梁上那副凭空冒出来的眼镜,还是恍不过神:   “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第42章   “啊,你说这个?”安思远笑着推了推眼镜。   “高三压力大,近视了。”他歪了歪头,向安陆走近了几步。   “怎么,叔叔认不得我了?”   那人的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扑了玫瑰味的皂角,柔软又干净。   安陆的眼睛仍冷静地直视着他,但喉结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安思远眉眼隐着笑,朝着安陆走了过去。就在安陆以为那人会做些什么时,安思远却偏偏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肩膀……”   “什么?”   安陆没反应过来,他看见安思远伸出一只手,往他肩头轻轻指了指。   “被雨淋湿了。”   安陆愣了一下,转头看自己肩膀,却见那里依然十分干燥,并没有雨淋后深色的痕迹。   “骗你的。”   安思远见安陆真的信了他话,唇角笑意渐深:   “叔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骗了?”   “你——”   安陆皱了皱眉头,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却见安思远早已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渴吗?不过家里没有茶叶,只剩下冰箱里的饮料了。”安思远语气轻松地转开了话题,越过安陆去冰箱拿了两瓶冰镇可乐出来。   “我刚才渴死了,下雨天公车上的人太挤了,我连喝水的地方都没有。”   安陆看着他掌心里那冒着凉气的易拉罐,眉心又不受控制地拧了一下。他的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脱口却又不知不觉地变得生硬的指责:   “怎么这么晚还喝这种碳酸饮料。”   安思远闻言挑了挑眉,作势要把手里的可乐放回去:“你不要就算了。   “……”   ——————————   安陆神色凝重地盯着手里冷冰冰的易拉罐,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实在想不通现在的小孩为什么爱喝这种东西。   安思远却干净利落地开了他自己那罐,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啊,爽啊——”   他一口气饮了小半瓶,扭过头,见安陆还在琢磨那可乐的包装,便不客气地道:   “你喝不喝啊,不喝就留给我,我刚好全部喝掉。”   安陆顿了顿,终于打开了罐子:“这么冰的东西不能一下喝两罐,肚子会不舒服。”   安思远勾了勾嘴角,无声地“嗤”了一声,继续仰着头喝那饮料。因为灌得太猛,几滴褐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漏了下来。   室内的气氛很安静,像刚结束完某个疯狂的聚会一般,透着股诡异的和谐。   安陆皱着眉抿了几口那涩涩的饮料,感觉半根舌头都冻麻了。他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重,虽然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总觉得他与安思远的重逢不应该像现在这么风平浪静。   “明天好像正好是星期六。”   安思远打完一个长嗝,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安陆:“我想邀一些同学到家里玩,可以吗?”   “当然可以。”安陆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安思远的眼神,心中怔忡了片刻。   方才相见的震惊感过去,他的心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从见面开始,安思远的举止都显得十分镇定与自然,不知是在崩溃之后的两年里彻底“磨”成了另一个人,还是终于彻底对他死了心,决定维持普通的叔侄关系……   不过,既然安思远愿意叫自己“叔叔”,想必选择的也是后者。   安陆垂了垂眼,将手中那冰可乐饮了一大口,甜中带苦的冲劲刺激着味蕾。   ……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王子豪是肯定要请的,上次打赌输了他,这次得还他一顿大餐;郑微去外地竞赛培训了,唉!真是太可惜了,他竟然错过了我成年的重要时刻;噢,还有陈鸿斌……”   安陆坐在安思远的身旁,看着他笑着数要请哪些朋友来自己的生日,心下不禁放柔了几分,有一瞬间像回到了小孩小时候似的。   安思远也不问安陆这时候忽然回来做什么,只是弯着眼角向他介绍自己的新朋友与老朋友,两人都选择对过去的那两年避而不谈,像记忆缺了一段空白的时光一样。   对话中,安陆提着的心被一点一点地放下,到最后还被安思远轻柔地抚平顺了顺。   他忽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这两年,小孩似乎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人也比以前更爱笑、更开朗了。摆脱了对他的依赖,就连生活也更加丰富了。   即使安陆的内心深处还藏着浓浓的眷恋与不舍,但看见安思远如今的模样,心中更多的还是欣慰。   “啊,还有最近一直缠着我的那个家伙。虽然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但是把他邀来好像也不是坏事,毕竟那人技术还不错……”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陆总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晕,安思远的话像朵轻飘飘的彩云游过了他的耳畔。与此同时,身体的某一处像过了电似的,慢吞吞地热了起来。   “……和谁在一起。”   安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在渐渐失去知觉。才刚走了一步,整个人就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什么……技术……”   直到这一刻,安陆才猛然意识道,安思远刚才给他的那瓶饮料有问题。   “安……思远——!”他既惊又怒,根本不愿相信安思远会给他来这手。   安思远笑容不变,居高临下地望着安陆,眼神带着些许玩味:“和谁在一起,这个嘛……当然是和人在一起了。”   “至于技术——”   他缓缓蹲下身,纤白的指尖从安陆的喉咙开始下移,像一柄无形的利刃一样游刃有余地剥开那人的身体。   指尖最终停在了因为药物作用而鼓起的裆部上,沿着那物的轮廓暧昧地勾了勾。   “当然是这里的技术了。” 第43章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王子豪盘着腿坐在安思远旁边,握着手柄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视打游戏。   “怎么说?”   安思远勾了勾嘴角,抬手灭了一只大屏幕上乱窜的蝙蝠。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大家来你家玩嘛……”王子豪看了看在客厅嬉笑的其他人,小声地对安思远道:   “虽然我眼馋你家电视的巨屏很久了,但感觉你不喜欢别人来你家,我就没提。”   “今天不是我生日嘛,十八岁当然要特别一点。”安思远朝着王子豪笑了笑,笑中似乎隐着别种深意   “噢……”王子豪神经大条,看不出安思远脸上的异状,摸了摸后脑勺便继续打游戏去了。   安思远慢慢淡去了笑容,面上什么也没说,打游戏却打得越来越心不在焉了。   客厅的笑闹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放肆,就差把房顶掀翻了。王子豪打游戏的空隙里偷偷瞄了安思远好几眼,生怕那些人吵得他生气。   事实上,客厅里有几个特别闹腾的都是王子豪领过来的,和安思远本人并不熟。要不是安思远嘱咐他多邀一些人到他家,王子豪也懒得把那些人带过来。   可今日的安思远不仅对那过分的噪声无动于衷,甚至眼底还浮起了几分隐晦的期待,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期望似的。   “砰砰——”   忽然,楼上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把全神贯注打怪的王子豪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了吗!?”   安思远却好像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云淡风轻地抿了抿唇:“没什么,可能是风把茶杯吹倒了。”   “啊!那你不上去收拾一下吗?”   “我不是正和你打着游戏嘛——”安思远慢条斯理地道,仿佛摔碎的不是他家的东西似的。   “诶……”   王子豪看着屏幕上不断死亡又不断复活的小人,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等会……我们来喝酒吧。”安思远冲他眨了眨眼,笑意渐深。   “我买了一箱的冰啤——”   ———————————————   暮色渐颓,转眼便到了夜晚时分。   送走了先前闹腾的那群人,独独剩下了一个赖着不走的醉汉王子豪。   “别拦我!我……我还能喝!”   安思远无奈地看着眼前明显喝多了的王子豪,把他搀扶着拉到了门口。   “放什么屁呢,你站都站不直了。”   “我……嗝!”王子豪正要争辩,不料身体诚实地打了个酒嗝出来。   一片枯叶被风卷着滚过了门口,路灯冷冷地照着地面,惨白的光落在树丛中,像凝了一层晚春的霜,料峭而生寒。   “……安思远你是不是要赶我走。”王子豪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仍执着地扒着他家门框不放手。   “我真的没醉……”   “你发什么神经。”安思远笑着推了他一把。“我已经打电话给你爸了,他说在小区大门口等你,你一会准备挨骂吧——”   王子豪自个儿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松开了门把子:“要我说……嗝!你这十八岁生日过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这是把我新买的游戏玩了个遍的人该说出口的话吗?”安思远倚在门框上,冲他挑了挑眉。   “要是今天是我生日,我一定……一定把刚才剩下的那几瓶全都干完,醉……醉他个痛快!开心!”   “痛快……你说得对。”安思远望着王子豪,低低地笑了一声。“但是你该走了。”   王子豪终于妥协地开始穿鞋,他用手扒拉脚后跟,眼睛还四处乱瞟。   “……咦?这是谁的鞋来着?”只见玄关处齐整地摆了双黑棕色的皮鞋,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会穿的东西。   “是我叔叔的鞋。”灯下的安思远嘴角勾了勾,现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呃,可是刚才我们好像都没见到他……”   “或许是他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了。”安思远终于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将王子豪推出了门。   “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诶!思远……”   王子豪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刚才安思远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伤心。   走道的灯悉数亮起,是橘黄色的暖光,像温和的黄油融化在地毯上,又甜又软。   安思远洗完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赤着脚径直走向了走廊的尽头。还未蒸发的水汽浸湿了衣裳,渐渐有一片片透明的肉色露了出来,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身段曲线。   房门紧锁着,隐隐有些粗重的喘息从里头传出来,像关了一头饿了数天的野兽似的。   安思远皱着眉犹豫了一瞬,但又仅仅只是一瞬,他便果断地将门打开了。   地上散落着翠色的碎瓷片,被打翻的水顺着地毯淌了一路,洇出一大块深色的痕迹。   床上的那人被手铐铐在了床上,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大滴的热汗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这个向来冷静自持又高高在上的人好似突然变了个模样,成了个被欲望愚弄的可怜凡人。他的额角、脖颈暴起了数条青筋 ,看起来像是某种可怕的纹身,正随着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   安陆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像是忍耐到了极致,又像是渴到了极致,就连那喉结也在轻微地颤动。   安思远无声地走了过去,跪坐在他身上,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胯部。   只见那粗壮狰狞的阳物早已高高竖起,青筋与血管的脉络清晰可见,正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律动。   安思远笑了笑,指尖抵着那龟头顶部,又重又缓地磨了磨,引来了几声更粗重的喘息。   “叔叔,看着我。”   他俯下身,掐着安陆的脖颈,逼得那人仰头望他。   安陆的那双眼早已被情欲折磨得泛了红,血丝千缕万缕地缠在眼球上,仿佛角斗场最凶狠的猛兽一般,可怖得狠。   种种复杂的情绪冰冷地交错在了一起,最后织成了眼瞳中的一个倒影。   ——倒影里映着安思远。   “安思远——”安思远听见那人咬牙切齿地念自己的名字,好像要把口中的这个人给嚼碎了再吞进肚子里似的。   “你、长、本、事、了。”   “那是自然。”   安思远缓缓将身上那件湿了大半的衬衣褪了下来,将赤裸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示在那人面前。他静静地看着安陆那燃着怒火的瞳孔,笑了一下,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长得真是好看。   “叔叔只有这句话要对我说吗?”   他笑着低喃道,双手顺着那壮实的胸膛一路往下移,最终停在了那因为充血而变得硬挺的巨根上。   “噢对了,叔叔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里一定饿坏了吧?”   ——————————————   --------------------   【讲废话的分割线】   我把失足番外里的这一段改了一点,因为沉湎写了这么多,人物的情绪性格已经逐渐丰满起来,以前写的文字好像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他们了。   关于安陆,有朋友提出他好像和失足里有一点不同。没错,他在沉湎里似乎“软”了那么一点。   第一是因为失足是用薄林视角去看安陆的,看到的肯定是一张死人脸。   第二是因为当时还没确定好沉湎的剧情,不知道安陆到底亏欠安思远多少,所以描写和这里有所差异。 第44章   安陆那双眼仍沉默而炙热地望着安思远,对他口中暧昧挑衅的话语充耳不闻。   安思远见那人那副打算隐忍到底的模样,心中暗火更盛。他把那几乎透明的衬衫撩到了臀上,先前在穴里抹了脂膏化成了水,沿着股缝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有几滴甚至落在了安陆的西裤上,洇成了几道香甜的痕迹。   “嗯……嗯……”   他慢慢撸动着自己浸满淫液的阴茎,故意从嗓子眼里哼出几声难耐的呻吟,看着安陆紧锁的眉头动了动,又重新闭上了眼。   “嗯……嗯……啊——”   安思远的下体早已湿得一塌糊涂,连那双睾间的细缝都被后穴里淌出来的浪水浸得透彻,渴望用什么东西狠狠地捅上一捅,止止骨子里蔓延的酥痒。   他一边享受地低吟着,一边用自己发骚的穴口去蹭安陆胯间怒涨的物事。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湿漉的小穴每次刚颤巍巍地含住龟头顶端时,却又失误地滑了出来,像坏心眼地逗弄似的,把身下那人的喘息声折磨得更重了一些。   “嗯……哈啊……”   安思远看着安陆的眉心越皱越紧,自己嘴角却是越扬越高,内心的快慰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俯下身,拍了拍那人的脸颊:“叔叔,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   安陆被安思远那双手勾得心魂不安,迫不得已地睁开了眼,却见那人不知何时把他的手机给握在了掌中,上面正显示着他的联系人目录。   “……你想做什么。”开口的声音已经被情欲熏得沙哑,只余一丝残留的威严在支撑。   安思远的手指慢慢移到了“陈青筠”的名字,见安陆的瞳孔立刻不受控制地紧缩了数分。   “明明结婚了这么久,对妻子的备注也依然是本名吗?唉,我可真替婶婶心寒啊——”   安陆心口兀地刺痛了一瞬,不知是不是被那话里的“婶婶”给激到了。   “谁告诉你的,梁闻山?”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   安思远望着安陆冰冷的眼睛,笑了笑,毅然决然地往下狠狠一坐,将那极粗极长的阳物吞进了一个口。   “……!”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似是痛苦似是欢愉的喟叹。   “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安陆看着安思远裸着下身,股间那不过一指宽的小口流满了淫靡的水泽,正艰难地将他胯上那物一寸一寸地吃进去。   “哈……啊……用什么方式……”   安思远朝安陆勾了勾唇角,当着他的面俯身掰开了自己的臀瓣,犹嫌不够地往下压了几分。   “我说了算。”   ——————————   “嗯……呜……叔叔的肉棒好大……吃得好撑……”   “啊……啊!肏到了——”   安思远深知说什么样的话最能引起安陆的性欲,于是便一边扭臀吞吃着身下巨物,一边像个荡妇般伏在那精壮的身躯上放声淫叫。穴里源源不断溢出的蜜水把性器根部的耻毛都淋湿了。   穴中的软肉不舍地缠着那粗长的肉具,仿佛千万张紧窒的小口般,牢牢地吮嘬讨好着茎身与龟头。就这么上下起伏几次,安思远的身子便被完全肏软了,而与之相反,他穴里那根茎物确是越裹越硬。   “叔叔……喜欢这么……嗯……干我吗?”   安思远的双眼逐渐变得迷离,里头像蒙着浓浓的雾,他已经不可抑制地情动了。安思远主动将双腿张到最开,温顺地用下面那张小嘴侍奉着那根凶狠的肉棒,时不时用臀瓣夹着茎身,让顶部转着圈磨蹭自己的敏感点,直爽得涎水都落了下来。   “叔叔……背着老婆和亲侄子的乱伦的滋味怎么样……刺激吗?嗯……?”   意乱情迷时,安思远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手指取悦自己的身体。他隔着那层薄薄的衬衣,揉搓着已经变得殷红的乳头,用指尖挑弄瘪下去的乳珠,一边玩还一边“咿咿呜呜”地哭叫,把安陆又看硬了几分。   安陆双手被拷着,看着安思远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感受到一波一波湿热的淫水从两人的交合处流了出来,安思远玩着自己的乳尖在他身上高潮了,而他的阴茎甚至还没有完全被吞下去。   “嗯……呜嗯……”   穴口像被塞进了一个拳头,已经被迫撑到了最大,但安陆的性器仍有一大截露在安思远体外,被高潮时泄出来的骚水浸得透亮。   正在安陆饱受欲火折磨之时,他的双眼忽然被什么东西给覆上了。   那东西好像是安思远的手帕,带着股玫瑰的香气,使他的鼻息尖全是那种温柔摄人的气味。   安陆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着什么,却感觉坐在自己身上的安思远全身猛然一震,后穴崩溃地绞紧了他的性器,开始痉挛起来。   “啊……不要……深……啊啊!!!”   安陆感觉有几点温热洒在了自己胸口,想必是小孩的前端也禁不住刺激射了出来。   漫长的安静过后,安陆竟然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哭吟。   “……怎么了!?”   他担心安思远把自己玩受伤,沙哑地开口道,语气也带了几分明显的怒气:   “安思远……马上把手铐解开——”   “……你听到没有?!”   安思远看着安陆,始终没有说话。高潮过后他获得了片刻清醒,但正是这份清醒让他觉得悲哀。   真是没想到,没想到两年后再见到这个人,他竟然还是失控了。   他已经很久没流过眼泪了。 第45章   但是没关系,谁能分清楚那眼泪的真与假?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望着安陆被蒙住的双眼,安思远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破裂,但很快,他便重新垂下了头。   “嗯……好深……肚子好涨……”   安思远强行忽略了内心兀然升起的酸涩,摸着安陆的小腹,将那犹自颤抖的臀又向下压了压,足足将那硬挺粗壮的物事吞了数寸。   他闭着眼睛挺了挺腰,努力让下面泛滥的小嘴张得更开,好把那根狰狞可怖的阴茎给完全吃进来,穴边的嫩肉早被挤得发了红,上面还流满了透明的骚液,看起来有种淫靡的殷艳。   “啊……啊啊——!”龟头蹭过某处致命的软肉,安思远触电般地一抖,还在高潮余韵中的身体禁不住刺激,竟似要迎来下一波疯狂的潮吹。   “嗯!……啊…不要……啊啊!”   他像只发了春的小猫,一边在他叔叔的腰腹上乱抓,一边掉着眼泪扭着腰主动挨操,叫得比暗巷里站街的小姐还浪贱,吹出来的水把大腿内侧都浸湿了。   安陆听着耳边无助又撩人的哭吟, 心脏像被置在炭火里炙烤一般。下体硬得充血肿胀,但安思远那起伏的动作于他而言,只不过是隔靴搔痒,完全不能缓解那汹涌的欲望。   “安思远,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感受着身上那不停痉挛的躯体逐渐软了下来,安陆终于放沉了声音。   “解开手铐。”   任是安思远再愚笨,也听出了那人口中毫不掩饰的怒意与冰冷,甚至还有隐隐的威胁。快感如潮水一般逐渐褪去,他的眼神变了变。   “我为什么要解开——”   安思远跪坐在安陆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被蒙了眼的安陆。   声音是正经谈判的意味,下身的小穴却不自觉地将那性器绞得更紧。   “你能保证解开后,不惩罚我么——”   白嫩的脚尖在那精悍的腰间调皮地划了划,引起身下之人一声隐忍的喘息。   “……解开,我不动你。”   那层薄薄的布盖在安陆眼上,他只能隐隐约约地望见安思远伏在自己身上的轮廓,看不清那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噢?”   安思远挑眉思考了一会儿,琢磨着安陆口里的威胁不像是假的,自己高考临近,料想那人也不会真的对他如何。唯一令人憋屈的是,今晚竟然没有把安陆夹得射出来,让那人好好尝尝被理智与欲望折磨到疯的感受——   “没想到,叔叔还是个正人君子……”   安思远舔了舔嘴角,按住安陆的小腹缓缓起身。那人的性器抽离身体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啵”,被堵在穴里的淫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沿着腿根一直到了后膝盖。   他有些不利索地爬下床,不知从哪掏出了手铐的钥匙,开始帮安陆解开桎梏。   “咔嚓——”   感觉到了安陆身上散发出危险与不安定的气息,安思远帮他解完手铐后便光着脚退了数步,直觉地想要趁他起身前离开房间。   可安陆的动作比他想象中要迅速,安思远还没走两步,就被那人提着脖子给恶狠狠地按回了床上。   “唉呀~叔叔不做君子了吗?”   安思远被拖回了床上,但却还是那副有恃无恐的表情。他望着自己手腕上沉重的铐链,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叔叔要把我关在床上吗——”   安陆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皱着眉握住他的腰,轻轻掰开了挺翘的臀瓣,看见了穴口边缘和肠液混在一起的褐色血迹。   即使方才的性事算不上激烈,安思远还是受伤了。   “药呢?”   “什么药?”安思远抬着屁股装傻。   “外用的消炎药。”安陆的手指移到了那明显红肿的肛口旁,不慎沾到了几丝透明的黏液。   “床头柜第二层,绿色的。”安思远轻哼了一声,似乎对安陆这种假惺惺的“圣人行为”不以为然。   安陆没再多话,从柜子里找到那支绿色的药膏后,便抹在指头上,探进了安思远的后穴里。   安思远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湿热的肉壁裹紧了涂了药膏的指头,整个身子也软了下来。   安陆无视自己下身的硬涨,低着头专心帮安思远抹药,室内一时变得分外安静,只听得轻微又黏腻的咕叽水声。   “嗯……呜……”   “嗯啊……”   偶尔那人会突然溢出几声轻飘飘的呻吟,但都被安陆给狠心略过了。   “叔……嗯……叔叔……”   安思远似乎又被玩得动情了,雪白的臀开始一耸一耸地迎合着安陆手上的动作。   “别乱动。”   安陆感受到了穴内的湿滑,皱着眉制住了安思远纤细的腰肢。不知是否是因为那肠壁过于窄热,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指头有些烫。   “叔叔……里面……嗯……骚穴里好痒……”   “嗯……啊……痒死了……”   安思远不自觉地扭腰摆着臀,下边那张小嘴连吸带嘬地含着安陆的手指,似乎希望他再往深处捅一些。   “痒……叔叔……叔叔救我……”   听见安思远变了调的呻吟,安陆心下一惊,连忙从那穴中抽了手指。只见那穴壁像被人活生生地操开了似的,比上药前又红了许多,透明的浪水流得更欢了,淌得臀缝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   安陆心中暗暗焦急,他望了安思远一眼,却看见那人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了起来。   “这是什么药?”他按耐着又一次被欺骗的怒火,逼着安思远转过头直视自己。   “嗯……嗯啊……”   “是后面……后面不被捅……就会痒死的药……”   安思远的脸潮红得吓人,白皙的身体也开始被蒸成了淡淡的粉色。但望着安陆那副不敢置信的眼神,他的心情莫名变得十分愉悦,像有生以来没有如此快活过一般。   对了,他想看的就是安陆的这个眼神——   不可置信、失望、震惊、痛苦……   像终于撕开了那层冷酷无情的面具一般……   “叔叔……这次,你到底要不要救我……”   安思远转过头,眼中的情欲与笑意交织成了一张网,将安陆重新拖进了他的深渊。 第46章   他白色的衬衣半透明地披在那挺翘的臀瓣上,像两张透明又孱弱的蝶翼,将那净白的腿根衬托得更加诱人。深红色的穴肉随着颤抖的呼吸一翕一张,湿漉的肠液悬在穴口,似乎稍加刺激便会从里头汩汩而出。   “痒……哼……嗯——!”   安思远双手被缚,方才出过精的阴茎硬得像根炙铁棍。他难耐地扭着身子,用胸口与胯腹磨蹭床单,不料却反而激发那药膏的淫性,后穴瑟缩着吐出一口水来。   “叔……叔叔……”   那声音又软又媚,甚至还有丝丝哀求之意。可在安陆听来,那若有似无的呻吟却是不亚于焚心的酷刑。他的双目被激得血红一片,但终究还是将双手紧紧握成了拳,闭上了眼睛。   经了方才安思远坐在他胯上的那些撩拨,安陆身上的药性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胯下那根巨大的阳物足足胀得有成人的小臂这么粗,若是再不解决,怕是……   “嗯……呜……”   这时,身下那人适时地溢出了一声情动至极的低吟,把安陆脑海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给狠狠地绞断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冰冷的神情恍了一瞬,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宽大的双手跟随着主人的意志,将那白桃一般细腻的臀肉掰开,把自己的性器缓慢地、不容抗拒地送进了穴里。   “啊……啊啊——!”   尽管那穴肉先前已被磨得湿红水润,但要将这发情涨硬的巨物连根部一起吞下,还是过于勉强了。硕大的龟头一寸一寸地挤进穴内,慢而坚决地碾开肠壁,进入到还未被拓开的深处。   “嗯……不…不!”   锁着手腕的铐链因为剧烈挣扎而发出了清脆的叮咚声,被后入的感觉与方才的浅尝辄止完全不同,安思远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生生劈成了两半,撕裂的的空隙被那根炙热坚硬的物事填得满满当当。   先前那些淫言浪语本就存着故意的念头,现下骚痒的后穴如愿以偿地含到了安陆的肉棒,安思远的喉咙却像被哽住似的,一句刻意的引诱都哼不出来,只在那巨物越肏越深的时候,才会意识不清地发出几声沙哑的低叫。   “呜……不……呜啊啊啊!!!”   安陆的阳物抵进几寸时,龟头便毫不留情地碾上了敏感的前列腺,那脆弱的小穴像被人揉烂的水蜜桃一般,一下便痉挛地喷出了带着淫香的汁液。   “啊啊啊————!操……操开了……”   安思远的腰肢不断颤抖,连带着那锁链发出了“叮叮哐哐”的响声,在寂静的室内犹外明显。   “不要……不……再、深了……啊——!!”   潮吹后的骚水顺着两人的交合处不断涌出,穴壁蚂蚁般的痒意不及甬道深处那近乎恐惧的充实感,当安思远感受到那硬物还在试图进入到更深时,终于崩溃地尖叫出了声   “捣……捣穿了……啊啊啊啊——!!!”   安陆听着身下人一声比一声微弱的哭唤,面上的表情却没有波动几分。他将那夹着肉棒的臀肉分到最开,狠心地挺身将全根没入。   “呜!!!”   巨大的龟头将那薄弱的前列腺来回磨弄亵玩,粗壮的茎身随着抽插的动作大力地奸弄着肠肉,像要将那窄小的甬道给活活捅穿。大量透明的淫水被粗暴的动作插得淌了出来,溅在安陆的小腹上、溅在安思远被囊袋拍红的股间。   “别……别!嗯啊……啊啊啊!”   安陆的性器全根进入安思远体内,开始机械又规律地肏弄起来。倘若此刻将安思远整个人倒过来,甚至可以看见小腹上被他叔叔肏得凸起的轮廓。   “叔……叔叔……呜啊——!”   敏感的软肉像是被人戳弄得变了形,每一下的深入都可以让安思远发出几声求饶般的尖叫。但那勇猛的阴茎被小嘴服侍了好半天,精关却仍未失守,苦得他只得被迫在欲海里沉浮煎熬。   比起被肏到失神的安思远,安陆的面色倒是显得冷静得多,除了安思远腰臀上那些掐出来的指印红痕能证明他此时的失控,鲜少有痕迹能表露出他的情绪。   “嗯……不!!!别再……挤了……啊!肚子……涨……呜呜……”   安思远鼻梁上那副装腔作势的眼镜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晕红的脸上淌满了泪珠,睫毛被身后的动作带得一颤一颤,看上去好不可怜。   “呜……射给我……”   在又一次不可控的高潮之后,安思远彻底舍了尊严,摇着屁股讨好着他叔叔的肉棒,为了教那人早点射出来,什么不要脸的话都往外吐了。   “骚穴……嗯……骚穴想吃叔叔的精水……”   “嗯啊……想天天含着……含着叔叔的肉棒……啊!”   安陆前些年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床上的那些淫话于他而言只是轻飘飘的鸿毛而已,并不能撼动他的心绪分毫。但奈何今日听身下之人吟了几句,稳固的心神竟然有了些动摇的意思。   “啊啊……我……”   安思远见身后之人有了一分迟疑,便继续翘着屁股放声浪叫着:“叔……啊!叔叔……肉棒好大……肏得好深……”   “叔叔……全都……啊……射给我——我要给叔叔……生小孩——”   安陆眼神暗了暗,大掌牢牢扣住那纤细的腰身,抵着穴内的前列腺猛地冲刺了几下,就将浓厚的精液一股一股地射在了里面。   “呃——!呜嗯……!”   安思远的敏感点被凶蛮地顶弄,小腹几乎被那滚烫的精液灌得涨了起来,才肏了几下便哭喊着晕了过去。   “……”安陆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才将那终于开始疲软的性器抽离了安思远的下体。   浓白的阳精迫不及待地从那殷红的小嘴里漏了出来,沿着布满指痕的腿根一直流到了床单上。窄小的穴口被撑成了一个无法闭合的小洞,正可怜的朝外吐着体液。   画面似乎有种淫虐的美感,安陆只看了几秒,便收回了眼神。   虽然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但安陆还是沉默地站起身,给保持着跪趴姿势的安思远解了锁,抱着他往浴室清理去了。 第47章   半夜又下起了暴雨,闷沉的雷声大得让人心惊。稠密的雨点地落在泥塘里,打在草丛中,仿佛真如诗里的千军万马一般,横驰于天地之间。一道惨白的闪电映亮了半边天,不知谁家停的摩托被雨激起了红色警报,兀地嚎起了机械又单调的滴嘟声。   安思远这几年的睡眠很浅,那警报声响了还没三秒,他便睁开了眼睛。   室内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沌黑,偶尔云层间的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了这狭小的空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发现那沉重的镣铐早已经被解开了。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下体竟然也被人认真地清理过了,除了还有一些生理上的不适之外,并没有任何黏腻恶心的地方。   安思远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见那人正伏着身子趴在他的床头,大概是因为累得狠了,连外面的警报声与他起身的响动都没有听到。   他听着外面的潺潺雨声,隐隐约约地想起刚才做的一个梦。   他梦见二十年后,他与安陆成了一对普通的叔侄——   梦里的日子清和平淡,和大多数人的生活一样,安稳又庸碌,甚至比现实生活还要真实。   安陆不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偶尔想起也不过是在某个春节前夕,和妻子商量着要给那人的小孩包多少红包。   他的小孩拉着他的衣角,嬉皮笑脸地问他怎么称呼安陆,他想了想,便道:“他是爸爸的叔叔,你应该叫……”   ……叫什么来着?   可惜的是直到梦醒了,他还是没想起那个称谓叫什么。   安思远听了一会雨后,转头看向安陆,那人一只手枕在脑袋底下,另一只手虚虚地搭在床沿边,像是方便安思远叫醒他似的。   像是本能的动作一般,他朝安陆慢慢靠了过去,将那双温热的大手渐渐拢在了掌中,   掌心贴着掌心,   指骨缝着指骨。   仿佛他们生来就应如此亲近。   充电器那荧蓝的提示灯像鲸鱼的眼睛,在黑暗中规律地一闪一闪,安思远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和安陆都很可悲。   尽管空洞的心已经余不下能称作“爱”的东西,但和安陆身体接触时,他的呼吸与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乱了。   这不像爱,倒像是经年累月里改不掉的某种习惯。   他如同烟花的余烬一般,化成灰之后还渴望着火的温度。   至于安陆,安思远看着那人的发顶,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情绪波动。   心存怜悯,却又毫不容情。不忍拒绝,同时也不能接受。   这就是他最大的悲哀。   “或许我终于不爱你了。”   安思远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的手指摩挲着安陆的掌心,略过那人的指缝,缓慢地摸索过皮下每一寸凸起的骨骼,像是最后再感受一下残留的余温。   得不到的东西令人念念不忘,已经拥有的东西却好像没那么难以忘怀了。   方才那场疯狂的性事,正好为他多年的肖想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对他和安陆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结局。   睡梦中,安陆脸上的冷戾被削去了几分,远远望着,倒有几分模糊不清的柔和了。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将手中那不安分的指头给收在了掌心中。   感受到暖热的温度,安思远的心口又不受控制地窒了窒。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又是自嘲地一笑。   两年,七百三十天,一万七千五百二十个小时。   不过是是安陆迄今为止生命中的十九分之一罢了,微乎其微的十九分之一。   然而正是这十九分之一的时间,将安思远仅有的一颗心来回冲蚀。卷走了爱,卷来了恨。   最后他的心变成了一个空架子,爱与恨都顺着空隙流走了,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留不下……   外头的雨势渐渐小了,雨点落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黏稠,像极了情人间亲吻的缠绵水声。   安思远试着从安陆手中把指头拽出来,结果却是徒劳。他只得重新躺下,任由自己的手被安陆紧紧地握着。   “或许……”   安思远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不知是在笑他自己,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   “听说安董从洛杉矶回来了?”   人事部的经理正在茶水间泡咖啡,一扭头,见安陆办公室的孙秘书正黑着脸站在他后面,手里还端着个杯子。   “……看你这脸色,安董比原来更恐怖了?”   孙秘书有苦不能言,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岂止是恐怖,我都要怀疑他去的不是洛杉矶,而是北极了!”   “听说人昨晚才刚回来,一张脸冷得不能再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呢。”   “……辛苦你了。”   办公室中的安陆全然不知外面关于他的讨论,只是皱着眉看近几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散发着一股可怖的生人勿近气场。   孙秘书的直觉没错,安陆确实在自己家里吃了瘪,才沉着一张脸来了公司。   今天一早起来,他身旁竟然没了安思远的踪影——   原本打算给学校先请假一两节课,看着小孩吃完早饭再送他去上学,不料安思远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便早早溜走了,像是刻意躲着他似的。   安陆一向平静的心中难得升起了一股怒气,昨天下药的事受害者都还没兴师问罪,凶手倒是跑得比谁还快。   —————————————————————   之前忘记说了,安陆是离完婚才回国的。   只不过回国之后老婆又跑了。(¬_¬)   【今日限定】   安思远:再也不喜欢安陆了。   安陆:没对小孩动过心。   作者:坚持日更!(ˊ˘ˋ*)♡ 第48章   学校对于安思远来说,竟然成了一个难得放松的地方。   高考临近,高三的教室也纷纷挂起了大红的横幅,上楼的阶梯上贴满了五花八门的必背单词,原本雪白的墙壁也被各种名校的简介占据。校长为了让学生们提高学习的警惕性,竟然在每层的厕所门口都摆上了醒目的光荣榜,让大家等待蹲坑之时,还能顺便欣赏一下自己的排名。   离高考还剩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不过剩下一段“痛并快乐”的时光,让大家慢慢地体会、慢慢地熬。   这时候的高三生活虽然辛苦,但也单纯。学生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复习备考,一颗心被牢牢地锁在了卷子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烦恼也飘不进脑子里。   安思远大清早来到学校后,便自觉地拿出了错题本,把前段时间一直没空摘录的错题给搬了过去。   讲练习册,早操,理综模拟考,午饭,讲评考卷,做周练……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他的每一天都和其他同学一样,被绑成了一根规律而公式化的线——   好不容易听见操场的放课铃响起,安思远的屁股也已经坐麻了。   他等着大半个班的人都冲去食堂后,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平静的表情闪过一丝裂缝。   方才坐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下后穴边上的撕裂感愈发强烈,走一步便扯着痛一下,让安思远不得不深吸几口气再继续走。   他没随着人流一起涌去食堂,反而慢慢地顺着楼梯爬上了天台。   昨晚刚下完暴雨,顶楼的地板上积着大滩的水,像数面镜子一般,静静地映着头顶澄澈的空、熏红的云。   从天台上可以看见整个十三中的全景。   穿着靛色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结成伴,有的还在去食堂的路上,有的已经准备回教室晚自习了;有人怀里抱着书,有人手中拿着酸奶,有人在步履悠闲,有人却行色匆匆。   足球场上的草尖的露珠还未消散,便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踢起球来。校道上的人被那踢飞的球惊到,免不得又得与踢球的人争论一番。   哨声、笑骂声、交谈声、期间还伴随着校园广播站放的歌声,大大小小的声音飞扬在跑道边、球场上,飞扬在缤纷的大世界里,而每一个声音又各有各的小世界。   看着眼前的场景,安思远莫名想起了他在书中看过的一句话:   ——我既身在其外,又身在其中。   他喜欢在傍晚看操场,看形形色色路过的人,但却从来没感觉自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今天的晚霞是漂亮的茜色,云朵的边儿薄绒绒的,被落日安静地烧,不一会儿就从橙红变成了绛粉色。   安思远趴在天台的栏杆上望着天,校服上不知不觉地沾满了水珠。于是他撸起了袖子,露出了一截手腕。   那腕洁白细净,但上边却布满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两三道棕紫色的深痕,还有十几道肉粉的细痕。   ——像好端端的美人被人横空割了几刀,脸上破了相。   但安思远却好似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手,他低头玩了一会手机,又从裤袋里取出一个烟盒,滑了一根慢吞吞地抽了起来。   或许他喜欢学校,是因为在这里、在此刻,他才能完完全全地忘记那个人。   ———————————————   悦温的员工们一致觉得自家董事长最近有些怪。   以往每天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凌晨一两点的人,现下竟然刚傍晚六点一到,便施施然地锁门回家了。   安董事长的面色看起来似乎比原先还要难看,孙秘书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抬头对上安陆微睨的眼神,便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而安陆回到家,一想起昨夜安思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胸口便开始发堵。他皱了皱眉,开始思考一会小孩回来要怎么用适当的措辞来教育他。   前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安陆什么龌龊手段没见过,一想到安思远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他的心就不由地窜起一股火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半。   “嗯?叔叔也在家?”   安思远背着书包换鞋,余光瞥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安陆,嘴角勾了勾。   安陆冷着脸站起身,本打算直截了当地切入严肃话题,但一看安思远捂着屁股一晃一晃的走路,到口的生硬指责却忽然转了个方向。   “……很疼吗?”   “没事,我自己会抹药。”安思远朝他笑了笑,握着扶手一步一步上了楼。   安陆看他爬得艰难,便顿了顿,走上前去:“你……”   “叔叔。”   安思远站在楼梯中央,回头俯视着安陆,利落地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我有点累,练习还没写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安陆闻言一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看着安思远一拐一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然后听见了他房门关上的声音。   安思远见到他仍然是笑着的,但安陆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记忆中,小孩中考的那段时间也挺忙的。首都的重点高中就那么几所,想挤进去也并非那么容易。   那时候的安思远每天都读到凌晨,但无论读到多迟,在睡觉前小孩都会蹑手蹑脚地推开安陆书房的门,红着脸跟他道一句晚安。   ……确实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安陆叹了口气。   明天说就明天说吧,反正总有机会对他说的。   却不料,安陆根本没等来明天这个机会,甚至连接下来的这一周,安思远对他的态度仍是诡异的退避三舍。   并且就在这周的周六,安思远甚至连家也不回了。   ———————————————   我既身在其外,又身在其中。————《了不起的盖茨比》 第49章   “诶,成人礼是不是下周六啊?”   “好像是吧,和百日誓师合并在同一天了——”   “可是周六上午还要考理综啊,鸡贼十三中真的很会榨时间……”   “……”   傍晚的阳光是温和的金色,像一片麦穗色的海洋一般,静静地拂洗过空旷的教室、走廊、楼道。学校仿佛经历了某个从煮沸到安宁的过程,现下终于可以短暂地休息片刻了。胖成球的麻雀在电线杆上低叫,偶尔有三两只调皮地飞到教室的小阳台上,在夕光底下伸着爪子玩耍了一会儿,白色的瓷砖上映着它们小小的影子。   安思远刷完了手头最后一张卷子,抬头望了望操场的夕阳,低头开始收拾书包。   “喂喂,安思远,今天是我们B组大扫除诶,你不会忘了吧!”   关锦正拿着一大叠旧报纸从门口走进来,一见安思远这位偷跑惯犯又想溜走,忙扯开了嗓门嚷嚷道:   “大家别让这货逃走!上上周的窗户就是我一个人包的,这次不能再放你走了——”   经历了几年的相处时光,关锦对安思远的敬称已经由“远哥”升级成了“这货”。   “唉。”安思远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故作为难地朝关锦摇了摇头:“谁叫我每周末都有女朋友在校门口等我呢?”   “哇,你放屁!”关锦白了他一眼,把报纸重重往桌上一掷:   “你有没有女朋友我还不清楚!?少废话,快来帮忙干活!!!”   安思远唇角勾了勾,慢慢地向关锦走了过去,气定神闲地接过那桌上的旧报纸。   “怎么只有这个,抹布呢?”   “嚯,你真的是大少爷!抹布都被借去擦多媒体教室和办公室了,这些报纸是我好不容易从三班偷来的,您就将就着用吧——”   安思远瞧见关锦那气鼓鼓的模样心里就想笑,忍不住想多逗他几下:“那您擦前边还是我擦前边啊?”   高三的教室后排有三扇窗,前排却只有两扇窗,并且安排表规定,擦后窗的人还要顺便把头顶积灰的风扇给整干净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没良心!”关锦瞪了他一眼,自个忙不迭地往前排跑去,生怕安思远抢了他的位置。   “我这学期都帮了你多少次了,你不仅一声谢都没有,还想占我便宜!”   “噢~”安思远倚着墙,挑眉一笑。   “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我不在的时候,窗户都是班长擦的吧,你就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翘着脚打王者……”   “什么!你!!!”关锦一听安思远知晓了自己的“秘密”,心虚得嗓门又大了几个分贝。   “我才没……”   “关锦。”一直在做题的郝文杰忍无可忍地摘下了耳机。   “安静。”   关锦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班长找他麻烦,这会儿赶紧闭了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擦窗户去了。   “放学都放学了,这会还不让人讲话了,假勤奋……”   安思远听着耳边关锦的碎碎念,和郝文杰对视了一眼,看见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目光。   心里笑了一声,叹了一声。   ———————————————   华灯初上,周六的夜晚尤其热闹。   逛街的、看电影的、聚餐的、看演唱会的……形形色色的人涌到了一起,像孤独的河流重归于大海,等待着一场恣意的狂欢。   安思远披了一件薄外套,孤零零地走在街上,他最后看了一眼时间,便毫不留恋地手机关了机,转头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公园里。   这个点里园子里没什么声音,只能听到晚风拂过松枝的簌簌轻音,还有雕像喷泉处寂寂的流水声。   闭上眼睛,能闻见空气中某种清雅的香味。   ——从一旁树丛中传来的、淡然而幽长的芬芳。   雕像喷泉的西南角,有一处看似荒废的玻璃小房。小房的周围种满了白色的小花,微翘的瓣尖如玉一般皎洁透亮,空中吹来一阵夜风,它们的香味就随着风往远处飘散了,   安思远走到玻璃小房前,顺着那通往地下的台阶一直继续走,听见了从底下传出的模糊音乐声。   “愛に傷ついたあの日からずっと   (自从被爱情伤害的那天起)   昼と夜が逆の暮らしを続けて   (日夜颠倒的生活就伴随我到现在)   はやりの discoで踊り明かすうちに   ( 投身于流行的disco里忘情舞蹈)   おぼえた魔術なのよ I'm sorry   (我只学到这些把戏,对不起啦)   原来玻璃小房底下有一间地下酒吧,顺着公园的边界一直延到了五一巷著名的的“红灯区”。   不知是否是巧合,这间酒吧有着与公园里的那些白色小花相同的名字:   九里香。   酒吧的光线低沉而暧昧,玫瑰色的装潢再配上歌手喑哑的嗓音,有一种将人缓缓拉入欲望漩涡的错觉。   吧台的冰柜里放了几排的空酒杯,有些放着已经调好的鸡尾酒,远远望去颜色靡丽醴艳,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那杯中的销魂滋味。   安思远还未进门,便远远听见了一声轻笑。   “咦,这不是梁二的那位乖宝宝嘛,今天不用上学了?”   九里香的老板名为舒知茴,是一位大胸美人。平日在店里不扮浓妆,反而喜欢穿一身纯白凤凰羽刺绣旗袍,像一枚鹤羽凭空插在红酒池里,与这酒吧的旖旎气氛格格不入。   “舒老板还是和以往一样特别。”   安思远望着舒知茴笑了笑,毫不认生地走了过去。   “还是莫吉托?噢对了,昨天研制了一种新的金菲士,你要来一杯吗?”   舒知茴眯着眼看安思远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你似乎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这儿了吧,上次还是梁二带你来的。”   安思远跨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解开了衣领的两个扣子,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儿不是寻欢作乐的地儿嘛,我来这,老板不欢迎吗?”   说着话,安思远却往前探了探身,手指娴熟地从酒保的胸口边划了过去,眼疾手快地夹了根烟:   “Thanks.”   一头黄毛的酒保兴致盎然地吹起了口哨。   舒知茴愣了一下,随即也抱着臂笑了:“原来已经不是乖宝宝了。”   安思远眯着眼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地吐了出来:   “来杯兑苏打的威士忌,够冰的——”   ———————————————   歌曲:《Plastic Love》竹内玛莉亚   ps.郝文杰和关锦莫名有一种校园甜文的感觉,专治不服攻vs嘴贱受,好像也不错?   而此时的安陆,在家里独守空房。   (^~^) 第50章   九里香是夜莺下属的一个小酒吧,本身的格调也并没有表面那么高雅,本来店就开在暗巷里,虽没有明着做那些皮肉生意,但对一些你情我愿的午夜档行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夜渐深了,原本抒情的慢摇音乐逐渐被重金属替代,角落里昏暗的灯光也变得炫目疯狂起来,人们踉跄地举着酒杯,在舞池里与陌生人尽情地拥抱接吻,放浪着寂寞的灵魂。   安思远无疑是这群人中最醒目的一个。   他相貌英俊,正仰躺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身上穿着件半掉不掉的白衬衫,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他年纪不符的慵懒气质,明里暗里指不定勾走了多少人的心思。   有人被安思远的样子迷住了,情难自禁地摸上了他的手背。安思远倒也来者不拒,立马便笑盈盈地反扣住他的手,指尖在那人的手心肉上挠了挠,谁知下一秒却被另一人扼住下巴,嘴对嘴地渡了个冰块过来。   “唔……”   来不及咽下的酒液沿着他苍白的脖颈滑落,在灯光下像一道枯红色的血迹,闪着水光。   隔壁桌的人见到安思远这副模样,不禁纷纷开始嚷笑起哄。舞池中央的人们不知休息区发生了什么,听见后头有人起哄便舞得更嗨了,甚至还有人跟着音乐大声尖叫了起来。   气氛又被缓缓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   “喂,爸。”   安陆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拉开了客厅的丝绒窗帘。挂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半,屋外那条石子小径却仍然没有人走过的迹象。   “小远……很好,我也很好,你别担心,也别急着回来,我们先听医生的,再静养几个月,等医生说彻底痊愈了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他最近在准备高考,嗯,我会照顾他。”   等老人挂了电话,安陆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望着窗外比墨还浓的夜色,心也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   都这个点了,安思远怎么还不回家。   是路上出了事,还是根本不打算回来?   他不在的那两年……小孩也是这样过的?   想着安思远可能的去向,安陆的眉越拧越深,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他听了一会厅里那令人窒息的秒钟声,还是忍不住地给安思远打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reached isn't in the service……”   这下安陆的脸彻底黑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差点要被他摔到地面上。   平常冷静惯了的心完全失了控,盛怒和焦躁的种子在不安中化成了火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他整个人蚕食殆尽。   他失态了。   但他却不知自己怒得、忧得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安思远不回家,不在乎自身的安全?   是因为他近日来老是躲着自己?   还是因为,如今的自己再也不能像安思远小时候那样,下意识能猜到小孩去什么地方了……   安陆忍着内心剧烈的情绪激荡,给梁闻山打了个电话。   “安思远没回家。”那人刚一接起,安陆便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了。   “哎呀,这就是你回国后与我的第一通电话吗~怎么,我把小思远照顾得好吧?”   梁闻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与两年前一样,慵懒中带着一丝轻佻,好像刚从谁的床上悠悠转醒似的。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带我去。”安陆不想和梁闻山多费口舌,他压抑着不断翻涌的怒火,胸口堵得厉害。   即使他不想承认,但这两年来与安思远走的最近的只有梁闻山一个人。也只有那人才最能知晓今晚安思远的去向。   “语气这么急切,真不像是你的风格——”梁闻山打了个哈欠,从床头旁摸索了眼镜戴上。   “看在你对我有恩的份上,我就帮你找人问问吧。   “不必了,我自己派人也能查。”安陆的语气透着一股寒意。   “今晚十二点前,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需要一个确切的地址。”   梁闻山本想再吊安陆一会儿,一听那人果真前怒到了极点,便只好妥协地笑了一声:“不用十二点了。”   “我确实知道他在哪,不过——你当真想知道?”   “什么意思。”安陆察觉对方话里有异,微微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九、里、香。”   电话那头,梁闻山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现在就在九里香。”   ———————————————   【小剧场】你为什么不是我爸爸   安思远刚转学进首都实验小学的时候,因为讲话还带着软软的南安口音,被同班的一群小学生冷暴力。   有次家长会过后,他的同桌歪着头问他:   “安思远,我刚刚没有看见你爸爸耶,你是不是没有爸爸?”   安思远懵了一瞬,下意识地回答道:“不是的!我有爸爸!”   “可是刚才那个男人很年轻啊,不像是你爸爸——”   同桌的大嗓门很快便传遍了全班,前排的男孩女孩们转过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刚转学来的同学,好像他是什么外太空新奇物种似的。   