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百官朝贺,山呼万岁。 封钦坐在朝阳殿的盘龙皇位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起——” 众臣起身,肃穆颌首,等待宣旨。 新帝登记的第一道旨意往往预示着接下来的朝堂走向,谁也不敢马虎,竖起耳朵恨不得能听到皇帝的呼吸声。 新上任的大内总管,一直跟在封钦身边的小太监佑兴上前一步,双手展开圣旨。 众大臣再次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为帝,尊生母贞贵妃为皇太后。封平南大将军江恒德为忠正侯。扬威将军江度为定国将军,官居一品。追封同母兄长襄王为襄亲王。追封前仁诚皇后为锦华仁贤皇后,重修后陵,永世长祭。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佑兴见封钦无心多言,便道:“退朝——” “恭送皇上。” 封钦起身而去,对这个皇位似乎毫无留恋。 回到乾安宫,封钦对佑兴道:“给朕换身衣服,去泰密陵。” “是。”佑兴应后,麻利地给封钦换了衣服。 没有带其他人,封钦带着佑兴去了泰密陵。 仁诚皇后墓前,封钦挥退了佑兴,将带来的酒倒了两杯,一杯放到墓前,一杯端于手中。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朕……给你改了谥号,你可还喜欢?” 墓碑抵地而立,朴素地有种苍茫感。就像是在默默的诉说着人去不还,阴阳两隔。 封钦将杯中酒喝尽,酒杯砸碎于墓前,“你这一生,着实是被我毁了。你去了便罢了,无知无感。而我,幡然醒悟,却已是公子不在。或许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想见到我了吧……也好,你尽去吧,省得被我留在身边,被我搓挪而死。” “封阙已被我五马分尸,不过面前上只能说他服毒自尽。可惜了这么好的陵墓,还是让他葬了……”封钦苦笑一声,“江翊,你究竟是恨我多些?还是恨封阙多些呢?” “呵,想来应该是恨我多些吧。我现在说自己已钟情于你,你是否还愿回眸一顾?怕是不会了,你嫁于封阙,不就是为了摆脱我吗?” “好了,我不是来质问你的。我只是有些想你罢了。我今生不会娶妻,亦不会纳妃妾,皇位就传于我皇兄之子吧。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尽管喝了孟婆汤,下辈子投个好人家,离我远远的吧。” “你的父亲兄长,我自会照顾。我知道他们恨我,却不得不扶持我上位。你的人生是被我毁了,而我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场不值得的笑话而已。” 眨了眨眼睛,封钦长长地呼了口气。随后向陵外走去。 等在一边的佑兴立刻小跑着过来,跟在封钦身后。 “佑兴。” “奴才在。” “朕的陵寝何时开始动工?” “回皇上,国寺的无海大师算说下月初四是个好日子,准备在那天开工。” 大晟朝的皇帝一登基就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寝,所以并不是避讳的事。 封钦点点头,“让他们先修皇后的陵室。” “奴才愚笨,敢问皇上,这是何意?”他知道皇上不会娶皇后,修皇后墓室又有什么意义呢?还要先修? 封钦目视前方,毫无情绪地道:“修好了,把江翊的棺材挖出来,给朕葬进去。” 佑兴一愣,但随后道:“遵旨!” 江翊是南平大将军的二子,嫡出,生母已逝。 虽是男子,却天生俊美,性格温润如玉,读书人常用“君与桃花两相欢”来称赞他。江翊心性纯善,常于入冬时节与家仆一起搭棚施粥。也常去书馆棋馆与人品诗论棋,世人对他评价颇高,也是不少姑娘爱慕的对象。 平南将军因战功卓著而手握兵权,皇帝忌惮江家,平南将军心里明白。 为保一家平安,平南将军有意依附律王,也就是封钦。封钦的母亲贞贵妃久居宫中,并深得皇帝宠爱。 贞贵妃育有两子,三皇子封业和六皇子封钦。成年后,一个封襄王,一个封律王。其中襄王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律王虽各方面也不差,又有军功在身,但因其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为人暴戾,风评不佳。皇帝虽没说什么,但众臣都默认他应该是与皇位无缘了。 平南将军想站贞贵边这边,最能让他搭得上话的就只有同为武将的封钦了。 封钦明了平南将军意思后,道:“江家一门武将,愿意帮助本王与母妃,本王自然求之不得。但也正因如此,将军万一反水,本王必定猝不及防。故而,若将军真心,可以用家中子女为质,居于律王府。本王必当善待,待来日事成,必将完好送还。” 这种以子女为质的事前朝现今都是有的。而且站队是私下的事,送质之事自然也不可声张。毕竟这是犯皇帝忌讳的。 在多方衡量之后,平南将军将二子江翊送进了律王府。 江翊的俊美在别人眼里可能万中无一,必要珍护。但对封钦来说,却与他人无异,甚至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起先,为博得江翊信任,日后可利用一二,封钦对江翊极好。照顾有佳,平时陪着下棋聊天,品茗论道,一副闲散王爷的模样。 而这别有用心的好意,却让江翊却慢慢地喜欢上了封钦,喜欢得那样真诚和炽热。 封钦对江翊无感,却佯装也喜欢他的样子,两个人“情投意合”。而封钦利用江翊的信任和喜欢,骗他帮自己做事。 等江翊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封钦早在他饮食里给他下了毒,这种毒必须定时服用解药,才能缓解症状,否则便是如万蚁食心般的难受,生不如死。 封钦利用这点和江家人的性命要挟,让江翊陪他宴请的客人聊天说话,借机下毒,除掉异己。之所以让江翊做,也是如果考虑到如果事情没包住,还有个替罪羊。加上江翊声名远播,那些客人也喜欢与他闲聊,也更容易放松警惕。 江翊恨他,却又没办法离开,没有解药的江翊根本没有理性,他怕自己失控做出什么事,毁了江家。 后来大皇子封阙突然求娶江翊。 大晟朝男妃男后都有过,所以并不算有违常伦之事。加上大皇子也的确应该有个正妃,也能正一正性子。 而江翊名声在外,的确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大皇子的外祖父那边只是一个闲散侯爷,结一门将门亲事,也未尝不可。再加之有大皇子的生母皇后从中撮合,这事也就成了。 江翊逃一样地拿着真正的解药离开了律王府。 封钦也怕他毒性发作,再抖出什么事来。所以干脆给了他解药,让他管好自己的嘴,若敢多话,小心江家满门。 江翊成了皇子妃后,深居简出。 后来封钦才知道,原来平南将军不知怎么知道了江翊的情况,转而投奔了大皇子。 再后来,他的亲兄长襄王死于出巡,贞贵妃伤心至久病缠绵。 封钦也大受打击,更加暴戾。 皇帝驾崩后,由江家护航,大皇子顺利登基。 封钦则带着贞贵妃去了封地。 新帝登基半年后,以男后不能有所出为由,公开选秀,充实后宫。 一年后的一天,江翊的小厮夏风风尘扑扑地来到律王封地,将江翊的亲笔信交于封钦,说江翊已经去了,是皇帝逼死了他。 封钦看着江翊给他的信,看着江翊字字真切,也许是知道自己必须赴死,所以爱恨怨怒,都立于了纸间。 看完信,封钦已是泪流满面。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哭过了,就连亲兄长死时,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信中除了写给封钦的话,还有几则计谋,让他小心新帝,必要时,照其应对。 直到那个时候,封钦才发现自己是喜欢江翊的。 他性格不好,对感情反应迟钝,也许早就喜欢却不自知,而现在……什么都晚了。 封钦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封阙,为江翊报仇。 ——至于江翊对他的仇恨,等他下了地狱,一定任江翊处置。 夏风在送完信后,就一脑袋磕门柱上,随江翊去了。 封钦立刻派人联络了平南将军。 此时,平南将军也是悲愤不已,原本以为封阙是江翊的救命稻草,但没想到只是□□而已。 当然,他也恨封钦,可现在能与封阙一战的只有封钦,能为江翊报仇的也只有封钦。 于是两方联手,利用手上的军队和江翊给他留下的计谋成功篡位。 回到皇宫,封钦坐在榻上发呆。 “皇上,皇太后刚差人送了桂花藕粉过来,您趁热尝尝?”佑兴轻手轻脚地将一碗散发着桂花香的藕粉放到桌上。 这桂花藕粉,里面若加几颗去了心煮软的莲子,就是江翊最喜欢的一道甜点了。 封钦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从没这么累过。江翊的脸一遍遍在他面前浮现,他也突然想起江翊下葬那一天。 那天,他赶回了京城,封阙并没有说什么。 他站在棺前良久,看着江翊毫无血色的脸,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那天,在他忍不住想把棺材抢回去的时候,江翊停了那么多天,却毫无异味的尸体上,突然不断地向外飘着绿色的光,是种很淡的绿色,带着一点点暖黄,很是好看。 封阙当场被吓住了,宫里的妃子、太监、侍女也被吓住,死捂着嘴才没有尖叫出来。 只有平南将军和江翊的哥哥很淡定,似乎他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绿光大概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慢慢地便不见了。 封阙根本不敢上前盖棺,他很清楚,是自己以江家满门的性命荣华,逼死的江翊。 封钦没有理会封阙,亲手将棺盖盖上。 这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雷声乍起,吓得人赶紧捂住耳朵。 封钦抚摸着棺盖,低声道:“老天都觉得你死得冤枉吧?” 回答他的,只有更为猛烈的雷声。 其中一道雷劈在了朝阳殿上,将朝阳殿顶炸出一个大洞。 这是很不吉利的。 这么大的动静,城中的百姓也看到了,而在朝阳殿被劈冒烟后,百姓间开始传,男后一死,上天不佑新帝了。 而封钦就是用这个理由造得反,从而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戴。 封钦闭着眼睛,感觉那天的雷声好像又在耳边响起了。 突然,封钦眼前一白,就失去了直觉,栽倒在地上…… 第2章 睁开眼,封钦在看到床顶的雕花时,瞳孔瞬间一缩——这不是他皇宫的龙床,而是律王府的床! 攥紧身侧的拳头,双手握合的力道和肌肉的紧绷感让他知道这并不是在做梦。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转头看向屋中,一阵头疼让他倏地皱起眉。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摆设还是他在律王府时的样子。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味,夹杂着些许松柏香。 是了,这是他在王府中常用的薰香,是他舅舅外出征战时偶然发现,给他带回来的,他一直用到离京前往封地之前。 确定这是不梦,也确定这里的确地律王府后,封钦坐起身,按着不时犯疼的额角,喊了一声:“佑兴。” 屋子的门立刻从外面推开,佑兴一路小跑着来到床前,惊喜道:“王爷,您醒啦?” 封钦打量了佑兴一阵,的确是那时在王府中尚还有些稚气的样子,“本王怎么了?” “王爷,您不记得了?”佑兴上前给封钦垒好靠枕,让封钦能倚得舒服些,“您前儿个在望星亭赏雪吃锅子,略有些喝多了,就在那儿睡着了。结果奴才去叫您的时候,您就发热了。” 封钦垂眸飞速地回想着,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那年入冬,一直没下雪。还是过了年了,接近开春的时候,才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他不是什么爱赏雪的人,但刚庄子上头来了新鲜的牛羊肉,他便想着这么寒冷的天,吃顿热锅子也不错,便吩咐佑兴去办了。 正好去夏酿的荷花酒前两天起出来了,他便多喝了几杯。 酒劲儿上来了,他觉得热,就开了窗子,原本是想在榻上小歇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睡过去了,就染了风寒。 为这事儿,他母亲贞贵妃罚了佑兴一年的俸禄,小惩大诫。 因为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在望星亭里喝醉病倒,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封钦问。 别的他记不清了,但他记得江翊是在他病好的当天进王府的。 佑兴想了片刻,回道:“回王爷,宫里那边儿没什么事,就贞贵妃叫了奴才去问话,赐了好些补品让奴才带回来。襄王前天和昨天都有来看您,但您一直昏睡着,襄王让太医在府里住着,您什么时候好了,太医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封钦点点头。 “哦,还有一事,您让打扫的升平院已经打扫出来了。晚些时候等江少爷来了,便可入住。” 果然,他记的是没错的,江翊的确是今天进府。 封钦:“朝露院打扫了吗?” “一直打扫着呢。” “让江翊住朝露院吧。”封钦道。 主子的意思自然不容做奴才的质疑,佑兴立刻应道:“是,奴才这就让人把摆设搬朝露院去。” 封钦挥退了佑兴,整个人再次躺回床上。 当初江翊刚来的时候,是住在升平院的。后来两人“互通心意”了,就搬到了离主院最近的朝露院了。 佑兴出去没多会儿,太医就过来把脉了。 在确定封钦已经无恙,留了温补的药方后,就回宫复命去了。 傍晚时分,江家的马车停在了律王府后门。 佑兴带着家仆去迎,封钦则坐在正厅里等着。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翊才好。他堂堂一个王爷,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却在面对江翊这件事上畏缩起来,也是难得一见了。 不一会儿,佑兴就带着江翊来到了客厅,江家跟着江翊一起来的仍是夏风。 “草民江翊,参见律王爷。”江翊伏地一跪,声音轻弱,不似前世初见时明亮。 “起来吧。”封钦克制着自己看起来淡定一些,没有起身去扶,但心已经热的发烫了。 江翊起身后,立于一边,垂眸不语。 封钦想看看江翊,想看看那张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 “把头抬起来。” 江翊闻言抬起头,冷淡到毫无神采的眼神撞进了封钦的眼里。 封钦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心中的热就像被浇了一桶冰,不至于熄灭,却也有些难受。 他记得上一世自己初次见到江翊时,江翊的眼神是那样清澈,那样明亮,饱含着善意,透露着单纯。 但现在的江翊,眼神那么冷漠,那样无神,像是装了无数的心思,又像是被生活搓磨了天真和单纯…… 不仅如此,江翊脸色发白,嘴唇也不见几分血色,披着大氅仍显单薄,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的,没有精神。 难怪刚才的声音那样轻弱,可他记得江翊刚到王府那会儿,身体还是挺好的。 他不知道江翊为什么会跟以前截然不同,他想问江翊到底怎么了,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有些话问了反而会显得怪异。 封钦宽慰着自己,重生这事本就很诡异,江翊的性格在这一世发生了些许变化倒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身体羸弱待找了夏风细问了再说,只要人活着就好。 “本王见你身子不好,就先去休息吧。厨房的晚膳已经备好,一会儿会给你送到院子里。”封钦道。 “多谢王爷。”江翊垂眸行礼,态度疏远礼貌。 回到书房,封钦挥退左右,手握成拳,低声轻笑。 老天果然待他不薄。江翊身体不好也好,眼神不澈也罢,总归是回到了他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身子可以调,其他的,只要江翊高兴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跟喜欢的人相处,这对封钦来说是个难题。 他没喜欢过谁,脾气也不好。以前陪着江翊看书下棋,并无心引诱江翊,但现在他有目的了,只是看书下棋好像也有些不足够了。而且现在的江翊,之前的那些相处方式还会有用吗? 饭后,封钦喝完温补的药,去了朝露院。 朝露院里,夏风正在忙活着整理行礼,佑兴没接到主子的吩咐,所以只给朝露院派了几个粗使的奴才。这会子,正在帮夏风收拾。 封钦一进门,奴才们就跪了一地。 “你家主子呢?”封钦问夏风。 “回王爷,少爷在屋里歇着呢,奴才这就去叫。”夏风说着,就要爬起来去叫主子。 他在将军府的时候是学过王府规矩的,一切礼数也都心中有数,断不敢错的。 “不用,本王去看看他。”说着,封钦就往朝露院的主屋走去。 推门进去,就见江翊正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被子,一手抱着他手炉,一手拿着本书在闲读。 见封钦进来,江翊要起身行礼,这次被封钦拦住了。 “倚着吧。”封钦走过去。 佑兴赶忙搬了个绣墩放到软榻边。 封钦坐下后,打量了江翊片刻,问:“身体不好?” “回王爷,草民常年体弱,恐要给王爷添麻烦了。”江翊也不直视他,显得恭敬又谦和。 “可找太医看过?” “草民区区庶民,怎敢劳动太医?” 平南将军虽战功高筑,却并非王爵侯伯,按理来说是不能请太医医治的。不过,如平南将军同功者,仗着自己的威势,让太医登门看病的也大有人在。江家可以说是功高武将中难得安份的,但皇上却没看明白。 “佑兴。” “王爷吩咐。” “明天请柳太医来一趟,给江翊看看。” “草民不敢。”江翊忙回绝。 封钦皱眉,自己好意被回绝了要怎么办?往常他肯定要骂对方不识好歹,但对江翊,却是不能的。 佑兴机灵,忙笑着回道:“江少爷无须多虑。明天柳太医也是照例要来给王爷把平安脉的,正好顺便给您瞧瞧,不费什么事的。您健康了,我们王爷才能放心。” 话都被佑兴说满了,江翊自然也没了拒绝的理由,“那就麻烦王爷了。” “没事。”就冲佑兴这表现,回头就得赏他一把金瓜子。 夏风走进来,端来了江翊要喝的药。 江翊端过药,慢慢喝着,似乎也不怕苦。 封钦问夏风,“你家主子饮食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夏风回道:“少爷的饮食一向比较清单,平时喜欢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王爷,奴才斗胆,不知少爷日后的饮食可否让奴才用朝露院的小厨房单做。王府的饮食虽好,但还是不够清淡,若要让厨房费心周全少爷这儿,也是给他们添负担,再耽误了王爷的膳食可就是罪过了。奴才每日自己去厨房取菜,不劳烦他人,少爷多吃点,身体也能好些。” 若是以往,夏风敢跟他提这个要求,他轻则也要杖责,这说好听了是为江翊着想,说不好听就是怀疑王府饮食,再漂亮的理由也没用。 但现在,只要江翊喜欢,怎么着都行。 “可以。”封钦点头。 “多谢王爷!”夏风开心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江翊也要下床行礼,他也没想到封钦会同意。夏风擅做主张的请求,他还在想万一封钦发怒,他要怎么应对才好,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封钦拦住要下榻谢恩的江翊,“别乱动,好好躺着。” 随即又吩咐佑兴,“去告诉负责采买的人,每天采买前派人过来问江翊想吃什么,尽量采买回来,不得糊弄。” “是。”佑兴应道。 封钦又对江翊道:“你只带了一个小厮过来,恐怕照顾不过来。明天让佑兴给你挑几个丫鬟,她们心细,照顾你也能周道些。” “多谢王爷。”在律王府待着,自然要用律王的人,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封钦也想多陪陪江翊,却实在找不出话题,干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佑兴把封钦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奴才丫鬟们都有些奇怪,江翊明明是个质子,怎么待遇很主子一样? 第3章 封钦一走,江翊就遣走了夏风,闭着眼倒回榻上。 ——这跟上一世有些不太一样。 他重生回来没多久,那时候,家里已经定下由他到律王府为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可能跟他身上的某种能力有关。 他记得自己死后,是待在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里。不时有绿色的光飘过,能够照亮这方寸之地的一部分。他躺在中间,不冷不热,不翻身也不觉得疲累难受。耳边忽而响起如要劈裂这万物入般的炸雷之声,忽而是金戈铁马的交战之响,又或是山乎万万的庄严肃穆……慢慢地,模糊了时间,模糊了知觉,模糊了心神。 等他重新见到光,就是回到平南将军府了。而重生回来,他发现上一世在家中健康无虞的自己,居然变成了个病秧子,不过能力见长,大概勉强能算喜事?可他并感觉不到一点愉快。 上一世的情之所衷,上一世的遇人不淑,上一世至死都无法了却的念念不忘,已经将他搓磨的筋皮力尽。他不知道老天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让他又要重新经历一遍。 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也许这一世,他能做的只是保全家人,提防离封钦了。若再有旁的,恐怕就是不喜欢谁,也不憎恨谁,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便罢了。 但封钦目前表现出的平易近人和关心又让他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他的重生除了身体变弱外还改变了什么,还是只是封钦的计谋而已。 封钦醒来,看着床顶的雕花,微微勾起嘴角——看来这真的不是梦,他真的重生了。而江翊也重新来到他身边了。 这一切都美好地出乎他的意料,可正是因为太好,所以格外要珍惜。这就需要他对以后有一个长远的谋划,万万不可有失。 早膳后,封钦原本想去看看江翊,但前面来人,说襄王来了。 襄王封业比封钦大三岁,小时并未长在宫中,而是在纵山派长大的。四岁开蒙,皇上特地指了师傅赴纵山派指导教授,十六方回宫中,已是相貌英俊,气宇不凡。没有半点江湖人士的浪荡不羁,反而沉稳持重,深得皇上喜爱。 因为疏于与兄长接触,所以封业回宫后,尽管对封钦很好,封钦也依旧与他难以亲近。 直到兄长过世后,他才知道兄长为自己担了多少事,感念之余,也暗骂自己混帐,未能为兄长解忧,反而处处添麻烦。 快步去了客厅,封钦向封业行礼,“哥。” 封业一笑,道:“昨天有事没来看你,听说你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封业打量着封钦,的确恢复了精神,脸色也好了不少,不过毕竟刚好,怎么也要养几天。 “嗯。劳烦哥哥来看我。”封钦也露出笑意。 这倒是难得了,很少有笑脸的封钦居然看起来心情不错。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封业问。 高兴的事?那是挺多的,但不能说。 “没什么,早膳时厨房准备的牛乳茶,我喝着不错,心下舒坦。哥,你要不要尝尝?”封钦问着,坐到封业旁边。 “不了,我刚吃过早膳。”说完,封业对佑兴使了个眼色。 佑兴知道这是襄王有事要跟他家王爷说,便带着旁边伺候的人一起下去了。 “江翊到了?”封业低声问道。 “到了。”封钦笑了笑。 “还老实吗?” 江翊虽名声在外,但封业没接触过,故对外世传闻也非尽信。也怕江翊是个巧言令色的主儿,再带坏了封钦。 “挺好的。”封钦也怕哥哥对江翊印象不好,说道:“他身体不太好,来了也没提什么要求。看起来也不是个爱走动的。” 封业点点头,这两年的确听说江翊的确甚少出门了,不过名声尤在。 “那就好,平南将平肯送二子过来,也表明了诚意,倒也让咱们多了一份助力。”对于平南将军,他还是比较看重的,“关于江翊,你有什么安排?” 上一世,他哥也这么问过他。而他的回答是:让他成为我的棋。 当时封业也不是没劝过他,可他只是表面应了,实际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倘若他当初肯听兄长一言,也不会落得那般地步。 “哥,我挺喜欢江翊的。”封钦道。 他觉得这事应该跟他哥直说,早点让他哥往好的方面去看江翊,对以后的相处也是有利的。 “什么意思?”封业没太明白这个“喜欢”到底是哪个程度的。 “哥,我想娶江翊。” 封业眉心一皱,思量了片刻,道:“这娶男妻可大可小,你别乱来。” “没有乱来,我想过了。” “你跟江翊之前见过?” “没有。” “那你就想娶人家,是不是太冲动了?”封业觉得封钦根本不了解江翊。 “一见钟情不行吗?”封钦索性也不要脸了。 封业问:“江翊对你一见钟情了吗?” “这应该还没有。” 封业很想敲自己弟弟的头,封钦在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意思? 的确,作为皇子,遇上喜欢的人可以去求旨论娶,但他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找个两情相悦的,这样日子过得才有滋味。 “你先跟江翊相处看看吧,别说风就是雨的。” “好吧。”封钦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跟封业说了,至于封业同不同意,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他就是要娶江翊! 封业端起茶杯,撇开浮茶后,慢慢饮了几口。 如果江翊跟封钦两情相悦,那在一起倒也挺不错。那样他们跟平南将军府就算绑在一起了,现在放眼望去,也就平南将军府的势力是最有用的。而具他的了解,平南将军也不是那种心思极重的人,他的大儿子江度也身带军功,在军中很有威望。他也跟江度接触过一次,觉得此人不错,不骄不躁,也很有才干。倘若将来有皇城夺位一战,有江家支持,定能确保无虞。 想到这儿,封业又道:“明儿个你进宫去看看母妃,也好让她安心。若真对江翊有心,也跟母妃提上一二,让母妃定夺。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娶个你们彼此喜欢的,有个能说知心话的,更好些。” “嗯,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封钦笑道。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江翊再喜欢上自己,可无论江翊喜不喜欢他都好,他这辈子肯定是要补偿江翊的。 下午,封钦闲来无事,就挑了副画去了朝露院。 今儿早被派过来的下人正在忙碌着手里的活儿,她们也不知道被遣过来是好还是不好,只能先老实着看看情况,伺候人他们是不怕的,关键是别得罪了人。 江翊还在屋里的软榻上靠着,手里拿了本书却没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封钦也没让人通传,进门后直接到到榻边。 江翊这才回过神来,虽不想见到封钦,但人来了,总不能摆脸子,而且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摆脸子呢? 按住要起身行礼的江翊,封钦坐到榻边,道:“柳太医说你身体是几年前侵了寒气,没调养好,落下的病根。到底怎么弄了,会染了寒气?” 关于自己身体的问题,江翊也问过。他也记得前世他跟兄长一起去寒山打猎,想弄几张狐狸皮回来做大氅,孝敬父亲。那是两年前的冬天,寒山比其他地方都要冷,他不小心跌下山,掉进了冰潭里。当时的确发热了,可养了几天也就好了。可没想到这一世,在两年前的那个时间里,他同样掉进冰潭,却没养回来。 “没什么,当初不小心掉进冰窟里,没养好。”江翊淡淡地道。 “不小心还是人为?”封钦第一个想到的是有人要害江翊。 江翊回道:“意外而已。” 若是意外,倒是另封钦放心了不少,“柳太医说你这冬天最好到温泉庄子上去,每天泡两三次,坚持个四五年,能有好转。” 这听起来的确挺麻烦的,但封钦手里还真有个温泉庄子,可以随时让江翊过去。 “今年就这样吧,也快开春了,待明年若有机会,再去吧。”江翊敷衍着。 他想出去,首先得封钦同意,不然他一个质子,上哪儿去? “也好。”封钦倒没听出江翊话里的意思,自顾地道:“我前一阵得了幅好画,特拿来与你鉴赏。” 江翊并无心与他多待,但也没办法回绝,只能跟封钦硬聊。 画是好画,只是看画的心不在,难免坏了画的意境。 封钦身上独有的薰香的味道,隐隐地萦绕在江翊鼻尖,每一缕都像是粗石磨在他的心头。 曾经,这个味道也是围绕在他身边,给他带来温暖、安逸。只不过最后,他记住了薰香的味道,却被这味道的主人伤得体无完肤。 而更可恨的还是他自己,栽了,认了,却从未想过要报复。 封钦最终还是发现了江翊的意兴阑珊,问道:“你是不是累了?” “嗯,打扰王爷雅兴了。” 封钦也不再管那幅画了,忙道:“那你快躺着去吧。” 他本来也不喜欢赏画,拿着过来不过是为了跟江翊有得聊罢了。而且他记得江翊是喜欢字画之类的东西的。 “多谢王爷体恤。” 江翊回到榻上,封钦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再次坐到了塌边。 封钦:“拨给你那几个人还得用吗?” “回王爷,挺好的,多谢王费费心安排。” 早上,那些丫鬟过来给他见了礼。他也没细看,就让夏风带下去安排了。 封钦看着江翊,面上略显严肃地道:“你非得跟我讲这么多礼节吗?” 他都不用“本王”来称了,江翊怎么就不明白呢? 江翊微怔,回道:“礼数不敢废。” “我府里没这么多规矩。”封钦耐着性子,道:“你若是不听话,我可罚你抄书了。” 江翊看着封钦——封钦到底是怎么了?就连当初两个人相好的那段时间,他们也很少用你我来称呼啊。 封钦看江翊在那儿发呆,以为他是真累了,精神不济,便道:“行了,你慢慢适应吧。累了就睡会儿,我先回书房了。” 江翊这才回过神来,忙要起身恭送。 却被封钦按在了榻上,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然后起身离开了。 江翊更迷糊了,到底是他变傻了,还是封钦拉拢他的手段变高了?怎么总在他的意料之外呢? 第4章 一早,天气有些阴沉,但不像要下雪的样子,也没什么风。 封钦吃过早饭就进了宫。 “儿子给母妃请安。”封钦向贞贵妃行礼。 “快起来。”贞贵妃赶忙免了他的礼,“快来让母妃看看,前几天听说你发热不退,可吓坏母妃了。” 封钦起身走到贞贵妃身边,淡笑道:“让母妃担心了。原也是我贪杯的缘故,以后定当注意。” 贞贵妃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那就好,坐吧。” 贞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苗玉送上热茶,然后带着屋里的婢女退了下去,让他们母子能好好说说话儿。 “你府里,可还安宁?” 她也知道江翊会到王府的事,问的自然是江翊是不是个省心的。 “挺好的。我把他安排在朝露院,他身体不太好,每天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事了。” “那就好。如果他安份,你也别亏待了人家。收收你的脾气,平南将军诚心依附,若与他闹翻了,咱们也棘手。”贞贵妃劝道。 “您放心吧。”封钦想说他就是亏待自己也不能亏待了江翊。 见贞贵妃神色有些疲累,封钦问道:“最近宫中还太平吗?” 他并没有官职,所以也不必上朝。作为已经封王的皇子,也不好动不动就往宫里跑,所以宫中的事他也未必能及时知晓。 贞贵妃抚了下发鬓,道:“今早去皇后那里请安,皇后说起了大皇子的婚事,说大皇子也差不多该成亲了,皇上也是这个意思,让我们几个帮着寻觅着,看有没有合适的。” “其实哪里是让我们帮着找,就是在告诉我们有皇子的妃子,不要跟大皇子抢而已。” 在大晟朝,并没有规定多少岁之前必须成亲,皇子们就更是这样了。公主倒是会早些,一般十七八就开始相看了,二十左右出嫁。平民一般也是这个岁数嫁女儿,早的也要到十六七吧。男的一般二十三四成亲都很正常,再大一些也是有的。 大皇子今年二十四,现在相看也行,再等一阵也不晚。十八岁出宫建府,不过尚未封王,府中内院也只有两个侍妾,连个则妃也是没有的。 大皇子未封王,却已在礼部挂职,这也是皇上的聪明之处,在外人看来,大皇子应该深受皇上喜爱,未封王也可能会一举封为太子。而大皇子那边也不敢大意,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哪天直接把已封王的皇子抬上太子之位,再给他个王位,以示安抚呢? 所以所有对皇位有谋算的都不敢大意,生怕一步错,步步错。 “母妃怎么想?”封钦问。 他记得前世也有这么一出,结果因为皇后身体欠佳,这事就这么搁置了。过了两年才娶了江翊。 贞贵妃不急不缓地分析着:“大皇子的这门亲事,很可能关系到皇位的站派,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朝中有合适姑娘的人家不少,但处在权利中心的只有左丞相和撼郦大将军。这两家应该会是皇后考虑的重点。” “左相人品贵重,孙女今年刚满十七,人品德行自然是顶好的。不过左相总归是文臣,皇后母家本就是个闲散侯爷,助力有限,若争起皇位来,文臣肯定不敌武将,这点想必皇后比咱们都明白。” “撼郦大将军的女儿今年也有十八了,样貌不错,但性格听说很霸道,不是个正妃的料。倘若皇后执意,恐怕日后也是给自己添堵。再者,撼郦将军虽为将,却没有现成的兵权,到时候也未必能成事。” 说到儿,贞贵妃皱起眉,“如果皇后想给大皇子娶一门得力的亲事,平南将军府倒也未尝不可……” 这也是她刚想到的,这个似乎就有些棘手了。 封钦也明白了贞贵妃的意思,冷笑道:“的确。平南将军府上有两个庶女,自是不能成为正妃的,若大皇子有意娶个侧妃,以平南将军的地位,倒也使得。何况,江家不还有个江翊吗?江度有军职,大皇子不敢动,也不能动。但江翊呢?母妃,我朝娶男妃可不是什么稀奇事。皇后娘家没权,父皇也不怕给大皇了添这么一门亲,还能用大皇子牵制住江家,防止江家造反。这样一来,大皇子要娶又有何不可呢?” 贞贵妃眉头紧皱,她很清楚,封钦说的完全在理。如果真让这门亲事成了,那大皇子的皇位简直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封钦接着道:“无论大皇子喜不喜欢江翊,只要婚事这成,南平将军跟大皇子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到时候我们……” 说罢,封钦起身一跪。 “你这是干什么?”贞贵妃忙要扶他。 “母妃,我断不会把江翊让给任何人。”封钦斩钉截铁的说。 贞贵妃看着封钦,觉得封钦说的跟自己想的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 “母妃,我想娶江翊。”封钦看着贞贵妃的眼睛,一脸认真。 “什么?”贞贵妃难以至信地看着封钦,“你说真的?” “是。儿子喜欢江翊,就算没有大皇子的事情,儿子今天也会跟您提这事。昨儿哥哥到府上看我,我也跟他提了。”封钦觉得自己一定得先下手为强。 封钦能有喜欢的人,这倒是难得了。再看封钦诚心诚意的样子,她做母亲的也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再者,那是江家的嫡次子,有比江翊更合适的吗? “你哥怎么说?”贞贵妃问。 “我哥让我再跟江翊相处看看。我原本也觉得再相处一下也好,让江翊多了解我些。但大皇子这事摆在前面,我不能不急啊。” 贞贵妃点点头。 的确是这么回事,如果被大皇子捷足先登,他儿子上哪儿哭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门亲事,你父皇未必会同意。你外公一门武将,手握兵权。平南将军亦是如此,皇上能放心吗?” “这事恐怕得您和外公商量个对策。如果外公帮我求娶,父皇顾虑外公那边,想必也会考虑一二的。哪怕先定下来,不婚娶也好。” “皇上驾到——” 门外的通传声让贞贵妃立刻拉了封钦起来,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伏身迎驾。 “在说什么呢,把奴才们都打发出去了?”皇上笑呵呵地坐到贞贵妃刚才坐的地方,免了两个人的礼。 贞贵妃笑颜娉婷地道:“哎,这小子不好意思,才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哦?”皇上有些好奇。 “刚来跟我请安,我跟他说皇后娘娘今早让我们都帮大皇子留意一下亲事,看有没有合适的。原也是想钦儿整天混不吝的,知道的肯定比我这个深宫妇人多些。不曾想这小子也想娶亲了,这不,正求着我呢。”贞贵妃接过苗玉送来的茶,放到皇上手边。 “哦?前两年吉妃在皇后宫里提起你的婚事,想让朕把骠骑将军的女儿指给你,你不还大发雷霆,把茶盏都砸吉妃脸上了吗?”皇上笑问。 在皇上面前用茶盏扔妃子,可以说是极其放肆了,皇上就是杖责都不为过。但皇上只罚了封钦闭门思过,而吉妃则在半年后,被找了个理由降了位,迁居别宫了。 其实封钦心里明白,皇上之所以轻描淡写的带过对他的责罚,是因为皇上本身也不喜欢这门亲事。 骠骑将军身处西北,居功自傲。由于西北是军事要地,骠骑将军又驻守多年,势力盘根错结。皇上有意慢慢削减,又怎么可能让他跟皇家结亲? 而封钦当年的那一茶盏也把宫里想给他相看的人的心思全打没了。贞贵妃倒也没说什么,在她看来,封钦的媳妇还是得找个能管得住他的才行。当然,也不能骑到封钦头上,这个度要拿捏好。 “儿臣想要个稳重安静的。”封钦道。 他不能说太多,不然会让皇上觉得他是有预谋的。 “这些大臣子的女儿哪个不是温柔娴静的?”皇上觉得这个范围太大了。 “儿臣不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当然,也不能太野了。能让儿臣静心最要紧。” “哈,你这有点难挑啊。”皇上道。目前年纪合适人家其实也没有几个,要给封钦娶亲,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行吧,让你母妃先给你挑着,若有好的,来回了朕就是了。” 又稍坐了会儿,封钦就出宫了。 皇上陪贞贵妃用完午膳也去批奏折了。 贞贵妃思量了半个时辰,提笔修书一封。交给苗玉,让她差人送到父亲那儿去。 ——封钦既然喜欢江翊,那帮儿子娶到江翊是必须的。但这需要跟父亲商量一下,看看要怎样皇上才不会反对。 封钦回到王府,天气好像比早上还要冷一些,风也有点大了。 “佑兴。” “奴才在。” “让府里备车,去朝露院知会一声,让夏风给江翊准备好行李,咱们去温泉庄子上待几天。”封钦吩咐。 这几天他母妃肯定会为他的婚事张罗。他要是不在京中,只能显得的他母妃上心了,他还随意着。若他留在京中等信儿,以他父皇的多疑,十有八九会猜这事可能是他和母妃串通好了,对成事没有帮助。 所以他不如让母妃忙着,让父皇觉得是母妃看上了江翊。至于如何周旋,上父皇同意这门亲事,就看他母妃、兄长和外祖家了。反正这事,他不参与比争取更好。 “是,奴才这就去!”佑兴高高兴兴地应了,就去安排了。 第5章 封钦的温泉庄子在京外,坐马车的话要跑一个时辰。不过他们动身早,到庄子上也不过傍晚。 这边地气暖,这个时节桃花都开了,远远地看去,漫山遍野,如仙境一般。 庄子地方不大,只有两个院子,封钦私心,让江翊住进了主院,睡在东暖阁。 晚饭时,江翊被请到了主屋。 封钦并不是没每年都来,这一过来,庄子上的厨子简直是用便了全身解数,变着法地做吃的。 “尝尝。这是这边厨子最拿手的桃花糕和桃花粥。”封钦道。 “多谢王爷。” 其实跟封钦一起吃饭,江翊并没有什么胃口。 一口热粥下肚,平复了江翊的焦躁。这粥熬得清甜,带着一股花香,里面还有小粒的山药丁,增加了粥的口感。 但江翊并不敢多吃,他怕里面有那种让他上瘾的药。 “想抄书?”封钦挑眉看他。 江翊不说话了。 封钦也不逼他,一顿饭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你睡前去后面的池子泡一泡,能睡得好些。不过也别泡太久,会头晕。”封钦提醒。 “是。”江翊应后,就退下了。 这个他是不会拒绝的,全身发寒到骨头都是僵的,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所以他几乎每天都要泡进浴桶里,但浴桶里的水总会凉的,而一遍遍加水也是麻烦。温泉就好得多,无论泡多久,总是那个热度。 晚些时候,佑兴给封钦铺床,微笑道:“王爷,江少爷的性子真的冷淡,您对他这样上心,也没见他露过笑脸。” 佑兴是打小就跟在封钦身边的,对封钦的脾气秉性可以说比贞贵妃还在了解,偶尔说几句闲话,只要不过度,封钦是不会生他的气的。而且他也不是说江翊不好,只是说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实罢了。 “是有点。”封钦笑了笑,将手上的书放到一边。 上一世的江翊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江翊温和、爱笑,就像初晨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还带着一股干爽如被晒干了露水的绿叶一样清新的味道,现在想想,着实令他怀念。 可惜啊,这样好的人,被他毁得温暖全无了。 铺好了床,佑兴退到封钦身边,“王爷,时辰不早了,您泡会儿身子,睡吧。” 主屋后面有单独的池子,断不至于让人冲撞了封钦。 “还不困,出去走走吧。”封钦道。 “是。” 这边的花比京中开得早,虽不是盛开,但在草木未兴的时节,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 不知不觉,封钦竟走到了泉池。 这里就是泡温泉的地方,外面虽有木围遮挡,但里面却是露天的,周围有树木相依,倒也是个赏景之处。 封钦耳力好,听到里面有声响,便知是江翊在里面了。 他很想正人君子一回,折返回去当什么都没听到。但想到江翊,他又迈不开腿。 对佑兴挥了挥手。 佑兴立刻会意,退得远远的。 封钦轻声走进去,心道:这是自己的庄子,自己去哪儿都可以。 绕过屏风,封钦就看到江翊坐在池中,背冲着他。 江翊的背很白,也很瘦,蝴蝶骨十分明显。 封钦很想摸了摸,感受一下被热水浸泡后的温热皮肤下的硬实。 不过还没等他做什么,江翊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人,猛地一转头,就看到了封钦。 封钦有些尴尬,但硬是佯装无事地道:“我听到里面有水声,就进来看看。水温还可以吗?” 江翊向旁边挪了一下,将身体全部浸入水中,这样让他胸口有些发闷,但他赤裸的,总要想办法躲躲。 也好在院子周围的桃花飘落了些许在池中,加上烛光昏暗,倒也算勉强遮住了。 “挺好的。”江翊轻声回道。 “那就好。夏风呢?怎么就你一个?”按理来说夏风应该他身边伺候才对。 “刚才不小心把换洗的衣服掉进水里了,夏风去拿干净的了。” 封钦轻笑,“那边的衣厨可以放些衣服,这样就无妨了。” 那边本来就是存放衣服的,只不过他不在这边泡温泉,所以衣厨一直空着,看着好像是有什么特别用图似的。 “多谢王爷提醒。” 封钦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翊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半晌之后,才道:“我知道了。” 封钦满意了,笑着坐到一边的竹榻上。 “一会儿我让人做点宵夜,咱们吃完再睡吧。” 江翊并不想吃,便道:“王爷,草民……” “嗯?”封钦眉头一挑。 江翊无奈重说,“我夜间不好积食……” 封钦重新勾起嘴角,“好吧,那明早想吃什么,跟厨房说一声。这里不比王府,东西未必供应得上,你且将就些时日吧。” “王爷言重了,草民……我只要有粥果腹即可。” 他是越发弄不懂封钦了,不过封钦的温柔着实让他害怕,温柔刀,哪天被捅死都不知道。 那他能怎么办?杀了封钦? 江翊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经上一世,他已然知道大皇子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而以大皇子自私、自大的性子,就算继承皇位,他也难保自家人平安。所以这一世,即便他不参与其中,也依旧是希望封业能称帝的,这才是万民之福。而封业要称帝,封钦就必须好好活着,因为这是封业莫大的助力。 所以他只能等。 等一个机会,在不波及家人的情况下,逃走。 逃到封钦找不到的地方去。 “倒还不至于让你顿顿喝粥的。”封钦说着,站起身往江翊那边走过去。 江翊一惊,往旁边缩了缩。 封钦的举动就像个登徒子,完全不明白什么是非礼勿视。 就在封钦越走越近,江翊想开口让他停下时。 只见封钦转了个身,走到一株矮木下,将丛下不知名的,像是某种杂草开出的小白花摘了下来,然后微笑着放到池边。 他也是偶然看到这朵花,觉得好像江翊。那样渺小,却那样洁白。默默地开在那里,不闻世事,与周围的青黄相间的杂草格格不入,像是揣了无数的心思,而这心思又与他人无关。 放下花,封钦就起身离开了。 在门口遇上拿了衣服回来了夏风。 夏风向封钦行礼,他刚才在外面看到佑兴,就知道封钦在里面了。 封钦并未理会,径直走了出去。 江翊怔愣地看了池边那朵花好一阵,直到夏风叫他该上来了,他才起身,让夏风帮他擦干,套上衣服。 而离开前,江翊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朵花,轻嗅了一下,然后带回了房中。 封钦这边在庄子里逍遥自在,宫里的气氛可不如庄子上那么轻松。 不只是贞贵妃怕皇后给大皇子找一门太过得力的亲事,其他有皇子的妃子哪个不是算计着?巴不得皇上同意的是家世一般的姑娘,这样她们和他们儿子的日子才能安稳。 这天下午,皇上在御书房批折子,贞贵妃带了炖好的燕窝前去求见。 正好皇上批得累了,便让她进来了。 行过礼后,贞贵妃拿出燕窝,微笑道:“这是前阵子家弟让钦儿带给臣妾的,臣妾看这燕窝不错,就想哪天亲自炖了给皇上尝尝。” “你弟弟有心了。”皇上看上去很是满意,端起来喝了几口。 “他就臣妾这么一个姐姐,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给臣妾了。”说到家弟,贞贵妃也不禁露出笑容。 娘家给宫里为嫔为妃的女儿送点吃食,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皇上也不会不高兴。 “也是。想想许霖也差不多该成亲了吧?再晚些,怕是钦儿要赶在他前面了。”皇上呵呵一笑。 许霖正是贞贵妃的弟弟,不过是老来子,比封业也大不了多少。 “这个就让父亲张罗去吧。臣妾听父亲的意思,有意给许霖找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就行。”贞贵妃这话就是让皇上知道,他们许家是不结贵亲的。 “这怎么行?许霖好歹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人。”皇上表现出看重的样子。 “哎,他那点儿军功,家里都明白,是皇上照顾他,让他白拿的功劳罢了,哪敢拿这个说事啊。” 许霖入军营已有四年,打过几次仗,表现不俗。但怕军功太盛,惹皇上忌惮,就将功劳都推给主将了。所以他那几个军功看上去更多的是主将安排得当的功劳。 “那也得差不多点。”皇上道。 “臣妾觉得找个孝顺的就可以,父亲母亲年纪都大了,霖儿找媳妇的话,能管家就好,也让母亲能好好歇歇。”不管皇上的话里有几分试探,她都得把这个话头捏死,才能给封钦的婚事留后路。 皇上点点头,“那就按定督侯的意思办吧。若有合适的人家,来与朕说,朕下旨赐婚。” “多谢皇上。”贞贵妃伏身行利。 “快起来吧。”放下碗盏,皇上问道:“对了,你可给钦儿看好人家了?” 贞贵妃明媚一笑,道:“这几天我也挑了挑,觉得姑娘家吧,未必能管得住钦儿,再委屈了人家,也影响皇家声誉。所以思量再三。臣妾想,不如给钦儿娶个男妃得好。” “男妃?”皇上有些意外。 虽说男妃亦可成男后,但终究是麻烦的。他虽然对男妃男后都没有偏见,但就子嗣问题这一条,封钦就等于错失了一半继承皇储的机会。 “正是呢。钦儿资质平平,臣妾想着只要他这一生能喜乐安康就好。您也知道,他那脾气……哎,真得有人约束一下。可放眼看去,适合婚配的姑娘,又有哪个能管得了钦儿呢?所以臣妾觉得男妃可能更妥当些。”贞贵妃边说边观察着皇上的神色。 贞贵妃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没有想让封钦争皇储的。这倒是讨了皇上的欢心了,毕竟没有一个皇上是希望别人觊觎他的皇位的,哪怕是皇子、太子…… “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了?”皇上问。 贞贵妃微笑道:“臣妾觉得,平南将军的嫡次子江翊很不错。” 皇上的笑意敛了三分,“江翊?怎么说?” 皇上的这个态度早在贞贵妃的意料之中,她不慌不忙,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道:“江翊没有功名,只是一届草民,但在外的声名却是极好的。臣妾是想,以他的名声,说不定能挽回一下钦儿的名声。当然,这是臣妾自私了。臣妾的确有私心,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江翊能浸染钦儿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用江翊的名字来挽回封钦的名声,这个理由倒也没错。皇子嘛,无论继承皇位与否,名声还是很要紧的,这也关系到皇家的声望。 不过,让许家结江家这门亲,两门武将在系在一起,皇上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 贞贵妃也没激进,只笑道:“这也是皇上您问臣妾,臣妾也只看了几家而已,矬子里拔高个儿,挑了江翊。您等臣妾再多看几家,万一再有好的,再来跟您说。” 皇上又何尝不知,能让贞贵妃说出口,那肯定是极满意了。 如果是别人,敢跟他提这么一门亲事,下场肯定不会比当年的吉妃好到哪里去。 但这是贞贵妃,两位皇子的母亲,战功赫赫的定督侯嫡长女,向来倍受宠爱,所以他即便不满这门亲事,也不会发作贞贵妃,只让她回去再看看罢了。 出了御书房,贞贵妃并没觉得失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之后,就该走下一步棋了。 第6章 宫里那边怎么算计的,封钦可不知道,也没让人打听。估计没什么事,不然他哥肯定就差人来找他了。 一早,佑兴亲自端了封钦吩咐送的桂花糕过来给江翊。这是厨房今早做的,味道香甜,封钦估摸着江翊可能喜欢,又听厨房的人说今早江翊那边只要了米粥和一道小菜,便吩咐佑兴送过去给江翊甜甜嘴。 “劳烦佑公公了。”江翊收了桂花糕,对佑兴道。 “江少爷折煞奴才了。”佑兴笑眯眯地道:“您要没旁的吩咐,奴才就先回去了。” 江翊虽然没个笑脸,但并不难伺候,所以佑兴面对他也没太大压力。 “好。夏风,送送佑公公。” “佑公公请。” “不敢,不敢。” 虽叫着“公公”,但佑兴并没传统意义上的真太监。而大晟朝也没有真太监。 为了稳定人口,从开国起,再入宫的太监就都是服药抑制了那处的功能。这药两年服一次,停药即可恢复。 一般非主子身边的贴身太监,三十便可出宫成家。这对太监来说简直是皇家恩赏,不必离宫后糟人白眼,还能有儿女送终,所以对主子、皇家都是感恩戴德,忠心得很。 佑兴跟其他出宫建府的王爷身边的小太监一样,已经停了药。但“公公”还是叫着,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夏风回来,捧着那盘桂花糕送到江翊手边,“少爷,您看这糕点做得多精致。您快尝尝吧。” 江翊摇摇头,“我不想吃。” “哦。”夏风也没在意,他家少爷身体弱,胃口差,很多东西时而吃点,时而就半点也不想碰。 江翊想了想,道:“摆小桌上吧,兴许一会儿有胃口了。” “好。”夏风应着,就将桂花糕拿过去了。 江翊搅着粥,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那盘桂花糕他是不会吃的,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但他也不能直接倒掉或者赏下人,那样太下封钦的面子了,万一惹了封钦发火也不值得。所以只能先放着,等晚上不新鲜了,就可以找个理由倒掉了。 下午,封钦叫上江翊,去了忘忧亭。 今天没有风,阳光也不错,在亭子里烧上一壶水,泡一壶热茶,小聊一阵,倒也挺惬意。 “这几天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一些?”封钦问。 其实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但江翊又觉得没有必要扫封钦的兴,便道:“挺好的,不那么冷了。” 封钦满意地点点头,“那以后每年都带你来。” 每年?江翊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个承诺也许明年、后年还有可能兑现,但再往后……就只能说是空话了。 “怎么?”见江翊在那发呆,封钦问。 江翊回过神来,微微摇摇头,“没什么。” 封钦也没多想,端起热茶边吹边喝,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江翊,你想考功名吗?” 男妃亦可入朝为官,并不冲突,所以他更想知道江翊的想法。 江翊没有犹豫地道:“并不想,我对这些没兴趣。” “嗯?”这跟封钦预想的不一样。他记得江翊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抱负的人,只是被他幽禁在府中,埋没了。 “王爷,您身在皇家应该明白,入朝为官,各方算计,生存有多辛苦。”这事江翊是不怕跟封钦说的,因为他进侓王府,也是利力的较衡和算计,“我父亲、兄长兢兢业业,为国效力,可那又怎么样呢?依旧不被信任。” “圣言道,为官只为为民请命,只为保一方太平。”封钦倒很喜欢江翊这个论调,有些东西,只有自己经历了,才知道并非旁观者眼中那般美好。 “如今皇上广纳人才,肯为民请命,愿保家国河山的官多的是,不差我一个。”江翊并不喜当今圣上,这话说出来是大不敬,他也只能心里明白就好。 “你觉得如今这天下,如何?”封钦问。 “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将士齐心抗敌,算是一片大好吧。” 封钦轻笑一声,“你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不是说给我听的。” 江翊沉默不言。 封钦将杯中茶喝尽,“如今的安居乐业不过是风调雨顺,农家收成好,又没有过重的赋税。边疆长年征战,但多以抵御为主,甚少主动出击,因为一旦深追,粮草根本跟不上。现在但凡哪一县招了灾,你看这安稳可还在?” “你……”江翊没想到封钦居然想得这么明白,以前他也从未跟封钦讨论过这些,好的那会儿,也不过是风花雪月而已。 “朝堂之上,势力盘根错节,皇上想以此平衡朝堂,但其实也被平衡反噬了他的皇权而已。而皇上又多疑多思,为官者为保住自己的荣华,又只会挑好听的说,皇上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天纵英明了。” 江翊左右看了看,皱着眉道:“王爷,话不可乱说,当心隔墙有耳。” 见江翊还是关心他的,封钦挺高兴。“没事,这周围只有山水,没有旁人。” 以他的耳力,若有别人,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无论有人与否,王爷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这不是和你说吗?” 封钦这话让江翊有些许异样感,就像一个很轻和柔的力道在他心上戳了一下,不疼,只有些麻而已。 “我也非尽然可信。”江翊垂眸喝茶。 封钦轻笑,“那我就是想跟你说,行不行?” 江翊谨慎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江翊未再多言,他在奉劝自己,也许封钦那些好话,只不过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而已。 山中无岁月,直到封业派人来给封钦送信,让他赶紧回京做安排,封钦才赶忙让人收拾了东西,回到京中。 在城外一处树林里,襄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律王府的马车停下后,封钦先跳下马车确定安全后,掀开帘子,对车内的江翊道:“下来。” 江翊不解,但封钦的手伸在那儿,他又不好不动,只好扶着他的手下了车。 夏风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走了过来。 这个地方江翊不熟,但远远地已经看到了城门,也就是说这附近是相对安全的。 封钦掀开襄王府马车的帘子,对江翊道:“这是我哥府上的马车,车夫是庄子上的,京里人眼生,不用担心被察觉。” “这是……”江翊还是不明白。 封钦笑了笑,说:“我府上有些事,你先回江家住几日,等我处理好了,再去接你。” 让自己回家? 江翊惊了,不过到底是有什么事才这么匆匆回来,又要把自己送回家呢? 江翊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本也不管他的事,何必多此一问呢? 江翊和夏风上了车后,封钦吩咐了车夫几句,马车便驶向了京中。 封钦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才上车回府。 这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封钦的外公定督侯上书,有意上交兵权。 这可是大事,皇上自然得召见他,一方面假意劝他再为朝中效力几年,另一方面其实是希望他能安抚好军中,然后把兵权尽快交上来。 定督侯像聊家常一样,提到封钦,说自己跟皇上一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封钦。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封钦娶一个好王妃,这样他也能放心颐养天年了。 皇上笑问:“定督侯可有好的人选?” 定督侯不急不慢地道:“这事啊,还得让他母亲和皇上来操心。但以律王的性子,断不好相个文臣之家,怕他性子直,王妃夹在中间为难,也影响夫妻感情。武将到好些,等臣告老之后,也没人能在军中指点律王了。以后若律王为国出征,若能有个熟悉又可靠的将士从旁帮着分析协助,能更好些。” 皇上哪还能不明白定督侯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定督侯兵权一交,许家就剩下个许霖。许霖年轻,也没有了不起和战功,还不足为惧。也就是说许家就只是个一般的侯伯之家了。这样的话,结平南将军府这一门亲事,倒也就无妨了。也不会彼此在军权上形成更大的助力,加上这门婚事也能用封钦制衡南平将军,怎么想都是很合适的。 今早皇后过来,提了些看着不错的人家,其中也有平南将军府的江翊,他听后也没给准话,只说会考虑。 皇后母家是一门闲散侯爷,要娶江翊也是不错的。但能带给他什么呢?以安康侯的地位,平南将军根本不怕,也就起不到制衡的作用。 再者,若大皇子娶男妃,那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就会减半,到时候,就起不到制约其他皇子的作用了。 这么一想,还是封钦娶江翊更合适些,他还能收回一部分兵权,一举两得。 想到这儿,皇上心情颇好地道:“前一阵,贞贵妃给朕提了,想让钦儿娶平南将军府嫡次子江翊。不知定督侯以为如何?” 皇上这样问他,定督侯一点也不意外,“江翊臣没有太多了解,只知此子名声甚好。若律王能娶他,倒也是一桩幸事。” “既然定督侯这样说,那就这么定了吧。”皇上笑道。 “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定督侯起身行礼。 交出兵权,定督侯是不怕的。他的两个外孙从小就与他亲近,别看封钦那脾气,他说话还真的好用。他也真心把两个外孙当亲孙子对待。 只要结下江家这门亲,他的两个外孙继承皇位的希望就更大。 只要他们中有一人称帝,他还要这个兵权做什么? 江翊回到平南将军府,江恒德和江度都很惊讶,但也很高兴,赶紧把他叫进书房,询问近况。 最近有什么不好的吗?好像也没有。 封钦对他好,律王府上下也不敢怠慢他。 听江翊说着种种,江恒德和江度都放心了不少。同时也对封钦的行为有些不解,居然把人质送回家小住,还一个看着的人都没派来,这怎么倒像是江翊去律王府小住了几日,现在回家了呢? 还没等他们细想,前边就来人了,“老爷,宫里来人了,请二少爷接旨呢!” 给江翊的圣旨? 三个人都很诧异,但也不敢耽搁,忙去接旨。 来宣旨的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大内总管黄公公。 见三人出来,黄公公先是乐呵着给他们行了礼,这才道:“江翊接旨!” 江翊走到父亲身边,厅内众人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家嫡次子江翊,出身名门,声名远播,温文尔雅,惊才风逸,谨慎持躬,秉性纯孝。朕感其才华,闻其安和。故,赐婚律王封钦,婚期定于六月初六。钦此!” 江翊眼前一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赐婚了?!   第7章 见江翊呆愣在哪儿,黄公公也没有责怪,毕竟这可是天大的皇恩啊,江翊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江恒德轻推了推江翊,让他赶紧领旨谢恩。 江翊反应过来,叩头道:“谢皇上恩典。” 黄公公将圣旨交到江翊手中,笑道:“二少爷快起来吧。恭喜二少爷,恭喜平南将军了。” 江翊站起身,看着手里明晃晃的圣旨,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出啊,到底是怎么了?! 江恒德毕竟老练,上前一步,道:“黄公公,坐下喝杯茶吧。这大冷天的让您跑一趟,实在辛苦。” 别看黄公公是个太监,但江恒德也不敢怠慢。要知道,皇上身边的太监有时候可比皇后说话都管用,真真儿是得罪不起的。 “不了,奴才还要回府复命,就不多留了。”黄公公道:“皇上说了,这事由贞贵妃和内务府操办着,有什么安排会有人来通知贵府的。律王的婚事,贞贵妃和襄王都很重视,让奴才跟您说,嫁妆适当就好,不用太铺张了。聘礼是肯定不会少的,定不委屈了二少爷。” “是。让娘娘和王爷费心了。”江恒德道。 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他和江度连点风声都没听到,怎么就赐婚了呢? 江度从下人那接过丰厚的红包递给江恒德,江恒德交给黄公公。 黄公公用手一捏,就知道里面是多少银票。这一满意,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挤一块儿去了。 “既然说了,那老奴就再多说几句。这桩婚事,是贞贵妃娘娘和定督侯一块向皇上求来的,皇上自个也满意,所以日后定委屈不了令公子,将军,您就䞍好吧。” “那就承公公吉言了。”虽心中依旧不定,但江恒德还是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江度,送送黄公公。” “黄公公请。” 等江度送完黄公公回来,就看到江翊还呆坐在正厅里。父亲也是一脸忧虑。 “父亲,江翊,到书房说吧。” 江翊长长在叹了口气,将圣旨交给管家存放,自己跟着父亲兄长去了书房。 打发掉下人,关好了门,江度才问江翊,“律王没跟你说过?” 江翊按着额角摇摇头,他猜封钦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不然也不会放自己回来。 “律王他……会愿意吗?”江度也有些操心。 “圣旨都下了,不愿意也不行。而且律王这么巧把江翊送回来接旨,心中肯定有数。”江恒德叹了口气,“我依附律王,也是想保家里平安,但从未想过让江翊去给他当男妃。” “父亲准备如何?”江度问。 江恒德想了想,道:“现在对咱们家来说是安稳了,但江翊……” 江翊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对他来说太突然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封钦怎么想的。可不管怎么想。这以后他是逃不出律王府了,那个的命运除了不会再嫁给大皇子外,又有什么不同呢?可能会更悲惨吧? “江翊,你要不愿意,我去跟律王说。”江度是心疼弟弟的。 若是真心喜欢,是男是女倒也没那么重要了,但江翊才跟律王认识多久?再者,江翊的才干抱负,很可能因为皇上的忌惮而被埋没,这就太不值了。 江翊让自己静下心来,片刻之后,才道:“哥,事以至此,无论是谁求的这门婚事,律王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抗旨,你去找他也是无用的。如今咱们家是跟贞贵妃一脉绑在一起了。圣上现在忌惮咱们,咱们就更不能有错处让圣上拿住把柄。只能等新皇登基,才有可能放松一二。所以我们只能遵从旨意,再谋后路。” 江恒德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可能如此了,你……” 但他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二儿子。 “父亲不用担心我。”江翊道。 “那好,有什么跟记得跟我和你哥说,别憋在心里。” “儿子知道。”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让开让开,我要见父亲。” 外面吵吵嚷嚷的,江恒德皱起眉。 江翊拉开门,就看到江月婵用手帕甩着拦路的小厮。 “干什么呢?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江恒德不悦地道。 “父亲。”江月婵根本不带怕的,推开小厮走了过来,“刚才我在屋里,听下人说皇宫传旨来了。是父亲升官了吗?” 江恒德皱起眉,“你姨娘呢?” “姨娘去看首饰了,不在府里呢。”江月婵道。 江翊和江度是一母所生,也是江恒德的正妻,但生下江翊没多久,就因病过世了。 现在府里管后院的是郭姨娘,也是江恒德的表妹。 原本在正妻死后,江恒德是不准备续弦纳妾的,只想好好把两个儿子养大,但他母亲不乐意,非要让他把娘家的表妹娶回来。 开始江恒德是不愿意的,但母亲突发大病,临终前就想看他再娶门亲事,身边有个贴心人照顾着。江恒德与母亲说即便娶,也不能为正妻,充作姨娘可以。这也是他在为两个儿子做打算,必须嫡庶有别。 江母自知时日无多,又必须在死之前,提拔一下娘家那些没有用的亲戚,便也同意了。就这样,郭氏进了门。之后生下了两个女儿。 江月婵是庶长女,因为内院由郭氏把持,她想要什么都有,慢慢就养成了自傲自私的性格。 郭氏虽当家,却也亏不了江度和江翊,一来有江恒德看着,二来江恒德特地将两个儿子院子的开销单独划出来,自小就由江度把持,所以要什么都不至于短缺,日子倒也不得不错。 “回你的院子去。这么大姑娘了,也到了相看的年纪,这么莽撞不知深浅怎么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江家不会教孩子呢。”江恒德并不爱管内院的事,他也知道郭氏这几年把内院弄成什么样了。不过看在已逝母亲的份上,他也没发作过郭氏,只要不影响江家就好。 “哼。”江月婵又委屈又生气。 “姐姐还真够沉不住气的。”庶次女江月薇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江月婵属于性子急又有些娇蛮的姑娘,但心思好懂,想坏人也总能让人提前防到,这点像她的母亲郭氏。 但江月薇就不同了,她表面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但心思极重,不是个好提防的。 江翊不喜欢江月薇,也防着她。但这两个姐妹也不对付,江月薇更多的精力是放在跟江月婵攀比上,倒也没怎么得罪到江翊。 江月婵白了江月薇一眼,“妹妹这消息不也挺灵通的吗?赶着就过来了。” 江月薇也没跟她争,向父亲和哥哥们行礼,随后道:“妹妹恭喜二哥了。” 江翊皱起眉。 “你说什么呢?”江月婵皱眉问。 江月薇一笑,“姐姐还不知道吗?咱们二哥呀,马上就要成为律王妃了。” “什么?!”江月婵的声音拔高到刺耳的程度。 王妃?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啊! 可怎么会是二哥?!为什么不是她?! 江恒德火了,“你这成什么样子?回你的院子去!” 江月婵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但这是在自己家里,又没有外人,她觉得何必那么小题大作的。 “父亲,人家只是有些惊讶嘛。” 其实江恒德更火大的是,府里私下传事情怎么这么快,嘴也太没把门的了。这样看,府里的事是不是也会往外传? 江恒德:“福禄!” “老奴在。”管家立刻从外面走进来。 “去查,是谁把圣旨之事这么快传到内院的,张嘴五十,赶出府中。” 圣旨传来,跟着他前去接旨的就那么几个人。就算是喜事,没有他的吩咐,也不应该这么快就传到内院去。 “父亲!”江月婵和江月薇都惊了,平时她们好让身边的人去府里各处打听,也没出什么事,怎么这回父亲就发作了呢? “府上的事我很少过问,但到处传话这事,绝不能一笔带过。你们都管好自己的下人,哪天这些长舌妇坏了你们的名声,你们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恒德真怒了,江月婵和江月薇也噤声了。 江恒德瞥了一眼跟两个女儿来的嬷嬷侍女,道:“把你们的小姐带回去严加管教,以后少出院子,有时间多做做女红,听教引嬷嬷训话。” “是。” 江恒德一般不发火,这一下倒也镇住了下人们,估计应该能安生一段日子。 江月婵和江月薇离开后,江恒德回到书房。 “这些年,这个家,被你们郭姨娘都糟败成什么样了?” 这些年,江恒德不是不知道郭氏在救济娘家,想着那也是自己的外祖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说过什么。 但自己府上,不是好吃好穿的,就是骄纵蛮横的,下人也不省心,不仅不会规劝,甚至还仗着主子肆无忌惮。家风可能连一个有教养的小门小户都不如。 “父亲别生气,当心身体。”江度劝道。 江恒德叹了口气,也好在这两个儿子是好的,没让他操什么心。 待将来江度娶了媳妇,他就把管家之权直接交给儿子和儿媳,郭氏也不用在作妖了,到时候家里应该会好上许多吧。 第8章 另一边,封钦在接到圣旨的第二天,就进宫谢了恩。 皇后倒也没有难为他,毕竟江翊是大皇子自己加上去的人选,其实她并不看好,也不希望大皇子娶男妻。 这样正好,封钦娶了男妻,在皇位继承这件事上就输了一半,她心下踏实,也不想难为封钦,巴不得他明天就把江翊取进门 听完皇上皇后的嘱咐,封钦回到贞贵妃的宫里,总算能松口气了。 “这回满意了吧?”贞贵妃笑看着封钦。 封钦一笑,“满意得很。” “那就好。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收收脾气,那可是你的正妃。” “知道了,您放心吧。”他现在一直在改,一直在收敛,对着别人他不敢说,但对江翊,他肯定是不会发脾气的。 “你哥为你这事也没少忙活,前前后后不知道去了你外祖家多少趟,你一会儿出宫顺便去他府上坐坐,吃了晚饭在回去吧。” “您不说我也是要去的。” 贞贵妃点点头,封钦的改变她也发现了,不过过去的印象实在太过根深蒂固,那些下人们总归还是怕的。 “婚期定在六月,还早。这样也好,咱们也能多准备些。宫里出的都是照例给的,说不上不好,却也不够丰富。你在宫外自己准备的那些要多上点心,别愁银子的事。昨儿你舅舅还让人来传话,说你聘礼上若现银不够,尽管到定督侯府上取。” 自己娘家给力,儿子们又与娘家人关系亲密,她每每想起,都甚是高兴。 “知道了。明天我让人去给外公和舅舅带话,我这两天先不过去了,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桩亲事呢,还是低调点,别打眼,惹父皇不悦就不值了。” “是这么个理儿。你和业儿向来与你们外公舅舅亲厚,这事你看着办就行。你外公那边肯定想得比咱们周道,别太顾忌那些礼节了。” “好,儿子明白。” 出了宫,封钦就直接去了封业那儿。 襄王府离律王府不远,不过规格要小得多。这是封业自己要求的,皇上赞他节俭,硬是赏了不少好东西。 其实封业从小在纵山派长大,居的也只是一个三房小院。这样的居住习惯一直影响着他,所以他的王府只有一般王府的三分之一大。 别看小,却也是五脏俱全,各处也是格外精致,只不过封业欣赏不来这样的精致,对他来说只要能遮风避雨就可以了。 “你这来的突然,府上也没准备什么。”封业带着他去了书房。 “哥,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还是到你府上打牙祭的?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别费事了。”封钦微笑道。 落座后,封业道:“结婚程序繁琐,你虽娶的是个男妃,礼节上能省不少,但也得多上心,别出了差子。” 封业的语气有些感叹,不知是感叹弟弟也要成婚了,还是其他的什么…… “哥,你也差不多该找个王妃了。”封钦道。 大晟朝没有成亲的长幼顺序,不过封钦觉得哥哥要能有个知心人,生活也能多不少乐趣。再者,这府上的大小事也能有人为哥哥分担一二。 封业轻笑道:“再说吧。” 封钦:“哥,你要有喜欢的人,千万跟我说,我定然帮你的。” 封业挑眉,“什么人都帮?” 封钦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只要对咱们无威胁的,都帮。” 他们这样的身份,更要识人才行。 封业端起茶,勾着嘴角道:“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吧。” “这你就放心吧。” 喝了几口茶,封业放下茶盏,道:“你这门们事结的不错,可以说是咱们至关重要的一步。但皇后那边肯定也会衡量,断不会让大皇上找个一般的。不然他们那一派的情势可就不稳了。” “是。哥哥有何打算?” “打算说不上,我就是在想,朝中放眼望去,有嫡女且又能跟你这桩婚姻抗衡的,也没有哪一家了。皇后之所以没有反对,是觉得你娶男妻,对你是一种削弱,她乐见其成。不过大皇子能提江翊,说明大皇子明白其中的厉害,也没想到你会求娶,所以反应不及,让咱们捷足先登了。” “不过,等皇后明白过来,肯定会尽全力给大皇子找个好的。嫡女这边是不成了,皇后既然一开始就不想让大皇子娶男妻,现在更不会了,大皇子的实力如今可不容削弱分毫。那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皇后会怎么办?” 封钦沉思了半晌,皱眉道:“给大皇子娶个有实力的家族的庶女为侧妃。” 封业笑了,“对,这个范围就大了,我们防不胜防。” 封钦点点头。 庶女虽不如嫡女尊贵,但都是女儿,家里总归是疼爱的。所以家族利益的牵扯不会因为嫡庶有别,只会因为女婿的地位有别。 可如果女婿是大皇子呢?就算只是个侧妃,也比别人风光些吧? “哥,我有个想法。” 上一世皇后不是因病才把事情拖下去了吗?这一世,他不确定皇后会不会病,但他们可以让皇后病! “什么?” 封钦凑过去,把自己的想法说与封业。 封业听后,寻思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就这么办。” 江翊在家住了三天,平平静静地,跟他没去律王府前一样。 郭姨娘被江恒德训斥了一顿,现在也老实了不少,不过昨天趁江恒德不在家,去了江翊那儿跟他讨论嫁妆的事,说着府上没钱,可能不能置办的太好,一副准备能省则省的样子。 江翊看着她头上那副新头面,讥笑溢于眼底。 下午,律王府来人,说晚上律王请江翊在福安楼小聚,吃完饭就送回来。 江翊不是女子,赐婚后自然可以多跟律王走动,反而还有了现成的理由,不用避讳旁人了。 江翊没有不去的理由,家里也不会不让他去。 于是江翊准时去了福安楼。 福安楼是宫里一个告老的御厨开的,现在的老板已经是第二代了,手艺依旧很好,颇得那些王公贵胄的喜爱。 由于菜价较高,客人相对还是比较少,倒也安静。 封钦要的是楼上的雅间,江翊到的时候,封钦也刚到。 见到江翊,封钦露出笑意,“快过来坐,想吃什么就点,不必客气。” “一切听王爷的。”江翊落坐,在外面吃饭倒比在律王府让他安心些。 点了些以前他知道的江翊喜欢的菜,又加了一小壶果酒。 菜上齐了,佑兴和夏风也去外面守着了。 封钦给江翊夹了一筷子小炒肉。 江翊看着封钦,他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想到自己日后可能面临的处境,他更是食不知味。 “怎么?不想见我?”封钦看得出江翊似乎有些抵触,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没有……” “说谎。” 江翊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我没告诉你赐婚的事,生气了?” 封钦原本觉得江翊应该是高兴的,至少如果是上一世的江翊,肯定会高兴的。但如果江翊因为太突然,一下子还没接受,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对彼此了解够多。 江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封钦轻笑,也没隐瞒,“这就是我的意思。” 江翊眉心一皱,“为什么?” 封钦看着他,“你想听我说什么?” 想到江翊可能是在引他说情话,他心情倒还有那么点愉悦。 说什么?是啊,封钦能跟他说什么?说什么也不会说实话吧?他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而已。”江翊淡淡地道。 自己已经开始酝酿情话了,封钦却突然不想听了,这哪行? 封钦抓住他的手,微笑道:“江翊,赐婚对你来说虽然有些突然,他对我来说却是准备了许久的。不怕跟你说实话,我连我外公的兵权真算进去了。外公主动要求解了兵权,才换来了咱们的婚事。” “江翊,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挺真的很喜欢你。不然你知道,以我的性格也是不会主动做这么多事的。” 江翊迷惑了,他越发地弄不懂封钦了。 上一世,定督侯的兵权一直在手,直到大皇子继位,也找了个借口给夺了。而且上一世也完全没有什么赐婚的事,甚至到他死,封钦府里都没个女人。 封钦说的“喜欢”,他是不敢相信的。上一世,封钦不也是一边说着爱他,一边拿他当棋子吗? 江翊不说话,封钦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再说那些情啊爱啊的,只笑道:“好了,先吃饭。这的梅子酒不错,味甜,入喉也不辛辣,尝尝看。” 说着,便给江翊倒了一杯。 江翊的心思还在封钦的意图上,没有拒绝,也慢慢地吃着饭,看起来既乖顺又随和。 封钦心里高兴,盼着婚事,不觉也多喝了几杯。 “聘礼上有什么想要的就直说,只要能力所及,我绝不吝啬。”封钦道。 江翊已经琢磨到逃婚的可能性了,怎么可能有心思跟他聊什么聘礼,只道:“不用麻烦,按规制办就行,铺张了反而惹眼。” 封钦不以为意,“宫里给的不够,都是要额外添置的。咱们这婚事得办得隆重些才好,一来皇家挺长时间没有喜事了,二来太寒酸了,父皇也不会高兴。” “那……你看着办吧。”江翊道。 封钦又给他倒了杯酒,他刚才握江翊手的时候,觉得很凉。想着让江翊多喝几杯,身上能暖些。 “嗯,嫁妆上你府上随意就行,不用准备太多。”一般来讲,皇子送去的聘礼,最后都会如数充入嫁妆,这样算东西也就不少了,再多了,怕库房也是放不下了。 “好。我家里可能也准备不出什么大件,庄子这类的家里本来就只有两个,给了我家中的用度会成问题。可能到时候会给我些地,王爷不觉得少就好。” “够了,我娶的是你,又不娶你的嫁妆,更不娶你家的庄子地。只要你肯定做我的王妃,什么不带也是行的。” 江翊勉强勾了勾嘴角,心中的烦闷没有因为封钦的体贴而有任何消散。 封钦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他都觉得有算计在里面。这样的日子,断然是过不下去的。他还得想想其他法子,若能尽快逃离封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9章 心事重重的江翊,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等发现醉酒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封钦也发现他有心事,江翊不胜酒力,所以一般时候是不是喝酒的,而且一直很有度。今天他点了果酒,也是因为不太醉人,小喝两杯是没问题的。可不曾想江翊居然一杯接一杯地,拿酒当水喝了。 可江翊究竟地烦忧什么,他并不清楚。也正是因为不清楚,才格外忧心。他希望江翊跟他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但似乎事情并没有往他想的那个方向去走,他一度也产生了怀疑——江翊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他? 上了马车,搂过闭着眼似乎已经睡过去的江翊,封钦心情复杂——如果他喜欢上了江翊,江翊却可能不喜欢他,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不会放弃江翊的。不喜欢,就让江翊慢慢喜欢,江翊的心肠又不是石头做的,再者,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相处,总会如他所愿的。 封钦看着睡得挺沉的江翊,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心也跟着踏实下来。 而并没有真的睡着的江翊此时心中是有些震惊的。就算是作戏,江翊也不必在他“睡着”的时候继续装吧?还是封钦发现他根本没睡着? 江翊很想装作醒来的样子坐起来,离封钦远一些,但他真的困得睁不开眼,全凭意志保持着一丝清明。 好不容易挨到平南将军府,江翊想着这回应该叫醒他了吧。 可不曾想,封钦直接把他抱进了府里。 律王爷来了,江恒德和江度在听到前面的人来通报后,立刻迎了出去。 见了礼,江恒德看着睡在封钦怀里的江翊,小脸红扑扑的,身上带着些酒气,一看就是喝多了。 “江翊的院子在哪儿?”封钦轻声问道。 “王爷这边请。”见律王没有放下江翊的意思,江度只能在前面带路。 进了卧室,封钦小心地将江翊放到床上,然后给他脱了鞋袜,盖上被子。这份细心,若非真的有情,以封钦平日的作派,肯定是不会做的。 江翊心下更乱了,如果封钦不是真心,实在不必这样的。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能相信封钦是真心的…… 掩好房门,封钦对等在院里的江恒德和江度道:“叨扰了。” 跟江恒德和江度往来,他并不觉得陌生,夺位那近两年的时间,他也看清了他们的为人。虽然江翊的事一直梗在他们中间,想亲近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但对于他们的忠心,封钦还是相信的。 “王爷客气了。”江恒德道:“是江翊不好,居然喝醉了,麻烦王爷送他回来了。” 封钦:“本也是本王叫他出门的。点了果酒也是想让他尝尝看,没想到就这么醉了。” 江恒德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平时那些酒是不沾的,果酒倒是能喝上一杯,不过果酒也是最容易让人没有数的,待喝多了,才惊觉原来还是很醉人的。 封钦:“是本王不好,没有及时提醒他。” 江恒德:“不敢不敢,大概是江翊高兴,贪了几杯的缘故吧。” 高兴?说实话,封钦没看出来,心下也不禁有些烦闷,但无论怎么样,这个亲他是肯定要成的! 江度:“王爷,前面准备了茶水,王爷去坐会儿吧?” 封钦摇头道:“时间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去了。嫁妆的事,本王已与江翊商量过了,按江翊的意思办就好。” 江恒德:“是。” 封钦转身就往外走,江恒德和江度赶紧去送,方不显得怠慢。 江翊次日醒来,头有些疼。 夏风听到动静,就轻声走了进来,“二少爷,您醒啦?” 说完,又跑了出去。 江翊看着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过了辰时了。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夜无梦,也是难得了,大概是酒的作用吧。 没多会儿,夏风跑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二少爷,这是律王府一早送来的莲子百合粥,说您醒了就让您吃,解醉宿后头疼是最好的了。”说着就端到了江翊床前的小桌上。 江翊一早还真没什么胃口,但看到这清清淡淡的胃,空落落的胃口倒也有些饿了,急需这样一碗热粥来平复一下。 于是漱过口后,江翊第一次坐在床上吃了早饭。 夏风在床边叽叽喳喳地道:“这粥是佑公公亲自送来的,还有一些点心。说律王爷说了,那些点心您一早看了恐怕会腻,所以只让给您端粥过来,点心等下午再给您吃。” 江翊胃里暖了,才想起来这是律王府送的东西,里面可能有药…… 不过吃都吃了,吃一口跟吃一碗也没什么区别,随便吧。 吃着粥,想着昨晚的种种,江翊不禁叹了口气——若上一世,封钦用心待他,他们也许……会幸福吧…… 但哪有那么多也许呢?过去的种种是他真切经历的,那种绝望又有谁能懂呢? 之后的日子,封钦那边没也提让他回律王府的事。宫里也来人细细讨论了婚事的各项事宜,从始至终没对平南将军府提过任何要求,都是在问他们满不满意,可见对这段婚事的重视。 封钦虽没再叫江翊出去,但不时地会让佑兴送吃的过来,江翊基本不会碰,都让夏风悄悄倒掉了。 夏风不是很明白江翊为什么这样做,但也不敢违命,只得去倒了。 这日,律王府送了云腿酥饼过来,橙黄香酥的,看着挺诱人。 江翊叫了佑兴过来,“你回去跟王爷说,以后别送了。很多东西我不是都吃得了。” 佑兴笑道:“二少爷,您就收着吧。王爷给您送吃的,除了让您高兴,也是图个自个儿高兴。您吃不下也收着,王爷知道也高兴。” 佑兴这奴才当的,江翊还真挑不出个错来。而且两边都顾及到了,两边都安心。 “知道了。帮我给王爷带声谢。” “诶,您放心吧。” 江翊给夏风使了个眼神。 夏风立刻拿出一个小荷包给了人佑兴,里面有一颗金花生。 “不敢不敢。”佑兴忙推辞,“来前儿,王爷已经给了赏,怎敢再收二少爷的?” “拿着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跑了这么多趟,不赏你点什么,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王爷要问起来,就说是我硬塞你的就是了。” 佑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下了,“谢二少爷赏。” 江翊微微点头,“若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回到律王府,佑兴一点也不敢隐瞒,将荷包上交了。 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封钦将荷包扔还给佑兴,“他赏你的,你就收着吧。等他进府了,用心伺候就是了。” “是。”佑兴磕头道。 “起来吧。”封钦喝了口茶,“他怎么样,精神还好?” “挺好的,跟在王府里时没什么两样。” “那就好。” 挥退了佑兴,封钦勾起嘴角,看来江翊的病态和苍白并不是因为来到了律王府,这样他就放心了。 如他们所料,皇后果然开始给大皇子找侧妃了,理由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姑娘,而且宫里要忙封钦的婚事,实在顾不过来,所以大皇子还是先纳个侧妃的好。 话说得漂亮,却一副委曲求全的语气。 皇上未曾理会,收回了兵权,他心情正好呢。现在也没什么事比封钦的婚事正要紧了,再说,如果没有合适的,再等等也无妨。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皇后居然看上了平南将军的庶长女——江月婵。 这下不仅是贞贵妃这边,平南王府也炸锅了。 “我的婵儿啊,就是当王妃的料,真是太好了呢。”郭姨娘拉着江月婵的手,笑得一脸欣慰。 今儿个江月婵奉皇后娘娘懿旨,进宫觐见。