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欺骗餐
　　作者：括号一个半
　　简介：
　　心机攻X老实受
　　简叶是个十足的恋爱脑
　　为即将领证的女友花光七年积蓄
　　可约好的情侣旅行
　　临出发前女友执意要带酒吧认识的男人同行
　　“我只把他当弟弟。”
　　女友一哄他，简叶便晕头转向，点点头同意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第一天
　　潜在情敌徐则在桌下偷偷勾他的腿，手掌侵入指缝间暧昧地划过，他懵到不知反抗
　　始作俑者还状似无辜：“哥，怎么了？热了就把外套脱掉吧。”
　　第二天
　　简叶为女朋友挑应季水果，徐则搂着他的腰撒娇，看他在怀里害怕颤抖
　　“哥哥，我也想吃橙子。”
　　第三天
　　酒店隔音不好，徐则扣住他的手强势捂嘴，眸色沉郁
　　顺着脖子往下啄吻，一遍又一遍道：“她可以，我不行么？”
　　*
　　徐则自诩浪荡人间，起初蓄意接近，不过是为了找乐子
　　“我怎么可能和一高中都没毕业的瘸子结婚，”包间内陈真真笑出眼泪：“随口说句喜欢他，钱这不就到手了。”
　　心念一动，他垂眸往酒里多加了冰块
　　直到徐则难以自控，亲手将那摇摇晃晃快要破碎的人按在墙壁上亲吻
　　陈真真漂亮面容扭曲，恨不得手撕了他：“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乱了气息的他被打断没露出半分不满
　　单手撑在简叶耳边挑眉，语调慵懒：“哦，那看来这婚是结不成了。”
　　那时没发现，他已然另有图谋
　　狗血、绿茶攻、老实人受、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


第1章 “我答应真真会给她幸福的。”
　　凌晨两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入店铃一响。
　　一个外面套着黑色防风衣的男人慢吞吞进来，从货架最边上拿了瓶矿泉水，店员眼皮抬都没抬，动作熟练接过扫码。
　　透亮灯光下露出来的那双手动作时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腕骨瘦弱得凸出来一块。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惹得店员抬头看了他一眼。
　　屏幕显示夏安两个字，男人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了接通。
　　“你真的要去接她？”
　　嗓音沙哑得明显，显然是睡着没多久刚被吵醒，若隐若现吐出一句脏话。
　　他从口袋里摸索片刻拿出两个一块钱的硬币，递给店员的同时，轻声回复了句：“嗯。”
　　“简叶，你可真是我大哥！”
　　微信里女人明显钓鱼的那条朋友圈还没删，夏安睡得正香，被共同好友里潜进去的眼线们一通CALL，一准想到简叶这冤大头必然愿者上钩，恨铁不成钢到甚至有点儿绝望了。
　　“她这招玩过多少遍了，你就一丁点进步都没有吗？”
　　简叶找到刚才路边临时停车的地方，点开手机屏幕。
　　聊天框内寥寥可数的几条文字信息，除此之外大部分是由他发起几百到上千金额不一的转账记录，最近一条是发送过来的位置共享，地址定位在酒吧，去那的路简叶早就烂熟于心。
　　距离显示位置没剩几公里路程，简叶将矿泉水放在副驾驶位置，垂下眸子：“真真一个女孩子，半夜在酒吧很危险。”
　　几个脏话词汇从夏安口中吐出。
　　她语调升高，还不解气，心脏都抽抽得疼，连带着攻击起了简叶：“陈真真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个晚期恋爱脑，这辈子是没见过女人是吧，就一个捞女我都嫌她在外抹黑我们女性群体，你上赶着做舔狗。”
　　刚入秋的天气温度骤然降低，简叶急着出门只披了件防风外套，里面仅穿着一件白色纯棉短袖，露在外面的手背冷得泛红，戴在中指的银色戒指显得愈发地晃眼，他静静听完夏安的咒骂，才勉强找到空隙补上一句。
　　“夏安，我和真真马上就要领证了。”
　　电话那头的骂声骤然停下。
　　怀疑自己听错的夏安不信邪又问了一遍，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好样的，简叶，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夏安咬着牙挂断了电话：“你可千万别后悔，我等着给你收尸。”
　　招牌“夜色”两个字闪着光的酒吧过了营业时间，门口都是刚从店里出来喝得烂醉的男男女女，简叶靠在车边等了许久没等到陈真真的身影，发出去的消息也迟迟没有回信。
　　酒保艰难扛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出来拦出租车的时候经过简叶身边，视线在他皮肤被风吹得苍白的脸上顿了几秒，显然是认出了他。
　　“找陈真真？她在二楼，让你去里面接她。”
　　结束活动后的酒吧熄了灯红酒绿的镭射光球，只剩下几盏颜色各异的小功率灯还亮着，上楼那段路程灯光暧昧，落在人的脸上模糊了轮廓，简叶有些轻微近视，扶着栏杆，走的每一步都分外小心。
　　二楼包厢的门传来吱嘎的声响，简叶抬起头，望见醉成一滩烂泥的陈真真被人搂着出来步伐虚浮，身旁男性手臂可靠地搭在她的腰间将她护在怀中，隐约可见左手戴着一块要价不菲的机械表。
　　两人视线不可避免地在空中一撞，陈真真眯着眼睛似乎认出来了他，伸手搭在简叶肩头，娇笑着朝旁边人开口。
　　“有人来接我了，我走啦，徐则。”
　　男人站在昏暗处识别不出表情，简叶只能看清一个高大，压迫感十足的身影。
　　陈真真脚踩恨天高摇摇晃晃地边下楼边挥手与同伴告别，涂有亮红指甲油的手指显得白皙修长，撩过简叶的发丝，落在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外套下，轻轻搭上他露出大半冻得泛红的脖颈。
　　“小心脚下。”身后叫做徐则的男人情绪不明，却音色清朗，无端像是盛着一汪清澈的春水，温柔又深情。
　　比他一个干巴巴不会说好听话的男人确实讨喜很多。
　　简叶一边想着，一边背起陈真真，手臂从大腿膝盖处穿过，感受着温热带有酒味的气息，小心翼翼拉过她骨架小的手腕，前几天亲自为她戴上戒指的那根手指空无一物。
　　他的步子迈得很稳，几乎与正常人无异，只有下楼时右脚摇晃的那么一瞬，才会轻微显露出跛脚的痕迹。
　　第二天一大早，折腾到后半夜没睡多久的简叶眼底泛着淡淡青黑的疲惫，动作利落地拉起花店卷帘门。
　　周日客人要比往常多，还有几单预订好的业务，他高低是睡不着，早早来到店里修剪花枝。
　　附近大学就读做兼职的店员邱天推开门，将背包挂在门口急匆匆跑了进来，额头还闪着细密晶莹的汗，见到埋头整理花束的简叶又悻悻地不知该不该开口。
　　“简老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叶子花店开业大约有三年时间，招来的店员因为薪资丰厚和工作轻松，干的时间都很长久，也因此多多少少都知道他舔着一个叫陈真真的女人，她要找男人他都能打电话说挑个干净点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
　　“昨晚走的急，放心不下店里的花。”简叶没有隐瞒的意思，剪下残余的花枝。
　　邱天却没敢再多嘴问下去。
　　“夏安姐说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接下来一周估计都会请假。”
　　剩下大半截不堪入耳的脏话被邱天刻意忽略，简叶扶着郁金香粉色花苞的手一顿，淡淡回复：“知道了。”
　　店内卫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邱天无所事事，借着给花浇水的功夫绕在简叶身边，偷偷去瞥他的神色。
　　工作台上摆放着客户挑选的几种花枝，高低有致错落在一起，简叶的手指白皙修长，连裁纸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不出几分钟，简叶为花瓣喷洒上水雾，多余废材丢进垃圾桶，捧着包装好的花束递给邱天。
　　邱天嘴笨，想说简老板插花的样子明明魅力十足，如果不是因为腿疾一定不愁没人追，为什么非得吊死在那个贪慕虚荣还三心二意的女人这一棵树上。
　　但最终还是挠挠头，一声不吭骑着小电驴出门送提前预订好的订单了。
　　花束被安稳放置在前方踏板上，早晨刚下了场细雨，小电驴披着淡粉色的雨衣，邱天起步时脚尖晃了晃，像只动作笨拙的小熊。
　　刚走没多久，送花的人开着卡车从道路另一个方向驶入停在店外，比寻常日子晚了些，喇叭声督促赶紧来人卸货，原本这属于夏安负责的业务。
　　微信上除了昨晚那通电话记录没有新的消息，简叶在店门口静静站了会儿，决定一个人搬运花盆，动作有些吃力，加上右脚的残疾来来回回折腾不少时间。
　　花店占地面积不大，除去休息室只有简单的陈设，当初简叶用高中辍学后在工厂打工的钱加上奶奶去世攒的退休金买下了这个店面，经营了三年还算有所起色。
　　只是随着订单增多，加上他总共三个店员，站在一起略显逼仄。
　　上午订单包装完，简叶坐在收银台盘算着手中剩余的资金，隔壁服装店老板做不下去了，准备卖掉回老家，张贴售卖店铺的告示时正好被他撞见。
　　店铺之间打通叶子花店的规模也能顺势扩大。
　　正好可以找个恰当的理由将夏安的职位安排出去，免得她碰见真真的时候不高兴，简叶拿计算器加加减减，连微信余额的钱都算进去了，无论如何还差两万。
　　手机上方弹出来一条信息，大概是醉酒醒了，备注真真的账号丝毫没过问昨晚简叶走后的事。
　　——我和姐妹前几天逛街的时候看中一个包，不过身上钱不够，你能不能划我点。
　　发过来的图片里是一款看样子便价值不菲的包包。
　　简叶不太懂奢侈品，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手机边缘，放大图片里的包包标签，价格一万出头。
　　平时不是没买过比这还贵的包，陈真真手里存不住闲钱，花呗每月借的额度快超的时候都是拜托简叶帮忙兜底。
　　只是，地段靠近大学城的店面，没准很快就会被人买走，恰好在这急需要钱的关头，简叶割舍不下。
　　可能是看出了简叶的迟疑，那边回复速度很快，接着一条。
　　——中午我来你花店一趟，顺便谈谈结婚和旅行的事。
　　早在几年前，两个人就约定过要一起去南方城市东水旅行，只是简叶一直忙着经营花店空不出时间来，如今快要结婚了。
　　简叶和陈真真商量了一下，决定婚前来场为期七天的情侣旅行。
　　原本打算跟陈真真谈花店扩大规模的事打字到一半，简叶翻开因为常记录而有些陈旧的账本，封皮破破烂烂，水性笔标记着每月花销和进账的数字。
　　月底清账还会有一笔收入，这笔钱正好可以填补资金空缺。
　　只不过万一出了意外，就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到底给不给嘛，你难道不想和我结婚吗？
　　语音里是陈真真撒娇的嗓音，简叶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眼睛宛若蒙着水雾，我见犹怜般眨眼的样子。
　　最初经营花店也是为了和真真结婚，不该舍本逐末。
　　他在转账界面输入二后面跟了四个零，毫不犹豫按下了确认。
　　暂时等上一个月，先将这笔钱预支给真真也没关系的。
　　很快转账显示了接收，陈真真的话语真挚，雀跃的心情透过屏幕传来：“简叶，我真的好爱你啊。”
　　原本发愁资金短缺而紧皱着的眉头一松，简叶嘴角扬起弧度，单根手指戳着屏幕缓慢地打字回复。
　　——嗯，旅行的事不急，你多休息会儿。
　　送订单回来的邱天刚迈进来一只脚，正好撞见他低垂眉眼噙着笑的模样，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被无意中戳穿的简叶有些羞怯，正想开口解释，想到昨夜夏安唾弃他的反应，眼神一黯闭上嘴，熄灭手机屏幕，换了副平常交代正事的表情。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这周可能会不在店里。”
　　花香混杂着刚从泥地采摘的清香，邱天正望着店内搬进来的新花出神，闻言一愣。
　　“去哪儿啊？”
　　夏安姐也不在，整个店里岂不是就剩他一个人了。
　　“只是和真真约好去旅行，大概用不了几天。”简叶看向邱天，神情中带着些许歉意：“市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会减少送花频率，接下来一周花店要拜托你看管了。”
　　“可我……”
　　店内收银台边打印订单的机器叮地一响，打断了邱天要说的话，两人都朝那个方向望去。
　　离机器最近的简叶刚站起身，邱天已经匆匆忙跑过去将小票撕下来，动作熟练地查看订单要求，将规定数量的花枝抽出，拢在手里。
　　“你也和夏安一样觉得我很傻吗？”简叶边摊开包装纸低头裁剪边问。
　　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内心想法的邱天回头，将选好的花递给他，脸上带着些尴尬，欲言又止。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是真的很喜欢陈真真啊。”
　　简叶不置可否，他在玫瑰缝隙中插入满天星，像是想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低头嗅着满簇玫瑰花香，那双眼尾狭长的眼睛弯弯地带着笑意：
　　“我答应真真会给她幸福的。”


第2章 185男大
　　午后黄昏接近快下班的时候，陈真真才赶来店里。
　　送货忙碌了一天的邱天将工作服取下挂在换衣间的挂钩上，恰好与陈真真打了个照面，礼貌地点点头背着书包准备回学校。
　　“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耽误了点事，”陈真真抓着简叶手腕的毛衣袖子撒娇，碎花上衣的吊带在动作间滑落，昨夜亮红色的指甲油换了个粉色法式猫眼式样，新买的奢侈品包装袋随手放在柜台上：“你没生气吧。”
　　经过她身边嗅到浓烈的香水味，邱天不适地揉揉鼻子，撇嘴走了。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简叶笑着将她衣带扶正，指腹按在肩膀裸露皮肤的时候没有一丝绮念。
　　陈真真戴了大直径美瞳的眼睛与他直视，湿漉漉得恍若闪着光，指甲敲打着脸颊，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什么，突兀问道。
　　“昨天听说是你从酒吧接我回家的，累不累呀？”
　　适当的卖乖对于简叶来说相当受用，他将台面上的账本和计算器收进抽屉里，只当寻常道：“你平常就粗心大意的，又喝醉了，我能放着你不管吗？”
　　“是么，”陈真真原本靠在柜台接近他的身体稍微后仰，微眯着眼没看出来简叶撒谎的痕迹，面露疑惑：“那你和徐则说什么了？”
　　继昨晚，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简叶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嘴角挂上笑意，语气温和：“谁是徐则，和你一起喝酒的男人？”
　　简叶从未说过谎话，陈真真回想起原先若即若离钓着她不表态的徐则，今早突然奇怪的举动。
　　“我看他主动向我问起你，还以为你们聊得挺来的。”她翻开手机。
　　备注徐则185男大的聊天记录，一长段都是她主动寻找话题和对方冷淡的寥寥几句回复。
　　唯独今早，发来一句看不出情绪的问话。
　　——昨晚接你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她舌尖微抵着口腔一侧，呵地笑出声。
　　不是挺好搞定的么，这就吃醋了？
　　陈真真在聊天框内敲敲打打，嘴上不停：“你之前和我那些朋友都不对付，说他们不务正业，这回这个可是有家业继承的富二代，还不能让你满意？”
　　似乎陈真真并没发现，从刚才起话题便跑偏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简叶背对着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笑意盈盈，那副柔软的眉眼愈发温顺：“你不是来说旅行的事么，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再过两天就要启程了，陈真真以往嫌麻烦，都是简叶帮忙收拾的，只是这几天花店也很忙，他就没空出功夫来，估计之前发的注意事项也没仔细看，简叶再次嘱咐：“听说东水那边太阳很大，得做好防晒工作，我给你买……”
　　也不知哪儿来一大堆话要说，总是婆婆妈妈的，陈真真全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顺手给徐则发了个撒娇的暧昧表情，才不经意抬起头说道：“哦对了，徐则说他正好也想去东水玩，要我们带他一个。”
　　虽然自己好像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要去旅行的事，估计喝醉的时候随口提的吧。
　　陈真真那不记事的脑子只顾着回想昨晚，自己有没有说漏嘴和简叶快要结婚的事。
　　全然没分出心思在简叶身上。
　　“什，你说什么？”简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还寄希望于这只是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多个伴而已，都是一个圈子的我也不好拒绝。”陈真真兴致缺缺，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不知道是在给谁发消息，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她眼睛忽地一亮。
　　徐则顶着一个简笔画笑脸的头像发来：“谢谢真真了，能不能把你朋友的微信推给我，方便联系。”
　　现实中简叶低着头，握着陈真真的手慢条斯理地跟她讲道理：“这毕竟算是我们的蜜月旅行，而且我们的订婚戒指，你还没在别人面前戴过。”
　　顺着视线望去，能看见简叶头顶柔顺的一个发旋儿。
　　真挚得一如当时求婚时的情景，陈真真眨了眨眼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在我心中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简叶嘴角一僵，挂着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只是搭个伴而已，”陈真真反手紧紧握住简叶的手，指尖在他手背暧昧地画圈圈，挂着玩味的笑容凑近简叶的耳朵吹气，压低声音给人遐想空间道：“到了东水，我们住一间房怎么样？”
　　店内只剩他们两人，陈真真身上带着股甜腻的香气，简叶仿若触了电般酥麻的感觉由耳朵蔓延至半边身体，错乱视线不敢直视。
　　“不，不要这样说，你知道我不是为了……”
　　心知肚明即将得逞，陈真真脸上透着哀求的神色，眼神无辜给予最后一击：“简叶，我们就带他一起去吧。”
　　围绕在周身的陌生味道此刻成了点燃一切的引火线，简叶后退一步，抬手捂住自己涨红的脸，指缝间泄露出的难为情几乎快要溢出来，语无伦次道。
　　“事先说好，你答应的，只是搭个伴。”
　　“简叶，你对我真好！”陈真真眼底的高兴不似作伪，踮起脚尖越过收银台倾身在他脸颊啄吻一下。
　　继而没等简叶反应过来，陈真真已经转过头给徐则发消息，在手机上操作几下，跳到徐则账号界面，与此同时连接店内蓝牙音箱的手机叮当一响。
　　“微信推给你了，记得通过一下。”
　　见简叶呆站在原地看着她没动作，陈真真没耐心地翻转手机，大大方方地将徐则朋友圈界面给简叶展示，最近一条便是说自己想去东水旅游的动态。
　　“我说了，他只是想去东水的路上找个伴而已。”
　　尚未回过神的简叶愣愣地用手掌盖在刚才被她吻过的左侧脸颊，眼神随意一瞥徐则丰富的朋友圈，标签下一串英文，除了偶尔发的生活动态外便是日常照片。
　　也是在这时，简叶才算是真正看清了徐则的面容。
　　干净帅气的高大男人在画幅中央面对镜头深情款款，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像是青春题材电影里最亮眼的温柔男配角。
　　“那我走了，”陈真真将购物包装袋提在手上，忽然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别和他说我们快结婚的事。”
　　数量可观的购物袋堆在一起动作间发出碰撞的声音，陈真真歪了歪头，语气善解人意：“毕竟我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万一没成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一如既往的，陈真真没有在店内停留多久，花店内的花被香水熏串了味，简叶捏着手机垂下眼帘，没容他思考多久，蓝牙音箱内传来通过好友验证申请的消息提示打断了他的思绪。
　　简笔画笑脸ID名叫XZX001的主动向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徐则，真真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置顶聊天框都是日常九十九加消息本地花市市场的群聊，还有几个大客户买家，简叶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新消息，没让徐则等太久，出于礼貌他回复了两个笑脸。
　　对面的人却没再回复，简叶本就应付不来这种陌生人间的交流，新的订单以来，他转头就将新好友的事忘到了脑后。
　　等他收拾好店内，清点所有物品后拉下卷帘门，天色已经不早。
　　回到家洗漱完躺下时间更是接近深夜十一点。
　　简叶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看本地花市消息，瞥到列表那个简单笑脸头像时手一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咬着手指甲辗转反侧起来。
　　对方看起来像是通情达理的人，假如跟他暗示一下，情侣旅行不能带第三个人，应该会同意的吧？
　　简叶构思着婉拒的话术，打字时不时停一会儿，没等他鼓起勇气发出消息。
　　对话框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听真真说你的名字是简叶，我可以叫你简哥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友善。
　　犹豫该不该答应的简叶手指戳着键盘。
　　没等想出结果，对面却默认他已经答应，五秒一句发来信息，弄得手速慢的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回复，错手点进了账号主页。
　　好友验证通过后，设有隐私限制的朋友圈向他公开，只是底下缩小的图片与刚才在陈真真手机上见到的色调截然不同。
　　等看清后具体内容后，简叶脑袋一嗡。
　　如模特艺术写真的清爽模样不复存在，他点开图片，视线被一张张掀T恤晒腹肌的裸露肉体照片填满。
　　往下翻一连好几张全是镜头前一双硬朗肌肉线条的腿穿着长筒白袜，亦或是上半身精壮的身体配上宽松衬衫的对镜自拍。
　　最过分的一张图是男人跪在地上，衬衫崩了几颗扣子，可怖肌肉线条挤满了布料，下半身黑色长裤贴合宽肩窄腰的身段，他戴着黑色眼罩，平添几道猩红伤口。
　　神态隐忍克制，又透着危险。
　　文字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感叹号与红色爱心，看不懂的脸红图案。就像小宾馆晚上塞进来的那些劣质小卡片。
　　【18cm男大学生，随时可约（爱心）（爱心）】
　　这时简笔画笑脸应景的弹出
　　——这么晚了睡不着吗？干点消耗精力的事吧，简哥。
　　没敢继续看下去的简叶连忙退出来，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硬着头皮随意应付了徐则几句，便丢下手机反手将被子盖在了屏幕上。


第3章 “简哥，帮我。”
　　“简叶，你别不高兴了，出来玩要开心嘛。”
　　自从一进高铁站，简叶就皱着眉头紧盯手机，不停划拉手机屏幕却找不到目标，一副无心玩乐的样子。
　　注意到他心不在焉，陈真真凑上前去，手指戳在简叶嘴角，用力向上扬拉出一个笑容。
　　“我没有不高兴。”
　　“是不是还在吃徐则的醋呀？”陈真真俏皮地揽上简叶手臂，像是快要亲上去：“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当然没有。”
　　简叶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这几天他屡次提及不要让徐则参与进旅行，偏偏都被真真以吃醋打了回来。
　　他脸皮薄，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更何况他和陈真真见到的朋友圈完全是两个版本。
　　前几日的冲击太大，直到现在他都还未缓过神来。简叶纠结着要不要把徐则发的那些过火图片给陈真真看。
　　他为徐则找了许多个借口，或许是朋友的玩笑，或许是现在年轻人爱的风格，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展示自己性感的身体。
　　但这都不能抵消他未见到徐则真人时潜在的抗拒感。
　　手机铃声响起，原本紧贴在简叶肩膀腻歪的陈真真瞬间直起身来。
　　“喂？你到了吗？”
　　她四处张望，简叶心也一紧。
　　没多久，从安检不远处走来一个戴着墨镜，身穿白色T恤和米色长裤的男生，脸上挂着亲和力极强的笑容。
　　“抱歉来晚了，你们吃早餐了吗？”
　　他左手拎着行李箱，背着背包，右手提着包装好的三明治和咖啡，随性到游刃有余。
　　“吃过了，离发车还有半小时呢，不急。”陈真真笑盈盈的。
　　“你就是简哥吧，”徐则特意将早餐换了个手提着，斯斯文文伸出手来问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徐则。”
　　简叶一愣。
　　现实中的徐则和网络上的徐则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太习惯这么正式的握手，实际上一般人见面点点头就代表认识了，他将手不着痕迹的在裤子上蹭了蹭，而后迅速地与徐则一握。
　　转瞬分开。
　　“你好。”
　　同徐则给人的感觉一样，他的掌心也是干燥温热的。
　　简叶这才注意到他T恤接近心脏的地方有个浅黄色的笑脸图案。
　　这让简叶想起了花店兼职的大学生邱天，二者都是涉世未深的单纯。
　　实在不像从事特殊职业的人，简叶有些愧疚，好像自己拿有色眼镜误解了人。
　　他也听说过，有的人做网络自媒体账号，就靠这种方式涨粉呢。
　　朋友圈那些照片，应该只是单纯分享生活，不小心忘记屏蔽了他。
　　高铁检票口陆陆续续有人排队，还剩下些空余时间，他们随便找了附近的空座等着。
　　陈真真从徐则到的那一刻，就不知不觉间拉远了和简叶的距离。
　　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反倒是她一直向徐则问东问西。
　　吃着早餐拿手机刷视频的徐则没抬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也算是和谐。
　　坐在右边的简叶心里升起点淡淡的不舒服，垂下眉眼，一贯的闷葫芦好脾气。
　　直到开始播报正式检票。
　　动作迅速的陈真真走在最前面，徐则紧赶慢赶，一手拿着吃的，另一手提拉着行李，唯独简叶缀在最后。
　　这是个相当奇怪的站位。
　　所幸徐则相当识趣，稍微往旁移动一步，让三个人形成了足以互相面对面的三角形。
　　队伍整齐度不伦不类，旁边被妨碍的旅客略带谴责朝徐则看过来。
　　他却是厚脸皮的道歉后依然保持原样。
　　明明如此狼狈的情况，即使这样也难掩徐则身上那股矜贵的气息，他像养尊处优的少爷出来春游一样轻松。
　　前进速度不算快，尝试尽快解决三明治的徐则手肘被蹭到，白色沙拉酱沾上了嘴角。
　　“啊。”简叶眨眨眼睛，刚张口想要提醒。
　　但徐则直接将脸凑了过来，他空不出来手，稍稍弯下腰，舌尖舔了舔嘴角
　　露出一个急需帮助的表情：“简哥，帮我。”
　　原本只打算递张纸的简叶骑虎难下，第一时间回想起的竟是朋友圈那些大尺度照片，其中一张构图与现在高度重合，徐则脸部放大，脸上沾染不明乳白色液体，薄唇微张。
　　简叶动作都僵硬起来，目光躲闪，草草帮他擦了沙拉酱。
　　距离拉近，简叶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徐则比他高了三四厘米不止。他攥紧了手心的纸巾。
　　“谢谢简哥。”徐则扬起一个很爽朗的笑。
　　那副墨镜斜斜挂在他的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和眼睛，恍然间像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狗摇尾巴成了精。
　　东水那边天气炎热，为了出行方便，徐则和陈真真都穿得清凉，简叶穿了件外套，但还是冷的。
　　徐则捻了捻刚才握过手的指尖，那股凉意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好怕冷一哥哥。
　　他黑眸微垂，遮住了眸子里的沉郁，徐则回想起上次在酒吧见到简叶。
　　好像也是这样冷得发抖，露在外面锁骨的那一截皮肤被风吹得泛红，却还要强撑着将醉成烂泥的女人背回家。
　　不知道c起来体温会不会升高，徐则在心里恶劣地想。
　　他再次朝简叶扬起一个熟练的笑，简叶微微怔愣，本就有些呆的表情更显得他好欺负了。
　　陈真真却瞧不上他这副畏畏缩缩，没出息的模样，不去想简叶的异常，只顾着盘算该怎样和徐则找到亲近的机会。
　　等待高铁进站的一分钟空隙，陈真真举起市面上最新发行的手机，照相功能相当强大，几乎没有失真。
　　她将摄像头对准自己，招呼后面的两个男人看镜头。
　　“难得出来玩，拍个照做纪念嘛。”
　　余光瞥见拍照界面的徐则下一秒已经摆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手比着万年不变的耶。
　　简叶反应慢了半拍，在画面最边上没来得及调整表情，那双眼睛略微睁大了些，无聚焦地看着摄像头。
　　咔嚓——，陈真真迅速低下头检查照片，很快转头看了简叶一眼。
　　简叶被这一瞥看得心里发虚，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我说简叶，你这穿的哪有成熟男人的样子，太幼稚了，比徐则还像没毕业的大学生。”
　　陈真真对于时尚确实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看人穿搭眼光很毒辣。
　　放在往常她对简叶穿什么或者长什么样子根本不在意，但站在徐则身边就有些不够看了。
　　简叶抿了抿嘴，其实陈真真的审美一直没变过，喜欢肌肉型带着浓烈荷尔蒙的男人。
　　他一向是不在陈真真择偶标准内的。
　　没等简叶表忠心说自己可以试着改，陈真真已经很快将照片中心的自己一键美颜，又细微调整起来。
　　倒是根本不在乎其他两个人到底喜不喜欢照片最终效果。
　　她的过于投入，以至于没看见背后的徐则，盯着简叶几乎没移眼，眼眸里的打量与玩味快要溢出来。
　　三个人心怀鬼胎上了高铁。
　　放行李箱的时候车厢后面没有了空位，简叶找到车票上标记的位置，往上面抬箱子。
　　恰好徐则从他身后帮了一把手，手臂紧紧贴过简叶脸颊，扶着箱子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宽厚的手掌覆盖，借力推了进去。
　　简叶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
　　“谢谢。”
　　他竭力忽视心头异样的感觉，向徐则礼貌道了谢。
　　徐则依然是挂着标准笑容，“不用客气。”
　　东水距离不算太远，总共四个小时的车程，徐则与他们的票并不是同一个订单，因而隔了几排座位。
　　他坐在后面落了单。
　　看着他没表露出不满，自然坐下的时候，简叶还舒了口气。
　　结果没轻松几秒，高铁正常运行后，坐在简叶旁边的陈真真就主动问另一边的大哥。
　　“帅哥，我有个朋友坐在后面，他和我是一起的，能不能换个位置，真是谢谢啦。”
　　热心大哥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了。
　　陈真真立马开心地招呼徐则过来，看起来所有人都挺高兴的。
　　本打算趁着四个小时路途和陈真真拉近点距离的简叶彻底泄了气。
　　或许到了东水就好了。
　　简叶攥紧手心，自欺欺人地想，反正徐则只是弟弟而已。
　　“真真姐，照片发发朋友圈就好了，别上传到网上，不然会给我带来困扰的。”
　　“好啊。”
　　徐则很快跟陈真真针对照片的话题聊了起来，迟钝的简叶慢了半拍，错过插入的最佳时机。
　　陈真真手上又删删改改，手指滑动屏幕得飞快。
　　“真真，要不要喝点水。”简叶干巴巴的问道。
　　一心钻研图片的陈真真随手拒了，摆摆手将简叶拿着矿泉水的胳膊推了回去。
　　路程才刚开始不久，简叶有些颓丧。
　　他本身就是晕车体质，没有急着看手机，而是将视线漫无目的定格在远处。
　　他注意到隔壁一对情侣提着一大袋零食，女生将座椅间的扶手抬上去，几乎是躺在男生怀里，偶尔腾出手吃点投喂的糕点。
　　很没有形象，却又很让简叶羡慕，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久，而后遗憾地收回目光。
　　他其实很笃定，真真应该不会想在外面面前和自己亲近。
　　正这么走神着，简叶也困意上来了，捂嘴打了个哈欠，下一秒却猝不及防与徐则对上了目光。
　　徐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摘下了墨镜，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盛满了潋滟春光，眸子里的热烈不再被镜片遮挡，烫得吓人。
　　凑近了才发现徐则的脸确实长得好看，皮肤没有瑕疵，鼻梁高挺，连嘴唇薄厚都适中。
　　一笑便像是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简叶慌了一瞬，还来不及收起脸上表情，就见徐则主动搭话。
　　“简哥，是不是困了？睡吧，到了我叫你。”
　　一想到刚才自己傻呆呆的样子都被看见了，简叶不免有些尴尬，连忙摆手：“没事，就是晕车有点无聊而已。”
　　“晕车吗？那更要好好休息了。”
　　徐则从背包夹层里拿出几颗薄荷糖，越过坐在中间的陈真真，塞进了简叶的手心。


第4章 “哥哥耳朵好红。”
　　“吃了就不会晕了。”
　　简叶心情复杂，不知该不该接受他的好意。
　　徐则却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叠好的外套：“靠窗是不是有点冷，千万别着凉了。”
　　“不用，还是你......”简叶话没说完，外套已经盖在了他身上。
　　“我身体好，还是简哥得时刻注意。”
　　简叶知道自己体质弱，但也没到需要另一个男人照顾的程度，连忙打断。
　　“谢谢你，我先闭眼休息一会儿，你玩你的。”
　　随后将脑袋朝窗户那边转过去，像真困了般闭上了眼。
　　耳边献殷勤的声音总算止住，外套上笼着层淡淡的洗衣液清香，简叶放松了攥紧衣服袖子的手，掌心还躺着那几颗薄荷糖。
　　竟是凑合着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简叶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睁眼时还未彻底醒神，他眸子迷濛，伸手抹了抹眼角，还没搞清楚状况，发现原本靠在窗边的头换了个方向，倚靠在了身旁人的肩膀。
　　不是真真今天穿的衣服。
　　简叶瞬间清醒了许多，转过头，看见徐则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另一个位置上没了人。
　　“简哥，睡得好吗？”徐则视线在他被搓得泛红的眼角上停顿了会儿，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真真去卫生间了，我就和她换了个位置。”
　　而后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肩膀。
　　“抱歉，我不知道。”简叶连忙起身，耳尖染上抹羞恼的薄红，连刻意保持的社交距离都忘了，上手帮他抚平衣服褶皱。
　　徐则轻笑一声，低低的磁性声音就在简叶耳畔响起。
　　简叶不解地抬眼去看，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扣住后背拉近了几厘米，他这才发现两人距离过于亲密。
　　那张帅气的脸近在咫尺，徐则嘴角挂着笑意，暧昧地拉长了句尾：“哥哥耳朵好红。”
　　话里挑逗的意味过于明显，简叶彻底懵了。
　　他手臂撑在座椅，下意识想要直起身来逃离危险的境地，可原本施加在身上轻柔的力道此刻难以挣脱，没等他皱眉生气，徐则又忽然放开了他。
　　简叶没来得及想明白，连忙将自己缩回去，瞪着徐则，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
　　不远处陈真真走了回来，察觉到异常，立刻问：“你们这是吵架了？”
　　徐则已经先一步开口，摆出失落的神色：“没有，可能简哥不太喜欢我，我们还是把座位换回来吧。”
　　两个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情景极大满足了陈真真的虚荣心，她连忙摆出善解人意的架子：“不用，简叶不是这样的人，就是闹脾气了。”
　　正要开口解释的简叶看着陈真真不似作伪的神色，眼眸黯淡下来，只是摇摇头：“我没闹脾气。”
　　陈真真这一坐下就没再换位置，她将背包里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分给两人，徐则递过来的时候简叶谨慎地避开了他的手。
　　紧接着低头拿出手机，紧闭着嘴，显然不想再理他。
　　没过多久，让简叶几乎快PTSD的名字从屏幕顶端弹出消息。
　　——这么容易脸红，不知道哥哥身上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能轻易留下痕迹。
　　简叶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面团任人揉圆搓扁的，他压抑着怒气，发了句，
　　——滚
　　身旁男人投射过来的视线有如实质，刺得简叶肩膀发烫，简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反手拉黑后删除了好友。
　　可出乎意料的是，徐则反而什么也没说，就像没看见他的回复一般。
　　简叶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手指在陈真真的对话框页面停留许久。
　　想要告状。
　　可告状有用么。
　　纠结再三，简叶偷偷去瞥陈真真现在在干什么，余光瞄到徐则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这副为难的模样不知看了多久。
　　简叶受惊一抖，连忙转过头去，装作没事的样子乱划，点开朋友圈。
　　刷新第一条就是陈真真十几分钟前发的动态。
　　图片九宫格，多是她的单人自拍，还有几张他们的合照。
　　合照里三个人站在高铁前，最吸睛的莫过于徐则那张英俊帅气的脸，而角落里的简叶被截得只剩半个侧脸，说出去谁也想不到他才是陈真真的正牌男友。
　　简叶将陈真真的自拍保存下来，划到合照的时候，怎么也下不去那双手。
　　左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着简叶的手背点了下载。
　　转瞬即逝的动作让简叶积攒的怒气都没来得及发作，刚才肌肤相触的感觉还残留，他像沾着什么脏东西般甩了手，压低声音吼：“你干什么？”
　　徐则却答非所问，用气声小声回：“简哥看我照片发了呆？真人明明就在这，随你看。”
　　简叶活到现在二十五岁了，头一回见这么脸皮厚的人，没好气地把误点下载的照片删除，又翻到回收站，确信备份都删除后，就闭上了眼睛。
　　全程都摆出不想再理人的样子。
　　徐则也不恼，用那温柔得腻死人的声线跟陈真真搭话。
　　车程比想象的要短，高铁在耳边偶尔的谈话声中到了站，简叶听见播报声抬起头，没等他站起来。
　　就见徐则朝他伸出手。
　　简叶顿时警铃大作，瞪圆了眼睛看他：“你又做什么？”
　　此时徐则已经戴上墨镜，眼底情绪被薄薄一层镜片挡住，看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勾起嘴角：“简哥，我只是想拿我递给你的外套。”
　　简叶低头一看，才想起来徐则外套还披在自己身上，闹了个乌龙，没好脸色地连忙把衣服丢还给他。
　　这是个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徐则只是挑眉，将外套重新折叠好收进包里。
　　看着他熟练收拾的动作，简叶又在心底恶意揣测，徐则一定是故意不直说，想看他笑话。
　　下车取行李箱时，简叶没来得及伸手，徐则已经帮忙取了下来，手臂在用力时能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和暗含的力量，几乎很轻松就拿下了重物。
　　简叶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拉下脸来轻声说谢谢。
　　没等他接过行李，徐则却拉出行李拉杆，将背包递给简叶。
　　“简哥帮我背这个吧，我力气比较大。”
　　陈真真立马捧场：“哇，徐则你好厉害。”
　　背着一个背包，怀里又抱着一个的简叶抿紧嘴唇，将徐则的包还给他，去抢行李箱：“给我吧，我可以。”
　　手掌握在拉杆上稍稍用力，徐则却没放手，愣是等到简叶抬眸带着怒意看他，徐则沉沉望了他一眼，才放开了手。
　　一出站，风就顺着出站口吹了进来，泠泠的风将人脑袋都吹得清醒了不少，抵达时间接近下午，几人准备去酒店放行李后，直接吃晚饭。
　　打车的时候简叶特意留意了，看见徐则坐上副驾驶的位置才松了口气。
　　没能如愿靠近徐则的陈真真有些不解，内心嗤笑。
　　装什么装，刚才高铁上还吃醋自己跟简叶坐一起。
　　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但她也没放在心里，问起简叶酒店房间的情况，伸手直接拿过他手机，划到详情页点评。
　　“订得不错，不过我想要夜景更好看一点的，到时候你先让我选房间。”
　　“嗯。”简叶习惯了，抽回手机。
　　陈真真看他听话的模样，手痒想像以往躺进他怀里逗逗他，转念一想徐则也在，还是忍住了，刻意拉开距离。
　　果然不出她所料，徐则在车上就忍不住主动给她发消息。
　　——你和男朋友订了两个房间？
　　——对啊，我都跟你说了，他这人比较死板，不过不是正和你意？（羞涩笑）（羞涩笑）
　　——不过真真，万一害你分手怎么办？
　　倒是看不出来徐则这么瞻前顾后，到酒吧玩的谁不知道是玩咖，还在意这些，陈真真内心翻了个白眼，看在有钱又帅的份上多陪你演一会儿。
　　至于简叶，简叶怎么会舍得和她分手。
　　她连忙趁胜追击。
　　——男朋友而已，又不是一定要结婚。
　　发出去这条后，徐则忽然就不回复了，陈真真等了一阵没等到，皱眉往副驾驶位置看。
　　正好与后视镜上那双极为锐利的眼睛对上视线。
　　只见徐则墨镜虚搭在鼻梁上，露出大半的眉眼，没有情绪地直直望着她，好像能把人心看透，一瞬间陈真真以为他知道了自己在想什么。
　　可很快，徐则又弯起眼睛，朝她笑了，下一秒开口提议。
　　“真真，我们三个人要不拉个群吧，到时候交流也方便。”
　　“啊，好。”陈真真回过神来，勉强笑笑，拿出手机组建群聊。
　　心中莫名升起股不舒服的感觉。
　　手机一震动，很快连群名都改好了，简叶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拉黑他的行为相当多余。
　　关闭手机权当眼不见心不烦。
　　离酒店位置还差十分钟路程的时候，徐则突然出声。
　　“糟糕。”
　　这一句糟糕反倒让简叶心跳快了两下，生怕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酒店好像没订成功，当时太晚了我不记得支付订单了，怎么办，最近几天房间都没了。”
　　徐则语气十分真挚，好像真的走投无路急得不行：“你们能收留我吗？拜托了。”
　　简叶咬牙，按住青筋止不住在跳的额头。


第5章 “简哥，我想吃双色雪糕球。”
　　酒店前台挂着公式化微笑。
　　“您好先生，最近三天的房间都售空了，不过之后日期有空余，可以帮您预约。”
　　“开一间四号到七号的套房。”
　　徐则将身份证抽出，注意到简叶视线，把带名字那面用手指轻巧翻转，推给前台。
　　他手臂撑在台面斜靠着：“感谢简哥愿意让出房间，不然我就要留宿街头了。”
　　到底是真感谢还是假感谢不得而知，简叶铁青着脸色，将陈真真拉到自己身旁。
　　“真真和我睡。”
　　“我无所谓，”徐则耸耸肩：“其实真真一间房，我和简哥凑合也是可以的。”
　　简叶侧过脸，显然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的意思。
　　最后付款数字是一个让人咂舌的价格，陈真真在一旁看着，隐隐心动，她还没钓到过这么优质的富二代。
　　又觉得有些可惜，原本分开睡，她晚上找徐则都不会被发现，现在算盘落空了。
　　两个房间安排在隔壁，徐则放下行李后就来敲了他俩的门，抬手看了眼表的时间。
　　“折腾到这个点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正好我听朋友说这边有家餐厅海鲜挺不错的，四点开始营业，去那正好能预约到前排的号，然后在周边逛一下。”
　　三两句就把晚上的行程安排好了，原本正式行程的计划是从第二天开始，陈真真没什么异议，简叶拒绝的话到嘴边，看她的模样也说不出口。
　　海鲜餐厅附近是个靠海的大型广场，晚上还会有灯光秀演出。路上陈真真念叨着肚子饿，简叶就帮她买了些小吃垫肚子。
　　没吃几口陈真真就失了兴趣，简叶把袋子拎在手上，笑着走在后面看她，海边风大，周围的树不知是品种还是气候影响清一色往一边倒。
　　好天气缓解了简叶心底郁结的气，他难得停下来拍摄风景照片。
　　陈真真回头看见的便是简叶隔着几十米，沉默眺望海边的画面，她转了转眼珠。
　　走到徐则身旁，悄悄拽了他一下，等他回头，生怕简叶被听见小声道：“我们现在甩了他怎么样？”
　　徐则身高与她相差二十多厘米，看她时需要低下头，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样子，反倒情绪不明显。
　　他像是没听清或是没听明白。
　　“恩？”
　　“啧，”陈真真不耐烦，再次解释：“餐厅预约单是七号，轮到我们起码要到四点半，中间一个多小时，装作走散玩完再回来呗。”
　　徐则挑眉：“好提议。”
　　闻言陈真真目光都亮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她进一步实施计划，徐则把架在头上的墨镜用手指勾下来，遮住眼睛，有些苦恼。
　　“可是我皮肤有点怕晒，忘涂防晒出门了，我们还是在这附近休息一下吧。”
　　陈真真顿时把抓着他手臂的手放了下来，用那种‘你在搞什么’的眼神看他。
　　但很快又把不满的情绪压制了下来，她艰难吐出两个字：“好吧。”
　　然后转身跑回去找简叶，看他拍的照片。
　　“拍这些有什么好看的，”陈真真故意去搂简叶的腰，将头靠在他肩膀，没歇住十秒，命令式道：“我想喝奶茶了，你去给我买。”
　　简叶这才收起手机，视线从远处海平面移开，宠溺似的摸了她的头。
　　“好。”
　　广场附近就有奶茶店，陈真真牵着简叶的手，偷偷去看徐则的反应。
　　表现得这么亲密，狗男人总装不下去了吧。
　　见他冷脸跟在旁边，她忍不住勾起嘴角，让你端架子。
　　排队的门口正好立着个拍照打卡的网红立牌，在简叶排队点单的时候，陈真真也没表现得太过火，毕竟男人还没钓到手，还是得给人个台阶下。
　　于是拿腔拿调地将手机递给双手抱臂，不知在想什么的徐则，讨好道：“帮我拍个照吧。”
　　徐则没多说，举起手机，看陈真真跑到几米远的立牌前摆pose，随手按下快门键。
　　然后对着旁边队伍的简叶，以不大不小的声量说：“简哥，我想吃双色雪糕球。”
　　他看见简叶动作顿了下，恰好陈真真此时跑了回来，还意犹未尽的看照片效果想再拍几张，徐则已经将手机丢还了给她。
　　假期旅游旺季，周围不少游客，徐则找了店外遮阳的位置坐下，陈真真还缠着他要拍几张双人合照。
　　他慵懒靠着椅背，目光穿过人群，遥遥定在简叶平静的侧脸。
　　下午阳光不太刺眼，打在简叶白皙皮肤上，宛若温润又易碎的陶瓷。
　　不同于拍照时硬拉起的嘴角，此刻，徐则倒像是真心实意地笑了一瞬。
　　没过多久，简叶拎着奶茶回来，将其中一份插好吸管递给陈真真。
　　“怎么少冰啊，我要的是去冰。”
　　陈真真习惯性抱怨了句，但还是喝了下去，简叶耐心解释：“这家不能做。”
　　喝的堵住了她的嘴，陈真真也没多说话。
　　紧接着，徐则眼前出现一只瘦弱纤细的手，捏着盒包装好的冰淇淋。
　　巧克力和香草双色，还带着丝丝寒意。
　　徐则顺着那双手抬头，将简叶没有情绪看着他的那张脸尽收眼底。
　　“谢了，简哥。”徐则眼睛带着笑意，伸手去接，简叶动作迅速，几乎是扔进他手里，刻意避开了与徐则的肢体接触。
　　附近已经没有空余位置，简叶退而求其次，坐在了离他十厘米远的身旁，将另一杯奶茶撕开吸管，小口珍惜地喝了一口。
　　徐则余光瞥到，是粉红的草莓味。
　　隐秘的视线渐渐上移，停留在那片因受到浸润而泛起水光的薄唇，徐则看得口干舌燥，喉结上下一滚。
　　手迅速拆开盒子，勺子将雪糕球剜了一大个口子，吃进嘴里的清凉感压下小腹那不知名的燥热。
　　冰淇淋还附赠了袋草莓味的跳跳糖，徐则不是个热衷于口腹之欲的人，在外人看来，他对事物持有一种冷冷的疏离感。
　　不过不代表他并不重欲，相反，他只是将多余精力都用在了床上。
　　此刻却心念一动，单手撕开包装，撒在了雪糕球上。
　　他感受着那股浓郁的草莓味在舌尖爆开，而后丝滑香草融化在口腔内，脑子里装的满是废料，盘算着冰淇淋用在人身上能玩多少种花样。
　　冰凉的、融化的，光是想想就刺激得他眼眶发红。
　　可面部表情却一本正经，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简哥，试下巧克力味的。”
　　徐则用自己吃过的勺子递到简叶的唇边，完全无视身旁人隐隐的抗拒，撬开唇齿就喂了进去。
　　乖乖坐在原地晒太阳发呆的简叶，一走神就被迫吃了口沾了徐泽津液的冰淇淋，他皱起了眉头，压下心底的不适勉强咽下。
　　微微肉感的唇珠压在勺子上抿起，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狠狠蹂躏，反复玩弄。
　　简叶很少遇见这么没分寸感的人，他故意拉开了距离提防，完全没注意到徐则那双潋滟春光的眼睛沉得可怕，随着他下咽的动作，呼吸加重了几分，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情欲。
　　徐泽只觉得简叶垂眸仔细思考的样子分外吸引人，颤动的眼睫在眼睑打下一小片阴影，刺得他心里发痒。
　　“估计叫号快到我们了，回去吧。”
　　他站起身来，嗓音低沉到嘶哑。
　　简叶捕捉到了这怪异的一瞬间，不适地揉揉耳朵。
　　餐厅叫号正好空出二楼靠窗的中桌，时间计算得刚好，三人落座时，是徐则先选了位置。
　　他坐在窗边，下午的阳光照在他耳廓几近透明，视野能看见远方的海。
　　陈真真选择了靠近徐则的那个座位，反倒让简叶松了口气，他能坐在离徐则最远的对面。
　　他那几近天真的单纯很好的取悦了徐则。
　　服务员递上菜单，大部分时间是陈真真在挑选，徐则利落选了招牌海鲜，又勾了几道菜，就将选择权给了她。
　　简叶更是只要充当点头的吉祥物就好。
　　守在一旁穿着正装，盘亮条顺的服务员帮他们倒上特制茶，上了餐前水果。
　　当下正是樱桃应季，几颗珠圆玉润的大樱桃摆在剔透冰块上方。
　　简叶的注意力反倒全在茶水中用的红枣、茶叶、莲子等配料中，稍微品了几口，发现味道不错，微微认真地记下原材料。
　　刚放下茶杯，身旁的服务员又走上前给他把茶满上了。
　　简叶手忙脚乱说谢谢，都不敢去看那人保持服务微笑着的脸。
　　在旁目睹一切的徐则笑出声来，引得简叶看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
　　徐则却毫不闪躲，他正拿起一颗樱桃，放在嘴唇中间却没有咬下去的意思，手指绕着樱桃梗，隐约能看见他的舌尖。
　　用牙齿缓慢的，捻磨着饱满果肉。
　　表情呈现出一种让人警铃大作却根本移不开眼的诱惑力，宛若充斥着危险的刺手玫瑰。
　　简叶眨了眨眼睛，迟钝地感觉到，徐则是在调戏他。
　　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等上菜的过程中，徐则又恢复了那种散漫的状态，他轻易收敛周身让简叶无所适从的气息，矜雅地为陈真真介绍每一道菜品的亮点。
　　三人点的份量不算太多，在聊天过程中，慢慢就上齐了，陈真真是个十足的手机控，找寻着拍照的最佳角度。
　　在拍下一桌子菜的过程中，两个男人很识相地没有动筷子，等到陈真真确认照片效果可以后才动作。
　　当然流程并没有结束，之后还有她的自拍时间，需要保持一贯美貌，同时不着痕迹地露出餐厅优越的就餐环境。
　　简叶习以为常，拿过陈真真的碗筷，帮她盛饭布菜，确保拍照完的她能第一时间吃到好吃的饭菜。
　　徐则尽职尽责地帮他讲解哪道菜是特色菜，可以先品尝，哪道菜可以晚一点用餐，从而获得更好的用餐体验，一时之间三个人倒是各司其职，分外和谐。
　　二楼源源不断的有新客上来排队等位，徐则尝过一道菜后会简短说几句看法，相当捧场，还会跟服务员询问菜的原料来源和制作方法。
　　简叶自觉完全没有他这样强大的交际能力，只顾着埋头吃饭。
　　等碗中米粒快要见底的时候，简叶忽然感受到桌下他脚踝传来温热又陌生的触感。
　　他浑身一僵。
　　低头看下去，是徐则用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他的腿，甚至在一点点向上攀。
　　简叶捏着筷子的手指用力一瞬，慌张避开，抬眼去看徐则。
　　可座位是固定的，桌子就这么大，他再躲闪也躲不到哪儿去。
　　徐则没再用餐，用左手撑着头，那双桃花眼微弯，带着笑意看他，眼底满是玩味与戏谑。
　　同时脚上动作没停，反而在对上简叶目光后更大胆地想要往敏感的两腿间去。
　　陈真真一边用餐一边拍照，完全没有注意到简叶越低越下的头，以及几乎红到滴血的耳垂。
　　简叶身体微微颤抖着，生怕被人发现，左手放到桌下，死死拦着徐则的动作，却无济于事。
　　徐则势如破竹，脚尖点在简叶膝盖中间，像条粘腻冰冷的蛇渐渐缠上并分开他的腿。
　　简叶再用余光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服务员，如此近的距离，坚守职责帮忙递水和毛巾的那人目不斜视。
　　可再不动声色，也很难不发现异常。
　　那人视线扫过桌下时诡异地停顿了一瞬，而后选择视而不见，紧闭上嘴。
　　羞耻感与隐私被发现的刺激双重冲刷着简叶脆弱的神经，他脑子一团乱麻，只想着找寻打断此刻状态的出口。
　　终于，他匆匆站起身来，阻止徐则进一步动作。
　　“我去下洗手间。”
　　大幅度的动作引来陈真真一瞥，而后没在意地嗯了声。
　　简叶几乎是落荒而逃，在经过服务员身边时，面对那人投来八卦打量的目光，简叶只觉得喉咙发紧。
　　自欺欺人地偏过头去，以为这样就能隔绝一切。


第6章 “热了就把外套脱掉吧。”
　　洗手间内灯光明亮。
　　简叶几乎能够清晰地看见自己充血的脸颊，以及逃跑时狼狈的神态。
　　他用水洗了把脸，豆大的水珠沾湿了眼睫顺着脸颊滑下，他还没抬头，就感受到身后站了堵肉墙。
　　徐则伸出手臂撑在洗手台上，完完全全将简叶揽在怀中，高大身躯打下层阴影笼罩着简叶，可怖压迫感让简叶再次绷紧了脑海中那根弦。
　　“我哪儿得罪你了，”简叶近乎崩溃：“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指责的男人却露出分外无辜的神色，受伤道：“简哥怎么会这么想。”
　　他握住简叶的手，手掌肆无忌惮侵入指缝间，徒留滚烫的温度。
　　“我只是喜欢哥，忍不住亲近而已。”
　　被触碰到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简叶浑身一个激灵，肉眼可见地几乎要炸毛。
　　不得不说，能将好脾气的他逼到这份上，徐则算是头一个。
　　始作俑者却状似无辜：“哥，怎么了？你手心的温度好高啊。”
　　“热了就把外套脱掉吧。”
　　简叶狠狠甩开他的手，嫌恶地用水冲了好几遍，偶尔有进来洗手间的人路过，向奇怪的他俩投来目光。
　　不过徐则没再动作，怕真把人给逼急了，只是倚靠在门边，欣赏着简叶的动作。
　　“我今晚就会告诉真真，不管你什么目的，接下来的旅行你别想着靠近我俩。”
　　简叶搓着手心，总算把恶心的感觉洗掉几成直到麻木，白皙皮肤留下几道鲜红的指痕，他沉了口气，非常坚定地撞开徐则，走了出去。
　　徐则却不慌不忙，颇具兴味地在他身后：“你这么确定陈真真会听你话的样子，我都觉得有些可怜了。”
　　用完餐，结账时才被告知这一单中途已经被徐则结了。
　　简叶拿到小票，执意要AA，陈真真看他那副样子嫌他小家子气，跟简叶隔了几米远，提前出了餐厅，仿佛同他扯上关系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徐则伸手轻轻按下了他的手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怎么办呢哥哥，你拉黑我了，好像收不到你的款。”
　　最终以简叶认输为结局，他不甘心地将徐则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灰溜溜重新申请添加好友。
　　吃饭花了几个小时，东水天黑得很快，回到广场时夜市已经开了，明明三个人同行，相隔的距离各个十万八千米远，比陌生人还要生疏。
　　手机微信传来提示音，徐则划开聊天框，看见转账金额，简叶连同陈真真那份也死心眼的一起转给了他。
　　他摇摇头，哑然失笑。
　　三个人都没有兴致逛下去，恰好明天行程还要早起，便不约而同回了酒店。
　　收拾行李时，简叶让陈真真先去洗漱，他整理着睡衣，思索再三，还是准备开口。
　　“真真，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陈真真脱了薄纱外套，内里就穿了个吊带，卸下妆很没有形象地坐在床上，脚踢了踢简叶：“你说。”
　　“能不能之后这几天不和徐则一起行动，我觉得他很奇怪。”
　　简叶欲言又止，他站起身来，直面陈真真，有些诚恳地补充：“他朋友圈里的照片很露骨，而且，他还……一直在背地里骚扰我。”
　　说到后半句时简叶抿了抿嘴，羞于开口，只能拿出手机里截屏的聊天记录。
　　证据确凿，那些暧昧撩骚的话板上钉钉。
　　可陈真真只是直起身来，眼神看完截图没有丝毫波动，几近冷酷地说：“所以呢？”
　　气氛凝固了一瞬，简叶哑然看着她。
　　陈真真疲惫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他们富二代就是喜欢这么轻浮开玩笑，你当真就输了。”
　　她没想过，自己接触到的所谓上流圈层也不过是酒吧认识的纨绔子弟，又能有几个好货色。
　　“简叶，这么大个人了，你该清醒一点，钓上徐则这条大鱼我能过上多好的日子，”陈真真手掌抚上他的脸颊，安慰般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你也不希望我跟你吃苦的对吧，嗯？”
　　简叶本就惨淡的脸色唰地变得苍白，他执拗地坚持：“我们出来的时候约定过的，要结婚的。”
　　“都是十几岁不懂事的时候瞎说的，”陈真真觉得简叶实在是有些纠缠不休了，她干脆说得很清楚：“再说了，结婚又不是不能离，我不是已经答应跟你结婚了，就别管我和其他男人的事了。”
　　“可是……”简叶还想再说些什么，陈真真已经拿着睡衣冲进浴室，死死关紧了门，显然一副不愿再讨论的样子。
　　淅淅沥沥水声响起，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
　　简叶茫然地坐在床边。
　　从十六岁，他和陈真真走出那个小山村起，就约定好了，他要带她过上好日子。
　　他力所能及的给真真最好的。
　　假如结婚不能给真真幸福，难道他要放弃吗？
　　节奏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简叶的沉思。
　　他缓步开门，毫不意外门口站着的是徐则。
　　水声断断续续传出，徐则侧过头往房间内扫过一眼，确认暂时没人打搅谈话后，笑着邀请简叶跟他出门。
　　“简哥，我认为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简叶防备地抓紧门把手，警惕隔着方寸距离看他：“没什么好聊的。”
　　“可是简哥，”徐则受伤地垂下眉眼，放软了语气：“我只是很喜欢你而已，别人都是这么追求的，我哪里做错了吗？”
　　“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简叶眼中的茫然不似作伪，他有些头疼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理性告诉他不可能是自己猜测的意思。
　　但这一天下来给他的冲击太多，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吗？
　　敏锐捕捉到他的动摇，徐则蛊惑般压低嗓音，“简哥，去我房间聊吧。”
　　“不可能。”简叶硬邦邦地拒绝。
　　意料之中，徐则耸耸肩：“那去楼下的休息室吧，正好有泳池，我可以玩一会儿。”
　　他总是能提出折中的意见，好像简叶的回答与他并没有多大关系，明明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简叶却有种暗中吃瘪的感觉。
　　简叶回头看向仍在洗漱的陈真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随即像是给自己鼓劲般，攥紧了拳头，沉默着点点头。
　　“走吧。”
　　“那我回房间换下泳裤，简哥等我一下。”
　　好不容易建设的心理防线轻易被击溃，简叶讷讷停住脚步，脑子仿佛停止了转动。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看着徐则走进房间，然而那扇门隔绝了全部视线，简叶只觉得全身肌肉都随之僵硬，不知该如何动作。
　　他靠在墙壁上，混乱思绪尽力保持一线清明，强撑着不让徐则看穿他外强中干的窘迫。
　　徐则换衣服的动作很快，没出几分钟，那扇紧闭的门再次拉开。
　　白日被衣衫遮住，精壮结实的肌肉此刻一览无余，简叶目光不可避免地被吸引，流畅线条由肩颈一直滑到劲瘦腰身，皮肤下的青筋盘踞在手臂，随着脉搏一跳一跳。
　　与吃蛋白粉堆砌的虚不同，蜜色皮肤与沟壑分明的八块腹肌，爆发力扑面而来。
　　徐则本就高大的身材随着他向简叶走近，更具压迫感，显得他单手就能将简叶环住腰身抱起。
　　幸好徐则及时披了件短袖花衬衫做外套，不然简叶都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放。
　　偏偏男人没有给人危险感的自觉，他手插在口袋，敞开扣子，腹肌线条若隐若现，落后简叶一步走进电梯。
　　晚上的酒店电梯空无一人，他们坐落在高层，徐则步子跨得很大，几乎是将简叶逼近到角落。
　　从徐则的视角，能看见简叶后脖颈从乖顺的头发底下露出的一小片白皙皮肤，他手指微动，有些手痒，想摸摸是不是很柔软。
　　简叶往旁边移了一步，按下一楼，徐则没再用那种难以违抗的打量目光盯着他，而是注视着电梯镜面反光投射的自己。
　　“简哥，”电梯里人声清晰，徐则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说：“今天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吃冰淇淋呢。”
　　难以分辨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神态，让简叶喉头一哽，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
　　电梯停在了中间楼层，有一对情侣搂搂抱抱着进来，甚至还黏糊着难分难舍，两个抱作一团的人径直撞过来。
　　没等简叶退后，徐则长手一捞，揽住他的腰将人往身边拉了过来。
　　惯性作用使得简叶的脸几乎砸进徐则的胸膛，他身形削瘦，徐则用手指丈量，一摸就知道身上没几块肉。
　　他肖想许久的腰触感果然不错，柔韧纤细，让徐则有些流连忘返。
　　简叶在他怀里细微的挣扎，他不甘心地轻轻捏了一把，而后装作正人君子地收回了手臂。
　　“哥要多吃一点保存体力，”徐则态度亲昵，如同爱人之间的抱怨：“不然做到一半坚持不下来怎么办呢？”
　　电梯里另外一对男女闻言朝他俩投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又收回，而后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简叶莫名猜到了两人在想什么。
　　他高中时就辍学了，农村生理知识教育更是贫瘠得可怕，青春期偶然看的几部片子让他对男女身体构造有些了解，却又羞于谈起这方面话题。
　　于是他皱起眉头，对着徐则没好气，推了一下没推开：“你又乱说什么。”


第7章 ——做得好
　　到达泳池边，徐则看简叶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样子，笑道：“你就这么放心跟我出来？”
　　酒店星级不错，夜晚的泳池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什么话直说，在真真发现之前上去。”简叶并没有很警惕，他认知过于局限，以至于想象不到徐则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泳池是封闭式的，但整个墙面用玻璃制成，灯光反射在光滑洁白的地板上分外明亮，窗外夜色浓郁，抬头就能望见满天繁星。
　　徐则停下脚步回头。
　　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倾身凑近简叶耳边，暧昧地拉低声音：“哥哥说得好像，是我们出来偷情一样。”
　　“我走了。”简叶冷下脸来，没多犹豫转身就要离开。
　　发现自己逗人狠了的徐则连忙拉住他手臂，哄道：“别呀，我知道你脸皮薄，接下来不开玩笑了。”
　　他年纪小，说起话来像撒娇，简叶扫过徐则抓着自己的手，抽回来淡声道：“你把事情说清楚。”
　　“哥，还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徐则露出受伤的神情。
　　涉及到简叶的知识盲区，他第一时间脑子思考了一会儿，等想明白后才后知后觉泛起情绪，有点犯恶心，“两个男的怎么在一起？”
　　会染上病的吧，很脏。
　　想到这里，简叶蹙眉，用手擦拭刚才被徐则碰到过的地方，再看徐则，完全就是个移动的病源体，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男生之间就不能在一起了吗？你把我想象成女扮男装不就行了。”徐则将他反应尽收眼底，自己可才不是来给简叶上卫生课的。
　　他调出一个月前做的体检报告，大大方方给简叶看：“我没病，各项指标正常，更何况我长得这么帅，就没人说过讨厌我，简哥难道不喜欢我这张脸吗？”
　　倒是第一次看别人的体检报告，简叶竟一时间被噎住，他移开视线。
　　“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我对你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你的行为让我很困扰。”
　　徐则耷拉下眼睛，那神情和白日咄咄逼人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他摸清楚简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决定换个方式攻略，甚至编造好了一整套人设。
　　“你不喜欢我哪里可以改的呀，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追人，都是跟姐姐和酒吧里的人学的。”
　　“我妈很早就离婚了，从小我就跟着妈妈和姐姐一起，接触到的也都是阿姨们，受她们影响，亲亲抱抱都是很正常的事。”
　　果不其然，简叶冷硬的表情出现些许松动，他沉默半天。
　　“那你也不许给我发那些话和照片，我喜欢的是真真，你没机会。”
　　徐则歪头，装可爱天真，说出的话却残忍得伤人：“可哥哥，你也清楚陈真真不喜欢你了，为什么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对你不好么？”
　　简叶没好脸色，他是个没底线的烂好人，却固执得可怕，不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夏安怎么骂他都没骂醒，他要是能治早治好了。
　　“要你管？”
　　被迁怒的徐则一声不吭了，他随手脱下衬衫搭在躺椅上，转身猛扎进泳池中。
　　看他在水里矫健的泳姿，迟迟没停下休息，像是憋着口气，简叶怕他做傻事，走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走近泳池边，站在岸上看他游泳。
　　等徐则游了个来回，他终于停下来，单手将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水珠顺着精致的下颚线流至脖颈，饱满的胸肌上淋上一层水润的光，随着动作轻微起伏。
　　他执着问：“哥，我这么帅，真的不给个机会吗？”
　　简叶嘴唇微动，他从来没遇到过如此难以解决，让他心烦的问题。
　　思考无果，他脚往门边移动，想要逃避。
　　可才刚走出一步，脚踝就被一只温度滚烫的手拉住，而后重重往后一拖，失重感猛地袭来。
　　简叶只感觉到一脚踩空，转眼天旋地转。
　　泳池水溅起一朵极大的水花，简叶紧闭双眼拼命想要挣脱往上浮，坚硬如铁的手臂却死死焊在他的腰间，将他拉至泳池深处。
　　简叶双手挥动想要抓住些什么做支点，在摸到徐则肩膀时狠狠一刮，留下几道纤细鲜红的指痕。
　　氧气，他需要氧气！
　　拽住徐则身体后，他下意识挣扎，将人往下按，可还没等他浮上水面，后脑勺已经被扣住，温热的触感撬开牙关覆上他的唇，柔软炽热，徐则帮他渡过稀薄氧气。
　　可这更像一个吻，当简叶微张开嘴想要汲取更多时，徐则搂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往自己身体里揉碎，强迫他扬起头被迫承受这一切，肆虐着在他嘴里掠夺，要将他拆吃入腹般疯狂纠缠。
　　直到简叶憋红了脸没有挣扎的力气，两人浮上水面，简叶身体软成一滩水依附在徐则怀里。
　　可徐则仍没有停下，甚至动作更为大胆，手掌撩开衣摆，从简叶后腰逐渐往上侵袭，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啧啧作响。
　　简叶全身湿透了，衣服黏在他身上显露出单薄的线条，一览无余，海藻般的头发绵软地依附在脸颊旁，此刻意乱情迷的神色，更像摄人魂魄的海妖。
　　他无意识对徐则予取予求的服从很大程度的满足了徐则的占有欲。
　　徐则终于放开他，激烈亲吻过后，两人都大口喘着粗气。
　　过速心跳通过紧紧相拥的躯体传递，不留缝隙，徐则眸色沉沉，气息又粗重了几分，感受到身下的变化，他握住简叶的手往下探。
　　“喜欢吗？明明你也很舒服。”
　　接触到底下那炽热的巨物，和冰冷流动的水堪称冰火两重天，简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他用最后的清醒挣扎出来。
　　啪——
　　干净利落地抬手打了徐则一巴掌，力道过重使得徐则偏过头，脸上火辣辣的疼。
　　徐则搂紧了简叶的腰，几乎要在他凹陷的腰窝掐出来指痕，但他还是选择了放开手。
　　脱离禁锢后，简叶逃也似的爬上岸，湿透了的裤子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显眼的水痕。
　　他那双蒙着层薄雾的眼睛与嫣红水润的唇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这么走出去，是个人都会猜他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情事。
　　徐则翻身一跃而上，将椅子上摆着的毛巾盖在他头上。
　　“哥，别生气，试过了是不是就发现我的好了。”
　　“滚！”简叶恶狠狠推开徐则。
　　偏偏声线颤抖，显得回击软绵绵的。
　　但徐则还是被推了一个趔趄，他懵了一会儿。
　　再次很快反应过来时，徐则疾步上前，双手捆住简叶的腰，居然将他抱了起来。
　　简叶瞬间腾空，一个转圈被安置在了泳池边的躺椅上，徐则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按住想起身的他，用毛巾去擦他湿漉漉的头发。
　　“简哥，先别急着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徐则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他紧紧贴在身上的领子，擦下锁骨上残留的水珠。
　　声音哑了大半。
　　“万一不是我这种正人君子看见……”
　　“他们一定会把你拖进肮脏小巷里，捂着你的嘴不让呼救，肆无忌惮地在这白净皮肤上留下青紫的掐痕，天这么黑，你被吃得只剩下骨头也不会有人发现。”
　　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徐则吓的，简叶肩膀一颤，身子僵硬得没再动弹。
　　正人君子？真会给自己贴金。
　　他冷笑一声，“只有你会这样。”
　　徐则眼神盯着简叶身前裸露出的大片肌肤，听着他这话笑了，舌尖舔过后槽牙，比起放狠话更像是威胁：“你大可以试试。”
　　尽管徐则语气冷冷，手上动作却很温柔，出乎意料的会照顾人，揉着简叶的头发，一点点将水分擦干。
　　他蹲下身子，在简叶身前将自己置于弱势的地位，放低了姿态。
　　“简哥，接下来不要躲着我好吗？”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简叶人生前二十多年都不温不火的过去了，感情平淡却稳步进行着，在他心里，陈真真的重要性无疑是放在第一位的。
　　他从未接触过如此热烈的情感，像山火突如其来，又熊熊燃烧难以灭尽。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情绪除了恶心外，更多的是怀疑。
　　“随便你。”
　　简叶没想明白自己的疑惑，他没改变想法，仍然是要逃跑的。
　　可之前陈真真说了，要他理解她，真真喜欢徐则。
　　那他会试着让徐则在身边，因为这样可以讨陈真真高兴。
　　徐则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很高兴地笑了，他手痒地捏了捏简叶觊觎已久的脸颊肉。
　　“你在这休息，我再去游一会儿。”
　　简叶坐在躺椅上，等着身体的反应慢慢降下去。
　　眸子里是一片迷蒙的水色。
　　那个吻炙热又激烈，野兽凶蛮般的掠夺，简叶不是没有接过吻，但往往落在真真唇上后便蜻蜓点水地移开，如少年情窦初开般清纯美好。
　　从来没有过即将要被吻死的错觉，以至于他腿不自控地酸软，过速的心跳良久不能停歇，神智与身体上的双重震颤让他头皮都在发麻。
　　在此之前，简叶从未想过接吻居然是一种可以让人如此狼狈的举动。他嘴唇传来轻微刺痛，手指轻轻一触都被针扎过般疼。
　　饶是情绪稳定的他都要生气骂上一句，属野狗的吗？
　　徐则在泳池里又沉了下去，重复性地沿着泳道游来回。
　　同样的，徐则也并不好受，顾及到这是在外面，才强行停止继续下去的冲动。
　　放在之前或者换个人，他早就上本垒了。
　　皮肤表面被燃烧般的烫，恨不能刮出几道口子将热散出去，左肩伤口提醒他理智，唯独待在水里，才能够维持体面。
　　除了池子里因动作不断传来的水声，周围寂静得可怕，暧昧黏腻的气息随着时间逐渐散尽。
　　沉寂下却隐藏着热潮的暗流涌动。
　　等徐则平复好，再次游上岸时，简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了。
　　深夜的东水温度很低，偶尔晚风吹过。
　　简叶浑身湿透，裹着毛巾只能维持一点稀薄的温暖。
　　理智被燃烧殆尽的高热散去，他病态地感受冷风刮过身体的感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抵消掉心里那点罪恶与反胃。
　　推开房间门，陈真真洗漱完躺在床上，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他如落水狗的样子，蹙起眉头。
　　“你去哪儿了？”
　　简叶不愿多说，省去前因后果：“不小心掉泳池了。”
　　“走路都能掉下去？真是蠢。”陈真真撇撇嘴，无视他因受凉而发抖的身体，想起什么后又说一句。
　　“对了，今晚你睡飘窗那边吧，我好累，想早点睡。”
　　“嗯。”
　　简叶没有心思多说，更不在乎陈真真出尔反尔的食言，抿紧唇角拿上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陈真真心情好了不少，拍了张飘窗铺了层薄毯的照片。
　　发给徐则时打字：哈哈哈简叶真是听话，我随便让他睡哪儿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思考过后，陈真真又觉得不对，把它慢慢删掉，换了个口吻。
　　——飘窗晚上睡会很冷吧，简叶为了我都肯睡这，人家都有点感动了[哭泣][哭泣]
　　陈真真做的延长甲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手机屏幕。
　　她想看徐则那张温和英俊的脸为她醋意大发，让他按捺不住为自己讨要一个正牌男友的名分。
　　而不是现在的若即若离。
　　明明两人都懂对方的意思，徐则却端着架子像在评估审视她，迟迟不进一步，他的态度让陈真真有些火大。
　　很快，徐则那边回复了两条，模棱两得分辨不出情绪，陈真真的算盘彻底落空。
　　——他对你不错
　　——做得好