安思远被这些枪口一样的目光扫射得体无完肤,他的同学们都有“爸爸”,他不想和他们不一样,于是他红着脸站起来,大声地辩解道:   “刚……刚才那个人叫安陆,我叫安思远,我们都姓安!他就是我爸爸!”   后来这件事传到了安陆的耳朵里,当晚,他就把小小的安思远叫来跟前谈话。   “为什么?”   安陆看着安思远躲闪的眼睛,放低了声音:   “为什么和同学们说我是你爸爸?”   安思远把头扭来扭去,就是不愿意看他叔叔。   安陆皱了皱眉,他今天下定决心要教育一下安思远。   “手心伸出来。”   安思远一听以为他叔叔要打他,手还没拿出来,眼泪就已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因为……因为……我不想没有爸爸……”   “因为……你对我好……”   “你……你给我擦鼻涕……给我衣服穿……”   “你……嗝……你还抱我!”   “为什么……”   安陆看着安思远努力地睁大眼睛,但仍有流不尽的泪水从眼眶里掉出来。   “你对我……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你不能做我爸爸!?”   “你……你为什么不是我爸爸——”   听了一会,安陆叹了一口气,把哭得快断气的小孩给揽到自己怀里。   “第一,人并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你的爸爸叫安毕,不叫安陆。以后不能再跟同学们说谎了。”   “第二——”   安陆拿了张纸巾,轻轻地给安思远擦眼泪。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很多对你好,爱护你珍惜你的人,不是每一个对你好的人都是你爸爸。”   “有……很多对我好的人?”   安思远眨了眨眼,又一颗泪珠沿着脸颊滚了下来。   “那你呢?”。   “我?”   安陆拍了拍安思远的背,帮他顺哭嗝。   “我是你叔叔,当然也会一直对你好。”   直到你不需要了为止。 第51章   九里香入口,舒知茴正翘着腿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指尖夹着一支缓缓烧着的雪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换了一个方向翘腿,大片雪白的肌肤便从那旗袍的开叉处露了出来。   有人朝她嘘笑了几声,她也不在意,只是用指腹磨了磨玻璃酒杯的杯壁,心神不宁地看着里面摇晃的冰块。   刚才梁闻山给她发了条短信,只没头没尾地写了“你有麻烦了”五个字,再想联系那人时,电话确是怎样也打不通了。   舒知茴心里虽然不安,但还远远没到慌乱的程度。这几年她开店谨慎,那些警戒线边缘的行为也藏的隐蔽,平日里更没得罪什么人,根本想不到是谁会上门来找她的麻烦。   不过不管是谁要找她麻烦,还是先提前准备一些应对计划才好……   不过很快,当她终于见到那个人时,就知道自己准备的所有措施都即将宣告失效了。   “舒老板,晚上好。”   舒知茴定了定心,闻声转过头去。   她本打算对来客展露一个完美的笑容,却不料第一眼就望见梁闻山旁边矗立的那个男人,嘴角的笑意猛地僵住了。   “噢,舒知茴舒小姐是九里香的老板。”梁闻山对着他身旁那人笑了笑,笑中别有意味。   “至于这位,舒老板不陌生吧?”   舒知茴的脸白了一瞬,握着酒杯的手心开始渗汗。   那双冷漠无情的眼,那剑锋一般凛冽的眉,还有全身上下散发出的疏离气息——   “是……是……”   “……安先生。”   一滴汗从舒知茴颊边滑落,若是夜莺幕后的那个人要找他麻烦,甚至根本不用亲自来店里,只需要吩咐一句话,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九里香就能分秒内关门。   “你认得我?”安陆俯视着脸色煞白的舒知茴,神色不变。   “之前的‘花园会’上有幸见过先生一面……”   安陆强忍着心下的不耐,皱了皱眉。   “安思远人呢?”   舒知茴对安陆口中的人名感到陌生,于是她愣住了,求助地望向了梁闻山。   梁闻山从方才开始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现下对上了舒知茴的眼神,也只好轻咳了一下:   “安思远嘛,是这位安先生的宝贝侄子。”   “也是我上次带过来的,还在上高中的——”   他看着舒知茴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神也越来越绝望,故意拖慢了声音。   “那位小远啊——”   舒知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微微垂下的双手甚至开始颤抖了起来。   “我……”   “我问你,他在哪。”   安陆的耐心快被耗尽了,望着舒知茴的眼睛里像隐隐烧着两团火,将她吓得踩着高跟后退了一步。   “他在……”   舒知茴望向了梁闻山,见那人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样子,心里苦笑了一声。   她明白,自己这次有可能要被迁怒了。   该说这是无妄之灾,还是天意——   “他在……内间。”   “102。”   “什么——!?”   安陆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他去过酒吧,自然知道这种地方的内间是做什么事用的。   舒知茴低着头不敢应声,反倒是梁闻山捏着鼻子突兀地笑了一声。   “回头找你算账。”   安陆冷冷地瞥了梁闻山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眼前的一片迷离晕眩的红绿灯影中。   ——————————   在打开那扇门之前,安陆的内心还存过一丝侥幸。   安思远即使再怎么恨他,再怎么堕落,也不可能到这种地方,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他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是十三中老师和同学口中称道的好学生,还评过市级的道德模范,那奖状现在还挂在书房的墙上……   九里香的内间隐私性不高,跟普通的ktv包厢一样,伸手拉开门就可以直接进去。   安陆站在102的门口,隐隐听见了里面混乱的歌声与笑昵声。他分不清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声音属于安思远,但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安陆打开门,见到了一地的垃圾——   空瘪的啤酒罐、玻璃酒瓶被随意地扔了一地,空气闷得可怕,只余了一股令人窒息的烟酒味。   沙发中央,有一人十分显眼。   他被其他人簇拥在一起,裤子被粗暴地脱掉了一半,露出了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那人看上去似乎醉得神志不清了,像一具苍白的尸体一样躺在别人身上。有人伏在他的身上和他接吻,有人伸手去扒他的内裤,要低头去“服侍”他,还有人掀开了他身上仅存的一件衬衫,色情地在胸口游移动作……   安陆一开始没认出来那是谁,只是神经质地在那群唱歌的人里面一遍一遍地找。   那些人嘻嘻哈哈地看着安陆,口中混乱地唱着歌,也不管安陆是谁,伸手就要他加入他们。   一片纷乱中,安陆若有所感地闭上了眼,手臂的青筋却颤抖地爆了起来。   等他再回过头,眼眶已经红了。   “小远……”   他没认出安思远,因为那人的整张脸早已被酒熏得通红一片,远远看着五官模糊一片,倒在沙发上根本认不清谁是谁。   “啊……!!!”   “呃啊——!!”   伏在安思远身上的醉鬼被情绪失控的安陆给狠狠掼到了地上,惨叫了一声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安陆知道自己这是在无意义的泄怒,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一想到这些人,这些肮脏的手碰过安思远的身体,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就再也冷静不了——   “又……来了一个人……”   沙发上的安思远忽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安陆听见了他的声音,止住了手下的动作。   “你……也想和他们一样……”   安陆看着安思远酡红的脸,心中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后知后觉的钝痛。   像是被几十吨的重物狠狠撞击一般,方才滔天的怒火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击碎了。   安陆看见安思远朝他露出了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一种空茫的笑容。   安思远明明在对他笑,但那双曾经透彻的眼睛里却好像什么人都没有。   “你也想亲我,想和我做爱……?”   直到这时,安陆才发觉了安思远的异状。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安思远歪了歪头,认真地提出了疑问:   “是谁……重要吗?”   重要吗?   安陆怔了一瞬,他感觉到安思远捧住了自己的脸,没有任何感情地俯身吻了上来。   “!!!”   从吧台赶来的舒知茴正好碰见了眼前悖德的一幕,吓得捂紧了自己的嘴巴,生怕那尖叫声会从指缝里溢出去。 第52章   “这……我们店的酒里没有LSD的成分……”   舒知茴彻底傻了,眼睁睁地看着安陆把烂醉如泥的安思远一把扛在背上。   “唉呀……真粗暴……”   她听见那人的背上传来一声“火上浇油”的低笑,脸又惊吓地白了几分。   “只是、可能,有一点催情成分……”   舒知茴费力地张了张嘴,本还想再结巴地解释几句,结果一抬头对上了安陆的眼神,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如果说那人先前的眼睛无波无欲,仿佛一滩毫无感情的死水,现在就恍如深不见底的巨渊,危险得令人畏于直视。   然而安陆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扛着那人大步地往外走去,好像身后是罪恶遍地的极秽之处一般。   “唉——”   舒知茴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查看那些不幸的醉鬼身上的伤处,所幸安陆下手仍有克制,大部分人只是醉得晕过去了而已。   “不过说起来,孩子都成年了,来这种地方他也管不着吧……”   等人走了,舒知茴才敢满腹怨气地嘀咕了几句,高跟底在碎酒瓶上碾了碾。   “装得这么清高,夜莺背后的人难不成不姓‘安’?他安陆又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   安陆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希望安思远能是个“好东西”。   十八岁的年纪,他应该是那个在篮球场上笑得开怀、与要好的哥们儿一起组队打游戏、永远无忧无虑的小孩。   即使没有他安陆,也能一样活得顺遂自在。   “这是……要去哪呀……房间就在……隔壁啊……”   安思远被安陆扛在肩上,明明醉得看不清路,双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背上摩挲着,沿着脊柱骨一直往腰椎摸去,有意无意地在那畏痒的肉上抚了好几把。   安陆被他挑得心火又起,抿紧了唇,把小孩锁到了副驾驶座上,防止他再动手动脚。   “你……看清楚我是谁。”   “嗯、穆青?”安思远撑着迷蒙的双眼,努力地将眼前之人看清。   “王栩阳?张景柯?刘孟然?总不能是郑微吧……”   “郑微他不愿意和我做这种事的……”   安陆从听见他嘴里爆出一大串陌生的人名开始,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然起了青筋,后来听见他念起郑微名字时的落寞语气,直接猛地一踩油门把车飙了出去。   安思远软泥般的身子随着惯性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给紧紧地拉了回来,在靠椅上发出一阵撞击的闷声。   “不过……是谁都没有关系……”   他趁着车子转弯,歪歪斜斜地把脑袋倚到了安陆的肩膀上,往那人的耳廓边上轻轻呼了一口酒气:   “只要上了我,都是我‘男人’。”   安陆深吸了一口气,他刚才差点把车撞上路边的那棵老榆树。   “安分点。”   安思远却像偏要和他作对一般,安全带锁住了他的身子,锁不住他的脑袋。他便眯着眼,像猫儿一般地往安陆身上蹭,伸着鼻子嗅那人身上的气味。   “先生……”   “怎么。”   安陆已经接受了安思远不认得他的事实,随他在一旁“哥哥”“先生”“主人”地乱叫了一通,才勉强应了一声。   “你身上有股……味道。”   安思远闭着眼睛,难得收起了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容,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种花,那个气味……”   安陆低头看着安思远头顶的发旋,心下微微一滞。这人认不得自己,但是还记得他身上小苍兰的气味吗。   “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好恶心。”   半晌,安思远无意识地喃喃了一句。   夜色里,路口的黄灯有所感应般地眨了眨眼睛,摇身一变成了醒目的红灯。   安陆只觉心脏刺痛了一瞬,只一瞬,那痛意便化作了绵绵的针,顺着血液涌到了身体各处。他盯着红绿灯看了一会儿,沉默地把车载熏香和空调一起打开了。   清新的海盐与柠檬草气息重新充斥了整个空间,那股暗香也被冲散得隐不可闻了。   醉醺醺的安思远动了动鼻子,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等回到家,安陆把安思远连抱带扛地拖上了二楼后,凝了凝神,去书房换了一件没有味道的衣服。   对于他而言,香水不是必须,但确实是一个经年累月的习惯。忽然间要找没味道的衣服,也是一个难处。   安陆把衣柜给翻了个底,才勉强找到一件白T运动衫。他低下头闻了闻,确认没有味儿了,才转步走向安思远房内。   那醉鬼已经自觉地将裤子撸下来大半,光着两条白玉般的大长腿,躺在柔软的被子上。   “先生,这个家庭旅馆……”   安思远看着天花板,有点出神地笑了笑:   “好像我家噢。”   傻瓜。   安陆心里暗骂了一声,他现在觉得小孩每唤一句“先生”,就是往他心里扎上一刀。   见没人搭理他,安思远自己又歪着头望了一会儿,便觉方才的情潮又涌了上来,于是自然地伸手摸向了自己半湿的内裤。   “唔……”   他的脸红得熟透的山柿子,下体却白得出奇,像最上等的羊脂奶玉一般,在光下显得顺滑无比。纯白的内裤一边完好地搭在胯沿,另一边却被他自己拉到腿臀下,斜斜地露出了早已硬挺的性器和稀疏的耻毛。   那裤子还挂在脚踝边,安思远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撸动着滴水的阴茎,一边大声呻吟着,一边主动向安陆展示自己光裸的私处。   “嗯……啊……我都准备好啦……”   安思远神色涣散,整个人像被关在了一笼蓊郁的春意中:   “先生,来疼疼我吧——”   ————————————————   LSD:D-麦角酸二乙胺(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也称为“麦角二乙酰胺”,常简称为“LSD”,是一种强烈的半人工致幻剂。   【小剧场环节】   作者:提问,安思远一般什么时候戴眼镜。   安思远:因为度数没有很深,一般上课的时候还有重要场合戴,下课的时候就不戴了。   安思远:哦,还有,勾引安陆的时候戴一戴。 第53章   安陆有些狼狈地偏过头,有意不让自己对上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但耳边那断断续续地轻吟还是将他稳固的心绪完全打乱了。   “里面……好痒……好热啊……”   安思远满面红云地躺在床上,双手不自觉地解开了上衣的那几个扣子,隐约露出了胸口那两颗因情热而变得殷红的乳头。他眼神迷离,嘴角却又偏偏噙着一抹笑,引着人去粗暴地撕破他的衣裳,去撷食品尝雾后那两粒挺立的葚果。   “唔……先生……”   “快点呀……”   安陆不知道安思远的意识是否清醒,但他一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现在正完全地敞开了身子,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先生”极尽地发春勾引,心中说不出是痛还是涩。   于是他微颤地垂下了眼,如那人所愿地欺身压了上去。   “……唔!”   濡湿的肉茎被安陆毫不费力地拢住,粗糙的指腹沿着阴睾处技巧地打转,再顺着茎身一直往上抚到了饱胀的龟头。   安思远的灵魂早已软成了一滩水,被拘在那温热的掌中。   “嗯……嗯啊……啊……”   “好爽……啊!!”   安陆俯下身,感觉全身都出了一层细汗。他左手细致地抚慰着那激动又脆弱的性器,右手掰开不断耸动的臀肉。只见那窄小的肛口周围除了一圈亮晶晶的淫液以外,没有被人暴力侵犯过的痕迹。   他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但一想到方才小孩嘴里那些个五花八门的人名,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又涌上了胸口。   “呃……!!!”   安思远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湿滑的后穴一下吞进了那人的两个指节。   “啊……先……先生……”   那指头虽没有阳物巨大,但却像蛇尾一般灵巧,在肉壁里老练地摸索了几下,便按到了敏感的那一处,前方握着茎根的那只手也配合着一起动作。   安思远只觉自己的马眼被那人娴熟地玩弄着,每次指面磨过顶端,都会像触电般被刺激得全身发抖,前端小孔不可抑制地溢出一大股清液,将棍底下的两个睾球浸得湿透。   “啊……啊……不——”   那后穴的两指忽然屈了起来,指节不经意地在脆弱的前列腺划过,将安思远激得一下软了腰,咬着被子呜呜地呻吟出声。   “别……那里别……啊……”   “进来……求您……进来吧……”   灵活的指尖恰到好处地勾起了安思远的淫性,但却又偏偏故意掠过最致命的一点,直引得身下之人焦急得夹紧了臀,放浪的骚水淌了一屁股。   “呜呜…插……插进来……”   “好哥哥……爸爸……淫穴想吃大肉棒……”   安思远的下巴上沾满了亮晶晶的涎水,后穴仅仅插进了几根手指就被搅得丢了魂,再加上每次临近高潮时又被人硬生生地从欲海拉出,他的理智已经崩成了一根岌岌可危的弦。   安陆瞳色渐深,一只手掐着安思远的下颔,逼他转头直视自己。   “我是谁。”   安思远恍惚了一瞬,随即双眼迷蒙地笑了笑,像是真的傻了一般,低头毫不犹豫地含住了那沾着自己淫液的手指。   “唔……主人……”   “爸爸,肏坏我吧……”   安陆眼睁睁地看着那殷红的舌尖如同火焰一般,一点点地缠上了他的手。心口像被人狠狠地戳穿了,后知后觉地流出了滚烫的痛惜与酸楚。   安思远见眼前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以为自己叫错了称呼,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   “嗯……”   “……老公?”   一瞬间,安陆的脑子被炸成了一片空白。仅剩的那一点理智“轰”地化成了灰,眼前只余那具玉一般的躯体,和那沾了血一般的唇———   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冷静。   于是他忽然疯了,像头失控的野兽一般俯身咬住了那片唇,不顾身下之人的尖叫,将自己硬挺的阳具塞进穴中,一下贯穿到了底。   “啊……啊……呜啊啊啊啊……!!!”   安思远爽得双眼翻白,双腿被人举着压至头顶,轻易地露出了任人侵犯的私处。他被那又粗又长的性器顶得全身发抖,下体全是两人激烈交合所喷溅的汁液,只要低头看一眼,便能望见那不断在臀缝间进出的狰狞肉具。   “啊……呀啊……!”   安陆拉高了安思远的双腿,倾身含咬住了他胸口微挺的乳头,加快了下身顶撞的速度,再无一点克制。   “呜……不要……啊啊……”   “要尿了……啊……呜啊啊—————!”   现下的状况比起性事,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奸淫与掠夺。   没有克制、没有怜惜、没有余地。   安思远最开始在床上被压着双腿给肏射了一次,后来又被安陆抱起来,抵在墙上双脚悬空地干了一遍。   最后那可怜兮兮的阴茎垂在胯间,被人含了一下后穴便开始哆哆嗦嗦地干高潮,连一滴水都射不出来了。   安思远把头搁在安陆的肩上,感受着那人今夜难得的失控,想张开嘴笑一笑,不料刚动了动嘴唇,眼角却滚了一滴泪下来。   ——————————————————————————————————————————   之前在微博发的睡前小段子o(* ̄▽ ̄*)o凑字数   【睡前小段子】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停在我悠悠心上——”   安思远哼着歌,带着一身热烫的白汽从浴室里走出来。抬眼见安陆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便眯了眯眼,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安陆正专注地低头看书,冷不防地被一团热乎乎的物体给袭击了,拿书的动作顿了顿。   “裤子呢?”   安思远刚洗完澡,身上只随意地套了件长睡衣,一岔开腿,便堂而皇之地露出了那被水珠浸得半透明的内裤,像覆着细腻的蚌肉一般。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开着暖气。”   安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见那人已经自觉地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两条白晃晃的长腿一左一右的勾住了他的腰。   一阵阵樱花的香味从安思远的脖颈飘出来,闻起来又轻又软,仿佛坠入了一片春日的烟云里。   “我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澡。”   安陆开了口,言下之意就是让安思远快点从他身上下去。   “没事,我洗完澡了,身上干净得很。”   安思远笑了笑,装着听不懂他的暗示,沾着水珠的脚趾故意往安陆背上磨了磨,   安陆听见自己背上传来了又某个游戏的启动音,叹了口气。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洗澡。”   “急什么。”   安思远懒洋洋地直起身,把脑袋搁在安陆肩上,点了点手机。   “这局才刚开始呢,打完再说吧——”   安陆怔了一会儿,垂下了眼睫,一只手缓缓摸到了安思远的腰上,不着痕迹地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他感觉自己正抱着一只香蓬蓬的猫。 第54章   安思远身上有一种香味。   不像是酒与香精的浓烈气息,倒像是从那皮肤里渗出来的体香,闻起来淡淡的,好似山泉边盛开的一大串无名小花。   可偏偏是这么近乎无味的隐香,将安陆整个人勾得魂不守舍,仿佛魇怔了一般。   他抱着安思远,耳边听得见那人沙哑的尖叫,怀中也感受到那人脱力的颤抖,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无知无感一般,将自己粗长的性器一次又一次地捅进那穴腔深处,直到完全释放出所有白浊。   最后一次射精后,安陆紧紧地搂着安思远的腰,呼吸着那人颈边的气味,神思又恍惚了很久。   这竟然是这么多年里他们唯一的拥抱。   方才他的手摸过小孩的胳膊,瘦得简直都快成皮包骨了。小腹也瘪了下去,前几年吃出来的小肚子也不见踪影,更别说那不堪一握的腰了。   安思远是校篮球队的,以前每次做完体能训练就要回家给安陆显摆一番他的成果。   那两条又长又白的腿上曾经有着劲实的轮廓,小腹上有四块紧固的腹肌,胳膊屈起来也有硬邦邦的肱二头肌,望上去抢眼极了。   “嗯……嗯……”   见安陆埋在他体内的那根巨物逐渐安静了下来,安思远也有些昏昏欲睡,嘴里含糊地呻吟了几声,便把头一歪,倒在了那人的怀里。   安陆抱着他略显瘦削的身子,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浑身的骨头都牵连着隐隐作痛。   他缓了一会儿,将安思远体内的性器慢慢抽出来,堵不住的精液从那穴口里一下涌了出来,一直淌到了腿根上。   安思远皱着眉“唔”了一声,红肿的穴口颤颤地收缩了一下,像是不舍得浪费那流出去的阳精一般。   安陆正低头用纸巾细细地擦拭肛口周围,瞥见那被肏得红浸浸的穴肉,身下那物竟又隐隐有了抬头之势。他的喉结动了动,只快速地将那污浊擦净便将安思远抱到了浴室,甚至不敢细看那被他自己蹂躏侵犯的小口。   将浴室的灯光调成昏黄色,安陆才小心地把安思远放到早已盛满热水的浴缸里,取来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洗他的大腿和私处。   其间安思远似乎醒过一次,两只手在空中不安分地乱舞,甚至像八爪鱼一样攀上安陆的脖颈。   “小远……别闹。”   安陆拎着湿答答的毛巾,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拿这个耍无赖的醉鬼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刚将那人的手拉下来,安思远却非要跟他作对似的,双腿猛地往下一沉,安陆便猝不及防地被那水给劈头盖脸地溅了一身。   “……”   安陆沉下了眼,一手拽住安思远的腕子,一手按住他的膝盖,防止那人再乱动。   “醒了就自己洗。”   不知他是否听见了安陆的话,安思远闭着眼无意识地哼哼了几声,又象征性地乱扭了几下,才总算消停了下来。   安陆将额前的湿发撩到头上,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便继续拿起了一旁的毛巾。   等他松开安思远的手腕时,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沾了些黏黏的东西。   安陆把掌心对着光,皱着眉看了一会,凑近鼻子闻了闻,竟然还带着一股细腻的香味。   ……像是……女人用的粉底?   他望着安思远垂在浴缸旁的那只手,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个模糊又可怖的猜测。   毛巾颤抖地拭过那人的腕身,竟然擦出了一大片肉色的粉块——   逐渐暴露在空气下的,是一只令人望而生惧、活像被人虐待过一般的手。   —————————————————————   安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安思远的场景。   那双手,又瘦又细,还带着点营养不良的黄土色。指甲不知是剪的还是啃的,像犬牙一样参差不齐,肉里还嵌着邋遢的黑泥。   后来他牵着那只小手回了家,用香香的沐浴露把手指缝洗干净,将所有不齐的指甲都一一剪平……   再后来,他看着那只小手慢慢地长大,干黄粗糙的手背渐渐变得白皙,手指也被养得修长灵巧,就连原本没几两肉的手臂也练出了漂亮的肌肉。   可就是这么漂亮的一只手,现在正无力地垂在浴缸旁,雪白的腕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仿佛蛀着无数只丑陋的虫。   安陆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将安思远的另一只手拉过来,毛巾粗鲁地一擦,竟然也现出了与方才那只手相同的自残痕迹。   “…………”   一滴眼泪在他真正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悄然无息地落在了那伤痕累累的手腕上。   方才生的什么气,吃的谁的味,都不重要了。   铺天盖地的悲哀早已掩埋了他。   小远,他放在心底这么多年的小远。   那个小时候手指被桌角磕破皮,他都要心疼好久的小远。   他的……宝贝小远……   安陆忘记了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心早就被锻得如铁石一般,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撼动分毫,就连得知安寄鸿患胆管癌那次,他也只是冷静地接了医生的电话,再去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冷静、冷静、冷静。   安陆在众人面前好像从来都是这般冷静的姿态,这也成了他的一项固定习惯。   当初瞒着安思远出国,他也是真心希望那人能摆脱对自己的固有依赖,即使没有他也能生活得更好。   这次回来,也想着若是他能拥有一个全新的、完满的生活,即使到最后两人只落得叔侄相称,自己也依然心满意足。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他最想保护的东西,终究还是彻底碎了个干净。   有一瞬间,安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捣得稀烂了。   他小心翼翼地抚过那深深浅浅的疤痕,克制住自己不去低头吻它们。   即使那旧伤已经成了痕,但安陆每看上一眼,心脏就像被添上一道鲜血淋漓的新伤。   “安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竟然冷不丁地传来了安思远的声音。   安陆猛地一抬头,看见本该睡着的那人动了动嘴唇。   “……”   “安陆,你曾经救过我,还记得吗?” 第55章   “安陆,你曾经救过我,还记得吗?”   安思远眼睛撑开了一条小缝,嘴角勾了勾。   