倒也没提侧妃之事,只说是见见。 但谁都知道,皇后正忙活着大皇子侧妃的事,还偏偏只召见了江月婵。这意图若再看不出来,也白在后宫朝廷上混那么多年了。 江恒德很是闹心,如果江月婵嫁给了大皇子为侧妃,那律王还会信任他吗?恐怕是难了。但大皇子和律王比,他还是更倾向于律王的。 而江月婵已然被郭氏宠坏了,嫁给大皇子就那些规矩和该守得女德女训,江月婵都未必能做好。一个弄不好,很可能祸及全家。而且皇后之所以选江月婵,他心里也明白是为什么。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别乱说。”江恒德不太高兴地道。 郭姨娘眉心一拧,道:“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婵儿可是去宫里相看过的,只差一道圣旨而已,也是不日的事儿。婵儿嫁给大皇子,那是咱们几世修来的福气,您怎么还能说那些丧气的话呢?” 跟这个无知妇人,江恒德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月婵一脸娇羞,又有些得意。当初圣旨传来,把江翊许给律王时,她可嫉妒坏了。如今他也能嫁给皇子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虽然是个侧妃,但大皇子可是真真儿有机会继承皇位的,而律王?怕也只能是个律王了。 江月薇心中很不服气,明明她各方面都比姐姐强,只因为年纪小些,就要眼睁睁看着姐姐成为皇子妃吗? 带着七分嫉妒,三分愤慨,江月薇不咸不淡地道:“父亲说的没错。只是去相看而已,指不定有多大变数呢,姨娘现在这乐上了,让外人知道,指不定觉得咱们家眼皮子浅,担不住富贵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郭姨娘不乐意了,明明是大喜事,他的女儿也能成为皇子妃了,怎么丈夫和小女儿都跟她唱反调呢? 江月婵知道江月薇是嫉妒她,她反而更高兴了,“哎,这当皇子妃的命还真不是谁都有的。我啊,就算没被选中,得了皇后的青眼,以后也是好的。倒是妹妹,可得多留意着人家了,若门楣低了,怕配不上妹妹了。” 江月薇冷冷一笑,“姐姐未免想得太好了,皇后娘娘那么忙,哪有空管一个落选的庶女呢?所以要我说啊,姐姐才应该留心些,以免落选了还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坏了姐姐的名声。” “你……”江月婵气得直咬牙。 “够了!”江恒德本来就烦,被这两个女儿话里藏刀的话弄得更烦了,“这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了,都会自己院子去吧。别圣旨还没来就以为自己成了,让人知道笑话。” 江月薇瞥了江月婵一眼,先一步走了。 江恒德也懒得跟郭氏待在一起,拂袖离开了。 江翊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屋子坐了近一个时辰,随后起身对夏风道:“备车,去律王府!” 第10章 江翊来了,封钦既欣喜又意外。他也知道江翊为什么来,也正是因为知道,明白江翊这一世第一次开始依赖他了,所以格外高兴。 迎了出去,扶住要行礼的江翊,封钦微笑道:“近来天又有些冷了,你这晚上的过来,小心着了风寒。” “多谢王爷关心。”江翊来了才发觉有些话他好像无从说起,也不知道封钦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 封钦拉过他的手,“走,去暖阁。” 江翊看着被封钦拉住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回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先把事情谈完再说。 进了暖阁,封钦就把江翊按在了榻上,并盖上了被子。还让佑兴端了红枣茶上来。 江翊喝了热乎乎的红枣茶,赶走了身上的凉意,叹谓地呼了口气。 暖阁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方便。 江翊放下茶盏,说道:“家妹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封钦应道。 关于江月婵,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上一世,这个姑娘挺大了也没嫁出去,听说之前定过人家,但后来也不知怎么没成。 江翊死后,他也听说这个江月婵说了不少江翊的坏话,所以对江月婵一直没什么好感。他攻进京城那会儿,江月婵还往他身边凑过,被他直接让人拖出去了,半点面子也没留。 现在想来,他连江月婵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你有什么打算?”江翊问。 “你怎么想?”封钦觉得江翊跟江月婵应该也不怎么对付,在他的印象里,两个人聊起江家,封钦只提过父亲和兄长。江家其他人和事,他也是在篡位时慢慢了解全的。 “江月婵不合适。”江翊道。 封钦微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有了这样初步的共识,江翊也松了口气,“王爷有什么打算?” 江翊这样并不是见不得江月婵好,而是江月婵真的不合适。抛开皇后的权衡不提,就江月婵的性格也是不行的。上一世江月婵也定了门不错的人家,但后来因为那家公子跟一位才女走得比较近,江月婵知道后嫉妒不已,趁着女儿节,城中未婚嫁的女子皆上庙中拜佛祈福之际,将那位才女“不小心”推下了石阶,导致才女脸上留了一道疤。 女子善妒是大忌,才女的父亲虽没有平南将军地位高,但好歹也是个正五品的言官,是武将最不愿意得罪的那种人。而才女跟那位公子并没有什么,只不过两个人都常去一家书馆,那边才子才女也多的是,彼此之间也都比较熟,并没有暧昧。 现下闹成这样,那位公子家是断然不能让江月婵过门的,加上当时在场的姑娘不少,这事便闹得满城风雨。江家也知道是江月婵的错,也不能怎么样,这门亲事就这么退了。 而那位公子最后娶了毁了容貌的才女,倒也是夫妻和睦,算是圆满了。 而因为这件事,也没人敢上门提亲了。郭氏愁得不行,便开始往续弦上找了,但江月婵不满意,闹得厉害,所以直到江翊死了,江月婵也没有嫁出去。 封钦坐在床边,放轻了声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江翊。 江翊皱起眉,“这法子可行吗?” “放心吧。坤茂宫本就年数过长,皇后为效仿皇太后节俭,也为博得父皇赞许,封后时就要求不必整修,打扫干净便好。现在这宫殿虽不至于倒塌,但很多东西已经老化,不中用了。”封钦道。 江翊还是觉得有些冒险,“这事还是要考虑周全了,别露了马脚。” 封钦道:“没有万全的准备,我也不会做。你啊,有事能跑来找我,我很高兴。日后若能一直这样,我倒也能放心了。” 其实如果不是涉及到江月婵,大皇子选妃的事,江翊也根本不会在意。反正这婚事就算成不了,对江月婵也没什么影响,毕竟皇后那边只是见见,也没多说什么。其他的,不过是郭姨娘和江月婵的单方面猜测而已。这样的入宫相看每朝都有,实在是拿不准的。 “晚饭吃了吗?”封钦问。 “吃过了。”虽然也是草草的吃了点,却也不饿。 封钦笑了笑,“外面起风了,今晚就留宿吧,一会儿我让人去将军府上说一声,别大晚上的再冻着。” 最近天气乎冷乎暖的,江翊身上也的确不好受,想了想,道:“那就叨扰王爷了。” 封钦看着他,也不说话,但眼神里似乎有些不满。 江翊想了想,换了方式道:“那我还住朝露院吧。” 封钦满意了,笑应道:“好。” 之后几天,宫里既没有下旨,也没有听说皇后又召见了哪家姑娘。 而郭姨娘最近也见天地不在府上,因为江月婵的事,她现在可是各家争相邀请的贵人。而郭姨娘也不知收敛,瞒着当职的江恒德,如数赴约。 这日早饭后,封钦就让佑兴借去平南将军府给江翊送吃食的工夫,夹了封信进去。信上只有两个字——成了。 江翊嘴角一勾,随即将信丢进了炭盆。 这几日京中天气不好,昨个还飘了一阵小雪。 而昨晚,坤茂宫的窗户掉了,皇后这几日身子本就不怎么舒坦,窗户掉了惊醒了她,也没加衣服就出来查看。这不,吹了冷风,今早就染了风寒。 于是一早,皇上便携贞贵妃前去探望。 “顺安,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叫来了坤茂宫的掌事太监。 顺安是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颇得皇后信任。 “回皇上,奴才已经查过了,是窗子年久失修,木质腐烂造成的。” “这么说,纯属意外了?”皇上问。 “是。” 贞贵妃微笑着道:“这坤茂宫的确久未修缮,有点问题也实属正常。不过臣妾想起前几日的事,心里有些惴惴呢。” “哦?什么事?”皇上问。 贞贵妃回道:“就前儿个,一早上,臣妾房里的门突然打不开了,废了好大的事,苗玉和小项子让人把门卸了,臣妾才出来。” “还有这事?” “是。您最近前朝事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妾就没跟您说。内务府的人动作也快,下午就给装好了,也没找出什么原因来。还有,昨个臣妾觉得冷,就让苗玉给弄个了炭盆。臣妾正坐在旁边绣花呢,那炭盆不知怎么着,自己不倒了。好在炭已经烧得不那么旺了,才没引起火来。” 皇上皱起眉,“这么危险的事,怎么没跟朕说?” “皇上日理万机已经够辛苦了,臣妾不想让皇上烦心,再者,也没出什么大事。” 皇上点点头,这些日子前朝事多,他也有些日子没进后宫了。 “不过,昨天天气是冷,但并没有风,这个时节也没的虫蛀,按理来说,腐坏的速度应该较慢才对。也可能是臣妾多心了,可联系前后,臣妾不得不想到怪力乱神一说。” 她说的那些都是她安排好的,戏演得足,宫里那些太监宫女也都看得真真的,肯定查不出什么来。而皇后这边,她也是偷偷在属国送来的香粉上动了手脚,加了些无味却不符合皇后体质的药,这种药太医诊脉的时候也会以为是皇后事忙上火,不至于伤了皇后的性命,却能让她体质在短时间内弱上许多。而窗子也是她动的手脚,皇后有在窗外悬挂香囊的习惯,嫔妃们有事没事的,也会送给香囊给皇后。她就是趁着亲自挂香囊的时机,将加强腐蚀的药水倒在了窗子的接缝处。 皇后是最怕怪力乱神的,一听贞贵妃这么说,忙拖着病躯坐起来,道:“皇上,听贞贵妃这么一事,这些事的确蹊跷,不如让司天监看看。若无事是最好的,若有事,亦可早日防范。” 皇上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对黄公公道:“传司天监正使来见。” 不多会儿,司天监正使觐见。 免了礼后,皇上问道:“最近天象如何,可有什么异动?” “回皇上,皇上明鉴,的确天象有异。” “怎么说?” 皇后也坐直了身子。 司天监正使道:“近来,主皇后的天府星黯淡,怕有灾祸异象,至后宫不宁。” “怎么回事?”皇上也重视起来。 “臣敢问,近来是否发生了几桩异事,如门窗倒塌失灵,又或者有差点引发火灾之事?” “确有此事。”贞贵妃一脸紧张的忙回道,心中却是嘲讽不已,这位司天监正使是她的人,早就串好了的。 “那皇后最近是否见过名中带星月的人?” 皇后一愣,道:“江月婵?” “可是月亮的‘月’?” “对。” 司天监正使一副了然的样子,道:“这就对了。此女名中带‘月’,月乃是皇后的象征,此女带这个字,必然是冲撞皇后的尊位的。” “另外,经此一冲撞,要缓回时运,恐怕需要一年时间。母体不适,子不宜议亲,恐小人趁此作祟,坏了本应该有的良缘。” “也就是说大皇子现在不宜议亲了?”皇后问道。 她已经完全相信了江月婵冲撞了她的话,毕竟是从江月婵进宫之后,她就一天天开始不舒服了。但事关大皇子,她不得不多问一句。 “是。母子原为一体,时运自然也有所羁绊。若皇后娘娘肯缓缓,明年再议亲,对大皇子也有好处,想来会有一位贤德和顺的皇子妃。若皇后娘娘着急,那怎么也要待入秋后再议亲,也会有所好转。不过切记,不可再找冲撞娘娘之人了。” 司天监正使字字恳切,在皇后看来又都说到了点子上,自然是可信的。 皇上也觉得此事不能马虎,而且拖一年也无妨,便问皇后,“你的意思呢?” 皇后回道:“臣妾以为,皇家时运不可有失,冲撞了臣妾是小,万一冲撞了皇上,就是臣妾的罪过了。所以大皇子的婚事就明年再议吧。” 皇上点点头,对司天监正使道:“这段时间密切留意天象,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司天监正使:“是!” 第11章 等了十天,南平将军府不但没接到圣旨,反而收到了大皇子年内不娶妻纳妾的消息。 这下江月婵傻了,郭姨娘傻了,江恒德和江度都松了口气,江翊没有表示,只有江月薇乐得不行,要知道,这几天她可没少受江月婵的气。 想到这几天江月婵一副准侧妃的样子跟她说话,气得她几天都没吃好饭。加上姨娘还帮着江月婵说话,她就更堵心了。所以仅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消了嫁娶,她仍觉不够。 江翊这边没惊讶也没可惜,在事成后第二天,佑兴来送点心的时候,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江翊说了,包括贞贵妃在其中的所为。 这些都是封钦让他说的,所以江翊退下了旁人后,佑兴也就没有顾忌了。 江月婵落了侧妃梦,这本也没什么。郭姨娘的所为最多被人笑话几日,过了也就无妨了。但未曾想,民间居然传出了闲话,说江月婵已经跟大皇子私下见过面了,两个人彼此有意,还互送了信物,没想到居然没成。还说江月婵伤心欲绝,已经病倒了。 这入宫让皇后见见没什么,但若非在家中长辈的陪同下,见了大皇子,那可就要被人说闲话了。而且如果两个人偷偷交换了信物,那就是私相授受,对女子名声是影响极大的。 这下平南将军府的内院可是乱成一锅粥了,江月婵在屋里哭天喊地的,让父亲去跟皇上说,让她做大皇子的侧妃。 江恒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当初郭氏不那么张扬,后面怎么可能传出这些话来?还让他去找皇上说?他哪来那么大的脸? “别哭了!”江恒德怒道:“像什么样子?若当初你们知道收敛,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父亲!您要不帮女儿,女儿日后可要怎么办啊?”江月婵哭着扑倒在他脚边。 “现在外面传成这样,你以为大皇子会纳你吗?你以为皇上会同意?如果真纳了你,岂不是证明传言都是真的?那皇家颜面何存?何况这事跟本就是无中生有,皇上怎么可能让你污了皇家名声?”江恒德实在是气,他不像有些父亲,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看看书,多了解些世态。可他的两个女儿字不识几个,论闹论斗,一个顶俩。 “老爷,您可得替婵儿想个法子啊!”郭姨娘也哭求道。 这回她也是丢尽了脸,接受了无数奉承、无数请求,最后不过是一场笑话。 “无知妇人!若不是你,婵儿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你还有脸哭?!”江恒德怒骂。 江度觉得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拉住父亲道:“父亲,现在解决问题要紧。” 江恒德狠狠地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赶紧找个人家把她给嫁了!再晚了,怕是要影响薇儿了。” 虽说现在女子失德对家族其他未婚女子的影响不是那么大,但还是有不少家里在意这个。所以在影响更严重之前,得把江月婵嫁出去,这样谣言也能平息了,还能保全江家两个女儿的名声。 “我不嫁!”有了大皇子在前,她怎么可能再看得上其他人? “那你想怎么?老死在家里?”江恒德怒问。 “我……”江月婵想了须臾,道:“我可以找上门女婿!” “做梦去吧!”江恒德直接否绝了。 江月薇在一旁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说道:“姐姐,你就听父亲的吧。父亲说得也没错,以你现在这样的名声,连累了我是小,连累了族里其他姐妹,可就说不过去了。再说,咱们家大哥二哥在,你又不是嫡女,怎么能招上门女婿啊?” 在大晟朝,一般家里只有独女,且家境不错的,才会招上门女婿。 江家祖上也有一位小姐招了上门女婿,但人家是嫡长女,因为身子弱,家里怕她嫁出去受委屈,加上弟弟们心疼姐姐,所以才同意招的上门女婿。 而江月婵哪也不靠,加上名声也不好了,更不能留在家里了。 郭姨娘还指望女儿让她过上好日子呢,也不想让女儿草草低嫁了。想了想,对江恒德道:“老爷,这一时半会儿的,您让我上哪找合适的去呢?” 这种事江恒德也不清楚,只道:“你想办法吧,尽快办。” 郭姨娘觉得这话还有活口,便应道:“是,改明儿,我就找媒婆来问问。” 江恒德也没多待,就离开了。 江度也跟着走了。 江翊没过去,但夏风已经给他学得明明白白的了。 江翊心里是有些奇怪的,他不知道那些传言是谁传出去的,如果是封钦,那又图个什么呢?如果不是,又会是谁呢? 这事不只江翊心中疑惑,皇后知道后,也很不高兴。 江月婵的名声她是不想管的,但自己儿子的名声可不能坏了。明明她只是叫人来看看,之后那么不知收敛的是江月婵和郭氏,现在还要连累她儿子,她怎么肯?于是拖着抱恙的身体让心腹安排人彻查。 这天下午,律王府来马车接江翊,说庄子上送了鹿肉来,让江翊去府上尝尝。 江翊想问传言的事,便去了。 “快过来,肉都腌制好了,就等你了。”见他进来,封钦笑道。 除了炖煮的,还切了些软嫩的部分用来烧烤。今天天气不错,所以烧烤的地方摆在了忘忧亭。 江翊行了礼,然后将大氅递给夏风,坐到了剩下的空位上。 封钦打量着他,皱了皱眉,道:“这你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怎么了这是?” 江翊摇摇头,不想多说。 封钦也不为难他,直接道:“夏风,你说。” 夏风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一边是少爷,一边是王爷,这不是难为他吗?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他家少爷也休息得不安稳,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 见少爷没有阻止他,夏风便如实说道:“府上因为小姐的事闹得乱哄哄的,少爷也没休息好。” “这有什么好闹的?”封钦有些不高兴。 江翊挥退了夏风,问:“王爷,江月婵和大皇子的事,是你传出去的吗?” 封钦眉峰一挑,“你怀疑我?” 他倒不是生气,江翊有这样的怀疑也很正常。 江翊摇摇头,“我只是问问。若是,这事我也不想管,若不是,我也好有个防范。” 对于郭姨娘,江翊是一直没有好感的,虽从小到大,在吃穿用度上郭氏是难为不到他们,但平日里使的那些跘子,他是很清楚的。而且上一世,郭姨娘极力想把自己弟弟的女儿许配给他大哥,为此还坏他大哥的名声,让他大哥找不到媳妇不说,还差点背上罪名。而那个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害的他哥被敌方探子所伤,要不是有他在,他哥可能就没命了。 而江月婵,现在脑子还差点。但上一世被退婚后开始撺掇这撺掇那的,大哥的事她也不是没份的。 江翊知道,他这一生,对他最好的就是他的大哥,而他这个死心眼,不但没帮上大哥什么,反而让大哥为他操心不少。所以重生回来,别人他都可以不管,但大哥的未来,他必须帮着安排明白了才行。 封钦笑了笑,说:“这事还真不是我做的,不过我听母妃那意思,皇后是想查的。” 江翊想了想,“我也想不出我江家是得罪了谁。” “这事的面就太大了。讲真的,京中盯着皇子妃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数,你家那个姨娘招摇过市的,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事之所以能传得这么快,这么难听,焉知没有她惹怒了别人的功劳呢?” “王爷说得是。”这点没什么好辩的,他心里也明白。 封钦看炭火差不多了,就夹了几片肉放到网子上,“如果不影响你,这事我是不准备管的。不过如果你想查,我可以帮你查一查,你也好心中有数。” 江翊看向他,在等他说相应的代价。 封钦是真的只看在江翊的面子上帮忙,并未想要什么回报,故而也没有多说。 江翊见他没表态,似乎是自己想多了,心下也轻松了几分。 “那就麻烦王爷了。”江翊道。 封钦笑了笑,将烤熟的肉片夹到江翊面前的碗里,“吃饭吧,你这得补补才是。既然将军府里闹腾,那就在王府住几天吧。” 江翊摇摇头,“家中事多,我回去还能帮上点忙。” “也行,那就今晚留宿吧,喝点酒吹了夜风,要头疼的。”说着,封钦给江翊倒了杯桃花酒,跟梅子酒一样,好入品,但喝多了还是容易醉的。 江翊犹豫了一下,道:“好。” 封钦心情更好了,边烤肉边跟江翊闲聊。 如封钦所愿,江翊再次喝多了,但比上回强点,上回他基本没怎么吃东西,醉也得快,这回倒是吃了不少,困归困,却还没到睁不开眼的地步。 不过最后还是被封钦抱回屋的。 给他脱了鞋袜,封钦接过夏风准备好的热毛巾,给江翊擦了手和脸。 江翊有些别扭,却又困得不想睁开眼,只能努力保持着清明,想等封钦走了再睡。 封钦让伺候的全出去了,自己坐到床边,看着江翊的睡脸。 江翊因为困,眼皮并未抖动。封钦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床头。 以前江翊也这样在他旁边睡过,他却从未想要认真地看看封钦。 江翊心里有些纠结,他不知道封钦为什么不走,而封钦在这儿,他又实在没办法安心地睡觉。 就在江翊要放弃跟倦意抵抗,想就这么睡过去时,突然听到封钦温柔的快要滴出水的声音,说道:“轻尘,好好睡吧。” 江翊猛然睁开眼,刚才的困倦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的惊诧也半分都掩饰不住。 封钦看他突然醒过来,先是很意外,以为自己吵醒了他。但看他惊讶又惊恐的眼神,封钦突然脑中一闪,发觉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12章 江翊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轻尘,是封钦给他取的字,用他“翊”字的“羽”字边衍生来的,按理来说字不应该由爱人来取,但因为当初两个人正好着,所以江翊就这么接受了。而这个字也只有封钦在叫,别人都还不知道。 封钦看着两眼放空的江翊,以下已有了猜测,又叫了一声,“轻尘。” 江翊回过神来,看着封钦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若他当时没有立刻睁开眼,没有露出惊诧的表情,也许还能找个理由圆过去,当什么都不知道,但眼下,却是晚了。 封钦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激动之于,一把抓住江翊的手,“你……我……” 他是满心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事以至此,江翊觉得自己也不必再装了,抽出自己的手,“既如此,王爷也不必要装深情哄骗于我了。” 封钦看着手上失去了温度,苦笑了一声,“原也是我自做孽,你不愿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江翊皱起眉,他们都到那般地步了,封钦又何需在意他的原谅? 封钦给江翊搭上被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在骗你。上一世你走的早,我的悔恨你不知也罢。但老天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定不会在负你,亦不会再做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我说这些,你尽可不信,且看以后吧,说多了,倒像我在花言巧语哄骗于你了。” 江翊还是有些恍惚,半晌才问:“上一世,我家人可还好?” 也许这个问题在别人看来是没有意义的,却是他死后待在那个盒子里时最牵挂的,也是全然无知的。 “挺好。上一世你出了事,我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你父亲兄长也是愤懑万分,后来我联合了你父亲兄长一起篡位,事成后,我将大皇子五马分尸,一把火烧了,丢进了乱葬岗。你父亲我封了侯爵,兄长加封一品将军。然后我去陵墓看了你,回来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是在律王府了。”封钦道。 江翊听后安心了些许,“承蒙王爷照顾了。” “我不是来图你的感谢的。”封钦道。 江翊也是重生的,那江翊的这些改变也就说得通了。他也突然明白了江翊为什么不太吃府里的东西,跟他一起吃饭要不就吃得很少,要不就以脾胃不适为由,只吃夏风做的那些。江翊是怕他在饭菜里下药,上一世他就是这么做的。如果是他,肯定也会跟江翊一样。 江翊没说话,到了这一步,他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封钦叹了口气,慢慢来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你的身子……”封钦想知道江翊是真的还是装的。 江翊道:“我醒过来身子就这样了,比不了上一世。” 封钦倒宁愿江翊是装的,“慢慢调吧,以后入冬了就去庄子上住,早点养回来也少受些罪。” 江翊不语。 封钦看了他片刻,大抵能猜出江翊心中所想,但仅这一点,他是不能如江翊所愿的。 “佑兴!” 佑兴小跑着进来,“奴才在。” “去让夏风煮一碗醒酒汤来给江翊。”江翊现在看起来是没了睡意了,但酒劲儿尚在,这个时候定也是难受的。 “是。” 佑兴出去后,封钦道:“轻尘,别的你想怎么样都好,这婚不能退。” 封钦这一句话,就等于堵死了江翊全部的打算,“何必呢?” 封钦也有些无力,“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是不会信的,又让我怎么解释呢?” “你应知我父亲兄长的忠心,即便你我不成亲,只要你不伤我、不伤江家,我父母兄长定会对你忠心。” “轻尘,我想娶你为妃是因为我喜欢你,跟其他无关。”封钦扯住他的胳膊,让他看着自己,“上一世,直到接收到你的书信,我才发现自己的感情,是我对不住你,这一世我想弥补过错,不求你给我机会,只求你别离我太远。” 江翊低下头,心里中酸楚翻涌,上一世的种种他已不想再想了,每每想起,都是锥心之痛。而这一世,封钦的话他还是信了一分的,至少如果不是这样,封钦不会在他酒醉“睡着”时,那么细心体贴地照顾他,亦不会在床边偷偷叫他“轻尘”。 封钦放开江翊的胳膊,转而扣住他的手,“慢慢来吧,你想恨就恨,想怨就怨,只要别推开我的心意,怎么样都随你。” 江翊默默抽出手,以前的封钦,是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可他也是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他吧。 沉默中,夏风的醒酒汤煮好了。 江翊喝了些,刚才的惊诧和伤怀过去后,剩下的只有疲累了。 “睡吧。”封钦重新让江翊躺好,给他盖了被子。 江翊抬眼看他,“王爷也回去睡吧。” 封钦在这儿,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封钦也不准备再为难江翊,低头他在额头上亲了一下,便起身离开了。 江翊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也太累了。一切还是等明早醒来再理顺吧…… 回到主院的封钦却是睡不着的,又让人拿了两坛竹叶青,坐在房中喝闷酒。 如果江翊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自信能让江翊喜欢上自己。但现在,江翊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着,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种无力感,恐怕也只能以酒解千愁了。 佑兴实不放心,在听到屋内坛子砸到地上摔碎了的声音后,躬身跑了进去。 屋内,封钦已经醉了,东倒西歪地抱着另一个酒坛子晃。 佑兴赶紧上前,劝道:“王爷啊,您可别喝了,喝多了伤身啊。” 封钦也不理会他,继续喝酒。 佑兴也不敢夺酒坛子,更不知道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能继续劝,“王爷,什么事都没有您的身体要紧,您别喝了。诶诶,王爷,您往这边走,别扎到脚。” 说着,冲外面跟进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麻溜地进来收拾碎了一地的酒坛子,大气也不敢出。 封钦醉醺醺的,心里却还惦记着江翊呢。 “江……江翊呢?” 佑兴忙回道:“王爷,二少爷在朝露院睡着呢。” “走!去找他!”封钦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佑兴忙劝着:“王爷,二少爷刚睡下,您这起了恐怕要吵醒二少爷了。” 他知道主子重视江家二少,所以才敢劝上一二。 封钦怒瞪了他一眼。 佑兴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封钦倒没发脾气,只重复着:“睡了啊,睡了啊……” 佑兴抬头道:“王爷,您不如先休息,等天亮了,二少爷醒了就能见了。” “等天亮?”封钦坐到榻上,“嗯,等天亮就可以了……” 次日江翊一醒,夏风就跑了进来。 “少爷,佑公公今儿天没亮就过来求见您了。” “怎么了?”江翊按着额角问。 “奴才不知。”他也有问要不要去叫少爷起来,但被佑兴阻止了。只说等少爷自然醒就好。 “叫他进来吧。”可能因为昨天喝了醒酒汤的缘故,虽然头还有些疼,却不难受。 “是。” 不多会儿,佑兴就进来了,行过礼后,道:“二少爷,您一会儿吃了饭,能不能去看看王爷?” 江翊眉心一皱,“怎么了?” “奴才也不知道。王爷昨儿个从您这儿回去就开始喝酒,醉了又说要来找您。我拦下了,说天亮就能见了,王爷就一夜没睡,坐在房里等天亮。奴才怎么劝也没用,只得来求二少爷了。”他不敢打扰二少爷睡觉,只能等着,但心焦也是真的。 这是演哪一出呢? 江翊眉心皱得更紧了,片刻之后,说道:“我吃了早饭再过去。” “是。”佑兴也不敢有异议。 一碗粥江翊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他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身体,还是要吃的。 昨晚的事现在回忆起来,竟有种隔世之感。很多东西不是三言二语就能转变的,对于以后,他也没有信心。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只能像之前一样,处处防着,处处谨慎。若封钦真的不像前世那样了,那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慢慢转变态度,若一切只是封钦安排的戏,那他也不至于太伤心。 饭后,江翊去了主院。 推开房门,酒气犹存。江翊走进去,就看到封钦坐在榻上,眼里全是血丝,脸色也不好看。 看到江翊进来,封钦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来了……” 江翊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我不喜欢被人威逼,也不喜欢苦肉计。” 封钦抹了把脸,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也没有想让你同情我,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天亮那会儿,我就醒酒了,他们说佑兴已经去请你了,而我左右也睡不着,又实在想见你,就在这儿等着了。” 江翊坐到凳子上,“你知道,让我相信你,很难。” 封钦点点头,“但让我放弃你更难,所以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可以慢慢让你相信我不会再骗你,也不会再利用你、欺负你。也许到我死那一天,你才能确定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但只要你还有信我的一天,我这一世就算没白活。” 江翊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个婚,他逃不了,不然全家都要跟有遭殃。那等他以王妃的身份进入律王府,这一生可能就会像封钦说的,直到封钦死去,或者自己死去,才能知道封钦是不是没再骗他,他重活这一生是不是值得的。 “我想跟你提个条件。”江翊说。 “你说。” “若这一世,你仍是骗我的,那请你利用完我,给我个安静的地方栖身,别把我让给别人。”这对他来说,也许是那总情况下最好的归宿了。 封钦眼眶一酸,似回到了看江翊留给他的那封书信的时候。 封钦快步走到床边,打开里面的暗格,慌忙地翻找着,几个瓶子落在床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片刻之后,封钦手里拿了两个瓶子走到江翊跟前,先将其中一个蓝纹的小瓶子递给他,“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吧?” 江翊看着那瓶子,点点头,“解药。” 上一世,封钦也是从暗格里把这瓶解药给他的。 封钦点点头,又把另一只手里那个圆滚滚的白瓷瓶打开,将里面白色的药粒倒出来,“这个,你也知道吧?” 江翊身子颤了一下,道:“是那个药。” 他后来挨不过那种难受后,就是直接吃这个来缓解的,而不是被磨成粉加在饭菜里了。 “对。这瓶东西是我之前去西边打仗得到的,并不是特地为你准备的。而且我就这么多,不信你可以去暗格里翻。”说着,封钦将这两瓶东西一起塞给了江翊,“都给你,你收着也好,毁了也好,都随你。这样,你能不能安心点?” 江翊握着手里的瓷瓶,他知道这个东西封钦应该不会骗他,因为封钦也是昨天才知道他是重生的,不可能提前准备好这些。而一晚上的时间,也不足以让封钦去仿制药丸和解药。 封钦看着江翊,道:“轻尘,你知道吗?我上一世至今,最后悔的就是让你嫁给了大皇子,所以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任何人。你记着,若我先死,死之前一定会杀了你,让你跟我同衾。若你先死,我就抱着你躺进一个棺材里,然后自尽。我以我兄长和母妃的名义起誓,我封钦,说到做到!” 第13章 江翊没想到封钦会发这种誓,要知道封钦上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他母妃了,而跟兄长的关系也可以,如果不是襄王突然过世,皇位是谁的还不好说。 所以封钦拿贞贵妃和襄王发誓,江翊就信了三分。 更重要的是,解药和那个上瘾的药都在他手里了,他多少也安心了一点。 江翊看向封钦,道:“我想好好活着。” 见江翊似乎轻松了许多,封钦知道自己直接把那两瓶药给江翊是做对了,他也终于能露出一点笑意,道:“嗯,好好活着。” 他当然要让江翊好好活着,他也要好好活着,这样他们才能白头到老,也许下辈子、下下辈子,上天眷顾,他们还能再爱几世呢? “吃点东西睡吧,熬了一晚上,又喝了那么多酒,伤身。”江翊道。心中一直哽着的刺被拔掉了,他也略微有了些心情跟封钦说点别的。 “好。”其实跟江翊说了这么多话,终于换得江翊愿意关心他了,他哪还有什么睡意啊,“你昨天喝了不少,早起头疼了没?” “还好,吃了碗粥好多了。”江翊道。 “那就好。”封钦心情放晴了,语气也越发温柔了,“中午厨房做鹿肉包子,你吃完再回去吧。” 他不会强留江翊,所以态度也是商量着。 江翊早上没吃好,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自然也能放心吃府上的东西了,便道:“好。” 封钦更高兴了,让佑兴给他拿了碗粥,草草喝完后,就在榻上睡下了,想着中午起来陪江翊吃饭。 然而计划是很好的,奈何还没到中午,江府就来人要接江翊回去,细问之下才知,是府里出了事。 江翊赶紧抓着前来的小厮问是谁出事了,得知是江月婵,不是大哥,他才放下心,对佑兴道:“让王爷睡吧,别吵他,等他醒了,就跟他说我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是。”佑兴忙应了。现在还是自家王爷看重二少爷,等到入夏,那二少爷可就是他们王妃了,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怠慢的。 封钦醒来已经过了晌午了,自己睡过了头,江翊又不在,他顿时就有些恼了,怪佑兴为什么不叫他。 佑兴忙解释道,平南将军府里出了事,没到中午就把二少爷叫回去了,是二少爷让他们不许打扰王爷休息的。 封钦一听,顿时灭了火,问道:“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只知道是府上的小姐出了事。” 一听是不重要的人,封钦便不去在意了,“厨房的包子做好了没?” “还没上锅呢,等您起了再包,刚出锅的才好吃。”佑兴笑道。 这厨房哪敢让王爷吃冷的或者重热后的第二顿呢? “那等包好了,给江翊送去些。” “诶,您放心吧!” 江翊回家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上,现在下闹完了,他也总算能坐下了。 其实这事也不需要他做什么,过去也只是个看客。但家里出事,他必然是要回来的,这是名声问题。 “饿了吧?”江度是心疼弟弟的,若不是家中有事江翊却在外面,会被人说闲话,他也不会同意把江翊叫回来。 “嗯。”江翊叫了夏风,吩咐道:“让厨房把饭菜热了端过来就行。” 夏风应着,刚跨出门,管家就带着佑兴进了院子。 佑兴忙迎过去,“佑公公。” 佑兴微笑着点点头,“二少爷在里面吗?” “在的在的,小的这就去通传。” 江翊听到佑兴来了,便将他请了进来。 佑兴给江翊和江度行过礼后,道:“二少爷,王爷醒来,知道您没吃午饭就回府了,特叫奴才送了包子过来。”说着,奉上了手里的食盒。 夏风接过去,放到江翊手边的小桌上。 江度看佑兴对江翊的态度很是尊敬,心下也安心之少,至少这么看,江翊嫁给律王后,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而这些日子,律王府的确有时常送吃的过来,但他都不在,也没看到佑兴是什么态度,所以心里总归是不踏实的。 江翊是真的饿了,打开食盒,便让夏风去多拿一双碗筷,随后对佑兴道:“回去代我谢过王爷。” “二少爷客气了。王爷说了,二少爷府上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江翊猜大概是指今天的事,便道:“知道了。” “那奴才就先回去了。奴才告退。” “佑公公慢走。” 没了外人,江翊将食盒里的包子和小菜都拿了出来,因为是给江翊准备的,所以里面只附带了一套碗筷。 “哥,快吃吧。”说着,江翊就自己夹了个包子。 江度接过夏风拿来的碗筷,对夏风道:“去小厨房煮点粥,稀一点儿的,一会儿让二少爷喝。” 江翊的脾胃不合适吃太多肉食,所以吃个五分饱,再来碗粥,是最好的了。 江翊冲江度笑了笑,继续吃包子。 这包子做得美味,可能也有饿的原因,江翊吃得格外香。 江度尝了下包子,味道的确非常好,“看律王对你这样上心,我也就放心了。” 江翊淡笑道:“哥哥就别为我操心了,我都挺好的。” 他不想让哥哥担心,再者,上一世的事暂时也还没发生,他也能照顾好自己,所以也没必要多说。 “那就好。”只要他弟弟好,他就好。 江翊吃着可口的小菜,胃里有了东西,心情也不再焦躁了。 那两瓶药他已经放进了密格里,是除了他和他哥,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安全无虞。 他这边是安心了,但江月婵那边估计还有得闹呢。 今天的事是这样的,江月婵因为名声实在不好,郭姨娘原本找媒婆来是做做样子的,但来的媒婆谁也不愿保这个媒,都说怕砸了招牌,郭姨娘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 于是不得不去找江恒德想办法。 江恒德寻思了良久,让郭娘娘去问问娘家兄长的儿子,也是他表弟的儿子,名叫郭启。 郭启长得还行,但读书不好,也没个正经营生,属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那种,也是被家里给惯的。 但以江月婵现在的情况,郭启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话被江月婵听了去,转头就跳湖自尽了。 若是家里后院的小湖倒还好说,偏偏是城中的莲湖,这下好了,全京都知道了。好在下人跟得紧,及时跳下去救的人,才没出事。 这一回府,江月婵就开始闹了,闹着让父亲去求皇上,务必成全她和大皇子的婚事,不然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江恒德怎么可能同意?于是江月婵又要闹着往墙上撞,郭姨娘拼力拦着,也哭喊着老天没眼,她那么好的女儿,居然要受这样的罪。 此时江翊也回来了。江月婵可能看求父亲无望,又扑过去开始哭求江翊,让江翊帮她。说江翊马上就是律王妃了,可以去求律王帮忙,如果她当上了大皇子的侧妃,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会起到好的作用。 江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促进兄弟感情呢,不说封钦跟大皇子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就连江月婵在大皇子手里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如果说当初他对封钦更多的是怨,那对大皇子就只有恨了。他帮了大皇子那么多,他的家人协助大皇子夺得皇位,可最后呢?他是成了男后,可他在宫里是什么地位,他很清楚。而他的家人不但没有得到嘉奖,反而被遣去了不毛之地。 也许换作封钦,也未必会比大皇子好到哪儿去,但他经历的那些,是大皇子亲手造成的,不会因为不确定的比较,就觉得大皇子值得被原谅。 这一闹,最后还是江度出面把江月婵骂了一顿,才算告一段落。 留了郭姨娘和江月薇在那儿劝江月婵,不过江翊觉得有江月薇在,江月婵怕是还能跳一回河。 之后的几天,江月婵都挺老实,江翊每天在家看看书,写写字,倒也自在。 这天下午,江翊正在书房看画,夏风就拿着封信走了进来。 “少爷,律王府送来的信。”夏风道。 “佑兴送的?” “是。佑公公从后门来的,说还要跟律王去襄王府上,就不进来了,让奴才把信交到您手上。” 江翊接过信,拆开来,上面是封钦的笔记。 上面写说,已经查到传那些话的人了,是江月薇的下人。还写了那个人的一些特征长像。更要命的是皇后娘娘比他早一步查到。为了避嫌,他只能让佑兴偷偷送信,没有接江翊到府上说。让江翊自己做好准备,大罚是不会的,但皇后那边也不可能没作为。 江翊看完后,沉思了片刻。 他理解封钦的避嫌,如果这个时候,封钦依旧要接他到府上,或者有什么其他多的接触,皇后恼怒之余,会觉得这其中有封钦的手笔。那她动不了封钦,就只能动江家了,他们府上肯定会遭殃。而如果现在封钦跟他拉开距离,皇后怒火不会那么大,而且这事更多的是影响到了江月婵,所以最多就是小惩大诫罢了。 不过这事居然是江月薇干的,江翊多少有些惊讶。他知道江月薇的心眼儿多,但也不应该害自己的姐姐才是,再怎么说,她们也是一母所生,平时小打小闹的也罢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想到这儿,江翊起身去了江度的院子,他们两个的院子是挨着的,连披披风都省了。 见江翊神色凝重地走进书房,江度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江翊让夏风在外面守着,然后将信拿给江度。 江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相信这事律王不至于骗江翊,但江月薇这作法也未免太恶毒了。 “这事你觉得怎么办才好?”江度问。 “我也不知道。”江翊也挺愁的,“皇后娘娘那边查到了,咱们家是怎么都洗不脱的。” 即便现在把那个传那些话的婆子打发了,也挽回不了什么局面。 “嗯。依我看,与其等皇后添油加醋地跟皇上说,倒不如让父亲先去请罪得好。而且这事必须咬死了是那婆子自己传的,跟江月薇无关。” 皇上未必会信,但先去请罪,皇上总能网开一面的。 “哥哥说的是,父亲可在家?”江翊问。 “不在,我这就去把父亲找回来。” 次日一早,江恒德便进宫请罪去了。 皇上见他态度很好,这事又主要影响的是江月婵的名声,所以也是从轻发落,以江恒德教女无方为由,让他闭门思过。 皇后对这个结果虽不服气,却也没有再做什么,也是怕惹皇上不高兴,但以后江家女儿想进皇室,就别做梦了。 皇上那边是网开一面了,但江家内院又闹起来了。 江月婵得知是江月薇让人做的,上去又抓头发又挠脸的,简直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江月薇理亏,原本想着别再惹父亲不高兴,忍两句也就算了,但没想到江月婵却先跟她动手了。这江月薇能忍?那是肯定不能的。 也撸着袖子跟江月婵打了起来。 郭姨娘怕江恒德回来见状发火,万一再把她赶回娘家,可如何是好?于是赶紧上去拉架。 但两个打红了眼的姑娘,力气也不比书生小。 只听郭姨娘惨一声惨叫,两个人看过去,就见郭姨娘摔倒在刚才打碎的花瓶碎片上,脸上划了好大的一个口子。 第14章 等江翊听到消息,大夫已经到了。 江翊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还是没有动,问夏风:“父亲那边去人通知了吗?” 因为要闭门思过,皇上也没说要思过多久,所以手上的事还是要交接一下,此时还没有回来。 “已经派人去了。”夏风回道。 “两位小姐呢?” “大少爷已经让人把两们小姐关屋里去了,等老爷回来发落。” 江翊点点头,家里一团话,他也头疼。上一世家里虽然也闹,但没像现在这样过份,而且他待在律王府,的确对府上的事知道的也不多。所以骤然面对这些烂摊子,他也觉得很烦躁。 “少爷,您要是烦,不如去律王府待几天吧。”夏风道。 他也发现律王待少爷是极好的,觉得如果少爷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江翊看了夏风一眼,也知道夏风没有别的意思,夏风从小就跟着他,一直很忠心,所以对于夏风的提议,他也不会多想,更不会不高兴。 见江翊不说话,夏风觉得可能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好了,也不敢在多言。 不多会儿,前面来人报,说皇后身边的公公来了。 江恒德不在,江度和江翊迎了出去。 安顺带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让江月薇潜心思过,无事少出门。 这懿旨看似不追究了,但明眼人都懂,这是因为皇上已经罚了,皇后若再罚,会让皇上觉得是对他处罚结果的不满。而来这一下,不是为了罚,而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江月薇得罪了皇后,这事什么时候算完,得皇后说得算。 江恒德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无力在与她们计较了。郭氏的伤,他也去看了一眼,心中更是对纳了郭氏这事悔恨不已。 自己外祖家怎么教的,江恒德都没资格置喙,但郭氏教不好他的女儿,他就不能不生气了。 “这家,你既然管不好,也无需再管了。”江恒德面无表情地道:“我姐姐守寡多年,膝下又无子,一个人在外我实在挂心。这就着人把她接回来,想来江度和江翊也会高兴的。” 江恒德有个庶出的姐姐,其母死得早,一直寄养在主母膝下。从小带大的,也总是有情份的,与江恒德的感情也非常好。 后来喜欢上一个教书先生,便远嫁到外地去了,但婚后没几年,丈夫就因病过世了。 江恒德也多次提出要接姐姐回府,但都被拒绝了。如今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再没个能主事的,府上更得乱成一锅粥了。 郭姨娘一听,这是要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啊,刚想哭求,一下扯到了脸上的伤,顿时疼的说不出话了。 江恒德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开。 其实若不是实在没法了,他也不想打扰姐姐。但眼下要开始忙活江翊的婚事,这真的是一点也马虎不得,必须要有个能安排得当的,所以不得不劳动姐姐了。 府里的事暂时平息了,封钦那边邀江翊过府吃饭。 江翊觉得除了吃饭,封钦真的找不到别的理由让他去了。 原本他可以拒绝的,但想到封钦送来书信的事,还是过去见一面好些。 江翊去的早,还没到午饭时间。封钦正坐在小桌前喝茶,见他进来,便微笑道:“来了?快过来坐。” 看到江翊,封钦觉得心里很踏实,虽然江翊的态度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但肯过来就是好的。 江翊行了礼,坐到桌前。 封钦给他倒了杯茶,又将酥饼推到他手边,“尝尝,刚做好的红豆饼,不太甜。” 江翊喝了口茶,然后拿起一块红豆饼,慢慢吃着。 “你府上怎么样了?”封钦没让人去打听,也是怕江翊觉得他在监视他。 “乱成一团。父亲要接姑母回来主持内院,到时相必会好些。”家里虽然已经没人吵闹了,但那两天闹得他头疼,总觉得府上不够安静似的。所以到了律王府,倒觉得清净不少。 封钦点点头,“也好。你父亲被罚闭门思过一事,过一阵我会让人提及一二,尽快让他恢复上朝。” “倒也不急,等家中的事处理妥当了再说吧。”家中气氛低迷,这也是他想出来透透气的原因之一。 掰了半块红豆饼吃着,封钦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上一次这样随意地跟封钦说话,江翊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北边起了战事。我特地让人去打探了一下,果然,木瓦族已有了进攻边境之像。”封钦道。 江翊微微皱起眉,这事他并不知道,上一世封钦也没有出征。 “木瓦应该有好几年没起战事了吧?” “嗯。这个时节正是食物青黄不接的时候,听闻去年夏天,木瓦招灾,粮食短缺,应该是冲着粮食来的。”上一世这事他也就听听罢了,并没太上心,父皇也没派他出征。 “你有何打算?” “不瞒你说,上一世是四皇子监军,去平的乱。回来后得到父皇大嘉赞赏,一时风头甚劲。但现在想想,这乱平得似乎有些过于容易了。” “怎么说?” “四皇子向来也忠厚仁义为名,武功造诣上其实很一般,平时也不参与武将上的事,而跟木瓦之战,却是他主动请命的,这本身就很奇怪。”封钦慢慢分析着:“我记得当时去征战的主将是四皇子的人,而我当时也没仔细想,现在想来这一仗似乎打得有些快。” “我记得四皇子上刚到南边,第一仗就把木瓦人打崩了,第二回 就把对方赶回了家。然后就班师回朝了,来回只用了一个多月。一般来讲,将士们到了不熟的地方,一开始是要先了解地形,了解敌情,然后做出有效的布阵,而首次应战,多是以查探对方虚实为主,所谓知己知彼,才是百战不殆。而四皇子第一伏就打的那么漂亮,实在不合逻辑,若木瓦没那个实力,北边又怎么会向皇城请兵呢?而且没那个实力,木瓦人是怎么想不开,非要来送死呢?” 江翊想了想,问:“或许是主将有经验?” 封钦摇摇头,“那位将军地西边打过几回仗,但去北边还是第一回 。而且不是什么名将,按理来说更不会那样鲁莽出战才是。” “所以你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跟江翊说话就是舒服,封钦微笑道:“也只是猜测,所以这回我不准备让四皇子出征。” “若不让四皇子去,他就只得你去了。”若说打仗,比起四皇子,皇上肯定更信任封钦一些。 “嗯。”封钦看着江翊,“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我?”江翊有些惊讶,不知道封钦怎么会想要带他一起去。 “你一直待在这京中,也应该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封钦微笑道。 “你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历游。”不过他的确也挺心动的,上一世,他满怀抱负,只是没机会去外面走走,看看世间百态,看看百姓生计。 “是去打仗,但总能让你有机会看看黎民生活的。”他非自负,而是在打仗这件事上,他还真没怕过谁。 就算这一世没有那么大的抱负了,但若能出去走走,心怀应该也能开朗许多,以解烦忧吧? 江翊问:“皇上会愿意让我随军吗?” 封钦一笑,“只要你想去,我必定从你心愿。” 江翊点点头。 封钦笑意更深了些,继续跟江翊商量道:“若能出征,我想带上我哥和你哥。” “为何?” 封钦道:“我知道我哥一直想回师门看看,只是皇父不太愿意让我哥跟江湖人士往来,怕那些三教九流的带坏了我哥,所以我哥一直也没能回去。这次去北边,途中必经纵山派,也能圆了我哥多年来的心愿。而带上你哥,是为了有个人能照顾到你,我若忙起来,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我能照顾好自己。” 封钦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粘的一点点酥皮,“其实还有个目的,如果这次得胜归来,你哥哥有功劳,那你父亲也能早日结果闭门思过之事。若没有个不能忽视的理由给父皇,这事什么时候能了,还不好说。” 江翊觉得封钦说得很有道理,“有劳王爷为我家人考虑了。” 封钦在江翊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只要肯不时地过来坐坐,让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江翊在心里叹了口气,封钦这样的姿态跟他说话,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 “不过,皇上会愿意让我去吗?”毕竟他也没有职位在身。 封钦微笑道:“这就交给我了。” 果然,三日后,皇上要求所有在京的皇子、亲王参加早朝,在早朝上提了木瓦来袭之事。 封钦早有准备,也跟兄长通过气了,所以赶在四皇子之前,把出征之事揽了下来。 与上一世一样,朝中并没有太多大将,将军们过了年都回边关驻守了,剩下的不是武艺不精的,就是不愿离京的,再就剩下平南将军这样受皇上忌惮的,非重要战事,也不会派其出征。而木瓦并不算劲敌,派一位有些经验的将军前往即可。 封钦上一世未出征是因为江翊在他府上,他怕这一走再有什么变故。 皇上是信得过封钦的带兵能力的,很痛快地就同意了,让他明天把随行将领的名单递上来,七日后出发。 出了大殿,封钦就看到四皇子的表情十分难看,心下也有了计较——看来四皇子也是早知道木瓦一事了,而且也是早做好了出征的准备。这样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恐怕也是能站得住的了。 关于同行将领的事,封钦并没有直接写下江度的名字,而是把人叫了出来,商量了一翻。 江度是典型的武将,国家有难,他义不容辞。 封钦自然也提了要带江翊一起的事,得知是江翊自己愿意的,江度也觉得弟弟是个男人,应该出去看看,也同意了。 而封业那边,是他自己去求皇上,想一同前往的。 皇上考虑到封业身手不错,去边关见识一下也是好的。再者,封钦什么性格他知道,有封业在,也能劝说一二,有利无害。 便也同意了。 折子递到皇上手里,皇上立刻就批了,只待整齐兵马出发了。 因为封钦要出征,皇上自然要来陪陪贞贵妃,也算是嘉奖她教子有方。 晚些时候,贞贵妃陪皇上喝着银耳汤,佯装不经意地道:“臣妾听说北方的粮食种植不如南方一年两收,到了这个时节多是以听薯类为主呢。” “是这么回事。”农民看天吃饭,都是很正常的。 “皇上每年都有恩典,为北方输送粮草,今年皇上可还有恩典?”贞贵妃笑盈盈地问,她当然知道有,若没有,也不敢提的。 “自然。”每每从京运粮过去,北方的百姓都是感恩戴德的,他这个做皇帝的也舒心。也好在近年来风调雨顺的,京中粮食够吃,送北方些也无妨。 “既如此,臣妾倒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皇上每年派人去送粮草,人力物力也消耗不少。臣妾想,不如让钦儿他人顺路送去,倒也能节省些人力。”这事往年也有过,她提起来也不突兀,“臣妾知道,皇上这几年,为了钦儿的名声,费了不少事,钦儿也是感激皇上的。臣妾斗胆,想求一求皇上的恩典,让江翊随钦儿去送粮。江翊名声向来好,皇上又赐了婚,由他去送粮对皇家声望也是一大助力,对钦儿的名声也会有所助益。而边关百姓也因战事受了不少苦,若江翊能代表皇家去边城安抚百姓,也算是一枉好事。” 皇上考虑了片刻,觉得也可以。江翊是男子,又是准王妃,由他出面送粮,安抚百姓,也是妥当的,也更能拉近与百姓的距离。而封钦护送粮草,也是顺路的事,倒也省了再派人了,也算节省了开支。 “既如此,那就这么定吧。” “多谢皇上恩典!” 第15章 封钦接到父皇让他顺路送粮,且让江翊担任送粮使的消息后,并没有太意外。父皇了解他,就跟他了解父亲一样。而他的母妃却是最了解他们两个的。 他跟母妃提了这件事后,母妃就说他父皇肯定会同意,这是惯有的事了,派谁的人出征,皇上就会对其家人好很多,不能说有求必应吧,但只要是些无伤大雅的事,皇上都不会反对。 现在封钦要出征,封业也要跟着去,皇上自然会多照顾贞贵妃些,贞贵妃求的这事,本也是要办的,皇上允了,还能换来贞贵妃的感激,何乐而不为呢? 接完圣旨,送走了黄公公,江恒德不免有些担忧,别的都还好说,就自己儿子这身子,他是真的担心。 江翊微笑道:“父亲别担心,有大哥护着我,不会有事的。再说,我跟着大哥一起去,我和您都能安心。” 江恒德也知道,有江翊在,再危险的征战,也能确保江度无虞,但二儿子第一次远行,他总不免多挂念些的。 “出门在外,凡事听你哥的话。军营的伙食住宿都艰苦,你少不得在这上面上吃点苦头。律王虽对你不错,但军中不能给你特例,你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为父担心。” “儿子知道。” 江恒德拍拍他的肩膀,“你此行带着夏风吧,他机灵,凡事也能周全一二。” “是。”原本他是不能带下人的,但因为是随封钦的军,也就无妨了。 “好了,去收拾行装吧。”担心归担心,圣旨不可违。 在江翊出发的前一日,他们的姑母江羡芝被接回了府上。 因为姑母住得远,江翊和江度一年都未必能见上一回,不过逢年过节的,节礼是从不会少的。 虽不常见,但姑母对两个侄儿却甚是喜爱,一来是因为她与两人的母亲自小就相识,关系也甚是不错,二来,她没有子女,又喜爱孩子,自然将兄长的孩子视如己出。 不过对郭氏和郭氏的两个女儿,却不甚喜爱了。她是庶出,主母虽对她很好,但郭家人却很看不上她。每每跟着主母回娘家,总会被说上几句闲话,主母也不好跟娘家为了庶女生气,便也装作没听见。倒是她这个嫡出弟弟,每每向着她,总要把那些表姐表妹数落一顿,所以姐弟两的感情那真的是没得说的。但对郭氏,却只能是亲疏分明了。 江度和江翊规规矩矩地给姑母行礼。 江羡芝赶紧叫了起,笑道:“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看看。” 江度和江翊走过去,脸上都带着笑意。 江羡芝摸摸大侄子,又拍拍小侄子,满意得不得了,“真好,真好啊,都长大了。” 江恒德也笑道:“以后有他俩陪在姐姐身边,姐姐就不会觉得闷了。” “是啊。”江羡芝越看越喜欢。 见江羡芝见江度和江翊这么好,郭姨娘和江月薇有些不高兴。江月婵这段时间一直称病,也没过来。 江月薇嘴角一挑,道:“二哥再怎么好,也是要嫁出去的,怕是不能常伴姑姑左右了。” 江羡芝眉心一皱,“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直言这些婚嫁之事?” 江月薇不以为然,“我说的是实话而已,再说,这是自己家,难道侄女有话不能说吗?” 刚才郭氏和江月薇来见她时,脸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江羡芝没跟她们计较,但女孩子家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她作为从小受教养约束的人,自然是不高兴的。 “姑娘家,无论在哪儿,都要明理知礼,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有数。江翊是皇上赐的婚,律王又对他敬重有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了好的?就是不能天天陪在我身边,我也高兴。” 江月薇觉得姑姑就会说漂亮话,也不想跟她争辩。 江羡芝对江恒德道:“老爷,内院宁则府中宁,月薇和月婵都是我的侄女,我疼她们,就更得让她们知理,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既然现在的教引嬷嬷教不好两位小姐,那依我看,不如换个得力的,日后两个小姐成婚,也不至于在婆家失仪。” 江恒德自然没有意见,他早就觉得应该换了,但一提,郭氏就哭闹,女儿也跟着闹,闹得他头疼,最后也就罢了。 “既然内院交给姐姐了,那自然一切听姐姐安排。” “不行。”江月薇立刻站出来反对,“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打发就打发了呢?” 江羡芝脸上已经带了怒意,“教不好还留在身边,岂不是害了你?月婵的事我不想再提,但可见你们身边没一个省心的,更没一个能劝小姐纠正行径的。这样下去,待日后被休回来,可别怪府中没有你们容身的地方。” “父亲!”江月薇一看姑母这行不通,就转向了父亲。 江恒德也没理会她,只道:“姐姐做主就是了。” 江羡芝散了怒意,对江恒德道:“这毕竟是你府上,以后有什么安排,我会同你商议。两个人总比我自己脑子转得快些。” 江恒德是信得过自己姐姐的,否则也不会大老远把人接回来,“小事姐姐看着办吧,有什么重要的再与我商议就好。” 江羡芝想想,弟弟平时也挺忙的,便道:“那好。” 江羡芝一回来,江恒德随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清云院还给姐姐留着,姐姐就继续住那儿吧。” 这是江羡芝还是姑娘的时候,一时住的地方,自然是有感情的。 “甚好甚好,让你费心了。” “哪里,姐姐先去看看?” “好。” 清云院的摆设一点也没变,都是江羡芝离开时的样子,这也让她格外感念。 江度道:“今天父亲特地吩咐厨房,都做姑母喜欢的菜,姑母一会儿可要多吃点儿。” “好,好。”江羡芝笑应着。 管家匆匆跑进来,面带笑意地道:“老爷,姑太太,律王府的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江恒德道。 不多会儿,就见佑兴带着几个小厮走了进来,给各位行过礼后,笑道:“王爷听闻姑太太回来了,特地让奴才送些东西过来,算是给姑太太的见面礼了。” 说着,就让小厮把东西拿过去。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让王爷挂心了。”江羡芝真没想到律王府会送东西过来,可见是真的对江翊上心了,她这心里也踏实了。 小厮鱼贯而入,将东西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有首饰头面,有如意宝石,还有些不常见的小玩意儿,拿着解闷的。 “多谢王爷。”江羡芝笑道。 “东西送到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管家,送公公出去。” 佑兴特地向江翊行了礼,这才跟着管家出去。 江羡芝摸着桌上的东西,笑着对江翊道:“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律王看重你才送的。” 江翊微笑道:“姑母喜欢就好。” “喜欢。”江羡芝点点头,别的不说,就那没经雕琢的一箱宝石,能做多少头面首饰?以后打了饰品送人,也是极体面的,就算是给贞贵妃,也挑不出错来。 “律王有心,这些东西,日后去宝福居打几样首饰,你送给贞贵妃,也是极好的。” 江翊自然明白,以自己的家底,要买上这样好的宝石,是不容易的。封钦此举解决了府上很大一部分问题,也真真是为他考虑到了。 江月薇拧着手帕,一脸不悦,江翊一个男的,律王凭什么这么重视他?明明应该很不屑才是。这样大张旗鼓的送礼,不是高抬了江翊的地位吗? 江羡芝赶了几天的路也累了,几个人便先离开了清云院,各自回了房间。 郭姨娘直接去了江月婵那边,忿忿地说了律王府让人送东西来的事。 江月婵现在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不过父亲也没再提让她嫁给表哥的事,她心里多少能舒坦点。但同时,也更加憎恨江月薇了。 “姨娘,你就这么放任姑母管家吗?”江月婵很清楚,内院不归姨娘管了,那她的日子恐怕也要不好过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姑母看着和顺,实际却是个厉害的。你最近也老实点,现在你姑母也说换了薇儿身边的嬷嬷,便依我看,过不两天就要轮到你。” 郭姨娘现在也是愁得不行,以前她可没少看不起江羡芝是个庶出的事,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她也不过是个妾,女儿们也都是庶出了。 江月婵心中不悦,但这段时间闹得她实在疲累,这身子也跟着不爽利,也只能这样将养着,等好一好再看吧。 转眼到了出征的日子,大皇子代皇上为将士们送行。 封钦为主将,江度为副将,封业为监军。 封钦代众将士与大皇子一起饮尽杯中酒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江翊是个会骑马的,这也方便了行军。 封钦私心地将江翊暂时安排到了他的队伍中,出了城,便故意放慢了马速,与江翊并行。 如今天气已经日渐缓和了,草木也冒出了新芽,泛着些暖黄的嫩绿让封钦不自觉想到了江翊死时那周身散发出的光的颜色。 这件事他问过江恒德和江度,两个人都表示不清楚,嘴巴紧的跟锁似的。封钦自然是不信的,毕竟那天两个人的神情他记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们不愿说,他肯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放弃了。 封钦仔细看了看江翊,江翊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跟那些光有任何关系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翩翩公子。 见封钦一直盯着他看,江翊问:“怎么了?” 封钦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江翊没有细问。 封钦驱着马凑过去,轻声道:“晚上扎营,你到我这来睡吧。” “不用了。”他为什么要去封钦那儿睡?他宁愿跟他哥一起睡。 “野外虫子多,而且晚上还是凉的,我让佑兴带了厚被子,你睡得能舒服些。”行军哪有那么多好待遇?但他不得不为江翊考虑,就是麻烦,也要带上。 “没事,我多加件衣裳就行了。” 封钦见他一副就是不想答应的样子,微微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到了傍晚扎营的时候,江翊的营帐不知怎么的,破了一个大洞,不能用了。 封钦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走过去,拉着江翊去了自己的营帐。 第16章 佑兴是个有经验的,别的将士还在搭帐篷呢,封钦的帐篷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见江翊被自家主子拉进帐篷,佑兴笑眯眯地行了礼,便出去烧水了。 “骑了一天的马,累不累?”封钦拉着江翊到床边坐下,就算是主将的帐子,在行军途中也只有一张简易的床而已。 “还行……”江翊觉得待在封钦的帐篷里有些别扭,但自己那个实在是住不了,“我住我哥那儿就行了。” 封钦也不接他的话,只道:“晚点我帮你按一按,别明早起来身上酸痛,赶路就要受罪了。” 江翊不说话了,他要留在儿,势必会跟封钦睡在一起,那他今晚怕是不用睡了。 封钦知道江翊不愿意跟他待在一处,但他却不能不能为自己争取机会。 “轻尘,我知道让你原谅我很难,但我有心改,不怕等。但你再稍微给我一点与你接触的机会,那怕三次里有一次别躲我也好。” 江翊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才不会觉得别扭。”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条鸿沟,是我亲手造成的,你躲我,也不怪你。但这一程着实危险,虽有江度在,但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总是不踏实的。当然,为了你着想,我也不能总特殊待你,但在有限的范围内,我希望给你最好的,所以你能慢慢学着接受我的这点好意吗?这样我也能安心些。”封钦的语气非常诚恳,他明白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总要主动想办法去试试,不然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呢? 江翊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好……” 他也希望这一路是安然无事的,若能得胜归来,平安反京,对他们江家也是有好处的。仅凭此,他也不会对封钦视而不见的。 封钦笑了,从一边的包袱里翻出几包东西塞给江翊。 “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伙食营那边刚搭上火,还得一阵才能做好饭。” 江翊看着纸包上福记的标卯,抬头问:“怎么买这些?” 行军打仗,一般来说带那些耐饿又轻便的食物会比较合适,饿了还能吃上两口。而这些点心不怎么顶饱,又不耐储存,怎么看都是奢侈品。 “路上食物种类匮乏,总想着给你带些喜欢的甜甜嘴。也没敢买多,怕放几天就不新鲜了。”封钦道。他记得江翊是喜欢这家的点心的。 江翊拆开纸包,果然都是他喜欢的,这一路上虽然没什么事,但也着实乏累,能吃点喜欢的,倒也是件舒心的事。 见他神情轻松些许,封钦就觉得这事不算白费工夫。 江翊拿了一个慢慢吃着,熟悉的味道总让人心安。 封钦不是特别喜欢吃点心,但看江翊吃,也有些想尝尝,就挑了一块。可能是有江翊在身边的缘故吧,他倒觉得这点心味道比他平时吃的那些都要好上不少。 “晚上留在这儿睡吧?”封钦得寸进尺地道。 江翊摇摇头,“我去哥哥那儿就行。” 封钦怎么可能让江翊跟别的男人睡?亲哥哥也不行! “你睡床,我睡地上。”封钦表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不了,你还要带军,地上睡休息不好。”整个出征队伍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封钦,他哪能让封钦睡地上? “你不在我这儿,我更睡不好。” 江翊有些无语,现在跟封钦一起吃东西他倒是不那么担心了,但并不表示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大转圜。 封钦觉得这个时候就不能缩,至少在江翊这件事上,他如果不主动点,就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要不我们一起睡床,这床是简陋了些,但够大,比你跟你哥挤能舒服些。我保证规规矩矩睡觉,行吗?” 江翊刚想拒绝,佑兴就端着茶进来了,“王爷,二少爷,先喝茶吧,晚饭还得一会儿,刚才襄王身边的人来问您带没带伤药,襄王不小心蹭破了手。” 封钦立刻起身道:“找伤药出来,我去看看。” 这一路上,他除了江翊,最担心的就是兄长了。 临出去前,封钦对江翊道:“我一会儿回来,饭送过来你就先吃。” 说罢,还不等江翊回话,就出去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就寝的时候。中间江翊也想去江度那儿,但出了帐篷就看到所有人都在忙,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想了想,又回了帐篷,他不想给哥哥添乱,还是回帐篷等着吧。 佑兴一路小跑回到到帐篷,行了礼道:“二少爷,王爷那边得到了些情报,正在跟几位副将商议,让奴才来跟您说一声,叫夏风给您烧上水洗漱完早点休息吧。” 江翊是不应该随意打探情报的,但他哥哥在军中,他也不免挂心,只能迂回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佑兴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正常的战事情报传递而已,王爷是想尽早做准备,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及时应对。” 江翊不了解军中运作,知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放心了。 “二少爷早点休息,奴才继续过去伺候了。” “好。” 赶了一天的路,江翊也着实困了,洗漱后就躺到了床上,不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封钦回来时,就看到了已经睡熟的江翊。 挥了挥手,让夏风和佑兴去休息,封钦合好帐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外面燃着不少篝火,帐篷内并不暗,封钦可以看清江翊的睡脸。 即便什么都不能做,只要江翊待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安心。这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让他欣喜,更重要的是他无比想抓住这种感觉,一辈子珍惜。 封钦眼睛一扫,就看到江翊泛红的手心。应该是骑马时缰绳磨的,江翊这手平时也就写写字,没出过力,也没干过话儿,扯久了粗糙的东西,自然会这样。 封钦起身从包袱里翻出一盒药,然后小心翼翼地涂到江翊的手心里。 封钦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江翊还是感觉到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到封钦后,并没有起身,反倒卸下了刚生出的那点防备。 封钦声音轻柔地道:“继续睡吧,我给你上点药,明天手就不那么疼了。” 封钦终究是没忍心责怪他,只能怪自己大意,若早些发现就好了。 封钦的手很暖,顺着江翊的手掌暖到了江翊身上每一处,江翊倒是渐渐消了睡意。但这样的沉默又有些尴尬,江翊想了想,问:“听佑兴说有情报,是棘手的事吗?” 封钦微微扬了扬嘴角,“不是,都是前线的事,战事有点紧,但还能应付。” “那就好。”江翊手里因为药变得凉凉的,倒很舒服。 “原本是想跟你一起送完赈灾粮草一起去边关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不能了。到了地方我会留下一队人马跟着你,你粮草交接完,他们会护送你来找我,都是我的人,不必担心。”封钦涂完了药,恋恋不舍地放开江翊的手。 “好。”这没什么可有异议的。 “睡吧。”封钦给江翊掖好被子,就出去洗漱了。 次日江翊醒来,周身都觉得暖暖的,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封钦。此时他正被封钦搂着,封钦还在睡,表情很安稳。 江翊不记得昨天封钦是什么时候洗漱回来的,上完药他手上舒服多了,转眼就又睡过去了。 看了一下天色,应该是刚亮没多处,外面脚步声很纷杂,但并不吵闹。 江翊轻轻从封钦怀里移出来,但刚动没两下,封钦就醒了。 对于自己昨天没睡地上,封钦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昨天他回来的时候江翊已经又睡了,他把江翊搂在怀里,别提睡得多好了。 “醒了?”封钦非常自然地把已经挪到一边去的江翊又拉了回来,“这个时辰应该刚开始准备早饭,再躺一会儿吧。” 江翊跟封钦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封钦也不勉强他,浅笑道:“我知道这是我占你便宜了,但实在忍不住,别生气。” 生气吗?谈不上,别扭更多些罢了。 “没有……”封钦扯过一边的衣服,“我想起了。” “好。”江翊没生气,对他来说就是好的。 早饭后,行军再次整军出发。 江翊特地看了一眼襄王,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妥,估计昨晚要药真的是小伤,也就没再注意了。 行军一路走了十多天,期间江翊的帐篷即便在驿站更换了,还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江翊也不傻,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一直住在封钦的帐篷里,他毕竟是准王妃,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而封钦也很老实,没做出任何过度的事,所以这一路他过得还算安稳。 在一个雨天,他们终于到达了五临城。这里是江翊交接粮草的地方,也是纵山派的所在,军队要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直接到边关。 五临成中的知府已经率人在城门口相迎了。 见过礼后,封钦道:“今晚军队在城外林中休息,尔等不必招呼。赈灾粮草明早入粮仓,你今晚安排好交接以及运往其他各处的人马,尽早出发,不得有误。” “是。”知府忙应了,又道:“两位王爷,城内也略备薄酒,两位王爷一路辛苦,去用些吧?” 封业眉心一皱,都这个状况了,知府还备酒菜,实在让人难相信他是个勤勤恳恳的父母官。 “不必了,你还是多设些粥铺,明早开始施粥济民吧。” “是。”知府也老实地应了。 封钦知道兄长是怎么想的,他也看不上这样的父母官,但现在也不是发作的时候,救济百姓要紧,等回朝禀明父皇就行,做多了反倒让父皇疑思。 打发走知府后,封业立刻回帐中换了件常服,随后去了封钦的帐中。 “我要回纵山派一趟。” “哥,方便我们跟你一起吗?”封钦问道。从上一世至今,他都没有去过纵山派,也没有见过兄长的师父师兄之类,现在想来出于尊敬,是应该去看看的,毕竟是养育了兄长的地方。 “你想去?”封钦从未打听过关于纵山派的事,他一直觉得封钦可能跟父皇一样,不太看得上江湖门派。 “想啊,之前一直没机会,父皇又不喜欢提,所以我也一直没说过。既然都到纵山派的地界了,过门不入总归不好。而且作为弟弟,也应该去见见哥哥的师父才是。” 封业露出笑意,“好,那你们换件衣服,咱们这就走。” 江翊本来也没想去的,毕竟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封钦已经把他算进去了,他也不好拒绝。 于是两个人换了衣服,也没带别人,就跟着封业一起前往纵山派了。 第17章 纵山派建在城外的一座山上。山脉不高,却是植被充裕,但叶子尚未茂盛,遥遥地,也能看到纵山派的建筑。 通向山顶的楼梯修得很平整,但爬楼梯总是件辛苦事,考虑到江翊的身体,封钦也不敢走快,还牵住了江翊的手,以免他摔倒。 江翊身体虽不好,但体力其实还是可以的而且阶梯修的也不高,并不费力。但有封业在,江翊也不好太不给封钦面子,也就任他牵着了。 到了山顶,守门的弟子看到来人,走了过来,问道:“各位是何人?到纵山派来有何事?” 封业离开太久,弟子每年都会有一批新的,不认得他也是正常的。 封业正要拿腰牌时,听就到中个健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地叫道:“三师兄?!” 封业在宫里排行老三,在门派也是。 封业寻声望去,露出一点笑意,“五师弟。” 这位五师弟赶紧跑过来,“三师兄,真的是你啊。多年不见了,你可还好?” 封业点点头,“挺好的,师父在吗?” “在的在的,快跟我来。”说着,就带着封业往里走,一看就是个急脾气的。 封钦和江翊跟着封业进了纵山派的大门。 纵山派在外看不出来,但进了门才发现还是挺大的。因为周围植被多,又是在山上,空气非常清新,而且非常安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已经有人前去通知掌门了,所以三个人到的时候,掌门已经在厅里等了。 “徒儿拜见师父。”见到师父,封业毫不含糊地跪地行礼。 因为不是封钦的师父,所以封钦并没有跟着跪。 封业的师父胖乎乎的,笑起来特别和蔼,看着只是一个和顺的老人。但封钦习武多年,只看师父的体格和面容,就知道此人武功极高。 “快起来。”师父连忙叫了起,“没想到你我师徒还有再见的一日,为师此生真是没什么遗憾了。” 封业起身后微笑道:“师父可要长命百岁,徒儿才能有机会多孝敬您。” “你啊,已经够孝顺了,这几年这纵山派的库房都让你、你外公和舅舅送来的东西堆满了。”师父笑道。 他一个江湖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但徒弟和老友非要送,他也就只能收着了。不过都没乱用,还想着等封业成亲的时候,都给他送回去当礼了。 “您喜欢就好,该用就用,别省着。” “你啊,平日也要精打细算些,毕竟你在京中的生活不比在这儿简单随意。” “是,徒儿知道了。” 跟封业说完,师父又将目光转向后面的封钦和江翊。 封业给师父介绍了两个人。 封钦和江翊也抱拳作揖。 师父笑着点点头,“以前总听封业提起你这个弟弟,今日一见,真是一表人才。日后你们兄弟要好好相处,相互帮助,才能成大事。如今你也快成亲了,也算是大人了,对家中要好些,别让你哥哥操心。” “是,您放心吧。”封钦应道。他跟兄长的师父没有往来,对方能作为长辈提点他,也是对他上心了。 师父笑意深了些,对封业道:“行了,去看看你师兄吧。” “好。” 封钦都能感觉到提到这位师兄,兄长的眼睛都有神了许多。 纵山派内有很多小院,一般一个院里会有两三个屋子。 封钦以前听封业说过,他就是住在这样的小院子里的。 而在这众多的院子里,只有一处是枝繁叶茂,连墙壁上都挂着绿叶的。在这万物刚刚复苏的时节,这样的繁茂倒成了一副奇景。 走到院前,封业反而放慢的脚步,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封钦也不知道兄长在干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院里很整洁,也很安静,好像是纵山派另辟出的一角。 封业走到主屋门前,轻轻推开,里面的人转头看过来,手上的茶杯突然一松,水连着杯子一起落到了地上。 封钦和江翊走近了,才看清里面的人。看着年纪跟兄长差不多,但一头白发,身上也是一身白衣,样貌如嫡仙一般,就是跟江翊比,也不遑多让。 封业大步向前,一把把对方拉了起来,皱着眉问:“没烫着吧?” 对方愣愣地看着封业,嘴唇微微颤了颤,才如梦初醒般地问道:“你……回来了?” 封业似有些叹息地道:“嗯,烫着没?” “没……”说罢,眼睛看向地面。 封业轻拍了几下他身上的茶水,“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瘦这么多?我们不是说好的……” 封业突然说不下去了,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封钦心里有些疑惑,兄长这种温柔跟平时对自己和对母妃都不同,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心疼,他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反正就是不一样的。 江翊则微微皱起眉,这位师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压力,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跟一般习武之人散出内力时的压力不同,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感觉,非常微妙。他看了看封钦,封钦神色自若,显然没有被影响,这让他不禁有些在意了。 “来,给你介绍一下。”封业转移了话题,将师兄往前带了几步,“这是我弟弟封钦,这是我准弟媳江翊。” 随后又对两个人道:“这是我大师兄宋颀。” 两个人向宋颀抱拳行礼。 宋颀回礼道:“不敢不敢。” 封业随即打发两人道:“你们随便转转,我跟大师兄说几句话。”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亲弟弟面说的?封钦此时更确定自己的怀疑了。但也没有多问,拉着江翊出去了。 纵山派后面有一处没被开发的地,但植物自成一景,负责招呼他们的弟子将他们带到那边赏景。 两个人慢慢走着,四下没人了,封钦才道:“你觉不觉得我哥跟那位大师兄好像不太一般?” 江翊刚才光在意宋颀带给他的压力的,别的还真没多想,“没注意。” “我觉得我哥跟大师兄说话格外温柔,对着刚才那个师弟和师父都没这样。” “兴许是襄王从小长在这边,跟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会更亲近些。” “也有可能。”封钦看了看江翊,“你不喜欢这儿吗?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太高?还是累着呢?” “没有。就是看到大师兄院子里的花草长得好,有些赞叹而已。不免想请教一下,却也拍太突兀。”江翊找了个借口。 “现在怕是没时间了,等打完仗回程的时候吧。咱们在这儿多待几天,跟大师兄混熟了就好问了。” “嗯。” 封钦手腕一动,牵住了江翊是手。 江翊抽了一下没抽动,在心里叹了口气,就随他去了。 不知道封业跟宋颀说了什么,反正他们回去的时候,宋颀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还带上了些许笑意。 见天色已经晚,三个人也没再多留。 回去的路上,封钦问:“哥,你和大师兄关系很好吗?”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宋颀,封业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嗯。” “比跟其他师兄弟好?” “嗯,他比我早两年入门,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肯定比跟别人好些。” 封钦点点头,“那大师兄那头发……” 宋颀明明很年青,怎么会头发全白了呢? “天生的。师兄的父亲跟师父是好友,后来家生变故,亲人都过世了,只留了师兄一个孩子,师父就把他带回来了。他那头白发说是跟他父亲一样,他父亲也是生来就白发。” “原来如此。”若是病,那得尽早治,若是天生的就没办法了。 回到军营,三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江翊就被江度叫过去了。 “哥。”进了帐篷,江翊微笑着叫了人。 “过来坐。”江度给他倒了杯水,待他落座后才接着道:“明天你自己留在五临城,万事要格外小心。” “哥哥别担心,王爷安排了部下跟我一起,不会有事的。”江翊道。 “这样啊,那就好。”律王思虑周全,他也就放心了,“这几日看你跟律王相处得不错,素闻律王脾气不好,但对你倒是不错的。” “嗯。”江翊笑了笑,封钦现在见天的讨好他,他心里也清楚,“哥哥往边关去,肯定比我危险,有什么事千万让人来告诉我一声,虽说分开的时间不长,但我还是不能放心。” 江度点头道:“好,知道了。” 次日一早,行军继续出发。江翊则跟封钦的几个贴身护卫住进了知府安排的小院里。 粮草交接是用了不多少时间,但检查放粮情况,去农户家中慰问,都是花时间的事,而这些江翊都必要亲力亲为。 吃过午饭,江翊还没出门,就有人来报,说纵山派来人想见江翊。 江翊让他把人请进来,一看居然是宋颀。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宋颀淡笑道。 “没有,请坐。”虽然宋颀给他的压力让他有些紧张,但他并没有在宋颀身上感觉到威胁,相反,还觉得有些亲切。 宋颀坐下后,道:“是封业让我过来的,说你一个人在这边,他弟弟肯定不放心,希望我能照顾你几日。” 江翊真没想到是襄王安排的,这几日他跟襄王相处不多,不过襄王也没对他有过任何刁难或者不满,而这个安排想来肯定全是为了封钦。 “王爷没跟我提,早知道应该跟他道谢的。”江翊有些不好意思。 宋颀一笑,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得多说得少。你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 “那我跟你一起。” 江翊笑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有两对副CP,现在第一对出来了——封业&宋颀。 第18章 封钦这一路上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就算安排了得力的人,也依旧不放心江翊。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江翊重来,江翊要是出事了,他就跟着一起去了得了,什么皇位荣华,通通不要了。 封业冲他的背了拍了一下,“好好看路。” 一个主将,骑马走路总回头,实在影响军威。 “哥,你不懂。”他哥到现在身边也是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明白一个陷入爱情中的人的想法呢? “我有什么不懂的?你不就放心不下江翊吗?”封业对这个弟弟有些无语,以前封钦一天到晚火气旺盛,别说关心别人了,不惹事都是好的。现在倒好,真喜欢上一个人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要不是边关战事吃紧,我也不会把他留五临城。”封钦是越想越气,恨不得打到木瓦老家去,杀了他们族长,以绝后患。 “我已经让大师兄去帮着江翊了,你就安心吧。”看弟弟这样,封业就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绝对正确的。 “真的?还是哥你了解我。”封钦哈哈一笑,顿时轻松了一些,不过随后又问:“哥,大师兄的武功怎么样啊?” 封业觉得这要不是他亲弟弟,他都会调头走后面去。 “大师兄的武功能打你两个。”这不是他过誉,而是他这个大师兄是真的非常有习武天份,骨骼惊奇,用师父的话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那就好。对了,哥,你在师门排才三,那二师兄是谁?怎么没见着?”封钦最后的那点担心也消了,也有心情多跟兄长聊几句了。 封业道:“二师兄学成后就开始到处历游了,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师门。” “那是挺自在的。” “嗯。” 五临城内,宋颀陪着江翊一起往受灾最严重的村子走。 一路上,有不少认识宋颀的人,都跟他打了招呼。 江翊有些好奇地问:“师兄在城内人缘不错啊。” 宋颀淡笑道:“说不上。我没事喜欢弄些花花草草的,还在后山开了片地,种些草药。长好了会拿到城中的药铺买,一些稀奇难养的草药我若有,有百姓需要了,也会到我这儿求取,所以多少有些熟人。” “师兄院里子的花草长得甚好,想来是有自己的种植方式了。” “只是地气好而已。” 这话江翊只信五分,不过宋颀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毕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之后的三天,宋颀一直跟着江翊,除了监督送粮情况及百姓的救助外,还带着江翊吃了不少五临城有特色的食物。两个人也慢慢熟悉起来,宋颀也是个爱看书的,所以总不缺乏话题,有一致观点的时候,甚至可以秉烛聊到深夜。 宋颀偶尔也会聊到封业,每每表情都是那么柔和,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怀念。江翊跟封业接触不多,但并不影响他听,对封业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更加确定封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皇帝。 粮草和安抚灾民的事都处理完了,江翊也要去边关了。 宋颀一早来送他,神情有些不舍,“路上慢些,通往边关这条路不太安宁,路上尽量吃自己的东西,也少理跟你搭话的人。” 知道有侍卫护送,问题不大,但这几天跟江翊相处得愉快,也成了朋友,总不免要多叮嘱几句。 “知道。师兄,你真不考虑跟我一起去边关吗?”江翊也是难得有聊得来又交得上的朋友,心中也不免欣喜,更希望能跟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再者,若宋颀去了,封业想必也会高兴的。 宋颀摇摇头,道:“我就不去添乱了,在这儿等你们凯旋的消息。” 宋颀不想去,江翊也不好勉强,便道:“好,等得胜归来,咱们五临城再聚。” “好,路上小心。” 出了城门,一行人顺着官道往边关前行,官道能相对安全些,但来往的百姓也比较多,所以马骑得并不快,不过一路还算平静。傍晚时分,到达了军营。 江翊刚下马,就见封钦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江翊后,更了加快了步子,然后一把搂过江翊,久久地不说话。 他真是太想江翊的,从来没这么想过一个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和焦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翊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两下,但并没推开。 佑兴也只在一边捂嘴笑,连江度都站在五尺开外的地方,根本没有上来劝的意思。夏风就更不会说什么了,这事他是乐见的,少爷跟律王感情好,以后进了府也能舒坦些。 封钦越抱越紧,江翊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轻声在他耳边道:“放开,我难受。” 封钦赶紧松开手,忙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江翊摇摇头。 “让军医给你看看。” “别……没什么,就是被勒的有点喘不上气。” 封钦轻笑,然后拉着江翊往帐中走,边走边对跟着的将士道:“去议事帐子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一般议事会都是在主帅帐子里,但因为封钦想让江翊跟他住一起,这样将士们门来议事就很不方便,于是就多加了一个帐篷。专门议事用。 进了帐子,挥退了旁人,封钦打量了一番江翊,微笑道:“不错,没瘦。” “大师兄一直照顾我,在五临城那三天都过得不错。”可能是这天没见的关系,再跟封钦说话,江翊也不觉得太别扭了。 “等回去的时候,我得好好请大师兄吃个饭才行。”封钦笑道。 “原本是想让大师兄跟我一起来的,但他说不想添乱,就没过来。” “都好,反正回去也总能见的。”封钦很想摸摸江翊的脸,但想想还是克制住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挺顺的。我也去乡下看了百姓,收到粮后,大家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城中施粥,来领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想来也都能吃饱肚子了。”对于知府的安排得力,他还是很满意的,也就不计较刚到的时候,知府要带他们去吃饭的事了。 “那就好。” “战事怎么样?”江翊问,这是现在的重点。 “木瓦这两天还算安静,我也在抓紧时间研究策略,估计明日可能就要开战了。” “研究得怎么样?” “你还不放心我吗?”江翊已经能随意跟他聊几句了,他心里也是开心的。 “我也是第一次跟你出来打仗。”江翊瞥了他一眼。 封钦一拍脑袋,笑道:“是我不好。总之你放心吧,就算不信我,也总应该信你哥哥吧?” 这倒是,江翊心里也有了底。 “王爷,二少爷。”帐篷外传来佑兴的声音,“伙食营送晚饭过来了。” 封钦现在还不太饿,但江翊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饿了,便道:“拿进来吧。再去拿点热水来,让江翊擦把脸。” “是!”佑兴放下食盒后,就出去了,没多会儿,就端了盆热水进来。 江翊简单洗了洗,就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封钦不停地给他夹菜,“伙食一般,你将就几日吧,等哪天战事不紧了,我上山给你打个獐子烤来吃。” “挺好的。”大块的肉他看着就没什么食欲,但几样青菜还是不错的,味道也可以,吃个馒头加几样菜,也挺好。 封钦见他喜欢菜,自己就捡着肉吃,这肉卖相真不怎么样,但味道还是可以的。夹出瘦肉的部分蘸了酱汁放到江翊碗里,江翊看了看,也夹着吃了,对这道肉菜也算有了改观。 饭后,封钦道:“我要去议事,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翊知道封钦这是想告诉他,他已经不会再避讳他了,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但江翊实在是困了,而且他也没有军衔,去了并不合适,便道:“我太累了,想洗洗睡了。” 江翊赶了一天的路,累了也是正常的。 “那你赶紧休息吧,我不知道几日回来,不用给我留烛火了。” 江翊点点头。 封钦吩咐佑兴伺候着,就先去了议事帐。 这次打仗,封钦挑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一大部分还是他们这一派的,所以就算他让江翊住他的帐篷,也没人会多半句嘴。 而这一议就议到了后半夜,封钦回去的时候,江翊已经睡得很熟了。 他简单洗了洗,便脱了外衣上了床。江翊的被窝温温的,并不觉得暖和,封钦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人搂了过来,心道:以后他还是早点议完回来陪江翊睡吧,这样江翊能暖和些,睡得也能安稳些。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伙伴问江度,那这里就给大家提前剧透一下。 江度的确是另一对副CP,但他的另一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大家不要着急哈! 第19章 次日,首战如封钦所料打响。 江翊并不会武功,也帮不上忙。抱着不给封钦和哥哥添乱的原则,留在营地等消息。 伤兵一个个被送回,箭矢石块一车车补给,虽处在战事后方,却也一点都不平静。 江翊在帐篷里待了一会儿,见军医那边忙得不可开交,便也过去帮忙了。 这个时候军医也管不了江翊是何身份了,能有个人帮忙是再好不过的。 江翊看了一下,都是皮外伤,不致命,也松了口气,帮着烧热水、包扎…… 一个时辰后,木瓦军撤退,封钦也率军归来。然后一头扎进了议事帐篷,都没来得及问一句江翊在哪儿。 等江翊忙完回到主帐中,已经是晚饭时候了。 “少爷,您洗洗手快吃饭吧,中午就没吃上。”夏风也是心疼自家少爷,他也有去军医那边帮忙,中午的时候伙食营那边虽照常送了饭来,但谁有工夫吃呢?最多就是半个馒头塞下肚,垫一垫就了事了。 江翊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洗了手,就坐到了椅子上,“你也过来坐下一起吃吧,也忙了一天了。” 夏风今天也很辛苦,加上他们主仆多年,他自然知道夏风的忠心和对他的重视,所以也不愿跟夏风见外。 “不用了少爷,奴才跟佑公公一起吃就行了。”夏风道。 要这是要府上倒是可以,但在这边,万一一会儿律王爷进来了,实在不成规矩。 “赶紧的,吃完睡觉去。”江翊才不管那些,都这么累了,还在乎那些规矩干什么? 夏风无奈,只得坐了过去,陪江翊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江翊洗掉了一身的血腥味,这才上床睡觉。 封钦回到主帐已经是后半夜了,上了床便照常搂过江翊。 江翊一动,就醒了过来。 “吵到你了?”封钦轻声问。 江翊还迷糊着,懒得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 “睡吧。”封钦帮他拢了一下被子。 江翊翻身面向封钦,虽然还是很累,但稍微清醒一点,要操心的事就回归到脑子里,于是他小声问道:“这一仗打得不顺利吗?” 封钦身上是累的,但精神还很足,加上在议事帐那边讨论的事让他有些焦虑,就更睡不着了,所以江翊愿意跟他说话,他自然得回话。 “木瓦的兵力比预计的强不少,这场仗虽胜了,但战局并没有一边倒。我尽量在不牺牲将士的情况下迎战,如果木瓦的兵力再加一点,恐怕今天这个局面就保持不住了。按理来说,木瓦的兵力不应该这么厉害,如果说之前我们没来时,他们占了上峰,那现在我们来了,以我的预估,我们应该比较轻松就能打赢这场仗。而且,我似乎听到木瓦军中有人在说汉话,应该不是我听错了。” 江翊微微皱起眉,“你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让探子去查了,看能不能有结果。” “嗯。”现在只也能等了。 “睡吧,这边夜里还是冷的,你要是还冷,明天让佑兴给你加床被子。” 江翊不说话了。其实封钦在的话,他每晚都很暖和,甚至有些热,但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沉默以对了。 封钦以为他是困着,也没再说什么,搂着他睡着了。 之后的两天,封钦一直在议事,江翊没什么事的话,就会去给军医帮忙,一来二去的,将士们对他也熟悉了许多。 这天,江翊刚从医疗营那边回去,就见议事账那边围了不少人,一个个面色严肃。 江翊快步走了过去,就见他哥正扶着一个黑衣人,对方身一伤,已经昏迷了,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先把人送医疗营去。”封钦吩咐。 江度也没耽搁,跟手下的人一起把人送了过去。 封钦也看到了江翊,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进了帐篷,其他人也跟了进去。 “你们议吧,我回去了。”江翊觉得自己在这儿不合适。 “没事,正好你也帮我们想想。”封钦知道江翊的才干,所以更想让他留在这儿。 别人也多是听过江翊名声的,自然也觉得多个人多份力是挺好的事。 “王爷怎么看?”其中一人问。 封钦道:“鬼一的武功不弱,能重伤回来,木瓦肯定有高手。但就目前我们对木瓦的了解,他们并没有厉害到能把鬼一伤成这样的人。” 现在显然不是知己知彼的状态,这才是最麻烦的。 封业道:“的确,但现在鬼一这样,性命是能保住,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知道,我们不得不加紧防范。” “哥哥说的是。”封钦看向江翊,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江翊想了想,道:“既然鬼一的武功不弱,那能打伤他的必然是高手。武功跟读书是一样的,永远是中流居多,顶尖的少。那王爷现在想查,倒也算有头绪。从朝堂上查王爷有自己的路子,从江湖上查,襄王殿下也有办法。” 封钦一笑,“木瓦要短时间内养出这么个高手,又没传出丝毫消息,基本是不可能的,就算咱们大晟不盯着,也总有别的地方盯着。既然没传出来,那应该就是临时的增援,的确往这方面查就容易得多。” “行,我这就叫人送信去。”封业道。对于这些事,他比封钦这个从未在江湖上待过的人要了解得多,也知道江湖上有自己分辨门派的方法。 “辛苦哥哥了。”江翊道。 封业笑了笑,就起身离开了。 其他人也没别的事了,便纷纷离开休息去了。 封钦笑看着江翊,“以后议事定要带上你才是,能省不少事。” 江翊垂眸道:“你身边人才济济,就算没有我,也一样能想到。” “未必。”封钦很想亲一下江翊,但现在能抱着睡已经是极限了,还是别挑战江翊的好。江翊是心善,但往往最决绝的也是以往心善的人。 封业的人连夜去纵山派送的信,第二天傍晚宋颀就带着几个纵山派的师弟到了。 鬼一还在昏迷,宋颀去看了一下,在细细研究了鬼一身上的掌印后,确定是火邪教的掌法。 火邪教是一个武林门派,具体位置不明,颇有些神出鬼没的意思。在武林中说说不上臭名昭著,却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了不少百姓和武林人士,但大家都是报仇无门。此教善用毒和蛊,十分不好对付,遇上他们也要万分谨慎才行。 宋颀从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樱桃大小的药丸,对军医道:“弄半碗温水融了喂给他喝,能清体内淤血。” “好。”军医赶紧接过药丸去弄了。 “这个药喝下去要多久才能醒?”封业问。 “最快要明天,慢的话三天也差不多。好在他受的这一掌没带毒,不然恐怕拖不到回来就没命了。”宋颀回道。 “嗯,你一路也辛苦了,吃点东西休息吧。”封业的语气依旧温柔的过份。 “好。”宋颀浅笑着点点头。 出了医疗营,封钦让人给几个纵山派弟子安排住处。 封业直接道:“大师兄跟我住,不用另安排了。” 封钦点点头,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住在一处也很正常。 晚些时候,江翊去封业的帐中找宋颀。 见江翊来了,宋颀也很高兴,“快过来坐,我带了纵山派一带才有的茶来,刚想让人给你送过去些。” “今天忙乱,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上话。”江翊坐到小桌前。封业不在,两个人倒也自在。 宋颀给他倒了杯茶,问道:“这边战况如何了?” “只打了一仗,虽赢了,但王爷觉得与他预想的不一样,所以才派人去查探,然后鬼一重伤回来,我们考虑了一些可能,觉得得请纵山派来帮忙分析才行,于是襄王便派人送信去了。”江翊简单解释道。 宋颀点点头,“火邪教与外邦勾结也不是没有可能,听闻他们最早的一任教主就是外邦人,是近三十年才来到中原的。武林正派一直视他们为邪教,他们也的确残害过不少无辜之人。既然是起源于外邦,那与外邦勾结也就很容易了。” “是这么回事。不过具体的情况还要等鬼一醒了再看。”江翊喝了几口茶,“幸好你来了,不然鬼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宋颀笑道:“我平时没事喜欢研究也草药之类,能帮上忙是再好不过了。” 闲聊了一会儿,宋颀也累了,江翊便先回去了。 次日早饭刚过,木瓦人又起兵进攻了。 这几日封钦都有准备,并没有措手不及,立刻领兵应战。 宋颀不放心封业,也跟着去了。 这次有了宋颀和几个纵山派弟子的帮助,打得比上次顺利很多,宋颀还杀了两个带面具的人,扯下面具一看,是中原人的长相,并在他们身上找到了火字符,是火邪教的标志,这下就非常清楚了。 安排了其他将士打扫战场,封钦一行先回到营中。 宋颀去换了件衣服,对他们道:“这事既已确定,我得回去跟师父说一声。武林能有邪教的藏匿之处,但绝对不会有勾结外邦之人的容身这地。” 他们打木瓦是朝堂之上的事,但火邪教属于江湖门派,朝堂要清剿当然可以,但肯定没有江湖门派自己处理来得快,所以适当的还是需要用江湖势力的。 封业给宋颀整了整衣领,说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让师弟跟你一起。” 宋颀也没反对,跟封钦和江翊打了招呼,就带了两个师弟赶回纵山派了。 但夜深后,纵山派的弟子就快马而来,带来宋颀重伤恐怕要不行了的消息。 第20章 听到宋颀受伤的消息,封业一把抓住那位弟子的领子,怒问道:“你说什么?!宋颀怎么了?!” “三师兄,大师兄受伤严重,怕是不行了。”说着,那位弟子也哭了起来,“师傅让我赶紧来通知您,还能见上大师兄最后一面。” 封业一把推开那位弟子,立刻道:“牵我的马来,带上军医!” “哥!”封钦赶紧拉住封业,“你先冷静点。” 现在军中伤员不少,他哥就是要带军医去,也得悄悄的,这样摆在明面,会让将士寒心,也会有损兄长的声誉。 封业死死地盯着封钦,拽着最后一的丝理智才没把封钦推出去。 封业这样,封钦哪能看不出宋颀对封业的重要。 于是立刻让人去牵马,然后悄悄让佑兴去把最好的一位军医带去纵山派。面明上则吩咐侍卫去城中找最好的大夫送到纵山派去,这样两面都顾全了。 江翊听到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我也去。” 如果他去,只要宋颀还有一口气,他就有自信能把人救过来。再者,宋颀是他的朋友,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去呢? 封钦眉心一皱,他知道江翊与宋颀相处得好,江翊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有宋颀在,江翊的确开心了许多。而在这个可能阴阳两隔的时候,去见朋友后一面也是应该的。但让江翊自己去,他又不放心。他哥现在这样,肯定是顾不上江翊的,而他作为主将,又不能离开军营。 江翊抓住封钦的胳膊,道:“让我去,我必须去。” 封钦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违背江翊的意愿的,此时江度也走过来,说道:“让江翊去吧。” 封钦诚然担心,也不能阻止,便道:“路上一定要小心。我让鬼二鬼三跟着你。” “好。”江翊一刻也不想耽误。 纵山派留在军营中的几个师弟听说了消息,也跑了过来,要一起回去。 马匹很快牵来了,几个人骑上马便奔向纵山派。 纵山派山下的台阶马匹不容易行进,封业便扯着江翊的衣服轻功飞上了山顶。 此时天已经亮了,纵山派大门口,已经有不少弟子等在那儿。 见他们回来,忙把情况跟他们说了。 进了大师兄的院子,不少年纪小些的弟子已经在那偷偷抹眼泪了。 封业也没空理会这些,忙跑进屋子。 屋内,宋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很弱,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了,而扎在胸口上的匕首突兀地立在那里,刺穿的不只是生命,更是阴阳之间。 师父见封业回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愤怒而疲惫,“他一直在等你,陪他最后一程吧。” 说罢,就带着一干弟子退了出去。 江翊没走,而是站在离床稍远些的地方,似是在思考什么。 封业坐到床边,将宋颀的手握进两手之间。 宋颀慢慢睁开眼,在看到封业后,露出一个浅到不能浅再的笑意,似乎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封业看着宋颀,此时此刻,他除了悔恨和心疼,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宋颀声音很轻很轻地道:“你别这样。我命薄,不能陪你走完一生了,希望你不要恨我,安安稳稳地成个家,日后儿女绕膝,也不枉此生吧?” 封业握着宋颀的手紧了些,眼眶也红了,“没了你,我活着为什么呢?” “你还有母亲,还有弟弟,还有这家国天下……” “家国天下?哈哈……我就是为了它才负了你……” “没有,你不是承诺过吗……只不过我等不到了而已……” “宋颀……” “封业,我从没怨恨过你,甚至期待你功成那日到这儿来接我,如今我等不了了,今天勉强是吧。别辜负我的期待,以后若成了,切记做一个好皇帝,我便再也没有遗憾了……” 诚然冷静睿智如封业,此时也难以克制,眼泪滴在宋颀手上,那样凄然绝望。 宋颀手抬了抬,却没有力气,只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我等着你……” 两个人话说到这一步,江翊哪还有不明白的呢?他记得上一世,封业一直没娶妻,再没纳妾,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宋颀是不是活着,但他相信封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颀。 这时,军医也赶到了。 赶进来诊过脉后,摇了摇头。 封业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打发走军医后,眼睛看向上宋颀挂在床头的剑。 江翊真不怀疑如果宋颀去了,封业下一刻就会拔剑自尽。 宋颀此时已经睁不开眼了,自然没注意到封业的目光,“别白费力气了,师父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也说治不了了,我是拿药吊着命,才等到你来。如今见到你了,要说的也都说了,再没什么遗憾了。” 江翊捏了捏双手,走过去将房门锁上,然后来到床边,“襄王,我能救宋颀。” 封业迅速看向江翊,眼中带着希翼和难以至信。 江翊道:“但还请襄王为我保密,若传出去,我可能性命堪忧。” “好。”封业立刻答应,现在只要能救宋颀,他什么都能答应,而且说到做到。 宋颀心中也是震惊的,但他实在没力气了,只能躺在那里。 江翊坐到床边,“一会儿我让拔匕首,王爷就帮忙把匕首拔出来。” “好。”宋颀忙应着。 江翊也不再多说,抬手置手伤口上方,慢慢地,江翊手上聚出一团暖绿色的光,并慢慢通过伤口渗入宋颀体内。 宋颀觉得身上很暖,不像之前那样一阵阵地泛冷了,就想泡进了暖池中,也慢慢地感觉不到疼了。 “王爷,可以拔匕首了,然后帮忙把伤口那里的衣服撕开。”江翊道。 封业都顾不上震惊了,忙按江翊说的做。 只见匕首拔出后,并没有血溅出来,而且伤口正在以用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宋颀慢慢也存了点力气,睁开眼看到身前的光,他只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太震惊,更多的是欣喜。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伤口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一道粉色的疤证实着一切都不是梦。 江翊收了光,靠在床头累得不行。这是他生来便带的能力,可以愈合一切伤口,而这个能力会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强,作用也会越来越多。而这事只有他父亲和兄长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宋颀,他也不会示于人前。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封业高兴疯了,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于是起身一跪,给江翊行了大礼。 “王爷,万万不可。”江翊可承受不起襄王这一跪,但又实在没力气去扶。 “你当得起。”封业甚至觉得只是行个礼还太轻了,日后必定要将这个准弟媳跟宋颀一样供起来才行。 宋颀再勾了勾嘴角,笑意显然比之前明显了许多,“江翊,谢谢你。” “你无恙最要紧。不过这事还得让襄王帮我圆了。”江翊现在很想睡了。 “你放心,交给我。”封业道。 江翊扯着床帷借力坐直,道:“现在是无性命之忧了,但调养上我并不在行,还得找大夫来看看,开个合适的方子。另外,烦请借我个地方小睡一会儿。” 封业立刻起身,扶起江翊道:“去暖阁休息吧,那边安静。” 随后又对宋颀道:“我送他过去就回来,等我一会儿……” “嗯……”宋颀现在也很困,毕竟失了那么多血,头晕得很,可他居然得救了,也就是说又可以跟封业说说话,待在一处了,想到这儿,他又有些睡不着了。 江翊挨上暖阁的床,就睡了过去。 封业掩好门后,对等在院中的师父行了礼,道:“师父,师兄已经无虞。” “你说什么?!”师父也惊了,明明都不行了,怎么又无虞了呢? 封业回道:“江翊有一丸药,能迅速使伤口愈合生肌。是他在南面偶然得到的,也就这么一丸,死马当活马医地给师兄吃了,没想到居然有奇效。” 师父一听大徒弟没事,也不在意那“药”是怎么来的了,老怀安慰地道:“那就好,那就好,老天对小颀不薄啊。” 其他弟子一听大师兄救过来了,也是满面惊喜,愁云尽散。 “师兄失血太多,现在很虚弱,需要调养一段时间,烦请师父让人去请个擅长开滋补调养药方的大夫来,军医只对外伤有法子,调养上怕是不足。”封业道。 “好,好。老五,你去。”师父赶忙道。 “诶,我这就去!”说着,五师弟就跑了出去。 现在大徒弟没事了,师父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来,对众弟子道:“你们也熬了一晚上了,都回去休息吧,等你们大师兄好点,再来探望不迟。” “是。”众弟子应着,就陆续离开了。 师父没走,而是进屋看了一下宋颀。 宋颀还是没能敌过身体的困倦,已经睡了。 见宋颀呼吸匀称,伤口也的确愈合了,师父也完全放心了,微笑着对封业道:“你也累了一晚上了,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不累。”现在宋颀没事了,他简直精神百倍,“师父去休息吧,我等大夫来看完再休息不迟。” “那好,这就交给你了。” “是。” 师父离开后,封业再次坐到床边,看着宋颀睡得很安稳的脸,眼里无比满足,也有些怅然。以前他是想等自己拿下皇位了,再风风光光地把宋颀接进京,立他为后。但经此一事,他发现以后的事还需要很久的时日去完成,为了以后而浪费的现在,是件多么不值得的事。倘若今天没有江翊,宋颀不在了,那他要那个皇位有何用? 所以珍惜眼下的每一刻,才是最重要的。也许宋颀以后会跟着他卷入皇家争斗中,可那又怎么样?他必要护宋颀周全。至于有个男妃会损失顺利继位的可能性这事,他也不在乎了,反正这个皇位都是要争的,以前的顾忌现在想来真真儿可笑,还白让宋颀等了他这么多年。从今以后,他会凡事以宋颀为先,至于皇位,他不信自己跟封钦联手,又有外祖家和平南将军府做后盾,还没有一争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江翊的异能就是治愈啦! 第21章 江翊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封钦。 江翊眨了眨眼睛,他记得自己是在纵山派啊,怎么封钦会在这儿? 还没等他开口,封钦就先笑了,“醒了?饿不饿?” 江翊这才确定不是做梦,是封钦来了。 “你怎么来了?”江翊微微皱眉,主将离军是很严重的,若被参上一本,性命不保都是有可能的。 封钦捏着他的手,“我的王妃都不在身边了,我哪有心思在军中等着?自然是要来找你的。” “胡闹。”江翊觉得封钦这次实在太没轻重了。 “我知道这样不对,不过军中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吧。再说,有你哥在,也不会有什么事。”封钦道。 一来是他实在不放心江翊,二来的确是太想了,在确定木瓦今天不会进攻之后,偷偷出的军营。 “这种事上哪经得起万一?”封钦来找他,他心里的确是暖的,但在家国大事面前,封钦这样实在是太冲动了。 “我知道,原本也是想来看看你就回去。”他并不准备带江翊一起回去,他骑快马,路上无休,他怕江翊身体撑不住。 江翊坐起身,封钦把晾在一边的红枣茶端给他,“我一过来,我哥就把我拉到屋里,把你救了宋颀的事跟我说了。” 江翊并不意外。 封钦道:“你上一世过世盖棺时,身上散出的光,就是这个能力吧?” 江翊点点头,他虽没见着,但想来也只能是这个了。 “能仔细跟我说说吗?” “也没什么,就是能治愈伤口而已。以后可能能治更多东西,但现在也就这样。我生来便带了,如果上一世你再晚点让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可能我已经把这事告诉你了。”江翊平静地说道。再提到上一世,他已经不那么激动和难受了,他知道这中间有封钦现在一直让着他、宠着他的功劳,也明白是因为自己现在安心了,所以很多事也慢慢放开了。 “是我不好。”封钦叹了口气,“不过你有这个能力真是太好了,至少在你的安危上,我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我这个能力对付毒药没什么用,只能护住心脉,解不了。”不然上一世他也不至于落得那般地步。 封钦心里一疼,越想自己越不是个东西,“以后你入口的东西我必定不会让它出差错。” 江翊也不想再计较于过去,封钦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心意他也明白,所以有些事上能放便放下了。 “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纵山派的人刚送来了午饭。”封钦忙道。 “嗯。”江翊下床,去屏风后面洗了把脸后,坐到桌前。 封钦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坐下跟江翊一起吃。 给江翊夹了菜,封钦问:“你那个能力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江翊摇摇头,“就是损耗多了会有些累而已。” “那就好。这事我和我哥都会保密,你也小心些,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了。”他知道江翊是谨慎的,不然不可能这么久了,他才知道这件事。但还是不免要提醒一二。 “嗯。” 封钦想了想,又问:“你这个能力怎么提升?需要特殊的环境吗?我在府上给你造一个。” 江翊回道:“不用,没有特殊的需要。” “好。”封钦笑着继续给江翊夹菜。就算没有这个能力,他都得把江翊供起来,更不用提现在了。老天真是对他不薄,福星就在他身边,他没珍惜,现在又肯给他第二次机会,他哪敢再糟蹋呢? 饭后,封钦问纵山派弟子要了茶,亲手给江翊泡了,“我一会儿就得回去,不带你走,你慢慢回军营就好,不必太赶了。我哥估计要留下来照顾宋颀一段时日,这就随他吧。” 说到封业和宋颀,江翊道:“我觉得襄王和宋颀的关系没有看着他么简单。”他没直接说两个人有爱人间的感情,也是想看看封钦有没有看出什么。 “嗯,我也有这样的猜测,但一直没问我哥。”封钦也没隐瞒。 听封钦这样说,江翊便道:“我觉得我们猜的应该不假,如果是真的,你可同意?” 封钦一笑,道:“有什么可不同意的?经过上一世,我觉得找个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比什么都来得实在。我想经过这件事,我哥应该会跟我想的一样。至于皇位,争是为了保命。这跟我要娶你,跟你过日子,并不冲突。” 封钦既然不反对,那宋颀和封业的事应该就会很顺利了。他也为宋颀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绝对是幸事一桩。 不过江翊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贞贵妃那边呢?” “母妃更不会反对了,他一直希望我们能找个自己喜欢的。” 这下江翊彻底放心了,“那就好。” “我母妃很好相处的,等咱们成亲后你进宫面见就知道了。”江翊微笑道。一般正妃成亲前都要进宫让未来婆婆看看,但因为江翊是男妃,以免不便,所以这个规矩一直是省略的。 江翊两世加起来都没见过贞贵妃,以前感觉能养出封钦这么个儿子,肯定很难相处。但看看现在的封钦,再看看封业,他多少还是有改观的。 又陪江翊小坐了一会儿,封钦就往回赶了。 傍晚时分,宋颀也醒了,但身体还是虚着,这会儿也难起来,就躺在床上跟江翊说话。 “这边补品可还全?不够年头的话,我写信回京,让家里送些过来。”江翊知道封业也会准备,但他准备的是他的心意。 “够了,我自己有也种一些,不缺的。”宋颀笑道。 “那好。”补是个慢功夫,以后不够了再送也是一样的。 宋颀道:“我有件事跟你说。” “你说。”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院子里的植被长得那么好吗?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有一种别人不知道的能力,能让花草长得更好。”宋颀笑道。 “真的?”江翊十分惊讶,他真没想到宋颀也会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不过转念一想,宋颀带给他的那种压力感,应该也是原自于这儿,因为宋颀的能力比他强,所以他能感觉到压力。不过相处时间长了,这种压力倒是没了,也许是因为宋颀跟他熟了,毫无防备的缘故吧。 “嗯。”宋颀应着,手指一抬,一道冰蓝色光晕呈于手心,“我遗传自父亲,可能这头白发也是因为这个能力的缘故。”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如今遇见你,倒觉得没什么不对了。”江翊微笑道。 “我也是。” “你和襄王说了吗?” “还没,我一醒他就忙这忙那的给我弄吃的,弄补品,都还没好好说上句话。不过他说要带我回京去,以后咱们离得就近了。” “太好了!你们能守在一处,怎么都是好的。”江翊是真的高兴了,“待你到了京城,我带你到处逛逛,我知道几家不错的书斋,能找到不少孤本。而且以后咱们时常见面也方便了。” “是啊。”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对江翊看出了他和封业的关系也一点都不意外。 今天他一醒,封业就急不可待地跟他说了这个决定,说皇位什么的,没有他重要,还说对不起他,让他等了这么多年,以后绝对不会了。其实他并不觉得等待的日子有多苦,虽然想念总让他难以入睡,但想到将来,他还是存有希望的,所以才会在快要死去时那么难过,嘴上说着没有遗憾,其实遗憾尤在。现在封业完全换了想法,他也实在不想再与封业分开,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襄王准备去求皇上赐婚吗?”江翊问。这是个大事,宋颀跟在封业身边,总不能只是个师兄的身份吧? “有这个想法,不过要谋划一下,你知道的,皇上不太喜欢他提在纵山派的时候的事。也能理解,当初封业被送过来,是说命格轻,在宫中不好活,要带到北边去,长成后再回京方能顺遂。但一个有机会继承大统的皇子在一个武林门派长大,多少有碍皇家声誉。所以封业想娶我,还要从长计议。”宋颀也不急,这么多年他都等了,还差这段时间吗? 江翊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也会帮你们想办法的。” “好。”宋颀笑应道。 江翊又在纵山派待了两天,确定宋颀完全无恙后,才跟鬼二鬼三一起回到军营。他也是放心不下哥哥,而宋颀那边有封业守着,肯定不成问题。 江翊到军营时,一场战事刚刚平息。 夏风见江翊回来,赶紧跑了过来,把这几天军中的事跟江翊说了一下。 夏风进了帐篷没多会儿,封钦就回来了。 在看到江翊后,脸上露出了笑意,上前抱住江翊,“回来了?” “嗯。”江翊皱了皱鼻子,道:“先去冲个澡吧,一身血腥味。” “好。” 浴桶里热水蒸出氤氲的水气,一屏风之隔,两个人坐于两边。 江翊问起今天的战事,封钦回道:“今天用了些陷阱,直接绕后把他们的主将打成了重伤。但很奇怪的是,一般主将伤了就要开始撤退才对。他们的确是吹号要退了,但前方的那些士兵好像没意识似的,不仅没退,还在继续往前冲。刀剑砍在他们身上,他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像没有痛觉一样,实在可疑。” “的确很奇怪,有抓活的回来吗?” “抓了,现在军医正忙,等忙完了给那几个木瓦人看看。” “嗯。”江翊喝着茶,“我在想,这中间会不会跟宋颀受伤有什么关系?” “宋颀那边怎么说的?” “说快到纵山派时,突然窜出一伙人,一身黑衣蒙面的,二话不说就要杀宋颀,而且都是冲着宋颀去的,其他两个师弟只被打到一边而已。因为对方完全遮住了自己,所以判断不出年纪。师父说能差点要了宋颀的命,此人年纪估计不小,内力深厚,可能是老一辈的人了。” “就这么看,倒看不出什么联系。”封钦皱着眉,心里一直在思索。 “对了,鬼一醒了没?”江翊问。 “醒了。说在木瓦主帐查探时,听到主将和一个内力浑厚的人在说话,说的是汉话,多是些布阵谋略上的事。鬼一刚要想办法看看那个人的样子,就被发现了。说那人与他交手时,一直披着个斗篷,帽子很大,扣在头上,看不清样子,但感觉年纪应该有五六十岁。” 江翊眼睛一抬,“你说打伤鬼一的和打伤宋颀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就鬼一的描述,跟师父猜测的很接近。” “也有可能。”封钦道:“等把那些俘虏调查完,一并写信送去纵山派,让师父他们帮着分析一下。” “嗯。”这样比较周全。 一阵起水的声音响起,江翊想着封钦洗完可以准吃饭了,就见封钦腰间围了个布巾就出来了。 “你怎么不穿衣服?!”江翊赶紧把脸转向别处。 封钦一脸流氓样,笑道:“没事,让你看了我也不吃亏,提前熟悉一下有利婚后春宵。” 江翊脸上一红,起身快步走出帐篷,他并不想跟封钦讨论这种事! 身后传来封钦的大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场仗重伤了敌方主将,王爷心中痛快,才如此高兴的。 第22章 晚些时候,军医来回话,说那些木瓦俘虏神情呆滞,叫而不应,用匕首划破皮肤亦无反应,如同撞邪一般。探脉相只觉得是元气凝滞,几味药灌下去,毫无起色,实在不知为何。 挥退了军医,封钦提笔写信,将情况一一说明,然后让鬼三送到纵山派去。 因为取得了胜利,此时,将士们正围火而坐,烤肉喝酒,作为庆祝。 封钦陪着江翊,并没过去。伙食营那边也送来了一只烤羊腿和野菜糙米熬的粥。 “先吃饭吧,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出原因,先庆祝眼下吧。”封钦拉着江翊坐到桌前,拿过一边的刀子开始片肉。 木瓦主将伤了,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敢主动开战,好歹要等新将到来,至于肯不肯给木瓦这个等的机会,就是封钦说得算了。所谓穷寇莫追,加上木瓦人这种奇怪的反应,封钦也不敢贸然进军,以免对方狗急跳强,他们得不尝失。 粥做得很厚实,一看就很顶饱的那种,加上爽口的野菜,让江翊很有食欲。 封钦挑了两块烤得嫩嫩的肉,蘸上调料放到江翊的小碟子里,“多吃点。” 若晚上没有战事或者突袭,伙食营是不会做宵夜的,所以晚饭得吃多点。 “嗯。”这肉烤得好,没有什么膻味,很好入口,“这肉烤得不错,粥做得也好。” “那一会儿赏他们。”江翊喜欢,自是该赏的。 江翊瞥了他一眼,伙食营那边只是正常做饭,就算味道好些,不也至于赏,在军营中只有出战有功者才会赏。这要是为了他赏了伙食营,别人只会说封钦昏聩。 封钦一笑,说:“好吧好吧,等回去了我再找个由头赏他们。” 江翊没再反对,继续吃饭。 封钦对粥没兴趣,大口吃着肉,道:“我一直在想,你说如果上一世也是这样,四皇子是怎么轻而易举地打退木瓦的?” “你的意思是?” “我猜测过四皇子可能跟木瓦人勾结,但如果两有勾结,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做做样子,降了就完事了。”现在这个局面,还真让他有些拿不准之前的猜测。 江翊开口道:“其实你猜的也未必不对,也可能是木瓦原本是跟四皇子勾结想做做样子,但现在出征的是你,不是四皇子,他们跟四皇子之间的协议没有了这场战事来巩固,木瓦人心里也打鼓,倒不如借机而上,若火邪教是这个时候向木瓦投出的橄榄枝,木瓦想占大晟便宜,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反正跟你打,输了大不了撤兵,赢了就是赚了。” 经江翊这么一分析,封钦觉得一下就说得通了。 “轻尘,你真聪明。” 江翊看了他一眼,“这只是分析,不一定是真的。再说,我们也没有四皇子与木瓦勾结的证据。” “有没有证据的再说,先知道了四皇子的命门,总是好的。”只要深入木瓦族,他就不信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信送去纵山派的第三天,封业带着宋颀回来了。 宋颀脸色虽还不太好,但精神不错,路上走得也慢,倒不至于太疲惫。 “那几个俘虏还活着吗?”宋颀问。 知道宋颀会是未来大嫂,封钦哪敢怠慢,“活着,不过从被抓回来就不吃东西,全靠给他们灌水活着。” “我去看看。”宋颀道。 封业给封钦使了个眼色。 封钦立刻会意,“用了饭再去吧,伙食营那边已经做好了。” 封业完全不给宋颀拒绝的时间,接话道:“你身体还要养,反正晚一会儿那些俘虏也不会有什么事,先吃饭吧。” 宋颀想了想,应道:“好。” 于是四个人去了主帐一起吃饭。江翊和宋颀又聚到一起了,也有不少话要聊。而封钦和封业是完全插不上话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夹菜。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宋颀就去看那些俘虏了。 这边没有牢房,俘虏是被关在一个帐篷里的,有铁链限制住手脚,让他们无法逃走,不过看他们这样也没想逃。 宋颀走过去给他们检查了一下,皱着眉道:“这些人看起来不像中毒,倒像是中了蛊。” “蛊?”封钦又看了看那些俘虏,这样说倒也像。 “如果他们真跟火邪教勾结,这倒是正常了。”宋颀冷笑一声,很看不上火邪教这等作为。 “那有得解吗?”封钦问。 宋颀笑了笑,道:“有。去把我包袱里的银盒子拿来。” 封业赶紧让人去拿了,不多会儿,银盒子就取来了。 宋颀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只蓝紫色长满了绒毛且有八只眼睛的肉虫子。 几个人皱起眉——这是什么东西?也太恶心了吧。 宋颀特别温柔地摸了摸那个肉虫子,似乎十分喜爱,随后拎起那个肉虫子,捏住一个俘虏的下巴,把虫子塞了进去。 看守帐篷的士兵已经有人受不了干呕了。 封业看着宋颀,宋颀养这些东西,他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宋颀喜欢种些花草。前不久在得知宋颀也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后,已经决定在府里后花园开一片地,专门给宋颀种东西玩了。现在看来,开得给宋颀弄个院子养这些才行。虽然这东西长得实在难看,但只要宋颀喜欢,养多少都是可以的。 那个俘虏并没有什么表情,而肉虫子则以最快的速度爬进了俘虏的喉咙里。 江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宋颀这涉猎是不是有点太广泛了? 宋颀松开手,俘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个肉虫子从俘虏的鼻孔爬了出来,身后拽着一个玉米须似的东西,仔细一看,那东西还在动。 宋颀将银盒子放到地上,那个虫子就欢快地放开了“玉米须”,奔进了盒子里。宋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蜈蚣干喂给肉虫子,肉虫子吃得特别欢。宋颀将银盒子盖上握在手里。 “这是寻蛊,专门在人身上找蛊用的,那么多眼睛也能找得更全面。”说着,宋颀指了指那个被寻蛊抛下的“玉米须”,“这是闭蛊,能封住人的痛觉、思想、饿和渴,只听最开始的指令一直行事,行为时间可持续两个时辰。” “这蛊有毒吗?”封业问。 “没有,但带在身上久了,人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宋颀对看守的要道:“去拿个火把来把闭蛊烧了。” “是!” 宋颀接着道:“闭蛊怕火,一会儿把这些人绑在一起,周围点上火,闭蛊会自己出来的。” “好。”封钦应道。 刚才那个解了蛊的俘虏已经晕过去了。 宋颀道:“应该是饿的,一会儿让人弄点糖水来给他喝就行了。” 这些俘虏都是要问话的,自然不能让他们死了,封钦便命人去办了。 封业心疼宋颀,道:“行了,都处理完了,你也快去睡一会儿,不然头又要晕了。” “嗯。”宋颀露出笑意,“如果要杀我的真是火邪教,那这事倒说得通了。除了个别教派和南疆,一般是没有人会养蛊的。而我有蛊有药,显然是克制得了火邪派用这些邪道的,杀了我他们就方便多了。” 封业眉心一皱,“以后我会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宋颀想说多少人都没用,只要能打得过他,还能打不过那些手下吗?但想到是封业的关心,也不忍拒绝,但点了点头。 封业拉住他的手,连招呼都没打,就拉着宋颀去休息了。 封钦在心里“啧啧”了两声,也牵起江翊的手,往主帐走——又不是只有哥哥才有人牵手,他也有! 江翊还在刚才对于寻蛊的不适中,也没说什么,跟着封钦回了主账。 进了帐子,江翊赶紧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 “怎么了?”封钦忙问。 “没事,有点恶心罢了。” 封钦笑了笑,说:“是挺恶心的,以后我哥府里可能很多这种东西,咱可不去了。宋颀长得那么仙气,去弄这些东西,也是人不可貌相。” “这哪行?”过年过节的,哪能不到府上去? “怎么不行?宋颀在府里养那些东西,我哥心里没数吗?不去不去。” “我只是一时不适应,下回就好了。” “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更恶心的?那东西是不错,能帮不少忙,但也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养的。” “他还真不是一般人。” “嗯?怎么说?”封钦问。 江翊放低了声音,“他有种能让花草长得更好的能力。” 封钦惊讶道:“所以他院子里花草长那么好是因为这个?” 江翊点头。 封钦笑了,“你带你我的惊喜就够大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这敢情好,以后让他多重些名贵的草药,做成药丸备用也是好的。” “嗯。”就算封钦不说,宋颀也有在做的,他有看过宋颀的药室,各种瓶子摆了满架子,很难想像宋颀居然分得清。 “我得了个宝,我哥也得了个宝,老天真是对我们两兄弟够意思了。”封钦也为兄长高兴。 江翊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被封钦这么一逗,他那点恶心劲儿也没了。 “佑兴。” 佑兴快步进来,“王爷。” “让厨房做点酒酿糖水来,别太甜了。”封钦吩咐。 “是。”佑兴应着就出去了。 封钦微笑道:“我小时候身体不舒服,母妃就给我做这个,喝了就好了,你试试?” 想想那个味道,江翊就觉得很舒服,便点头道:“好。” 封钦笑拉着他坐下,一起等那一道甜味的酒酿水。 第23章 之后的几日,木瓦跟个鹌鹑似的,不仅没有进攻,反而撤营近千尺,不过也没有投降的意思,看起来是在等新主将。 这倒也方便了宋颀,他在营中研制闭蛊的解药,毕竟在战场上大肆用火并不实际,还有可能烧伤己方,不如想些更保险的方法为好。另一边,他也送信去了纵山派,他的师父在确定火邪教通敌叛国之后,以掌门的身份去信于各大门派及武林盟。于是正派人士人纷纷开始向五临城集合,准备一举端掉火邪教,尤其是那些曾被火邪教所害的门派,更是举全派这力,前来报仇。 那些俘虏在清醒后,也被问出了些消息。 木瓦主将身边的确有一个整天穿着斗篷带着大兜帽的人,但他们只是普通士兵,并没有看到过那个人的真容。而木瓦军中也的确有不少汉人样貌的士兵,平时高高在上的,不怎么理人,也不太合群,不过武功都是很不错的,一般士兵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他们在出战前,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吃完早饭后,整个人开始有些恍惚。出战前,主将在前面说了几句激励的话,之后他们脑子里就是一个念头——杀! 之后怎么被俘的,怎么不吃饭的,怎么被灌水、解蛊的,他们全都没有印象了。 宋颀听完这些后,说闭蛊可能是放在饭里的,一人一碗,人人都有可能中招。闭蛊虽怕火,却不怕热,待在热饭中也无恙,只是不会动了而已。从军者在吃上一般很豪放,不会在意碗中多个玉米须似的东西,而且入口后,闭蛊会以最快的速度钻进喉咙,所以这些人没注意就中了蛊,很是正常。 武林正派人士在五临城集结后,一同赶往边关。 封钦也没准备跟木瓦人讲什么君子之礼,在对方主将没到的情况下,与江湖人一起向木瓦军发起进攻。 木瓦人虽有防备,却也终是不敌。 宋颀研究出的解药被化成水,泼到每个木瓦士兵身上,果然没多会儿,那些人就都清醒了,在看到这个情势后,进退不知,又满心疑惑,最后溃不成军。 江湖人士抓了几个火邪教的弟子,却未见那个穿斗篷的人。 江湖人希望能继续打到木瓦老家去,这也正合了封钦的心意,只带了一小部分兵,加上江湖人士,就直逼木瓦的老家而去。 江翊和宋颀都留在了营中,前方战报不断传来,再由军营传入京城。由于封钦送折子入京说能保证征战粮草,无需要朝廷额外送粮,皇上这才没对打入木瓦的事表示反对,封钦就随自己的意思继续进攻了。 江湖人其实并不好管束,毕竟每个侠客高手,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和风格,也标榜这些。不过有纵山派掌门在,多少能约束一二,而且江湖人也多是讲道理的,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 当然,江湖人加入的事,封钦也没有跟皇上提,以免犯了皇上的忌讳。而除了军中几个自己人知情,其他人都以为江湖人士只是为除邪教而去,正好与军队同路罢了。 十日后,封钦那边传来大获全胜的消息。封钦又在那里留了两日,处理木瓦族族人的抓获或者驱逐。几个主要的人被装车押往京中,之后再要怎么处理,就是皇上的事了,封钦不能越权。 而这几日,封钦一直面若寒霜,打起架来如修罗在世。这几天他实在是太想江翊了,想的骨头都疼。也是因为江翊不在身边,他之前那个暴戾的脾气也不收敛了,一天天火气特胜,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的那个封钦。 安排完木瓦的事,留了不少人在那驻守,等皇城那边送来圣旨再行处置,封钦让江度全权负责后,就跟封业一起赶回了军营。 他们到达军营时,天空刚刚泛起一抹亮色,封钦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帐,看到睡在床上江翊后,多日来的烦闷顿时消散了,想念也找到了出口。 脱掉外衣,封钦上了床,将江翊搂了过来。 江翊一下就被惊醒了,这几日他一直是自己睡的,突然多出一个人,他怎么能不吓醒? 封钦忙道:“别怕,是我。” 江翊要起身的动作停了一下,动作有些慢地转过身,在看清的确是封钦后,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按理说,木瓦的事怎么也得处理个十天左右,他还在想,也许得等圣旨到了,封钦才会回来。 “太想你了,实在没心思待在那里浪费时间,就将给你哥了。”封钦丝毫不觉得把事情推给副军有什么不对,他作为主将,仗该打的都打了,也胜了,那剩下的事自然没有跟江翊待在一起来得重要了。 江翊心情有点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封钦搂着他,浅笑道:“继续睡吧,还早。” 江翊这种醒来的方式已经很难再立刻睡去了,“睡不着了,下午再小睡一会儿吧。” 封钦将脸埋进江翊发间,这种真实感让他觉得很幸福,也很开心。 “你赶了一晚上的路,先睡会儿吧?”比起他,江翊觉得封钦应该更累。 “先不睡,陪你吃了早饭我再眯一会儿。” 封钦身上结实又很暖,这样搂着他,若不想其他的,江翊的确觉得很踏实,“一直看你传捷报回来,木瓦之战真的那么顺利吗?” 封钦微笑道:“还行。其实刚攻到他们近地的时候,战事非常激烈,后来我们赢了,战局就变成了长驱直入。也是杀进他们族长家里后,才发现火邪教已经全跑了,近地战他们输了的当晚,那些人就凭空消失了,而在打仗时抓住的火邪教弟子也在收拾战局时,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自尽了。而且木瓦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火邪教的人又有意隐藏身份,所以木瓦人一直以为他们是天神派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我们打入族长家时,族长正在烧信件,我从火堆里拨出几封烧了一半的,不过因为损毁严重,已经很难看出内容了,但字很像四皇子的。” “当真?” “嗯,四皇子的字是我们这些皇子中最有特点的,他小时候常说这叫四皇子体。不过这没前没后的,呈上去父皇也未必会信,说不定会怀疑我蓄意挑拨。”封钦觉得这信件碎片用对了可以扳倒四皇子,用错了就是害自己。 “那先好好收着,日后时机到了,说不定有用得上的时候。” “嗯。”封钦手指勾住江翊的头发,慢慢向上,然后手指插进江翊的头发里。 这么近的距离,床又不大,江翊也没地方退。而封钦这样深情又宠溺地望着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红了耳朵。 封钦低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很轻,很温柔。 江翊愣了一下,心跳也跟着快了几拍。 见江翊没推开他,封钦开始慢慢凑近江翊,想亲一亲江翊。 在两个人靠得极近,眼看就要亲上时,江翊转过头躲开了。 封钦轻笑,也没觉得失望。现在江翊能跟他躺在一处,已经不容易了,如果换作他是江翊,肯定是要打人的。 捏了捏江翊的耳朵,封钦道:“抱歉,实在是太想你的,总有些控制不住。” 江翊没说话,只是脸往枕头上埋了埋。 安安静静地躺到天亮,江翊就起了。 封钦陪着他吃了早饭,才又回到床上小睡。 而封业和宋颀那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别人以为封业赶了夜路,两个人可能聊了一会儿,睡到这个时候也正常。但江翊很清楚,昨天他和宋颀在主帐里看书,夜深后,宋颀实在困得不行,才放下书回帐休息,他也洗了把脸就睡了。所以按理说,宋颀不至于直接睡到这个时辰,肯定是两个人腻歪了好一阵,宋颀又睡了才到这个时间。 因为战事结束了,现在就等朝廷的圣旨,再安排接下来的事了,所以军营内的人都一派轻松,议事帐也暂时空了出来,成了宋颀和江翊喝茶聊天的地方。 江翊见宋颀气色很好,行动敏捷,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不过宋颀必然是高兴的,朋友开心,他就很开心。 “火邪教没抓着,武林各派已经聚到纵山派开始想办法了。”宋颀刚接到师父送来的信,武林人士早几日就离开了木瓦,路过军营时,还在这里吃了午饭才继续赶路的。而对于他在军营的事,也没有人觉得意外,毕竟襄王是纵山派弟子的事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弟子有困难,师兄前来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江湖人嘛,最讲的就是道义。 “有武林前辈们相助,咱们能轻松不少。”江翊对江湖人并没有什么意见,更不会有看不起的意思。 宋颀笑道:“火邪教是江湖本派,又是邪教,武林盟出马也是应该的。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不会跟朝廷做对,却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规则。” “嗯。”江翊以前也听过不少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倒也是很有兴趣的,想着等回京了再慢慢让宋颀讲给他听。 七日后,圣旨传来,会有专派的官员负责木瓦的后续安排,让封钦五日后率军还朝。 第24章 接管处理木瓦后续的人是跟着传旨的公公一起来的,封钦没有半点犹豫,立刻跟前来接手的官员进行了交接安排。 这个结果对封钦来说是意料之中,现在木瓦内部不稳,父皇怕他借机跟木瓦勾结,威胁到皇位,所以这回派来的是个言官,带了军队过来,但没有兵权,怎么也不会生出多余的事来。 吃饭的时候,江翊问封钦:“你甘心吗?自己的功劳最后有一半要归给那个什么都没做的言官。” 封钦一笑,说:“没什么不甘心的,我现在只想着赶紧带你回京,你这段时日瘦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这边条件苦,你身子熬不住也是正常的。等回去补补,就能养回来了。再者,等咱们回去了,婚事也差不多开始按礼办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封钦这心态显然比前一世好了很多,人也冷静沉稳了。 江翊吃着粥,问:“那位官员是哪一派的?” 封钦道:“暂时还不知道,他刚调进京不久,应该还入不了这些人的眼。” 江翊佯装不经意地道:“也许你可以争取一下。” 封钦眉峰一挑,“你觉得他有价值?” “有没有价值的我不清楚,但能让皇上派他来接手,说明在皇上看来,他是无害的。无害之人,自然能让皇上多信一分,这样的人若能为你和襄王说话,总是有利而无害的。” 封钦笑着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全。我会让人查一查,如果真没有其他皇子招他,倒也不错。” “京中是个大染缸,像他这种刚到的,若没个支撑,心里肯定也是惴惴的。你不抢他功劳,又能给他安身的依靠,他没理由不同意。只不过此人的人品务必要查清楚,若不是个好的,就万万不可招纳了,不然恐怕会反受其害。” “好,放心吧。”封钦笑应着。 五日后,封钦率军拔营回京。 因为是得胜归来,皇上又没规定他们几日到达,所以这一路上倒也走得不快。 在回五临城时,他们更是住了五天,还收拾了宋颀的行李,一起带回京中。 在行军从五临城出发,走了七日后,来到了崖边城附近,突然下起了雨,这前后不着的地方,继续进军肯定不明智,便索性找了处空地,就地扎营休息。 封钦帮江翊擦着头上的雨水,“快换件衣服,别染了风寒。” “嗯,你也快换吧。”这要染了风寒,路上可就难受了。 封钦哪顾上的自己,忙给江翊找出衣服,挂在了架子上。 江翊擦着头发,就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封钦没那么含蓄,直接开始脱衣服换,动作也比江翊快了不少。 等江翊换好衣服出来,封钦将他拉到床边继续给他擦头发,“晚点问宋颀要个药吃吃,别风寒了。” “应该没事,就淋了一点。”下了雨之后,封钦就把披风解下来盖到了他头上。只不过雨势太大,披风很快就被淋透了,头发这才湿的,但和其他将士比,他淋这点雨还真不算什么。 不多会儿,夏风在帐篷外道:“王爷,少爷,伙食营煮了姜汤来。” “送进来吧。”封钦忙道。 夏风端着姜汤走进来,可以看到是佑兴在外面给他撑着伞呢。 封钦拿过一碗,试了一下温度,然后递给江翊,“趁热喝,出了汗才好。” 江翊接过碗问夏风,“你喝了没?” “还没,但已经盛好了,佑公公帮我拿着呢。”夏风笑道。 江翊点点头,“行了,赶紧去喝吧,别病了。” “是,奴才告退。”说完,夏风就退着离开了。 封钦端着自己那碗慢慢喝着,道:“夏风倒是个忠心的,有他跟在你身边,我也是放心的。上一世他帮你送完信,就一头碰死了,我让人把他葬在了后山上,也算是处清净之地。” 江翊点点头,“费心了。” 如今提到上一世,封钦还是叹息更多,却也是没有办法了。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今夜就只能在这儿休息了。 雨后空气特别好,这荒郊野外的,也是万籁俱寂。而在这片安静中,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隐隐地,好像还有小孩的哭声。 封钦和江翊迅速出了帐子,旁边的封业和宋颀也听到动静出来了。 封钦问守卫:“什么情况?” 守卫回道:“王爷,那边是树林,可能是有野兽袭击路人了。” 封钦道:“点人,去看看。” “是。” 他们扎营的地方离旁边的树林有一段距离,也是怕万一打雷,再出什么事。而现在天漆黑如墨,乌云未散,不见月亮,树林那处更是黑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带了火把和人,封钦带头走进林子,在林子深处,看到一个穿得有些破烂的女人身伏在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痛哭,旁边跟了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孩儿,也跟着哭。就连来人了也没停下来。 佑兴忙上前几步,问道:“这位大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这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们,又抽咽了两声,道:“你们是外乡人吧?” “是啊。”佑兴应道:“大姐,这位大哥……” 听佑兴提到地上的男人,女人又哭了起来。 封钦皱起眉,这有事就赶紧说事,要救要就赶紧讲明白,只顾着哭能成什么事? 佑兴也是怕封钦性子起来要发火,忙道:“大姐,我去给你请个郎中吧?看看能不能治。” 女人摇头,“别费心了,不用中了。” “那……”佑兴觉得这个女人怪怪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完不行吗? “你们回去吧,我这没事了。”女人道。 那男孩子爬到女人怀里,女人慢慢拍着他的背。 佑兴道:“大姐,这死了人怎么也要报到官府去吧?这就你一个女人和小孩,也很难把这位大哥弄回去吧?” 女人摇摇头,“官府不管的。” “怎么会?”佑兴意外道。 女人抹了把脸,指了指林子深入,道:“那边尽头就是我们村,叫郑家村。三个月前开始,村子里的人就开始得怪病,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怪病?” “嗯,得了病就一直发热,神智清明时少,疯癫时多,还咬人。”女人说着,拉开孩子的袖子,小孩手臂上有一个很大的牙印,已经结痂,似乎差点把那块肉咬下来。 “这是什么病?”佑兴问。 女人道:“不知道,找了那么多大夫来看,也治不好。然后里正就把事情上报了,结果官府来看过后,不仅没治好我们,还把我们一村人关了起来,让我们自生自灭。” “这是什么官府,怎么能这样?!”佑兴有些生气。 佑兴家里人过世的早,村里人实在没有愿意收养他的,正好赶上宫里来挑太监,他就报名了。虽说宫中日子难过,律王的脾气也不好,但跟在律王身边这些年,他还真没受过什么罪。而近来,律王脾气更是变好了,他这日子也就更自在了。跟在律王身边这些年,他也知道些朝堂上的事,但从来听过哪个官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置自己百姓的生死于不顾的。 “官爷说我们是得了疫病,出来会传染别人。”女人摸了摸地上男人的脸,“这是我丈夫,前些日子也染上了,清醒的时候跟我说死之前想出来走走,闻一闻没有醋味的空气。我想尽办法在村后的木栅上弄了个洞,便带他出来看看,没想到,他就这么去了……” 宋颀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大姐,你丈夫发病的时候怕水吗?” 女人摇摇头,“不怕的,还把水往自己身上浇过。” 宋颀皱起眉,那就不是犬狼之症了,想来也是,犬狼之症若发病,也不会活这么久。 “大姐,不知可否方便,让我去村中看一看。” 女人看向宋颀,“这位公子还是不要去比较好,万一染上了,可怎么是好?” 宋颀微笑道:“我想去看看,也许能治。” 女人看宋颀一头白发,跟神仙似的,倒也信了几分,问:“你是大夫?” 宋颀摇头,“并不是,只是小通医术而已。但我有不少草药,也许可以帮上忙。” 见他们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女人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好,请跟我来吧。” “那他……”宋颀指了指地上的男人。 女人摇摇头,道:“你们勿要动他,以免染上怪病,一会儿我让村里人来抬,这样死的都要焚化的,村里有专门的地方。” 几个听后,也没提说异议,就跟着女人往林子深入走去。 在路过那个男人的尸体的时候,封钦留了个心眼,轻踢了那男人一下,发现的确死了,而且身体也开始僵硬了,不似作伪,这才放心跟着女人往前走。 第25章 来到林子深处的郑家村,只见村子已被层层木栅包围,村子的大门更是被用石头垒起的墙堵死,里面的百姓根本不可能破门而出。 此时村子里一片黑暗,别说点蜡烛油灯的,就连生火照明的都没有。 女人带他们走到自己弄出来的小洞前,先让孩子爬进去,然后自己也爬了进去,而那头等他们。 封钦皱起眉,他怎么可能爬这个洞?而且官府到底是在做什么?有疫情不上报朝廷,用这种方式让百姓等死,只为了自己的功绩,实在是杀一百回都是轻的。 回到石门那边,封钦内力一聚,直接将石门拍碎了。 这么大的动静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纷纷出来看情况,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封钦率人走了进去,那个女人和小孩子也酿跄着跑了过来。 “各位是?”一个年迈的老者走出来,拄着拐杖问道。 女人忙向他们介绍:“这是我们村的里正。里正,这是我在林子里遇见的侠士。” 里正眉头一皱,“你怎么跑到林子里去了?” 女人又哭了起来,“大牛想去外面看看,我……我就把他弄出去了……” 里正眉心未展,“大牛呢?” 女人哭得更凶了。 里正此时也明白了,叹了口气,“别哭了,你还有小牛要照顾。” 女人抹了把眼泪,“里正,这几位大侠说可能能帮上咱们。” 里正看了看几个人,道:“诸位,莫不要为了我们与官府为敌。而且我们这病情不明,万一过给几位,就是罪过了。” 封业眉头一皱,“你们就在这儿等死?” 好歹应该想办法自救吧? 里正无奈地点点头,“我们也不想祸害他人,何况这出去又能到哪儿呢?” “可以到邻城去告。”封业道。 大晟有律,若一方官员不作为,可以到邻近的城里衙门去伸冤。邻城的官员必须立刻上报朝廷,由朝廷处置。 “各位有所不知,如今贪官当道,这边前后两个邻城的知府都被崖边知府买通了。之前那边的孙家村有个姑娘被知府小舅子的儿子强抢了,那家人也是倔,本地告不了告到外地去了,邻城那知府不但没管,还派人把那一家子父母弟弟的抓了起来押回了崖边城,崖边知府把他们关在牢中半来年,出来的时候,那家父亲已经神智不清了……也是可怜呐。” “岂有此理!”封钦怒了,他从不标榜自己是正义的,但大晟江山怎么能容许有这种蛀虫当官?! 封业比封钦冷静,又问道:“老人家可知那知府可有什么靠山?否则邻城知府也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收买吧?” “老朽也是听说,知府跟二皇子似是有些关系。”里正话语间有也犹豫,但可能是考虑到已经命不久矣了,又继续道:“知府那小舅子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听闻那小舅子喝醉时曾说,知府有一关系特别好的同门,现在在二皇子府上当谋士,很受重视,所以知府才有恃无恐。” “原来如此。”封业点头,随后又宋颀道:“你先给村里人看看病吧,看还能不能治,其他的我来安排。” “好。”宋颀对封业是完全信任的,便问了村中是否还有人发热。 女人忙说了几家,并主动带路。 江翊也跟着宋颀去了,虽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去打个下手也是好的。 封钦将令牌交给佑兴,让他去再带些人来,再让江度带人拿着他的令牌,去把知府给他抓了。 佑兴领命,由两个侍卫跟着就跑回去办事了。 宋颀这边检查完之后,问围在身边的村民们,“这个病是一个传一个的接连着病的,还是病人已经过世一段时间或者与病人根本没有接触,然后突然病了?” 村民道:“有的是一个接一个的病,有一阵时村里突然没有人病了,里正原本想上报官府,说我们村没事了,但不想几日后又有人开始病了。” 宋颀想了想,道:“一般疫病的传染是比较快的,而且看你们村家家挨得都很近,又这么长时间了,还有这么多人无恙,那应该不是什么疫病。你们想想,在第一个人发病前,村里可发生过什么事?或者来过什么人?” 一时村民们都陷入了思考。 这时,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女人“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 大家都看向她。 那个女人站出来,道:“村里第一个生病的是我丈夫,他生病的前三天,在后山捡到一个受伤的人。我丈夫看他穿得比较讲究,不像是坏人,就给背来家了,还找了个郎中来给他看病。郎中说是外伤,包好了伤口吃几服药就没事了。” “那个人喝了药之后,当晚就醒了,还给我们夫妻道了谢,弄得我们还挺不好意思的。他又在我家养了一天,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就留下一定银子走了。他走后的第二天,我丈夫就病了,我还是用他留下的那定银子请了个好大夫,但人还是没救回来。”女人说着,也红了眼睛。 宋颀琢磨了一下,找了把匕首,划开病人的手指放了几滴血,然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倒出一颗极小的药丸丢进血中,不多会儿,就见那血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这是什么意思?”江翊指了指杯中的血问。 “变成墨绿色表示有毒。”宋颀道。 “有毒?”村民们都惊了。 “毒源还要查,而且尚不清楚是什么毒。”宋颀问:“城中的大夫你们都请过了吗?官府请来的是什么大夫?” 女人回道:“官府带来的是与官府有来往的两三位大夫,我们请的大夫都不是什么厉害的,毕竟厉害的都贵,我们请的起的也就是平时给我们看看病的。” 宋颀点点头,让他们少安毋躁,然后拉着江翊一起出去了。 宋颀把问到的情况跟封钦和封业说了,让他们派人去城里找最好的大夫,跟他一起分析是什么毒,他才能有对应的解法,毕竟这个毒他也没见过。随后又安排人去查看村中各处,用药试毒。 村里各家也点上了蜡烛油灯,神情也轻松了不少,似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知府被捆着压到了村里。 村里的人见状纷纷来看。 知府见到封业和封钦,抖入筛糠,一下就跪地上了。 村民也惊了,没想到居然是襄王和律王驾到了,纷纷跪地叩拜。 封钦懒得跟知府打官腔,看着就来气,便拉着江翊去村后看查毒情况了,前面就留给了封业。 走到无人之处,封钦有些感慨地道:“我知父皇在军事征战上没有作为,但看上去任用的官员还是说得过去的,没想到就抓到这么一个。可见这并不是独一例的,这邻城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待我哥登基了,处理的也是这样的烂摊子,实在费心费力。” 江翊笑了笑,“每朝每代都有这样的害群之马,遇上了,解百姓于水火也是功德,但更重要的是防范未然。现今朝上不容你与襄王置喙,待他日成事,推行新政,造福百姓便是。” “唯今也只能如此了。”封钦心中尤觉不快,“你觉得我神不之鬼不觉地杀了那知府如何?” 江翊道:“不可,你没听说他可能是二皇子一派吗?” 封钦一拍脑袋,“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看来倒是可以借机清里一下二皇子身边的人了。” 江翊道:“若对方只是个谋士,赶走便是了。二皇子最多也就思过几日,不碍的。” 封钦一笑,“明白了,我会让人查查看的。” “嗯。” 崖边城最好的大夫很快被请来了,检查之后确定是中毒了,但这种毒理他没见过,只能确定是热毒之症。 这诊断看似没什么用,但对宋颀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回了军营一趟,拿了些药过来,开始逐一试。 而对于这些村民来说,他们也是乐于试药的。这些药里可能就有能让他们活命的东西,自然是要试的。 封业问完话后,就让人把知府压到军营看守,准备晚些时候修书一封送到京中。 查毒源的士兵也有了结果,毒是下在了存中的储水池里。郑家村这边地处偏北,雨水相对少一些,一般这样的村子都会挖几个储水池,村民们平常用水也是在这里打,无论旱涝。 宋颀亲自查了水后,又随便挑了两个村民,依旧取血验毒。果然如他所料,这些人的血也变成了墨绿色。 封业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宋颀回道:“全村人都中毒了,只不过这个毒可能发作时间因人而异,所以看起来像疫病。这样灭掉一个村比一夜之间让他们全死了要好些,至少不细查不会觉得是有人蓄意谋害。” 封钦皱起眉,“如果村中没与他人结愁,那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受伤留宿的人。” 封业点头:“没错,可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翊道:“也许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包括他在郑家村借宿之事。” “有道理。”宋颀同意江翊的话,“这个人不简单,一般人想毒一村,多是用砒霜这种常见的毒药。而现在村中人所中之毒十分特别,不是对毒有深入研究的人,是弄不出来的。” 这时,一个待士匆匆跑过来,“襄王,律王,属下在柴房里发现了这个。” 封钦接过来的看,是一块绣有火邪教标志的衣料。 第26章 那块布料看起来是像被什么刮住, 然后撕下来的,这个标志也不算完整,但对见过火邪教标志的他们来说, 已经可以确定了。 “谁家的柴房?”封钦问。 那个侍卫也不知道, 只是描述了一下那家的院子。随后,救过人的那家的女人站了出来, “王爷, 那是我们家的院子。” 封钦将那块布料晃了晃,问:“你们还有谁见过这个样式的图案?” 村民们窃窃私语,最后都摇摇头。这时, 大牛的儿子, 那个叫小牛的孩子跑了出来,“叔叔,我见过!” 小牛的娘亲赶紧走出来, 拍了儿子一下, “那是王爷, 跪下说话。” 封钦摆摆手, “别讲那些规矩。” 不过他对与小孩子对话实在犯愁, 他不知道怎么问, 就看向江翊。 江翊上一世是个温柔和气的,小孩子也喜欢跟他说话。他这一世冷淡更多一点, 不知道还好不好跟小孩子沟通。 江翊走过去, 蹲下来与小牛平视, 笑道问:“你叫小牛对吗?” 小牛点点头。 “那你跟叔叔说说, 你在哪儿见过这个图案?”江翊问。 小牛捏着小手指,说道:“一个叔叔有。” “什么样的叔叔?是村里的吗?” “不是村里的,不认识。” “那个叔叔长什么样?”江翊耐心地问。 小牛扯着眼角,“眼睛是这样的,脸白白的,嘴巴也白白的,下巴上有个黑黑的点。” 那位救了那人的女人恍然道:“对,就是我家那口子救的那人,下巴上有个痦子。” 江翊点点头,继续问小牛:“你是怎么看到这个图案的?” 小牛道:“我和爹爹去后山捡柴禾,我跑远啦,那个叔叔从我身边走过去,他手上拿了个石头,上面就是这个样子的。” 火邪教的图案并不复杂,小孩子能记得很正常。 “好的,小牛真聪明。”江翊笑道。 小牛有点不好意思,也许因为年纪小的缘故,父亲的离世并不能让他有更深的悲伤,加上这会子村里忙成一团,让他把这段伤心暂时搁置了也是正常。 江翊站起身,问那位年纪稍大的女人,“大姐,你没在那个人身上发现那个石头吗?” 江翊觉得未必是石头,石头只是小孩子的看法,也可能是某种玉类和宝石。 那女人想了想,道:“他伤在手臂上,而且是个男人,我不方在场,而我家那个也没跟我提。那个男人倒是有一个随身的荷包,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我们也不好乱翻人家东西,实在是没见着。” 江翊点点头,对封钦他们道:“那个人十有八九是火邪教的了。村里人虽没见过他那块石头,但他可能并不这么认为。师兄也说火邪教行踪诡异,他不想暴露身份,出此毒法,也是必然的。至于没对看到他的小牛做什么,也许是他确定郑家村不可能有人存活,所以不必多此一举惹人怀疑。”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封钦赞同江翊的想法,“唯今之计,就是大力追查火邪教的藏身之处,现在已经不是武林之事了,朝廷也应该出把力。” “对。”封钦应道。 “我去给父皇修书,这边你看着些。”封业对封钦道。 “好,哥你去吧。” 次日一早,一行侍卫就带着封业亲笔信和崖边知府先一步回京。封钦他们继续留下来救助村民,并在周围查探是否有其他关于火邪教的线索。 七日后,郑家村所有村民都解了毒,又可以开始正常的生活了。 里正率村民向封钦一行磕头道谢,周围村子的人也知道了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的,把封钦的名声一下就带了起来。加上封钦到五临城送粮,未来的准律王妃亲自到各村各处安抚村民,亲自施粥等作法,更是把封钦的好名声抬上了一个新高度。什么暴戾、喜怒无常之类的传言,也都被压下去不少,一时间,律王甚至成了诸王的表率。 “我觉得有点讽刺,之前我一没残害百姓,二没贪赃枉法,就是脾气差了些,就被各种说不是。现在不过送个粮救个人,就成表率了,这一正一反,也未免变得太快太容易了吧?”封钦嘲讽地一笑,他并不看重名声,只是觉得这风评变得比天还快,那这人世间的事又有几分可信呢? “名声、名节这种东西,一直是被放在最高处的。而这些往往是人之间传的,好也好,坏也好,无论你的本意如何,都是他们嘴皮子一碰评价出来的,自然也是可以左右的。你以前不在意,倒也无所谓。现在你虽依旧不在意,可为了以后的大计着想,还是要堆上一两句好话的。但也不好太过,皇上之所以现在并没有说你什么,是因为你名声不佳,对于争皇位,这是个很大的阻碍,而若你名声太好,那比起襄王来,皇上肯定更忌惮你,毕竟你是有军功的人。所以这中间的平衡你自己要拿捏好。”江翊现在也愿意多跟封钦分析几句了,毕竟眼下,封钦无碍,他们江家才能平安。 封钦很高兴江翊能跟他说这么多,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以后我要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你也要指点我一二才好。” 江翊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也没再说什么了。 次日,军队拔营上路。在崖边城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如今要加快脚步回去才好,以免让父皇觉得他们松怠了。 四月底,军队抵达京城兵营。圣旨传来,所有士兵人人有赏,就地解散,休假三日。封钦、封业进宫觐见。 城门口,江家已经派马车来接了。 封钦扶着江翊上了车,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改日我请你到府上来。” 江翊点点头。 封钦又对江度道:“这一战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这次赏应该是少不了的,回去准备着吧。” “是。”江度向封钦行礼后,就骑上马,与江家的马车一起进城了。 旁边,襄王府的马车也到了,封业让宋颀先回府休息,并安排了贴身太监福安跟着回去。 福安跟在封业身边的时间虽然没有佑兴跟着封钦那么长,但也是个忠心的,应了后,忙跟着马车回去了。 自己的人都安排好了,封钦和封业便入宫觐见了。 皇上除了对他们的战功表示肯定外,还细问了崖边城的事。两个人一一作答,并没有提什么意见,只是说明情况而已。 对于两个人不掺合和态度,皇上还是很满意的,又道:“这次征战,江度和江翊也很辛苦。朕听说江翊身体不太好,就免了他的回话了,一会儿招其他运粮的官员问问便是。” 其实粮草发放和赈济灾民的种种,当地知府已经上书数封,把一切交代的明明白白了。江翊也的确只做了他该做的,没做任何多余的事,他也就什么可说的了。至于最后跟着封钦去了军队一事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封钦又来信说江翊能帮他出主意,加上江翊名声在外,亦无不可,所以这事也就这样罢了。 “父皇思虑周全。这一战,江翊的确辛苦,他身子本不好,也是儿臣思虑不周。也好在没什么大碍,现下也回府休养了。”封钦知道父皇都知道,所以只说漂亮话就行了。 皇上点点头,“这次你们功劳甚大,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封业道:“皇父,为国效力本是应该的,儿臣不需要赏赐。” 皇上哈哈一笑,又问封钦,“你呢?别跟你哥似的,想要什么就说。” 封钦道:“父皇,儿臣这次回来,亲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届时来往恭贺肯定少不了。您知道的,儿臣不喜热闹,成亲之事已经够人来往了,若再得了赏,免不得又要被恭贺,实在不胜再扰,所以儿臣什么都不想要,您要是实在想赏儿臣点什么,那到时候在聘礼上稍微多加几样文房四宝便是了,这些江翊也喜欢,更用得上。” 皇上这下更开心了,但嘴上还是道:“你们得胜归来,不赏点什么总是说不过去的。” 封业道:“父皇,您与我们是父子,儿子为父亲分忧怎么好计较赏赐呢?” 皇上点点头,道:“好啊,你们果然是朕的好儿子。行了,钦儿的婚事在即,业儿没事的话也帮他张罗一二,别出了差子才好。” “是,儿臣自当帮忙。” “嗯。好了,你们赶紧去看看你们的母妃吧,她这几日可是想你们想得紧啊。” “是,儿臣告退。”两个人行了礼,便退出了御书房。 在前往钟熙宫的路上,封业微笑道:“我还以为你能讨点什么赏呢。” 封钦道:“江翊日日提醒我不能拖哥哥后腿,你不要赏,我自然也不要了。” 封业深觉封钦身边能有个江翊,真是太好了。 “舍弃点小利,为的是以后。”封业道。 封钦点点头,“我明白。哥哥放心吧。” 进了钟熙宫,贞贵妃早就站在门口等了。 两个人给母妃妃行礼请安。贞贵妃忙把两人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让母妃看看。” 两个人起身后,贞贵妃这个看看,那个摸摸。这是她的儿子啊,外出征战,她哪有不担心的道理?如今他的两个儿子回来了,而且安然无恙,她这颗心也总算踏实了。 “母妃……”见贞贵妃红了眼眶,封业忙安慰道:“我和弟弟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您别哭。” “诶,不哭,母妃是高兴。”贞贵妃一手拉了一个,道:“走,进去说,我让苗玉准备了莲子汤和火腿饼,快来尝尝。” “好。”两个人应着,就跟着贞贵妃一起进去了。 第27章 苗玉送上汤品点心后, 就退了出去,留母子三人好好说说话。 贞贵妃满眼心疼地看着两个儿子,“你们可比在京时瘦了不少, 回府饮食上可要用心,好好补补才是。” 封业应道:“母妃放心。” 贞贵妃看向封钦,问:“你跟江翊相处得怎么样?听说他一直跟在你军中。” 封钦微笑道:“挺好的,母妃放心吧。他性子好, 人也和善, 很好相处。” “那就好。”贞贵妃放了心, “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提前培养好感情是再好不过的。也好在江翊是个男的, 能跟你到军中相处些时日,彼此也能有个了解,若是个姑娘, 亲成后我恐怕是要担心了。” 封钦道:“也是,等日后母妃见了他,就知道他有多知礼明事了。” “的确。”封业自然是帮着江翊说话的,“我与江翊也是这次才有接触,江翊性子好,人也聪明,凡事还能提点封钦一二,封钦娶他做王妃, 我也放心了。” 听大儿子也觉得江翊不错, 贞贵妃这下就更不用操心了, 笑道:“那就好,有这样的人在,你们兄弟两也是多了个帮手。” “正是。”封业应道。 又递了块火腿饼给封钦,让他多吃些,贞贵妃又问封业:“你这次路过五临城,有没有回师门看看?” 封业回道:“回去看了,还住了几日。因为怕父皇不悦,所以只字未提。” 贞贵妃最是能理解的,点头道:“做的对。去看过就好,你师父和师门各位都好吗?” “都挺好的。”封业微笑道,随即压低了声音:“母妃,我把大师兄接到京里来了。” “哦?”贞贵妃觉得这好,也不好。 封业一早就没准备隐瞒,但在开口之前还看了一眼封钦,如果封钦不同意,他也不会说太多。 封钦明白兄长想说什么,也觉得都跟母妃说了比较好,便轻轻点了下头。 封业便将宋颀受伤,自己明白了心意,以及江翊和宋颀两个人的异能之事都跟贞贵妃说了。 贞贵妃惊讶又惊喜,也就是说有江翊和宋颀在,自己儿子的性命能确保无虞,还有什么比这个对她来说更重要的呢? 贞贵妃双手合掌,抬头道:“多谢老天眷顾,让信女两子有这意外之喜。” 谢完又看向两个儿子,“你们可不要负了上天的眷顾,万不可屈负折辱人家。” “是。”两个人应着。 封业又道:“母妃,我想娶师兄。” 贞贵妃点头道:“我没什么意见,但你父皇那儿,要慎重去提。我想还是等钦儿婚后吧,现在后宫不宁,我怕有人借机做文章。” 封业微笑道:“不急,只要您同意,我主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您刚才说后宫不宁?” 贞贵妃微微叹了口气,道:“良妃和二皇子投靠了皇后一脉,良妃仗着皇后撑腰,不时地给宁妃气受。