第8章 “哥，真好看。”
　　夜晚，简叶辗转反侧。
　　飘窗边寒冷侵袭，他算不上睡了一个好觉。
　　仅一墙之隔的徐则却在深夜出了门，他打扮光鲜亮丽，甚至喷洒了点木质调男香，一身行头不复白日时的休闲简单，倒像是要去猎艳的。
　　他随便推开附近一家酒吧的门，新鲜面孔很快吸引了店内顾客们的注意。
　　有些人在暗处打量，有些人则已经蠢蠢欲动。
　　靠在吧台边，他点了杯酒，不出半分钟，已经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
　　“帅哥，一个人吗？”
　　来人是个大胆的男性，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在打量徐则皮囊的同时，徐则也在看他，身上最贵的是那块手表，价格在几十万上下浮动，剩下的衣服和领带是杂牌，看不出价钱，质量还算不错。
　　“不好意思，我喜欢一个人喝。”徐则婉拒。
　　男人也不墨迹，知道没继续下去的意思识趣走了。
　　这一遭打消了不少犹豫着的看客热情，却刺激着更多人迎难而上，毕竟难啃的骨头吃起来才有征服欲。
　　徐则注意到越来越多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拿起酒杯放在唇边，挡住了嘴角那抹笑意。
　　手机忽然振动，有人给他发消息。
　　——什么时候来我家把你东西拿走？
　　他笑容淡了分，垂下眼帘没什么情绪地回复
　　——过段时间，最近在外地
　　——又有新目标了？不愧是你啊，进展怎么样？
　　——这次的有点难搞，不过尽在掌控之中
　　徐则脑海中浮现起简叶那张乖巧温和，发火时才略微有些生动的脸，指尖微动。
　　他很饿。
　　仿佛回到了青春期，那时刻都在叫嚣着饥饿的旺盛食欲，只有真正将人吃到嘴里才餍足。
　　就在这几分钟内，又来了个搭讪的人。
　　这回是打扮火热的女性，原本兴味盎然的徐则不知怎么，没了逢场作戏的兴致。
　　将酒喝完，结账就走了。
　　就当是做戏做全套，免得露出马脚穿帮还得在那寡淡的人面前解释。
　　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古板乡下人模样，一定接受不了滥交，哄人多浪费时间，徐则在心里想。
　　隔天，简叶起床时有些鼻塞的感冒症状，但并不严重。
　　陈真真起得很早，挺奇怪，往常都要简叶三请四催的人，一大早就开始洗漱化妆，丝毫没注意控制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因而也吵醒了简叶。
　　他但凡多点情商，就该猜到这叫孔雀开屏，陈真真在为讨好另一个人而打扮。
　　简叶走进洗手间，刚把牙膏挤出来，花店那边就来了电话。
　　邱天按照临走前交代的，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汇报，不过简叶出发前已经将订单量减少，可能出现的问题也全都列了清单，因而并没有出现难解决的问题。
　　汇报用时不到一分钟，邱天碎碎叨叨店里花的情况，简叶听他说完话后，才补上一句。
　　“夏安呢？有来吗？”
　　电话那头的邱天没立刻回话，转过头看了眼夏安的眼色，将手机递给了她。
　　“夏安姐，有什么话要说的你说一下吧。”
　　剪着利落短发的夏安挑染了一绺粉发，穿着皮衣外套和工装裤，底下是黑色背心，手臂肌肉随着搬花盆的动作起伏，左上臂还盘踞着一条青龙纹身。
　　“没什么好说的。”夏安将花盆重重砸在架子上。
　　经过扩音器放大的简叶声音响起，他声音淡淡的：“夏安，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但关系到真真这件事我确实没法让步。”
　　“知道你离了她活不了，我管不着你。”
　　一想到这烦心事夏安就觉得自己乳腺疼，恋爱脑就是贱的，活该被吸血一辈子。
　　但凡换个人，她就尊重祝福了。
　　可这人是简叶，是她从家里逃出来混社会，被一群人围追堵截，被打得险些没命时唯一站出来帮助她的人。
　　她没办法置之不理，想到昨天看见的照片，她一边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口，夏安你也是贱的，一边问。
　　“陈真真朋友圈里的照片怎么回事？她不是和你旅行么，怎么多了个男的？”
　　简叶沉默了一会儿，差点让夏安误以为他挂了电话。
　　良久才又响起声音，他说：“是真真的朋友，只把他当弟弟，来和我们一起玩。”
　　这离谱程度，饶是在一旁听着的邱天都目瞪口呆。
　　夏安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嗤笑。
　　都是成年人了，在这演什么聊斋呢。
　　她偏过头骂出个脏字，再然后，“你绿帽癖啊，出轨到你脸上了都能忍？”
　　“我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们都把简叶想象成愿意挨打那一类人，但其实他不是。
　　他也有点坏。
　　简叶垂眸，例如为什么明知徐则对自己图谋不轨，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再一次不欢而散，挂断电话，简叶将牙膏挤在牙刷上，慢吞吞洗漱完，用毛巾擦了脸。
　　打开洗手间的门，简叶缓步走到梳妆台化妆的陈真真前。
　　“我已经听你的话，让徐则留了下来。”
　　正在涂睫毛膏陈真真还竭力睁大着双眼，她固定好假睫毛，微微将目光分给他。
　　“所以真真，”简叶用戴着素戒的那只手抚上她光洁的手腕：“你要把婚戒戴上。”
　　三人下楼吃酒店供应的早餐时，精气神都很不错。
　　可能是昨晚那一杯酒的原因，徐则睡眠质量很好，容光焕发，陈真真画着全妆，就是目光在看见他时有些躲闪。
　　徐则用刀叉将面包抹上黄油，扫到简叶表情时略微奇怪。
　　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徐则皱眉，不着痕迹地往陈真真那边瞥了眼，难得想不通，他面无表情将面包塞进嘴里，突然心情差起来。
　　不会昨晚两个人睡了吧？
　　不可能，他立马否认，没有痕迹，而且就算真发生关系了，陈真真也没必要特意发照片骗他。
　　简叶将手放唇边咳嗽了声，是轻感冒的前兆。
　　直到徐则眼前被银光晃了一道，他顺着窗边阳光看去，看见了陈真真右手的钻戒。
　　视线一顿。
　　陈真真不自然地将手缩了回去。
　　几乎是立刻想明白了一切，徐则没来由的‘啧’了一声，继而与简叶对上目光，四目相对。
　　他看懂了简叶那无波动深邃的眸子里的含义。
　　真是出乎意料的难搞定。
　　但怎么办呢？他就是爱这一口。
　　徐则被简叶不轻不重的看这么一眼，就仿佛被小猫挠了一爪般过电的酥麻，只觉得血液都沸腾起来。
　　今日的旅游行程原本是简叶制定的，几个旅游景点穿插着，中途有休息时间，但陈真真不知在哪儿刷到个网红餐厅，吵着闹着要去。
　　还没经过同意就自作主张约了个晚上的当地摄影，要拍东水本地特色服饰照打卡发到网络上。
　　这样一来时间就紧迫了许多，临时将上午的活动范围定在网红餐厅附近。
　　吃过早餐后，三人打车前往东水古镇。
　　镇子充斥着江南水乡风情，青石砖街道旁是各种旅游特产销售，也有卖特色小吃和水果的。
　　陈真真兴致很高，一路拉扯着要简叶帮忙拍照，后面又嫌弃他技术不行，改让徐则拍。
　　闲逛着一直走到街角，站着个卖山茶花的小妹妹。
　　简叶注意力一被分散，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停了下来，他轻声问。
　　“真真，你想要花吗？”
　　陈真真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都每天跟花打交道了，还不腻啊。”
　　山茶花确实好看，一路上见到不少游客头发或身上别着花，增色不少，但陈真真好歹这几年跟着简叶在花丛中打交道，只觉得腻味。
　　更何况一点也不独特，旅游镇子里卖的花，能好到哪儿去，说不定就是附近山上摘来的，能有国外空运过来的天价玫瑰昂贵么。
　　看见陈真真眼底的轻蔑，简叶失落一瞬，但也只是笑笑，没继续说话。
　　徐则看着他盯着花迟迟移不开目光的侧脸，问道：“简哥是开花店的吗？”
　　“嗯，”简叶不咸不淡的应声，可谈及时目光不免柔软：“叫叶子花店。”
　　其实加好友的第一天，徐则就从简叶发的售花朋友圈看出来了。
　　他突然倾身，几乎脸贴着脸，呼吸的热气喷薄在简叶的脖颈上，趁简叶没反应过来，徐则又拉开距离，仿佛这是一个很寻常的举动。
　　“难怪简哥身上有股好闻的花香味。”
　　简叶的脸色难看，被闻过的那片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不远处陈真真注意到徐则的举动，她心底升起股异样的感觉。
　　可很快又抛之脑后。
　　只是正常的闻闻味道而已，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估计是被简叶的言论影响了，徐则只是举动不太注意分寸，哪儿可能喜欢上简叶。
　　简叶又土又不受欢迎，还是个腿走不利索的残疾，连女的都没几个追他，徐则怕不是瞎了眼，放着自己不要，去喜欢一个男的。
　　“为什么叫叶子花店，是因为简哥的名字吗？”徐则步步逼近。
　　简叶本想岔开话题，不想回答徐则的问题，然而陈真真已经先一步替他解答疑惑。
　　“简叶奶奶小时候就这么叫他，叶子是小名。”
　　她下意识将徐则的关注拉扯到别的事情上：“不要聊这些无聊的了，我们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吧。”
　　叶子。
　　徐则将这两个字在嘴边掰开揉碎细细品味一番，勾起一抹笑，视线定格在简叶微红的耳尖。
　　陈真真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很快被银饰店的饰品夺去注意力，她拉着简叶走进店里。
　　看着造型精致的银手镯有些心动，缠着简叶要买。
　　“听说景区里卖的都是假的，回去给你补好不好。”店员难得宰客，分外热情，简叶小声附在陈真真耳边劝。
　　她自然也不是冤大头，还不至于傻到给人送钱，耸耸肩，不过店员给她试戴首饰的时候也没拒绝。
　　看着镜子里光鲜亮丽的自己，陈真真移不开眼。
　　全然没注意到徐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出了队伍。
　　简叶有些疑惑，往街道四周看看，徐则虽然缠着他的时候很烦人，但也不是没分寸的，不会做出乱跑找不到人的事。
　　没等他在银饰店门口等多久，右肩忽然被人拍了拍。
　　简叶疑惑转头，没看见人，再回过身，一阵清香袭来，徐则站在他左侧，笑着将一朵山茶花别在他耳边。
　　“哥，真好看。”
　　也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第9章 “哥哥，我也想吃橙子。”
　　简叶脸唰一下红了。
　　他伸手将花取下，一无所知自己的模样有多招人，还傻愣着用手指握着叶茎不知该如何处理。
　　“哥，我也想叫你叶子。”
　　徐则用不同的语调轻声一遍遍叫着他，看他踌躇不由自主捏起山茶花的花瓣，那抹笑意扩大，伸手握起简叶的手腕，牵着简叶将山茶花很小心地放进他外套口袋里。
　　“哥哥可要藏好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那朵花像定时炸弹，藏在简叶口袋里滚烫到他不敢触摸。
　　徐则却心情大好，拍拍他的肩，然后走进了银饰店里。
　　仿佛这是只有两人知晓的隐秘。
　　店内店员正在帮陈真真试戴耳饰，陈真真透过镜子看见徐则的影子，眼睛一亮，得意地问：“好看吗？”
　　徐则嘴角噙着笑，仔细看着银饰的式样，真心夸赞道：“很好看。”
　　紧跟着进来的简叶表情有些不自然，在面对陈真真的时候竟然隐隐心虚。
　　他与徐则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你觉得哪款好一点。”陈真真对徐则的审美比较放心，选着耳饰询问他的意见，一副完全没看见简叶的样子。
　　徐则沉思几秒，给出建议：“这款比较简约大方，另一个虽然好看但是太繁复，需要搭配当天穿搭和妆容。”
　　两人讨论着，就像是竖起一层天然的屏障，简叶根本没有插入进去的余地。
　　等聊了好一会儿，陈真真才好像顾及到旁边被冷落的简叶，指使道：“简叶，我正好有点渴，你去买点水果回来吧。”
　　“不如等会儿我们再一起去吧，现在……”
　　没等简叶继续拒绝，陈真真打断他，朝他撒娇：“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好吧。”简叶闭上嘴点头。
　　见他往外走，徐则站起身来：“那我和简哥一起去吧。”
　　闻言简叶脚步一顿，转而陈真真心急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走什么？买水果一个人就够了。”
　　纤长的手指为了抓住徐则用了点力，指甲陷进皮肤里，徐则稍微挣开她的手，低头掩盖了心中的那点不悦，面色如常道：“好，我们就在这等简哥。”
　　听见徐则不会跟着来，简叶松了口气，生怕身后有人追般，加快了脚步。
　　陈真真还在试，看架势要把柜台上感兴趣的都看一遍，偶尔会问徐则的意见，他随口几句敷衍了下。
　　回想起刚才简叶的表情，跟逃跑的胆怯小兔子似的，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
　　古镇不算大，但找到水果店来回走也要费不少时间。
　　简叶提着水果回来的时候，陈真真正在两样商品间犹豫要不要买下。
　　都是耳饰，价格相差一千。
　　“买来玩玩也不错，再说了简哥不是在么，他肯定会不忍心你失望的。”徐则手上把玩着一个细的银手镯，随口一句。
　　“他可抠死了。”陈真真发现人还真不能对比。
　　虽然简叶听话，有什么买什么，但往往她都要听一顿唠叨，看徐则这气度就不一样，买几千块的首饰跟买菜似的。
　　她暗自在心中有了计较。
　　简叶听见了陈真真的话，早就习惯了她的抱怨，权当过耳不入，将水果放桌上。
　　应季的樱桃，草莓和橘子都选了些，回来时已经让店家都洗好处理，只有橘子没剥皮。
　　“真真姐，你戴这个真的好看。”
　　徐则的夸奖堪称火上浇油，加上卖银饰的在旁添砖加瓦。
　　饶是陈真真定力十足，也有点飘飘然了。
　　“简叶，你觉得呢，我好看吗？”
　　明明是她先开口说想吃水果，买来了又看都不看一眼，简叶无奈，跟小孩子性子似的。
　　他宠溺：“你怎样都好看。”
　　“那能不能买下来啊。”陈真真言语中带着试探，说着话又要伸手去摇简叶的手臂卖可怜。
　　可中间隔了个徐则，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徐则全然没发现自己碍事往一旁回避的意图，反倒动作间，将他们分得更开了。
　　“可以，但只能选一个。”
　　简叶摸清了陈真真的性子，要是不给买，肯定要闹，接下来几天旅行都不愉快，几千块的东西就当买个开心了。
　　陈真真还是很好哄的，继续纠结着到底要买哪个了。
　　看他俩浓情蜜意的样子，徐则靠在柜台边，手上银手镯镶嵌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响声，眼眸划过一丝阴郁，又迅速恢复正常。
　　简叶拆开水果盒包装，陪在陈真真旁边投喂，手指掐着草莓叶子，等陈真真把中间那块红心吃完，才习惯性吃她剩下那部分白的。
　　汁水顺着指尖渗到掌心，简叶浅色的唇一张一合，吃东西时都是一副小心珍惜的模样，像极了某类好养的宠物。
　　“剥个橘子。”陈真真习以为常，满心满眼都是饰品，根本没时间回头看他。
　　徐则看得口干舌燥。
　　他走到简叶的身后，悄无声息搂住简叶的腰，他已经摸清楚哪里最敏感。
　　炙热的掌心抚上后腰，顺着背往上，在接近两片蝴蝶骨的中心，几乎是轻轻一碰，简叶就浑身一颤，软下身子倒在他怀里。
　　徐则靠在简叶的肩旁，看他颤抖着好欺负的模样，低哑了嗓音，
　　“哥哥，我也想吃橙子。”
　　才剥开一半橘子皮的简叶没来得及躲，原本要递给真真的几瓣橘子被徐则截胡。
　　接下来的几秒仿佛被拉长了时间，撕下橘子皮的白噪音与咀嚼吞咽的声音无限放大。
　　橘子皮的苦涩香气很快散发在周围，但徐则却低头嗅着简叶发尾的洗发水香气，就连加入这点微不足道的水果清香都与众不同了起来。
　　他放开简叶。
　　“谢谢哥，很好吃。”
　　碍于陈真真在场，简叶不好发作，只好走得离陈真真更近了，确保自己站在视野范围内。
　　他再转头去看徐则的神情，却发现徐则笑着与他对视回来，根本毫无悔改之意。
　　徐则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中指戴戒指的地方，不达眼底的笑意加深。
　　那意思很明显。
　　我知道哥哥动心机利用了我，我再利用回来你最好也不要多说什么。
　　简叶顿时感到自己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全被掀开在阳光下，无处隐藏地移开目光。
　　回过身，那有如实质的视线似乎还黏在简叶身上，让他后背出了一身汗，又不敢回头。
　　终于等陈真真选好哪一款，简叶乖乖拿出手机付款。
　　徐则这才将刚才他相看的银手镯推过去，淡声朝店员招呼道：“麻烦把这个包起来。”
　　此话一出，引得陈真真和简叶两个人都出乎意料望过来。
　　陈真真意外的同时还有一些窃喜，没等店员开口就推拒：“哎呀买这个干什么，多破费啊。”
　　银饰店受众多是女性，更何况款式也都是女款，陈真真下意识就认定了徐则是买给自己的。
　　不过刚才她好像并没有表现出要买手镯的意向，是徐则觉得适合她吗？
　　陈真真视线扫过手镯，已经在脑海中思考戴在自己手上会是什么样子。
　　可徐则反应却并像想象般热烈。
　　他幽幽地在陈真真脸上看了几秒，随即一笑：“没事，我觉得挺好看的。”
　　等店员将他们买的东西各自包装好，徐则拿过包装袋就自然地拎在手心，看了眼时间。
　　“午饭时间快到了吧，我们可以出发去餐厅了。”
　　“走过去路程一点五公里，要是边走边逛好像也不错。”
　　徐则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精壮的手臂：“你觉得呢？简哥。”
　　陈真真原本还在等徐则说要将手镯送给她，可见他完全没有提这一茬的意思，后知后觉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盯着徐则的背影，觉得简直荒唐到了极点。
　　以景区的人流量来说，打车也不太实际，最后还是决定干脆走过去。
　　徐则开了导航，肩负引路的职责，可最应该对网红餐厅期待的陈真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选首饰时还很高兴，现在低着头玩手机。
　　似乎在和对面人发什么消息，拧起眉头心不在焉。
　　手上打字的速度倒是蛮快。
　　徐则瞥了眼屏幕，没怎么看清楚具体字眼，看样子是和朋友在聊天，问些什么。
　　另一边的简叶也不是多话的类型，全程不张嘴跟着走。
　　他注意到简叶走起来有些吃力，便放慢了步伐陪他。
　　今天一上午行程，基本上都是在走路，他们在银饰店休息的时候，简叶为了买水果还多走了一段路，对他的体力而言确实是负担。
　　更何况简叶右腿有陈年旧伤。
　　徐则扫一眼就明白简叶应该是腿疼了，但是强撑着没说，额角有汗流下。
　　“哥，要我抱着你走么。”他语气揶揄。
　　简叶全靠自身教养才控制住没翻他白眼，不过辛苦掩饰的不适，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徐则揭穿了。
　　他攥紧拳头：“这么点路，不用你管。”
　　徐则抬头看着陈真真一心玩手机的样子，根本没发现他俩落在后面，学着网络上的热门视频语气拙劣模仿。
　　“哥哥，她不懂疼人，不像我，我可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这下倒是成功让简叶发出一声嗤笑。
　　“你笑了哦。”徐则打了个响指，仿佛终于捉住了他的小尾巴。
　　连简叶自己都没发现，他此刻的心情被这么一打岔轻松了不少。
　　徐则趁胜追击，用那深情的桃花眼看他，真诚问道：“真的不选我吗？”
　　回过神的简叶神清一冷，骤然收起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加快脚步走到陈真真身边。
　　作者有话说:
　　简哥，问心有愧是沦陷的开始


第10章 “她怎么不去骗别人，只骗我。”
　　到达餐厅时是十二点半。
　　当前季节还没赶上旅游旺季，可火爆程度也超乎了想象。
　　一进店内，满是排队的客人，服务员给陈真真取号后，带着他们到了等待区，预估时间至少要一到两个小时。
　　正是饭点，逛了一上午，简叶腿隐隐刺痛，想要找个位置休息一下，转头就见徐则询问服务生找了个空位，极其自然地按着他肩膀坐下。
　　徐则一系列动作相当隐晦，陈真真都没注意到这若有若无的照顾，等她从手机中抬起头来，感觉到自己站着有点累了，看见简叶独自休息。
　　想也没想道：“起来会儿，给我让个位置。”
　　果不其然，简叶什么也没说，起身让陈真真坐下了。
　　目睹一切的徐则用舌尖顶着腮，不爽地“啧”了声，简叶的视线被他吸引过来。
　　简叶神清因愧疚而微微松动，眼神里却是他熟悉的固执。
　　徐则被他这德行气得没脾气，本想眼不见心不净，余光扫到简叶紧咬下唇而泛白的唇色时，他鬼使神差开了口。
　　“简哥右腿是不是有伤啊，真真姐，我们要不要照顾他一下。”
　　陈真真头也没抬。
　　“哦，他腿老毛病了，”她以一种稀松平常的口吻道：“估计早就习惯了吧，没事，他没那么娇气。”
　　闻言眼中含着期待的简叶垂下眸，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尽显失落之色。
　　徐则双手抱臂，没再说话，而是转过头去，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嘲讽得觉得痛快，又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结。
　　在餐厅里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还是有桌客人突然打电话来说不吃了才排到他们。
　　然而相较于昨天的用餐体验，网红店里的餐品又贵又难吃，没了网上宣传的当地特色味道，倒像是全国连锁的流水线产品。
　　大多数网红食物的通病，仅仅造型好看。
　　简叶吃得味同嚼蜡，陈真真更是吃到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聊到接下来行程安排时，徐则不经意提了句，酒店附近有个酒吧晚上去氛围不错。
　　正在用刀叉切割牛排的简叶手一顿，刀划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不赞同看向徐则。
　　可陈真真已经起了兴致。
　　“你昨晚去酒吧玩了？”
　　徐则先是喝了口水，才慢条斯理笑着回答：“出来旅游当然是各种地方都玩玩，昨天去的时候看见了挺多帅哥美女的。”
　　“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去看看？”陈真真跃跃欲试，挑眉看向徐则的反应中脸上划过一瞬思索。
　　这几天徐则的表现引起了她的怀疑。
　　本来以为徐则主动要求和她来旅行，是对她感兴趣，可种种行为不仅没拉近距离，反而处处跟她作对似的。
　　刚刚吃饭前，她跟之前和徐则身边的朋友问了不少消息。
　　确认和徐则有过的全是身材火辣的女生，择偶标准是玩得来、放得开的，她一方面打探徐则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准备今晚必须和徐则之间关系有跨越式的进步。
　　对于她明晃晃的试探，徐则并不接招。
　　“要是真真姐喜欢，那我怎样都可以。”
　　陈真真也不气馁，已经想好晚上的时候该怎么支开简叶，她打扮打扮，穿上性感衣服，再喝点酒，还没哪个男人能在她手下把持住。
　　“真真，我不赞成去酒吧。”
　　简叶身心疲累，想想徐则主动提议的样子，就知道没说什么好事，陈真真简直如同自己走入陷阱。
　　他看了徐则一眼。
　　祸水般的精致面容，将整个旅行弄得一团糟。
　　“玩得太晚明早起不来，会打断整个行程计划的，我们明天还要坐两个小时车去看植物园的樱花，就这个季节正好，错过了就看不见了。”
　　陈真真嘟囔着：“破花有什么好看的，有本事出国看啊。”
　　不过她还不至于跟简叶对着来，长期饭票自然是要哄着的，陈真真敷衍了句。
　　“你说的对，我们晚上收着点玩就好了，对不对？”
　　这回徐则倒是站在自己这边，他也勾起唇角，温声劝：“简哥不用太担心，有你在我们会有分寸的。”
　　简叶劝不住，只能作罢。
　　最后吃完饭，还是他去付的钱。
　　简叶看着账单，又瞅了眼自己的钱包，叹了口气，这才第二天，就把旅行经费花了三分之一。
　　但显然今天的不顺利仍在持续进行。
　　由于中午等餐厅位置花了挺长时间，以至于下午安排的景点才逛了一个，就已经接近下午五点，陈真真着急去预约的写真摄影馆提前化妆以及选服装，接下来的规划全作废。
　　等待她化妆的时候，简叶只能和徐则坐在服装间的外面玩手机。
　　偏偏空间狭小，徐则又人高马大的，简叶被迫与他肩膀抵着肩膀，腿贴着腿。
　　他试图往外面挪几分，结果姿势反而更难受了。
　　徐则直接大手一揽，手搭上他的肩，将人拉了回来。
　　原本简叶还想挣脱，可徐则的力道大得不容抗拒，他伸手借力，反倒更大面积的触碰到了徐则的身体。
　　他用那种毫无攻击力的表情朝徐则怒目而视，结果下一秒。
　　肚子‘咕咕’地一声响起。
　　简叶受惊吓，连忙将手捂住肚子，发丝下的耳尖泛起红。
　　“饿了？”徐则问他。
　　本来那餐就不好吃，份量又少得可怜，简叶没吃饱，但没想到自己的胃会在这种关头给自己丢脸。
　　徐则从他那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
　　“哥，吃点垫下肚子，等下去摄影地点附近看看有没有餐厅。”
　　简叶伸出手拿走了那块巧克力，毕竟都被人发现了再装腔作势拒绝反而更丢脸。
　　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徐则一个没忍住，搭在简叶身后的那只手，屈起两根手指捻了捻他的发尾，像撸猫似的轻柔碰触他的头发。
　　简叶没发现，仍然用那种乖顺无害的眼神看他。
　　沉默两秒，徐则开口问：“简哥，你和陈真真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非要搅合在一起。”
　　确实，陈真真外表光鲜亮丽，仍谁看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他只是个灰扑扑的穷小子，简叶自嘲笑笑，却对徐则有着外来入侵者的防备。
　　“我和真真同病相怜，怎么就两个世界的人了？”
　　说实在的，徐则经过这一天半的观察，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关系的异常，可他不了解原因，只觉得简叶的这份感情是被蛀虫蛀空只剩躯壳的坏死树木。
　　外表看起来无事发生，实则岌岌可危，火一烧，就燃烧殆尽了。
　　“哥，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谈恋爱啊，”徐则慵懒地眯了眯眸子，用那动听的磁性声线说：“同病相怜是同情，可不是爱情。”
　　紧接着，简叶像是生气了，短促且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我和真真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对我很好，只有你来了才不好。”
　　说完便沉默着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这逻辑，像是要把所有的错强加在徐则的身上。
　　对于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徐则的好脾气莫名也差了半分，他那没来由的郁结此刻终于有了情绪出口。
　　“你就没想过，她只是看你好骗而已。”
　　简叶：“她怎么不去骗别人，只骗我。”
　　方才那半点的温馨消失得无影无踪，徐则只觉得面前这人变得可憎起来，让他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
　　他认输：“好，你非要看着她在你面前出轨才愿意直面现实，那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提分手。”
　　简叶气闷，他不是多话的人，也不愿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固执。
　　他将徐则给的巧克力吃下，撕下来的外包装没找到垃圾桶，就将它折好，收进口袋，手指在触及左手口袋里那朵被他忘之脑后的山茶花时一愣。
　　花在经过一天奔波后被压得不成形，那层层叠叠的花瓣依然柔软。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徐则送他花时那抹笑容，以及真挚的夸奖。
　　字字句句都被他刻进脑海，仍然在耳边回响。
　　简叶心被戳了一大块，他软下声音，偏过头对着徐则道：“不会分手的。”
　　徐则不解。
　　本以为这场谈话已经结束，简叶的态度油盐不进，不知为何又突然变了个人。
　　明明徐则才是应该挖人墙角心虚的那个人，简叶一边说着拒绝的话，一边对他愧疚。
　　“抱歉，不会分手的。”
　　“我和真真从十岁的年纪开始认识，我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陈真真从那个村里出来后的经历，已经过去了九年，噩梦般的过去简叶和陈真真默契般的对此绝口不提，跟人谈及时也只是寥寥几句。
　　但不知为何，简叶突然觉得徐则或许是个可以倾诉的人，至少再没人这么热烈大胆地靠近过他，徐则有知晓自己为什么插足不了的权力。
　　“我的家庭出身很不好，爸爸是个赌鬼，还爱喝酒，只有奶奶对我好一点，再然后，就是真真。”
　　简叶尽量将事情说得简短且有条理。
　　“真真过得也并不好，她家是重组家庭，妈妈改嫁后又生了个弟弟，她十几岁刚发育的时候营养不良，吃不饱也穿不暖，她妈只管她的弟弟。”
　　“她的继父，”想起这件事时，简叶还是气得发抖，攥进拳头的手背迸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青筋，可还是保持理智，含糊着将这段经历抹去：“她的继父也不是好人，她不敢回家，我一直陪着她，没钱就和她就去村里人一家家地蹭饭吃，捡别人不要的剩饭也是常态。”
　　“所以我知道，她现在只是为了偿还过去的自己。”
　　没想过简叶如此坦诚的徐则喉咙一哽，更未预料到他现在温柔真诚的性格背后藏着这么肮脏的事，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人是会变的不是吗？你们过去或许很好，也不代表……”
　　简叶打断了他：“我的腿，是被打断后没来得及医治留下的后遗症。”
　　他以一种缓慢却强硬的语速说着。
　　“十六岁那年，我奶奶去世了，我爸喝多了酒，要拿走奶奶一辈子攒下的退休金和丧葬费，我死活不肯交出去，他就靠打我出气，腿就被打断了。”
　　“当时已经是凌晨了，村里人都睡了，是真真找到了我，她一米六的小个子，背着只剩一口气的我一步步出了村，在之后我们再也没回去过。”
　　简叶很坚定，平淡地抬眸去瞥徐则的脸色，就像公园里随处可见的流浪猫，受了太多伤，可在下一次善意到来时，仍然鼓起勇气接近生人，同时眼里写满了戒备。
　　“我的命，是真真救回来的，我不会和她分手。”
　　徐则平日里那游刃有余的笑容一点点收拢。


第11章 “她没打我，我这是摔的。”
　　陈真真化完妆，穿好精心打扮的服装出来。
　　是一个妥妥的大美人。
　　她在两个男人跟前一站，眼神勾人：“好看吗？”
　　“嗯。”简叶见她出来，连忙起身，掩盖不住眼底的惊艳。
　　徐则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他与陈真真。
　　尽管像往常一样附和着，可在陈真真和简叶交谈的间隙，头一回没选择插话。
　　照相馆里约好的跟拍摄影师开车带他们前往东水夜景城。
　　检票进入时，安检将客人携带的所有食物和饮料都收走，估计是城内有官方合作营业的商铺。
　　陈真真和摄影师拍照时，简叶就跟在一边，帮她整理衣服，察看妆容。
　　“抱歉，我想自己去逛一下，你们在这拍吧不用管我。”徐则突兀提出离开队伍。
　　忙着给陈真真拎包和外套的简叶没怎么听清。
　　等反应过来后，一时有些愣住，毕竟徐则黏人的劲确实难缠，转头却见着徐则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复之前亲近，反而明显疏离。
　　陈真真还在拍照，两人距离有些远，她听不见徐则的话，简叶只能替她说。
　　“好，有什么事发消息。”
　　亲眼看见徐则走入人群中，身影渐渐远去，简叶反倒手足无措起来，无辜的圆润眸子里浮上一层空白的茫然。
　　好像自己是个辜负人感情的渣男。
　　他从口袋中拿出那朵山茶花，定定看了会儿，随后珍惜地重新放进口袋里。
　　虽然情绪上知道自己很舍不得，但回去做成标本看就好，他有陈真真已经足够了。
　　徐则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识趣离开，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脱离身后人的视线，徐则便卸去了表层那抹温和的伪装。
　　还未如此心烦意乱过，他伸进口袋想开烟盒，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景区内不能吸烟的规定。
　　C，他从嘴里吐出个脏字。
　　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就这明显近几年才建起来割游客韭菜的地，除了拍照好看外全是商铺，也就陈真真那种蠢女人爱上这儿花钱。
　　偏偏旁边跟着个愿意陪她撒钱的冤种。
　　徐则脚踹在路边树根上，那张脸褪去平日里装幼的年轻大学生模样，眼神冷若寒冰，脖子青筋倾轧，只剩暴戾的气息。
　　有不长眼的骗子装作聋哑人拿着二维码上来乞讨，碰他的手臂。
　　“我看起来像冤大头吗？”徐则淡淡瞥他，嫌恶地盯着被碰过的那处衣服。
　　骗子被他的样子吓一跳，装作听不见心虚地要走，物色下一个人选。
　　徐则却忽然转变心情，叫住了骗子，他阴森森的目光盯着骗子的脸，像是盘算着什么。
　　骗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精湛的演技还继续演着残疾人该有的痴呆，却看见面前神情凶狠的男人冷不丁笑了。
　　夕阳落山，不远处有灯笼点亮。
　　陈真真带着摄影师移步在石桥旁驻足，城里水道纵横，水边满是柳树。
　　景点里好看又能出片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同时也会是游客聚集最多的地方。
　　简叶几乎不怎么需要注意，就看见徐则站在石桥中央，
　　他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像是不经意间回过头，简叶和徐则眼神在空中交汇，徐则手臂靠在桥边栏杆上，扬起一个散漫笑容，发丝被落日晕染成暖色。
　　景区内灯光此时定时开启，从近处缓缓延伸至远方，播报声通过喇叭传来，夹杂滋滋地电流声，好像他随意这么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简叶停在原地，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
　　竟然半响才回过神来。
　　“简哥，你来这里，这儿景色好看。”徐则十分自然地拉过他的手。
　　简叶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连忙将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开。
　　徐则的掌心是温热的，简叶能清晰感受到他手指薄茧擦过自己手的触感，他不动声色将手抽离。
　　良久才慌慌张张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
　　桥下河水清澈，晚霞倒映在水面，波光粼粼，与随风而动的柳树相得益彰。
　　恰在此时晚风袭来，简叶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一瞬，他闭上眼睛，难得轻松地享受静谧的这一刻。
　　徐则盯着他的侧脸，心念一动，手掌盖在了他被晚霞泄下的光照亮的上半张脸上。
　　“？”
　　简叶似有所感，睁开眼睛，徐则已经收回手，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徐则未能移开的视线。
　　没等他开口说话，摄影师已经说要转移地点，让他们跟上。
　　就在陈真真刚走下桥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上拿着缺了角的破碗，指着自己耳朵示意听不见，然后另一只手与时俱进的拿出收款码。
　　陈真真连忙后退一步，生怕弄脏自己衣服似的，偏偏那个聋哑人还不懂看人眼色，继续上前，手抓上她的手臂。
　　“你干嘛，滚远点啊。”陈真真惊恐尖锐的喊叫声响起。
　　简叶连忙跑过去，察看发生了什么事。
　　见旁边有人来了，乞丐转换目标，朝简叶伸出手。
　　“真服了，景区里怎么会有这种人，保安不管管吗？”陈真真躲在简叶身后，有了主心骨，说话更大声且难听起来：“知道自己残疾就别出来给人添堵啊。”
　　残疾。
　　简叶听见这话身体一僵。
　　另一边的徐则紧随其后，站在了他身旁。
　　几乎不用想，简叶可以说是急切地伸出手拉住徐则。
　　可等徐则转过头来看他时，简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让他离乞丐远点吗？毕竟养尊处优的少爷，应该也会厌恶这种来历不明，分外肮脏的人。
　　可简叶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出乎意料的是，徐则先是搜了搜自己的口袋，然后遗憾地看向简叶，语调带着真诚。
　　“简哥，我觉得他好可怜啊，但是我身上没有零钱。”
　　他问：“可以借我点零钱吗？回头我用手机转给你。”
　　简叶愣了会儿，从背包拿出攒下来的所有便利店找的钢镚，颇有些郑重意味地递给他。
　　“谢谢简哥。”
　　硬币沉甸甸的，交由到徐则手上，他侧过身。
　　路灯下暖黄的光倾泻而下，徐则棱角分明的侧脸嘴角挂着笑，温柔地将硬币放进乞丐乞讨的碗里。
　　“真是圣母下凡了。”
　　躲在简叶身后的陈真真忍不住吐槽，怎么想徐则都不可能是这种良心发现人。
　　他在装什么装？
　　可能是看出中间的简叶最好说话，那个乞丐是个人精，拿到钱并没有走，反而转头继续缠着简叶。
　　简叶示意自己已经没有零钱后，乞丐居然还拿收款码对着他，强迫他拿出手机给钱。
　　不懂拒绝的简叶一时心软，竟真的拿手机出来要扫。
　　“你干什么？！”陈真真厉声制止。
　　她做了延长甲的指甲抠着简叶的手臂，动作熟练地用能剜下一块肉的力道狠狠掐了他。
　　“给他送钱，你疯了吧。”
　　简叶表情因疼痛扭曲一瞬，连忙收回手，闷声摇了摇头，乖乖跟陈真真说：“我不给他。”
　　原本笑意盈盈的徐则注意到这一幕，微微蹙眉。
　　乞丐见实在拿不到钱，便转头找另一队游客去了。
　　刚打发走人，陈真真就白了简叶一眼：“你是不是有病，钱不给我，去给一个陌生人？”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骂一句，没心情和他吵架，她还要拍照，提着裙子就往摄影师那边走了。
　　简叶没吭声，只是揉了揉被掐过的手臂，面不改色，却抽痛得将手缩进了口袋里。
　　徐则神色一凝，终于想明白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简叶正准备拎包跟上陈真真，就被徐则拉着往反方向走。
　　“你干什么？真真还在前面。”简叶第一时间是懵的，等意识到发生什么已经被扯出数米远。
　　晚上游客又多，人头攒动，很快就看不见陈真真的影子了。
　　简叶心里着急，担心陈真真的情况，可看不见徐则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敛起笑容的侧脸。
　　他抓着徐则牵着他手的手腕，想要挣脱，偏偏毫无反抗之力。
　　“真真还不知道我们去哪，她会着急的。”
　　简叶试图靠讲道理说服人，面前的徐则却沉默得吓人。
　　等走到人少的小巷里，徐则才松开他的手，沉声道：“把外套脱了。”
　　“你怎么……”简叶说到一半意识到徐则发现了，骤然止住了声，而后生硬拒绝：“不行。”
　　“你不脱，我有的是方法帮你脱。”
　　徐则站在小巷阴影处，高大的身子像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时刻准备暴起一口吞噬掉简叶。
　　绝对的压倒性力量让简叶下意识后退，可没等他说愿意不愿意，徐则已经上手。
　　他早该发现的，明明是入夏季节，简叶自见面起却一直穿着掩盖手臂的外套不曾脱下。
　　徐则将他刚才被陈真真掐过的那只手袖子挽到手肘处。
　　布满青紫淤痕的皮肤冷不防暴露在空气中，简叶慌张想要遮住它，可徐则死死抓着他的手，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还有吗？”徐则质问的声音都染上分怒气。
　　简叶连忙摇头，叠声道：“没有的，没有了。”
　　看他那样子，徐则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在骗人，他单手就捆住了简叶的两只手，拉至头顶，然后将他压在墙上。
　　简叶感受到上衣被掀开，冷空气从腰间钻进，后背裸露出大片斑驳的青黑色伤痕，可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漆漆的墙壁，隐隐感觉到身后徐则的视线游移在他的身上逡巡。
　　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除了掐痕，还有几道已经鲜红结痂的疤。
　　“陈真真打的？你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反抗吗？”
　　徐则声线发颤，他分不清自己是因为怒火，恨其不争还是暗藏着别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没打我，我这是摔的。”
　　简叶说到后面自己也没了底气：“而且我其实一点都不疼，可能皮肤白显得严重了。”


第12章 “不想吓到你，先放过你了。”
　　身后许久没传来动静。
　　简叶耳膜嗡鸣，粗粝的墙面与腰部紧贴，衣服因滑上去堆叠在胸膛以下的位置。
　　他尝试着挣脱。
　　却猛然被一具强壮健硕的身体压在墙上，耳后呼吸声加重，隐秘又急促。
　　简叶闷哼一声。
　　他感受到一股电流从背部传至后脑勺，身体不由自主酥麻一片。
　　随后一只大手攀上腰间，动作由轻柔地抚摸伤处，逐渐变质，指腹划过那些青紫伤痕，揉搓慢捻。
　　“别动，简哥。”
　　徐则的嗓音低哑，眸子里翻滚着掩饰不住的暴戾与破坏欲，他抓着简叶双手的手臂隐约可见青筋跳动，用尽理智才险些控制住没把简叶那扶柳弱风的细腰折断的冲动。
　　他一开口，简叶和他同样身为男人，怎么会听不出话里那抑制住的浓浓情欲。
　　简叶挣扎的动作瞬间偃旗息鼓。不再敢动作，简叶屏住呼吸脸都憋红了，满是羞愤。
　　他怎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
　　徐则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像个大型猛兽般将自己明显大一号的身体埋在简叶脖颈，嗅闻着简叶脸颊边那携带的好闻花草味。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融间缓缓平复下来。
　　“不想吓到你，先放过你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徐则急促的呼吸逐渐缓和下来。他搂紧简叶腰的手骤然一松，将简叶推开。
　　小巷出口偶尔有人走过，不注意看很难发现躲在黑暗中的两个人，简叶腿都在发软，倚靠在墙壁上，心跳加速了几分。
　　注意去听，能听见心脏敲击胸膛的声音。
　　他感觉刚才被徐则摸过的皮肤全开始滚烫起来，眼尾覆上一抹浓艳的水光，心慌得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只得将自己缩进角落，警惕地注意徐则下一步动作。
　　从简叶角度看，只能见着一道黑影，肩膀宽阔可靠，帮他挡住路过人的视线。
　　“简哥，我们打个赌吧。”
　　徐则喉咙发干，克制住牙尖撕咬的本能。
　　简叶不解：“赌什么？”
　　只见徐则后退一步，侧过身让斜直打下的商铺灯光泄进小巷，他像是松了紧绷的弦，恢复成那副温柔开朗的模样，笑着道。
　　“赌我能不能顶替掉陈真真在你心里的位置。”
　　拍摄进度到尾声的时候，陈真真才见到消失踪影的徐则和简叶回来，她不满地插着双臂。
　　“你们去哪儿了？”
　　原本还想要简叶帮着拿反光板之类的工具，结果人转头就不见了。
　　弄得衣服包包什么的都要自己亲手提。
　　要不是顾及还有其他人在场，陈真真早就发火了，简叶到底有没有点眼力见，只知道给她添堵。
　　她那经过高价保养的漂亮指甲不耐烦地敲打手臂，简叶与她对上目光，几乎是反射性地感觉身体一疼，脚步也顿了一瞬。
　　但简叶仍然挂着讨好的笑容，走上前朝陈真真道歉：“人太多了，刚刚走散了，对不起啊真真。”
　　“你们这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我都可以做的。”
　　陈真真看着他卑微低头的样子，像极了以往惹她生气予取予求的样子。
　　通常来说下一步就是她扇简叶巴掌了。
　　她不是个会给人留尊严的人，简叶在她眼里也并不是有尊严的男人。
　　只不过要钓的富二代徐则还在眼前，她不能毁了自己的形象。
　　她忍住冲动，抱怨道：“都快结束了，要你还有什么用，回去吧。”
　　从简叶身上移开注意力，陈真真转过头，本想问摄影师接下来走哪条路回去，却冷不防和徐则对上视线。
　　徐则看她的样子不像往常，他身形高大，看人需要低头垂眸，此刻冷冷地注视她。
　　不是在看人，倒像是看什么厌恶的脏东西。
　　陈真真被他吓得后背一冷，再仔细看过去，徐则又面无表情，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了，好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回程路上，徐则走在她的身旁，故意将她与简叶分开似的。
　　陈真真讪讪的和他搭话：“你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
　　精致漂亮的妆容还贴在陈真真的脸上，眼睑下的亮粉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任谁看都分外耀眼夺目。
　　而不是背地里肆意妄为，靠虐待人获取愉悦感的罪犯。
　　徐则压下心底翻滚的恶心反胃，扯出一个笑容。
　　“怎么会，多谢真真姐，我玩得很开心。”
　　回到照相馆，等陈真真换完衣服，选好照片，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远离闹腾的景区，街道上反而分外寂静，偌大的马路边只偶尔有行人路过，三个人都隔着一定的距离。
　　吹着萧瑟海风，在走路的过程中，徐则的手臂偶尔擦过简叶的右手。
　　简叶默默提议。
　　“吃点夜宵，我们就回酒店吧。”
　　“时间还早着呢，不是说好要去酒吧么，”陈真真隐晦地朝徐则示意：“等回酒店换个衣服，我们去蹦迪怎么样。”
　　闻言简叶神情紧张，他朝陈真真的方向微张着口，却什么都没说。
　　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徐则身上。
　　简叶动作轻微摇头，信任和无能为力的神色交织在一起，好像将全部轻易地交付给了他人。
　　徐则内心不可见人的恶趣味被满足。
　　他就是想看简叶渐渐对他卸下防备，将最软的皮肉轻易展现在他眼底，然后做尽肮脏、隐秘潮热的床第之事，让简叶颤抖着声线向他哭着求饶。
　　“之前不是说过要去么，答应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徐则轻笑。
　　逗人的后果是，吃夜宵时，简叶气得全程没跟徐则说话。
　　徐则给他递纸巾和茶水，简叶就用那种愤怒却毫无攻击力的眼神瞪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张脸做出那副表情有多无害。
　　不知道过去是他身边的哪些人惯得简叶产生了这种错觉，仿佛他这样的神清很唬人似的。
　　徐则面色不改，没有表现出来。
　　内心实际快被撩拨疯了。
　　他猛灌了口茶，压下心底即将突破预警的躁动，翘起二郎腿不着痕迹掩饰，否则大庭广众之下真的要出丑。
　　吃过夜宵后，陈真真先回酒店洗澡换衣服，酒吧的地址就在附近，因而时间还算充裕。
　　简叶回房间放完东西便先下了楼，没到东水前，简叶就查了攻略，定的酒店位于地势较高位置，能最大限度看见东水海景。
　　窗外是很漂亮的景色，他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
　　徐则下楼看见的，便是简叶这副疏离着神色淡漠的模样。
　　好像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唯有面对陈真真的时候，才被牵动着生动了些许。
　　徐则微妙地吃了口醋，他走到简叶身边，看海风把他吹得头发乱成一团的狼狈样子。
　　但简叶却不在乎这些。
　　就像黄昏时，他在石桥上，别无二致的游移。
　　能让这样一个人把你看作全世界，永远放在心底第一的位置，该是多么让人嫉妒的事情。
　　“简哥，到时候酒吧有些乱，你可要看紧我。”
　　徐则站在他左侧，手臂贴着手臂，不可控地将脑袋往简叶方向倾斜。
　　“你不是挺喜欢去的么。”简叶语气淡淡的，险些让徐则没分清是陈述句还是玩笑。
　　等看清楚简叶眼底那抹未消散的埋怨时，徐则才反应过来，这是彻头彻尾的讽刺。
　　他哑然失笑：“常去，不代表喜欢去。”
　　徐则声音沉了许，伸出手与简叶十指相扣，许是这次的牵手没有任何情欲和侵占意味，简叶没有急着挣脱。
　　徐则将掌心与他贴在一起，手指攥紧了，几乎能感受到简叶指节处因常年干重活生出的茧子：“简哥，你可要像这样好好看紧我。”
　　手心温度源源不断传来，真真从不会这样，珍惜又重视地牢牢抓紧他的手，简叶的感觉有些新奇。
　　仿佛心头什么被轻微拨动一下。
　　他低下头，去看两人十指相连的地方。
　　有些奇怪，他手上有茧子是因为在厂里打工和搬重物积累起来的，为什么徐则的手指也有一层薄薄的茧？
　　简叶没忍住用指腹去捻磨着徐则掌心位置的皮肤。
　　没多久，徐则就骤然松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重得有些吃痛，简叶惊讶地抬眼看他，才发现徐则脖颈处已经红到发紫。
　　随着呼吸声加重，青色血管起伏，徐则看他的眼神，眸子沉郁如墨，像是努力压制着什么。
　　简叶一怔，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行为无异于挑逗，就连开口说话都干涩起来。
　　连忙红着脸道歉。
　　他逃一般退出观景台回到室内，徐则紧随其后，可简叶却不敢再看他。
　　太难为情了。
　　他想着，徐则未免也过于重欲了，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啊？
　　没等他调整好心情重新面对徐则，陈真真下楼打断了他俩过于安静的氛围。
　　与白日清凉舒适的装扮相比，陈真真穿着露脐装，吊带是皮质紧身的，在灯光下泛着光，恰到好处地显示着身体优美的曲线，又吸引视线，让人不自觉地目光放在她胸前大片裸露的皮肤上。
　　她下半身穿着短裙，露出大腿的黑色网状丝袜，蹬着双短靴，一双腿又长又直。
　　坐电梯下来时，路过的人都不自觉向她投来目光，陈真真对自己的美色很有自信，她宛若矜傲的猫巡视一圈，余光落在徐则脸上。
　　想要从他表情中找到些许惊艳。
　　可徐则的表情看她不是在看心仪的对象，也没有往日遇见的男人中那赤裸裸的打量，像是在看一块死肉。
　　只有简叶干巴巴关心她：“不用再穿点衣服吗？会不会冷啊？”
　　陈真真气急，这两货是不是男人？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今晚还有一更，求评论求海星，只要有评论我就有动力啦，摩多摩多拜托呜呜呜


第13章 “好这一口？”
　　尽管出师不利，但陈真真并没有气馁，她做好了徐则不按常理出牌的准备。
　　因而故意往简叶身上靠了许。
　　她用自己傲人的曲线紧贴在简叶手臂，软着嗓音撒娇：“简叶，你可是我男朋友，难道不觉得我好看吗？”
　　“当然很好看。”简叶双手局促得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在看见陈真真的脸后悄悄红了耳尖，一双眼睛真诚地眨了眨。
　　“那男朋友，你可要小心我别被别的野男人拐走哦。”
　　陈真真往简叶耳朵里吹风，空气中拂来香粉的味道，却是转过头紧盯着徐则。
　　眼神里仿佛装着钩子似的，妩媚动人。
　　徐则如她所愿，抵着后槽牙打断他俩：“我们出发吧。”
　　“等等，我先去下洗手间。”
　　陈真真松开抱着简叶的手，转身前意味深长地在徐则身上停留了几秒。
　　她走到酒店洗手间的拐角处，刻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身后有人跟来。
　　她被猛地推到了墙上，无障碍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而后迅速关上，徐则用手肘压着她的脖子，慢条斯理道。
　　“真真姐身材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好。”
　　两人距离拉近，徐则的身高优势更加扩大，陈真真觉得眼前人压迫着自己的神经，下意识感到危险想逃，却强撑起一个笑容。
　　“原来你喜欢这样，找刺激。”
　　陈真真踮脚搂着徐则的脖子，手不安分地在他胸膛画了个圈。
　　“确实，很刺激。”徐则扬起一个轻笑。
　　他抓着陈真真的手腕，不再让她乱动作，低头在她耳侧淡声道：“但是真真姐，我还是更喜欢在你男朋友面前……看你浪的样子。”
　　陈真真来劲了，用红唇在徐则衬衫领子上留下一个印子。
　　“好这一口？”
　　她手指一勾，解开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徐则拦住她继续往里深的动作，而后和陈真真拉开了距离，无情绪地将领子沾上的口红印用手抹去。
　　发现抹不干净时，徐则也只是微微蹙眉，随即自然而然的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回去吧，等会儿简哥该发现不对了。”
　　陈真真在卫生间又待了一会儿才出去，她补好唇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果然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就是最好的。
　　看她在别人怀里，立马就急了。
　　之后去酒吧的路上，陈真真没再作妖，和简叶也保持着正常距离。
　　毕竟她也懂过犹不及的道理，把徐则逼狠了可不行。
　　气氛暗潮涌动，唯独中心的简叶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他敏感察觉到不对，忧心分神。
　　此时，口袋里手机一震，消息提示声响起。
　　——简哥，陈真真穿的衣服很好看？你喜欢？
　　徐则莫名其妙的问句。
　　简叶扫了一眼，奇怪地去看徐则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端倪。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没打算回复。
　　谁料紧接着又是两声震动。
　　这回徐则主动走到了他的身边，稍微扯住了他的衣角，示意简叶看消息。
　　——我想看简哥穿这个
　　——不喜欢的话，我穿给简哥看也不是不行
　　简叶突兀地停住脚步，他大脑甚至有些麻木了，将手机熄屏，朝徐则胸口的位置砸了不轻不重的一拳。
　　低声直呼他的大名：“徐则！”
　　谁料手还没移开，徐则已经预判到他的动作，紧紧抓住他的手掌顺势与简叶十指相扣。
　　陈真真走在右前方，视线被挡住，看不见他俩的小动作。
　　见简叶气急败坏，却又挣脱不掉，徐则小声威胁：“哥，你说要是被真真姐看见我们牵着手，她会怎样？”
　　简叶神情一僵，不敢再有大动作了，只能任由徐则暧昧的侵入掌心，然后修长的手指摩挲他左手中指的银色素戒。
　　这是象征着，他和陈真真圣洁爱情的物品。
　　此刻被另一个人肆意把玩。
　　甚至连同他的手一起。
　　简叶隐隐察觉到徐则的恶劣性格，很确信，这绝对是他故意的。
　　徐则将素戒转了个圈，指腹按在简叶瘦削的指骨处。
　　从指缝间模拟着抽插的动作。
　　清晰感受到他在做什么的简叶，感觉靠近徐则的整个左半边身体都彻底麻了，他甚至连控制面部表情的本能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简叶从没如此抗拒过和人的肢体接触，他用了狠劲想逃跑，偏偏挣脱不掉。
　　不知道徐则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简叶简直要被欺负哭了。
　　这是精神上被徐则强制按着，来了一次。
　　一直到酒吧门口，徐则才放开了他的手。
　　简叶着急忙慌地走到陈真真的身旁。
　　这回是彻底不理徐则了。
　　俊男靓女的组合，一进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人看上了陈真真，朝她轻佻地吹口哨，不过碍于身旁徐则还有简叶这两个男人，不敢上前搭讪。
　　酒吧内灯球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简叶有些局促，虽然之前也出于接陈真真的目的进过酒吧，但还是第一次以顾客的身份进来玩。
　　与他放不开的模样相比，陈真真和徐则就说得上是如鱼得水了，徐则开了个四人卡座，手臂伸长靠在沙发上的样子慵懒又有魅力。
　　服务员上前招待时，他随意点了一款酒，又帮陈真真点了她常喝的酒。
　　徐则目光落在简叶身上，视线上下一扫，顿了会儿，笑着将菜单丢还给服务员：“再来一杯长岛冰茶。”
　　接近凌晨的时候调酒师是最忙的，一时间酒上不来，陈真真又是个爱玩的，她没什么顾及地去拉徐则，邀请他走进舞池，跟气氛组们一起蹦。
　　“简哥要一起来吗？”
　　徐则起身时问他。
　　刚才的事还没翻篇，简叶硬邦邦回答：“不去。”
　　他是真的怕了徐则。
　　太没底线了！
　　陈真真的声音淹没在音乐声中，隐约能听见一句：“喊他干什么，他玩不来的。”
　　一进到舞池中，徐则被暧昧的灯光与氛围带动，熟悉气息和记忆让他血液逐渐沸腾起来。
　　中央四处是互相热吻的情侣，陈真真还一边用手勾他。
　　两人面对面近距离跳了会儿，恰逢一段音乐播完，下一首歌曲换了个风格，周围人队形转变，徐则趁这个机会松了手。
　　另一个人撞开他，陈真真便换了个舞伴，她玩嗨了，也不管对象是谁，接着跳消耗精力。
　　徐则回到卡座上，不出意料，简叶跟乖乖学生似的坐在原位没动弹。
　　桌上点的酒已经上了，简叶也没喝一口。
　　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简叶立马变了神色，质问他：“真真呢？”
　　徐则可没时间跟他聊别人，没什么耐心地回答：“你女朋友你不知道她德行？”
　　“她自己可经验丰富多了。”
　　简叶一副不想跟他多说的模样。
　　徐则惯会一个巴掌一颗枣的招数，他坐到简叶身边，探头看他。
　　“哥，你真生气了？”
　　“离我远点。”简叶直接手掌拍在他的脸上，将徐则整个人都往后推。
　　徐则举双手做投降的姿势。
　　“不好意思嘛哥，我就是想逗逗你。”
　　看他不当回事的模样，简叶又羞于启齿，又怒火中烧，他语无伦次说着：“你怎么能那样呢？你，你再怎么样，也不可以……”
　　“怎么样？”徐则替他说出了不敢说的那几个字。
　　“简哥，你不知道，每次看你这个模样，我都特想C你。”
　　“闭嘴！”简叶急了，警觉地往旁边看，确认没人听见也没注意到才稍稍放下心。
　　“明明是简哥之前主动摸我手的，我只是还回来。”
　　徐则装可怜，被他这么一说，好像错全在简叶身上似的。
　　简叶百口莫辩：“那能一样吗？”
　　“行，是我错了，”徐则大方承认，手指比了个圈，伸出猩红的舌尖，暗示意味十足。
　　“作为赔罪，我可以帮你口的。”
　　作者有话说:
　　徐狗不是口嗨，他真做的出来，谢谢，简叶是天，简叶是神，简门


第14章 “你惹起来的火你负责。”
　　“说实话，哥，看见我朋友圈发的那些照片了吧。”
　　徐则倾身，手将简叶圈禁在怀中：“八块腹肌，喜欢吗？”
　　他的话让简叶忘在脑后的记忆重新唤醒，简叶伸手抵住他靠近的胸膛，神情一僵。
　　倒是手下结实精壮的胸肌触感清晰了起来，他不可控地回想起照片中，徐则成片露在外的蜜色肌肤，和漂亮的肌肉线条，以及充斥着情、潮的勾人眼神。
　　见简叶大脑宕机，徐则俯下身还想趁机做些什么。
　　可正巧陈真真从舞池中回来，她跳累了，嗓音带着酣畅淋漓的疲累，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没什么。”
　　徐则抽身，坐直身子迅速转移话题：“劝简哥放开点呢，别太拘束。”
　　闻言陈真真瞥了眼简叶的神色，确实是拘束走神的样子，不疑有他，她坐下来喝了口酒，倒是出声安抚了下简叶。
　　“等习惯这个氛围就好了。”
　　没等三人休息多久，旁边有个年纪大约上三四十多岁的微胖中年人上来搭讪，他指了指身后同行的几个伴，问陈真真。
　　“美女，能拼个桌不？”
　　酒吧生意虽然火爆，但还没到空不出桌子的地步，随处可见空位，陈真真嗤笑：“不行。”
　　换做往常她可能还虚与委蛇一下，可如今徐则在身旁，一个帅气多金的男人面前，中年油腻男根本不够看。
　　简叶见状也绷起了脸：“不好意思，我们不拼桌。”
　　那男人摆着副通情达礼的样子：“那不拼桌，加个微信总行吧。”
　　“我请你们这桌喝酒。”
　　徐则和陈真真在男人说这话间对了个眼神。
　　但见她不开口，简叶抢先一步回答：“不用了。”
　　本以为拒绝已经够强硬，谁曾想那中年男人遗憾地走了后，没多久又回来了。
　　“实不相瞒，是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你，”他对着陈真真说着，然后手里拿着瓶酒，自顾自地开了放到她面前：“我们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喝酒，然后加个微信聊聊天，这么点要求就满足一下吧。”
　　舞池音乐一停，现场氛围忽然紧张起来。
　　简叶直接伸手将陈真真护在了自己身后：“我是她男朋友，说了不用就是不用。”
　　说得这么难听了，简叶做好了打架逃跑的准备，谁料男人话锋一转，将酒瓶对准简叶。
　　“那你喝吧。”
　　原本躲在简叶后面的陈真真一愣，她连忙开口：“他不会喝酒！”
　　“他不喝酒。”
　　同时响起的还有徐则的声音，他脸色沉了半分，显然看出这行人打的什么主意，真是荤素不忌。
　　但简叶没多想，他避开了男人递过来的酒瓶，拿起桌上徐则为他点的那杯长岛冰茶，一下子饮了半杯。
　　“给够你面子了，可以走了吧？”
　　中年人难堪地看着简叶，见比想象中难缠，旁边还坐着个身形唬人的徐则，占不到什么便宜，僵持一会儿不甘地走了。
　　等他离开后，陈真真埋怨地推开简叶，顺势让他松开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你听他的话干什么？”
　　“你蠢啊！”
　　“应付他一下而已，总不能让你喝吧，”简叶觉得这酒还挺甜的，口感没有想象中那么干涩，也不是很上头，便道：“应该没问题吧？”
　　徐则冷哼一声：“你倒是英雄救美。”
　　视线却没移开那喝了一半的长岛冰茶，隐晦地打量简叶的神色，眸子尚还保持着清明。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有这么一茬就不给简叶点酒喝了，接下来不能离开他半步。
　　骨子里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期待。
　　没这么一出，倒不会让简叶这么顺利地喝醉。
　　“你还去玩吗？”徐则问陈真真。
　　陈真真顾虑地看了眼简叶，确实有些犹豫。
　　可转念一想，有徐则陪在这里，简叶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她心态很快恢复了正常。
　　“当然去，花这么多钱点酒就是来玩的，不玩尽兴怎么行。”
　　等下一首炸场子的舞曲响起，她就起身离开了卡座。
　　徐则看着她融入人群的背影，又见简叶已经开始从脖子蔓延至脸颊的酒意，瓷白皮肤泛着令人垂涎欲滴的粉红，他在简叶那一无所知的侧脸停驻，而后生生错开目光。
　　像是感叹似的。
　　“怎么办呢，只能我来照顾简哥了。”
　　“嗯？”简叶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徐则。
　　然而徐则只是温柔地弯起嘴角，眼尾有一抹笑意，嗓音透着迷惑人心的魔力。
　　“哥，你再讲讲你和真真姐的故事吧，我想听。”
　　简叶有些不解，歪头看徐则的神情，仿佛这样就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但一无所获，他微微蹙眉，视线逐渐有些模糊起来。
　　简叶不是很懂为什么身体出现这些变化，只觉得空气突然稀薄，周遭升温起来，口有点干，拿起桌上的酒想喝一点解渴。
　　徐则却抬手制止了他。
　　“你想听什么？”没达到目的简叶皱着眉头，一副不满的样子，却听话地收回了手。
　　“很多啊，例如你们来到大城市后，都做了什么，”徐则已经坐到了简叶的身边，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沙发，虚揽着简叶：“简哥又是为什么想开花店？”
　　“因为真真喜欢啊。”
　　简叶几乎没过脑子的立刻回答，他理所当然：“小时候看电视，真真就对漂亮的花情有独钟，而且村里又不可能有花店这种东西，自然很向往。”
　　“原来哥能为喜欢的人做任何事啊。”徐则手开始不安分地搭在简叶腰上。
　　简叶腰很敏感，他难受地想要躲开，但滞涩的大脑让他反应迟钝，反而往徐则怀中钻。
　　徐则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假如陈真真想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你也愿意吗？哥。”
　　他的问题循循善诱，捏着简叶软乎乎的脸颊肉，旁人若是往这里看上一眼，必然能察觉出这份亲昵过了头。
　　“三个人？”简叶第一时间没听懂他的话，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徐则向后仰，让简叶能够更舒服的躺在自己怀里，从他的视角，能看见简叶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脖颈上，睫毛一颤一颤的，竭尽全力睁开眼睛保持清醒。
　　“听不懂。”
　　简叶喝醉了酒，反而很没耐心，烦躁道：“真真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见回答的徐则神色晦暗不明，深邃眼眸里凝着层冷色，仗着简叶神志不清，语气里甚至刻薄得嘲讽。
　　“真是蠢到家了。”
　　“你说说你，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骗的人啊，简哥。”
　　与话相反的是，徐则手指在简叶发尾打着圈圈，好像是项很好玩的活动似的，饶有兴致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过简叶脸颊。
　　简叶过分安静地倚靠在徐则怀里。
　　酒吧里酒精与各类香水混杂，以及过分吵闹的音乐，并不是个适合人休息的地方，简叶昏昏沉沉间，胃里升起股恶心想吐的感觉。
　　他挣扎起身，徐则见状连忙扶着他去洗手间。
　　半路上还躺着几个喝成烂泥躺尸的顾客，徐则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简叶扛过去，男士卫生间相对而言人较少。
　　看见简叶吐得昏天暗地的模样，徐则难得升起股心虚。
　　看样子人以前绝对没这么醉过，第二天醒来估计又要被好一番横眉冷对。
　　他贴心扯过纸巾，带简叶漱口，还要担心他别把水咽下去。
　　幸好简叶尚存有一分神智，被冷水洗了把脸冷静了许多。
　　没等他收拾好，洗手间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碰撞，紧接着是情侣间纠缠着热吻产生的声响。
　　徐则反应快，拉着简叶进了最近的隔间。
　　几乎是下一秒，隔间的门就被狠狠一撞，像是一个人被压在了门上，而后有节奏的振动起来。
　　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来，门外的那两人毫不顾忌，听嗓音能听出来是两个男人。
　　“别这么着急，万一里面有人怎么办。”其中一个欲拒还迎。
　　“有人怎么了？就让他们免费看出活|春|宫呗。”
　　另一个调笑着。
　　徐则背靠着门，抵住门板不让别人撞进来，将简叶紧紧搂在怀中，手掌捂着他的嘴。
　　示意简叶不要发出声音。
　　简叶醉意未完全消散，听话地闭紧嘴，可那双睁大的双眼还是预示着他的惊愕。
　　耳尖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红了一大片。
　　很快，那两人进了隔壁隔间，关上门，金属扣解开的声音与啧啧作响的水声在寂静的洗手间传开。
　　连带着隔板都开始震起来。
　　那两人虽然竭力克制，可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口中溢出些低吟的声响。
　　男人使力的闷哼声与呜咽交杂在一起。
　　简叶整个人缩在徐则的怀里，听见这动静，即使想竭力保持安静，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先挣脱徐则双手放在自己腰间的束缚。
　　“别乱动。”
　　徐则没出声，嘴唇比着口型。
　　但简叶现在哪能是个听话的状态，他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很快，感受到徐则下半身起的变化，他全身一僵，不敢乱动了。
　　徐则咬牙，本想掩盖难堪的反应，太阳穴青筋一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简哥，你惹起来的火你负责。”


第15章 “以后哥不要乱喝酒了。”
　　“嘀嘀嘀——”
　　电话铃声打破清晨酒店房间的寂静，床单痕迹凌乱，衣物随意散落在地。
　　被吵到的简叶皱着眉，柔软漆黑的发丝随着脸颊边弧度隐没入脖颈，他迷迷糊糊伸手去够声音来源的地方。
　　指尖碰触到熟悉的手机触感，简叶睁眼，看见来电显示人邱天，嗓音带着宿醉过后的沙哑。
　　“喂？”
　　身子跟被车碾过似的酸疼，尤其后背肩胛骨处，他迟滞的思维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只是过于疲累，整个身体几乎瘫软在床上。
　　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电话那头听见他不对劲的声音，邱天原本想好的说辞瞬间忘了一干二净，结结巴巴道：“老，老板，你……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花店一切都正常吧？”简叶闭了闭眼，头埋进枕头里，还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嗯，有夏安姐在，出不了问题。”邱天很是乐观。
　　想来也是，能有什么大事。简叶揉了揉太阳穴，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不着寸缕的上身。
　　他疑惑地看了眼左手手腕。
　　青紫色淤青和伤口被处理过，涂上药膏，未痊愈的开放性伤口细心贴了创口贴。
　　紧接着邱天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传来：“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夏安姐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要杀去东水找陈真真，幸好我拦了下来。”
　　“知道你没事，我就先挂了。”
　　“哦。”简叶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边就像是怕打扰他什么似的挂断了电话。
　　花店营业在早上七点，简叶误以为现在是七八点，可仔细一看手机，都快接近十一点了。
　　“糟糕，行程耽误了，”
　　他堪堪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找陈真真，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布局不同，以及自己只剩底裤的下半身，简叶忍住头疼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
　　在酒吧遇见猥琐男搭讪真真，他喝了半杯酒，然后和徐则聊了会儿天，中途去洗手间吐了次，再然后，只剩下零星的碎片了。
　　他急切捡起地上自己的裤子套了上去，余光观察自己在的地方，角落躺着徐则的行李箱，先前徐则穿过的风衣外套还随意搭在椅背上。
　　房间格局很像他和真真住的那一间，应该是徐则住的房间。
　　简叶虽然喝断片了，但直觉认为这事跟徐则也脱不了干系。
　　他刚穿好衣服，推开门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就迎面撞见了买早餐回来的徐则。
　　徐则上下扫了他一眼，像是确认状态。
　　“简哥，你醒了？”
　　两个人堵在门口聊天有点不像话，徐则想要伸手抓他的手臂，先将人拉回房间，慢慢解释再说。
　　谁料简叶第一句话问：“真真呢？”
　　对自己的处境倒是全然不好奇也不在意的样子。
　　“在房里休息呢，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她力气小，不好照顾你。”徐则故意略去了其中一部分，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
　　简叶没理他，走回隔壁自己的房间，看见陈真真确实安然躺在床上，裙子就脱在进门的地方，内|衣落在床脚，被子没遮住的地方露出后背大半皮肤，他将徐则关在门外反锁上门。
　　先看了眼陈真真的状况，没有不舒服，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这才放下心来，替她掖好被子，任劳任怨帮她捡起地上的衣物，收拾好凌乱的梳妆台，然后才小声地去喊她。
　　“真真，快中午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陈真真睡得很熟，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没有动弹。
　　她没带妆又熬夜的一张脸有些憔悴，长发乱糟糟的，简叶一点儿都不嫌弃，低下头凑近了，笑着道：“起床啦，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随便吃点什么，”陈真真勉强撑起精气神回应，烦躁地拿起枕边的物件往简叶脸上砸：“别烦我。”
　　陈真真丢的是充电器插头，尖锐的那端险些砸到简叶眼睛，他闭着眼往旁边一躲才堪堪没被伤到。
　　她说别烦她，简叶就一句话没说，轻手轻脚地进洗漱间洗漱。
　　昨天的衣服一股酒味，肯定不能穿了，简叶脱|衣服的时候，注意到镜子中倒映的自己，不止左手，身上之前被陈真真打出来的伤口都被抹上药处理过了。
　　就是锁骨周围，有显然新添上去的红痕。
　　还有胸口那难言的地方，有些红肿，稍微蹭到都发疼。
　　扣上衣服扣子的时候，简叶稍稍垂下眼帘思索，记忆里在狭窄空间中的呼吸交缠和火热好像都有了出口。
　　他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遮住引人遐思的痕迹。
　　待在房间内会吵到真真睡觉，简叶留下‘醒来后找我’的消息就又走了出去，意料之中的是徐则人没走，还在门外等着。
　　“都说了她很安全，能出什么事。”
　　看他心大的样子，简叶觑他一眼，语气淡淡但显然不是很高兴地说：“你诓骗她去酒吧的时候，就应该对她负责到底。”
　　“啧。”徐则不满地偏过头。
　　只要主动踏进酒吧那扇门，就该有心理准备，他对陈真真有种同类的直觉，她也是个心里门清的。
　　于是更加不懂简叶从何而来的强烈责任感，看紧陈真真跟老父亲看女儿似的。
　　“陈真真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她自己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眼看着简叶听了不乐意听的话，又要朝吵架的方向去，徐则连忙顺他的毛：“哥，去我的房间吃点早餐吧，你昨晚吐了好几次，现在胃肯定不舒服。”
　　“不用了，我暂时不是很饿。”简叶有意拒绝。
　　说实话，隐约回想起昨晚的酒后记忆后，他内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则，偏偏徐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坦荡和他对话。
　　让他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愈发明显。
　　“客气什么，不吃东西把身体饿坏了怎么办。”
　　徐则不顾简叶的反对，直接揽着他的肩往房里推，不像他们最初遇见时，那个彬彬有礼的徐则会做出来的事，很没分寸。
　　好像经过昨天一夜，徐则对他也卸下了某些防备。
　　早餐种类丰盛，有小笼包、豆浆、油条和粥，徐则将小笼包那盒拆开，又拿了份一次性餐具递到简叶面前。
　　简叶愣愣地接过筷子，没第一时间下筷，而是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则。
　　酒店的桌子不大，因而两个人面对面距离很近，能让简叶清晰看见他眼下没睡好的青黑。
　　简叶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醒来只顾着看陈真真，完全没问过徐则昨晚睡得怎么样，照顾他应该很辛苦，又一大早起床为他去买早餐。
　　“抱歉，”简叶抿了抿嘴唇，突兀说了句，而后像是找补似的，问他：“我昨天肯定给你添麻烦了吧。”
　　拿了份油条咬着的徐则嘴角上扬，总算是没白照顾这小没良心的，他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朝简叶放电：“不麻烦，照顾哥怎么能算是麻烦呢，我高兴还来不及。”
　　就知道徐则嘴里吐不出像样的话，简叶无奈，但没像之前那样听都听不了般黑脸，而是强忍着内心的羞耻，继续道：“我身上的伤，是你帮忙上药的吧，谢谢你，不过之后不要这样了。”
　　毕竟药膏还明晃晃地放在电视柜上，猜到是他不是件难事，徐则用吸管戳开豆浆封口，简叶不敢看他的眼睛，紧紧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抠着筷子。
　　全然不知道耳朵那快滴出血的红暴露了自己。
　　“哦。”徐则意味深长的拉长尾音，啄饮了一口豆浆，单手撑着脸，眼眸敛去那抹伪装的高兴，仗着简叶看不见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黑眸深邃看不出情绪。
　　“不过哥自己要记得上药啊，一天三次呢，不上药伤怎么会好呢？”
　　简叶惊奇徐则这么好说话，诧异地抬头看他，却恰好与早就算到他会偷看的徐则对上视线，徐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简叶吓得连忙错开目光。
　　“吃……吃早餐吧。”简叶拆开筷子，将小笼包往嘴里放，狼吞虎咽地堵住自己的嘴，试图避免接下来的对话。
　　徐则吃得比他快，用湿巾仔细一根根擦拭手指，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简叶的吃相，突兀道：“哥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什么事？”简叶面色不改，放下筷子，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一样：“我只记起我喝醉了，你扶我去洗手间。”
　　徐则看了眼他的神色，没看出端倪，继续拐弯抹角试探：“哥早上起来不觉得奇怪么，衣服都在地上。”
　　这一段简叶倒是真不记得了，他吃力地揉揉眉心，反问道：“上药的时候脱的？”
　　“以后哥不要乱喝酒了。”
　　回想起昨晚，简叶醉后异常的听话，就算是在敏感的腰间作乱，他也只是闷哼一声，缩紧身体，嘴里发出软声的呓语。
　　那柔软白皙的身体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一样诱人。
　　徐则捻了捻手指，仿佛那温热的体温和触感还残留在手上，意有所指：“特别是在我这样的男人面前。”