但他并没有看安陆,只是望向了他前方那块白花花的瓷砖。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我看也不尽然……”   “小时候,我妈爱打麻将,我爸爱和人赌博,两个人天天不着家,到了饭点就应付地塞给我一包旺仔小馒头,让我自己填饱肚子,好像我不是他们生的小孩一样。”   安陆仿佛预知到他想要说什么似的,握着安思远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们觉得我是个累赘,平时去聚会的时候也不愿意带上我,我早就知道了。”   安思远缓慢地眨了眨眼,平静地道出了亲生父母对他并无一分真情的事实。   “后来他们死了,安陆把我接回了安家。”   安陆听见安思远客套地称呼他为“安陆”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心口又是绞痛般地一窒。   “安陆不知道,刚到首都那几个月的晚上,我每天都躲在被子里小声地哭。安毕和林远芝可能也没想到,他们一点都不爱的小孩,其实竟然这么爱他们。”   “后来我转学到了实验小学,班长让我填班级的通讯录名单,说一定得把‘父亲母亲’的那栏空格给填上,不然就让老师来找我谈话。”   “那天晚上,我把空白的通讯录给安陆看,问他这上面要怎么写。”   “安陆说————”   安陆低下头,攥着浴缸边缘的那只手爆起了青筋。他有些艰涩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糙纸磨破了喉咙一般:   “他说。”   “这两栏都填上我的电话号码吧……”   “……”   安思远微微地挑了挑眉,似乎对于安陆还记得这件事感到一丝小小的惊奇。   “当时的某一段时间,我一直执拗地以为安陆是我爸爸,因为他对我实在太好了。”   “我再也不会每顿都吃不饱,再也不用穿一洗就变形的衬衫,再也不会因为做错事就突然挨打。”   “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世界的温暖,也第一次对我的未来产生了期待。”   浴缸里的水越来越凉,安思远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但他却浑然不在意似的,讲起令人留恋的往事时,嘴角甚至还会微微往上翘,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兀地轻柔了起来。   “安陆带我去看烟花,逛灯市,会买好玩的东西给我,我犯了错误也不会打我,还总是……总是陪我放学一起走回家……”   “他就是我的所有,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的所有……”   安陆望着安思远那渐渐失了血色的唇,心底痛得慌,再也忍不住地俯下身,要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   “你——”   “可是他不要我了。”   安思远的手冷得像冰,安陆把他抱起来的时候,那双手一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永远都捂不化的山尖雪。   大约是醉得全身发软的缘故,他并没有推拒安陆把自己搂在怀里的举动,只是那双眼又涣散了几分。   “连他也不要我了……”   安陆给安思远裹好浴巾后抱到了床上,方才心脏传来的那股刺痛感仿佛蔓延到了全身,他小幅度地张了张嘴,甚至觉得空气的味道都是苦的。   “他……没有不要你。”   “那他爱我吗?”   安思远移开视线,闭上了眼睛。   安陆怔怔地望着他,忽然感觉那人像一团若即若离的露水,只要一松开他的手,立马就会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爱……”   一瞬间,安陆忽然产生了某种恐慌的错觉。仿佛等他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便要永远失去安思远一般。   “哈。”   果然,安陆话音刚落,便听见安思远发出了一个短促又古怪的笑声。   “其实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   安陆猛地抬头看向安思远,却见那人的表情毫无波澜,像是在干巴巴地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似的。   “他爱我,可是当出现其他更重要的人和事面前,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其他人、其他事。”   安陆听着安思远那陌生又疏离的语气,胸口猛地一抽,就连呼吸都乱了序。   这是他回国以来,安思远对他说话最多的一次。可万万没想到,那人今晚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从身体里凭空长出的一把把刀,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心刺得遍体鳞伤。   安陆以为安思远会打他、会哭、会闹脾气,就像曾经所有被他伤过的人一样。   可是安思远没有,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出那些让人心碎的话。   安陆宁愿他直接从厨房拿一把货真价实的刀来捅进自己的胸口,也好过现在漫长的“凌迟”。   “小远——”   安思远刚坐起身,后腰就被一双大手给颤抖地搂住了。   但那人又不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抱着他,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他的脖颈上,像某种拙劣又小心的挽留。   “你手上的伤……”   “啊。”安思远慢慢地开了口:   “因为那两年,安陆根本不愿意接我电话。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想——”   “如果我死了,他是不是就能回来看我了。”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道出了当年刻骨铭心的旧伤。   搁在腰际的手又是一震,连带着颈后的呼吸也停了片刻。   “很痛……吗……”   安思远感觉到那人很轻地捧起了他的手,却像怕弄疼了他一般,指腹细细地摸过了那丑陋的手腕,一遍一遍地在那看起来凹凸不平的地方抚来抚去。   他背过头去,心中暗骂了一声“神经”。   要不是刚才酒已经醒了大半,这下就要憋不住地哭出来了。   ———————————————   怎么感觉越写越短了,肯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写不动了!   【凑字数的小剧场】   作者:五一小长假要结束了!两位这几天有去哪里玩吗?   安思远:本来想去C市玩的,后来一想出城还是不太方便,结果就带着两个小崽子到乡下的度假村玩了两天。   作者:哇!具体玩了些什么呢?   安思远:就泡泡脚,吃吃西瓜什么的,山里的小溪还挺凉快的,水很清。   作者:叔叔呢,怎么从刚才起都不说话?   安陆:…………   安思远:噢,他没事,不过就是这几天跟他分房睡了他不高兴。   作者:为什么分房?   安思远:呵呵,原本说好这个度假村鲜为人知,根本不可能有熟人来的,结果一买票就碰见了什么王总李总,还带了一大群亲戚来度假,把整个饭店都包了。老男人还得陪他们喝酒,一喝就是一晚上,既然这样,那干脆就别回来住了!   安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来。   安陆:小远……   安思远(生气中):噢,他还在别人面前对我爱理不理,叫我自己一个人先去酒店。   作者:所以安陆今晚住哪里。   安思远:不知道,可能跟老总们一起露营吧。   安陆:嗯……   作者:怎么,你想说什么。   安陆:我找前台要了备用门卡。   安思远:哼。   安陆:我在门口。   安思远(烦躁):切。   安陆:小远,我有点喝醉了……   安思远(骂骂咧咧地开门):麻烦死了!   作者:额,接下来好像就不是我应该出现的地方了(〃′o`)…… 第56章   安陆没察觉到安思远的异状,只是一只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在那腕子上抚弄着,生怕一放手,那人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眼前似的。   炙热的气息安静地喷在颈侧,安思远眨了眨眼睛,那酸涩的感觉持续了一会便停了,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干在了眼角。   “肋骨有点疼。”他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话音刚落,便感觉刚才抱得很紧的某人有些惶恐地松了手,语气也带了些紧张的意味:   “哪里疼,是刚才哪里撞到了吗?”   安思远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笑:   “骗你的……”   安陆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平日里漠然的神情现今竟然看上去有点受伤。   安思远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和那人一起安静地坐在床沿,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入夏时的暑气浓,因为没开空调的缘故,房间里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燥热起来。   屋外的蝉嘶与蟋鸣此起彼伏,两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却在室内犹为清晰。   半晌,安思远才突然出了声:   “——你想补偿我吗?”   安陆转过头,感觉到小孩竟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惊喜之余,呼吸不由又急促了几分。   安思远的拇指抵着安陆温热的手心,四指在他手背上轻挲了几下,便引着那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头:   方才裹上的浴巾松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底下露出了隐秘而莹白的腿根。锁骨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像两道撩人的弯钩一般嵌在肉体上,诱着别人低下头去将那水滴吮去。   安陆的身子僵了一瞬,他的手被安思远松松地握着,只要一挣就能脱开。但他到底还是没有放手,任由那人带着自己缓慢地剥开了那浴巾。   方才性事留下的情色痕迹还在,白嫩的胸膛上几点可疑的红显得格外刺眼。   “你想补偿我吗?”   露出大半边身子后,安思远反而停了手,看着安陆胯下明显鼓起的那一大团,慢吞吞地问了一句与方才相同的话。   这次的安陆似乎已经失去了犹豫的资格。   于是他也不再叹气,只是将安思远压倒在床上,一点一点地俯下身,把头停在了在他那半硬的性器边上,最后动了动嘴唇,将那还挂着露珠的顶端含了进去……   ——————————————————   周六,成人礼。   今天的太阳又热又亮,将四处天地都照得一片明晃晃的。深绿的叶子在光下被折射成了极浅的翠色,又带着点生动的黄。   新绿、翠绿、暗绿……一簇树生生被割成了好几种颜色,而每一种颜色都盛放得那样盎然,微风一吹便窸窸窣窣地摇曳了起来,庞大的树影将阳光割成了星子般的碎片。   怕热的人家拉起了厚厚的帘子,把炙热的光挡在了门外,只给窗户留下一个小小的透气缝。一束光顺着某栋别墅的缝隙攀了进去,不小心地照见了红木书桌的一角——上面露出了一只蜷缩起来的脚趾。   “啊……嗯……好深……”   幽暗的书房中传来一声声若有若无的轻吟,其间还夹杂着细微又黏腻的水声,像烂熟的蜜桃被人用皮鞋碾过的声音。   “呜……好大……好舒服……嗯——”   安思远身上正披着他下午演讲要穿的那件衬衫,下半身寸丝不挂地骑在安陆身上,两只长腿翘到那人办公的书桌上,爽得趾头直颤。   为了不弄脏那件定制的衣服,他还特意将衬衫的下摆叼到了嘴里,边摇晃着身子边含糊地呻吟,只可惜那顺着嘴角淌出来的涎水还是将那一大块都洇湿了。   安陆低下头,将那胸口上硬得像小石子的乳珠含进了嘴里,听到身下之人又颤抖地吐出几句绵长的哭吟。   “呜啊……嗯……”   “你们,上午不是要考试吗……”   今早安陆原本已经准备好送安思远去上学了,谁知小孩竟然又坏心眼地来撩他,炎热的夏日里本就心浮气躁,两人搂搂抱抱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滚到一起去了。   这会等安陆好不容易想起来这件事时,似乎已经迟了。   “你说……啊……理综吗……”   安思远被肏得眼尾泛红,吐息都吐不稳了,双腿还紧紧地缠着安陆的腰,活像是话本里吸人精气的小妖怪一般。   “那张我昨天……嗯……晚自习做了……”   安陆知道小孩在学校里的成绩还不错,平时也不用自己操心,但是一想到那人因为和自己做这种事而错过一次模拟考,心底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   “下次不能这样了。”   “不过……少考这一次也……问题不大——啊啊啊……!!”   那人不知有意无意,硕大的龟头刚好缓慢地磨过穴内最敏感的一点,将那块柔嫩的软肉捣得近乎要凹下去了。   “呜啊啊……不行……要射……要射了!!!”   安思远的私处完全被那粗长的性器给撑开了,穴口边缘的内壁都被猛烈抽插的动作给搅得外翻了,殷红的穴肉被淫水浸得透亮,被那巨根肆意侵犯时还会发出欢喜的“嗞嗞”声,堵不住的骚水便顺着白皙的臀股一直淌到了书桌上。   ————————————————————   他俩还没和好呢,剧透一下,什么时候亲亲什么时候才真正和好。b( ̄▽ ̄)d 第57章   安陆看了一眼桌上那明显的水痕,便托着他的臀,将他整个人几近悬空地抱了起来。   “啊……轻……轻些……”   全身的着力点都在身下那根巨物上,安思远被那过分的深度刺激得两股痉挛,没被插几下身子便软得失了骨头,仰着头哭叫了几声便哆嗦着射了出来。   “别出去……啊!!!”   “还……还要……”   安陆看着他身上那件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衬衫,隐隐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小孩是不是故意的,昨天才熨好的下摆现在皱得根本不成样子,如果下午要去演讲的话,估计只能穿自己的衣服了。   之后,两人又胡天胡地地在沙发上做了一次,好不容易等这出香艳戏码终于落幕后,安思远已经被肏得没了力气,双手自然地环住了安陆的脖颈,声音透着一股性事后的沙哑。   “嗯……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半。”安陆看了看表,把他放了下来。   “哈……等我洗个澡再出发吧——”   安思远打开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拉开了那厚重的帘子。他眯了眯眼,亮得发白的阳光一下溢满了整个房间。   ————————————   夏日的天空是令人舒服的海蓝色,在车上隔着一层防辐射玻璃看,又变成了乌兰翠一般的玉石青,云朵像一团团柔软的纯白棉絮,被随意捏成了各种离奇的形状,一动不动地浮在无际的空中。   安思远换上了安陆的白衬衫,鼻子上架了个透明框的眼镜,静静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神色比起方才动情的时候疏离了许多。   他和安陆一左一右地坐在后座,中间像隔了一条三尺余宽的裂缝。司机在前面默默地开着车,莫名觉得空气有点冷。   一时之间,车内只听得车载音乐里尴尬的摇滚乐声。   安陆把挡光的隔板拉了下来,转头看了安思远一眼。那人似乎正专注地看着外面红墙上的藤萝,对他的视线一无所知。   小孩最近好像不大愿意搭理他,除了上床的时候配合得哼上一两句,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刻板地问一句答一句,连先前对着他阴阳怪气的劲儿都没了。   安陆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现象,只是每次望着安思远的后脑勺时,脑海里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小孩先前对他笑的场景:   两只眼睛弯弯的,里面只放了他一个人,好似有填不满的欢喜。   只可惜……小孩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对他这样笑了。   过了一会儿,安陆渐渐捡回了思绪,他怕安思远眼睛被外面的太阳刺伤,便开口问了一句。   “窗户的挡板要不要拉起来?”   不料这回那人干脆装成没听见,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因为今天开的车没隔板,前面的司机不小心围观了老板被无视的总过程,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陆见安思远不想理会他,也没再强求,只是之后再也没尝试主动跟小孩说话了。   直到到了学校,安思远整个人才看起来“鲜活”了那么一点。   两人到了学校的大礼堂,发现有几个人早早地站在门口朝他们招手,安思远眯着眼一看,原来是关锦和班长。   “哇,原来你就是安思远的叔叔啊!”   关锦第一眼就看到了安陆,他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有些羡慕地看着眼前身高近乎一米九的男人:   “因为前几次家长会您都没来,我……我都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年轻,还这么帅!”   “安思远和您长得好像啊——”   安思远今天穿了西装,气质成熟了不少,和他叔叔站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契合感。两人的五官都是如出一辙的锐利,让人看上一眼便再难忘记。   “废话,他是我叔叔,长得当然像了。”   安思远没好气地打断关锦滔滔不绝的马屁。   “你呢,你怎么这么早和班长站在这里,其他家长呢?”   “啊,是老师叫郝文杰找点人站在门口,负责帮找不到路的家长找到我们班的座位……”   关锦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拍了拍手:“噢!对了!还有这个——”   “老师还要我给你们发小扇子,这穷逼学校的大礼堂根本没有空调,头顶那三四台风扇也没用,一会准得热死!”   安思远接过了那两把塑料扇子,无语地看着上面的小广告:   “东山整形美容,冰点脱毛大优惠,隆胸套餐特价……”   一旁的郝文杰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就只剩这些了......箱子里的也是这样的。”   安思远嫌弃地拿着扇子翻了翻,这才转头看了安陆一眼。   “给你。”   安陆低头接了过来,发现那扇子上面印了几个大字:   ——新阳光男科医院,告别阳痿,走向新生。   安陆:“……”   安思远看着他那一脸微妙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说起来,你早上为什么没来考试啊,今天还蛮简单的诶。”   关锦给他们带路嘴里也没停过,叽叽喳喳地像只鹦鹉。   “郝文杰说你昨天晚上就在做那张,那你答案对了没有啊,你知不知道改装电表那题的电阻……”   “我早上去医院了。”安思远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啊,好吧,那你身体不要紧吧。”关锦转回头,有些怜悯地望了他一眼。   “没事,就是——”   安思远勾了勾嘴角,别有深意地瞥了安陆一眼。   “打了个针。”   安陆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脚步顿了顿。   “啊……那你不是很惨,希望你的病能快点好……”   关锦对身后暗涌的气氛一无所知,一边擦汗一边带着他们在座椅间穿梭,最终走到了属于一班自己的位置。   “我先把你们带到这里,你们先坐下来吧,一会老吴好像会给家长发水,我先回去带别的家长了。”   “好。”   安思远看着安陆坐了下来,过于年轻的相貌与近乎完美的身材让他在众家长中有些格格不入,甚至突兀得有点可笑。   关锦一走,他仿佛又回到了与安陆二人独处时的状态,把恰到好处的疏离挂回了脸上。   “我得去后台准备了。”   他垂着眼看了那人很久,缓缓吐出了两句话:   “……其实你今天本可以不用来的。”   “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安陆抬头望着他,拳头握紧了又松:   “可我想……看着你。”   “是吗。”安思远轻轻地回了一句。 第58章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见越来越多的家长和学生开始往这里涌来,安思远便转身离开了。   学校礼堂的规模小,人又密集,周围的空气不一会儿就闷热了起来。   安陆用那塑料小扇子象征地扇了几下,但作用还是不大明显。他的衬衣渐渐被汗浸湿了,像块胶布一般紧密地黏在后背上,将那强健有力的躯体轮廓给勾了出来。   除此之外,周遭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香水味与臭汗味若有似无地掺杂在了一起,还隐隐带着股脚气味。   安陆认命地叹了口气,感觉他这一生还没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时刻。周围的家长都在和熟人聊天,他一个人也不认识,便只好在嘈杂的人群中作老僧入定状。   所幸没过多久,安思远就上台了。   “首先,感谢各位家长百忙之中能抽空来参加我们十三中的成人仪式。今天天气很热,想必各位家长都等得很辛苦,话不多说,我先代表全体高三师生向在座的各位家长致以最真挚的谢意——”   安陆的眼神跟着安思远到了台上,只见小孩仍穿着方才的那身纯黑西服,气质却与刚刚迥然不同了。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框眼镜,远远望着像个清冷又禁欲的模范学生。有几缕阳光透过礼堂的彩色玻璃照在地面上,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圣气飘飘。   “十八岁,是奋斗与拼搏的年纪,亦是绽放与成就的年纪。十八年,我们从蹒跚学步的小孩一路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少年,但事实上,这只是我们浩瀚人生中的又一个新起点。”   光下,那一截耳垂仿佛被牛奶浸洗过一般,白得像蚌壳里藏的珍珠。有几滴透明的汗沿着侧脸滑了下来,最后悬在微微翘起的下颔上。   安陆看着有些恍惚,莫名回想起了那耳朵因为情动而红起来的模样。   “赫胥黎曾说:‘已知的事物是有限的,未知的事物是无穷的。’今日后的每一天都是崭新而未知的,希望在场的每一位高三同学都能利用将来这宝贵的一百天锤炼自我、充实自我,以梦为马,勇于拼搏,让自己最鲜活的青春无憾无悔——”   “下面让我们把时间交给黄校长……”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安思远微微向观众欠了欠身,然后便利落地往讲台的另一侧退场了。   安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人离开的身影,连汗把前襟浸湿了都浑然不觉。   他喜欢看安思远在人群里闪闪发光的样子。   无论是先前混在人堆里打篮球的时候,还是如今站在台上作为学生代表演讲的时候。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他的小孩能永远活在鲜花与掌声中,永远看不到人生的阴暗面。   他喜欢看安思远没心没肺的笑,看他那一眼就能被识破的小心计,看他臭屁地向自己显摆新炼出来的腹肌……   但愿望终究只能是愿望。   “真狼狈。”   最后一个唱国歌仪式结束后,安思远回到观众席,看到了被闷得大汗淋漓的安陆。   “接下来去哪里?”安陆站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水,直接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安思远抱着臂,盯着那人上下滚动的喉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可能去拍照吧。”   “拍照?”   安陆将额前打湿的碎发往后一撂,本就英俊的五官更加深刻鲜明,汗水令他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更加浑厚了。   “对,我们学校的传统,就是和父母一起去‘凯旋门’那拍个照,比个耶什么的。”   安思远引着安陆往外走,沿途遇见认识的同学还抽空挤了几个笑脸出来:   “虽然感觉很无聊,但是还是要走走形式。”   “听说高考前一天逆时针绕着凯旋门走三圈,就能考高分来着。”   “……”   大概是忙着和别人打招呼,下台阶的时候安思远没注意脚下,直接踩了个空:   “小心!”   安陆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手中的那瓶水便直接落到了地上,顺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呃……我没事……”   安思远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后怕。   他看了看安陆渐渐沉下来的脸,忽然觉得走路不看路有些丢面子。   “我下次——”   “牵我的手。”安陆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或者握我的胳膊。”   “……很丢脸诶。”   安思远埋怨的底气都少了几分,被安陆盯了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地用手揽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的皮肤零距离地贴在一起,磨蹭一会便起了汗。   室外的空气倒是没有封闭的礼堂那么热,校道上层层叠叠的树荫足以将烈阳遮蔽,时不时还有风吹过操场的铁丝网。   安思远踮起脚一看,凯旋门那里早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似乎都在和自己的父母好友拍照。   “一会找找谁帮我们拍照,我看看——”   他眯着眼张望了一会,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郑微!!!”   不远的篮球架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正是前不久去外地参加竞赛培训的郑微。   “小远?”   郑微听见安思远在叫他,回过头有些惊喜地笑了。   “你也在这里啊!还有……”   他望见了安思远身旁的安陆,面上的笑意僵了僵,眼底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叔叔好。”   “哎呀,你就是安思远吗?”   郑微的母亲站在他旁边,微笑着跟安思远打招呼。她的长相和郑微一样温温柔柔的,戴了副很厚的黑框眼镜,头发扎成一束马尾垂在肩膀旁边,看上去像某个实验中学里的女教师。   “是的,阿姨好!阿姨看起来好年轻呀!”   安思远自然熟地凑了过去,一手搭住了郑微的肩膀:   “阿姨也是过来拍照的吗?”   “对,不过郑微说这里太多人,要和我先到别的地方逛逛。”   郑微的母亲看了看对面的安陆,朝安思远笑了一下:“你爸爸看起来也很年轻。”   “呃……阿姨,那是我叔叔。”   安思远扯了扯嘴角,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了一会儿,忽然提议道:   “郑微,要不一会儿我们四个人一起拍吧?”   ———————————————   安思远:郑微,要不一会儿我们四个人一起拍吧?   安陆(立马黑脸):不行。   作者:我说行就行。 第59章   “啊?”郑微愣了一下,眼神默默地移到了安思远旁边的人身上。   安陆仍是一副不露声色的模样,只不过听到安思远提议的时候,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瞬。   “好吧,就这样决定了。”   安思远笑了笑,又揽着郑微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脑袋凑到了一起:   “说起来,你的竞赛搞得怎么样了,感觉你这次去了好久。”   “还行吧……保了Z大,但是那个专业不怎么样,我还是想等高考完再去T大的自主招生……”郑微一转头就能看见安思远那张放大的脸,动作有些不自在。   “Z大挺好的,我想考还考不上呢。”安思远好似没发现他的僵硬,只是打心底地替他高兴。   郑微几次回头望了望后面的安陆,像是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当看着安思远那许久未见的笑脸时,他又忽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诶,郑大帅哥去那培训,有没有碰上什么艳遇?”安思远拍了拍他的肩,不怀好意地问道。   郑微无奈地看了安思远一眼。   “你老是忘记我有女朋友……”   “唉呀,抱歉抱歉……主要是你女朋友存在感太低了,你也不常提起她,我就忘记了!”   