皇后装不知道,我也不愿掺合,其他嫔妃也无权置喙,所以就那么一直闹着。” 封钦皱起眉,“二皇子怎么跟皇后一脉勾结上了?不要皇位了?” 贞贵妃道:“如今朝中派系众多,二皇子一派本就没有什么有力的靠山,找个能依附的先靠着,再谋后路也不迟。这事也没几天,就从崖边知府被你的人押进京开始的。估计是以良妃的能力,很难让皇上不追究到二皇子头上,所以靠着皇后更有利些。” 封钦意外,“他们动作倒是快,我原还想动点手脚让二皇子脱不了干系来着。” 贞贵妃微笑道:“他们这估计也是病急乱投医,皇后哪是那么好相与的,日后能不能如他们的打算还两说呢。” “罢了,这事不能把二皇子怎么样也无所谓。反正到时候皇后都有可能帮咱们处理掉二皇子一脉。”封业觉得这也未必是坏事。 “说的也是。”封钦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地问贞贵妃,“母妃,良妃没给你气受吧?” 贞贵妃摇摇头,“她不敢。再者,皇上时常来陪我,他们掂量着也不会来惹我。” 的确,如今后宫中除了皇后,地位最高的就是贞贵妃。而像二皇子的母妃良妃和四皇子的母妃宁妃这种,属于虽然有子,但娘家一般,又不是皇上宠爱的,所以只能位居妃位。 “母妃还是要当心些,若皇后想借良手之手害您,恐怕是防不胜防。”封业道。 贞贵妃微笑着点头道:“放心吧,这后宫之道,我比你们明白。” 另一边,江翊和江度回到平南将军府,江恒德和江羡芝早就在门口等了。 两个人向父亲和姑母行了礼。 见他们平安归来,江恒德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意。 江羡芝则赶紧把两个人扶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 清云院里,江度和江翊陪着江羡芝和江恒德说话。府上的丫鬟小厮也个个喜气洋洋的,都在为两位少爷打了胜仗平安回来感到高兴。 江羡芝问了此行的情况,她一个妇人,对于征战这事也不甚了解,更多地是关心路上是否辛苦,有无受伤之类。 说了好一会儿话,江度向院门看了看,问:“怎不见郭姨娘和两位妹妹?” 他问并不等于想见,只是他们归来,全府上下都来迎了,那母女三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着实有些奇怪了。 提到她们,江羡芝的笑意敛了,脸色也难看起来,“跟你们说了也无妨。前些日子,你们郭姨娘想张罗着,把娘家侄女嫁给度儿。我左右考察了一下,觉得不合适,便拒绝了。谁知道她娘家那边居然闹上门来,非说我们相看了就是辱了侄女的清白,非娶不可。那毕竟是母亲的娘家,我和老爷也不能太苛待,而他们这一闹,把你郭姨娘推池子里去了,呛了些水,烧了好几日,这才好些,月婵和月薇正从旁照顾着呢。” 江翊眉头紧皱,果然,这事又来了。上一世他哥就被这位姑娘害得不轻,他怎么可能让那姑娘再接近他哥半步? 江翊道:“这事他们也没有理,毕竟我哥都不在京中,就算是长辈们唤来相看,我哥不在,也不算坏她声。再说,祖母的娘家人,无论男女,都是表亲,表亲之间平时里见上一面都实属正常,我哥凭什么要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娶她呢?父亲、姑母,恕我正言,外曾祖父家的孩子什么德性你们心里都清楚,娶进门我江家还有安宁之日吗?何况我们江家现在被皇上盯着,更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以表妹的性子品行,我信不过。清者自清,我哥没以相看为名见过她,就是没见过,想赖也没用。父亲,姑母,对于外曾祖父家,救济归救济,但不能被赖上。且去遣人回了,就说我哥的婚事律王给定下了。他们要不满,就去找律王去。” 江翊知道外曾祖父家不敢,而借封钦名头一用也无大碍,皇子给交好的或者信得过的手下保媒那都是寻常事,就是告到皇上那儿,皇上都不会管。 江恒德点点头,“也好,但这事还是要先跟律王说一声才好。” 他也不想让大儿子娶外祖家的姑娘,家里有一个郭氏已经够呛了,再多一个,怕是真没有宁日了。” “是,这事我会去跟律王说,父亲放心便是。”江翊道。 次日,皇上的赏赐送到了平南将军府。 除了金银宝石,还结束了平南将军的闭门思过,让他明日起继续上朝。 下午的时候,江翊去了律王府,跟封钦说了借他名头的事。 封钦不甚在意地笑道:“没事,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江翊看着他,一时无言。封钦重生后总是这样,他依旧不太习惯。 封钦微笑道:“今天厨房要做芋头蒸排骨和酱牛肉,留下来吃饭吧?” 这两道菜不是江翊最喜欢的,却也是能多吃几口的,便点头道:“好。” 封钦高兴了,说道:“要不要做主,真给江度找个媳妇吧?” 江翊一脸防备地看着封钦,“别了,我希望我哥找个喜欢的。” “你知道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吗?”封钦问。 江翊摇摇头,“看缘分吧。” “那估计你哥五六年内是找不到了,毕竟上一世直到我死了,他还是一个人呢。” 江翊轻笑,“那也无妨,只要我哥高兴就好。” “你很看重你哥?” “我自幼无母,父亲又时常不在家,大哥护着我长大的,自然感情深些。”这个江翊之前没跟封钦提过,封钦也没问过。 “原来如此。”封钦庆幸自己对江度还不错,不然让江翊原谅他怕是更难了。 晚饭时,封钦给江翊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况。 江翊听后,道:“二皇子和四皇子暂时都动不了了,但有了方向就知道他们哪方面可能有问题,挖下去总会有蛛丝马迹。贞贵妃在宫中多年,自然比我明白宫中的生存之道,我也没资格说什么。襄王和宋颀的事的确急不得,反正只要皇上不指别人给襄王,就等得起。” “嗯,我这边也会多方注意,定不会出问题。”封钦给江翊盛了碗汤,换了话题道:“三日后就是问名了,咱们的八字我母妃已经提前去合过了,不会有问题的,别担心。” 一般这种事都是提前去合的,但因为封钦太怕被捷足先登,贞贵妃那边也不敢马虎,所以没合就求了赐婚。八字是赐婚后才拿去合的,也好在非常相配,相辅相成,大富大贵。 “嗯。”江翊点点头,他知道就算八字不合,估计封钦也不会退婚。 “那这三天我就不去见你了,虽然问名没咱们什么事,但还是要按规矩走,方能顺遂。”封钦道。 江翊点头。 封钦握住江翊的手,微笑道:“既然三天不能见,那今晚留宿吧?” 第28章 江翊自然是没有留宿的,不过也待到挺晚, 才由封钦亲自把人送了回去。 家有喜事, 自然是乐呵的, 即便只是成亲前的礼仪,也没有人会马虎, 只不过没江翊和封钦什么事。带着礼官来问名的是封业, 去迎接的是江恒德和江度。江翊和封钦只要负责待在屋里和府中就行了。 而这几日,平南将军府也尚算安宁,去外祖家那边提了律王之后, 那边就歇了心, 没敢再闹了。郭氏还在床上躺着, 就早晚去江羡芝那请安时, 方能见到江月婵和江月薇, 这两个人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仇视对方,完全不跟彼此说话。江翊和江度也懒得管, 就随她们去了。 问名结束后, 江翊让夏风备了马车,前往襄王府看望宋颀。 听说江翊来了,宋颀赶紧迎出去。 见宋颀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全束起来了,额头还带着汗珠, 江翊笑问:“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跟种地了似的?” 宋颀笑道:“我还真是在种地。” “嗯?” 宋颀笑道:“走, 带你去看看。” 襄王府后花园地方并不大, 此时, 东侧的花草已经除尽,用木栅围出了一片地,地上一角已经种上了东西,不过看起来是刚发芽的样子,不还甚好看。 挥退了他人,宋颀带他去了院边树荫下的石桌凳边,此时,旁边烧着一炉炭火,炭火上煮着一个小壶,桌上有一套茶具和几个放茶叶的小罐子,在这个暖春的季节坐于园中喝茶赏景,实在是惬意享受的。 宋颀沏了茶,道:“封业给我开了个园子,正好前几日子草药苗育出来了,趁着今天天气好,给它移到园子里。” “让下人帮你弄吧。”这可是体力活,宋颀现在身上还虚着,实在不适合这么辛苦。 宋颀微笑道:“我自己弄才能保证存活,之后他们帮我浇浇水倒是无妨。” “还是要注意身体。” “嗯,到了这儿封业就开始每天给我炖药膳,虽然还是常疲累,但身上倒是不难受了,稍微活动一下也没事。” “那就好。”这样江翊也放心了,“我这几天事多,才过来看你,在襄王府待得还习惯吗?” “知道你忙,封业也跟我说了,我还想着你得过几日才能过来,没想到赶着就来了。”宋颀在京里没什么熟人,封业自然是对他极好的,但他也需要朋友,所以江翊过来,他当然高兴。 “等会儿我带你出去逛逛,我也挺长时间没在京中逛了,一起去看看吧。”江翊道。 “好啊,不过我得把这个头发弄一下,太显眼了。”宋颀道。 这点江翊的确没想周全,在五临城那会不觉得,现在到京中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还得长如此好看,任谁都会多看两眼。而宋颀如果只是普通路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封业的师兄,纵山派的大弟子,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是麻烦,所以伪装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有办法?”江翊问。 宋颀笑着点点头。 喝了半个时辰茶后,两个人就从襄王府后门出府了。 宋颀的白发已经染成了黑色,不过是一洗就会掉干净那种,倒是不伤头发。 江翊带宋颀去逛了书局、文房四宝的老字号店铺、京中书生最喜欢聚集在那儿的茶馆、说书最好的地方……转眼就到了傍晚。 提着几样京中有名有点心,江翊又带宋颀去了锦知楼。锦知楼这名听起来想书斋,又挺像裁缝店,但其实是个只做京菜的饭馆。京中的读书人喜欢来这儿,价钱不贵,且不卖酒,所以在这儿吃饭除了填饱肚子,更是一种清宁。 两人要了个雅间,点了一桌子菜,“你在襄王那儿,肯定吃喝不缺的,所以带你来京菜最全的地方尝尝。” “费心了。”宋颀微笑道。 “别这么客气,也没外人,吃吧。”江翊给宋颀盛了汤。 两个人边吃边聊京中的种种。 吃到一半,有人敲雅间的门。 江翊应道:“进来。” 门被推开,封钦走了进来,笑道:“就知道你在这儿。” 前世江翊也不时会到这儿来吃饭,尤其是见人,必定是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江翊笑问。封钦过来他的确挺意外的,但又有一点点欣喜。 “母妃做了些点心,让我哥拿给我。我哥说府上的人来报,说大师兄跟你出去了。我哥不方便来找,我想想你估计在这儿,就过来了。”封钦非常自然地坐到江翊身边,看了看桌上的菜,又叫小二来加了两道肉菜。 现在宋颀住在襄王府的事是保密的,平时独自进出,稍作掩饰也不打紧,毕竟襄王府来往的人也不少。只是如果是襄王亲自来找人,又一起回了府了,怕是会被人看到盯住。 给江翊夹了菜,封钦道:“你俩这桌子放眼看上去绿油油的一片,吃草呢?” 江翊道:“宋颀身体还在调养,不能吃太荤。” 封钦道:“他不吃你也不吃啊?” 江翊拨掉菜里的姜,“我也不太喜欢喜欢吃肉,这不也有两道吗?” 封钦给他剃了些鱼肉,“什么都吃点才好。” 宋颀看着他们俩,嘴角勾起笑意——两情相悦,在他人眼中,应该就是如此吧。 饭后,两个人送宋颀回去。 封业已经在宋颀的院子里等他了——是的,他没有要求宋颀住主院,即便他能。现在他跟宋颀是恋人,却不是夫妻,他不愿意让宋颀没名没份的住在主院,感觉太不尊重了。 看到宋颀一头黑色,封业面露惊诧。 宋颀笑道:“会不会看着很奇怪?” 毕竟他从小就是白发,这么多年,他也好,身边的人也好,早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封业走到他身边,伸手缠住他的黑发,微笑道:“青丝固然好看,但我更爱你白发胜雪。” 宋颀笑意更深了些。 封业低头吻上他。 封钦陪着江翊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小商贩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只有夜市和声色之所依旧热闹。 封钦低声道:“今天听说父皇已经定下了对木瓦一族和崖边知府的处置办法。” “怎么定的?”江翊问。 “木瓦成为大晟属国,每年纳贡。崖边知府流放西北,受贿赂的全部罢官。” “就这样?”江翊觉得是不是太轻了。 “嗯,谁也没牵连到,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费了不少劲儿,却这样轻轻落下,总觉得自己不值。 “你早该知道的。”这就是当今圣上,对于麻烦的事都会以最简单的方式处理,避免麻烦,就是哪坏了治哪,治标不治本。 “是,但还是不爽。” “总会好的。” “对。”等他哥登基了,相信绝不会是父皇这般作为。 八字合完没问题,之后的纳吉、纳征也依次如期进行。 律王府准备的聘礼可以从街的这头一直排到那头,加上宫里赏的和襄王给添的,最后把江羡芝的清云院都给占了。 江羡芝乐得合不拢嘴,直拉着江翊说他有福气,日后这日子定是错不了的。 而郭氏母亲看着这些则是眼红得不得了,恨不得偷偷没下些,反正这么多,少一星半点的,也不会被察觉。 因为有律王的名头压着。郭氏也不敢再打给江度介绍亲事的主意了。江月婵和江月薇也消停了些,当然,她们可不是为了江翊的名声,而是为了自己。 江翊成亲当日,他们府上是都要到律王府去吃喜酒的。届时肯定少不了王公贵戚,她们都想去,所以更不能惹事了。这万一要是被哪个有身份的人看中了,那这辈了也算是妥了。 江恒德对江翊道:“这些东西家中一件不留,都充了嫁妆抬去王府吧。以后也都是你防身的东西。” 江翊微笑道:“如数抬去倒是不必,里面有些妇人女子用的东西,烦请姑母给点了,都留下吧。估计王爷也是这个意思。那些东西姑母挑些喜欢的留着,其他的都充我哥的库房去,等我哥相中了那个姑娘,再充作聘礼也算周全。” “这怎么好呢?”江羡芝还是不好意思留,那些东西真的都是极好的,不少一看就是宫里做的,定是贞贵妃添的。 “也没什么不好,姑母少给我留几件,日后打赏用就是了。我这去了律王府,咱们府里的事也顾不上太多。哥哥的事还烦请姑母帮他打算着,但也别逼勒他,顺其自然就好。” 江羡芝点点头,“度儿的事,我必当上心的。” 江度看着江翊,道:“我娶媳妇也不用你给我准备这些吧,都拿走,我不用。” 这些东西别看是女子用的,却是极好换钱的,若真到了要换钱的地步,江翊也能有拿得出来的。 江翊笑道:“你日后成亲,我这个做弟弟的不给你添点东西,还像话吗?这些你收着,大不了当我提前给了,日后你真要成亲了,我就不给你添了。” 江度想了想,道:“那这些我先给你收着。什么时候要用了就来找我拿。” “行吧。”江翊也不跟他争,反正他不要,这些就是大哥的。 郭氏母女还等着分她们点什么呢。但江翊没提,江羡芝也没提,显然是没戏了。 江月薇牙都要咬碎了,但考虑到以后,还是忍了。 江月婵可没有江月薇那么沉得住气,刚有问上两句,管家就跑了进来。 行了礼后,管家忙道:“老爷、姑太太,律王爷来了!” 第29章 “快请进来。”江恒德忙道。 江羡芝也站起身。 不多会儿, 封钦手上拿了个盒子走了进来。 “参见律王爷。”江府的人跪了一地。 “免礼。”封钦说着, 亲自将江翊扶了起来。从表明身份后,封钦就不太愿意让江翊行礼了。 几个人纷纷起身。 封钦虽说之前风评特别差,但人长的是真的英俊。他们这一辈的皇子中,也就属他和封业最出挑。 江月婵和江月薇是第一次见到封钦, 也都红了脸,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只不过封钦根本没看到,也不在意。 “王爷怎么突然过来了?府上也没有准备,实在失礼。”江恒德道。 “无妨, 我就是来看看江翊。”封钦的目光一直停在江翊身上,眼里尽是温柔。 见律王是真喜欢江翊, 江恒德也放心了。 一家人杵在这儿也不是个事,江翊便道:“昨天宋颀让人给我送了些茶叶,要不要尝尝?” “好。”封钦怎么可能拒绝与江翊相处的机会。 江翊对父亲和姑母道:“那我带王爷回院子去了。” 江恒德忙道:“去吧去吧。” 江翊所住的银枫院里有一棵枫树, 一棵银杏, 看起来也已经长了数十年了,到了秋天该是一景。 这是封钦第一次到江翊的院子, 院子里没有其他的花草,只有一张石桌,树下有一席竹榻, 简单而精致。 夏风给坐上了炭炉和水壶。 水烧好, 江翊沏了茶, 分了两杯。 封钦尝了尝, 微笑道:“不错, 清香中带着一丝凛冽,入口微苦,口感却极柔和,喝着很舒服。” 江翊浅笑道:“的确不错。你今天过来有事?” 封钦将手上的盒子放到桌上,“给你。” 江翊挑眉,如果是寻常之物,随聘礼一起送来就是了,封钦何必要亲自跑和趟?可若不是俗物,又能是什么呢? “打开看看。”封钦笑道。 江翊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块淡绿的冰种翡翠玉佩,样式很简单,但玉难得,难掩其贵重。 “这……”江翊看向封钦。 封钦微笑道:“我一直有两块冰种翡翠,聘礼虽然准备了不少,但我总觉得不够,于是拿了这两块玉亲自打磨成玉佩。我也不会什么花样,只能做这么个简单朴实的,背面刻着你我的名字,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难怪要亲自送来,也不说这玉价值连城,就律王这心意,恐怕也是有生以来头一份的。 江翊明白封钦的心思,也正是因为明白,才知道有多难得,更明白了封钦的用心。 “谢谢。”江翊微笑道。 “原本是想成亲那日,我再带来亲自给你系上,但想到按礼不合。咱们这段姻缘来之不易,为保日后和顺,我不想坏了任何规矩,所以提前拿了过来。”说着,封钦拿过其中刻了自己名的那块,半蹲下来,给江翊系在了腰间。 江翊看了看他,也拿过刻了“江翊”两个字的那块,给站起身的封钦系上了。 江翊笑了,抓着他的手,低头亲了一下,那样深情,那样虔诚。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给他们送点心的江羡芝看到了。 江羡芝脸一红,暗骂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一把年纪了,还偷看侄子墙角,然后悄悄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封钦拉着江翊的手一直没放开,江翊抽了两次都没抽动,只能随他了。 封钦坐回凳子上,道:“我让人把朝露院改了一下,给你弄了一间大书房,另一间屋子是专门给你放书本字画的,还剩一间,你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一个自己的书房自然是好的,江翊想了想,道:“那就改个小卧室吧,我看书累了,可以睡个午觉。” 封钦应道:“甚好,回去就让他们弄。” 律王既然来了,平南将军府自然是要留他吃饭。 郭氏母女本也想来,但江恒德根本没让她们来,毕竟是姨娘和内院姑娘,不适合见外男。 饭桌上,气氛很融洽。封钦毫不回避地给江翊布菜盛汤,很是细心。 江羡芝看得脸红又满意,笑道:“这知道的是翊儿跟王爷认识不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好友呢。” 其实她想说是多年夫妻,但这样唐突的话说出来实在失礼,所以临时改成了好友。 封钦笑道:“我对江翊一见如故,许上辈子就认识吧。” 大晟人非常相信缘分和生生世世,所以封钦这样说,不但不会让人笑话,反而像是话本中的故事,让人听着羡慕。 江羡芝笑道:“翊儿能得王爷青眼,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王爷看重翊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安心了。翊儿是男子,不擅处理内院之事,管家算账之类的,我也没教他。现在教怕是要花上一段时间,所以这入了府……” 封钦甚在意地道:“无妨,等到了府上管几个月慢慢也就会了。” 这内院管家之事,都是女子学的。江翊没学过很正常,谁也不会生了个男孩就为当男妻做准备的。他也明白江羡芝的担忧,如果他借此不给江翊管家之权,那日后江翊在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有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江羡芝那还有不满意的呢?现在他在京中的老姐妹们都别提多羡慕她了,之前可能还有人在等他们府上的笑话,毕竟律王可不是什么善类,但今天这聘礼一抬,谁还能说一句不呢?再者,看律王对江翊这态度,显然是极喜欢的,自然会对江翊好,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江度给封钦倒上酒,举杯道:“王爷,末将敬您一杯。江翊年纪尚小,很多事都不太懂,希望您以后能多包含,别跟他生气。” 他还敢跟江翊生气?只要江翊能原谅他,他下跪都行,哪还敢生江翊的气? 封钦道:“你放心就是了,只有他生我的气的份,我哪敢生他的气?你要没事也多到我府上坐坐,陪陪江翊,我事务忙起来也顾不过来,你能常去帮我照顾一二,我高兴还来不及。” “是,那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律王这么说,说明真是把封钦放心上了,也不怕他随时去看弟弟的情况。 封钦又对江恒德和江羡芝道:“平南将军身份敏感,时常出入我府上怕惹人忌惮。不过姑母倒是可以常去,也不必非要江度陪着,去前儿递个贴子就行,反正贴子也是江翊收,就走个过场罢了。” 江羡芝内心感慰,“那就打扰王爷了。” “不打扰。” 饭后,封钦又去了江翊的院子,准备稍坐一会儿再走。 “咱们请期礼就免了,父皇已经定了日子,现在就等成亲了。”虽然还有一时日,但每每想起江翊要成他的王妃了,他就无比开心。 “嗯。这段时日就不要再见了吧。”江翊道。 封钦苦笑一下,“轻尘,还有一个多月,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江翊摇摇头,“我若一味沉溺过去,如今也不可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这一月虽长,但不见,是最无虞的。近来京中传得最盛的就是你我的婚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也好,我也好,都不容有半点闪失。所以不见,平安等到成亲,是最好的。” 封钦知道江翊不是烦他才不肯见,心中就踏实了,“那好,不尽量。” 江翊失笑:“不尽量怎么办?” 封钦握着他的手,道:“可能会偷偷来翻你墙头。” “你堂堂一个王爷……” 封钦摇摇头,“不是王爷,只是爱你爱到不想自拔的封钦。” 江翊无语地看着他。 封钦与他对视,眼中的深情丝毫不掩。 江翊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回去吧。” 封钦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道:“好,你早点休息,等我来娶你。”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封钦都听江翊的,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上,除了每隔几日的例行入宫请安,和偶尔的皇上召见外,他几乎是足不出户的。 不过这日,封钦照常去宫中请安,却听问四皇子献了位女子给皇上,皇上近来宠爱得紧,但凡去后宫,必是去她那儿,已经封了玥美人。 后宫位分分十等,皇后不算在内,之后依次往下为:皇贵妃、贵妃、妃、昭容、贵嫔、嫔、贵人、美人、才人和御女。一般来说好出身的会从贵人开始做起,出身最差的从御女开始,四皇子送的这位姑娘说是家生奴才,那必定是从御女开始,而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了美人,可见皇上的喜爱程度了。 “母妃还好吗?”宫中其他人封钦不想管,但自己的母妃他不能不关心。 贞贵妃笑道:“母妃没事,宫中三年一选秀,这回不过是提前幸了个女子,母妃都习惯了。原本想着玥美人风头正劲,母妃装病避嫌也是好的,看宫中怎么闹。不过想到你婚事在即,母妃病了总是不好的,也就罢了。反正母妃现在是加倍小心,绝不会出任何事的。” 封钦点点头,“母妃辛苦了。” 贞贵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过,母妃,好端端的,四皇子为什么要送个姑娘来跟自己的母妃争宠呢?”封钦有点想不明白。 宫中,唯有皇上的宠爱才能活得好,这四皇子不想想怎么让宁妃得到宠爱,反而送了个姑娘进宫分宠,实在是有点拎不清。再者,儿子送父亲女人,怎么看都有点不像话。 贞贵妃笑道:“这中间的原因不只一个。一是良妃依附皇后之后,宁妃的日子本就不好过,送进宫一个得力的,自然是站在宁妃这边的,加上有皇上的宠爱,良妃和皇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宁妃也能借机喘口气。二是四皇子虽也封了仁王,但平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皇上对他也非特别喜爱。如今送个人进来,皇上喜欢着,每每看着,自然也就惦念起四皇子的好了,日后这赏赐恩典,也定是少不了他这份的。三嘛……有个人来分母妃的宠,若能压住母妃的风头,对四皇子一派也是有利的,朝中你们的呼声若因为母妃失宠变低了,那他们的呼声自然能提高些。” 封钦挑眉,“他就不怕被这步棋反噬了?” 宫中女人的争斗不是他们这些男人能想像的,这样一个玥美人,若不是拔尖的聪明,早晚有被拉下来的一天。届时,皇上还能挂念那些好吗? “母妃也搞不明白他们在急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若这个玥美人一直专宠,母妃也是要发愁的。”贞贵妃道。 封钦想了想,心中大概有了数。是因为四皇子打木瓦的时候没能出征,没凭借那个机会得到父皇的重视,所以现在只能出此下策。也是,如果不拼一次,转了年,谁还会记得他四皇子也有争位的资格呢? “现在这个情况,咱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江翊道。 “没错,母妃也会好好想想。毕竟入秋后会有选秀,我怕……旧的没去,新的又来……”到时候,她和她儿子的地位,怕是不稳了。 第30章 从宫中回来, 封钦并没有直接去襄王府, 而是在次日,让人去把兄长请到了府中,这样对外可以说是商议成亲当天的事,也不会惹人怀疑。 书房里, 封钦问道:“哥,你知道老四给父皇送了个女人的事吧?” 封业十分淡定地点点头。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叔伯之类的送些女人进宫也罢了,儿子给父亲送,父皇还收了,像什么话?”封钦越想越觉得父皇昏庸。 封业用内力确定屋外只有佑兴和福安守门后,道:“看来你还不知道,父皇其实特别贪恋美色。” “啊?”封钦惊诧,他只知道父皇后宫人数庞大, 只觉历来皇帝都是如此, 并未多想。 封业喝着茶, 道:“你还记得懋妃吗?” “记得啊,青阳的母妃。”封钦不知道怎么还扯到懋妃身上了。 封业道:“懋妃当年盛宠,即便只孕有一女, 家世一般,也仍被抬上了妃位。旁人都以为懋妃是不满皇上对家中判决,言语无状,惹怒圣驾, 才被打入冷宫多年, 但事实并非如此。” “哦?那是……”这个封钦还真不知道, 他当初也不太关心宫中之事,只知道懋妃是因为家到中落,觉得皇上没有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网开一面,与皇上大吵,才被打入冷宫的。 “懋妃美貌不次于母妃,又与母妃一样是家中长女,下仅有一弟,所以两个人特别合得来,关系一直很亲密。懋妃的弟弟生得俊美,与懋妃相差数岁,懋妃对他一直疼爱有加,其弟弟十七岁那年,懋妃已经进宫且生了青阳,而父皇却看上了她弟弟。那位小公子并不愿意,父皇却用各种手段逼迫,最后那小公子跳崖自尽了,懋妃一家伤心至极,向皇上讨说话,皇上却找了个罪名,把懋妃一家发配了。懋妃数次求情,屡遭父皇恶言,最后大概是怒极难忍了,将父皇大骂一顿。原本父皇是要杀懋妃的,是母妃求请,最后才打发出了冷宫。青阳也被懋妃托付给了母妃,直到今天。” 封钦皱起眉,“还有这等事?皇父强抢,还有理了?” 被抢儿子这事他没体会,但假如是江翊被抢被胁迫,他就是拼了命也得把江翊弄出来。想来,他也是能理解懋妃的作法的,毕竟都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父皇就是道理。”这就是皇上,这就是皇权,“听母妃说,别看父皇后宫女子人数算正常,但年轻时常微服出巡,一路上临幸过的女子数不胜数。” 封钦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幸完就了事了?” “不然呢?带回宫中?那那些老臣还不知道怎么死谏呢。而那些女子多是美貌但家中一般甚至贫寒的,被幸了没名份,也只能吃这个亏。”封业道。他以前在纵山派时,每年都会有无数武林人士来访,这些江湖人四处走动,知道的事也多,尤其是那官家私事,所以他也没少听,“也是这六七年吧,父皇身子精力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这才基本不出宫了。” 封钦一时无言,他觉得这好像颠覆了他对父皇的认知。 封业微笑道:“封钦,父皇从不是善类,善类也坐不到那个位置。只是坐上那个位子后,变得收敛了,这个收敛只是给别人看的,而随着年纪慢慢大了,可能真的力不从心了。” 封钦点点头,“是我看的太片面了。” “虎毒不食子,在咱们面前,只要咱们没有犯上之过,父皇自然愿意扮一个慈父。”封业看得比封钦明白,不是他比封钦聪明,而是他在纵山派那些年,见的人和事比封钦要多得多,自然更多些经验。 “那对于那个玥美人,哥哥有什么想法?”这么个人在宫中受专宠,一时半刻倒没所谓,就怕时间长了成了隐患。 封业一笑,道:“皇后和良妃比咱们着急,切等着看吧。” “嗯。”谈完正事,封钦道:“哥哥留下来吃饭吧?” 封业摇摇头,“宋颀在府上等我,我回去陪他一起吃。” “怎么不带他一起来?” 封业无奈道:“昨天他晚上在暖阁育苗,睡得太晚了,我出门时他刚醒,就不折腾了。” 封钦点头道:“今早庄子上来人送了几只斑鸠,哥哥带回去些给宋颀炖汤吧。” “甚好。”封业应道。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封钦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了成亲。 成亲当日,封钦早早就起来了。收拾打扮了一番,换上喜服,就等到时辰去接他的王妃了。 大晟的婚礼是在傍晚举行,封钦想着江翊,总是静不下心来,最后索性让佑兴拿了些桂圆、莲子、花生和红枣,亲自撒到床铺上。 其实江翊是男妃,早生贵子这种事跟他并不沾边,所以并没有准备这个礼节。但封业觉得江翊能不能不是问题,礼节做全,图个好兆头是要紧。所以还是给撒上了。 封钦在前面招待客人,宋颀不方便跟着封钦,就染了头发去了平南将军府,作为府上的贵客,之后一起前往律王府喝喜酒。江翊还特地嘱咐兄长一定要招待好宋颀,在军中那些日子,江度虽然没问,但也多少明白了宋颀和襄王的关系,自然是不会怠慢的。 太阳西下,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地走向平南将军府。 百姓站在道路两边围观,宫中不得不出侍卫维持秩序。 到了平南将军府,江恒德和江度已经在门口等了,因为是成亲,也不必讲究礼节行礼。 封钦抱拳给江恒德行了礼,“我来接江翊。” “好,好。”江恒德赶紧将人请入府中,律王府上跟来的丫鬟们机灵,给府上遇到的孩子、姑娘们都发了红包。 平南将军府上张灯结彩,看着就喜庆,让人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走进枫银院,家中长辈和宾客都聚在那儿了。 封钦又向江羡芝行了礼,道:“我来接江翊。” 江羡芝掩嘴笑道:“就好了,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夏风就拉开了门。 江翊一身红衣,头戴金冠,冠前插鸳鸯纹样金梳一枚,梳下坠珠帘,以遮面容。 男子出嫁是不盖盖头的,珠帘遮面即可。 封钦赶紧迎上去,嘴角勾起笑意。 江翊看着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封钦帮江翊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摸了摸他腰间挂的玉佩,心中满足。 佑兴上前提醒,“王爷、王妃,该行拜别礼了,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 封钦看向江翊。 江翊微微点头。 封钦亲自扶着江翊走到软垫前,江翊跪地磕头,一一拜别父亲、姑母和兄长,并听其叮嘱。 江羡芝高兴地红了眼,旁边的夫人们笑着劝慰。 封钦扶起江翊。佑兴高声道:“时辰到!上轿!” 接了江翊,迎亲队伍又敲敲打打地往回走。只不过这次后面多了送嫁妆的队伍。 在大盛朝,全副嫁妆是六十四抬,一般家有官职的人家,嫁妆会尽量凑到一百二十八抬,寻常百姓六抬十抬的也就够了。而江翊这次出嫁,算上律王府送来的聘礼和自家准备的东西,塞了又塞,挤了又挤,才勉强减到四副二百五十六抬。远远看去,当真十里红妆了。 到了律王府,皇上和贞贵妃已经到了。 江翊踩了瓦片,跨了火盆,与封钦一起进了正厅。 “吉时到!拜堂——” 两个人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正式拜堂。 贞贵妃也是第一次见到江翊,别的不说,就江翊的样子,她就很满意。有些人看第一眼就觉得喜欢,这就是眼缘,而江翊,正合她眼缘。 拜完堂后,江翊被送入洞房,封钦在外招呼宾客。 贞贵妃今儿个高兴,笑意格外明媚,皇上甚爱她这种颜色,自然也温柔体贴许多。而这在外人眼中,更是贞贵妃盛宠不衰的表现。 等皇上和贞贵妃吃完喜宴回去了,宾客们才真正放开了,笑闹划拳,起哄灌酒的,好生热闹。 洞房里,江翊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心下却有丝怅然。走到这一步,对错不论,好与不好,却在他心中不断衡量,却也没个结果。人这一生啊,似乎总在做选择,有些选择一眼就看得到头,而有些则是要用一生去判定的。他不喜欢后者这种,却又只能这么选。 手一撑床,就感觉到下面有东西,猜也知道是什么。江翊不禁笑了笑,估摸着这大概是封钦自己加的。 “王妃,吃点东西吧?您这都饿了一天了。”夏风轻声道。现在他家少爷跟王爷正式拜堂了,他就应该改口了。 江翊摇摇头,他一点也没觉得饿,大概是心思太重了吧…… 等了大概两个时辰,宾客陆续离开,封钦也终于能进洞房了。 封钦进门后,在屋中服侍的几个人纷纷行了礼,然后掩着嘴角的笑意,退了出去。 封钦看着江翊,心中有些叹谓,有些酸涩,当然,更多的是高兴。 走到桌前,封钦在对半分开、腰间系了红绳将其连在一起的瓢中倒上酒,然后执着走到床边。 “轻尘,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江翊微笑道。 江翊看着他——封钦高兴,那他呢?仔细琢磨了一下,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更多一些。 封钦将其中一瓢递给江翊。江翊接过,两人同饮合卺酒。 饮尽后,封钦将瓢放回桌上,问:“吃饭了吗?” 江翊摇摇头。 封钦微笑道:“我也没怎么吃,一起吃点吧?” “好。”兴许是那酒打开了胃口,江翊也终于感觉到了饿。 “对了。”封钦说着,又走回床边,掀开上面的被子,露出下面的好意头,然后随便抓了一把放到江翊手上,“先吃这个。” 江翊无语的看着他。 封钦笑得开心,自己挑了个枣子塞进嘴里,又剥了花生喂些江翊。 简单用了些粥后,两个人洗漱上床。 封钦凑过去,吻住江翊。 江翊没有拒绝,只乖乖躺在那里。封钦吻他,他并不觉得难受,也没有排斥,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在封钦伸手要解他的里衣时,江翊挡住了他的手。亲吻归亲吻,可若再进一步,江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封钦也没觉得失望,轻笑着搂过江翊,“睡吧,明早还要进宫敬茶。” “嗯。”见封钦神情、语气都很自然,江翊也松了口气。以后日子怎样,他也不愿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31章 没有真正洞房,江翊次日自然是起得了身的。 简单用过早饭后, 两个人就进宫请安敬茶了。 皇上下了朝就直接来了贞贵妃这儿, 江翊依礼敬茶, 并收了赏谢了恩。 “坐吧。”皇上道。 “谢父皇, 谢母妃。”江翊与封钦一起坐下。 皇上微笑道:“看你们相处和睦, 朕就放心了。你父亲是朕的肱骨之臣,你哥哥又是后起之秀,如今你成了律王妃, 凡事要多提点、多约束封钦,别让他肆意妄为, 惹出事端。” “是。”江翊恭敬的应道。 封钦也不反驳,反正现在江翊是他王妃了, 父皇说什么都行。 “好了, 朕前朝还有事,你们在跟这儿多陪你们母妃说说话,留了午膳再回去吧。” “是,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 贞贵妃和封钦都随意了很多。 贞贵妃坐回椅子上,笑道:“皇后今日有些不适, 就免了你们的请安了。也正好咱们多说说话儿。” 皇后前些日子身子就不怎么爽快,并不是针对封钦, 而是因为玥美人。玥美人现在独得盛宠, 程度出乎皇上和宫中各位的预料。皇后知道现在找玥美人麻烦并不明智, 所以索性称病, 免了各宫每日请安,眼不见心不烦。 “是。”江翊应着。 贞贵妃喜欢这样知礼又谦和的孩子,“钦儿是我生的,我自然了解他。他这孩子啊,自小脾气就不好,人也不够圆滑,还总喜欢惹事,我的确操了不少心。以后就得让你多操心了,他要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帮你说他。” “是。”见贞贵妃对封钦的了解还是比较全面的,不是一味护着儿子的,江翊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母妃,你能不能挑我好的地方跟江翊说说。”封钦觉得自己在江翊心中的印象已经够差了,完全不需要母妃再帮他巩固了,还不如说点好的,来挽回一下他的印象分。 “好的?”贞贵妃一笑,“暂时没发现,等江翊自己慢慢发觉吧。” 封钦一脸无语,江翊轻笑,气氛一时倒轻松了不少。 贞贵妃跟江翊说着封钦小时候的事,江翊对封钦也多了些了解,也知道曾经封钦不是个东西是小时候就开始的。现在想来,倒有些像话本的故事,封钦变了很多,若要归结,江翊只觉得应该是上天眷顾封钦了。至于眷没眷顾自己,江翊也不知道。 午膳后,两个人回到府上。 “先休息还是先见见府上的人?”封钦问。 江翊想了想,道:“先见见吧。” “好。”封钦安排佑兴去召集府上的人,给江翊请安。 正厅里,封钦和江翊坐在主位。奴婢、奴才逐列行礼,也都得了个红包。 等众人都见完,立于一边听吩咐时,封钦才开口道:“以后府中大小事务,全由王妃说得算,账本呢?” 佑兴立刻奉上帐本。 封钦将账本放江翊手边一放,“日后若有人不听王妃的话,就地斩杀,不用来回了。” “是。”众人应着,个个噤若寒蝉。 封钦冲江翊笑了笑,示意他说几句。 江翊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我自不会苛责。你们既然是王府的人,那就与王府是一体的,王府的盛衰关系着你们的性命。手上的活做好是其二,最重要的是忠心。不要觉得有人想拉拢你们,就会对你们信任,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信任背弃旧主之人,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是。” 封钦见江翊说完了,便道:“好了,都下去吧。” “是。” 众人离开后,正厅里内剩下封钦和江翊两个人。 封钦将随身的钥匙拿出来交给江翊,“这是库房的钥匙,你收好。以后我的零用你看着给就是了。” “你……”江翊想说让他自己拿就好,但被封钦打断了。 “毕竟我也是有家世的人了,虽然我的王妃还不让碰,但成亲了就应该有成亲的样子。以后府上的事就劳你多操心了,府上你想改造哪里就直接让佑兴去办,不用回我。”封钦的眼神非常认真。 江翊想了想,道:“好吧,若不够再来找我要。” 封钦笑着点头,“好。” 江翊让夏风把帐本放书房暗格去,然后道:“去小睡一会儿吧,下午还要去襄王那里。” “嗯,一起。”封钦拉起江翊。 江翊不困,但约束了一上午,也有些乏了,就拿了库房钥匙,跟着封钦回了房间。 为保安全,库房钥匙被江翊放进了床头的暗格。那个暗格怎么开封钦已经教他了,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在物品方面至少是没有秘密的。 傍晚,两个换了身衣服,去了封业那儿。 封业和宋颀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他们过来了。 江翊依照规矩还是先给封业行了礼,宋颀原本是不用受他礼的,他知道封业和宋颀的关系,先行礼也无不可。 宋颀原本不想受,但被封钦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封钦跟江翊一起给他行了礼。 “好了,快起来吃饭吧。宋颀一早就忙活上了,还去厨房亲自盯了一下午。”封钦招呼他们入座。 “费心了。”封钦笑道。 “应该的。”宋颀也高兴。 饭桌上,封钦一直给江翊夹菜。因为是高兴的日子,所以谁也没提烦心事,气氛很轻松,江翊跟宋颀也有无数话要聊。 正高兴着,福安匆匆跑进来,行了礼后,道:“王爷、律王爷,贞贵妃让人送信过来了。” 母妃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到兄长这儿吃饭,所以直接送过来倒是省事了。 “拿过来。”封业道。 福安呈上信,封业拆开,看了一遍,递给了封钦。 封钦边看,封业边给江翊和宋颀解释道:“没什么大事,宫里有玥美人怀孕了。” 玥美人的事江翊和宋颀都是知道的,江翊知道的晚些,是今天午觉起来封钦才告诉他的。 封钦看完后,就信给了江翊。江翊拿过来跟宋颀一起看。 “哥哥怎么想?”封钦问。 封业道:“就宫中这个情势,玥美人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倒是不足为俱,现在皇后肯定比咱们急。眼下的重点就是,如果玥美人这孩子没了,那这个干系是谁担。” 封钦点点头,“如今还是提醒母妃小心为上。” “估计有了这个孩子,老四的地位又能更上一层了。”封业冷笑了一下。 江翊道:“让母妃装摔伤吧。” 封钦和封业看向他。 “现在这个情势,母妃定是要装病避世。可若是寻常风寒之类,父皇要去看玥美人,肯定会怕过了病气给玥美人和孩子,所以就会避免去母妃那儿,这对母妃的地位会有影响。不如装摔伤,就是平时不走动罢了,这这样玥美人就算是摔了碰了,也不可能是母妃做的,很容易脱干系。”江翊道:“师兄肯定有办法能让母妃形做摔伤。” 宋颀轻笑,封钦这样说,他就是没办法都得想出办法来了。 封业点头道:“这个主意甚好,明天我入宫请安就跟母妃说。” 晚饭后又坐了一会儿,封钦和江翊才回府。 洗过澡,江翊躺到床上顶着床顶发呆。 “想什么呢?”封钦跟江翊是分开洗的,所以能慢一些,原本以为江翊应该睡了,没想到还醒着。 “没有,就是乏了。”江翊淡淡地道。之前未在其中,很多事是以旁观的角度去看的,不会觉得挂心。但现在位置不同了,与他相关的所有人他都要去考虑,着实心累。 “我给你按按吧。明天咱们也不用起太早,中午到外祖父家就可以了。”封钦道。他这个王妃可是他外祖父用军权换来的,现在他心想事成了,自然应该带去见见的。再说,以他跟外祖父和舅舅的关系,怎么都是肯定要去了。 封钦按摩的本事江翊地体会过的,真心不错,力道刚好。于是江翊点头道:“好。” 封钦挺高兴,上了床给趴过去的江翊按按。 “回门的礼你看着还要添点什么?”封钦问。这种待在床了聊天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舒适又安逸。 “不用添了,挺合适的。倒是明天去你外祖家送的礼,我觉得可以加几坛酒。”江翊道。 封钦笑应道:“行啊,正好酒窖里有几坛金茎露,明天早备了拿去。” 他不是嗜酒之人,加上江翊不喜欢他喝酒,所以不是必要的时候,他基本是不碰酒的。 “嗯。”江翊被他按得又酸又痒,但又不好意思出声,只能皱眉忍着。 封钦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江翊的里衣里,等江翊发现,整个背部都被封钦摸了个遍。 江翊立刻坐起身,拉好中衣,脸却有些泛红。 封钦像只餮足了的老虎,舔了舔嘴唇,笑得一脸不要脸。 江翊扯过被子重新躺回床上,也不说话。 封钦凑过去,“生气了?” 江翊不理他。 封钦继续不要脸,拉开江翊的被子挤了进去,“你知道的,我也是情不自禁。” 江翊把脸埋进被子里。 封钦觉得这样害羞又生气的江翊真的可爱极了,笑道:“好了,是我错了,以后不敢了,别生气了。” 江翊声音闷闷地道:“我想睡了。” “好。”封钦用掌风灭了蜡烛,然后放下床帐,搂着江翊睡去。睡前心里还盘算着——江翊累了就容易失去防备,看来以后得让江翊稍微累一累,他才能多为自己谋福利。 第32章 从回京,封钦就没去过外祖家, 只是遣人送了几次东西罢了。一来是新增军功在身, 常往外祖父家跑, 怕惹人闲话, 二来是江翊提醒来少出门, 他便照做了。 天气已然热起来,封钦出门也不骑马了,跟江翊一起坐马车。 定督侯府离律王府不算太远, 马车跑了约一刻钟便到了。 老管家已经在外面等了,马车一停,他便快步迎了出来,“参见律王爷, 参见律王妃。” “起来吧。”封钦跟这位老管家也熟, 听他母妃说她还小的时候,这位管家就已经在府上做事了, “外公在吗?” “在的在的,就等着您和王妃了。小少爷也在呢, 今天特地请了假在府上等着。”老管家笑道。 封钦牵起江翊的手, 吩咐跟来的人把东西搬进去, 自己就先拉着封钦进门了。 因为是自家人见见, 定督侯也没正式的选在客厅等着,而是像平时封钦来时一样, 在书房里边看书边等。 “外公。”江翊人未到声先到。 定督侯放下书籍, 笑等着他们进门。 进了书房, 封钦抱拳行礼,“外公安好。” 江翊跟着行礼,“见过定督侯。” 定督侯哈哈一笑,“行了,别在我这儿拘礼,这翊小子可没钦儿这么散漫。” 封钦笑道:“他是斯文人,我不跟他比。舅舅呢?” “这儿呢。”许霖走了进来。 许霖跟贞贵妃长得有六分像,年纪其实也没比封钦大多少。武将出身,自然十分英气,也有前阅历带来的成熟。 “舅舅。”封钦笑着叫了人。 “见过正旗将军。”江翊行礼道。 “免礼。”许霖点点头,道:“家中没那么多规矩,你跟着江翊叫就行了。” “是。”江翊毕竟是第一次过来,万万不能放肆失礼的。不过家中父亲跟兄长对定督侯及正旗将军的评价都很高,所以江翊也没表现得太疏离。 “一转眼你都成亲了。”许霖拍也拍封钦的肩膀,“以后要有个大人的样子,多顾着家里,别肆意行事了。” “知道。”封钦笑应着。 “行了,午饭都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吧。”定督侯道。 定督侯的夫人已经过世了,家中又没有其他女眷,两个大男人主事,不免粗糙些,就好比这桌上的肉都是大块切的,肉多菜少,还没个汤。若封钦娶的是个女子,那这顿饭肯定是吃不好了,毕竟家世差不多的姑娘,哪个能抱着骨头啃肉的?但王妃是江翊,就没这个烦恼了。 江翊虽是斯文人,但随军出征的时候,也抱着骨头啃过,也没人会觉得男人这样有什么不对,最多就是不太文雅罢了。 封钦带来的金茎露也被送上了桌,有肉有酒,这席就算成了。 “翊小子多吃点,别客气。”定督侯劝菜,“你手边那道拌猪肚是府上厨子的拿手菜,赶紧尝尝。” “好。”江翊应着,也夹了一筷子。 许霖对江翊道:“我跟你哥哥也有些接触,只不过碍于身份,怕糟忌惮,所以也没细细说上几句话。” 江翊微笑道:“家父和兄长在家也时常提起外祖父和舅舅,说外祖父用兵如神,舅舅继承了衣钵,而且处事格外稳重。” 定督侯哈哈一笑,“你父亲用兵也不错,只不过这朝开始,征战少了,他少了些实战的机会罢了。” “有些人靠的是学习,而有些人是天赋,您就是靠天赋的。”江翊不是恭维,定督侯早些年的征战都已经在茶馆戏台上说了好多年了。 “你这孩子啊,要是再夸我两句,我可就要找不到北了。”定督侯笑道。 江翊觉得定督侯的性格还是不错的,没有过于严肃,也没有不分长幼。 “江翊说得也没错,我也得益于您的教导。”封钦给定督侯夹了菜。 “哎,咱们祖孙俩,不说这些。” “嗯。”封钦笑着点头。 定督侯继而对许霖道:“你外甥都成亲了,你还不抓紧?”虽是催促的话,但语气里却没听出半分着急。 “不急。成亲了牵挂多,我还是喜欢自在点。”许霖道。 封钦道:“母妃也一直在给舅舅寻觅,不过要求太高,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 定督侯笑道:“你母妃有心,你外祖母走得早,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会对许霖上些心。不过你等入宫请安的时候跟她说,不用太挂念我们,我们这儿都挺好的,你舅舅的事不急,让你母妃顾好她自己是要紧。” 封钦宽慰定督侯道:“您还不放心母妃吗?论宫中的生存之首,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敌不过她。” 定督侯笑着点点头,“说的也是。” 饭后,四个人去了定督侯的书房喝茶。 定督侯气定神闲地道:“前几日子,封业把颀小子带给我看了。” 他的两个外甥从来跟他见外,所以他也是有话直说,“我觉得不错,是个踏实的。只不过这亲事我多少有些担忧,皇上那边……” 封钦淡笑道:“不急,拖就是了。” 定督侯点点头,“也是,不过就怕委屈了颀小子。” 封钦道:“哥哥跟宋颀一起长大,对彼此肯定是信任和理解的,相信宋颀不会计较这个的。”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要上点心。” “嗯。” 见定督侯话说完了,许霖才开口道:“听说你们这次出征拿到了些把柄,但谁也没扳倒?” 封钦轻笑,“舅舅,你这样说是显得我们多无能啊。” 许霖也笑了,“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 封钦点头,“我懂。” 他舅舅不是在说他无能,而是在说皇上无能。 “如今这个情势,我们还是先避一避为好。江翊已经议题让母妃装摔伤了,这个时辰,哥哥应该已经告知母妃了。” “摔伤?”定督侯和许霖不解。 封钦把江翊的用意解释给了他们听。 定督侯点头道:“如此也不失为一个法子。翊小子,你对这次谁都没扳倒之事怎么看?” “四皇子那边证据不足,不过他若真有异动,早晚会露出马脚,而且一露馅必死无疑。至于二皇子那儿……‘今来县宰加朱绂,便是生灵血染成’,皇上不做为,百姓遇到贪官民不聊生,定会有人闹起来,甚至起义。只要这中间有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早晚脱不了干系。我们查了,皇上只会一刀砍,大事化小。所以只有把事情闹大了,皇上才肯往下查,才有机会扳倒二皇子一派。”江翊觉得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必要的时候,倒也可以推一把。”不过这个时间机抓好,不然可能会太突兀。 许霖笑道:“江翊说的没错。” 封钦一副“我家王妃说什么都是对的”的样子,但笑不语。 定督侯老怀安慰地笑道:“封钦啊,有江翊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 “还要多谢外祖父成全。” “哎,一家人,不说客气话。” “嗯。” 对于定督侯和正旗将军,江翊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错,若下次封钦还要带他来,他也是愿意的。 而定督侯和许霖对江翊的印象也是极好的,他们能明显感觉出封钦成熟了不少,想来这中间肯定有江翊的原因在。加上江翊明显是个有主意的,而且聪明冷静,配封钦是再好不过的了。重点是封钦还肯听江翊的,在他们的印象里,还真没有谁是能真正管住封钦的。 回到王府,江翊去书房看账本,封钦因为喝了点酒,这会儿正犯困,已经去小睡了。 他出门子前几天,姑母给他恶补了管家的事。他也是囫囵吞枣,听得一知半解的,但并不妨碍他看账本,加上账本上每一顶都写得很明白,没有半分糊弄的,他也从中了解到了府上的花销。 其实府上除了必要的固定开销外,封钦花的还真不多。封钦没有下酒楼去花街的爱好,也不赌博,所以花销基本用在送礼及请人到府上吃饭之事上,也许上一世请人到府上吃饭一事是笔大开销,但从他们重生回来到现在这些月份,这部分花销屈指可数,倒是给贞贵妃、襄王府和定督侯府送东西的开销比之前多了许多。 其实通过花销就能知道封钦更重视什么。如今开始更重视亲人了,也不多方结交他人了,想来在不利用他这件事上,封钦是真的没骗他了,否则他哪能有这样的安生日子? 大体有了了解后,江翊将帐本放回暗格。自己挑了个空本子,准备用来随时记一些府上的杂乱开销,到月末了整理好誊到帐本上也方便些。 正往空本子封面上写着字,就听夏风在门外道:“王妃,佑公公有事求见。” “请他进来吧。”江翊头也不抬地道。 佑兴走了进来,行礼后道:“王妃,宫中来信了。” 江翊眉毛一挑,道:“知道了,等王爷醒来拿给他就是了。” 佑兴笑眯眯地道:“王爷说了,以后来信王妃可以先看,再告知王爷什么事便是了。” 江翊轻笑,他知道封钦这是想让他明白日后凡事都不会再避着他了,但嘴上却说道:“他倒是会省事。” 佑兴哪敢评价主子,见江翊心情不错的样子,他便将信放到了桌上。 江翊拿过来拆开,信上写着贞贵妃今日扭伤了脚,怕是一个来月不能下地,让封钦有空去看看贞贵妃,为贞贵妃解解闷。而信的落款是苗玉。 的确,这信以苗玉的名义写最合适,若贞贵妃写,那语气和用词可能不会像苗玉写的这样无辜和担心,而由苗玉告知,也可以体现贞贵妃不想麻烦孩子,但苗玉不放心才写信告知。 在计划大家都清楚的情况下,这样写是为了防止信件途中被拦。如此即便被拦了,也看不出什么,更说不出什么。 江翊笑了笑,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中,“行了,你去忙吧,等王爷醒了我跟他说。” “是。”佑兴应着就退下了。 江翊想着明天他们要回平南将军府,下午没事的话江翊倒可以进宫看看,对他家这边礼数也算周全了,谁也挑不出错来。 第33章 封钦醒来后, 江翊将信拿给他看。 “你明天下午去看看吧。”江翊道。 封钦点点头, “虽是假的,但也得做做样子。” “现在正是宫中不宁的时候,你入宫万事要当心。再跟母妃说一下, 在玥美人出事之前,你和襄王都少进宫, 以免遭算计。”江翊提醒。 虽说皇子进宫请安与其他嫔妃并不会有什么接触,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真有心算计也不好躲。相信贞贵妃是能理解的。 “好。那过两天咱们去庄子上住一阵吧。在京中不入宫请安说不过去。去城郊好些。”封钦道。 “嗯。”做戏要做全, 庄子倒也是个好去处。 次日, 吃过早饭后,封钦和江翊回了平南将军府。 府上的人都在正厅等着了。 封钦和江翊给江恒德和江羡芝行了礼, 至此算是全了成亲的所有礼数。 “快起来。”江恒德笑道。 两个人落座后,下人送上茶水。 别人还没开口, 江月婵便道:“二哥的气色可比在府上好多了呢。” 这话一般是说婚后, 有丈夫疼爱的女子的。放在江翊身上总觉得怪怪的,而且江翊和封钦都明白, 他们根本没圆房, 这话听着就有些假了。 江翊微微点点头, “妹妹过奖。” 江羡芝不满江月婵多话,但今天是好日子,她也不指责江月婵, 也就当没听见, 问封钦:“翊儿在府上还得力吗?” “很好。府上的事都交给江翊了, 我倒落得清闲。”封钦笑道。 江羡芝点点头,“能帮上王爷一二,我便放心了。翊儿,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跟我去看看吧。让你父亲招呼王爷。” “是。”江翊起身扶上江羡芝。 封钦知道这是江羡芝要私下问江翊情况,一般女儿家会直接去内院跟长辈说话儿,江翊是男子,只得找个理由带他出去。 到了清云院,江羡芝挥退了左右,拉着封钦坐到塌上,问:“在王府可还舒心?” 江翊微笑道:“嗯,都很好。现在府上的事都交给我了,有些琐碎,我慢慢来就是了。平时有什么事,王爷也不瞒我。贞贵妃和定督侯那边我也都去过了,都是好相与的,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江羡芝也松了口气,“咱们家没出过男妻,你们男子相处与女子不同,我那些夫妻之道想来也是不合适的。但有一样,无论与谁于适用,那就是谦让。夫妻相处,难免会有口角,让一让,忍一忍,小事化了也就算了。真吵起来了,太伤感情。那是王爷,从小娇惯着养出来的,让王爷退让,太难了。成长的环境不同,对事物的理解也就不同。而你只能用家里教你的,去与王爷相处。所以忍的得是你,让的也得是你。” 不是她苛刻,而是到了江翊这个位置,她不得不去提点的,这话说着是不好听,却也是为江翊的以后着想。 “是,我明白。”江翊应着。 姑母的话突然让他想明白一事——封钦曾经的种种,除了性格之外,还有成长环境的原因。他对封钦的利用深恶痛绝,而在封钦看来,可能是再平常不过的,甚至可以说是身为皇子的生存之道。 对他来说,封钦曾经是错的,可对于跟封钦站在一跳船上的人来说,却是不得不做的。所以这事不是用对错去评价的,只是他作为当事人,痛恨封钦的作法而已,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这事未必是错的。他就从来没有利用过别人吗?他就真的完全纯善吗?其实也未必,只是有的是无伤大雅,有的是伤人彻底罢了。 而现在,他跟封钦上了一条船,恨归恨,有些东西却也是不得不为之。 “想什么呢,都出神了。”江羡芝掩嘴笑道,江翊发呆,她想着可能是疲累了。至于为何疲累,自然是不好说出口的。 江翊回过神,微笑道:“没事。” 江翊越是这样说,又没有个理由,她就更确定自己是想对了。心下也觉得另一半是男是女真的不重要,会疼江翊的才是要紧的。 江羡芝笑说:“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多说了。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跟姑母说,姑母毕竟是过来人,能给你提些建议。” “好。”江翊微笑着点点头,“府上这几日还好吗?” “挺好的。你这结了门贵亲,想与你父亲攀关系的人也变多了。不过你知道你父亲的,平时不大管事,但只要事关你和度儿,那精明的一个顶俩儿,所以谁都没理,整天在家避世呢。” “也是辛苦父亲了。现在咱们家的身份和地位也敏感多了,虽说定督侯放了兵权,但王爷和正旗将军都是有能力的。加上父亲和哥哥,皇上早晚会发现这们亲事其实更可怕。如今咱们跟王爷一脉已经连成一体了,凡事更要三思而后行。忍得一时,才有一世安宁。”江翊道。 江羡芝是读过书的,自然比一般女子明白其中厉害,“你说的是。以后府上我也会再看严一些,你父亲那边今晚我也会提醒一二。” “好,那就劳烦姑母了。” “只要是为了你和度儿好,再累我都不觉得。”江羡芝笑着捏了捏江翊的脸,“对了,还有一事。” “您说。” “昨个月薇求着今天能不能让她和月婵同桌吃饭,说毕竟是一家人,如果她们连王爷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日后出门不识,也未免太给府上丢脸了。你父亲来问我。郭氏是姨娘,自然是不能上桌的。月婵和月薇是庶出,但若家里人都在,与哥夫同桌吃饭倒也是可以。不过我没一口答应,想问问你的意思再决定。” 江翊不甚在意地道:“无妨,让她们一起吧。日后有没有机会路上遇到是两说,但让王爷认一认人也是好的。再者,王爷也是庶出,不会在意这个的。” “那好,我这就让人去安排了。” 平南将军府的午饭准备得格外丰盛,他们也不知道封钦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些。 江度给封钦倒酒。 封钦笑道:“岳父、大哥,我就喝这一杯。” “是不是这酒不合王爷的胃口?我马上让人换。”江恒德道。 封钦摆摆手头,“不是,我下午要入宫,带着酒气不好。再者,江翊不喜欢我喝酒,我基本不碰了。” 江恒德哈哈一笑,说:“王爷可不能太惯着江翊了。” “无妨,他高兴我就高兴。” 江翊给他夹了菜,封钦更高兴了,举起杯子道:“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 江恒德和江度也干了,随后让下人给封钦上了茶。 桌上人多,自然不是讨论正事的地方,所以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江月婵不时地在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江月薇喝了几杯果酒,端起面前的芋头糕,袅袅娜娜地站起来,走到江翊身边,“我记得二哥是喜欢吃这个的,怎的摆到我面前了。”说着,将那盘芋头糕放到了江翊手边。 这倒奇了,江月薇还在意起他喜欢吃什么了?再说,这芋头糕其实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就算不吃也不会惦念。不过都送来了,江翊也给她这个面子,道:“有劳妹妹。” 江月薇盈盈一笑,身子一歪,按着额头就往封钦身上倒去。 封钦作为习武之人,反应自然是极快的,立刻一偏身,江月薇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江羡芝赶紧起身过来看。 江月薇又羞又恼,但掂量了一下还是没发作,只按着额头道:“多喝了两杯,有点晕了。” 江翊接话道:“是我没接住,月薇没事吧?” 就算封钦是故意不去扶也是正常的,哥夫跟小姨子,一个扑到另一个身上,实在不妥当,还不如摔地上。 “还不赶紧把二小姐扶起来?”江羡芝道。 丫鬟们赶紧走过去,把江月薇扶了起来。 江羡芝回到自己的位子,“喝晕了就别起身了,让丫鬟去送就行了。” “是我大意了。”江月薇低着头,心里一阵恼怒,没想到这个律王爷居然这么不解风情,对江翊不是挺体贴周到的吗? 江月婵掩嘴一笑,“妹妹说笑吧?咱们喝的可是果酒,平时妹妹连白酒都能喝上两杯的,怎么才喝了那么点果酒就醉了呢?” 江月薇暗恨,面上佯装无事地道:“许是身体不适,不胜酒力了。” 江月婵一脸明了,“身体不适就回屋休息吧,万一过了病气给王爷,咱们可担待不起。” 江羡芝知道这两个姑娘怕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但又不好当着封钦的面训斥,便道:“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说完,也不等江月薇反对,就冲江月薇的嬷嬷一招手。嬷嬷根本不敢得罪姑太太,赶紧上前去扶江月薇。 江月薇无法,只得跟嬷嬷回去了。 江羡芝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让厨房煮些醒酒汤给二小姐送去。” “是。” 江恒德招呼道:“行了,别管那丫头,来,吃菜,吃菜。” 吃完饭,封钦又小坐了一会儿,便留了江翊,自己进宫去了。 贞贵妃听闻他来了,赶紧让叫了进来,笑道:“今天不是陪江翊回平南将军府吗?怎么过来了?” “母妃受伤,儿子怎能不来?”封钦坐到贞贵妃身边,“已经在平南将军府吃过午饭了,留了江翊在那儿,等我晚点去接他。” 贞贵妃点点头,没提伤情,只道:“宋颀也是个能干的,如今我也能歇歇了。” “嗯,母妃辛苦多年,歇段时间也是好的。也许母妃这段时候会失去些东西,但早晚会再拿回来的,安宁最要紧。” “你说的对。我且偷偷懒,让别人忙去吧。”贞贵妃道:“不过我闲下来在琢磨,这玥美人的孩子无论是怎么没的,皇上肯定会出于补偿,对她更加珍爱,到时我们的地位可能会受威胁。” “那母妃的意思是……” “我们得找个人帮我们才行。” “母妃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但她若不肯,我也不好难为她,只能另谋它法了。” “不知母妃说的是……” “青阳的母妃,懋妃。” 封钦眉心一皱,“懋妃是因家中之事得罪了父皇才被打入冷宫,让她出来,可其之难?” “曾经皇上对她何其疼爱,我比你们清楚。而她当时尚还年轻,遇事冲动,才犯下大错,不得不将青阳托付于我。如今这些年过去了,她应该成长不少,而且为了青阳,为了家人的仇,她若有心,必定会拼上一拼。”贞贵妃道。 她可不是什么天真少女,会以为懋妃到了这个年岁,还会觉得皇上是真爱她,有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放一放。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若把懋妃弄出来,两个人联手,必是百般有利的。 “可让一个废妃出冷宫,谈何容易?” “只要她愿意,我就有办法。”贞贵妃自信一笑,“我现在出门不便,待过一日我好些了,再去看看她。” “那就辛苦母妃了。” 苗玉微笑着走进来,道:“娘娘,王爷,青阳公主来了。” 贞贵妃忙道:“快让她进来。” 这些年,她一直对青阳视如己出,而青阳对她也是贴心小棉袄,是她两个儿子比不了的。 “给母妃请安,六哥安好。”青阳向两人问安。 “快起来,过来坐。”贞贵妃笑道。 “是。”青阳起身坐到贞贵妃身边,问道:“母妃觉得怎么样?还疼吗?” 这事他们并没有告诉青阳,不是信不过,而是觉得女儿家的,还是少知道这些麻烦事的好。日后成亲了,不得已而为之是一回事,现在教了,孩子少了些单纯性子是另外一回事。青阳毕竟是女子,日后嫁个好人,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就是最好的,莫要像她兄长们那样,操心太过,年少老成。 “没事了,就是有些胀。过两天也就好了。”贞贵妃笑得满脸慈爱。 青阳柔声道:“母妃日后可要格外当心,万万不要再受伤了,不然女儿可要担心死了。” “知道了,以后母妃定会当心。” 青阳转头看向封钦,微笑道:“六哥,之前青阳身子不适,嫂子进宫请安,青阳也没来见,实在是失礼了。” “无妨,日后有得是机会。”封钦道。 他不知道青阳是哪不舒服,但母妃既没提,也没有责怪或不满,那就是青阳真的不适,不便来见了。 青阳是女子,每个月总有不适的几天,青阳又每次腹痛的厉害,贞贵妃也是心疼,这不正好赶上了,她就没让青阳硬挺着过来。而这事他也不好跟儿子说,只能含糊过了。也好在封钦不会追根究底女孩子家的事,也就这样了。 贞贵妃拉着青阳的手,道:“现在一天比一天热了,你是最怕热的。我已经吩咐了内务府,你一热就给你用冰,还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我提,别委屈了自己。” “是,多谢母妃。” 等时间差不多了,封钦便告退出宫了,临走时,才悄悄跟贞贵妃说了这段时间他会少来的想法。 贞贵妃很赞同,让他回去的时候跟封业说一声。 出了宫,封钦先去了襄王府把事情交代完,才去平南将军府接江翊。 知道江翊在律王府过得很舒心,江家人对封钦更热情了。 见时间已然不早,封钦也懒得折腾,索性在平南将军府又吃了晚饭才回去。 封钦和江翊前脚刚走,后脚江月薇就撺掇郭姨娘去跟父亲说,让父亲去求了她给律王当侧妃,理由是江翊注定无子,律王肯定是要再纳妃妾延续香火的,那娶个不知根知底的,倒不如娶她。这样孩子也有江家的血脉,怎么都没跑出自家人去。 郭氏想了想,觉得若真成了,江恒德肯定得给她抬位份,到时候,她可就不用再看江羡芝的脸色了。 于是她便迫不及待地去跟江恒德提了。 江恒德听后,眼睛瞪得溜圆,气得直喘气,最后恨极了,一巴掌扇到郭姨娘脸上,怒骂:“我怎么娶也你这么个丧门星,干什么什么不会,就会出馊主意!” 郭姨娘没想到自己会被打,顿时哭起来,“老爷,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啊!” “为这个家好?我看你是想毁了这个家吧?!”江恒德恨不得再踢她几脚,“月薇去给律王当侧妃?你觉得律王是那么好相与的?她去了能不能活过三天都两说呢!”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看看月婵和月薇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姑娘家的居然主动给自己议亲,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还妄想做侧妃?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她们,我是绝对不会高嫁的。”有这样一个母亲,女儿高嫁后都是事,莫不如找个一般的人家,和和睦睦地过一生得了。 “老爷,您不能这样对婵儿和薇儿啊!”郭姨娘声嘶力竭地道。女儿若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还有什么指望呢? “这是怎么了?”江羡芝来同江恒德商议回门礼的存放,没想到一进院门就听到郭氏在哭嚎。 郭姨娘见江羡芝来了,有些怂。她知道江羡芝是不会帮她的,刚想圆上几句糊弄过去,江恒德就直接把事情全盘托出了。 江羡芝惊得瞪大了眼睛,怒气一点也不比江恒德少,但修养让她不能动手。 深吸了几口气,江羡芝淡漠地道:“郭姨娘怕是脑子不清楚了,大概是病了吧?病了就要好好医治,切不可到处走动耽误病情。刘嬷嬷,你们把郭姨娘送回院子去,再找几个得力的守好院门。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在病好之前,不许出院门半步。” “是!”刘嬷嬷应着,就带着几个婆子欲上前“扶”郭氏离开。 郭姨娘颓然地坐在地上,心中一片灰败——她这“病”什么时候能好,还不是江羡芝说得算吗?她这辈子,怕是完了…… 第34章 收拾了几日行李, 封钦带着江翊去了庄子上避世。这次去的不是那个温泉庄子,而是远效的一处农庄。律王府的粮食蔬菜多是这边供给, 这里地处偏僻, 临近河边, 淡水充沛,土地肥沃, 每年粮食产量非常充足。不过封钦也不是傻子,别人问起, 他总说不够吃, 府上还要到米铺去买, 着实是个赔钱货。而多出来的粮食都已窖藏,能保证长年不坏。至于这些粮食是做什么用的,别人不晓得,但江翊清楚, 是封钦养私兵的。 没错, 封钦有私兵, 就养在这庄子上。庄子临黑霁山,山高路陡, 极难攀登,山上除了树木, 资源很是贫瘠, 所以当时是当作赠品送了这么一座山。而这几年封钦让人在山上建了房子, 开了平地, 私兵就在那里居住、训练, 不深入山中,完全不会被发现。 上一世江翊知道有这么个庄子,但从来没来过,封钦也没提带他来的事。 路上,封钦依旧赖在马车里,喝着茶道:“咱们多住些时日,我带你去看看我养的兵。” 封钦倒是干脆,不过江翊摇摇头,“我不去了。养兵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跟我说,也不用带我去看。” 封钦看着他,“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他是相信江翊,才带江翊去的,江翊拒绝了,感觉就好像不愿意跟他共谋似的。 江翊微微侧过脸,扬起嘴角一笑,“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日后你我安身立命,说不定还得靠些私兵。” 江翊笑得好看,封钦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这事我自然是不会跟外人提的,目前只有我哥见过,我母妃连我有这些人都不知道。这次想带你去,也是想让他们认一认你,万一他日有需要,你能过来直接给我带兵是最好的。” 江翊想了想,如果到时候情况危急,他若能帮上一二,说不定就是最大的转机。在争位这件事上,任何一次周密都可能带来翻转。 “行吧,那就见见。” 封钦满意道:“好。” 远郊这处庄子比温泉庄子大了两倍不止,封钦来了自然是住主院的。 主院时常有人打扫,一切干净整洁,虽不如府中奢华,却也很有过日子的味道。 两人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简单吃了点饭,管事便来求见了,想也是来向封钦汇报庄中的各项情。 封钦有些不耐烦,但想到这庄子上的一部分东西是要送到府上的,到时候也会有江翊负责接受存放,还是得了解一二才好,便耐着性子让人进来了。 “参见王爷、王妃。”管事行了大礼。 “起来吧。”封钦道。 管事起身后,双手奉上帐册,“王爷,这是庄子年初到现在的账目,请您过目。” 封钦接过来,直接放到了江翊手边,道:“以后庄上的开支、安排都由王妃管,本王与王妃没有秘密,以后你们听王妃安排便是。” 管事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低头应是,然后对江翊道:“王妃殿下,账目您先看着,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问老奴。” 江翊点点头,“好,我慢慢看。不明白的再叫人去找你。” “是。” 封钦道:“跟厨房说,以后饭食准备清淡一点,多做些菜,王妃喜欢。” “是。”管事丝毫不敢马虎地记下了。 “对了,这个时节你们一般做什么?有什么事是我和王妃能一起做的?”封钦平时也不会做这些劳动之事的,但带着江翊来了,总觉得要做点有意义的,留个纪念。 管事想了想,道:“王爷,再过几日青梅子就能摘了,您若不嫌劳累,可以摘了跟王妃一起泡酒。再过几段时间就是花迎节了,届时王爷也可以同王妃一起摘花做花宴。” 这对封钦和江翊来说都挺新鲜。 见江翊没有异议,封钦便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去看看有什么水果,拿些过来给王妃尝尝。” 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而且天热了人也睡不安稳,睡前吃些水果降降暑气也是好的。 “是,老奴这就去办。”说完,管事就先退下了。 江翊摸了摸厚厚的帐本,一点也不想翻。坐了一天的马车,他真的挺累的,也没精力去看账,想着明早清醒了再看效率比较高。 “这庄子有冰窖,你要是热了,我就让人起冰出来,保准凉快。” 江翊笑了笑,道:“还不用。这边靠山邻河,本就比京中凉快不少。” “嗯,不过中午太阳升起来,还是热的。”封钦给江翊倒了杯凉茶,“这边土好,作物长得快,在这儿吃新鲜的肯定比在府上吃味道更好上一层,等赶哪天天好,我带你上山打些猎物烤来吃,让你尝尝这山中野味。” 再热的话,烤起来就遭罪了,所以趁现在季节还行,给江翊烤上一席,餮足胃口。 不多会儿,夏风端着洗好送来的水果走了进来,有甜瓜、杨梅和樱桃。满满当当地装了盘,上面还带着水珠,看上去格外水灵。 江翊挑了两个甜瓜给夏风,笑道:“去跟佑公公分着吃吧。” “是,谢王妃。”夏风高高兴兴地接了,便出去了。 封钦啧了一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对夏风都比对我好?” 江翊挑了串樱桃,貌似不太在意地道:“夏风跟我出生入死,你呢?” 封钦自嘲地一笑,说:“对,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翊一个樱桃塞进了嘴里,堵住了后面的话。 封钦原本是有些扎心的,但江翊这一举动让他一下就开朗了,嚼着樱桃道:“真甜。” 江翊吃着也不错,心情也很舒畅。从他姑母跟他说过那番话,他有些理解了封钦的立场后,而对待封钦的问题上就不那么非黑即白了。上一世的种种,封钦一直在补偿他,那这一世,他要做的是好好活着,别辜负了重生,也别辜负了自己。 怕水果吃多了晚上起夜,江翊就少吃了些。庄子上温度适宜,加上身上乏了,简单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 封钦见江翊睡着了,偷偷爬起来亲了他一下,才安心入睡。 次日依旧是个好天气,江翊吃过早饭后,边在树下纳凉边翻看账本。这边的记帐跟府上一样,都十分详细。与此同时,还有一本假账,做得很是那么回事,估计是以防万一用的。 封钦去马厩那边了,前几日一匹母马下了只小马驹,封钦去看看品相,想着如果不错,就带回府上,以后长大了可以给江翊骑。 不多会儿,封钦便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道:“那匹小马驹长得真精神,它父母都是名品,生了个混血儿出来,晚点你也去看看,如果看中了,咱就带回去。” 江翊翻着账本,头也不抬地道:“才出生没几天,就算喜欢,也算留这儿养个一两年再说。” “没事,把它一家三口全带回去。” 江翊又翻了一页,“母马刚生了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折腾它干什么?” 封钦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心疼马都比心疼我多呢?” 马总没跟江翊出生入死吧?! “王爷也是越发出息了,居然都开始跟马比了。” 封钦走过去捏他的后颈,“你这是骂我呢?” 江翊痒的轻笑着闪躲,“没有。” “就是有。”封钦继儿开始抓江翊痒痒。 江翊是很怕痒的,抓着桌子边缘起身要跑。 却被封钦一把托起,按在了桌子上。 “别……别闹了……”江翊气都喘不过来了,哈哈笑着,又躲不开。 “那马重要还是我重要?”封钦不依不饶。这样会笑会躲的江翊多了些活泼,他也甚是喜欢。 “你……你……”江翊服了软。 封钦高兴了,俯身亲了他一下,将他扶了起来。 江翊坐在桌子上,倒是比站着的封钦高了一点。 封钦抱着他的腰,抬头道:“得君如此,别无所求。” 江翊笑了笑,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出息。” 江翊看了一个时辰的账本,也有些乏了。封钦见离午饭时间还早,便提议先带江翊去山中兵营看看。 两人换了件简便的衣服,就上山去了。 山中空气清新,树林茂密。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点点滴滴地洒下来,倒不复平日那般炙热了。 起先山中是看不到路的,全凭经验在走,封钦也告知了江翊要怎么走,注意什么才能确定没走错。在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通往山上的石板路,不过曲曲折折的,也看不到顶。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江翊笑道:“这回应该是‘兵营花木深’了。” 封钦笑了,“轻尘,这诗是好诗,但容易让人想到别处去。” “嗯?”江翊不明所以。 “没事,没事。”封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荼毒江翊的好。 “说啊。”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太难受了。 封钦笑道:“我不去娼馆你知道的。” “嗯。”这倒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我之前的门客里,有到那花街柳巷寻乐子的。而这‘曲径通幽处’在馆中可是调情的话。” “调情的话?”江翊不甚明白。 封钦笑意深了些,在江翊的屁股上一拍。 江翊顿时红了脸。也霎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捏了捏他的脸,也不打趣他了,万一惹江翊生气就不值得了,“走吧,还有些距离呢。” “好。”江翊揉了揉脸,脸上的热度还是没退。 兵营的所在有种拨开云雾见真章的感觉,院子看着不大,但江翊觉得肯定别有洞天。 封钦非常有规律的晃着门口的铃——三短一长一短。 “这是暗号。”封钦道。 江翊点点头,也没多问。 不多会儿,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小跑着过来了,在看到封钦后,赶忙打开门,“属下参见王爷。” “起来吧。”封钦道。 男人站了起来,“王爷过来应该先说一声的,咱们这儿什么都没准备,可怎么好呢?” “无妨,我就是带王妃来看看。”说着,封钦给江翊介绍道:“这是这边的管事,叫蒙飞。是我之前的一个手下,特别得力,也很忠心,所以这边我就让他来负责了。” 蒙飞很聪明,既然刚才王爷说是带王妃来看看,那旁边这位就肯定是王妃了。 “属下蒙飞,参见王妃殿下。”蒙飞毫不含糊地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 蒙飞起身后,道:“大家都在训练,王爷可要去看看?” 封钦道:“不急,我先带王妃四处看看,你去忙吧,不用陪着了。” “是。”蒙飞行礼后便退下了。 “走,带你去看看。” “嗯。” 这处农家院看着不大,但如江翊所料,果然别有洞天。除了有一处能容纳近万人的山洞外,还挖出了一块下沉的广场,士兵们就是在这里训练的,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其实这地方挺简单的,广场里训练,山洞里住宿,伙食在院子里做完送过去。外面一片全是农田,他们自己耕种,自给自足。若被发现了这个院子,就是说庄子上供给不足,不得不在山上在开一片地方种地,也就糊弄过去了。”封钦边带着江翊逛边解释。 江翊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反正这山的入口被庄子给挡上了,外围也布了阵,放眼整个京城,没有比这儿更严密安全的了。”封钦语气带上了几分骄傲。 江翊笑了笑,“你想得倒周道。” “必然要周道,我还等着跟你无忧无虑过日子呢。”待他哥继承了皇位,他就让他哥给他分一块封地,然后他就带着江翊去那边生活,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爱侣。 之后封钦又带江翊去看了士兵们的训练,也做了勉励。又正式向他们介绍了江翊,让他们日后见江翊如见他。 等忙活完这些,已经到了晌午。封钦和江翊留下来同士兵们一起吃了饭,才回庄子。 睡了个午觉起来,夏风拿了封信交给江翊。 “谁送来的信?”江翊看信上什么都没写。 “是平南将军府送到王府上的,说是姑太太让给您的。府上的人怕耽误您的事,赶着就给送来了。”夏风回道。 江翊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拆开信,的确是姑母的笔记。 江羡芝是越想越来气,越发反感郭氏母女的不知廉耻和贪得无厌,便将那日他们走后的事写了信送给了江翊。 江翊看完并没觉得生气,郭氏母女什么样,他心里太清楚了。他本想着,这一世如果她们害不到兄长,他也就不跟她们计较了,却没想到她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封钦一进门,就看到江翊坐在那儿发呆,“想什么呢?” 江翊笑道:“想着给你纳个侧妃呢。” 封钦眼睛一瞪,“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跟你说什么了?我可不纳侧妃,敢让我纳,我就造反!” “开个玩笑,你小声点儿。”江翊随手将信递给了封钦。 封钦看完后,冷笑道:“你爹怎么不把这个郭氏休了?这母女三个有病吧?” 江翊道:“休不得,是祖母娘家的,父亲被逼着纳了,祖母临终前特地叮嘱,不能休。” “你祖母这是给你们家找了个搅家星吧?” “还是个救济对象。虽说外曾祖父家有困难,帮上一二是应该的。但家中年青力壮的人不在少数,完全可以找份伙计,但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整天想指着父亲的名头占便宜,实在是无话可说。退一万步讲,倘若月薇进真的府,那他们恐怕只会更嚣张了。” “别别别,我是半步都不想退。你那妹妹,娇柔造作的本事,估计宫里的嫔妃都望尘莫及。别说我不乐意,我母妃都能第一个出来反对。”封钦生平最讨厌造作的女人,所以初见那两个妹妹时,就没有好感。 “反正这事你一听便罢了。回头也应该让姑母抓紧给两个妹妹看人家了。早些嫁了也能安生些。” “要嫁的是个正经人家,那是能安生。就怕你那两个妹妹再看上些不安生的,到时候麻烦更大。” “有姑母看着,应该没问题。” “但愿如此。”封钦将信放到小桌上,拉着江翊的手,道:“行了,咱们是来放松的,不管那些烦心的事了。走,咱们俩去果园亲自摘些水果,晚让他们切好拌了糖来吃。” 江翊也懒得再为这些破事烦心,便应道:“好。” 无事烦扰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过了半个月,花迎节如期而至。 这是大晟独有的节日,在这一日,无论男女,头上都要簪花,并折花入瓶,还要食一道花宴,来祈求今年一夏无病痛,蚊蝇不近,暑气不沾。姑娘们在这日簪花,也是祈祷能遇到一位如意良人,白首共度。 天刚蒙蒙亮,江翊就起来了。轻声洗漱后,简单吃了点早餐,便进了花园。 昨晚封钦跟蒙飞商议练兵之事,睡得格外晚,故而江翊醒了他也没觉察。 这花园并不是规整过的,各类花草自占一方,显得有些杂乱,但在这个季节开得很好,倒是也是一景。 江翊剪了几朵开得正艳的,用丝带束成一捆,便让侍卫快马加鞭送到京中给贞贵妃。送花倒不是花迎节的礼节,但江翊想着,他们不在京中,赶上这个节日,园中的花又开得正好,剪一些送给贞贵妃也是好的,全当添些节目气氛了。 随后,江翊又让夏风提了个篮子,亲自去采摘玫瑰和金银花。管事一早去池边折了几朵荷花回来,听说酿酒也是不错的。 等江翊摘了差不多一篮子了,封钦也起来了。 进了园子,看到刚忙完的江翊,封钦大步走过去,执起江翊的手,用佑兴递过来的湿手帕给他擦了擦,笑问:“累不累?” “不累。”江翊笑了笑。 “给我备花了吗?”封钦问。一般成亲后,花迎节都是对方为自己备花的。 江翊笑了笑,转身去摘了一朵红色的木槿花。 封钦笑了,弯下身子。 江翊将木槿插在封钦的小冠旁。 随后,封钦拉着江翊去了兰花旁,摘了一枝嫩黄的兰花别在江翊发间,微笑道:“君子如兰,高洁贤德。” 江翊扬着嘴角,道:“木槿温柔坚韧,念旧重情,与君相得益彰,切莫辜负。” 封钦笑意更深了,抓着江翊的手道:“定不负你。” 第35章 花束送入宫中,贞贵妃很高兴。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花, 但心意在这儿。 贞贵妃吩咐苗玉:“快, 把前两天皇上给我的茶包些, 让人送到钦儿的庄子上, 让他们尝尝。” “是。”苗玉应着就去准备了。 贞贵妃拨弄着花瓣, 心道:男女都不重要,有心最要紧。 今天封业和宋颀没有送花过来, 但一早就让人送了玫瑰花饼,还按她的喜好在玫瑰花里加了桂花酱, 香得很, 她很喜欢。 这样好的孩子们, 让她怎么能不欣慰, 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不多会儿, 苗玉将茶叶和碎银给了安排去送东西的人, 便进了屋。 贞贵妃嗅着花,问:“皇上今儿还在玥美人那儿?” 花迎节宫中并没有晚宴, 各宫也是各做各的花宴, 也都会给皇上送去些。至于皇上吃不吃就不是她们的事了。年轻些的妃嫔可能会为这事吃一罐子醋, 但像贞贵妃这样的,已经心如直水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对情啊爱啊的,早已经看明白了, 所以比起皇上, 她更看重自己的两个孩子, 及两个孩子的前途。 苗玉淡笑道:“皇上下了朝去皇后那吃的早饭,还没吃完呢,玥美人那边就去人说她不太舒服,请皇上去看看。皇上就丢下了皇后去了玥美人那儿,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贞贵妃一笑,“皇后大概是气坏了吧?” “那是必然的。每逢节日,那皇上陪皇后用早膳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算是您和当年的懋妃,也从未敢越界。现在玥美人恃宠生骄,皇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苗玉一直跟在贞贵妃身边,很多事都是看的透透的。 “是啊。”贞贵妃坐直上身,“也好,皇后越气,事情来得就越快,等着看好了。” “是。” 庄子上,江翊在树下看书,封钦殷勤地给他剥荔枝。 这荔枝极难储存,是南边快马加鞭送来的,每个皇子按例分到一些。律王府的人收到后,就赶忙给送来了,生怕耽误了食用时间。 封钦并没有多喜欢吃荔枝,所以也不贪嘴,都给江翊了。 江翊看书空隙看了一眼碟子,道:“行了,别剥了,这东西吃多了上火。” “好。”封钦美滋滋是让人把剩下的荔枝放地窖里,再搁上些冰,方便储存。 江翊见封钦只会盯着自己看,心下有些无奈,“你不去兵营看看?” “不去。我不在他们也练得好好的。”去看那些兵哪有看江翊好? “那些花厨房准备怎么做?”江翊问。 “不知道,不过往年都是做玫瑰酱。”封钦回道。他也不太吃,所以送来的基本也是拿进宫了。 管事拎着个篮子快步走进院子,行了礼后,道:“王爷,王妃,襄王府派人送玫瑰花饼来了。” 封钦笑道:“哥哥动作倒是快。” 江翊正想吃这口,便道:“拿过来吧。” 管事将小篮子放到桌上后,就退了出去。 玫瑰花饼烤得金黄起酥,让人特别有食欲。 江翊拿了一个尝了尝,笑道:“味道不错,不是太甜,还加了桂花。” 封钦也拿了一个,笑道:“应该是宋颀让做的,我哥可不会考虑做这个。” “这回庄子上做的玫瑰酱都留着,偶尔可以让厨房做一两回,加上花生碎味道也很好的。” “行,都给你留着。”