第16章 “简叶真的很装。”
　　徐则那捉摸不透的神清让简叶脑海闪过与之相似的画面。
　　昨晚的徐则就是这样，隐忍不发地抱着他的身子，手探进……
　　简叶不敢再想下去，他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口干舌燥。
　　手机提示声叮地一声响，适时救了他。
　　是陈真真发来的消息，她已经醒了。
　　“真真醒了，我回去了。”简叶咽了咽口水，不顾没吃完的早餐，压下心底的怪异，逃离徐则房间。
　　等陈真真洗漱化妆结束，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定好下午去樱花植物园的行程。
　　但在临近出发的时候，陈真真看见车程需要两小时，怎么都不愿意去了。
　　“太远了，而且宿醉很容易晕车。”
　　原本陈真真就对简叶安排的中老年旅游团行程不感兴趣，更何况她确实身体有些不舒服，晚上玩得太过火了，以至于胃还是发酸的。
　　她随手在软件上刷了个附近景点：“我看东水最高海拔观景台就不错，山上还有个网红咖啡厅呢，很多人到那打卡拍照，去那有观光缆车，咱们玩这个呗。”
　　“可是票都买了……当天退票也来不及了。”简叶试探着想要争取一下，但看见陈真真的神清后又退缩了。
　　他犹豫了会儿，妥协道：“那，都听真真的吧。”
　　旁观一切的徐则没插话，他本身对于去哪儿玩根本不在意，至于这是不是简叶自身的意愿，他也没闲心去深究。
　　反正以他的观察来看，简叶和陈真真纯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三个人打车去了观景台所在的山脚下，游客排着长长一队，远远看过去从山脚蔓延到山间小路，而后在树林中隐没。
　　不过显然，陈真真对于选择的景点并不上心，因而了解也不够多，不知道观光缆车设置在半山腰，要爬上去还要一段距离。
　　对于宿醉过后体虚的她而言，简直是一段不可能完成的路程。
　　路边还有缆车卖散票的黄牛，边走边给游客推销。
　　徐则倒是挺感兴趣似的，问了下来回线路需要的时间和价格。
　　“两百块，从这到南坡，然后回程，来回大概四十分钟，哥们要买不。”
　　半山腰有正式的售票厅，徐则没说买也没说不买，就这么跟人闲聊着天。
　　当天出了大太阳，温度随着时间接近下午两点逐渐上升，套了件外套的简叶走到一半，吃力地解下领口的一粒扣子，汗顺着脸颊流进锁骨。
　　他都快没力气说话了，徐则居然还有体力谈笑风生。
　　“我们这都是官方的票，你等上去了更贵。”黄牛持之以恒推销。
　　走了半程的徐则连汗都没怎么出，短袖T恤搭配墨镜，游刃有余的姿态：“其实我本来都打算直接爬山的，这看着也不高，只是身后跟着两朋友，他们体力不行。”
　　黄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后面狼狈的简叶和陈真真，善意地笑了声。
　　在简叶听来就有些刺耳了，他不悦地捏着衣领扇风的动作，胸口白皙肌肤和覆着的那层薄肌若隐若现。
　　自己生自己闷气。
　　“哥，要喝水吗？”徐则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山边每隔几百米就有零售商铺，还算是方便。
　　没等简叶说话，陈真真立马接话，命令式的语气道：“我要喝水，太渴了，快去买。”
　　照理来说，她对徐则的态度不该这样，但实在体力在透支边缘，也没心思伪装友善面孔，暴露些许恶劣的本性。
　　徐则没将她的失礼放在心上，体贴地往前走。
　　大概两百米上的山坡有个卖烤肠和矿泉水的店，店门外还有冰柜，徐则看了眼种类，少得可怜，随手拿了两瓶水，就往回走了。
　　越往近走，越能清晰听见简叶和陈真真的对话。
　　“还有两公里呢。”简叶靠在小道旁的树休息，弯腰双手撑着腿，鬓角被汗沾湿，手里还帮忙提着陈真真的包。
　　“不行，我走不动了，简叶，你背我吧。”
　　陈真真坚持不下去，再这样下去妆都要掉光了，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不选这破地方了。
　　“好，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简叶喘着气，屏息调整了气息，除了潮红的脸，几乎看不出吃力：“等下就背你上去。”
　　“喂。”
　　身后突然传来徐则的声音，简叶回头，脸颊就被冰水冷不丁冻得颤了下。
　　徐则站在台阶上，树荫笼罩背对着刺眼阳光，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心情不算好的样子。
　　简叶呆愣地慢了半拍，伸手去拿脸侧的水，却摸了个空。
　　先他一步动作的徐则将手里的水丢进陈真真怀里，眼神沉沉望着简叶，却迟迟没有主动开口。
　　直到这份诡异的寂静连陈真真都迟钝地感觉到不对劲。
　　“没什么事，”徐则开了口，扭开瓶盖递到简叶面前：“哥，只有两瓶水了，我们合喝一瓶没关系吧。”
　　简叶摇摇头，不是很在意，刻意跟瓶口隔了一定距离，喝了浅浅的一口。
　　衣衫下暧昧的红痕和印记随着他的动作扯出点端倪，半遮半掩地零星落在简叶线条优美的脖颈。
　　被水沾湿的唇覆上湿润的光泽。
　　徐则舔了舔嘴唇。
　　在简叶将水递回给他时，徐则接过的力道重了些，仰头灌下了大半瓶，精壮的手臂青筋暴起，肆意散发锋芒毕露的野性。
　　他捏紧了手中的瓶子，反而在此刻感谢起陈真真的愚蠢来。
　　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她倒是过于放心。
　　全然不怕别的男人来和她抢男人。
　　陈真真休息够了，从身后揽住简叶的脖子，将整个身体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快点，我好累。”
　　简叶在她拥上来的一刻，出于惯性双手抱着她的腿，从膝盖弯稳稳固定住。
　　两人经年累月形成的默契是旁人难以插足的，陈真真的长发划过简叶的脸颊，他稍稍侧头去看她，笑着抱怨。
　　“好了，知道我们真真精贵，怎么能累着你。”
　　“还算你识相。”陈真真玩着简叶脑后的一撮头发，对他咬牙才能稳定身形和额角豆大的汗视而不见。
　　偶尔有路过的游客，看见简叶的举动调侃：“好贴心的男友。”
　　“妹子，你男朋友对你好好，要珍惜嘞。”
　　徐则一言不发跟在他俩旁边，真想把陈真真从简叶身上扯下来。
　　可攥紧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还是绷着脑子那根弦没实施行动。
　　简叶是个很能忍耐的人。
　　比他小白脸的纤弱外表强得多，起码面上到现在都没表现出半点虚弱的样子。
　　越往上走，徐则踏的步子就越慢，配合简叶的脚步，估摸着也到体力极限了，简叶迈上台阶时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还是徐则在旁边帮忙扶了一手。
　　“谢了。”简叶轻声道谢。
　　徐则脸上那抹笑容，分不清是真心实意还是阴阳怪气：“我怎么可能比得上简哥，这么贴心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好歹简叶也不是个笨的，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转回脸没再搭话了。
　　即将抵达半山腰前有个较为平坦的坡，木制走廊边挂满了红绸带和祈福木牌，专人售卖明码标价十块一个。
　　正好停在这休息的功夫，简叶想去写一个。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真以为十块钱就能求神仙办事啊。”
　　陈真真拦他，但没拦住，身边游客买的不在少数，关键是，简叶想求个吉利的念头很强烈。
　　眼看着他走远，陈真真叹了口气，双手抱臂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徐则也没动，看样子也是不信这些的人。
　　“你发没发现，简叶真的很装。”陈真真这几天积攒了一堆关于简叶的怨气，不吐不快。
　　“什么意思？”徐则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好坏。
　　陈真真以为徐则是在附和她，理所当然道：“就是装啊，什么祈福积德，还有昨天非要给那个骗子乞丐转钱，有这个钱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穿得那么穷酸。”
　　她撇了撇嘴，实在是难以忍受。
　　“其实就是缺爱，可千万不能让这种人黏上，甩都甩不掉，太可怕了。”
　　好像简叶才是那个洪水猛兽似的，徐则将手中矿泉水瓶不动声色捏紧了。
　　“你刚才让他背你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么。”
　　“怎么？”陈真真嬉皮笑脸：“你吃醋啦？我也想让你背啊，你体格比简叶好多了，但你觉得可能么。”
　　陈真真身子往他这边倾，手抓住徐则的手腕，宽度一只手都不够握的，她刻意放轻了力道撩拨他。
　　徐则这回没甩开，而是低下头，嗤笑一声：“是啊，你那男朋友怎么可能舍得让我背你。”
　　远处简叶买了祈福木牌回来，眼看着他走近，陈真真连忙避之不及似的松开了握徐则的手。
　　他拿着黑色记号笔，还没确定好写什么内容，顺手帮徐则和陈真真也买了。
　　“写点吉利的话就好了嘛。”陈真真装乖卖巧讨好简叶的样子，倒是信手拈来。
　　死死算准了简叶吃她这一套。
　　全然不见刚才背地里鄙夷的样子。
　　“徐则呢？准备写什么。”简叶还在迟疑，见徐则拿着空白木牌没动作，主动问他。
　　“我的愿望，可不是这么轻易能完成的。”
　　徐则眯了眯眼，捏着木牌，手指轻巧地翻了个面。
　　另一边陈真真已经低头写了起来，她很果断，也完全没遮掩：发大财，傍个高富帅。
　　简叶垂眸，也准备写字。
　　耳边忽然拂来阵热气，是徐则阴森森威胁的语气，他手指放在简叶的肩旁，轻轻一捏好似就能掐断他纤细的脖子。
　　“简哥，你要是敢写什么和陈真真永远在一起的这种狗屁东西，我就敢写让你被我按在身下反反复复折腾个遍。”


第17章 “好好享受你的观光缆车吧。”
　　徐则的恐吓很管用。
　　胆小怕事的简叶嘴唇微张试图辩驳，写和真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有什么错呢。
　　在瞥见他的神情后，又讪讪闭嘴，将心愿改成了：希望真真永远幸福快乐。
　　在落笔的过程中，简叶偷看徐则的反应，发现他分外平静，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莫名心里提起的大石头又放下了。
　　徐则手搭在简叶的肩膀，亲眼看着他动笔，字体如人一样清秀整齐，随手将那块木牌丢在简叶旁边。
　　“简哥字真好看，帮我也写一下吧，就写希望徐则永远幸福快乐。”
　　小心眼地连字数都得对仗工整，一个不少。
　　简叶闻言回过头，抿着嘴角，用难言的眼神看他，缓缓道：
　　“你自己写，不亲手写怎么会管用。”
　　明明很想反抗，但怂得连说句重话都不敢。
　　徐则被他这股子机灵劲儿勾得心痒痒的，低头靠在他肩膀短暂停留，哑然失笑，服输地叹了口气。
　　又在简叶将他推开前一秒起身。
　　他拿起了那块空白的木牌，垂下眼帘。
　　其实对于简叶写的话不是很在意，毕竟心愿哪有这么容易达成呢。
　　陈真真幸福快乐？
　　这种心思恶毒的女人怎么配得到幸福。
　　他自己都不配得到的东西。
　　简叶走到长廊另一边将许愿牌用红绸挂上，转过身才发现徐则隔在两三米的地方，抬手将木牌挂在高处。
　　不知在什么时候将心愿写好的。
　　“你写了什么？”
　　木牌挂得高，简叶走到他身边，因为近视而看不清是哪块牌子，正想仔细分辨，徐则已经用手掌按下他的头。
　　“什么都没写，我让老天先赊着，欠我一个愿望。”
　　力道有些重，简叶的发型都被他弄乱了几分，对于徐则的说辞简叶半信半疑，他没有过多询问。
　　只在心里慢吞吞腹诽：你偷看我的，却不准我看你的，什么道理？
　　休整结束，也快到观光缆车的地方了，后半路程比较轻松，想到自己写的愿望，简叶背着陈真真的劲都多了不少。
　　仿佛让陈真真快乐不是一项期望，而是他的使命似的。
　　售票厅排了不少人，多是些年轻人，还有些登山装备齐全的老头老太太经过，精气神倒是比年轻人还要好上不少。
　　简叶站在一旁，认真看售票厅外立了一牌子的观光缆车注意事项。
　　忽然面色苍白。
　　他去抓陈真真的衣角，表情有些无助。
　　“真真，我不知道……”
　　观景台开设的观光缆车设备简陋，一次只能坐两个人。
　　缆车不会中途停下，胆子大的还好，胆子小的上不去，多是工作人员将人硬生生推上去。
　　孕妇、残疾人不能单独上，起码得有个成年男性陪同。
　　毕竟万一中间出了意外，下不来就是重大事故了。
　　简叶不知道这一条。
　　“我好像不能和你一起了。”
　　陈真真和徐则顺着他目光看向安全守则，往那扫一眼就看明白了。
　　“你管这些干什么。”
　　又不可能有工作人员一个个检查，反正简叶只要慢点走，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右脚瘸了。
　　陈真真不满，可话一说出口，她猛然意识到机会来了。
　　缆车的观光路线来回两个小时，相当于两个小时和徐则的独处时间，还可以看风景，简直是天赐的约会机会。
　　她连忙改口：“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一个人吧。”
　　陈真真装作为难的样子。
　　“那你别上去好了，就在这等我们。”
　　此话一出，在场的简叶和徐则两人脸色瞬间不对劲了。
　　简叶手指捏紧裤边缝，不安地揉了揉。
　　“真真，我不想这样。”
　　“那你说怎么办吧，找个路人求助陪你？”陈真真演技拙劣，沉浸在暗喜中，随口提议，反正要是能阴差阳错和徐则坐在一起，她才不在乎简叶会怎样呢。
　　能一起上去堵住简叶的嘴也好。
　　上不去那就只能算简叶倒霉咯。
　　“如果可以的话，”简叶垂死挣扎，可看见陈真真的脸色后又补了句：“不行就算了，我就在这等你们吧。”
　　认识真真这么久了，她的脸藏不住事，心里的盘算简叶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迟迟没说话的徐则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轻飘飘扔了个提议。
　　“那我陪简哥吧，这样大家都能上去了。”
　　“不行！”
　　陈真真急切开口，她在心里都要骂人了，这样她一个人坐缆车像什么话，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实在看不懂徐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发善心到要和简叶一起独处两个小时？
　　陈真真缓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大家能一起上去更好，但是简叶腿有问题我们也不能强求，是不是？”
　　反正简叶是最听她的话的。
　　徐则不好掌控，她还不能换个人吗？
　　她走到简叶的身边，指甲掐着他手臂用力到泛白：“简叶，其实你也不是很想上去玩，对吗？”
　　“真真……”
　　简叶的语气都快有点可怜了，他眼睛氤氲着湿气，死死低着头。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该多好。
　　就能和真真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手臂的痛楚传来阵阵隐痛，比起身体上的伤口，倒是心脏那块更疼些。
　　“我觉得还是让简哥选吧，”徐则沉稳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一把拉过简叶，含着股不容辩驳的力量：“他想不想，是他的自由。”
　　陈真真被迫松手，不甘心地啧了声。
　　真是不识抬举。
　　“简叶，你是不是想在这等我们？”陈真真问话极具诱导性。
　　徐则皱眉，一言不发看着他。
　　两个人眼神里的意思都很明显，现在选择权到了简叶的手上。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看着他动摇的神色，徐则唇角勾起一抹笑：“简哥，你放心，我尊重你的选择。”
　　买票的队伍逐渐缩短，很快要轮到他们了。
　　陈真真有些不耐，喊他的名字：“简叶。”
　　简叶深吸了一口气，躲闪不敢看徐则的目光。
　　“真真说的对，”他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爬山有点累了，我还是一个人待在这休息吧。”
　　话落，简叶很明显感觉到身边人气压陡然一沉。
　　周遭空气都陷入了凝滞，他脸心虚地发烫，接近徐则的半边身体却僵硬到发麻。
　　“我就说嘛，”陈真真没注意到诡异的气氛，她喜形于色，骤然松了口气，几乎笑出声来：“简叶你肯定不喜欢观光缆车。”
　　她一连上了两个台阶，迫不及待上前要买票了，兴致勃勃问售票员：“多少钱一张？来两张。”
　　身边人没再说话。
　　徐则跟简叶只隔了几寸远，简叶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手腕。
　　“徐则，”简叶装巧卖乖的，跟他轻声道歉：“对不起啊，辜负了你一片好心。”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徐则说对不起，明明他不欠徐则的。
　　可简叶就是羞愧得不敢去看徐则的脸。
　　他是个软弱又卑鄙的人，靠出卖自己和身边一切讨好陈真真。
　　徐则的眼神定在他温顺的发旋上，而后移到毫不设防，向他大方展露的后脖颈，在往下，是藏在衣领下的隐秘之地。
　　那里他涉足过，知道有多柔软、温软。
　　因而更显得现在在他面前装可怜的人，面容有多可恨。
　　“真真，票买好了吗？”
　　徐则没搭理简叶，而是走上前，无情甩开了简叶的手，连一眼都没看他。
　　拿着崭新票根的陈真真兴奋走下台阶，指着右前方的缆车入口方向。
　　“买好了，我选了最长的一段路线，听说风景很好呢。”
　　“那就好。”徐则嗓音温柔，那副体贴关心的模样，比起简叶而言，更像个能拿得出手的最佳男友。
　　“那我们就走吧，”直到走到入口处，陈真真这才像是想起来简叶似的回过头：“你随便去哪儿吧，等下来了我发消息给你就好了。”
　　简叶踌躇地背着个包，手再次不知不觉捏紧了，走上前还想说几句话。
　　“好，徐则你也…也好好玩。”
　　他挥手跟两人道别，但陈真真已经转过身。
　　徐则站在两三步台阶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看他，眼底是一片冰冷。
　　是从未对简叶展现过的模样。
　　简叶被他的眼神刺得心口一颤，像被针细细密密扎的疼痛又卷土重来。
　　他愣在原地，看徐则转过身跟陈真真一起进了检票口。
　　眩目的阳光在此刻照得他有些发晕，他手慢慢抚上心口，后知后觉眨了眨眼睛。
　　“朋友，别挡路啊。”
　　后面的游客有些嫌弃地推开他。
　　“哦，好的。”
　　简叶迟缓地走到一边歇脚的地方，用手背揉眼眶发红的眼睛。
　　检票口离观光缆车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观景台上面什么样子，我看那个咖啡厅的照片还不错呢。”陈真真脚步都轻盈起来，她给徐则看网上搜到的照片。
　　咖啡厅落在山顶，半弧形的落地窗，能拍摄到东水整个景色。
　　再往上一层的观景台，安有两个望远镜，能看见的视野更是辽阔。
　　“确实不错。”徐则笑着附和。
　　走到观光缆车入口，几个工作人员看了他俩的票，示意他俩各站在一边等待，等空的缆车车厢来了，推开车厢的两扇门。
　　“快上！”
　　成年男子的力气足够大，工作人员一把将陈真真推上去，然后关上门。
　　她惊魂未定，转过身看徐则，却发现人没上来。
　　另一边的工作人员推徐则，没推动，语气不是很好。
　　“哥们你干啥呢？”
　　徐则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
　　“我忘了我有点恐高，真真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了。”
　　“？”
　　几个工作人员七嘴八舌：“你一大老爷们胆子这么小啊。”
　　“票可不退啊。”
　　陈真真没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推开门：“等等，那我怎么办？”
　　可缆车正在逐渐移动，上升的速度并不算慢，她想下去已经来不及。
　　站在地面的徐则走近了，隔着玻璃朝她挥挥手，脸上写满歉意，声线磁性迷人。
　　“好好享受你的观光缆车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有个宝贝给我投的100海星！我看见啦，好开心(*^▽^*)，送你一本徐则编写的《绿茶守则一百条》（bushi）


第18章 “我们可怜又缺爱的叶子。”
　　繁茂树叶遮挡下，洒下一片余荫。
　　简叶低着头，叮——
　　是陈真真发来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上缆车后，还有闲情给自己发消息。
　　但简叶此刻，连打开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觉恍若有一把刀搅在大脑神经中，玩乐嬉笑般一刀刀凌迟，痛到麻木。
　　呆坐在路旁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眼前被一道黑影遮住。
　　简叶愣神地顺着眼前那双运动鞋抬起头。
　　是徐则那张帅气却面无表情的脸，他随手撕掉手中那张票。
　　碎片落在简叶眼前，简叶还傻傻地伸手去接。
　　“你，你怎么……”
　　简叶眼睛莫名酸涩，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幻觉。
　　“跟我走。”徐则一句废话都没有，他脾气差地拽起简叶，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副架势，说是下一秒就要干架，简叶也毫不怀疑。
　　可他却鬼使神差，着了魔地跟着徐则走。
　　“徐…徐则，我们这是去哪儿。”简叶吸了吸鼻子，揉了下眼睛将眼底的泪逼回去。
　　通身冰冷气息的男人一言不发，步子迈得很大，拖着简叶往下山的路走。
　　意识到事情走向不对劲的简叶回想起陈真真给他发的消息来，用另一只手艰难划开屏幕，引入眼帘的是陈真真气急败坏的责问。
　　——徐则人呢？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靠，拦着他不许走！
　　“真真一个人在缆车上面吗？”简叶攥紧了手机，不经过大脑思考地说出口。
　　徐则听见他近乎天真的发问，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伸手抢走手机，不顾简叶反抗关了机。
　　“简哥，我现在没那么好心情给你解答疑惑。”
　　他眼神锐利，连气场都像开了刃的刀锋般咄咄逼人起来，徐则将手机丢还给他。
　　“回去，还是跟我走？”
　　很少有人能面对这张漂亮精致的脸说出拒绝的话，更何况眼前男人以一种不容反抗的气势问你要不要跟他走。
　　像一次热烈的夏天冲进你怀里。
　　像一座给予你回音的山谷，问你要不要纵身一跃。
　　简叶也无法抵挡这诱惑。
　　他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晕眩，晃了晃眼，答了句好。
　　下山的路比来时路要轻松得多，简叶竟然觉得没花多久时间就走到了出口。
　　门口有一排等着揽客的出租车，徐则牵着简叶的手随便挑了一辆上车，看票时打开手机。
　　屏幕顶端跳过的是陈真真的消息。
　　——耍我是吧？！
　　徐则熟练划过，直接无视，朝司机说了地址。
　　“去车站。”
　　本地司机路子野，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简叶回过头去看，这座山顶白色观景台还伫立在不远处，可越来越小了。
　　他放心不下地多看了两眼，然后直过身端详徐则的脸色，尽管还想问真真一个人怎么办。
　　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再提真真的名字。
　　他捏着关了机的手机，隐隐不安，又对徐则有着莫名的信任。
　　车内窒息的沉默，简叶硬着头皮开口：“你准备去哪儿呢……”
　　话说到一半，徐则不顾司机投来的视线，直接将简叶压在座椅上，按着他几乎轻轻一捏就要折断的手腕，眸子暗沉沉的，翻滚着暴怒。
　　“你最好不要多问，不然我有的是方法让你闭嘴。”
　　“咳咳，小伙子坐好，注意交通安全。”见多识广的司机插话。
　　简叶被他吓得不敢多问了，缩在角落，眼看着车驶入车流。
　　一路上没再说话，沉默的氛围延续到车站。
　　徐则将他拉下车，付了车费，直接进了站，简叶抓紧手上的背包。
　　“身份证带了吗？”徐则步履不停，看了眼手表，好像时间紧迫。
　　离发车时间很近了。
　　简叶打开包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到他面前，弱弱开口：“带了。”
　　直到走到售票口。
　　“两张最近的去植物园的票。”
　　售票员尽职尽责拿过身份证：“最近一班五分钟之后出发，可以吗？”
　　“就这趟。”
　　简叶这才有余力抬头看车站显示屏上的内容，他左手还被徐则抓着，可忘了挣脱，而是睁着那双懵懂的眸子，眼睛逐渐亮起细碎的光。
　　“我们是去植物园看樱花吗？”
　　票很快出了，徐则拿过身份证和票，手掌按在简叶的后脖颈上，无情绪地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滚烫气息喷洒在简叶的耳畔。
　　“不然还有谁能带你去看呢？”
　　“我们可怜又缺爱的叶子。”
　　大巴车位置剩下的很多，车上空调又开得足，徐则选了个不会直接吹风的地方，让简叶坐在自己身边。
　　他出门没带外套，转头问多穿了件衣服的简叶：“冷吗？”
　　“有点。”简叶抱着包稍微挽留流失的温度，实话实说。
　　周围人视线都被座椅挡着，徐则没有顾忌，将他的背包拿开，直接将座椅中间横亘的扶手推上去，抱过简叶让他倒在自己的腿上。
　　“别动。”
　　“只能暂时委屈你了，”徐则捂着简叶的嘴，在简叶看不到的地方，车窗倒映着他危险偏执的神色：“怎么办呢叶子，你今天一天都得听我的话。”
　　“是你自己将把柄递到我手里的。”
　　大巴车启动了，引擎声很好地掩盖了简叶的呜咽声。
　　徐则热到发烫的手指一寸寸剥开他的衣袖，逐渐深入，轻抚简叶白皙皮肤上那些被掐出来的伤痕。
　　“陈真真掐得你疼吗？”
　　简叶急切地想要开口否认，可徐则手掌牢牢捂紧他的嘴，柔软的嘴唇随着动作蹭到徐则掌心，舌尖不小心舔过皮肤留下一片湿润。
　　他身体一僵，只好拼命摇头。
　　“不疼？”徐则慢条斯理问，手从衣袖里抽出，转而从衣摆探了进去，那只用来弹钢琴的手优雅而矜贵，一点点划过简叶的皮肉，在敏感的腰窝停驻。
　　简叶被激得控制不住颤抖起来，那抖动的频率像极了被吓坏的小猫，或者更恶劣。
　　像正在高|潮。
　　“怎么办呢叶子，你满嘴都是谎话，我信任不了你。”
　　简叶难堪地将整张脸埋进徐则的腿，山火熊熊燃过，烧起了他的整具身体。
　　那只滚烫的手仍在作乱，探到他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圈，简叶手指将自己的衣服布料攥得皱成一团糟，颤抖着夹紧了腿。
　　可徐则冷漠无情地戳穿他，简叶甚至听出了些轻蔑。
　　“你有反应了。”
　　不再是之前温柔热情地叫他简哥，也没有笑。
　　简叶视线一片漆黑，只能靠徐则的语气分辨此刻的心情，周遭任何响动的声音都让他如临大敌。
　　他恐慌又无措，竭力拉下衣服遮掩。
　　“怎么办。”
　　清冷嗓音染上情\欲，简叶眸子含满了泪，强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闷哼声，大脑停止了思考，仿佛自己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的事，只知道重复问：“怎么办？”
　　“连这么点路程都忍不住吗？太没用了。”
　　徐则都快被喘硬了，舔了舔嘴角，拉起简叶的衣服下摆塞进他嘴里，命令道：“咬着。”
　　背包斜斜倒在一旁，徐则手掌盖住简叶的整张脸。
　　“自己x给我看。”
　　“不…不行。”简叶哽咽着含糊吐出字眼，衣角分不清是被津液还是汗水沾得濡湿一片。
　　徐则没有怜惜，手上折腾的动作不停，掐着他胸口。
　　“对不起，”简叶后脊酥麻，灭顶的快|感和隐忍痛意交织，他彻底哭了出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推给真真，不听你的话，我只是想让真真高兴。”
　　“错了吗？”徐则好整以暇，讽刺道：“我可没觉得我们的叶子做错了，不然现在也不会落在我手上。”
　　“不是，我很感谢你。”
　　简叶的泪水渗进了他的裤子，徐则觉得大腿传来阵阵凉意，让他粘腻又难受，猫叫似的声音，清晰传入他的耳朵。
　　“徐则，谢谢你记得我所有说过的话。”
　　沉默半响。
　　徐则烟瘾犯了，但此刻手指空荡荡的，他抓着简叶的头发深深陷进去，嗤笑一声：“你总是鬼话连篇。”
　　却没再动作。
　　他亲手擦去简叶的眼泪，视线看向窗外，逐渐往郊外去的景色。
　　可能是哭累了，简叶闭着眼睛靠在徐则怀里，倒是心大地很快睡了下去。
　　徐则从口袋里抽出烟盒，取了根烟叼在嘴里，但没有点火。
　　看着简叶睡梦中紧皱的眉心，手轻柔地抚开他的眉头。
　　“这次是我过分了。”
　　车摇摇晃晃，简叶做了一个梦。
　　是很久没有梦见过的，七八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和陈真真刚逃出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他租了个很破的地下室，每天去不用身份证的黑工地打零工，砖磨破了手掌，吃的是几块钱一份的盒饭，连点肉腥都没有。
　　日子很苦，但真真晚上靠在他怀里，轻声说以后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他就一点都不会觉得累了。
　　真真找了个在餐厅端盘子的工作，简叶一般都不让她去工地找他。
　　因为工地里会有许久没开荤的汉子谈论女人，谈昨晚看的哪部片子最带劲，离不开那点事。
　　高谈阔论攒到钱就要找个女人玩玩，说低俗笑话。
　　他们不懂什么生理知识，偏偏最懂各种词汇形容生理反应。
　　之前有几次，真真来给他送饭被看见了。
　　以至于简叶被盯了好几天。
　　直到有一次，谈论这个话题时，有个男的吸了口烟，下三滥的眼神扫了简叶一眼。
　　问他尝过女人滋味没，跟着他的那个女孩怎么样，嫩不嫩。
　　简叶脸色难看地否认。
　　那些人就强行按着他说要检查检查。
　　小白脸应该是雏儿，这么害羞让他们看看，是不是跟女人差不多。
　　他被人上下其手，有些手脏的趁乱揩油。
　　黄土粘在简叶脸侧，他的反抗毫无意义。
　　到最后，他睁大眼睛望天，等到成年了，他就可以和真真离开这里，赚钱过上好的生活。
　　简叶心里想着，这么恶心的事，他绝对不会对真真做的。
　　休息时间到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擦擦脸，又继续干活了。


第19章 “你在心虚什么？”
　　“到地方了。”
　　徐则叫醒睡着的简叶时，大巴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车窗外就能看见路旁樱花树簇拥的景色，简叶睁开眼，便被漂亮的花吸引视线，急着想下车。
　　然而坐在旁边的徐则起身，堵住他的去路。
　　身影遮住了大半窗外风光，徐则偏过头，将手伸到简叶面前。
　　“叶子，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吧？”
　　他不是不图回报的慈善家。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无人知晓他们身份和关系的出逃。
　　从简叶上了这辆车开始，他就已经是徐则的囊中之物了。
　　徐则伸手抓住简叶的手腕，用力一拉，将整个人扯到面前，揽住他的腰。
　　“下车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男友了，记得演技好点。”
　　进入植物园，游客比想象中的多，还有许多年轻人带着摄影师，装扮齐全地选择最佳拍摄地点。
　　简叶腰间箍着只大手，他并不是很适应与徐则紧贴着的距离，更何况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光明正大手牵着手。
　　偶尔会有人用异样或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俩。
　　尽管更多的人是漠不关心，但简叶仿佛能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声。
　　他和徐则交握的掌心出了一层冷汗。
　　“你不是很期待来这吗？好好看风景，别想有的没的。”徐则看出了他的局促，却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更近一步，与简叶十指相扣。
　　就像任何一个男朋友会对对象做的一样，将简叶的头发挽至耳后，轻轻捏了下他的耳朵。
　　“嗯？叶子。”
　　被碰触过的耳朵留下一阵麻痒，简叶下意识伸手，在那小块皮肤揉了揉，直到揉红了都没能把异样的感觉压下去。
　　简叶内心受谴责，是他的不坚定，才让第三个人插足了他与真真的感情。
　　但他此刻，竟下意识想要忘掉这一团乱麻的关系。
　　“小伙子，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远处一对老夫妇打断了两人独处的氛围，开口求他们帮忙。
　　老人头发花白，却笑得很开朗，依偎在一起，站在樱花树下。
　　简叶望过去，大概是看两人穿得挺新潮，年轻人拍照技术差不到哪儿去，才拜托他俩。
　　他和徐则停下脚步。
　　老爷爷走过来，在徐则和简叶两个人中间犹豫了会儿，而后将手机递给徐则，嘱咐他要将人和樱花树都拍进去。
　　“好，” 徐则对外是很耐心的模样，等他们摆好姿势，将老人紧紧依靠的画面框进去：“我拍啦大爷，三二一。”
　　站在一旁的简叶看屏幕，视线被徐则肩膀挡住，不可避免地踮起脚，攀上他的臂膀凑近了看。
　　一连拍了好几张，徐则确认照片效果后，将手机还给两位老人，自来熟搭话。
　　“爷爷奶奶，你们也是来这旅游的吗？身体很健朗啊。”
　　老爷爷谦虚否认：“哪里哪里，老了再不运动那更不行了。”
　　“你们这是金婚了吧，结婚多少年了？”
　　“诶哟，哪记得那么清楚，”奶奶摆摆手：“五六十年是有了。”
　　徐则眯着眼睛笑，像极了被长辈宠爱的孙子：“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
　　两个老人看他们走得亲近，没看出来他和简叶什么关系，就笑着问：“我还羡慕你们年轻人精气神足呢，和朋友一起出来玩啊？”
　　徐则笑而不答，稍微寒暄几句过后，等确认照片可以，他就拉着简叶告别了。
　　两人往植物园深处僻静的地方走。
　　等到了略微人少的角落，徐则突兀停了下来，看着简叶。
　　他盯着简叶略显茫然的眼睛。
　　“我刚刚看见那对夫妇手上的戒指了，一定很珍惜才会一直戴着吧。”
　　经过打岔，简叶其实已经将注意力从徐则牵着的手上移开了，他不解：“怎么了？”
　　徐则又往前逼近一步，手握住简叶戴着素戒的中指。
　　“哥，戒指这种东西，只有你一个人戴着很奇怪。”
　　“你想怎么样？取下来是不可能的。”望着他危险的神情，简叶警铃大作，戒备抽回手，放到背后遮挡起来。
　　“只今天一天也不行么，”徐则敛下眼帘，遮住了大半眸色：“你这样演技太差了，不合格。”
　　简叶平白被指责，几乎是睁大了双眼，反驳道：“戒指不可以随便摘。”
　　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徐则手指勾住他的中指，冰凉的戒圈擦过他的指腹，徐则哑声问：
　　“你在心虚什么？是怕动摇么。”
　　简叶喉头一哽。
　　“但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徐则以强硬的手段抽出他的手，将戒指轻易地从瘦削的指节中拨落下来，紧紧捏在手心，沉声道：“我不想见着这个碍眼的东西。”
　　见他语气不好，简叶慌神，想把戒指抢回来，但徐则稍稍抬手，举高手臂，就到了简叶难以企及的高度。
　　“你别胡闹！”简叶跳着去抢，生怕徐则一不高兴将它不知道丢到哪儿去，偏偏连徐则手的边缘都摸不到，脸都快憋红了。
　　徐则舌头顶了顶右边腮帮，痞笑着问：“想拿回去？”
　　“废话。”简叶抓着徐则的腰，拼命往前够，无异于投怀送抱。
　　徐则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个薄荷糖来，单手咬牙撕开包装，舌尖一舔卷了一半到嘴里。
　　剩下半边用牙齿咬着。
　　他低下头，紧紧贴在简叶的唇上，撕咬碾磨，交换了个不伦不类薄荷味的吻。
　　贴着简叶脸颊的手指还缠绕股淡淡的烟草味。
　　粉色的樱花花瓣被风吹散，像一场雨，淋漓洒在两人的发丝中，衣服上。
　　徐则扣住简叶的后脑勺，撬开牙齿，极具侵略性地加重舔吻的力道。
　　直到舌尖渗出铁锈味，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简叶，手指擦去简叶唇角拉扯出的透亮津液丝。
　　“砰——”
　　在重获自由的下一秒，简叶就猛然推开他深吸了口气，呛得止不住咳嗽起来。
　　徐则撞到树上，打了个趔趄。
　　“喂，怎么翻脸不认人的，”徐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简叶脸颊飞上两抹羞恼的薄红，嘟囔着：“真是难伺候。”
　　险些没喘过气的简叶咳嗽完，呼吸着大片新鲜空气，看了眼四周，幸好没多少人注意到，低声呵斥徐则：
　　“你真的太无法无天了。”
　　“是吗？”徐则耸耸肩，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但我知道，哥就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呢。”
　　徐则走上前几步，微曲下身子贴在简叶耳畔。
　　“不然玩起来不带感，对吧？”
　　后半程路，简叶别扭地和徐则拉开了距离，但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想记录下樱花盛开的模样，只能借徐则的手机拍照。
　　“亲一口，拍一张？”徐则指尖轻点自己的脸颊，一副强买强卖的流氓作派。
　　简叶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拿出手机就要开机。
　　看他较劲的模样，徐则乐得将手机丢给他，趁机偷袭亲了一口：“我们叶子怎么这么可爱？”
　　“我可舍不得你去应付陈真真，一开机她肯定就发现了，你嘴巴那么笨不出三句话就得露陷。”
　　轻佻又油嘴滑舌的。
　　简叶嫌弃地抹了把他刚才亲自己的地方，用手背擦过，随即打开相机用心拍摄眼前景色。
　　樱花随风摇动，天空澄澈如洗，他几乎要痴迷地陷进去。
　　徐则不满地捏住他下巴，将整个人转过来面向自己：“这么好看？有我好看吗？”
　　“人是人，花是花，怎么能比。”
　　简叶垂眸，像是随时准备被吻下的姿态，他眼睫颤动，反驳徐则的话。
　　却止不住想，徐则究竟是潋滟春情的桃花。
　　还是荼蘼危险的玫瑰。
　　他攥紧手指，看不透。
　　植物园占地面积很大，徐则没兴致欣赏，随便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看着简叶举着手机，蹦蹦跳跳看见某朵好看的花要放大拍下。
　　徐则微信提示一响。
　　不是陈真真发来的消息，也没有备注。
　　——卧槽，那疯女人知道你也在东水了。
　　——你是真胆大啊。
　　简叶没有偷看人消息的习惯，草草扫过这句话，没太懂背后的含义，慢步走回去将手机还给徐则。
　　“有人给你发消息。”
　　原本悠闲的徐则拿过手机，在看清楚消息内容后神情一凛，抬眼扫视简叶一眼。
　　那锐利的眼神让简叶下意识升起不舒服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吗？”
　　见简叶并没有看见什么重要内容，徐则随手回了个知道了，然后将联系人设为消息免打扰递给他，只道：“没什么。”
　　简叶迟疑接过，瞥见徐则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拍照的兴致减了不少，于是没再走远，而是绕在徐则周围，零零散散拍了些。
　　没过多久，徐则走过来，朝他道：“累了吗？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植物园周围没什么美食，只有一些咖啡馆，中间孤独立着一家朝鲜族特色餐馆。
　　两人随便点了份汤饭和冷面。
　　店内只有一个服务员在忙，最先上来的是冷面，徐则却没动餐具。
　　“叶子，能帮我拌下面么，”徐则手撑着下巴，朝他装可怜；“我也想体验下有个体贴男朋友的感觉。”
　　简叶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在地扣了扣，端过碗拿筷子帮他拌起来。
　　不知道徐则又是从哪儿学的招数。
　　“我喜欢酸甜口的，倒点醋。”徐则指挥他。
　　简叶任劳任怨，拿过桌上放在一边的调味瓶，辨认好醋的标签，注意着分寸倒了点。
　　而后又细心地用一个小碗分好份量，递到徐则面前，他却没接。
　　“喂我。”
　　“过分了啊。”简叶满头黑线，咬牙将筷子拍在桌上。
　　这回不用加醋，醋味就已经够刺鼻了，徐则质问：“对陈真真那么好，对我却不行？”
　　“那能一样吗？我照顾真真是应该的。”
　　没什么是应该的。
　　可简叶脑子里有一整套关于陈真真自洽的古怪逻辑，任何事物遇到陈真真都得让道。
　　徐则发誓一定要把他这歪理邪说给掰正。
　　“她救过你的命，所以你就一定要和她绑死在一起，拿自己这条命还她？账不是这么算的。”
　　他泰然自若：“坦白说，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你只是出于责任照顾她。”
　　简叶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徐则抢先一步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陈真真骗你，你会无条件原谅她。”
　　“那假如是我骗了你，你会伤心吗？”
　　作者有话说:
　　可惜徐则不是桃花也不是玫瑰，是有毒的罂粟花唉。


第20章 “我们是情侣。”
　　简叶被问题刺痛一瞬。
　　显然不能轻率地说‘不会’，所以他低下头，拆开一次性筷子夹了面卷起来，温顺地递到徐则面前。
　　宽大衣服随着动作拉开缝隙，露出洁白柔美的后颈。
　　狡猾地选择避而不答。
　　沉默片刻，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徐则抓着简叶的手腕。
　　“真有趣。”
　　尽管简叶千方百计的想掩饰真实想法，但他的反应完全暴露了自己。
　　要是被骗了感情，眼眶会哭得通红的吧。徐则想着，期待起简叶泪眼涟涟的样子。
　　不过，当然还是在床上哭会更好看点。
　　“叶子，喂人不是这么喂的。”他夺过简叶手上的筷子，将筷子尖端蹭到简叶唇边。
　　简叶有些迟疑，坚硬的触感抵在嘴唇，徐则用筷子一点点探入，逼迫简叶张开嘴，将面条咬断。
　　没来得及咀嚼，筷子长驱直入，刮过口腔内壁，强行搅得一塌糊涂。
　　简叶紧闭上嘴，咬住筷子，将面条囫囵吞下，试图将头往后仰。
　　但徐则抬手掐住他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尖端压下简叶的舌面，从唇间依稀可见糯白的贝齿。
　　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受，简叶难受得够呛，死死抓着徐则掐他下巴的那只手，生理性渗出眼泪，眼尾泛红地瞪他。
　　“抱歉，太好玩了没忍住。”徐则嘴上这么说着，却毫无歉意，按住简叶单手拿着手机迅速拍了张照。
　　没关闭的闪光灯刺激得简叶眼睛一闭。
　　再睁眼，徐则已经放下手机，抽了张纸递给他。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简叶用纸草草擦了下嘴巴，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吃面了。
　　他表达愤怒的方式是低下头去认真吃饭，不与徐则说话。
　　比平常吃饭的时候咀嚼力道加重了分。
　　但徐则压根没注意到他的抵抗，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这点小脾气。徐则翻开手机相册，放大照片，勾起一个慵懒的笑。
　　“叶子，我想用这张照片设置手机屏保，可以吗？”
　　简叶拿勺子正在喝汤的动作一顿，险些呛住，他连连摇头：“不行。”
　　“担心被陈真真看见？我会小心的，”徐则挑眉：“再说了，只用今天一天也不行吗？”
　　“不是。”
　　感到有些难堪的简叶慢吞吞吃完那勺饭，别扭地偏过头去，只露出头发下微红的耳朵尖尖，嗫嚅道：“不觉得难看么。”
　　他看着窗户里倒映的自己，微敛眼帘，睫毛铺下一层暗色。
　　徐则情话简直手到擒来：“这么可爱怎么会难看，叶子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听着公式化的夸赞，简叶笑得很勉强，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回过头继续拿着勺子埋头吃起饭来。
　　“喂，我可不是会在这种事上骗人的男人，”徐则有些不满，重新拿起照片放大：“你平常不照镜子的吗？”
　　照片中的人有一双圆润明亮的眼睛，面部轮廓柔和，泛红的嘴唇微微抿起，无辜看着镜头，分外生动。
　　简叶却像个盲人一样，瞎到没看见任何闪光点，随意瞥了眼便低下头挑着饭。
　　“就是很普通嘛。”
　　闭目塞听的模样都快把徐则气笑了，他手掌抬高简叶的下巴，软乎乎的下巴肉戳着掌心，用手指捏了捏他的下颌。
　　“嫌我照相技术差？”
　　简叶把徐则的手扒拉下来，诚实地摇摇头：“我不喜欢拍照片，真真说我很丑。”
　　“丑？”徐则皱起眉头。
　　被逼问的简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他不是很想谈论外貌相关的话题，毕竟徐则是个大帅哥，真真也是个美女，他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旅行过程中，他已经在刻意忽略这种不平衡的感受了。
　　“其实我分不清你的照相技术好坏，真真从没单独给我拍过照，只是偶尔会合照。”简叶硬着头皮解释。
　　难怪他会有这种误解，就陈真真那种P图只P自己，不顾别人死活的做法，是个人都会对自己的脸有误解。
　　徐则抬手掐他的脸颊肉：“我们叶子这么可爱，哪里不好看了，嗯？”
　　闻言，简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揉着脸嘟囔着：“没准你们这类喜欢同性的男生，审美也不一样呢？”
　　“你倒是想得挺多。”徐则松手，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看他。
　　“能不能不聊这个了，”简叶眼神飘忽在徐则肩膀的结实肌肉处，顿了一秒：“我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
　　虽然自己不仅长得不怎么样，身材还不像徐则那么好。
　　“呵。”徐则突兀冷笑一声。
　　他伸出手戳简叶的额头，力道重到几乎能留下一指头印红痕。
　　“陈真真眼瞎，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不要这么说她，”简叶有些无奈，不明白徐则怎么对真真有这么大敌意：“事实就是如此啊，是我在给她丢脸。”
　　然而，徐则早已经看透了这个女人虚伪的本质，一针见血道：“她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倒是从不对你上心，连公开你是她男友都做不到。”
　　面前的饭菜都味同嚼蜡起来，简叶小声的为陈真真辩解：“不是这样的。”
　　他认真地分析起他和陈真真的差距：“她是个大学生，我连高中都没读完，而且，之前还是厂里打工的，要是被人知道有我这么个男朋友，她会被嘲笑的。”
　　“只要她愿意戴上戒指，和我结婚，我就知足了。”
　　说到后半句，简叶有些底气不足地降低了音量，迟疑抬眼观察徐则的神色，希望自己不要又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幸而，徐则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说要和陈真真结婚这件事上，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般略过了。
　　“她算个什么大学生，学历是本科么，二级学院成人高考拿的证，每年学费几万块钱，还是你给她交的吧？”
　　徐则几句话把陈真真底细都扒干净了，话里话外都是居高临下，看不起的样子。
　　差点就忘了，他才是那个实打实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
　　简叶听得脸色一白，捏着衣角，只感觉吐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就算是这样，她也比我强啊。”
　　“是个人就能读的东西，你还当个宝了。”徐则没怎么吃东西，用湿巾将手擦干净，把筷子扔进垃圾桶里。
　　即使是这样，依然是高中肄业的简叶自惭形秽，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卸了所有力气，从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岔开话题。
　　“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两人接着植物园没走完的后半程路继续前行。
　　与入园处密集的整片樱花林不同，后半段路是宽阔的林荫小道，有游客骑着园内自行车在马路上观光。
　　路边井然有序地种植一排樱花树，多是专业的团队举着相机拍摄，偌大的大道只有零星几个人经过。
　　眼前一对年轻夫妻正在拍摄婚纱照，旁边的助理收集樱花花瓣，拍摄的一瞬间洒在新娘婚纱上，定格下美好的瞬间。
　　徐则牵着简叶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学着新郎的姿态低头和简叶暧昧地咬耳朵。
　　“叶子，你说我们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和他们一样甜蜜的情侣。”
　　咔嚓——
　　照相机拍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简叶立刻警惕地想要和徐则拉开距离，却被紧紧拉着手，反倒显得难舍难分。
　　远处一个摄影师跑过来：“帅哥你好，我刚刚在拍樱花大道，好像不小心把你们拍进来了。”
　　“没事。”徐则笑着，没有松开和简叶十指相扣的那只手。
　　摄影师热情地给两人看照片效果，恰好停在徐则低头凑近简叶耳边，风起时那一刻，花瓣飘落。
　　好似恋人间的耳鬓厮磨。
　　“既然这么有缘分，请问能麻烦您给我们拍张合照吗？”徐则眼神淡定扫过简叶的脸。
　　摄影师很痛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能在这么漂亮的景拍到帅哥也是不错的收获。”
　　“不过，提前问下，”摄影师看了眼他和简叶交握的手，有些迟疑：“方便透露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问完话，摄影师又连忙找补道：“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你们想照片呈现出怎样的效果。”
　　“您的确眼光很毒辣，”徐则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们是情侣。”
　　站在一旁的简叶没出声，心口微微触动。
　　摄影师只当他是默认了。
　　两人跟着指引，走到樱花树底下，面对镜头，简叶表情有些僵硬，徐则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手不着痕迹地搭上他的腰。
　　“右边的帅哥笑一下，对，距离再近一点”摄影师喊着指令：“一二三。”
　　在快门声响起那一刻，徐则将简叶往自己这边拉，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
　　因为错位的关系，倒像是简叶主动靠在他怀里。
　　“效果很棒，”摄影师检查完照片没问题，和徐则互加了联系方式：“等处理完图片我就发给你。”
　　“谢谢。”徐则真心诚意地道谢。
　　临分别前，摄影师再次夸奖：“你们是我见过最搭的一对同性情侣了，祝你们能够突破世俗阻碍，修成正果。”
　　分不清是场面话还是真心实意。
　　徐则却照单全收，好像那些夸他帅的话，都没有此刻这一句来得重要。


第21章 “简哥。”
　　植物园落地面积不大，两个小时就能走完全程。
　　眼看着前方散步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简叶牵着徐则的那只手出了层薄汗，他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个长椅。
　　踌躇地提议道：“我们去那儿先坐会好不好。”
　　徐则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就在简叶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徐则缓缓开口：“好啊。”
　　话音刚落，简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徐则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
　　一直到坐在长椅上，他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面前是一片宽阔的人工湖，偶尔有几只鸭子从湖面游过，整个边缘呈弧形状，耳边嘈杂的声音远去，只剩下静谧的水流声。
　　仿佛世界被隔绝开来，简叶注意力从远处聚集的人群移开，回过神才发现，附近长椅上坐着的都是情侣。
　　一对年轻情侣应该是走累了，女孩子手上还拿着便利店买的冰淇淋，男生蹲下来给她系鞋带，她就将咬了一半的冰淇淋递过去，让男生也尝一口。
　　细碎的闲谈声传来。
　　“香草味的很好吃。”
　　“咱们回去多买点放冰箱。”
　　简叶不敢多看，目光盯着湖面上四处游的鸭子。
　　“叶子，我们也秀恩爱？”徐则偏过身子，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低低的闷笑声透过后背传来，嗓音像过电似的沙哑性感。
　　简叶半边脸噌一下红透了，想要推开他，但和徐则的体型差距过大，他尝试了一次，徐则压根没动弹，窝在他身上跟大型犬似的紧紧搂着自己。
　　他清楚和徐则比力气自己肯定落入下风。
　　知道徐则不愿拉开距离，简叶也就认命地没再继续挣扎。
　　或许是得到认可，徐则拨开他后颈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啄吻起来，逐渐深入往下。
　　原本平稳的呼吸乱了几分，简叶气息急促起来，试图躲开。
　　“在外面不要这样。”
　　徐则说停就停下了，好像这只是他随兴所至的一个游戏，直起身摸摸简叶的脸：“好啦，我有分寸。”
　　“你哪儿来的分寸！”简叶恼羞成怒。
　　被吼了一句的徐则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情侣都是这样的啊，人之常情，没人会在意的。”
　　他抚了抚简叶脊背，反问道——
　　“你在害怕什么？”
　　这次徐则没在诓骗。
　　一路上见着樱花树下拥吻的情侣就不下三对，植物园花季简直是谈恋爱的最佳季节。
　　他们只是举止亲昵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简叶却连牵个手都要藏着掖着。
　　“被人看见，很难为情。”简叶躲闪开徐则注视他的目光，抬起手掌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准确来说是，真真跟他说过，在外面不要凑近她。
　　会很给她丢面子。
　　“因为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人是怎么做的，”徐则低声诱哄：“把手放下来。”
　　他俯下身子，凑近简叶，一点点引导他将手移开。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是低下头就能吻到简叶掌心的距离，简叶慌张地睁大眼睛，手背盖在鼻尖，试图推开徐则的脸。
　　“没人在看我们。”徐则说话干涩，扣住他闪躲的脑袋，将额头面对面贴在他额头上。
　　呼吸交融间，简叶被他抓着手腕，缓缓从脸上移开。
　　没了手掌的阻碍，徐则几乎能数清楚他睫毛的根数。
　　浓密纤长的眼睫像蝴蝶振翼般颤动。
　　徐则手掌贴上简叶的脸，时间流动的速度仿佛在此刻被无限拉长，他垂眸。
　　采撷那片果冻般柔软的唇，伸出舌尖轻柔地舔舐，萦绕在鼻翼边是樱花的气息。
　　简叶闭上眼睛，隔绝了所有外在目光，因而更能清晰感受到唇上缓慢施加的力道，以及徐则隐忍的粗重呼吸。
　　与往日所有的吻都不同，这是个极为克制、浅尝辄止的亲吻。
　　长椅下，两个人的影子贴近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回市中心的末班车在下午五点钟，错过这趟的话只能推迟到明天。
　　因而在出园口，接近五点时陆续有游客排队出去，徐则站在闸机后，拉着简叶的手问他。
　　“叶子，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简叶没有迟疑，很真挚。
　　他感觉到徐则牵着他的那只手被重重一握。
　　手背纵横的青色血管清晰分明，与似乎要将他手碾碎的力道不同，徐则笑着单手插着口袋，人前谦谦君子的模样：“假如没有陈真真，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排除了陈真真的选项，简叶做选择很轻易。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与徐则对视了会儿。
　　而后轻声说：“会的。”
　　站在出口前的时间过久，简叶不太适应黏黏糊糊的氛围，更难以面对徐则炙热的目光。
　　他只觉得浑身被徐则扫过的地方都不自然地发热起来，急切转过身拉着徐则往前走：“走吧。”
　　但是并没有拉动。
　　简叶疑惑地去看他，却直直撞进了徐则的眼眸，他眼底像藏着一团火，眸色如墨，压抑着滚烫难以名状的感情。
　　“叶子，能不能再在这儿待一会儿。”
　　后半句没说出口的，简叶敏锐地感知到他想做什么，怔怔看他。
　　谁也没有先开口。
　　整个植物园在午后暖黄的阳光笼罩下，呈现柔和沉静的氛围，在这看夕阳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做梦是有时限的。
　　简叶攥紧了拳头，低下头，这回轻易地就将手从徐则手上抽了出来。
　　“我们出去吧。”
　　出园那一刻，闸机清脆地发出一声响。
　　徐则尾随在他后面出来，他将两只手都揣进了口袋，默契地没再提牵手的事。
　　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在沉默中购票上了大巴车。
　　就像园内经历的一切如泡影般，在阳光下转瞬破碎了。
　　回程路上，大巴车位置显然比来时拥挤一些，车辆行驶中夹杂着游客们的交谈。
　　简叶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随着开机提示音响起，叮叮当当的消息扑面而来，挤得消息提示框满满当当。
　　十分钟前，陈真真还发了一条信息。
　　说她结束缆车正准备下山了。
　　中间打了十几个电话，发现手机关机后就没再继续打。
　　手机都仿佛开始烫手起来，简叶犹豫地摩挲着手机边，最终还是决定回复。
　　徐则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捣鼓手机。
　　意料之中的，没过多久，陈真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简叶，你们跑哪里去了，不是说了让你等着我吗？”
　　陈真真显然怒气未消，简叶简直是活生生撞上来的靶子。
　　“抱歉真真，我们现在在郊外，回去还要两个小时呢。”他飞速瞥了眼徐则，而后缩在位置上，默不作声听电话那头陈真真骂他。
　　大段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话。
　　简叶自动忽略那些刺耳的言语，时不时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们马上回去。”
　　这样子，不像是谈恋爱，倒像是应付胡搅蛮缠的甲方。
　　在一旁的徐则都听累了他的道歉，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将手机夺过来，朝陈真真道：“说完没，你自己没有腿吗不知道走下山？挂了。”
　　而后没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我想睡觉了，你最好别打扰我。”徐则从口袋里拿出遮光墨镜戴上，闭上眼睛假寐，提前堵住了简叶的话。
　　他语气恶狠狠的，简叶微张开想劝说的嘴又合上了，他乖乖将手机调成静音，拉上大巴车的窗帘。
　　夕阳洒下的光线被隔绝，只有依稀从缝隙中泄下几道光束。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回程的路比来时路要短得多，
　　简叶担心自己会晕车，也没再继续看手机，学着徐则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小憩。
　　颠簸的路段和大巴车引擎的嗡鸣声刺激得人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简叶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搂住自己的肩膀，让他朝那边靠去。
　　喧闹车内，唯独他们这个小角落安稳又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简叶再睁开眼，他还同闭眼前一样，靠在窗户边上。
　　好似睡梦中感觉到的那双手只是场幻觉。
　　简叶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只睡了不到一小时，离市中心已经越来越近了，剩下半小时路程。
　　另一边的真真估计等不及他们，说她已经下山了，没有继续玩的兴致，要他们回酒店等她。
　　经过一段时间，她情绪似乎已经冷静下来。
　　没再疯狂地打电话发消息。
　　简叶盯着对话框，心里隐隐不安，总感觉不像真真的性格，背后在酝酿什么狂风骤雨。
　　车辆到站，徐则掐着点摘下墨镜，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困意。
　　不知是他睡眠浅，还是压根没睡着。
　　“先打车回酒店吧。”简叶背着包，下车脚踩在地上，终于有了落于实处的感觉。
　　那些暧昧、隐晦不明的情绪，都随着离开植物园，顷刻间消失殆尽。
　　变成只有他和徐则两人知道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听着他的安排，徐则没提出异议，他拿出手机，翻开设置成免打扰的陈真真的那行聊天框。
　　视线在她发来的一张照片处停顿。
　　——徐则，你敢耍我？
　　他长按那张照片，将它保存下来。
　　等上出租车时，徐则没有情绪地看向简叶。
　　“叶子。”
　　好似在确认什么。
　　简叶拉开车门的手一顿，投来疑惑的目光。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静静看了简叶片刻。
　　从口袋里，徐则慢吞吞地拿出那个从简叶手里抢过的戒指，抬手握住他单手就可以圈住的手腕。
　　在简叶的目光注视下，徐则动作珍惜且慎重地将戒圈套进他的中指。
　　“我们回去吧。”
　　“简哥。”


第22章 “我会帮你的。”
　　出租车即将到达酒店的时候，简叶给陈真真发了条消息，告诉她快到了。
　　另一边真真的态度诡异般亲和。
　　——我在房间等你，快上来吧。
　　冰冷文字看不出情绪，简叶盯着那条消息，迟疑着只回复了个笑脸符号。
　　正值晚上七八点，酒店餐厅里零星坐着几个用晚餐的，有人员走动。
　　上楼的时候，电梯里徐则站在一旁，没有搭话，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却看了心不在焉的他好几眼。
　　到达房间门口，简叶想要敲门的手犹豫了一瞬，有些害怕面对陈真真的怒气。
　　徐则看出了他的退缩，不着痕迹地往右一步，遮住了他大半边身体，率先敲了门。
　　脚步声渐近，连带着简叶的心也提了起来。
　　直到那踢踏清脆的高跟鞋隔着门停留在对面。
　　门开了。
　　陈真真摆出一副轻松的笑意：“你回来啦，简叶。”
　　看见眼前站着的人是徐则时，陈真真强行撑出的笑脸僵硬一瞬，随即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镇定自若地拉简叶的手。
　　“怎么玩到这么晚，你们去哪儿了啊。”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简叶受宠若惊，还在怔愣的时候，已经被陈真真拉到了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甜品与咖啡。
　　徐则落后一步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这些都是我在观景台的咖啡厅上买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奶油蛋糕上点缀着草莓，精致的样子看起来要价不菲，还有几份虎皮蛋糕及毛巾卷没拆开包装，就连咖啡都挑的不苦的卡布奇诺。
　　像一场包裹着糖衣，精心为简叶准备的骗局。
　　“真真，你不生气吗？”简叶手上被陈真真塞了塑料餐叉，他却只是局促地捏着刀柄，抬眼去看她的脸色：“植物园有点远，所以耽误了时间，我们不是故意晚回的。”
　　“没关系，我不怪你，快尝尝味道好不好，这些花了我好几百块钱呢。”
　　陈真真见他不动作，自己用叉子剜下来一大块蛋糕，就要急着往简叶嘴里送，也不在乎大部分是奶油，咽下去绝对会吃得人发腻。
　　成块的植物奶油看得简叶为难，他不懂推拒，弯起嘴角笑一下就要吃。
　　还没入口，冷眼旁观的徐则就推开了陈真真的手。
　　“不用了，简哥刚刚在回来前吃了东西，现在应该不是很饿。”
　　陈真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将刀叉从中间深深插进蛋糕里。
　　“我喂的是简叶，你替他回答干什么？”
　　房间内气氛凝滞一瞬，徐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神色隐隐透着压迫力。
　　“真真……”简叶不知所措，将蛋糕往她的方向推过去。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陈真真讪讪地改口：“我就是奇怪，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提醒一下而已，”徐则一眼看出了她的不安好心，内心冷嗤，斜睨着简叶：“他想吃我也拦不着不是。”
　　他自顾自坐在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仿佛刚刚那句提醒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完全没有打扰两小情侣独处的自觉。
　　“真真，我们一起吃。”
　　简叶将那把插入蛋糕里弄得卖相难看的刀叉拔出来，又小心翼翼地将它分成四份，自己只拿了一小块。
　　他眉眼温顺，把草莓最大的那块递给陈真真，低低安慰着：“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
　　陈真真随意一瞥蛋糕，根本没心思吃，推开简叶的手：“我这些都是买给你的，你自己吃。”
　　甜点实在太多，陈真真对生活常识匮乏，又或是想不起浪费食物这一茬，买的是一天内吃不完的份量，偏偏保质期又短。
　　简叶为难地看着茶几上的蛋糕咖啡，收拾好没拆包装的那部分。
　　“这些吃不完的我们先放冰箱吧。”
　　见他不买账，陈真真急忙扣住他的手：“等下再收拾也行啊，你就不能听会儿我的话吗？”
　　动作幅度过大，一时没注意，她打翻了放在茶几边缘的咖啡，顿时一整杯全洒在了简叶的衣服上。
　　褐色咖啡渍瞬间在纯白衬衫上蔓延开，简叶放下手中蛋糕，手忙脚乱地拿纸去擦。
　　越擦反而越将范围扩大，他捏着被打湿的衣服，一时大脑空白。
　　有些沮丧，真真好不容易准备的礼物被弄得一片狼藉。
　　“啧，”陈真真开始不耐烦起来，将错全归咎到他身上：“早就说了吃不完就丢了，斤斤计较的，现在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对不起。”简叶垂下头，用纸把茶几上不小心洒到的地方擦干净。
　　中途陈真真双手抱臂，全然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整理好桌面上的垃圾后，简叶才说道：“我去换件衣服。”
　　他从行李里拿了件换洗衣服，朝真真的方向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进了洗手间。
　　关门声响起，洗手间隔音一般，有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传来。
　　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徐则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陈真真，眸色深沉。
　　她靠墙，直直与徐则对视，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冷笑。
　　“怎么了？”
　　好似在聊的无关不在场的另一个人，徐则淡声道：“你演技挺拙劣的。”
　　被戳破的陈真真何尝不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她脸色发青，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指，焦虑地一下又一下。
　　“我本来还想保持点体面，怎么，你是想跟我撕破脸吗？”
　　难得卸下了表面那层令人厌恶的伪装，她语气强势，徐则又侧过头，神色没有波动，像是真的不懂似的。
　　“真真姐，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看着徐则这副淡定的模样，陈真真走到沙发边，从挂在扶手上的包里抽出那块眼熟的祈福木牌。
　　“我发给你的照片你看见了吧。”
　　她将木牌甩到桌上，冷冷质问：“我倒想问问，你tm这是什么意思？”
　　从观景台上下来，得益于徐则和简叶的不回消息，她只能一个人原路返回那条挂满祈福红绸的长廊。
　　简叶的牌子是她亲眼看着挂上去的，里面内容她清楚。
　　因而相隔不远的，那个写有简叶名字的祈福牌格外刺眼。
　　徐则毫无挖墙脚被捉了个现行的心虚，伸手将那块木牌拿在手里，手指一翻，露出自己照着简叶写下的文字。
　　希望简叶永远幸福快乐。
　　他不耐地蹙起眉头：“你有病？把它取下来干什么。”
　　没了那些虚与委蛇，两个人说话都带着刺，扯下那层斯文人的皮囊，没素质地互揭老底。
　　倒有种格外讽刺的坦诚。
　　“该我问你，有什么毛病，写这句话。”陈真真看不上简叶，不代表就能有人随便动她的东西。
　　尤其还是徐则，她原本的猎艳对象。
　　陈真真看见这块牌子的时候都快气疯了，她只是把它扯下来已经够手下留情，要不是为了对峙，她反手就应该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在场的人，你我不想写，写我自己觉得没意思，只剩他了，”徐则手撑着下巴，视线没从那行字上移开，那丝若有若无的态度，倒像是真的不在意似的：“有问题吗？”
　　看他理直气壮的模样，陈真真皱眉，没从中发现说谎的端倪，还想问些什么。
　　洗手间门锁转动的声音突兀，简叶换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来。
　　陈真真连忙后退一步，将半边身子转过去，装作不理睬徐则的样子。
　　背对着洗手间的徐则听见动静，更先一步将木牌装进衣服口袋里，右手拿着的东西换成手机。
　　等到简叶走过来，看见的只是两个人沉默疏离的模样，空气中暗流涌动。
　　隐隐察觉到氛围不对劲。
　　没等他开口缓和气氛，徐则已经站起身来，礼貌笑笑：“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他余光瞥见陈真真难看的脸色，笑着意有所指道。
　　“简哥，给你留出和真真姐二人世界的时间。”
　　自己那些骗人的把戏被看穿，还要强行演下去的感觉并不好受，陈真真咬着后槽牙，只觉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徐则。
　　她深吸一口气，目的还没达成。
　　“简叶，你今天和徐则玩什么了啊？”陈真真对着简叶继续讨好地笑，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姿势亲昵地靠在简叶的肩膀上，柔软的手臂就搭在他腰附近。
　　“没什么，”简叶不擅长说谎，只能硬梆梆地隐去一些细节：“就是逛了一下樱花林，拍了些照片。”
　　“那，有和我在一起好玩吗？”她窝在简叶怀里试探，修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胸膛打圈。
　　酒店沙发很软，两个人几乎是身子完全陷进去，简叶抓住她试图从衣摆下腰部伸进来的手。
　　“真真，你是有什么事要求我的吗？”
　　相处十几年，与其说简叶对陈真真熟悉，更不如说她装乖卖巧的方式就这么几种，说不出是用心还是不用心。
　　连给他想个惊喜的心思都没有。
　　只会一味的贴上来，分外热情，显得简叶只吃这套似的。
　　他垂下眼帘，没有情绪地将陈真真作乱的手移开：“我会帮你的。”
　　“我没有事要求你啊，”陈真真搂着他，亲近地用脸颊贴着他胸口，甚至能听见简叶心脏跳动的声音，她顿了顿：“我只是想问问，你觉得徐则对我有心思吗？”
　　简叶呼吸一窒。
　　他只觉连吐出完整字眼都艰难万分：“你放弃吧。”
　　“你也看出来不可能了啊。”陈真真喃喃自语。
　　她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指甲死死陷进掌心里。
　　“怎么办，简叶只有你能帮我了。”
　　陈真真的表情难得惶恐起来，她强撑下来的体面终于不堪一击，搂着简叶的手臂逐渐收紧用力。
　　像是溺水后抓住水面上最后一根浮木。
　　简叶被她的力气勒得有些疼，陈真真缩进他怀里，头死死倚靠着，长发凌乱如菟丝花纠缠在他的身体上。
　　是深陷其中，已然难以逃离的泥沼。
　　“简叶，怎么办。”
　　她声音沾上哭腔，语无伦次道：“我网贷欠了好多钱，还不上了。”