安思远连忙道了个歉,道完之后又小心地问道:   “……还是一万年前异地恋的那一个么?”   “嗯。”   “那你——”   “我们先不说她了。”郑微好像有点不大乐意提起他的女朋友。   “前面的人好像少了,我们先去拍照吧。”   “啊……嗯。”   安思远觉得郑微的态度有些奇怪,感觉藏着什么秘密。可随后转念一想,哪个人心里没点秘密呢,便又轻松地释然了。   凯旋门实际上就是一道破门,后面的背景板是一座很有年代感的红墙。橘红的炮仗花沿着深绿的茎叶攀在墙体上,像一束束鲜艳的小喇叭。   据说每年十三中的高三生都会在这里拍照留念,寓意着高考能“红红火火”。   “三、二、一——!”   “谢啦同学!”   安思远接过手机,用两指将照片慢慢地放大:   他在阳光底下笑得格外灿烂,郑微和他妈都笑得特别斯文,只有安陆一个人始终冷着脸杵在他旁边,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分,像座无情的瘟神。   “怎么,叔叔跟我拍合照连笑都不肯笑一下?”   他仰头,逆着阳光看安陆,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笑。   安陆没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郑微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微妙的变化,但又不了解那具体是什么,只好尴尬地咳了咳:   “呃……那什么,我先带我我妈去逛逛学校,”   “诶等一下,我跟王子豪他们说了我们晚上一块吃饭,你也一起来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郑微朝安思远比了个“OK”的手势,便带着他母亲往远处走去了。   安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郑微——”   安思远转过头看他,手指不知不觉地蜷在了一起,莫名感到有点紧张。   “怎……怎么了……”   一阵热风涌来,深翠的樟树叶娑娑摇晃,塑胶跑道上两人的影子却跟风化了似的,成了两樽屹然不动的石像。   “郑微……成绩很好吗?”   “什么?”   安思远张大了嘴,似是不敢相信那人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句话。   “你和他谁的成绩比较好?”安陆看着安思远瞪圆的眼,慢慢地问道。   “……”   “一般情况下……他吧……”   “那为什么是你作为学生代表演讲?”   安思远心中莫名多了一股气来,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又不是每个学生代表都是第一名,可能我长得比较帅吧!”   他的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腮帮子也不自觉地鼓起来,看起来像头生气的河豚。   大概是这个角度下的安思远看起来格外可爱,安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终于动了动,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我只是有点好奇……别生气。”   安思远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脑袋就被那人轻轻地揉了一把,跟顺毛似的。   “晚上早点回来。”   安陆摸着他毛茸茸的发茬,撤手的时候似乎还有些不舍得那舒服的触感。   “叔叔还有事,先走了。”   话刚说完,他便拍了拍安思远的肩,转身离开了。安思远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了人群里的一个小点。   他愣了半天,最后才发觉自己被那人给隐晦地耍了。   ——安陆对郑微和他的关系根本不感兴趣!   “老男人……”   烈阳下,安思远恨恨地咬了咬牙,一张脸热辣辣地红了起来,不知是燥的还是晒的。   安陆走到了校外的停车场,纯黑的宾利仍静静地停在那里等他。   他迈腿进了后座,先让司机把车开去公司,然后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Jason,是我。”   “把今天晚上那家日式餐厅的预定取消一下。”   安陆听完对面一长串的语音后才淡淡地回道:   “对,两人位的那个。”   “取消不了?”   他扶了扶额,闭上眼思索了一会。   “没事,取消不了你就自己带人去吧。”   “蛋糕……和那些布置也撤了吧。”   安思远十八岁的生日过得堪称“惨烈”,安陆原想在他成人礼这天补上一个正儿八经的庆祝,为此还特意预约了安思远最爱吃的日料餐厅,但天不遂人愿,这礼到底还是没办成。   ———————————————   傍晚的夏风格外舒爽,隐隐带着一股潮湿的凉意。大半个天幕被染成了温柔的紫色,上边浮着着几缕金红的霞云,让人望着便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安思远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吃饱喝足后沿着江边散步,每个人手里还抓着方才没吃完的烤串,吃得满嘴都是油。   “诶,你们看——”   王子豪酒品不太行,才喝了几罐酒,说话就有点大舌头了:“对面那是哪啊?”   郑微随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江对面矗着一群巍峨的高楼大厦,大大小小的窗口在夜幕中像一颗颗闪烁的星,大楼表层的玻璃在黄昏中静静地映着对岸的景象。   “你是喝傻了吧,那里不就是寰宇金融区吗?”   刘孟然咬了一口手里的羊肉串,砸吧砸吧嘴:   “商界大佬们的聚宝盆啊。”   王子豪趴在江边的栏杆上,迷迷糊糊地笑道:   “诶,你们说,那高楼顶上看我们这边的景色是什么样的?”   “应该……很美吧。”   郑微仰头望着那一栋栋光鲜亮丽的大楼,脸上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别流口水了,等十年后我成了成功人士,就带你们上去参观一下。”   刘孟然听见王子豪吹牛,忍不住地笑了一声:   “哥,你以为你是郑微安思远呢,我看你大学都指不定去哪呢!”   “害,偶尔做做梦也挺好。”   王子豪嘟囔着:“青春期少年总得有点志向……”   安思远也和他们一同望着对面蜃楼一般的幻影,神色有些恍惚。   他知道,悦温就在那一群高大的建筑中。   悦温、安陆、成功人士……   明明几小时前才见过的人,现在却又忽然觉得遥远了起来。   下午在全校面前演讲的时候,安思远觉得自己是聚众瞩目的明珠。而如今望着那片耸然的高楼,他又觉得自己连尘土都不如。   倘若自己不是安陆的侄子,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接近那样的地方吧。 第60章   自成人礼后又过了几周,时间进入到五月,离高考也只剩下一个月出头的时间了。   安思远阴晴不定地看着桌上的练习册,任由头顶那台阳寿将尽的风扇发出“吚吚呜呜”的惨叫声。   最近这个月他的学习状态似乎出了问题,昨天的模拟考甚至直接掉出了年段前二十。而且就在刚刚,他英语周练的完形填空竟然第一次没有全对。   安思远不信邪,于是他向关锦借来了完形专项练习册,又闷头做了一篇。   这次错了两个。   再做一篇。   竟然错了四个。   “你……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关锦看着安思远那越来越黑的脸,有些瑟瑟发抖。   “这本的难度是按星来的,越难星越多,要不——你看看你做的是几颗星?”   安思远捂着额头,似是不知道怎么向关锦解释:   “靠,不是这个的问题。”   “几颗星都不重要,几颗星我都不应该错……”   英语是他的强项,学习也一直是他掌握之中的事情,而现在似乎有某些既定的东西偏离了它所在的轨道,这也令他心中的不安开始不断扩大。   “一枝、两枝、三枝……”   安思远正皱着眉与练习册较劲,一旁冷不防地伸出了一朵红红的东西,横在了他的卷子上。   “什么东西?”   拎起一看,是一枝还挂着露水的粉玫瑰。   “三枝、四枝、五枝……”   他猛地抬头,看见他们班的刘智彬游魂似地飘过了他们身边,怀里还抱着一大束花。   “哈哈,卖玫瑰的小女孩!”关锦笑着拿起他桌上的玫瑰,还不忘趁机数落刘智彬一顿。   “他这是在干嘛?”   安思远回过头,看见刘智彬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把他怀里的花一朵一朵地往外抽着,像要把他的心都掏空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   关锦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也不玩他那玫瑰了,连忙把头凑到安思远桌上,压低了声音道:   “听三班的人说,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女朋友……”   安思远皱了皱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虽然他不怎么爱管同学们的八卦,但刘智彬和他女朋友感情好这个事还是知道的。   他和刘智彬是初中同学,听说他和他女朋友小学就在一起了。从初中到高中,每天都坚持放学一起回家,堪称十三中的“模范情侣”。   “怎么分的?”安思远忍不住地问道。   “听说——”   关锦鬼鬼祟祟地瞄了刘智彬一眼,轻声说:   “刘智彬劈腿了。”   “他?”   安思远又回头看了一眼刘智彬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诧异:“感觉不像啊?”   “哎呀,你是不知道。刘智彬不是在学生会当了个副主席什么的嘛,他们学习部的部长是个漂亮学妹,平时天天感觉都跟他黏在一块。”   关锦讲起八卦来滔滔不绝,恨不得直接把嘴巴贴到安思远的耳朵上:   “反正久而久之这两人就这样那样了,他女朋友不是在我们文科班吗,压根对这事就不清楚,估计前两天才知道,然后就和刘智彬闹掰了。”   “嗯……”   安思远看着桌上的玫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吧,他今天买了这么一大束花去求原谅,被拒绝了就开始发疯。”   关锦看着刘智彬又“飘”了回来,故意叹了口气:   “自作自受呀——”   ———————————————   那玫瑰意外地漂亮,想必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颜色是柔和的嫩粉,像舞女层层叠叠绽开的裙。   不知是当着刘智彬的面不好把它丢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下了晚自习后,安思远竟然神使鬼差地把那支玫瑰带回了家。   花的根茎已经被拦腰折断了,即使泡在水里精心养着,过不了几天也会枯萎凋零。   他用干净的草稿纸将那支玫瑰包着,带着它挤上了回家的地铁,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最近悦温似乎在竞标一个大项目,安陆已经好几天忙得没回过家了,估计连觉都是直接在办公室睡的。   不知道等那人回家,会不会发现书房里多了一支玫瑰——   谁知安思远走到他们家楼底下时,竟然发现客厅和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是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吗。”   他默默地想着,可当望着书房那透着暖意的灯光时,嘴角却不知不觉地翘起了几分,心中也难得生起了“有人在等自己回家”的实感。   安思远把书包丢在客厅的沙发上,轻手轻脚地关了门,便牵着那支花上楼去了。   走廊开的是小灯,光线没客厅那么亮堂。但安陆的书房留了一道小缝,奶黄色的光便沿着那裂口淌到了地毯上。   他站在门口,从那缝里面看安陆。只见那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好似在对什么人说着话,连声音听起来都比平日温柔了几分。   安思远把玫瑰背在手后,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却兀地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叫声。   “噢……不哭不哭……”   他往里面探了个头,身子僵住了。   安陆面前放着一个平板,他正笨拙地隔着屏幕做一些尴尬的动作,试图让另一边视频通话的宝宝停止啼哭。   一瞬间,安思远好像被一盆冷水给从头浇到了底,手里的花握得也没那么牢了。   那稚生生的声音像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炮弹,把他心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喜悦给击碎得七零八落。   他站在门口,却好像和里面的安陆隔了好几个光年的距离,连那人的声音都变得格外遥远。   这时候,安思远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和安陆可能再也不是“一家人”了。   ———————————————   安陆刚从公司回家没多久,就接到了美国那边打来的视频电话。   陈青筠也不管他正在做什么,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言简意赅地概括成两句话,就是孩子她不想带了,让安陆赶紧接回国去。   “婚也离了,崽也一岁多了,老娘终于又是自由身了,你赶紧把这俩小坏蛋给接回去,不要妨碍我找第二春!”   安陆无奈地看她隔着屏幕发牢骚,只能暂时安慰几句:   “再等等吧,等六七月的时候再接回来,现在回来我也没空照顾……”   陈青筠冷哼了几声,想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这么小的孩子交给保姆带她也不放心,只好自己亲力亲为了。   “你看这两个小混蛋,真的是坏得很,每天凌晨三四点开始鬼叫,让我起来泡牛奶给他们喝,你瞧我这黑眼圈!打了两层遮瑕都遮不住!!!”   看着镜头忽然转向了坐在趴在床上的安秦和安望,安陆的眼睛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白白,圆仔,有没有想爸爸?”   安秦对着镜头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没有意识到屏幕对面是他老爹,只是用手抓着底下的床单玩。倒是安望,只瞄了一眼屏幕里安陆那放大的脸,小眉毛就开始皱成一团,下一秒就直接哭了出来。   “唉……圆仔不哭不哭……”   安陆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只好尴尬地模仿了几个逗婴儿的经典姿势,结果对面哭的更洪亮了。   他身边也没什么玩具,只有背后的墙上框了一张安思远小时候和他的合照。   “看,这是谁?”   安望见到屏幕上的新面孔后,哭声渐渐小了下去,黑不溜秋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对面的那个人。   “他是安思远哥哥。”   安陆把屏幕对准了安思远缺牙的那张笑脸照,望着相框的眼神几乎柔和得不像他了。   “呀……”   安秦倒是很捧场地咧开了嘴,好似很喜欢对面那个不会动的人似的,白白胖胖的小手急切地往镜头抓去。   “安……安安!”   “对,安安——”   安陆看着那张不知在墙上挂了多久的旧照片,面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怀念。他好似很喜欢白白和圆仔对安思远的特殊称呼,对面欢喜地叫一遍,他这边也跟着慢慢地念了一遍,像某种亲昵的爱称:   “安安………”   视频通话结束后,安陆准备起身去浴室洗澡。打开门的时候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动静。   他顿了顿,俯身捡起了那软塌塌的东西:   ——是一支粉白色的玫瑰。 第61章   安陆低头看着那支玫瑰,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他快步走到了安思远房间门口,右手握着门把一拧。   ——门果然被反锁了。   “小远?”   他隔着门拍了几下,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声响,想来刚才那通电话全被那人听见了。   犹豫了几分钟,安陆还是回书房取了小孩房间的备用钥匙,垂着头开了锁。   房间没开灯,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坐在床沿,不声不响地,跟个鬼魂似的。   窗户开了一条缝,令人心燥的暑风便从那口子一股一股地吹进来,把帘子拂得动来动去。   “小远……”   安思远知道安陆进来了,但连头都不回一下,声音更是冷得可以砌冰。   “我不想听你说话。”   “要就做,不做就滚。”   安陆怔了怔,立在那里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将他身后的那扇门缓缓合上了。   没有亲吻、没有前戏,比起享受,眼前的一切更像一场赤裸的酷刑。   安思远骑坐在安陆身上,冷静又暴力地拆他的皮带。等那根巨物露出了大半后,又利落地把自己的裤子扒了,竟是想挟着那尺寸惊人的肉刃直接塞进紧闭的穴口里。   安陆见他要硬来,心下一惊,伸手要去拿床头柜上的润滑剂。   不料手伸到一半,安思远便格外凶狠地扑了上来,照着他的腕骨毫不留情地咬下了一口。   “嘶———”   这一口咬得又深又狠,像要把他的皮肉骨头都一起啖下肚似的。   安陆的疼得眉毛一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多了一圈牙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来。   安思远见他不再动作,便俯下身掰开自己的臀瓣,闭着眼将那粗壮的性器给吞了进来。   “哈……啊……”   失去了润滑剂的缓解,穴口才堪堪吮住膨胀的顶部,便承受不住地痉挛了起来。肛口处毁天灭地的撕裂感将他整个人横空劈成了两半。   安思远嘴唇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他双手撑在安陆的小腹上,抖着腰狠心地往下一坐,后穴的肠壁便被那肉刃磨出了红。   安陆被安思远压在身下,面色复杂地看着那人颤抖的喉结。他感受到裹着自己性器的内壁已经出了血,正沿着两人的交合处往下缓缓地淌。   “疼吗……”   他有些怔忡地去摸安思远的唇角,但手指却又被那人不领情地咬了下去。   安思远此刻已经被痛得丢了魂,谁在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无所知,只知道无意识地将腿张得更开些,好把那耸立的阳物给连根吃下。   温热的血滴在那人的性器上,安思远反而有了异常的快感,仿佛这种原始又粗暴的交媾才能真正符合他和安陆的身份。   他想在他的血里下毒,想要那毒顺着两人交合的地方,流进安陆的血管里、心脏里。   他想要他们一起痛、一起受折磨——   安思远整个人几乎是跪趴在安陆身上,方才他已经流了一身冷汗,现下喘出的声音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   安陆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刚才的伤口重新捣破了。   “哈……哈……啊……”   随着粗鲁的动作起伏,那湿热的血渐渐成了某种润滑,使安思远的自虐行为顺畅了不少。   他就这样重复着单一的动作,麻木地将那粗大的茎身吞下去再吐出来,身体一半痛苦一半欢愉,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淡淡的血腥味浮在空气中,其间还夹杂着男性器官特有的淫味,仿若古代某种荒淫又残忍的献祭一般。   安思远很痛苦,但当那顶部的龟头磨蹭过他身体的某一点时,他还是可耻地、全身痉挛地高潮了。   ——尽管他的下体仍在出血。   安陆的小腹被安思远乱抖出的精水淋了个遍,连胸口都溅到了几丝白浊。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坐起身,揽住已经完全失了力气的安思远,好让那人靠着自己喘气。   小孩的头发已经全湿了,从脖颈往上摸上去,平日里那几根嚣张得翘起来的发尾,现下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手指一探一把汗。   肩上传来了炙热的鼻息,一颤一颤的,像某种濒死的小兽在徒劳地苟延残喘。   安陆将他往怀里搂了搂,一只手抚着那弓起来的脊背,轻轻地帮他顺气。   又过了一会,安思远逐渐找回了些力气,便立马恩将仇报地在安陆的肩膀上咬了下去,像个愤怒的躁郁症患者一样。   “……”   这一下比前面那两次都狠,没过几秒就有细小的血珠从伤口中溢了出来。   安陆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安思远的头,带着股了然的纵容。   “为什么……”   胡乱咬了半天,安思远终于停了嘴。   他的嘴里全是苦涩的铁锈味。   “为什么……你都不难过……”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难过——!”   安陆看不见安思远的脸,只能听见他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喊着叫着,像个疯子一样,连破音都无知无觉。   如果安思远的目的是让安陆痛苦,其实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对不起。”   那人低下头亲吻了他汗湿的发顶,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在他的耳尖上亲了一下。   安思远发泄完了就彻底累了,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安陆身上,对那人的那些小动作也无动于衷了。   他趴在安陆的肩膀上,照着刚才那鲜明的牙印又咬了一口:   “我恨你。”   用平静的语气读这三个字,原比用愤怒的语气叫唤杀伤力更大。   安陆感觉心脏被安思远给一口咬出了血,全身的血液忽然都凝固了。   “我恨你……”   “…恨你……”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肩上,一滴、两滴、三滴……安陆用手缓缓覆上了安思远的眼睫,没过多久,连掌心都被浸得湿润一片。   他捧起安思远的头,在那不断滴着泪的眼睛上吻了吻。   “可是,我爱你——”   安思远不知听到了没有,只是眼角的泪越涌越凶,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像个年久失修的老风箱。   ————————————————————   等到洗完澡后,两人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   室内很寂静,只有窗外的知了在高兴地唤着流云一般的歌,这一处吟罢,另一处又兴起,像首乐此不疲的诗。   安思远躺在安陆旁边,距离近得可以闻见他身上薄荷沐浴露的气味。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没脸没皮地黏上去,再勾得安陆跟他接个晚安吻才罢休吧。   仿佛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安思远眨了眨眼,忽然开了口:   “安陆。”   “嗯?”   他转过头,用那刚流过泪的眼睛地望着那人,表情确是异常的冷静:   “接下来的几个月。”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住?”   安陆闻言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股后知后觉的苦涩涌上心头。   “……”   “…好。”   这次轮到安思远不要他了。 第62章   那天过后,安陆就“信守承诺”地从家里搬了出去,从此再也没在他的面前出现过。或许那人会住在公司或者别的房子里,但安思远对他的去向也已经不再关心了。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好像这种独来独往的生活才是他应该过的。   完形填空没再错过,模拟考的排名也逐渐稳了下来,一切都在不徐不疾地往前走着。   距离高考还有几周的时候,老师就不再上复习课了。学生们每天在教室里自习,可以做学校发的卷子,也可以做自己买的教材,如果有不会的再去办公室问老师。   依安思远他们班主任老陈的说法,现在突击考试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效,倒不如让学生们用平常心来复习更妥实一点。   “大家要珍惜这最后一段时光啊,我知道你们都在背后骂我拖课,但以后你们回想起来说不定还会感谢我……”   对完今天的物理周练答案后,老陈又开始站在讲台上碎碎念了。   安思远把头搁在空白的试卷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夕阳,耳边的声音渐渐被虚化了。   十三中每天傍晚似乎都会有好看的夕阳,一大半的窗子被洗成了灿烂的金红色,像从无垠海里开出的太阳花。风一吹,那花瓣就散成了一缕缕烟霞,被云收进了那窄小的罅缝里。   教室里的风扇哗哗地吹,把女同学发尾上新鲜的洗发露味吹得到处都是,空气中隐隐飘着股紫罗兰的幽香。   晚读的钟声一敲,关锦又掏出了他那本高考必背古诗文,仰着头抑扬顿挫地背了起来。   安思远听着那魔音似的“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一时竟然去了些烦躁,添了几分困意。   他转过头看着后黑板上那大大的“16”,一时之间竟然有种不舍感。   安思远承认他是个没有青春的人,这三年没有偷偷暗恋过学校的哪个女同学,也没有享受过和人秀恩爱的滋味。他的不舍完全出于一种最纯粹的角度,对朋友,对同学,对他刷过的题,甚至对他平日里不爱搭理的老师……   如果真的毕业了,关锦那傻/逼会哭得很惨吧。   安思远趴在桌上,用余光瞄着一无所知的关锦。那家伙已经从“江州司马青衫湿”背到十万八千里的“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去了。那嗓门大得,像在喉咙眼装了个喇叭似的,对着教室全方位无死角地输出噪音。   算了。   安思远偏过头,慢慢阖上了眼睛。   如果以后要填志愿,他一定要报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越远越好……   ———————————————   安思远高考那天,安陆和一堆家长一起站在校门口的警戒线外等人。   头上的日头毒得狠,家长们被晒得汗流不止,即使头上举着伞,脸也被这股热气蒸成了猪肝色,但还是踮着脚巴巴地往里头望着。   等了不知道几个世纪,考试结束的钟声终于敲响了,站在校门口的家长都想往警戒线挤,好让孩子出考场后能第一眼看见自己。   安陆原本站的地方还算靠前,不过这会被疯狂的人流一挤,就莫名退到了圈外了。但他也不是那种大着嗓门喊“让一让,让一让”的人,就只好黑着脸被涌动的人潮淹没了。   ——不过,就算小孩真的从正门出来,也不会再想见到他了吧。   安陆的眼神微微黯了黯,前段时间刚搬走的时候,他还因为担心安思远一个人待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特意派了个人每天向他汇报安思远的状况。   结果竟然是他多虑了。   安思远的独立自主能力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连情绪也一直保持在稳定水平以上,甚至连笑起来的次数也比前段时间更多了。   “思远,那我跟我妈先走了!晚上见!”   乍然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安陆晃过神来,但当终于看见人群中的那个人时,心脏竟然开始不可控制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安思远上身穿了件纯白的耐克T恤,下半身穿着他们学校的校裤,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青春阳光的少年味儿。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框眼镜,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大人的沉稳。   “借过,借过——”   他耳朵里塞着两只耳机,一边向挡在前面的家长赔笑,一边拽着书包艰难又专心地穿过人群。   安陆怔怔地望着安思远,看着他的小孩从离他很近的地方穿出了人潮:   ——没有认出他。   “没关系,如果叔叔在那一大群人里面,我肯定能第一眼认出你的!”   安思远上高一的时候,曾经在车窗里指着那些把路堵得水泄不通的家长,咧着嘴对安陆笑道:   “所以等我高考的时候,你可不能躲在公司里吹空调噢,你一定要站到校门口来等我——”   “到时候我就给你一个大——大大大的拥抱!”   安陆回头望着安思远离开的方向,手指也不知不觉地蜷紧了。   阳光下,那人正插着裤兜轻快地走着,偶尔跟着耳机里的音乐晃晃脑袋,翘起的几根杂毛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看上去好像早就忘了那个拥抱的承诺。   应该欣慰吗,安思远没有他似乎活得更快乐了。   安陆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渐渐复杂了起来。   ——————————————   安思远交女朋友了。   