封钦笑道。 夏风从院中的小厨房出来,笑道:“王爷、王妃,糯米已经蒸好了。” 他们要做荷花米酒和玫瑰米酒,蒸糯米是第一步。 “好,放一边摊着吧,温了告诉我。”江翊道。 “是。”夏风应着,就又回厨房了。 封钦琢磨着应该把庄子里的糯米全蒸了,这样可以多酿几坛,日后留着慢慢喝。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跟江翊一起酿酒,这么有意义,自然应该多做些留念的,每年开一坛,想想就很美。 不过转眼一想,这做花味酒也挺辛苦的,他又不忍让江翊累着。想来,还是每年都做几坛,年年有新酒的好。 酿的酒品种不同,可以食用的时间也不一样,快的需要七日,慢的则需要三五个月。因为都是度数不高的果酒,倒也不必等上个三五年的,也算快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天气热得跟下火一样,江翊每天待在屋里已经不出来了,封钦偶尔会上山看看,多数时候就是陪着江翊。 江翊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看书,封钦就总盯着他看。看得江翊尴尬得不行,于是频频把书塞给他。 不知道是因为跟江翊一起的缘故,还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耐心变好了。封钦居然真看得进兵法之外的书了,还从中体会到不少乐趣。尤其是江翊想跟他讨论的时候,他能回上几句,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事。 在井中镇过的西瓜切好送进来。 江翊贪这口凉,每每倒是能多吃几块,也好在没闹过肚子,所以封钦也不太管他。 佑兴轻声走进来,躬身道:“王爷、王妃,襄王府派人送信来了。” 封钦一伸手,佑兴立刻将信奉上。 拆开信,封钦看完后递给江翊。 原来昨晚玥美人小产了,把责任推到了贞贵妃头上,说是早上去贞贵妃宫中请安小坐,闻了宫里的薰香才身体不适的,那薰香也的确是贞贵妃这两日才开始用的。太医诊脉后说,的确有薰香的成分滞于体内。皇上大怒,贞贵妃喊冤。后又请了几位太医来看,其中一位年轻有为的太医说玥美人小产与薰香无关。这薰香要日日闻,且持续个一年半载的,才会损伤胎气,只闻了一回,且体内只有极少量滞留,按理来说是不存在伤胎的可能性的。恐怕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所致。 于是一一追查下去,查到了良妃的贴身宫女曾到过玥美人熬安胎药的小厨房,说是给玥美人送良妃娘娘亲手做的酸梅汤。那酸梅汤玥美人喝了,也是喝了后一个时辰才感觉身体不适的。 那位贴身宫女并不承认,最后搜宫的时候,在良妃的梳妆匣中发现了两小包滑胎的药。 良妃大哭喊冤,但在证据面前也无力辩驳。 皇后出面求情,认为良妃诞育皇子有功,二皇子又有为皇上分忧之功,若重罚,可能令人心寒,所以希望皇上能从轻发落,她日后也一定会管好六宫,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皇上思量再三,最后罚了良妃闭门思过,即日起,不准出宫门半步。 江翊看完后,将信放回桌上,拿起书要继续看。 封钦笑问:“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呢?”江翊笑看着他。 “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江翊重新把书放下,“这孩子是怎么没的还两说,良妃在宫中多年,没依附皇后之前也活得好好的,想来不至于蠢到把滑胎药放到自己的梳妆匣中,所以这到底是她事先准备要动手还没来得及的,还是别人放到她中的,都不好说。当然,也可能真的是她一时糊涂做了这事。而对玥美人来说,皇上的薄情她也应该看明白了,自己失了孩子,皇上却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想来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忍的。” 江翊撑着下巴继续道:“但话说回来,玥美人这孩子迟早保不住,她自己心中没数吗?我看未必吧?一个女人皮囊再好,没有点聪明劲儿,在宫中也是活不下去的。四皇子送人是为了帮自己,又怎么可能真送一个空有美貌的呢?这宫中美貌之人可不少。如果玥美人明知这孩子保不住,那就算没人动手,她也会想办法‘让’人动手。这孩子没了,她却得到了皇上格外的眷顾,这对没有根基的玥美人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即日起,玥美人的恩宠怕是会比之前更盛了。皇上心中愧疚,玥美人又温柔懂事,一副为了皇上委屈求全的样子,皇上能不吃这套吗?” 封钦点点头,“什么都被你想全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心中都明白,我说这些其实也是多言罢了。” “哪有多言,我就喜欢听你说话。”封钦微笑道:“现在良妃虽折了,但二皇子还在,皇后不算少了个帮手。宁妃那边应该更得意了才是,毕竟父皇更宠玥美人了,大概不日就会晋封。如此看来,势力最单薄的反而变成我母妃了。” 江翊点点头,“的确。这次玥美人张嘴就冤枉母妃,目的性已经很明显了。宁妃和玥美人想拉下皇后是不可能的,毕竟废皇这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现的。而若除掉母妃,那宁妃自然就能在宫中说得上话了,而且这么多年,母妃得皇上宠爱,宁娘能不嫉妒?而对于皇后来说,现在折了良妃,若能再除去母妃,她的地位将会非常稳固。所以两边都是针对母妃的,母妃必须要想个法子应对,不然怕是地位危矣。” 封钦想了想,道:“母亲之前倒了跟我说过,想把青阳的母亲懋妃从冷宫弄出来。” “懋妃?”江翊并不知道这个懋妃。 封钦就把懋妃的事跟江翊说了一下。 江翊想了想,道:“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母妃能这么说就是有办法,倒可以试试。” “那好,等咱们回京了我再去同母妃细细商议一下。” “嗯。不过咱们还得这几天再回去。不然皇上肯定会猜咱们躲是因为玥美人,回去也是为了她。宫中消息传这么快可不是好事,皇上不会高兴的。” “你说的对,那就再多待几日吧。”现在下母妃没事,伤心是肯定的,但为以后计,他还是决定听江翊的,晚些再回去。 七日后,封钦带着江翊返京,次日入宫请安。 从玥美人的事后,贞贵妃对皇上的最后一点夫妻之情也没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她坐上皇太后之位,颐养天年就好。 封钦关心了一下贞贵妃近来的情况,又提起了懋妃的的事。 贞贵妃已经决定把懋妃弄出来了,这回听了封钦的意见,觉得越快越好,不能耽误。 “那这几天我安排一下,去冷宫先见见懋妃再说。”贞贵妃觉得还是得听听懋妃自己的意思。若懋妃自己不愿意,她强行把人带出冷宫可能反而会遭埋怨。 “母妃,冷宫那种地方就算不疯也得半傻,您确定懋妃正常吗?”可别弄出个不正常的,反受其害。 “嗯,每年到了换季之时,我都会遣人去给懋妃送些吃的穿的。她在冷宫日子过得虽苦些,却也正常,没什么事。” “那就好。希望懋妃是能帮上母妃的。” 三日后,贞贵妃入夜后,悄悄去了冷宫。 贞贵妃已经提前派人去知会过懋妃了,懋妃知道她今夜会来,所以并没睡。 房门被轻敲了几下,懋妃立刻起身去开门,在看到一身宫女打扮的贞贵妃后,高兴又激动地叫道:“姐姐。” 再见到懋妃,贞贵妃也很高兴。由于这些年她一直得宠,皇上常伴左右,实在是不方便亲自到冷宫来,每每都是派人来送东西,那些人回去也都安慰她说懋妃过得还不错,很感恩她。这话她也只信了三分,却也实在无法。 “妹妹。”贞贵妃红了眼眶。 懋妃比当年可真是瘦了不只一星半点,气色也不太好,脸有些蜡黄。一个女人,皮色神彩不好,再美也是要减半的。好在皱纹还没有爬上她的脸,算是岁月对懋妃的恩赐了。 懋妃微笑道:“姐姐别伤感,先进来坐吧。” “好。”贞贵妃应着进了屋。 苗玉在外面守着。 冷宫的屋子都是残败的,被褥单薄,散发着霉味。桌椅也都是掉了漆的,坐上去会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屋子不大,烛火点点,还是最差的蜡烛,散发着难闻的烟味,火苗上飘起的烟也是黑色的,有些呛人。 这里跟她的宫殿相比,简直破败不堪、寒酸至极,比她宫中下人的房间还不如。但贞贵妃并没有嫌弃什么,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的儿子没做上皇位,她的下场可能还不如现在的懋妃呢。 “我这地方简陋,姐姐别嫌弃。”懋妃笑道。 贞贵妃摇摇头,“我若嫌弃,今日也不会过来了。” 懋妃笑着点点头。 贞贵妃也不跟她卖关子,直言道:“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意思。近来宫中不宁,你在冷宫多年,避世多年,也应该出来了。” 懋妃收了笑意,沉默不语。 贞贵妃继续道:“如今青阳也长大了,也到了开始相看的年纪,我看着她长大,自然是要给她挑个最好的。但她是你亲生,总要合你的意才好。而现在宫中这个情势,万一我失势,你有没有想过青阳怎么办?” 懋妃抬头看向贞贵妃。 “你知道你在恨什么、怨什么。可只在这儿怨恨有什么用呢?如今你我都不再是当初单纯的少女了,有些事你必须自己立起来,才能真正解了这怨恨。”贞贵妃道:“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地位危急,需要有个人来帮我。我思来想去,你最合适。你可以当我是在利用你,你若不愿意,我马上就走,绝不再来烦你。青阳那边我也不会薄待她,定尽快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趁我还在位,给她挑个好人家。” 因为她真把懋妃当自己人,所以有些话不愿意拐弯抹角。话虽不好听,但其中的道理是不差的。 懋妃沉默了一阵,问:“姐姐真有法子让我出去?” “你若想,我自然尽全力助你。在这宫中,我没有几个能信得过的人,你是一个。” 懋妃笑了,“姐姐既然如此坦诚,那妹妹也实话跟您说了。我的确不想在这儿待了,不是为了青阳,我知道有姐姐在,青阳这一生错不了。我是为了我的父母,我的弟弟。他们何其无辜?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 “姐姐,在冷宫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什么情啊爱啊的,不过都是浮云。也许其他女子一生中能遇到毕生挚爱,且对方惜她如己。但我没遇到,皇上……呵……姐姐,我这出去就是为家人报仇的,若到时我害死了他,姐姐可不要怪我。” 贞贵妃苦笑了一下,道:“妹妹啊,我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思?这几年我也是将他看得透透的。我现在也对他没任何指望了,只想着来日事成,让我安安稳稳地过了余生便是了。” 懋妃松了口气,“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姐姐放心,这些年我别的没磨出来,耐心是真真儿磨得好。我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至姐姐的生死于不顾。我是要报仇,但我更想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一切我来,姐姐别脏了手。” 贞贵妃握上懋妃的手,“别说傻话,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儿子们,我都不可能双手干净。这事我们必须徐徐图之,方能不损自身,达成目的。” “姐姐说的是。妹妹余生,但凭姐姐吩咐!” 第36章 皇上心疼玥美人失子,果然对其宠爱更甚了, 还晋封了玥贵人。 不过这新晋的玥贵人戏有些过了, 大概是看自己伤心的样子颇得皇上怜爱,觉得这是个能抓住皇上的法子, 于是更加变本加厉了。 而这种从黯然伤心到哭哭啼啼,皇上看多了也着实厌烦了。玥贵人还年轻,只要常沾君恩, 肯定会再有孩子的,而她现在这个样子,弄得好像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嫌弃他老了吗? 所以在皇上终于不耐烦了之后, 这日忙完政事, 就去了贞贵妃那儿。 贞贵妃的“伤”已经痊愈了,虽说贞贵妃在活力劲儿上比不得玥贵人, 毕竟年纪摆在那儿, 但就美貌程度来说, 可不输玥贵人, 就是看久了,没了新鲜感。而这有阵子没见,皇上倒觉得贞贵妃较之前又美了几分。 “皇上,这是臣妾宫中今早现做的绿豆糕, 您尝尝。”贞贵妃说着, 将苗玉端上来的绿豆糕和茶放到皇上手边。 “朕正好也有些饿了。”皇上先端起茶喝了一口, “嗯, 今年新供的龙井,不错。” “皇上把今年的新龙井全给了臣妾,宫中的姐妹可不少来问臣妾讨茶的呢。”贞贵妃又娇又柔地道。 皇上笑道:“你只喜欢喝这一种茶,不都给你,岂不是要苦了你这个挑嘴的小猫?” 贞贵妃不好意思以掩了掩嘴角,“皇上待臣妾好,臣妾知道,心下感念,却总不知要如何才能表达这份情意。”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待在朕身边就是最好的。” “是。”贞贵妃笑着,但眼里却并没有笑意。 皇上又喝了几口茶,叹谓道:“还是你这儿好,安静,舒心。” 贞贵妃佯装不知地笑道:“这后宫各处,哪不是清净雅致的?” 皇上叹了口气,“那个玥贵人啊……算了,不提也罢。” 现在提起这个玥贵人,他只觉得头疼。 贞贵妃非常善解人意地道:“皇上尝尝这绿豆糕吧,臣妾吃着很是不错呢。” 皇上拿起一块绿豆糕,看了良久,道:“朕记得,懋妃是最会做这个的。每年到了夏季,都会亲手给朕做一些。朕还陪着她做过,她当真是心灵手巧了。” 说罢,皇上尝了一口。随后微微皱起眉,将剩下的一半放下了——不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贞贵妃微笑道:“皇上提到妹妹,那就是想妹妹了,不生妹妹的气了。” 皇上沉默不言。 贞贵妃继续道:“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贞贵妃:“当初皇上对懋妃妹妹宠爱有佳,感情深厚。臣妾也看得出来,妹妹是真心喜欢皇上。当初您和妹妹相濡以沫,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妹妹当初还太年轻,不够理解皇上。而如今也在冷宫中待了这么多年,相必也应该想明白了。逝者已逝,妹妹进了宫,就是皇上的人了,娘家的事与她也就没什么干系了。如今皇上也消气了,就放了妹妹出来吧。” 皇上挑眉看向贞贵妃,“你让朕放她?” 皇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贞贵妃非常淡定,“皇上对妹妹的情谊日月可鉴,臣妾实在不忍心看皇上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臣妾自知才能有限,陪皇上说说话是行的,但为皇上分忧还是差了些。若有个皇上喜欢的人陪在皇上身边,哄皇上高兴,那臣妾也是高兴的。” 皇上眉心的严肃似乎淡了些,“你可有去看过懋妃?” 贞贵妃微笑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臣妾没去过,但年节下的,都有让人去给懋妃送些衣裳吃食。她毕竟是青阳的生母,臣妾每每看到青阳,总能想起她,自然不能不顾的。皇上对青阳也是宠爱有加,可见除了青阳是您的亲女儿外,也是念了旧情的。如今青阳也大了,差不多也到了相看的时候,臣妾一直视青阳如己出,自然要给她挑个好人家。不过青阳毕竟是懋妃的女儿,这女婿合不合意,懋妃的意见也很重要。” 皇上并没有因为贞贵妃派人给懋妃送东西的事生气,反而像是陷入了沉思。 贞贵妃继续道:“其实皇上也不必现在就拿主意。不如哪天找个理由,把懋妃招来见见。若皇上见后觉得还是不见为好,那再把她送回去便是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后点点头,“嗯,就这么办吧。” 贞贵妃笑靥如花,似是极开心的。 近来四海太平,封钦和江翊回到府也没什么事,整天就是练武看书,日子看似乏味,但对封钦来说却是极好的。 “晚上让他们做几个凉菜,咱们喝点儿酒吧。”封钦道。 江翊点点头,“行,我想吃凉拌山药。” “好。” 他们酿的玫瑰米酒早就能喝了,度数不高,也不醉人,晚上小酌两杯,还有益睡眠。 夏风一路小跑地进了书房,行了礼后道:“王妃,平南将军府来人,说您有空的话,请您务必回去一趟。” 江翊眉心一皱,“出什么事了吗?” “奴才问了,来的人说他也不知道,是姑太太让他立刻来请您的。”夏风回道。 江翊立刻起身道:“备车。” “是!”夏风立刻跑了出去。 江翊看向封钦,“那个……” 封钦笑道:“你冷静一点。估计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不然不会说让你有空的话再回去。” 江翊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若真是什么重要的事,来请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江翊道:“我想回去一趟……” 虽然他已经让人备车了,但其实他应该先问问封钦,按理来说封钦让他出府他才能走的。 封钦捏了捏他的手,“去吧,早去早回。有什么事让人来跟我说一声。” “好。” 封钦亲自把江翊送到门口。 马车一路驶向平南将军府。 进了府,管家就迎了上来,“参见王妃。” “起来吧,家里出什么事了?”江翊忙问。 “王妃别急,老爷、姑太太和大少爷都没事。”管家知道江翊最关心什么,所以先给江翊安了心。 江翊顿时松了口气,“那是怎么了?” 管家苦着张脸,道:“具体的,老奴也不知道。您去姑太太那儿问吧。” 江翊点点头,就直接去了清云院。 清云院里,郭氏正在院中跪着,这大下午的,太阳晒得很,郭氏估计是跪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已经有些摇晃了。 院中众人见江翊来了,纷纷给他行礼。 郭氏看到江翊,立刻来了精神,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哭道:“王妃,您可要救救婵儿啊!我的婵儿啊,她好可怜、好无辜啊……” 江翊很想踹开她,但这样并不体面。 好在江羡芝听到声音后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情景,怒道:“郭氏,你在干什么?!” 郭氏这时也不怕江羡芝了,继续哭道:“王妃,你可一定要帮帮我的婵儿啊!” 江羡芝怒然呵斥一边的婆子,“还不把她拉走!” “是!”婆子们也不敢怠慢,忙把郭氏架起来往外拉。 郭氏的力气敌不过这些粗壮的婆子,边哭喊边被拉了出去。 “姑母,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江翊还是没弄明白,但听郭氏的意思,似乎是跟江月婵有关。 江羡芝拉着江翊的胳膊,“走,咱们进屋说。” “是。”江翊扶着江羡芝进了屋。 坐下后,江羡芝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王妃行礼,忙要起身。 江翊按住她,说:“姑母别讲这些虚礼了,到底怎么了?” 江羡芝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坐。” 江翊坐到榻桌的另一边。 “江月婵她……”江羡芝真有些张不开这个嘴,但又不得不说,“她……她怀孕了……” “啊?”江翊惊了,这好端端的大姑娘,怎么怀孕了呢? “家门不幸啊。”江羡芝一脸愁容。 “那……那个男的是谁?”说实话,江翊是男子,不太好打听姑娘的事,即便是妹妹。 “哎,说是二皇子府上的一个谋士。” 江翊眉头一皱,“二皇子?” 江羡芝道:“那丫头说,是在你成亲的宴上见到那人的,然后两个人情投意和,就……就……” “成亲宴?”江翊道:“成亲宴不是男女分开坐的吗?” 封钦成亲,所有皇子必然是都要到的,至于皇子们身边带几个人,是没有定数的,所以二皇子带了什么人去,江翊也不知道。 “正是呢。若不是她乱走,怎么可能遇上外男?还生了情愫。”江羡芝越想越气,“咱们江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在大晟,女子未婚先育、无媒苟合是大忌。若出了这种事,为了保住家中颜面,这些姑娘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江月婵她……怎么敢?是否是他人胁迫?”江翊觉得江月婵不至于这么蠢吧? “胁迫?那倒还好了。”江羡芝道:“她买通了后门的看守,每隔一天就偷偷溜出去与那人厮混,哪里像遭胁迫的样子?若真被胁迫,大可以跟我说,咱们家是将军府,难道还怕一个没有官位的谋士吗?出了这事,就算是二皇子,也是不能包庇的。” “可她这是图个什么?”江翊还是不明白江月婵这是在想什么。 “哼,图什么?还是不怕我把她低嫁了?”江羡芝已然气白了脸,“二皇子府上的谋士,多少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觉得这样的才配得上她。若家里给她找,安稳起见,最多就是个中等人家。咱们家大小姐心野着呢,哪能甘愿低嫁了?” “您这是听谁胡吣了?”江翊安慰着姑母,让她不要乱想,即便他觉得这还真有可能是江月婵的想法。 “是她身边的嬷嬷亲口证实的。出了这样的事,我自是要严加审问的。那些丫鬟嬷嬷怕我把她们送到官府去,治个教唆之罪,都给我招了!” 江翊在心里叹了口气,“姑母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这也拿不定注意,已经让人去把你父亲找回来了。你哥我没叫,让他安心当职。你父亲的女儿,他自己看着办吧。”江羡芝已经不想再去管江月婵了,若让别人知道,以为她教养了这么个东西出来,她可没脸在京中待着了,干脆收拾了东西回夫家算了! “姑母别生气,这不是您的错处。如今若那人认了,咱们抓紧把她嫁出去,这事就算了了。毕竟族中还有其他姑娘,若江月婵的事害得她们嫁不出去,就是大罪过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把江月婵嫁了要紧,趁看不出肚子,就当没这个事。不是他护着江月婵,而是不这么做,他们一族的姑娘都要遭殃,家中名声不好,他的名声也好不到那儿去,到时候还会连累封钦。 江羡芝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不多会儿,江恒德也回来了,脸上一片寒霜,显然去通知江恒德的人知道的比去请江翊的人多。 三个人去了书房。 江羡芝道:“你有何打算?” “打算?”江恒德气得都要冒火了,“休了郭氏,把江月婵浸猪笼!” 江翊知道父亲这次是真气急了,忙给倒了杯茶,“父亲,您先消消火,别气坏了身体。” 江羡芝道:“休了郭氏我没意见。但江月婵浸猪笼了,必然会闹得全城皆知。虽说是保全门楣的方法,但江家姑娘日后若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 江恒德一口气将茶喝完,问:“那姐姐有什么想法?” 江羡芝把江翊之前跟她说的,讲给了江恒德听。 江恒德捏了捏拳头,对候在外面的小厮道:“把她贴身的丫鬟给我找来!” 没一会儿,江月婵的贴身丫鬟被带了过来。丫鬟跪在中间,瑟瑟发抖,面如死灰。 江恒德冷声道:“去把那个与小姐私通的男人给我找来,就饶你一命!” “是,是……”丫鬟叠声道。 江恒德又派了几个人跟她一起。 丫鬟走后,江恒德对江翊道:“不想你姑母把你也叫回来了。” 江翊笑了笑,“父亲别上火,总有解决的办法。” 江恒德叹了口气,“你这突然跑出来,王爷没说什么?” “没有,我出入他不管的,跟他说一声就行。” 江恒德点点头,“你来了也好,回去后你还得跟王爷解释几句,咱们府上是真没有跟其他皇子往来的意思,江月婵这事咱们都不知道,不然我就是打死她,也不能让她坏了家里的名声。” “父亲放心,王爷会体谅的。” “那好。这边的事我和你姑母会处理好,你先回去吧。” “好,父亲和姑母也别太担心了,注意身体。” “嗯,去吧。” 回到府上,正好赶上晚饭。 江翊边吃饭边把家中的事跟封钦说了。 封钦笑道:“你这庶妹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多想跟皇家攀上关系?不能被大皇子纳入府上,就转头打二皇子谋士的主意。” “你可知道会是哪位谋士?”江翊问。他父亲并没有问丫鬟那人姓什名谁。 封钦想了想,道:“二皇子身边的谋士不多,其中两个是年近六十的,应该不可能。剩下三个,两个都有家世,另一个听闻生来个子矮小,还没有寻常五岁孩童高,应该也不会是他。” “你是说对方很可能是有家室的?”江翊皱起眉。 “嗯。如果真是他们俩其中一个,你妹妹嫁过去,也只能当妾了。” “也不知是那人骗了她,还是她明知道仍轻贱自己。” “怎么都好,你只要知道,我能疑心的,二皇子也能。岳父怕我觉得他有异心,那你猜二皇子会怎么想?” 江翊略一想,便明白了,“二皇子会怕那位谋士听了江月婵的枕边风,再对他有异心。所以如果那人纳了江月婵,那二皇子很快就会想个理由,把他给打发了。” “聪明。所以跟本不用担心,估计你那妹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封钦微笑道。 江月婵怎么样江翊是不管的,但显然,如果结局真往他们猜的这个方向走,那江月婵所有荣华富贵的打算是要落空了。而退一步讲,就算二皇子没把那位谋士赶走,也是不可能重用了,最后的终点都是一样的。 两日后,平南将军府传来消息,说那位谋士同意纳江月婵为妾。 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江翊没有太多情绪。细问后得知,谋士姓苍,名直,今年二十六,家有一妻一儿,上有老母亲,父亲早逝。 这听起来家里关系还是很简单的。 “大小姐什么态度?”江翊问来人。 小厮道:“大小姐挺高兴的。” 江翊点点头,“回去跟父亲和姑母说,我过两日回府上细说。” “是。” “夏风,带他去取两坛秋露白带回府上去。” “是。” “奴才告退。” 两人离开后,封钦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心中也有些感慨。 江月婵好胜,嫉妒心又重。百里挑一的,居然给自己挑了这么一门亲事,现在下有了孕,再想挑也没得挑了。这样也好,江月婵离了府,就少个人算计哥哥,也算是好事了。 第37章 两日后, 江翊又回了平南将军府。 府上江恒德和江羡芝都在,江度当职, 家中也没留他。 “那位苍谋士肯纳她, 已经是好的了。”江翊喝着茶问:“日子定下了吗?” 江羡芝愁云未散,“定下了, 十日后就过门。” “这么急?”这准备起来也是要花些时日的。 “没办法, 总得在她肚子大起来之前办了。而且早些嫁过去, 生孩子的时间也差不多能对上,以免被人说闲话。”江羡芝道。 江翊点点头,“那嫁妆上江月婵可有要求?” “有, 不过没空给她办。我跟你父亲商议了一下,就准备妾氏份例上的就行了。郭氏愿意给她添就添, 不添家里是不会再出了。” “她能同意?”这对江月婵来说恐怕是够打脸了。 “不同意也没办法,府上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准备。”虽说是嫁出去了, 家中的声誉未受影响,但想到家中出了这么个不知尊重的女儿, 她还是很生气。 “也是,希望她在苍府能过得如意吧。”江翊觉得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日后且看吧。 “若能如意便是好的。”现在江羡芝已经不求江月婵能辅助家中了,只要不惹事就行了。 “郭姨娘呢?可还在府中?”江翊问。 就算要休, 也要等江月婵嫁出去, 否则就算是纳妾, 也不会纳被休之妇的女儿。 “我已经让人把她关在院中了。”江恒德愁眉不展。 江翊关心道:“父亲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看起来心思颇重?” 江恒德捏了捏眉心, “昨天你曾外祖家来人跟我闹, 不让我休郭氏,还把你曾外祖和灵位给抬来了。” “这像什么话?”江翊皱起眉,“郭姨娘没教养好女儿还要让家中姑息?” 江羡芝叹气道:“没了郭氏,外祖家的日子怕是没这么自在了。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我管家,郭氏不能随时套银子了,外祖家的财力本就差了一层,若郭氏真回去了,家里恐怕就不好支撑了。” “所以父亲的意思呢?”江翊问。 “实在不行,就把她的院子封了,不让她出来吧。”想来,他也不能完全不顾自己的母亲。 江翊点头道:“也好。父亲这些年拉扯哥哥和我,也着实不易。现在我和哥哥都长大了,父亲也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若有年纪合适,品德端正,跟姑母合得来的,续弦也是不错的。” 江羡芝赞同道:“翊儿说的没错,这些年郭氏对你虽算上心,却也不是知心的人。你这些年一个人也着实不易,我待在府上也总觉得少个说话的人,你若娶一个得力懂事的,也是极好的。” “说什么呢?当年我没娶,现在亦不会再娶,我这辈子啊,只要一个正妻就够了。所以家中的事,还得劳烦姐姐,若姐姐闷,就多出去走走。江翊也别想些有的没的,现在你得了律王这府亲事,咱们家在京中可以说是炙手可热了,所以做事遇人,都要格外当心。我现在啊,只想着给江度找门好亲事,你和律王和和睦睦的,日后律王和襄王有一人继承大统,便够了。”江恒德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已故的正妻,在他看来,这世上已经没有比自己的正妻更好的女人了。 “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说什么了。”江羡芝道:“咱们家正因为炙手可热,所以更要谨慎。月薇那边我也会严加管教,郭氏……到时候给她个安身的地方即可,外祖家那边要再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来跟我说。度儿的婚事倒是不必太着急,要挑个最保险的才是。” 江恒德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江翊见父亲和姑母都拿完了主意,他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就按父亲的意思办吧。 回到府上,江翊跟封钦说了家中情况。 封钦笑道:“正好,添妆都省了。” 江翊笑了,“堂堂王爷,竟然在意这事。” 封钦道:“那怎么了?有那银钱,还不如给你买几套书来的实在。” “你这要让别人听见,肯定要笑你小气。” “随他们的便。”封钦根本不在意,反正不亏他的轻尘,怎么都好说。 隔日,宫中传来消息,说懋妃复位了。 这算是多日来最好的消息了。 “改天我带你进宫去给这位懋妃娘娘请安。” 江翊点点头。先不提懋妃自己的仇,就冲着懋妃没有儿子这一点,就注定他们可以长期共谋。 三日后,封钦带江翊进了宫。 “参见母妃,参见懋妃娘娘。”两人一起行礼。 “快起来吧。”贞贵妃笑道。 自从懋妃复位,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平日里也有个能说话的人了,这心情一好,笑容自然就多了,人也自然更漂亮了。 “快让我看看。律王都长这么大了……真好啊。这是王妃?嗯,不错,很是文雅呢。”懋妃笑道。 “娘娘过誉了。”封钦道。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贞贵妃道。 “是。” 两人坐下后,苗玉端了茶来。 懋妃看着他们,眼里尽是喜爱,“我听青阳说,你素日很是照顾她。” 上一世还真没有,但这一世从醒来,府上一些女子用的东西,除了给母妃,其他的还真都给了青阳。青阳是阁中女儿,平日只能绣绣花,读读女则女训之类的,日子是挺无聊,能有点新鲜玩意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青阳这是在给我说好话呢。”封钦道:“宫中兄妹依旧男女有别,我也不方便常去探望,只能弄些小玩意儿给她解闷。” 懋妃笑道:“那已是难得了。” “哪里。” 懋妃又看向江翊,“律王这个王妃选得好,跟王爷感觉互补。看王妃气色如此好,想来是很和睦的。” 从心结慢慢开始解开后,江翊心思的确不像之前那样重了。加上日子过得顺心,倒也长了点肉。 封钦笑道:“娘娘,他脸皮薄,你可别打趣他了。” 懋妃哈哈一笑,“看你们都好,我也就能安心了。以后勿要跟我见外了,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便是。我能有今日的机会,我亏了贞贵妃娘娘,自然视你们如己出,定不会推脱怠慢的。” “娘娘说哪里话,若非怕被疑心,我与兄长认您做义母也是应该的。”封钦道。 封钦这话说得妥帖又暖心,贞贵妃和懋妃都很高兴。 之后懋妃又拉着江翊了解了一番,气氛一直很不错。 懋妃笑道:“我出来后,就听身边的人说律王妃是个博学的君子。原还在想我这随意之语是否会显得不够雅致,但不曾想王妃却是个好相与的,与我聊些闲话也是可以的。” 江翊微笑道:“诗书谋略是用在需要之时的,当下母妃与娘娘在这儿与我闲谈,关心我与王爷的生活,自是家常,我倒也不必拘谨刻意了,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贞贵妃放下茶盏道:“也就你这性子,能跟钦儿合得来吧。” 懋妃掩嘴笑道:“正是呢。” 贞贵妃道:“还是钦儿有福气。” 封钦脸皮厚的根本没谦虚,反而握住江翊的手,一副“你们说的都对”的样子。 吃了一会儿果子,贞贵妃道:“对了,立秋时皇上要去日坛祭天,钦儿,你想跟着去吗?” 这是每年立秋的习俗,是来祈祷秋收顺遂的,这也是农民一年中最重要的时节。每年皇上都要亲自到日坛祭祀,皇子随从倒没有定数,一般皇上会带得力和喜爱的皇子一起去,最开始的时候去的都是大皇子,后来封业回来了,回回也都会带上封业,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去过两回,封钦倒是一回也没去过,一来是他没有主动去求,二来是怕他途中遇上不顺心的事,再发个脾气影响祭天。 “往年都没去,今年不去也罢了。”封钦对这个倒没有什么执念。 懋妃道:“王爷,今年你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封钦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懋妃摇摇头,“皇上祭天,百姓夹道,谁知会否有不轨之人混入其中?这次祭天,襄王必是会去的,现在皇位的争抢已经渐渐展露,皇上年纪越来越大,皇子慢慢年富力强,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束缚着。所以难免不会有人动了异心。王爷跟着去,能护住襄王,我和贞贵妃也能安心些。” 封钦点头道:“娘娘思虑周全,那到时我去求了一起去便是。” “好。”懋妃温柔地笑道。 时辰差不多了,两个人便告退回府了。 进了门,封钦问江翊,“你觉得懋妃怎么样?” “挺好相处,思虑也周全。能让皇上惦念,又力排众议复位的妃子,当然不会是简单的人物。懋妃就算只为自己的目的,也得三思而后行,定不能让出差子的。”江翊微笑道,“再者,你应该相信母妃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 “你说的对。看来立秋当日,又要辛苦一番了。” 立秋当日,艳阳高照,似乎预示着将会是一个大丰之年。 从宫中出发到日坛,需要一个时辰。 皇上出宫,侍卫自然不会少。拥在道路两边想看皇帝一眼的百姓也已被官兵挡住,不得靠近。 御驾走得不快,封钦和封业骑着马走在后面。这次跟来的皇子除了他俩,还有大皇子。 不过他们跟大皇子没什么话可说,也就各走各的了。 而在这多人前,也不方便讨论事情,所以封钦和封业虽并骑而行,却也没聊什么。 正当一行人走过衔房街准备出城之时,一边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名女子大力撞开侍卫,冲到了御驾前,跪地大声道:“皇上,求您为民女做主!” “大胆!”皇上身边的黄公公怒指着那女子道。 队伍不得不停下。 封钦他们听到动静,驱马走了过去。 皇上皱着眉头掀开帘子,问道:“何人在此?” 那女子倒是不卑不亢道:“民女织湖县范邬村姜氏。” “你有何事?”百姓们都看着,皇上自然不能将人直接拉走。不过看这女子的打扮,估计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衣服又旧又破,头上也没个饰物,看起来寒酸极了,估计一路上京是吃了不少苦。 “皇上,民女要告织湖县知府强抢民女,与二皇子勾结。二皇子贪污结党,包庇其党羽,对知府所为隐瞒不报,民女无法,才一路上京来告。还请皇上为民女做主!”说着,姜氏一个头磕在地上。 “胡说八道。”黄公公怒道。 这可是在大街上,让百姓听到,皇家声誉还要不要了? 封钦和封业对视了一眼,并没说话。 “民女没有胡说,整个织湖县都知道此事。民女的父母为救民女,都已被知府的家丁打死。民女现在孤身一人,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左右县城知府只会推脱,民女不得不告到京中,让恶人得到惩罚!”姜氏道。 皇上严声道:“真有此事?” “皇上,民女一介弱女子,若非不得已,怎么会孤身一人千辛万苦跑到京城来伸冤?不说路上的种种,就连到了京城能否见到皇上都不一定。还请皇上为民女做主啊!” 黄公公小声在一边提醒,“皇上,不如将这位姜氏先带回去,等祭天结束,再细问。别耽误了祭天的吉时。” 皇上点点头,便让人照办了。 大皇子在旁边,封钦没说什么,向兄长使了个眼色,意思结束之后去府上说。封业点点头,就当什么事没发生一样,随队继续前行。 除了姜氏的那点小插曲,祭天一切都很顺利。 护送皇上回宫后,两个人去了襄王府。 宋颀这几日正全力照顾几株名贵又难得的药材,根本没时间招呼封钦。封钦倒也不在意,毕竟谁都有忙的时候,自家人根本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这事哥哥怎么看?”封钦喝着茶问。 “你想借此一搏?”封业问。 “那姜氏的话倒也有些可信,毕竟二皇子手底下的人的确干过这事。当然,如果姜氏有更多的证据会更好些。”封钦道。 封业:“我觉得就算有证据,父皇这次也会轻轻落下。” 封钦嘴角一勾,“那就让父皇想落也没处落。” “怎么说?”封业见他这是有注意了。 “这次父皇就算派人去查,也不会派我们去。当然,我们也不能让大皇子的人去,毕竟二皇子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如果此事是真的,那织湖县的百姓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含冤,而那姜氏敢来告御状,应该是有证据的。”封钦分析。 “的确,看来可以去查查。如果百姓真的都怨声载道,倒是可以借机来一出大的。”若事真闹大了,那父皇真是的想落也没地方落了。 封钦道:“还是先想办法见见那位姜氏,看她手里到底有没有可行的证据,没有的话这工夫就大了,不一定能摆二皇子一道,而若有,那就好办多了。” 封业:“姜氏应该会被带进宫,这事还得让母妃帮忙了。” “嗯。父皇今日疲累,不一定会审姜氏。但愿这个姜氏聪明点,别话太多失了先机。明日哥哥去请安时跟母妃说一下,我就后天再去请安,以免咱们一起去,父皇觉得咱们过于亲近,再有所忌惮。” “好。若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让姜氏假死,把她弄出来再从长计议。” “嗯。咱们这儿忙活着,四皇子那边得到消息肯定也不会闲着。他那边我会盯一下,看他有什么动向。” “嗯。行了,时辰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回去陪江翊吧。” 提到江翊,封钦笑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哥哥有什么事派人到我府上说一声便是。” “好,路上慢点,”封业微笑着点点头。 第38章 贞贵妃那边很快送来了消息, 皇上果然没有立刻审问那个姜氏,而是将她暂时关在大理寺。 贞贵妃派了苗玉偷偷去见了那位姜氏。 原来姜氏是她们村最美的姑娘,知府好色又无能, 在一次应旨到她们村视察时, 看上了姜氏, 次日便让人来把她抢走了。 姜氏是有婚约的, 她父母自然不愿意姜氏给人做妾,而且知府年纪大了姜氏快四十岁了, 实在是不合适。于是她父母便去府衙找, 结果丢了性命。 姜氏虽然被逼委身于知府, 却从未放弃逃走报仇的念头。而这段时间她也没少在知府身边收集证据。终于在抓住知府去邻县送礼,守卫松懈的时机逃了出去。 她深知邻县之人与知府是一丘之貉,所以根本没有去告状的打算, 而是一路赶往京城。也好在赶上立秋祭祀, 让她终于找到了告状的机会。 皇上回宫后并没有提姜氏的事, 似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二皇子昨日已经跪在了御书房门前,以此证实自己毫不知情,也不认识那位知府, 不知道姜氏是受何人指使要冤枉他。 现在皇上还没理会他, 也不知道圣意究竟如何。 看完信, 封钦问江翊,“你怎么看?” “二皇子出事, 皇后为保住自己一派的实力和人力, 必然会帮二皇子说话。民女对上皇子, 如果不来招大的,很可能得过且过了,罚了知府这事就算完了。而且看皇上的意思,明显态度是逃避的,不知道是不想麻烦,还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明白了结果,所以不愿意动。” 江翊转着手上的玉坠,“现在好在这姜氏说手上有证据,若这证据够有力,那怎么都好办,若差上一些,恐怕也殃及不到池鱼。” “父皇还真是每每都让人挺失望。”封钦笑道。 “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想保政绩。等百年后,只要不留骂名,世人总能挑出最好听的评价给他冠名。这对皇上来说可能就足够了。”讲真的,他对皇上一点也生不出亲切感来,所以即便是跟封钦说事,也是称其“皇上”,而非“父皇”。 “是这么回事。”也许上一世这个姜氏就来伸过冤,不过他并不知道而已。而二皇子也没怎么样,可见父皇还是包庇了,“等看看这姜氏的证据到底是什么,最好是有用的。” 江翊想了想,道:“我记得是今秋吧,与织湖县临近的实丰县突遭暴雨冰雹,将庄稼全冲毁了。” 这事非常罕见,所以有一回他就记住了。 “好像是。”封钦也回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事。事发后,父皇还招集我们商议,然后是四皇子去赈灾的。” 那时四皇子风头正盛,主动请去,父皇自然不会不同意。 江翊点点头,“天灾咱们都没办法。但这次赈灾你可以要求去。” “你想去吗?”这长途跋涉的,封钦是真不想江翊辛苦。 江翊微笑道:“不是想不想的事。姜氏的事,哪怕是做样子,皇上也会派个把人去查明实情,而这个人不可能是任何一个皇子,那究竟会不会认真查还不好说。实丰跟织湖相临,我们若去赈灾,可以顺道去查一下,也方便。相信结果肯定比那些大臣们查得真实。而且有上次赈灾之事做例,你表现很好,你若主动请去,皇上不会不同意的。” 封钦点点头,“还是你聪明。” “若真要去,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想扳倒二皇子的和想保二皇子的都会在这个时间周旋博弈,局面想必会很紧张。去的话,一定要加派要手保护,不能在这方面出了差子。”江翊提醒。 封钦一笑,“有你在,我怕什么危险?” 江翊白了他一眼,“有一口气的我能救,一下毙命的我拿什么救?起死回事这事我还办不到。” “还办不到?那就是以后有可能办得到了?”封钦惊讶地问。 现在江翊也没什么可瞒封钦的了,便道:“我应该没跟你说过,我的这个能力来自于我的母亲。我母亲不是大晟人,而是属于西边的一个神秘部族的。这一族非常特殊,大部分人都有特殊的能力,我父亲也是一次在沙漠中迷路了,差点死掉,才遇上了对沙漠非常熟悉,出来采沙枣的母亲。他们一见钟情,母亲离开了部族,跟父亲一起回来了,代价是母亲再也不能回部族去,也不能再带任何人去。所以母亲过世后,那个部族就成了迷。我对母亲的印象已经很淡了,但父亲跟我说过,我母亲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当然,是在死后一个时辰之内,只要不是被削首,都是可以的。” “这么厉害?”封钦的惊讶又重了些。 江翊笑了笑,“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母亲的水平,反正我就一说,你且一听罢了。” 封钦伸手捏了捏江翊的脸,“不管怎么说,我是得了个绝世珍宝。” “少说好听的。”江翊根本不吃这套,“我的重点是需要多加些人手保护你,能不出事尽量别出事。” 封钦笑道:“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把你娶进门,怎么舍得让你守寡呢?” 江翊抓了个桃子扔他。 封钦一把接住,咬了一口道:“真甜。” 江翊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他了。其实他这样的男子还有一个特殊的体质,但他现在并不准备跟封钦说。以后……若以后他们的感情能再好一些,再说不迟。 如两人所料,皇上果然几日后才提审了姜氏,姜氏如实说了经过,但证据一事没咬死。这是贞贵妃教她的,说最有力的证据是用来保命的,现在什么都说了,别人想杀她灭口反而容易了,因为她没有底牌了。 皇上听后,安排了一位大臣带着皇家军,去织湖县调查,务必要将事情查清,不使一人蒙冤。 而就在大臣出发后两日,实丰县送来折子,说了县中被雨水淹没、庄稼很可能颗粒无收之事,然后朝廷能派粮过去,以解此时到明春无粮可吃的局面,安定民心。 于是这日早朝,皇上把所有能参与讨论的官员、皇子、亲王全召来了。 “实丰县一事,各位爱卿怎么看?”皇上坐在龙椅上,神色疲惫,显然昨夜没有休息好。 “启禀皇上,臣以为天灾难料,但百姓的生计是头一位的,百姓生计有保障,我大晟才能太平。故,臣恳请皇上开仓放粮。” “皇上,臣反对。实丰县受灾,却并没统计灾户多少,需要多少粮。谁知其中有没有夸大的成分?此时放粮,怕会惹人从中受贿。不如等实丰县知府报上具体数字,再做定夺。” “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可拖,哪怕少放些去也好,先安定了民心要紧。” “皇上,臣听闻实丰知府有可能与织湖知府勾结。现织湖知府的事尚未查明,实丰知府既然有可能与其沆瀣一气,那所说之言未必可信。还是先派个人去看看情况,再做定夺更为妥当。” “皇上,这一来一回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现在天一天比一天凉了,这么麻烦行事,可能到入冬了粮都未必送得到,让百姓如何过活?如何过冬?” 皇上皱起眉,道:“好了,别吵了。封业,你怎么看?” 封业出列,“启禀父皇,儿臣觉得各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但贪官和百姓的生计相比,后者自然更重要,也更不容马虎。实丰知府可能虚报,却肯定不敢瞒报,所以送粮救济百姓一事,势在必行。但也需要派更多的武将跟随,以防出现不可控的局面。而这粮一开始也不必全放,分批次前行比较好,哪一批到了发现问题,及时传达,后面的粮队直接打道回京便是。” 皇上点点头,“分批隔日出发倒是个办法。有谁想自荐去送粮?” 四皇子立刻站出来,“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上回军功没抢上,这回送粮也是个好差事。比上战场轻松多了,回来还能得个功劳。 二皇子现在地位敏感,自是不能主动请缨的。 大皇子怕离京中,京中生变,所以是从来不出京的。 封钦也站出列,“父皇,儿臣对送粮赈灾一事,尚算有经验。若父皇不嫌弃,儿臣愿意跟三哥一起前往。三哥比儿臣细心,很多事情他来处理更为妥当。而儿臣可以确保粮草不失,若发现异动,也可及时镇压。” 皇上这几日在懋妃处在时常听懋妃提起封钦,也是喜爱得很。现在封钦的名声因为上次送粮一事已经好了非常多,这次若派他去,倒也可以巩固一番。而且正像封钦所说,要有异动,可以及时镇压,也就不用再派其他将军跟着了,倒也是方便。 思量再三后,皇上道:“既如此,那就封业和封钦去吧。你俩退朝后到御书房去,朕再与你们细议。” “是。” 七日后,赈灾队伍出发。 江翊和宋颀偷偷混在队伍里跟了去。 一路上走得不快,在到织湖时,天气就是阴的,但并没下雨。 封业和封钦也与来这边调查的官员见了面,但并没多聊什么。临离开时,留了三个暗卫在这儿监视,有什么动向立刻回报。 在快到实丰时,雨点像撒豆子似地掉下来,不用多会儿就能把人淋透。 他们送粮是在驿馆休息的,不像行军那样自带军帐,随时可以就地扎营。所以即便下雨,也要赶到实丰的驿馆才能休息。 封钦将自己的防雨斗篷解下来披到江翊身上,因为没想到会突然下起雨,挡雨的斗篷还在行李中收着,这会儿也不好停下来翻找,只能先将就一下。 好在距离不算远了,大概再跑上两刻就差不多了。 实丰知府已经率人在城门口迎接了。虽然打了伞,但雨势太大也有些狼狈。 “下官司参见襄王,参见律王。” “起来吧。”封业道。 知府起身后,恭敬地说道:“驿馆已经收拾好了,这雨势颇大,两位王爷还是先去驿馆休息,明天再议粮草发放之事不迟。” 封业点点头,“那就先去驿馆吧。” 现在这种天气,做什么都不方便。不如先安顿好了,再慢慢安排便是了。 驿馆收拾得很整洁,但可能因为持续的阴雨天,总有些潮湿的味道。 “王爷,王妃,姜汤煮好了。”佑兴在门外道。 这次江翊也是偷偷跟来的,所以并没有带夏风,这些琐事上,只得让佑兴多忙活一下了。 “送进来吧。”封钦擦着头发道。 佑兴放下姜汤就出去了。 封钦道:“赶紧把姜汤喝了,别生病了。” 江翊还真没怎么淋着,这会儿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嗯,你也赶紧喝了。” 又烫又辣的姜汤喝完,全身都暖了。 封钦给江翊塞了一颗花生糖,问:“你觉得那个知府怎么样?” “就见了一面,也没说几句话,哪有那么多想法?”江翊含着糖,口齿有些不清楚。 封钦一笑,“我觉得他装样子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江翊挑眉,“怎么说?” “你看他肥成那样,全大晟知府,包括在京官员里,应该没人比他胖吧?”封钦道:“胖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家里遗传,一种是好吃懒做。他应该不是家中遗传,因为当是入仕时,并没有人特地提起过这么个人,如果他当时就胖,哪怕不是胖成现在这样,也肯定会有人传这话当乐子,毕竟十年寒窗苦,一般都是清瘦居多。有人传,我就不可能没听说。不是遗传,那就剩下好吃懒做了,一般好吃,也是俸禄有限,像他这样能把自己吃得这么胖的吃法,就靠那点俸禄是不可能的。那么他吃得好,变胖了,这钱从哪儿来?” “让你这么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虽然这个分析不免偏颇,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封钦啧了一声,“做样子谁都会,他估计是深黯其中之道了。以为淋个雨接我们,就能表现出青天父母官的样子了。” “你准备怎么做?”既然实际可能并非表面看的那样,那这个人可能并不适合做官了,既然不适合,那就得有证据把他拉下来,还百姓平静安稳的日子。 “实丰与织湖相邻。织湖知府既然到现在都没被弹劾,相信这礼是送得很到位的。既然有受贿,就不可能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暗中查就是了。” 拿到证据,拔出萝卜带出泥,万一真能找到证据证明跟二皇子有关,那就算扳不倒二皇子,也能给他脱层皮,怎么都是赚的。 第39章 次日, 雨还未停, 外面积水已经没过脚腕了,这样下去可能会引发洪水或者山崩。 知府端着自己的大肚子,冒雨前来。 封业问:“雨势如此,你可做了什么应对措施?” 知府一脸为难的样子, 道:“王爷,这次天灾实属罕见,实丰人都没有应对的经验,怕是会有不妥之处。” 封业很想发火, 这就等于说什么都没干, 在这儿干等着呗? 不过封钦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他不是皇帝, 不能发落官员, 说太多, 做太多, 反而会有越权之嫌。 封钦从旁道:“难道府衙里就没有了解的人吗?” 如果真一个人都没有,那这个府衙未免也太无能了。 知府一脸惭愧, “王爷, 下官自从做了实丰知府,是日日操劳如何让百姓丰衣足食, 如何开拓经济, 加上实丰数百年来都无天灾, 下官实在是没注意这方面。” 不认错先表功, 这种人是最让人看不上的。 封钦懒得听他狡辩, 直接道:“你们这儿临湖,应该有不少渔民在湖中打鱼吧?” “是是,庆中湖面积较大,鱼类丰富,的确不少人都以打鱼为生。” 封钦:“先去这些渔民家里,将所有的渔网都借来,织成数个大网,然后固定到山体外露面,这样就算山崩,也有一定的缓冲。这些肯定还不够,多征些会织网的,再做一些。” 渔网相对结实一些,也能缓一时之力。 “是。”知府应道。 “现在湖水涨到什么程度?”封业问。 知府:“刚没到平地。” “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立即在湖边开挖蓄水池,要挖得大而深,留着备用,土也不要运太远,若用不上,再给填回去也方便。”封业道。挖临时的蓄水池挺麻烦,可能解燃眉之急,也是值得的。 “是,下官立刻去办。”知府忙道。 “等等,灾后必会有疫情。我这边有人能研制药物,你组织些人手,过些时日挨家挨户给送过去。”封业道 “是,王爷大恩,实丰百姓一定会铭记的。” 封业可不想听他说什么漂亮话,摆摆手道:“去忙吧。” 知府离开后,封钦冷笑道:“这知府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老实。眼神太飘,过于殷勤,明明那么简单的事却要吩咐了才肯干。是仗着后面有人撑着,不怕出事,就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了。” 封业道:“反正这是天灾,就算是他的失职导致百姓伤亡或者流离失所,只要瞒着推给天灾,他也不会有什么事,仕途还是一片光明。” 封钦“啧”了两声,“算了,有些事哥哥与我都明白,不说了,以免隔墙有耳。” “嗯。”封业微笑着点点头。 接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但乌云依旧很厚,太阳连个影子都没有,看样子还是会再下一场。 知府身边的护卫匆匆跑来,说渔民的渔网都被人收走了,包括织网的线和工具。 “什么?”封钦皱起眉,正常来讲,谁会在这个当口收这些东西呢?“谁收的知道吗?” “回禀王爷,说是彼岸宫的人。”护卫道。 “彼岸宫?”封钦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封钦作为混过江湖的,自然对这些门派了解的更多一些,不过也没立刻做解释,只是想听听这里的人怎么说。 护卫看他们都不知道的样子,立刻解释道:“彼岸宫是武林中有名的邪教,平日无恶不做,蛊惑乡民,惹事生非,滥杀无辜。但因为彼岸宫的入口非常隐秘,所以官府至今没找到地方,也就无法做什么了。彼岸宫中全是女子,半年前上一任宫中过世了,新继任的宫主倒是个男的。” 说到这儿,护卫露出不屑又猥琐的笑意,“这满宫的女人加一个男的,这宫主的日子怕是过的逍遥快活吧?” 封钦皱起眉,但没立刻发作,只道:“知道了。你去跟知府说,先把蓄水池挖好吧。” “是。”护卫应后,便告退了。 没了旁人,封钦问:“哥,你对彼岸宫有了解吗?” “听说过一些,不过跟那护卫说的有差别。”封业笑了笑,“去找宋颀吧,他应该知道的比较多。” “好。” 空出来的客房里,江翊正在帮宋颀称草药分份。这些都是用来防灾后疫病的,泡水服用就行。 “前面的事忙完了?”宋颀笑问。 “嗯,有件事想问你。”封业帮他把额前掉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无比温柔。 “什么事?” 封钦走过去拿走江翊手里的小秤,拉着他到一边坐下休息一会儿。 “彼岸宫。”封业道。 宋颀一想,笑道:“彼岸宫的确是在这边,你不提我都没想起来。” 封业:“刚才知府的护卫过来说渔网都被彼岸宫的人拿走了,还说了些彼岸宫的坏话。我记得当初师父对彼岸宫的评价还行,不过我具体没有了解,所以来问问你。” 宋颀落座后微笑道:“在江湖上,一旦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某些正派人士就会把责任推到邪教身上。其实有时候跟邪教并没有关系,似乎只是为了标榜正派是善,邪教是恶罢了。” “彼岸宫的宫主向来是女子,宫中的人也都是女子,大多是孤女来的,走投无路被彼岸宫救了,就待在那儿了。起先彼岸宫的名声并不差,但后来彼岸宫有一任宫主,与当时的武林至尊两情相悦,走到了一起。不过那位宫主过于美艳,且举止不够庄重,却也不算轻浮,但武林人士并不看好这对恋人,在他们心里,这位至尊应该娶一位样貌一般,但端庄温婉的姑娘,而不是这位美艳妩媚的宫主。” “后来江湖中就开始流传那位宫主是妖人,迷惑了至尊,要讨伐那位宫主。之后的一场武林浩劫,使得那位至尊受了重伤,武功尽失。那位宫主一气之下,宣布从此彼岸宫再不与武林正派人士来往,日后若这些正派人士再敢惹彼岸宫,杀无赦。” “从那之后,彼岸宫就被列入了邪教之列。” 江翊问:“武林至尊也有七情六欲。而且仅是因为那位宫主外貌做风不似一般女子,就要讨伐。这中间怕是有其他原因吧?” “没错。”宋颀道:“当时那届武林盟主的亲妹子暗恋那位至尊,传言、讨伐都是那个武林盟主起的头。后来因为至尊武功全失一事,让一些人开始反省,之后武林盟主就被罢免了。但彼岸宫始终没回正派行列。后来武林门派更新换代多了,了解彼岸宫来龙去脉的人也少了,彼岸宫就慢慢真成了邪教的代表。” “这邪教加的,也够冤的。”封钦笑道。 他倒是很能了解那位宫主和武林至尊的想法。毕竟爱情来了,若两方都是真心的,那真是什么都不能换的。 “人心其实有时候并不能用单纯的正邪来划分的。”宋颀道。 封业:“是啊。不过听说彼岸宫换了新的宫主,还是个男的。” 宋颀笑了,“还真是他。” 封业诧异问:“你认识?” 宋颀摇摇头,“不认识,但听师父说过。彼岸宫的宫主收养了一个男孩儿,视如己出,彼岸宫上下都是女子,也多心善,对孩子自然是喜爱的,所以这个孩子一直在多方的宠爱关心下长大。之前彼岸宫就有意把位子传给这个男孩儿,但那时尚未确定,所以也只是传言。” 封业道:“这人若心是好的,那继承彼岸宫也是幸事。若非如此,可能要酿成大错。” 宋颀道:“应该错不的,听师父说,彼岸宫主心思细腻,为人正直,心系天下,非一般女子能比,她教出来的孩子,应该错不了。” “但愿如此。” 次日依旧阴天,但没下雨。 施米施粥的地方已经建起来,米也下锅了,就等着煮好分发。 一些家园尚存的村落,米是直接送过去的,由里正分发,需要记录在案,会有官兵监督,绝不允许误发、少发和贪污。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在官府设置的安置点安顿的,会在安置地直接施粥,其他的则可以在城内施粥处排队领取,每个一勺米粥,一块饼子。 宋颀配的药也逐一分发下去了,因为只需要泡在水中,每天喝一小杯就好,所以谁都能喝上,也不费事。 封钦和封业去湖边和山边视察。 湖边的蓄水池已经挖的有些规模了。但一个估计不够,可以目前的人力和物力来讲,一个个弄比较现实。 而山那边,山体已经被渔网罩住了,而且罩了不只一层,很是密实。 封钦勾起嘴角一笑,对跟来的知府和护卫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邪教?” 知府忙道:“王爷,她们估计也是怕出了事,连累到她们而已。” “哦?”封钦斜睨了他一眼,“说的很有道理啊。” 心里却在骂:草包知府,好坏不分,简直浪费公粮。 今儿个天气还算给面子,只滴了几滴毛毛雨,傍晚时已经全停了。 整天待在驿馆里也没什么意思,正好傍晚也不下雨了,封钦就带着江翊出门吃东西去了。 由于天气的原因,大部分餐馆还处在闭门停业的状态。但有些卖面卖馄饨的店还是会开的。 两人找了一家当地比较特色的面馆,点了两碗面和两个小菜。简简单单的,在这个雨后微凉的傍晚,显得那样惬意舒适,若没有店外那些衣衫褴褛的人走过,可能会算是很轻松的一餐。 这家面的确做得不错,面条细而有韧劲儿,汤头很鲜,加点辣子,更是香气四溢。 正吃着,江翊对面的空位上就坐下了一个人,两个人抬头一眼,是一位年纪跟他们差不多的男子。 这男子的长像有些媚,这个字形容男人并不尊重,却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了。媚而不妖,也算是一种境界。 男子一身红衣,在这个衣着偏深的县中显得明媚而突兀,但又是那样适合他。 “不好意思,可以拼个桌吗?”男子问。声音很清亮,没有半分女气。 在这种小店里,拼桌是很常见的。而且这家店地方本就不大,剩下的三桌也几乎做满了,想拼到他们这儿也正常。 封钦点点头。 对方也要了一碗面和一小份馄饨,吃相很是斯文。 封钦又单要了一份肉片,将江翊喜欢的纯瘦的夹到江翊碗中。 “一看兄台和令夫人感情就很好。”男子微笑道。 “何以见得我们是夫妻,而非兄弟?”一般封钦是不太接这种搭讪的,但对方衣着不俗,不像一般市井,倒让他有兴趣聊几句。 男子微笑道:“一是长得不像,说有血缘有点勉强;二是气质不像,义兄弟也得是十分合得来的才会结拜,你们俩一看爱好就不一样;三是你们有一样的玉佩,这玉可价值不菲,哪家也不可能用这么名贵的玉雕成玉佩,每个孩子发一个吧?” 封钦一笑,“兄台好眼力。” “过奖。主要是时下能在这里遇上两位这样衣着讲究,气质不凡的,不免多看几眼。”男子道。 封钦没再说话,男子也没有再主动搭话。 封钦和江翊吃好后,跟男子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路上,江翊淡笑道:“实丰果然人杰地灵,竟然有这样气质特别的男子。” 封钦眉峰一挑,“你喜欢这样的?” “不是,只是觉得特别。” 封钦牵住他的手,道:“就他那腰软腿颤的样,根本不可能给你幸福。看看我,身强体壮腰力好,一晚上都不成问题,比那样的强太多了!” 江翊脸瞬间红了,“你一个连侍妾都没有的人,在这乱说什么?” “我只需要我的王妃知道我有多强就够了。”封钦在江翊耳边小声道。 “闭嘴吧你。”江翊有些恼羞成怒了。 封钦哈哈一笑,心情顿时又好上了几分。 在连续三日无雨,施粥放粮都很顺利后,又是连续几日的大雨。 这雨势没有要停的意思,看得封钦和封业都很担忧。 终于在这天下午,两个人加上宋颀,带了几个侍卫,一起出去看情况了。 江翊因为身体弱,这雨天出去肯定要淋透了,封钦不放心,所以就没让他跟着。 街道上全是水,已经没过一半小腿了,前行也很是困难。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冷清地就像一座空城。 湖边如他们所料,湖水已经涨上来灌满了蓄水池。 而蓄水池显然是不够用的,已经没在水下,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湖边的水也已经没腰,附近不少农户的家被冲毁,水上漂浮着大量的木头、稻草及一些杂物,也是相当危险的。 在湖边的官兵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正聚在一起商量主意。 封业和封钦的到来让他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带头的兵长摔众人行了礼后,将情况说了一下。 “知府呢?”封钦问。 “这……这……”兵长支支吾吾的。 “说话,结巴什么?”封钦的脾气也上来了。 兵长哪敢得罪封钦,立刻回道:“知府在府上休息。” “湖水上涨,百姓流离失所,性命堪忧,他居然在府上休息?!”封钦怒道。若他现在是在城中,肯定直接去把那知府砍了。 封业拍了拍封钦的肩膀,“先把现在的问题解决了,回去再处置那个知府。” 封钦深吸了口气,问:“哥哥有什么注意?” “如今这样,挖蓄水池是不可能了,只能用内力打出深坑,以解燃眉之急。”封业道。 “那就这么办吧。”封钦应道。也好在宋颀跟来了,能帮不少忙。 说完,三个人一人站在面,开始有内力砸坑。随着每一个深坑的形成,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去,一个个漩涡形于水面。 封钦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宋颀的内力,真的非常强,拍出的坑又大又深,可见不只是内力深厚,就连内力的把握上也很到位。 但就湖水的涨势,这几个坑还是不够,还需要在弄几个出来。 就在他们忙得快顾不过来的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股冰凉的内力落在封钦打出的坑前,瞬间多出了三个坑。水流又一股脑地挤了进去,没多会儿就填满了,水位也明显比之间降了。 封业和宋颀都看了过来。 那人笑着对封钦道:“又见面了。” 第40章 四人合力做了好几个蓄水池, 总算勉强让湖水不再往外涌了。 “多谢兄台相助。”封钦抱拳道。 “王爷客气。”男子微笑道。 比起在面店时的整洁优雅, 现在的男子身上溅了泥点,头发也淋湿了,看着有些狼狈。 封业和宋颀走了过来,见封钦似乎认识这名男子, 封业便问:“这位是……” 封钦微笑道:“在面馆里有一面之缘。” 男子又向他们抱拳行礼。 封业见男子气度不凡,不似池中之物,想了须臾,便道:“今日兄台帮了大忙, 感激不尽。不如随我们回去换身衣裳, 舍下没有丰盛的食物,却有些清茶, 不知兄台可否愿意赏脸。” 男子爽朗地笑道:“既然王爷盛情, 自是不好推却的。” 封业笑道:“好, 兄台请。” “王爷请。” 安排好官兵在这边的守卫, 一行人回了驿站。 江翊迎出来,在看到男子后, 微微一愣。 男子笑道:“这位公子, 又见面了。” 江翊向他行礼,心中有些疑惑——怎么出门视察还带了个人回来。 封钦拉住江翊的手, 把经过告诉了他。 江翊微笑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应该的。”男子也显得很高兴。 江翊和男子都高兴, 封钦倒有些不爽了, 心下也后悔带男子回来。虽说这男子从外表看, 跟江翊完全不相配, 但人家武功着实是高啊。想到这儿,封钦心里就开始往外冒酸水。 封业并不知道封钦在想什么,道:“兄台,跟我去里面换件衣服吧。” “有劳了。”男子也没客气。 封业握了一下宋颀的手,“你回房间换,让人把衣服送客房去便是。” 宋颀微笑点点头,就先回房间了。 封钦也拉着江翊回了房间,也不急着换衣服,关上房门一脸严肃地对江翊道:“不许对他笑,也不许对他那么好。” “你在说什么啊……”江翊觉得封钦有点无理取闹。 封钦看着江翊,“反正就是不许!” “我如何与别人相处,是我的事。”江翊皱起眉,“对方是客,难得我要冷脸以待?” “你是我的!”封钦声音高了几分。 “我和他……”江翊还没说完,就被封钦凶狠地吻住了。 江翊别过头想躲,却被封钦钳住了下巴。推也推不动,他又不会咬人,一时间又羞又恼。 这时,佑兴端着姜汤来敲门,“王爷,厨房准备了姜汤,您喝些吧。” “滚!”封钦怒道。 佑兴吓的差点没把手上的碗给摔了——他家王爷多久没发过脾气了,这是怎么了? 虽然疑惑,但佑兴也不敢惹封钦,急忙跑了。 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的江翊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封钦眼神冷得结冰,带着怒意的脸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人撕碎了。 封钦一把抱起江翊,把他扔到床上,随后整个人附了上去,语气阴沉地道:“对啊,我们还没圆房,你就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也只能干看着。但如果我们圆房了,看那些人还敢不敢要你!”说着,封钦撕扯起江翊的衣服。 江翊奋力推拒着,“你放开我,放开!” “轻尘,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说着,封钦俯身吻上了江翊的脖子。 江翊的气力自不是封钦的对手,反抗了一阵已然是疲累不堪。手一松,便搭在了床上。 江翊突然不动了,封钦抬头看向他。 只见江翊脸色苍白,眼神放空,一点生气都没有。若不是胸膛仍有起伏,封钦真的会以为江翊被抽走了灵魂。 封钦冲动的火焰像是突然被浇了一盆冰水,他立刻撑身坐起,轻拍着江翊的脸,“轻尘,轻尘。” 江翊的眼睛慢慢眨了一下,轻声道:“封钦,你有心吗?我若上辈子能爱上别人,也不会到死时还那样怨恨你。我若这辈子能爱上别人,也不会跟你纠缠至今。我以为你知悔了,我们这一世会有些不同。但现在,你是真知道了,还是在骗我,我已经分不清了。” “轻尘,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嫉妒了,没控制住。”封钦此时也知道是自己混蛋了。明明江翊已经对他有改观了,也有好好跟他相处,却被他的行为毁的一丝不剩。 “封钦,别让我们之间最后那点转圜的余地化为乌有。”江翊的声音很轻,几乎快听不到了。 封钦抱起江翊,帮他拉好衣服,“是我不好,你……” 江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累了……” 封钦赶紧把他放到枕头上,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好,“那你睡一会儿,醒了就不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江翊没说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陪了江翊一会儿,封钦抹了把脸,起身换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正厅里,封业他们也刚坐下,佑兴端来了刚沏好的茶。 见他独自进来,封业问:“江翊呢?” 封钦勉强笑了笑,道:“他身体不舒服,我让他睡一会儿。” “没事吧?一会儿我去给他看看。”宋颀道。 封钦摇摇头,“没事,这边湿气重,他晚上睡不好,人有些乏累而已。” “那就让他歇息吧。”封业点点头。 封钦落座后,对坐在对面的男子道:“还没问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亓官涵,彼岸宫现任宫主。”亓官涵毫不避讳地道。 三人心里一惊。 封业皱了皱眉,“你知道,现在彼岸宫被归列于邪教之中,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又直言介绍,就不怕官府抓你吗?” 亓官涵笑了,“一来,就算抓到我,官府也找不到任何彼岸宫犯案的证据,因为我彼岸宫从未害过任何无辜之人。二来,因为襄王是纵山派弟子,我义母在世时,对派山派评价颇高,我也见过纵山派掌门,这位极公道的长辈。所以他的弟子面前,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宫主好魄力。”封业问道:“你既有意与舍弟接触,可是有什么事?” 亓官涵道:“实不相瞒,本地知府贪污受贿,荼毒百姓,我彼岸宫实在看不下去,却又信不过朝廷其他人。如今两位王爷到来,我也算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了。我手上有知府与其他朝廷命官往来受贿的书信,也有证人。希望两位王爷能解决了这个贪官,还百姓清静。” “当真?”封业欣喜,这倒是好办了。 “自然。只不过今日我没带在身上,改日还请两位王爷到我彼岸宫做客,再做商议。”亓官涵道。 看亓官涵这样,也是个谨慎的,封业便点头,“那好,哪天你们彼岸宫方便,我与封钦自当前往。” “那我就静候两位王爷了。”说着,亓官涵放下一枚令牌,“王爷若哪日有空想去了,将这个牌子交给奉知米铺的老板,我自会来接两位。” “好,有有劳了。”封业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两位王爷最好挑个不下雨的天,不然路怕难行。”亓官涵说完,便告辞了。 送走了亓官涵,封业看着刚才一言没发的封钦,“怎么了?看你刚才就心不在焉的。” 封钦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封业不太相信地问道:“江翊真病了?刚才回来的时候看他还好好的。再说,以他的性格,就算身体不舒服,只要能坚持,都不会怠慢了客人。” 封钦微微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冲他发了脾气,差点……勉强他了……” 封业皱起眉,“为什么跟他发脾气?” 夫妻之间的事,他一个做兄长的,也不好问。但封钦近来脾气一直还算不错,按理说不应该无缘无故冲江翊发火。 封钦抹了把脸,道:“没什么,是我不好。” 弟弟不想说,封业也不能硬问,“去跟他好好道歉。你能得他为妃,实属不易,切莫辜负了。” “嗯。”封钦点点头。 其实这事全是他一个人的错,大概是两世加起来没吃过醋,所以一听到江翊赞扬哪个人,而那个人又的确不错,就失了理智了。原本这事也不必发展到这一步的,而这个局面也真真儿是他自己作的了。 回到房间,江翊还在床上躺着,不知道是睡了还是装睡。 佑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轻声道:“王爷,厨房的晚膳准备好了。” “放桌上吧。”封钦道。 佑兴赶紧把食盒放到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封钦走到床边,轻声道:“轻尘,起来吃饭吧。” “我不饿,你吃吧。”江翊声音清亮地道,显然是没睡着的。 封钦坐到床边,“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行吗?” 江翊背对着他,道:“王爷吃饭吧。” 封钦握了握手指,最后还是没把江翊拉起来。然而他也没了胃口,靠在床边,把亓官涵的身份跟江翊说了。 江翊听后,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就不再开口了。 之后的几天,江翊依旧不主动跟封钦说话,封钦跟他说话,他也仅是随意地应一声,也不发表意见。 封钦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道歉并没有什么用。每天晚上江翊也让他搂着睡,但他要不靠近,江翊也绝对不会主动跟他拉近半分距离。 这天半夜,江翊醒了就有些睡不着了,披了件外衣去了院子。 这是近日来难得没有乌云的夜晚,星星明亮得很,让人心情也跟着爽朗了许多。 “没睡吗?”封业刚忙完准备回屋睡觉,就看到站在廊下的江翊。 “醒了,睡不着了。”江翊淡淡地笑了笑。 封业走近了,问道:“你和封钦到底怎么了?” 这几日,他和宋颀都看出不对劲儿了,但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没什么。”江翊浅浅地扯了一下嘴角。 封业沉默了片刻,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我虽自小长在纵山派,但母妃和外公、舅舅时常给我写信,信中也会提到封钦,所以我自认对封钦还是比较了解的。讲真的,在外人看来,封钦是找不到什么优点的。但我不这么觉得,他一直对我、对母妃却是非常顾及的,而他做的一些不好的事,很多都是为了我和母妃。你可能不知道封钦以前脾气什么样,只是听过传闻。我可以告诉你,传闻不假。但从跟你在一起,封钦真的变了很多,作为兄长,我很欣喜看到他的转变。也许封钦真的对你做了让你生气或者失望的事,但请你务必尽量体谅他一二,别跟他计较。” “我这样说,会显得很自私。但我看到了封钦开心的样子,自然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你们为什么吵架我不清楚,但封钦说是他的错,我也觉得肯定是他不对。但能不能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回。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封业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这些话从他跟里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作为重生的江翊,他和封钦的感情真的特别脆弱,一点争执都可能让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崩塌。而封钦的话也真的伤到他了,他若随便就能喜欢上什么人,还至于过得那么苦吗? “轻尘!”屋内突然传来封钦的惊呼。 封业眉心一皱,“轻尘是谁?你们屋里有别人?” 他弟弟要是敢弄个侍妾,别怪他要打人了。 江翊摆摆手,“没有,是我的字。” “哦。”封业松了口气,“快进去吧。” “嗯,王爷也早点休息。” 封业点点头。 江翊刚准备推开门,门就被封业一把拉开了。 看到江翊后,封钦一把将人抱住。 封业看弟弟方寸全乱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既然这么在乎,吵什么架呢? 江翊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气了,“放开。” “不放!”封钦下巴抵在江翊的颈窝,小声道:“你没走,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江翊无奈,他能上哪儿去呢? “我们聊聊,”江翊道。 “你说,我听着。”封钦依旧没松手。 “你先把门关上。”这要是被别人看到,实在不太像话。 封钦这才放开江翊,一手牵着他,一手关了门。 江翊也不要求坐下来说了,直接道:“我没有喜欢亓官涵,也没有因为没跟你圆房,就觉得可以跟别人跑。我不喜欢你无理取闹,也不喜欢你随便猜疑我的感情。” 封钦点头道:“是我的错。我……听到你赞扬别人,心里就别扭。” 江翊低着头,“可能上一世的各种让我太敏感了,所以有些让我突然觉得你不信任我、怀疑我的话,会让我特别难以接受。” “嗯,我知道,对不起。” “嗯。” 其实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而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发生了不适合的事,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明天我们准备去彼岸宫,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封钦道。 江翊摇摇头。他可不想因为跟亓官涵有接触,而让封钦再发脾气。 封钦忙道:“我保证不发火。就算你跟亓官涵独处一室也不发火。” 说到这儿,封钦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傻的,你这一世肯跟我在一起,我就应该确定你的心意了。白白让你难过了这么多天,实在混帐了。” 江翊没说话,话是说开了,但事情发生了,就不可能没有裂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久才能完全不去在意这事了,但至少他不想为这事跟封钦再有不愉快。 “明天一起去吧?”封钦捏了捏江翊的手。 “再说吧。”江翊还是没给他确切的回答。 封钦也没在意,拉着江翊去了床边,“躺着吧,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 江翊重新躺回床上。 封钦将他搂过来,心想着:自己这性子还是得继续改,希望等他改好了,江翊能同意跟他圆房吧。 第41章 彼岸宫地处山的另一边, 山路极为难走,看不到路, 林子又密,若非熟悉地形的人带路, 必然是要走失在这茫茫树林中的。 今天没下雨,乌云也难得地散了。但林子里的水气一时半会儿的也干不了,走在山中难免泥泞闷气。 亓官涵走在最前面,步幅轻快, 似乎这个林子已是走了无数遍。 封业和宋颀跟他在后面, 习武之人, 在这样湿滑的山路上, 依旧如履平地。 他们后面是封钦和江翊。江翊身体本就不行,也好在亓官涵走得比较慢, 又有封钦扶着,一路上来倒也顺利。 封钦能感觉到, 之前的事江翊多少还是有些心结的。但已经能正常跟他说话了,只是话不多罢了, 他也满足了。 终于, 在走过一片密实的林子后, 眼前出现了阶梯。 亓官涵微笑道:“顺着这儿下去就是彼岸宫的后门。” 有了阶梯,行走自然方便许多,也有空闲聊了。 宋颀问:“你们宫中的人都穿红衣吗?” 亓官涵笑道:“没有, 她们喜欢穿黑的或者深紫的。” 知道宋颀是纵山派门下大弟子后, 亓官涵对他也是好感倍增。 宋颀:“亓官宫中看起来对红色很中意。” 亓官涵回道:“从小义母和几个姨们就喜欢买红色的布料给我做衣服, 说是吉利辟邪。后来一直穿着也习惯了,懒得挑了。” 宋颀:“这颜色很适合你。” 亓官涵:“谢谢。” 封钦不知道亓官涵这种独有的“媚”感是不是跟他从小生活在女人圈中有关。但放下对亓官涵的敌意,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媚感配上亓官涵的长相,并不突兀,更不违和,似乎这样的他,才是完整的。 来到一处石壁前,前方看起来已经没有路了。 亓官涵在石壁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 石门顷刻移开。 “各位,请。”亓官涵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等他们都进入后,石门就自动关闭了,严丝合缝地什么都看不出来。 前面不过几米,就有守卫的女子,见是亓官涵,问了好后,也不在意思这些客人了。 走过一段山洞,另一番景象出现在眼前。这里就像一个缩小的县城,一个个院子,一处处房屋,都是那样别致。此时太阳已经从树木中露出了脸,照在地上暖暖的。 亓官涵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住处。果然,这里最高最大的房子就是亓官涵的住所,也是宫主之位的所在。 入内后,很快就有漂亮的姑娘送上茶和点心,每个人都笑盈盈的,一看就是生活很知足。 “各位随意,不必客气。” 封业喝了口茶,道:“果然是一清静之处。” 亓官涵笑道:“是啊。无论去哪儿,总是想念这一份安宁。” 封业:“这连续的大雨彼岸宫没事?” 亓官涵:“嗯,侥幸无恙。宫中蓄水池挖得又大又深,原本是想着这样姑娘们取水也方便些,不必每日走远路挑水了。没想到这场雨倒是让它起了作用。” 封业:“那就好。” 封钦挑了个水果递给江翊,随后问亓官涵:“你这里的姑娘看起来也不是个个都会武功吧?” 在他的认知里,一般教派的弟子应该都是会武功的。 亓官涵解释道:“学武功也要看天份,没有天份的何必受这个苦?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就是最好的。” “有道理。”封钦点点头 亓官涵看向江翊,“王妃今天情绪好像不高,是不是累了?” 江翊微笑着摇摇头,“还好。” 亓官涵道:“若累了,可以去休息一会儿。这山路的确难走,会疲累也是正常的。” 江翊点点头。 封钦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关心地看着江翊。 江翊冲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这时,一个姑娘走了进来,是刚才给他们送茶果的其中一个,笑着给亓官涵行了礼,道:“宫主,卷记使来了。” 亓官涵应道:“让他进来吧。” 姑娘退出去后,一个一身白衣,个头不高,却很儒雅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年纪能比他们都大一点,长得也有几分女相,但举手投足间很是风雅,看着不像武林中人,倒像个教书先生。 “参见宫主。”卷记使道:“见过两位王爷。” 亓官涵道:“免礼。” 随后向他们介绍道:“这是彼岸宫的卷记使,叫舒珉。” 封钦和封业眼中都带上了些许惊讶,但对视了一眼后,都没出声。只跟舒珉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舒珉道:“宫主,您要的书信全都在这儿了。” “拿过来吧。” 舒珉走过去,将手中的木匣奉上。 亓官涵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对他们道:“这里面都是知府与其他官员往来的信件,上面写了所送之物,若细查,应该能查个明白。不过并没有与皇子往来的书信,我怀疑他可能还没有资格直接见到皇子,只是从旁的关系中与皇子有联系。” 封业点点头,“能拉下一个是一个。就不信他到时候为保命,不供出人来。逐一查下去便是。” 他们之所有没有在那天回去之后就发作知府,也是想看完亓官涵的证据后,直接将知府拉下马,自然就没必要再废口舌了。 亓官涵点点头,“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两位王爷了。别的我尚不想管,只要给我实丰一个清廉的父母官就好。” 由于来回比较费时间,怕山下到一半天就黑了,路更难走,所以几个人今天要留在彼岸宫休息。 没有雨之后,彼岸宫夜晚的天空格外澄澈清亮。 江翊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吃着水果看夜空,心情也好上许多。 封钦去了封业那儿,神神秘秘的,江翊也没问,猜大概是要看那些书信罢。 亓官涵拿着一碟点心走了进来,看到院中的江翊后,微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翊微微笑了笑,“嗯,这里星空太好,夜晚赏景,让人心旷神怡。” 亓官涵放下点心,坐到他旁边,“的确。尝尝这糖饼,虽然内馅简单,但很香。” “好。”江翊拿了一块尝了尝,“不错。” 亓官涵一手撑着下巴看向江翊,勾着嘴角问道:“你哥哥还好吗?” “嗯?”江翊不知道亓官涵怎么突然提起他哥了,“你认识我哥?” 亓官涵笑的让人有些猜不透,“认识,不过你哥应该不记得我了。” “为什么?”江翊觉得自己哥哥的记性还是很好的,至少虽为武将,但在读书背文上也不差。 “你哥第一次上战场是十六吧?” 江翊点点头,他还记得兄长的第一仗是去打东边的戈拔族。那时候是父亲带兵,封钦的舅舅许霖为副将,而他哥是跟着许霖做副手的。 “那年我十四,第一次跟着义母去南边办事,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义母想带我去见识一下。”说起以前的事,亓官涵的表情很放松,“我们到的时候,战事还不算太严重,我那时候武功也一般,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又不服管,哪都敢去。然后我就误入了战场,差点被敌方将领所伤,幸好你哥哥及时出手相助,让我逃过一劫。” “那场战事结束后,他亲自将我送回了义母身边。我们也没说上几句话,只知道了他的名字而已。”亓官涵笑了笑,“这事他提过吗?” 江翊摇摇头道:“没有,也许那会儿我还小,说了也没记住吧。” 亓官涵自嘲地笑了笑,“大抵是他没提吧?说不定已经把这事给忘了。但这几年,我一直有关注他的消息,知道他平安无恙,也就放心了。” 江翊微笑道:“哥哥若知道还有人惦念他,应该也会高兴的。” 第42章 亓官涵笑意里多了些酸楚, “他……定亲了吗?” 江翊道:“没呢, 还没相看。现在我家中地位敏感, 看高了低了都不好, 倒也是不急。” “这样啊。”亓官涵似乎轻松了不少。 “你若无事,可以到京中住几日。我必然会用心招待的。”江翊道。就亓官涵与他哥的相遇, 也可见是有缘分的。 “那好,待闲下来, 我一定去叨扰。”亓官涵应道。 另一边,封业的房间里。 封钦道:“哥,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卷记使跟懋妃长得很像?” 这也是他一开始很惊讶的原因。 封业点点头,“的确很像, 但懋妃似乎不姓舒。” 具体懋妃姓什么他记不清了, 但印象里是不姓舒的。 “也不知道这个舒珉是怎么到彼岸宫来的。有机会还是要问问。”封钦道。毕竟两个人如果没有血缘关系, 还能长得这么像,重点是还被他们遇上了,其实是极罕见的。 “嗯。”封业对舒珉的样貌也有些好奇, 不过这事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有结果, 所以封业又将注意力转回那些信件上,“你说这些拿给父皇, 父皇会怎么处理?” 