第23章 “你失心疯了是吧。”
　　“我也没想到怎么会欠那么多，一下子就问我要好几万。”
　　“他们说还不上钱就要把我的隐私照片发出去，徐则肯定靠不上了，我该怎么办。”
　　一连串信息砸得简叶回不过神，他不知道陈真真是什么时候沾上的网贷，又是怎么欠下的钱。
　　为什么不告诉他被拍下隐私照片。
　　或许是那些他分不清品牌价格，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奢侈品和衣服。
　　陈真真还在哭。
　　简叶咽了咽口水，恍惚着安慰她：“几万块钱而已，还上就好了，你别怕。”
　　最坏的情况，大不了把花店扩张店面的钱取出来，总有解决办法的。
　　冰凉的眼泪透过衣服砸在简叶的胸口，陈真真心虚，抓紧了他的手，许诺道：“你只要给我三万……不，四万就好了。”
　　事到如今，陈真真还在骗他，简叶浑身发冷：“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四万七，真的只有四万七，”她信誓旦旦跟简叶说着：“我回去就把我那些包包卖了，简叶，我再也不借网贷了。”
　　漂亮面容总是带有欺骗性的。
　　陈真真泫然若泣的模样，支离破碎。
　　像暴雨中被淋湿的艳丽玫瑰，茎叶带刺扎手，缠绕着简叶的血肉将他搅得鲜血淋漓。
　　“把你的欠款给我看。”简叶勉强稳住心神，朝她要手机。
　　他从未有过的强硬，陈真真脸色一僵，迟疑地拿出手机。
　　然后调出某个软件。
　　账单上的确明明白白显示欠款只有四万七，简叶舒了口气，庆幸她在事情更糟糕前及时坦白了。
　　坐在他身边，紧张看着手机屏幕的陈真真端详着简叶的脸色，见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质问，悄悄在心底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
　　“我真的没有骗你，本来我是打算从徐则那骗点钱还的，谁想到，我居然被他给耍了。”
　　她越说越气愤，要把所有的错全归咎到徐则身上，没半点反省自己行为错在哪。
　　“你之前不是只用花呗的吗？”简叶打断了她那些还要继续谴责徐则的说辞，竟身心俱疲到不想掰扯是非对错了：“缺钱应该问我要，而不是沾上这些东西，你知道有多害人吗？”
　　“是我一朋友，他推荐给我的，说利息低，不用急着还钱，我也不知道越滚越多啊。”陈真真嘀咕着，见简叶要替她还钱，原本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松懈了。
　　“谁能想到他居然骗我，回头我就把他删了。”
　　她这尝到苦头完全不长性子的样子，甚至还笑着搂简叶手臂，软声撒娇：“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简叶不着痕迹躲开了她的身子。
　　他覆有茧子的手指不带任何情欲地抚摸着陈真真的脸颊，怔怔地看着她。
　　眸色迷茫，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简叶？”陈真真支起身子，不解看他，危险地感知到他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脑海里警铃大作。
　　被唤名字回过神的简叶神情恢复正常，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陈真真的错觉，他从她脸上生生错开目光，低声道：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会帮你还上的，但你必须把那个借贷软件卸载了。”
　　“肯定的，我都听你的。”陈真真叠声答应。
　　她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跳着从沙发上起身，拿着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不知道和谁聊天去了。
　　倚靠在胸膛上的重量骤然抽离，简叶坐在沙发上保持原来的动作，静静坐了会儿，感觉到僵硬的半边身子逐渐恢复知觉。
　　他迟滞的思绪渐渐回归正常，嘱咐了句陈真真，而后起身往房间外走。
　　“真真，你先洗澡吧，早点睡，我出去打个电话，看花店账上还有多少钱。”
　　瘫倒在床上仰头看手机的陈真真没怎么在意地应了声。
　　关上房门前，简叶往她那儿看了眼，没心没肺的模样，完全不见刚才那副可怜的神色。
　　他艰难地走到靠近消防通道的地方，大脑甚至有些麻木了。
　　看着手机通讯录上夏安的名字。
　　夏安和他认识也有五六年了，那时离他和真真从村里走出来过去三年。
　　手上攒了一点小钱，虽然依旧没多少存款，但至少没再过上风餐露宿的生活，他成年后，找了个电子厂连轴转的工作。
　　每天晚上工作到十点钟下班。
　　也就是在工厂回出租房背后的小巷里，遇见了差点被打得没命的夏安。
　　简叶是个愣头青，迎面撞见几个壮汉围殴一个年轻人。
　　昏暗巷子中看不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性别，他哆哆嗦嗦喊：“你们在干什么，我报警了！”
　　多亏了那群人不想惹麻烦，朝夏安吐了几口唾沫便作鸟兽散。
　　不然简叶也好险得被揍一顿。
　　等那群人跑了，简叶没走，发挥一向烂好人的特质，拖着夏安去了小诊所，还垫付了大几千的医药费。
　　也就是这样，结识了夏安。
　　后来花店能顺利开起来，少不了夏安的帮忙，她基本算是店内副店长的地位。
　　拨出那串电话号码，嘟声响起，连带着简叶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甚至想自嘲地苦笑一声，估计又要被痛骂一顿。
　　幸好电话接通了，夏安略带磁性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
　　“简叶？”
　　“嗯，是我，”简叶盯着面前这堵墙，局促地抠着手指：“夏安，有件事拜托你。”
　　夏安在另一边冷哼一声：“你一般没事也不会来找我。”
　　“我想问问，花店现在账上能走的钱有多少，能提前结清的麻烦你帮我都催一下款。”
　　“怎么，你缺钱？”夏安话尾语调略微扬起，愤愤道：“不会又是陈真真那女的闯什么祸了吧。”
　　“不是，是我急着用。”简叶模模糊糊地扯下谎。
　　夏安一个字都不信，简叶这德性蔫坏的准没存着什么好事，直白道：“你就说缺多少钱吧。”
　　“四万块钱。”
　　“哈？你干脆让她去抢吧，什么人啊，烧钱也不见烧这么快的，”夏安果断拒绝：“没钱。”
　　简叶捏紧了手机，低低求道：“夏安，这钱要的真的很急，我也是没办法，拜托你了。”
　　“她最好是没拿这钱去做什么违法的事。”
　　夏安狠狠说着，一边翻店里的账本：“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觉得店里可能一下子拿四万块钱出来吗？”
　　花店订货都是要流动资金的，这笔钱绝对不能动，否则店的正常运营就会陷入停滞，就算提前催款，能拿出来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要是她真不管不顾用了这笔钱，别说花店，简叶的心血差不多也砸进去大半了。
　　简叶揉了揉太阳穴，显然他也懂这个道理：“要不先把后半个月的预购订单停掉？”
　　“你失心疯了是吧。”
　　夏安对于他时不时脑子发昏想出来的建议，简直气笑了：“你自己还有笔存款呢，也被她造光了？”
　　电话那边的沉默，给了夏安答案。
　　她堵着口气提不上来：“四万块钱是吧？我先借你，条件是你回来后立刻马上给我和陈真真断绝关系，她以后是生是死，你不要去管她。”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倒是出乎夏安的意料，简叶对于她的提议居然犹豫了瞬，换做以往，他肯定直接拒绝了。
　　就在她内心扬起一丝对于恋爱脑终于清醒的希望时。
　　简叶平静的声音响起：“抱歉，夏安，我做不到。”
　　“原本准备给花店扩张店面的钱还剩下点，我凑凑，应该能到四万，不麻烦你了。”
　　在简叶看不见的地方。
　　酒店房间内陈真真洗了个澡出来，裹着浴袍躺在床上，和当初劝她开借贷平台账号的那个朋友聊着天。
　　——怎么样？要到钱了吗？
　　——当然，幸好我有个冤大头备胎，都说了不用急，我有办法还上的。
　　——真羡慕你啊，我家里人都不给我钱，现在欠钱还不上，焦虑死我了，这回要到了四万，那你剩下别的平台的欠款怎么办？
　　陈真真咬着指甲，没再回复。
　　她尖利的牙齿将美甲圆润边缘咬得坑坑洼洼。
　　能怎么办？简叶一时间也不可能拿出更多钱了。
　　都怪徐则，早说对她没这个意思，她就不会把心思放他身上了，时间全部浪费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她早就钓到凯子了。
　　——不行，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吃下这个暗亏。
　　陈真真没换衣服，光着小腿穿上拖鞋，露在外面的大长腿尽显魅力。
　　走到走廊时，她特意张望了四周，没见到简叶的身影。
　　不知道到哪儿打电话去了。陈真真没多想，上前敲了敲隔壁徐则的房门。
　　“徐则，开门。”
　　房门内没有动静，她敲了许久没等到人开门，就在以为人出门了时。
　　里面传来物品碰撞倒地的声音。
　　于是陈真真又等了会儿，都快有些不耐烦了，低声喊着：“你在干什么？”
　　大约半分钟过去，徐则开了门，上半身披着件衬衫，扣子没扣上，胸膛还泛了层薄汗，他呼吸凌乱，没好气地问她：“找我什么事？”
　　“你觉得呢？”陈真真抬腿就要进去。
　　握着门把手的徐则没动，粗声粗气问：“有什么事在门口说就行。”
　　“我傻啊，万一被简叶看见怎么办。”陈真真径直闯进了门，翻了徐则一个白眼。
　　在她身后的徐则冷笑，没再多说，将房门关上了。
　　进了房间，陈真真第一件事就是观察房间布局，里面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不由得撇了撇嘴。
　　那刚才徐则一个人在房间干什么？
　　一副被人打扰好事的模样，还以为金屋藏娇了。
　　“说吧，你想做什么。”徐则沉声道。
　　陈真真不答反问，靠近了徐则，手暧昧地从衬衫探进他的胸膛，轻飘飘吹了口气：“你觉得呢？”
　　“真真姐，请自重，”徐则没和她继续演戏的功夫，拽着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扭，冷嘲热讽道：“你这副样子要是被简哥看见了，他会怎么想你？”
　　没占到便宜的陈真真不甘心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换了副口吻，双手抱臂，伪装强势的模样扬起下巴。
　　“我是来找你要赔偿的。”
　　“赔偿？”徐则呵地一笑，把这两个字放在舌尖仔细品了品：“赔什么？”
　　陈真真只当作没看见他眼底的不屑，理直气壮道：“当然是这几天的时间啊，全白费了。”
　　“还有，你占用我男朋友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见她一副秋后算账的口吻，徐则眉毛一挑：“原来你都知道啊，却放心把男朋友交给我，利用他利用得很开心吧。”
　　“啧，”陈真真总归是个要脸的，她显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了钓到徐则不择手段，岔开话题：“你就说该不该给我钱吧。”
　　徐则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转账界面，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子里的大部分情绪，干脆道。
　　“要多少？”
　　“两万，”陈真真比了两根手指，还装作宽宏大量：“我就既往不咎。”
　　闻言徐则输入数字的手一顿，随即把手机又熄了屏，侧过头看她，手指敲着薄薄的手机，他嗤笑着：“你倒是狮子大开口。”
　　“你反悔了？”陈真真见他的动作脸色一变。
　　主动权递交到徐则手上，他迟迟没回答，倒像是在仔细思考交易条件似的：“两万块钱，我总要得到些什么吧。”
　　“例如，你的男朋友。”
　　“你可以试试，”陈真真完全没有将徐则的话放在心上，这回轮到她嘲笑了：“简叶是不可能离开我的。”
　　“是么？那我们拭目以待。”
　　徐则显然失去了谈判的兴致，重新拿起手机，将两万块钱果断转了过去。
　　拿到钱的陈真真喜形于色，确认到账后，没再打算继续在房间内待下去，担心简叶打完电话回房间没见到她会起疑心。
　　她抬脚离开，与徐则擦肩而过时。
　　余光扫到徐则的神色。
　　沉浸在喜悦中的她明显一怔愣。
　　直到走出房间门，关门声紧接着在陈真真背后响起，她仍没有回过神来。
　　“是错觉吗？”她喃喃自语。
　　近距离看见徐则，与她设想中的玩味和嘲讽不同。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其中任何一种意味，而是如猎人收网时，看见猎物围困于陷阱的。
　　势在必得。
　　那个笑容写满了病态的狂热，浓郁到瘆人的占有。
　　陈真真身子一抖，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疯子……”
　　随着陈真真离开房间，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徐则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那声音逐渐靠近衣柜前，他伸出手。
　　下一秒，推开了柜门。
　　露出躲在门后简叶那张苍白脆弱的脸，担心泄出声响而死死捂着自己嘴的指尖泛白。
　　徐则居高临下，影子吞噬了他。
　　“怎么办呢简哥，你女朋友好像用两万把你卖给了我。”


第24章 “你也未免太好骗了点。”
　　半个小时前。
　　“抱歉，夏安，我做不到。”
　　简叶低垂着头，发丝温顺贴在后颈，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视线停留在墙壁踢脚线处的污渍上，情绪克制。
　　“C，我tm真应该去寺里给你算个卦，好好驱驱邪……”
　　电话那头夏安还在说着。
　　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与以往如出一辙，简叶几乎能联想到她此刻生动的表情。
　　他不停小声地安抚着夏安。
　　突然身后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拍上他的背。
　　“简哥，在说什么呢？”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问话，简叶却不自然地身体一僵。
　　电话里夏安的声音仿佛逐渐远去，被降低了一个度，隔着层屏障听不清楚。
　　他勉强应付了几句：“嗯嗯，好。”
　　察觉到他的心绪被扰乱，徐则低低笑起来，那磁性沙哑的闷笑声在耳畔响起。
　　徐则干脆伸手搂住了简叶的腰，微微使力，便迫使他整个背部靠在墙上，退无可退。
　　几乎是困在怀中。
　　“这么紧张干什么？”徐则另一只手攥紧他的手腕，没怎么费力气就让手机落进了自己手里。
　　“喂？简叶你那边是有事吗？”
　　听见声响的夏安疑惑问道。
　　没人会猜到他们此刻的距离已然近到呼吸交缠，徐则手痒地拨了拨他纤长颤动的睫毛。
　　简叶顾不了那么多，双手攀住徐则拿着手机的手臂，朝那边急急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先挂了。”
　　不等夏安回答，他迫不及待按掉了红色通话键。
　　危机解除，简叶舒了口气，而后推开徐则硬邦邦的胸膛，没好气道：“你胡闹能不能分清楚场合。”
　　“本来没关系的，”看简叶抿嘴凶他的样子，徐则摇摇头，暗示性地勾了勾他的衣领：“被你这么一闹倒真像在偷、情了。”
　　他将后面两个字咬得很慢，口齿清晰。
　　虽然徐则被他往后推了一步，但放在他腰间的手却没放开，还蠢蠢欲动地妄图作乱。
　　抛开冷峻外貌带来的滤镜，他做的事倒是处处透着股死皮赖脸的做派，像极了简叶小时候在村里养的土狗。
　　“你出来做什么，有事？”简叶再一次拍掉他意图往衣服下摆里探的手，抬手去够自己的手机。
　　消防通道旁空旷昏暗，稍微有点动静便传来回声，徐则的脸被打下的阴影遮了大半，看不清神色，他没为难简叶，任由简叶倾身将手机拿回去。
　　很短暂的某一瞬间，简叶的整个身体重量倚靠在他身上，感受到肢体碰触时的温热，又很快分开。
　　徐则手指微动，有点想借此箍紧他精瘦的腰腹，不再分开的冲动。
　　他克制住心底的那丝绮念，偏过头去回答简叶的问题：“酒店隔音不好，听见你打电话的声音了。”
　　徐则房间距离通道的位置并不远。
　　那岂不是什么都听见了？
　　思及方才向夏安借钱的通话内容，简叶下意识攥住自己的裤边缝，不安地揉了揉。
　　他敛下眼帘，想要开口解释，却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见他头越来越低，徐则手掌托着他的下巴强迫简叶抬起头来，指头稍稍用力，就将他脸颊陷出两个肉坑。
　　“怎么了？不想让我听见？”他语调温柔，循循善诱似的。
　　简叶罕见的沉默了瞬。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确实不想让徐则听见，并非是丢脸。
　　而是不想让徐则同情他。
　　谁听见都可以，偏偏是他。
　　看懂了简叶抗拒表情下潜台词的徐则没有逼问，收回打量的目光，倒像是完全不好奇地转移话题。
　　“在这聊灰尘太多不舒服，去我房间吧。”
　　他双手扯了扯简叶衣服领子，帮他打理好，遮住冻在外面皮肤泛红的锁骨。
　　粗粝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到简叶的下巴，带来似有似无的麻痒。
　　“不用了，我打完电话就回去了。”简叶不自在地用手背抹了抹被碰到的地方，转身要走。
　　没想到刚迈出去一步，他就被拽着手腕拉了回去。
　　徐则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重新将他压到墙角，掀起后背衣摆，皮肤瞬间暴露在冷空气中，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我本来是想确认一下简哥身上的伤好点没有的，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只好在这确认了。”
　　他的手掌整个贴在后脊。
　　简叶不受控地身体一激灵，脚下一软，颤抖着身体往他怀里去。
　　“放开我。”
　　简叶咬牙切齿。
　　然而无济于事，他抬头看去，徐则脸上写着看好戏的玩味笑容。
　　酒店走廊空无一人，却时刻都有人出来的危险，简叶紧盯着各个房间关紧的房门，率先败下阵来。
　　“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徐则房间的门虚掩着，简叶走在前头，脚步加快，生怕被人撞见。
　　刚进房间，徐则紧随其后，左手背在身后瞬间将门反锁。
　　听见落锁的声音，简叶机警地回过头去。
　　只看见徐则整个人挡在门前，几乎将退路封死的高大身躯。
　　脑海隐隐传来危险的警报声。
　　看着徐则脸上挂着的笑容，简叶这才意识到，自己无异于主动走入陷阱。
　　“你锁上门干什么？”
　　徐则走近他，理所当然道：“防止有人打扰嘛。”
　　他朝简叶摊摊手掌，示意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不过简哥，你也未免太好骗了点。”
　　话里调笑的意味很浓，简叶绷紧脸红了耳尖，不甘心地反驳。
　　“是上当受骗吗？明明是你武力压迫好不好。”
　　随着徐则逐渐往前，直面着他的简叶也一步步朝后倒退，直到腿弯碰触到家具的边缘，避无可避。
　　徐则站在房间的正中心，伸手取了放在电视柜边上的药膏，看着说明书提醒。
　　“一日三次，明明跟哥嘱咐过的，怎么全忘在脑后了呢？”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说不出心情是愉悦还是生气，压迫感十足，简叶喉结上下一滚，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你把药膏给我吧，我回去涂。”
　　他迫不及待要离开了。
　　房间宽阔，灯光明亮，简叶却感觉整个屋子连同徐则一起变成了能将人吞没的怪兽，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
　　“后背上的伤口怎么涂？”徐则歪过头问他：“哥不会想让陈真真那个女人帮忙吧？”
　　自然是不会的。
　　简叶就算想要陈真真帮忙，她也不可能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弥补的。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陈真真的本性。
　　简叶低声强调：“我自己可以的。”
　　“好了，别着想逃跑了，哥你是准备自己掀开衣服呢？”
　　徐则慢条斯理的声音陡然一沉，说明书捏在掌心皱成纸团，声线透着股隐隐的兴奋。
　　“还是想我来帮你？”
　　他大步向前，保持在安全距离的范围瞬间被缩短，简叶没了后退的路，还想继续往后退，被柜脚一绊，摔到了背后柔软的被单上。
　　他慌张准备起身，但徐则已经上前，将他整个人强行翻了个面，迫使简叶背对着自己，扣住他的手在背后，手肘压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个相当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简叶整张脸被迫埋进了枕头里，视野被满目的白占据，头发凌乱地贴紧了脸颊。
　　身后人久久没有动作。
　　越是这样，越折磨着简叶的神经。
　　他渗出咸湿的眼泪，双手用力挣脱却逃不掉，衣服堆叠在一起。
　　纯棉布料抵在他的下巴，与出的汗混杂在一起，渗进领口中。
　　直到冰凉的药膏碰触到伤口，薄荷味夹杂着浓郁中药成分在房间内迅速弥漫开来。
　　徐则手指力道不算轻柔，甚至加重了力气。
　　被火烧过般地疼。
　　裹挟着冷空气，加剧了他的感官认知。
　　简叶视线受阻碍，只能紧攥住、单，手指用力到泛白，盘踞在手背的青筋清晰分明，杂糅着不均匀的红。
　　几分钟过后，就当他以为惩罚就要结束时。
　　徐则抓住他的脚腕，某个金属般冰凉的物件锁上他的脚踝。
　　简叶右腿猛然一抽，自从腿伤痊愈后几乎再没被人触碰过的地方被粗暴地用手掌圈住，而后向上攀援。
　　“放开我！”简叶太过震惊，以至于全身上下血液像凝固住般动弹不得，下意识往前爬。
　　可徐则握住他脚腕的手稍微用力便将整个人拖了过来，壮硕可观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两个人的体型差距迫使简叶被压制。
　　伴随着他的动作，清脆铃铛声响起。
　　简叶睁着双朦胧泪眼往后看去，竟然是徐则在银饰店买的手镯。
　　锁扣的地方被改成更适合脚踝的大小。
　　细看去，倒像是专为简叶定制的脚链。
　　每动一步，冰凉触感便带动了镯子上的铃铛碰触到一起，发出靡、靡、之音。
　　他捏紧拳头，徐则声音凑近了，在颈边朝他喷薄着热气，口吻竟是分外的冷静。
　　“简哥，让我说说我的猜想吧。”
　　“你和陈真真同住一间房三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徐则扣着他的双手，手穿过肩膀，将整个人拦腰搂进怀里：“正常情侣会这样吗？”
　　“除非，你是ED，或者，对女的根本不行……”
　　简叶脑袋一嗡，贴近徐则的那只耳朵竟开始耳鸣起来。
　　他说出的话，宛若从遥远的水箱闷声传来。
　　“可我测试过了，你对我是有反、应的。”
　　这短短几天内，徐则给过他很多次暗示，统统以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唯独这一次，是认真且凶狠的。
　　“只有一个可能，你不喜欢女性，也不喜欢正常的方式，就喜欢我这么粗暴地对你，我没猜错吧？”
　　“不，不是……”
　　陌生但刺、激的感受让简叶羞、耻到哭出声来，他原本于事无补抵抗徐则的手松了力气，咬着被单一角溢出破碎的抽噎声。
　　“你是迟钝的反应不过来？还是不愿承认？”
　　徐则冷漠，高高在上，仿佛看穿了简叶的伪装和内里腐烂的本质。
　　“虽然陈真真不是个好人，但你也不是个好货色，她利用你，你也心安理得地用她麻痹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欠c的事实。”
　　他嘲讽般捏了捏简叶的侧脸：“真是坏啊你，简哥。”
　　“我不是这样想的。”
　　简叶凭空被指责，满腹委屈，却嘴笨地不能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然而徐则已经用手掌捂住他的嘴，低下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一遍遍啄吻。
　　徐则眸色沉郁如墨，盯着简叶涣散了视线的表情。
　　恨恨问道：“她可以，我不行么？”
　　“不行，我们不可以！”残留些许理智的简叶抬起手肘，几乎是负隅顽抗地想要逃离徐则的怀抱。
　　嘶。
　　被手肘不小心砸到嘴角的徐则倒吸一口凉气，嘴里瞬间四溢开铁锈般的血腥味。
　　趁着他松手的功夫，简叶终于重获了双手的自由。
　　然而还没等他从徐则手臂的禁锢中脱离开。
　　此时，敲门声响起。
　　隔着门板，陈真真不耐烦的问话传来：“徐则，开门。”
　　简叶挣扎的身子顿时一僵——
　　“酒店隔音很差，你是知道的吧。”
　　差点因松懈而翻车的徐则坏心眼地加重了力道，听见明显变调的呜咽后，愉悦地低声闷笑：“要小心哦，别被哥的女朋友听见了。”


第25章 “做我一个人的花吧。”
　　低低的啜泣声从房间内蔓延开来。
　　灯影摇摇晃晃，落在堆叠着凌乱衣物的一角，纠缠间，一件宽大漆黑的棉T恤顺着边沿滑落，从里露出一截绷紧的脚背，和纤细脚腕间晃动的银色铃铛。
　　脚踝泛着莹润白皙的光泽，好似一握就能折断。
　　“别，别磨了。”
　　轻重缓急尽数掌握在一个人手中，简叶被他故意放慢的动作折腾得够呛。
　　更何况徐则整个手掌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他死死按在柔软棉被里，氧气稀薄，简叶侧过脸，只能竭力微张开嘴呼吸空气，亮晶晶的汗从额角滴落。
　　整个身体都泛起一层薄粉。
　　他颤声求饶，皮肤几乎被烫得灼烧。
　　“闭嘴。”徐则一副上位者的居高临下姿态，抓过他的手腕，从大敞的领口往里划下。
　　几乎不需要用力，衬衫扣子一颗颗扯开。
　　简叶分不清手上感受到的，究竟是自己此刻过速的脉搏跳动，还是徐则肾上腺素上升，接近心口的剧烈心跳。
　　“简哥，很喜欢吧？”他问。
　　摆着那种倔强不屈服的表情，是在骗谁？明明身体都快叫嚣着喜欢死了，缠着他不准走呢。
　　徐则声音沙哑，竭力克制着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再喜欢也不能出声哦。”
　　就像是应照了徐则的话般，陈真真停顿了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
　　简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将头深深埋进被单，捂住自己满是泪痕的脸。
　　粗暴的噤声方式。
　　他从喉咙溢出一声闷哼，“唔。”
　　转而淹没在了溺水般的窒息中。
　　感受到他的僵硬，徐则漫不经心的轻笑：“别这么紧张，没人应声，她会自己走的。”
　　随即动作力道故意加重，隐忍粗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这回简叶反应更激烈，他应激般攥紧了手上能抓住的一切。
　　高大身躯的恐怖压迫感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简叶感受到身后几乎围着一道难以撼动的铁壁，害怕得想要逃走，却被压着脊背动弹不得。
　　“简哥，不乖是要受到惩罚的。”
　　哭声不管用，反倒刺激了他更加兴奋，徐则低低说着。
　　“等……等等！”
　　简叶的制止晚了一步，随即疼痛与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一并如潮水汹涌而来，由后脊下方传来的酥麻过电感一寸寸直冲大脑。
　　好像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一片空白。
　　奇怪的感觉逐渐蔓延开来，像是一遍又一遍冲刷，简叶不受控制地塌下腰，就连撑着身体的手臂也软了下来，羞耻感与过度刺激交织着。
　　“啪嗒。”
　　豆大的泪珠像连线的珍珠一颗颗滴落在手背。
　　简叶表情茫然，仿佛不明白刚才经历的一切是什么，只是触发保护机制，下意识地落下泪来。
　　徐则后他一步，从身后抱住他，叹息里带着股还未散去的满足。
　　回过神来的简叶几近是立刻，抬起手甩开了他。
　　他惊恐地手脚并用爬着从徐则怀里逃出来，慌不择路地想要离开，可腿脚使不上劲，手臂在摸到床头柜借力时一软，失手打碎了放在上面的水杯。
　　玻璃破碎声震耳欲聋。
　　简叶动作一顿，身体僵硬在原地。
　　他不知所措地转头和徐则对视一眼。
　　透过门板，陈真真的质问声很快传来：“徐则，你在干什么？”
　　“C，阴魂不散。”徐则骂了个脏字，他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随手拿过床尾的衣服毁尸灭迹。
　　房间里能躲藏的空间寥寥可数。
　　徐则单手抱起简叶，打开衣柜连带着衣服和他都丢了进去。
　　临关上柜门前，他想起来些什么，玩味地朝简叶勾起一个笑，单手撑在柜子边缘，提点他。
　　“等会儿记得好好听，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逼仄的空间陷入一片黑暗，唯独缝隙间透过几道光亮。
　　狭长光线斜斜打在简叶的脸上，手背上，而后延伸到蜷缩的脚背。
　　他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
　　门锁打开的声音通过身后紧挨的墙壁传来，清晰可闻。
　　交谈声与脚步声渐渐走近，人影晃动，简叶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垂下眼帘，只敢盯着自己踩在柜子上的脚背看。
　　眼前陈真真说的什么，徐则大部分没听进去。
　　他的注意力大部分落在紧闭着门的柜子上，一截黑色衣角卡在柜门下没收进去，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渐渐往里收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
　　但凡陈真真认真点，或者说有脑子点，就能注意到他的异常。
　　但她只急着要钱，满脑子想着怎么从他手上宰一笔大的。
　　“两万，我就既往不咎。”
　　余光瞥到柜子里拉扯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徐则决定刺激他一波大的。
　　陈真真的配合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每一句话都在朝着预想的方向走。
　　她得意的笑着，像是达成了什么愉快的合作。
　　盯着她的脸，徐则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柜子里藏着的那个人听见这些话后是什么表情。
　　感受到背叛后的伤心，还是麻木？
　　但不论什么，这轮游戏，他开始占上风了。
　　两万块钱转账的声音被他故意放大。
　　近乎愉悦地送走了陈真真，他费了一些力气才使自己没当场笑出声来。
　　房间内寂静得可怕，徐则缓步走到沉寂的衣柜前，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简叶脸上的神色了。
　　是无助，害怕，但无论如何，徐则会一步步将这些情绪，变成只对他深深的依赖。
　　“怎么办呢简哥，你女朋友好像用两万把你卖给了我。”
　　他蹲下身子亲手抱住简叶，没有将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而是往前一步，膝盖强势侵入。
　　狭窄阴暗的角落里让简叶无路可逃，他往后一缩，触碰到的是坚硬木板，徐则灼热滚烫的呼吸就喷薄在他的锁骨处。
　　简叶扬起脖子，后脑勺紧紧靠在墙壁上，脸色惨白地抓紧了裤子布料。
　　他能清晰看见徐则眼睛里仿佛燃起了一簇火，亮得他不能直视。
　　下一秒，徐则的手掌覆在他脆弱的脖颈上，感受到皮肤下的脉搏跳动，徐则垂下头，视线紧紧锁定在他的唇瓣上。
　　而后是不容反抗地侵略城池，强势得像是要掠夺走他的一切，包括赖以生存的氧气。
　　徐则感受到了，身下人的变化，不再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逃走的猎物姿态。
　　是紧闭着眼任他予取予求。
　　无论是自愿还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黑暗中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徐则用揉碎进骨血般的力道深吻着，近乎痴迷地一遍遍喊着。
　　“叶子，叶子……”
　　令人脸红的啧啧水声通过回声放大，拉扯出在灯光下发亮的津液丝。
　　“叶子，做我一个人的花吧。”
　　他喃喃道，那脚腕上纤细到恰到好处的手镯，镶嵌的铃声一阵阵晃动着。
　　久久未停。


第26章 “昨晚睡得好吗？”
　　回房间的时候已是深夜，简叶特意放轻了脚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向前。
　　可没等他彻底将门关上，陈真真那侧的灯亮了。
　　两人对视，她罕见地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来，问他：“你去哪儿了？”
　　大腿内侧被磨破的那部分皮肤还隐隐传来刺痛，简叶竭力掩饰异样，沉默着摇了摇头。
　　待他走近，陈真真视线在他脖子上被掐出未消散的红痕上停顿了瞬。
　　不过分，却引人遐想。
　　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却装作不经意地指了指右颈。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那双温热的手掌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简叶被她提醒，不自然地抬手遮住。
　　“冷空气过敏了。”
　　谁也没有动作，陈真真像是被说服，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若有所思。
　　就在简叶要进入浴室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
　　“简叶，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她语气毫无波澜的提问，引来简叶回头，表情里的固执，还带着穷途末路者病态的偏执。
　　那种眼神简叶在很久以前看见过。
　　在他带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身上。
　　他捏着指节的指尖泛白，与陈真真沉默着对视了会儿，最后是他先认输，垂下眼生生错开目光。
　　“嗯，不会离开的。”
　　浴室里，花洒被打开，水声阻挡了外界所有声音。
　　简叶一件件脱下衣服，而后将它们随意丢在洗手台上。
　　镜子里，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和颤抖着站不稳的双腿。
　　他疲惫地闭上眼。
　　次日清晨，房间落地窗拉上厚厚的一层遮光帘，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节奏的电话铃声将噩梦缠身的简叶唤醒。
　　时间还早，陈真真也在熟睡中，她受打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随意睡在沙发上的简叶只裹了个毯子，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手机。
　　与往常花店报平安的电话不同，联系人显示夏安。
　　简叶的睡意降下去大半，他直起身来，夏安平时没事不会主动打他电话。
　　他以为夏安是要谈陈真真那四万块钱的事情，却不料夏安一开口问的是。
　　“昨天那男的是谁？”
　　夏安回过味来不对劲，她想了一晚上，昨天夜里打电话时简叶身边那个男的态度明显不清不楚。
　　她怕简叶还没从陈真真这个麻烦脱身，转眼又找惹上了一尊瘟神。
　　打电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简叶还是担心吵到陈真真，顺手拿了挂在沙发上的外套披上，走进浴室里关上门。
　　“没谁，就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简叶含糊不清地指代。
　　然而夏安还是敏锐地推测出了人选。
　　“那个和陈真真搅和在一起的第三者？！”
　　她声音都不自觉大了许，幸好提前进了浴室，简叶警觉地捂紧了出声口，待她平静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回答：“他和真真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为了降低声贝，他刻意降低了声音，语调也更温柔：“别这么说他，就是普通朋友。”
　　“蠢。”夏安蹙紧了眉头。
　　尽管简叶信誓旦旦打包票，那个男生没什么恶意。
　　可夏安还是第一感觉有问题，尤其是昨晚。
　　电话里听见的不似作伪的轻慢语调，那个男生对待简叶的态度。
　　完全不像是普通朋友。
　　却也不像是情敌……
　　“陈真真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人？你不会在这一种人身上三番五次栽跟头吧？”夏安没想明白，心头萦绕的奇怪感觉来源是什么。
　　只好细细盘问：“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你清楚他什么来历吗？”
　　“他叫徐则，就在花店隔壁那所大学就读的一个大学生。”
　　再更多的，简叶哑然，发现真的不知道徐则更多的底细，回想起来的，只有他语焉不详的家庭经历。
　　和朋友圈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显示他私人交往的混乱。
　　简叶觉得脑子混沌起来，不清楚是不是没睡醒的后遗症，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剩下的，不重要。”
　　“呵。”夏安冷笑一声，就知道不该信任简叶这不清醒的脑子干出什么正事来。
　　“徐则是吧？”她行动力很强，在笔记本上写下名字，撕下那张纸：“邱天也是那所大学的，我让他去查查这个人。”
　　夏安比简叶更清楚他那副吸引烂人的德行。
　　就像腐烂的苹果，招来的永远只会是恶心赶不走的苍蝇。
　　“我倒要看看，他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电话骤然挂断，简叶盯着跳转到桌面的屏幕数秒，迟迟没回过神，他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回忆起这几天和徐则的相处。
　　到底在什么时候？就对人卸下了防备。
　　他一阵怔忪。
　　许是昨天晚上没怎么折腾，陈真真醒得还算早，没太多化妆的心思，她醒来第一眼见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简叶。
　　问他要的四万块钱还没拿到手，陈真真朝简叶讨好地笑笑，没用他催就主动下床，拿好衣服洗漱去了。
　　“简叶，我们今天去哪玩啊？”
　　陈真真将浴室门大敞开着，一边洗漱一边问他。
　　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欠着四位数欠款，被追债的人，简叶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动用自己最后存款的地步。
　　他眼下有些青黑，恹恹地问：“今天还要玩吗？”
　　“反正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来都来了，咱们先玩够呗。”陈真真往脸上擦乳液，眼珠子机灵地滴溜溜转。
　　她从浴室走出来，半跪到沙发面前，讨好地抱住简叶的手臂，以低声下气的弱势模样朝他撒娇。
　　“我这还不是想你玩得开心么。”
　　“好。”简叶亦步亦趋，麻木打开手机备忘录里原本规划好的今日行程。
　　陈真真只是随意一扫，安慰好了人，转头就又回到浴室，关注起自己起了痘的脸。
　　行程都是根据攻略很详尽安排好的，没有什么大问题，简叶稍稍看过，没有不妥的地方。
　　除了个人喜好的不同。
　　他手指一顿，将这份行程同时转发到了三人群里。
　　消息提示音同时响起，陈真真的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正对着镜子涂口红，她没急着看。
　　简叶捏紧了手机，又稍稍松开，欲盖弥彰地嘱咐了句：“我发群里了，你看一下吧。”
　　很快，徐则在群里精力充沛地回复。
　　——都听简哥的。
　　紧接着发了个狗狗卖萌的表情包。
　　徐则明目张胆地和他调情。
　　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简叶却仍是克制冷淡地回了一个字。
　　——嗯。
　　是他陪徐则做尽出格之事，也是他做贼心虚。
　　就像他明知陈真真可能会意识到他发在三人群里的深意。
　　简叶觉得喉咙干涩起来，咽了咽口水，他坐立不安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隐隐地有一丝报复的痛快。
　　大概在上午十点，房间门被敲响。
　　陈真真同时化完妆从浴室里走出来，简叶推开门。
　　徐则站在门外，衣冠楚楚地朝他打招呼：“简哥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三人几乎站在同一水平线上，陈真真一瞥眼，就能隔着简叶的肩膀看见徐则的脸。
　　“还好。”简叶含糊着给了个答案，退后一步让出距离让他走进来。
　　徐则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故意凑近简叶，交错而过时，眼神与他身后紧盯着自己动作的陈真真对视，捕捉到她眼底浮现的敌意与警惕。
　　等简叶再次抬起头来，他很快收敛了眸子里的挑衅，恢复了原本斯斯文文的模样。
　　“简哥，早餐你想吃什么？”
　　无害又纯稚的问话。
　　简叶不温不火地答了句：“随便。”
　　看着他俩互动的陈真真放下心来，以为徐则还在用那种老套的泡妞方式。
　　确实，简叶老土又保守。
　　能吸引他的估计只会是清纯干净的女孩子。
　　毕竟无趣的老实人嘛，当然只会吃这一套啊，他们玩不来过火的东西，越轨和第三者这种东西自然也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简叶当然也会是这种人。
　　陈真真自信起来，能潜移默化影响他的只会是时间，偏偏自己陪伴简叶十多年。
　　还能有谁，在简叶的心里比她更重要。
　　陈真真转过身挑选起今日出门的衣服，她背过简叶和徐则两人，拿着直板夹重新进入洗手间。
　　门依旧敞开着。
　　徐则同简叶并排坐在沙发上，沙发靠背遮挡住了两人私底下的动作。
　　--
　　凉意掠过的一瞬间，简叶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极力克制住身体下意识的躲闪，却没出息地闪过昨夜的零星碎片。
　　让他心烦意乱，眼眶蒙上一层水雾。
　　心脏酸麻一片。
　　耳边是徐则沙哑的声音：“在想什么？”
　　他们肩膀隔着一定的距离，从陈真真的视角远远看去，像是毫不关心的两个人被迫坐在一起，低头打发着时间玩手机。
　　她看不见，简叶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大口呼吸。
　　他隐忍地左手抓紧了自己的手臂，不敢推开徐则的手。
　　徐则眼眸染上一丝笑意，桃花眼弯弯的像一轮残月，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光风霁月——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他们只是摸摸小手（正色），绝无半点越轨（摇晃）（疯狂），我给审核磕头拜早年了。这辈子我没求过人，就求过你一个（霸总音，堵墙角红眼给命，管家：很久没看少爷这么在乎一个人了）（精神状态逐渐陷入癫狂）


第27章 “怎么办简哥。”
　　“哥哥，我可以做你的狗的。”
　　撒娇的口吻搭配上那张纯真的脸。
　　没等简叶反应过来，徐则靠近他脖颈的呼吸已然滚烫，狎昵地在他耳边小声喊了句：“主人。”
　　潮湿的，闷热的，黏滑的。
　　倘若简叶不强行制止，他热切的样子仿佛下一秒真能在简叶脸上舔舐几口。
　　倒真像条狗似的。
　　简叶浑身鸡皮疙瘩都被他喊起来了，他难堪地用手掌推开徐则的脸，结结巴巴道：“变……变，态。”
　　可皮肤接触的那一霎那，徐则已经攥紧他的手掌不让逃离，如皮肤渴求症患者似的发出满足的喟叹，挂上一抹晃眼邪肆的笑容。
　　可怜懵懂的语气：“怎么办简哥，我这是怎么了，身体变得好奇怪，不如你帮我检查一下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吧。”
　　‘检查’两个字被他慢条斯理咬得极重，不看他眼底闪过的那抹郁色，没准真会被误以为是不谙世事的天真青春期少年。
　　简叶一时间被吓得不知该先逃跑还是先发火，“砰——”一声，物体掉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后怕得往回看，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然而。
　　只是陈真真抬手时不小心将洗手台上的化妆品蹭到，摔地上了。
　　她正专心卷着头发，很快又捡起来，眼神盯着镜子，没往他们这边看过一眼。
　　脑子混乱过头反而异常地冷静了下来，简叶回过神来，在沙发底下猛踹了徐则一脚。
　　压低声音威胁：“你要是再学着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把你那家伙废了。”
　　他眼神凉凉地往徐则下半身那儿一扫，咬牙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徐则小腹一紧，本来只是在逗人。
　　现在倒真有擦枪走火的意思了。
　　他悻悻松开手，简叶连忙抽了回去，故意离他远了点，揉着手掌不去看徐则的表情，发丝遮掩下露出的半点耳朵尖红得吓人。
　　徐则有些失神，脑海里适时回想起昨夜粘稠的液体从光滑肌肤缓缓流下，连带着见不得光的想法，一同消失在黑暗隐秘处的场景。
　　燥郁地捻了捻手指。
　　“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陈真真走出来，一头长发卷出柔顺的波浪，落在纤细的手臂上，显得身段线条更加动人。
　　她无意间打破当前的氛围，反倒让简叶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站起身来，像任何一个沉默寡言等待女朋友收拾好的合格男友。
　　“好，我现在打车。”
　　两人隔得足有几丈远，简叶那像是躲洪水猛兽般的态度，使得陈真真探究的目光落在徐则身上。
　　可徐则只是习以为常地回望过来。
　　这样才对嘛，徐则想要撬墙角，也不看看他撬得是谁，哪儿有那么简单掰弯一个直男，真是异想天开，自己都差点被动摇了。
　　她如同胜利者一样，微微抬起头，伸手揽住简叶的手臂。
　　跟逗弄小猫似的，高高在上用指甲掐着他的下巴：“真听话。”
　　简叶尝试挣脱无果，反倒脸颊要被她锋利的美甲边缘划出一道红痕，他强压下心底的不适，勉强抿嘴，按照陈真真的意愿露出一个乖巧温顺的笑容。
　　上午行程简叶选了离酒店不远的一处自然森林景区，适合散步取景，依照陈真真的意愿不需要走太多累人的路，看攻略写着景区里还有一座寺庙，逛累了随时能回酒店休息。
　　他尽量将行程安排得轻松一些。
　　不知道是否心态改变了，陈真真没了前几天的难伺候，倒真心实意像是和简叶开始约会旅程来，对于情侣项目都十分配合。
　　尤其进入景区时，有贯穿整条线路的观光大巴，还有自由行单车。
　　陈真真特意选了个能和简叶同骑的双人单车，悠闲的模样完全融入进了景区里的小情侣队伍中，仿佛两人间从未有过那些不堪的龉龃。
　　粉饰太平。
　　看着他俩浓情蜜意的氛围，徐则没多说话，只是扫了辆单人骑行车，将阴郁漠然的眼神隐匿在垂落眼帘里。
　　自然森林景区比起森林，更像是一个大型公园，里面有一群本地人带着家里小孩前来露营，就连景区装饰也更偏向于低龄化的动画人物。
　　刚进景区不远，就能看见里面有绕着湖边纵横交错着几道走廊，以及一座不停变换形状的大型喷泉。
　　“简叶，那群小孩好可爱。”
　　喷泉周围绕着一群一看就是刚学会走路说话不久的小孩，跑来跑去的，被喷泉吸引，陈真真伸手搂住简叶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
　　“我们生个自己的小孩好不好，一定更可爱。”
　　她声音低低的，但简叶还是清晰听见了。
　　骑自行车的脚一顿，简叶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起来，他说不出答案。
　　“开玩笑的而已，”迟迟没等到简叶的回答，陈真真嗤笑一声，直起身来，自己都想不明白刚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冒着损害身体健康的风险生孩子啊，我最讨厌烦人的小孩了。”
　　到底是真心还是随口一提，只有陈真真自己知道。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等到了景区中心的位置，在前方开路的徐则停了下来。
　　他朝简叶挥挥手：“简哥，我们到前面亭子休息一下吧。”
　　自行车放在离长廊不远的位置，说是湖，更像是潭水，潭边有两层石头堆叠起来的阶梯，正面东边直升的太阳。
　　“简叶，给我拍个照。”
　　木制长廊配上阳光是最好出片的地方，陈真真在这方面直觉敏锐，她靠在栏杆上摆出眺望的样子。
　　简叶盯着她精致漂亮的侧脸，按下快门键。
　　鼓捣了好一阵子，等陈真真拿到手机确认照片效果时，简叶分出心来去看徐则在哪儿，绕了一圈没在周围找到人。
　　等回过头定睛一看，才在不远处那两块大石头上看见半个身子躺倒在上面晒太阳的徐则。
　　他闭着眼睛，无处安放的长腿随意搭在阶梯上，远方寺庙的钟声响起，树林里飞出几只灰翼的鸟消失在天际。
　　波澜不惊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
　　那佛性圣洁的敲钟声一遍遍回荡在简叶的耳边，一道比一道重。
　　忽地徐则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将视线锁定在他的脸上，眸子沉郁如墨，深沉得能将人吸进去似的。
　　简叶被直白的目光烫得一缩，问心有愧地不敢再去看隐匿在重重山峦里的佛寺。
　　钟声像敲在简叶的心头质问。
　　连带着徐则那道目光一起。
　　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去抓陈真真的手，语无伦次道：“真真，休息够了吗？我们走吧。”
　　越往森林深处去，越接近寺庙，被山包围着，不少人往前走。
　　但眼前有几十尺高的阶梯，自行车无法涉足。
　　“逛得差不多了，累了吗？”简叶问陈真真，回过头时不可避免地与徐则视线碰撞，他轻轻瞥了一眼，举重若轻地错开。
　　陈真真打了个哈欠：“有点，主要是没意思。”
　　“那我们直接回去吧。”简叶看了眼远处云层里若隐若现的寺庙，没有多少留恋。
　　比起旅游观光，三人更像是出来骑行的，徐则低头看了眼手表：“正好快中午了，回去吃午饭吧。”
　　酒店一楼便是餐厅，客人可以预定餐食，三人对吃什么都没太大的兴致，正好能解决午餐问题。
　　回程路上徐则接了个电话。
　　再回来时，他淡定扔了平地一声惊雷：“刚刚酒店打来电话，我预定的房间空出来，可以搬走了。”
　　闻言陈真真几乎是将信将疑地立刻接话：“你要搬吗？”
　　“都预定好了，搬，怎么不搬呢。”徐则温柔一笑，好似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陈真真都不知道为何，居然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潜意识害怕，徐则假设再这样与简叶走近下去，真的会产生她失控的局面。
　　唯独徐则直勾勾看着简叶，盯着他的表情变化，要从中看出点端倪。
　　简叶抵挡不住他探究性极强的视线，强装镇定直视回去，像是完全不在意。
　　“呵。”徐则笑出声来，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不过陈真真放松得有点太早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只有搬走了，才能让简叶脱离她的视线，做更多大胆的事啊。
　　回到酒店，三个人都没急着吃午餐。
　　徐则带的行李不算多，但整理起来要一阵功夫，而简叶也要收拾衣服搬到隔壁去，中间大概需要空出来半小时时间。
　　“我先上楼补觉。”陈真真交待了句。
　　徐则在前台补入住手续。
　　前台工作人员示意：“身份证提交一下。”
　　而后又递出一本登记名册，示意他签上名字和电话号码。
　　徐则拿笔的动作一顿，他余光注意到一楼隔着玻璃的隔壁餐厅，靠窗那边坐着一位女性。
　　神色很明显是在找寻人。
　　模样化成灰他都能认得。
　　“简哥，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午餐等会儿不吃了。”徐则不动声色站到另一边，用简叶的身体挡住自己的半边脸。
　　随手在名册上胡乱填了个名字，而后扔下笔，迅速收起了身份证。


第28章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搬行李的过程有些匆忙。
　　简叶注意到徐则心不在焉，换房间入住的时候，发现沙发上落下了他的几件衣服。
　　但徐则嘱咐了，他中午想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没想明白为什么，徐则在楼下的时候会突然变了脸色，简叶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在椅子上。
　　准备晚上的时候再送过去。
　　内心却升起股奇怪的预感。
　　没再深想，他记起来自己昨天换下来的外套还没拿上，转过头推开陈真真的房门。
　　却见她靠在床头没有午休，而是捧着手机在笑，好像在和某个人聊天的样子。
　　见他推开门，立马心虚地将手机熄屏藏到枕头底下。
　　简叶神色一凛，将取外套这件事忘在脑后：“真真，你在和谁聊天？”
　　“没谁。”陈真真清了清嗓子，正色。
　　完全不像以往盛气凌人的态度，简叶走上前几步，着急地问：“你是不是又和借贷的朋友联系上了？”
　　“真的不是。”陈真真连忙反驳，虽然她确实还有联系，但这回纯粹和简叶想的不是一件事。
　　她埋怨道：“你能不能别瞎想。”
　　可惜陈真真前科累累，简叶这次怎么都不信了。
　　“把手机给我看看。”他伸手就要拿手机，倾下身子按住陈真真的肩膀。
　　“能不能多点信任啊，你一个大男人疑神疑鬼的，有意思吗？”陈真真大声辩驳，好似真的被误解愤怒的样子。
　　她没想过简叶对她会如此强硬，一时不察，手机真的被抢了过去。
　　陈真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可谓五彩纷呈，寄希望于简叶没看见聊天记录。
　　可手机一解锁。
　　她与别的男人聊得过火的话语便映入眼帘。
　　简叶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无视那些不堪入目的消息往上翻。
　　小灰字标记的时间还挂在上面。
　　几分钟前，逛景区的几个小时前。
　　甚至昨天晚上，简叶躺在她身边的时候。
　　陈真真还在跟另一个男人聊天。
　　明明显示是前天才加上的新好友，居然聊了好几页，比跟简叶这个正牌男友这几天说过的话还要多。
　　“他是谁？”简叶觉得自己有些冷静地过分了。
　　脚踩多条船被拆穿的陈真真脸上挂不住，不过也仅限于丢脸的范畴了，她很快软下声音撒娇。
　　“就之前在酒吧认识的嘛。”
　　“加个好友，一下子就聊上了。”
　　陈真真抬起眼睛端详着简叶，见他脸色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隐隐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酒吧随随便便认识的人能是好人吗？”简叶攥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几乎放弃了说教，后半句字眼颓丧：“你知不知道……”
　　陈真真却不耐烦，猛然抬高了声音，打断他道：“那你能让我怎么办。”
　　“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她振振有词：“你看你四万块钱都拿不出来，我随便找个男人骗几千块钱，用不了几天四万块钱就到手了。”
　　“到时候还用得着你低声下气去求别人？你自己窝囊废，反过来怪我这个努力想办法挣钱的了。”
　　她将一套歪理邪说的逻辑强加在简叶身上，倒真说得自己像是个上进养家，像模像样的人。
　　简叶哑口无言。
　　沉默半响，他将手机还给陈真真，头发遮掩了他大半的眸色。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低声，缓缓从床沿边走开，忽然感觉到跟陈真真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
　　口吻麻木到快要绝望了：“真真，你什么时候能懂这个道理呢？”
　　又一次不欢而散。
　　午餐估计陈真真也没兴致吃了，而徐则不在，没有继续下楼的必要。
　　简叶回到房间倒头就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从刚才起身体就隐隐传来的不适，在安静环境下愈发显得严重起来。
　　他闭上眼睛，蜷缩着抱紧自己，像任何一个感到隐痛的时刻安慰自己，忍一忍，就没事了。
　　额头发烫的体温，四肢无力，简叶盖上被子，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
　　梦境光怪陆离。
　　一会儿是年少时和陈真真在村里的记忆，一会儿是来到大城市打工的经历。
　　再然后，是遇见徐则后，近期以为不重要的小细节，反倒被大脑诚实记录得十分清晰，历历在目。
　　“简哥，简哥。”
　　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简叶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他感觉到自己被从被子里一把捞起来，眸子里倒映的是徐则那张帅气亲近的脸。
　　此刻脸上写满了关心和担忧。
　　不知道他从哪儿弄的热水和药，徐则将滚烫杯子放进简叶的手里。
　　“你发烧了，一定是这几天晚上没睡好冻着了。”徐则双手捂着他冰凉的手背，磁性嗓音轻声细语的。
　　简叶已经很久没有受过如此温柔的对待了，他鼻尖酸涩，对他这么好唯一有记忆的只有还在世时的奶奶，会小心翼翼关心。
　　可模糊一片的脑袋容不得他想太多。
　　徐则将杯沿放到简叶的唇边，逼他喝下去苦涩的药：“都快烧到39度了，万一烧傻了怎么办。”
　　他亲昵又责怪地捏了捏简叶的脸颊，手掌将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软乎乎的。
　　简叶皱起眉头，下意识将药喝完，而后又重新缩进了被子里。
　　他紧闭着眼皮，然而底下眼睫在震颤，不用说都能感受到难受。
　　“唉，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徐则伸出手，轻抚他的眉头，想要将他的烦恼一同抚平，像在叹息。
　　更近一步，徐则目光停驻在他白瓷般细腻的脸颊，蹲下身子，以虔诚的姿态与简叶面对面，几乎要额头碰额头。
　　短短几秒，简叶像是真正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徐则伸手勾住他虚虚握着的手指，灼热气息交融，这只手一定很适合用来抓床单。
　　手机消息铃声一响，打破室内平静。
　　“啧。”徐则烦躁地回头，打开手机，发现是朋友发来的。
　　——查到了，她通过照片找来的。
　　徐则几乎没怎么想，就猜到肯定是陈真真把他们的合照放哪个平台，被那女人同城刷到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都说了让你小心点，明知她也在东水，你都敢以身涉险，这下大难临头了吧，怕不怕？
　　损友幸灾乐祸，倒是想看看徐则头一回翻车的模样。
　　徐则手指戳着屏幕，用力按了几个字。
　　——怕什么，大不了弄死我。
　　他说得大言不惭，眼神却不自觉地在简叶脸上逡巡了会儿，迟疑地翻开订票软件。
　　或许，玩够了。
　　他也该走了。
　　损友消息又发进来两条，神神在在的。
　　——对啊，反正你也没亏。
　　——毕竟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嘛。
　　暮色渐近，为了方便简叶休息，徐则特意拉上了窗帘，房间昏暗。
　　一直到下午六点，简叶才有渐渐转醒的趋势。
　　只见他睁着双迷濛的眼睛，第一时间眼神还有些涣散，而后才定定地停在徐则脸上。
　　“烧退了点。”徐则手掌测了测他额头的温度。
　　“还难受吗？”
　　浑身只觉酸软无力的简叶没反应，缓缓摇了摇头，对视良久，他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起来我有衣服忘拿了，结果正好回来撞见你发烧。”徐则大大方方解释。
　　“既然你醒了，那我回去了。”
　　他十分果断地站起身来，全然察觉不到，方才他坐在简叶身边足足几个小时没动弹。
　　徐则抬腿就要走。
　　见他毫不留恋，简叶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想让他留下来。
　　可当徐则真的停下脚步，疑惑回头时。
　　他又干巴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挽留的话了。
　　“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走。”
　　简叶声音软绵绵的，因为高烧脸颊泛红，呼出来的气都像是蒙着层雾气，我见犹怜的。
　　任谁见了都心绪一动。
　　“好啊，我陪你在这睡一觉。”
　　徐则不忍心，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又坐了回去。
　　他看着简叶再次昏昏沉沉闭上眼睛。
　　“简哥……”
　　“哥哥。”
　　“叶子？”
　　他小声唤着，见简叶闭着眼真的昏睡过去后没了反应。
　　遗憾地抬手轻轻摸了他的脸颊。
　　“怎么办，”罕见地迷茫起来：“我走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好像开始有点贪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
　　等简叶再次清醒过来，房间里面已经没了人影。
　　原本攥紧人的掌心空荡荡的。
　　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如果不是柜边的杯子和拆开的药，简叶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简哥，我先回去了，衣服已经拿走了。
　　徐则在杯子底下留下一张纸条，尾部是一个和他微信头像相差无几的笑脸简笔画。
　　简叶摸了摸额头，发现高烧已经差不多退下去了，但仍旧没有食欲。
　　他给陈真真发消息，说一下晚饭他暂时不吃了。
　　却迟迟没得到回复。
　　简叶内心不安，连忙穿好衣服，推开隔壁房间的门。
　　海边的夜晚要来得更快些，笼罩着落地窗如同洒下墨水，漆黑一片。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陈真真把房间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歇斯底里地砸了个遍。
　　见他来，她抬起眼。
　　简叶遗落挂在墙上的外套分外显眼，更重要的是——
　　陈真真手中拿着那朵徐则送给他，没经过处理有些氧化的山茶花。
　　以及铃铛声响清脆的银手镯。
　　不难猜出都是从简叶口袋里翻出来的。
　　那对银手镯，陈真真怎么可能会忘记，徐则在银饰店把她耍得团团转。
　　她万万没想到。
　　居然被徐则联合一个她怎么也看不起的窝囊废，像看笑话似的耍得团团转！
　　她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
　　“这是谁给你的？”
　　简叶不知所措站在门口，没有回答。
　　她厉声发狠，尖锐问：“简叶，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


第29章 爱原来是疼痛
　　山茶花瓣被指腹用力碾碎，从美丽又锋利的穿戴甲间隙溢出，片片掉落。
　　“真真，我可以解释……”简叶向前一步，话语苍白无力。
　　他没防备，陈真真已经冲到他面前，死死拽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往房间里面拖。
　　头皮传来被撕扯的生疼，简叶打了个趔趄，试图抓住她的手腕抗衡。
　　处于怒火中烧状态下的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简叶惯倒在地上。
　　下一秒，门被重重关上。
　　几乎是重击在简叶的心头。
　　“告诉我，是谁？”
　　她柔顺的长发此刻披散在脸侧，宛若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居高临下坐在他身上顺势双手掐住简叶的脖子，指甲深深陷进他的皮肉中。
　　身体遮住了窗外透进的光线，陈真真狰狞的五官被阴影笼罩。
　　“咳咳，”吸入的空气稀薄，简叶喘不过气来，顾及到陈真真不敢动作太大反抗，艰难发声：“真真，你冷，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是徐则对不对？”陈真真大吼出声，她一连凌厉地扇了简叶几个耳光，眼看着他脸颊迅速泛红浮肿，指甲划出几道鲜红的指痕：“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在一起的？”
　　侧脸与脖子都灼烧般的疼，简叶毕竟是个男人，就算得了重感冒，力气也比陈真真要大，他趁着她松手的功夫，竭力直起身来抱住她的腰，试图将她困在怀里。
　　“没有在一起，我和他没有那种关系。”简叶语无伦次，颤抖着手想要安抚陈真真。
　　地板冰凉，陈真真拼命挣扎，用脚去踹简叶的腹部：“放开我，你和他联合起来是什么目的？为了看我笑话？”
　　简叶闷哼一声，吃痛地挨下这一脚，却还是不愿放开搂着陈真真的手。
　　他自嘲苦笑道：“怎么会呢，真真。”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陈真真阴森森质问，她疯魔似的抠住他结实的双臂，仿佛要将简叶血肉都剜下来一块才好过。
　　伤口上的疼痛远抵不过此刻心口上的一抽，简叶沉默一瞬：“没有。”
　　“你在骗我，我跟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看不出来，”陈真真忽然笑了，她那副漂亮面容上扬起冷冷嘲讽的笑：“你没对他动心怎么会把东西保存得那么好，当个宝贝似的藏着。”
　　明明她比方才冷静得多。
　　简叶只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寒毛直立。
　　与此同时。
　　陈真真右手摸到床底下散落的高跟鞋，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用尖端狠狠砸在简叶的脑袋上。
　　手起刀落，陈真真攥紧高跟鞋，手背青筋绽出，她优雅地站起身来，维持着高高在上的身段。
　　“我对你这么好……”
　　耳畔是嗡鸣声，简叶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松了力气倒在地上。
　　没等他克服脑袋钻心的疼痛，陈真真已经一脚接一脚往死里踹向他。
　　她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却是冷漠地抹去泪痕，看着简叶痛苦瘫软在地上，神色残忍发狠。
　　“你竟然骗我，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骗我！”
　　胸口、脑袋、腹部、四肢，分不清到底是哪儿，还是全都传来钻心的疼痛，简叶被血模糊了眼睛，视线鲜红一片，他微弱呼吸着，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去看陈真真。
　　恍惚中，她的模样与记忆中年少时那个酒气冲天，用酒瓶子砸他的父亲重合在一起。
　　一样的面目狰狞，一样的可怖。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衣角，可是谁的呢？谁能来救救他。
　　简叶内心莫名升起股疲累感，促使他睡一觉。
　　但也仅仅是短暂地闭上了双眼。
　　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是细碎的哭泣声，还有温柔的抚摸。
　　他被哭声叫醒，睁开眼，眼前仍是昏暗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哭泣着不知所措的陈真真，她尽力包扎着简叶头上的伤口。
　　没到缝针的程度，只是伤口周围一片瘆人青紫。
　　“简叶，你醒了？”
　　她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了，而是轻柔地，温和地照顾着他。
　　“你终于醒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抱住简叶，明明瘦得只剩骨头一样的手臂，此刻却像是抓住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病态用力得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我太爱你了，我真的太怕失去你。”她拼命解释着，又哭又笑地要去吻他。
　　简叶没有动弹的力气，他和陈真真都躺在床上，估计是陈真真将他拼命抱上来的，他只能顺势抱住她。
　　而后安抚地拍着陈真真的后背：“没事，没事了。”
　　“简叶，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陈真真不知怎么了，大口喘着气，身体控制不住地抖，简叶仅仅抱着她的肩，都能感受到她过速的心率，她确认般一遍又一遍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对，我不会离开你的。”
　　简叶闭上双眼，与她紧紧抱在一起，两人乌黑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如共生藤蔓连枝交错。
　　爱原来是疼痛。
　　落在身上那些痛得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伤痕，都是陈真真爱他的证明而已。
　　翌日。
　　不出所料，手机定的闹钟以及电话铃声都没能吵醒简叶。
　　他醒来时，陈真真还在他怀里安睡，只是因一连串手机声响吵得眉头微蹙。
　　简叶忍着痛轻轻放开她，而后坐起身来，察看消息。
　　除去花市和店里的消息，徐则发来简短一句。
　　——临时有事，简哥今天的行程我就不参加了。
　　可能是怕打扰到简叶，接下来没得到回复也没继续发。
　　简叶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反倒稍微松了口气，要是徐则问起来他身上的伤，他才该头痛怎么解释了。
　　只是有些怪怪的，消息口吻不像平时的徐则，更别提突然提出要退出行程，回想起徐则昨天表现略有些不对，简叶迟疑起来。
　　该不该例行关心一下。
　　可消息还没发出去，紧接着，他后脑勺一疼。
　　意识到自己对于徐则过于关心，简叶反射性地熄掉手机屏幕，挨了打就要记着疼。
　　从小到大，他向来是最乖的那个。
　　过了一夜，头仍然神经性地抽疼着，简叶抿着苍白无血色的唇，缓慢下床穿好鞋，又帮陈真真盖好被子，转而挪着步子回了隔壁房间。
　　临走前，他特意收好了自己忘带走的外套，又蹲下身子，一片片捡起碎得不成样子的山茶花瓣，而后将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残片念念不舍地沾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简叶垂眸遮掩住眼底神色，捻了捻手指，干净得什么都没留下过。
　　回到房间，还是昨天他走时的样子，徐则留下的便利贴，喝到一半的水以及感冒药，全都维持着原样。
　　今早花店有一笔订单尾款入账，折合预算与成本，简叶算出该留下的部分。
　　然后将银行卡里预备买新店面的钱提了出来。
　　凑出四万七，完完整整地给陈真真汇了过去。
　　处理好一切，简叶脱下鞋子，像一只猫儿一样钻进被子里，随后脱掉了碍事的贴身衣物。
　　从柔软被子里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上面被掐出来的一圈伤痕明显，简叶将衣服全都丢到地上。
　　不去管怎么收拾狼藉，房间内归于沉寂。
　　他想，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死丫头，你又要去哪里鬼混。”
　　山野间草木繁盛，女孩纤直的腿从杂乱草丛穿过，灵活绕过底下藏着的石头障碍物。
　　她牵着另一个男孩的手，催促着：“快，我记得就是在这附近，能挖到可以吃的野菜。”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两人却都面黄肌瘦的，春季山间一片青绿，他们低头寻找着能吃的蕨菜。
　　“听奶奶说，吃不熟的野菜会中毒。”
　　简叶随手摘了根刺薹，用指甲剥去外面的刺，叼进嘴里尝着甜味。
　　陈真真饿得受不了，只能疯狂吞咽口水，在家里她只吃得着青菜和半碗饭，吃多了就要被骂赔钱货，时间久了她也不敢多吃了。
　　“幸好我偷了我爸的打火机出来。”简叶摸了摸自己被磨破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个简陋的打火机来。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停下来辨认仅认识的几种野菜，简叶低声说：“要是能捉青蛙吃就好了。”
　　“老师说青蛙是益虫，不可以吃的，”陈真真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而且太恶心了。”
　　摘进手心里的仅有几根野菜，汁水渗进掌心，简叶攥紧拳头：“等我们长大了，会不会就不会饿肚子了。”
　　“一定的，到时候我们一定要买好多好多吃的，吃到撑，想吃什么吃什么。”
　　回想起电视里看见过的，那些鸡腿，红烧鱼，陈真真想，要是能过上三天吃一顿大鱼大肉的日子，那真的太幸福了。
　　急促电话铃声中断了回忆，简叶睁开眼。
　　一时间忘记梦中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还是单纯做的一个不存在的梦。
　　“喂，简叶？”夏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有些失真。
　　她语气急切，还带有狐疑：“陈真真带过来的那个叫徐则的男的，你确定和邱天是一个大学的？”
　　“为什么我让邱天去查学校系统名单，根本没看见这个人的名字。”
　　“他到底哪儿冒出来的？”


第30章 “我永远比不过她是吗？”
　　正午，简叶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肚子有些饿，但尚且在能忍受的范围中。
　　更何况此刻全身没有再折腾一遍的力气，他只是闭着眼睛，尽管不再有睡意，却安静的缩在被子里。
　　消息通知声响起，一连响了两三声。
　　简叶睁开眼，双眸像蒙了层雾毫无波动，他伸出手去够放在柜边的手机，放到眼前晃了一下。
　　——[图片][图片]
　　——简哥，你没和陈真真一起出门吗？
　　图片是真真发的朋友圈自拍截图，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出的门，文案一片岁月静好。
　　看地点是东水某处商业街，全然没有昨夜狼狈的模样。
　　简叶一划从徐则聊天界面退出去，点开朋友圈。
　　当真发现了陈真真发的这一条带定位的朋友圈，不知道徐则是怎么从寥寥几张照片分析出他不在场的。
　　而陈真真和他的聊天框没有一条消息进来。
　　她完全没有过问简叶伤势或者邀请一起出门的意思。
　　简叶下意识又往下划了几遍，并没有刷新出新消息。
　　停顿片刻，他返回去回复徐则。
　　——嗯，没出门。
　　很快，徐则问他。
　　——要和我一起出门吗？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冰淇凌店想去尝尝。
　　这回简叶回复的很迅速，简短两个字：“不去。”
　　他扔下手机，感觉身体又开始难受起来，不知是感冒没好，还是昨夜的伤又促使身体发热。
　　简叶还没想好为伤遮掩以及接下来不出门见人的借口，他为徐则的难缠再一次烦恼起来。
　　只不过，显然徐则一向没有那么好敷衍。
　　——是不想去还是不方便？
　　——感冒还没好吗？
　　——回复回复回复回复回复！
　　——简哥简哥简哥简哥简哥简哥简哥！！！
　　消息不断进来，简叶正准备调成静音彻底与世界隔绝，一通语音电话便打了进来。
　　瞧徐则这架势，要是不接，估计他能怀疑简叶死了，直接找酒店工作人员暴力开门。
　　“喂？”简叶无奈接通，声音强撑出寻常的声线。
　　电话那边徐则倒显得委屈巴巴的，被负心汉背叛似的责怪问：“简哥，你怎么不回消息。”
　　当真是胡搅蛮缠，简叶太阳穴嗡嗡地疼，头一回任性地发脾气：“不想回！”
　　电话两端莫名沉默了两秒。
　　简叶刚说出口就后悔了，难不成是自己太凶了，真伤到了徐则这大男人脆弱的玻璃心。
　　对面徐则没继续说话也没挂电话，只剩下静静的呼吸声。
　　“那什么，”简叶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想休息而已。”
　　他对哄人向来不在行，讷讷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等。”
　　徐则急促地打断。
　　下一刻，门口敲门声响起。
　　闷声透过门板的嗓音与电话通过电流传来的失真话语重合在一起，徐则沉声道：“开门。”
　　他是跑着下楼的，呼吸略乱，有节奏地敲了两下门。
　　房间内迟迟没动静，简叶呆坐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按了按额前凌乱的刘海，可对于遮住伤口无济于事。
　　他临时披了条毯子，将脖子的掐痕严严实实盖住，仍然漏洞百出。
　　“再不开门我找人上来了？”徐则最后警告。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简叶先是将门开了条缝，将徐则堵在门外。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在电话里说。”
　　徐则与他对峙时倒是分外冷静，全然不见刚才风雨欲来的模样：“电话里，你会说实话吗？”
　　简叶无法反驳，抵着门的力道没有减轻，提心吊胆地握住门把手，视线只能够看见徐则穿的一身黑色长裤和运动鞋。
　　生怕他闯进来看见自己的伤。
　　“是感冒加重了吗？”说完徐则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还是别的什么事，不然为什么没跟陈真真一起出门。”
　　简叶抿着嘴：“没有，就是体力跟不上了，想休息一下。”
　　他记得陈真真的告诫，不敢再和他走得太近。
　　也不管徐则信没信这拙劣的借口，他应付完，就伸出手，正准备将门完全关上，却被徐则眼尖地注意到握着门把手的右手手腕上明显被尖锐物品砸过的痕迹。
　　简叶自己都没感觉到。
　　估计是昨天陈真真用高跟鞋不小心砸到的，又或是踢出来的。
　　“这是什么？”徐则阴沉了连，不管即将关上的门，径直去抓简叶的手腕。
　　防盗门险些压到徐则的手，一不小心很可能砸断手指，幸好简叶即使撤回来，他急切制止道：“你疯了，万一门压到你怎么办？”
　　一瞬间，他将脑子里那些有关陈真真和徐则来历种种复杂的念头抛在脑后。
　　徐则另一只手死死拦着门，直接扯出个够半个人进的口子，凝住了眸子冷声问：“这伤是哪里来的？”
　　论力气，简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放开我！”他厉声想要劝退徐则。
　　谁曾想，徐则根本不吃他外强中干这一套，直接登堂入室将人从玄关带到床边，随即按倒他将外头裹着的外套毯子扒了个干净。
　　望见简叶额头上偌大一块砸出来的青紫伤口时，徐则瞳孔一缩，他分不清是怒气还是心疼占上风，几乎是颤着手将衣服掀开。
　　除去手背，原本涂药后皮肤上的伤已经淡了几分，可腹部又新添明显几道踢出来的伤和脖子，手臂等地方数不清的掐痕，惨不忍睹。
　　徐则屏住了呼吸，想去触碰却又收回手，他轻声问：“陈真真为什么又打你？”
　　简叶没有回答，他默默将衣服拉下来，而后拉过被子遮住满身的伤，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是因为我吗？”徐则站在原地，没再动作。
　　他颓丧的声音隔着被子敲击在简叶耳膜，也一同重击在心上。
　　“对不起，简哥。”
　　被子底下的人微微动了动，徐则攥紧了拳头，报复心理从未如此强烈过，他要让陈真真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有一切全都错位了的荒谬。
　　“我只是想帮你摆脱她，反而把情况弄得越来越糟。”
　　他俯下身，想要抱住简叶，却像对待一个易碎品般手足无措，就连手臂轻轻笼住简叶的肩膀时都显得小心翼翼。
　　徐则低头，将脑袋埋进简叶的脖颈。
　　毛茸茸的头发刺在简叶的侧脸，他感受到右肩有些湿润，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我要报警。”
　　不同于昨夜冷得刺骨的那个拥抱，徐则的胸膛是滚烫的，手是温热的，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野火燎原般的闷热。
　　简叶不由自主搂紧了他，顺着徐则的动作，慢慢放软了身子，将自己与他紧紧相依在一起。
　　因动作牵扯到伤口，泛起被针扎过似的密密麻麻的疼，可简叶却异样地升起股满足感填满了心脏，他同样能感受到徐则鲜活跳动的心脏声。
　　好暖和，舍不得放手。
　　简叶眼眸一暗，低低地回绝：“不能报，真报了真真一辈子就毁了。”
　　话落他感受到怀抱里的人身体一僵。
　　随即，徐则从他身上起来，手臂撑在他耳边，简叶抬眼看他，才发现徐则的眼眶竟是红的。
　　他猩红着眼，质问道：“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过她是吗？”
　　简叶一晃神，一滴滚烫的泪便砸在他的脸颊上。
　　将他砸得晕头转向。
　　“我不知道……你们，不一样。”简叶用衣袖抹他的脸，徐则脖子上青筋明显，隐忍得条条清晰分明。
　　简叶心口蓦地一酸，生疏地将徐则推倒，两人换了个上下的方向，他第一次在上方看徐则的模样。
　　还是很漂亮，多了些被抛弃小狗的脆弱可怜。
　　简叶垂眸，低下头吻去他的眼泪，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眼睫仍在颤抖。
　　他不太擅长做这种事，力度如蜻蜓点水，触碰过的地方只剩下麻痒。
　　却依旧认真地吻着。
　　好像这样就能起到安抚的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徐则才抬手制止了他继续的动作，拿起床边的外套重新披在简叶的身上。
　　“我们去医院。”
　　简叶还想推辞，脸上是为难的神色。
　　万一被医生看见是人为的伤……
　　几乎不用想，徐则看他的表情就猜到是担心什么，他明晃晃威胁：“你要是不去医院，我现在就立刻报警。”
　　简叶不敢再耽误，出门时，特意裹得更严实了些，将自己藏进衣服里，不想面对外界投来的异样目光。
　　同时他注意到，徐则在踏出房门前戴上了口罩，又用一顶鸭舌帽遮住了眼睛。
　　徐则穿的黑色冲锋衣，几乎整个人笼进了黑色沉郁氛围中，像在故意掩饰自己的面容。
　　“徐则。”简叶开口，欲言又止。
　　闻声徐则回过头，面色如常：“嗯？”
　　“没什么。”
　　简叶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下楼时，徐则提前打了车，选了最近一家医院，他将简叶揽进怀里，挡着风走到马路边，将人塞进车里。
　　酒店一楼餐厅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徐则上了车，透过车玻璃观察着餐厅里神色各异的人，没有疑点对象，估计是以为他和陈真真同行，去市区堵他了。
　　他握住简叶体温有些冷的手，难得出了神。