这是那天晚上他们毕业聚会后,安陆才知道的事。   高考结束后,他给小孩打过几通电话,但是对方都没有接,看来暂时还不太想和他见面。   无奈之下,安陆只好硬着头皮加入了他们高三一班的微信家长群,让班主任帮忙看着那些孩子,让他们少喝点酒。   只可惜当安陆进群的时候,班主任也已经醉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拍拍我家孩子”诸如此类的要求都全部无视,拿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连对焦都对不准,哪桌起哄声最大就拍哪桌。   安陆坐在总部办公室的沙发上,皱着眉刷班主任发的一连串的短视频,试图在里面找到安思远出场的镜头。   不过似乎那人每次露脸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第一次刷到安思远,看见他撸着袖子跟对面的男生“吹瓶”。   地上哗啦啦地倒了一片空啤酒瓶,旁边还有整齐划一的叫好声和尖叫声,想必现场肯定更混乱。   安陆看着安思远的脸慢慢地浮起潮红,鼻尖也热得沁出汗来,珍珠似地悬在上边,看上去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拭拭。   小孩仰头喝得快断气了,不料他对面那人比他更会喝,两三口就将那一大瓶啤酒全灌了下去,分分钟又换了另一瓶。   安思远喝得双眼迷离,连脖子根都被刺激得绯红一片,但最终还是难敌强手,败下阵来。   安陆看得眉头越皱越深,若是小孩在谢师宴上真的喝到吐,他一定会马上叫人去把安思远给强制接回家去。   第二次的视频拍的是一伙男男女女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安思远在他们后面那桌充当背景板。   安陆看着安思远靠在椅子上吃水果,旁边的空位上忽然坐过来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直接把头亲昵地靠在了安思远肩上,俨然一副情侣做派。   他愣了一下,先前虽然派了人去观测安思远的状况,但并没有涉及到学校和生活的隐私层面,最多就是在他放学的路上照看一下他的安全。   可万万没想到……   视频那头似乎有人也发现了安思远那边的小动作,立马不客气地起哄揶揄了起来。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那女孩听了之后似乎有些害羞,搁在安思远肩膀上的脑袋也局促地收了回来,可安思远却对着镜头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一点儿也不害臊似的,借着酒劲直接往那女孩的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噫~!”   “流氓!耍流氓啊!!!”   “……”   视频结束了,夸张的笑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表情都停留在嬉皮笑脸的那一刻。   安陆望着那已经黑屏的手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先前,他以为安思远在生他的气,无论是几天还是几个月,只要小孩能消气,要他等多久都甘愿。   可他根本没有想到,安思远不是生气,而是彻底“走出来了”。 第63章   安思远的微信头像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只橙色的卡通熊,与他往日里炫酷的球鞋头像风格大相径庭。   朋友圈的照片倒是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有时晨跑的影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打篮球的背景多了条白色的裙子,又或者是“深夜报社”的夜宵旁边多了只涂着粉红指甲的手。   即使他本人没有察觉,但生活中一切微小的细节都暴露着安思远和所有年轻的少年人一样,如同享受大自然的阳光一样,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与滋养。   安陆还是与往常一样上班下班、陪国外的合作伙伴吃饭谈天。   员工们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只是隐隐觉得他们老板似乎比以往更沉默了,还加班熬夜熬出了黑眼圈。   只有安陆自己知道,自从安思远毕业后,他其实没有一天真正入睡过。   试了几次安眠药,身体倒是变得沉重了,意识却像浮在水面的一层油,轻飘飘地沉不下去。   有次望着电视上的手语新闻,他竟然恍惚地记起了一件往事。   那时安思远还在上初中,在学校加了个手语俱乐部,有段时间每天都要变着法子给安陆表演节目,乐此不疲地让他猜什么手势是什么意思。   “我。”   “二?”   “上……”   “不对不对——!”   安思远的眼神有些躲闪,但那黑亮的瞳孔里又映着一丝小小的期待。   他看着安陆,右手手掌在左手拇指的指背上虔诚地摸了几下。   “……”   安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猜不出来。”   “啊,就是……就是那个——我上次跟你表演过的那个字!”   安思远又对着他努力地比划了好几遍,见安陆仍是一脸平静地望着他时,表情便渐渐变得有些失望,双手也垂了下来。   “好吧……你忘记了就算了。”   “所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啦。”   安陆望着小孩沮丧中带着点庆幸的背影,神色动摇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他举起桌上的紫砂茶杯吹了吹,等那茶水入口时却又顿了一下。   ——里边的茶已经冷了。   安陆没有告诉安思远,他看得懂手语。   不仅连他比划的每个动作的含义都一清二楚,甚至连哪里做得不标准也能看出来。   一手轻轻抚摸另一手的拇指指背,比的是“爱”字。   那天晚上安思远费尽心思比出来的,其实是一句简单又直白的话。   “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最爱你的人。   凌晨,安陆怔怔地望着卧室里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右手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蔓延着一股安静的钝痛,像是很久以前就生在呼吸里、长在骨髓中似的,心脏每搏动一下,那痛就鲜明一分。   ——————————————   六月中旬,安思远追着他女朋友一起去偏远的高原做支教志愿者,不料等七月一回来,整个人不仅比原来黑了一圈,连好不容易交上的女朋友也谈没了。   “我看你就是有病!”   王子豪猛吸了一口自己杯里的芒果冰,白了安思远一眼:   “谁和女朋友毕业旅行去支教的!要选也得选个好地方好吧,你去那偏僻旮沓连晚上谁洗澡都得抽签吧!”   “倒是没有这么夸张……”   安思远低头咬了一口刚送上来的羊肉串,怕烫地“嘶”了几下。   “因为关小小她高考前就报了那个什么计划,我只好陪她一起去了,没想到这一去就分手了。”   他皮肤原本就比常人更白一些,这下脸被高原的紫外线晒黑了,但领口以下的那一圈还是白嫩嫩的,看起来有几分突兀的滑稽。   “啊,为什么分的啊,我怎么觉得你们感情还挺好的?”一旁的刘孟然好奇地插嘴道。   “别说我讲前任的坏话啊,我也是平生第一次知道吵架还能有这么个吵法。”   安思远无奈地咳了一声,看起来有点丢脸:   “第一次吵起来,是因为她说我被太阳晒完竟然还比她白……”   “噗!”王子豪把嘴里的冰给喷了出来,被安思远嫌弃地瞟了一眼。   “关小小这个人吧,她生气也不会告诉你,就自己不言不语地闷上一晚上。有一次我带的小孩先下课了,我就先去食堂打饭没有等她,她就生气了。”   “然后还有一次,她问我们两个一起教的小女孩更喜欢谁,小女孩说更喜欢我,她就又生气了……”   “那你就不能哄哄她?”刘孟然插嘴道。   “我哄了啊。”安思远翻了个白眼:“她说我在敷衍她,而且一点也不懂让着她。”   “唉,算了吧兄弟!”王子豪同情地朝挥了挥手。   “可能美女的性格就是与众不同吧,继续回到我们单身狗联盟也挺好的。”   安思远挑了挑眉,赞同地举着冰沙和他碰了碰杯。   “噢对了!你们的志愿是不是昨天也出来了?”   王子豪转头看向安思远:“我们学霸考到哪儿去了?”   安思远干笑了一声:“首都。”   “啊?你之前不是说要考得越远越好吗?”   “说是这么说……”   说是这么说,等到填志愿的时候才发现还是首都的大学性价比高。   这事说来也是阴差阳错,安思远的第一志愿填的是C市的大学,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纠结了很久,但最终还是优先填了首都的某所政法大学。   但最终出分数线的时候,他还是以一分的差距与第一志愿失之交臂。   “该说是我太倒霉,还是命该如此呢。”   安思远的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了某个身影,他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将杯底渐渐融化的冰沙一饮而尽。   三人又在小巷的烧烤摊赖了许久,等到老板娘打烊收摊了才各自分头回家。   安思远在别人小区的门口找了辆“小蓝”,扫完码之后便哼哧哼哧地踩回了家。   夏夜的晚风迎面吹来,闷热中带着一丝舒爽。巷口的小桔灯在黑暗里温柔地闪着,小小的飞蛾在那灯罩旁边不厌其烦地扑,一只疲累地落下,还有另一只精神充沛地补上,远远望着颇有些群魔乱舞的架势。   安思远骑车骑了一身汗,又到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啤酒,一边喝一边看灯下的飞蛾打架。由于先前肚子里已经装了一半的冰沙,现下再想多喝也喝不下了。   那几口酒不能把人灌醉,只不过风吹在脸颊上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温温烫烫的错觉。   这种舒服又惬意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回家的前一刻——   安思远在家门口看见了他几个月没见的人。   那个高大的身影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立在门外,像尊缄默而冰冷的石像,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他们家用的是指纹锁,想要进去对于那人而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么大费周章地堵在门口,等得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不知道安陆到底想干什么,但安思远还是决定无视地从他旁边快速走过去。   好浓的酒味……   开锁的时候,安思远几乎要被身旁站着的那人给吓到了。   几乎暴虐的酒腥气像沼气一般从身侧攀上来,带着股令人心惊的压迫力。   安思远不禁用手捂住了鼻子,想要挡住那浓到发烂的气味。   ……这人不会酒精中毒了吧?   印象中安陆好像从来没有醉到这种程度过,就算之前因为业务和其他老板一起应酬,那双冰冷的眼也从未因为酒精而沾染上一丝醉意。   他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头看安陆的脸,换鞋后便上楼走向了卧室。   谁知那人竟然跟个影子一样,沉默地跟着他一步一步上了楼梯,甚至直接走进了安思远的房间。   “我说叔叔——”   安思远转身开了房间的灯,故作夸张地笑了笑:   “就算是要耍酒疯,也不用特地到……”   “嘭——!”   话还未讲完,安思远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那人给重重地压到了床上。   安陆身材高大,要制住他毫不费力。   如同猎手困住目标中的猎物一般,他的左手锢住安思远的手腕,又将膝盖抵死在他的腿间,一下便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   察觉到了那人的动作,安思远震惊之余又多了几分好笑:   “安陆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换在以前,他做梦都想着安陆能有这般主动的时刻,可现在真要被那人强上了,心情更多的确是愤怒和荒唐。   “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不是吗。”他冷冷地笑了一声,抬头望向了那人的眼睛。   “我还以为这是双方都达成的共识,而且前段时间我交了女朋……”   还未说出口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眼,因为安思远整个人已经彻底怔住了。   或许是由于酒精的缘故,那双熟悉的眼睛再也不复以往的清醒与平静,虚无的眼神仿佛吞噬万物的弱水一般,要将他眼前的人卷进深渊中蚕食殆尽。   他听见那人在耳边沙哑地念他的名字。   “小远……” 第64章   “唔……放开……放开我——!!!”   安思远原以为随便一推就可以摆脱烂醉如泥的安陆,可那人的力气竟然大得超乎他的想象,像座硬邦邦的屏障一样挡在他的上方,堵去了他的所有退路。   “小远、小远……”   安陆对那人激烈的反抗似乎没多大反应,他像是失了魂识的机器一般,一直无意识地叫着安思远的名字。   “安陆,我现在不想和你做!你给我……啊……滚…滚开!”   乱踢的小腿被人强行握住分开,上衣的衣摆也被粗鲁地撸至锁骨上,露出了大片近乎苍白的皮肤。   “走开……走开……我不要!”   感受到大腿上那烫得跟铁棍似的性器,安思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气得直哆嗦,猛地起身要用头去撞出一条路来。   安陆被他的脑袋重重一撞,闷哼了一声,但他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制着那人的手反而又加了些力度。   “小远……小远……”   “别怕……”   一阵浓得要将人溺毙的酒气迎面袭来,安思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流连,喉结不由地颤了颤。   湿热的、黏腻的,像蛇信一般在他每一处敏感地带细细密密地舔弄。   安思远感觉那人在闻他,他甚至能够想象到他的鼻尖是怎样蹭过他的脖颈,再往下抵着他颤动的胸膛。   “好……痒……别——”   安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亲吻过他。即使是做爱的时候,那人也总是一副冷静克制的姿态,更别说在他身上留吻痕之类的激烈举动了。   安思远怔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被那人不知不觉地扒掉了。   “你……你不许……不许摸我……啊!!”   方才那肉茎早在亲吻时便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这下没了内裤的遮挡,那被淫液打湿的囊袋与茎根便更加刺眼了。   “啊——!!走开……别碰我!”   安陆却对那恼羞成怒的叫骂声充耳不闻,缓缓低头含住了那瑟缩的乳头,将那干瘪的地方给硬生生嘬出来一个直挺挺的小珠子。   “嗯啊……不要!!!!”   当左乳被人含住时,安思远惊恐地一震,随即便像被按住了麻筋似的,全身又酥又痒地软了下去。   将左边的乳尖吮得又红又肿后,安陆又俯身去叼住他右乳,手心裹住那因为充血而变得硬挺的肉根,指尖在那滑溜溜的伞状前端有技巧地搔弄着,将身下之人激得不住呜咽出声。   “啊……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思远被那人的动作弄得瞳孔有些涣散了,身子也被他按得死死的,连一点反抗的动作都做不了,只得随着那人的套弄抖着腰屈辱地射了出来。   “小远,我想你。”   安陆低头吻了吻那结实的小腹,慢慢解开了自己腰间的皮带。   “呵……男人的话,尤其是醉酒后的话,最不能相信……”   安思远刚发泄了一发,整个人正瘫在安陆身下喘气,一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见那人胯下那根青筋纠结的巨物时,心下莫名发怵,又开始奋力挣扎了起来。   “你妈的……你真的是禽兽吧!我今天不想跟你做,赶紧给我拿开!!!”   因着方才被安陆的举动弄得全身发软,安思远挣扎的力度也比之前小了许多,安陆轻松地握着他的两脚脚踝举过头顶,往那窄小的入口抹了点润滑,便就着方才安思远自己射出来的精液挺了进去。   “啊——!!!”   几个月没用过的入口被那粗壮的茎身硬生生地撑开,安思远的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他下身被淫乱地打到最开,一低头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那紫红的肉根是如何搅开他的穴口,将那刑具般的巨茎一寸寸地挤进去的。   “混蛋……啊…混蛋!!!”   被那人捉着双腿粗暴地干了一会儿,方才紧涩地后穴竟然渐渐生出了快感,开始分泌出黏腻的液体。被肏得泛红的肠肉也不由自主地迎合起了那阳物抽插的动作,每次挺进时都殷勤地缠了上去,甚至还发出了“滋滋”的水声。   “滚……滚开……我真的……”   身体的欢愉与精神的痛苦不分你我地交织在一起,透明的淫水顺着两人的交合处往下淌,将臀肉下的床单都浸出了一股骚味。   “小远,小远。”   “叔叔想你了……”   安陆下身猛烈地干着安思远,但口中喃喃的话却像呓语般又轻又柔,听起来倒像是哄小孩的腔调。   “安陆……你这个…变…态……”   因着酒精的缘故,安陆的动作倒比往日多了几分凶横、少了几分克制,肥硕的龟头找准了安思远那块敏感的软肉便狠狠地捣了下去,力度大得要将那处给捣烂碾碎似的。   “啊……啊啊啊啊——!!!”   安思远哭着尖叫,双脚在空中徒劳地挥着,连指尖都刺激得绷直了。   两股间的那小口已经被那巨物给撑到最开了,暗红的穴肉时不时被那不断抽插的肉具顶得外翻,在灯下闪着湿漉的水光。   安陆却仍嫌不够似的,将被肏到脱力的安思远抱到自己腿上,扶着他的腰缓缓往下按,终于将方才一直裸露在外的茎根给全部吞了下去。   此时的安思远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是哑着嗓子拼命流眼泪,被体内凶狠的那物顶得痉挛不止,用不了几秒前端便又禁不住地喷出一大股白花花的浓精来。 第65章   恍惚间,他听见那人不断地在耳边念着他的名字,单调而不知疲倦,仿佛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梦魇。   “小远、小远……”   耳垂也被湿烫的舌反复裹住,黏稠的热气喷薄在脆弱的后颈上,让他有种要被安陆一口吞掉的错觉。   安思远已经完全失了抵抗的力气,小腹与大腿内侧上全是干涸的精斑,原本白嫩的臀肉也布满了情色的掐痕,望上去像被人凌辱过一般。而那根粗壮的肉茎仍然死死地楔在他的体内,硬得没有一丝要释放的迹象。   “别叫了……你这……禽兽……”   他有气无力地用手推开那人埋在颈边的脑袋,连着喘了几声:   “叫得好像很爱我似的……”   谁知安陆竟然一下子握紧了安思远伸过来的手,生怕他抽走一样,低头在那几道伤疤上颤抖地亲了亲:   “小远……我一直……一直——”   “……爱你。”   “真有这么爱的话,叔叔不如现在就放开我吧。”安思远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叫强奸吗?”   安陆闻言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安思远的手。   “小远……不爱我了吗?”   安思远望着那人眼睛里不知堆了多久的血丝,强行压住了内心那丝冒出头来的酸涩,僵硬地回道:   “不爱了。”   “你放他走吧……”   室内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只听得见两人交错的粗重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那柄硬挺的性器正缓缓地抽离他的身体,安思远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   就在他以为安陆会起身放过他时,那人却冷不防地提着他的臀将他翻了个面,以后入的姿势重重地压了上去。   “安陆……你——!!!”   方才被肏得烂红的穴口轻易地便吃进了那尺寸惊人的阳具,肠肉被重新搅开撑大的水声响得令人脸红。   “啊……啊啊!!!”   安思远气得整个腰都在抖,那人炙热的胸口贴在他的背上,一手强行地将他的手掰成十指相扣的形状,另一手直接制住了他的要害,将他整个人困在了自己的阴影下。   “小远……不能走……”   密密麻麻地吻落在颤栗的脊背上,温柔又不容抗拒。   就着此刻的姿势,那柄胀得发痛的肉具愈发放肆地破开娇嫩的穴肉,肥硕的前端甚至顶进了先前从未被肏开过的深处。   “呜……不……不要……!”   安思远方才刚经历了一次干高潮,被别人用手指摸几下都能敏感得发抖,更别说被那凶器般的阴茎抵着穴眼干了,没过几秒便被肏得口水都流了出来,连指缝都渗出了汗。   “啊……住手……求…你……”   安陆却反手扣紧了他不断挣扎的手,在那发红的耳尖安慰地吻了几下。   “小远…别走……别离开叔叔……”   “叔叔疼你……小远……”   安思远的眼泪蓦然地流了下来,说不清是因为安陆口中的话,还是因为他手底强硬的动作。   “不要……不要弄那里!!!不要———”   一只大掌慢慢环住了胯前萎蔫的性器,茎身被裹在手心里熟练地抚慰,最为脆弱的尿道口却被男人粗糙的指腹摩挲挑弄着。安思远的灵台中闪过几丝过电般疯狂的快感,没过几下那软趴趴的阴茎便半强迫地起了身。   安陆像是熟知他的哪一处最有快感,胯下深深地捣弄着穴中软肉,手指却灵活地在他的茎头游走,时而勾得马眼淌出清液,时而又用掌心裹住发胀的双睾,四指轻轻地扇过红肿的龟头。几招之内,便轻易地让安思远叫哑了嗓子。   “小远、小远……我爱你……”   “爱你……”   只可惜安思远已经被弄得失了魂,只知道安陆扣着他的手,低着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却辨不清那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字。   “别……你别磨……啊!!!”   前列腺被那肉茎粗暴地挤压,安思远的四肢都被刺激得蜷了起来,后穴的骚水像流不尽似的,被肏得越狠就流得越欢。   又被压着深顶了几下,他忽然觉得小腹中生了一股急切的尿意。   “不要……不要再干了……哈啊……”   “我……我受不住了……不行了……”   那慑人的阳具仍在不停地奸弄红殷殷的穴肉,每次猛烈的抽插都会带出穴口边缘的一小截,然后再重新凶狠地捅进去。   “别插了……”   “…要……要坏了……”   安思远哭得快噎住了,身体里那股快要崩溃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那硬铁般的肉具不知戳到了哪一处时,他浑身剧烈地一震,接着便疯了似地往前爬。   “啊……不要……不要!!!”   只可惜,他的左手早被安陆给死死地扣紧了,只余右手崩溃地凸起青筋,徒劳地扯坏了一角床单。   “呜啊啊啊啊……!!!”   淡黄的尿液从马眼一股一股地淌了出来,直接淋了安陆一手。大抵是晚上喝了大杯冰沙和啤酒的缘故,失禁的过程竟然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   安思远仰着脖子哭得快断了气,安陆安慰地亲了亲他的手腕,便掐着那小珠子似的乳尖,挺身在那穴眼深处射了精。   “混……蛋……”   平坦的小腹被那浓精灌得渐渐鼓起了一个弧度,安思远羞愤地闭上了眼,再也不想理会身上那人的动作。   “明明就不爱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第66章   这天晚上,安思远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知道谁送给他了一个毛绒小熊玩偶,长得像他小学时候地摊上流行的那种滥造品。   那玩偶的眼睛是塑料做的,翘起的嘴巴用红色的毛线粗粗缝上,鼻头上边也全是崩出来的杂线,望上去自带了几分恐怖效果。   安思远摆弄了几下,发现它的熊尾巴是个按钮,能把人说的话录下来,再通过它脖子前的蝴蝶结扩音器循环播放。   “哼,傻逼。”他按了按那又圆又短的尾巴。   过了几秒,那玩具熊果然呆滞地放出了他自己的声音:   “傻逼——傻逼——”   “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   安思远自个玩了一会儿,慢慢被自己的声音给烦到了,把那傻乎乎的玩具熊翻了个底朝天,竟然都没找到玩具的开关。   他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神经病啊!”   “神经——病啊——!”玩具熊和他对骂。   “弱智熊。”   安思远戳了戳它的倒三角形鼻头:   “我讨厌你、讨厌你。”   不料这回那玩具熊迟疑地顿了顿,蝴蝶结里竟然沙哑地吐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悚的缱绻:   “我爱你——”   ——————————————   “我靠……!”   安思远被梦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外是一片昏昏的黑,辨不清现在是几时几刻。   他试着从床上慢慢爬起来,结果腰椎与大腿肌肉的撕裂感差点没把他给痛晕过去。全身的骨头又酸又垮,像是被人锤碎后再一点一点拼凑起来似的。   下体是干净的,但大腿内侧被掐出的痕迹已经泛了紫。胸前的两点经了一夜的蹂躏后,更是毫不客气地肿大了一圈,乳尖被衣料磨蹭过甚至还会激起一阵令人厌恶的麻痒感。   安思远的脸色白了一瞬,他哆嗦地咬了咬牙,从床上爬了下来。   走廊的时钟指针停在了“5”的位置,屋子里一切都显得空荡又寂静,仿佛还没来得及从昨晚的梦中醒来。   安思远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打算先去浴室把自己给打理清楚。等光线终于把四周的暗处填满时,他才看见那折磨了自己一晚上的罪魁祸首正倒在浴缸旁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臭味熏天的衬衫。   安思远瞄了角落里毫无动静的安陆一眼,便用力地挤了两下洗手台上那柠檬味的牙膏,自顾自地刷起牙来。   本来想洗完脸就关门走人,不料那坨近乎一米九的“人形垃圾”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安思远刚跨出门槛的脚滞了滞,又不知不觉地辙了回去。   “咳——”   他转头望着别处,脚下那只塑料拖鞋往地上“啪”地一甩,故意嘣出了几声刺耳的噪音。   只可惜那趴在浴缸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喂。”   安思远皱了皱眉,艰难地用脚背拱了拱他的手臂。   “我等会还要冲个澡……”   “你不要一直赖在这里。”   没有人回应他。   “啊,真的是——”   他扶着不停打颤的双腿,缓缓地跪在了男人的大腿上,然后便暴力地扯了扯那人的衣领:   “给我起来!起来——”   安陆的眼睛紧闭着,像一尊失去知觉的人偶一般,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起来。   他的脸上还带挂着宿醉的晕红,就连那向来薄情的唇都带上了一丝殷色。   安思远拧着眉打量了许久,忽然试探地把手背移到了那人的额头上,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   “长期失眠、生活作息不规律、中度酒精中毒。最主要的还是身体过度疲劳和精神状态不稳定引起的高烧。”   夏晓禹被安思远半夜一通电话给招魂招来了,一进浴室就看见自己的老同学人事不省地倒在浴缸边上,吓得他赶紧将人先扶了起来。   等检查了一番过后,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细菌和病毒感染,布洛芬或者消炎痛吃几天就没事了。   “不过——”   夏晓禹有些震惊地捂了捂鼻子:“我认识安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他还有酗酒的癖好!?”   “我看他和你倒没有很熟。”   安思远指了指安陆的手机通讯录:“他给你的备注还是‘夏医生’,我以为你是他的私人医生。”   “咦,你是安家的那个小孩!”   夏晓禹推了推眼镜,这会才注意到一旁的安思远。   “我记得上次见你时你才上小学,不记得我也难怪了。你叔叔可宝贝你了,连聚会都不舍得把你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安思远抱着臂站在旁边,扯了扯嘴角:   “夏医生,我对你们的过往没什么兴趣,所以他现在的情况是没什么大问题吗?”   “哈……”   夏晓禹打了个哈欠,已经打算收拾东西回程了。   “对,你家应该有药吧,没药我可以给你一点,这段时间不要让安陆太劳累就行了。大半夜的把我叫来,我诊金可是很贵的……”   “那就多谢夏医生了。”   安思远见夏晓禹要走,连忙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角,指了指角落的安陆。   “对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   等两人好不容易合力把那人给搬到床上后,安思远觉得自己的腰又折了一次。   