封钦想了想,道:“两次赈灾已经让原本就不充裕的国库更为空虚了。所以只要是贪官,能贪到让父皇眼红的地步, 那必然是要查的, 毕竟追缴回来的东西是要充入国库的。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二皇子贪的比这些贪官还多, 父皇为了江山稳固,必是要罚的。” 封业完全同意封钦的想法,“现在二皇子没跟这个知府直接联系,但抓着这个知府的线,总能找到上头。只要他们真跟二皇子有贿赂上的往来,肯定能查出结果。” “没错。这事我们慢慢查,反正实丰不下雨的事还要些时日才能传回京中,来回也要不少时间。咱们正好趁机严查,必要扯出这其中的关系才好。” “嗯。” 等封钦从封业屋里出来,就看到坐在院子里相谈甚欢的江翊和亓官涵。 封钦这酸水顿时又冒了出来,但想到之前自己的冲动,还是把情绪压了下去。 见他出来了,亓官涵微笑道:“王爷和王妃早点休息吧。这山中温度比城中低些,晚上要盖好被子才好。” 封钦点点头,“会的。” 亓官涵:“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冲江翊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封钦坐到刚才亓官涵的位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江翊。 江翊看着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封钦什么意思,最后直得道:“亓官涵送了糖饼来,你要不要吃一个?” 这显然不是封钦的点,最后看江翊实在没明白,他便直接道:“你看,我刚才都没有发火。我真的改了,别生气了,行吗?” 江翊失笑,心中最后那点结好像就这么散了,“行了,以后不许那样了。” “嗯,我保证。”封钦握住江翊的手,笑意更浓了。 江翊问:“那些信看得怎么样了?” 封钦把他和封业分析的结果说给了江翊听,也说了舒珉的问题。 “我只见过懋妃一面,印象不是特别深。不过一般来说两个人不会莫名那么相像。”江翊道。 “的确,所以明天得问问亓官涵。” “亓官涵未必会说实话,如果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的话。” “没所谓了,重点是让亓官涵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封钦道:“再者,亓官涵肯让舒珉出现在我们面前,要么是毫不知情,要么是根本没有在怕的。” “有道理。明天再说吧,晚上别想那么多事,睡不安稳。” “好。”封钦起身拉着江翊往屋里走,“洗洗睡吧,今天山路你走得也很辛苦。明天我背你下山。” “下山会顺一些,而且也没有再下雨了,没事的。” “到时候再看。” 次日一早,封钦他们正在吃饭呢,亓官涵就来了。 “早饭可还合胃口?”亓官涵也不见外地坐下。 “挺好。”封钦道。 虽然是清粥小菜的,但江翊喜欢,他就高兴。 “那就好。”亓官涵笑道。 “你吃过了吗?”封业问。 “吃了。”说着,还是拿了个菜团子。 封业冲封钦使了个眼色。 封钦会意,道:“亓官宫主,你那位卷记使你是怎么认识的?” 亓官涵一笑,道:“怎么?要查我们彼岸宫的底?”语气非常轻松,似乎并不知道舒珉的事。 封钦:“没有。就是看他的样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亓官涵问:“什么人?” “一个宫中的人罢了。所以有些好奇天地下怎么会有两个长得这么相似,却好像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是吗?可能真的是人有相似吧。舒珉已经在彼岸宫待了好多年了,从来没听他提过去过京城。” “他是出生在彼岸宫吗?” “不是,但彼岸宫每天接纳的人无数,什么来历我的确不是每个都能记住。舒珉写了一手漂亮的字,人也聪明,耐性很好。上一任卷记使年纪大了,无法再胜任这个工作,我义母便提拔了舒珉,想来舒珉也做了好几年了。” 这听起来好像上一任宫主与舒珉更熟,而亓官涵只是继用了上一任宫主安排的班底。这样看来,不太了解过往的事,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看起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但对于亓官涵是否了解舒珉,封钦还是持保留态度的。只是在人家地盘上,强势盘问别人显然是不明智的,只能回去后从长计议了。 回到驿馆,之前在织湖守着的暗卫也回来了。 “王爷,属下拿到了织湖知府与二皇子往来的书信。”暗卫道。 封钦眉心一皱,“没有被发现吧?” 暗卫道:“应该没有,属下是尾随知府进了密室,在密室里顺走的一封,没敢拿太多,怕被发现。” 封钦点点头,“做得不错,先去休息吧。” “是。” 暗卫退下后,封钦拆开信看了一下,里面是二皇子的回复,说知府送的东西他很满意,其中的山水镶金屏风,他最为喜爱,并赞许了知府会办事。 按理说这些书信看完就应该烧掉,但织湖知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留存了下来。 封业看完信后,说道:“这织湖知府怕是想用这些信保命吧?至少他有这些证据,如果犯事,二皇子冲着这些信件,也得保他一命。” “哥,你觉得二皇子知不知道有这些信?” “应该不知道。”封业没有犹豫地道:“若知道,谁赶放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呢?到底是效忠还是算计都不好说。” “也是。” 就在他们想着如何用这封信,或者更多的书信奏二皇子一本时,次日,织湖那边传来消息,说织湖知府死了,府衙起火,烧得半点不剩了。 封钦眉头紧锁,但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知府是怎么死的?” “这个……属下也不知,但应该是被烧死的。”来报信的是织湖衙门里的一个护卫。 “应该?”封钦眼睛一眯,似乎下一刻就要杀人了。 “当时府衙起火,大家都忙着扑火来着。等衙门内院的人都跑出来的,也不见知府大人。于是几个侍卫就淋湿了自己进去找人。书房已经被团团大火包围了。侍卫们用水泼出一块地方冲进去,只见知府趴在桌子上,而且全身都烧着了,那个样子……” 知府得是多大的心,才能在熊熊火焰中巍然不动?而尸体烧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细细验尸,这事怕是要得这且过了。而且究竟为什么要放火,封钦他们心里比其他人明白。造成知府烧死的假相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烧毁那些证据,否则火也不必放这么大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是自己的手下,封钦并信不过,所以并没有追根究底。这方面他更相信自己查的,而不是别人的说法。 护卫离开后,封钦问江翊:“怎么看?” 江翊微笑道:“很明显,估计是那封信被传到你手上的事让人发现了。织湖知府那些书信是否全烧毁了还不好说,而且织湖现在无人坐镇,肯定乱成一团。不妨送折子进京,说实丰这边已经处理妥当了,等旨回京。在圣旨来之前,可以先诈一下这个实丰知府。他既然跟织湖知府有勾结,现在织湖知府被杀了,他能不后怕?先从他口中套证据,等回程的时候再顺道去织湖查一查,看能不能有更多有用的东西。而且……如果织湖知府真是因为被我们拿到了信件而死,那你不觉得对方知道的有点太快了吗?” 封钦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让人排查!” 于是稍晚一些,封业写了道折子,让人送回京。 而在晚饭时,实丰知府来了。 “两位王爷,饭菜可还和胃口?”知府殷勤地问。 实丰知府来得好,却也来得巧。再看态度,估计也是知道了什么。 封业道:“挺好。知府前来,是有什么事?” 实丰知府额头冒汗,道:“没有,没有。这段时日实丰实在是忙,也没空好好招待两位王爷,有不周一处,还请王爷们海涵。” “无妨,雨灾当前,自是不必在意那些细节。”封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爷大度。” 封业与封钦对视了一眼,装做无事道:“天色也不早了,若没什么事,知府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虽嘴上应着,但并没有移动半步,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封业和封钦全当没看见,原本还想着诈一下这个知府,没想到这个知府居然是个软包。 知府要走不走地僵持了一会儿,封钦也等烦了,差不多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勾了下嘴角,阴森森地道:“织湖知府死了,你知道吧?” 那实丰知府一听,扑通跪在了地上,哭道:“王爷,您可要救救下官啊!” 第43章 “究竟所谓何事, 你且细细道来。”封业道。 “王爷, 这是报复啊!”知府瑟瑟发抖地道。 “哦?报复什么?” “去年,下官帮着织湖知府扫清了织湖附近的几个江湖小派。想来这些人一定是怀恨在心,如今竟来报复了。” 封钦不屑地冷笑一声——这知府没说实话。 封业接着他的话道:“所以,你待如何?” “下官……下官……”知府结巴了一阵, 像下定了决心似地道:“下官愿为两位王爷赴汤蹈火, 肯请两位王爷保下官周全。” “呵呵……”封业觉得他们要是用了这样的人,才是脑子有问题,也懒得跟他废话, 直接道:“江湖人士,出于报复也好, 复仇也罢,杀了该杀之人,不会伤及无辜,更不会做多余的事。若真是报复, 杀了织湖知府尚能理解, 可为什么要放火烧府衙?这说不通。还是你们也放火把他们的寨子、住所烧了?” “这……”知府一时语塞。 他们清剿一些周围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是真, 但并未放火烧寨子。而且当时上折子的时候也未提及,府衙记录上更是没有。大晟规定, 失火是必记入册中的, 包括也些特殊原因的放火。若称疏忽忘了记,那他这个官位怕是要丢了。再说, 他和织湖知府上次清剿那些小门小派, 也是为了功绩, 让皇上觉得他们护百姓安宁,表功意图明显,若在清剿过程中放火这么大的事都没报,怕是说不过去的。 封钦懒得听知府在这现想理由,一脸冷漠地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与织湖知府勾结,用织湖知府帮你向二皇子献礼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也有你往来的书信为证。你也甭管这书信是怎么来的,你在实丰嚣张这么多年,看你不顺眼的人多了,自然会想尽办法搜集证据,期望有朝一日,将你从这个位子上扯下来。你若识时务,就该说什么说什么,若在这儿跟我耍心眼,就立刻给我滚!” 知府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抓住证据。 封钦的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封业也懒得再跟这个知府周旋,便道:“织湖知府怎么死的,你心里很清楚,我们也清楚。所以不用这儿跟我装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实话说清楚,保不住官位至少保得住命,毕竟你的劣迹可不像织湖知府那么不可饶恕。要么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你可以回去了,之后是生是死,也都与我们无关。” 都到这地步了,知府自然知道怎么选才是对自己有利的,忙磕头道:“还请两位王爷救下官一命,救下官一命啊……” 封钦与封业对视了一下。 封业道:“起来吧。你既然愿意合作,我们自是会保你性命的。” “谢王爷,谢王爷……” 封业放下筷子,“行了,从头开始说吧。” 封钦似乎对这个经过并没有兴趣,专心地给江翊夹着菜。 知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如实道:“回两位王爷。下官来实丰任知府时,织湖知府已经在任三年有余了。下官从小家境贫寒,好不容易入仕,却没什么见识,他以庆贺下官入职为名,送了好些东西过来,下官一时激动,觉得织湖知府是个好人,又有意与下官结交,便视他为友。” “织湖知府不时会送给东西给我,我……一开始不太好意思收,但慢慢交往多了,也就都收下了。当然,我也会送些东西给他。他也会教我为官之道,慢慢地,我也觉得有银子的日子真好,这一下……就回不去了。” 后来一次知府去织湖知府那坐客的时候,偶然听到来人提到二皇子。他才知道原来织湖知府与二皇子的外公是师生关系,也是由此在二皇子身边能说得上话的。 当时朝中站队还没有现在这么明显,但有了这层关系,对于一个跟皇子完全牵不上关系的知府来说,简直是上天给的机会。从那时起,他便真正跟织湖知府串成了一条线上的人,对织湖知府的各种行为也是知情不报。慢慢地,实丰和织湖一带也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实力范围,大家沆瀣一气,互保互助,结成党羽,效忠二皇子。 虽说地方官员连成一气让人十分气愤,但如今拔除了,还能带出不少泥来,也算是安慰了。 “二皇子这前都没有动作,为什么突然要杀人灭口,你知道吗?”封业这样问,是想看看他们拿到织湖知府信件的消息是不是知府传出去的。 知府磕头道:“下官该死,是下官……把两位王爷拿到织湖知府与二皇子联络的书信的事透露出去的。这驿站……” “明白了。”封业摆摆手。知府在实丰盘踞多年,有自己的势力也是正常的。也正是因为他的透露,导致织湖知府被灭了口,他才如此恐慌,忙不迭地就来求救了,“行了,你这几日先留在驿馆吧,这里安全些,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京。我也会再派些人护你周全。但你要记着,二皇子不倒,你的命迟早不保。” “是,是。下官明白,明白!” 安顿完全知府后,封业问封钦,“下一步继续按原计划进行吧。没想到这个知府这么怕死,倒是省了咱们的事了。” “嗯,知府那边,我会让人盯紧的。” “好。” 几日后,圣旨传来,让他们即刻回京。 亓官涵不知在哪儿听到的消息,一早便跑来送行。 “这是我那儿前些年窖藏的枇杷酒,你们带回去喝吧,不怎么醉人的。”亓官涵笑道。 他带来的人将酒搬到车上。 这么多酒,江翊心里已然明白了,笑道:“放心,定让家兄尝尝。” 亓官涵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说什么。 封业走过来,道:“有时间就到京中住几日,让宋颀和江翊陪你转转。” “一定。”对于这两位王爷,亓官涵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加上有江翊这层关系,自然也不太见外。 “你保重,后会有期。”江翊道。 “后会有期。”亓官涵抱拳道。 一行人出发上路,直往织湖。 到达织湖时,已经是傍晚了。 驿馆也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就等他们了。 刚坐下吃饭,织湖府衙的师爷就赶来求见。 这位师爷也不知道了解多少织湖知府的事,但既然来求见了,总得把人叫进来。 “参见襄王爷、律王爷。” “起来吧。”封业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回王爷,织湖知府过世后,新任知府还没上任,府衙也烧毁了,正在重建,上下一片混乱。不知两位王爷可否多留几日,帮着处理一些衙门的事情。”师爷躬身道。 “父皇没委任临时接替的官员吗?”封业问。 “没有。织湖不是什么大地方,官员本就少,能代替知府暂管的根本没有。小的也是六神无主,听闻王爷回京路过,只得来求了。” 师爷官位低,没有资格代知府行事。如今能帮上忙的只有两位王爷,也实在是无法了。 封业没同意,也没推辞,只问道:“府衙烧成什么样了?重建需要多久?” 师爷回道:“府衙前面还好,救火及时,只需要修缮便是。但内院损毁严重,尤其是书房和知府的卧室,已然片瓦不剩了。这个程度要恢复如初,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吧。” “仵作验尸了吗?织湖知府可是被烧死的?”封业问。 师爷:“知府身体已经烧焦,火势那么大,知府又没逃出来,定然是要被烧死的。” 封业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父皇未授权,我们也不好僭越。但明日可以去衙门看看,一些小事还是可以简单处理的。” “如此,就多谢王爷了。” 师爷离开后,封钦立刻找了之前给他送信来的暗卫,问了密室的位置。 暗卫道:“那处密室在客房的石墙后面,机关是书架上的一本书籍。地方很是隐秘,之前我们也有探过,一点也没发现。” “知道了,下去吧。” 等暗卫离开,封钦才对封业道:“哥,明天咱们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好。” 于是次日吃过早饭后,封业和封钦就溜溜达达地去了府衙。 府衙正门看着还行,但进了里面,还可以看到焦黑的地面和枯木,烧焦的味道也没有散去。 师爷赶紧率众人上前行礼。 “起来吧。”封业问道:“平时办公的东西有抢出来的吗?” “有,有,都在客房里。”师爷道。 得来全不费功夫,封业微笑道:“那你们继续建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安排会再叫你。” “是。”师爷给他们带了路,又奉了茶水后,才离开。 封钦四处转了转,说道:“应该不是个这间客房,墙壁敲着都是实的。” “这里客房应该有两三间,去其他的看看。”封业道。 院子里都是人,两个人就这么去客房,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两个人选择翻窗户。 内院剩下的房间没多少,倒也方便他们找了。 在进到第三处地方时,入眼就是一个偌大的书柜。书柜上放满了书,不知道的还以为织湖知府是有多好学呢。 “这里倒是保存完好。”封钦打量了一下,除了门窗熏得有些黑,倒也没什么失火的痕迹。 “这里应该是涂了防火料的。”封业道。 在大晟,防火涂料卖得非常贵,而且比较少,一般家里是用不起的,也就皇上的寝殿和出宫建府的皇子主卧会有。而一般大户人家,最多也就在存放贵重物品处涂刷。而寻常府衙,是想都不要想的。没想到这位织湖知府居然有涂。 封钦嘴角一勾,“看来这知府是没少贪,防火涂料都买得起。” “嗯。估计这里应该是他认为最重要的地方了,所以才在这里下工夫。” 封钦在书架上翻找着作为机关的书,就在他抽到其中一本时,那本轻得不像书的“书”居然拿不出来,只听一阵响动后,墙上的门便自动打开了。 这门后的通道看着是通往地下的,门开的声音比较轻,不贴着门听的话应该是听不到的。 “哥,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帮我看着。”封钦道。 封业原本也想下去帮封钦的,但考虑到封钦的安全,还是决定留在上面了。 封钦顺着矮窄的甬道往深处走。在走过一段距离后,豁然开朗。 甬道的尽头是开阔的山洞。里面布置得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柜。而且每一处都是完好的,没有被火燎到,也没有人进来过。 封钦点上桌上的蜡烛,迅速翻起桌子和柜上的东西。在里面找到不少信件,还有一本账册。 封钦简单翻看了一下,上面详细记录了每次贪污和贿赂的东西、金额及对方的名字。这倒是成了最有利的罪证了。 封钦将东西全部收拾好,带了出去——这些还得给兄长和江翊看看,再决定要怎么用为好。反正不管怎么样,二皇子这次,是够呛了。 第44章 装模作样地处理了几件小事后, 封业和封钦就揣着找到的东西,回了驿馆。 进门后,封钦命侍卫和暗卫严加保护驿馆。然后叫江翊一起去了封业的屋子, 细看那些帐本和信件。 织湖知府显然是个怕死的, 或者说是个谨慎着为后人留生路的,所以才将这些东西事无巨细地全记了下来,以后可能会成为自己或者子孙保命的关键。却没想到居然变成了催命符。 之后他们又把实丰知府叫了过来,让他看这帐本上记录的他与织湖知府来往的物件是不是真的。 实丰知府也没想到那织湖知府居然记得这么详细, 脸色一时也难看得很——就这份记录,他的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封业似乎看懂了实丰知府的想法, “你这算戴罪立功, 不必太担心。只要表现好,性命是无虞的。” 知府听了这话, 也安心下来,道:“这些的确是我与织湖知府的往来。至于他送其他人的东西,我也只听他提过几件, 具体的并不清楚。” 既然实丰知府这边的记录没错, 那别人那儿肯定也错不了。 封业道:“行了, 你先下去吧。这一路上怕是不平静,你老实待着,不要乱跑, 才能确保安全。” “是, 是。”知府应着, 就先下去了。 “你们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处理?”封钦问。 封业看向江翊, 想听听他的意见。 江翊道:“证据确凿,的确可以拉下二皇子一派。但这事,如果两位王爷出面,皇上开始是痛快了,但事情结束了,冷静下来,难免会觉得你们不顾兄弟手足之情。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事没有私下解决,大张旗鼓的有碍皇家声誉而迁怒于你们。再严重点,说不定要开始摸索这中间是否有你们计算的手笔了。” “所以这事,如果你们能不出面是最好的。可以把这事推到实丰知府身上。就说他良心发现,悔过认错,指认了整件事,证据的搜集也是他帮的忙。这样实丰知府算是真的戴罪立功了,还能保住一条命,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是个好法子。”封业点点头。 封钦道:“那就这么办吧。” 在织湖待了几日后,一行人继续出发回京。 实丰知府得知自己有机会活命了,顿时也来了精神,整天盘算着面圣后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己显得无辜又是真心改过。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直接贬他个庶民,连流放都省了。 走了几日来到贵津县,天色已晚,他们要在这里的驿馆住一晚。 吃过晚饭后,大家就各自休息去了。赶路是个体力活儿,一天下来除了睡觉,真是什么也不想了。 今晚云多,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外面显得格外黑。院子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乎明乎暗地,跟没点也没多大差别。 封钦搂着江翊睡得正香,就听到屋顶地瓦片上传来一阵稀稀索索地声响。就像猫不小心踩在了松动的瓦片上。 作为习武之人,封钦的警惕性向来很高。听到响动就醒了,但并没有立刻起身。 房顶上的声音很轻,但封钦并不相信这“猫”会每次都正好踩在松动的瓦片上。 又一声轻响过后,封钦听到门上发出很细微的声响,像窗上的纸被捅破的声音。 封钦本能地闭气,又小心地看了一下江翊。江翊呼吸的频率没变,显然还在睡着,没发现问题。 片刻之后,门内的锁被从外面被移开了,轻微的“吱嘎”声预示着真的有人图谋不轨。 封钦没动,只静静地注视着进门的黑衣人。屋里没有点蜡,加上黑夜风高,黑衣人也看不出他醒没醒,只能通过呼吸来判断。 就刚才屋顶的响动来猜,这个人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应该还有同伙,只是不知道那些同伙是藏在某处等待求援,还是已经分散去了别处查找。 黑衣人开始四处翻动,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封钦猜大概是在找账本吧。不然能是什么呢?银子?看这人的打扮也不像普通盗贼,再说,哪个盗贼会偷到驿馆来? 这账本还真的藏在他这儿,但是藏在枕头下的,那黑衣人这么翻找显然是不会有结果的。 翻找无果后,黑衣人盯上了他们的床。 封钦闭着眼睛,只眯了一条缝,注意着黑衣人的举动。 黑衣人轻声走到床边,在确定他们不会醒来后,将手伸向江翊。 封钦能让别人碰江翊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在黑衣人手快要碰到江翊时,他骤然抬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一惊就想跑,封钦哪肯放过他,立刻翻身下床,就与黑衣人打了起来。 听到响动的江翊也醒了,在看到封钦与一陌生人打在一处后,立刻想喊人。 可还没等他喊出声,外面就传来实丰知府大叫“救命”的声音。 这下守夜的侍卫都听到了声响,立刻赶了过来。 黑衣人见情况不好,转身就往外面跑。 封钦转头对江翊道:“别出去,来把门锁好。” 说完,才追了出去。 封业和宋颀也赶了出来,黑衣人的救援也现身了,院子里打成一团。 这些黑衣人的武功不弱,那股狠劲儿看起来倒像是某些杀手组织。 侍卫们武功不及,片刻之后就只有在地上打滚的份了。 好在封钦三人的武功不差,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但对方人太多,让他们也是无暇顾忌其他。 江翊躲在门后并未露面。他不会武功,过去也只能是添乱,还得让人封钦分心保护他,倒不如老实待着。不过不去归不去,担心还是难免的,此时他也无比庆幸于自己的异能,定能确保封钦无恙。 打斗间,只听知府一阵哀嚎,转眼一看,一个黑衣人挟持了知府。 黑衣人道:“后退,不然我杀了他!” 封钦冷笑了一声,道:“随意!”说罢,直接冲对方而去。 知府吓得直叫,匕首已经在他脖子上剌了一个口子。 其他黑衣人见情况不好,纷纷后退,准备逃跑。 而与封钦打起来的黑衣人眼看是跑不掉了。 就在这时,想救那黑衣人的同伙奋力而上,匕首只冲封钦而去。 “小心!”江翊惊得冲了过去。 封钦立刻闪身,匕首只避过了封钦的背后,却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刀。 黑衣人看伤封钦太难,那个知府封钦又根本不在意,便立刻将目标转向了江翊。 就在黑人要即将挟持住江翊时,封钦纵身一扑,将江翊扑倒在地。而黑衣人的匕首则顺势插进了封钦的肩膀,抽出时,血花四溅。 此时,宋颀的剑也到了,直接桶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其他黑衣人见状也没再上前救援,趁他们关心封钦伤势之时,一并逃走了。 封钦撑起上身,脸色已经有些白了,哑声问道:“你没事吧?” 江翊一手扶着封钦的腰,一手按住封钦的伤口,有些慌乱地道:“你怎么样?” 封钦是很疼,但为了不让江翊担心,还是道:“没事,小伤。” 封业过来扶起封钦,对江翊道:“帮他治一下吧。没伤到要害,问题不大。” “好。”江翊忙爬起来,又看了一眼同样脖子在冒血,看起来情况不怎么好的知府。最后还是决定先帮封钦。 宋颀收了剑,道:“我先简单给那个知府包扎一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好。”江翊点点头,就跟着封业和封钦进房间了。 宋颀对侍卫道:“受伤的回屋里等大夫,还能动的收拾一下这里,加强防卫。再来个人去找大夫。” “是。”几个还能活动的侍卫应道。他们知道封业非常重视宋颀,所以宋颀说话必然是好用的。 房间里,封业问:“要我帮忙吗?” 江翊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好,我先出去安排一下。”封业说完就先离开了。 “你还撑得住吗?”江翊拿了把剪子。把封钦伤口周围的衣服都剪开了。 “没事。”疼是疼的,但没到殃及性命的地步。 江翊将异能集于手中,悬于伤口之上。 伤口愈合的痒让封钦本能地微颤,却又不能抓。 片刻之后,伤口愈合了,也不疼了。封钦也才算恢复了精神,一把将江翊搂过来坐到他腿上,“你说我要怎么谢你呢?以身相许怎么样?” 江翊要站起身,但被封钦勒在这儿,根本起不来,“谁用你以身相许了。放开,我去看看那个知府。” “怎么就不用了,我这么诚心诚意的。”封钦笑道。 “你赶紧上床躺着吧。一会儿让宋颀给你配副药喝,毕竟是受了伤,调养方面还得靠他。”江翊道。他刚才的确受到了惊吓,但让封钦这么一闹,好像也没那么忧心了。 封钦没松手,握着江翊的手,轻声道:“再陪我一会儿。” 既然暂时出不去了,江翊索性放松下来,靠在封钦身上。夜半突然被惊醒的感觉并不好,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困却不能睡,也是有些难受。 “进咱们屋里的人用了迷香,你倒是没被熏倒。”封钦笑道。他出门时看到了地上燃了一小半的香。看兄长和宋颀那边,并没有人进入,可能是知道对上他们是得不偿失,所以干脆先不去。至于知府那边,应该是没用过的,估计是想留着问话的。 “我对这种东西有免疫,自然没事。你应该早点叫醒我。”江翊道。 封钦捏着他的手,“你不是习武之人,不能控制呼吸。所以你若一醒,对方就会知道。” 江翊点点头,“这些人是冲什么来的?账本?信?” 封钦道:“应该是。那个人进屋后翻找了一通,没找到才走到床边。估计是为这个。” “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且武功很高,还想一同撤退,这样看来,倒更像是江湖人的作派。”江翊分析道。 “应该是。明天详细问问宋颀吧,这一下弄得大家也挺累的,忙完就休息吧。” “嗯。” 又抱了一会儿,江翊才去看望知府。知府已经睡过去了,伤口虽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显然不太管用,宋颀在他的汤药里加了安眠的成分,这会儿睡得正熟。 江翊请宋颀去给封钦开个药方,自己则动用异能给知府愈合伤口。比起上回宋颀性命垂危的伤,封钦和知府这都算很轻了,所以愈合完虽然累,却也没到累得立刻要睡过去的地步。 见知府没什么事了,封业道:“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知府这边我会让人在屋中保护。” “好,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佑兴正拿着宋颀写的药房,准备去驿馆旁边的药铺买药。那里的大夫被请了过来,此时肯定有人在药铺里等着。 见江翊回来,宋颀微笑道:“没什么事,简单调养一下就行。” 江翊:“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宋颀应着,就先回去了。 这药还要熬上一段时间,封钦已经换好了衣服,拉着江翊去了床边。 “先睡吧,等佑兴熬好药会叫我。”封钦道。 江翊也的确累了,便去床尾的盆里洗了手,就上床睡觉了。 封钦搂着他,再次感叹上天的眷顾,想着等回了京,定要去佛中烧香才行。 遭夜袭的事显然证明这里并不安全,但考虑到路上的变数和侍卫们的伤情,他们还是决定在这儿多住几日。并让人快马加鞭地回宫送信,请皇上再派些人来保护和支援。 适时地求助能让皇上重视起这件事,之后对严查也有帮助。 而知府醒后,更加确定二皇子是要杀他灭口了,也更坚定了要扳倒二皇子的决心,是二皇子先不仁的,就别怪他不义了。 这里到京中也没多少距离,三日后,许霖奉旨,带人前来保护封钦他们回京。 “舅舅。”封钦迎出来,笑了叫了人。 许霖打量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受伤了没?” 封钦道:“小伤,已经无碍了。舅舅来得倒快。” “一听你们遇袭,你母妃和外公急得不行,我日夜兼程地赶过来,看你没事我也放心了。”许霖也真是松了口气,准备晚点写封信送回去,让父亲和姐姐不要担心。 “让舅舅操心了。”封钦道:“先进去吧。哥在布置防守,没听到您来了。” “无妨。”许霖跟着封钦一起进了驿馆,随行的侍卫也由驿馆管事负责安排。 见过封业后,江翊和宋颀也给受伤的侍卫分好药回来了。 “舅舅。”江翊作揖行礼。 “正旗将军好。”宋颀抱拳。 许霖对江翊点点头,又看向许霖,“你不是该跟着封业叫吗?” 宋颀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红。 许霖还在那儿等着呢。 宋颀便重新行礼,叫了“舅舅”,许霖才满意了。 封业和封钦把这段时间的事都跟许霖说了。 许霖道:“我会加派人手保护那个知府。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咱们三日后回京。” “好。” 三日后,一行人返回京城。可能是加大了人手保护,对方没有再出现,倒也顺利抵达了京城。 入京后,封业、封钦和许霖带着知府和证据进宫面圣。以知府的名言告发二皇子,而封业和封钦只担了个护送的名头,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皇上龙颜震怒,立刻派人去查,而二皇子那儿并未打草惊蛇,只待明日早朝也细问不迟。而知府也被关进了大理寺暂时关押,日后定罪会按这次揭发而从轻处置。 离开御书房,封业和封钦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母妃那里请安。 许霖没有提前递折子,所以不能进后宫,就先一步离开了。 第45章 贞贵妃已经在宫门口盼着了。原本这次赈灾她并不太担心,毕竟跟打仗比起来, 赈灾就跟历游差不多。可没想到居然还是出事了, 好在皇上派了她弟弟去保护两个儿子,她多少还能安心些。在收到许霖的信后, 心里的大石也算落地了,只盼着儿子们能快点回来。 封业和封钦转了个弯, 就看到等在那里的母妃和懋妃,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立刻跑了过去。 “给母妃请安, 给懋妃娘娘请安。”两人跪地行礼。 “快起来吧。”贞贵妃伸手去扶他们,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见他们真的无恙, 高兴的不行, 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母妃……”两个人也有些无措,其实他们也不想让母妃担心,但身在这个位置,危险也总是难免的。 懋妃赶紧笑着劝道:“姐姐, 两位王爷平安回来了, 是高兴事。姐姐也可以安心了。” 贞贵妃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笑着点点头。 懋妃扶着她, 道:“走吧, 咱们进去说。” “好。”贞贵妃应着, 就让懋妃扶着先往里走去。 封业和封钦也随即跟上, 苗玉吩咐了人守好门,让娘娘和王爷们好好说说话,不许人来打扰。 落座后,苗玉给上了茶,也出去了。 贞贵妃细问起他们这一路上的种种,以及二皇子贪污一事。封钦和封业也一一作答了。 封钦:“因为江翊和宋颀是偷偷跟着我们去的,所以没让他们进宫。母妃别介意。” 贞贵妃笑道:“怎么会?这一路上他们也是帮了不少忙啊。” 虽然封钦没细说被刺后的事,但他能这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定是江翊的功劳。因为懋妃在,所以封钦把江翊这段省了,只说宋颀给配了药,封钦这样谨慎,她也觉得是好的。不是信不过懋妃,只是有些事不提也罢了。 “是,他们一路辛苦,就赶紧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封钦道。 “嗯,等哪天江翊无事了,让他进宫来见见母妃。宋颀那边我是暂时见不了了,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是。”两人应道。 “对了,有件凑巧的事给母妃和懋妃娘娘说说。”封钦笑道。 “什么事?”贞贵妃问。 “我们在实丰时不是认识了彼岸宫宫主亓官涵吗?在去彼岸宫做客的时候,见到了他们的卷记使,居然跟懋妃娘娘有七八分像。”封钦道。 贞贵妃笑了,“这倒是巧了。” 懋妃也颇有些兴趣,问道:“那人叫什么?” “舒珉。” 懋妃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一下,目光有些发直,随后问道:“那人可有什么特征?” 封钦没注意到懋妃表情的变化,道:“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像就鼻梁上有个米粒痣。” 人脸上有痣是很正常的,封钦也没太在意,所以只记得了这么一点。 懋妃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表面上还是维持着淡定,“这……这样啊。” “嗯。”封钦也没当回事,随后又说起了枇杷酒的事。 两个人在贞贵妃处用了午膳才回去。 两个儿子安平回来了,贞贵妃也宽了心,笑容也多了些。不过看懋妃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有些担心,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懋妃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红着眼眶道:“姐姐,您一定要帮我啊!” 贞贵妃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扶她,“这是怎么了?有事你就跟我说啊,这是干什么?” 懋妃的眼泪滚了下来,“姐姐,那舒珉可能就是我的弟弟啊!” 贞贵妃惊了,“你弟弟不是……” 她记得懋妃的弟弟是跳崖自尽了,后来懋妃的家人被发配,早些年就死在了发配之地。 懋妃哭道:“姐姐,我现在也只能确定八九分。一来我弟弟的确生来就与我很像,鼻梁上有颗小痣,因为脸上没有其他地方有痣了,所以感觉格外明显。二来,我母亲姓舒,弟弟自尽那年,他的老师刚给他选了字,叫珉玉,取自‘故虽有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意在说珉虽不如玉,但他既有了玉之外表,那其他的还是要有珉相较之玉的不足和克制,若处处出挑,必遭其祸。” 贞贵妃皱起眉,“你怎么不早说,还能让业儿他们帮你打听一下。” 若懋妃的弟弟还活着,那对懋妃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至少以后仇虽在,但可以循序而为,不会太过武断决绝。 “我当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也怕给两位王爷添麻烦。” 贞贵妃把她扶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是添麻烦呢?我的儿子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懋妃抹了抹眼泪,“是,但当着两个王爷的面,有些话我也说不出口。” 毕竟他弟弟的死实在让人唏嘘又让她痛恨皇上,这些上一辈人的事跟孩子们说,她也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我明白。”贞贵妃拍了拍懋妃的手,“等改天把他们叫来,我跟他们说。若真是你弟弟,必然要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嗯,如此就多谢姐姐了。” “别跟我客气。” 赶了好几天路,精神又很紧张,回到京中的前两天,江翊都是在吃饭和睡觉中度过的。他身边本就弱,现在虽好了不少,但长途跋涉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封钦知道他累,也不闹他,只陪着他说说话罢了。 而这两天,朝堂之上也是风起云涌,派去追查其他官员的探子都找到了账册上对应的赃物,一时间拉出不少贪官。但让人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在二皇子府上搜到任何账册上所记之物。而二皇子也在早朝时大声喊冤,似乎是真的跟二皇子没有关系,而那些书信也一口被二皇子咬定是别人模仿了他的笔记,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谁会这样冤枉二皇子呢?皇上一时也想不出来,而且这种间的种种关联,又实在不像陷害。所以只能让二皇子待在府中,从其他贪官那里开始查。 休息了两天,江翊总算缓过来了。便带着亓官涵送的枇杷酒回了平南将军府。 封钦原本也想跟着去,但想着江翊肯定有很多话想跟家里人说,而他去了,江家人可以会以为有他在,有些不好的事江翊没办法跟他们说,所以就只能放江翊一个人去,晚些时候他再去接江翊便是了。 江翊回来了,家里人自然高兴。 江羡芝赶紧拉着他进了清云院,江恒德和江度也跟了过去。 江羡芝问了江翊赈灾一路上的情况,又关心了一下他跟封钦的相处。知道都很顺利后,也就放心了。 江翊他们遇袭的事江恒德和江度都听说了,但为了不让江羡芝担心,并没有提。现在江翊和封钦都平安回来了,显然是没什么事的,也不必再这忧虑了。 “二皇子府上没查出东西,你怎么看?”江恒德问江翊。 江翊微笑道:“肯定听到消息转走了。不过估计也不会转太远,他能贪表示他喜欢这些,既然喜欢又怎么会舍得抛弃呢?” 江恒德点点头:“的确,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继续追查。” 江羡芝笑道:“行啦,皇上自有皇上的说法。翊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能说点轻松的吗?” 江恒德笑道:“姐姐说的是。” 江翊对江度道:“哥,这次我去实丰,遇到了彼岸宫宫主亓官涵。他说你救过他一命,我们临走时,他还给我们搬了不少枇杷酒来,让拿给你尝尝。” “彼岸宫宫主?我不认识啊。”彼岸宫他是听过的,但并没有过接触,怎么就成了救过人家一命了呢? “你第一次上战场时,是不是救过一个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少年?”江翊问。 江度回想了一会儿,皱眉道:“我就救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儿啊。” 江翊很想抚额,“那是男的。” “男的?不能吧?是不是搞错了?”江度对这事的记忆已经淡了,只记得是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儿,穿着一身红衣,头发也是扎了两个小圆髻。 江翊道:“就是男的,现在他也穿着红衣,长得很好看。” “可他明明是扎了两个小髻的。” “大哥,他那年十四岁,还没到束发的年纪,所以扎的是童髻。”江翊无奈地道。 在大晟,男子十五岁束发,女子十五岁及笄。十五以下的男孩女孩的发型是大同小异、不分性别的。所以江度没通过发型分辨出性别也正常,毕竟亓官涵现在这长相,估计小时候也是雌雄莫辩的样子。 “好吧,是我误会了。”江度也有些无奈,这大概也不能怪他吧? “他一直惦记的你的救命之恩,等哪天他来京中了,我让你们见一面吧。”江翊道。 “都是小事,真不足挂齿。不过若人来了,我自然也是要招待的。”江度道。 午饭时,枇杷酒就上桌了。这酒不辛辣,也不醉人,还有些回甜,适合桌上小酌。 桌上都是江翊喜欢的菜,江翊也吃得挺高兴。 这时,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江羡芝皱起眉,“怎么了这是?” 管家躬身道:“老爷、姑太太,出事了。” “怎么了?”江恒德觉得家里人都在家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江度给江翊夹了藕盒,让他继续吃。 江翊边吃边听管家说。 管家道:“是大小姐出事了。” 江羡芝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怎么了?不是在苍家挺好吗?” 因为是妾,不需要办酒,只挑个好日子抬了去就行了。所以江翊在实丰赈灾时,就这么草草地办了。江月婵出了门子,府里也的确安静了不少。郭姨娘被禁足在院子里,除了留了个丫鬟照顾着,也没有旁人了。院门也被锁了起来,三餐由门上的小门递进去。 郭氏开始也闹,后来见根本没人理她,便也安静了。 而没了郭氏和江月婵,江月薇也老实了不少,整天待在屋子里也不乱跑,还算省心。 管家道:“刚才苍府来人,说是要让咱们府上把大小姐接走。” “怎么回事?这才抬进门多久就要接回来?这接回来了我们江家颜面往哪儿搁?!”江羡芝动了气。 江翊赶紧给她倒茶降火。 江恒德问:“苍府的人呢?” “在外面侯着呢。” “让他进来。” “是。”管家出门后没多会儿,苍府的下人就进来了。 江恒德尽量收了脾气,问:“究竟所谓何事要把她送回来?” 苍府下人一脸恭敬地道:“回平南将军的话,府上实在容不下江姨娘了。江姨娘刚到府上没几日,就命人把老爷身边的大丫鬟珠儿给打了,说是珠儿勾引了老爷。那珠儿其实本就是老爷的侍妾,十五就跟了老爷了。虽然没名没份的,但太太没说什么,也就这样了。江姨娘这一打,把珠儿给额头给打了个疤,算是破相了。太太心好,郭姨娘毕竟是有身孕的,太太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就做主给珠儿抬个名份。” “这事老夫人也同意了,就准备张罗起来。但郭姨娘不认错,也不同意,趁太太陪老夫人去好友那儿小坐之时,把珠儿给卖进了娼馆。老夫人和太太回来问起,江姨娘说是珠儿自己走的,说是根本不喜欢老爷,是被逼的才委身于老爷,所以趁机逃走了……” 这事苍家老夫人和太太都很生气,觉得白辜负了自己一片好意。却不曾想,第二天一早,苍直的好友带着全身是伤、脸色苍白的珠儿回来了。 这位好友是个喜欢去那些声色场所的。这不,今天一早从香莲楼里出来,就被逃出来的珠儿给撞上了。那位好友数次到苍家做客,自然见过珠儿,也知道苍直很喜欢珠儿,只是太太不开口,他不好意思纳了珠儿罢了。而珠儿这遍体鳞伤的样子,加上还有一群人在追她,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打发了那些追来的人,再细问过珠儿后,才知道是江月婵私自做的主。这不,帮着垫了赎身的银子,给送了回来。 这下事情闹了起来,太太看在江月婵有孕的份上,要罚她闭门思过。谁知江月婵不服,仗着家中威势,居然把太太给打了。还狠推了珠儿一把,珠儿一个没站稳,肚子直接撞到了院中的圆石桌边,顿时就出血了。 赶忙叫来大夫一看,珠儿原来已经怀孕了,还不足一个月,又没有孕吐的症状,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而从娼馆逃出来,本就动了胎气,应该喝几副安胎药好好养着才是,没想到居然还撞到了石桌上,孩子就这么没了。 苍老夫人气得晕了过去,苍直一气之下,要把江月婵送回江家。而江月婵不但不认错,还拿娘家的权势来压苍直。 苍直近来本就不顺心,二皇子明显不让他参与重要事情的讨论了,他心中本就忿忿,让江月婵这么一激,火气直接烧毁上理智,立刻派人去平南将军府,让他们来人把江月婵接走。 江月婵仗着自己怀孕了,娘家还很得力,根本就没有在怕的,正坐等着平南将军府派人过去校训苍直呢。 江恒德听后,也是烦透了江月婵。但女孩子家的事,他虽是父亲,却也不好拿主意,便看向了江羡芝。 江羡芝把桌子拍得呯呯响,怒道:“我江家怎么会生出这么恶毒的女儿?对方有子嗣她不知道,我姑且算她无心之失,但把准姨娘卖去娼馆,打正房太太,哪一点不是女子德行之大失?若把她接会来,别人会怎么看?会以为我们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这才么包庇纵容她,出了事就以权压人,再把女儿接回来。这样哪还有人家愿意跟我们结亲了?不说月薇,度儿又该怎么办?” 江恒德心里明白江羡芝说的都对,而且江月婵也不是让他失望一两次了。想到这儿,江恒德道:“姐姐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江羡芝深吸了口气,“你也别怪我,我都是为了咱们江家。” 江恒德点点头,“我明白,有姐姐在,我也安心了。” 江羡芝叹了口气,对来人道:“回去回了你们老爷,江月婵德行有失至此,我江家断不能容,也从未教过女儿这般行事。江月婵既然已经嫁到了苍家,就是苍家的人了。苍家要怎么处置随便,我们不会过问半句。我平南将军府不会仗势压人,更不会纵容这种德行大亏之人。” “是,”苍府下人应着,便行礼准备告退了。 “等等。”江翊叫住了小厮,对江羡芝道:“姑母,您别气坏了身子。江月婵所做之事的确可恶,但您总得给她一个辩白的机会,不是我疑苍家蓄意生事,而是就算不管,也不能让别人觉得咱们听信一面之词就做了处置。” 经江翊这么一提醒,江羡芝也反应过来,“是我气糊涂了。” 江翊话点到了,也就不在多言了。 江羡芝吩咐了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嬷嬷跟着苍府的下人去一趟苍府,听江月婵怎么说,如果事情属实,那就直接回来,江月婵怎么样他们江家也不管了。如果有别的隐情,再来报不迟。 两个嬷嬷应了,就跟着一起出门了。 江翊和江度只能从旁安慰着江羡芝和江恒德,别为这事气出病来,反倒不值了。 第46章 去苍府的嬷嬷回来后, 如实把情况说了。 不但那个下人没有说半句谎, 她们去时,江月婵正趾高气扬地坐在那里, 等着娘家人为她做主呢。而在看到娘家只来了两位嬷嬷, 还说了既是苍家的媳妇,若她真有错,那江家不会过问的话,江月婵就疯了,把两个嬷嬷的脸都抓花了。 江月婵毕竟是大小姐, 江家嬷嬷也不敢还手。还是苍家太太让人把江月婵给按住了, 说江月婵怀了苍家的骨肉,她也不好重罚,还是先将人关起来, 待孩子生下来再说。 两位嬷嬷就这么花着脸回来了,看这样子也不像添油加醋的。气得江羡芝怒要跟江月婵断绝一切关系。 江翊听完回话,觉得那位苍家太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起来是个顺从无辜的,但久未扶珠儿上位,却在江月薇进门后,就找了个看起来没有什么错处的理由要抬姨娘,怎么看都是针对江月婵的。再说, 江月婵才到苍家多久?再怎么跋扈, 也不至于让苍家人都听他的, 卖了珠儿还没有人敢告知主子, 可见肯定是收到吩咐了。 想来也是,苍家太太处事不惊的态度,的确不是普通女人。江月婵自己不消停,被算计了也是正常。 家中气氛一时陷入低迷,江翊安慰了一阵父亲和姑母后,就先一步离开了。他是怕封钦若来接他,因为会发现家中气氛不对,若这么直接跟封钦说了,那家中肯定会很尴尬。倒不如他早点回去得好。 江翊进门时,封钦还在书房看兵法书。见他进来了,意外地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江翊很是无奈地把事情跟封钦说了。 封钦连江月婵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也根本不在意,只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想我了才早回来的。” 江翊起身要出去,被封钦一把抓住拉到了身边,低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早点回来也好,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咱们进宫给母妃请安。” “嗯。”江翊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是封钦先醒的。现在这个季节,早晚两头还是比较凉爽的。 江翊安静地睡在他怀里,封钦觉得甜蜜又折磨。他不愿意勉强江翊,但江翊近来的确对他的态度更好了些,让他也有些自我感觉良好,就更想跟江翊更近一步了。 往常封钦起得比江翊晚一些,所以并不像今天这样一早起来冲动得不行。 江翊动了一下,也醒了过来,可能是有些热了,就推开封钦翻了个身。 封钦下一瞬就腻了过去,从后面将江翊勒在怀里。 当被一阵炙热抵住后,江翊瞬间醒了过来。 封钦轻吻着他的后颈。 江翊僵了一会儿,没有推开封钦,反而轻握上了他的手腕。 封钦顿时就心花怒放了,覆上去吻住江翊,但手倒没有不规矩。 没多会儿,江翊便气喘吁吁地推开封钦,眼中带着一丝迷乱。 封钦笑看着他,江翊有些不好意思,就别过头去,倒是没有推开依旧覆在他身上的封钦。 “不反抗?”封钦轻声笑问。 江翊没说话,但耳朵已经红了。 封钦笑着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道:“若不是要进宫请安,我肯定立刻办了你。” 江翊还是很不好意思,也不说话。 封钦在他耳边道:“晚上继续吧?” 江翊脖子都跟着红了起来,伸手推开他,便翻身下床洗漱去了。 封钦坐在以上边笑得一脸荡漾,想着今天晚饭要早点,这样晚上时间才会更多!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两个人从贞贵妃那得知舒珉可能是懋妃的弟弟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们之前不是没怀疑过这中间可能会有什么关系,但跟亓官涵聊完后,得知舒珉是上一任宫主任命的,就没再往那方面想了。 两个人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封业那儿,把事情跟封业和宋颀说了。 封业和宋颀也是一脸意外,完全没有下一步和准备。 封钦和江翊在襄王府蹭了一顿午饭,才问缓过神的封业,“哥,你说要怎么办?” 封业道:“见是肯定要见的,但找个什么理由把舒珉骗到京中是个问题。” “的确。舒珉倘若真是懋妃娘娘的亲弟弟,那没死就应该到京中设法相见。如今避而不见,那肯定是不想见,且有不见的理由。所以让他来京,应该没那么容易。”江翊分析道。 “没错。若不然,直接跟他开诚布公算了,就说懋妃想见他。如果他就是不想见,那也没办法,如果是因为其他原因,说不定有转圜的余地。”宋颀道。 封钦觉得这个主意是最直接的,也是封钦喜欢的风格,“就这么办吧。” 封业点头。 于是封钦写了封信,把原因写明白了,让亓官涵带舒珉来京中。一切等见了面再商议更为妥当。 写完后,书信交给了襄王府的暗卫,让他们迅速将信送到实丰去,找那位当初他们递玉佩让亓官涵来接他们的那个老板,有王府的腰牌,应该不成问题。 封业谨慎道:“这事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不然……” “明白。”封钦应道。不然,舒珉不仅会再死一次,还会连累到懋妃,继而他们母妃的地位怕也是要不保了。 回到律王府,封钦也没了那番心思。 倘若舒珉真的是懋妃的弟弟,那日后的种种,也要打算起来了。 封钦拉着江翊的手,笑道:“原本想着晚上能圆个房,我连半夜要给你喝的鸡汤都让厨房备下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麻烦事。” 他希望自己跟江翊的第一次是没有任何顾虑的,也不想其他的,轻轻松松的,次日睡到日上三竿都可以。 江翊瞪着眼睛道:“说什么荤话,也不怕被人听到。” 封钦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道:“我的王府,我与我的王妃调情几句怎么了?” 江翊挺不好意思,也不看他。 封钦又凑近了些,笑道:“那晚上试点别的,不让你难受,好不好?” 江翊低下头抵在封钦肩膀上,还是不说话。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江翊依旧沉默。 封钦一把抱起江翊,回了卧室。 等封钦要水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江翊昏昏欲睡地躺在床上,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大腿内侧更是红了一片,身上星星点点的,说不出的淫靡,又带着些性感。 封钦将他抱起来去洗澡,回来时,被褥已经换上了干净的。 封钦将已经睡过去的江翊轻放到床上,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被子,用掌风熄了蜡烛,搂着江翊满意地睡去。 江翊身体弱,骤然纵欲过度,第二天还真没起得了身。 封钦坐在床边边喂他喝鸡汤边道:“你这不行啊,让宋颀给你开点药补补吧?我这要是跟你来真的,你还不得晕过去?” 江翊哑着嗓子怒道:“谁跟你似的没完没了?” “你这是在夸我?” “不是,是骂你。” 封钦笑着又喂了他一勺,“没办法,你既然是我的王妃,我又不会纳别人,所以只能你辛苦一点了。” “你今晚睡书房去吧!” “那不成,你晚上要是踢被子怎么办?” “……”江翊一阵心累,也懒得再跟他争辩,想着等过几天去宋颀那儿,让他开点降火的药给封钦喝!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朝堂上的那些贪官污吏已经逐一论处,缴回来的赃物也充入了国库,皇上一时春风满面,而朝上众人却是人人自危。 二皇子也被放出来了,不过收了所有手头上的事,就是个闲散王爷了。二皇子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每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后宫一如之前,懋妃最为得宠,贞贵妃较之也不算太逊色,至少懋妃总在皇上面前提贞贵妃,说贞贵妃的好话,皇上惦念着,自然也会去看看。 皇后因为良妃的事一直没再起势,似乎是想以不变应万变,还算消停。 而四皇子和宁妃那儿,因为玥贵人不像之前那样得宠了,两个人也受不到任何恩会,也是安静如鸡。 玥贵人不像之前那样得宠后,开始痛恨懋妃,觉得是懋妃使了狐媚之术,勾引了皇上,皇上才不来看她了。所以对懋妃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拆她的骨头吃她的肉。 但懋妃是妃位,她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胳膊怎么也不可能拧过大腿,所以只能受着气等机会了。 说到懋妃,她的确用了点催情的迷香勾引皇上。她现在是豁出去了,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皇上,哪怕伤及自己的身体她都再所不惜。而这事她并没有跟贞贵妃说,因为她知道,贞贵妃肯定会阻止她,而她活着,所求不多,最为执念的就是为父母报仇,根本不在乎那些。 这天,封钦和江翊刚吃完午饭,前面的人就来报,说一位叫亓官涵的公子在外求见。 封钦立刻道:“快请进来。” 不多会儿,就见小厮引着亓官涵和舒珉走了进来。 第47章 “王爷, 王妃。”亓官涵抱拳行礼。 身后的舒珉跟着行礼,却没有说话。 江湖儿女, 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所以即便不是按礼行的礼, 封钦也没在意, “真是突然就来了, 也没提前送个信来,我好让人到城门口接你们。” 亓官涵微笑道:“无妨, 大张旗鼓反而不便。” 封钦点点头, “来,坐吧。吃饭了没?” 亓官涵:“刚在京中最有名的面铺吃了碗面。” “那就好。佑兴!” 佑兴小跑着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告诉厨房, 让他们今晚多准备些菜。再派人去襄王府说一声,让兄长和宋颀过来吃饭。”封钦道。 “是!”佑兴应着就下去忙活了。 下人来给上了茶后,江翊道:“你们就住在王府上吧, 客房都是打扫干净的。” 亓官涵没有犹豫地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舒珉神色忧虑,半晌也没说话, 直到一杯茶喝完,才犹豫地道:“她……真想见我?” 封钦不太明白舒珉到底在忧虑什么,只如实道:“当然。我们回来后进宫请安,无意提起了你,没想到懋妃就断定你是她弟弟。我们起初是有些不确定的, 便先修书一封过去, 看看你们什么态度。若不是, 也就罢了。” 江翊心思细,自然能明白舒珉的顾虑,安抚道:“曾经的种种,不是你和懋妃能预见和左右的,所以错不在你们。既然你还活着,那就做好该做的事,别让悲剧再发生了。” 其实想来,如果当初舒珉没选择自尽,而是作为男子入宫就真的好吗? 也未必。身处宫中,时间久了,看事情的角度就会很单一、片面。姐弟共侍一夫,从古至今在宫中是没有过的。就算开始能和平相处,那日后呢?谁知道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人心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再者,舒珉并不喜欢皇上,就算入宫委身了,心中也必是怨恨的。而若他的姐姐爱着皇上,他顾忌颇多,无处发泄,恐会生出心病,届时恐怕也是命不久矣了。 江翊淡淡地笑了笑,道:“无论当处如何,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能做的就是为以后打算,勿再让亲人为你伤心了。” 舒珉叹了口气,道:“那就先见见吧。” 封钦道:“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当初你是怎么生还的吗?” 这事如果舒珉不愿意说,他也不会追问。 舒珉苦笑了一下,道:“这事说来话长。皇上因为我的容貌而喜欢我,但我对皇上别说一点想法都没有,就是看在我姐姐已经入宫,还生了青阳的份上,我都不可能去分姐姐的宠。我自尽也是真的,为了不拖累家里人,我是装作意外坠崖的。但不曾想,被正好到京中办事,那日又去了崖下寻草药的彼岸宫的宫主所求。” “宫主说那时我还有一口气,正好与她同行的神医身上带了吊着命的药,就这么,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彼岸宫了。可是那一摔,让我全身多处骨头断裂,还磕到了头,失去了记忆。也是前两年,我才彻底想起了以前的事。但那时,我父母已经过世,姐姐也进了冷宫。” 江翊听完后也是唏嘘不已,估计恢复记忆后的舒珉见家中如此,会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恐怕也是郁郁难解了。 封钦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日后打算起来更重要。现在懋妃娘娘跟我们是一起的,既然你身份已明,那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也许目的各不相周,但想要的结果却是相似且不冲突的。既然是一体的,那希望我们的共谋能各取所需,达到最好的结果。” 舒珉点点头,以前他是不知道怎么报复,还要顾虑冷宫中的姐姐,所以只能缩在彼岸宫里,什么也做不了。但现在…… 舒珉问道:“姐姐……还好吗?” 封钦回道:“挺好的。从冷宫出来就是一枝独秀,她说什么父皇也能听几分,还是很顺意的。” 舒珉放心了,“那就好。” 封钦:“估计让你们见面还需要安排一段时间,你也别着急,大家一起合计一下才更保险。” “我明白。”这么多年的隐忍早已经把舒珉的性子磨透了,根本不会急于一时。 封钦道:“别人去传信我不放心,明天早上我入宫请安,亲自跟懋妃娘娘说。” “好。”舒珉也觉得这样保险一些。 晚些时候,封业和宋颀过来了。几个人又聊了一下之后的安排,亓官涵倒没怎么参与,只是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毕竟他与这个朝堂,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次日,封钦入宫请安,懋妃在得知舒珉已经承认就是她弟弟后,整个人也激动的不行。因为写信怕有万一,所以口头让封钦给舒珉带了话,说她从未怪过舒珉,只恨皇上薄情而已。 舒珉得知了姐姐的意思,也放松下来,暂时安心留在了律王府。 舒珉是个喜欢看书的,跟江翊自然很和得来。而亓官涵虽然是江湖人,又是彼岸宫宫主,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毛病,在律王府也很顺心。 这天近傍晚时,江翊带着亓官涵出门去了。 江翊做东,在六和居订了席,要请亓官涵吃饭。 亓官涵在屋里忙活了一天,连午饭都没怎么吃,可算是把自己收拾得满意了,这才跟着江翊出了门。 原本封钦也是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江翊说这是他哥和亓官涵多年后第一次相见,还是别去添乱了,他也是把人送去就回来,毕竟舒珉还在府上,让封钦招待别人,对封钦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们到的时候,江度已经在等了。 进了门,江度看到亓官涵,先是愣了一下。 亓官涵眼中带着笑意,但抿着嘴角没说话。 “这么见外吗?”江翊见他俩这样,不禁笑道。 江度先回过神来,笑道:“过来坐吧。” “嗯。”亓官涵走过去。 江翊道:“那我先回去了,封钦在府上等着我。” “好,吃完我把他送回去。”江度道。 江翊离开后,江度叫了小二上来加菜,雅间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又有些愉快。 菜上齐后,江度给亓官涵倒了酒,“别客气,多吃点。” “嗯。”亓官涵端起酒杯,笑道:“我先敬你一杯,咱们刚遇到那会儿,我年纪小,也没机会好好谢你,这杯就当是了。” 江度拿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一口饮尽,“其实真不必的,无论是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救你。” 亓官涵嘴角的笑意有些媚,“但是你救了我,这就是注定的事。” 江度放下杯子,给他夹了菜,“注不注定的我不知道,但缘分总是有的。” “嗯。”亓官涵笑着点头。 之后,两个人边吃边聊了一下近况,彼此也稍微多了些了解。 亓官涵吃着菜,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听江翊说,你还没有成亲,那有喜欢的人了吗?” 江度笑道:“没有。以前忙着打仗,要不就天天混在军营里,哪有那个机会认识其他人?现在能闲一些了,但站在风口浪尖上,也不方便认识别人,所以就这样了。你呢?” 亓官涵摇摇头,“我也没有。” 江度道:“你们彼岸宫姑娘多,就没有合适的?” 亓官涵微笑道:“姑娘是多,但多是有过情伤的,我实在不是个能安慰别人、给人疗伤的人,更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再万一要是相处久了发现处不下去了,也实在不好处理。” “你想得倒周道。” “没办法。我从小在彼岸宫长大,对女人的了解远远大过男人。你看我也知道,就算别人不说,我也明白我身上多少是有些女气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亓官涵略带自嘲地道。 江度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行为方式和举手投足的姿态。没什么好不好的,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是最好的。” 亓官涵看着他,问:“那你看我这样觉得舒服吗?” 江度轻笑,“舒服。” 亓官涵眼睛弯弯的,显得特别高兴。 江翊这边,他跟封钦、舒珉一起吃完饭后,就跟舒珉坐在院中下棋,封钦则坐在旁边看他的兵书。 几盘棋下来,都到了睡觉的时候了,江度还没把亓官涵送回来。 封钦放下书道:“什么情况,不会两个人都喝多了吧?” “应该不会,我哥带了家丁去的,就算喝多了,家丁也应该把亓官涵送回来吧?”江翊觉得兄长身边的人还是比较牢靠的。 正说着呢,前面边的小厮带了个人进来,江翊一看,这不是平南将军府的管家吗? 管家行了礼后,道:“王爷,王妃,大少爷让老奴来说一声,那位亓官公子喝多了,大少爷带他回府安顿了。明天吃了早饭再送回来。” 江翊知道他家人都是好相处的,亓官涵住一晚也没什么问题。哥哥让管家过来,大概也是怕他不放心。 江翊:“知道了,跟家里说一下,别怠慢了。” “是。老奴告退。” 管家离开后,封钦笑道:“没想到亓官宫主的酒量居然不怎么样。” 舒珉道:“宫主的酒量的确一般,果酒倒是能喝些,其他的就差多了。” 江翊微笑道:“行了,咱们也不用等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舒珉也着实困了,便起身道:“你们也早点睡。” “好。” 第48章 等亓官涵回来, 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见亓官涵红光满面, 笑意盈盈的样子,显然心情好得很, 江翊也就放心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舒珉笑问。 论起亲疏来, 这里他是跟亓官涵最近的, 说话也更随意些。 “我看起来很高兴?”亓官涵似乎并无自觉。 舒珉:“不然呢?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亓官涵摸了摸嘴角的笑意,道:“没什么。” 他这样可不像是没什么, 不过亓官涵不愿意说, 他们也不好问。 几日后,舒珉与懋妃相见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懋妃想办法出宫了。 这天一早,懋妃突然惊醒,把睡在旁边的皇上吓了一跳。 “怎么了?做恶梦了?”皇上赶紧安慰。 懋妃喘着气, 拍了拍胸口道:“不算恶梦, 是臣妾大惊小怪了。” 皇上拍了拍她,“没事, 有朕在, 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懋妃小鸟依人地靠在皇上怀里。 时间已经不早了,皇上起床洗漱后去上朝。早朝结束又回来陪懋妃用早膳,可一进门,就看到懋妃坐在桌前发呆, 连起身迎驾都忘了。 皇上自是不会怪罪喜爱的女人的, 只坐过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在为早上那个梦烦忧?” 他也只是猜测, 不然懋妃好端端的,也不至于走神至此。 懋妃犹豫了片刻,道:“皇上,臣妾梦到身处一个阴森可怕之处,正吓得六神无主之时,突然出现一个老和尚,跟臣妾说,近来大晟屡受天灾,实乃祝祷不足的缘故,让臣妾到护国寺为国祈福,方能化解。那老和尚刚说完,藏在附近的恶灵就像是怕老和尚告诉我破解之法似的,缠住了他,似乎是要把他掐死,然后我就吓醒了。” “这……”皇上也觉得这梦做得蹊跷,而且大晟近来的确不安宁,这个梦就像是冥冥之中上天在帮他,“除了这些,那位大师还说别的了吗?” 懋妃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 皇上沉默下来。 懋妃道:“皇上,臣妾觉得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近来咱们大晟的确不太安宁,臣妾看皇上日日为江山社稷忙碌,着实心疼,也恨自己帮不上皇上的忙。如今这若真是上天的指示,那让臣妾去这一趟,也算帮上了皇上,臣妾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皇上想了片刻,道:“那好,你想什么时候去?” 懋妃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护国寺准备祈福的东西也需要些时日,臣妾想,三日之后去,最为合适。” 皇上点头道:“那好,就三日后吧。” 护国寺内有专门给皇家祈祷的地方,平时百姓来拜,都是在外围,并不会冲撞了他们,倒也非常妥帖。 “既然是祝祷,那臣妾想,穿得太华贵,可能会失了全心祝祷的诚意,所以可否让臣妾穿得朴素一些,也不要带太多人,像寻常百姓那样去祝祷就好。”懋妃问。 皇上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便道:“可以,就算不带太多人,也得带几个侍卫,确保安全。” “是,都听皇上的。” 三日后,懋妃素装乘着马车,带了一个贴身宫女和四个侍卫,前往护国寺祈福。 其实什么梦啊,预示啊,都是懋妃编的,皇上若忙于政务至劳累至死,她倒是乐见了,怎么可能为他的朝堂担忧?她很清楚皇上担心什么,在意什么,所以才能抓准时机加以利用,达成自己的目的。 从知道弟弟还活着,她已经不再那么无牵无挂了。其实有青阳在,她本不应该这样决绝,但她知道,就算她不在了,贞贵妃也会照顾好青阳,根本不用她担心。不过现在弟弟还在,她若不在了,谁又能照顾他弟弟呢?贞贵妃毕竟是在宫内,还是多有不便的。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想拿自己的命换皇上的命了,她要好好活着,只要皇上死了就行。 跟着懋妃的侍卫其实都是封业的人,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告密。再者,妃子在里面祈福,侍卫也不能近身,而懋妃贴身的侍女之前是贞贵妃的丫鬟之一,当心腹培养的,自然也错不了。 进了护国寺,懋妃照正常流程祈福。不过祈祷的不是国运,而是希望这几个孩子和她的弟弟都能一生平安。 祈祷结束后,懋妃要留下来用斋饭,但离午饭还有些时候,就先到后面的禅房休息喝茶。 挥退了旁人,不多会儿,后面的窗户被敲了几声。 懋妃赶紧走过去把窗子打开,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舒珉。 懋妃的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摸了摸舒珉的脸,“珞儿……” 舒珉原名叫游珞,家里一直叫他珞儿。 舒珉也红了眼睛,轻声道:“姐姐。” 靠墙站着观察周围情况的封钦道:“娘娘,你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对,对。”懋妃忙让开,让舒珉翻窗进来。 寺院的窗子不太高,舒珉很容易就进去了。 懋妃随后关上窗子,拉着舒珉到桌边说话。 他们许久未见,又是生离死别后的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这一聊就是两个时辰。 斋饭过后,懋妃也该回宫了,但还是舍不得舒珉,拉着他的手道:“你切要保重,等咱们姐弟长久相聚的那天。” 舒珉握着懋妃的手,道:“姐姐放心,姐姐在宫中也要万事小心,切勿冒险行事。” “我知道,你放心。”懋妃说着,拉过站在一边的封钦的手,道:“珞儿就拜托给你了。” 其实按辈份来说,封钦得叫舒珉一声舅舅。但他们年岁也没差多少,而且认识的时候称呼名字也习惯了,舒珉也没有希望他们改的意思,也就这样了。 封钦道:“娘娘放心。为保险起见,我们已经与舅舅商议好,让舒珉暂时住进定督侯府,就称是家中的远亲,父母早逝没个依靠,外公就把他接到家里养了。” 懋妃听后,也宽了心,“这个注意好,那就麻烦你了。” “娘娘见外了。”封钦道。 虽不舍,但今日的分开是为了以后的重聚,懋妃一咬牙,就起驾回宫了。 跟姐姐聊完,舒珉的心结也解开了,整个人看着去也明亮了许多。 “咱们回去吧?”封钦道。 今天为了不引人注意,带着舒珉过来的只有他。 “好。”舒珉应着,便跟着封钦从后门离开了。 律王府上,除了封业和宋颀,许霖和江度也来了。 许霖是来接舒珉的,而江度是来找亓官涵去夜市逛逛的。而两个人也是难得有机会坐下来说话,一时间倒也很热络。 见两人回来,江翊起身迎上去,“还顺利吗?” 封钦笑拉着他的手,“嗯,都挺好。” 江翊也放心了。 封钦跟他们打了招呼,又向舅舅和江度介绍了舒珉。 许霖起身道:“行李收拾好了吗?” “一早就收拾好了。”江翊道。内院的事是江翊在管的,封钦简直就是不闻不问,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走吧。”许霖道。 “舅舅不留下来吃饭吗?”虽说现在时间还早,但既然来了,留顿饭也很正常。 许霖道:“不用了。你这儿人太多,人多眼杂,别节外生枝,以后有得是机会。”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才好,封钦便点头道:“那好,我送舅舅从后门走。” “嗯。” 许霖和舒珉离开后,封业和宋颀也离开了。就像舅舅说的,不急于现在。不过他们是从正门走的,哥哥来看看弟弟,然后从正门来,从正门走,是很正常的。而宋颀染了头发装成封业的跟班,倒也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 “大哥,你和亓官宫主就没必要走那么早了吧?夜市要傍晚才开始,不如你留下来陪江翊说说话,我正好去后面沐浴更衣,这一身香烛味,着实难受。”封钦道。 江度点头道:“好,王爷去吧。” 虽说封钦曾说过他可以随时来王府陪江翊,但多方考虑之后,他还是没有来过。这次也是之前就跟亓官涵约好了,加上想来看看江翊,就提前过来了。 而封钦去护国寺的这段时间他也看明白了,这府上江翊说话的确是好使的,下人对江翊也很恭敬,可见江翊的舒心不是假的。 “我挺久没去夜市了,要不晚上一起吧?”江翊提议。一般过年的时候,夜市会格外热闹,逛的人也会特别多。平常日子基本都是在家中吃饭,会去夜市的不是馋某样东西了,就是招待来京游玩的朋友的。 亓官涵笑道:“别了,这几日我和舒珉在府上打扰,耽误你和王爷独处了,你是没看出来王爷那眼神都快粘在你身上了。正好今晚江度带我逛逛,你和王爷也能一起好好吃个饭。” 江度轻笑,也没帮江翊说话,他看得出封钦很重视江翊,所以也愿意让他们两个有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 江翊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便道:“那就下回吧。反正亓官宫主还要在这儿住些时日。” 亓官涵但笑不语,按理说舒珉的事情解决了,他也该回去了,但他总想和江度再多相处一阵,加上彼岸宫的确没有什么事是需要他操心的,他这个宫主感觉就是个挂名的,宫中的姨们疼他,什么都不肯让他干,除非有解决不了的事才会找他商议,其他的小事,她们自己就能处理好,最后来跟他汇报一下就行了,而且也从没有不妥或者让他有异议的地方,所以他出来玩还是很能放心的。 傍晚时分,江度就带着亓官涵从后门出门了。 江翊和封钦则留在府中吃饭。 封钦给江翊夹菜,“这事算是初步解决了,懋妃娘娘日后在宫中肯定会处处留心,更为细致,就算不为了青阳,也会为了舒珉。” “嗯。有懋妃娘娘这个助力,我们和母妃也真是轻松不少。”江翊道。 封钦笑看着他,“现在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们去温泉庄子上住几天,怎么样?” 江翊哪能看不出封钦眼中的另外一层意思,脸微微红了起来,道:“亓官涵还在呢,咱们怎么好把他一个人丢在府上?” “没事,上次亓官涵不是在岳父府上住得挺好吗?直接交给大哥照顾就行了。”封钦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他是看出来了,亓官涵显然是更愿意跟江度待在一起的。 “这样好吗?”虽说亓官涵跟自家大哥相处得不错,但总觉得这样有些怠慢。 “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定好。”封钦冲门外喊道:“佑兴!” 佑兴赶忙跑进来:“奴才在。” “去,把亓官宫主的东西收拾收拾,等他们回来,就让他们直接拿东西回平南将军府去。就说明天我们要出门,亓官宫主就交给大哥代为照顾些时日。” “是!”佑兴应着就去办了。 江翊无奈地看着封钦,心道:如此,也只能麻烦自家大哥了。 第49章 封钦这边光想着圆房了, 整个人激动的红光满面的, 尽想着明天怎么浪了。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懋妃回去的路上却遇上了些事。 事情是这样的,懋妃一行穿得朴素,就连马车也跟寻常人家的没什么区别。而在回程的路上, 马不小心惊了, 撞上了前面一行抬箱子的人。 箱子没抬稳,砸在了地上,还翻倒开了,掉出里面金制的各种物品。 抬东西的家奴吓了一跳,赶跪下来收拾, 而百姓看到这一幕, 纷纷驻足议论起来,毕竟这可是金子做的东西, 虽然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但也算开了眼界了。 带头的家奴气不过,怒道:“怎么赶车的?想死是不是?” 赶车的侍卫不想惹事,便道了歉。 对方却不依不饶, “我可告诉你,这些东西要是坏了一星半点, 你拿命都赔不起!” 懋妃撩开帘子看到地上的东西, 心思一转, 道:“别吓唬人, 谁知道你们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想讹人吗?” 她当然知道这些金子都是真的,也正因为知道,才觉得蹊跷,这是哪家财力这样雄厚呢? 对方一看车里是个女的,还穿得如此普通,就更不当回事了,“哼,我们齐王府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齐王府?那不就是二皇子府上吗?可以二皇子的月例,哪能买得起这么多金器? 想到之前二皇子有嫌疑参与贪污一事,懋妃立刻有了想法,道:“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捆了!污蔑二皇子染此贵重物品,折损皇室名声,罪无可恕,立刻带去大理寺审问!” “是!”侍卫应着就要去抓人。 “你们谁敢!我们可是齐王的人!不想活了吗?!一介草民还想迈入大理寺的门,别做梦了!”家奴拔刀反抗。 侍卫们可是封业的人,听到二皇子的事,自然更是要上的。 这时,巡逻的护城军正好路过,看到剑拔弩张的一幕,赶紧冲过来问道:“干什么呢?!” 为首的家奴立刻出示的二皇子府上的令牌,道:“官爷,小的是二皇子府上做事的,给二皇子运些东西,被这伙人给撞了,还要拿我们去大理寺!” 护城军小队的队长看到二皇子府上的牌子,心已经偏到一处去了。 这时,只见侍卫拿出皇家御牌,队长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给娘娘请安!” 随后一行护城军也跪地请安。 这个御牌是宫中出宫的娘娘们可用的,虽然不知道车中坐的是哪位娘娘,但肯定都是嫔位以上的。能让皇上允了出宫,必然是极得恩宠的,肯定不是他们这些人得罪的起的。 家奴见了护城军这样,知道这下出事了,忙跟着跪下,暗骂自己没事找事。 懋妃道:“起来吧。这几个人和这箱东西本宫要带回去给皇上处置。” “是。”队长立刻让手下把这几个人抓起来,然后安排人抬着箱子,一并回了宫。 皇上在得知经过后大发雷霆。不过因为时间不早了,他又忙了一天,着实没有那么多精力,便派人先将齐王府严加看管起来,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待明日亲自细审了那些家奴再做处置。 次日吃过早饭后,封钦拉着江翊在府中的后花园散步,奴才们正在把去庄子上要用的东西装车,等装好了他们就可以出发了。 今天封钦还特地给江翊准备了一身红衣服,样式不像婚服那样繁琐,却也很好看。 封钦不时地捏一下江翊的手指,又挠挠他手心,还偶尔在他耳边说几句情话,弄得江翊耳朵一直红红的。这样的封钦他真的从来没见过,但因为心逐渐开始贴近了,所以封钦对他表现出来的亲昵,他也不再那么抗拒。这样逐步的相处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也是最能接受的方式,而也封钦做到了,着实是不易了。 “王爷,王妃,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起程了。”夏风小跑着过来,笑着回话。 “好。”封钦拉着江翊往正门走去。 但刚到门口,封业身边的福安就急匆匆地来了。 “参见律王爷,律王妃。” 看他这急忙的样子,封钦心也提了起来,问:“怎么了?可是哥哥出什么事了?” 福安忙摇头道:“没有没有,王爷和宋少爷都很好。” 随后,福安上前一步,压底了声音道:“王爷,襄王让奴才来给王爷带话儿,齐王他……要倒了。” 封钦一惊,“当真?” “是,懋妃娘娘昨日回宫,正好撞见二皇子的家奴在往府上抬金物,数量巨大。”福安简明地道。 封钦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福安离开后,封钦对江翊道:“走吧。” 江翊倒是没动,只道:“这个时候了,应该去跟襄王相办法一举扳倒二皇子吧?” 封钦很是不爽,“好不容易能圆房,二皇子就不能再缓两天吗?烦不烦?!” 江翊轻声道:“我又没说非得去庄子上,是你自己要去的。” 封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搂过江翊,笑道:“这是你说的。” 江翊没说话,也没推开他。 封钦心情极好,吩咐道:“行了行了,把东西都收拾回去,不去了。” “是。”佑兴应着,又开始让下人从哪拿的放回哪儿去。 “去哥哥那儿看看。”封钦道。 “好。” 到了襄王府,封业正在跟宋颀下棋。 见他们来了,便道:“坐吧。” 下人奉上茶后,封钦问:“哥,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哪知道你干什么去了?齐王府都被围起来了。今天一早我和宋颀出去吃早饭,听到人议论,就特地去看了眼。果然被围得很死,不少百姓都围在那儿看。我们回来时,昨天护送懋妃去护国寺的护卫来跟我报告了这件事,这不我就赶紧让人去告诉你了。”封业道。 “那接下来哥哥有什么打算?”封钦问。 “其实咱们能做的也不多,毕竟事情已经捅到父皇那儿了,这么多金子,父皇不可能不上心。二皇子死倒不至于,幽禁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但良妃不倒,二皇子一派就不算完,所以这事最好能给良妃挂点事,一举解决完更好。”封业道。 江翊想了想,道:“既然良妃是因为玥美人的孩子才被禁于宫中,那何不为这件事再添上一把柴?” “怎么说?”封业问。 江翊轻笑,“皇上最在意的是国运,是上天庇佑,那这失子之事若关系于此,借着二皇子贪污这阵东风,怕也是很难再翻身了。” 封业一听,点头道:“不错,大不了为了稳固这个国运,让人去找个私生子回来,反正父皇在外面那么多风流债,总能有一两个孩子的。而且将流失在外的皇子找回来,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封钦喝着茶笑道:“有你们俩个在,我和宋颀就无用武之地了。” 宋颀轻笑,也不在意。现在他能跟在封业身边,生活过得愉快安稳,就是最好的。身边有聪明人,他自然也就省事了,留下时间养他的花花草草,更符合他的喜好。 既然来了,那封钦和江翊自然是要留在这吃午饭的。 午饭后,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查明,那些东西的确是二皇子的,而且不止这些。在传出二皇子与贪官有密切往来后,二皇子因为怕出事,就趁夜将自己贪污的东西都运到了外公工部尚书家中藏匿,所以那时在二皇子府上什么都没搜出来。 而现在风声过去后,二皇子想把东西再搬回来,不过因为现在晚上是大晟的每三个月一次的宵禁期,就连夜市都结束的比之前早。所以就想着白天搬,这样一次少搬些,也不会引人注目。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懋妃的马车撞上了。 皇上在看到全部的贪污品后,气得差点拿尚方宝剑把他就地砍了。 好在懋妃及时拦了下来,这才没出事。 懋妃此举并不是真想保护二皇子,而是二皇子的事是经过她揭发的,她不能让皇上觉得她是蓄意的,所以这一拦也是为表自己毫不知情,居然扯出了二皇子,心中心疼又愧疚才这样做的。 之后皇上的处置也下来了,二皇子幽禁府中,无诏不得探视。工部尚书知情不报,且包庇二皇子,以贪污罪一同论处,革去职务,贬为庶民,流放西北。 “果然,父皇不想让人说他薄情,所以未连良妃一起处罚。”封钦觉得这种不处理干净的做法,还真是父皇一贯的办事的风格。 “既然如此,那就按之前计划的来吧。”封业道。 封钦:“嗯,皇后没了良妃一派,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得沉寂着。”虽说良妃是后投靠皇后的,但这两个人的联合的确让他们无从下手了好一阵。 封业:“也好,等二皇子的事了了,先料理了四皇子在说,他跟江湖门派有勾结,实在让我难以放心。” 封钦:“好。” 回到律王府,天还亮着。 封钦立刻命人备水,要跟江翊一起沐浴。 “这大白天的……” “我以为之前的事,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才对……”封钦凑在他耳边道。 江翊摸了摸耳朵,脸也跟着红起来。 封钦根本不更给他犹豫的机会,拉着他直接回了屋子——春霄苦短,自然是越早开始早好了! 第50章 江翊醒来,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隐约记得天刚亮那会儿,封钦给他喂了些粥, 可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了。 睁开眼, 江翊就看到坐在床边看书的封钦。 