第31章 “小废物。”
　　医院里。
　　徐则将简叶安置在室内休息的长椅上，取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严严实实戴到他头上。
　　先是确认没再发烧，才接过他的身份证，挂号缴费跑上跑下。
　　急诊科医护效率很高，没让病人等太久。
　　见到医生时，医生目光在简叶头上的伤口顿了瞬，拿笔例行记录。
　　“怎么造成的？”
　　简叶还没开口，站在旁边的徐则便替他说了。
　　“被人打的，主要是担心有内伤，要做个CT。”
　　医生瞥了他一眼，继续问：“用什么锐器打的，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应该是高跟鞋。”简叶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
　　没等他继续接着说，徐则又紧跟着补充：“身上有新伤旧伤累积在一起，医生，他昨天有过短暂发烧，可能需要做个血常规。”
　　“发烧？有咳嗽或者头疼吗？”
　　“好像没怎么咳嗽，但是他难受。”徐则沉思两秒，转过头伸手还要再次确认简叶的温度。
　　医生忍无可忍，手指敲了敲病历本：“你是病人他是病人？让他自己说。”
　　诊疗室安静一瞬，徐则难得语塞。
　　闻言简叶连忙拉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自己的后面，握住他的手掌。
　　徐则自然而然地与他十指相扣。
　　医生听简叶复述，一边记一边抬头看他一眼：“骨头会疼吗？”
　　“不疼。”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他戴上听诊器，指了指身后那避人的帘子：“去那脱了衣服，我看下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好。”简叶乖乖站起来。
　　外套脱了一半，就听见医生慢悠悠开口。
　　“家属要是想跟着也行，长这么大个头，看着挺深沉，嘴怎么那么碎。”
　　“不用了！”害羞的反倒是简叶，他涨红了脸，将外套丢到徐则的手里，示意他就站在原地等着。
　　检查差不多一分钟不到。
　　医生掀开帘子：“都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碍，给你们开个CT和血常规的单子，结果出来了回来找我。”
　　走出诊室，去照了片子，徐则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拿缴费单，他眉头微蹙，帮刚照完CT的简叶穿外套：“这么严重，怎么就才皮肉伤了。”
　　“医生嘛，只要没断胳膊断腿的都算皮肉伤。”
　　拉链往上一拉，严实拉到顶，简叶脖子都被迫仰起，目光就直直盯着徐则的脸，丝毫没意识到两人此刻过于亲密的姿势。
　　徐则被他眼神灼得一烫，下意识偏过头，拍拍他的肩膀：“上楼抽血去。”
　　最后检查结果出来，不知该夸简叶皮糙肉厚，还是运气好，除了血常规淋巴细胞数目有些异常外，倒是没检查出别的问题。
　　“吃点感冒药，外伤给你开点祛疤的药膏，”医生用绷带将简叶身上的开放性伤口包扎好：“坚持每天涂。”
　　领完药出了医院，时间还早，徐则问他：“饿了吗？”
　　额头贴了个大大的绷带布，简叶用手指不适应地揉了揉，说道：“有点。”
　　“想吃什么？”徐则打开地图，附近有挺多美食店，一个一个翻给简叶看。
　　他没主见：“随便就好。”
　　“那就找家最近的吧。”徐则找好目标，就带着简叶往既定路线走，他没再牵他的手。
　　若即若离地保持一定距离，就连寻常的搭话都没说一句。
　　转弯时经过人行道，徐则特意走到车流向的那方，不动声色护住简叶。
　　他神色相较于以往有些许不同。
　　简叶没看路，而是端详着徐则的面部表情，注意到他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焦躁地将手掌握成拳头。
　　好像遇到了难缠的麻烦事。
　　“刚刚那个医生……”他才开口，徐则的脚步一顿，简叶就猛然撞到了他的后背。
　　肌肉触感分外坚实，撞得简叶鼻子发酸。
　　徐则连忙握住他捂着鼻子的手，掐着简叶下巴往上抬，仔细观察：“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简叶生理性地从眼角渗出眼泪来，只觉一惊一乍的性格着实不像往日沉稳的徐则：“我就是想说，刚刚那个医生差点误会是你家暴我。”
　　徐则脸色沉了几分，他告诫道：“你记清楚，故意伤害就是故意伤害，不是什么家暴。”
　　“啊，好。”简叶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看徐则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像是为了说这句话才停下来似的，徐则又放开他，与简叶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平时没注意，他腿长步子迈得也大，简叶要加快比往常多三分的速度才能勉强跟在他身后，偏偏徐则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
　　远远的，简叶只能够看见他的背影和半个侧脸。
　　简叶低下头，手掌松了又紧，仿佛刚才徐则握住他的温度还残留着，他眸子泄出微微迷茫的神色。
　　才意识到，徐则是在外面故意与他保持距离。
　　医院附近最近的一家饭店是拉面馆，生意看起来很冷清，一进店门，除了最角落里坐着一位客人外，就没其他人了。
　　站在菜单区下许久，简叶都没想好要吃什么。
　　徐则看他迟疑的样子，一眼猜到了他的纠结，小声凑近简叶耳边：“担心不好吃？那我们点两份不同的，到时候换着吃。”
　　他随手点了最大众不出错的两个口味。
　　落座时，却是紧盯着手机，心不在焉。
　　直到店员将拉面端上来，徐则才从手机里抬起头来。
　　明明没有对话，他还是第一时间先将面端在自己面前，用筷子拌开了，而后推给简叶。
　　就着徐则夹起的那筷子面，简叶吹了吹，确认没那么烫后，吃进去一小口慢慢嚼着。
　　“好吃吗？”徐则盯着他吃下去才问。
　　简叶吃相斯文，得益于慢吞吞咀嚼的吃饭习惯，换做别人，徐则一定没那么多耐心，或者心思看人吃饭。
　　但盯着简叶吃饭，看他解决完食物，倒是莫名地让他有成就感。
　　“还算可以。”其实一般。
　　简叶吞下面条，早年混乱的吃饭作息导致他胃不好，随着年纪渐长，简叶开始注意饮食健康，不能吃太烫的东西。
　　“尝尝我的？”徐则将自己的拉面和简叶调换了个儿。
　　简叶不容多想，低下头认真分辨两种面不同的口味，最后没尝出多大的区别来。
　　他将当前夹的那筷子面吃完，小心地没敢咬断。
　　但当他分出心来再次抬头时，就见徐则已经就着他那碗面吃起来。
　　简叶以为徐则只会吃一筷子，吃的时候就没怎么注意，里面还有他吃剩下咬断的面。
　　他微张着嘴想制止，又觉得特意说出来有点斤斤计较。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徐则觉得脸颊发烫起来，渐渐红了耳朵。
　　徐则用餐的速度比他快，吃完后静静看了简叶一会儿，而后突兀地起身：“我等会儿回来。”
　　没等简叶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出去了，很快消失在了拐角。
　　这种感觉很奇怪，简叶用指甲扣了扣手背上贴上的创口贴。
　　徐则就像一阵风，怎么也抓不住，就算下一秒消失在他的世界，简叶也毫不意外。
　　等到他快将面吃到底的时候。
　　徐则回来了。
　　他动作很大，推门时弄得门口叮当响，急匆匆丢给简叶一盒粉色冰淇凌，几乎不用闻，凑近了就能感受到那清甜的水蜜桃味。
　　“正好，我之前跟你说的那家冰淇凌店也在附近。”
　　徐则拆开勺子，像是怕化了，放到简叶面前。
　　“你不吃吗？”简叶抬眸看他。
　　徐则摇头：“你吃就好。”
　　透明包装盒打开，冰淇凌上方撒着新鲜切好的水蜜桃块，简叶用勺子刮了一点，放进嘴里。
　　很明显采用高端原料制作的，入口即化，除了水果的清香还能尝到奶油里的浓郁奶香，简叶又吃了一口，他故意没思考冰淇凌店离这多远，或者需要排队多久。
　　徐则让他吃，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发觉地吃了。
　　他盯着自己的表情很熟悉。
　　简叶想起年幼时，最后一次见妈妈也是这样的场景。
　　被赌鬼爸爸输掉无数次所剩无几的积蓄，还有几次揍得没了半条命的家暴后。
　　妈妈在某一天中午突然笑着给他煮了一次荤菜，猪肉拌炒新鲜摘下来自家种的蔬菜。
　　她一口也没吃，就是静静看着简叶将饭吃完，又让他把作业本拿出来。
　　“老师教到哪里了？”她问。
　　小简叶掰着手指，认真道：“数数，从一到一百。”
　　“那你能数到一百吗？”妈妈的表情是笑着的还是什么，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简叶只记得自己点点头，然后低头从一开始数。
　　数到三、四十的时候就乱了。
　　他没数到一百，再抬起头的时候妈妈就已经不见了。
　　譬如此时，徐则明明什么行李都没有带，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他面前。
　　简叶却觉得他要走。
　　他将冰淇凌吃了一半，然后就吃不下去了。
　　“吃完了吗？”徐则问他。
　　简叶能感受到徐则问他的语气带着试探，还有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对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想了很久。
　　好像无论给出什么答案，人还是会走。
　　一想到他要再次送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离开，心脏像被针扎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可他有选择的资格吗？
　　倘若有的话。
　　简叶黑沉的眸子直视徐则，如果是面前这个人，或许可以。
　　他想要自私一次。
　　最后简叶避开了回答，反问道：“你要走了吗？徐则。”
　　他问出每个字都清晰分明，音调软软的却又带着强硬。
　　徐则一怔愣，随即勉强勾起一个笑。
　　“假如我说，我真的要走呢？”
　　简叶所有勇气在质问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耗尽了，他放下勺子：“那你在我这里，就从一个道德感低下的疯子……”
　　斟酌着狠狠道：“变成了一个没有道德的骗子。”
　　剩下的东西没再吃的食欲，简叶站起身来，穿上外套就要走。
　　他匆匆撞开徐则，狼狈地跑出去。
　　然而没几步就被追上了，徐则紧紧拽着他的手臂不让简叶逃跑。
　　“等等，你的病历和药还没拿呢。”
　　简叶一把抢过，朦胧着一双泪眼瞪他：“好了，你走吧。”
　　他甩开徐则，路也没看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径直离开。
　　“喂，我有说要走吗？”
　　徐则在后面喊他，语气无奈。
　　可简叶倔脾气上来了，压根不听他说话，实在没办法，徐则冲上去，直接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堵在墙角。
　　“简哥，我没说要走吧，你这么舍不得我？”
　　他又挂着那抹坏笑，服输地将额头抵在简叶肩膀。
　　试着挣脱没逃开，简叶一咬牙，直接屈起膝盖朝他腹部撞去，硬生生让徐则腿一软，整个人倒在了简叶身上。
　　“你真是我祖宗。”徐则险些没背过气，手臂撑在墙头维持平衡，青筋都快爆了，
　　路过小孩问：“妈妈，他们在做什么啊？”
　　女人捂住小孩眼睛，将人带离是非之地：“小情侣吵架，少管闲事。”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徐则笑出声来：“简哥，咱还吵架吗？要不回去，别带坏小朋友。”
　　简叶把眼泪抹干净，将徐则从自己身上推开，倔强着脸看他。
　　“谁跟你情侣吵架？”
　　他轻笑，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果然，我还是想在你心里多点道德。”
　　回到酒店，徐则直接把简叶带到了自己订的套房。
　　房间中央正对着床有个大型的白色幕布，对面挂着投影仪。
　　他东西都四处散落着，行李箱里除了衣服，也没什么贵重物品。
　　徐则将简叶推到床上，居高临下看他，单手解开手表腕带，放到床头柜上。
　　“说吧，我怎么就骗子了？”
　　而后咬着冲锋衣外套的一边拉链，将衣服解开。
　　裤子皮带扣碰撞的声音响起。
　　大有种当场把人办了的架势。
　　简叶刚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逃，就被徐则用腿直接压住了膝盖弯。
　　太容易擦枪走火了，简叶推他：“等等，我是从店里兼职的小朋友那里听来的。”
　　简叶被吓得结结巴巴，把原委说了个一清二楚。
　　“他说复清的学校系统里没找到你的名字。”
　　“呵。”徐则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抽出钱包，将身份证叼在嘴里，一张一张往外抽。
　　学生证、校园卡丢给他。
　　简叶摸索着拿到那张校园卡，正面是复清的学校名字，背面贴有学生的证件照。
　　模样青涩的徐则穿着白色衬衫，漆黑的眸子平静温和地看着摄像头。
　　徐则双指夹着学生证轻拍他的脸，咬着身份证含糊不清骂他。
　　“小废物。”


第32章 “ obsession.”
　　徐则下手力道不重。
　　坚硬冰凉的物件拍在脸上，简叶眨了眨眼，连思考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攥着手腕扣住腰压倒在床上，徐则倾身而下。
　　“还想看什么，我都给你看。”他温柔说着。
　　简叶手指捏紧了那张校园卡，只觉得掌心都沁出汗来，偷偷看了又看。
　　而后抿紧了嘴唇，跟错怪了人内心愧疚似的，闭上了眼睛。
　　徐则被他那表情看笑了，唇落在他耳边时一顿，没再落下。
　　简叶难为情地偏过头去。
　　肩膀结实精壮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十分可观，徐则在更进一步前停下了动作，他伸手拿过手机，操作几秒。
　　然后捏起简叶的一根手指，狠狠地在触屏上按了几下。
　　提示音响起，简叶尚且在疑惑中。
　　“现在你能解锁我的手机了。”徐则无所谓的态度，毫不设防地将手机朝上递给了简叶。
　　接触到解锁触屏键的那一刻，手机屏幕亮起，意味着一切都将向他打开权限。
　　简叶成为了这部手机的第二个主人。
　　盯着徐则坦诚的那张脸，他心弦被拨动一瞬。
　　“我不需要。”简叶闷着头拒绝。
　　本来他也不想靠这种方式。
　　和陈真真相恋多年，他不是没有过得到陈真真密码的机会。
　　但他从未认真记在心里过，尽管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壁下早就腐烂成一滩烂泥。
　　他不想靠猜忌过生活。
　　“是么？”徐则垂眸，打开某个以实践学分命名的相册随意翻了几张照片，里面大多是他参加大学篮球队或者官方举办各类活动的现场合照。
　　倒是人模人样的。
　　“本来还想给你看看复清的校园生活。”他引诱道。
　　简叶果然神色松动一瞬，抬起眼睫很微弱地看了他一眼。
　　倘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就当我求你看的。”
　　徐则顺势依偎在他身边，摆出弱势模样，像大型犬讨好主人般蹭着简叶脸颊，亲密无间。
　　内心不着边际想着：小废物还有学历崇拜呢。
　　他给简叶分半个屏幕，照片一部分是从新闻部拷来的高清，一部分是他拍，精挑细选过的好看。
　　光是无意捕捉到的一个回眸，都能从中窥探到年轻朝气。
　　简叶放轻了呼吸。
　　“这张是活动用图，这张是英文演讲比赛被偷拍的……”
　　眼眸不着痕迹闪着微光，不知是被从未见过的景色惊艳，还是被人吸引了。
　　徐则舔了舔后槽牙，终于找准时机。
　　“哥，要看看私密相册吗？”
　　简直像是恶魔在低语。
　　自知落入圈套的简叶浑身一颤，将手机推回去：“我不看。”
　　不容他拒绝，徐则大半个身子覆了下来，单手便将简叶控制住双手举过头顶，打开私密相册，调出视频。
　　简叶瞪大了双眼。
　　比他在朋友圈看见的那些更过火，映入眼帘的是徐则正对着镜子，穿着条过膝短裤。
　　冷玉般修长骨节的手却在做着最……的事。
　　褪下一半。
　　动作缓慢耐心着。
　　徐则侧对着镜头，随着呼吸加重了分，咬紧了牙关，清晰可见那分明的流畅下颌线。
　　唯独在那双漂亮的手下的，更显得格格不入的丑陋。
　　他在第一时间闭上了双眼，嫌恶地皱紧了眉头。
　　“这么讨厌？”徐则叹了口气。
　　“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呀。”
　　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紧接着使坏地咬住他耳朵。
　　“你知不知道，那篇我写的英文演讲稿，主题是，”徐则顿了顿：“S Education.”
　　他退出照片相册，翻到手机里存着的视频。
　　一点开，一段纯正流畅的英语口语演讲传来。
　　简叶听不懂。
　　他就一字一句给他翻译，冠冕堂皇的，随着演讲内容涉及到的地方，指尖丈量着简叶的皮肤表面，一一如蜻蜓点水掠过。
　　又刺激得简叶泛起点点涟漪。
　　“哥哥，我没骗你，有什么奖励吗？”
　　“其实不信也没关系的。”他低哑了嗓音，徐则将简叶禁锢在自己的领地，方才慢条斯理解开袖口：“多了解点我吧，简哥。”
　　简叶几乎是立刻想要起身，却被死死扣着手腕不让动弹。
　　“…… obsession.”
　　简短的一句话被呢喃声模糊不清，简叶只捕捉到单个单词，却莫名听懂了它的含义，想逃已经来不及，陷入了温柔网织的陷阱中。
　　----
　　疯狂过后，衣服皱得不成样子，尤其是下摆。
　　被简叶死死咬住，浸润了津液，任谁一眼就能看出发生过什么。
　　徐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他备用的衣服，套到简叶身上，遮盖住痕迹。
　　明显宽松了一个号的T恤不太显精神，衣领松垮的，露出身前大片的皮肤，以及瘦弱纤细的锁骨。
　　徐则抱起他，可能是太累了，简叶整个人倚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便没再说话。
　　手臂缠上他的脖子。
　　更贴合舒适的真丝布料落下褶皱，徐则用手掌抚着他后背，隔着薄薄的一层阻碍，几乎与没有无异。
　　能感受到漂亮的蝴蝶骨形，以及脊背。
　　徐则捻了捻手指。
　　他帮忙简单清理了一下。
　　再从浴室出来，简叶用那双浸润了雾气的眸子看向他，
　　与方才支撑不下，求饶的神情如出一辙。
　　此刻却是涣散的，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想到刚才他疯了般才陪徐则做的事，简叶耳廓微红，薄脸皮地在逃离徐则怀抱的第一时刻就缩进了被子里。
　　他打定主意不想理徐则。
　　尤其在刚刚，他说了停下之后，徐则仍然不顾他，动作甚至更重了分。
　　“抱歉，没轻没重的弄狠了，”徐则将半边脸伸过去：“简哥，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演技精湛，以至于完全无法联想与半小时前霸道凶狠的是同一人。
　　简叶抿了抿唇，咬牙道：“把你拍的那些视频都删掉。”
　　侧躺在他身边的徐则动作一顿，笑得玩味：“我能问问理由吗？”
　　果然什么听他的都是说着玩玩的，简叶不甘吐出三个字：“太丑了。”
　　说不出是徐则本人丑，还是哪里丑。
　　徐则转着手机，勾起唇角，他话尾音调拖长，“行啊，一次抵一个视频。”
　　数一数，大概有几十个视频呢。
　　简叶简直被他的无底线惹到气恼，他结巴质问：“你，怎么……这样？”
　　“简哥，做人不能太贪心啊。”
　　手机日历上显示车票行程已出发，自动弹出提醒。
　　徐则只往那儿瞥了眼，随后关闭提醒，收回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好困好困，都删掉了，我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困到神志不清，球球审核过了吧，谢谢谢谢在这里给你拜早年。


第33章 “乖孩子。”
　　简叶出房间时，把手洗了好几遍。
　　喷了点徐则的香水，才将周身蔓延的奇怪味道散去。
　　他打开社交软件，敲陈真真的聊天框：“晚上回来吃饭吗？”
　　许久没得到回复，他点开头像去看她发的朋友圈，最近一条定位在酒吧。
　　是他们去过的那家。
　　回想起不是很愉快的那段经历，简叶焦急蹙起眉头。
　　“不行，我得去找她。”
　　晚上九点半，正是酒吧刚开业的时间，徐则扯住他的衣摆将人拉回来，不耐烦地啧了声。
　　“管她干什么？都说了她是个成年人，懂得为自己负责。”
　　他们晚饭还没吃呢，非得去找陈真真，吃力又不讨好。
　　徐则才不会给她机会让她来打扰自己，他摸着肚子，搂住简叶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肩头：“我好饿，先吃饭吧。”
　　简叶摩挲着手机，盯着迟迟没回复的聊天记录，他没心思理徐则，就连他趁机占便宜，当着路上行人面偷亲好几口都没注意。
　　只是伸手不适地轻微推开他。
　　陈真真去酒吧不是没理由的，简叶清楚她是想要去钓凯子，或者就是这几天和她聊天的那个男人邀请的。
　　万一男人有不轨之心，真真的处境就危险了。
　　见简叶一副担忧的模样，徐则好声好气劝他：“就算是特意要把人灌醉的场子，也一般选在凌晨三四点，现在刚开张，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简叶没多想，固执地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我把她带出来的，就要对她负责。”
　　抽离掌心那一瞬，徐则没了依靠，只觉怀中空荡荡的，沉了脸色。
　　“那简哥不想对我负责？”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直接将人拖进了大厦下某个楼梯间，重重关上门。
　　“是你求我留下来的，转头翻脸不认人？”
　　徐则漆黑的眸子在阴影中滚烫得发亮，他拽着人的手腕不准走，语气阴郁。
　　“这不一样……”
　　真真毕竟是个女孩子，在外头遇见危险，稍有不慎，后果承受不起。
　　简叶挣扎着想走，再次被徐则压着肩膀推了回去。
　　“那现在我问你，就这一次，我和她你选哪个。”
　　他强硬质问。
　　冰冷墙壁硌得简叶后背生疼，他吃痛地咬紧了下嘴唇：“就不能两个都选吗？”
　　“我说了，简哥，你不能太贪心。”徐则丢了着落。
　　简叶却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气氛剑拔弩张，明明陷入了沉默，他更心烦意乱了。
　　恰在此时，消息提示音响起，屏幕一亮。
　　是陈真真的回复到了。
　　——不回去吃饭了，你自己解决吧。
　　简叶察看信息的时候没避讳徐则，他低头就能看见陈真真的回复。
　　莹白的光照亮角落，打在徐则的脸上更显得阴沉沉的。
　　原本铁焊般死死掐着简叶手臂的手掌骤然一松，徐则怔松，只道。
　　“简哥，你选的她，你又选的她。”
　　随着他的退后一步，简叶心头猛地一空。
　　他开口想解释，却只能说出苍白的两个字：“不是。”
　　“够了！”徐则头一回朝他发了火，几乎是怒意冲破了理智。
　　“我哪里做的不好，陪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我，”他冷冷看简叶：“为什么你非要选那个女人。”
　　“你的伤都没好，就忘了痛是吗？”
　　这句反问像利刃插进简叶心房，搅得鲜血淋漓，连呼吸都阵痛起来。
　　他口不择言，甩开简叶想要伸过来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jian的。”
　　“对着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若无其事勾/引，转头又装作没发现，玩弄人很愉快是吗？”
　　他恶意扭曲简叶的行为。
　　几乎要将所有难听的话都说出来，简叶脸色煞白。
　　徐则见他失魂落魄，逼问：“所以你现在，是要去找谁？”
　　简叶摇摇头：“我不去找真真了……”
　　徐则垂下眼帘，手抚上他的脖颈，大拇指摩挲他的皮肤下青色血管，流淌着血液的地方美丽又脆弱。
　　“乖孩子。”
　　他微微闭上双眼，眸子里闪过一丝郁色。
　　而后用极为正常的语气平静问简叶：“晚饭吃什么？”
　　在东水的几天旅游，除了最开始第一天，几乎没怎么吃过几顿正经的。
　　徐则打开地图，特意搜了家离酒店乘坐公共交通加上换乘要一小时的名气很大的私房菜店。
　　“为了伤好得快点，应该吃点清淡的吧。”
　　他弯起眼睛，牵起简叶的手带他去地铁站。
　　加上中间没预约需要等号，不到十二点是回不来的。
　　徐则又变回了原来那个黏人小狗。
　　一路上简叶不时低头看下手机，陈真真有没有回复新消息。
　　然而由于上午的时候忘记充电，他手机电量此刻已经岌岌可危。
　　所幸陈真真那头虽然没回复，但是朋友圈更新速度倒是很频繁。
　　看样子是在舞池里蹦迪，酒吧很热闹，人多胜在正规。
　　至少没再被中年油腻男找麻烦的风险。
　　徐则特意拦着他没让他借街电：“玩我的手机吧，简哥。”
　　他将手机如出一辙地递到简叶眼前，手机电量告罄，简叶却只是摇摇头。
　　“没事，我不是很无聊。”
　　简叶把手机放回口袋，而后真就一眼没再看了。
　　他们是两颗逃亡的小行星，唯有此刻能安静地停留一会儿什么也不想。
　　下了地铁，到达地图上显示的位置。
　　私房菜店门比想象中要简陋很多，但是内里装修很干净，几乎坐满了人，外头有几个顾客排队等着。
　　整个店面不大，最多也只能容纳十桌客人，老板在前台还不时接听预约电话，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们。
　　这家私房菜店是东水有名的老店，平时本地人都会来这儿吃，一到旅游旺季，老板会提前通知熟人，优先接待游客。
　　店里连容纳人坐的地方都没有，徐则进去取了号又走了出来。
　　接近十点到十一点的东水，夜晚已经开始降温。
　　旁边几个等位的客人坐在外头赏星星。
　　“冷吗？”徐则问简叶。
　　“还好。”
　　简叶摸了下自己的手背，冰凉的，将手塞进口袋。
　　看出他冷，徐则直接也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握住简叶的手取暖。
　　他的温度天生比常人还要高些，并不怕冷。
　　站在他俩身边同样等位置的顾客，被他们亲密的姿态惹得看了一眼。
　　而后又散漫着聊别的去了。
　　“简哥，想喝点什么吗？”徐则与他肩膀碰肩膀。
　　简叶想了会儿，确实有点渴了，诚实回答。
　　“可乐。”
　　他说出口后，自己都愣了一瞬。
　　或许是习惯了不给人添麻烦，又或者从没人关心过自己，简叶很少表达自己的欲望，偏偏在徐则面前，他总能坦诚说出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徐则没看出他的走神，将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往旁边的便利店走。
　　“正好有点想喝啤酒了。”
　　便利店路程也就几十米，徐则离开他的这段时间，简叶攥紧了手心。
　　像失去了什么般空落落的。
　　没过几分钟，他提着一瓶可乐回来了。
　　简叶接过，疑惑问：“啤酒呢？”
　　徐则手上什么也没有，装作轻松的模样逗他。
　　而后从深不可测的外套口袋里抽出一罐啤酒来。
　　“等会儿吃饭再喝。”
　　他笑着，很随意的模样。
　　简叶却被这个笑容晃了眼。
　　直到等了接近一个小时，才空出一张四人桌出来。
　　老板问他们能不能接受拼桌。
　　徐则和简叶都不是讲究的，同意了，而后很快进了店门。
　　直到落座，徐则才注意到和他们拼桌的客人，就是刚才和他们一起等在一边的一对男女。
　　看样子是情侣。
　　四人分配好位置，徐则和简叶面对面坐在里面，将餐具对半分开。
　　坐在徐则旁边的女生主动开口：“你们是来这儿旅游的吗？”
　　“对，你们呢？”徐则顺手帮简叶拆开餐具，用开水烫了碗。
　　女生的男友附和：“我们也是，趁有时间自驾游来的。”
　　“你们是兄弟之间约好一起出来玩么？”女生问。
　　简叶动作一顿，第一时间是去看徐则的神色，不知该回答是或不是。
　　但徐则已经先替他否认了：“不是，我们是临时组的旅游搭子。”
　　“是吗？你们关系这么好，完全看不出来诶。”女生有些惊奇。
　　服务员将两份菜单递上来，同一桌分开点菜，旁边这对情侣没再多问，认真看起菜单来。
　　徐则将菜单横过来，示意简叶先看。
　　他却迟迟没回过神来，即使紧盯着菜单，视线却难以聚焦，没经过思考地随便翻了翻。
　　徐则否认是什么意思呢？
　　他从间隙抬起眼来偷看徐则的表情，很正常没有异样。
　　“你选吧，我都可以。”简叶将菜单递了回去，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吃饭的过程中，徐则保持着照顾简叶的习惯，对话也是如以往一样，惹得旁边的女生不时感叹。
　　“你们的关系真的好好哦，说明有缘分呐。”
　　缘分一词有些陌生。
　　简叶本想着哪儿来的缘分，不都是徐则最开始死皮赖脸纠缠出来的。
　　看见坐在对面的徐则，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私房菜不愧是本地人认证过的好吃，量大又便宜，徐则和简叶两个成年男性放开了吃才将将把点的几个菜吃完。
　　席间和旁边这对情侣聊了不少，徐则淡淡喝几口啤酒，偶尔插话，一般都是对面女生问，简叶在答。
　　等到吃累了才散席。
　　地铁运行时间恰好过了末班车。
　　“简哥，还回去吗？”
　　两人吹着晚风在路边散步消食，徐则酒量好，几乎没看出喝过酒的模样。
　　“不回去了好不好。”
　　他走在江边小道上，去牵简叶的手，徐则将他冰冷的手背覆在发烫的脸颊降温。
　　手指不安分地轻轻捏他指尖，碰触过的地方惊起一片麻痒。
　　“徐则，别装醉。”简叶没直面回答，但答案很明显。
　　刺骨寒冷的江风足以把人的神智吹醒，徐则放下了他的手：“那我们再一起走一会儿吧。”
　　沿着回去的路，两个在江边停停走走到凌晨两点半，直到温度连徐则都觉得有点低了。
　　他们方才打车回了酒店。
　　“简哥，记得等会儿洗个热水澡。”
　　分别前，徐则站在简叶的门前嘱咐。
　　直到简叶乖乖答应，关上门后，徐则才恋恋不舍准备离开。
　　一转头，却看见陈真真走了上来。
　　这么算起来，他们与陈真真几乎是前后脚回了酒店。
　　陈真真见着他，立刻凌厉了眼神，看向简叶紧闭的房间门口。
　　“你在这干什么？”
　　她的警惕性比之前要高得多，不知是担心自己打简叶的伤被发现，还是怕徐则真的接近简叶，被撬了墙角。
　　“我和简哥刚散步完回来不久，聊聊天而已。”他没有任何遮掩，徐则那双桃花眼收敛了笑意，冷冷清清的。
　　陈真真脸色发黑，她伸手去拽徐则的手臂，锐利的指甲陷进他的肉里。
　　还没等她抓稳，徐则已经跟碰见什么瘟神般，皱着眉甩开了她。
　　力量差距只大，陈真真的手甚至都有些发麻，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徐则。
　　而不是任她打骂的简叶。
　　她讪讪换了不那么盛气凌人的表情，却依然放着狠话。：“我告诉你，最好别打简叶的主意。”
　　“哦？”徐则眸子扫过她，没什么感情地审视她穿的一身衣服。
　　眼底的不屑清晰可见，几乎不用猜也能知道陈真真刚从酒吧猎艳回来。
　　她无视了徐则对她的不待见。
　　倒是同样讽刺地嗤笑着敬回去：“我和他认识了十多年，谈了九年恋爱，你以为短短几天，就能撼动？”
　　“你算一算，他离开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徐则那副漠视的表情总算换了模样。
　　见他吃瘪，陈真真还没笑出声来，徐则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良久扯出一个笑，像是轻蔑，嘲讽。
　　“当你只能用时间长短来跟我争取这段感情的时候，已经输了。”
　　徐则凑近她，嗅到了满鼻子的脂粉和酒精味，笑意不达眼底。
　　“不然，你着急忙慌找我示威是为什么呢？”


第34章 “你好廉价。”
　　话音落下。
　　陈真真的脸色难看了一瞬，挂在嘴角的笑僵硬得几近扭曲。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徐则已然准备抬脚离开。
　　内心妒火在燃烧。
　　陈真真情绪急需发泄的出口，她冲到简叶房间门口，正要敲门闯进去。
　　却被身后徐则突兀响起的话打断。
　　他冷冷瞥过来，眸色沉得望不到底。
　　“真真姐，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别人休息了。”
　　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陈真真蓦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她终于后知后觉。
　　以往徐则看她无情绪的眼神里。
　　装的满是看垃圾的目光，将她卑鄙、低劣的本性看得无所遁形。
　　她毫不怀疑，徐则已经知道了自己疯起来把简叶打得半死的事实。
　　其实被发现报警是其次。
　　——简叶那么好糊弄，签张谅解书就好了。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肆无忌惮的底气。
　　只是一旦被徐则在富二代圈子里曝光，她在网络上装得光鲜亮丽人设就会崩塌。
　　别说钓凯子，名声都会发臭。
　　顾及到这一点，陈真真心虚地不敢回头，她故作镇定：“我回自己房间而已，敲错门了。”
　　早早睡下的简叶不知道门外的暗流涌动。
　　他听徐则的话，洗了个热水澡，小心避开身上伤口的地方。
　　穿睡衣的时候，简叶瞥到镜子中的自己。
　　很丑陋。
　　蜈蚣似的疤弯弯曲曲盘踞在身上，几乎看不见原本皮肤的颜色，像个破烂崩坏的脏娃娃。
　　他发了一会儿呆。
　　浓密纤长的睫毛掩盖下，是迷茫空洞的眸色，直到感觉到室内温度下降，才慢慢一颗颗扣上纽扣。
　　好像他这种没有价值的人，活该被这么对待。
　　可回想起徐则的温柔，又让他丝丝缕缕地疼痛起来。
　　呼吸间，如利刃过肺。
　　第二天。
　　三人会面时，陈真真很明显没睡好觉。
　　她的精神状态相较于刚开始旅行时差太多了，不知是最近一直在熬夜蹦迪，还是于心不安。
　　就连厚重的粉底都没能遮住她的黑眼圈。
　　陈真真与简叶四目相对，目光有些躲闪，她焦躁不安地扣着指甲上的装饰。
　　一向准时的徐则拖延了一会儿才出现，照旧装备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和口罩，乍一眼认不出人来。
　　“不想来可以不来。”陈真真见着他撇了撇嘴，小声抱怨。
　　徐则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凌厉，没理会陈真真的挑刺，他正要跟简叶问好，陈真真就将简叶拉到了一边。
　　故意作对似的，陈真真搂着简叶的手臂，将整个人朝向自己：“简叶，我饿了，我们吃早餐去吧。”
　　他们没在酒店久留，而是找了附近的早餐店。
　　陈真真自顾自拉着简叶往前走，期间简叶回头了好几次。
　　他不放心地看跟在身后的徐则，只见徐则一副没在意陈真真小动作的样子，低头边玩手机边走，压根没放在心上。
　　简叶抿了抿嘴唇，心口那股空落落的感觉愈发明显，明明陈真真就在他身边，本应期待已久才对。
　　脑子却一团浆糊地完全没在意她在说什么。
　　“简叶，你想吃油条还是包子？”陈真真推了他好几遍，总算让人回过神。
　　她不满地皱起眉头，这还是以前那个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放在第一位的简叶吗？
　　“你怎么回事啊，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简叶唇色有些苍白，他抬眼随便选了个：“就油条豆浆吧。”
　　说完，他下意识问身边站着的徐则：“你想吃……”
　　“一屉小笼包，一碗豆浆，多放点糖，谢谢。”
　　徐则像压根没听见似的，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剩下没说出的问话也没必要说了，简叶反应了一会儿过后，缓慢而安静地闭上了嘴。
　　吃早餐时，陈真真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振动声频频。
　　惹得简叶和徐则抬头看了好几眼。
　　她看了眼屏幕，神色一僵，转而若无其事笑笑，转移话题：“简叶，你怎么吃这么少，得多吃一点，今天还要出去玩呢。”
　　趁着简叶低头咬油条的功夫。
　　她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干脆关了机。
　　注意到陈真真动作的徐则眸光一暗，若有所思。
　　一整个早上，陈真真都没给简叶和徐则说话的功夫，她近乎偏执地死死拉扯着简叶，逼迫他与自己走在一起。
　　就连说话都得经过她同意。
　　徐则好似被他们黏黏糊糊的情侣氛围排除在外，他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注意到简叶有好几次，不着痕迹地朝他的方向偷看。
　　他敏锐地捕捉到这几个瞬间，对准简叶的侧脸按下快门键。
　　而后满意地放大他那张懵懂的脸，很是清纯。
　　仔细欣赏起来。
　　徐则眸色清冷，口罩下的唇角却是向上扬起，近乎冷笑。
　　陈真真没让他失望，难道她不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吗？
　　他太了解人的卑劣了。
　　越是故意将他推远，简叶就越是被他吸引。
　　抓心挠肺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回，是陈真真自己把人一步步推给他的。
　　陈真真对他的盘算一无所知。
　　她正沾沾自喜于自己对于简叶的了解，每一次，简叶总会无一例外的迁就她，无条件地跟在她身后。
　　完完全全属于她。
　　今日的行程是陈真真安排的，她选了个东水热门打卡地，既适合拍照也适合参观的古建筑景点。
　　这回她费了一番心思，至少顾及到了简叶的喜好，难得没选错。
　　进入景点前，附近的商户有可以租衣服的服装店，一般游客都会选择租一套打卡。
　　陈真真视线不自觉被吸引，她主动去问简叶的意见：“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好不好？”
　　小情小意的模样，简叶心被戳软了一块，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点了点头。
　　“好啊，你喜欢就去。”
　　热门景点，游客自然也多，店内选衣服的顾客不在少数，陈真真一时不察松了手。
　　等她从琳琅满目的款式中抬起头，就见简叶依然守在原地，满眼都是自己的温柔认真模样。
　　“真真，选好了吗？”
　　陈真真松了口气，注意到徐则和简叶隔了几米远，丝毫没有关系亲昵的端倪。
　　她骤然放下心。
　　看来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之前简叶被她用高跟鞋“提醒”了一次，怎么可能还敢忤逆她。
　　每一次都是这么过来的，徐则说得好听，不过是虚张声势。
　　她看好衣服，均码的衣服比她本人的身材要大两个尺码，需要店内的工作人员拿曲别针帮忙卡起来。
　　进换衣间排队试衣服要耗一番功夫，她没彻底放松警惕。
　　“要不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陈真真的身体简叶不是没看过。
　　与其说情侣间的亲密，不如说，他们两人之间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
　　店员听见这句话皱了皱眉：“女士，试衣间里面还有其他顾客，是不允许异性进去的。”
　　“啧，”陈真真变了脸色，不耐烦地黑下脸：“管那么多，拉上帘子不就好了。”
　　店内生意很好，店员不在乎丢这一单，说话也很硬气：“你要是坚持，恕我们不能招待你。”
　　“行吧，事真多，”陈真真抱怨着，嘱咐简叶：“我很快出来，你乖乖等我。”
　　她难舍难分的样子，像极了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简叶被安排在旁边角落休息的地方等着，被成排的衣物挡着，形成不大不小的视野盲区，店员路过和别人闲聊时还若有似无朝他这边斜睨了眼。
　　“真的恶心，小情侣膈应人啊，鬼知道会在试衣间干些什么。”
　　说话声音不小，简叶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表情没变化，只是将头稍稍低下去了点。
　　“简哥。”
　　徐则终于主动跟他对话。
　　他居高临下，眼神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简叶，神色冷冷的。
　　一时间，简叶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回应，结结巴巴道：“怎么了？”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将他眼神亮起一瞬的表情尽收眼底，徐则扯下口罩，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语气狎昵。
　　“怎么，很喜欢我靠近你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有点奇怪。”简叶着急忙慌摆手，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他有些羞于启齿，还是红着耳朵，鼓起勇气轻声问。
　　“是真真在，所以故意这样的吗？”
　　“哦？”徐则饶有兴致地拖长了语气词，他猛地拉近距离，弯下身抬起简叶的下巴。
　　手臂挡在两人身侧，正好遮挡住外人的目光。
　　简叶瞪大了双眼，他迟缓地眨了两下眼睛，紧接着徐则掐紧了他的下巴，膝盖势如破竹。
　　抵着人向前。
　　“原来简哥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膝盖力道很足，简叶浑身一震。
　　徐则却故意又放慢着动作，侮辱性很强。
　　半边身体都触电般麻了，简叶脸红了个透，却依然盯着他，坦诚到毫无保留将自己羞怯的表情露出来。
　　“徐则……”
　　他呢喃着徐则的名字，不知道是让他放轻动作，还是要更过分。
　　可徐则手指力度没放轻，像打量商品一样，玩味吐出四个字：“你好廉价。”
　　原本神色迷离的简叶瞬间脸色惨白。
　　他连逃都没来得及，呆愣在原地。
　　“怎么？伤心了，”徐则用大拇指轻轻抹去他眼角无意识渗出来的泪水：“我没说错啊。”
　　“你看看你这幅情态，在陈真真面前装体贴男朋友，在我这里又任我予取予求的，装得清纯，实际你很喜欢三个人一起吧。”
　　徐则问：“是不是随便哪个男人，你都能张、开、腿啊。”


第35章 放他走？
　　没等徐则说更多。
　　陈真真已经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放开简叶，颇有兴致地靠在一旁，认真端详着简叶苍白的脸色。
　　“简叶？你怎么了。”陈真真原本想让简叶看自己漂亮的模样，只见他好像丢了魂一样。
　　朝徐则看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徐则挑衅地朝她看来，却完全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简叶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摇头道：“没有，就是走神了。”
　　他不敢去看徐则，强撑着精神去看陈真真身上的衣服，偏偏什么都看不进去，只勉强笑笑，夸赞道：“很好看。”
　　到了景点入口，为了分流检票口设置了多个闸机。
　　越到队伍后面，排队秩序越混乱。
　　陈真真为了保护好衣服，刻意与身边人都拉开了距离。
　　慢慢走到检票口的时候，徐则缀在队伍后面，不经意地一撞。
　　将简叶整个往旁边撞开。
　　而后人流迅速补齐缺口，推着简叶和陈真真往两个不同的入口进去。
　　“简叶！我在门口等你。”陈真真转过头，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
　　徐则那一撞没收力度，简叶被撞得七荤八素，估计那一块儿都能青了。
　　他回过神来，已经看不见陈真真站在哪儿了。
　　徐则在身后牵住他的手。
　　“放开我。”简叶躲洪水猛兽似的挣扎。
　　偏偏人群作用，逼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后脑勺抵着徐则的胸膛。
　　徐则垂眸，手上抓着他手腕的力道收紧：“装什么装，你不就喜欢这样吗？”
　　“她不在，就见缝插针找上我，你看起来很享受这种刺激的滋味啊。”
　　简叶眼眶发红，他声音带了哭腔：“我没有。”
　　“你的行动比你的嘴要可信。”徐则没有怜悯。
　　他掐住了简叶的腰，将他往前面推。
　　勉强进了入口，没再人挤人，简叶有了找人的空档。
　　他恨恨地用一双泪眼瞪着徐则，抽回被抓疼的手腕。
　　“当了女表子立牌坊？”徐则嗤笑一声，说话很脏，看上去也不像尊重他的意思。
　　简叶脑子一嗡。
　　比起思考，反应更快的是动作，已经抬起手来扇了他一巴掌。
　　用力到手掌发麻到颤抖。
　　这一巴掌把徐则整个人都打兴奋了，他用舌头抵了抵右侧口腔，被打到的右脸皮肤已经迅速泛红。
　　徐则眸子里装着仿佛能把人燃烧殆尽的火焰，他语调诡异上扬起来：“说中你了？”
　　气氛剑拔弩张。
　　简叶手机响起来。
　　是陈真真打来的视频通话。
　　整个景点路线很多，左侧与右侧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进了那道门只有从里面往一旁绕才有可能相遇。
　　方向对了，几分钟就能会合。
　　如果方向错了，那么走完整个建筑都可能见不到面。
　　徐则完全没有要拦着他的意思，甚至有些期待了：“简哥，我很好奇，这次你会选谁？”
　　简叶接通话的动作一顿。
　　“迟疑了？还以为我会死皮赖脸跟着你吗？”徐则轻描淡写着：“没这么好的事。”
　　见简叶迟迟没回应，陈真真紧接着发来两张照片，一张是整个景区的路线图，另一张是她当前地点。
　　附近是一个文创产品的售卖处。
　　与简叶目前的位置，只相隔一个亭子远。
　　“真真……就在前面，”简叶逃避话题，艰涩开口：“我们，一起过去。”
　　做缩头乌龟的模样和以往如出一辙。
　　徐则见惯了他为难的神色，非但没有心软，倒是更觉得可憎起来。
　　“我不想跟她一起走，你自己想吧。”
　　他远离大道，往另一边人少的地方去。
　　没等徐则走多远，身后有人急匆匆赶上来，抓住他的衣角。
　　“能不能别走。”简叶恐慌地牢牢抓紧他，放低了姿态，连刚刚自己才打了他一巴掌都忘得一干二净。
　　徐则冷淡盯着他：“别让我看不起你。”
　　被那近乎冷酷的目光直视，简叶追上来的勇气全都被戳得支离破碎。
　　“那我能怎么办……”他语气有些绝望了，简叶将手机攥紧在手中，他执拗地抓着徐则那一点衣角。
　　已经是喃喃自语。
　　“我到底该怎么办。”
　　徐则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淡淡道：“很简单，从我和她之中选一个。”
　　“你只要说选她，我就放你走。”
　　手中骤然一松，徐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简叶整个人像失去了力气，靠在墙角借力，两腿都在发软。
　　他看着陈真真发来的照片。
　　只要回过头去。
　　他就能和陈真真重新会合。
　　游客们脚步不停，偶尔朝停在原地的简叶看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毫不在意了。
　　忽然身体剧痛传来，不知道是什么伤没治好的后遗症，简叶疼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他一片茫然，狼狈到腿重重磕在地上。
　　等这股劲缓过去，他才摸着心口，后知后觉落下泪来。
　　“怎么会这么痛？”
　　手机在疯狂振动，陈真真不时打来一个视频通话。
　　“你在哪儿，快来找我啊。”
　　“你是不是和徐则在一起？”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条紧接着一条，窒息感袭上简叶心头，他只觉呼吸都艰难起来。
　　试图回复陈真真，偏偏手抖得打字都艰难。
　　泪珠大颗从脸颊滑下，一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折射出彩色的光。
　　不顾路过的人异样眼神，他无声哭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简叶想要说服自己。
　　选真真是因为她需要保护。
　　因为她陪了他很多年，他们是家人。
　　因为她曾经给过他很多温暖。
　　唯独有一点。
　　——他一次都没想起来是因为爱陈真真。
　　最后他垂下眼帘，将陈真真整个聊天框都删除了。
　　好像光是这样就耗费了他不少力气，简叶给徐则发，一字一句。
　　——你能回来接我吗？
　　不出十秒。
　　脚步声响起，徐则不知从哪儿出来的，站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抚着他侧脸，擦干泪痕，无可奈何似的。
　　“怎么办呢简哥，我才一会儿没见到你，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简叶将自己整个人埋进徐则宽厚的肩膀里。
　　可悲的是。
　　他明知徐则是另一个披着漂亮表皮的陷阱，依然义无反顾往下跳了进去。
　　等到简叶在自己怀中逐渐平复好心情，徐则才慢慢拿起手机，找到陈真真的联系账号，拨通电话。
　　“喂？”徐则话语里的炫耀快要溢出来：“简哥的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你一个人继续逛吧。”
　　他几乎是半抱着简叶往外走，经过狭窄石子路和凉亭，半坡的视野明亮。
　　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见简叶刚才待的那个位置，一览无余。
　　徐则不动声色，勾起一个笑容。
　　放他走？怎么可能。
　　打车回到酒店，徐则没再把人放回去，而是带到了自己房间。
　　“哭累了，要喝点水吗？”他温柔问着，与早上那个面若寒冰的徐则大不相同。
　　简叶整个人躺在床上，几乎快要在温柔乡里溺死，紧闭着眼：“不想。”
　　“不想也要喝点，脱水怎么办。”
　　徐则放轻了声音，他扭开瓶盖，轻轻在瓶盖上倒了点水，揽着简叶的后脑勺，小心湿润他的唇。
　　“我选对了吗？”简叶搂着他，整个人没有安全感地缩进他怀里，侧脸窝在肩颈，说话吐着热气。
　　魔怔地一遍遍问。
　　徐则就不厌其烦地回答他：“选对了。”
　　好像只有被紧紧搂住，简叶才有落在实地的踏实感。
　　仿若彻底打破了什么枷锁，他呼吸凌乱了分，吻在徐则的唇边，逐渐向下。
　　气息愈发粗重。
　　简叶切切实实感受到徐则有了感觉，他才中止了动作，闭上眼睛躺进他怀里。
　　被一通折腾的徐则就没这么简单了，他忍住叫醒简叶，翻身而下的冲动。
　　在心里劝告自己，就当是刚才故意刺激简叶的报应。
　　他活该的。
　　差不多紧随徐则后面的四十分钟后，陈真真敲响了他的门。
　　显然已经在简叶房间找过一次人，没看见才冲了上来。
　　“简叶在里面？”陈真真推开门就要进去。
　　可这次被死死拦在了外面。
　　徐则连虚以委蛇的笑容都懒得维持：“直接闯进去不好吧？”
　　他故意拖长了半分尾调。
　　“简哥在睡觉。”
　　这一句话激得陈真真理性全无：“你对简叶做什么了？”
　　“能做什么，”徐则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看了眼手表：“就这么点时间，够我干什么。”
　　他话里有话，陈真真一想到简叶被碰的那个可能性就怒火中烧。
　　“你tm，我告诉你，放我进去，不然简叶醒过来有你好看。”
　　她的威胁半点震慑力都没有，徐则双手抱臂。
　　“你确定？”
　　没等陈真真再次试图硬闯，她为了联系简叶重新开机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铃催命一样，陈真真神经质地去看手机屏幕，看见是自己新钓的那个凯子，才松了口气。
　　倚靠在门框的徐则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调侃道：“看来真真姐有急事呢，不如先去忙。”
　　他咬字清晰，说到简哥两个字时又粘糊得纠缠不清。
　　“我就帮你照顾简哥了。”


第36章 “真真，我们分手吧。”
　　“喂？我今晚有时间啊，当然可以。”
　　陈真真接起电话，一边用甜得腻死人的声音回答，一边用堪称怨恨的眼神盯着徐则。
　　偶尔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娇羞，欲拒还迎的小女人姿态。
　　等她挂断电话，徐则饶有兴致地继续和她周旋。
　　“你确定还要守在我门口？”
　　他抬起右手看着手表，敲了敲表壳：“化妆加上洗漱，你的时间不够了哦。”
　　“哦对了，我帮简叶问问，你今晚还回来吗？”
　　徐则后半句话说得隐晦，看向她的眼神却是轻蔑，直白地将陈真真姣好的身材上下一扫。
　　“真真姐，出去玩注意卫生。”
　　陈真真下意识抱紧了双臂，这是个防备和自我保护的姿势，她恶寒地搂住自己。
　　却说不出一个否认的字。
　　从她通过那个人好友开始，她就在为这一天做盘算了。
　　男人都是愚蠢的，稍稍一勾手就能跟上来，再给点甜头，就晕头转向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陈真真深思熟虑定的人选，不可能到了最紧要关头放弃。
　　她咬紧了牙关，跺脚就要下楼。
　　临走前，她最后往门缝里一瞥，只能看见简叶躺在床上零星一截脚腕的影子。
　　深深陷进柔软的被单里，像安稳入睡。
　　“等着，看我回来你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陈真真放下狠话，她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突兀有一种预感，有什么在分崩离析。
　　但她很快抛之脑后。
　　回到房间，徐则关上门，他躺到简叶的身边。
　　病态似的搂紧他的腰，大口大口吸着简叶身上中性的草木香，用他的手握着……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简叶昏昏沉沉再睁开眼时，感受到的是，滚烫的胸膛压住他翻不过身，粗重的男性呼吸近在耳边，咬着他的耳珠。
　　脖子往下至锁骨上都是被过度种下草莓的疼。
　　他吃痛地摸过身前伤口：“怎么……”
　　简叶艰难伸出手，打开房间的灯光。
　　从明亮灯光的刺激中逐渐睁开眼，他迟钝地回过神，注意到徐则的不对劲。
　　“简哥。”
　　徐则的呼吸过于滚烫，几乎要将他燃烧融化，更可怕的是手劲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没轻没重，将简叶的手腕禁锢着掐出红痕。
　　他挣扎不开。
　　“徐则，你疯了？清醒一点！”简叶抬腿去踹他。
　　徐则却像个感受不到疼痛，只知道前进的猛兽，眼眶猩红。
　　整个身体都像从火炉中捞起来一般，恍若能将周身空气一起融化。
　　“简哥，你终于是我的了。”他喃喃自语。
　　“嘶……”简叶被咬了一口，疼得皱起眉头。
　　他早就该注意到徐则的不对。
　　再这样下去，绝对是承受不起的后果，简叶有些害怕，偏偏双手被束缚，腿也被他用膝盖压着。
　　一股挣扎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简叶快要在心里骂脏话，待徐则继续低下头，他痴迷地看着简叶的脸，低下头想吻他。
　　有一瞬走神。
　　简叶捕捉到这一刻，用头狠狠撞向徐则的额头。
　　力道互相作用，简叶自己耳朵都嗡鸣了。
　　他头昏脑胀，险些站不稳，所幸徐则被撞得更狠，整个人放松了力道。
　　抓着这一时机，他拿起放在柜子边的水杯，不顾被子，直接淋头浇下。
　　简叶咬着牙，大声道：“你清醒了吗？”
　　眼看着徐则狠戾的眼神逐渐恢复正常，水痕浸透了整张脸，渗进头发里，他视线开始重新聚焦，看见简叶额头上发红的痕迹时，慌了神。
　　“简哥，我……对不起，我。”徐则抬手要去摸那道撞出来的红痕。
　　被简叶直接避开了。
　　“你怎么回事？”
　　徐则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发病，他看着简叶质问的神色，冷冷盯着自己。
　　目光触及到简叶从衣领下露出的那些鲜红吻痕时，瞳孔骤缩。
　　他爬着起身，不做辩驳：“对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
　　徐则太过兴奋，以至于搞砸了一切。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想做的？”比起疼痛，简叶被欺骗的愤怒更胜一筹。
　　“当然不是。”徐则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他只能先从包里拿出药来，拆下两片塞进嘴里干嚼。
　　等到咽下去后，他确保自己冷静才跟简叶继续对话。
　　“我没想过伤害你，简哥，我真的没想过会在今天这样。”
　　徐则懊恼，一切功亏一篑，他想伸手去拉着简叶的手腕，这样才能确保他不会跑。
　　却又担心再次伤到他，只好悻悻收回手。
　　“你经常这样吗？”简叶只问。
　　徐则摇头：“没有，只有受到太多刺激的时候会。”
　　“对谁都可以？”
　　简叶脸色平静坐在床上，乖巧的模样让徐则险些再次流鼻血。
　　他捂住脸，整个耳后根都通红了。
　　见状简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他起身穿着拖鞋，走进浴室里的镜子看自己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多不多，拿着徐则的黑色外套将拉链拉到顶，直到完全遮住脖子才放心。
　　“你不生气吗？”徐则见他神色平静，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失望。
　　是不在乎他？直接提分手么，可他们才在一起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生气有什么用，反正上了贼船了。”他洗了把脸，将灰尘和泪痕全都洗干净。
　　转过头问：“真真在哪里。”
　　“你要去找她？”徐则内心升起股危机感，他防备地后退半步挡住出去的路。
　　水流冲刷过指尖，简叶将每个指缝都洗干净了，低下眸子：“不找她，怎么跟她说分手？”
　　已然恢复正常的徐则迟疑问：“你不怕我，失控后吃了你么。”
　　“你会吃了我吗？”简叶觉得有些好笑。
　　“不会。”徐则斩钉截铁答。
　　简叶穿好衣服，全然一副徐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样子：“这样就行。”
　　室内沉寂一秒，徐则迟迟没有动作，他看着简叶的侧脸，眼神好像有光。
　　酒吧氛围鱼龙混杂。
　　此时正是夜晚，简叶被徐则牵着手入场，皱起眉头。
　　“我必须要把真真带走。”
　　经过好几对纠缠到一起的情侣，简叶有些担心陈真真。
　　整个舞池都是晃动的人影，他看花了眼都没看见人。
　　“知道约她的那个男人模样吗？”徐则问。
　　之前翻聊天记录时，简叶有看见过，还有好几张赤着上身的照片，他忍着恶心回想。
　　“有，这里都没看见。”
　　“可能在楼上，”徐则分析：“楼上有包厢和消费限制，人也少一点，应该会在。”
　　他拉着人上了楼上包厢，一直把六个全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人。
　　“会不会……已经走了。”跟着他们一起的酒保提醒。
　　剩下的意思尽在不言中。
　　“不可能，真真不是这种人，她之前从没跟我说过。”简叶攥紧了拳头。
　　他坚信陈真真还在这家酒吧。
　　翻开陈真真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确信是同一间酒吧，跟着周围显眼的标志物一路找。
　　从酒吧门后发现一个拐弯下楼的露天走廊。
　　走过拐角，正是陈真真的声音。
　　她娇笑着：“哥哥，这么着急干什么。”
　　简叶原本焦急的脚步一顿，从上往下，能一览无余地看见陈真真搂着一个样貌一般的男人，柔软无骨地倒在他怀里。
　　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响起。
　　“怎么？我跟你那个男朋友比谁更厉害。”男人得意地问。
　　“当然是你啊，他就是一个瘸子，怎么能和你比，”陈真真直白又大胆，手指在他胸膛打圈圈：“而且我试过了，他不行。”
　　几次闷哼声透过耳膜传来，简叶掐着楼梯扶手的手死死用力。
　　他快失去理智，想要冲下去把人分开。
　　在他身后的徐则一脸见惯不惯，他常年混迹酒吧，这种人见过不知道多少个，徐则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示意他再等等。
　　“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男人嘲讽低低笑着，冲击着简叶神经。
　　“我怎么可能和他结婚啊……”陈真真呢喃着，再然后听不清了，她又笑了起来：“你觉得他配得上我吗？”
　　笑声刺耳，简叶眼睛被一层水雾蒙住，他用手遮住眼睛。
　　“走吧，简哥。”徐则伸手去拉他。
　　简叶摇头，他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楼道处的空酒瓶。
　　瞬间声响传遍整个空旷的楼梯。
　　下面的人抬起头来，没等简叶回过神来，徐则已经迅速拉过他，将他按在墙上，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
　　擦去他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谁在那！”陈真真的问话声响，他们停下了动作。
　　她整理好自己的裙子，有些迟疑，刚才一瞥而过的人影，身形很像简叶。
　　但简叶此时不可能会在这里。
　　陈真真惊疑不定，一步步走上楼，看见某个高大男性低头与人在热吻，身型差大到怀中的人几乎被藏进怀里，只能看见红到快滴出血的耳朵，两人难舍难分。
　　氧气被掠夺，简叶伸手去拍打徐则，想让他放开，更让人恐惧的是。
　　他听见陈真真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每一次都是在他岌岌可危，紧绷的弦上增添负担。
　　可徐则不仅没停，他先是放开快要喘不过气的简叶，让他歇口气，而后紧贴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想要报复她吗？”
　　如恶魔在低语。
　　简叶被吻得快失去思考的理智，他还没说答没答应，徐则又一次低下头。
　　他撬开贝齿，碾过唇瓣继续攻略城池。
　　终于，那道脚步声停下了。
　　因愤怒而扭曲了声线：“简叶，你在干什么。”
　　一切肮脏的、不堪的都被揭开了。
　　徐则呼吸凌乱了瞬，而后松开抓着简叶后脑勺的手，低笑出声。
　　以陈真真的角度，被阴影遮挡下的人看不清神色，她只能看见简叶那双潋滟水光的眸子。
　　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态。
　　几乎是立刻，她甩开了身后那个跟她几分钟前还在温存的男人。
　　她上前想要撕开徐则撑在简叶耳侧的手臂，尖锐出声：“你知不知道，我们就要结婚了！”
　　可徐则的身形难以撼动，他甚至连动都没动弹一下，以看小丑的目光看着她。
　　语调慵懒：“哦，那看来这婚是结不成了。”
　　身后那个男人被陈真真一推，险些没站稳摔下楼去，堪堪抓住扶手才稳住身体，他不满道：“你疯了，推我干什么？”
　　“闭嘴！”陈真真不管不顾，她急着要把简叶从徐则怀里拉出来：“他强迫你的对不对，简叶，你一定不是自愿的。”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她漂亮面孔被狰狞代替，一遍遍重复：“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可简叶始终没说话。
　　“啊！！！”陈真真嘶吼出声，她掐着徐则的手臂，划下三道深深的伤口。
　　血凝结成珠滚落在地。
　　徐则痛得微微皱起眉头，他将简叶护在身后，反手推着陈真真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捆住她的双手。
　　“你发什么疯？”
　　得亏他块头大，有体型优势才没被推倒，否则真要被陈真真反过来制住。
　　“疯……疯子。”那男人被陈真真的状态吓到，匆匆忙忙留下这句话，撞过徐则的肩膀逃开。
　　“这就是你找的男人？”徐则偏过头去打量，语气不屑：“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要听简叶说。”陈真真脸因为缺氧而通红。
　　徐则稍稍松开她，勉强让她能说句话，又加重了力道。
　　“我要听……简，简叶……说。”
　　她艰难出声，眼角滑过一滴泪，落在徐则的手背上。
　　徐则嫌弃地蹙紧眉头。
　　“真真，我们分手吧。”
　　简叶的声音相当平静，受冲击的精神恍惚过后，他反倒异常冷静了下来。
　　看见陈真真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再没了以往的心情起伏。
　　反倒获得了解脱。
　　他如释重负，脑海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终于啊，他们这段十多年的感情玩完了。


第37章 “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38.
　　空旷的楼道陷入沉寂。
　　只剩下过重的呼吸声，徐则担心陈真真再一次发疯，双臂肌肉紧绷，生怕她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来。
　　视线扫过她的动作，陈真真却是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等徐则放开她。
　　她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睁大着无辜双眼问：“简叶，为什么啊？”
　　好似刚才那不堪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强大的心理素质能力，以至于伪造出全然不知的天真小白花口吻发问。
　　“你明明那么喜欢我，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她伸出手想要去碰简叶。
　　被徐则后退一步，高大的身影径直挡住了。
　　“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她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是不是信徐则说的话了，他在挑拨离间呀，你怎么可以相信他。”
　　任谁看都仿佛是真的被平白污蔑了清白。
　　“不关他的事。”
　　简叶眸子泛着平静的冷色，他何等的了解陈真真，越是如此，他此刻越是一点都不曾动摇。
　　“真真，是你说的，我配不上你，不可能和你结婚。”
　　一字一句，陈真真呼吸一窒。
　　曾经从口中吐出的话成了扎向自己的刀。
　　她还想要辩解些什么。
　　眼神却陡然一凝，方才因拉扯而不小心滑落拉链，衣领宽松露出一截脖颈。
　　瓷白温润的皮肤上赫然显现着几块暗红的吻痕，和半道牙印。
　　像被什么野兽吞食过留下的标记。
　　“你！”
　　陈真真喉头一哽，只能发出短促的单字音节。
　　没等她继续纠缠，指节死死掐着，好似要抓紧些什么，可简叶的衣角布料已经从手心轻轻划过，只虚握住空气。
　　他牵上徐则的手：“我累了，想回去了。”
　　十指相扣间，简叶的手指比徐则要小一圈，几乎是藏进徐则的大掌中。
　　温度慢慢渡过来，徐则用拇指摩挲着他的骨节。
　　而后转过头来，当着陈真真的面，那只触碰过简叶的手轻抬，覆有薄茧的指腹慢条斯理的细细揉捻，低头一闻。
　　像在回味细腻皮肤的触感。
　　陈真真气到发抖。
　　他那副令人作呕的恶心姿态，让她寒毛倒竖。
　　-
　　她要吐了。
　　-
　　回到酒店，简叶本想按到自己所在的楼层，回房间休息。
　　却被徐则伸手拦住了。
　　他手背挡着电梯按键，冠冕堂皇：“陈真真那个女人万一不甘心，晚上找你麻烦怎么办。”
　　伤口还没好，简叶刺痛一瞬，是心理作用的隐痛，他左手不自觉遮住另一只手臂的伤口，却强调着：“她不会的。”
　　“不行，我不放心。”徐则强制只按下套房的那层。
　　没等他再争取，简叶余光扫到电梯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还呆愣地有些回不过神来，用手背试探遮住右侧脖颈露出来被撕咬的亲密痕迹。
　　真真难道看见了？
　　他面色惨白一瞬，慌乱去扯衣领，将拉链重新拉好。
　　回想起刚才陈真真不对劲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遮什么？没人会在意。”徐则抬手抵在简叶的下颌，稍微使力让他整个人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屈起手指敲了两下。
　　简叶抿了抿嘴，被搅得心神不宁。
　　倒是可笑。
　　两个人都背着对方另找了他人，也算是互不亏欠。
　　电梯到达，徐则让简叶别再多想。
　　他搂着简叶的腰，带着人走，穿过长长走廊，简叶却在临进门时顿住了脚步。
　　“嗯？”徐则眼神传达疑惑。
　　眼前人有些难以启齿：“我的换洗衣服都在楼下。”
　　徐则难得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脑海里闪过一些简叶穿着他贴身衣物，宽松布料下露出纤细腰线，以及衬衫半遮半掩白皙大腿的画面。
　　“穿我的就好了，”他捏紧拳头在唇边干咳两声，耳根飞上抹薄红：“我给你找。”
　　明明只是下个楼的功夫。
　　徐则不容商榷，干脆将人推进去，待简叶被安置着坐到床上，他站在简叶身前，大半个影子将人笼罩，呼吸重了几分。
　　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移开眼神，走到自己敞开的行李箱面前蹲下，掩饰些什么般没转过头，而是挑挑拣拣地从里头拿衣服。
　　“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吗？”简叶盯着他的背影。
　　虽然不是没同床共枕过，但几乎很少是在互相清醒的情况下完成的。
　　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心平气和讨论着这件事。
　　“你不愿意的话，我睡客厅的沙发。”徐则走近，他将折叠好的睡衣递到简叶手中。
　　但简叶没接，他张开双手抱住徐则，头就靠在徐则的腰腹上。
　　“我想和你一起睡。”
　　一时不察，徐则心脏猛然一跳，能感受到简叶温热的呼吸就打在自己小腹处。
　　脸颊软肉紧紧贴着自己，徐则不敢去碰，只觉得被贴过的地方灼热了一块，
　　他哑了嗓子，抓住简叶的手腕将人往外送：“简哥，你不用这样。”
　　可简叶就像柔弱无骨的菟丝花，浓郁如墨的黑发温顺缠在徐则的指尖，圆润眼睛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我可以相信你吗？”
　　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惶惶不可终日的徐则攥紧了拳头，手臂隐隐有青筋跳起。
　　他垂下眼帘，颇为郑重道。
　　“你可以相信我。”
　　即使只是口头上的允诺，简叶却像得到某个誓言般安下心，他低低道：“那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手微微颤抖，可异常坚定地抬起来解开他的金属皮扣，碰撞声叮当响。
　　“情侣之间怎么样都是正常的。”
　　简叶用下目线看人，眸子水润润的，徐则喉结上下一滚，险些要掐着他下巴，逼着他用嘴帮自己。
　　他太阳穴紧绷，用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把简叶作乱的手拨开。
　　“简哥，现在不是时候，我怕伤到你。”
　　没达成目的，简叶倒是失落地低下头，一副失望的样子。
　　“去洗漱，等下好好休息睡一觉。”徐则几乎是强硬着把衣服塞进简叶手中，语气不容违抗。
　　简叶不明白，情侣间不就应该对方想做什么就无条件满足吗？
　　他抬腿进了浴室。
　　套房内客卫很大，有足以容纳两个人一起洗的浴缸，简叶看着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微微泛红。
　　但也只是简单冲洗了一下。
　　换上衣服时因为徐则身形比他大上好几号，袖子和裤腿挽了几折才勉强正常行动。
　　只不过领口很难调整，露出成片的白，周身被徐则的气息包围。
　　他换好衣服，到洗手台前擦脸，拿毛巾时一道银光从镜子面前闪过，视线不可避免落在自己的中指上。
　　那枚已经习惯戴在手上的素戒。
　　简叶在镜子前停下脚步。
　　他细细打量着，素戒圆润光滑，沾了水在灯光下闪烁着光。
　　片刻后。
　　金属与大理石接触，清脆的声音响起，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简叶将那枚戒指放在洗手台上，孤零零的。
　　中指只剩下一圈白色的戒印。
　　他将换下来的衣物随手丢进洗衣篓里，走出浴室门，湿漉漉头发随意耷拉在脸颊。
　　四目相对，徐则走神片刻，视线随着水珠顺着锁骨缓缓流进更深处。
　　而后像意识到什么般回过神，他朝简叶招手：“我给你吹头发。”
　　电吹风声响足以掩盖很多声音。
　　简叶在徐则面前坐下，他背对着徐则。
　　宽厚的大掌在风力作用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穿过他的发丝，碰过头皮延伸出过电似的麻痒。
　　“徐则，我真的喜欢上你了，”简叶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喧闹的酒吧正值午夜场。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陈真真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甲，她拨打简叶的电话，无论如何也打不通。
　　借贷平台利滚利的提示音响起。
　　又滚出了新的几千块钱利息要还。
　　之前好不容易勾到手的男人没回她的消息，甚至将陈真真给拉黑了。
　　她焦躁不安。
　　“能不能借我点钱。”陈真真打电话给介绍借贷平台给她的那个好友救急。
　　对面电话那人语气算不上好：“大姐，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我不问你要就算好的了。”
　　肆无忌惮的混混口气。
　　“欸，你不是才有冤大头给你还过一部分贷款吗？怎么又缺钱了？”
　　没等那人继续问，陈真真已经挂断了电话。她逃避性质地不去想简叶，简直要疯了。
　　酒吧开台的酒钱她都要付不起了，谁知道那个凯子一点担当都没有，居然就这么跑了。
　　看着她来的那个经理眼神已经不对劲，提防着她逃单。
　　“你盯着我干什么，”陈真真歇斯底里，不管不顾大吼：“我有钱给你的，你再盯着我看我要投诉你。”
　　她的尖叫声被更高的音乐盖住，周围人嫌弃地离她站得更远了些。
　　唯独此时，有一个女人走近，一副遇见熟人的惊喜模样。
　　“是你呀？”
　　陈真真确信在此之前从没见过她，她狐疑地打量着面前差不多年纪接近30岁的女人。
　　浑身名牌，像是富二代圈子里常见的名媛。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陈真真精神起伏波动尚未恢复正常，话里仍带着刺。
　　女人却维持着优雅的笑容，始终没有失态。
　　朝她身边的酒保问：“这位小姐今晚的消费多少，我替她包了。”
　　酒保见有人替陈真真买单，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将消费单递给那个女人。
　　“一共消费一千八。”
　　随意看了眼金额，女人拿出钱包往里抽出一叠钞票，数也没数递给他，云淡风轻就解决了危机。
　　“请问你找我什么事吗？”
　　陈真真见风使舵，语气缓和了瞬，以为是以前酒吧里曾一起组过局的熟人。
　　正想着怎么套近乎。
　　不料，那个女人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陈真真在社交平台晒出的与徐则的合照。
　　“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何止认识，陈真真心情复杂，看着照片里自己还与徐则有些许亲近的虚伪笑容模样，简直要怄死了，她强颜欢笑。
　　“你找徐则什么事？”
　　女人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了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冷色。
　　那道笑声刺耳又尖锐。
　　陈真真搞不懂眼前这个女人，第七感提醒她觉得危险，古怪到让人想逃跑。
　　她不适地皱紧眉头质问：“你笑什么？”
　　只听见那女人说。
　　“原来他跟你说自己叫徐则啊。”
　　作者有话说:
　　攻守之势异也，恋爱脑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第38章 “你真的喜欢？”
　　头发吹干后，徐则又撸了把简叶的毛。
　　确认蓬松没问题后才松了手，将人埋进被子里，特意掖了掖。
　　全程简叶乖巧地不说话，只睁着眼睛看他，眸子跟着徐则的动作转动。
　　“早点睡觉。”
　　他从被窝里伸出只手，去牵徐则的衣角，试探问。
　　“不跟我一起睡吗？”
　　全身心交付的模样，徐则不由得内心一软，他还没开口。
　　简叶攥紧了指尖：“你是不是和真真一样，讨厌和我一起。”
　　他思绪流转，而后大着胆子，攀上徐则的肩膀让他弯下腰来，贴在他耳侧。
　　用气声问：“还是想让我主动点？”
　　轻飘飘如羽毛般的呼吸打在徐则的脸颊。
　　“你别瞎想。”徐则后退半步，他捂着鼻子，只见简叶用乖顺无辜的小动物眼神看着他。
　　感觉大脑充血，一阵刺激。
　　以至于又要流鼻血了。
　　他连忙找出随身携带的药来掰开两粒，想要咽下去控制住重新冷静。
　　但简叶的手握住了他。
　　“为什么吃药，我不行吗？”
　　随后紧闭着眼，一副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样。
　　太犯规了。
　　“简哥，我说过了你不用这样，”徐则将药片嚼得嘎吱响，皮肤泛起的那层薄红仿佛将周遭空气都点燃了，他按住简叶那纤弱的手腕：“我不是陈真真，跟你在一起，不图你什么。”
　　鸦羽般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打下一层阴影，简叶不依不饶，软着声音说。
　　“可是我喜欢。”
　　他瞳孔里是熟悉的倔强与固执，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徐则对他这天真的样子又爱又恨。
　　“你真的喜欢？”
　　他舔了舔后槽牙，攥住简叶的腕子就将他整个人推倒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虎口死死钳住，按在他的头顶。
　　徐则精致面孔在此时算不上好看，被并不魇足的神态扭曲，喘着粗气。
　　压抑住内心负面的阴暗想法。
　　方才那明朗清润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灯影摇晃，就像被某类大型猛兽盯上，逃不脱也跑不掉。
　　简叶故作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很快强行恢复了正常，却已经不自觉颤抖，后背通体冰凉。
　　他下意识挣扎，却愈发显得束缚住手腕的那只手臂不容撼动，被捏得生疼。
　　神经已然紧绷。
　　徐则按着简叶将整个人身体都翻了过来，让他背对着自己。
　　试探着将手按在因衣服上滑而露出一截的腰上，粗糙的指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未知的恐惧放大了简叶的全部感官，他只觉得徐则身上那股清冽熟悉的味道越来越靠近。
　　沉寂数秒，徐则拉开旁边抽屉的声音响起，从里面不知拆开了什么东西。
　　只听见纸盒扯开的声音。
　　再然后，窸窸窣窣的，塑料包装被撕开。
　　动作缓慢而温柔地逐渐撑起，拉开。
　　冰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简叶的后背上。
　　明明身体器官叫嚣着危险，却瘫软着不敢动弹，简叶放大了瞳孔，他紧咬住下嘴唇。
　　脚踝被一只手向后握住，细细把玩。
　　“你每次害怕的时候都会这样，”徐则一边说着，一边向简叶贴近：“绷紧身体，时刻准备逃跑。”
　　他动作没停，最终，抵在了大腿软肉上。
　　“现在说后悔我就放开你。”
　　几乎不用去伸手摸，便能感受到尺寸的恐怖。
　　简叶努力调节着呼吸，他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够呛：“我……不后悔。”
　　明明整个人已经软成了一摊水。
　　“你什么都不懂，”徐则人高马大，在此刻压迫感更是成倍增加，他松开了手，只克制吻上简叶震颤的眼睫：“会受伤的。”
　　两个人呼吸交缠，刚洗过澡的简叶身上还带着水汽以及好闻的沐浴露气息。
　　吸引着徐则更进一步，然后将他全部染脏。
　　可他生生克制住不为人知的念头，随手将刚才拆开吓简叶的东西打个结，丢进了垃圾桶里。
　　直到那毛茸茸的脑袋埋进简叶的脖颈，一切才像有了实感。
　　手腕重获自由，那一圈被捏紧的地方被火灼烧般的疼，简叶第一时间抱住徐则。
　　“我不想你受伤。”他喃喃自语。
　　被徐则震慑住的简叶不敢再强撑，他放缓了呼吸，只拿那纯洁得好像什么都没装的目光看他。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招。”徐则啧了一声。
　　真是妖精，偏偏他爱吃这一套。
　　他将手掌盖在了简叶的眼睛上遮住他的眼神，而后也跟着钻进了被子里，手臂揽着他的腰。
　　两人面对面躺下，他督促简叶闭上眼睛赶紧睡觉。
　　简叶听他的话，什么都没动作，将自己整个人贴近他的胸口，耳朵紧紧贴着徐则左心口听着过速的心跳。
　　渐渐陷入了沉睡。
　　徐则的手被他压在下面没敢动弹，他还没淋浴过，怕吵醒简叶只能等着他熟睡后再慢慢起身。
　　他专心致志数着简叶的眼睫毛，不时如获珍宝般在他额头啄吻一口。
　　睡着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天使，醒来怎么就那么磨人呢？
　　徐则没想明白。
　　眼看着他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攥着徐则衣角的手指也放松了力道即将松开。
　　徐则伸手将灯光熄灭，只开了个小夜灯。
　　正准备抽身离开，放在柜子边的手机消息提示声音一响。
　　他没打算看，随手按了静音。
　　可消息以极为迅速的速度不断刷屏，陈真真的备注名显眼，紧接着最顶上一条文字消息是。
　　——不想被简叶知道，你真正的为人就赶紧给我打钱。
　　他面色不改，平静点开陈真真发过来的图片，还是几年前他无意间被拍到的模样。
　　模样稍显青涩的徐则如鱼得水混在一堆女人中间，衬衫大敞开着，镜头外不知从哪儿伸出几只女人纤细的手摸在他腹肌上。
　　他游刃有余地端起酒杯，搂着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名媛调笑。
　　——聊聊？
　　他发去简短两个字，阴影笼罩下，眸底是一片阴沉如水的郁色。
　　陈真真和他约的地方在自己房间。
　　他穿上衣服，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找到陈真真的。
　　但是不难看出，陈真真一定是从她手中拿到的照片。
　　敲门时，他留了个心眼，看向四周发现没人的迹象。
　　徐则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开门那一瞬间几乎屏住了呼吸。
　　门锁转动声音响起，徐则手插在衣服兜里。
　　时间流速仿佛被延长，他眼睛都不敢眨地保持全程紧绷。
　　等它终于打开，出现的是陈真真那张漂亮又愚蠢的脸。
　　徐则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站在门口，端详着门背后房间里的布局，没有藏有人的痕迹，但徐则脚步却没动，他显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不进来聊？”陈真真干的事已经相当于半件敲诈勒索，她行动有些谨慎，对徐则的不配合皱起了眉头。
　　房间内空间窄小，遇见有人围堵更不适合逃跑，徐则不是傻子。
　　“没什么好不能说的，就在这聊。”
　　他眼睛如机器般扫描过背后的房屋摆件，评估危险性。
　　“你别这么看我，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呢，”陈真真洋洋得意，她先套近乎表忠心：“事先说明，我可没把你的行踪暴露给那个奇怪的女人。”
　　“你想要多少钱。”徐则没跟她继续废话的打断，直截了当问。
　　被截住话头这么一噎，陈真真本想再说说那个女人出了多少价钱，在徐则这抬个价，一时间都没什么必要了。
　　“十万。”
　　狮子大开口的数字，徐则比陈真真要高上一个半头，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唬人，骂了句脏话：“疯子。”
　　“据我所知，你骗那个女人的钱可是有上百万呢。”陈真真借贷软件里已经累积了超过六位数的负债，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即使面对徐则不由得后怕，却也恶向胆边生。
　　“我倒是不知道，高级服务业这行这么赚钱。”
　　内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知道徐则虚假的富二代身份时她已经够恶心的了。
　　没想到还是个和她同行的捞男。
　　她被这种人耍得团团转，要不是实在太缺钱，她恨不得亲手把人交到那个女人手里。
　　看起来就是当地有权有势的人物，徐则一个骗财又骗色没道德的骗子，落在那人手里，一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徐则完全没有被威胁害怕的意思，他手臂撑在陈真真的耳侧，寒眸冰冷，刺得人不由得后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盘算，”徐则语气没有任何温度：“想两头吃？小心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内心的那段小盘算被徐则轻而易举戳破，倒不如说陈真真太过愚蠢，以为自己当双面间谍的法子天衣无缝。
　　她强撑排面，双手抱臂给自己一点胆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你不怕被抓住不碍事，那简叶呢？”
　　除去发给徐则手上的，陈真真从相册里翻出更不堪入目的照片，她朝徐则眼睛晃了晃。
　　“你不怕被他知道，他嫌你脏吗？”
　　她确实是没干净到哪儿去，但是跟徐则比起来，自己才算底子纯洁的。
　　徐则脸色骤然一沉，他的手掐住陈真真的脖子，轻而易举就将人快悬空提起来。
　　“你威胁我？”他慢条斯理，一寸寸逡巡过她像在衡量价值和胆子：“可简哥已经喜欢上我了，你不知道，只要我招招手，他就跟条狗一样凑上来了。”
　　陈真真一边控制不住生理性的害怕，一边难以抑制的愤怒。
　　她手指甲紧紧陷进徐则掐着她的那只手腕里，陈真真双眼猩红。
　　“我就知道，你个混蛋，我至少对简叶是真心的，你就是个拿他找乐子的王八蛋。”