他痛苦地靠在床边,龇着牙揉了好久才缓过来,连夏晓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床上那人似乎仍在深度昏睡状态,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只不过在听见安思远骂人时,眉头才若有所感地皱了一下。   “什么失眠,什么作息不规律……”   安思远恶狠狠地锤了锤床:“全都是你的苦肉计吧!”   “等我屁股养好了就出去找男人,你就躺在这床上等着被烧成傻子吧。”   “要不是你生着病,我绝对会一脚把你踹醒……”   只可惜放出去的狠话像石头般打在轻飘飘的棉花上,伤害值小得可怜。   安思远自顾自地叫骂了好一阵,见安陆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便渐渐无趣地趴了下来,自暴自弃地把头搁在那人的胸口上。   “为什么这时候来招惹我。”   “明明……”   “我就快走出来了……”   发烧的人连眼皮都在发烫。   安思远趴在安陆身上睡到一半,被那身躯所散发出来的温度给生生热醒了。即使房间开着冷气,那人的存在也仿佛三伏天里的暖炉一般,能把他周围的一切生物都烤熟。   嘴上说着让安陆自生自灭,但到了关键时刻,安思远还是不情愿地从客厅拿来了酒精和毛巾给他做物理降温。   为了不让衣服磨到破皮的乳头,安思远只好把上衣脱了,半裸着跪在安陆旁边给他擦身。   “咦,眼圈真的黑了。”   他将毛巾搁在安陆的额头上,手指轻轻划了划那人青乌的下眼角。   “活该。”   指尖再随着高挺的鼻梁越挪越下,最终停在了那略微有些咯手的胡茬上边。   “怎么连胡子都没刮,难不成真成颓废大叔了?”安思远有些稀奇地笑了一声。   印象里,安陆从来都是最注重仪表的人,无论何时,下巴和唇周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衬衫与西裤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就连脖子上的领带也不曾偏过半分。   这样严谨的人,竟然会放任自己的脸上留下这种邋遢的胡茬?   安思远眨了眨眼,刚想俯下身看得更真切一些,不料一低头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第67章   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与安陆长时间对视的次数屈指可数。   安思远被捡回来的时候还是个矮冬瓜,头顶才堪堪到那人的腰,望断了脑袋都望不见那双令人心心念念的眼。等长大以后,他又总因为下意识的心虚而回避安陆投来的视线,生怕多看那人一眼,就能被人瞧出他心里那点歪心思来。   而如今,他终于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那双眼睛看了———   安陆的眼睛长得像外国人,眼窝极其深邃,双眼皮凹陷下去的地方像两弯窄而锋利的刃,薄薄地覆在眼睑上,看久了甚至会生出“他很深情”的错觉。   此时,那双乌黑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对着安思远,里头安静地盛着他放大的脸,像民国时一帧一帧定格的旧电影一般。   “不许看我。”   安思远被他盯得有些恼羞成怒,一只手强硬地盖在了那双眼睛上,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你这强奸犯。”   屈起的睫毛在他的掌心缓缓地扫过,跟纤细的羽毛尖似地,无端激起了一阵入骨的痒意。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安陆的喉结滚了滚,终于往外吐出了一个极其沙哑的音来:   “渴……”   安思远的手掌肉痒得受不了了,听见那人出声后连忙如蒙大赦地松了手,转身把床头柜上的水杯和药一起拿了过来。   “知道你昨晚睡在哪的吗?”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发烧和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安陆接过那水后就变得特别安静,仿佛一头被驯化的凶兽,连平日里冷峻的眉眼都柔顺了几分。   “睡在厕所!”   安思远又朝床上扔了一罐花生乳,冲着他嘲讽地笑了一声:   “现在竟然要我这个受害者来伺候你,你脸不脸红。”   安陆接过了那瓶透着热意的花生乳,默默地挑开了瓶盖,仰头灌了几口。   屋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到了床单上,斜斜地映出了几块过分明亮的小方格。鸟雀的声音时断时续,清澈而遥远,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响。   过了良久,那人才小幅度地张了张嘴,态度有些小心:   “对不起。”   “昨晚……有没有受伤?”   安思远听完差点被气笑了,昨夜的施暴者现在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就连吃喝拉撒都要他来照顾,现在竟然还能平静地问出这种话来。   “你有什么资格问这句话呢,叔叔?”   他抱着臂,用脚趾轻佻地挑开盖在安陆身上的那层薄被。那人身上的西裤刚刚被他换下了,现下被子底下只穿了一层贴身的男士内裤。   “该问也是它来问吧,嗯?”   安思远恶意地将脚掌往安陆的胯底碾了碾,有些出气的意味。   “奇怪,昨天晚上不是很精神嘛,把我弄得死去活来的,怎么叫也不停——”   安陆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但仍克制地没有出声,只是一双眼幽幽地望着安思远。   “原来是只没用的病猫啊。”   光裸的脚趾在微鼓的裆部故意慢动作地勾了几下,却见底下那物有了缓缓抬头的趋势。安思远觉得自己瞬间掌握了主导权,心底生了种报复的快感,脚下的动作不由更加放肆了起来。   或许有些晨勃的缘故,那圆润的脚指没蹭几下,脚底的那根巨擎便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烫得跟块烙铁似的。   “嗯……只可惜某人现在一身软骨头,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是我想侍候都无福消受了。”   安思远两脚故意拢住顶端那粗大的蘑菇头,隔着一层布料细细添弄,听见床上那人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不由更加得意了。   等到那硬邦邦的巨物把裤裆顶起一个小帐篷,他才施施然地收回了一只脚,轻笑了一声:   “真快啊——”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见那人没说话,安思远将又另一只脚缓慢地攀到安陆的胸口,挑衅地看着他。   谁知安陆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忽地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脚踝,低头在足背上吻了一下。   “……你!!!”   安思远没想到安陆会来这一手,整张脸瞬间涨红了,那只脚也跟踩着了炮仗似的,五个指头都被炸麻了。   “小远、过来。”   带着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思远黑着脸磨蹭了好半天,才不甘不愿地爬到了安陆身边。   “干嘛。”   他自以为在安陆面前做足了姿态,殊不知自己在那人眼里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让我……”   剩下的几个字安陆没说出口,安思远暗暗翻了个白眼,因为那人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表明了后半句话。   让我抱一下。   男人带着热度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侧,呼出的气息像仲夏夜的海浪般打在他的耳际,炙热而潮湿。   安思远感觉到那根硬物还抵在他的屁股后面,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就算你靠这么近,我也是不会帮你解决的……”   “嗯。”   安陆的胸膛紧紧贴着安思远的背,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搂在怀里。   “昨天像喝了假酒一样满口胡言乱语,今天又跟个哑巴似的,简直就是双面人。”   安思远感觉自己被那人抱得全身都在冒火,发现自己挣不掉之后,便开始小声嘟囔安陆的坏话。   “不是胡言乱语。”   安陆似是真的烧得昏沉了,闭着眼把头垂在安思远的肩上,慢慢地道:   “我对你,从来都不说谎。”   安思远抿了抿嘴,心底无端涌起一股悲意。   安陆说的没错,他确实从来没对他说过谎。   所以也没给过他任何承诺。   窗外的蝉叫得声嘶力竭,房间里的声音却又重新归于一片安详的寂静。   追究已经发生的事实,除了徒增痛苦以外根本毫无意义,这一点,安思远比谁都还清楚。   曾经他有过许多幻想,想着就算不能和安陆结婚,两个人能一起戴同款婚戒也算圆满了。可是现在当他想起这件事,又觉得此举如果被媒体拍到后,除了给悦温徒添几笔不伦丑闻以外,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好处。   成长大概就是一层一层地剥离虚无幻想的外衣,跟剥苞米似的,最后只剩下中间那根光秃又坚强的核。   “希望……”   安思远感受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安陆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他闭上了眼,睫毛颤了颤:   “希望一觉醒来后,就能穿越回十年前。”   过了半晌,身后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用近乎恳切的语气在他耳边道: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你都是我最爱的小孩。” 第68章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安思远的模样过于“凄惨”,才让安陆这种冷面冷心的人动了一时的怜悯,不顾安寄鸿的反对,强硬地把小孩的户口从南安转到首都来。   安思远刚回家的时候还是一张白纸,对周围的一切带着戒备与警惕,但对着安陆却有些拙劣的讨好。   他心里在想什么,盘算什么,安陆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回家的时候,安思远天天变着法子爬上他叔叔的床,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睡觉,生怕自己转眼就被丢到哪个穷乡僻壤的福利院去了。   安陆向来喜静,最反感睡觉的时候有人黏着他。安思远似乎察觉到了这点,每次爬上床后就可怜兮兮地缩在一个小角落,等安陆看过来后再用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和他对望,没过几秒,就会如愿以偿地被搂进温热的怀中。   安陆对安思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百依百顺,除了一些原则性的错误以外,小孩想要什么他基本上都可以应允。   季琼宇经常开他玩笑,说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从乡下接了个私生子回来。安陆闻言也没作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如果安思远真是他的孩子,他就不会用这种方式对他了。   好在小家伙懂事,即使调皮捣蛋也懂得踩着安陆的底线跳跃,让他每次想狠狠教训安思远一下时,都硬不下心来。   “好想一直和叔叔在一起!”   第一次听见小孩大声地宣扬这句话时,安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发现安思远对他的依赖性越来越强,甚至有点接近病态的程度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当时安思远在那样的处境下被他带回家,如同雏鸟寻求大鸟的庇护一般,会下意识地信赖眷恋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很快,他发现事情逐渐有些超脱了他的预料。   某一天夜里,安陆发现了一本安思远没来得及收起的日记。说是日记,其实小孩只会在上面涂点小画、写点小诗,家里也没有人会主动去看,所以那本日记也并没有上锁。   那本日记现下正大咧咧地摊在书桌上,将孩童那天真又直白的心思暴露得一览无余。   ——安思远写了一首诗:   **《变色龙》**   **变色龙望着天空,变成了晴朗的青色。**   **变色龙趴在紫藤萝上,又变成了温柔的紫色。**   **我也是变色龙。**   **原本是忧郁的蓝色,**   **可是碰到叔叔嘴巴的时候,就变成了幸福的粉红色。**   ——————————————   安思远喜欢他。   得知这一事实的安陆并没有预想中的震惊与慌乱,相反,他的情绪平静得有些诡异。   仿佛冥冥之中早就知晓这件事一般,又或许,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纵容的结果。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默默地想。   等到了青春期,等学校里遍地都是热恋中的情侣,安思远心里这份带着憧憬色彩的爱自然也会散得一干二净。   他也会跟其他情窦初开的男同学一样,心里装着某位不知名的女同学,拥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青春。   只可惜这一次,安陆又料错了。   安思远上初中后,学会了避嫌,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学会了和他保持距离,就是没有学会怎样才能不爱他。   几次聊起有没有心仪的女生这一话题时,也都被那人遮遮掩掩地岔过去了。   每当被那双闪躲而炙热的眼睛偷偷望着时,安陆的心里就会忍不住叹一口气。   倘若他真的问心无愧,大可以在第一次发现小孩对他的心思时就义正言辞地教育他一顿,教他此后都不敢对自己生出这些心思来。   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亲手破坏安思远的美梦,舍不得看见那人难堪又悲伤的表情。   有些事情或许一辈子都讲不明白,所以便只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走一步看一步,掩饰自己早已经对安思远动了心的事实。   “嗬啊!我今天和高年级的打球,表现得有多帅你都没看见!我先带着球虚晃一枪,然后很猛地突破了那几个大个子的防线,再……”   安思远喜欢打球,每次说起自己的战绩时,眼睛便兴奋得炯炯有神,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比划起了投篮的动作,整个人也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安陆这时候才敢细细地看他。   隐晦的目光克制地划过他的眼睛、鼻梁、嘴唇,直到在心中刻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安陆,你有在听吗?”   安思远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一滴晶莹的汗珠正欲挂不挂地悬在他的喉结上,诱人得像新荷上的第一滴的露水。   只望上一眼,安陆便觉得世上所有的清心咒都成了噬心蛊,他的五脏六腑跟烹了油似的,在情欲与色欲的业火中饱受煎熬,   偏偏那人还嫌车里的空调太热,大咧咧地撩起自己湿透的校服衬衫,露出一大截白嫩的腰肉:   “不过我看你也不看NBA,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下次得让你亲眼看看我投篮时的帅气……”   彼时的安思远还非常纯洁,认为他和安陆之间最出格的事就是接吻,殊不知他那冷静禁欲的叔叔现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他的裤子扒到脚踝,把人按在副驾驶上操得哭着射精。   然而这一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也不会发生。   只要安思远不主动,安陆永远都不会僭越雷池一步。大概出于某些愧疚心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剥夺安思远成为“正常人”的权利。   但就像渗了水的沙堤一般,有些东西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坍塌乃至毁灭只需要一瞬间。   一个脑海中的念头,一个无法挽回的决定,都是一瞬间。 第69章   第一次手术前,安寄鸿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安陆。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窗外望出去是加州盛夏时的天,干净纯粹得像幅童话书里的插画,入眼之处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深蓝色。橄榄绿的叶上浮着轻亮的光,仿佛一座座袖珍的玻璃小船,在枝头底下肆意地招摇着。   窗内的气氛却压抑得像座牢笼,消毒水的气味笼罩着整个病房。   唯一还有些生气的是床头边上的那株白桔梗,花瓣尖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看上去才送过来不久。   “安陆,你觉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见那人不答话,安寄鸿愈发觉得胸闷气短,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恨恨地锤了捶床:   “想用结婚来糊弄我,未免也太天真。”   安陆无奈地看着他,尽量放缓了声音:   “爸,你先别生气,有什么事等养好病再说……”   “哈,这就是你打的算盘吗——”   安寄鸿冷冷地笑了一声,望着安陆的目光终于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你有一天能真正迷途知返,能真的考虑到我这个做父亲的感受。”   “如果当初你没有把他接回来……”   “爸!!!”   安陆有些冲动地打断了安寄鸿的话,像是急于掩盖某些呼之欲出的东西似的。   “不关他的事。”   他望着安寄鸿浑浊的眼,苦涩地抿了抿唇。   “是我的错。”   安寄鸿根本不买安陆的帐,他静静地端详了一会面前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心也变得越来越寒。   “我在悦温还有百分之五十三的股权。”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让我这个老头明年抱上孙子,这五十三的股权全都给你,并且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私生活的任何事。”   “否则,我就拒绝明天的手术。”   安陆惊愕万分:“什么!?”   “爸,明天的手术成功率很大,主刀的医生也是之前就谈好的,医生也说只要日后积极配合治疗,康复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如果我不配合呢!?”   安寄鸿直挺挺地坐着,瘦削的背脊望上去却有股堪称苍凉的狠劲。   “如果我觉得与其让安家无后,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死了算了呢?”   安陆的脸白了一瞬,刚想说些什么,当望见安寄鸿那决绝的眼神时,却又闭上了嘴。   “其实我对那小孩,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安寄鸿看着安陆失了血色的脸,缓缓阖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让。”   “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安陆站在医院后庭的草坪上,弯腰拾起了一朵被风吹落的蓝花楹。淡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连血管似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纸。   首都见不到这样的花,大概是因为气候与温度不适合,这种梦一般的颜色不愿意扎根在那里。   望着眼前灿烂的世界,安陆的脑海里一会晃过安思远那同样灿烂的笑脸,一会晃过深夜里安寄鸿因为腹痛而蜷成一团的身子。   直到后背被头顶的阳光晒到发烫,他才沉默地蹲下身,将方才捡起的花瓣重新放回了地上,转身走向了停车场。   一阵热风拂过,那喇叭型的小花便打了几个滚,重新融入了树下那片紫色的海里,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小远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笑了。   羞怯的、得意的、傻乎乎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连安思远笑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今天过后,小孩一定会很恨他。   他的宝贝,他最珍贵的宝贝……会恨他。   ——————————————   见后背那儿半天没有动静,安思远忍不住转过去头去望安陆的脸。   谁知那人才刚道完一句殷情切切的告白,没过多久便又昏睡了过去,眉头还紧紧地皱了起来,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哼。”   安思远没劲地扯了扯安陆的脸皮,不料扯了一会,竟然有一滴泪从那人的眼角滚下来,把他活生生地吓了一跳。   “靠,我也没使劲啊……”   他嘀咕着,把脑袋凑到安陆的前面,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往那人的眼角下拭了拭。   指腹上面一阵湿热,安思远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神使鬼差地把那手指放进自己嘴巴里。   他小时候总觉得安陆是天上下凡的圣人,没想到无情无欲的圣人也会流眼泪——   圣人的眼泪也是咸的。   “小远……小远……!”   那人不知做了什么噩梦,不仅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就连梦里都是一副痛苦的模样,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安思远皱着眉看了一会,还是决定直接把他叫醒。   “喂,安陆,醒醒——”   “别睡了,醒醒!!!”   安陆被安思远重重地拍了几下,喘了几口粗气后便逐渐苏醒过来。   他的眼神看上去还不太清明,但当看见安思远的那一刻,涣散的瞳孔却立刻紧缩了起来。   “小远!?”   “不然是谁。”安思远挑了挑眉。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鬼叫我的名字,跟叫魂似的,是没睡醒还是脑袋烧坏了?”   “你还在、你还在……”   安陆的手紧紧地拽住安思远的前襟,把他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如释重负地把人搂到怀里。   “我要坐你腿上!”   安思远挣扎地抗议道,但最终还是气哼哼地被安陆用“按头”的姿势给锁住了。   “……”   听着那人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安思远便知道他已经从刚才那个梦里缓过来了。但一想到清醒后的安陆又会变成从前那副无趣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爬到那人的身上撩拨几句。   “你刚才做的什么梦?”   安思远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冲着安陆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做梦做得哭了哦?”   安陆侧着头看了安思远一会儿,竟然慢慢地捧起他的脸,往那微张的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诚实地道:   “做了想你的梦……” 第70章   “具体想了些什么呢?”   两人的鼻尖只隔了几毫厘,安思远甚至能闻见那人身上带着的清冽幽香,他眯着眼把唇贴到安陆的嘴角上,伸出舌尖勾了勾。   安陆方才才吃过药,嘴里的味道还没消下去,他怕安思远尝到苦味,便有些无奈地把头往后仰了仰:   “等……”   安思远才管不了那么多,拽着安陆的领子便压了上去,把自己的舌头送进了那人微张的嘴里。   刚开始安陆还忍着安思远像小兽一般在自己口中没有技法地左冲右撞,可那不安分的舌尖却又总爱擦枪走火,一会划过上颚,一会又挠过狭壁,像根轻飘飘的羽毛惹得人心头直痒,却又不肯停下来久作纠缠。   “唔嗯……”   耀武扬威地亲了一会儿,安思远就被安陆给按着肩膀“制裁”了。   他感觉自己的舌根被那人死死抵住,被迫仰着头与安陆长长地缠绵。被吮上一口,便坠入了煮得滚烫的沸水里,连灵魂也跟着气泡涌动。   那人的嘴里没什么药味,唯一的感觉就是烫和热。安思远被抵着深吻了一会儿,身子便软得瘫在安陆怀里了,只有胯间那玩意不争气地立了起来。   “喘……喘不过气来了……”   安陆的呼吸依然平稳,安思远却完全乱了套,没过几十秒便狼狈地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浑然没了方才压人时盛气凌人的样子。   见他确实有点呼吸不上来,安陆才有些不舍地松了手,但还是从背后将安思远圈到了自己怀里,低头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窝上。   安思远的脸比他后面那个发烧的人还红,他抚着胸口一下一下地喘气,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下来。   “安陆。”   “嗯?”   “你还没说你梦里是怎么想我的。”   安陆执起他的手,指腹慢慢地在那一道道凹凸不平的伤疤上面摩挲着,像是要把那每一寸伤口的位置都记在脑子里似的。   “想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喜欢上其他人。”   “过得更开心了。”   “生活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比以前过得更好了……”   安思远靠在安陆的怀里,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听起来还挺不错。”   “既然梦的都是好事,那你又为什么哭了?”   安陆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叹了口气。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你根本就不想我喜欢上其他人,对不对?”   安思远转过身,跪趴在安陆的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和别人在一起……”   他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那人心脏跳动的位置。   “你这里会难受。”   安陆将他的掌心覆在安思远的手背上,手指楔进他的指缝,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紧紧地抓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像抓着他此生唯一的一颗真心,郑重地道:   “这里会烂掉。”   安思远怔了一瞬,随即眼角弯了弯。为了掩饰自己快要哭了的事实,他忽然把安陆扑倒在了床上,凑上去又要亲他嘴唇。   安陆则顺从地躺在小孩的下面,温柔地搂着安思远的后脑勺,缓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性器都硬得难受,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去稍作抚慰。仿佛为了填补这些年的空白一般,安思远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他叔叔的嘴巴上,就连涎水沿着嘴角淌到了脖子都浑然不觉。   等终于结束这个漫长的吻时,安陆低头帮安思远把嘴角的银丝拭去,趁着那人还在筋疲力尽地喘气,又用手握住了他胯间硬邦邦的阴茎,将小孩眼眶里那悬着的几滴泪给全部榨了出来。   “呼……你……你……”   安思远出完精后累得直接倒了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陆把他的裤子扒了,连控诉的力气都没有。   那柄饱涨得狰狞的肉具杵在他的两股间,正在臀缝间一下一下地磨蹭,龟头泌出的液体将那白嫩的腿肉润得湿津津的。   安思远从来没有和人腿交过,被硬物抵在腿间的感觉还挺新奇的,前提是不要以现在这种面对面的姿势——   “你……你不许正面弄……把我翻过去……!”   