见他醒了,封钦笑着低头亲了亲他, “我让他们用鸡汤煮了面疙瘩, 一会儿吃点吧。” “嗯……”江翊轻轻应了一声,慢慢翻了个身。 反正能做的都做了, 现在不好意思也太晚了,索性他也厚脸皮一回,佯装淡定就是了。 “还有哪难受?一会儿我再给你上一次药。”封钦笑着凑过去。 江翊眯着眼睛, 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全当没听见, 来抵御这份尴尬。 封钦笑着逗他,“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昨天表现太差了?不会吧, 昨晚你明明……” 江翊奋力起身捂住他的嘴。 封钦笑着他在手心上亲了一下,道:“还累就再躺会儿,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我陪着你。” 江翊从新躺回去, 也没了睡意。 封钦倚在床头与他闲聊, 有温存后的贴心, 也有满是爱情的笑容。 圆房后, 两人变得更亲密了, 一切似乎都那样美好,美好的偶尔会让江翊怀疑这是否真实。却又是切切实实看得见,感受得到的。 这日,皇上在早朝宣布,十日后举行秋猎。 秋猎每年都会有一次,一般是定在入冬前,那时候动物还没冬眠,又经过一夏,正是肥美的时候,是最适合捕猎。而参加秋猎的基本都是武将,拔得头筹的皇上会有赏,也有不少之前根本叫不出名的侍卫和武将,就因为秋猎得了皇上青眼,才平步青云的。 这事封钦自然是要参加的,但从不抢风头,因为这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若拿到第一,皇上反而会不知道赏他什么,赏重了皇上自己不放心,赏轻了又好像表现出了自己的忌惮,进退两难,说不定还会为此觉得封钦不知进退。所以封钦每每都是混一混也就罢了。 “这次秋猎,你跟我去吗?”封钦问。 “去。”江翊毫不犹豫地道。狩猎怎么说都是危险事,若封钦不小心受伤了,有他在也好些。而且秋猎本就是娱乐,成亲的皇子王爷们,是都可以带正妃的,而皇上身边也会带两三个妃子相伴,并没有太多规矩和忌讳。 “那咱们说好了,你不许去打猎,就待在帐子里。弓箭无眼,说不定哪一下就可能被伤到,毕竟猎场上想借此‘无意’杀人的事也不是没有。”封钦严肃地道。 “嗯,知道。”拉弓射箭这事他本也不在行,不去就不去。 十日后,秋猎一行前往皇家猎场。 这次皇上带了贞贵妃和懋妃,皇后称病,便留在宫中休息了。 宋颀没来,一来万一染色的黑发药效提前消失来不及补染,很容易暴露,二来,他养的草药也到了该采摘的阶段,别人采摘他总归不放心,怕药效不够,所以留在府上忙活了。 江翊坐在马车里往外看,进到皇家猎场附近后,就没看到其他路人了。这个时节草木刚刚开始变黄,给人一种淡淡的没落之感,但江翊觉得还好,因为他经历过更没落的事,所以季节带来的没落并没有能影响到他,反而让他更有心情赏景了。 封钦骑着马,就走在他旁边。在别人看来,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好,能让向来脾气暴躁的律王耐心以对,着实是难得了。 “那片银杏林待深秋时节,肯定唯美如画。”江翊笑道。 “喜欢银杏树?”封钦问。 “嗯,秋季的时候的确美得紧。” “那等明年春天,咱们也在后花园栽几棵,到了秋天就在那喝茶赏景。” “好。” 封钦斜着身想去捏江翊的脸,但被江翊早有预料地躲开了,两个人相视笑着,比这秋景更加好看。 到了扎营的地方,帐篷早已扎好,封钦带着江翊去了安排给他们的帐篷。狩猎要明天才正式开始,所以今天倒没什么事,晚上会有篝火烤肉,到时候封钦再带江翊露个面就行。 封业的帐篷是挨着封钦的,串门倒也方便。 收拾好行装,夏风的热水也烧好了,端进来给泡了茶,江翊道:“你和佑兴也歇歇吧,这也没什么事。” “诶。”夏风笑应着,但手上却没闲着,又将外面的炭放进屋内的小炭炉,好方便江翊继续烧水泡茶。 “出去的时候把襄王请过来。”封业吩咐。 “是。”夏风应着就出去了。 不多会儿,封业就来了。 封钦道:“哥哥一个人在帐篷里待得无聊,就过来坐吧。咱们待在一起,我才放心。” 封业笑着坐下,接过江翊递来的茶,“这次秋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总觉得不会那么平静。” “哥哥可是发现了什么?”封钦问。 封业压低了声音,“四皇子这次带在身边的人,我看着眼生,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你们也要小心些。” 封钦也重视起来,“好,我会多留心的。” “在说什么呢?”贞贵妃笑着走进来。看着他们兄弟两个感情这么好,她自然高兴。 “母妃。”三个人站起身,封业去扶她。 贞贵妃笑着坐下,“你们也坐,我没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你们,原本先去了业儿那儿,结果福安说钦儿把你请过来了。” 封业道:“他们俩怕我闷,就把我叫过来了。” 江翊倒了茶放到贞贵妃手边,道:“母妃喝茶,这茶是我们临走时宋颀给的,味道好的很。” “乖。”贞贵妃笑着尝了尝,“的确是好茶,这茶我在宫中都没喝过呢。” 封业解释道:“不是什么寻常见的茶品,是宋颀偶然发现的,然后移植到了纵山派,说是三年才能生一次嫩芽,可做茶。这不,前几日纵山派的人给送来了,还带了三株茶树过来,已经移种在我府上了,待再发芽后,定送给母妃一些。” 这样听来,这茶的确是难得的,贞贵妃笑着点头道:“好。” 封业问道:“现在是懋妃娘娘在陪父皇?” 贞贵妃点头道:“是啊。我过来是想提醒你们,这次秋猎你们差不多打几只猎物就行了,安全为重。” 她现在早已不会再为谁陪着皇上这事而吃醋生气了,她早就看透了,什么宠啊爱啊的,都是过眼云烟,能抓在手中的权利才是最实在的。 “母妃放心,我和哥哥都不会出头的。江翊不参加,就待在帐子里,也不会涉险。” “那就好。”贞贵妃感慨似地道:“明年的秋猎,我希望宋颀也能名正言顺地参加。” 封业:“是。” “对了。”封钦道:“刚才哥哥提醒我们四皇子身边的侍卫看着眼生,母妃也要当心。若真有什么事,切记往我们这边跑,至于父皇……也不是您能管的。” 封钦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就是让贞贵妃有危险就跑,别管皇上。 贞贵妃笑道:“放心,母妃心中比你们有数。” 次日,秋猎正式开始,皇上和跟来的文臣及皇室家眷围坐在布置好的空地上,等待狩猎者归来。 江翊穿得朴素,坐在人群中并不显眼。而皇上的目光又恰好都被懋妃吸引走了,坐在下面的众人倒是自在不少。 吃着水果,江翊有些馋晚上即将要吃的烤全羊了。封钦说今天一定给他猎只羊回来,他已经让夏风准备好炭火和木签,到时候好烤了。 从宋颀来到京中,就有陆续为他调理身体,怕他喝药影响食欲,那些药材每日都是放在汤里煮的,也的确不会有特别重的药味。调理是个慢功夫,之前江翊还没觉得有什么变化,但这次出门,他的确觉得不像之前那样疲累了,在饮食上也比之前吃得多了点儿。昨天封钦看他吃炖煮的猪肉吃得挺多,突然提到的,他也这才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 过了近一个时辰,皇上终于有时间看看在座的众人了。此时皇上喝了几杯酒,似是有些醉意,话也变得多起来。 “江翊。”皇上看向江翊。 原本根本不想出头的江翊无法,只得站起来行礼道:“父皇。” 皇上哈哈一笑,“没想到钦儿居然把你带出来了。” 的确,这次参加狩猎的不少人见到江翊都有些惊讶,但有封钦在,他们也不敢多说多问,自然也没引起热议。 “是。儿臣身体不好,平时不太出门。这次赶上秋猎,王爷说是皇家盛事,也没什么危险,所以带儿臣出来走走,见识一下世面。”江翊恭敬地道。 皇上点点头,他也知道,江翊从成了律王妃,除了偶尔回平南将军府,再就是有时会跟封钦一起去封业那儿,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律王府里。没有嚣张生事,也没有拉拢他人,这让他十分满意,就连对封钦都多了几分喜爱。 “是啊,难得有这样轻松的皇家活动,你出来走走也是好的。”皇上微笑道。 “是。” 这时,第一个打完猎物的侍卫回来了。江翊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继续当个透明人。 皇上也很满意江翊的自持,露出满意的笑容后,才看向那位侍卫。 之后狩猎的人陆续回来了,每个人的猎物都不少。但跟最后回来的四皇子所猎到的熊相比,那就真都不算什么了,如此看来,这回秋猎的头筹肯定是四皇子的了。 江翊也特地注意了一下封钦和封业打回来的东西,都是些兔子、狍子、羊之类的,没什么另人惊艳的东西,就连只能做毛领的狐狸都没有。不过好在封钦和封业是分开打猎的,这样每个人的收获不多,可以归为运气不好,没遇上好的猎物,皇上也不会觉得他们在作弊。 江翊又看了看大皇子的东西,比封钦和封业好一些,看起来就是有认真在打的,不过跟四皇子的熊是没得比了。这会儿脸正黑着呢。 “思儿,这回你倒是出彩了。”皇上笑的有些假。 四皇子显然没看出来,跪地道:“这熊着实壮实,皇臣想将此熊献给父皇,做个熊皮大氅,等天冷了就可以上身了。” “好,思儿有心了。”皇上道。 封钦打量了一下那头棕熊,显然不是以四皇子之力就可以猎杀又不过分伤及皮毛的。再看看四皇子身边的两个侍卫,那样子的确不像是普通侍卫,估计这熊十有八九是他们的功劳。 “儿臣孝敬父皇是应该的。” 四皇子话音刚落,四周就突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剑锋直逼皇上而去。 四皇子反应极快,立刻大喊着:“来人啊!护驾!”说着就冲了上去…… 第51章 四皇子反应很快, 眼看就是要救驾有功的样子。 封钦眼睛一眯, 也跟着冲过去救驾。四皇子武功非常一般, 封钦在接近他这, 伸脚一绊,四皇子就往地上扑去。 黑衣人已经逼近,眼看就要刺中皇上了。只见贞贵妃奋力一扑,挡在了皇上身前,剑一下刺进贞贵妃的身体…… “母妃!!” “蔻儿!!” 黑衣人拔出剑, 欲再刺皇上,这时封钦和封业也赶到了,与几个黑衣人打成一团。 护卫们也纷纷赶来, 但黑衣人的武功明显比较高, 人数又不少,所以一时侍卫们也有些应接不暇。 皇上抱着倒下去的贞贵妃, 贞贵妃从小娇生惯, 伤口已经让她疼白了脸。 “太医!快去叫太医!”懋妃慌忙地喊道,她真没想到贞贵妃会去救皇上。 “蔻儿……”皇上抱着贞贵妃,眼睛也微微红了。 贞贵妃勉强笑了笑, 靠在皇上怀里, 轻声道:“皇上多久没有这样叫过臣妾了……” 贞贵妃的本名叫许蔻, 刚入府那几年, 皇上经常叫她“蔻儿”, 后来随着皇上坐上了皇位, 她地位越来越高, 后宫的人也越来越多,皇上就开始称呼她的位份了,的确是许久没有这样亲切过了。 “蔻儿,你若喜欢,朕……朕以后都这么叫你。” 贞贵妃疼得嘴唇哆嗦,抓着皇上的袖子,断断续续地道:“皇上……臣妾……臣妾跟了您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心……顺遂。如今,臣妾不知还能否再伴皇上左右……若……若臣妾不在了……还请皇上,看在咱们夫妻多年的情份上,多多照顾业儿和钦儿……不求富贵,只愿平安……” “蔻儿,蔻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太医!太医哪去了!” 江翊站在一边,很想上前看看贞贵妃的状况,可现在乱成一团,他根本近不了身。 这时,封钦终于打伤了一个黑衣人。而其他黑衣人见状,一点留恋都没有,直接四散而退了。 “给我追!”皇上怒道。 侍卫上前捆住受伤的黑衣人,刚想押到皇上身边问话,就见黑衣人身体一软,倒了下去。侍卫赶忙拉下他的面罩一看,此人已经嘴角流血,看起来是服毒自尽了。 封钦和封业也顾不上那黑衣人了,忙跑到贞贵妃身边。 此时柳太医也到了,诊过脉后。道:“皇上,先送贞贵妃娘娘回帐篷去吧,臣先给娘娘上点药,再开一副汤药,试试看能不能止血。” 看柳太医的样子,似乎情况不容乐观。 柳太医是自己人,他说的话封钦和封业还是能信的。但他们不能跟柳太医说江翊的事,所以即便心里还有些底,也要装出一副忧虑万分的样子。 皇上立刻想把贞贵妃抱回帐篷,封业动作非常快地拦下了,“父皇,母妃这边我们看着,有什么事会立刻派人禀告您。现在这里乱成一团,追查黑衣人的事还得父皇来坐镇安排,就别分心了。” 皇上觉得也有道理,便道:“那行,直接送到朕的帐子里。” “是。”封业应着,就抱起贞贵妃快步往帐篷那边走去。 封钦也直接拉着江翊跟上,准备给贞贵妃愈合伤口。 封业借口自己有能愈合伤口的药,让柳太医去看着熬药去。柳太医知道封业作为在江湖上待过的人,自然有些奇门异方,而且封业不可能害贞贵妃,加上有贞贵妃的首肯,也就放心地出去了。 江翊抓紧时间为贞贵妃疗伤。这伤口虽深,但剑本就细长,所以伤口的面倒是不大。 贞贵妃的伤口很快愈合了,也不疼了,她也终于能好好说句话了。 拉着江翊的手,贞贵妃看他脸色不怎么好,估计是累坏了,心疼道:“给你添麻烦了,也好在有你在。” “母妃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江翊微笑道:“母妃毕竟是失了不少血,后续的补养可要跟上才好。” “嗯,母妃会吩咐下去的。” 封钦摸了摸江翊发白的脸,道:“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哥哥在这儿守着就好。” 江翊点点头,“母妃,那儿臣就先回去了。” 贞贵妃笑着点点头。 江翊离开后,封钦压低了声音问:“母妃,您这是何必呢?之前不是说好若有危险赶紧跑吗?” 贞贵妃笑意浓了些,道:“知道你们担心,但因为有江翊在,所以母妃不担心,只就遭点罪罢了。母妃这样做,不是为了你们父皇,而是为了你们。皇上秋猎,那猎场周围的守卫都是很严密的,若不知道具体部署,不可能进了猎场不被发觉。我这一挡,是想挡掉你们的嫌疑,毕竟知道这边守卫布置的人不多,而你们俩个是其中之一。皇上知道,你们就算害他,也不可能害我,刀剑无眼,我又离得这么近,被伤及的可能太大了,这样你们的嫌疑就算基本洗脱了,之后也能安心了。” “母妃思虑周全,但也着实让儿子担心了。”封钦想到之前那一幕,还犹记得当时慌张的那一瞬。 贞贵妃道:“嗯,是母妃不好,以后不会了。” 之后贞贵妃把柳太医叫了进来,让他给她包个“伤口”,反正皇上也不会翻开看,就说性命无虞,但需修养便是了。 等晚些时候皇上来了,封钦和封业也就先退下了。 回到帐篷,封钦把母妃跟他们说的话都和江翊说了。 江翊点头道:“的确挺蹊跷,而且他们应该是已经埋伏上伺机行刺了,那为什么不趁你们都去打猎的时候行刺,反而要到你们都回来了再开始。” “你的意思是……”这一层封钦还真没想到。 “不能确定,但我怀疑是有人要演戏。”江翊道。 “这事你先不要插手去查,毕竟有皇上在,你不能越权。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我们找借口让良妃彻底没有翻身之日了。” 封钦不解地看着他。 “国运,皇嗣。”这是江翊之前就提过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施。 封钦豁然一笑,“的确,我这就去跟哥哥说一声。” 派去追那些黑衣人的侍卫已经回来了,并没查到任何结果。那些黑衣人四散而逃,而且轻功都不错,没追上也是能理解的。再说,就算追上了,也未必能抓个活口,只能回来从长计议。 贞贵妃没事,懋妃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皇上也松了口气。原本这次秋猎要举行三天,但鉴于出了这样的事,为了安全,皇上就先一步回宫去了。而贞贵妃现在还不方便活动,便依太医嘱咐,留下来修养几日再回去。 懋妃原本是想留下来照顾的,但贞贵妃说怕他俩都不在,皇上现在心又不安,怕有人钻了空子。 懋妃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现在贞贵妃伤了,她若再不在宫中坐镇,万一有什么变化,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封钦又把江翊想利用这次机会的想法说了一下,几个人一商量,也有了主意。 懋妃也没再犹豫,跟着皇上一起回宫了。 皇上不在,这边就贞贵妃最大了。而且留下的都是自己人,也没多少,每天吃着烤肉喝着茶的,倒也自在。 而在回到宫中的第二天晚上,懋妃一脸担忧地对皇上道:“皇上,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叹了口气,“如今这黑衣人一点头绪都没有,朕实在寝食难安。” 懋妃附在皇上身边,轻声道:“臣妾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上道:“你说。” 懋妃道:“皇上,上回臣妾去护国寺祈福之后,的确四方太平,再没什么天灾之事。” 皇上点点头,这几日他批折子也觉得轻松许多。 懋妃继续道:“但国家是平安了,可皇上却遇上危险,二皇子还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影响社稷。但臣妾与皇上都未再梦到解决之法,所以臣妾斗胆,想让司天监来看看。若有异动,尽早防范总是好的,若是臣妾多心,就当咱们问个平安吧。” 皇上一听,确有几分道理,便对身边的黄公公道:“明日让司天监正使来见。” 次日下了朝,司天监正使就到了御书房觐见。 “近日天像可有异动?”皇上问。 “回禀皇上,确有不妥之处。”司天监正使跪地道。 “哦?速速说来。” “是。近日帝星和象征皇家子嗣的星宿附近出现了许多小星星,而且异常明亮。虽还未能冲撞到主星,却也不甚安全。臣与司天监众人夜夜观察,暂时还不至高危,却也很难说不会有变化。之前二皇子之事已经证实子嗣星宿怕是不利,不想皇上又遇刺,但皇上从猎场回宫后,小星的光芒有所黯淡,想来是被主星暂时镇主了。” “暂时?”皇上皱起眉。 “是,这事臣当时也很迷惑,后来查阅古书了解到,这是子嗣不全,皇位动荡的预兆啊!” “大胆!”皇位动荡?这还得了? “臣不敢!”司天监正使叩头道。 皇上冷静下来,问:“可有解决之法?” 司天监正使道:“原本此星像不利是早就可以化解的,皇上子嗣不少,要解此星像,只需有六位皇上所出且在世的皇子记录在皇室玉碟内。现在皇上膝下的皇子只有大皇子、齐王、襄王、仁王和律王五位,五皇子走得早,自是不算的。另外,如果当初玥贵人的孩子生下来,那这第六位皇子就有了,皇上的皇位自然也就安稳了,只可惜……” “你是说,玥贵人那孩子可能是个皇子?”皇上问。 “是。”这时候不管是不是,只要说是便对了,反正也是无法求证的,而且他也只是按贞贵妃和懋妃的吩咐说罢了,“那个孩子被良妃娘娘害死,所以皇位才如此动荡,皇上才会遇险。” “这个贱妇!”皇上一脸怒气,恨不得杀了良妃。的确,在玥贵人那个孩子出事之前,一切都很顺遂,就是那孩子没了,什么事都找来了。 “皇上息怒。” 皇上看着司天监正使,“可还有解决这法?” “有是有,但可能有些难度。”司天监正使道。 “尽管说。” “臣斗胆,若现在指望哪个妃子怀上孩子,这短则十来月,实在等不及。可如果有遗留在外的皇家子嗣,也许可以快些安定下来。”司天监正使低声道。 皇上早年风流在大臣中已经不是秘密了,但谁也不敢提,怕惹皇上不高兴。如今司天监正使提了,就能显得他是冒着犯皇上忌讳的死罪为皇上分忧的,也是最好的方法了。这样不但不会让皇上反感,还能达成贞贵妃和目的。 皇上思考了片刻,道:“朕在想想。其他呢?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司天监正使道:“倒没有其他的了,但关于良妃娘娘,皇上还是让人看紧些为好,娘娘怕是流年不吉,若再出了皇嗣被恶意残害之事,怕是再有几个皇子,大晟也不会安稳了。” 皇上点点头,“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 三日后,良妃被以管教无方为由,打入冷宫。与此同时,封钦和封业被宣进宫,找遗落皇子的事,被皇上安排到了他们头上。 第52章 对于让他们出门找皇子之事, 封钦是愤然的。原本找皇子是在他们计划中的,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但能借此扳倒良妃, 就是好的。原本封钦以为皇上会派侍卫或者暗卫去找, 没想到居然是让他和他哥去。 这事懋妃娘娘也不好说什么, 皇上如此重视,又是他们合计出来的主意,为了不引怀疑,只能认了。但封钦还是很不爽,让自己的儿子去找私生子, 也不知道他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要给他们收拾行李的时间,所以定于三日后出发。皇上给提供的地址是实丰县, 说当初他有落下一块龙纹白玉腰坠。白玉腰坠是不少见,但刻有龙纹的应该不多,尤其还是遗落在实丰的。封钦猜这个是因为落了腰坠,所以才有印象,若没这个腰坠, 他父皇可能都不知道究竟要上哪去找。不过话说回来,虽有腰坠为线索,但那女子到底有没有怀孕还不一定,可能根本就是白跑一趟。 因为封钦对江翊一个人待在京中有些不放心, 而皇上是找私生子心切, 就同意他带着江翊一起, 这算是这件事中唯一让封钦高兴的一点了。 宋颀自然也是要跟封业一起的, 一路上还能跟江翊有个伴,也是挺好的。 而皇上给的理由并不是找什么私生子,而是去视察实丰换了新知府后的状况,倒也算是个正当理由了。 襄王府和律王府的下人都在忙着给王爷收拾行装,江翊和宋颀无事,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京,所以相约去一品楼吃顿油爆虾再走。 一品楼的油爆虾做得那是全大晟闻名,每次都要提前约才吃得上。于是这天中午,两个人便约在了一品楼见。 一品楼包间少,一楼地方大,桌子也多,所以到了饭点可以用人声鼎沸来形容。 一进门,掌柜的就迎了出来,“王妃来啦,快快,里面情。” 掌柜的能认出江翊,并不是因为他是王妃,而是因为当年江翊在京中的名声,虽说后来身体不好少出门了,却也不妨碍别人对他的评价。 二楼包间早就定满了,所以他们只能在一楼吃。掌柜的特地给他们安排到一个角落的位置,用屏风隔了个地方出来。 “有劳。”江翊对这个地方很满意,他们坐这个地方,能看到门口和楼梯的位置,但别人却看不到他们。 “王妃客气了,小的这就吩咐后厨备菜,请稍等。” 江翊点点头。 掌柜的离开后,宋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朵挺大的干菊花。宋颀将菊茶放进茶壶中,然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你们收拾得怎么样了?”宋颀问。 “差不多了,驾马车去,倒能放不少东西。”律王府里要装的东西都是他安排的,只要重要的东西不落下,其他的路上现买也行。 “嗯,就当去游玩了。”先不说这种找法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就算找到了,对方到底有没有孩子,是男是女都还不一定。皇上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嗯,明早我这边先去我父亲那儿把亓官涵接上,再去城门口于你们汇合,你回去跟襄王说一声吧。”江翊道。昨天早上,亓官涵过来串门,得知他们要去实丰后,他正好也准备这几天动身回彼岸宫去,就说要一起走。 “亓官宫主也在京中待了挺长时间了。”亓官涵看起来不个安静的性子,但在京中的确挺深居简出的,基本上江度不带他出门,他最多就是去封钦和封业府上坐坐,偶尔会和舒珉约了出来吃饭,倒也很低调。 “是啊,每次我问,他都说住得很舒心。我诚然知道我家里肯定不会亏待他,但也总担心招待不周。”江翊笑道。 “这就是你多虑了,也不说你家府上姑母为人慈爱周到,就亓官宫主那性子,若真不合意,也不可能在平南将军府待那么久。”他比江翊能更了解江湖人的行事风格。 江翊闻言点点头,“也是,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话音刚落,江翊就看到大皇子带了几个人在掌柜的殷勤的招待下上了二楼。 “怎么了?”宋颀这个位置是看不到门口的。 江翊压低了声音,道:“大皇子来了。” 宋颀点点头,小声道:“咱们这一离京,京中可就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天下了。” 江翊一笑,“皇上惯会做这样的平衡。大皇子自己不愿离京,皇上又何尝愿意让他离京,他不离京,对其他皇子的权利是一种隐形的制约,皇上用这种方式让其他皇子都不能独大,对他的皇权也是一种保障。二皇子已经倒了,退出权利中心就等于是没用了,皇后也不可能再帮他。四皇子办事能力总归是差了点。就剩下襄王和封钦了,他们任何一个人还在京中,大皇子就等于在这次制衡中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才让他们一起离京。这样京中的皇子是最没权的,而出去的皇子又够不到京中的事,至少这几个月肯定能安宁。” 宋颀微微叹了口气,在皇家生存,真的难。 小二过来上菜,两个人暂时没再说什么了。 等菜上齐了,也没旁人了,宋颀才道:“做皇帝也不容易,我突然在想,若日后封业或者律王做上那个位子,是否也会如今天的皇上一样,处处被儿子算计着。” 江翊轻笑,“你知道从古至今皇帝为什么都会被后妃、皇子算计吗?” “为什么?”他射在江湖,是真的不太了解这些事。江湖上的色心斗角也有,却未到必须只有一个门派能存活的地步。但皇家不同,一个皇子坐上那个位置后,为保皇位安稳,会除掉多少个兄弟还不一定。 江翊低声道:“后妃太多,同父异母,权利各立一方,自然要争出个长短,说到底都是为了活。但如果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子嗣全为皇后所生,只要好好教养,不是天生薄情,现在这种局面就不会发生。” 宋颀仔细一想,点头道:“你说的对。就像封业和律王这样,其实不怕跟你说实话,封业也在算计着律王。” “嗯?”江翊不明白有什么好算计的。 宋颀轻笑,“想把皇位推给律王,他想带着我回纵山派生活。” “别了,封钦根本不是做皇帝那块料。”江翊忙拒绝。 宋颀歪着头,“我也不是做皇后的料。” 江翊一时无语,最后直好道:“大不了以后让襄王为了改了皇后的规矩,就这么定了。” “百年的规矩,说改就改?” “到时候让封钦出列赞同就行了,问题不大。” “……” “我们这种人,会有孩子,你知道吧?” 宋颀点点头。 江翊微笑道:“那以后孩子同父同母好好教着,规矩再改改,你这位子就坐稳了,挺好。” 宋颀有种被江翊套进去,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感觉…… “哟,岑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掌柜的声音挺亮。 江翊看向了门口,宋颀也稍微挪了挪看过去。 岑公公一脸傲气,道:“王爷想吃油爆虾,赶紧着,本公公还要带回去给王爷加菜呢。”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想也是,为保持食材新鲜,每日的采买都是根据预定进行的,会多买些肉和菜备用,但海鲜这种不能久放的,每天采买都是按量来。这岑公公不按规矩来,他也实在为难。 “公公,今天的油爆虾已经卖完了,实在没有多余的了。” 岑公公眉毛一挑,“没有就想办法让它有!我可告诉你,我们仁王怪罪下来,可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仁王?那不是四皇子吗? 江翊和宋颀对视了一下,继续听。 “可……可是……”掌柜的是真的很为难,把小二叫了过来,问还有哪桌的油爆虾没上,看能不能用别的菜给补一下,匀给四皇子。 小二跑去厨房不多会儿就回来了,也是一脸菜色,“只……只有上面那位的油爆虾没上了,但正在做。” 能让小二隐去名讳的,应该就是大皇子了。 江翊来了主意,对宋颀道:“你悄悄上去看看大皇子他们在做什么。” 现在一品楼里正热闹,加上宋颀武功高,应该不会被发现。 宋颀点点头,就从他们这一侧的后窗出去了。 “什么上面那一位?赶紧给我匀了,我们仁王府给不起钱还是怎么的?”岑公公半步不让。 掌柜的低声道:“公公,那……那位是大皇子殿下。” 岑公公一愣,随后怒道:“怎么?我们仁王就不是皇子了?” 掌柜的脸都绿了。 江翊在心里冷笑,四皇子之所以封仁王,是因为他为人仁厚。但看家中奴才的样子,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若真是个敦厚的,奴才们也不敢这么不讲理地仗势欺人。 掌柜的无法,只得退一步道:“岑公公,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让人去买虾子,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岑公公还是不满意,“为什么要让我等?耽误了仁王用午膳,你负责得了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岑公公看起来是个极难伺候的。 这时宋颀也回来了,附在江翊耳边道:“大皇门包间的门关得严实,门口没有把守,里面正在商议事情,似乎是关系朝堂之上的事。” 朝中的事宋颀不了解,也就听了个大概。 江翊小声道:“你看到门口那两个绿衣家奴了吗?他们是跟那个岑公公一起来的,你能否偷来他们身上的牌子,放到二楼去,再引大皇子的人觉得外面有人偷听,出来捡这那块牌子。” 每一家的家奴都会有府上的牌子来表明身份。身份越高的人,牌子越丢不得,因为关系到不少事。但像一般家奴这种对府上产生不了影响的,往往若不小心丢了牌子,再领一块儿就是了。 而且现在一品楼内正热闹着,谁上楼下楼的,也不太引人注意。江翊想通过这个法子让大皇子觉得四皇子的人偷听了他讲话,如果是重要的事,大皇子可能不能罢休,而如果是不重要的事,大皇子也会开始怀疑是不是四皇已经在他身边用过这种伎俩,或者以后会不会继续用。总之会提防起四皇子,这样就算他们不在京中,大皇子和四皇子也能斗一番。 宋颀何等聪明,很快明白了江翊的意思。也好在他今天穿了身偏灰色的衣服,头发也是黑的,所以更不会引人注意了。 于是宋颀就又窜出窗户办事去了。 掌柜的无法,只能把原本给大皇子的油爆虾先装了给岑公公带走,又命人去码头看看还有没有虾卖,再买了给大皇子做,不过味道上肯定要差一层了,毕竟这个时候还没卖出去的虾子已经不那么新鲜了,只能寄希望于大皇子舌头别那么灵,若吃出差别,他真不好交代了。 岑公公前脚刚走,宋颀就回来了。没多会儿,楼上大皇子和大皇子的人匆匆下楼了,在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后,叫了掌柜的来。 “刚才仁王的人有来过?”大皇子问。 掌柜的擦擦头上的汗,忙道:“是是,刚走呢。” “来干什么的?”大皇子又问。 “来买油爆虾来着。”掌柜的也不敢挑拨,怕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来了几个人?” “好像三四个。” “可有上楼去?”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店里人太多,没顾上。大皇子,这是怎么了?” 大皇子没回答,只问:“今天可有其他皇家人来吃饭了?” 掌柜的也不敢隐瞒,道:“律王妃来了,正坐在屏风后呢?” “他一个人?” “没有,带着个书生模样的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公子。” 大皇子点点头,就头也不回去离开了。江翊不会武功他是知道的,既然同来的是个书生,那也肯定不会武功。这么说,上楼来偷听的人肯定不会是他们,不然跑不了这么快,也就是说不会是他们安排陷害四皇子,那就只能是四皇子的人上来偷听,不小心落了腰牌。 见大皇子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江翊就知道大皇子最后没疑他们。这下好了,他们也可能放心离京了。 两个人碰了一下茶杯,相视一笑,便继续吃饭了。 掌柜的也松了口气,大皇子走了,油爆虾不用上了,他们一品楼的招牌也算保住了。 饭后,两人各自回到府上,把今天的事说了。 封钦笑着拉来江翊就亲,赞他有主意。 相比起来,封业就成熟多了,拉着宋颀分析了一下之后的局势,又对这次出门做了更为详尽的规划,还为怎么把皇位扔给弟弟考虑了半个时辰。 次日一早,封钦和江翊先去平南将军府接亓官涵,还顺便在这儿用了早饭。 临出门时,江翊发现,他哥也背了个包袱出来,亓官涵一脸笑意,一看就很高兴。 “哥,你这是……”江翊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要问一下。 江度微笑道:“现在我又没什么事,你们出门办事我也不放心,正好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因为前去的人选是由封钦和封业定的,所以江度想跟着也是可以的。就算他们不同意,江度跟着亓官涵一起,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来。 既然哥哥想去,此行又不算太凶险,江翊也就同意了。于是一行人出发去与封业他们汇合,然后起程前往实丰县。 第53章 到了实丰县, 江度名义上是来照应他们的, 结果却跟着亓官涵回了彼岸宫。江翊不知道他大哥什么时候这么不牢靠了, 不过看大哥跟亓官涵相处的很不错, 他也是高兴的。 因为新知府知道他们来视察, 所以他们只能住进府衙。但比起府衙, 他们其实更喜欢彼岸宫那山明水秀的小桃园。 新知府还比较年轻,看起来人也少了几分老滑,给他们准备的饭菜也很朴实,很有实丰特色。 虽说是以视察的名义来的,但为了尽快找到私生子, 皇上还是下了道密旨给新知府,让他全力帮助调查。 因为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一路过来也的确辛苦,所以并没有立刻问知府调查的结果,而是准备明天再说。 “吃完饭洗个澡,就休息吧。”封钦心疼地摸摸江翊的头发。 江翊身体虽说好多了,但长途跋涉的, 别说江翊了,他都觉得挺疲惫的。而且江翊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想来是真累坏了。 “嗯。”江翊喝着粥,“等这事弄完, 咱们去彼岸宫住几日吧?” 想到彼岸宫的环境, 江翊就觉得舒心。 “好。”江翊想去, 封钦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由于江翊实在疲累, 封钦怕他洗着澡再睡着了,便主动提出帮他洗。 江翊吃着饭都快睡了,不洗澡就睡他又实在难受,就接受了封钦的提议。倒也没觉得太不好意思,毕竟这种恨不得下一刻就睡过去的倦意可能现在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一觉,江翊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封钦和封业已经跟新知府聊过了。因为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中间也换了几任知府,而且这事也没办法记录在案,所以只能问一些当时知道这件事的老官员,那一批官员中有的已经调任到其他地方了,有的已经告老还乡,还有的已经过世了,包括那一任的知府,也在前些年因病过世了,所以查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下官前几日已经查到几个可能知道此事的前官员,昨天去询问的人回来回话,说当时圣上到实丰游玩,在郊外遇到一采茶女曾氏,具体名字不清楚。” “曾氏?可知家住哪儿?”封钦问。 “当时圣上就把曾氏带回来幸了,并未问曾氏家在那儿。幸了几日后,皇上就回去了,府衙的官员前去恭送,回来就已经不见那曾氏了。”知府道。 这知府办事倒还算快,能查的都查了,查不到的这么多年了,也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明白的。 封钦觉得他父皇也是心大,随便遇到了女人就临幸了,若万一对方目的不纯,岂不是要没命?真是色令智昏。 “后来没有人再去找那位曾氏吗?”封业问。 知府回道:“王爷,一般圣上幸过的民间女子,若没说带回宫给位份,那基本幸完就算了,衙门也不会多管,毕竟被幸了就是福气,之后怎么样全看天意了。” 这话细想实在凉薄,好好一姑娘,被皇上幸了,日后找人家都难,皇上又不带人回宫,若旁人不知,那日后做个妾倒也是条路,若周围的人都知道,又有谁赶要一个皇上幸过的女子呢?那不是犯上吗? 况且这种事,哪不不透风的墙?所以孤独终老可能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那实丰有多少姓曾的人家?实在不行就只能逐一去查了。”封业道。 知府道:“王爷,下官其实有一个猜测。” “说。” “那曾氏既然是采茶女,那往这个方向找可能会有线索。本地的确有不少村子以采茶为生,其中有一个曾家村,我想那位曾氏很可能就是曾家村的人。” 这么现成的曾家村摆在那儿,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如果不是,再四散去找便是了。再者,也可能那个曾氏已经搬到别处去了,这就得查户籍记档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事。 “曾家村离这儿多远?”封钦问。 “骑马走小路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到。” 封钦点点头,“那午饭后出发吧,傍晚之前赶回来就是了。” “是。”知府应着,就去安排了。 屋里剩下封钦和封业两个人,封钦笑道:“哥,你说这曾氏要是没有孩子,那怎么办?” “凉拌。”封业开了句玩笑,“这个没有,父皇肯定想办法再去别的地方找。再说,那个天像本就是咱们编出来的,就算随便找个回去凑数也没事儿。” “话是这么说,但随便找个人回去,万一心机太重,仗着我们不好拆穿,也是麻烦。” 封业点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就是没有子嗣,让父皇另想办法吧。到时候咱们也就可以回京了。” 封钦轻笑,“也是这么回事。” 封钦回到房间,正好江翊也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让人去叫我?”封钦坐到床边。 江翊回过神来,笑了笑,“刚醒,你去哪儿了?” “找知府问了一下情况……”封钦把知府的话跟江翊说了。 江翊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我看你还没休息过来的样子,要不你今天就待在这儿吧,我傍晚之前肯定回来。” “嗯。”江翊向来不愿在体力上难为自己。 “让宋颀在这儿陪你。” “不用,在衙门里能出什么事?让宋颀跟你们去吧,我也放心些。” “好吧,那我把佑兴留下来伺候你,他机灵,万一有什么突发的事,他也能有主意。”虽说待在衙门不会出什么事,他还会留下几个暗卫保护江翊,而有佑兴在他能更放心些。 江翊也没拒绝,点头道:“行。” 吃过午饭后,封钦一行就出发了。 曾家村不算太偏,背依一坐小山丘,山上种满了茶村,山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也安静得很,好像没有人烟似的。 进了曾家村,众人发现曾家村里的人看似在正常生活,但个个两眼无神,想被抽走了魂似的。 随行的护卫道:“王爷来了,还不快让你们里正前来迎接?!” 曾家村的人对护卫的话置若罔闻,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继续着自己的事。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知府示意护卫上前看看。 护卫上前挡住了一个男人的去路,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盯着他看了片刻,抄起手上的簸箕就往护卫身上砸。 护卫自然本能要自卫,也好在不是个头脑发热的,并没有打伤那人,那人追着护卫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端好簸箕,像刚才一样继续往前走。 知府皱起眉,“这是怎么了?” 封业道:“先找找里正看看。” “是。” 于是护卫和侍卫便四散开挨家挨户地找,知府跟着,因为只有他知道里正长什么样,他刚上任的时候召集了所有村的里正见了一面,当时曾家村的里正还挺正常的。 最后在一处砖瓦屋里找到了同样神智不清的里正。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也没有人报到官府去。”知府皱起眉,自己上任才多久,管辖内就出了这样的事,这皇上要是追究下来,他怕也是快上快下的命了。 封业道:“他们都这样了,自然不可能去报官。而且这样的时间应该不长,不然邻村的人过来串门看到,也应该会报官。” 一般邻村都会有姻亲往来,所以总免不了要串门子的。 知府忙向封业和封钦行礼道:“王爷,这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封业道:“先去找几个大夫过来看看,再多派些侍卫过来,不然怕是控制不住这些人。另外,再让人去其他村子看看是否无恙,问问可有线索。” “是。”知府忙派人去办了,剩下的侍卫和护卫暂时守在这里。 没了旁人,封业让宋颀帮里正看一下。 宋颀经过仔细检查后,发现里正应该是中了蛊。于是拿出寻蛊来找蛊。但奇怪的是,寻蛊虽去找了,却什么都没找到,就好像是宋颀判断错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封业也很疑惑。 宋颀摇摇头,“也许不是找蛊能解的,可能要别的方法。” 那这找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只能从长计议。 不多会儿,大夫们也被送了过来,逐一诊断后,都没得出什么结论,这些人身体都没什么问题,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像个活死人。 站在村中,宋颀看着不远处的山脉,道:“彼岸宫是这在座山后吧?” “嗯。”封钦点点头。 宋颀道:“这事的确蹊跷,如果是江湖人查,这里离彼岸宫这么近,彼岸宫又是邪教,肯定直接就把罪名扣到彼岸宫头上了。而官府查案,在查不到头绪又很蹊跷的情况下,通常会怎么办?” 封业没有犹豫地道:“怀疑彼岸宫。” “对。”宋颀笑了笑,“对于不了解彼岸宫的人来说,听到邪教,都会有所怀疑。所以我倒是在想,这事会不会就是针对彼岸宫的。” 封业点点头,“这样看来,的确很可能是谁针对彼岸宫,可为什么要针对彼岸宫呢?” “就这得问亓官涵了。” 折腾了一顿也没查出什么结果,邻村一切都正常,也没打听出什么线索,所以只能先回去,让人守住曾家村。 回到府衙,晚饭已经做好了,封钦他们也着实饿了,便洗了手吃饭,顺便把曾家村的事跟江翊说了。 江翊休息了一天,精神已经好多了,脸色也好起来,“明天去递了玉佩,让亓官涵过来一趟吧。” 亓官涵临走前给了他们玉佩,让他们有事按老方法找他就行。 “嗯,先也只能这样了。没想到找私生子的事还没头绪,就又遇上这么个事。”原本就不怎么爽的封钦,现在更不爽了,但也没办法,事情都摊上了,只能一步步解决了。 “明天一早多派些人,一寸一寸搜曾家村附近,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江翊道:“曾家村这样,明显是人为的,既然是人为,那必有可查之处。” “嗯,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安排。”封钦应道。 于是四个人吃完饭后,封钦进行了安排布置,就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亓官涵和江度一起来了。 封业把情况说了一下,问道:“亓官宫主,你有什么见解?” 亓官涵略一想,道:“你们以为这是针对我们彼岸宫的?” 封业点头道:“是有此猜测。” 亓官涵道:“我彼岸宫虽甚少惹事,但名声在外也是没办法。若真有惹到我们头上的,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这些年得罪的人倒也不少。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大晟会用蛊的人不多,其中以火邪教最为阴毒,也最不讲理。如果不是火邪教,那其实的倒也不难排查。” 封业道:“那彼岸宫跟火邪教往来如何?” 亓官涵如实道:“前几年的确打过几次,不过都是在外地遇上,也是对方先惹事。近几年我们彼岸宫出去的次数少,倒也没再遇到过火邪教的人。而且彼岸宫和火邪教一样,外人只听其名,却不知道其具体在那儿,所以我们端不掉火邪教,火邪教也没办法端掉我们。” “我们在与木瓦一战时,也遇到火邪教作祟。”封钦道:“我一直觉得这火邪教与四皇子可能有勾结,却并没找到实在的证据。若这回也是火邪教做的,那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了。” 亓官涵一笑,“你若说火邪教与四皇子勾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火邪教一直想发展自己供奉的火邪神为国家信仰的唯一神明,虽说多年来也在不同的地方尝试过,均未成功,却也从未放弃过。若是以皇位与四皇子做交易,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看起来后台最薄弱的四皇子是最好驾驭的。再者,前朝不也有以神参政的事吗?虽说后来被推翻了,但当时信神者可是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彻底除净的。四皇子要为皇位冒一时之险,又有何不可呢?” “说的也是。”封钦点点头。 身为皇子,谁不想皇位在自己一脉的手里?而想要皇位,除了要有手段有头脑之外,还需要包天的胆识。 不多会儿,去巡查的人来报,说在茶树下发现了一枚玉坠。 送上来众人一看,玉坠不值什么钱,但上面却刻了火邪教的图案。看玉坠上的断裂的挂绳,像是被什么割断或者刮断的,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无意。 “看来他们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谁会又能用蛊控制了曾家村的人,又能仿出图案,再那么不小心地丢在茶树下呢?”亓官涵皱起眉。 一般若是蓄意留下的,那摘下来就是了,不会破坏挂绳的地方。 再者,小丘上的茶树茂盛,若真要陷害,把这玉坠放在显眼的地方,或者干脆“不小心”丢在曾家村更为妥当些,而不是丢在很可能就会错过,甚至他们根本不可能去搜的茶村下。 “现在怎么办?”封钦问。这事似乎有无数可以去查的线,但从哪查起还要理一理。 亓官涵道:“反正一时半会儿曾家村的蛊也解不了。不如你们随我去彼岸宫,我把几个姨都叫来,她们阅历比我丰富,应该能想出法子。” 封业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在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就跟知府说是去找蛊的解药。” 封钦他们也没有意见,便就这样定了。 第54章 次日, 几个人去了彼岸宫。 亓官涵把他几个姨请了来, 将曾家村的事说了。 九姨道:“火邪教每年都会研制新的蛊, 所以很我咱们不知道、没听过, 也是正常的。” 八姨接话道:“是这么回事,这还得去看过才能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连寻蛊都没办法找到那蛊的位置,也可能是化进了血中,这个可能就要按解毒那样去解了。但解毒也得知道具体是什么毒,否则也是无从下手。” “那一会儿吃完午饭,我们去曾家村看看, 再一起想想办法。”四姨道。 亓官涵觉得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便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 九姨理了理发鬓, 有些疑惑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直以来, 都是火邪教先惹我们,也是巧了,江湖门派数不胜数, 怎么弄得好像就是咱们彼岸宫挡了他们火邪教的道了似的?” 六姨点点头,“这么细想起来好像也是,这也就是火邪教不知道我们彼岸宫在哪儿, 不然恐怕要打过来。” “为什么呢?”九姨陷入思考。 江翊一笑,“或许是彼岸宫有什么是让火邪教忌惮的。” 亓官涵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头绪, “实在想不出来, 毕竟我们跟武林人士接触的也不多, 谁知道他们在忌惮什么?” 正说着,几个姑娘进来送厨房今早做好的点心。 点心刚放下,就见离亓官涵最近的一个姑娘,一下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就直冲亓官涵而去。 “小心!” 反应最快的还是江度,他冲过去一撑拍在那姑娘的肩头。 那姑娘并不会武功,一下就被江度拍了出去。在摔在地上的后,姑娘就像没有痛觉一样,抓起匕首又冲上了去。 江度挡在亓官涵身前。 亓官涵忙抓住江度的衣服,道:“别伤了她,她不太对劲儿。” 江度反手打落了那姑娘的匕首,然后抓住对方的胳膊扭到身后,姑娘还在挣扎,但显然是没什么用了。 “看她的眼睛。”宋颀提醒。 那姑娘双眼无神,跟曾家村那些人一样。 “现在怎么办?”九姨问。 “先把人绑了。”亓官涵道。 其他姑娘赶紧找来绳子,江度将那姑娘绑好。 宋颀上前检查了一番,道:“跟曾家村的状况一样。” “怎么桃儿也中招了?”八姨问。 宋颀也没有治疗的方法,只能先这样绑着。 亓官涵问:“谁跟她住一个院子?” 一个姑娘上前,道:“宫主,桃儿跟属下住在一个院子里。” 这姑娘叫小芙,这几个殿前服侍的都由九姨在管,而这个小芙是九姨亲手培养出来的,很是能信得过。 “小芙,桃儿这段时间可有出过彼岸宫?”亓官涵问。 小芙恭敬道:“回禀宫主,是属下疏忽了。四日前,桃儿去附近村落买茶,您知道,宫中女子对茶有研究者不多,但有事没事都爱喝几杯,也不要求多好的茶叶,所以一直是在附近村落采买的,有时候也会煮些茶叶蛋来吃,这曾家村就是咱们常采买茶叶的村子之一。那日回来,桃儿就说乏了,便早早地歇息下了。次日又是她休息,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昨日她当差虽走神,却也没做错过什么事,属也也就没在意,没想到就突然刺杀宫主了。” 亓官涵点点头,“恐怕是她去曾家村的时候被染上了,也不知道那时候曾家村的人是否正常。” 九姨道:“宫主,既然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 “九姨的意思是?” “给桃儿喂颗红莲丹试试吧。”九姨道。 亓官涵也没犹豫,点头道:“去把红莲丹拿来。” 不多会儿,小芙就把红莲丹拿来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九姨给桃儿塞了一颗,桃儿吃下去没多会儿,就吐了一口黑血出来,随后就晕了过去。 “看来应该是有些作用的。”九姨也松了口气。 亓官涵道:“先把她送回房间,醒了看看情况。” 桃儿被背走后,几个姨也先下去了,她们要去宫中各处看看情况,看是否还有其他人有桃儿这种症状,或者对这些有了解的。 主殿里剩下封钦他们几个,亓官涵道:“没想到彼岸宫也遇上这事了,好在中招的是个不会武功的,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宋颀问:“亓官宫主,那红莲丹究竟是何物所制?又究竟是什么功效?” 亓官涵也没隐瞒,道:“红莲是一种花,很像彼岸花,但只有一只蕊,花瓣也能宽些。这花开得慢,但开了就不会败,彼岸宫的水边有很多,因为不知这花具体应该叫什么,所以宫里人都叫它红莲。也因为像彼岸花,所以彼岸宫的名字也是这样来的。” “这花没有别的功效,就是能解毒,但具体都能解那些毒还不确定。因为花太多了,味道又比较清香,所以姑娘们也会摘来制成香囊、香粉之类的。除此也就没别的用途了。” 宋颀问:“亓官宫主,实在冒昧,不知那些红莲花可否给我两株?” 亓官涵不甚在意地道:“不必客气,一会儿带你去摘几株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这花只能在彼岸宫这个地界生长,到了别处一天就得枯,而且摘下后一个时辰内必须入药,否则也没有药性了。” “原来如此。”宋颀有自己保存的方法,他是想带些回去种植,这样随用随取也比较方便。 江翊道:“亓官宫主,我倒有个想法。” 亓官涵微笑道:“你说。” “既然彼岸宫有这么神奇的红莲,又只有彼岸宫地界能生长,那火邪教是否是为此而来?火邪教以蛊害人,若这红莲能解所有蛊毒,那火邪教就等于失了最有力的工具。所以铲除彼岸宫,也许是势在必行的。”江翊道。 亓官涵皱起眉,考虑了片刻后,道:“你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我们彼岸宫真是火邪教的最大威胁,那火邪教招惹我彼岸宫的做法就说得过去了。” 江度道:“还是等那个姑娘醒了问问看吧。也许会有线索。” 亓官涵冲他笑了笑,点头道:“嗯。” 一个时辰后,桃儿醒了,让小芙扶着她来见了亓官涵。 亓官涵赶紧让人给搬了个椅子来,让桃儿坐下说。 桃儿坐下,一脸歉意地将那天的事一一道来。 桃儿那天跟往常一样,乔装中普通人家的姑娘,去附近采茶的村子买茶叶。由于实丰附近并没有其他武林门派,彼岸宫又地处隐秘,所以还是很安全的,即便是不会武功的姑娘,这么多年来往来于茶村之间,也从未出过事。 桃儿在李家村没买到茶叶,前几日子李家村的茶都被茶商买空了,于是就去了曾家村。 一进曾家村,她就发现与平时不太一样,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就在她正想离开时,几个带着面具的人把她抓了,还在她的荷包里搜到了彼岸宫的腰牌。然后其中一人就将一只白色的虫子喂进了她嘴里。之后她变迷迷糊糊的,不记得是谁给她装的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就是在今天看到宫主后,突然起了杀心。 后面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宫主,我怀疑那些人是火邪教的人。”桃花道。 “何以见得?”亓官涵问。 “我在迷糊之前,看到了他们腰上的腰坠,像是火邪教的标志。但因为被衣料挡住了一小半,所以并不能太确定。”桃儿道。 封业将带着身上的那枚在茶树下找到的腰坠拿出来,问道:“是这样的吗?” “对!就是这样的!”桃儿激动道:“因为下面的流苏长短不齐,感觉不好看,所以我就记住了。” 封业点点头,“看来真是火邪教了。” 封钦分析道:“他们好不容易抓到彼岸宫的人,估计是想通过她来找彼岸宫的入口。”否则把人抓住又放了,还把人弄得失了魂似的,又为了什么呢?而且明知道彼岸宫的红莲花能解此蛊毒,还冒险一试,就只能是有闯进来的图谋了,这样只要能打彼岸宫一个措手不及,暴露了又有何妨? “很可能是。”亓官涵同意封钦的看法,“但我彼岸宫周围阵法密集,非常走之人,就算跟进来了,第二次也找不到入口。所以他们可能算盘打得不错,但还是没能带人进来。而且那天他们应该跟的不是太近,不然桃儿回来时,守卫应该会发再。” “既然桃儿姑娘没事了,那说明红莲丹对这种蛊毒是有效的。小涵,如果有多余的,就拿给曾家村的人吃吧。”江度道。 小涵? 江翊几个都转头看过去,就连桃儿和小芙都一脸惊讶。 亓官涵似乎很习惯,笑道:“宫中别的不多,就红莲丹多。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明天早上我们再去送药,再问情况也能方便些。” 江度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道,就这么办吧。” 亓官涵让小芙扶桃儿回去休息,随后又对他们道:“一会儿我让八姨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都别客气,当自己家就好。” “那就打扰了。”封业点头道。 亓官涵有些疲累地往主位上一靠,道:“我猜这次火邪教是好不容易摸到了彼岸宫大概的位置,想利用曾家村的人把彼岸宫的人引出去。然后就像江翊分析的,是冲着红莲来的,若我们出去了,他们正好可以借机与我们一战,毁掉彼岸宫,成全他们的蛊毒。若没出去,这事嫁祸到我们彼岸宫头上,官府来抓,照样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呵,我倒真不知道该夸他们谋算大呢?还是太过自不量力。” “不管怎么样,现在有了方向,就好防备了。”江度劝慰。 亓官涵笑了笑,“是这么回事。对了,你们这次过来,到底为了何事?” 虽说之前封钦说他们是来视察新知府的,但怎么这么巧还去了曾家村?还到达的次日就去了,按理来说逐一村落视察,怎么也不可能先轮到曾家村的。 封业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视察新知府只是表面理由,实际是我们奉父皇之命,来找遗失在外的私生子的。” 亓官涵眉峰一挑,笑意敛了些,“这样啊……” 随后也没有多问,道:“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那些红莲。”说罢,就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第55章 彼岸宫有一条横贯宫中的小河, 河不算太宽,水也是刚没过膝盖,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小河边长了无数红莲。此时正有少女在这里采摘, 想回去做了香包,见亓官涵来了, 也纷纷行礼, 乖巧懂事。 亓官涵解释道:“这些都是宫中的下一代了,有的与我同辈,有的还是我的晚辈。母亲都是被负心人所欺, 而后入我彼岸宫的。我们彼岸宫并没有禁止女子生育,也不禁止他们与外面的男人来往。只一条,嫁出去后永不得回来,也不许让别人知道彼岸宫的所在。目前嫁出去的姑娘少之又少, 也都遵照约定没有再回来过, 所以彼岸宫才能一直这样安全。” 江翊微笑道:“这对女子来说, 真的可谓是避风港了。” 亓官涵道:“也不尽然,下一辈中有不少不理解母亲的苦心,不愿意待在彼岸宫的,尤其是男子,我义母倒也会放他们走,依旧是不许回来。而但凡进入彼岸宫的女子, 也都要查人品德行, 若不是个好的, 再凄苦也不会收留。” 江翊点点头, “彼岸宫能有今天这样大的规模,要收什么样的人,自然要仔细考量。毕竟作为宫主,要对彼岸宫中所有女子负责,不能让人毁了她们的家园。” 亓官涵笑道:“正是这个理。” 那几个少女一人采了两三朵就不再拿了,告退后笑嘻嘻的结伴离开。 亓官涵道:“这红莲虽多,但宫中女子都很珍惜。所以一般采够了需要的数量,就不再多拿了。而做成香包,能香个一年多,倒也是省的。” 宋颀摸了摸这些花,微笑道:“懂得珍惜,才能长久。可见这些姑娘品性都是好的。” “是啊。”亓官涵道:“宋兄随意采就是了,不必太客气。” “好。”宋颀应着,就前去采摘了。 他并没有直接摘花,而是从荷包里拿出些张散发着淡淡药味的纸。随后用匕首挖出两株,用纸包住根部。 亓官涵没见过这种做法,问:“宋兄这是要移栽?” “对,想种到襄王府去。”宋颀也不隐瞒。 亓官涵道:“这很可能移不活。” 毕竟这花只能长在彼岸宫中。 宋颀道:“嗯,但还是想试试。这药纸能保存花株原本的土壤和水份,这样送到京中应该还不成问题,到时候栽种试试。” 既然宋颀想试,亓官涵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说不定宋颀有自己的办法呢? 包好花后,几个人就回去了。亓官涵也让人装了一整瓶的红莲丹,准备明天带去曾家村。 吃过晚饭后,几个人各自回了安排到了院子休息。 江翊发现兄长居然住在亓官涵的院子里。其实他也觉得兄长跟亓官涵关系好像有些太好了,毕竟才认识不久,亓官涵把兄长当救命恩人,热情相待很正常,但他兄长从来都是个慢热的人,若不是真脾气相投,一般不会这么快就跟人这么熟稔了。 不过兄长能交到个新朋友,江翊还是高兴的。日后多个人照应,又是大名鼎鼎的彼岸宫,也是有利无害的。 次日吃过早饭,一行人去了曾家村。将解药喂给村民后,村民门也逐一清醒了,并跪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但这个礼封钦和封业都没受,反而不动声色地把亓官涵推到了前面,让他受了村民的礼,这才是名正言顺的。 知府把几个能说明白话的人聚到一块儿,让他们跟封业和封钦说明情况, 原来在他们中蛊之前,村中来了一行十个人,说是京中商队的,来这里采买茶叶,要在村子里住几天。这算是常事了,村中几家也空出了屋子招待,一切都很正常。出事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早起吃饭,准备吃完就上山去给茶树培土,但饭还没吃完,那几个人就闯了进去,二话不说,把那个白虫子给他们喂下了。他们都是茶农,平时百姓之间闹了矛盾拳脚相向的,倒还应付得来,但跟会武功的人比,那简直就是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 后来的事他们都不记得了,直到今天醒来,回想起来才觉得可怕。 “对于那几个假商人,你们可有线索可以提供?”封业问。 其中一个矮小些的男人道:“王……王爷,出一前一天晚上,我偶然听到他们似乎在讲我们听不懂的话,不像是咱们大晟话,我还在想,京中的人就是见识广,别他国的话都会说。” 封业点点头,也不计较他说话不够尊敬。 火邪教起源外邦,会他国语言也是正常的。 里正道:“王爷,草民之前见他们往山上走了几回。原本以为是去找野味的,但那日给我们喂毒,闯进草民家里的人草民根本没见过,这样想来,会不会是他们在山中还有人接应?” 这里正年纪虽大了,他头脑倒是清醒。 封钦问:“是东边那座山?” 那山正是通往彼岸宫的。 “是。”里正应道。 这下就等于是印证之前的猜测了,火邪教这次应该就是冲着彼岸宫的所在而来的。 封钦立刻对知府道:“组织人马,搜山!” “是!”知府应后,赶紧去叫人了。 半个时辰后,实丰所有官兵分队上山搜寻,以响箭为信。 山路难行,封钦没让江翊去,江翊便跟一同下山来的九姨一起待在曾家村里,顺便打听一下曾氏的事。 九姨是个心善利落的女人,这会儿正在挨户查看恢复的情况。 江翊待在里正家,里正用茶招待着。 江翊知道这里正是个头脑清楚的,便道:“我们这次是奉旨而来,要接一位曾氏的采茶女进宫为妃。” “啊?”里正一脸惊诧,“王妃殿下,不知皇上要接是的哪一位啊?我们曾家的里的姑娘都没出过实丰,这皇上怎么会特地挑我们村的姑娘呢?” 听里正这话,像是并不知情,江翊道:“不是特地挑,是这位曾氏多年前,曾与皇上有过几面之缘。” “哦?草民完全没听过说。”里正有一脸茫然。 江翊也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不是曾家村的姑娘? “那你们村姑娘有没有无故消失了几天又回来的,或者未婚有子的?” 里正想了半天,恍然道:“确有这么一个,叫曾芸儿。这曾芸儿也是可怜的,老父老母在她十二那年就死了,只留下她和她哥。他哥也不是个东西,父母死后卷了家里所有的银钱跑了,一年后被人发现死在一个小巷子里,说是赌博把钱花光了,又借了不少银子还不起,被人活活打死了。这个曾芸儿性格腼腆老实,也不太爱与人接触,所以回没回家也没人知道。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怀孕了。我们是农村,她家里也没别的人了,所以即便这是该浸猪笼的事,我们为了声誉,也就给瞒下来了,当作不知道。” “因为曾芸儿也不常出门,自然遇上不外村人,这事还就真瞒住了。她生产那天,还是我家老婆子去给接生的。生了个特别漂亮的大小子,我家老婆子还喜欢的很。后来刚出月子吧,曾芸儿可能是前后都没养好,就得了病去了。留下那孩子我家老婆子本想收养来着,但曾芸儿的远房表姐来了,就把孩子带走了。看那姑娘的衣着,也不像普通人家,所以我们想着这孩子还小,跟着回去当亲生的养,也能享福,这事就这么结了。也没再见那个姑娘回来。” 远房表姐? 江翊皱起眉,若真是这样,无疑更是大海捞针了。 另一边,封钦在一处空地上发现了刚熄灭的柴火,估计走不远。于是放了响箭,所有人开始往他这边汇合。 在汇合的过程中,亓官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立刻追了上去。 封钦和封业在看到信号后,也纷纷赶了过去。 对方有十几个人,实力并不弱,他们赶到的时候,还没有生擒住任何一个。 封钦他们也很快加入了战局。 有宋颀在,形势很快有了逆转。加上这边已经处于彼岸宫的地界,亓官涵也终于空出手,可以改林中的阵法了,让这些人一个都跑不出去。 在混战中,亓官涵的荷包被对方的剑划开,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地,其中赫然躺着一块龙纹玉佩。 封钦愣了,封业也愣了。 亓官涵快速捡起玉佩往怀里一揣,继而挥剑相向。 现在也不是发呆的时候,封业和封钦回过神来,继续迎战。 近一个时辰后,才把火邪教的人全部抓住。怕他们自尽,就用布条堵住了他们的嘴,捆好后,严密押送回官府待审。 回到曾家村,江翊把里正的话跟封钦他们说了。而封钦则把亓官涵有玉佩的事告诉了江翊。 江翊一脸惊讶,但亓官涵一直也没说什么,就像没这事一样。 晚些时候,一行人回了官府。就连亓官涵都被他们带回来了,没让回彼岸宫去。 亓官涵似乎也没准备再隐瞒,所以也不俱跟他们回来。 关上门,封钦问亓官涵:“那玉佩是你的?” 亓官涵笑得有些讽刺,将玉佩拿出来拍在桌上,“说实话,若不上皇上突然要来找什么皇子,你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你母亲就是……”江度不知道要怎么说,亓官涵的母亲的确是个可怜人。 亓官涵冷笑道:“我母亲叫曾芸儿,不过我刚出生不久,她就过世了,所以我对她没有记忆,都是听义母说的。义母与我母亲从小就认识,在得知她被皇上临幸又抛弃后,愤怒不已。原想接我母亲到彼岸宫,但我母亲当时身体非常弱,恐经不住山路颠簸。” “我母亲过世后,义母就把我带到了彼岸宫抚养,视为己出。这块玉佩我母亲之所有留着,是怕我长大后不服管,做下错事,希望能用它保我一命。我从未拿它当保命之物,只当是母亲的遗物,随身带着,没想到今日不巧,被你们看到了。” 亓官涵这番话就可见,他从不以自己是皇家子嗣为荣,反而非常排斥这件事。 “那……关于皇上找私生子这事,你有何打算?”封业问。 亓官涵不甚在意地道:“你们把这玉佩带回去,就说曾氏已死,没有子嗣罢。” 第56章 亓官涵说完这话就出去了。江度反应最快,也追了出去。 封钦看着桌上的玉佩, 问封业:“哥, 你说怎么办?” 封业想了想,道:“他身在江湖, 又有自己的责任在身,不想回皇家也能理解。将心比心地讲,若换成这我, 我也会跟他一样的选择。” 封钦点点头,“是能理解, 但父皇那边这个谎要怎么圆?” 封业一笑, “不圆。父皇急了,对大皇子和四皇子也是个压力,而对我们来说, 说不定是个机会。” “也是, 那就这样吧。待今晚我们审问完火邪教的人,就写折子回京, 让父皇准我们回去。” “嗯。”封业微微叹了口气。若是别人,他大概还能劝几句, 毕竟若有自己人在皇家, 他们也等于多了个助力。但这个人是亓官涵, 先不说他能不能劝动, 他是在江湖中待过的人, 现在让他选, 比起皇家, 他更喜欢纵山派的生活。虽也有争斗,但正派之间不至于你死我活,而就谋略来看,江湖人鱼龙混杂,哪怕是天生聪明的,也未必有整天在生死之中徘徊的皇家人更懂得用计谋。 外面,江度追上了亓官涵。 亓官涵笑了笑,“抱歉,一直没跟你提这件事。” 江度叹了口气,“没什么好抱歉的,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见江度完全没在意,亓官涵也松了口气,“好。” 有江度陪着亓官涵,江翊也放心了。不过这两个人也是一夜未归,江翊觉得出事是不能的,只是不知道是喝多了酒找了家客栈休息了,还是回彼岸宫去了。 未免夜长梦多,封业和封钦连夜审了那些火邪教的人。 原本他们以为火邪教的人应该相当有骨气,但实则发现也是分人的。其中两个经不住拷问,把知道的全招了。 原来他们真的是冲着彼岸宫的红莲来的。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火邪教有人看到彼岸宫的人用红莲解了他们在利用的一个女子的蛊毒。后来为探这红莲丹究竟能解几种蛊,他们便四处做恶,而且专找那种能与彼岸宫联络上的村子、门派之类,当然,太厉害的他们也不敢惹。上一任宫主年轻的时候的确特别喜欢四处走走,扶贫帮困,也用红莲丹解了不少他们种下的蛊,但后来彼岸宫主就甚少出门了,宫中众人也不出门,所以他们根本没办法跟踪到彼岸宫的的入口,于是这一查就是很多年。 这回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了,便用了些手段想引彼岸宫的人出去,再伺机跟踪,但没想到那林子邪乎,还是被他们给跟丢了。 而关于四皇子与火邪教勾结的事,他们也招了。的确,四皇子一开始是勾结木瓦一族的,而火邪教也跟木瓦勾结上,准备一同对付大晟的。后来火邪教教主和四皇子都觉得木瓦其实挺没用的,就私下两方凑到了一起,形成了四皇子的势力网。 而近来,火邪教也的确派了人保护四皇子。 之前秋猎,前去行刺的是火邪教的死士,原本也只是做做样子,让四皇子救驾有功,没想到居然还折损了一人。四皇子也没救驾成功,最后送了好些礼给教主赔罪,才没让教主怪罪。 封钦问:“你们教主跟四皇子谈的什么条件?” 那人道:“事成后,我们火邪教将为大晟国教。” “哈哈,你们教主想的真多。”封钦十分不屑。 封业皱眉问:“你们怎么知道待来日事成,四皇子不会反悔之前的承诺?” 那人道:“教主给四皇子下了蛊,四皇子必须定时服用解药,根本不敢反悔。” “那现在解药是在谁手里?四皇子身边那几个火邪教的人手中有吗?” “有,就是他们按时给四皇子服用。” “若不服用,会有什么症状?” “先是胡言乱语,敌我不分,时间长了会神智不清,最后疯掉。” 封钦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封业问:“那不吃解药要多久才会发作?” “三天。”那人道。 封业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拔剑将那几个嘴硬的杀了两个,然后道:“本王知道你们不可能都是无牵挂之人,本王此番也不是针对你们,只要你们把四皇子身边的人骗过来,再向教中报告你们平安无恙,不让人起疑惑,那事成之后,本王定不动你们一根汗毛,且放你们离开。不过你们若耍花样,那这一个人的下场便是你们的结果。待他日皇上下旨端掉火邪教,你们的家人、爱人、子女也一个都别想活。” “小的什么都说,什么都说!”之前就招了的两个人连忙磕头,他们都是有心爱之人的,自然不能看着爱人死去。 剩下那些没招的也没了刚才的硬气,却也没开口。 封业之所以只杀光两个,除了杀鸡儆猴外,也是怕这两个招供的见没人能拆穿他们,再胡编乱造,现在有了也可能会招供的人存在,这两个人也能有所忌惮。 事情都差不多弄清楚了,封业和封钦倒也没有轻举妄动,看着那两个招供的写了书信分别发去四皇子和火邪教教主那儿。而后,他们也上了折子,请皇上允许回京。而封业有些不放心他们一走,实丰和彼岸宫的情况,于是修书一封,让人送到了纵山派,希望师父能派人前来帮彼岸宫一二。 那些火邪教的人果然没敢作祟,四皇子身边的人来了之后,直接被彼岸宫的绑了,搜出身上的解药后,就地杀埋,干净利落。 纵山派的人来得也快,听说事关彼岸宫,纵山派的掌门亲自带弟子们来了。火邪教的那些人也被蒙着眼带去了彼岸宫关着,纵山派的人也住进了彼岸宫,封业和宋颀陪了师父几天后,回京的圣旨下来了,几个人便起程回京了。 而江度选择留下,也是想照应亓官涵一二,江翊没有意见,只叮嘱了几句安全。 回京路上,他们走得并不快。一来是跟在四皇子身边的人离开前,给四皇子留了药,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的,四皇子还不至于失态。二来,那位曾氏既然说是没有子嗣的,那皇上自然也就不着急让皇子回宫认祖归宗了,自然也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不过这一路上,江翊的脸色比去时还难看。坐着马车也晕得不行,到了忠茂县已经是车都下不来了。 宋颀见状,忙道:“先把他抱进去,我一会儿给他看看。” 这几天他以为江翊只是晕车和劳累,也没太在意,只给了江翊一些晕车的药丸吃,但看今天这个状况,似乎不太对。 这家客栈有独立的院子,位置也就错,就在衙门附近,很是安全。封业便要了个小院,小二热情地把他们带进去,得知道江翊晕车后,还热情地介绍了店里的酸梅汤。封业不知道江翊能不能喝,但给宋颀喝也是好的,便要了一壶。 小二应着就出去了。 宋颀坐到床给给江翊把了脉,随后一拍脑袋,大骂自己疏忽,笑着对江翊道:“恭喜了。” “嗯?”江翊正难受的紧,哪知道他在恭喜什么? 宋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虽这样说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得恭喜你,有喜了。” 江翊一愣,脸跟着红了起来。他没有这方面经验,同辈中又没见过谁怀孕,所以难受到这般地步,也没往这边想过。 宋颀又何尝不是?所以对自己的失职是有些自责的,毕竟他比江翊大,知道的也应该比江翊多,怎么就一时迟钝,没往这方面想呢? 封钦和封业一脸疑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似乎又不是什么坏事。 宋颀觉得这事还是江翊自己跟封钦说得好,便起身拉着封业离开了。 封钦坐到床边,一脸心疼地问:“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去给你买。” 江翊在最开始的惊慌和不知所措后,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身上还难受,但心情倒是不错,“没什么想吃的,晚一点让厨房给我煮碗面,面少汤多那种,再加些青菜。” “好。”只要江翊想吃,让他做都行。 摸了摸江翊的头发,封钦问:“宋颀跟你说什么了?” 江翊笑了笑,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江翊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跟你说过我的异能是源自于我的母亲,以及我母亲族中的事。但没跟你说,那一族中的男子亦能有孕。” “啊?”封钦懵了。男子有孕?这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江翊弹他脑门,“害怕了?” 这事的确很匪夷所思,但也许在他母亲那一族来说,是再常见不过的了。 封业赶忙摇头,“不是,就是有点意外。” 江翊笑了笑,“但你现在必须接受这个意外。” “我当然接受啊。” 江翊满意地点点头。 封钦看着他。 江翊也不说话。 封钦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有了?” “嗯……”江翊应得很轻,像是怕吓着封钦似的。 封钦瞪大了眼睛,“你说真的?!” “嗯……” 封钦哈哈大笑,随后抱住江翊,“太好了,轻尘,你太棒了!” 江翊无语,这跟他棒不棒有什么关系?不过看封钦高兴,他也松了口气。 封钦抱了一会儿,赶紧松开江翊,小心翼翼地道:“我现在要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回去我给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贴身服侍你吧,就夏风一个我怕他周全不过来。再给你挑几个厨子,每天换着样的给你做吃的,你想吃什么就说,做不好咱们就换……” 江翊赶忙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 封钦抓住他的手,“小声什么?这么高兴的事,自然应该大吃一顿来庆祝。” “别胡闹,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肯定得惹麻烦。”江翊还是理智的。 封钦原本高兴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郁闷道:“我哥快点登基就好了。” “没办法,现在只能顺势而为。”江翊微笑道。他不太出门,就算在家中躲着不让人知道也不成问题。但如果孩子出生了,那又该怎么办?暂挂在别人那儿,估计以后归宗肯定会受到疑问,对孩子也不好。 “你想怎么办?”封钦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要让他假纳一个女人,把孩子推说是那女人生的,他也不乐意。 “没想好,实在不行就先偷偷养在府上,以后就说是你私生子算了。”江翊笑道。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这样孩子是封钦的,假娘又是个没影的,接回来他从小养着,别人不会说闲话,对孩子的成长也是好的。等孩子大点,再把真相告诉他便是了。 封钦仍然觉得委屈了江翊,便道:“我再想想。” 第57章 封业的惊讶不比封钦少, 不过之前宋颀跟他简单提过这事, 所以他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他对孩子倒没什么想法, 只要能跟宋颀成亲,他就满足了, 其他的只是附加的东西, 有没有都可以。 为了江翊的身体考虑,他们决定多在这儿住些时日。也好在宋颀还懂些医术,能给江翊开安胎的汤药, 倒是不用另请大夫找麻烦了。 休息了几日的江翊气色明天比之前好了, 找到了晕车的原因,对症下药, 自然恢复得也快,相必再上路也不至于那些难受了。 这天没什么事, 江翊和宋颀在屋里下棋吃果子,好生随意自在。 “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宋颀问。 江翊笑了笑,“还没想好。实在不行就先称病, 去庄子上待着算了。” 宋颀摆了一颗白子, 道:“我倒有个大胆的提议。” “你说。” 宋颀道:“在你生产之前,把皇位夺下来。这样孩子也能有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 你和律王也能全力抚养这个孩子,任别人怎么非议都无所谓, 咱们也不怕。” 江翊自然知道这是个好办法, 但是, “谈何容易?我们费了那么多工夫也只才扳倒了一个二皇子而已。” 宋颀倒比他乐观, “四皇子眼看也不行了,大皇子那边,大不了没事给他找点事。现在咱们不得不拼,不然他日若你我的异能被察觉,恐怕不是被利用殆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江翊闭了闭眼,点头道:“你说的对。” 以当今圣上的性子,宋颀说的八九不离十。 “等这次回去,你就安心养着,少操心。万事交给我。另外,舒珉也是个聪明的,与我们的目的又一致,倒可以请他来帮忙,相信会事半功倍。”宋颀道。 江翊倒把舒珉忽略了。的确,有舒珉在,应该不成问题。舒珉在定督候府住得很好,也藏得很好,虽没再与懋妃见面,但听说许霖若进宫看望贞贵妃,都会带上舒珉写给懋妃的信,这也是得宠的好处,家人可以时常进宫。若来日封业登基,舒珉入宫应该就方便了。 “也好,不过凡事还是要以安全为重,不要冒进。”江翊提醒。 “放心吧。”宋颀笑着点点头。 又住了几日,待江翊完全恢复精神后,几个人才重新整装上路。 一路也也是能慢则慢,反正如果皇上问起,就说封钦不舒服,一路只能慢行。 到达京城当日,已经是傍晚了。 几个人各自回到府上,江翊近来有些嗜睡,此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封钦将江翊抱进卧房,江翊就这么睡了过去,也顾不上没洗澡的难受了。 封钦亲了亲他的额头,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出门吩咐了厨房熬鸡汤、做清淡的食物。煎药的事则交给了夏风,夏风已经知道了,接受能力也不错,伺候江翊也更用心了。封钦给他涨了月钱,跟佑兴一样的,夏风感恩戴德的,干活也更卖力了。 独自吃了饭,封钦找了几本书到卧室去看。厨房的热水已经备下了,江翊醒了要洗澡的话,随时都可以。 不多会儿,江翊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封钦赶紧凑上去,轻声道:“醒了?一会儿吃个饭再睡吧?” “嗯……”江翊哑哑地应了一声。 封钦坐到床边,江翊顺势枕到他腿上。最近江翊特别喜欢犯懒的时候枕在封钦身上,腿上、肚子上、肩膀上……都让他觉得很安心。 封钦用宋颀教他的方法轻按着江翊的头皮,让他尽量舒适放松,并闲聊道:“刚才宫中来旨了,让我和哥哥明早进宫觐见。” 估计是要意思意思,给点赏赐。 “嗯。”江翊享受着封钦的按摩,声音听起来也软得很。 封钦低头亲了亲他,道:“明天你起床自己吃饭,别挑食,尽量多吃。我见完父皇,想去母妃那里请安,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好。”江翊轻声道:“算来,四皇子发作的时间也差不多在这几天了,你万事也要小心,离他远点。” 谁知道四皇子疯起来会不会伤人呢。 “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得顾好自己的安全。” 第二天一早,封业和封钦进宫面圣。 曾氏无子嗣的事已经报给皇上了,皇上虽表面看不出什么来,但通过语气也能听出失望。 这事他们做儿子的自然不好多说,所以受了些无关紧要的赏,就告退了。 随后两个人去了贞贵妃那儿,贞贵妃在得知江翊能以男人之身孕育时,先是惊诧,之后是欣喜和理解,也感慨上天对自己的儿子真的不薄,原本可能在婚姻中因此事产生的问题也就这样迎刃而解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其实话说回来,为了延续血脉而让封钦和封业再纳女子,她也是不愿意的。她这一生已经受够了三妻四妾的苦,自然希望儿子能从一而终,这样没有隔阂的相濡以沫,才是真正的幸福。 贞贵妃一高兴,就赏了不少东西。当然,也没有厚些薄彼,也有宋颀的份,也算是顾得周全,两厢欢喜了。 而四皇子的事,他们也跟贞贵妃说了。 贞贵妃在得知四皇子的事后,笑道:“他自找的。不过……讲真的,我有时候真的特别想找个蛊师算计了那位,但细想想,蛊师多大不是善类,与那样的人为伍,我是信不过的。” “母妃说的对。”封钦应道。 “不过,现在江翊这个情况,我们也不得不抓紧了。”贞贵妃认真道。 封业道:“母妃,宋颀已经提出要加快速度,最好趁孩子出生前,把所有的事都落实了。我们也考虑了一下,准备让江翊好好休息,拉舒珉来一同议事,争取早日达成目的。” 贞贵妃满意地点点道:“嗯,舒珉自小聪明,有他帮忙,我也能安心了。” “是。” 出了宫,封钦道:“哥,叫上宋颀到我那儿吃饭吧?府上的人做了酱肉,味道不错。” 封业道:“让你人送我府上吧,我就不过去了。虽说江翊这事是个高兴事,但还是要拿捏好分寸,别让了父皇忌惮,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吧。” 封钦无奈,“哥哥小心为上自然是好的,但实在是有些无趣。” 封业失笑,“等来日时成,再有趣也不晚。” 之后的几日都很平静。江翊依旧懒懒的,但胃口还算不错,多少让封钦能放心一些。 这天,皇上下旨让所有皇子、王爷、郡王一起上朝。封钦也没能多陪江翊,天不亮就出门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拜。 封钦跪在其中,却想起了上一世登基之事,现在想来,没了江翊,依旧是了无生趣的。而这一世,他不会再坐上那个位置,江翊也跟他相亲相爱,真是没什么比这个更美妙了。 “平身。”皇上道。 “谢皇上。”众人起身。 “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新日国想要入京觐见,各位爱卿觉得这事要不要同意?若进京又当如何接待?” “皇上,臣以为我大晟不至于与新日国为伍。” “皇上,我大晟素来与新日无往来,不知新日国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皇上道:“新日国新上任了主君,想来与我大晟邦交,互通有无。” “皇上,新日国仍蛮夷之邦,我大晟无论财力还是物力,都比他们强了不只千百倍。如此邦交,对我大晟并无好处。” 皇上问:“大皇子,你怎么想?” 大皇子出列,道:“父皇,新日的确荒蛮,又善用蛊毒之物,实在不是善类,如此邦交,怕是对我们并无好处。” 皇上不置可否,又问:“老三,你觉得呢?” 封钦垂眸出列,道:“新日与我大晟相比,无论哪方面,都是不及的。不过说到底,还是要看父皇的意思。父皇若是想扬我大晟国威,那让他们来自也是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京中守卫防护一定要做好,以免措手不及。” 皇上点点头,又看向四皇子,“仁王,你怎么想?” 此时四皇子脸色苍白,神色萎靡,似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才勉强上朝的。 皇上叫了他,他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钦看了看他,心中冷笑——估计是药没了,控制不住了。 “仁王?!”皇上不悦地又叫了他一声。 这回四皇子有了反应,出列道:“父……父皇……” 皇上见他这样,皱起眉,“你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忙道:“儿臣无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让父皇担心了。” 皇上见他这样,有些心烦,便转头问封钦,“老六,你怎么说?” “父皇,儿臣同意三哥的。其实新日能带给大晟的非常有限,托大了说应该全是咱们大晟帮他们,不过能扬我国国威也很重要,日后若有需要,说不定也能用得上新日国。所以父皇如果想见,那做好守卫这方面就可以了,别的倒不必太担心。至于新日国图什么,相信父皇心中明白,儿臣就不多问了。” 封业这话显然是让皇上满意的,皇上笑道:“老六是长大了,果然,娶亲是有好处的。” 皇上的话音刚落,在站封钦前面的四皇子突然仰天大笑,像失了智似地指着上位的皇上,“那个位子,很快就是朕的了!” 第58章 “放肆!”皇上怒道。 一个皇子, 不但明目张胆地觊觎皇位,还敢自称“朕”,简直是翻了天了! “放肆?哈哈哈, 你都这把年岁了, 还不让位,是不是太不识趣了?”四皇子就跟中了邪似的,往常那温厚的样子完全不见了,显得邪气又疯魔。 “你……”皇上也看出四皇子不对劲儿,但还是被气得手哆嗦。 四皇子毫不在意别人惊诧的目光,自顾地道:“待朕坐上那个位置, 就封自己的母妃为皇太后,其他皇子、皇妃……呵呵,都得死!” 皇上气得脸都绿了,立刻怒道:“来人!把仁王给朕关进大理寺!” 侍卫立刻冲进来抓四皇子。 四皇子还怒了,边挣扎边道:“放开朕!信不信朕将你们通通砍了?!” 然而侍卫并没有理会他,直接将他连拖带拉地带走了。 四皇子一派的人面如菜色,个个瑟缩在那里, 一动不敢动, 心中也是一团死灰, 不知道四皇子突然就这样了,这不是等于自己拱手把命送了吗? 四皇子发疯是在封业和封钦的意料之中, 但他们以为四皇子疯了会伤人之类的, 却没想到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给说出来了。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 也没说话。 这时, 大皇子行礼道:“父皇,四弟今日这样,倒让儿臣怀疑起一事。” “什么事?”皇上握紧拳头,恨不得杀了四皇子。 “四弟突然这样,跟变了个人似的,儿臣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而且近来,儿臣发现四弟身边多了几个侍卫,但瞅着眼生。一开始儿臣以为是父皇赏的,但后来听母后说,并无此事。而这段时间儿臣没再在四弟身边看到那几个人。四弟这样,儿臣在想,会不会跟那些个人有关?”大皇子一脸诚恳地道,就像是一个单纯关心弟弟的兄长。 “哦?是什么人?”皇上皱起眉。 皇子府上的侍卫、下人都慢皇上安排的,皇子不可以私自安排。 “儿臣不知。但不知父皇有没有印象,秋猎时,有两个侍卫跟在四弟身边。”大皇子道。 皇上仔细想了想,“朕好像有些印象,老四还猎了头熊。而以老四的武功,应该猎不了这样凶猛的动物,看来是有高人相助了。” 大皇子有些得意地道:“正是。当然,这些都是儿臣的猜测,究竟如何,还需要父皇派人去查。” 皇上点点头,“翰林院御史!” “臣在。”翰林院御史冒着冷汗站了出来。 这位翰林院御史正是四皇子的外公,宁妃娘娘的父亲,四皇子一派最有力的支持者。 “你可知四皇子的事?”皇上问。 翰林院御史就算知道又哪敢说是,忙道:“微臣不知啊!四皇子虽是微臣外孙,但四皇子素日事忙,也不常与微臣相见,所以微臣并不知道四皇子在做什么。” 