第39章 “情债。”
　　“你最好不要让简哥知道。”
　　徐则说出的话凉飕飕的，他眼尾凌厉，向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好角色。
　　她却寸步不让，陈真真冷笑着：“呵，现在是你求着我。”
　　楼道空无一人，徐则又轻飘飘将人放下了，他换了副神色，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显得悲悯起来。
　　“我无所谓，简叶知道了大不了我就走啊，可你毕竟欠了这么多钱，还得从我这拿到一笔呢，”他双手替陈真真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领，几乎是警告似的提醒：“要是一步踏错，你整个人就彻底玩完了。”
　　徐则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就像他说的一样，简叶知道了也没什么，他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抽身，陈真真不敢赌他的良知。
　　她看着徐则离去的背影愤怒到喘不上气来，快要呼吸过度，抓着门把手的那只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一想到曾许诺过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简叶被他欺骗拿捏，又反过来用来威胁自己。
　　陈真真血液都灼烧得滚烫，巴不得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回到楼上，徐则转手将陈真真发给自己的那些照片全都删得一干二净了。
　　是他过去还没练就娴熟演技时候的事，换作现在的他，估计不会留下这么多把柄。
　　“啧。”
　　他觉得麻烦，不是因为愧疚，而是没这些东西，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心烦意乱。
　　徐则过了那段缺钱的年纪了，却依旧跟以往一样混迹在风月场里，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事实证明，他就是个热衷于玩弄人真心的烂人而已。
　　简叶不会是他的例外。徐则关上门，穿过客厅走到简叶的身边。
　　小夜灯昏黄暗淡的光芒下，露出他恬静的睡颜。
　　徐则小心翼翼将他的刘海拨开，看着流淌着的光顺着他鼻梁倾泄而下。
　　一下又一下啄吻。
　　“喜欢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他手掌撑着自己的半边侧脸，倾斜过来看简叶，轻佻说着。
　　同时又抓着简叶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只有钱才是唯一能攥在手里的。”
　　简叶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可能受患得患失的心境影响，不自觉抓紧了躺在身侧徐则的手。
　　醒来时才凌晨四点多。
　　他才转了个身看手机时间，就把徐则也吵醒了。
　　“简哥，你怎么醒了？”方便入睡，徐则只穿了条裤子，上半身精壮的臂膀亲昵地去搂他。
　　简叶刚睡醒见着他这副模样，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脸微微发烫，连睡意都没了。
　　他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飘忽着又躺了回去。
　　双手捏着被子，放空望着天花板。
　　“睡不着了？”徐则沙哑着嗓子，陪着他一同没再睡，指腹捏着简叶耳朵。
　　“白天睡太多次了。”
　　滚烫粗糙的手指在耳朵上揉搓，像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简叶不好意思避开，只好转过头来与他面对面，诚实答道。
　　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看电影么。”徐则问。
　　他看了眼套房里有投影仪，入住后还没试过。
　　简叶半睁着眼睛，提什么都只有一个回答：“可以。”
　　闻言徐则坐起身来，拿过遥控器调试。
　　大部分在线电影都要会员，酒店里配备的账号没有，现在这个点也不可能麻烦酒店工作人员，少了一部分选项。
　　他选了部治愈系的电影，体贴调小了声音。
　　电影开场，简叶一心一意盯着屏幕。
　　躺在他旁边的徐则半点都没放在画面上，莹白色的光闪烁着落在简叶的脸上，眼睛上。
　　像极了一副好看的静物画。
　　他视线片刻没移开。
　　“徐则，认真看电影。”有如实质的目光将简叶侧脸快要烧出个洞来，他羞怯地抿嘴，提醒徐则。
　　分出余光来，徐则瞥过投影画面，之前上映时他陪某一任客人的外出订单时看过。
　　隐约记得是个讲小孩追寻梦想的治愈故事。
　　他一点儿都不感冒，为了讨好人在出电影院时还挂着温柔的笑容装模作样说过一次观后感。
　　“最后主人公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真的很感动。”
　　回过神来，徐则眸光一闪：“太无聊了，不喜欢看这种过家家的小孩子影片。”
　　或许是没想到徐则会这么说，简叶明显眸子茫然了一瞬，而后眼神闪烁，跟着附和。
　　“嗯，我也觉得无聊。”
　　话落还装模作样的用手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看得徐则哑然失笑，双手捏住他脸颊上的软肉。
　　“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没有点自己的主见，嗯？”
　　看电影的视线被挡住，简叶抬手按了暂停键，好脾气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副样子。
　　好似就连徐则说地球是方的也会毫不质疑。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呢？”徐则轻声问着，低头好像真的要细细检查一番：“全是粉红色泡泡吗？”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额头靠着额头，呼吸间彼此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简叶闭上眼睛。
　　因而唇瓣上湿热的触感更加明显，厚舌舔开他紧闭的唇缝，缓慢而轻柔地品尝着。
　　电影最终也没看完。
　　后来被徐则改接手机，相册里偷拍的简叶照片被放大无数倍，光影打在简叶的脸上。
　　身体上。
　　他恋恋不忘：“能多拍几张照片么。”
　　抓着简叶的那只手不肯放开，简叶濡湿的刘海一绺一绺贴在脸颊，微张开嘴呼吸，明明累到睁不开眼睛，却还配合着对着镜头露出半张侧脸。
　　简叶毫无防备措施。
　　就像徐则想做什么，他就会听话做什么。
　　两人在酒店厮混了好一阵儿。
　　徐则原本是打算一整日不出门的，可简叶临时想去海边看日出。
　　下楼时，天还没亮。
　　气温超出预料的低，简叶穿了一件外套还是冷。
　　徐则看了眼酒店周围，除了宿醉活动的零星几个人，几乎没有人。
　　他放松警惕，将自己的手机放在简叶手心里，而后朝他道：“简哥，你在这等会儿，我上去取外套。”
　　徐则精力旺盛，没等简叶回答已经跑了回去，很快没了影子。
　　想说自己没那么冷的简叶只好等在酒店大厅下的沙发，他裹紧了自己外套，紧盯着脚心。
　　却见穿着一双亮面银色高跟鞋的主人走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她画着淡妆，落落大方的样子。
　　“你好，请问周围有没有便利店。”女人友善地问。
　　她穿着光鲜亮丽，尽管简叶不懂，但也看得出来她的首饰与包包都价格不菲。
　　简叶不善言辞：“出门左转有一个。”
　　“不好意思啊小哥哥，能麻烦你带我去一趟吗？”女人年纪看起来应该要比简叶大上三四岁，可叫起小哥哥来也不算突兀。
　　倒是分外自然。
　　“好啊。”简叶没多想，往旁边走一百多米就是。
　　他走在前方，注意到女人跟在他身后时目光没左右看，而是目的性极强地盯着自己。
　　简叶内心升起股疑惑，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走到离便利店不远的位置时，突然从小路边冲出来三四个高大男人。
　　将他团团包围住。
　　他们的穿着像保镖。
　　此刻正是清晨，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少，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你就是他新养的小狗吗？”女人单手敲着手臂，兴味阑珊的样子。
　　没来得及逃跑的简叶往后退，后脑勺撞上保镖锻炼得当的坚硬胸膛。
　　他皱起眉头：“女士，请问你这是做什么？”
　　“哦我忘了，换个说法，你是那个什么……徐则，对，徐则新找的对象？”那女人姿态优雅，语气平淡，听不出好坏。
　　“我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连男人都可以了。
　　听见徐则的名字，简叶捏紧了拳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却挥挥手，示意他放宽心。
　　“别紧张，我叫白宁，不是来寻仇的。”
　　“寻仇早已经寻过了，”白宁轻描淡写道：“当时拿刀子去他学校门口堵过，结果没能堵成，最后我蹲了几天看守所，他被学校开除，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简叶听不太懂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敏锐捕捉到她零星几句话里散落的消息。
　　“你是徐则的前女友？”他斟酌着开口。
　　左右也跑不掉，对方来势汹汹，他只能寄希望于徐则发现他消失后来得快一点。
　　白宁简直要被简叶的天真给逗笑了：“前女友这种角色，多没意思，我是他的债主。”
　　“债主？”
　　简叶有些不解，尽管知道徐则存在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却还是不明白白宁为什么用这么亲昵的态度称呼徐则，又不是前女友。
　　紧接着，她又说了：“情债。”
　　身旁保镖奉行着不说话只做事的原则，空气寂静，只剩简叶抬眸看她，而后又垂下头装傻：“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别用看敌人的眼神看我。”
　　白宁有些兴致缺缺：“我只是看你太像当初年轻的我了，劝你别再上他的当而已。”
　　可这句话却像是戳中了简叶的逆鳞般，他应激地快要跳脚，迅速反驳。
　　“上当？徐则没骗我，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被骗的。”
　　见他掩耳盗铃的模样，白宁歪了歪头，更多的是对他的不解。
　　“不是吧，小朋友，难道你真以为他跟你谈一心一意的恋爱呢？”
　　她视线定格在简叶手上拿着徐则的手机上。
　　手机壳上有很明显的一个笑脸标志。
　　虽然过了很多年，换了很多代，徐则倒是对这个标志情有独钟，她一眼就认出来。
　　“他在手机上录了你的指纹吗？这一招他居然现在还在用啊。”
　　什么意思……
　　简叶大脑宕机。
　　看他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白宁轻笑一声：“手机指纹都能录五个呢，你怎么觉得他只会单独设置你一个人呢？”
　　“随便谁来都能开他的手机。”
　　白宁的手放在脸颊上敲击两下，思考一瞬：“我没记错的话，他手机的锁屏密码应该还是0001。”
　　是徐则告诉过他的密码。
　　简叶局促地打开徐则的手机，用指纹解锁设置界面。
　　发现五个指纹，当真一个不落的全都录满了。
　　正常人怎么会录这么多。
　　他浑身发冷，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


第40章 “我们买情侣票吧。”
　　日出时，徐则在某处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简叶。
　　他手上还拿着准备给简叶的外套，气喘吁吁停在他前面，额角微微渗出汗来。
　　神情难得带了些慌乱，看见人安然无恙，黑瞳翻滚着看不懂的深意，却只是问：“简哥，你怎么在这？”
　　低头想事情的简叶回过神来，他捏紧了手机，看见徐则的时候扯起嘴角笑了笑。
　　“在想事情，忘了时间不好意思啊。”
　　徐则抹掉头上的汗，看着他明显说谎的样子，没有逼问，而是将外套披在简叶身上，让他伸开手臂，按着手从袖子里穿过，整理好衣服。
　　“早上这么冷，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小镇接近海边，清晨凛冽的冷空气泛着层朦胧的雾，建筑若隐若现。
　　稀薄的日色透过云层撒下光，愈发显得简叶皮肤透明，脆弱得快要消失。
　　“对不起啊徐则，看不成日出了。”他脸上浮现歉意。
　　原本就没放在心上的徐则揉了揉他的脑袋，弯下腰一颗颗替他扣上纽扣。
　　“道什么歉，想看的话我们明天再来。”
　　简叶摇摇头，顺势抱住他，头贴在徐则的肩膀上，仿佛触碰到温热的身体这样才能有实感。
　　“困了？那我们回去吧。”徐则侧过头轻声询问。
　　“不，”简叶攥紧了搂住徐则腰的那部分衣角，生怕他逃走般：“我想和你多玩一会儿。”
　　“想去哪儿？”简叶难得这么黏他，徐则无条件同意。
　　没怀疑到白宁的头上，毕竟正常人如果知道了一切，应该第一时间远离他。
　　再不济也会问清楚情况。
　　徐则已经做好了被抓住全盘托出的准备，到时候简叶让他滚，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滚。
　　“随便哪儿都可以。”简叶没想好去哪，只知道迫切想和徐则把东水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不留遗憾。
　　这不寻常的模样让徐则警报拉响，他蹙起眉头：“是不是陈真真又纠缠你，找你借钱了？”
　　死性不改。他揉了揉手腕捏紧拳头，真逼急了他是不介意打女人的，或者说徐则本就没什么绅士风度。
　　他是又疯又野的狗，谁惹着他了都得被咬上一口。
　　“没有，我没联系到真真。”说来奇怪，简叶自从和陈真真提了分手后，倒是一点都没再想起她。
　　他把陈真真写进人生规划的未来一辈子里，骤然将人剔除记事本里，却没有阵痛。
　　当真分手分得干干净净。
　　看他神情不像说谎的样子，徐则松开了搂着他的手。
　　感受到滚烫温度抽离，简叶抬起头，就见徐则沉默盯了自己几秒。
　　随即转过身，蹲下身子示意简叶爬到他的背上。
　　“我背着你去公交车站，到哪个站点想下就下。”
　　他肩膀宽厚，手臂青筋倾轧，隐隐暗含骤然爆发的力量。简叶红了脸：“不用了，我腿又没受伤，自己可以走。”
　　徐则连头都没转，侧脸认真：“是我想抱你。”
　　他一副简叶不答应他就在这不走的样子。
　　没办法，简叶将身体重量全然交付给徐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累了就告诉我。”
　　双手穿过简叶的膝盖弯，徐则将人紧紧背在自己身上，没说好也不好。
　　丝丝缕缕的热气就呼在徐则的耳侧，柔软发丝垂落在他的脖颈上。
　　他低低闷笑，磁性声线透过简叶靠在他肩骨传来。
　　“这是我的奖励。”
　　公交车的站台离这有十分钟路程，太阳渐渐挂上高空，蒸发了雾气，简叶就伸出手来，替他遮住不算太热的阳光。
　　时间还算早，路上人流稀少，几乎廖廖可数，没人注意到过分亲昵的两人。
　　徐则抓住他的手腕，示意放下去。
　　“一点都不热，你照顾好自己。”
　　等车时，徐则把他放下来，凑近简叶的眼睛，距离瞬间拉近。
　　他几乎能看见清澈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徐则眨着眼睛：“简哥，你只负责好好使唤我就行。”
　　海边的风穿过公交站牌呼啸而来，吹过徐则的衣角和发丝。
　　他笑容清晰，面容干爽帅气。
　　简叶跟着他缓慢地眨了次眼睛，像是相机快门，要将这一刻拍下来，长久留在记忆里。
　　公交车慢悠悠从远方马路驶来，车上坐着几个早起去集市卖菜的大爷大妈。
　　简叶跟着徐则没看站牌，径直上了车。
　　他们坐到后排没人靠窗的两个位置上。
　　车辆缓缓启动，将熟悉的景色逐渐抛在后面。
　　东水正值花季，路边花坛簇拥着各式各样的景观花，路过某个广场时，简叶余光瞥到由花造型的童话人物。
　　连忙拿出手机想要趁着车驶离前拍下来。
　　慌乱中，拍到了一旁徐则的肩膀。
　　待他视线从越来越远的那地方移开，回过头来翻看相册里的照片。
　　删除一部分模糊的影像，停留在不小心拍到徐则的那几张，衣服领口略皱，粗糙男性气息的半截脖颈脉络清晰，简叶大拇指在删除键上空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舍得点击删除。
　　迎着阳光的那边恰好打在徐则眼睛上，他侧过头，眼神直白一动不动地盯着简叶。
　　看他生动的表情变化。
　　“徐则，我可以拍你几张照片吗？”简叶抿紧嘴唇，小声问他。
　　看他攥着手机一副紧张羞怯的模样，徐则左手撑在公交车的窗边，笑着抬手捏他的耳朵：“我本人就在这里，拍什么照片？”
　　粗粝的手指薄茧刮过简叶柔嫩的耳廓，他身体下意识一颤，软倒靠在公交车座椅上，想要逃脱徐则的控制。
　　“我就想拍。”他没多解释，难得使脾气地简短吐出四个字，倘若徐则不答应，简叶按着也是要拍的。
　　看他强硬的模样，徐则眯了眯眼睛，心情很好地逗他：“想要我的照片，拿来做坏事？”
　　他尾音拉长，酥软人的声线。
　　“我手机里很多，可以发给你。”徐则大方又慷慨，真要从口袋翻出手机来。
　　倒显得简叶不识好歹了，他咬了咬口腔软肉，按着徐则的手腕。
　　“我才不要你，你……”他斟酌了一下，把徐则抽出来一半的手机又强行塞了回去：“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
　　后半句微不可闻，仿佛从喉咙里哼哼出来的。
　　徐则装作没听见，伸手掐住简叶的腰，手掌按在凹陷的腰窝处，刺激得简叶立马软了大半个身子倾倒在他身上。
　　他手微微用力，将简叶搂在怀中，模仿简叶刚才的语气，小声说着：“什么照片？我就只想给你发日常的照片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薄荷清凉的气息打在简叶脆弱的脖颈，激起一层层战栗，他不适地挣扎，偏偏逃脱不了徐则的手掌。
　　头发被揉乱。
　　他手攥紧拳头，不轻不重地锤在徐则肩侧：“你就装傻吧。”
　　最后还是简叶缠着他，拍了几张。
　　手指不自觉绕在一起，简叶认真看着他的照片，没注意到徐则摸着他的手指，顺着骨节一点点摩挲，揉捏。
　　公交车绕着东水环了大半线路。
　　途经本地的一座小型游乐场，徐则就拉着简叶下了车。
　　游乐场设施老旧，进园栏杆处因常年淋雨生了层铁锈，空旷的园区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和休息的工作人员。
　　大部分游客都被市内景区吸引走，园内人流量一般，但看完善的设施，能隐约感受到过去的辉煌。
　　进了游乐园，每个设施需要单独购票。
　　简叶对刺激性的过山车，鬼屋项目不是很感兴趣。
　　旋转木马上坐着几个低龄儿童，时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
　　注意到简叶视线在那停留，徐则笑着问：
　　“简哥，想去坐吗？”
　　然而简叶的目光不是在旋转木马停留，而是淡淡扫过幼稚可爱的小孩，很快移开了视线。
　　顺着他的视角看去，徐则愣了一下。
　　眸子略过一丝深意。
　　“不想。”简叶摇头，他抓着徐则的衣袖，示意他往别的地方走。
　　徐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有如实质的目光扫过简叶垂着眸子的脸颊。
　　见他抬起头来，徐则平淡地移开了视线，不自觉将手放进口袋里捏紧了，思绪沉重了半分。
　　走到游乐园最里面，矗立着大型摩天轮。
　　摩天轮门口立着个大大的牌子，写着优惠措施。
　　其中一条，情侣第二张免票。
　　徐则心不在焉，没太关注，但简叶却在那个告示牌上停住了脚步，脸上表情认真。
　　他睫毛颤动微敛眼帘，在眼睑下方铺下一层薄薄的阴影，开口道：“我们买情侣票吧。”
　　“他们，能让买吗？”徐则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绪颤动，竟下意识有些迟疑。
　　简叶要淡然得许多，伸出手牵住徐则，拽着他往售票处走：“问问就好了。”
　　他一向是懦弱，谨小慎微的，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放在人群里找不到存在感。
　　但此时简叶又如此坚定，好像从没想过说出口将会面临旁人异样的目光。
　　“确定吗？你想好了？”徐则反复问着。
　　他迟疑，却在对上简叶沉静幽深的眼眸时说不出半句话。
　　“你怎么犹犹豫豫的？”简叶问他。


第41章 “简哥，还亲吗？”
　　徐则没回答，相应地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走到售票处窗口，倦怠的工作人员只抬起头扫了他们一眼。
　　坐在电脑面前敲击键盘，而后又盯着屏幕道：“两张成人票240。”
　　简叶有些紧张，手微微用力抓住了徐则的手掌，低下头轻声问。
　　“我想问问，我们可以买情侣票吗？”
　　工作人员动作一顿，这才把注意力从屏幕上移开，目光定格在他俩交握的手上。
　　“可以是可以，有什么能证明一下的吗？”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眼。
　　空气停滞几秒，简叶抬起头，盯着徐则那淡色的薄唇看，渐渐红了耳朵。
　　没等那层薄红蔓延到脸颊，他攥紧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然后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对着徐则就踮起脚吻了上去。
　　没条理的亲吻撞在徐则唇上，他后退一步，手放在简叶的腰上帮他稳住身体。
　　等简叶再次睁开眼，他凌乱的呼吸平复了瞬，寻思已经足够证明了，正准备撤身离开。
　　谁料后脑勺被徐则的手掌按住，徐则的另一只手掐着简叶的脸颊，挡在两人中间。
　　遮住外人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肆虐地掠夺简叶本就岌岌可危的氧气，粗砺舌尖碾过简叶唇瓣。
　　一寸寸更近一步。
　　直到简叶眼尾漫上绯红，忘了反抗，呆呆地任他作乱，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抽开，而后将简叶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怎么样，够了吗？”徐则沉声问。
　　工作人员跟看两个傻子的目光一样看他俩。
　　“够了够了。”
　　操纵电脑敲出来两张票，票根上还写明了情侣票，画着特殊的两个爱心。
　　简叶将票拿在手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那爱心的地方。
　　全然没听见售票员的抱怨：“就不该办这个活动，秀恩爱秀到脸上了。”
　　他俩被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引导进了入口，检票口离入口不远。
　　没走几步，经过检票员手，票根撕下半个口子。
　　见是情侣票，检票员好心祝福：“据说情侣在摩天轮到达顶端时接吻能够心想事成哦。”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举动有多大胆的简叶整张脸跟熟透了的烂番茄一样红。
　　听见检票员提醒的徐则垂下眸瞥见他，戏谑着道：“简哥，还亲吗？”
　　出乎意料，简叶被喊到，也只是抬起头以呆滞的目光和徐则四目相对，看着他的脸走神一瞬，而后又捂着自己的半边脸。
　　故作镇定道：“亲，为什么不亲。”
　　他一鼓作气的模样，好像真的要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把不敢做的没做过的都来一遍。
　　徐则看着他的情态，目光划过他微微抿起的嘴唇，因为刚才徐则的撕咬还有些红肿，唇珠圆润泛着水光。
　　很好亲的模样。
　　盯着他，徐则呼吸重了半分，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咳嗽了声，移开了视线。
　　上摩天轮的时候厢内还摇摇晃晃的，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运行着，徐则担心他摔倒，伸手体贴将简叶扶上去。
　　然后紧随其后，坐到了简叶的边上。
　　“这摩天轮还挺大的，会到很高的地方去吧？”简叶好奇地看看四周。
　　注意力被夺走，没放在自己的身上，徐则眸光微顿：“你以前没坐过吗？”
　　“没有，不过只是没机会而已，真……”快要说到陈真真名字的时候简叶紧急刹车，匆匆一瞥徐则的神态不像要生气的模样，连忙含含糊糊一笔带过。
　　“平时也不太会来游乐园。”
　　摩天轮持续往上升，在说话间慢慢到了前半程的三分之一处，简叶在目光看向窗外之后语速迟缓了下来。
　　随后把头转了回来看向徐则。
　　“摩天轮大概要坐多久？”
　　“这才刚开始呢怎么就想着下去，起码要十多分钟吧，”徐则嘴角上扬，带了一丝笑意，在触及到简叶不似作伪略微有些凝重的眼神时。
　　他问：“简哥，你有一点点恐高？”
　　“好像……是有一点。”简叶之前没尝试过高空类项目，更别提占据整个游乐场最高点的摩天轮。
　　他下意识觉得害怕，贴到徐则的身边。
　　“你恐高吗？”
　　肉眼能看出是勉强能稳住心神的程度。
　　可徐则却面色平静，伸出手抱住简叶。
　　“我不恐高，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钻进我怀里，就看不见外面了。”
　　他声音温柔，带着安抚意味，简叶听话地抱住他，几乎将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
　　偶尔抽出来余光去看窗外的景色。
　　能有余力欣赏。
　　然而当风刮过，摩天轮厢内摇摇晃晃，简叶立马没了胆子，抓着徐则的手更紧了。
　　“害怕吗？”徐则低下头，只能看见他头顶柔顺的发旋，慢慢摸过他的脸：“害怕时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手指轻巧地挑开衣领，往更白皙细腻的地方去。
　　好像带着股甜蜜浓厚的香气。
　　“这是我小时候，母亲告诉我的，她。”徐则一晃神，脱口而出。
　　随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停住了接下去说的动作。
　　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简叶从怀里抬着头疑惑看他，只能看见徐则想到什么严肃的表情。
　　“然后呢？”
　　显然还有别的话，但徐则只是摇摇头：“没有然后了。”
　　缓过来一些的简叶动动手指，准备徐则的怀里钻出去。
　　不料没等他撑着徐则的腿起身，就被捏着下巴强迫抬起头来。
　　徐则眸子似是沉郁的海，但又燃着熊熊烈火灼热地看他。
　　这道眼神很熟悉。
　　“你怎么了，”简叶很快停下逃离的动作，只冷静问他：“又发病了？”
　　狭窄孤立无援的空间里，遑论是半空中，连逃跑都没地方逃。
　　徐则神经紧绷，克制着想要去翻剩下的药。
　　他昨天才吃过，本来不是发病的时机。
　　更何况这种药也不能多吃。
　　明明已经控制得很好，在规律地减少了。
　　但没来得及。
　　下一秒，简叶身后背脊被一只滚烫的手撩开衣角，深入时，他连挣扎都没有挣扎。
　　只是睁着那双圆润泛着水光的眼睛看徐则。
　　像个被随意摆弄的布娃娃。
　　可与之不同的是，简叶被掐着腰，强行抬高身高，自上而下坐在徐则，的身上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难受吗？”
　　徐则猩红了眼，他跟条狗看食物一样看着简叶，下一秒就能亮出獠牙将肉尽数撕咬，拆骨入腹。
　　但又极力克制着不去突破最后那层墙壁。
　　于是徐则没有咬他，而是手臂死死箍着他想要将简叶融入骨血，而后一阵又一阵贴近简叶的脖颈，细细舔舐滚烫跳动的血管，尖利牙齿厮磨。
　　呼吸沉重得近在耳畔。
　　“别弄疼我。”简叶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他甚至有余力端详徐则的神情。
　　在失去理智边缘偶尔闪烁回一阵明亮清晰的目光。
　　他低下头，抬手捂住徐则想要靠近的唇，温柔平静的嗓音带着让人放松的蛊惑。
　　“告诉我，你是什么病？”
　　“不是病，是心理上的，”徐则说话有些断断续续，说出来每个字都像是强迫自己吐出来一般：“精神问题。”
　　他明明手还在死死抓着简叶，嘴上又说着。
　　“你离我远点。”
　　注意到他目光赤红，呼吸加重，是肾上腺素极速飙升的症状，简叶反倒抱住他，安抚着徐则过速的心跳。
　　“我能逃到哪里去啊？”
　　他还恐高呢，视线在不经意触及到窗外时，胆怯地缩回了目光。
　　但正是被徐则如此禁锢着，掐着他的腰生疼，好像要将简叶彻底揉碎骨头的力度。
　　反倒让简叶莫名安定下来，他克制不住弯下腰颤栗，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
　　甚至想让这疼痛跨过身体范畴。
　　像精神标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彻底难以磨灭。
　　“好喜欢……”简叶整个身体寸寸泛红。
　　等到两人彻底平静下来。
　　摩天轮已经快到了尾声。
　　简叶抬起眼，迟钝地“啊”了一声。
　　最高顶端早就已经错过了。
　　他们没有亲吻，没有更亲密的举措。
　　只是简单地，拥抱着过了所谓摩天轮幸福的最高点。
　　离开摩天轮时，简叶有些失落地往回望，看向徐则的目光带着些许哀怨。
　　可他像是丝毫没注意到简叶的希冀，只是自顾自捏紧了拳头，指骨泛白。
　　“我不能再让你跟我独自待在一个不可控的地方了。”
　　跟在徐则后面像小尾巴一样的简叶连握手的资格都没了，只能牵着他衣角。
　　“没关系的啊。”他听话又懂事。
　　唯一喜欢他的徐则怎么也要疏远他？
　　“简哥。”走到某条人迹罕至的小道时，徐则借着周围建筑的环境将简叶遮在墙角里。
　　“你知道我脑子有问题吗？”
　　他没开玩笑的模样，不敢去碰简叶，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我说了，怕你受伤，等我好点了我再好好陪你，好吗？”
　　偏偏简叶是个固执又愚蠢的：“你不会伤害我的。”
　　简叶没读过什么书，那双眼睛里盛满清澈又幼稚的天真。
　　“不是说有脱敏疗法什么的吗？我可以帮你治病。”
　　徐则忍不住上手，手虚虚拦在他的脖颈旁，控制住自己的破坏欲：“你知道怎么治吗？”
　　他嗤笑，在简叶耳旁留下几道气音。
　　“我有x瘾，脱敏疗法？”徐则不屑一顾。
　　“我会先把你g死在c上。”


第42章 “我在外面听好久了。”
　　简叶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得脸色一白，眼睛泛起一层水雾。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
　　徐则已经直起身来，放开了他。
　　“别想太多，我们回去吧。”
　　“那你总……”简叶侧过脸，把后半部分话吞进肚子里，细小着声音不甘心道：“一次会比一次舒服的。”
　　是什么心理原因造成的，徐则不打算跟他说，所以他只是用手指帮忙抹了抹简叶的眼角，让他闭着眼睛将那层水雾掩去。
　　“我很珍惜你，”徐则认真地跟他额头碰额头：“简哥，我不希望我伤害到你。”
　　阳光洒在园区里，正对着太阳角度刺眼，简叶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身影。
　　而侧脸被刺目的光尽数遮盖。
　　简叶眨眨眼睛，抬腿要跟上去，口袋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一响。
　　随手拿出来点开屏幕。
　　他骤然停下了脚步。
　　是真真发给他的。
　　——不要相信徐则任何的话，他是骗子。
　　——回来酒店，不然我不保证做出什么。
　　——简叶，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病态的控诉占据了满满一屏幕。
　　明明是正午，简叶的后背突兀泛起一股凉意。
　　他没再多看。
　　铃声再一次一响，最后一条信息发来。
　　——我最后给你一次回来的机会，来我酒店房间。
　　“回去吧，我们回去吧徐则。”简叶重复了两遍。
　　他跟上徐则，惴惴不安道。
　　几乎是下意识就将手机静音，藏进了口袋里，不让徐则看见屏幕里的内容。
　　两人沿着来时的原路返回。
　　来时的路程和回去路程明明一样，但简叶却觉得此刻漫长得多。
　　他不敢去牵徐则的手，刚刚才被放下过狠话，只能够跟他拉开半步的距离，亦步亦趋跟在徐则身后上了公交车。
　　然后斟酌着坐在徐则的旁边，双腿局促地并拢来。
　　“简哥。”徐则突然叫他。
　　简叶的眼眸忽然一亮，期待着问：“你答应我的提议了吗？”
　　“不是，”徐则不明白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摇摇头，手指指了指他：“你不用这么拘谨，我现在情况好点，能控制住自己。”
　　他好像很累，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头靠在车窗的那一侧，从窗沿下凝固成条的线，蜿蜒着从他的脸颊到胸膛，最后停在手背上。
　　回到酒店。
　　简叶没跟着徐则上楼，按电梯楼层时徐则侧过头看他，眼里带着询问的意义。
　　“不是你说要离你远点吗？”简叶慢吞吞回复，他睁着双无辜双眼看他。
　　“原话不是这样的，”徐则解释，却没拦着简叶，在电梯停在简叶所在的楼层时，他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路。
　　只是很平淡地补充了句。
　　“你想上来随时可以。”
　　“嗯。”简叶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朝徐则摆摆手，亲眼看着电梯门关上，电子屏幕显示楼层向上跳动。
　　而后收住了笑容。
　　他那副乖巧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底难掩的惊慌和沉重。
　　简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是径直略过，走到了陈真真的门前。
　　深吸了一口气，简叶抬手，敲了三下门。
　　“是我，开门。”
　　等了许久，门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简叶没多等，无视那一条条近乎恐吓威胁的信息，拿出手机拨打了她的电话。
　　“我就在门口，你在做什么？”
　　门那边终于传来一点玄关口的声响，好像整理着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开了门。
　　陈真真潦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咳嗽两声，先是看了眼走廊四周，才问他：“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看着她脸上僵硬略带一丝讨好的笑容，简叶眼神没有波动：“不是你催我快点回来的吗？”
　　显然之前被撞见她和另一个男人亲昵的意外，让陈真真再次面对简叶时难以保持平常心，她尴尬地整理好自己，问。
　　“就你一个人？”
　　倒是显出几分近乡情怯来。
　　简叶点头，往前就要进房间：“就我一个。”
　　听见回答，陈真真拦在门把手上的手稍微抗拒了一下，但又很快松开了。
　　她后退一步，让简叶进了门。
　　房间内的布局跟简叶之前搬走时大不相同了，不仅四处散落着衣物，桌子上堆积着几份吃完了的外卖餐盒，他还注意到陈真真带过来撑场子的名牌包包衣服少了几样。
　　玄关口有一双男人的鞋，很明显不是简叶的。
　　他看见时目光微凝，很快若无其事移开了视线。
　　“你知道徐则什么事？”简叶没有寒暄，直抒胸臆问道。
　　陈真真随手抓起床头一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她急切地拉住简叶的手腕，语气急促。
　　“先别管这个，简叶，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我们必须跟他撇清关系。”
　　她还不知道白宁已经先一步找上了简叶，为了能从徐则那再坑点钱，陈真真故意隐瞒了一些事实没说。
　　“之前，你跟他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陈真真艰涩一笔带过，她不是个大度的人，显然此刻简叶对她感情的忠贞度已经放在第二位了，她手渐渐收紧，却不是让人疼痛的力度。
　　显得真挚又可靠。
　　“我的那些事你也装作不知道，我们一笔勾销好吗？”
　　她打定主意要和简叶离开东水，恨不得立刻回到那个她曾经万般嫌弃的简陋花店。
　　仿佛这样简叶和她的关系就消除了那些不堪，恢复如初。
　　“真真，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我今天来见你，”简叶没甩开她的手，只是淡淡地一根根将陈真真的手指从自己手腕上掰开，温柔又狠厉：“只是因为我想知道徐则的事而已。”
　　他话里话外疏离的语气彻底激怒了陈真真。
　　手离开简叶皮肤的那一刹那，陈真真几乎是应激地大叫出声。
　　“徐则，徐则，又是徐则！”
　　她眼睛瞪大，好像快要突出来：“你是不是离开他就不会生存了？”
　　“一个男的跟另一个男的厮混到一起，你不嫌恶心我都嫌，”她病态地用手去搓刚刚碰过简叶的手，好像粘上了什么肮脏洗不掉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他有多脏？”
　　简叶被她看病毒的目光刺伤，他后退一步捻住手指，不自然地把手往背后一缩藏住。
　　看见他自欺欺人的模样，陈真真好像占了上风，她冷笑：“他就是一个万人x的鸭子。”
　　“你知不知道，他接近你，也不过是为了钱而已。”
　　陈真真一抹红唇，带着摄人魂魄的美，漂亮又狠辣。
　　“你还记得我和他怎么遇见的？在酒吧里……”
　　对面的简叶已经没出声了，他只是冷脸看她。
　　陈真真自顾自说着：“我当时喝了太多的酒了，忘了当时说了什么。”
　　“但那天他带着你离开时，我突然想起来了，”陈真真看着他，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当时我说，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瘸子那么缺爱，随口说句喜欢他，他就会屁颠屁颠上赶着给你送钱。”
　　像是棒球场上的最后一击，陈真真抬手去摸简叶的脸颊。
　　“你该怎么办呢？真心喜欢上的人不爱你，只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可你却瞎了眼把我一个这么爱你的人给推开了。”
　　她指尖冰凉，简叶挥手将她的手掌拍开，蹙紧了眉头。
　　“我不信你说的话。”
　　他语气干脆利落，全然没把陈真真的话听进去。
　　“有证据吗？”
　　该糊涂的是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反倒显得逻辑清晰了，陈真真咬碎了牙，她当然有证据，但这应该是拿来勒索钱财的最后一击。
　　她句句诛心：“不是冲着你钱来的，难道还能冲着你人吗？你一个残疾，高中文凭都没拿到，只有初中毕业证，脸也长得寡淡，除了有点钱以外，还有什么？”
　　“我不信。”简叶却跟开了自动屏蔽器一样，只想听自己想听的话。
　　陈真真简直快要骂街了：“你，你是个什么品种的恋爱脑？！”
　　她语调上扬，全然跟简叶说不通。
　　“我爱你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陈真真迫不及待抓住他手臂，一刻不停道：“你想想，陪你从山村里出来的是我，背着你走了十几里山路，在餐厅端盘子吃了几年苦的是我，你怎么可以让一个才来几天的男人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
　　她说得言之凿凿，简叶几乎都快要信了。
　　可他只是垂下眼帘，随手踢开脚下的衣物，露出一截明显是男性的裤子。
　　“可是真真，”简叶平静得有点过了，头看向房间里的衣柜：“你说你爱我，为什么还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明明简叶毫无威胁性，陈真真此刻却感觉像被骤然掐紧了喉咙，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装傻。
　　于是简叶也只是收回了目光，顺遂她的意愿：“那你找我来是想做什么，复合吗？”
　　“呃……”陈真真一时竟有些语塞，她不知道该回答是或不是。
　　倘若说了是，显得她不够诚心，明显在招摇撞骗。
　　要是说了不是，更让简叶看穿了她背后的功利性。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为了你好，才提醒你离徐则远一点。”
　　她顾左右而言他。
　　转移话题和掩盖自己表情的习惯与以往别无二致。
　　或许是以前的简叶太过爱她，以至于这么多年，陈真真还跟个十几岁刚出头的小姑娘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简叶叹了口气，帮她说出了口。
　　“所以这回你需要多少钱？”
　　陈真真竟难得眼神闪烁起来。
　　往日里买几万包包衣服都不眨眼的人，她凑近了简叶，用软弱无辜的表情软化他。
　　“我真的不想问你要钱的，你要相信我，简叶。”
　　她语无伦次强调：“我已经想办法想得很努力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行。”
　　铺垫的越多，越知道这个金额数字会有多大。
　　简叶像不耐烦似的皱眉看向她，陈真真总算脱离了长篇大论，她低下头。
　　“四十万。”
　　“多少？”简叶不敢相信。
　　其实本金根本没有这么多，最初只是几万块钱，但高额的利息和一次次以贷养贷，终于债台高筑，陈真真快要哭出声来。
　　“真的没有了，我发誓，不然我不得好死，简叶你再救我最后一次。”
　　她心急如焚，生怕简叶不相信她的话：“不然还不上钱，我真的会死得很惨的。”
　　多年来养尊处优不被金钱困扰的生活让陈真真失去了判断能力，以至于她把自己看得太高。
　　又将简叶看得太低。
　　全然忘记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剥削简叶的基础之上。
　　如今简叶离开她，她辛辛苦苦营造出的幸福假象也如空中楼阁骤然崩塌了。
　　简叶只道：“我哪儿有这么多钱呢，真真，你是想让我把花店卖掉吗？”
　　是代表人生重新开始的花店。
　　是简叶前半辈子的心血。
　　“卖了它补上窟窿，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的，你那么能赚钱，”陈真真如攀附在简叶身上的附骨之蛆，她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过了这段苦日子，我们一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吗？”
　　简叶低喃着，没等他再次说出口。
　　酒店房门被一脚踢了开来。
　　一个戴着入耳式耳机，嚼着口香糖的短发女人走进来，摇滚音乐透过质量一般的耳机隐隐传出劣质声响，她脚踏一双叮当响的马丁靴。
　　声音嘶哑暗沉，阴郁着脸一拳头锤在墙上。
　　“我在外面听好久了，陈真真，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啊。”
　　女人一手将单肩包甩在地上，一只手直接抓着陈真真的衣领就将她整个人摔到了一旁。
　　陈真真吃痛，愤怒的神色在见到她正脸那一刻心虚收敛了半分。
　　“夏安？你，你怎么来了。”


第43章 “别的人？”
　　鼓点声未停，夏安穿着件黑色皮衣，单手将耳机摘下，挑染的粉色头发夺目，斜睨了站在一旁的简叶一眼，嫌他杵在那碍事，一把将他推开了。
　　“我不来，只怕花店都要保不住。”她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
　　“啪嗒——”一声吹破了。
　　夏安低下头，手掐住陈真真的下巴，打量她两眼：“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敢把主意打到简叶的花店上，谁给你的自信？”
　　“你以为你是简叶的谁？又凭什么管他。”陈真真坐在地上，气势却不落下风，她冷笑。
　　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推得踉跄一步的简叶勉强稳住身子，论力量，他没有常年在外跟人打群架的夏安厉害。
　　眼看着要争执起来，简叶走到对峙的两人身边，让夏安放开手。
　　陈真真白皙的脸颊只留下浅淡的红痕，看起来刚才被惯倒的那一下也没造成什么大碍。
　　确认没事后，简叶才插话：“夏安，你放心，我不会借钱给她的。”
　　苍白的保证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夏安权当左耳进右耳出，却盯着简叶和陈真真两人之间拉开的一段距离，狐疑地多看了几秒。
　　直愣愣站着的简叶半垂下头，面无表情，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而陈真真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显然因为外人在场，本该说的话出于某种疑虑没再开口。
　　空气中流动着古怪的氛围。
　　“恋爱脑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她没想明白心头涌上的不对劲从何而来，干脆警告道：“陈真真，简叶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你要是还有点良知，你就放过他。”
　　话落，她抓起简叶的手臂，就要将人从酒店房间拉出去。
　　生怕他一个心软就要回头。
　　出乎夏安意料的是，往日一口一个陈真真的简叶一点都没有挣扎，跟在她身后十分顺从。
　　反倒是陈真真看见他俩离开的背影，气急败坏叫道：“是我害的他吗？”
　　“夏安，我是要救他，你个蠢货，他现在被别人的花言巧语耍得团团转了。”
　　门口空荡荡一片，已经没了人影。
　　“靠。”陈真真骂了句脏话，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她揉着后腰，被撞到的地方还有些生疼。
　　没等她缓过来，靴子踩在地面的清脆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停在她眼前。
　　陈真真缓缓抬眼，只见夏安双手抱臂，表情显得凝重了。
　　“你刚才说什么？”
　　只顾着泄愤的陈真真唤回神智，她瞥见站在夏安背后的简叶，那双如墨的瞳孔静静盯着她，讪讪找补。
　　“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那份自从来到东水的怪异愈加扩大，夏安转头去看简叶。
　　注意到她质问的视线，简叶只淡淡垂下眼眸，迅速掩饰住情绪而后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疑惑睁大眼睛歪头和夏安对视。
　　没察觉出端倪，夏安再次回过头，不耐烦地去问更能套出话来的陈真真：“别的人？”
　　见陈真真躲避她的目光。
　　夏安走上前几步，扯住她的头发，力度不是很大，强迫她仰起头与自己对视，压低嗓音问。
　　“你强拉着他来东水当付款冤大头不够，又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嗯？”
　　头皮传来被撕扯的疼，陈真真没跟夏安打过架，以往都是简叶护在她身前，轻声细语劝说。
　　她知道夏安不是个好惹的，以前混社会，就算后来被简叶放在店里做苦力，也偶尔撞见过几次她被打得满身是伤，两个人互相看不惯。
　　现在没了简叶拦住她这个疯子，陈真真攥了攥衣服布料，强装镇定。
　　“不管你信不信，不关我的事，”她声音没出息地有些抖，过度害怕反倒让她隐隐兴奋起来。
　　“既然你来了是为了看住他，你最好寸步不离地看好了。”
　　陈真真没明说，她怨毒地咬紧牙关，故意示意夏安，还有个大麻烦没处理。
　　迫不及待看她和徐则狗咬狗了。
　　“不急，”夏安松开手，眼神凌厉，舌头抵在口腔右侧将嚼了一半的口香糖换了一边：“一个一个轮着来。”
　　房间里是一秒再待不下去了，夏安这才头一次认真打量里面布局，散落的大部分是女性服装。
　　梳妆台上摆着包包首饰，零星有几件看起来备用的男性服装。
　　看起来不是简叶的常穿衣服。
　　倒是让她对简叶有些刮目相看了，她以为简叶会是那种宁愿睡地板也要和陈真真一个房间，任劳任怨当保姆照顾她的冤种。
　　她捡起地上刚刚自己丢下的包，拉着简叶出了房间，准备找个地方聊聊。
　　下楼时，电梯里简叶注意到她一身简洁便装，主动挑起话题：“夏安，你怎么突然来了，准备在东水待多久啊？”
　　背包装不了几套换洗衣物，夏安一眼看出他明里暗里的试探，避而不谈。
　　“我还没订酒店，就订你这里了。”
　　“好，”简叶表情僵硬一瞬，故作没事地转移话题：“其实我很好，不用你担心。”
　　她这才从订酒店的页面里抬起头，看着简叶：“那你和陈真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出来任谁也不会相信，简叶抠着手指甲，沉默了一会儿坦然道：“我和真真已经分手了。”
　　“所以你不用再提防她了。”他弯起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那些怪异的举动和第七感落到了实处，夏安却不敢相信，一时间电梯门开了都没察觉。
　　还是简叶按住开门键，将人带了出去。
　　“你说什么？”她迟迟没回过神来。
　　劝了那么多年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出门旅个游就分手了？
　　夏安还有点飘忽，感觉落不到实处。
　　寻思这没准又是简叶和陈真真撺掇着骗她的新招数。
　　与此同时，门“砰”地一声关上，顺手落下锁。
　　陈真真确定两人终于走远了，才舒了口长气，她像是被抽走全身力气般倚靠在墙壁上。
　　房间另一边衣柜咔拉着被推开。
　　又一个陌生男人从里面钻出来，因为在衣柜里待久了，额头满是水淋淋的汗。
　　他捡起地上行动匆忙没来得及穿上的裤子，脸色不是很好，朝陈真真道。
　　“玩我？我差点以为遇上仙人跳了。”
　　“谁知道你们两个正好遇上了。”陈真真对他翻了个白眼，缓了缓总算有了力气。
　　这才从玄关处走进来。
　　只见那人一边穿衣服，一边暗骂晦气：“你有男朋友了，还约我？”
　　“有什么关系，”陈真真满不在乎，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被吓出来的心脏才没跳动得那么厉害，还有余力调笑：“不继续了？”
　　“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想和他分手，继续找我？”男人刻薄地讥讽：“也对，你那个男朋友居然移情别恋了一个男的，想必他一个娘娘腔，也满足不了你吧。”
　　闻言，喝了一半水的陈真真手指用力，将矿泉水瓶攥在手心扭曲得不成样子，她黑下脸。
　　“给我滚出去，谁告诉你我要和他分手的，还和你在一起？你做什么白日梦。”
　　她语气里的恶心与嫌弃不似作伪。
　　莫名其妙被攻击，男人彻底没了兴致，骂骂咧咧离开了房间。
　　“装清高什么……”
　　经过她时，还骂了句脏话，陈真真脸青一阵白一阵，在他离开的后一秒将水瓶砸到门板上。
　　水花四溅，随着关上门，她愤懑的嘶吼被隔绝在了门内。
　　酒店楼下，夏安找了个通风的地方，点燃打火机，默默从口袋里抽出烟盒，点了根烟。“那四十万是怎么欠下的？”
　　她半躺靠在藤椅靠背上，隔着朦胧烟雾看简叶，随手把打火机甩在桌上。
　　夹着烟的右手手指又多了几个不显眼的伤痕，看样子像是打架斗殴造出来的。
　　“背着我借了贷，这个平台倒腾到另一个平台，利滚利就数不清了。”简叶声音有些低，怕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意料之中，夏安都被气笑了：“废物。”
　　坐在对面的简叶眉眼温顺，还为她辩驳：“真真本性不坏，她是被身边那些朋友带坏的。”
　　夏安动也没动，那张脸皮笑肉不笑：“你也是废物。”
　　她看简叶那窝囊样，真想踹他一记窝心脚，想想还是忍住了。
　　居然真跟陈真真提分手了，她得感谢简叶祖坟终于冒了次青烟。
　　烟没吸多久，才刚燃了四分之一，她掐断按在烟灰缸上，背上包。
　　“走吧，去前台看看酒店房间还有剩的没。”
　　她看了一圈订酒店的网站被弄得有些头昏眼花，本来就是个活得糙的，要不是他，她指不定会不会踏进这家看起来就豪华的酒店的门。
　　两个人并肩，夏安斜靠在他身旁，中间虚虚隔了一段距离，姿态熟稔。
　　恰在此时，前台旁边的电梯又下来一台。
　　叮——
　　徐则从电梯里抬脚走出来。
　　“我要选你住的那一层，万一那女人不甘心晚上来找你怎么办。”偏中性的嗓音声线粗砺，很独特。
　　装扮像是搞乐队的，从徐则的角度看去，她就像是亲昵地靠在简叶的身上。
　　笑容肆意张扬。
　　被她遮挡住半张脸的简叶看不清面容，却能够明显看见他眼底的纵容和无奈：“好，都听你的。”
　　徐则脚步一顿，眸色微冷。
　　这tm谁来偷他家了？


第44章 “今晚绝对不可能。”
　　“简哥。”
　　一道温柔得快腻出水来的嗓音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简叶整个人浑身一颤，抬眼看去，只见徐则笑容和煦，容貌精致得恍若发着光。
　　不明所以的夏安跟着他视线一起看过去，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大学生走过来。
　　“这谁？”她刚抽过烟，手指上还残余着淡淡的烟草味。
　　徐则已经朝她伸出手来，态度十分亲和。
　　好像一定要认识一下。
　　她挥挥手，试图把烟草味散去些，但也没表达善意地伸出手来。
　　一向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简单，夏安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眼前这男生是谁。
　　“不会是你跟我说的，陈真真要死要活非得拉上一起旅游那男的吧。”
　　夏安心直口快是优点又是缺点，简叶有些头疼纠正：“我可没这么说过。”
　　将人对上号后，她便瞬间换了副神情，仰着下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
　　手放在空中被晾了许久，徐则也不恼，那完美的笑容也没看出崩裂的迹象。
　　“简哥，不介绍介绍吗？”
　　他走近，就站在简叶身边，一副男主人的姿态，倒显得他和夏安比起来，与简叶更亲近似的。
　　夏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男人，也很奇怪。
　　而此刻简叶的神情，居然不是厌烦也不是冷淡，尽管表情不变，她还是注意到徐则手臂虚揽在他的腰上。
　　可简叶习以为常似的，根本没躲。
　　“你们……”夏安还没说话。
　　立刻被急急打断，简叶没让她有插话的机会：“这是我花店的店员，也是我的朋友，夏安，另外这位是徐则，朋友……朋友。”
　　“很高兴认识你，夏安姐姐。”
　　他说话很甜，叫姐姐时甚至没问年纪，毫不犹豫。
　　为免场面闹得太难看，夏安只是咳嗽了声，淡淡点点头。
　　打量的目光却在两人身上逡巡着。
　　不如说，他们和陈真真三个人是如出一辙的怪异。
　　夏安不是陈真真，她要聪明得多，简叶如芒刺背，生怕她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他打定了主意要瞒住夏安。
　　要是被发现了，她肯定也是要劝分的。
　　“夏安，你是不是一下高铁就来这了，饿不饿，我请你吃饭。”简叶抓住她手臂，就要将她拉走。
　　他心里有些愧疚，夏安是为了他才来东水的，他却什么事都瞒着她。
　　谁料左边的夏安没处理好，右边的徐则又横插一脚，他牵住简叶的衣角，放软了声音道。
　　“简哥，正好我也饿了，加我一个吧。”
　　他这一举动，更加确信了夏安心中的猜想。
　　徐则就是和陈真真一模一样，把简叶当个付款冤大头的穷装男。
　　她反手抓住简叶的手腕，要将他往自己身边扯：“饿死鬼还是穷鬼？自己没钱吃饭？”
　　“夏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徐则恍若吃了一惊，笑容缓慢收起来，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伸手揽住简叶的腰暗暗用力，将他往后拉：“我只是看你刚来，又是简哥的朋友，想请客而已。”
　　被拉来扯去的简叶手忙脚乱，快急出汗来，拼命朝徐则使眼色，让他不要胡闹。
　　可徐则却像是看不见一样，置若罔闻，暗自和夏安争斗。
　　眼看着徐则外表无害，装出一副受伤模样，只有简叶看见他眸色沉得可怕。
　　他没了办法。
　　“一起去吃吧，别耗在这了。”
　　直到饭店落座，夏安菜单看也没看，直接丢到徐则面前。
　　“不是要请客？炒一本。”
　　她敌意太过明显了，简叶没忍住，提醒她：“夏安，不要胡闹！”
　　然而徐则听了也只是笑笑，四两拨千斤：“夏安姐想吃当然可以，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浪费食物，太辜负农民们的汗水了。”
　　“对啊。”简叶坐在旁边帮腔劝着，一副不值钱的模样。
　　恍惚间，夏安有了一种错觉，简叶还是原来那个简叶，什么都没变。
　　只不过坐在他旁边作妖的由陈真真换了个人，还是个爱演戏的绿茶。
　　她怎么拳头有些紧了呢。
　　三个人饭量不算大，徐则问了忌口后，做主随便挑了几个菜，店里服务员忙，徐则干脆走到点单台一道道跟服务员确认点菜。
　　趁着他离开的功夫，夏安皱着眉头，问简叶：“你知道他什么来历了吗就跟他走这么近？”
　　“他……是个好人的，夏安。”简叶迟疑着，还是坚定说着。
　　可在夏安这里，他早就没了可信度，夏安毫不动摇。
　　“我从来就不信你看人的目光，你要是看人准，能喜欢上陈真真？”
　　她不甘心，继续追问：“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复清大学根本没这号人，他肯定是个骗子，搭上陈真真跟你在这骗吃骗喝的罢了。”
　　“没有，”简叶否定得过于干脆，堪称有些急切了，他语气急促：“徐则是复清的学生，他不过……不过是因为之前一些私事，退学了而已，我很确定的。”
　　后半段背景被他刻意隐去，换个说法而已，简叶自己给自己打气，他没有说错。
　　“你这个态度真是……”夏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感，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我看他就是个骗子，你居然也上当。”
　　没等她说完，徐则已经点完单走了回来。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他笑眯眯的。
　　“开心吗？”
　　夏安呵地笑了一下，那意味说不出是肯定还是嘲讽。
　　吃饭到一半，夏安给邱天发消息，让他回学校，把徐则这个名字查得更清楚些。
　　——怎么了，夏安姐，果然是东水出什么事了吗？
　　不得不承认，徐则点菜是有一套手法的，没有很难吃的菜，基本都在夏安喜欢的点上，她连挑刺的机会都没有。
　　夏安只能一边咬牙吃饭，一边打字。
　　——再不找到这人来路，你简老板又要上当受骗了。
　　手机那边沉默两秒，而后发来一个表情包。
　　——［号啕大哭］［号啕大哭］
　　——我必查到。
　　她不动声色，悄悄将手机放到桌子底下，拍了一张徐则面部清晰的照片。
　　“我去下洗手间。”夏安借机离开座位，而后将照片原图发给了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在大学周围混的社会帮派混混。
　　——麻烦各位查一下这个人，务必身份背景清晰。
　　她在这头费心费力。
　　另一边座位上没了人，徐则半撑着脸看简叶。
　　“简哥，不解释解释吗？”
　　他好整以暇，嘴角的笑明明没有隐去，偏偏简叶从中看出了几分危险。
　　“她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啊？”简叶不太明白。
　　“可是，你跟她距离很近，”徐则垂下眼帘，遮住那双带有侵略性的双眼，好像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大狗狗：“哥你本来就是异性恋，我好害怕，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简叶抿抿嘴唇，眼神躲闪着看了眼四周，羞于启齿说那些告白的话。
　　只能够声如细蚊地硬着头皮重复：“我最喜欢你了。”
　　“真的吗？”徐则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他大掌握住简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摩挲了一阵：“可是我不太信。”
　　“除非……”
　　没等简叶心提起来一半，夏安又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神色如常，坐在简叶的对面。
　　除非什么，徐则没有说。
　　但也不需要说了。
　　他手掌扣住简叶的手腕，轻易在他的手心写下几个字。
　　手指力度如羽毛轻柔，带来一阵阵麻痒，笔画简单。
　　“让、我、帮、你、口……”
　　简叶分辨清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猛然一惊，迅速将手抽了回去，脊背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出了一身的汗。
　　坐在对面的夏安看不见两人互动，却也注意到他们背着她在低着头盘算什么。
　　“吃个饭，聊什么呢？”
　　她敲了敲盘子。
　　这清脆的声音才将简叶的魂都唤了回来。
　　他攥紧手心，把徐则那只碍眼的手往一旁推了推。
　　吃完饭，徐则已经提前买了单，但也没能及时挽回在夏安心目中他的形象。
　　夏安只当是赶鸭子上架，徐则被迫的而已。
　　回酒店时，看见徐则和他们不住同一层楼，这才抬起眼来疑惑地看了眼他。
　　“我在楼上套房，”徐则笑笑，简短解释。
　　除了一开始有些心惊外，夏安心里没再起波澜。
　　花钱大手大脚的也不是没见过，陈真真就是一个例子。
　　电梯内回归平静，徐则正对着电梯里倒映着的自己，突然，开口问。
　　“简哥今天要来和我一起吗？”
　　“咳咳。”简叶被惊到，干咳嗽了几声。
　　他整张脸瞬间透了红。
　　没等夏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则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句：“哦，只是之前简哥身体不舒服，偶尔和我一起睡，我好照顾他而已。”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属实古怪，夏安再不起疑心已然不可能，她惊疑不定地去看简叶。
　　“只是意外，今晚不这样，”简叶快把自己掌心掐红了，他从咳嗽里缓过来，那过度的红还未消散：“今晚绝对不可能。”


第45章 “是不是没有人会真心爱我……”
　　简叶和夏安在同一层下了电梯。
　　他没去看身后徐则什么表情，心烦意乱，夏安则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紧皱着眉头，迟迟没回过神来。
　　夏安的房间离电梯口近，他先把人送进房间里，又干巴巴嘱咐道。
　　“夏安，别……别多想了，他说话就是开玩笑的，你当真就中他计了。”
　　那副紧张的神情，一眼就能看穿在说谎。
　　也不知道夏安到底信没信，她只是草率地点点头，而跟他道别关上了门。
　　太任性了。简叶真的被徐则的脾气闹得兔子都快咬人了，为什么总是不挑场合乱说话。
　　他气鼓鼓地推开门，思索明天一定和夏安解释一下，然后故意和徐则拉开距离。
　　房间内漆黑一片，可窗台本应拉开的窗帘此刻却紧紧拉上了。
　　简叶先关上门，随手将房卡插进卡槽里，疑惑自己出门的时候难道将它关上了吗？
　　还没将灯打开，他注意到接近窗台外光线隐隐透过来那一层薄薄的光亮中。
　　有人影在晃动。
　　他只觉得声音哑住了浑身不能动弹，手指触碰到灯开关的一瞬间。
　　室内大亮。
　　“不许发出声音。”
　　简叶没来得及转身逃走，已经被藏在门后训练有素的保镖捂住了嘴巴，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坐在房间中央的白宁神情晦涩，她叹了口气。
　　“看样子你们进度挺快的啊。”
　　这句话一出来，简叶就已经明白了，自从和白宁分开后，她就没有放过他。
　　而是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看徐则和他做了些什么，全都了如指掌。
　　“唔唔……”简叶的嘴被死死捂住，发不出声音，只能零星溢出几声呜咽。
　　而白宁看他挣扎着的难看模样，反倒愉悦地笑出了声。
　　“我给过你机会的，但你没抓住。”
　　她将拍到的照片一张张丢到桌上，根据顺序摆好，无论是简叶害羞着亲徐则的脸颊，还是在隐秘的地方，徐则偷偷牵住他的手。
　　倒是浓情蜜意，像极了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可惜，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人好了，尤其是他。”白宁兴致缺缺，单手撑着脸颊，看简叶脸色一寸寸惨白。
　　她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保镖把人先放了。
　　重获说话的资格，简叶无路可逃，大声呼救也不一定有人能听见，他故作镇定。
　　有条不紊地劝说，“无论是闯入我的酒店房间，还是拍下这些照片，全都是犯法的，你不怕我报警吗？”
　　话刚落下，白宁就笑了起来，好像在笑他的幼稚。
　　“我之前好像跟你说得不太清楚？”她带着社会上流人士的高傲，和聛睨一切的自负。
　　“我已经因为徐则进去过一次了，他摆了我一道，再为他多进去几次也无所谓。”
　　端详着桌面上那些构图堪称有些优美的照片，白宁居然用她那柔美的嗓音浅浅哼起歌来，调子欢快。
　　“再说了，徐则在我手上还有个诈骗的把柄，指不定抓的是谁呢。”
　　一句一句，宛若压死人的大山，简叶心知她说的全是对的，害怕得腿软，不自觉想要后退，偏偏撞上的是身后的保镖。
　　“你跟我没有仇，我不会害你。”白宁语调懒散，她看腻了手底下人因为她的钱或者强权阿谀奉承或狼狈的模样。
　　简叶在她看来也会是一样。
　　不过她之前弄废过太多智商超群，自命不凡的所谓天之骄子，倒是头一次接触存款接近于零，出身低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狗，甚至还是个没钱治病而导致残疾的瘸子。
　　太掉价了。
　　“就是你和他笑的那个样子，让我觉得太恶心了。”
　　说到此处，白宁真的有点反胃起来，另一旁站着一个高大威猛，沉默寡言的保镖。
　　是第一次见面时没看见过的，和白宁站的有些近。
　　他自然而然拿起桌上的红酒帮她倒了一杯。
　　白宁喝酒的样子算不上优雅，反而可以说有些粗鲁，偏偏动作又格外美观。
　　吞下口红酒舒缓，她这才脸色舒服了些。
　　“你可真奇怪，明知他冲着你钱来的，居然还能跟他演得那么像。”白宁疑惑的神色没有作伪。
　　“难不成你也和我一样，只是气不过，为了戏耍他？”
　　她过于光鲜亮丽，白宁的保镖房间挤得满满当当，越是光线明亮越显得简叶自惭形秽。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简叶垂下头，声音却很清晰。
　　“他不是冲着我钱来的。”
　　这句话声量不大，但足以让室内每一个人听见，白宁听了都愣了。
　　很快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她将酒杯放回桌上，险些笑出眼泪来。
　　“不是图你的钱，还能图你的什么？”白宁不知道该笑他天真。
　　还是简叶真的过于愚蠢。
　　可眼前没被她放在眼里的男人没有她预想中的伤痛欲绝，也没有她一直期望的对徐则死心。
　　眼睛明亮得好像燃着一团火，不知道跟自己较劲还是跟她较劲。
　　简叶强调：“我没有钱，徐则怎么可能冲着我的钱来？”
　　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能引起人乐趣的除了那张寡淡的脸，也就只有徐则表现出过，对他身体的兴趣。
　　之前徐则说他很廉价。
　　他确实廉价，只要付出一点点喜欢，简叶就能把自己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献出去。
　　可白宁有些累了。
　　她打了个哈欠，提醒他。
　　“公关圈里的男人，怎么会只找富婆赚钱呢？”
　　“你知道头牌一般是怎么做到的吗？他会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妹妹，就像现在的你，一穷二白，分文不值。”
　　“然后去做和他一样的工作，让她们拿赚到的钱养他。”
　　白宁的嗓音很动听，娓娓道来，也因此更多了一分狠厉与残忍。
　　“他什么风险也没有，不过是多了些被情杀的可能性。”
　　如她所愿，简叶自从进房间来那副倔强的表情终于有所崩塌，有了微微塌陷的征兆。
　　“徐则不是那样的人。”
　　他哽咽着，白宁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房间内的保镖视线中心都聚焦于他，能从冷酷的眼睛里面看出些许的怜悯。
　　“他怎么不是？”白宁笑得大声，语气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幸灾乐祸道。
　　“就是他让我知道还有这种赚钱方法的啊。”
　　“像他这种寄生虫，当然是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然后无情地丢掉。”
　　自认为提点已经到这里了，白宁从房间里站起身来。
　　身后一群保镖秩序井然地站到她身后。
　　临错过简叶身边时，白宁叹了口气。
　　鳄鱼的眼泪。
　　“我早提醒过你的啊，我拿刀去逼过他，你说那人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门彻底关上。
　　自欺欺人营造出来的假象终于被恶劣和连根拔起的态度撕毁。
　　一句句抑扬顿挫的话语像针扎进简叶的太阳穴，他脑子被搅得生疼。
　　又跟一团浆糊似的完全思考不了。
　　只能零星抓住几个字眼。
　　“可怜”“寄生虫”“分文不值”
　　仿佛之前伤口未痊愈留下的后遗症轰轰烈烈卷土重来。
　　他后脑勺被高跟鞋重击过的地方再次疼起来。
　　可这次不一样，简叶很清楚这次不一样了。
　　他的心跟被撕碎后又用针缝起来一样刺痛，搅得只剩一瘫烂泥，一团血肉。
　　简叶呼吸不顺畅起来，他缓缓弯下腰，弓起身子倒在地上。
　　只有接触到冰凉的地面，才能有残喘的机会。
　　他睁着眼睛煎熬着看着窗外逐渐漆黑一片，夜色将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
　　又看着窗外渐渐明亮，太阳升起，外头天光大亮，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回想。
　　遇到徐则后的所有事情。
　　每一次接近，每一次讨好，是不是有利可图。
　　还没等他想明白，敲门声再次响起。
　　简叶应激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缩到角落里去。
　　他不敢想站在门外的是谁，陈真真，徐则，或是白宁，他一个都不想见到。
　　连续敲了几次门无果后，站在门外的人开始喊他名字。
　　“简叶，你起床了吗？”
　　幸好，是夏安的声音，简叶舒下心来，几乎在放松的一瞬间，他落下眼泪。
　　成串地一颗颗掉落，简叶又用手背擦干净，而后强迫自己恢复正常。
　　去给夏安开门。
　　拉开门，夏安还是有些兴奋，径直闯进房间，以至于她没第一时间注意到简叶的异常。
　　“简叶，我查到了，我终于查到了。”
　　他喉咙艰涩，勉强自己挤出声音来。
　　“查到什么？”
　　夏安认真低着头，拿出自己手机上朋友给她发过来的截图信息和新闻报纸照片。
　　“那个徐则啊，他的确曾经是复清大学的学生。”
　　“真是没想到啊，这么精彩。”夏安开始流畅地复述新闻上的报道，眼底还有一层淡淡的青黑。
　　可见她发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迅速翻看起来，好不容易挨到早上，就立刻敲了简叶的门。
　　“新闻说，当时他在校外脚踏好几条船，不仅花女方的钱，还因为太花心被女朋友发现了，他女朋友追到了学校来，在大门口险些要把他捅了。”
　　“可惜没得手，渣男一点伤都没有受，后来女方被抓走，你猜怎么着？”夏安说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她故弄玄虚停顿了一下。
　　没听见简叶的回答，夏安抬起头来，有些疑惑。
　　然而简叶站在阴影中，神情看起来很正常，光线迷蒙了他脸部的大部分细节，只能隐隐看见一点轮廓。
　　她便也没说什么，揭开谜底：“——女方怀孕了。”
　　“因为怀孕和精神状态有问题，所以被判得很轻，加上男方没受伤，愿意和解，后续就不太清楚了。”
　　“是吗？”简叶的声音很轻，只应和了很简短的两个字。
　　“事情影响太恶劣，对学校形象损害很大，就将他开除了，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为了维护学校形象这件事也没怎么传出去，只有周围的一些商贩和同届学生知道这回事。”
　　“但我发现最有意思的一点，他原名居然不叫徐则诶。”
　　因为报纸和新闻报道用的都是化名，夏安找到校园论坛里流出来的聊天记录。
　　“徐泽熙，这名字还挺好听，不知道是不是怕被人认出来才改的。”
　　她下意识想点根烟，可意识到这是在房间内，便忍住了，手空荡荡，徒劳地抓着口袋里的烟盒：“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却见简叶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夏安看他迟迟没反应，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是不是不该那么激动。
　　看样子简叶好像还挺把那人当朋友的。
　　不过她也没做错什么，徐则在他身边简直就是一个暴雷。
　　早点查清楚才是对简叶好吧。
　　“简叶？”她站起身来，走到简叶的身边，小心翼翼试探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她看清楚简叶的神色。
　　却是如遭重拳，愣在了原地。
　　一直静静将所有事情都听完的简叶整张脸表情麻木。
　　可泪水不受控制地持续性往下流淌，咸湿的眼泪挂在他瘦削的下巴上。
　　明明才一晚上没见，简叶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变差了这么多。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吗？”夏安没把他的样子和徐则联系起来，应当是昨晚分别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为什么呢？
　　“简叶，你哪里难受，说出来我帮帮你。”
　　简叶只是摇了摇头，他迷茫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夏安手拍在他后背上，好像要拥抱他。
　　简叶便顺势把自己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夏安的肩膀。
　　他哽咽着不成语句。
　　“夏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撕心裂肺的架势恍若要将自己所有受到的委屈都尽数哭出来。
　　“是不是没有人会真心爱我……”
　　作者有话说:
　　怕踩到雷我提前解释一下，这条新闻半真半假，传闻也是半真半假，没让人怀孕……注意辨别。