他低头便能清楚地看见腿间正在耸动的肉杵,甚至还和自己胯间方才泄过的那根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张脸气得红成了柿子。   安陆却安抚地亲了亲他的下唇,声音因为欲望的缘故变得有些低哑:   “乖……”   “腿夹紧。”   安思远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但还是依言把腿根并了起来,不去看那青筋纠结的物事是如何肏弄他的大腿与臀肉的。   等屁股和腿侧被磨得泛起红来,安陆才挺身射了出来。安思远的大腿与小腹被淋了一片白,甚至连他那瘫软的性器上都挂了几滴安陆的精液。   “这么有精神……你昨晚不是故意晕倒的吧……?”安思远一边抱怨着,一边光着屁股下床去洗澡。   安陆看着他扶着门框的可怜样,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是。”   “那就好!”卫生间里传来了絮絮叨叨的威胁声。   “要是让我知道你是装的,你就……”   ————————————   “吱——吱——”   窗外的蝉鸣依然聒噪个不停,日头一会躲进云层里,一会又大咧咧地裸露在天空中。   一切与昨日并无什么不同,孩童们放学的欢笑声路过屋外的草坪,西北方的无人机也仍然安静地悬在同一个位置。   可有些东西却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比如,安家的阳台上某天忽然多了几盆憨态可掬的多肉,后院那漫天的杂草被人修得齐整了起来,就连一楼的厨房里也渐渐散出了烟火味的气息。   每到黄昏时刻,家门就会准时地锁上,大约是因为这家的主人要出门吹吹夏夜的晚风。 第71章   “你不是不信佛的吗……?”   安思远撑着头,眯着眼地看着他坐在对面的安陆。   两人此刻正坐在通往秋汉峰的索道上,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竹海松林,底下是湍着溪流的碎石深谷,一眼看去离地面竟是有几百丈的高度。   “你信佛?”   安陆闻言抬了抬眼角,将目光移向了缆车外。   过眼之处尽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苍翠色。   安思远见那人神色淡淡,不由地撇了撇嘴角:   “好吧,虽然我也没有整天求神拜佛,但是我这次来端雄还是有所求的——”   “双峰”是端雄市的著名景点之一,北面春阳峰为道教人士隐居之所,平日里只开放几处景点供摄影爱好者拍拍照,主峰对外并不开放。而南面的秋汉峰比之却热闹得许多,峰上的藏名寺更是求签烧香的热门景点,如果碰上大吉之日,进寺的门票甚至得提前预约。   安思远此行的目的便是那传说中非常灵验的藏名寺。   “你既然不信这个,那我一个人来不就好了。”   不料这次安陆回答得却非常快:   “不行。”   他看着安思远一脸郁闷的表情,不由将语气放缓了些:“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个成年男人,又不是小孩,还能在这里走丢了不成?”   安陆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刚刚还垮着脸的安思远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安陆!松鼠!你看——”   “刚刚树上有一只很小的松鼠!你快来看!”   安陆无奈地被他押到窗边按着头看那只跑得无影无踪的松鼠,心底暗暗笑了一声。   还说不是小孩……   缆车行至山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安思远和安陆正准备去找个饭店吃个饭时,就听见了从林子深处传来的钟声。   那声音洪浑辽远,接连响了好几下,像水滴落在石苔上的磬音似的,别有一种脱离尘世的空灵感。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安思远装模作样地作了几次揖,抬眼望了望远处。   “看来是那些僧人要去准备学习了。”   “那我们也直接去吃饭吧,我看看之前在小x书上面好评很多的那家店在哪里……”   安陆定定地看了一会他身旁的那块石头,停顿了几秒,才迈步追上安思远。   两人看了地图之后,才发现秋汉峰除了主峰以外,还有大大小小二十余座山岭,从索道终点走到藏名寺算起来还要三四个钟头。   安思远和安陆在网红饭店里稀里糊涂地被宰了一顿,就顶着头上的烈日继续赶路了,争取在闭寺之前抵达目的地。   又爬了不知道几百级台阶,终于到了一个游人相对较少、并且可以歇脚的地方了。   亭子建在悬崖边上,背后就是壁仞似的崇山峻岭。它的牌匾被人用篆书题了“水云间”三个字,柱子上也被刻满了诗,想来也是一处鲜为人知的古迹。   安思远已经累得不行了,不管那亭子建得如何别致,便一屁股坐在亭内的阴凉处喘起气来。   安陆的脸颊也淌着汗,但却没有安思远那样狼狈。他慢慢地坐到那人身旁,从背包里开了一瓶水。   “慢点喝。”   见安思远打算一口气把那瓶水给灌掉,安陆警告地用手拍了拍瓶底。   “哈———”   那人的脸在阳光底下望着红通通的,不知道是不是被晒伤了。安陆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鸭舌帽给他套在了脑袋上。   “太热了,我头发都湿了!等会戴……”   安思远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抵不住安陆那压迫性的目光,灰溜溜地戴上了那顶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帽子。   “喏,给你喝。”他把刚才剩下的半瓶水递给安陆。   安陆刚想说背包里还有一瓶,但当看见安思远那欲盖弥彰的的眼神时,便抿了抿嘴,直接就着小孩刚才碰过的口喝了下去。   有了林木的遮挡,就连山顶的风也带了一股舒爽的凉意。风拂过松林间的针叶,荡开一片“娑娑”的碎音,无端地让人有一种心澄气定的安宁感。   安思远被这风吹得有了倦意,一偏头便自然地倒在了安陆的肩膀上,手指轻轻地拽着他的衣角。   “我睡二十分钟,一会叫我……”   安陆“嗯”了一声,另一只手从背后穿了过去,不着痕迹地搂住了他的腰。   可就这么安静了不到十分钟,亭子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还未等安陆喊他,安思远便警觉地起了身,整个人也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动作快得像方才他们见到的那只松鼠。   安陆的手抬到一半,眼神暗了暗。他望着那两个女学生模样的人,眉头也有些不悦地皱了起来。   那两个女生看上去似乎和安思远差不多的年纪,估计也是高中毕业约着出来玩,看见亭子里坐着两个陌生男性,便谨慎地坐到了他们的对角处,但仍仍用余光偷瞄着。   “我手心全是汗,你帮我拧一下,我想洗个脸。”   有个皮肤很白的女生对着她的同伴小声唤道,声音细细柔柔的,像阳春三月的柳一般。   另一个女生染了一头黄毛,看上去很嘻哈的模样,结果撸着胳膊扭了半天都扭不开那矿泉水的瓶盖。   “嘶——不行啊,好像盖太紧了……”   皮肤很白的女生又拧着眉擦了擦手,试了好几次也还是开不出来。   “要不我帮你们吧。”   安思远在那看了好一会了,看着她们脸都憋红了,才忍不住出声问道。   “啊,好……”   那女生冲着安思远友好地笑了一下,正要把矿泉水瓶递给他时,中途却被一只宽厚的大手给生生截去了。   “我来。”   安思远回过头,却见安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冷着一张脸,跟背后灵似地拧开了瓶盖。   “谢……谢谢!”   那位白皮肤小姐似乎被面无表情的安陆吓到了,接过水之后便躲在了她另一位朋友的身后,不太敢说话了。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去要帅哥微信的吗!?”   “可是……感觉他旁边的那个人好可怕,感觉一直在瞪我……”   安思远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听见了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嘴角却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   “吃醋了?”   他和安陆走到了一条没有人的小径里,便不避讳地直接用两只手臂勾住了那人的脖颈,笑眯眯地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安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垂着眼看他。   “吃醋了就亲左边,没吃醋就亲右边。”   安思远得意洋洋地把脸扬了起来,还特意闭上了眼睛。   谁知安陆俯下身后竟然在他的嘴上不偏不倚地亲了一下,触感轻得像一片云。   “切,我就知道……”   安思远嘴上嫌弃着,耳根却不知不觉红了个透彻,如果在他屁股后面插上一根尾巴,这会儿就差摇起来了。   安陆失笑,帮他轻轻地拭去鼻尖上的汗。   “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了。”   ————————————   两个人走走停停,终于在落日的时候赶到了藏名寺。   “如果你一个人来,还能在这时候赶到寺里吗?”   安陆回头无奈地看了安思远一眼,方才这小混蛋没走个两步就嚷嚷着脚疼腰酸,到了没人的地方更是放肆地爬到了他的背上,不仅享受着人力服务,还对他动手动脚,跟个皇帝似的。   “那别人都是在鸽子岭那边住一晚,第二天早上才继续赶路的,要不是我没订到酒店,我才不这么傻这么累呢。”   安思远对着售票处的保安大爷笑了一下,然后便扯着安陆从门口溜了进去。   “诶!??还有十分钟闭寺啊——”   “十分钟……”   安陆垂眼望着安思远。   “没事,我就进来求个东西。”安思远冲他眨了眨眼。   不一会儿,安陆就见到了那个所谓的东西。   据安思远说,这个长得像荷包一样的东西叫“御守”。   布料是温柔的藕粉色,上边还细心地绣了“姻缘”两个字。   “听说藏名寺求的姻缘御守很灵验,本来想你最近应该很忙,我一个人来这里就好了。”   西天的晚霞泛着金红的光,仿佛一匹柔得滴水的锦缎,将天幕裹成了殷艳的山石榴色。   安陆接过那巴掌大的御守,跟着安思远一起朝远处画屏一般的远山拜了一拜。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一拜天地?”   那人的眼睛微微弯着,像两潭闪着星子的泉,里面清楚地映着他的身影。   安陆这种冷面冷心的人,向来不信佛不信报应。可当安思远望着他的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忽然有所求了。   “叔叔,为什么基本上所有的名著都是悲剧啊?”   小安思远趴在床上,掰着手指数:   “白娘子被压在了雷峰塔下面,哈姆雷特最后也被毒剑给刺死了,安娜卡列尼娜结局也自杀了……”   “因为遗憾总让人难以释怀,悲剧才能让读者永远记住这本小说。”   安陆低着头跟安思远解释:“如果白娘子和许仙真的在一起了,人们反而对这个故事失去兴趣,这个话本可能就不会流传得这么广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白娘子和许仙就不能永远在一起了?”   小安思远有点义愤填膺:“我觉得他们在一起就挺好。”   “如果我是白娘子,我宁愿不要被那些世人记住!”   “为什么?”   “因为——!”   安思远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身边依然能听见游客的脚步与说话声,可他却感觉他的唇忽然被人轻轻地含住了。   因为——   我只想和你圆满。   ————————————   。正文完。番外有22岁的熟男小远出没~ 第72章 番外·养娃日常   **【不喜误入】**   八月份的时候,安寄鸿回国了。   大概是不愿意天天看见家里那两个伤风败俗的玩意在眼前晃悠,他便一个人搬回老城区的房子住了,每天像个普通大爷一样坐在公园里下棋喝茶,到了周末再回安家吃个饭,日子别提多快活了。   而安陆和安思远就没那么幸运了,原因无他,只因这次安寄鸿回国还顺手带回了两个小祸害。   白白和圆仔两个刚学会走路的小粉团子,刚回家没一会儿,就“唰唰”地把阳台架子上的紫珍珠和石莲花给揍倒在地,弄得两个脚丫子全是土。   “我警告你安秦,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是你们谁先动的手,现在还装作不会走路的样子,晚了!”   安思远一边恶狠狠地教训在地上乱爬的白白,一边把圆仔抱到腿上换纸尿裤,看见那肉嘟嘟的屁股,还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   “还有你!安望女士,刚才阳台的门就是你开的吧,别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我,我最讨厌……”   圆仔拧着两道稀疏的眉毛和安思远对视着,盯着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巴,竟然咧开嘴笑了出来。   “安……唔噜……噜……安安!!!”   一旁坐在地上的白白听见他妹妹的笑声,也傻乎乎地拍着手笑了起来,甚至连那两条莲藕似的小胖腿都舞得很欢快。   “……气死我了。”   安思远咬牙切齿地帮圆仔换完尿布后,才认命地蹲下身收拾阳台的烂摊子,期间还不忘拍下几张罪证给还在公司开会的安陆传过去。   【小安先生】:[图片][图片][图片]   【小安先生】:你看看这两个小混蛋干得好事!   “你把这个拿给Lily,叫她最迟明天下午把报告重拟一份给我。”   安陆开完会后把文件递给秘书,刚坐下抿了口茶,就瞥见手机屏幕上闪过好几条消息。   【小安先生】:你等着,晚上回来找你算账!!!   他慢慢地划着聊天记录,想着那人张牙舞爪的模样,面上露出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小混蛋还有一天会骂别人“小混蛋”呢,估计连他自己都忘了小时候干过哪些比这还缺德的事情。   安思远刚给两个小崽子擦完脚,就见到对话框里弹出了安陆的回复。   【安叔叔】:嗯。   【安叔叔】:晚上给你带点什么东西回来?   【安小先生】:?   【安小先生】:带我爱吃的!   【安叔叔】:好。   “……”   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糊弄了。   方才擦完脚后在沙发上面疯狂蹦极的白白已经累得睡着了,只有圆仔还晃着脚丫,睁着一双圆亮亮的大黑眼睛望着他。   “看我干嘛?”   安思远戳了一下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一股浓浓的婴儿奶粉味从底下飘了上来。   起初刚听说安陆的小孩要回国时,他心里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可等到真正见到那两个小崽子时,他才知道什么叫“颜值就是正义”。   两个小家伙的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滑又嫩。眼睛像两颗水溜溜的黑葡萄,嘴巴也红殷殷的,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亲一口。   人家常说小时候的长相不作数,安思远却莫名从两个一岁多的小崽子脸上看出了他们将来“祸国殃民”的潜质。   “吖……便便……”腿上的小团子忽然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你拉了吗!?”   安思远手忙脚乱地拉开圆仔的纸尿裤,却看见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秽物都没有。   “没有拉啊。”   “花……扎头花……便便!”   圆仔指了指自己没几根毛的头顶,执着地在安思远腿上扭来扭去。   “呃,原来是‘辫辫’啊。”   他神色古怪地看着圆仔小朋友头上晃来晃去的几根毛,差点想笑出声。   “你哪来的头发啊,辫什么辫!你哥的头发还稍微比你浓密点——”   圆仔听完之后眉头越皱越深,就差嘴巴一瘪开始掉眼泪了。   “安安……编……”   “我要……辫辫……”   “好了好了,烦死人了。我去找橡皮筋,你就乖乖坐在这——不许哭啊!”   安思远莫名被“安安”这个称呼给击中了,于是心甘情愿地扶着腰去卫生间找橡皮筋,结果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他平时夹刘海的那种小夹子。   “这个也是花花绿绿的,拿去糊弄一下小朋友应该也可以吧。”   等他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夹子时,圆仔已经流着口水在沙发上睡着了,脚尖还抵着她哥的肚子,一副要把他踹下去的架势。   “啧,睡相真不好。”   安思远俯下身,将已经睡着的两个小家伙抱回了婴儿床。他盯了一会儿小朋友安静的睡颜,又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好小的脚。”   他轻轻地将手覆在那袖珍的脚丫上,发现他们的脚还没自己的掌心大。   脚趾头又软又小、散着一股天真的奶味,脆弱得好像一用力就会捏碎似的。   “无忧无虑的,真没良心啊……”   安思远举起他们的小胖腿,一左一右地亲了一下那有些泛红的脚底。   “不过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这么黏我呢?”   安秦和安望第一次见安思远时,就对他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好感,好像从一出生就已经认识了他似的。   “我可是个大坏蛋。”   安思远用指背挠了挠小婴儿微红的脸颊,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你们出生的人啊……”   安陆回家的时候,正好撞见安思远和白白在玩客厅的窗帘。   具体玩法是白白把窗帘拉开,安思远再施施然地把窗帘拉回去,把他气得哇哇乱叫。   “回来了?”   安思远回头望了一眼,嘴角勾了起来。   “嗯。”安陆晃了晃手里热腾腾的牛肉饼。   “买了城南那家你最爱吃的牛肉饼。”   “噢耶!”   安思远立马抛下正在跟他较劲的白白,起身接过了还冒着热气的纸袋。   “你有没有记得帮我说——”   “不放香菜不放葱。”   安陆接过他的话,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能改掉挑食的毛病?”   “一辈子都改不掉。”   大概是闻见了牛肉饼的香味,白白也抛弃了客厅那皱兮兮的窗帘,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啊……啊……”   安思远翘着二郎腿,故意把那香喷喷的美食举高,当着白白的面咬了一大口。   “嗯嗯,真香,真好吃,太好吃了!”   白白急得攀着他的膝盖直仰头,亮晶晶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圆仔呢?”   一旁的安陆看不下去了了,蹲下身给他儿子擦了擦口水。   “在房间睡觉呢。”   安思远又拿着剩下的半块饼在白白面前晃了晃,最后凑到了安陆的嘴边。   “pa……呜……papa……”   白白盯得眼睛都直了,一秒钟吞了两次口水。   安陆不喜欢油腥味重的东西,皱着眉咬了一小口便推走了。安思远得意地看着白白渴望的眼神,残忍地把最后一点饼渣都送进了肚子里。   “呜哇哇哇哇——!!!”   客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哭声。   ————   好不容易哄完孩子喂完饭,安陆去浴室冲了个澡后,便坐在床上用笔记本办公。   他正专注地盯着屏幕,视线却忽然模糊了一瞬,紧接着被一阵带着乳木果香气的躯体给扑倒了。   “叔叔果然很适合戴眼镜——”   安思远也刚洗完澡,身上正散着沐浴乳的气味。他伏在安陆身上,笑眯眯地把自己的眼镜给扣到他脸上,还用食指往上抬了抬。   “……”   安陆有些无奈地望着他,平日里冷峻的面目因为鼻梁上的这副眼镜又添了几分禁忌的色彩。   安思远却似乎很享受这种骑在安陆身上的感觉,他把方才那碍事的笔记本电脑丢到一旁,低头在安陆的唇上吻了一下:   “方才跟安秦算了他打翻我的花的帐。”   他低声笑了笑,撩起微湿的衣摆,露出了什么都没穿的白净下体。   “现在到了大人算账的时间——”   ——————   一开始,安思远意乱情迷地骑在安陆胯上,为了让那人捅得深些,什么令人耳燥的淫词浪语都说得出口。   可等到他终于酣畅淋漓地爽了一次后,便说什么都不肯让安陆再进去了,甚至开始撒娇帮他口出来。   前几次安陆便忍了,这次他实在忍不下去,便索性把那小骗子的腿拉到最开,把他整个人抵在床头肏得连声哭叫,最后只得无力地把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狠…啊……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等安陆出完精,安思远已经累得气若游丝了,连翻身都略显困难。   “今天星期五。”   安陆像抱小孩一样给他清理下体,听见安思远那无意识的轻吟,感觉方才发泄过的性器又开始起了反应。   安思远正慵懒地享受着他叔叔的服务,冷不防地被人拖进了浴池里,那根在他体内作乱的巨物就着温热的水流稳稳地抵在穴口处,甚至能感受到那玩意上的青筋在兴奋地搏动。   “喂……不是吧……不……”   安思远有些慌了,但无奈整个腰被那人环死了,只能哆嗦地颤着腿挨肏。   “呜嗯——!”   “轻……轻点!”   …… 第73章 番外·未完待续   安陆下班回家没看见安思远。   那辆他常开的迈巴赫就停在车库,车钥匙放在鞋柜上。家里客厅的灯也亮着,但找遍了上下两层没找着人,就连那人的手机也变成了忙音状态。   “啵。”   屋内沉寂了许久,鱼缸里的金鱼无聊地摆了摆尾巴,忍不住浮上水面冒了个泡。安陆看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忽然觉得有种透不过气的心悸感。   在客厅冷静地思考了一会,仿佛一瞬间想起了某种可能,他迅速地起身上了楼,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听起来有些急乱。   安家的别墅除了上下两层和地下车库以外,三楼还有个露天的家庭阳台,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上锁的,上一次开放还是因为安思远邀他的大学同学来家里BBQ。   等上了三楼,家庭阳台的锁果然被人打开了——   一个人斜斜地倚在栏杆上,嘴里叼着根烟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望着什么。   他身上西装未褪,扶着栏杆的手露出一截纤细的腕,远远望去有种脆弱的美感,仿佛飘忽不定的蝴蝶一般,下一秒就会消失得无踪无迹。   安陆的脑子“嗡”地乱了。   他眼前忽然又涌现了多年前的幻视,穿着校服的安思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但眼睛却是一片暗淡的虚无,缓缓对着他露出了手腕上那些可怖的伤疤……   “咳……!怎么了!?”   安思远原本听见身后有动静,想回头看看,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用力地拉进了坚硬的怀里,就连手也被那只大手攥得紧紧的。   “手机……”   他听见那人在耳边闷闷地道:   “为什么接不通。”   “我刚才在打游戏,开了免打扰——”   “那为什么这时候上这里来。”   “当然是因为这个点貌似可以看到流星啊,喏,你看今天的新闻……”   安思远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到一半,顿了顿,忽然意识了什么,仰起头对安陆坏笑了一下:   “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安陆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控,但那充血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安啦安啦。”   安思远弯了弯眼角,将自己嘴巴衔着的那玩意拔了出来,在他唇边滚了一圈。   “牛奶巧克力夹心的,给你吃。”   安陆垂下了眼,感觉自己的嘴角都染上了那甜腻的味道。   ——安思远刚刚“抽”的竟然是一根棒棒糖。   “别想其他事了。”   回到房间后,安思远膝盖抵着安陆的大腿,故意遮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低低笑道:   “猜猜我衣服底下穿了什么?”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下身的西裤严严实实地盖到脚踝,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玄机。   安陆被他骚扰了一阵,叹了口气:   “没穿。”   “猜错了,今天有穿。”   安思远勾着安陆的脖子,将自己的皮带松了开,那笔直的西裤便一路落到脚边,露出了光裸的长腿。   与以往不同的是,那白皙的腿上竟然缠着一副女士用的黑边蕾丝袜,腿根上的丝带一直连到内裤的蝴蝶结上,看上去色情无比。   “好看吗?”   安思远上身还打着正儿八经的领带,下面却已经像个荡妇一样主动对安陆敞开了双腿,甚至还冲他眨了眨眼。   “……”   安陆稍稍移开了视线,低声道:   “这种衣服,以后少穿……”   “可是——”   安思远直接坐到了安陆腿上,状似无辜地摸了摸那人的裆部,仰起头对他笑:   “叔叔这里已经勃起了噢。”   ——————   “嗯……嗯啊……好大……”   安思远坐在安陆身上低声淫叫着,方才那件黑衬衫半挂不挂地悬在臂间,露出了里面性感的蕾丝吊带内衣。   大约是被肏得狠了,那吊带只一边坚强地挂在肩头,另一边早已滑落到手肘处,动作颠簸间完全暴露出了白嫩的右乳。   “哈啊………再深点!呜……”   那颗粉色的乳头一直在安陆眼前晃悠,似乎在诱惑着人去将它舔大、咬肿,直到再也塞不回内衣为止。   “啊……啊!!!叔叔好坏……”   后穴被硬物深深地填满了,就连每一处褶皱都被粗壮的茎身强硬地撑大抚平。右胸的乳珠被舌头温热地裹住,舌尖轻轻一挑,便能让他下体颤抖地溢出一大滩新鲜的淫液。   “左边……左边也要……”   安思远的右乳头被激得充血硬挺了起来,偶尔被那内衣的蕾丝边刮到,还会无意识地抖着身子,泄出几声舒爽的呻吟。   “被叔叔……嗯!……肏得好舒服……想天天含着叔叔的肉棒睡觉……”   见体内的巨物并无什么粗暴之举,安思远便眯着眼,扶着那人的小腹,开始欲求不满地自行上下起来。   “啊……啊……里面好痒……要被叔叔狠狠地操,操到肚子里全是叔叔的精水……操到失禁……呜!!!”   他像只入了发情期的小猫,前方的阴茎涨得像根铁棍,后方的屁股上面也流满了自己淫荡的汁液。小穴里头已经塞了一根肉棒,却还露着奶子晃着屁股,恬不知耻地求侵犯他的人再对他再狠一些。   安陆眼神深了深,将安思远整个臀托了起来,一边站着一边用性器去顶他的敏感点。维持着这个姿势大约十来下,安思远整个人便被撞得失了魂,连腿都没有力气再夹紧他叔叔的腰,只是无力地仰着头,唇齿间抖出几声带着颤音的哭叫。   “太……太深了……吃不下了……”   那粗大的阴茎恍如刑具般紧紧地楔在他的体内,每一次轻微的移动便能让龟头磨过穴内那块敏感的软肉,激起一阵触电般的快感。   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抵在那一点上,安思远想逃也逃不开,只得认命地张开双腿,承受那肉具缓慢的侵犯。   安陆听着耳边几近崩溃的呜咽,性欲却反而像团火一般越涨越高。他将安思远抵在墙边,手指玩弄着那人腿间用来勾引他的黑色蕾丝,架着两条绷直的腿,将自己猩红的阴茎重重地插了进去。   “呜……呜啊!!!”   安思远的私处像是被搅烂了一般,水声大得惊人,随着抽插的动作,甚至还有些淫水沿着两人紧密的交合处流到了腿根。   “慢……慢点……叔叔……”   “要……高潮了……”   他那件蕾丝内衣已经滑到了肚子上,两颗被嘬得红肿的乳头看起来更显情色,右腿的黑色长袜也被人褪到了膝盖,这副凄惨的模样却反而更能激起男人的凌辱欲。   “啊啊啊……要……要去了!!!”   安思远勾住安陆的脖子,眼角不受控制地滚下几滴泪水。   “叔叔……射给我……我要……全部射给我……”   安陆今天被他这副出格的打扮勾得情欲高涨,暂时不想如他的意,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于是他低头舔去了安思远嘴角漏出来的涎水,加重了身下的力道,准备兑现方才那人口中“操到失禁”的诺言。   “呜啊……老变态……!”   感觉自己体内的性器不仅没有丝毫疲软,甚至还涨大了几分,安思远不由气得锤了一下安陆的胸口。   “嗯。”   安陆抱着安思远来到了客厅,将他放倒在了沙发上,抬高一只腿,准备开始对他继续做些“过分”的事。   “你是小变态。”   安思远脱力地勾了勾嘴角,下身一颤,又淌出了大量透明的淫液。   “那还挺好,我们俩天生一对……”   “啊……等……啊啊!!!”   ……   ———全文完———   其实在这篇文写的期间,好多次我都因为写的太烂了而不想继续写下去,不过最后还是坚持写完了哈哈哈。首先感谢大家陪我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下篇文有缘再见啦~完结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求一波评论了吧!(o゚v゚)ノ还有,我的微博@睡不醒的宿醉老头 有完结抽奖,欢迎大家来玩哟!   (看了一下这章评论数,有点难过,不知道是不是我不配得到大家的评论,看来这本真的写烂了(T▽T)下本继续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