第46章 “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上午十点，徐则掐着点估算着简叶应该洗漱好了。
　　他下楼敲门，看见手机里没回复的消息，手指不安地点了屏幕两下。
　　房间门打开，响声传来一瞬间，徐则同时抬起头，顺势往里走的脚步却突兀一顿。
　　他没想过夏安会在简叶的房间，更别提那扇门并没有向他完全敞开。
　　飒爽英姿的短发女人完全没将徐则放在眼里，随口交代一句。
　　“简叶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想出门。”
　　紧接着便要关上门，然而徐则手掌倏地抓着门沿，手背青筋倾轧。
　　引得夏安多看了他一眼。
　　徐则盯着她的眼神沉沉的，隐在黑暗中透着股摸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简哥房间。”
　　他语气很淡。
　　夏安转过头去看，处于徐则视线死角的地方，简叶正逃避地低下脑袋，遮掩眼眶泛红泪痕。
　　“他现在不太想见外人。”
　　她没打算解释，大早上的为什么自己在简叶房间。
　　究竟是晚上没回去，还是一早过来，都不是徐则应该管的事。
　　但徐则虚虚拦在门的手劲没松，他低下头扯出一个略显自嘲的笑，好似在细细咀嚼“外人”两个字的意味。
　　“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一下简哥。”
　　敛去多余复杂的情绪，徐则重新扬起一个虚假的笑，感受到心在胸膛不正常的过速狂跳。
　　几乎传来痛意。
　　“好难缠……”夏安压低声音冷啧一声，吐出的字眼含在喉咙模糊不清。
　　所幸简叶的声音在下一瞬透过门传来，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徐则，我现在脑子很乱，暂时不想见你。”
　　话说得过于划清界限，以至于夏安眼底都划过一丝惊讶，向来温顺的简叶说话竟破天荒难听，着实罕见。
　　她有些忐忑不着痕迹端详了一下屋外徐则的脸色，毕竟块头这么大，惹怒他，不会是个好选择。
　　没料想徐则好脾气的笑容不减，声线淡淡道：“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简哥休息了，要是想见我随时给我发消息，好吗？”
　　藏在房间里的简叶沉默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后慌忙出声，不可避免地结巴了一下：“好，嗯。”
　　危险系数爆表的人就这么轻易打发了，夏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只见徐则转过身，挂在脸上的假笑迅速收拢，眼神很冷。
　　他抓着手机大有股要将其捏碎的架势。
　　是为什么突然变了心，难不成因为那个女人在他耳边多嘴了几句，就要抛弃自己吗？
　　徐则仿佛能听见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怒火中烧。
　　说不清楚是别的人在简叶心里比他还重要，还是疑似被甩这件事让他更生气。
　　他后槽牙咬紧了。
　　转而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处理过很多类似的情感危机，应该耐心点慢慢来。
　　酒店一楼，吃着免费供应早餐陈真真打发时间，她现在因自己暂时只能吃得起“这种档次的东西”而隐隐不爽。
　　实际简叶选的是最好的星级酒店，食物入口本不可能太差。
　　换上一身黑色衣服的徐则坐到她面前，表情阴翳，盯着她一言不发。
　　咽下一口口感仿佛在吃草的沙拉，陈真真因为心虚欠钱，外加夏安在这里震慑。
　　她不敢太过嚣张跋扈。
　　尽管很莫名其妙，只能强压着对徐则的怒气问他：“你干什么？”
　　眼神确实透着愚蠢，没有像以往一样挂着那种明晃晃算计人的心机表情。
　　看上去真的跟她没关系，徐则沉了气，眼神更阴郁了几分，不动声色试探：“我说过别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你当做耳旁风？”
　　陈真真脸色一白，以为是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被简叶复述给了他。
　　装傻充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徐则显然没那么好糊弄，舌头抵着腮帮，慢条斯理拿起餐叉的动作很优雅，偏偏径直插到她面前，宛若狩猎时的一招致命。
　　陶瓷餐盘顷刻裂开一分为二，虎口发颤殷红得要渗出血来。
　　他转动餐叉，像是正在饶有兴致的分食猛兽血肉。
　　“你在简叶面前乱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他也没信啊，”陈真真外强中干，脑子里疯狂叫嚣着想要逃走，却外表镇静德纹丝不动：“他被你骗得团团转，很得意吧，现在还来我面前示威？”
　　“确实。”徐则似是而非的答了句。
　　内心却在叫嚣着。
　　全都是要阻碍他和简哥在一起居心叵测的坏女人，怎么一个个除都除不完。
　　他放下餐叉，丢在桌上一百块钱，言简意赅：“餐具赔偿。”
　　又起身走了。
　　陈真真这下全然没了胃口，她看着徐则闲庭信步的背影，骂了句。
　　“神经。”
　　徐则去而复返，蹲在门外等了好几个点。
　　一直到午餐时间，腿快蹲麻了。
　　终于见到出门的夏安。
　　他快步拦在门口，但简叶没有跟在她身后，看样子她是准备一个人出门。
　　“你们要去吃午饭吗？不如带我一个。”
　　说话神情自然地像是凑巧偶遇。
　　夏安还没走出那扇门，皱了皱眉：“不是，你听不懂人话吗？他现在不会见你。”
　　走廊一片寂静，光线晦暗，连带着徐则的表情都有些变幻莫测。
　　“我要简哥亲自和我说。”他稍稍用力，就能将那扇碍眼的门拉开，可是他没有。
　　而是近乎“乖巧”地站在门外。
　　“我不会做什么，毕竟我一直很听他的话，就算他……”后面半句话被隐去。
　　夏安没听清晰。
　　——就算他现在是在当着我的面出轨。
　　徐则脑子隐隐发痛，将近在失控边缘。
　　理智告诉他，他们不会有什么，不可以在简哥面前失态。
　　可依然嫉妒到发疯。
　　“说了不想见就是不见，你胡搅蛮缠什么？”夏安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
　　两人磁场本就合不来，徐则抓着门的手更加用力，隐隐要和她对抗。
　　“你疯了？难道想硬闯！”夏安语调抬高。
　　眼看着就要引起争执。
　　简叶好像终于从纠结中给出了答案，平静道：“夏安，让他进来吧。”
　　徐则的心头怔忪，升起一股异样。
　　却见夏安已经不甘心移开了身子。
　　“简哥！”
　　好不容易得到允许进入，徐则没再多想，走到简叶身边，即将拉住他的手时，被不着痕迹避开了。
　　夏安双手抱臂，狐疑打量着他和简叶两人。
　　情绪发泄已经有一段时间，简叶勉强恢复了平静，他不自然低下头，并不想让徐则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对着夏安，鼓起勇气道。
　　“我和他单独聊聊。”
　　夏安知晓他的固执，虽然隐约担心，还是让出了位置。
　　她经过徐则身边时，低声警告：“敢趁机欺负简叶我让你好看。”
　　出去时顺带关上了门。
　　然而徐则在见到简叶那张堪称狼狈的脸时已经彻底忽视了外界声音。
　　他心疼地要摸上简叶微肿泛红的眼尾，低哑声音问。
　　“简哥，你不要我了吗？”
　　明明现在看起来更悲哀的是他，徐则却在这装可怜。
　　简叶抬起眼，向来无辜的眸子竟被徐则看出点恨意。
　　他手一颤，好像什么卑劣都被这一眼看透。
　　可简叶只是一瞬不瞬盯着他，沉默了半响，随后轻声问：“我能相信你吗？”
　　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徐则跟着放轻了声音：“当然，简哥我说过，你什么时候都可以信任我。”
　　他伸手想要给简叶一个拥抱，却被猛地推开，而后简叶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度大到骨头磨着骨头，好像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你找上我，是单纯想要我这个人，还是图别的什么？”
　　简叶质问，语气却近乎哀求，求他不要说出另有所图的话。
　　“我当然是喜欢简哥，才和简哥在一起的，”徐则脸色变也不变，仿佛手腕的疼一点都不影响似的，他反倒更近一步，掌心覆盖住着简叶的手安抚：“你是不是听陈真真说了什么？不要听她撒谎好不好。”
　　他言之凿凿，一点都不像扯谎的模样。
　　简叶的心却莫名凉了下来，他因缺水干涸的嘴唇微动。
　　“你对之前几十任前女友也是这么骗她们的吗？”
　　“有过几个孩子？是因为我是男人……怎么弄都不会怀孕才找上我？”
　　他无端遭受的折磨。
　　终于以另一种方式报复回去。
　　徐则心脏骤停，手上力气松了：“什……什么？”
　　“我都知道了，”简叶疲惫地撤下力气，额头抵在他的胸膛，明明肩膀如此宽阔可靠，鼻子闻到清冷薄荷的气息，他压下眼睛湿润的泪意：“你当男公关，骗人未婚先孕包括被退学的事情。”
　　一连串变故砸得徐则回不过神来，他颤抖着声线，负隅顽抗说着：“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简哥，你别不要，不要我。”
　　简叶深吸了口气，终于宣判死刑。
　　“可是你连名字都是假的。”
　　霎时，滚烫过速的心率被一桶冷水迎头浇下，凉透了。
　　早该想到的，明明那么漏洞百出，简叶苦笑一声：“不是吗？我该叫你徐则，还是徐泽熙？”
　　徐则难堪到不敢看简叶的眼睛，几乎站不稳。
　　一切猜测落到了实处。
　　“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简叶抬手不遗余力砸了他脸上一拳，赤红着眼抓住徐则衣领。
　　随后将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他欺身压住徐则的脖颈，陡然崩溃，泪水大颗大颗滚下，落在徐则的脸上，几乎失了声。
　　“你怎么可以骗了我之后，再告诉我你是和真真一样的货色。”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宝们最近现生很忙，真的这个月好不容易有个双休，然后剧情在斟酌改了几个版本都不满意，一直推迟拖延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这么多人在等我，点开消息看惊了真的很抱歉，是我这个人太懒了是我的错


第47章 “我看那男的走的时候哭得好惨。
　　炙热的泪珠砸在徐则脸上。
　　疼得他心口一窒，泛起酸涩，却徒劳地抬起手，连擦去简叶的泪痕都不敢做到。
　　简叶左手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死死按在床上，红着眼仿佛要把恨意尽数宣泄。
　　“简哥，对不起。”徐则偏开头，逃避他的目光。
　　尽管当初白宁捏造谣言害他不浅，可大部分指责他的都是事实。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明明之前被无数女人扇过耳光，骂过渣男。
　　一向死皮赖脸的徐则却罕见沉默，觉得自惭形秽。
　　可简叶最终还是松了手。
　　他回过神来，低着头，反而像做错事的是自己一样，用一种服软的语气道。
　　“如果你说那些都是假的，是为了治病，你有X瘾，我可以理解的。”
　　里面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然而徐则再怎么卑劣，都不能借此再次伤害他。
　　他眸光闪烁，哑声说：“不是。”
　　“为什么……”简叶一阵怔忪失神，瞳孔涣散了焦距，心底涌起股莫大的悲哀。
　　他为他和真真决裂，用身体讨好他，甚至掰弯了自己的性取向。
　　他什么都付出了。
　　结果最后才告诉他，这不过是徐则一次兴起的玩乐，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忍不住声线颤抖：“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就这么好玩吗？”
　　盯着他沉默了半晌的徐则却答非所问：“是不是白宁找上你了？”
　　“我过去的那些事，你都是通过她知道的。”
　　简叶缓缓从他身上爬起来，用看一滩烂泥的眼神看他。
　　“所以白宁说的确实是真的……”
　　徐则心一紧，错开目光敛下眼帘。
　　有个时候路走得太远也太过决绝了，以至于徐则快要忘了自己是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与俊美帅气的外表，看起来像富家公子的形象不同，徐则从城市最底层的地方出生。
　　他还记得十几岁时和母亲一起挤的地下室，常年没有窗户通风，潮湿阴暗，随处可见肮脏污秽的垃圾。
　　很长一段时间，徐则都认为贫穷是阴冷，是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的母亲是酒吧里的陪酒女，每晚带着不同客人回家。
　　没人会觉得他一个孩子该避讳什么。
　　无论是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还是动静。
　　以一种最袒露，也是最原始的方式教会徐则本该以一种更科学、卫生的方法学习的生理知识。
　　至少是该在明亮干净的教室里。
　　异味在狭小地下室传播，徐则厌倦了负责清理他们在床榻之间产生的湿垃圾。
　　以及大部分时间是母亲带回来的酒瓶子和呕吐物。
　　未成年时期的徐则穿着穷酸，骨子里透着股清高的傲气。
　　经常有知晓他家情况的同学不长眼挑衅。
　　徐则不介意靠揍人发泄情绪，扔下书包干完一场架。
　　回到家时身上划了不大不小的伤口，以及拳头砸出来的血迹。
　　但是没人会关心他。
　　徐则觉得乏味，一边冷脸将那些粘腻恶心透着腥味的东西通通装进垃圾桶，一边将那些分不清面容，赤着上身躺着像一头死猪的男人踹开，从他们脱下来的衣物里翻找钱币。
　　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一般是第二天的伙食费和一晚上通宵上网的价格。
　　转折点出现在他喉结特征开始明显，身子抽条由瘦削的少年变得更像一个男人时。
　　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了，眼角长出细纹，她不像年轻时无所畏惧。
　　不再任由徐则一晚上在街头巷尾闲逛，而是让徐则到她工作的酒吧。
　　当个讨喜的门童或者保镖都无所谓。
　　正是年纪二三十多岁左右的女人间最受欢迎的模样。
　　无论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她们让徐则学着抽烟、喝酒，嬉笑着讨论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
　　得益于从漂亮的母亲和不明身份父亲身上继承来的优越长相，徐则每晚收到的小费是个不菲的数目。
　　更幸运的是，他有那么一点小聪明。
　　很快，徐则掌握诀窍，油嘴滑舌讨喜一点，能拿到更多的东西。
　　名牌表，干净的衣服，以及数不清的甜言蜜语。
　　他白天在学校补觉，晚上混迹娱乐会所。
　　期间母亲确诊了癌症。
　　尽管这疾病没达到影响她正常生活的地步，但很显然，她开始把那些过于旺盛丰富的感情从没指望的男人身上转移。
　　想起来她遗忘在角落里多年的儿子，重拾母爱。
　　为了营造母慈子孝的家庭美好假象，和挣到足够的医药费。
　　从事这个行业几乎是水到渠成般理所应当的选择。
　　为了在年纪大的金主那里获得更多信任，他甚至抽出时间准备高考。
　　考上了一个名气还算可以的名牌大学。
　　打造出一个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落入风尘的倔强小白花人设。
　　经历了一段由捉襟见肘到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很快一切又变得全然没意思起来。
　　他开始找寻更多的刺激。
　　甚至还被某个职业是心理医生的女客人无情指出患有心理疾病。
　　紧接着，他遇到了那个行事疯狂，自出生起便几乎站在精英圈层金字塔顶端，不把平民当人的上等人白宁……
　　从回忆中抽身。
　　徐则眼神沉郁一瞬，放轻了声音问：“她伤到你没有？有没有对你动手？”
　　简叶险些再次沉溺在这种伪装的温柔中。
　　“都结束了，你可以不用演了。”
　　他内心作呕，甩开徐则想要察看自己手腕的手。
　　然而徐则视线一凝，还是注意到简叶因被大力禁锢而青紫了一圈的手腕。
　　在他瘦弱白皙的皮肤上更惨烈显眼。
　　“你真的一点要对我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吗？”简叶颓丧坐在床边，搓了把连脸彻底清醒过来，语气甚至趋向于冷静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对吧？”
　　假如徐则当初没有那么傲慢地闯入他的生活，将他以为和女朋友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假象彻底撕开。
　　或许简叶现在反而会像个纯情笨蛋一样过得更开心。
　　徐则的母亲躺在病榻上时说的话是对的，徐则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
　　他将她安置在设施最好的疗养院，却鲜少去看望她。
　　“我已经交够了足够的费用，下次如果不是你的葬礼，就不要通过预留的电话号码来打扰我了。”
　　这是徐则在他的母亲人生走到结尾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以一种很冷漠的状态走出了门。
　　即使现在面对的是简叶，他也该拿出那样的态度来。
　　“对，白宁告诉你的都没错，我就是那种唯钱是图，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坏种。”
　　徐则起身，尽量扯出一个笑来，却哭丧着脸很难看：“所以你不要再喜欢我了，也不要因为我伤心。”
　　他想在走之前跟简叶好好道别，却连摸摸他的脸都做不到。
　　放在身子背后的右手青筋条条清晰，不受控制地轻微发着抖。
　　“要不我们掰了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耳膜在嗡鸣，眼眶发酸。
　　强撑着没有抬手去揉。
　　因而视线是模糊的，只能看见原本在他面前低着头的简叶闻言轻微抬起了眼看他。
　　面部没有表情。
　　徐则的人生没有掉过眼泪，以至于他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鼻尖突如其来的酸涩是出何原因。
　　他走出房间，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跌跌撞撞出门的时候，徐则不小心撞到了守在门外的夏安。
　　他魂不守舍，只匆匆瞥了她一眼，连电梯都没等，而是选择走楼梯很快跑下楼。
　　靠在墙边抽着烟的夏安被撞得一个趔趄，烟险些从指尖掉落，烟灰一抖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皱眉去看徐则，嘟囔骂出一句脏话。
　　却在看见他脸的时候很少见地怔愣了下，以至于连高温的烟灰刺痛皮肤都忘了。
　　本就没有根落脚的浮萍来去自如，他行李很少，除了手机证件，以及手腕上那块过于陈旧的黑色机械腕表，其余几乎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
　　他在东水待得够久了，已经该走了。
　　只不过在走之前，他还得处理最后一件事。
　　白宁为了他大费周章，花钱收买陈真真，用武力伤害简叶。
　　他不应该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简叶。
　　过去几年里，白宁追在他后面跑，他对白宁往往是放任的态度。
　　无聊的日子过多了，人总要给自己带点刺激。
　　但头一次，他觉得猫捉老鼠的游戏玩累了。
　　陈真真与白宁接触的地点很好猜，白宁本来便是个游戏人生的富家千金。
　　现在说不准就是在附近那家酒吧落脚。
　　他什么都没准备。
　　自从那年在大学门口，差点被捅一刀开始，徐则就避免自己单独对上白宁。
　　但这一次，他主动踏入了白宁的领地。
　　白天的酒吧冷清，他进入店内的一瞬间，几乎是立刻抬眼与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白宁对上了目光。
　　女人靠在栏杆上，朝他露出一个很明艳的笑容。
　　“好久不见啊。”
　　身后她的贴身保镖目不斜视，用像他的主人一样的目光沉默凝视他。
　　-
　　眼睁睁看着徐则背影逐渐远去，夏安终于回过神来。
　　她熄了烟。
　　向来淡然处事的她一边推开门，一边用一种很惊愕的语气问简叶：“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夏安将烟头扔进烟灰缸，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看那男的走的时候哭得好惨。”


第48章 “全场的消费由本小姐买单”
　　清静酒吧里，徐则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刚哭过的眼睛还泛着点微红，将本就深情的桃花眼衬得更水光潋滟。
　　白宁目光随着他的移动变转，最终徐则踏上了二楼，她转过身，两个人隔着长长的一道走廊对视。
　　她没有动作，以一种好整以暇的态度等着徐则服软，主动走过来。
　　可能是这几年在外头吃够了苦头，徐则终于懂了有个时候那股子里的傲气是没用的，不仅对金主没有新鲜感，反倒有种欲擒故纵的讨人厌烦。
　　说句难听的，你都是出来卖的了，扭扭捏捏装什么清高呢。
　　他主动走到白宁的身边，说：“玩得满意吗？”
　　说话的时候都是乖巧垂下头的，以至于白宁跟他对视交谈时不会太难受，这是曾经白宁耳提立命“教训”过他的。
　　现在看来徐则一直是个乖学生。
　　白宁伸出手想要摸上徐则的脸颊，却被不着痕迹躲开了，不过由于徐则这副很识相的表情，白宁没有同他计较。
　　她行动语言中表现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怎么出去玩几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像主人看自家不听话的小狗。
　　“怎么，你的那个简哥不要你了？”白宁说话时是笑着的。
　　听见“简哥”两个字的时候，徐则身体一僵，拳头攥紧了，但他很快恢复自然的表情，以一种漠然地态度看向她：“这不都是你意料之中的吗？”
　　“没关系，出去玩两年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毕竟有的畜牲不知好歹，在安乐环境里待久了不知道谁才是对你真的好。”
　　两个人就像好友寒暄一样，倘若光看外表，真会以为白宁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富家千金。
　　在以前徐则待的那个会所里，白宁刚来时一堆不长眼的图她钱，真想借机上位骗个恋爱脑白富美当凤凰男，就此一飞冲天。
　　从没想过，人家来这里不过是把他们当乐子看的。
　　徐则那时是红极一时的头牌，见着白宁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他太过傲慢，也无聊到太想找刺激了，徐则使了一些手段引起白宁的注意，又走到她身边。
　　借她的眼睛看了很多不属于他这个阶层该看见的东西，以及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奢华。
　　和当年那个在阴暗地下室里啃着馒头果腹的小孩截然不同了。
　　他像个拙劣的小偷，偷来了上流社会人的谈吐，见地，凭借智商和高超的伪装技术，从容地融入其中，倒演成了一个十成十的公子哥。
　　不可否认，白宁教会了他很多，是个很合格的老师。
　　直到他再一次在那群人里如鱼得水，看透了所谓上流人士不过是一群更恶毒，更抛弃人性的普通人，他觉得没意思极了。
　　但这次没像以往一样轻松抽身。
　　他被白宁指责不听话的时候，才猛然发觉，人家早就看出来他的低劣和上不得台面，配合他演戏不过是想看宠物能闹出一场怎样的好戏。
　　他不听话，就是没给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换作几年前，光顾着在底层中生存的他可能连情绪价值这几个字的意思都搞不明白。
　　后来徐则试着反抗过几次。
　　可白宁不是个很耐心的金主。
　　于是紧接着，徐则很轻易地被身败名裂了，一夜之间，社会地位、名声和社交关系，除了那点根本不够看的金钱什么都不剩了。
　　“现在愿意心甘情愿做我的狗了？”白宁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问。
　　说出这话的时候，徐则很迅速将眼睛抬了一下，瞥了她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着的保镖一眼，然后没回答，只是走到了她身边。
　　这所酒吧里没有单独的包厢，只有开放性的卡座，白宁花钱把整层二楼都包了下来，坐在沙发上时，让服务员把酒吧里名贵的酒全上上来。
　　除了偶尔一两种入得了眼以外，基本都是白宁平常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廉价酒，她觉得实在掉价，但没有表现出来。
　　而是饶有兴致地让保镖给她倒一杯放醒酒杯里，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富家千金头一回接触平民阶层的东西。
　　多么的接地气。
　　“只是觉得这样躲躲藏藏有些累了。”徐则陪在白宁身边，脸上挂起一个弧度正好的笑。
　　换作他以前的客人大概会很熟悉，是徐则营业时的笑容。
　　“哎呀真可怜，你的那个小男友那么喜欢你，”白宁没费心思去想徐则的话是真是假，她还没闲到猜一个宠物想法的地步，她顺嘴附和着：“其实你和他谈恋爱也挺有意思的，可以暂时不分手，给我找点乐子。”
　　徐则淡淡拒绝：“我没有三个人一起的癖好。”
　　明明宠物回来有新乐子了，看他的脸，白宁内心浮起股微妙的不爽。
　　她微蹙起眉，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尽管徐则有一瞬间想避开，但还是敛下眼帘顺从了，睫毛在精致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白宁手指微微用力：“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顶什么嘴？”
　　这是个很不私密的地方，监控摄像下不适合闹她的大小姐脾气。
　　可白宁没理睬，给保镖使了个眼色。
　　身后那个沉默寡言的高个子立马提着徐则的衣领将整个人从白宁的身边粗暴抓走。
　　白宁一脚踢到徐则的小腹，保镖顺势押着他肩膀，踢在徐则膝盖上让他整个人跪下来。
　　她抓起徐则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
　　“我已经够耐心，够给你脸了，是不是给的教训还不够？”
　　她抬起手，将红酒直接往徐则头顶迎头倒下。
　　看着猩红甜涩的酒液淋湿他那张脸，顺着脖颈流下弄脏了衣物。
　　酒吧工作人员看见他们楼上这一幕，碍于是给钱的大头不敢插手，却还是叫了个经理上去劝阻。
　　“小姐，私人恩怨尽量出去解决，我们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影响不好。”
　　保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黑漆漆的瞳孔目不转睛：“所有损失按十倍赔偿，另外监控，拍到的画面全部销毁。”
　　经理人难做，为难地看着跪在地上看样子被收拾得很惨的男人，不知道该不该接。
　　但很快，徐则笑了一下，那笑声微不可闻几近错觉，他抬手抹了抹脸，将脸上遮挡视线的酒液擦干净，这回是真温柔的笑了。
　　“要收拾我不劳烦小姐亲手，我只是刚回来不太适应，接下来会听话的。”
　　看他那逆来顺受的模样，经理没再多管闲事，评估了一下事情不会闹大，收下卡转身走人了。
　　“非得这样才懂事，你们这种人就是不识相。”白宁嫌弃地放下酒杯，冷冷问他。
　　哪种人。
　　在白宁眼里，大概除了与自己同阶层的人之外，都是低等人。
　　活该卑贱，活该活得水深火热。
　　于是徐则摆出那副廉价的样子，用自己干净的袖子一点点擦干净不小心溅到白宁鞋上的酒液。
　　“好了好了，显得谁欺负你一样。”白宁随手移开脚，坐了回去。
　　酒是冰凉的，落在徐则身上好像泛冷结了冰，他艰难站起来，手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
　　见他还想坐回自己身边，白宁没多看他一眼，只吩咐保镖。
　　“带他去换件衣服。”
　　徐则今天穿的是那件笑脸符号的衣服，红酒沾到白色棉布料上洗不掉，可以说是废了。
　　他脱下衣服换上保镖给他的白衬衫，胡乱用水冲洗了头发和脸，将笑脸捏皱成一团。
　　虽然简叶没说过，他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自己穿这件衣服。
　　不知道是符合他心目中的阳光大学生形象，还是单纯喜欢笑脸。
　　徐则会注意到简叶总是爱盯着他接近心侧那个笑脸发呆，与自己视线对视时又会摆出一个腼腆的笑。
　　好像和简笔画笑脸重合。
　　真的很可爱，徐则将衣服攥紧在手掌，当做毛巾擦干净头发。
　　在他情绪不明盯着衣服的时候，保镖也在看他。
　　两个人没有对话，徐则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随后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垃圾桶里。
　　率先走了出去。
　　他穿的衬衫和保镖接近同款，身材挺拔，站在一起，光看背影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徐则笑着靠近白宁，轻佻地将手放在她身后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将她揽进怀里：“我身上还有红酒的味道吗？”
　　“有也无所谓，放你身上还挺适合挺好闻的。”白宁用手指抬起他衣领的衣角，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还交缠着醇厚的红酒味。
　　符合他玩世不恭的形象。
　　徐则抬手拿了好几个杯子，将桌上那堆酒一杯接一杯倒进去醒酒。
　　一杯杯浅尝着味道。
　　喝到好一点的会推荐给白宁，他抬手灌了，白宁也不在意地喝下。
　　发表一下意见：“难喝，这种档次的酒你也觉得能入口？”
　　徐则也不反驳，只是多喝了几口，然后重新试新的。
　　“小姐点这些不就是拿来喝的吗？我这种人喝什么都无所谓的。”
　　一来二回，竟也喝了个微醺。
　　酒吧开业的时间到了，请来的驻唱上台调试设备。
　　保镖提醒她：“小姐，在外面待的时间很长了。”
　　恣意妄为的代价不能说是没有的，越是权势显赫的家族越在意自己的名声。
　　白宁把自己弄进了看守所里可以说是丑闻了，花了好大的价钱才平息。
　　只不过她竟然对于一个不听话的男公关如此执着，追着人不放好几年。
　　在圈子里也算是一件罕事。
　　心愿达成的第一天，难免放纵，白宁被徐则不知不觉灌了一点酒，在没有私密的酒吧里可以称作危险性极强了。
　　传进老爷耳朵里，白宁的自由又要被限制了。
　　本来来到东水就已经要被那群闻着味道的狗注意到了。
　　保镖除了有义务保护雇主的安全，更要护住她的名声。
　　渐渐有客人进来，每个人进来时，总会不自觉被徐则精致的面容吸引，抬头看一眼他。
　　听见保镖这么说，她故意倒在徐则怀里。
　　装作醉酒听不见的样子。
　　又过了几十分钟，保镖想要带白宁走。
　　被徐则虚虚抬手护住了。
　　“保镖先生，小姐难得想放纵一次你就不要这么死板嘛，做人要懂得及时行乐。”
　　他玩味地看他。
　　白宁玩疯了：“说得好，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她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酒杯，像泄愤似的，往地上一砸弄出刺耳的声响。
　　台下驻唱的声音仿佛都因此停了一瞬。
　　紧接着，白宁在嘈杂音乐中喊着：“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本小姐买单。”


第49章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像宴会气氛来到了最高点，现场爆发一阵阵欢呼。
　　DJ洒下一大把纸片。
　　白宁被感染，在楼上从包包里取出一大叠现金，真不管不顾地往下扔。
　　保镖想拦没拦住，不敢去抓雇主的手腕，只能平静守着她。
　　以免楼下有不怀好意的酒疯子为了钱财冲上二楼。
　　舞池里乱作一团，全都是捡钱撒钱的，百元纸钞被踩在地上，灯光晦暗，拿到手撕成两半，有的人弯着腰苦找另一半。
　　更多的人尖叫着拿手机拍下来这令人疯狂的奢靡一幕。
　　徐则坐在白宁身后，就静静看着。
　　而后不期然与楼下的陈真真对上了目光。
　　她手上还捏着一大把钞票，就呆愣地微张着嘴看他，徐则淡淡将眼神移开。
　　等回过神来后，陈真真脸上袭上一股怒意。
　　她不明白怎么会看见徐则和白宁在一起，根据她的观察，白宁显然是跟徐则有仇的。
　　为什么他俩现在看样子关系很亲密。
　　更重要的是，简叶呢，徐则难不成真的一边吊着简叶，一边傍富婆。
　　那为了他跟自己分手的简叶算什么？
　　陈真真把捡到的钱收进自己包包里，脸上挂起终于抓住徐则把柄的得逞，她要把这一切都拍下来，给简叶看。
　　简叶不是说没有证据不信吗，她都录下视频了还能有假？
　　“我下楼一趟。”徐则跟白宁说。
　　正上头的白宁回头看他，徐则只低头看着陈真真的方向：“我跟旧人说些话。”
　　白宁拿起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难掩的得意。
　　“记得跟那些人都断干净，我记得你不是那种做事优柔寡断的人？”
　　明明是反问句，说得像陈述。
　　徐则没有反驳，只低声说了句好，保镖见小姐身边没人了，走近了她。
　　保持着一个能随时保护她的距离。
　　“小姐，今晚玩得有些过火了。”
　　白宁摇晃了一会儿酒杯，看着晶莹剔透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头也没回道：“你只是个保镖，管的未免太多了。”
　　下了楼，徐则把陈真真扯到一边：“你怎么来这里？”
　　“我怎么不能来，”陈真真将拍下视频的手机收进口袋里，以一种轻蔑的态度道：“怎么，怕简叶发现你的真面目？”
　　徐则死死攥着她的手，将陈真真按在墙壁，眼神阴郁：“你一天不找男人会死吗？”
　　话里话外羞辱的意思很强，陈真真脸色煞白，她还是强忍着疼痛，低声斥责他。
　　“你以为你好得很？有脸说我不如自己把尾巴收拾干净。”
　　她眉眼扬起一股终于不用憋屈的神气：“等我告诉简叶，你俩就彻底玩完了。”
　　“我不管你跟简叶说什么，快点回去。”
　　要不是怕简叶伤心，他真的不想管这个女人，徐则已经伤害简叶够多了。
　　他不想简叶身边的人再给他施加伤害。
　　徐则不是个心善的人，但此刻多嘴提醒她：“现在就滚，不然我不保证你等下还能不能走。”
　　“为什么……你以为你谁啊？”陈真真没懂他话里的意思，本能提醒她不对劲。
　　例如把简叶死死看着的疯狗，居然会和白宁出现在一个简叶绝对不会踏进的地方，这本来就已经足够奇怪。
　　“你想和白宁斗？”陈真真思绪转了几个来回，想通了，低吼出来：“你疯了？”
　　虽然她不知道白宁是什么人，但看她那个派头和周围成堆的保镖，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寻常人。
　　徐则一个没权没势的男公关跟人玩，不怕被玩得没命吗？！
　　然而徐则没有回答她，捂着她的嘴，将人往门外推。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就滚，不要回来。”
　　徐则给她最后一次劝告，然后就真的没再回头。
　　喧闹人群里，温度热得人出汗，陈真真差点摔了个趔趄，站直了身转过背，此刻却后脊发凉，她看着徐则毫不动摇离去的背影。
　　比以往更像个人样，却更疯了。
　　说他要去杀人也不为过。
　　她觉得口袋里白宁的时候钱都如烧手火炭般滚烫，拿出来跑外面和酒吧服务员换进了卡里，马不停蹄跑了。
　　陈真真几乎是摸爬滚打逃走，却又不敢回酒店。
　　尽管她恨徐则恨得牙痒痒，但也没到要他命的程度，她坐立不安，在附近找了个便利店坐着，只求酒吧里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就这待一晚，要是没什么事，她和徐则之前互坑的，就两清了。
　　回到二楼，白宁问他：“都说清楚了？”
　　徐则敛眸轻笑：“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他抬腿，不动声色将站在白宁身边的保镖挤开，靠在栏杆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白宁。
　　“接下来怎么打算，回京市吗？”
　　白宁烦闷地摇摇头，摆出一副受家里看管的叛逆女孩样子：“我才不想回去。”
　　她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细细的女士烟，徐则几乎是顺手就用打火机帮她点上了。
　　旁人眼里她就像是二十岁刚出头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孩。
　　窥见不到底下的恶毒之色。
　　“我无所谓，都可以听你的。”徐则笑意不达眼底。
　　白宁吸了口烟，吐出白雾，烟雾缭绕下模糊了眉眼：“之前做的工作可以一直做，我还是喜欢在会所看见你。”
　　“小姐。”保镖突兀出声，只是叫了她，没说到底要劝阻她什么。
　　是抽烟还是跟一个会所男人纠缠不清，亦或是两者都有。
　　“白宁，你身边的保镖真的太烦了，能不能让他滚远一点。”徐则明明是笑着，声音却是冷冷的。
　　直呼白宁的大名，没再喊她小姐。
　　白宁眼神动也没动，又吸了口烟：“确实挺烦，老头儿请来看管的。”
　　烟就挂在她手指上，白宁从包里拿出剩下没多少的钱，没数几张几百块，塞进保镖的上衣口袋，吩咐道：“去外头给我买盒计生用品来。”
　　保镖没动。
　　徐则就狐假虎威教训他：“怎么，小姐说的话没用了？还是你只听从你家老爷的话。”
　　闻言，白宁给保镖一个凌厉的眼神，像在质问他是不是真如徐则话里的意思似的，他低下头错开目光，收下钱走了。
　　“这个烟不是你常抽的，换口味了？”徐则低眉端详着那烟盒包装。
　　白宁不否认，也没解释原因，只将烟递给他，问：“一般，你想尝尝吗？”
　　“确实有点想。”他却没伸手接过，而是抬手摸上白宁的脸颊，低下头捏着她下巴，那架势倒真像要吻她。
　　接近唇瓣的那一刻，徐则移开了脸，他笑笑：“还是不了，我知道小姐喜欢的不是我。”
　　“毕竟我不是你家的保镖。”徐则很冷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白宁几乎是下一秒就变了脸，她将烟头按灭在徐则的掌心。
　　徐则就那么伸开手，一点没有动弹的意思，也没有因火灼烧手掌疼痛皱眉。
　　看他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白宁气得扭曲了面部表情：“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实在有点老套，富家千金和保镖，这故事情节能写一大把。”
　　认识白宁开始，唯一能在她身边待那么久的也只有那一个保镖，也不是没人说过他俩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时很像，几乎是不费脑子都能猜到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身边忌惮她的人太多了，连这么明显的事都不知道稍微提点这位大小姐一下，还让人以为隐藏得很好。
　　“你不会用这个来威胁我放你走吧？”白宁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一般。
　　徐则却也是跟着笑了，摇摇头：“你还记得这个吗？”
　　他拿出一把匕首来。
　　是当年白宁找到他学校时，让他身败名裂，人生一瞬堕入地狱时带的那把匕首。
　　虽然徐则早就把自己人生搅得一团糟，弄得更坏也不全是白宁的责任。
　　不如说他从来没有将自己被开除，被社会性死亡，被一群无良记者骚扰，无知群众指责，一度过得比过街老鼠还惨的日子归咎到白宁的身上。
　　但白宁总该付出点代价，而不是轻飘飘给张谅解书就继续享受生活不是吗？
　　那时的徐则接到白宁约在校门口的电话，没有怀疑就赴约了。
　　他没有预想到自己平淡到有点无聊的生活，从那天起便会天翻地覆了。
　　白宁拿着一把刀，将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和剧烈到无法疏解的感情尽数宣泄在徐则这个无辜的人身上。
　　“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总是不用眼睛直视我？”
　　徐则听不懂白宁口中的话，虽然很快没多久他就想通了关窍，但那时那刻的他愣在原地。
　　下意识用手拦住了刺向自己的刀。
　　负责保护白宁的保镖冲上来，分开了他们。
　　目睹一切的路人尖叫着报了警，等他被警察陪同着在医院包扎手，回过神来时被通知因为白宁怀孕，拘留改成了临时看守。
　　一起情感纠纷比故意伤害要容易处理得多。
　　更何况白家请来的律师很给力，当晚就把人给领了出去。
　　那时的徐则还在医院里处理伤口。
　　他甚至不知道那张所谓的孕检单从哪里来的。
　　徐则怀疑要不是因为白家出了个精神病这种话对白家名声有损，相对于孕检单，他们应该更倾向于选择精神鉴定。
　　他受了轻伤，本该当做凶器的匕首被遗落在现场，后来调解成功时也为了销毁证据没人在意。
　　徐则拿到手时，摸着冰凉的刀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现在他把那把刀握在手里，手在震颤，仿佛知道自己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第50章 “夏安，我真的好累啊。”
　　匕首泛起银色的光。
　　闪得白宁眼睛晃了一下，她去看徐则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眸子。
　　好似黑洞，能将所有情绪都吸进去。
　　她对那把匕首很陌生。
　　好像理应对它很熟悉一样，但白宁很坦然地承认，她一点都不记得那把匕首了。
　　于是徐则笑着提醒她：“当年，你把它刺向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一瞬间，白宁就明白了他故意将保镖调走的意图，但她只是看起来像二十多岁小女孩。
　　心智是成熟的。
　　白宁慌了那么短暂一秒，随后又安定下心来，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甚至会嗤笑出声。
　　才逃出去多久，曾经聪明到把圈里人耍得团团转的徐泽熙怎么变得这么天真了。
　　“你想怎么样，复仇吗？”白宁盘算着二者之间的安全距离，她在冠军教练的指导下学过几年的巴西柔术，以及一点足够的防身术。
　　光是刚才看的那几眼，就能够预判出好几种夺刀方式。
　　唯一为难的，是男子和女子之间天然的力量差距。
　　他脸上的愤恨恰到好处：“为什么不可以呢？你把我的人生毁了，我再毁了你的，这很公平。”
　　但徐则没有将刀对准白宁，只是一副低着头把玩的样子。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纠结那些做什么，”白宁不太能理解：“我都因为你差点进去了，老爷子停了我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你除了被开除外没什么损失吧？”
　　“要是想回去读书，我随时可以送你回去。”她浑然不觉自己的傲慢姿态。
　　徐则转动刀身的手指一顿，挑起一个笑。
　　“所以你知道你的保镖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吗？”
　　话音刚落，白宁呼吸一停，仿佛连心跳速度都放缓了，她阴沉道：“我说过，不要妄自揣测我的心思。”
　　然而徐则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们是不是一个阶层的根本无所谓，关键是大小姐学不会用同理心看人，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喜欢他在保镖眼里跟喜欢小狗没区别。”
　　“他惯着你，也只是惯着家里不懂事的熊孩子一样，怎么可能还会滋生别的心思。”
　　戳中了她的痛处，白宁尖叫起来：“闭嘴，你闭嘴，你个万人x的男公关懂什么！”
　　她失态地攥紧了拳头，穿着高跟鞋那双纤长的腿扭曲到变了形。
　　好想随时要冲过来掐住徐则发声的喉咙。
　　那副可怖的模样全然没了优雅，徐则看着她，淡淡笑了：“你这种人，怎么配有人喜欢你啊，大小姐，你已经快奔三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闹事全靠你的爸爸和保镖擦屁股。”
　　他站起身来，身形高大，几乎比白宁高了一个头，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下，那把匕首冰凉的光再次在白宁眼前闪了一下。
　　几乎是瞬息之间，白宁下意识的训练反应超过了脑子思考的速度，就在徐则倾身过来那一刻。
　　她猛地夺过了他手中的刀。
　　“你还想像当初一样被我整得抱头鼠窜，连京市都回不去吗？”
　　白宁气昏了头，扬起刀，眼前一幕几乎与当年场景重合。
　　那是徐则曾经挥之不去的噩梦，在梦里演变过千百次。
　　他只要稍稍一避开，就能错过她向前刺的动作。
　　但徐则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刀刺进身躯里溅起滚烫鲜红的血时，白宁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她近乎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后背泛起冷汗，耳朵嗡鸣声淹没了人群的尖叫。
　　无论是刀搅进肉体里粘糊沉闷的声音，还是烫得快要将人灼伤的血，感官在此刻都无数倍放大。
　　徐则低低闷笑出声，他握着白宁拿着匕首的那只手，手背青筋绽起，过速心跳与脉搏随之一起跳动。
　　在白宁回过神来，想要将匕首扔掉时，他那沾满了殷红血液的手掌死死抓紧了，往自己身体里更深处搅。
　　血液浓稠得几乎变成固态，粘糊的触感沾染在白宁手上，而后顺着匕首和手掌落在地板上。
　　很快，这将会成为白宁余生的噩梦。
　　“杀人了！救命！”
　　“啊——那女人发疯了要死人了。”
　　一楼底下的人群几乎将刚才情景全收入眼底，部分不怕死的拿出手机记录，将白宁那张脸迅速拍下来上传到网上。
　　看起来足够有钱的派头，年轻貌美的长相，以及在酒吧刺杀一个男人。
　　无论是刺激网民们的仇富情绪，以及男女之事的八卦，看客心理。
　　她不算太蠢，没叫着我爸是xx，快放我走。
　　闪光灯照在白宁脸上，几乎无所遁形，她快要站不稳了，下意识想逃。
　　然而徐则死死抓着她的手，他嘴唇因失血过多而苍白。
　　男人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在她耳边气若游丝说。
　　“恭喜你，欢迎来到我的深渊。”
　　救护车与警车一同前来，数不清的人从酒吧跑出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险些造成踩踏事故。
　　守在便利店的陈真真第一时间听见了动静，她大着胆子接近酒吧附近，隐隐约约听到人群讨论声。
　　“真的吓死人了，那个血流了一地。”
　　“为什么要在酒吧这种地方杀人啊，真是疯子。”
　　“晚上回家要做噩梦了。”
　　猜测落到了实处，陈真真脸色煞白，她内心暗骂着，徐则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居然敢杀人。
　　他图什么？乖乖听话回去，白宁看起来也不是会计较他乱搞的样子。
　　总不能是为了让白宁不找简叶麻烦吧。
　　她脑子一团浆糊，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直到看见那躺在担架被抬上救护车的人，竟然是徐则昏迷失去血色的脸。
　　两败俱伤？
　　下一刻，警官押着失魂落魄，好像没了生气的白宁走出来。
　　她手上满是猩红，干涸得已经暗黑的血。
　　白宁神色木然，瞳孔空洞地目视着前方，又像是猛然回过神来。
　　她大喊着：“我没杀他，他才是个疯子，把我的保镖叫过来。”
　　白宁声音嘶哑，挣扎时手腕上扣着的银色手铐叮铛作响。
　　“我要和我的保镖在一起！”
　　就在她视线即将转移到陈真真这边的方向时，陈真真立刻背过身去。
　　不管怎么回事，白宁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她才不想沾上这个大麻烦。
　　陈真真心脏跳动加快，跌跌撞撞跑走的时候感受到风刮进胸腔里，吸入肺时生疼，好像心脏剧烈疼痛得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直到远离那吵闹警笛和救护车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地方。
　　才勉强获得片刻的平静。
　　“我想回家……”陈真真独自一人走在街头，抬起瘦弱的手背抹了抹狼狈的脸。
　　她想和简叶一起回家了。
　　-
　　点了披萨和可乐吃的夏安舒服躺在沙发上，垃圾食品摆满了桌子。
　　她劝慰简叶：“没什么是吃几口高热量食物不能解决的。”
　　“你既然是出来玩就应该高兴些，想吃什么就吃，”夏安头靠在离简叶近的那一边，伸手卷着他柔软的头发：“不然什么都压在心里很难受的。”
　　食不下咽的简叶听她的话，勉强咬了几口披萨饼，尽量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见他情绪恢复了平静，夏安问。
　　“所以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才出来旅游几天。
　　简叶这个重度恋爱脑居然跟陈真真提了分手。
　　到底是哪个神人劝明白了他。
　　至于陈真真带来的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夏安仰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整个脑袋埋进了沙发里。
　　不得不再次感叹，那男的从简叶房间里出来时候堪称哭得梨花带雨。
　　看起来挺正常一男的，那画面回忆起来怎么那么瘆人呢？
　　像极了花店附近小巷里那条跟简叶卖可怜讨食，转头就当大哥欺负小弟的流浪狗。
　　“我只是感觉累了。”简叶微敛眼帘，没有将那些光是盘算就复杂的感情纠葛说出口。
　　只是轻声道。
　　“夏安，我真的好累啊。”
　　从记事起，他脑海里好像就绷着根弦，要照顾奶奶，照顾妈妈，应付赌狗爸爸。
　　好不容易逃离出那个吃人的小乡村。
　　他又承担起了照顾陈真真的职责。
　　要给真真一个足够漂亮温馨的家，要给她明亮的未来和人生。
　　没人问过他想要什么。
　　说到底，简叶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是徐则强势闯入他的生活要看清他的自我，他说了一大堆的人生道理和温柔情话，简叶傻乎乎信了。
　　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夏安粗砺但温柔的嗓音在旁边响起：“累了就休息吧，人生嘛，总是要劳逸结合的。”
　　她向来洒脱的态度，倒像是真的给了简叶某种勇气。
　　简叶回过头看她，还是那素来懒散的模样，他忍俊不禁笑了。
　　手机叮咚传来一声响。
　　屏幕亮了。
　　——徐则现在在第一医院，你要不要去看他？
　　——他情况好像有点不好。
　　陈真真发了这两条消息，就没再看手机了。
　　她扶着额。
　　嘴里骂着自己多管什么闲事，几乎在给简叶发出去消息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第51章 “当时为什么没反抗？”
　　赶到医院时已接近凌晨，夏安原本坚持要跟着一起来，被简叶拒绝了。
　　“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在酒店好好休息。”他胡乱套上外套，急匆匆连鞋都没来及穿好就要跑出去。
　　“既然如此，也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呢？”
　　夏安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
　　她以一种呆滞的状态看他着急往医院赶，像极了过去每次收到陈真真消息，火急火燎跑去酒吧接她的样子。
　　眼看着人背影已经消失，夏安不是个傻子，明显成这样还看不出端倪。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放心呢喃道。
　　“简叶，你可别给我刺激得来个心脏病。”
　　急诊室内，简叶直奔护士问。
　　“请问刚才酒吧里送来的一个成年男性在哪里，他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急诊室的护士相当冷静：“内脏受损失血过多而已，伤口缝好了，情况已经稳定，现在在病房躺着呢。”
　　见怪不怪的语气，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大事。
　　问到了病房号，简叶因奔跑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即将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却犹豫了。
　　自己以什么身份来看他？
　　没等想明白，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按下门把手推开了它。
　　医院给徐则安排的是双人病房，但另一张床现在是空着的，没见有人睡过的痕迹。
　　温和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简叶混沌的思绪因此清明了不少，他走到正昏睡的徐则身边。
　　上半身小腹处被纱布包扎着，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弄的？”尽管知道没人会回答，他还是轻声问。
　　手指虚虚悬空在伤口上方，想触碰却又不敢。
　　只能凝视徐则沉睡苍白的睡颜。
　　调查案件的警官恰在此时走进来，他见着简叶，竟是松了口气，问：“你和受害者是什么关系？”
　　刚才警局调查档案的同事告诉他，受害者是个孤儿，几年前母亲作为唯一的亲人已经去世了，大学辍学，好像和人有过情感纠纷。
　　手机里联系人很多，但没几个看起来是关系亲密的。
　　向联系人问起他社交关系也是一问三不知，属于社会闲散人员。
　　要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对他们查案倒是不小的麻烦。
　　幸好看起来还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我是他朋友。”简叶诚实回答。
　　警官随便问了几个问题。
　　“那你认识白宁这个人吗？”
　　其实犯罪事实很清晰，凶器也在现场找到了，犯人没有逃走。
　　甚至监控记录都在，完整记录了案件过程。
　　包括几个小时前，两人发生纠纷的过程，那位犯罪嫌疑人所带的保镖还用钱威胁酒吧工作人员，想要删除监控录像。
　　犯罪情节恶劣，造成了一定的舆论恐慌。
　　等到上头文件下来，一定是要认真严肃处理的。
　　有个朋友在这照顾受害者给他们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和白宁见过两次面，”简叶听见这个问题时有些怔然：“这个伤，是跟她有关吗？”
　　“具体案情不方便透露，目前我们只能告知你他们二人在酒吧起了纠纷，如果你知道什么内情可以告诉我。”
　　“我不太清楚。”简叶摇摇头。
　　眼中的迷茫神色不似作伪。
　　“麻烦受害者醒来后第一时间通知警局。”警官本就是例行询问，知道这种不是第一目击者的人员基本对案件调查进展没什么帮助，问了几句话就走了。
　　空荡荡的病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个人，呼吸机规律的电子声响着，像敲打在简叶心坎上，他抓紧了徐则的手。
　　能摸到他掌心起了层茧子。
　　简叶想起来第一次认真观察他手掌时的情形，那时的徐则带着笑，以一种温柔的神色透过他看着什么。
　　现在想想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他低声道，像是责备。
　　然而徐则并不能回答他。
　　很奇怪，简叶本该是恨他的，见着徐则的那张脸却一点恨意都提不起来了。
　　简叶抬手捂着胸口，心脏酸胀地疼。
　　病房里有陪护床，简叶没躺上去，随手找了条凳子坐在徐则身边。
　　一开始是盯着他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后来自己累了，到了睡眠的点，昏昏欲睡握着徐则那只没有在打点滴的手，头倚在他掌心里睡着了。
　　徐则再次睁眼醒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自己身边的情景。
　　时间正是清晨，他抬起手指，却扯到伤口传来撕裂的疼痛。
　　浅眠的简叶听见动静很快醒过来，他睁眼时正好与徐则四目相对。
　　没力气开口和动弹的徐则在看见他的脸时身体一僵，就连想逃避的资格都没有。
　　但简叶也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意思，恍若对于他昨晚的所作所为，以及为什么现在躺在医院里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按了铃叫来医生和护士，检查徐则身体的基本状况。
　　见徐则神智清醒，又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是因失血过度虚弱的模样，医生做了全身的基础检查，没发现其他问题便嘱咐他好好休息。
　　要是那把刀刺得再深点，伤到内脏或者神经什么的，恢复起来就比较难了。
　　期间徐则眼睛一动不动，就那么直愣愣盯着站在一旁的简叶，好似少看一眼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等医生护士都走后，简叶从开水壶里倒了杯热水给徐则。
　　因为等得有些久了，水已经不烫了。
　　他就沉默地看着徐则喝了点水后唇色增添了点血色。
　　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般坐下了，没有玩手机也没有闲聊，就坐在椅子上抠手指，一副不想理徐则的模样。
　　尽管是这样，徐则却还是莫名安了心，确认眼前的他不是幻想出的错觉。
　　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累促使徐则清醒了这么一小会儿，又再次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简叶心里稍稍有了底，没再隐隐害怕他万一一睡不醒怎么办。
　　半梦半醒间。
　　徐则做了一个很无厘头的梦。
　　他梦见自己没有从学校退学，也不认识陈真真。
　　却还是在东水遇见了和女友一起出门旅游的简叶。
　　他亲切温柔地靠近简叶。
　　两人很快成了好友，没有那些狎昵的心思，潮热的往事。
　　在旅行结束时，简叶笑着邀请他，下次可以来他所在的城市。
　　随后转过身上了高铁。
　　可徐则愣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竟有种预感这次分别将永远不会再见。
　　他下意识想要冲上前去抓着简叶衣角。
　　求他不要走。
　　却猛地抓了满手的空。
　　梦境困住人太久，徐则喘不过气来，他再次睁开眼，涣散的瞳孔聚光，恍然回过神来自己身处何处。
　　徐则下意识找寻病房里简叶的身影，却发现他还保持着上午坐在自己身边的姿势没动。
　　看起来就像是，在他睡觉的时候，简叶一直盯着他没放……
　　“简哥。”
　　简叶那双黑漆漆发亮的眸子没有情绪，像晶莹剔透的玻璃珠。
　　闻言稍稍偏过头，注视他，呼吸稍微急促了许。
　　愈发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现在几点了？”徐则问他。
　　太阳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日头正高，估摸着时间接近午后了。
　　他见简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抿抿唇又一言不发的模样。
　　手指迫不及待地颤了一瞬，梦境与现实相重合，想要将人据为己有的阴暗念头在此刻无限放大。
　　“你坐在这多久了？”徐则嗓音沙哑，说话时像破掉的风箱，他眼眸浮上股明显的担忧：“一直没吃东西吗？”
　　简叶却一直磨蹭着没回答他。
　　他现在有种矛盾心理。
　　既不想搭理徐则，也不想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或许，他是隐约有些生气的。
　　这个念头太过微妙，简叶故意置之不理没往深入思考，不去想自己的情绪究竟为何变得不对劲起来。
　　到底是生气徐则骗了他。
　　还是生气徐则什么都没跟他说，竟敢干出这种捅破天，惊世骇俗的事情。
　　处理案件的警官接到徐则清醒的通知，来医院再次询问情况。
　　目击证人，监控都齐全，只要靠当事人补齐一些证言就够了。
　　考虑到他身体状况，警官也只需要问几个简短的问题。
　　“简哥，你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正式进入询问前，徐则问他。
　　但简叶就固执地坐在他身边，眼皮都懒得掀起来看他。
　　这回徐则是真看出来他在生气了。
　　没再劝他去吃东西。
　　徐则没有提审讯回避，警官便也没有将简叶特意请出去。
　　“据我们了解，你与犯罪嫌疑人早在几年前，已经有过一次类似案件的发生，是情感纠纷吗？”
　　徐则敛下眼眸，从眉眼里泄出几分脆弱的神色，尤其现在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更显得可信了几分。
　　“不是，当时我们就是很普通的在聊天，可能是某句话不和她的意，她就失控了。”
　　警官问：“你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当时精神不稳定吗？”
　　“或许是吧，平时她可能养尊处优惯了，毕竟是大小姐，没人会忤逆她，突然有了一些口角，她就接受不了。”
　　“最后一个问题……”警官记录口供的笔顿了顿，在本子上敲打了两下，拉长尾音询问：“你一个成年男性，比犯罪嫌疑人力量要大，当时为什么没反抗？”


第52章 “叶子，我们会有好日子的。”
　　“那把刀是你带过去的，到时候可能会酌情考虑，你有一定过错。”
　　警官补充。
　　“那把刀不是我买的，原本就是她的，”徐则笑了笑，但没否认自己也有错：“我只不过是想问她当年为什么要用刀捅我，却没想到她好像受到了刺激。”
　　“我没反抗也不过是吓傻了呆在原地。”
　　关于案发时他究竟是何心理，警官没有深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则几眼。
　　受害人证词只是一部分，量刑时根据伤势和医检报告才是最客观的。
　　他收起本子，感谢了一番徐则的配合便告辞了。
　　警官走后没多久，保持着沉默的简叶也随后站了起来。
　　徐则本以为他会质问自己，脑海里想到了一系列关于昨夜问题的应对方式与谎言。
　　却没料到简叶什么也没问，只是收拾东西要走出病房。
　　即将推门而出的时候，简叶意识到自己得给孤零零躺在病床的徐则交待一下，他不自然地回头朝他道。
　　“我等会儿回来。”
　　那道背影刺痛徐则一瞬，他心脏泛起一整片酸麻的疼，却仍是掐紧了掌心道。
　　徐则强撑着自己发出声音：“简哥，你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好不好。”
　　他声线在发颤。
　　徐则其实根本没想过还能再见到简叶，更别提他守在自己身边了。
　　往日里天之骄子的姿态不复存在，他低下头像是哀求简叶。
　　“别回来了，别看见我这副模样，我们已经……分手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是哽咽的。
　　简叶没回头，以至于没看见徐则脸上的表情，他漠然道。
　　“那是你单方面提的，我没同意。”
　　简叶下楼去医院食堂，给徐则买病人能吃的清淡点的粥。
　　在回病房的路上，见着了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楼的陈真真。
　　远远的还能看清她脸上挂着的一丝纠结和犹豫的表情。
　　“真真。”简叶在她想转身放弃时叫住她。
　　陈真真听见熟悉的声音喊自己，一抬眼与简叶四目相对，她眼神飘忽，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笑。
　　不太熟练的关心。
　　“徐则那边怎么样了，”陈真真放轻了声音，生怕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似的：“没什么大问题吧？”
　　简叶摇摇头，将情况简述了一下：“医生说好好休息，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可听完这句，陈真真还没有走的意思，她用难以启齿的表情看着简叶。
　　可能是一整晚煎熬着没睡，又或者忧虑过重，陈真真即使化了淡妆，但还是难掩脸上的憔悴。
　　再没了以往的光鲜亮丽与意气风发。
　　几乎看见她那模样的下一秒，简叶就明白了她这是来找自己的，询问徐则的情况不过是顺带。
　　他语气分外平静，薄唇轻启：“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简叶这么轻松地挑明，陈真真还有些意外，眼睛闪过一丝讶异和心虚。
　　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简叶，真的跟以往不同了。
　　至少以往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这么冷漠，可陈真真实在走投无路，她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道。
　　“简叶，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可能是发现自己的语言过于苍白，她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这次我一定会还的。”
　　简叶侧过头看她。
　　“就当是我告诉你徐则出事的报酬，”陈真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她去抓简叶的手腕，这一次控制好力度，虚虚握着他不敢用力：“我不想待在东水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直接转给陈真真钱是不现实的，他不敢确定到时候钱的用途还是不是买票上。
　　简叶视线在她握着自己手腕的地方停留了几秒，“我会给你买回去的高铁票，今天就走吗？”
　　陈真真眼睛亮了一瞬：“今天就走！”
　　如果不出意外，她这辈子不会再想来东水了。
　　简叶手里还提着给徐则的粥，思索了一下，徐则还没丧失自理能力，一个人喝粥应该是可以的。
　　“我先上楼把午餐给他，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回酒店。”
　　不知道交待了徐则什么，简叶很快就下楼了。
　　表情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好似白宁这场过失杀人的案件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回到酒店，简叶走到陈真真房间，替她收拾了一片狼藉的房间。
　　原本来的时候，她的行李箱就是他给收拾的。
　　高铁票下午没有几列合适的时间，要想早点回去，行李就得赶快收拾。
　　简叶动作很利落，干惯了活，衣物整理叠好一件件放进去。
　　化妆品种类确认无误了再收进同一个包里，陈真真没再像个大爷一样冷眼旁观，而是学着帮忙，将自己散落的物品都收好，递到简叶的手边。
　　陈真真来东水买的东西有点多，衣物种类也多。
　　不过带来的名牌包少了几个。
　　陈真真有些羞愧：“我把那些没必要的包包都卖了还债了，等我们回家，我把家里的东西也整理一下，债可以还掉一大半的。”
　　她急于表忠心。
　　“嗯，剩下的债如果实在还不了，你去花店找夏安要，让她借给你。”简叶帮她所有后路都想好了：“回去后，把那些软件还有不靠谱的朋友都删了，再找个进厂的工作，不要给自己留时间接触手机。”
　　“嗯嗯，简叶你到时候监督我。”陈真真急忙道，她这回是真的学乖了。
　　可简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错开目光，最后一次提醒。
　　“借给你的钱，你记住是要还的。”
　　一些零散带不走的物品，简叶考虑到陈真真力气不大，就只能放在酒店里。
　　确认必需品和身份证件装进了包里，他将行李箱推给陈真真，出了房间门。
　　“我给你买了票，等下手机上截图告诉你车次，到了家记得发消息。”
　　拿着包包的陈真真一愣，她不知所措地拉着行李箱那个扶杆。
　　“简叶，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她这才注意到，简叶留在行李箱外的东西，很多都是他的。
　　闻言，简叶很轻地笑了一下，眼睛弯了一瞬。
　　“真真，这回我就不送你了。”
　　一回头才发现，他们已经离来时路很远很远了。
　　十六岁那年，执拗背着他，咬牙从村子一步一步拖着条血痕走出去的陈真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从瘦弱，黝黑的小姑娘，抽条成了肤白貌美，娇弱的玫瑰花。
　　那时被父亲揍得气若游丝的简叶呼吸喷薄在她的颈侧，右腿黏糊的血与衣物粘在一起，只剩下刺骨的痛。
　　他说：“别管我了，你走吧。”
　　陈真真流下一滴滚烫的泪，很快渗进了干涸泥地里，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叶子，我们会有好日子的。”
　　我们会有好日子的。
　　几乎是魔怔地反复。
　　一眨眼，九年就过去了。
　　“真真，这回，该你自己走啦。”


第53章 “你带我一起走吧。”
　　东西被清空，整个房间瞬间没了人气，变得空荡荡的。
　　简叶站在房子中心，呆站了一会儿，轻呼出一口气。
　　而后一点点把属于自己的物件收走，曾经和陈真真相关不舍得丢弃的全扔进了垃圾桶。
　　他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转头敲开夏安的房间。
　　看她还在休息，简叶简单交代了几句徐则那边的状况，告知她可能几天回不来。
　　最好让夏安先回东水。
　　“简叶，”见他要走了，夏安倚靠在他背后的门上，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你那么聪明，就别一天天地干傻事了。”
　　没有告诫提醒的意味，像是已经接受他总是傻乎乎，能够轻易为了一个烂人付出真心。
　　眼瞎，脑子里还满是情爱的本质。
　　简叶脚步停顿一瞬，仍是没回头地走了。
　　下楼时，他拿着房卡，退掉了陈真真那间房。
　　像是什么根被斩掉。
　　简叶走路都有点轻飘的，落不到实处，可他回到医院时，徐则原来待的那个病房已经空了。
　　仿佛人根本没来过。
　　他骤然从心底升上来一股恐慌，眸子无措地眨了两下。
　　简叶以为徐则身上有伤，不可能会走。
　　就算再远能跑去哪儿。
　　就在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的时候，还是路过的护士提醒他。
　　“找徐泽熙是吧？犯罪嫌疑人家属为了求从轻处理，加钱将人换到了VIP病房。”
　　乍一听还未反应过来，简叶从恍惚中回过神，慢吞吞地向人道了谢。
　　循着病房号找到房间时，白家派来的律师正在和徐则交涉，调查的警官在一旁监督。
　　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进去，他就在门外等着。
　　“抱歉，我也不想和白宁小姐作对，但这是公诉案件，我也没办法呀。”徐则对外挂着那抹温柔的笑意，苍白的病弱脸色更显得人像个缠绵卧榻的病美人。
　　律师竭力争取：“徐泽熙先生，犯罪嫌疑人还是想与你见一面。”
　　这在正常诉求范围内，警官没有制止，但徐则只是垂下眼帘，遮住无情绪的那双眸子。
　　“我觉得还是没必要再见了，根据警察调查来就好了，我尊重一切的处理结果。”
　　受害人看起来很配合，却是律师最烦的那一类人。
　　他找不到调解缺口，只能作罢，警官带着律师开门出来时，简叶正好与碰壁的律师对上目光，看见中年男人眼底划过无奈。
　　他没再关注律师，淡淡移开视线就要进门。
　　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谈话的全程。
　　见简叶是受害者那边的家属，律师又微微挺直了背，还抱有一丝期望。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简叶全身上下，服装简洁，手上带的衣物很临时，看起来不像是有钱的样子，有些落魄。
　　“请问你是徐泽熙的……”
　　然而与沉默寡言，好欺负的外表不同，简叶说话如铁壁。
　　“我没有资格插手，一切根据他的意愿来。”
　　随后淡漠关上门，隔绝掉了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
　　VIP病房比普通病房条件好上不少。
　　病床旁边摆了个果篮，是刚才律师拜访时送来的，徐则拆开包装，随手从里头拆出一个苹果，没怎么将究地用手掌擦擦就要吃。
　　这种果篮里的大多提前洗过。
　　不过即使没洗，徐则本人也不像是会在意的模样。
　　简叶看不下去，从他手中夺过苹果，先是拿水洗了洗，后又找护士借了把水果刀。
　　坐在徐则旁边安静削起来。
　　苹果皮从手中一圈圈滑落，沙沙的声音听得徐则不自觉扣了扣手上的绷带。
　　是他当时硬生生用手握住白宁刀刃划下的伤。
　　如今疼痛过去，只剩绵延不绝疤痕再生的痒。
　　简叶在病床前，目光在贴着写有“徐泽熙”三个字的名牌面前停顿了一会儿。
　　往日纤长的睫毛垂落，没有弧度，冷冷清清地平添几分疏离。
　　等到那颗苹果削完。
　　简叶抬起眼来注视着徐则故意躲避他，朝自己方向侧露出来的大半张精致侧脸。
　　面无表情地将苹果放入口中，随后咬了一口。
　　汁水渗进喉咙，没有浸润，剌得嗓子疼。
　　简叶算不上喜欢吃苹果，也说不上讨厌，咬了一口就拿在手心没再动了。
　　他将那把水果刀放在果篮里，就静静盯着徐则，看他什么时候能和自己对视。
　　最后徐则瞥过来，认输道：“对不起，简哥。”
　　他腰腹部的伤口打了止痛针，却还是隐疼，像是随便一动就会绷开缝好的线似的。
　　“我是为你好，离我远点，对你是件好事。”徐则眼神黯然几分。
　　“你也知道，白宁这个人……”
　　他未尽的话没说出口，简叶已经打断了他：“我不知道。”
　　比起徐则的一意孤行，他那份自大更让简叶恼火。
　　他几乎是克制又克制，攥紧了手才忍住再给他一拳头的冲动。
　　简叶几乎是微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微叹道：“徐则，再跟我仔细说说你吧。”
　　其实这并不在徐则的算计范围内。
　　他以为，白宁伤人的新闻闹得很大，简叶已经知晓了一部分真相，再从警官那里听闻，大概能拼凑出一个八九不离十的事实。
　　但简叶一个都没记住。
　　他要亲耳听见徐则本人说。
　　“你的瘾病是怎么来的，究竟如何招惹上白宁，哪句真哪句假……”简叶一点点罗列，以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我不想玩猜谜游戏，只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徐则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至少妈妈和'姐姐'那一部分是真的。”
　　徐则在青春发展的关键时期，成日浸润在灯红酒绿的会所，没人教会他该有的两性意识和生理知识。
　　和女性的距离过近，没有边界。
　　他本就早熟，错误引导下，对性本身也产生了错位的认知。
　　无节制，随心所欲，姐姐们没教会他什么叫忍耐。
　　他学到的第一课叫做——放纵。
　　随后很快在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作用下越陷越深，像没经过社会归化的野兽，彻底丧失了对于身体的主导权。
　　那些曾经毫无畏惧，甚至有一段时间看成为炫耀谈资的经历，如今赤裸裸摆在简叶面前。
　　徐则如同一个刚进入文明社会的野蛮人，在简叶面前自惭形秽。
　　年少时随手种下的因，终于在这一刻尝到了果实成熟掉落的苦涩。
　　阵痛到身体喘不过气来。
　　他患得患失：“简哥，你还要我吗？”
　　简叶没有回答，用那双晶莹剔透到纯洁的眸子看他。
　　“没有人会要我了，”徐则扯着简叶衣角，甚至不敢去抓他的手腕卖可怜：“没有一个人愿意要我。”
　　无论是将他视作拖油瓶的妈妈，还是那个根本不知所踪，在徐则生命中彻底隐身的父亲。
　　手上的那颗苹果氧化变黄，不去管他很快便会腐烂。
　　简叶将它塞到徐则的手里，扯了一张湿巾默默擦着自己沾到汁液的手指。
　　“徐泽熙这个名字很好听，你母亲给你取名时应该也是认真想过的吧。”
　　上天眷顾、美好未来。
　　可徐则讨厌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倘若可以，他要将一切都剔除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因为爱，她不会把你生下来。”简叶缓慢补上后半句。
　　一如既往的天真，一如既往对人性存在可爱的幻想。
　　徐则没残忍告诉他，自己被生下来全然是那个女人最开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怀孕。
　　恰好自己生命力顽强。
　　等月份足够大，被觉察到时女人一方面不想冒生命危险堕胎，一方面又不想花大价钱修养。
　　破罐子破摔选择了生下来。
　　但徐则还是装作相信了简叶说的话的模样。
　　或许在某一个很短暂的瞬间，那个贪图享乐，行事轻率像少女一样的母亲真的曾深沉地爱过他。
　　徐则拿起苹果，就着简叶曾咬过一口的地方慢慢吃起来。
　　手机叮——地一响。
　　是之前交涉时的警官跟他发送的消息，简要告知徐则的案件处理结果。
　　由于是公诉案件，大部分不需要当事人出力。
　　如果案件审理顺利的话，白宁会在里头待上三到五年，即使有缓刑，也逃脱不了牢狱之灾。
　　徐则看消息时没避讳简叶，甚至大大方方地将结果分享给他一份。
　　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果然人是有报应的。”
　　好像这一切跟他的盘算和计谋毫不相关，是上天冥冥中注定的天意。
　　没有深仇大恨的复仇，也没有刻骨铭心的因果轮回。
　　徐则轻飘飘的一句“报应”，将他这几年的痛苦一笔勾销了。
　　但简叶拉住他的袖子，缓慢而坚定道。
　　“你带我一起走吧。”
　　他说出了一股纵使世界末日，也不会改变心意的架势。
　　简叶从村里出来时是孤零零一人，那时陈真真陪在他身边给了他勇气。
　　如今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再次一无所有，简叶是依附爱生长的植物。
　　不要空气，不要水，不要阳光。
　　单单靠爱就能活下来。
　　“我什么都没有了啊，我只要你一个，我们是一样的。”
　　简叶眼眸里带上了一丝哀切，他不想再次被抛下。


第54章 “不可以吗？”
　　然而简叶没得到回答。
　　徐则自出生起注定亲缘福薄，他习惯了孤身一人。
　　即使周身莺莺燕燕从不间断，但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为之停留。
　　他太久没感受过正常的爱，已经不会爱人了。
　　所以徐则只是朝他笑笑，那个温和迷人到能吸引所有人的笑容，此刻冰冷无比。
　　“简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宁愿简叶知道真相后对他唾弃，然后像以前被他骗财骗色的人一样对他恨之入骨。
　　用那种绝不会再次上当的狠厉眼神看他。
　　直到时间推移，将伤疤痊愈，再次找到一个喜欢他，还能为他付诸一切的人。
　　又或者简叶很快变了心。
　　倘若简叶是个花心，三分钟热度的男人，
　　那他们在越来越久的相处中消磨爱意，徐则将会为了让简叶的眼神停驻在自己身上不择手段。
　　用最见不得人的心思，把他囚禁在房间里不许与外人接触，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他们会一起互相折磨，互相爱恨到很久很久。
　　可简叶什么也不是，他是一个足够傻到满脑子全是粉红泡泡的恋爱脑。
　　徐则怎么能坦然到要他放弃一切跟自己走，如果他给不了简叶想要的爱。
　　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怎么办？”简叶歪过头看他。
　　仿佛徐则在问一个很蠢的问题。
　　护士查房的时间刚过，没人会来打扰他们。
　　他将徐则推倒在床上，自己脱了鞋子爬上去。
　　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只动作灵活的猫儿。
　　柔韧白皙的手腕撑在徐则的脸旁，他低下头，与他额头对额头。
　　“你喜欢我的话……那想不想要我？”
　　徐则身上还有伤，不能做大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简叶大胆肆意地伏在自己怀里。
　　目光对视间没得到回答，简叶低下头，咬着唇，手指轻颤着一点点解开他条纹病服上的纽扣。
　　轻柔的呼吸就打在徐则的胸膛，带着一点水润的唇落在他脖颈处。
　　延出一条在阳光下透亮的水痕。
　　为了避开伤口，简叶跪在他的两侧，额头滴下汗来，渐渐塌下腰，与他相贴。
　　抓着扶栏的手使劲绽出青筋。
　　徐则手不自觉攀上他的腰。
　　简叶不敢卸力，担心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施加在他身上会加重伤势。
　　脊背一片汗涔涔的。
　　瘦弱的脚腕和没经过训练的身体，以至于短时间内就让他耗尽体力，险些不稳。
　　肾上腺素飙升与那块滑腻皮肤的触感提醒着徐则，几乎要和简叶骨头贴着骨头才好过。
　　徐则克制着，却还是没忍住稍微动了两下。
　　撕裂着伤口的剧痛被轻易覆盖。
　　让他眯着眼睛慵懒地半扯出一个笑，脖颈上青筋跳动，随着心跳倾轧。
　　又忍耐了一会儿，呼吸灼热间看见简叶微张开嘴，不敢放重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见他随着呼吸频率一点点吐出气息来，全心交付的乖巧模样，徐则心神一恍惚，憋着的那股闷劲松懈。
　　沉沉吐出一口气。
　　只觉得连落在唇边的汗液都是甜的，骨头缝都舒展开来了。
　　感受到传来的异样，简叶抿紧了唇，低头时头发散落，汗珠落在高挺的鼻梁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却还要做出更过火的行为。
　　但徐则拉住他自己接着继续的右手腕。
　　伤口是否再次缝合都不重要了，徐则倘若此刻淌着血，也要鲜血淋漓地吻上简叶。
　　他恨不得把猩红刺目的血全抹在简叶白皙的皮肤上。
　　无论外头还是不能涉足的地方，通通打上自己的印记。
　　就算是死，也要满足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简哥……我们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徐则声音低哑，手臂搂紧了简叶的腰。
　　随后他双手抱起简叶，让他撑在自己的肩头。
　　脚步走得很缓。
　　但几乎在将简叶放在洗手台上那一刻，铺天盖地汹涌的吻袭来，他迫不及待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简叶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徒劳抓着徐则病服的衣袖，几乎要揉皱了衣服。
　　后背的蝴蝶骨触及冰凉的镜面时，冷得他一抖，很快又被燎原的火扰得无法再继续思考。
　　徐则毛茸茸的脑袋低头往下。
　　——
　　陌生的感觉，使得简叶不受控制地抓住他的头发，五指都陷进去。
　　直到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
　　那张寡淡温和的脸上染上几分浓艳的昳丽，眼尾泛着红，睁开眼是雾蒙蒙的泪意。
　　平添了惊心动魄的美。
　　假若被人窥见这张脸，定会红着脸心跳加速地怔然愣在原地。
　　徐则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将东西咽下去，又要缠上来亲简叶的唇。
　　被尚未回过神的简叶皱着眉嫌弃，不轻不重地打了下脸。
　　刚压下去的念头险些又被这一耳光挑起来，他打开水龙头漱了下口，似笑非笑地将水抹掉。
　　才轻轻在简叶唇上啄吻了一次。
　　简叶实在是累了，趴在徐则肩头慢慢闭上眼睛。
　　腰腹上的伤有裂开的迹象，徐则却像是一点也不疼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重新把病服扣子扣上，遮住渗出血的绷带。
　　他帮简叶时很注意，没有把东西弄到身上，用纸一点点擦干净简叶的手指。
　　而后将证据熟稔地全部毁尸灭迹。
　　抬眼时不经意见着镜子中的自己，连徐则自己都慢半拍才发现，他脸上正散漫地挂着一个笑。
　　他没把简叶放在陪护床，而是两个人一起挤着一张病床。
　　VIP病房是一大优点便是病床大，能够睡得下两个人。
　　徐则那点微妙的不适被简叶抚平了。
　　他曾觉得与人之间交流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自己与世界孤立开来。
　　在认识白宁之前，他尝试过一段时间的极限运动，又或者与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客户亲近。
　　却始终没能将周身那真空的环境破坏掉。
　　越是超出阈值的放纵过后，脱离肾上腺素与荷尔蒙的作用，越是觉得平淡无聊。
　　后来白宁带着他去拍卖会，玩地下拳场，甚至还有撞见几个不学无术富二代在国外染上不良嗜好妄图拉人下水时的场景。
　　倒是少数几种能找的乐子。
　　拍卖会上，徐则看着那自己拿全部身家都买不起一副最便宜作品的艺术品，在白宁撺掇下举过几次牌。
　　没人知道他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
　　人人披着一层光鲜亮丽的皮，徐则舔着嘴角因缺水干裂的唇。
　　白宁随手就替他解决了账单，将根本看不上的作品留了个收货地址。
　　钱看起来只是一个数字，即使后头跟着一串数不清的零，拍卖完成时看起来不像一场交易。
　　而是有钱人的过家家游戏。
　　尽管徐则那时身后冷汗四起，眼睛却是燃起一簇火。
　　地下拳场是白家黑色产业的一部分。
　　或许认为徐则掀不起风浪，亦或是对她来说一点可能造成负面新闻的影响对自己没半点威胁。
　　他们在那里来去自由，观赏着一群人扒下人的伪装，用最原始最丑陋的方式斗争。
　　当空气中的血腥味飘进徐则的鼻子里时，他跟着台上注射了兴奋剂的选手一样。
　　眼睛猩红，呼吸沉重，只为等最后致命一击。
　　可一旦跨出会场。
　　一切都烟消云散地消逝了。
　　如今曾经用尽万般手段也求不来的宝物近在咫尺，就在徐则的手中。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守住了。
　　一时任性的后果是结结实实挨了护士和医生的一顿骂。
　　徐则一贯厚脸皮，权当听不见，在看见简叶竭力装作若无其事表情，企图撇清关系的样子时。
　　反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感同身受地错开了目光。
　　东水医院楼下种的花开了。
　　修养了好几天伤才又恢复了一点的徐则被叮嘱绝对不能再乱动，简叶就借了个轮椅。
　　以散心呼吸新鲜空气为由，将徐则这个大块头推到了楼下。
　　等到了花丛前，简叶反倒将人丢下，自己兴致勃勃地拍起照片来。
　　“真没想到医院里种了这么多品种不一样的绣球花。”
　　他嘟嘟囔囔着一些种花专业术语。
　　偶尔见着长势不太好的，还会亲手拨弄看看，试图诊断出是什么原因。
　　徐则看着他认真观察花的侧脸，手便忍不住上去摸的冲动。
　　但还是被自己按住手腕，生生忍下了。
　　他错开眼，见到在一旁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夏安。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对视一秒，徐则不想打扰简叶，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从哪儿来的嫉妒。
　　提醒简叶：“你朋友来了。”
　　最好是有什么事赶紧谈完赶紧走。
　　几天没见，简叶的状态倒是比之前摇摇欲坠的模样精神了不少，甚至带了些血色。
　　夏安尽管仍然没放下心来，但看他这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制止了简叶想要邀请她上楼去病房仔细聊聊的意图。
　　“我来只是说一声我准备回去了，花店什么事要嘱咐的，可以交待我。”
　　没想到夏安会走得这么匆忙，连上楼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简叶有些遗憾。
　　他和夏安走得离徐则远了，故意避开了他。
　　经过深思熟虑，简叶端详着夏安的脸色，才试探性地开口。
　　“花店经营的事，我能拜托你暂停营业吗？”
　　本以为指不定又要迎来一阵痛骂，简叶说出口后自己都没把握地抿了抿唇。
　　却见夏安像是预料到一般，没问为什么，只道：“是暂时的吗？如果是你回不去，我和邱天可以照看一下花店的，不用急着停下运营。”
　　但简叶迟疑一瞬，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夏安，把花店店面转出去吧，没卖出去的花降价处理掉，能回收多少损失就尽量回收。”
　　他来东水时没想过。
　　谈了九年的女友，经营多年的花店，竟有朝一日以如此迅疾的速度在手中松开了。
　　“原本我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只不过一直没舍得，”简叶垂下眼眸，落寞一瞬，很快又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有个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单纯喜欢花才开花店，还是因为年少时真真不经意的一句话。”
　　活了二十多年了，简叶终于给自己争取来了喘息的自由，他问。
　　“你不会怪我吧？”
　　毕竟花店不止他一个人的心血，更是夏安还有邱天几个人一起努力的成果。
　　“我说过了，你早就该休息了。”夏安拍了拍他的肩，眼眸很轻地闪烁了一瞬。
　　像是看着他总算有那么一丝成长后的欣慰。
　　“花店的事，我自己有解决的门路，你不用担心。”
　　两人交谈了一些关于花店的处理方案，简叶事事巨细，将什么都考虑到了，对于私事反倒没多聊。
　　简叶交待：“店面转出去的钱一部分留给真真，剩下的放在你那里我放心。”
　　好似夏安这次来，真的只是将花店处理清楚。
　　但她用借口将简叶支走后，转过身来走到徐则面前时。
　　没了友好的善解人意。
　　“你要留在简叶身边？”夏安顾及到他暂时还只是个病人，没用更强硬的手段。
　　远远看去，两人神情看起来不过是一次最简单的日常问好。
　　从夏安的脸色来看，这个问句绝对不是友好的象征，因而徐则攥紧了拳头，放到轮椅扶手上。
　　冷淡地斜睨她一眼，而后敛下眼帘。
　　“不可以吗？”


第55章 “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你配吗？”
　　夏安看过几年前报道他和白宁新闻的报纸，亲眼见他因处理不清情感纠葛，以至于现如今负伤坐在这里。
　　她忍住想点根烟的冲动，近乎冷静地揭露他：“你不把你自己那些破事处理干净，有什么资格站在简叶的身边。”
　　对待这种男人，夏安没多少耐心，跟他说话都嫌自己掉价。
　　她转身想走，是徐则叫住了她。
　　“你说的对，我会等自己有资格说喜欢简哥那天，再陪在他身边。”
　　简叶快回来了，夏安余光见着人往这条路的方向走回来，她没接着说什么。
　　只是看见简叶眸子亮着光，脸上仍旧挂着那一无所知的好欺负软包子表情时，笑了笑。
　　待夏安走后，简叶问徐则：“你们两个聊了什么？”
　　“说了几句话，都是关心你的。”
　　徐则手覆上简叶放在轮椅上的手背，依依不舍地捏了捏，手顺着缝隙与他十指相扣。
　　“简哥，你能原谅我做的一切事吗？”
　　他不解徐则为什么这么问，生气地将手扯回去：“我已经原谅你很多事了。”
　　就连被自己惹恼的表情都分外生动，徐则回想起来，他确实将好脾气的简叶弄生气过不少次，眉眼弯了弯。
　　“好像是这样的，”但他还是去牵简叶的手腕，低低道：“求你再多原谅我一次吧。”
　　后半句话消逝在了风里，简叶没听清。
　　白宁案件正式被移交上诉机关那天，徐则的伤还没好完全。
　　那晚他说自己酒瘾犯了，缠着简叶给自己买点酒喝。
　　但医院附近哪有这东西，更别提他一个病号，怎么可能沾上这玩意。
　　简叶义正言辞拒绝了。
　　“买来闻闻也可以，哥你喝，我不喝。”徐则求简叶，故意装幼卖可怜。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简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知道他最无法抵挡自己的这副模样。
　　几乎是有求必应，百试百中。
　　于是简叶叹了口气，听信了他的话：“你说的，不可以骗我。”
　　他只买了罐啤酒，没有多高的度数，顶多酒量不好的人喝了用来助眠的效用。
　　徐则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却没有咽下。
　　而是掐着简叶的下巴，一点一点将苦涩的酒液渡进他嘴里。
　　带着气泡的口感在口腔里回甘，琥珀色的液体些许从简叶的唇边溢出。
　　他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如法炮制地灌了简叶好几口。
　　酒精度数很低，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酒量太差，简叶被亲得晕晕乎乎的。
　　他视线里只能看见天花板摇晃的白色炽光灯，眨了眨眼睛。
　　那盏灯摇晃得更厉害了。
　　徐则呼出的气息就近在耳边，他蛊惑着自己再多喝点，简叶盯着他那两瓣被酒湿润的唇，记忆恍惚着身子前倾。
　　手撑在徐则的身旁。
　　根据徐则教他的方法，模仿着向他汲取热度。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是徐则紧紧抱着他，吻在他颈侧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脖颈处一凉，仿佛有眼泪滴在自己的身上。
　　再睁开眼，简叶躺在病床上。
　　身边空无一人，往旁边一揽，是冰凉的床铺。
　　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简叶强撑着醉得晕乎乎的脑袋起身，看了眼房间，徐则的东西很少。
　　但还是全都清理干净带走了。
　　床边摆着一杯水，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是熟悉的字迹。
　　“对不起简哥，我不能自私地带走你，最后等我一回。”
　　后面字迹被水滴湿润。
　　又看起来很像故意伪造出的，如同以往一样只是跟他卖惨的假把戏。
　　简叶收起那张纸，冷静地走到外面问护士。
　　房间里的病人在什么时候办的出院手续，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护士也很忙，没功夫关心每一个病人的去向，更何况徐则是早有准备，瞒着所有人走的。
　　“昨天下午才办的出院手续，说是今天再走的，怎么，人已经离开了吗？”
　　“谢谢。”简叶没回答护士的问话，他轻声道了谢。
　　将那张轻飘飘没有重量的纸条捏在手心里。
　　医院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影，回到酒店时也没得到人来过的消息。
　　徐则果真是一如既往，来时神秘，就连走也没惊扰到一个人。
　　就那么轻松地抽身离开了。
　　他给徐则打电话，发送消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将自己拉黑。
　　然而全都石沉大海。
　　简叶甚至想过报警找人。
　　但当来到公安局，负责登记的警官询问他，失踪对象年龄多大？
　　他不确定地道：“已经成年了，应该二十多岁出头。”
　　原本认真登记的警官态度很快放松下来，他键盘输入记录的手停下。
　　“他的出生地在哪？常活动范围找过了吗？他身边有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可以去的地点。”
　　从第一个问题开始，简叶就攥紧了拳头，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见他保持沉默不语，警官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是吵架了吗？”
　　随即，按照程序继续照本宣科的问：“他和你什么关系？兄弟还是亲戚？”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在警官的耐心耗尽之前，简叶呆然将视线移回，空洞的瞳孔重新聚焦。
　　孤零零的留下一句。
　　“不好意思，我不找了。”
　　他这时才发现。
　　徐则留给自己的除了那个确定真实的名字，居然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但简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而后收拾所有东西离开了东水。
　　他没有回家，先是跟夏安把花店店面转让出去的手续全部处理好。
　　然后拿着自己身上剩下的一点钱，买了继续往南的火车票。
　　火车的下一站到哪儿他便在哪里停下，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地也没有终点的旅途。
　　期间有几个结伴出来旅行的开朗女大学生见着他情绪异样，又是个气质很干净的男生。
　　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吸引，鼓起勇气来搭讪。
　　她们问简叶来自哪里，准备在哪里下车。
　　被问起时，就连简叶自己也很罕见地愣了一下。
　　他温温和和笑着解释自己心血来潮，辞掉了工作准备散心。
　　几人在车上天南地北地聊了好几个小时。
　　“所以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么？”女生不解。
　　简叶点点头又摇摇头，蹙紧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不是。”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讨论起究竟是何原因来。
　　“是受了什么情伤吗？”其中一个女生笑嘻嘻问。
　　这回简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们立马如猜中大奖般为自己选中正确答案而欢呼。
　　“没事啦，智者不入爱河，这年头恋爱脑被抓去浸猪笼的。”女生宽慰着他，玩闹似的说着网上的搞笑梗。
　　反倒是简叶脸上笑容一僵。
　　停顿了须臾一秒，方才状似没事地继续话题。
　　她们大大咧咧，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下车分别时，那几个女生还友善地给他支了几招忘掉情伤的好方法。
　　例如转移注意力，培养新的爱好。
　　“你既然要旅行，可以用相机拍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呀，颜值也高，说不准传上网还能成为一个旅行vlog博主呢。”
　　又或者更轻率地——忘掉旧人，找个新人。
　　她们的开朗感染简叶，他抬起手浅浅朝她们道别。
　　认真道：“我会考虑的。”
　　等到这样过了好几个月，简叶再没了当初刚出发时的茫然和内心空落落的。
　　他听女生们的建议买了个数码相机，记录自己一路上见到的人文风景。
　　只不过没有发到网上去。
　　简叶还是不习惯被陌生人的视线审视。
　　可能是他周身独特的气质，倒真的在某次旅游到全国知名文艺青年聚集圣地时，吸引到了一乐队摇滚青年。
　　在海边喂海鸥的时候，男人见简叶脖子上挂着个相机，混不吝地调戏他：“我这么帅，给我拍张照呗。”
　　“作为回报，晚上请你来看我的演出。”
　　男人手臂上纹着乐器图案和几串英文刺青，耳朵和唇上都打了钉。
　　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但忙着喂海鸥的简叶没理他，将手中面包屑拍掉，只淡淡道：“我的拍照技术不好。”
　　男人就毫无保持社交距离的自觉，无礼地凑过来，把他的相机抢过去拿在手里，一张张翻看，自来熟评价道。
　　“我觉得拍得挺好看的啊，为了拒绝我没必要吧？”他嘴里还叼着根烟，没有点燃。
　　被冒犯到的简叶心里升起股微妙的不悦，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没说什么。
　　便那么盯着他把前面几张照片翻了，觉得没意思后退还给自己。
　　“我叫阿青，做个朋友吧。”男人笑着将相机还给他，不知从哪个犄角疙瘩里摸出一张乐队演出的宣传海报来。
　　“要不要来看？”
　　这作派倒像是街头发传单的，一天没开张了全靠他拉佣金。
　　可男人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眸染上些淡蓝，如海面平静深邃，语气却是狎昵的。
　　“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此时此刻与曾经徐则说过的某句话重合在一起，简叶望着眼前的阿青。
　　自从徐则走后，很罕见地想起了他。
　　作者有话说:
　　又要创人啦（开朗）


第56章 您的好友撤回一条消息
　　见原本冷冷清清的人自听见他说出那句话后变了模样，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透过自己在看其他人。
　　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阿青连忙垂下脑袋道歉，又不敢对他动手动脚：“我不该说得这么直白是不是？”
　　他将嘴里叼着的烟取下来，捏在手心里，弱弱道：“你就当没听见好吧……”
　　但简叶反倒没在意他此时在耳边说的话，只伸出手。
　　“你的那个演出海报，给我看下吧。”
　　乐队演出地点在一家小型livehouse里，能容纳几百个人。
　　入场时间定在七点，但六点半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在场外排满了队。
　　简叶和阿青加上了微信，拍了一张现场挂着的海报给他。
　　可能是在排练，阿青没很快回复他，简叶听见身边有人在交谈。
　　“新面孔？少见啊。”
　　他无所适从地背过身，装作没听见。
　　排队的人里很少跟他一样充斥着“圈外人”的格格不入，女生大多画着烟熏妆穿着热辣的衣服，男生身上也是乐队相关周边的服饰。
　　这时阿青回复了他。
　　——开始排队入场了，期待我的表演吧（笑脸）（笑脸）
　　检票开始，简叶排队的位置还在前列，入场时工作人员在他的手背盖了一个章。
　　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印子来，在黑暗中也不像荧光会发亮的样子。
　　阿青看他不是常来livehouse看演出的人，便小心嘱咐他记得不要站在中间，有时候会有观众起飞小心别被冲了。
　　——旁边是安全区，观众都是站着看的，不要全程站着会累。
　　简叶就选了一个边缘靠前排的地方站着。
　　livehouse随着人逐渐入场，开始变得闷热起来，他盯着面前漆黑的屏幕走神。
　　旁边有人来来回回地走，企图找到最佳观看位置，像他乖乖站在原地的倒是少数。
　　直到大屏幕亮起，乐队成员走上台来，欢呼声响起，演出竟出乎意料的正规。
　　他还以为是不入流乐队之间的自娱自乐呢。
　　光是调试设备响起的几声细碎声音，就已经热了场子，阿青很认真地低头，确保吉他声量正常。
　　他站在C位，是主唱的位置。
　　随着鼓手率先开始演奏，演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阿青的嗓音磁性，带着沙哑，唱歌时很有故事性，简叶站在台下听着，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背后的歌词。
　　与刻板印象里吵闹的摇滚不同，歌曲很好听，乐队成员的和声很和谐，像在慢慢地讲述一个故事。
　　尽管曲子很陌生，是一首简叶之前从没听过的歌。
　　但旋律很入耳，能听得出创作时用了心。
　　一曲完毕，底下观众发出欢呼声，简叶跃跃欲试地也想大着胆子喊一声。
　　可临发声时还是哽住了，他张开嘴处于僵硬的失声状态。
　　恰好与台上的阿青对上了目光。
　　他呆呆地挥了两下手，试着啊了两声，还是出不了声音。
　　不知道是哪里逗笑了阿青，他拿着话筒，用手背挡住半张脸。
　　忍俊不禁笑着转过了头。
　　演出节奏很快，第二首歌紧接着跟上。
　　但阿青放下了手中的木吉他，特意换上电吉他，前奏是一段专门为他设计的solo。
　　手指变换的速度很快，能看得出是完完全全的炫技，偏偏找不到错处。
　　白日里看起来很颓废非主流的装扮，在聚光灯下各类饰品闪烁着光芒。
　　倒真的看起来像一个名流巨星。
　　全场的观众都被他的吉他solo调动起来，尖叫着跳跃。
　　中间那块区域的观众骚动起来，简叶转头去看，就见他们将底下其中一个观众托举起来，和台上成员牵手互动。
　　还举着横幅疯狂打call。
　　从没见过这种看演出互动场景的简叶看呆了。
　　相比较起来尖叫出声已经不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
　　在下一次观众们欢呼的浪潮中，简叶勉勉强强跟上了大部队的节奏。
　　连续唱了几首歌之后，乐队成员停下来跟观众们互动聊天。
　　阿青作为主唱看得出来是整个团队的主心骨。
　　他在台前半蹲下身子，拧开瓶盖喝了口准备好的矿泉水。
　　紧接着大概介绍了每个成员，以及整个乐队建立的历史。
　　简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已经出了不少汗。
　　他从口袋里寻找纸巾，刚低下头，就听见阿青互动询问。
　　“你们都是因为想看我们演出才来的吧？”阿青开玩笑：“没有什么七七八八赠票团购被迫来的观众吧。”
　　底下男男女女们笑起来。
　　“那我问问，你们最喜欢乐队里哪位成员？”
　　贝斯，鼓手，键盘，喊什么声音的都有。
　　恰在此时，阿青在简叶的前方停下来，半蹲下将话筒递给他，轻笑着问。
　　“那有专门因为我而来的吗？”
　　耳畔四面八方传来着喊“有”的声音，简叶被带着也喊了一两句。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阿青笑着走回了舞台中央。
　　很快，演出继续。
　　站着听完全程对简叶的身体来说有些负担，中途也有观众听累了，就坐在旁边的吧台买酒解渴。
　　台上表演的人像是感受不到累一样精力充沛，简叶尝试着录了几段自己感兴趣的片段，就找休息区休息了。
　　他不敢在外头喝酒，只点了度数很低添加乳酸菌的酒精饮料。
　　期间上网搜了一下阿青这个乐队的官方账号，有几千个粉丝。
　　很小的体量。
　　搜索官方超话更是少得可怜的几百个。
　　为了表示支持，简叶将账号和超话都关注了个遍。
　　相关推荐里有阿青的个人账号，简叶顺手点进去也加了个关注，他注意到里头会放日常生活照片。
　　就在演出前几个小时，阿青还上传了一篇图文。
　　正好是他们相遇的那片海边拍的照片。
　　很浓厚的明星营业风。
　　后半程简叶半休息半观赏着就过去了，乐队成员们在台上完全不见疲惫的模样。
　　阿青唱热了把外套脱掉，露出里头的黑色背心内搭，以及流畅线条的坚实肌肉，银色项链点缀，荷尔蒙爆棚。
　　等到演出结束，简叶跟在特典队伍后头买了张专辑表示支持。
　　还获得了和成员60s握手以及单人合影的资格。
　　算起来，这也算是简叶人生第一次追星。
　　偶尔一次的任性，带来新奇体验倒也不赖。
　　队伍排到简叶时，阿青在专辑封面签名，见是他，那张因汗水打湿了大半妆造的脸笑着看他。
　　“怎么样？没白来吧。”
　　“嗯，你们的歌很好听，”简叶真诚道：“回去我会收进歌单的。”
　　特典队伍有一点长，不太方便说太私人的话，阿青没有多说，只是用很亲和的态度对待他。
　　微笑着和他拍了张单人合影拍立得，手亲昵地放在简叶肩头比了个耶。
　　阿青手里拿着金色签字笔，边和他说话，一边等拍立得显现出来在上头涂鸦。
　　等到时间到了，要继续往前走时，阿青将拍立得交给简叶，而后伸出手与他交握。
　　弹吉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干燥温暖，但也一触而分，在简叶心头没泛起半分涟漪。
　　他低下头看那张拍立得。
　　自己笑得很自然，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阿青用签字笔在他脑袋上画了可爱的两只小狗耳朵，又在两人中间画了颗爱心。
　　底下五个字。
　　“阿青喜欢你。”
　　很标准的偶像对待粉丝环节。
　　手机叮地一响，阿青给他发消息。
　　——特典会大概一个小时后结束，你之后有事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烧烤？
　　想来也没事，简叶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在中间休息区等着他们结束。
　　期间发了条朋友圈，将那张可爱的拍立得和零零散散舞台照发上去凑了三张照片。
　　很简洁地贴了个［耶］的表情符号。
　　吃烧烤的一行人除了乐队成员还有他们的经纪人以及随行助理。
　　因为关系很亲近的缘故，大家说话都很自然接地气，就算多了简叶这么一个外人也没破坏氛围。
　　他们点了啤酒配烧烤，阿青作为主唱为了保护嗓子不能喝，就倒了杯可乐放在桌子上。
　　正好旁边坐了个酒量不好的简叶，两个不能喝的凑到了一起。
　　烧烤摊上谈的东西也没什么营养，不过几个人闲聊话家常，问简叶从哪里来，怎么和阿青认识的。
　　酒过三巡，其中那个长相斯斯文文的键盘喝多了酒，酒意上脸，暗示简叶。
　　“今天阿青跟孔雀开屏了一样，我就寻思这小子有问题。”
　　“可不是，solo的时候亢奋得不像话。”
　　他们没别的深意，不过是找到了打趣好友的机会趁机奚落几句。
　　落在了简叶耳朵里就显得不太一样了。
　　一口气将可乐灌下的阿青拦着不让键盘和鼓手再多嘴了。
　　等聊累了，阿青唯一一个清醒的人送简叶回酒店。
　　“你真的是来这旅游的啊？”阿青问他。
　　回程路上夜色加持下，氛围显得静谧很多，简叶答了句，“嗯。”
　　听见这个回答阿青很久没说话，等走了一段距离，他才又清了清嗓子，问道。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在这里长住之类的？”
　　昏黄路灯下连人的表情都模糊了许多，但还是能清晰看见简叶脸上扬起一个笑，而后无奈地朝他摇摇头。
　　“好吧。”阿青沉默着又不说话了，直到他把简叶送到酒店门口，亲眼看着他进了门，朝他懒散地摆了摆手。
　　“你待在这里的这几天随时可以找我玩，有机会再联系。”
　　虽然初见的场面太过轻佻，但阿青给人的感觉很轻松。
　　是很适合交朋友的对象。
　　简叶回到房间，玩了一天太累了，洗漱完几乎没怎么酝酿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再醒来。
　　他翻看手机微信里的消息。
　　有几条是阿青发来的，随手拍的路边遇见的小狗，说着“很可爱。”
　　昨天发的朋友圈多了几个点赞。
　　再往下滑，联系人顶着简笔画笑脸头像的徐则，在半夜凌晨三点钟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但没看见具体内容。
　　他撤回了。
　　作者有话说:
　　半夜三点，徐狗爬起来：不是哥们你谁啊？


第57章 “也有过男朋友。”
　　简叶在这个城市比原定计划多待了一个月。
　　他把酒店房间退了，在周边找了个便宜点的民宿，顺便打零工兼职赚钱。
　　可能是花了大半年时间散心，如今心态变了。
　　又或者遇见的人很新奇。
　　他没再像之前一样逛景点似的将景色看完就启程下一站。
　　阿青听他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不自觉亮了亮。
　　算起来简叶住的民宿还是他帮忙找的，认识的某个靠谱好友是民宿老板，他在其中负责联系沟通。
　　关键是离他住的地方也近。
　　平时闲着没事不排练的时候就会来找简叶玩，还会陪着他在咖啡店兼职。
　　他没告诉简叶，乐队里的人都说他追人追魔怔了，这样下去别说成情侣，都快成拜把子兄弟了。
　　天气从秋天已经接近快入冬。
　　阿青乐队还要进行巡演，时不时要去别的城市演出几天。
　　更显得见简叶一面的难得。
　　“下周我们要去东水演出哦。”阿青点开群里经纪人发的行程表，自言自语着。
　　休息时间，正在练咖啡拉花的简叶动作一停，他目光随着阿青也在东水那两个字上停留。
　　阿青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自认不是个八卦的人，因而在和简叶相处过程中没怎么打听他的过往，也没追问为什么会辞掉工作，花大半年时间旅行。
　　对外简叶的说法是受了情伤出来散心。
　　但阿青知道他并不是东水的人，听说话口音也不像江南地区那边的吴侬软语。
　　“要不要跟乐队一起过去玩玩？”他随口提议。
　　谁料平常对往事只字不提的简叶主动提及，笑着道。
　　“我之前和前女友去东水旅游过。”
　　闻言，原本喝咖啡的阿青手里用来搅拌的勺子怔然落进了杯子里。
　　“前女友？”他低声喃喃。
　　由于简叶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说法，他以为所谓的受情伤，应该是被渣男甩了。
　　毕竟在阿青看来。
　　简叶实在也不像是在上面的那个。
　　“难道你……”阿青顿时觉得眼前咖啡香气都变得苦涩了几分。
　　他没敢说出后半句话的猜测。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轻飘飘投下一颗炸弹的简叶没预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阿青失魂落魄。
　　他没有要强行伪装自己是个直男的意思，便垂下眸子，多解释了一句。
　　“也有过男朋友。”
　　这一句话终于将阿青的魂唤了回来，他马不停蹄在恋爱99计群聊里发消息。
　　“心动选手主动在我面前承认他不是个直男，是不是证明他对我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底下群友立马捧场。
　　——当然啊！这波稳了兄弟
　　——我去，这世上真有偶遇认识的crush恰好是直男还恰好喜欢你这款的？这我还活什么啊，跳了
　　——谁家好人追求方式是天天约人家吃饭，在人家工作地点陪聊的，这居然还能追到手，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系列捧杀的群消息弹上来，看得阿青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
　　他舔了舔嘴唇，决定加把劲，一定要把简叶约到东水去。
　　然后在东水表白，两人顺理成章谈上这甜甜的恋爱。
　　光是想想，阿青就已经得意忘形地哼起歌来。
　　“所以要不要再去东水故地重游一次？”他跃跃欲试试探简叶。
　　假如他很干脆拒绝了，那可能是还忘不掉前女友。
　　如果犹豫了，说明自己有机会。
　　阿青紧紧盯着简叶的反应，却见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当时确实发生太多事了，没怎么在东水好好玩。”
　　他加把劲，撺掇着简叶陪他一起去，反正看演出的同时还能顺便旅个游散散心。
　　“反正乐队几个人去都是去，加上你正好，我们也可以好好玩一下，怎么样？”
　　阿青很热情。
　　不过本来简叶就不是那种很善于应付别人善意的人，他笑了笑，朝阿青点了头。
　　“好啊，下周和你们一起去。”
　　心底那些隐秘不能说出口的心思被掩藏。
　　他眸子黯淡几分，轻声在心里道：只是很想看看那里的变化。
　　跟人无关。
　　可恨阿青选的时机着实有点不太对。
　　冬季开始降温，东水本就是夏季旅游才有乐趣的城市，或许是待在热带地区太久。
　　他没多在意气温变化带来的气候改变。
　　以至于刚到东水，乐队成员就有好几个因为感冒病倒的。
　　阿青作为乐队主唱，自然是更加不能出岔子的那个。
　　所幸简叶性格细心，他来东水时带了几件厚衣服，特意借给了阿青应急穿。
　　远一些的地方不能去了。
　　不过近一点的自然森林公园还是能去的。
　　是当初简叶去过的地点。
　　他记得那时还没和陈真真分手，里头有一座寺庙，不知道是求什么的。
　　走到一半，真真说累了，他们就半途而返了。
　　冬季故地重游，他还记得之前有一群小孩子绕着喷泉拿着气球四处跑着玩耍。
　　可现在水停了，湖面结了冰。
　　“果然，故地重游就是一场别样意义的刻舟求剑。”
　　简叶笑着跟阿青说，之前夏季热闹的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走累了我们就回去吧。”
　　但阿青却没在意。
　　“走累了休息就好了，据说这里寺庙求姻缘很灵呢，我想走过去看一看。”
　　远方云层下露出的一角寺庙，佛钟声声浑厚悠远。
　　那时他心怀鬼胎，因为怀着对真真的愧疚，以及不敢直面徐则的感情，以至于草草游玩过后就回了酒店。
　　现如今简叶听了阿青的话，坐在结了冰的潭边长椅上休息，头顶飞鸟掠过。
　　一言不发半小时。
　　明明是很无聊的事情，阿青却丝毫不觉得单调，嘴角还挂着甜丝丝的笑容。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等休息好了，阿青拉着简叶一定要亲自去寺庙里求签。
　　与偶然相遇的新人再次来到故地，几十尺高的阶梯如屹立不倒的山再次摆在眼前，因冬季原本覆着青草植物换了层褐色的底。
　　简叶不以为意，只当是陪阿青玩乐。
　　可当真的登上高处一刻。
　　澄澈的云与浩瀚望不到边的湖连成水天一线，豁然开朗。
　　纯蓝色的花儿摇摇晃晃簇拥在黝黑岩石旁的灯塔，风扑面而来。
　　身边游客交谈声骤然放大，吵吵闹闹交融一处。
　　简叶连瞳孔都睁大了。
　　当日未曾见到过的风景，竟就藏在山的另一边。


第58章 “假如是我先认识的你”
　　寺庙里访客点燃的香火中，阿青忙着在心里默背提前准备好的告白台词。
　　他没发现简叶的异常。
　　阿青一边虔诚将点燃的香插入香炉中，一边看着手心里那张抽出来的姻缘符。
　　上头写着三个大字，中平签。
　　［于今此景正当时，看看欲吐百花魁］
　　僧人解签时说，时机还未成熟，应当等到春夏之时。
　　他不满，加了钱让那僧人改了口。
　　“但换句话说，尽管现在有一定难度，但过了这个坎，就能很顺利了。”
　　听见这话阿青心里舒坦了些，却还是有些忿忿。
　　他原本想让简叶也试试，看两人的签文配不配，却被婉拒了。
　　从刚才起便心不在焉的简叶朝他笑笑，只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就不用求了。”
　　他没说明白，究竟是不想求，还是说，已经有想要在一起的人了，不必求。
　　闻言阿青心口一跳，莫名不安。
　　紧接着便听简叶说：“等你演出结束，我就准备回家了。”
　　阿青对他的心思，不用明说，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尽量用一种不伤到人的方式委婉表示拒绝。
　　是回家。
　　而不是跟他一起回去。
　　“为什么？”他不明白明明刚刚表现还很寻常的人，突然这么说。
　　但没等简叶回答。
　　他已经自乱阵脚，急切地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拿出来，是和他手指上同款的一枚素戒。
　　看见简叶眼底不加掩饰划过的那丝讶异，阿青难堪地啧了一声，他挠了挠头，侧过头去匆匆解释：“原本我的设想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阿青紧张得手都在抖，强装镇定，那些提前准备的词全忘了，唯独语调真诚：“但我还是想说，我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两人沉默对视良久，简叶连手都没伸出来，只静静看着他。
　　就在阿青快要支撑不住这难熬的等待，想要收回戒指落荒而逃时，简叶终于开口。
　　“抱歉，如果不是他，谁也不行。”
　　那个他是谁，阿青不了解，他骤然攥紧了握着戒指的那只手。
　　只是渐渐泛红了眼，不敢大口喘息，觉得每一次呼吸肺部都传来撕裂的阵痛。
　　可简叶很温柔地将他拿着戒指的那只手用掌心收拢，推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可能没那么快解脱。”
　　是的，解脱。
　　从徐则离开东水那天起，他就没再从曾经美好回忆构建的泥沼中逃脱，甚至越陷越深。
　　不哭不闹的平静表面下，是怎么也发泄不了的情绪崩溃。
　　简叶失眠了快两百个夜。
　　就像徐则走时将他的魂也带走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今日重游故地。
　　简叶总算想明白，这世间广阔，不是只装得下爱情一种东西。
　　时隔半年，他终于觉得自己能活下去了。
　　他再爱徐则。
　　也不该浑浑噩噩到连该活成什么样都忘了。
　　“简叶，你喜欢的那个他很好吗？”阿青身上闪亮亮的饰品在此时都恍若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得黯淡起来，他低着头。
　　强忍着心脏如被一双大手挤压的酸涩。
　　“假如是我先认识的你，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死心塌地爱着我。”
　　阿青咬着牙，尽量掩饰内心的不甘心，不想让自己变成一条败犬。
　　可只听简叶像是听见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无奈笑了。
　　“假如你遇见的是半年前的我，你不会喜欢那个我的。”
　　那时的简叶胆小怯懦又自私，远没有现在洒脱，是徐则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喜欢。
　　连灵魂都刻着自由的阿青怎么会为那时的他停留。
　　只能说阴差阳错，这段感情过于错位，注定夭折。
　　从山上下来，挨过难受的沉默，阿青拿准备演出做借口逃走了。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对简叶避而不见。
　　等到观看完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出，简叶在庆功宴角落里找到阿青，主动跟他交待。
　　“明天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之后祝你演出顺利，早日成为大明星。”
　　可能是已经结束演出，又可能是别的原因，为了保护嗓子很少喝酒的阿青少见喝了几杯白酒，醉意上头，脸是酡红色的。
　　他在简叶离开前，拉住他的手腕，难得反驳。
　　“我不要当什么大明星，只要做好乐队就好了。”
　　简叶垂下眼帘，注视被握着的那块手腕，顺从地轻声说：“好，不当大明星，祝你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做乐队。”
　　反倒是阿青胡搅蛮缠，委屈道：“你为什么要走？是讨厌我了吗，我就这么惹你不高兴吗？”
　　他周身有股浓重的酒气，简叶一点也不嫌弃，和乐队其他成员说了声，将他从庆功宴搬回酒店，耐心解释。
　　“没有讨厌你，我就是想回家了，你到时候可以来看我啊。”
　　阿青脑袋垂在他的肩膀，失恋的人连向心上人寻求安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伸出手，与他小拇指拉勾。
　　“好，你答应我的，不许骗我。”
　　简叶学着他伸出小拇指，肌肤相触间，与他很轻易地勾了勾。
　　至少他没有那么残忍，趁着阿青喝醉酒收拾行李离开，连音讯也全无。
　　从东水离开时，宿醉一夜的阿青给他送行，男人站在站台上。
　　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吊儿郎当，单手插在口袋里装酷。
　　简叶隔着车窗玻璃朝他挥手，口型说着：“下次可以来我所在的城市。”
　　高铁启动，鸣笛声响起，站台逐渐远去，阿青站在原地看他，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叶只能看见他很久都没动，最后变成一个小圆点，消失不见了。
　　再次踏上他自十六岁起待过九年的熟悉土地。
　　简叶没回家，第一时间去了原来开的花店。
　　当初花店没完全卖掉，而是被夏安找了个人接手经营。
　　尽管现在花店不是他的了，但最大限度保留了原来的店员和顾客。
　　远远的，他还能看见搬运花盆忙碌的夏安，还有给花枝喷水保活的邱天。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隔着窗户，邱天看见了他，眼神一亮：“简老板！”
　　听见动静，夏安也顺着邱天目光看过来，与简叶对上视线，她放下手里的花盆，扔下围裙几乎是跑出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叶：“就今天。”
　　她想问的很多，比如这大半年简叶去哪了，有什么好玩的事遇见了什么人，但看他精神气还不错，便换了个问题。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夏安见他行李很少，以为只是暂时停留，没打算继续待。
　　谁料简叶摇摇脑袋，很坚定的说：“不走了。”
　　看了不同地方的风景，他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来时的地方最好。
　　这个城市接纳了曾经一穷二白的他，小有成就的他，如今一无所有，他还是习惯回到这里。
　　冬季的花店没什么客人，花种类相对而言也比较少，现在不是很忙，夏安便随便找了个街边的咖啡馆与他细聊。
　　“接下来什么打算？”
　　简叶有花艺师的专业证，这次回来他没打算再开花店，已经没有那个执念了。
　　只想继续做花艺师，找份勉强糊口的工作。
　　听见他这么想，夏安也没反对，她不是很爱喝咖啡，点了杯卡布奇诺，放了许多糖。
　　很粗糙地喝了几口，尝到舌尖苦涩的咖啡味道时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头。
　　她赞同点头：“这样也好，好好养养身体。”
　　随后思索了一下，原本夏安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他，但见他的模样像是完全放下，便没有顾虑地开口了。
　　“陈真真这半年来来过几次花店找你。”
　　听见真真的名字，简叶动作一顿，还是不由自主地心掀起了一丝波澜。
　　但看夏安的模样，轻描淡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开始她还以为你不久后就能回来，几次碰壁后追问你的下落，但知道没消息后就没再来了。”
　　她都做好了陈真真死缠烂打的打算，毕竟在夏安设想里，知道简叶离开自己，陈真真应该会歇斯底里砸碎花店疯狂嘶喊着，简叶不可能离开我，他怎么可以离开我？
　　但几次都没见着简叶，陈真真只是很平静地在花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失魂落魄走了。
　　“听我朋友说，她把自己所有东西卖了，全部拿来还债了还差点钱，过得有点惨，不过她没来找我借过钱。”
　　简叶之前租的房子留给陈真真了，还剩下几个月的租金，应该是能给她落脚的。
　　后来房租到期，房东没来找简叶，他也无暇再管，看样子，陈真真应该是搬走了，她一个人照顾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你还打算继续见她吗？”夏安问。
　　简叶深深呼出一口气，眸色平静：“都打算回来了，只要有机会肯定会碰见的，这没什么。”
　　提示音响起，手机消息进来，夏安看了眼放在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一口闷了那杯咖啡，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插手了，店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第59章 小狗
　　冬季花艺师工作并不好找，简叶费了好一阵儿功夫才在大学城附近一家新开的店里找了份兼职。
　　因而工作内容很轻松，离原本的花店也很近，有时候和送货的邱天遇见还能聊聊天。
　　他在附近重新租了个很小的房子。
　　之前为了给真真一个家，什么都是按照她喜好来的，房子又大又明亮。
　　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了，孑然一身，他反倒喜欢住在小房子里，显得没那么孤独，很有安全感。
　　陈真真是在很偶然一次休息逛商场的时候遇见的。
　　他走得匆忙，房子里很多日用品和家具都没有，趁着休息日出来采办。
　　恰好遇见在商场上班当收银员的陈真真。
　　两人对视时，陈真真看见他愣了好一会儿，先是沉默着给他结完账。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她交待旁边同事顶一下班，才从收银机后台出来。
　　商城里没有僻静的角落，陈真真现在也还在上班时间，只能匆匆闲聊几句。
　　简叶注意到她手上那些费钱消耗又快的美甲没有了，脸上只画了一层淡妆，穿着简单，没了之前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浓艳。
　　但是是一种很清丽的漂亮。
　　她和夏安问了一样的问题，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走不走，消失大半年去做了什么。
　　简叶都一一回答了。
　　或许是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又或是分隔大半年，陈真真很快就没有话要问。
　　如今两人相处模式有些尴尬，陈真真也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她问：“之前我们住的房子租期到了，我换了个房子，但很多东西你都没带走，我也找不到你人。”
　　“你的那些东西我全好好收起来，放我现在的家里了，你还要么，等我下班我带你去拿。”
　　简叶摇摇头，他本身就没给自己买过什么贵重物品，也没什么是必须要带走的。
　　既然决定开启新生活，过去的那些就不重要了。
　　“好。”陈真真没话可说了，她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简叶，好像明白看一眼少一眼似的，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
　　估计不会再有什么机会遇见了。
　　她以前也穷过，但简叶很能干，只让她睡了两年的破出租屋，成年后开始做一些危险但来钱快的活。
　　很快攒了钱搬出去。
　　平日里买菜做饭也都是简叶负责动手，他把陈真真养得很好，以至于有点太不沾烟火了。
　　找了现在这份收银员的工作，她才知道五块钱可以买一大把蔬菜，什么都是论一块钱一毛钱的买。
　　而曾经花钱如流水，随手买的一个两万块的名牌包包，能供她一个人吃饭睡觉大半年。
　　旁边收银台的同事喊她：“排队人太多了，陈真真你快来帮忙。”
　　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咙口再没机会说出来了，陈真真应了同事一声：“我马上来。”
　　随后匆匆跟简叶道别。
　　简叶很简单地朝她挥挥手：“行，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
　　他提着东西走出商场，人潮汹涌的人群中，简哥顺着人流往外走，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来这儿了。
　　估计真真之后遇见他也只会徒增难受。
　　简叶回到家，给自己的小房子很用心地装点了一番，插着花的花瓶和碎花纹图案的窗帘有很温馨的感觉。
　　他一向注重生活的仪式感，就连当初给真真表白确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准备了很久。
　　可能人就是这样，越缺什么，越想补偿自己。
　　直到摆放生活用品时，简叶才发现自己下意识什么东西都买了双人份。
　　洗漱间一边满满当当一边空荡荡的。
　　无论是这间房子还是他，都好像在等什么人。
　　天气越来越冷，简叶换上了羽绒服，天黑的速度开始变快，不到晚上七点通常天色就暗了下来。
　　新年快到了。
　　晚上下班经过小巷的时候，店员提醒他，大学城附近奇怪的人很多，小心安全，好像有尾随跟踪女孩的嫌疑犯出没。
　　越是冬天灯光暗的地方越不要去。
　　简叶听了后多放了个心眼。
　　但在小巷背后时常出没一只流浪狗。
　　简叶之前开花店时候经过那里就常会喂养，他每晚会在固定的路灯底下投喂小狗火腿肠吃。
　　没想到过了大半年，那条小狗不知道在哪儿看见了他，居然追到了现在这个花店门口。
　　总是会玩得脏兮兮的，一到饭点就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守在门口。
　　朝他冒着无辜狗狗眼来讨饭。
　　然后吃完饭又很快不见了，不知道又跑哪儿撒欢去，倒显得简叶这儿是个什么免费投喂点似的。
　　最近小狗有些暴躁，晚上躲在小巷里总是会冲着他四周汪汪叫，好像真的有什么潜在危险。
　　可当简叶回过头朝小狗的方向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跨年夜那天花店是最忙的时候，订单爆满，花店又要包装也要送货，因为缺人简叶被临时派去顶上。
　　来来回回折腾到半夜三点多钟才结束。
　　简叶整个人身上都是花束的香味，手因为染上枝叶上的液体变得黑乎乎的，洗了几次手都没能洗掉。
　　作为最后一个走的，简叶负责关上店门，经过小巷的时候他特意停留了一下，想看看那只流浪狗还在不在。
　　平日里等他的那个角落没动静，简叶用火腿肠的香气引了好一会儿。
　　才看见狗窸窸窣窣地从草丛里钻出来。
　　简叶裹着羽绒服，蹲在地上就静静看小狗把那根火腿肠一点点嚼完。
　　路灯下因为寒冷，他呼出的气变成浓白的雾。
　　再站起身来的时候，简叶蹲太久了腿还有点麻。
　　他慢慢朝自己租的小房子走，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简叶浑身一僵，想起来花店里店员之前提醒他的话，要注意安全，黑暗的地方会有人钻出来攻击。
　　但他还没回过头，身后的人已经冲了上来。
　　很重的一个拥抱。
　　简叶连瞳孔都放大了，感受到熟悉的香水气息飘散到鼻翼。
　　男人双手搂着他的腰，呼吸沉沉的，紧接着克制地放开了手。
　　稍纵即逝，简叶没反应过来，再次回过头的时候走过小巷拐角，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那条小狗担心简叶被袭击，一直在汪汪吼叫着。
　　撕裂了黑夜的平静。
　　小狗想要追过去把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抓住，又怕他折返回来，只能守在简叶身边。
　　围着他团团转，以为有什么没发现的伤口。
　　简叶再跟着原路返回，来来回回地重复走了好几次怎么都没找到那个男人。
　　小狗就一路跟在他身边，也没有闻到什么气味追踪的模样。
　　简叶咬紧着牙，被小狗护送着回到了出租屋。
　　因为生气，关上门时钥匙砸在玄关的钥匙盒里，砸得叮当作响。
　　作者有话说:
　　狗：呕，遇上真变态惹


第60章 “一颗心爱上两个人。”
　　忙完跨年夜那一阵，又到生意冷清的时候，老板给简叶放了几天的长假。
　　他怕冷，窝在出租屋里不出门。
　　很久没聊天的阿青给他发消息。
　　——叶子，我到你这儿来玩了，不出来陪我玩吗？
　　缩在被子里的简叶一愣，连忙给他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下。”
　　全然不见失恋状态的阿青哼笑了两声，倒是很坦然：“要是提前跟你说你肯定会紧张，更何况，你其实也只是说说客套话，完全没打算带我玩吧？”
　　攥紧手机的简叶被说中心思沉默两秒，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你现在在哪儿？”
　　谁知阿青支支吾吾，跟个愣头青似的挠了挠头。
　　“呃，你家楼下？”
　　“别开玩笑。”简叶没相信。
　　可阿青“唔”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听出他真的没说谎，原本还躺在床上的简叶猛地坐起身来，从窗外往楼下看。
　　真的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连忙草草套了件外套冲下楼。
　　之前他留在民宿的衣物都被整理出来了。
　　阿青为了方便把东西都寄给他，就向简叶要了他现在住的出租屋地址和电话号码。
　　谁成想包裹还没到呢，人先来了。
　　“你比快递还先出发，是吧？”简叶没好气地调侃他，大冬天的气喘吁吁跑下楼。
　　可挂断电话，见到的是抱着一个很大箱子的阿青。
　　阿青见着他，很是得意地扬起笑容拍了拍箱子侧面。
　　“人和东西一块到了。”
　　看得出来除了简叶自己的衣服，里头肯定还塞了别的礼物。
　　“你就拿这个来旅行？”
　　他一身轻松的，不像旅游，像来探亲。
　　“给我吧，外面太冷了，先上楼说。”简叶想要接过去那个箱子，却被阿青不着痕迹避开了。
　　他用手臂推了推简叶，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好了带我上去吧。”
　　常年在舞台上出汗锻炼的身体，搬点东西还是轻轻松松的。
　　等到将那个大箱子搬到楼上，阿青嫌热将外套脱了，露出里头的无袖黑背心，还想耍会儿酷。
　　谁料简叶不解风情地问他：“为什么不推个行李箱来？”
　　本想说一点都不累的阿青将话咽了回去，模模糊糊地说：“忘了。”
　　实际上是头脑一热就买票出发了。
　　他当时准备寄快递，低头看了眼高铁票，想见他，还是决定来了。
　　简叶给阿青倒了杯水，又将擦汗的毛巾递给他，原本不打算那么快拆开箱子看，有点没礼貌。
　　却见阿青嘴上在说着话，眼睛却一点也没移开那儿。
　　好像很期待简叶拆开的样子。
　　他便找来美工刀，将箱子沿着包装口划开，里头是他没来得及带走的衣物，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其他的有阿青故意放进去的乐队周边。
　　从衣服围巾到横幅，几乎整套全集满了。
　　还有他走后，另外乐队成员送的表达心意的小礼物和特产。
　　里头特意标注阿青亲手做的腌菜，密封风干的牛肉干以及海鲜产品。
　　很接地气的礼物。
　　阿青比了比他的手腕，手掌几乎能圈出两个来：“要吃得白白胖胖的，你太瘦了！”
　　让整颗心都胀满温暖的善意。
　　“谢谢你，”简叶垂下眸，有些无所适从：“对我这么好。”
　　房间里微妙的气氛在蔓延，让阿青再次想起来，那天寺庙里的情形，生怕他下一刻再说出什么婉拒，发好人卡的话。
　　阿青连忙放下水杯，转移话题：“好了，别说这个了，快拍照发个朋友圈，我乐队成员都等着看呢，告诉他们你特别喜欢。”
　　他兴致勃勃将简叶揽在沙发上，准备拍合照炫耀，手臂就放在他的肩头。
　　很刻意的行为。
　　但简叶知道他的小心思后还是同意了，不过在即将按下发送键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简叶点开“不让好友看”的选项。
　　选中了一个简笔画笑脸的头像。
　　坐在沙发旁的阿青一眼便看见了，他呼吸放轻，用开玩笑的口吻问简叶。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莫名感觉干了亏心事的简叶摆摆手：“不是，只是怕误会。”
　　他一字一顿，很认真的模样。
　　“我和他现在其实算在吵架，万一被他看见了感觉像在利用你。”
　　明知道自己连竞争资格都没有，可看简叶这种行为，阿青还是不可避免心脏酸涩了一瞬。
　　阴暗情绪滋长，他扯了扯嘴角的笑，故意道：“这样更好不是吗？他吃醋才好呢，不然你们怎么和好。”
　　真不理解简叶的前男友，为什么放着这么好一人不要，居然忍心跟他吵架。
　　现在看来还是在冷战。
　　阿青瞥开视线，用手掌撑着下巴：真是不识好歹的男人。
　　简叶看出来阿青情绪不好，盯着手机默了默，取消了不给全部人看的选项，拍下照发送到公开朋友圈。
　　特意圈出来，谢谢阿青。
　　发出去的一瞬间，他轻舒了一口气，朝阿青笑着道：“现在没事了。”
　　没出一会儿，高速冲浪的乐队成员们就在底下飞快回复。
　　“喜欢就好！”
　　“嘻嘻，阿青头一回这么用心，弄得灰头土脸的。”
　　他们阳光开朗，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感染了简叶，内心沉重的味道少了几分。
　　阿青被哄好了，凑过来看他发的朋友圈。
　　照片里简叶和阿青距离隔得远，就连肩膀都没碰到，但又透着格外的亲昵。
　　场景是在家中的客厅里，阿青脱下了外套，说明不是正经拜访的客人，而简叶外套底下是很随意的一件睡衣。
　　就连另外一张图片里也能看出送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肉眼可见的亲近。
　　他很满意。
　　没过多久，特别关注的点赞声音响起。
　　“是他？”阿青问。
　　简叶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咬紧了后槽牙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手上动作却刷了两遍，没再见到任何评论时眉眼间又难以掩饰的失落。
　　看得出来，简叶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
　　阿青端详了他的神情几秒，最终还是软下了心。
　　“想不想逼他开口？”
　　尽管他不想助攻情敌，有点儿阴暗地想冷战才好呢，最好断联个大半年的。
　　再回头时人都下一段热恋了，他到时候发来一句：“知道错了吗？”
　　那才好笑。
　　他抢过简叶的手机，点开和那个丑兮兮笑脸的聊天界面。
　　眼看简叶惊愕地瞪大双眼，阿青却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似的迅速打字，扬了扬下巴。
　　“看我操作吧。”
　　等他发送完消息，简叶拿回手机，只见屏幕文字明晃晃地挂在那，很没有温度地问。
　　——我遇到个男生很像你，他向我表白了，我该不该答应？
　　简叶很轻地嘶了口冷气，觉得阿青发的话太过了，连忙想撤回。
　　可消息没有如以往一样石沉大海。
　　对面“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大字如发电报般迅速断断续续出现。
　　真的活过来了。
　　阿青得意地哼了句，制止简叶要撤回的动作，又发出一句话，痛快道。
　　——其实一颗心喜欢上两个人也没什么错，对吧？
　　投下这颗重磅炸弹，阿青将手机静音锁屏，任凭呼吸灯怎么亮也不管了。
　　他站起身来，“走吧，随便他怎么急都别回，我们出去喝酒。”
　　“这种爱搞冷战的男人就得钓着。”


第61章 纯种绿茶给他遇上了啊？！
　　简叶知道喝酒的地点没几个，他带阿青去了陈真真之前常去的那家酒吧。
　　也是第一次遇见徐则的地方。
　　里头有好几个脸熟他的，简叶知道只要徐则想找，肯定能找到自己。
　　和阿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时候，简叶眼睛盯着门口，全神贯注盯着，只等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他不知道徐则出现后该怎么对他，又该说什么话。
　　但至少应该让自己见他一面。
　　这是阿青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眼中的简叶是游离于世界之外，冒着仙气的淡漠高岭之花，温柔却不多情。
　　好像没什么能进他的眼。
　　可现在他才苦笑着明白，不是不会喜欢，而是简叶心里的那个重要位置早就被人抢先占据了。
　　“简叶，那个男人真的那么好吗？”
　　这是借由醉意才能说出口的话。
　　却见简叶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恍惚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很慎重地开口。
　　“一点儿也不好，谎话连篇，听不出哪句话是真是假，喜欢把人当老鼠一样耍得团团转。”
　　“行事轻佻，男女关系搅和不清。”
　　明明没有一句话是夸的，阿青却听得攥紧了手，又往肚子里闷了一杯酒。
　　“很坏的人对吧？”简叶看着他自嘲笑了，提及那个男人眼睛却很罕见地亮了光：“但他会把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就好像……你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简叶是个很缺爱的人，可徐则给他的爱很多很多，多到他不再患得患失，敢朝徐则暴露自己所有的坏脾气。
　　就算简叶卑劣，自私，徐则照样会无底线爱着他。
　　他们是两块互有缺憾的拼图，但拼到一起时严丝合缝，连劣质都劣质到了一块儿去。
　　阿青眼底那束光动容的晃了晃，低声说着。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再抬头，就见简叶突然变了个脸色。
　　他死死盯着酒吧门口那块儿地方，像见着什么欠他八百万的仇人似的。
　　阿青看他神情，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来的人是谁。
　　他没回头，而是更近一步凑到简叶耳边。
　　很轻地笑了一下：“让我帮你最后这一回吧。”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轻如羽毛的颊边吻。
　　阿青手掌覆上他的脸颊，很快，重新坐下：“叶子，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来人几乎是大步跨到自己的身边，男人声音低沉，压抑着怒气，在失控边缘。
　　“你叫谁叶子呢？给我滚。”
　　领口被抓的感觉并不好受，阿青抬起头，就见到一张俊美帅气的脸，男人长相并不凶恶，反倒像电影里的温柔男配角一样面容精致。
　　此刻却在脸上撕裂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凶狠。
　　像是常年挂在脸上的假笑面具剥落，露出本性。
　　“兄弟，你谁啊，这么多管闲事？”阿青吊儿郎当地顺着力道往后靠，一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男人呼吸间胸膛起伏，显然是被气狠了，阿青表面不显，手臂的青筋却绷紧，时刻准备着打架。
　　可很快就见眼前的男人情绪转换过来，他沉了口气。
　　冷笑着嗤了声。
　　几息呼吸的变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男人抓着他领子的力道松了，变得很轻。
　　“怎么会呢，”徐则柔声吐出这四个字，而后朝对面的简叶放软了语气，低下头来很乖的样子：“抱歉简哥，我太冲动了，我只是有点害怕。”
　　阿青这才分过神去看简叶的脸色，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愣了一秒。
　　对面坐着的简叶咬紧了牙关不开口，就那么通红着眼执拗盯着徐则的脸。
　　眼眸里写满了偏执。
　　好像世界里只能装下眼前一个人。
　　偏偏那个男人面对着这样专注的神色，还能装作没发现对自己偏爱一般，像是真的害怕被抛弃，说着。
　　“简哥，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他伸出手握住简叶的手腕，把手掌往自己脸上狠狠打下去：“我知道你发那些话都是为了气我对不对，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
　　他不遗余力，俊美的脸颊很快泛起红，可简叶却将挣扎着手抽了回来。
　　他嗓音是哑的，好像用了很大力气才能挤出声来。
　　“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不想见到我了对不对，”徐则泄露出脆弱的神色，又隐隐透露出柔韧的坚强：“没关系的，简哥只要你还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神色堪比专业演员变幻的速度让阿青看得叹为观止，他轻声吐了个c字。
　　感受到自己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而男人只冷冷朝他瞥过来一眼，随后又神色里透着几分试探和强颜欢笑。
　　“我是不是不该出现打扰你和别的朋友说话。”
　　他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立场说这些，但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简叶明明像是完全不想听他解释的模样，转头却和阿青道歉。
　　“抱歉，我今天不能陪你了，你好好在这玩。”
　　他起身离开，转头就走，没有去管身后的徐则。
　　可一句话没说，徐则还是知道简叶松了口，他连忙跟上去，临走时告诫性地打量了阿青上下一眼。
　　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在评估他算不算得上一个对手。
　　好似刚才那个低声下气求人的不是他。
　　只一个照面，阿青总算明白了简叶话里的谎话连篇是什么意思。
　　他憋屈地再次闷了一口酒。
　　纯种绿茶给他遇上了啊？！
　　走出酒吧，徐则追上来还想要搂住简叶的腰，将他按进怀里。
　　可简叶一把推开，那双眸子淬了冰似的看着他，反问：“演够了吗？”
　　“够了够了，”徐则被推开也不生气，只去牵他的手：“我就是太生气了，气昏了头。”
　　“在你心里，我和他谁更好一点？”
　　徐则放低了姿态问。
　　只见简叶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他啊，你配吗？”
　　他放下狠话，再次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要去哪儿，却迫切想要逃离喧嚣的场所和充斥着刺激多巴胺分泌的环境。
　　好像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心跳疯了般加速似的。
　　“是，我是没那个男的好，他阳光开朗，讨你喜欢，还是个受欢迎的乐队主唱，我没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一定过得比之前要开心吧？是我配不上你。”徐则长篇大论。
　　简叶倒是没想过，他居然真的把自己发的每条朋友圈都仔细看过了，不然不会知道阿青这么多信息。
　　可他还是没怎么信，只道：“我说了你别再演了。”
　　“我没有在演。”寒冷的晚风中，徐则抱住简叶，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肩膀里，汲取体温。
　　他带上了哭腔。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跟他走了，我离开这大半年是治病去了，我不想因为那个病伤到你。”
　　“可是我还是没治好，我不敢来见你，只敢偷偷看你朋友圈。”
　　恶念这棵大树扎根于徐则身上太久，已经成了他体内的一部分，融入血肉里。
　　以至于拔除需要大刀阔斧地伤筋动骨。
　　他太软弱了，治不好自己也就没有了靠近简叶的资格。
　　“我真的忍不住，发病时控制不住想找你，想抱你，甚至……想伤害你。”


第62章 “叶子，求你。”
　　冷风吹得人清醒，简叶被揽在徐则的怀里，他不再为徐则的眼泪随便动摇，近乎冷酷地说。
　　“所以呢？徐泽熙，你又要出现这么短暂一小会儿然后再次消失吗？”
　　被直乎全名的徐则身体一僵，连挂在眼睛上装可怜的眼泪都收进去了。
　　“这次是半个月？一周？还是三天？”
　　简叶还在说着戳人心窝的话，徐则僵硬听着，他看着简叶脸上嘲弄的讽刺，急切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左胸膛的心脏处。
　　“不要这样对我，简哥……我的心都要碎了。”
　　像是这样就能表衷心似的。
　　他低下头去，在简叶开口说出更伤人的话之前用嘴唇堵住了他。
　　蜻蜓点水的好几个啄吻，徐则手掌托着他的脸颊，自欺欺人不去听。
　　“我知道，你说这些话都是为了气我，可是我真的会当真的。”
　　简叶只当被狗咬了，面无表情用手背随便擦了两下。
　　“给你的那些消息确实不是我发的。”
　　眼看着徐则眼眸一亮。
　　简叶紧接着继续道，“但我想通了，一颗心确实能装下两个人不是吗？其实那本来就是我的真心话，只不过假借他人的手说出口而已。”
　　他心脏传来满是酸胀的痛意，口吻却是痛快的。
　　“你这回要当哪个，小、三还是小四？”
　　“我不要！”徐则红了眼，他手掌更加用力搂紧了简叶的腰，力道像是要揉碎了融入骨血般：“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呵，”简叶很轻地冷笑了一声，他嘴角扬起了一个足以迷惑人心的笑，朝徐则漫不经心道：“行啊，取悦我，哄我高兴了可以让你排个号。”
　　他拉着徐则用身份证在酒吧附近开了个房间，情侣套间的那种。
　　一进门，主题房一片土气又刺眼的大红色映入眼帘，显眼的地方摆放着几种特殊制作的道具。
　　简叶不认识，更说不上来名字。
　　其他温和的类似绳索，皮带，眼罩，布料柔顺的领带。
　　和床头柜边一盒方方正正的计生用品。
　　他能感觉到，踏入封闭空间目睹眼前一切时，身旁人呼吸几乎是立刻重了几分。
　　却顾及着他，强忍着不动作。
　　偏偏简叶不让他如意，他脱下外套，在房间转了几圈。
　　手指挑起做装饰用的红色绸带，绕在手腕上，随意解开上衣两颗扣子。
　　白皙皮肤在冬天冷空气下显得更苍白，落在满目的红中，引导人做出一些能刻下伤痕的事。
　　徐则看得眼眶发红，站在原地不动，见简叶向他招小狗似的勾勾手指的动作，喉结上下一滚。
　　诚实向前几步，走到坐在床边的简叶身前。
　　“不是说治病吗？让我看看治到什么程度了？”简叶伸手抓着他的衣领，迫使人弯下腰。
　　很近的距离，徐则一低头就能吻到他，但徐则双臂撑在他两侧，勉强维持平衡，呼吸交错间，他硬生生从简叶那水润的唇上错开目光。
　　隐忍得像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但简叶一寸寸打量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刺得徐则的皮肤都在发烫。
　　他的手抓住徐则的衣角，顺着……
　　冰凉的手指，冷得徐则皮肤表面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很没出息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直到腿被勾住，被带着往简叶身上倒去。
　　徐则终于忍不住，束住简叶的手腕抬到头顶，吻上他肖想许久的唇，而后渐渐往别的地方去。
　　真的像一条粗鲁的狗，就连温润的耳垂都没放过。
　　黏糊糊的口水触感让简叶皱起眉头。
　　徐则整个人体温上升，感受到大半年治疗下压制的情绪破土而出，急需做些什么。
　　但就在他控制不住进一步，要分开简叶紧闭的膝盖时。
　　简叶狠狠抬腿将他踢开，将两人分开距离。
　　徐则小腹吃痛，在他眼眸里的狂热被茫然代替一瞬时。
　　简叶轻轻一笑，徐则就被晃了神。
　　任凭他拿起旁边的皮带，将自己的双手捆在身后。
　　一点点捆紧了。
　　粗糙的皮带边缘陷入手腕皮肤里，显现出红痕。
　　随后简叶将人踢倒在地，站起身来，之前那副乖顺的表情不见了。
　　他残忍道：“忍着，不许动。”
　　进行到一半被强行打断的感觉并不好受，徐则大口大口喘着气，咬紧了牙根。
　　被捆绑住的手臂下意识用力，淡青色血管一条条绽出，好似下一秒就要挣脱皮带的爆发性力量。
　　他额角流出了汗来，后背衣服渗透，跪在地上不敢去看简叶。
　　但简叶用领带绑住了他的眼睛，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
　　视觉被遮挡，听觉和触觉被无限度放大，徐则抿紧了唇，感受到简叶手指不听话地撩他。
　　他求饶看向简叶，尽管看不见眼神，但徐则知道自己露出怎样的表情能让人心软，他妄图用美人计勾简叶。
　　被迎头打了清脆的一耳光。
　　“别耍花样。”简叶的声音冷冷的，可在徐则听来更让人防线崩溃了。
　　他被打过的那边脸脸颊发烫，裤子却更紧了。
　　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简叶的腿，克制住，小口小口地呼吸，妄图平静下来。
　　“简哥……叶子，求你。”他声音沙哑。
　　徐则弓起身子，掩饰什么。


第63章 “恋爱脑，滚呐。”
　　简叶冷眼看他挣扎：“治病就治成这样？”
　　他掐着徐则的下巴，捏紧了。
　　“还不如不治。”
　　说话声音很轻，还没完全丧失理智的徐则听见了，喉咙泛起一股发痒的笑意。
　　才明白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皮带捆得很紧，他凑到简叶身边，动作间覆在眼睛上的领带滑落一点，隐约能看见简叶抿着软唇的侧脸。
　　半个身子攀附上去。
　　“叶子，我不治了，不走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抬起头，牙齿咬住简叶裤链，冰冷金属质感磕在他嘴唇上，口齿不清。
　　“求求你，叶子。”
　　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脸上。
　　简叶后退一步，端详着什么，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了句。
　　“好，但你的手机换新的，里头要装定位，社交账号全删除，联系人只能有我一个，做任何事要报备，消息秒回，通话录音实时给我，聊天记录，浏览记录全部开放，网络定时连接阻断。”
　　“你在我这里，一点秘密都不要有，可以做到吗？”
　　简叶的瞳孔黑漆漆的，折射不出半点光芒，偏偏吸引人望进去。
　　听着一系列近乎病态控制的要求，徐则缓缓笑了，心脏跳动速度加快几分。
　　说：“好。”
　　最后是简叶亲手解开了他被皮带束缚住的手。
　　他那双眸子恢复小鹿温顺，泛着湿漉漉的光。
　　“虽然我现在赚的钱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你一晚上多少，我养你。”
　　徐则站起身来，高大身影几乎将简叶笼罩，迫不及待的速度，像简叶才是那个猎物。
　　如同自己走入陷阱。
　　“那太好了，我很好养的，以后全靠你了叶子，”他抓着简叶的手腕撒娇：“这种酒店隐藏摄像头太多了，我们回家吧。”
　　理所当然是回简叶的那个小家。
　　他要穿简叶的衣服，用简叶用过的杯子，和简叶躺一张床上……
　　徐则没完全说出真相，其实他离开不全是为了治病，回到京市把自己之前没理清的情感纠葛关系都了结了。
　　之前有个被他骗过的女生离开前诅咒过他，“红尘万丈要做到情场不败是需要很大代价的，比如彻底错过失去那个真心爱你的人。”
　　但上天对他这个坏人真的不薄。
　　再次相遇，徐则曾经的受害者们组了局找了一大群人把他打进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才解气。
　　徐则鲜少落魄得像一条落水狗。
　　那副好看的皮相凄惨到见不得人，他不敢用那张脸见简叶。
　　疼痛难忍时半夜翻到朋友圈，是简叶在livehouse看演出，对着镜头呆呆地比耶。
　　他咬着被子才勉强忍住在病房里不哭出声。
　　泪眼朦胧时稀里糊涂把打了一半的话发出去又很快撤回了。
　　这辈子都没流过的泪在那几个月都要流完了。
　　徐则当然也不会知道。
　　发完那条他早就记不清内容的撤回消息，第二天简叶看见后。
　　在聊天框里删删减减问他。
　　——没了你我快死了，你回来好不好？
　　简叶筋疲力尽地躺到床上，将手机握在手里，仰头看向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僵硬地转了转眸子，按亮手机屏幕，拉了窗帘的房间里，莹白的光照在脸上。
　　没有按下发送键。
　　——
　　二月十四号的情人节。
　　花店最忙碌的一天，邱天急匆匆送完花回来，见着收银台旁边躺着动也不动的徐则，翻了一个白眼。
　　“知道这么忙，都不来帮忙送货，吃软饭的家伙滚啊。”
　　搬花盆的夏安也朝徐则翻白眼。
　　“阴魂不散。”
　　假寐睡觉的徐则半睁开眼睛，得意朝邱天道：“你该喊我什么？喊来听听。”
　　邱天不情不愿，丧气道：“老板娘。”
　　闻言，徐则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转过头见简叶拿着包装材料从仓库里走出，冻得手泛红，徐则立马站起身来，心疼地给他揉揉。
　　“冷不冷？都说了这些活交给底下人干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邱天愤愤不平道：“你以为简老板像你？”
　　夏安和邱天都不知道，花店是靠徐则的存款盘回来的，剩下的钱也全都上交了，那时徐则说。
　　“叶子，我身无分文了，只能依靠你了，你千万别抛下我。”
　　就算被误会吃白饭，徐则也没想着解释，反而很高兴地接受了。
　　简叶环顾熟悉的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确实回来了。
　　只不过花店最近的生意不错，自从之前有段时间有几个复清大学的大学生见徐则在看店，又长得很帅。
　　其中有个大胆地鼓起勇气，朝他伸出手机。
　　“你好，帅哥我注意你很久了，能加下微信吗？”
　　徐则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摆手，熟练拿出底下准备好的纸板。
　　“抱歉，我是聋哑人，付款直接扫码。”
　　学生九十度鞠躬道歉落荒而逃的事迹上了校园墙，从此大学城里流传着一个帅气聋哑花店小哥的传说。
　　“不要紧，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简叶的工作和之前一样，只需要包装花，店里有徐则负责对账管理轻松很多。
　　再加上还多招了兼职对接，他并不累。
　　阿青的乐队在隔壁市演出，他答应过要去看，早早就结束工作准备下班了。
　　原定是徐则开车带他去。
　　“走吧。”简叶穿上大衣，裹上红围巾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招呼徐则。
　　这时徐则突然看了一下手机，故作惊讶道。
　　“不好意思啊简哥，我买演出票时忘记付款了，怎么办，好像去不了了。”
　　简叶脸有些泛红，呼出来雾气，沉默盯着他半响。
　　没顶住眼神的徐则低下头。
　　“好吧我其实买了，但是现在退也还来得及，难得情人节咱们一起回家玩点有趣的不好吗？”
　　懒得听他抱怨的简叶推开花店的门走出去，徐则连忙跟上。
　　“哥，你要是生气打我也可以。”
　　简叶回道：“不想奖励你。”
　　“我真的知道错了。”
　　纠缠着，简叶不耐烦真的扇了他一巴掌，徐则反倒有点怀念地捂住脸，帅气脸庞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就是这个力道，简哥，你再多打我几次。”
　　夏安站在花店门口抽了根烟，和邱天对视一眼，看着两个人若即若离，渐渐远去的背影。
　　“恋爱脑，滚呐。”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啦～
　　徐则撤回的那条消息不负责版本“简哥你身边人是谁啊看起来挺亲密的我知道普通朋友对不对笑死我也没想知道你和他什么关系你和谁交朋友是你的自由……简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