在外孙、女儿跟自己之间,翰林院御史果断选择了自己。 皇上点点头,“大理寺卿!” “臣在。”大理寺卿出列。 “四皇子的事,交由你去查,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新日国觐见一事,交由礼部安排,务必周到,扬我国威。” “是!”礼部尚书应道。 “退朝!”皇上说罢,便气哄哄的走了。 “恭送皇上。” 下了朝,封钦和封业一起往回走。 在马车里,封钦问:“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封业想了想,道:“把火邪教的事偷偷透露出去,其他的咱们就不管了,等父皇要围剿的时候,再出力便是了。” 封钦点点头,“希望大理寺别辜负了父皇了期望,定给他好好查查。” 封业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之后的几日,朝中上下都在调查四皇子的事和准备招待新日国的事宜上忙碌着。 封业通过别人,不动声色地把火邪教的事透露给了大皇子。大皇子抓着这个机会就传给了大理寺。四皇子一派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估计到时候查下来,会把责任都推到四皇子身上。 宁妃那边已经去求了皇上多次,说四皇子只是中了邪,并非真心皇上不敬。甚至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夜。然而皇上并没有理会她,最后宁妃受不住累晕了过去,皇上也只让人给抬回去,找了个把太医给看了,也就完事了。 江翊这边一切都好,给定督侯去了信,说了情况。定督侯挺高兴,让人送了些补品过来,但人没来,也是怕惹皇上忌惮,倒是个谨慎的。 江翊精神也不错,肚子比之前胖了点,但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太出来。宋颀有时候会来陪江翊说说话,顺便给他开汤药,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封业觉得这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 大理寺将能查到的都查清后,把证据摆到四皇子面前,让他认罪。 四皇子这些日子时而疯魔,时而清醒,让太医来看,也没诊出什么毛病,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只能这样关着。 而看证据这天,四皇子倒是清醒了,他也知道经此一事,他已经失了争夺皇位的资格,于是主动认罪,要提供证据,争取活命。 于是在侍卫的押送下,四皇子面见了皇上,把火邪教供了出来,但没说是自己想争皇位,而说的是火邪教用蛊控制了他,逼他争皇位,好让火邪教成为大晟主教。 皇上听后,哪管他是被胁迫的还是主动的。那天四皇子在朝堂之上放肆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于是也没说原谅与否,只让把四皇子继续关押,待抓到火邪教众再说。 因为新日国觐见就在当下,所以火邪教一事倒是被放缓了。 这日,新日国新君与使臣如期抵达京城。皇上亲自迎接,也不算怠慢。 饮宴也早已安排妥当,一行人入座,皇亲国戚作陪,江翊称病没出席,皇上也没在意。 酒过三巡后,新日君主道:“皇上,我新日有意与大晟交好,您接见我们,我们也很高兴。我新日地稀人少,但姑娘一个个都是顶美的,为表诚意,我特地挑了新日最美的姑娘,来敬献给皇上,望皇上笑纳。” 话音刚过,一个穿着丰新日国盛装的姑娘就婀娜地走了进来。 这位姑娘的确美貌,看着也没有新日人的粗犷,看着小鸟依人的样子,举手投足也很有教养。 “民女关鹂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姑娘跪身行礼。 皇上看着关鹂,眼睛有些发直。后宫女子颇多,但像关鹂这样漂亮、年轻、气质高雅,又是外族人长相的,的确没有,对皇上来说也着实新鲜。 皇后、贞贵妃和懋妃作陪,脸上的表情也是各异。皇后的脸已经笑僵了,显然是不高兴的。贞贵妃和懋妃倒是笑得真心,但皇上看向她俩,又觉得收了这么个女子似乎不太合适。 懋妃恰时地笑道:“皇上,怎么好叫关姑娘这么跪着呢?” 皇上这才回过神来,道:“起来吧。” “谢皇上。”关鹂起身后沉默不语。 贞贵妃微笑道:“这关姑娘好颜色,这若是进了后宫,咱们姐妹又多了个说话儿的人。” 懋妃附和道:“正是呢。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看贞贵妃和懋妃都很高兴,心下也是舒心的,但在看到皇后脸上的假笑后,兴致也失了半截。想来明年春天,又到了三年一次的选秀了,到时候后宫还会添不少年轻貌美的妃子,所以收下新日这个不是不可以,只是到时候怕是又要被说昏庸了。 新日君主对关鹂使了几个眼色,想让她展现一下自己,多跟皇上说说话。 但关鹂显然没顺他的意,站在一边继续沉默。 皇上思量再三,开口道:“关鹂?” “是。”关鹂应道。 “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十八。” 皇上笑了,“真好啊,正是容貌鲜嫩的年纪。不过朕后宫嫔妃不少,又有极喜爱的贞贵妃和懋妃,收了你,怕也是浪费了你的美貌罢了。好姑娘,自然应该有个好去处。封钦!” 封钦没想到父皇怎么突然叫他了,但还是起身道:“儿臣在。” “这个关鹂,赏你了。”皇上笑道。 封钦一愣,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就要赏他?是想让他找个机会把这关鹂杀了了事是吧? 贞贵妃眉心一皱,心里大骂皇上。又不是她惹皇上不高兴了,凭什么用这么个小姑娘破坏封钦和江翊的感情?再说,江翊现在这样,能经得起刺激吗?皇上简直越活越不是个东西了。 懋妃也是眼睛一转,她知道封钦喜欢江翊,两个人的感情也很好,皇上这样做不是等于要离间他们吗? 就在贞贵妃和懋妃想着要怎么反对时,封业站了出来,“父皇,您这可就偏心了。” “哦?父皇怎么偏心了?”皇上笑问。 “封钦已经成家了,但儿臣还单着一个人,连个侍妾都没有。父皇不为儿臣想想,倒把姑娘直接塞给封钦了,不算偏心?” “那把这姑娘给你,你愿意收?” 封业微笑道:“儿臣府上之前的那个大丫头发嫁了,正缺个暂管内院的女子,若父皇肯赏,那儿臣倒是省了再培养大丫头的事了。” 封业说的是“暂时”,自然不是想让关鹂做正妃的,皇上也不愿意封业的正妃是个外邦人。不过若封业喜欢,赏了他倒也无妨。 “那行吧,你都这么说了,这个关鹂就给你暂管内院吧。” “多谢谢父皇!”封业行礼谢恩。 他当然不是喜欢关鹂,但江翊现在这个情况,可不能伤怀受刺激,所以他把这个女人要过来,相信宋颀是能理解的。待过些里子找个理由打发了便是了。 封钦何尝不知道他哥这是在帮他?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憎恶父皇的所为,看来不把这个皇位夺下来,他们是没个安宁了! 第59章 贞贵妃心里憋了一团火, 气得恨不得把面前的桌子掀了。虽说封业为封钦解了围, 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蓄意用一个女人挑拨离间吗?再说, 这关鹂是新日献给皇上的,皇上以自己和懋妃为由不收,本就打了新日君主的脸, 现在又把关鹂给了自己儿子,还是封业不得不主动求要的, 这不是让新日君主觉得是他儿子横刀夺爱、不识趣吗?皇上还真是越活越恶心了, 还是赶紧死去吧! 懋妃在心中皱起眉, 她知道封业这是也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封业府上还有宋颀, 这让宋颀怎么想?宋颀就算知理大度, 有个女人整天在府里转悠,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皇上还真是皇上, 恶心和程度从来就没让她失望过。 新日君主也不高兴,明明是献给皇上的, 为的是两国关系交好, 这直接转手给了个皇子算怎么回事?万一这个皇子以后当不了皇帝, 那他们的如意盘算不就是打空了吗? 但皇上话已经说出去了,自然是不能改的。席上气氛一时有些低落,不过很快舞姬们就进来了, 缓解了气氛。 宴席结束后, 新日国人出宫至驿馆休息。其他人也各自散了, 估计之后几日也没他们什么事, 最多是新日国人离开时,他们要去送送罢了。 封钦和封业算走得晚些的,两个人并肩走着,气氛并不好。 封钦有些上火,“哥……” 封业倒比他淡定,“没事,江翊现在的情况你府上也不方便多一个身份暧昧的女子。不是江翊不能顾全大局,而是现在这个情况没必要委屈他。而宋颀,我了解他,他必然能理解我的所为,况且,那个姑娘在我府上也不过是个摆设,宋颀的委屈,我总会加倍补偿他的。” 封钦叹了口气,“哥,之前宋颀赶着想解决掉这些事时,我还没有觉得太急迫,哪怕晚上个一年半载的也可以。但今天一事,我真觉得不能再等了。这次你帮我挡了,下回呢?我和江翊在一起不容易,断不能这样被毁了。你也一样。” 封业点点头,“你说的对。等新日人走了,立刻去处理了火邪教的事,无论火邪教怎么样,四皇子这次肯定是完了。接下来就剩了一个,必要时,用点非常的手段就是了。” “嗯。” 回到府上,封钦把事情跟江翊说了。 江翊皱起眉,“近来我家中在朝中还是比较低调,按理来说皇上不应该把那个姑娘赏你。但如今赏了,那说明他一开始的忌惮就没放下过,只是我们觉得没事了而已。那姑娘若是个老实的也就罢了,但要是个能作妖的,怕襄王府也不得安宁了。” “嗯,得想办法尽快把那姑娘打发了才好。” “明天我把宋颀叫过来吃饭吧。” “嗯,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你宽慰他一下也好。” 襄王府里,关鹂是之前就送来的。皇上赏的,府上的人也不能给关外面,但府上内院谁说的算他们心中都明白,也不敢把人往内院带,只得先安排到厅里等着,等王爷回来再说。 江翊听到消息,去了客厅,在看到关鹂后,心里泛出酸意。 关鹂不知道眼前这位好看和跟神仙似的男人是谁,对方也没有自我介绍,但看打扮也不像下人管家之类的。 “你在这儿稍坐一会儿,等王爷回来安排吧。”宋颀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等封业回来再说,他是相信封业的,但府上突然多了一个皇上赏的姑娘,他多少还是不太高兴的。 没多会儿,封业就回来了。 进了正厅先是一把搂过宋颀,笑问:“中午吃什么了?” 宋颀说了几个菜,但显然情绪是不高兴的。 关鹂着着两个人有些奇怪的举动,心下疑惑,却没问,毕竟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现在他们新君的算盘打空了,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恼火呢。 宋颀看了看那他姑娘,轻声道:“那姑娘……你看着安排吧……” 封业这才注意到一边的关鹂,不过现在也不是跟宋颀解释的时候,便转头问那姑娘:“你叫什么来着?” “民女关鹂,关闭的关,黄鹂的鹂。”关鹂道。 封业点点头,问宋颀:“纯馨院打扫了吗?” 宋颀道:“一直收拾着。” “福安,送关姑娘去纯馨院,再找个丫鬟伺候着吧。”封业道。 “是!”福安应着走过去,“关姑娘请。” 一听是纯馨院,下人们就知道王爷对这个关姑娘是什么态度了。 纯馨院是西北角的一个院子,在府上来讲是最偏僻的存在了。原本那个院子是想改个杂物房来着,但王爷一直忙碌着,也没安排下去,也就暂时空在那了。 “谢王爷。”关鹂行了礼,就跟着去了。 封业搂着宋颀,把经过说了,然后轻声在他耳边道:“抱歉……” 宋颀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理解封业的做法,如果换作是他,也会如此。但这并不表示他看到关鹂心里就会舒服了,而这一切的责任都要归到皇上头上,如果皇上直接回绝,而不是拿封钦出来说事,那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毕竟皇上已经拿贞贵妃和懋妃出来挡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宋颀拍了拍封业的背,“没事,这事你做的对。” 封业亲了亲宋颀的耳朵,“等过几天,我以教规矩为由,把她送到我母妃那儿去,要是父皇想宠幸,就幸去,不想就让她在宫里待着,等个一年半载的,找个人家嫁了就行了。” 宋颀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好。” 次日,江翊把宋颀叫到了府上,还请来了舒珉,三个人一起吃个饭,准备商议一下之后的事。 “昨天封钦进宫饮宴才见了懋妃娘娘,娘娘挺好的,你别太担心。”江翊对舒珉道。 “嗯。”舒珉笑着点点头,“我今早听说皇上赏了个女人给襄王?” 他也是听许霖说的,具体的许霖也不是太清楚。 宋颀叹了口气,把事情说了。 舒珉道:“现在权利不在咱们手上,咱们只能夹缝中生存,所以除了忍也没别的办法。但这都是暂时的,四皇子这事把火邪教拖出来也好,火邪教作恶多年,除了对以后的江山社稷也多有益处。不过火邪教除了,四皇子还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毕竟咱们不知道四皇子身上的蛊有没有得解,能维持的那个药又剩下多少。” 四皇子被关了之后,他们也没办法接触到,或者说根本没想接触。 “嗯,眼下先把火邪教除了,然后再看大皇子那边吧。”江翊道。 “宫里让贞贵妃娘娘盯好皇后,宫外咱们盯紧了大皇子那边。现在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倒了,就剩下两派了。咱们急,大皇子更急,毕竟咱们这边是两位王爷,不像之前有四方平衡,现在局面已经是二对一了,大皇子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宋颀道。 舒珉点点头,“他就算没错,咱们也给他找点错出来。火邪教手上蛊不少,若能弄来些不致命的为咱们所用,也是个办法。至于那些伤人性命的就算了,弄不好会被反噬。” 宋颀道:“那这次如果围剿火邪教,我想办法跟去。” 现在他们这边也就他对这蛊虫是有研究的。 “带谁带军吧,若是自己人,你跟着去也好。不是的话,还是别冒这个险了。”舒珉道。他们这边的人也不方便主动邀功请去,所以一切还得看皇上的安排。 新日国人在大晟待了十日,便起程要回去了。 这十日里,皇上与新日君主商谈了无数次,最后达成了商贸协定,两国明年起可以互通物品,会有专门的皇商来往于两地之间。当然,若其他商人愿意在两地之间往来,互通货物也可以,只需到当地官府登记,再由官府每月集中上交至京城,由皇上下发通关文书,就可以自由往来了。 虽说这对大晟来说是有些吃亏的,毕竟新日能运进京的东西有限,新鲜食材运到半路就要坏,冬季能好些,但中途难走,一般冬季商队是不上路的。 不过皇上的意思是能借通商建立两国友好关系更为重要,谁付出的多一些都没所谓。 新日国人走后,火邪教的事在早朝上被提起。 皇上这回也没含糊,立刻组织人马查火邪教所在。 在亓官涵的审问下,那几个火邪教的俘虏供出了位置,江度让人传信给封钦,封钦又不动声色地传给了皇上派出的探子。 于是皇上派兵二十万,许霖为主将,封钦为副将,前往沙岳县围剿火邪教。 江翊现在的状况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即便担心,也没跟着去。 宋颀混在封钦身边,有封钦和许霖掩护着,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问题。 舒珉不甚放心,也要求一起,许霖也没犹豫,便带上了他。 封业不能去,只得留在京中。不过有他在,封钦也能放心些,毕竟还有个人能照应江翊,也挺好的。 这回封钦连佑兴都没带,让他好好在府上伺候江翊。 出发当日,江翊穿也件宽大的衣服去送封钦。 “万事要当心,不要鲁莽。听舅舅安排。”江翊叮嘱道。 封钦拉着他的手,“你还不放心我吗?倒是你,我离京后,你就闭门谢客,好好在家养着。要是无聊了,就去我哥那儿坐坐,或者回平南将军府去小住几日。宫中那边我母妃已经说了,不会招你进宫,也会想办法让你无需进宫请安,你就放心吧,也不必往宫中跑。有什么事,母妃会让苗玉来找你,别的人你也不必信。有事就去找哥哥,无须顾忌。” “嗯,我知道。”江翊握了握封钦的手,笑着点头。 “那我走了。” “好。” 封钦亲了亲江翊,随后翻身上马,冲江翊挥了挥手,便随大军一起上路了。 亓官涵和纵山派的人会在半路他们汇合,到时一起围剿火邪教。有自家大哥在,江翊多少还是能放些心的。 送走了宋颀,封业走到江翊身边,“走吧,我送你回府去。” 江翊微笑着点点头,跟封业一起往回走。 第60章 送完江翊, 封业往回走。在走到襄王府大门附近时, 就看到一穿着外族衣服的男子, 正站在离府门十米左右的正对面,遥遥望着府内,想是在等什么人, 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封业低声问身边的福安,“近来侍卫可有报王府附近有什么可疑之人?” 福安回道:“王爷, 没有啊。” 封业点点头, 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继续往回走,并小心地注意起那个男子。 就在封业快到门口时, 那男子像是发现了他, 立刻转过身去,像只是无意路过的路人似的, 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封业心下疑惑,这要是个探子, 也未免太稚嫩了, 就这直来直去的方式, 就算门口的侍卫也应该能发现。 回到府内,封业叫来的今天守门的侍卫,问了关于之前那个男子的事。 侍卫道:“王爷, 属下当班这几日子, 并没有见到那个男子, 今天是第一回, 也没听其他侍卫提起。” 封业点点头,“行了,你们下去吧。福安,去把轮休的侍卫都给本王叫来。” “是。” 轮休的侍卫到齐后,也纷纷表示没见过可疑的男子。襄王府前是一片比较开阔的空地。有人来往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藏不住人。而那个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不被发现才怪,倒显得没什么恶意了。 “都多留心些,府内的巡视也加紧些,不要出了纰漏。”封业吩咐。 “是。” 如今京中,其实他们一方是处在弱势的。大皇子的人全在,而他们这边舅舅和封钦都出京了,宋颀和江度也不在,只剩下他、江翊、定督侯和平南将军,实在是不得不多加小心。 另一边,律王府上倒是挺平静的。 江翊称秋冬风寒,闭门谢客。府中上下已经安排妥当,每个人都很低调,以伺候好王爷的心头肉为重中之重,除了采买的会从小门出去外,并无其他走动。 皇上派人观察了几日,没发现什么异常,心下也是安慰的。说实话,现在封钦和许霖都不在京中,平南将军的江度报了休假,说是出去玩了,这样一来,封业一派在京中的实力可以说是大大地缩减,他们的实力减了,皇权的实力自然就上来了,所以近来皇上也是吃得饱,睡得香,已然把关鹂抛到脑后了。 之后几日,换班后的侍卫都会向封业回报情况。那名男子这些日子每天巳时到午时之间,会在王府前十米左右的地方站上半个时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一般只有封业进出时,才会提前离开,其他时候就那么站着,实在奇怪。 封业琢磨了一下,道:“明天他若再来,直接把他带来见本王。” “是!” 于是次日,那名男子挣扎着被侍卫抓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封业在正厅坐着,见他脸上有怒气,却无惶恐,可见不是个胆小的。不过这人似乎不会武功,所以半天也没挣扎开。 看到封业,男子一下就噤声了,似乎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男子是标准的外族长相,具体是那一族的,倒不是太分的清。他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感觉像是在迷惑谁,却又显得那样无辜。 封业挥挥手,侍卫们边放开了那个男子。 男子站在中间,有些局促。 封业开口道:“这些日子,你一定在固定的时间站在本王府前,究竟所为何事?” 男子一脸不服,“我只是看襄王府建的精致,来看看而已。” “哦?”封业冷笑,“真想看,那也应该围着府上转一圈才能看个大概。而你就在正门站着,还一站就半个时辰,不觉得你这谎说的太难看吗?而且每天站一个时辰,你就算拿个笔把正门样式画下来都绰绰有余了,何必来这么多次?” “我就是看来样式的,我记不住又懒得画,怎么了?”男子嘴硬。 “记不住又懒的画的,恐怕不是对府上建筑喜爱吧?应该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封业能让他糊弄了吗? “有什么目的?我就是来看看的!” 封业点点头,“窥伺皇子府中,意图不轨是死罪。你看起来是个外族人,前些日子新日国前来与皇上相谈甚欢,无论你是哪国的,我也给个面子。拖出去打五十杖,丢出去罢。” “是!”侍卫说着,就架起男子往外拖。 “住手!”关鹂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扑过去挡在男子身前,“王爷,请您饶恕康詹吧!” “你们认识?”封业挑眉,这倒是有点说得通了。 “阿鹂,你不必为我求情!”康詹看着关鹂的眼神又欣喜又担心,眼中有眷恋,语气却是冷淡的。 “你别这样,这板子你挨不住的!”关鹂向封业磕头,“王爷,请您饶恕康詹吧,他只是想看看我是否过得好而已。” 封业一挥手,侍卫放开了康詹。 “说吧,怎么回事?”封业问。 关鹂跪在地上,一手拉着康詹,道:“王爷,民女与康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民女被族巫选做了圣女,不能嫁于康詹,康詹也同民女起誓,不会娶任何其他女子。原本民女以为这也算是一种厮守吧,但不曾想,新君为了讨好大晟,从大晟这儿捞好处,要把民女送给皇帝。民女是不愿意的,但他拿康詹的性命要挟,民女不得不服软,没想到,皇上没要民女,把民女给了王爷了……” 康詹满心满眼都是关鹂,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见关鹂还是女儿家梳的头,便知王爷没有宠幸关鹂。 “原来是儿女情长的事。”封业笑了笑,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宋颀,他跟宋颀也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只不过他负了宋颀好几年,不像康詹,居然还追来了。说到负了宋颀的事,即便现在宋颀已经跟他生活在一起,母妃也同意了,但他仍旧觉得是亏欠了宋颀的,也许这种亏欠,一辈子都还不上,只得下辈子继续了。 “行了,都起来吧。”封业道。 “谢王爷。”关鹂还不知道封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先拉着康詹起来了。 “坐吧。”封业道。 两人听话落座。 封业问关鹂,“你想跟他走吗?” 关鹂眼中迸发出神采,但随后冷静下来,“皇上既已将民女给了王爷,民女就是王爷的人了,自然不会跟康詹走的,只请王爷放过康詹,要民女怎么都行!” “阿鹂!”康詹拉住她,冲着封业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许伤害阿鹂!” 封业一脸冷漠,“本王又不喜欢她,他们在这儿吵什么?” 康詹惊讶地瞪着眼睛,阿鹂可是所有男人的梦,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正好,本王也是不得已,才收了关鹂,你们两个两情相悦,倒省了本王给她找人家了。不这暂时本王还不能放关鹂离开,毕竟皇上盯着,万一被发现你俩私奔了,你们和本王都得遭殃。康詹是吧?你若真有情,就且等些时日吧。” 康詹和关鹂露出惊喜地笑意,“多谢王爷成全!” “好听的就不用说了。本王爷成全你们,也是成全自己。”封业道。 “有王爷这句话,康詹愿为王爷肝脑涂地,以报恩情。”康詹跪地道。 关鹂接话道:“王爷,康詹善制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封业仔细一琢磨,倒也算有用武之地,便道:“好吧,不过我府上不方便有外人,尤其是你这种看起来就是异族的,所以你得先把你安排到庄子上去。关鹂不能去,以免皇上哪天来了心情再查下来,惹麻烦。” “是,康詹明白。”康詹点头。 封业叫来了暗卫,“送康詹去北山的庄子上,有人问起,就说是纵山派的师弟。” “是。”暗卫应道。 封业见康詹和关鹂似是有不少话要说,便道:“你们去纯馨院说话吧,半个时辰后出发。” “多谢王爷!”两人行了礼,就出去了。 封业这边解决了康詹的事,封钦那边也与亓官涵他们汇合了。几个人就地扎营,商量起了战术,尽量节省攻打火邪教的时间,毕竟火邪教的实力他们了解的不完整,怕越拖久了,反而对他们越不利。 江翊这边过得很平静,每天吃、睡、看书之类的,闷是闷了些,却不算太无聊。封业偶尔会过来坐坐,给他带些京中流行的吃食和书籍,也够他打发时间了。 这天,江翊吃完午饭正准备午睡,夏风就匆匆跑了进来,“王妃,不好了,平南将军府出事了。” “什么?!”江翊一下站了起来。 夏风忙去扶他,“将军府上的管家来了,说让您尽快回去一趟,说不定还能见后一面。”说着,夏风也红了眼睛。 “备车!”江翊忙道。 在门口伺候的丫鬟赶紧去让人备了车。 江翊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上了马车赶往平南将军府。 第61章 路上, 管家跟江翊说了情况。 今天晌午,将军和姑太太像往常一样围桌吃饭, 天气凉了, 府上就买上些羊肉来炖,二小姐说身子不适,就没过来吃饭。 谁知吃了没几口,姑太太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把家里人都吓坏了。将军去扶姑太太, 随即肚子也跟着疼起来, 家中下人一看不对劲儿, 立刻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一看, 说是中毒了,但不是常见的鹤顶红之类的毒,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管家病急乱投医, 把将军平时收藏的各类药全搬出来了,想试试看这其中解毒的能不能解了这个毒。 将军和姑太太都吃了些, 但效果并不好, 大夫说只是吊着命而已。现在大少爷不在京中, 管家也是没办法,只能违背将军不许打扰二少爷的命令, 找过来了。 平南将军府内一片哀鸣,江翊下了马车快步走进去。 下人们跪地行礼, 江翊也没理会, 直接跟着管家进了父亲和姑母休息的暖阁。 “父亲, 姑母!”江翊快步走到姑母的床边,看过后,又去了父亲休息的榻上。 此时,江羡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脸色苍白,眼睛微睁,看起来像是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你……你怎么来了。”江恒德喘着,断断续续地道。 江翊忙坐到榻边,挥退了屋内的所有人,并让管家把门带上。然后才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子怎么能不来呢?” 说着,江翊将异能集于手中,护住江恒德的心脉。 江恒德笑了笑,道:“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我跟你说说话。” 江翊知道他现在的能力还解不了毒理,但并没有停下来,心下也是十分焦急,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办法锻炼自己的异能,以至于在关键时刻一点用场也派不上。而更要命的是,宋颀不在,如果宋颀在,也许还有得解。 江恒德拍拍他的手,道:“你啊,从小就没让我操过什么心,嫁给律王那会儿,我的确是有些忧虑的,但看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也就安心了,也算对得起你的母亲了。而你哥,也是因为我、因为咱们家的关系,至今未娶,前些日子那个亓官涵在咱们家小住,我看出了点苗头,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想到亓官涵是江湖人,你哥若真跟他在一起,是亓官涵放弃江湖生活,还是你哥放弃朝堂官职,其实对他们来说都是为难的。所以我并不看好,也就没提,全当不知道。如今我是快不行了,你哥的事,你多上点心吧。他若想跟亓官涵好,就随他吧。日后你们兄弟俩也要多相互照应着,别生份了就好。” 江翊红了眼睛,“哥哥的事还得父亲来主持才名正言顺,亓官涵看着不好伺候,但实则很好相处,父亲多跟他相处一阵就明白了。” 江恒德笑了笑,眼睛慢慢闭上了。 “父亲!”江翊并没有放弃动用异能,“父亲,您醒醒,别睡!” 江恒德只是笑着,却没有睁开眼睛。 江翊的眼泪落下来,异能的大量调动使他疲惫不堪,冷汗也跟着流下来。肚子里那个也不省心,可能是因为江翊身体不适,孩子也不安稳起来,一阵阵腹疼袭来,让江翊眼前发黑,却不敢放弃。 现在江翊面前的两个选择让他进退两难,如果他的大量异能释放,在孩子和父亲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选。一面是生养自己的父亲,一面是自己还未谋面的孩子。这其中的难过与纠结,已经快把江翊的神经逼断了。 就在这时,江翊身上突然泛出绿光,然后从四周聚向江翊手中,若仔细看,会发现光的来源是在腰腹周围,而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江翊肚子也不疼了,身上轻飘飘的,也感觉不到疲累。 江翊发现他现在的异能里,更多的是白色的暖光,像是由另一个个体提供了这样的能量。 片刻之后,只见原本已经要没呼吸的江恒德突然坐了出来,哇哇吐了几口黑血,最后吐出来的是干净的液体,不知道是胃液还是什么。 江翊看了看自己的手,绿光仍然在向上集中,江翊抹了把眼泪笑了笑,然后走到床边开始给姑母疗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逼毒了,所以必需再试试。 江羡芝和江恒德一样,也是吐了血出来。 随后,江翊身上的光消失了,孩子也安静得很。 江翊又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聚成的异能已经是绿白相间了,他不确定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确定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出问题,一切还要等父亲醒来问问才行。 自己能做的做完了,宫中的太医也赶来了,江翊赶紧让太医给诊治,谎称自己给父亲和姑母用了药,才让他们吐出血来的。 太医诊脉后大喜,说毒已经清了,但还需要调养和段时日,毕竟两个人都有些年纪了,不像年轻人恢复的那么快。 江翊也放心了,慢慢调就是了,总比丢了性命好。 太医开了放子后,佑兴机灵地给了红包,并妥帖地将人送了出去。 夏风亲自去抓药熬煮,江翊看着小厮和丫鬟把药喂进父亲和姑母嘴里,才放心了些。 “对了,江月薇呢?”江翊问。家里出了这种事,江月薇就算是个姑娘,也应该出来看看吧? 管家道:“之前出了事去通知了二小姐,然后奴才就去找您了,回来也没见到二小姐。” 江翊道:“去把江月薇叫来,姑母那里我不方便照顾,还得她来比较好。” “是。”管家应着就去了。 夏风扶着江翊去刚搬来的软榻上休息,江翊身上不觉得,但一靠在软枕上,就睡了过去。 等江翊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江恒德和江羡芝早醒了,这会儿正喝第二遍药呢。 见他醒了,江恒德挥退了旁人,问:“你是不是又精进了?” 江翊笑了笑,把情况说了一下。 江恒德听到点点头,“你母亲当初怀你时,也是这样精进了一次。” 这想想来,那孩子应该不会受影响,江翊也就放心了。 江羡芝这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江恒德这回也没有隐瞒,把事情都说了。 江羡芝又惊又喜,觉得这是上天眷顾他们江家,准备等养好了,就去寺中添些香油钱,吃斋念佛一月,以表诚心。 “对了,江月薇来了吗?我让人叫来过来伺候姑母,然后就睡着了。”江翊有点不好意思。 提到江月薇,江恒德和江羡芝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江翊疑惑,“怎么了?” “她跑了。”江恒德语气冰冷的道。 “啊?”跑了?跑哪儿去? “管家去找她,没找到人,发现跟着她的贴身侍女、嬷嬷也都不见了,拉开衣柜一看,什么都没有,不是跑了是什么?”江恒德道。 “可她为什么要跑?就算父亲和姑母中毒过世,家中还有大哥,断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吧?再说,离了府上她日子就能过得好了?”江翊实在不能理解。 江恒德一拳砸在榻上,说:“她不跑我就亲手掐死她!” 江翊眉头一皱,“难道……难道毒是她下的?” “对!”江恒德道:“我刚才让管家去问了厨房的人,今天一早厨房开始炖羊肉时,她去过厨房,还掀开过盖子,之后我和你姑母吃了就中毒了。而且中毒的还有厨房做这锅汤的厨子。我刚才让人去看了一眼,尸体都凉了” 厨子要尝汤的味道,自然也跟着中毒了。因为厨子喝得少,说是胃肠不舒服,提前回屋休息去了,别人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江翊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江月薇下手毒害家里人。不过若不是她做的,她又何必要逃走呢?而且应该是自己逃的,不是被人绑架了,绑匪可不会给她收拾衣服,还带全了伺候的人,又没被家丁发现。 “这就得问她了!”江恒德道。 江翊叹了口气,“父亲,您和姑母的身体要紧,先好好养着吧。江月婵那边派人去找就是了。对了,郭姨娘呢?她会不会知道江月婵在哪儿?” 江恒德摇头道:“已经没了。” 江翊又叹了口气,也是,郭姨娘的三餐也是由厨房准备的,虽不能出院子,但吃食上也从未短缺过,也是跟家中主子吃的一样。所以今天这顿羊肉,自然也有郭姨娘的份。而大家都在忙着江恒德和江羡芝这边,哪有时间理会郭姨娘呢? 江恒德道:“我会向官府要求缉拿江月薇,谋害父母和姑母,断不能容她。” “父亲拿主意就是了。不过江月薇一个姑娘家,这毒药是哪来的,还需要细查。” “嗯。”江恒德点点头。 在这边吃了晚饭,确定没什么事后,江翊就回府了。今天算是有惊无险了,他还是有些累,准备好好睡一觉,等明早醒了,再回去看一眼。毕竟已经请了太医,皇上肯定知道了,所以这段时间勤去几趟也是正常的。 另一边,天色已晚,封钦一行就先就地扎营住下了。近来每每看到新鲜的东西,他都会买上几个,准备带回去给江翊,也不知道江翊在府上怎么样了,担心是必然的,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再走几日就能到火邪教的所在了,走的越远,就越想念江翊,有时候想的晚上都睡不着,也好在他带了套江翊的衣服,睡不着的时候搂着,心也就安了。 正坐在帐篷里看书,江度就匆匆跑了进来,“王爷,有身份不名的一群人正在向我们这边攻来,还请王爷安排出兵。” 封钦一听,立刻扯过自己的外衣,边穿边往外走,“走,准备迎战!” 第62章 前方探子来报, 说前来的一批人应该是火邪教的人,身上都带着火邪教的标志。 封钦倒是不慌,这个情况他他已经部署好对应的策略了。这火邪教的人倒也不傻, 知道与其在教中坐以待毙, 让他们摸清路, 大举进攻,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没有万全部署的机会。 两方对上,兵戈之声吞噬了夜的安静, 突兀而恐惧。 封钦提剑而上, 与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从打在一起。对方武功不弱,也是下了死手那种。但封钦根本不俱他, 他的剑快,封钦的剑却沉而有力, 愣是把他的“快”也压成了慢。 对方人多,他们的人也不少,而且除了舒珉,都是能打了。舒珉也不傻, 干脆躲在帐篷里不出来了, 也不需要别人为他操心, 倒是最好的选择。 火邪教的弟子就跟没有痛觉似的,一个劲往上冲, 很像当初他们与木瓦的战事。不过他们现在没有准备, 一时也没办法用火烧看看对方是不是种蛊了。 宋颀那边已经杀了好几个了, 也发现了不对戏儿,转身去拿火把。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裹着黑斗篷人的冲了出来,掌风直奔宋颀命门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纵山派掌门一把扯走宋颀,伸手迎向对方袭来的一掌。 两方内力相撞,迸发出的内力把周围的人生生震退了数步。 宋颀立刻认出了那个人,对纵山派掌门道:“师父,那日刺杀我的就是他!” “呵呵……”对方兜着斗篷,根本看不到脸,但听这如同铁片相互刮拉的声音,年纪应该很大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纵山派掌门冷笑一声,“我的徒弟,自然要活着!”说完,就直接挥剑相向。 封钦这边也顾不上纵山派掌门那边,也好在纵山派掌门不是吃素的,倒也不需要他们操心。 宋颀在旁边帮师父挡着其他人的干扰,也是勉强稳住身体,才没被两个人的内力震远。 许霖一边厮杀,一边布置阵形。这与他们征战时的规模相比,并不算什么,但这种难度却不比征战低。所以他也是一点也不敢马虎,盯紧了每一个环节。 江度和亓官涵配合默契,倒也没人能近身。 封钦重伤了自己这边的几个人,然后过去帮宋颀。 纵山派掌门和斗篷老者还打得不可开交。 封钦一剑捅伤了一个火邪教弟子,然后将他推向斗篷老人。 斗篷老人拉住对方后,毫无犹豫地将人撕成了两半,一时脸血花四贱。纵山派掌门见此机会,一剑扎向斗篷老人的腹部,斗篷老人闷哼了一声,向后一退,让剑退出自己的身体,随后继续攻向纵山派掌门。 封钦这边的武力可是不容小觑的,尤其还有亓官涵在。亓官涵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上去帮纵山派掌门。 打斗过程中,扬起一大片红色粉末,好在封钦他们反应快,及时闭气,而那边没有防备火邪教人已经软在了地上,他们这边的士兵也被呛的直打喷嚏。 斗篷老人痛苦地捂住伤口,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慢慢地爬到了手上,使他的手青筋突起,格外可怖。 纵山派掌门也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向他的门面攻去。 最终,斗篷老人被纵山派掌门一掌拍到了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兜帽也掉了,露出苍老扭曲的脸。 这个大麻烦解决完了,剩下的就好办地。 把斗篷老人困了个结实,此时也有不少火邪教弟子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在看到被困住的斗篷老人后,纷纷缴械投降,口称教主。 纵山派掌门看了看斗篷老人,道:“原来你就是火邪教教主。” 江湖人只知道火邪教教主的更替,却从不知道他们的教主都长什么样。现在看火邪教弟子都如同鹌鹑似的,他们也能猜个大概了。 “哈哈……”火邪教教主笑着笑着咳出一口血沫,“江湖正派果然是越发无能了,想除我们火邪教,居然运用起了朝廷的势力了。” 纵山派掌门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们与皇子勾结,朝廷也不会管。” “呵呵,我火邪教与你们这些卑贱的门派可不同,我们火邪神是真正的神明,是应该被所有百姓敬仰的神明!” “醒醒吧?你们自己造出来的神,还指望别人敬仰?做梦去吧!”纵山派掌门也没客气。 “你……咳咳……”火邪教教主似是被气着了,一直只咳嗽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怎么处置?”亓官涵是指火邪教的弟子。 封钦想了想,道:“都捆了,其他人倒不足为俱,就是这个教主,还得烦请师父亲自看管。” 纵山派掌门自然不会拒绝,这里有能力与些人一战的,也就只有他了。 纵山派掌门:“放心吧。” 士兵把死掉的火邪教弟子就地埋了,剩下的被捆好后,带了三四个明天一起上路,剩下的交到当地大狱关起来,静后发落。 前下的这次是解决得很漂亮,但他们并不能这样回京,还需要去火邪教老巢看看,彻底清了才能放心。 安排好后,大家各自去休息。 地帐篷前,封钦问亓官涵他刚才撒的是什么? 亓官涵笑说是用红莲花磨制的粉末,是舒珉提议的,他们两个就每天晚上自己磨一些,原本也是觉得万一有用呢?但没想到真的有用。能帮上大忙,他也很高兴。 京中,江翊吃过早饭后,就去了平南将军府。管家一早已经拿了江恒德的亲笔信和令牌,到府衙告状去了,希望知府能派人缉拿江月薇。 江月薇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家里人都不知道,所以查起来也有些难度,还得让知府费心了。 知府也没敢马虎,这谋杀当朝将军可是重罪,哪怕是亲生闺女也要按大晟律法来办。于是当天中午,衙门就贴出告示,让城中百姓提供线索,好早日抓获江月薇。 郭姨娘虽只是个姨娘,但因为生了两个女儿,江家又不低看女儿,所以葬礼还是要办的。 只不过江恒德和江羡芝现在都在调养中,也实在没精力管这些,而江翊就更不好弄这事了,在大晟,有孕之人是要避开白事的。所以最后也只是决定在幽禁郭姨娘的院子里停棺三日,由下人给烧了些纸钱就罢了。 江月婵并没有回来,不知是苍家不愿意,还是自己不想回来,不过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父亲,今日可觉得好些了?”虽然才短短一日,不可能有什么大的起色,却也是要问一下的。 江翊回来,江恒德挺高兴的,道:“挺好。我虽年纪大了,但常年习武,身子骨还行。倒是你姑母,估计短时间内是下不了床了。” 江翊点点头,“能养回来的都不叫事,等宋颀回来了,我请他来给姑母看看,也许能好的快些。” “好。”江恒德道:“你住的院子你姑母一直叫人收拾着,你这两头跑的身子也不行,要不就在这小住几日吧?王爷不是也说你没事可以回来住一阵吗?” 江翊微笑道:“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家不得不低调。家里出的事,我常来常往是正常的,但若住下,上面那位怕是会觉得王爷不在府上,我居然就住回来了,怕是有勾结在里面,或者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对咱们家和王爷都不好。” 江翊这也许是过于谨慎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总是没错的。 “那好,你也别太担心了,注意身体。”江恒德嘱咐。 “儿子知道。” “王爷这段时日可有给你写信?”江恒德问。其实对于孩子的感情,他是不怎么好意思问的,但江翊没有母亲,他姐姐又病着,没个人了解一下他也不放心,便厚着脸皮问了。 江翊笑了笑,道:“三日前来了封信,说是一切都好。他不让我写信去,因为行军不知何处休息,太费劲了,所以只他写给我罢了。” “也好。王爷牵挂着你,你也是个懂事的,我也就放心了。” “是。” 用了十几日时间,封钦一行抵达火邪教的所在地后,详细部署,一举攻入火邪教,将教众杀的杀,绑的绑,最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火邪教的教主被红莲花的花粉克制住了,埋入身上的蛊虫也跟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人也一天天衰老起来,看起来是时日不多了。 在火邪教附近休息了一段时日,一行人便动身回京。大部分火邪教的弟子都就地找官府关押,押送进京的只有教主和少数弟子。 纵山派掌门不放心,也秉着帮人帮到底的态度,护送他们一行回京。 封钦觉得自己对江翊的想念可算找到了一点出口,也是归心似箭。 这一路上尚算平静。 在到京城外后,纵山派的人就先回去了。封钦留了没留住,宋颀也明白自己师父的顾虑,只说待他日事成,必跟封业回去见师父。 彼岸宫的人早在半路就回去了,只有亓官涵跟着到了京中,江度自然愿意招待,就不劳旁人费心了。 进了京,封钦耐着性子跟着许霖进宫回禀。 等事情全都办完了,封钦骑着快马冲回府上,进门就喊:“轻尘,我回来了!” 然而,来迎他的只有佑兴。 见王爷回来了,佑兴忙上前行礼。 封钦问:“王妃呢?” 佑兴回道:“回王爷,平南将军府一个月前出了事,今天太医去诊脉,王妃一早就过去了。” 封钦一听,也没想问是什么事,立刻骑上马,直奔平南将军府而去。 第63章 平南将军府的人见律王来了, 也是又惊又喜,赶紧进去禀报。 江翊闻信赶了出来,封钦并没有跟他说什么时候能到京, 所以突然回来, 他也是很惊喜的。 看到江翊, 封钦立刻跑过去抱住他, 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朵,“太想你了……” 他真的特别特别想吻江翊,但现在是在平南将军府, 而且下人们都在旁边, 江翊脸皮薄,怕倒时候要生气的。 江翊轻笑, 手臂环在封钦背了,“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但回了府上他们说你在这儿。”对于江翊到平南将军府上的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回去没看着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而已。 “嗯, 家中出了点事, 不得不回来看看。” 这时, 江恒德和江羡芝也出来了,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 腻腻歪歪的, 也是老脸一红, 没好意思上前。 封钦放开江翊,仔细打量了一下,除了肚子大了些之外,人倒没瘦。不过有宽大的衣服挡着,倒也不太显眼,就是抱在一起的时候,能感觉到。 “看你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我怎么表扬你才好呢?”封钦笑问。 “谁用你表扬?”江翊打量着封钦,“有没有受伤?” 江翊笑道:“都是些小的皮外伤,已经落痂了,不用担心。” 出门打仗,就算武功再好,也难免会蹭破、划伤之类的,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嗯。”江翊往他身后看了看,问:“我哥呢?” 按理说他哥应该跟着封钦一起回来。 封钦道:“亓官涵这不跟着一起过来了吗?他身上的衣服没带够,你哥先带他去买衣服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江翊放心地点点头。 封钦这才注意到站在台阶上进退两难的江恒德和江羡芝,便拉着江翊上前行礼,“岳父安好,姑母安好。” “见过王爷。”他们哪敢受封钦的礼,赶紧回了礼。 封钦也没在意,看着两人道:“怎么看岳父和姑母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 “家门不幸啊。”江恒德叹了口气,道:“王爷里面请,咱们坐下来说。” 刚才他已经听见亓官涵也来了的话了,经过上次生死之线,他已经看开了,江度高兴就好,年轻人也自有年轻人的打算,他就不跟着添乱了。回头真要谈婚论嫁了,他必定准备好足足的礼,定不让彼岸宫的人觉得他们怠慢。 下人上了茶,江恒德把近来的事跟封钦说了。 封钦很是惊讶,如果一个女子嫁人后,因婆家关系,不得不硬起来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这他是理解的。但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就如此狠毒,又不是在皇宫内,他真的觉得这姑娘只能说是天生歹毒了。 “官府那边还没抓到人吗?”封钦问。 江恒德摇摇头,“她那毒药必是别人给他的,而她现在逃了,也必然是有完全的准备,估计这会儿在不在京中都难说。” “回头我派人去帮着找找。”封钦道。 江恒德赶忙回绝,“王爷,这事已经交给官府了,无论什么时候抓到都好,您千万别掺合,若让皇上知道,往好了说是您看着江翊的面子上帮我们家一二,但往坏了说,您这就是越权。现在京中只剩下您和大皇子一派了,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子。” 江恒德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封钦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来找我便是。” 在平南将军府吃了晚饭,两个人才回去。江度和亓官涵回来后,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江恒德在没话找话跟亓官涵聊天。江度和亓官涵的事,江翊觉得改天有空他还是得找兄长聊聊,如果真有意,也要开始为以后打算起来了。 沐浴后,两个人去到床上。江翊看书,封钦帮他擦头发。 “你这肚子看起来比寻常月份大,不会有什么事吧?”封钦有些担心。 江翊道:“我父亲听我母亲提过,她们一族的男子六个月便可生产,孩子生下来比较小,但很快会长起来,倒不用担心。” 封钦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你在坚持几个月就轻松了。” “嗯。”江翊放下手里的书,问:“对了,你们找到四皇子的解药了没?” 封钦摇摇头,“已经问过了,那是他们用尸油炼成的蛊,就这么一只,就给了四皇子了。他们原本也没想让四皇子活着,只是想事成后,四皇子只要有了子嗣,就直接杀了他,弄个傀儡皇帝,所以这蛊根本没得解,只能用药控制,要不就疯了死掉。” “没用红莲丹试试吗?”并非他想救四皇子,只是怕万一日后被皇上发现他们能救却不救,哪怕是重罪的皇子,皇上也会寻思颇多。 “还没试,不过感觉够呛。火邪教知道咱们能弄到,还弄个红莲丹能解的,那他们的大计岂不是要落空了?” “也是,不过还是去试试吧,以免以后皇上知道了再追究。”江翊道。 封钦点点头,“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回将军府。” 明天江翊请了宋颀来给江恒德和江羡芝看看,江翊自然是要跟着去的。而封钦也要进宫面见母妃,江翊不方便,就不带他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封钦进宫,江翊从后门乘马车去了平南将军府,宋颀会直接过去,倒不用他去接的。 宋颀诊过脉后,给开了副药,说毒已经清了,但调养上还需要花些功夫,这药吃上三个月,就能全痊了,毕竟伤在内里,还是要细心些才是,多吃清淡软和的食物。 之后宋颀和江翊就被叫到后院去跟亓官涵说话了。 江翊借去看药煎的如何了,把江度叫了出来,悄悄问了他跟亓官涵的事,也把当时父亲的话跟江度说了。 江度也没隐瞒,更没不好意思,直言道:“我的确喜欢他,他的行事作风虽被很多人觉得奇怪,但他人好、性格好、也聪明仗义,我跟他很合得来,也喜欢他偶尔不羁的样子。不过我们两个的事不可能现在来办,一来不是时候,二来很多事情我们也没有商议好。当然,我会按他的意思来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待来日事成了,让皇上给赐个婚,也是美事一桩。” 江翊笑了,“既然哥哥已经考虑周全,我也没什么意见。希望你和亓官涵好好的,互相帮助,互谦互让,别让家人为你们担心。”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江度拍拍他的肩膀,眼中尽是高兴和安慰。 皇宫里,封钦去见了贞贵妃。而皇上那边也传唤了火邪教教主,而且是重重守卫,就怕这个教主突然发力,再伤了他。 火邪教教主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所以除了与四皇子勾结被抓住了书信无法抵赖之外,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说。 皇上也没办法,行刑官也不能在大殿上行刑,以免污了皇上的眼睛。而这个火邪教教主也根本没有在怕那些刑具,也就是火邪教教主的内力在押运时被废了,不然他们能不能活着都两说。 “朕再问你,四皇子的蛊可有得解?” 火邪教教主用难听到刺耳的声音道:“哈哈哈哈哈,你尽可以试试,不过怕是人没救回来就已经死了。” 皇上恨的握了握拳,他不是心疼四皇子,四皇子与外人勾结,意图谋反本就罪无可赦。但死在别人手里跟死在自己手里还是有区别的,皇上觉得四皇子就这么死了,实在也是不解气。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火邪教,意图动摇国本,谋害君王。勾结皇子,残害百姓,无恶不作,行事恶毒。故,杀无赦,教主三日后于午门斩首,帮众就地正法!” “遵旨!”大理寺卿接旨。 火邪教教主被带了下去。 大理寺卿又问:“皇上,那四皇子如何处置?” 皇上想了想,道:“朕有安排,你们就无需管了。” “是!” 关于火邪教的处置很快传到了贞贵妃这儿。 贞贵妃听后挥退了来人,道:“这几日宁妃一直在想办法为四皇子求情,但四皇子一派静如鹌鹑,似乎已经认命了。” 封钦微笑道:“四皇子一派本就势力不强,仗着勾结了外人才看上去有一争之力。现在剩下的人为了自保,当然是不会求情的,求了也没用。他们为官多年,自然知道父皇有多痛恨觊觎皇位的皇子。” “是啊。玥贵人已经被冷处理了,估计不日会寻个理由打入冷宫。四皇子如果倒了,那宁妃的地位也不保,皇后十有八九会想办法‘劝’宁妃自尽,以保全颜面。毕竟到了这一步,宁妃就算苟活,在宫中也不会好过,恐怕连个有权势的下人都不如,莫不如死了罢了。” “后妃不可自戕,不然会连累族人,宁妃应该不会。” 贞贵妃轻笑,“四皇子到了这一步,她父亲推了责任,一句话不说,她心中能不恨吗?这恨累计久了啊,爆发起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也是,那都是他们的命,母妃也不必多想。”这可不是他们陷害的,都是四皇子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嗯。”贞贵妃自然知道后宫的生存之道,也没时间为不相干的人难过,更不会有什么兔死狗烹之情,“对了,江翊怎么样了?我准备了不少东西,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都带走。我这边不方便去送,以免让宫里人看到多心。” “嗯,他挺好的。平南将军府的事您应该知道了吧?他近来去的比较勤些,再无旁的了。哦,还有,那个孩子六个月就会降生,所以很多东西我也要尽快准备。” “这么快?” “是,他是男子,跟女子不同的。这样也好,孩子小,他也少受些罪。” “很是呢。”贞贵妃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再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外公帮忙,别客气了。” “是,儿子知道。” “你在这儿留了午饭再走吧,皇上这会儿怕也没什么心情进后宫了。” “好,苗玉做的泡菜给儿子装给,江翊近来喜欢这些小菜,也给他尝尝鲜。” “好好好,一会儿给你搬一坛子走,吃完了再来要。” “是。”封钦笑应着,想到下午就能跟江翊腻在一处了,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 第64章 三日后, 火邪教教主斩首, 其他教众按旨意处置。 其实一个江湖门派, 只要不涉朝廷事,朝廷也不会管, 毕竟有句话说“江湖事江湖了”, 皇上也不想管,这种别人就能处理好的事,他也不想操这个心。但火邪教明显越界了,还是他最忌讳的,所以这次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封业给封钦介绍了康詹, 三个人一起合计了些事。 宋颀知道关鹂有喜欢的人后, 整个人也放松下来。通过和关鹂的相处, 他觉得关鹂人还是不错的, 不像大晟姑娘这样柔弱矜持的, 更多的是爽利和干脆, 宋颀还是挺欣赏的。 天儿眼看着冷下来了,也到了律王府每年做冬衣的时候。一般王府的冬衣宫中会有分例,但也就王爷王妃每人一套罢了, 实在是不足够的, 所以仍需要额外找裁缝铺子来量做。 “今年我就不做了, 免得麻烦,反正衣服也够穿。”江翊道。 来量体的裁缝肯定会发现他异常的肚子, 索性就不做罢了。 封钦想了想, 道:“做个大氅吧, 这入冬了总要有件保暖的,也不让他们量了,就按你之前的尺寸做。” 大氅本就宽大,按之前去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翊想了想,道:“那行。” “你不做衣服,省了这么多银子,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去买了吧。”封钦道。 江翊摇摇头,“没什么想要的,银子放库里难道还烫手吗?” 封钦轻笑,“这不是想让你高兴吗?” “现在就挺好的。眼下也没什么节庆了,咱们也都能轻松一些。”节日是最忙人的时候,还要提前准备好些日子,对他来说的确是有些麻烦的。 “嗯。过几日薰香就会送进宫,说不定这个年席都能省了。” “这事万万要当心,万一被太医察觉,肯定要出事。” “你放心,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我和我哥也不会冒这个险。” “嗯。” 当地知府从副教主那里弄到了几颗控制蛊毒发作的药,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京城。 皇上也终于有机会跟四皇子正常说话了。 四皇子清醒后,知道一切都完了,痛哭流涕地向皇上求请,说自己是被蛊惑蒙骗的。 皇上问他什么,他也如实答了,但把责任都推到了火邪教身上。 不过皇上从来不是善类,四皇子都觊觎到他头上了,对于四皇子的话,他也只信五分,而死这个结局,是他一早就给四皇子写好的,无论四皇子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虽不能为朕分忧,但在朕面前敦厚老实,所以朕也不曾薄待你。可你的所为,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而且条条都是死罪!”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都是火邪教的人蛊惑了儿臣,儿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上冷笑一声,“好一个不知道。朕看你行事如常,根本不像被蛊惑了!而且火邪教发展多年,从未把手伸向过朝廷,若不是你给他们投去了橄榄枝,他们又怎么会联络上你?若真是被胁迫,有朕在,有皇后在,你为什么不说?!” “可是说了儿臣就没命了啊!” “不说你也没命。而且京中这么多皇子,为什么火邪教会只找上你?你当朕傻吗?!” “我……”四皇子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分辩。 “再看你与火邪教联络的书信,很多事都是你主动提出的,若说你不是意图皇位,谁能信?!” “父皇!儿臣知错了!求您看在父子情份上,饶儿臣一命吧!”四皇子觉得再抵赖不如求饶。 “那你意图皇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与朕的父子情份?!” 四皇子:“父皇,您以为意图皇位地就儿臣一个吗?身在皇家,那个皇子不为皇位而争?” “你说的对,没有皇子不为皇位而争。但没有人像你这样想至朕于死地的争!”皇上怒拍桌子,“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多言了,等候发落吧。” 说罢,皇上就拂袖而去。 四皇子立刻冲过去,想拉住皇上,“父皇,儿臣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您饶儿臣一命,饶儿臣一命吧!” 侍卫拦住了四皇子。 皇上充耳不闻地离开,眉头都没皱一下。 次日,皇上下旨,赐四皇子自尽。 宁妃用剪子捅伤了丫鬟,跑了出去,到御书房门口跪求皇上网开一面。 皇上并未理会。 当天傍晚,四皇子一杯毒酒,结束自己假装忠厚,实在野心勃勃的一生。 宁妃哭得撕心裂肺,半个宫都听得到。 懋妃被扰得烦,这会子也没事做,离着贞贵妃那儿也近,就过去了。 宁妃的寝宫离贞贵妃这儿也近,所以这搬哭闹,也是扰得她头疼。 “姐姐,我让人去把她嘴赌了吧,这么吵下去,我这心也跟着闹。”懋妃有些无奈。她并不同情宁妃,当年她家中出事,她失了势,宁妃可没少羞辱她,直到她去了冷宫,才没有再见了。 “罢了,让她哭一哭吧。”贞贵妃笑着让她坐,“咱们闹心,皇后更闹心。反正也不知道还能哭几回,随她吧。” “也是,皇后急了,才能省咱们的事。” “正是呢。” 宁妃一直哭到后半夜,才慢慢停了,宫里的人也终于能得以安枕。 因为晚上睡得晚,次日皇后也没起来,就免了各宫的请安。 由于皇上也没说下朝到后宫用膳,所以贞贵妃便懒怠了些,又躺了半个时辰才起身。 刚盘好头发,苗玉就神色慌张地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贞贵妃还疲累着,也没多想。 苗玉急忙道:“娘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贞贵妃停下了自己簪花的动作,微微转过头问。 “宁妃用剪刀把皇后娘娘捅伤了。” “什么?!”贞贵妃万万没想到,宁妃还有这勇气呢。“皇上知道了吗?” “皇上刚下朝,这会子应该知道了。” 贞贵妃点点头,推开丫鬟要往她头上插的金簪,挑了两支不打眼的银簪插上,然后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去了皇后那里。 太医已经全被请来了,皇上在里面陪着。 贞贵妃走了进去,行礼道:“皇上,皇后。” 皇后并没有里会贞贵妃,此时她身上并没有凶器,只用一块布巾捂住了腹部,估计是伤在那儿了。 皇上见贞贵妃这样忙急忙慌地就跑来了,心下满意,道:“蔻儿不必这样着急,皇后没事。” 从贞贵妃为皇上挡了剑之儿,皇上又一如起初,开始称呼贞贵妃“蔻儿”。 “臣妾看皇后娘娘这脸色,实在不好看,真的是让娘娘受罪了。”贞贵妃一脸担忧心疼。 正说着,懋妃也来了,也是一身朴素,一看就没来得及打扮,就赶紧过来了。加上昨天整个宫中睡得都晚,今早起晚了没来得及收拾打扮好也属正常。 “皇后娘娘没事吧?”懋妃上前瞧了瞧。 皇上看到懋妃就高兴,微笑道:“没事,敷了药,也吃了汤药,快开始止血了。” 懋妃拍拍胸口,“那就好,可要下坏臣妾了。皇后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后宫众事,还得娘娘做主。” 皇后心里不高兴,但依旧点头道:“自然。” 见皇后能说话了,皇上便问:“你一早去宁妃那儿干什么?你明知道她心智不清。” 贞贵妃和懋妃心中冷笑——还能干什么?肯定是迫不及待地让宁妃去死呗。只不是宁妃这会儿伤心过度,人已经疯魔了。皇后让她死,她哪甘心?而且怎么看四皇子的事都是大皇子揭发的,宁妃肯定恨死皇后了,自然就算自己要死,也得拉着皇后陪葬了。 只不过宁妃哭了一晚上,怕也是没多少力气了,所以也没能重伤了皇后,倒是挺让人遗憾的。 皇后气息微弱地道:“臣妾只是想去安慰宁妃一番。四皇子虽然去了,但她还是皇上的妃子,还是应该恪尽己责。” 贞贵妃问道:“那宁妃,皇上准备怎么处置。” 皇后立刻接话道:“皇上,宁妃已经疯魔了,皇上断不能见她,以免被她伤了。” 她也怕宁妃乱说话,让皇上厌恶她。 懋妃眼睛一转,微笑道:“皇上身边得力的侍卫颇多,断然是安全的,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安心养病要紧。” “皇上……”皇后一动,扯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皇上赶紧按住她,道:“不要乱动,太医不是说好好躺着吗?” 贞贵妃看了看皇后,道:“皇后娘娘也是担心您的安全,一时激动。皇上不见就不见罢,毕竟伤了皇后娘娘,已经是罪无可恕了。不过如果皇上念及多年夫妻之情,想去见一面,听她说几句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身边一定要带好侍卫,别让她伤了您便是了。” 贞贵妃这话说的皇上心中妥帖,本来见与不见都是他的事,不需要皇后给他安排。 “知道,朕会看着办的。”皇上站起身,“行了,皇后没什么事,这有太医,你们也不用守着,回去吃饭吧,朕去蔻儿那儿用早膳。” “是。”贞贵妃行礼应道。 皇上也没等皇后恭送,就拉着贞贵妃出门了。 懋妃悄悄瞥了皇上一眼,勾了勾嘴角,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第65章 其实皇后想上宁妃自尽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后宫中的女人啊,多一个就是多一个争宠的, 哪怕是曾经不得宠的, 只要机会来了, 也总有翻身之日。不说别的, 只看懋妃就知道,即便是入了冷宫的女人, 只要皇上高兴的, 也会给放出来复位。 皇上的性子她即便伴驾多年, 也依旧是不能完全摸清的。所以只有宁妃死了,她才能真正安心, 只不过失算在没想到宁妃居然胆敢伤她。也好在没伤到要害, 不然她这一躺也就太不值了。 皇上最终还是见了宁妃。宁妃现在对皇上的怨恨比天大, 得不得杀了皇上,为自己那可怜的儿子报仇。除了最开始把皇后让她自尽的事如实说了之外, 剩下的就尽是怨怼之言了。 皇上听得心烦,这宁妃也不是他最宠爱的女人,所以惹到他了,他自然也不会网开一面,何况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对,反而怨皇上没给她儿子希望,才使得她儿子出此下策。 最后, 皇上不耐烦了, 直接把宁妃打入了冷宫, 永世不得出来。 三日后,宁妃用自己的血写了满墙的怨怼、痛骂之语,悲惨又可怖,最后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皇上恨极了,将宁妃的父亲罢职,全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而被宁妃写满了血字的屋子也被下令拆了,宁妃的尸体被一席草帘裹了,丢进了乱葬岗,但表面上还是给宁妃举行了葬礼,只不过棺是空了,只道的人也不过几个罢了。 办完了宁妃的事,贞贵妃回到自己宫中,微微叹了口气。 “娘娘为何叹气啊?四皇子一脉除干净了,应该是高兴事啊。”苗玉给贞贵妃上了茶,有些担忧地问。 贞贵妃勉强笑了笑,“讲真的,皇上真是每一次处置后妃,都让本宫看到他更薄凉的一面。宁妃入宫那会儿,皇上也是很喜爱的,那会儿,怕也是山盟海誓说了个全,可是呢?说抛也就抛下了。如今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也未免太过了些。” “娘娘,您这话跟奴婢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让别人听到。”苗玉紧张地提醒。 “本宫知道。”贞贵妃觉得自己这也算是兔死狐悲了吧?万一他儿子没斗过皇子,怕是她的下场也不会比宁妃好到哪儿去。 之后一段时日,宫中、京城都很安静,没有发生特别的事,也没有什么收获。 秋收的粮食已经都打完藏好了,百姓们也开始准备安稳闲适的过一冬,待到明年开春再开始新的忙碌。 北风吹起,今年的初雪如期而致。 封钦让人准备了热锅子,带着江翊去了赏景的小楼,边看雪景边吃锅子,暖和得很。 封钦将涮熟的菜夹到江翊碗里,“你应该多吃点肉,这整天吃青菜叶子的,怎么能抗寒呢?” 近来江翊胃口奇怪,就喜欢吃菜,怎么做都行,能吃下一盘子配满满一碗饭,但就是不见长肉,可能都长肚子里那个了。 “我觉得挺好的,喝个汤也一样暖和。” 封钦笑道:“你这晚上喝多了汤就要起夜,不遭罪啊。” 一般一起夜,江翊就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所以近来起床也是格外晚。 “没关系,反正熬几个月就是了。” “你倒想得开。”封钦将烫熟的肉全捞进了自己碗里,然后挑了一块小的蘸了酱喂到江翊嘴边。 江翊也没拒绝,他不是不能吃,只是不想吃而已。 “等雪停了,路肯定滑,你这几日进出都小心些,别摔了。”封钦嘱咐道。 “知道。”江翊笑了笑,继续吃他的菜。 等吃了个半饱,江翊就不再动了,一会儿厨房会给他送清淡的蔬菜粥,也是他近来最爱,所以还要留点胃口吃粥。 喝着茶,江翊道:“那香送进宫去没被发现什么吧?” “没有,现在母妃和懋妃娘娘处只要父皇去,她们都点。不到过年,父皇肯定得病一场。”那香也没别的用处,就是能让人生病,但为保险起见,调香时特地做的是见效很慢的。等父皇病了,就是看大皇子表演的时候了。 “那就好。定要让母妃和懋妃娘娘按时服药才好。”为了抵抗香中致病的东西,宋颀给配了药,每天按时吃才能确保无虞。 “嗯,每次进宫请安我都有嘱咐。” “那就好。” 蔬菜粥送上来,江翊刚喝了没两口,佑兴就跑了进来,“王妃,手底下的人出门采买的时候,听到百姓们在传,说府上二小姐找到了,还把大小姐夫家闹了一通,大小姐孩子早产,没保住。” “这些破事跟王妃说什么?”封钦有些不太高兴。这不是让江翊操心吗?再说,江月薇抓住就行了,其他那些烂事让平南将军府处理就是了。 江翊一摆手,对封钦道:“佑兴也是怕我后来知道,心下不安。别苛责他。” 随后又问佑兴,“具体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回王妃,奴才听下面人说,是江二小姐找到了苍府,大闹了一通,摔了不少东西,说是手上有匕首,所以别人也不敢轻意靠近。摔完了仍觉得不够,就威胁起了大小姐,说是要银子还是什么的,苍家人办不到,她就把大小姐往柱子上推。结果大小姐肚子撞到柱子上,顿时就疼得不行。后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孩子生下来了,但孩子气息微弱,大夫尽力医治,但没有一个时辰就夭折了。现在官府已经把二小姐抓了起来,城中也是沸沸扬扬地在讨论这事。”佑兴如实道。 江翊点点头,“那平南将军府那边可有动静?” 家里人没来通知他,怕也是怕他操心太过,影响身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佑兴道。 江翊想了想,道:“你让人去打听着,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平南将军府那边我就不回去了,以免让他们担心。” 既然家里人为他着想,那他也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是,奴才即刻就去!”说完,佑兴行了礼就退下了。 “这事你怎么看?”封钦并不在意江家那两个小姐,所以只当听了个闲话。 “如果不是这一出,我还没想到这点。”江翊道:“你说这苍直,原本是跟着二皇子的,二皇子倒了,他居然还能在京中住得安稳,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封钦仔细一起,的确是有点不正常,二皇子门下的其他门客不是被依法处置了,就是已经远走他乡,生怕被其他皇子或者曾经得罪过的人报复。而这个苍直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影响,虽也没再见他做过什么事,可也是安稳的很。 “你这么一说,还的确是挺不对劲儿的。” 江翊想了想,道:“我怀疑江月薇这次所为与苍直有关,不然她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闹,而是去了苍府?而且明知道很可能被抓,还是去了,还对江月婵的孩子下了死手,肯定是走投无路了。而这一切如果跟苍府没有关系,那江月薇也没有理由针对苍府。” “你说的有道理,回头我让我查查。” “你不必插手。江月薇既然恨到能杀上门去,自然为了弄死苍直,会把所有的事情如实托出,我们只要等结果就行了。” “好。” 平南将军府那边一直没有来给江翊递消息。 佑兴散出去的人也已经回来报了,说平南将军府上闭门谢客,气氛严肃,应该是为着二小姐的事,而且人抓住了,官府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们。 而苍府也是闹哄哄的,但并没有闭门谢客,所以消息传得还是比较快的。江月婵因为早产,又是用了不少药才把孩子生下来的,所以已经不可能再生育了。不过江月婵仍在昏迷,所以倒也没闹起来。 听完佑兴的汇报,江翊叹了口气,“还真是一笔烂账。” 封钦握了握他的手,“你就别操心了,等过几日,你再回去看看。毕竟城中传得这样盛,你早晚会知道,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嗯,且等几日再看吧。” 第66章 官府那边不知道审到哪一步了, 江翊就听说次日苍直也被衙役抓进了牢里,估计如他所料,这事跟苍直脱不了干系。 初雪之后, 天气有些回暖,雪也化的快,倒是没有结冰, 路也比较好走了。江翊便挑了一天阳光好的日子,回了平南将军府。 “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来迎他的居然是亓官涵,而亓官涵一副主人的样子,显然是在江翊不知道的时候有事发生。 “江月薇的事闹得全城都知道,我听到了风声, 没好立刻过来, 也是怕家里担心。这几日稍微消停了些,我就想回来看看。”江翊道。 “快进去吧,屋里都烧着炭盆, 很暖和。” “好。”江翊应着,跟亓官涵一起往里走,“你过年留在京中吗?” 亓官涵摇摇头,“不了, 要回去的。等过了腊八再走就行了。” 他一介武人, 脚步快,腊八出发, 不用小年就能到。 “那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些年货带回去, 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些东西可以后行, 反正在大年前肯定能到。 亓官涵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自然。” 先去了父亲那见了礼,然后又一起去了姑母那里。 “姑母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江翊微笑道。 江羡芝拉着江翊的手,“宋颀开的药很是好用,我喝了几天,精气神也强多了。加上家中有小涵给我看着管着,我现在啊,就专心养养病,看看佛经,好得很呢。” 亓官涵管家?难怪出来迎他的是亓官涵。 “那真是麻烦亓官宫主了。” “哎。”江羡芝笑呵呵地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天天的有小涵陪着我说说话,我这心情也很舒畅呢。” 江翊看看父亲,父亲也是带着笑意的,心中也猜出了个大概。 亓官涵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去厨房看看给姑母熬的鸡汤好了没。” 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这姑母都叫上了,江翊就更加确定了。 亓官涵离开后,江羡芝笑道:“小涵是个好孩子,艳是艳了些,但也怪好看的。你哥喜欢,我们与他认真相处了一段,也是满意的,所以这事在我和你父亲那儿就算过了明路了。但再过两个月就是年了,现在也已经开始为过年忙活了,也实在没空跟彼岸宫把这事定下来。而正月里又不宜议亲,所以只能拖到年后了。让他和你哥哥得等一阵,也是怪对不住他的。” 这事定了,江翊也为兄长高兴,“在您和父亲这儿过了明路,这事就算定了。亓官涵性格没那么较真,晚些时候再定亲他也能理解。不过还得请您和父亲多提点着哥哥,切要对亓官涵好一些,不要负了他。” “这个自然,小涵这么照顾咱们府上,若度儿负了人家,那就是欠了业障,我和你父亲定是不允许的。” “姑母向来通情达理,自是不需要旁人多说的。” 江羡芝笑着点点头。 “我哥呢?”从进门就没见到江度,江翊也不得不问一嘴。 “你哥今天要去点卯,中午就回来了。”江羡芝道。 “好。”他中午会留下来吃饭,倒也能见着。 下人上了茶,给江翊的是红枣枸杞桂圆熬的“茶”,好在没放糖,倒也没有甜的发腻。 江翊少尝了两口,道:“父亲,姑母,之前我在府上听说了江月薇的事,但想着你们没让人来通知我,怕也是担心我会操心。现在事情平静了些,我就想着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江恒德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这丫头也是胆大包天,审问的结果知府已经派人来向我传达了。江月薇说自己是受了苍直的指使,有一日,苍直找到她,说现在在为大皇子做事,还说如果江月薇听大皇子的话,日后大皇子成事了,必然会不忘旧情,接她进宫做个妃子什么的,岂不风光?” 江月薇考虑了几天,觉得这是自己最好好的出路了,便同意了以后为大皇子办事,只求大皇子日后给她个归宿,别让她惨淡一生。几日后,苍直跟她说大皇子同意了,日后他还得靠江月薇提拔了。江月薇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决定以后死心塌地地跟着大皇子了。 大皇子趁封钦、许霖出征,江度又不在京城之际,让苍直给了江月薇毒药,让她毒害全家,以消减封业一派的势力,这样他的皇位能更十拿九稳了。而平南将军府若一府都遇害,那江月薇就成了孤女,这样大皇子再以帮助为名把她接进府里,就顺理成章了,而且皇上还会表扬他仗义而为。 于是江月薇信了这话,给家里人下了毒药。 但让她没想到的事,事后她逃了,去投奔大皇子,大皇子却翻脸不认人了,说根本没有这事,让她不要无中生有,陷害于他。江月薇傻了眼,她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大皇子本人,都是听苍直传的话。可是苍直手上有大皇子的令牌,应该不会骗她才对。 大皇子不但把她赶出了府,还派人追杀她。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命令肯定是大皇子下的,只是现在不想承认了,想借她之手害了家人,然后杀她灭口,不然也不会派人追杀她了。 而她也是有理说不出,整天疲于逃命,就连破庙、乞丐堆里都住过,最后把自己豁豁地跟乞丐一样,才逃过一劫,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大家小姐,居然会装成个乞丐,全身臭哄哄的,别人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逃过追杀的江月薇没办法跟大皇子硬碰硬,所以就可能找走狗苍直出气,也才有了大闹苍府一事。 “那苍直被抓后怎么说?”江翊问。 “说是供词跟江月薇一致,但问了大皇子那边,大皇子说那块玉佩是早些时候丢了的,已经跟宫里禀报过了。”江恒德道。 江翊笑了笑,“大皇子这算是下了手好棋。” “你相信江月薇和苍直的话?”江恒德问。 江翊道:“如果苍直不是投靠了大皇子,二皇子倒台后,就不可能这么安稳地生活在京城。而且苍直跟咱们家也没有仇,若是有,当初不娶江月婵,不是直接能坏了咱们家的名声吗?若是后来生产了仇恨,那咱们已经说了江月婵嫁进苍府就是苍府的人了,咱们不多过问,那要打要杀还不是他说的算?断然不必用这种冒险的法子来对付咱们家的。所以他们应该是被大皇子算计了,现在没有往来的证据,也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江恒德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一切静听衙门出置吧。无论江月薇是不是被利用的,为了一己私欲毒害长辈,可见心思歹毒,我江家顿不能容这样的女儿。” 父亲果决,江翊也就放心了,他也是这样想,毕竟带回来始终是个隐患,而且这次江月薇的确大错特错,已经无法原谅了。 “父亲既已有了决断,那就这样吧。父亲和姑母也不必再为这事费心费神,身体要紧。” 江恒德和江羡芝点点头。 吃完午饭,江翊回了王府,把事情跟封钦说了。 封钦觉得平南将军这次的果断很不错,也算绝了后患。 七日后,官府判决下来,江月薇和苍直被判流放,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江月婵听到这个消息就疯魔了,夫君失了势,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难过。所以一早就去了平南将军府求情,然而江恒德和江羡芝都没有见她,直接让家丁把人送回去了——一个联合别人谋害岳家的女婿,他们可要不起! 江月婵也是急了,父亲、姑母不见她,她一转念,第二天就求到了律王府上。毕竟论权利,还是律王大一些,肯定能救下苍直。可是律王府连门都没让她进,就给赶走了,任她如何叫骂都没用,只是引来更多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罢了。 半个月后,皇上突然病倒了,而对封钦他们来说,算是不负众望地病倒了。 皇上很少生病,而这一病就来了个大的,太医觉得这也正常,按风寒的方子开了几副药,皇上吃完已经退烧了,但还是头疼,也下不了床了。所以早朝也跟着免了。 这一免就是十日。 大臣们纷纷尚书,希望能早日立太子,也好为皇上分忧国事。其实倒了皇上这个年纪,早就应该立太子了,迟迟没有动静,大臣们也知道皇上的顾虑。不过现在皇上病了,才发现有个太子是多么重要,所以无论是何种目的,都希望皇上尽早立太子,以免江山不稳。 皇上病着,但自觉年富力强,根本没到需要立太子的时候,所以大臣们的上书让他觉得心烦,但转念一想,又开始顾虑皇子是否也有了篡位之心。于是皇上分别召见了封钦、封业和大皇子。 皇上:“钦儿,朕近来身体不佳,需要一位皇子来为朕分忧,你可愿为朕代理朝政?” 封钦一脸惊讶,“父皇,儿臣只会出兵打仗,哪懂什么朝政啊。您可千万不要为难儿臣,儿臣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直说便是,何必用这种儿臣根本不会的东西来惩罚儿臣呢?” 皇上很是无语,不过也为封钦有自知之明而高兴。 之后又召见了封业,说了同样一番话。 封业忙跪地道:“父皇,儿臣年纪尚轻,又才智有限,平时父皇吩咐什么,儿臣去做倒是没出过什么差子,但让儿臣来做主,儿臣实在惶恐,也自认没这个能力。所以还是请父皇早日养好身体,早日上朝是正途啊。” 封钦和封业都知道皇上是怎么病的,所以才知道要怎么应对才最得当。因为皇上总有一天会好,那他们代理朝政就等于是在夺皇上的权,得不偿失。 皇上也没为难他,就让他退下了。 晚些时候,皇上又召见了大皇子。 大皇子听完皇上的话,立刻跪地道:“父皇身体欠佳,理应好生修养才是。儿臣不才,但愿意为父皇分忧!” 皇上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大皇子涉嫌教唆江月薇的事他也听说了,但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并没有追究。而如今大皇子迫不及待地要代理朝政,就让他不得不怀疑大皇子是怕以后事情败露,他追究起来对大皇子不利,才这样急切地同意了代理朝政。 他平时防其他皇子多一些,大皇子是他平衡其他皇子的利器。而现在看来,大皇子野心不小,若再不控制,日后怕是要翻天了! 第67章 皇上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大皇子也接了, 天子一言九鼎, 自然不能反悔,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次日, 大皇子入御书房偏桌处理政事,大臣们的奏本终于有人批阅了,似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但几日下来, 还躺在床上的皇上发现, 大皇上来向他回报一天的事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完全不像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一开始皇上以为是因为大皇子代理朝政,官员们不放心所以上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若是那样, 又何必急慌慌的让他立太子分忧呢? 思及此,皇上派贴身的黄公公去打探情况。这不探不知道,一查事还真不少。 大皇子重用自己手下的人, 不是自己一脉的官员折子都压在那里, 根本不批。而皇后母家的几个在朝的亲戚官位虽没变,却给了他们更大的权利, 包括皇宫守卫这样大的事。 而皇上近几日也没有看到封钦和封业来请安,原以为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了,这一查才知道, 原来大皇子找了个理由, 把他们罚在府中思过了, 不许入宫。 这下皇上气炸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黄公公吓的赶紧找太医,皇上昏迷了几个时辰,才醒过来。又喝了几副汤药,才能说话了。 没了旁人,黄公公从旁劝道:“皇上啊,奴才知道您心焦,但也要保重龙体啊,不然您让襄王和律王怎么办?现在既已经看清了,您就更应该好好养身体,尽快康复起来,才能将朝政重新拿回来啊。” 皇上恨恨地锤了锤床,“如今谁是大皇子嫡系一派的已经很清楚了,朕看大皇子是根本没想让朕好起来,而是想借机拉拢朝堂重臣,不日怕是要逼朕退位了。” “皇上,朝上的肱骨之臣一定还是会站在您这边的。”黄公公道。 “朕的肱骨之臣正是他忌讳的所在,如果朕再不把朝政拿回来,恐怕那些肱骨之臣也是要不保了,你看业儿和钦儿就知道。想当初,朕心中忌讳钦儿,忌讳定督侯府,如今才知是忌讳错人了。”皇上叹道。 “皇上,您正值壮年,身体肯定会很快恢复的,到时候再一举拿下大皇子,也不是难事。毕竟您才是一国之君,大皇子再怎么使手段,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皇上点点头,“你说的对。还有,皇后那边让人盯紧了,若真有逼宫那一日,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连自己的生母都不顾了。” “是。” 封钦被要求思过,倒是合了他的意,正好能在家陪江翊了。 大皇子的种种所为,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只不过没想到大皇子脑子还是不够用,做的这么明目张胆的,难道是确定皇上缓不过来活不长了吗?如果最后皇上恢复健康了,大皇子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到时恐怕也免不了一场内战。 “过几日,你就到庄子上住吧。我总觉得京中不够安稳,你留在这儿我有些担心。”封钦道。 江翊想了想,“再看看局势吧。让我现在就去,我也不放心你。若真到了起战那日,我再去躲躲也不迟。”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会跟封钦并肩而战,但眼下显然是不允许他这样做的。虽然这个孩子不闹人,也没怎么折腾他,还帮他提升了异能,但那毕竟是个孩子,尚还幼小,没有自保能力,所以他不得不为孩子多考虑几分,少逞能一些。 “也好,不管怎么样,我定会护你周全。”封钦拉着江翊的手,郑重道。 “嗯。”江翊冲他笑了笑,心下也是安稳的。 之后的日子,大皇子依旧按自己的方法来处理朝政,已经有大臣向皇上上书表示不满,但都被大皇子压下去了,有些官级不高或者不甚重要的官员,还被大皇子以诬陷皇子为名,给降了职。 皇上忍而不发,黄公公每日会带消息给他,他也越发对大皇子失望透顶,但还是耐下心来养精蓄锐。而更让他来气的是,大皇子以后妃多扰皇上龙体为名,除了皇后,其他后妃都不得见皇上。 而皇上看到皇后这张脸,就想到大皇子,就觉得恶心至极,却不得不隐忍着跟皇后扯闲。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恨皇后和大皇子,恨不得废了皇后,杀了大皇子。 终于在一天早上,皇上突然痊愈了,一身轻松不说,精神也好得很。 这就是那个香的功效,等进入人体致病药物慢慢散尽后,就会突然恢复健康。 皇上突然痊愈,大皇子一点准备也没有,被叫到御书房,皇上拿过御用的皮鞭一顿抽。 大皇子只能忍着,他没想到皇上就这么好了,太医明明说这病恐怕要拖个一半年载的,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接过代理朝政一事,想着有个一年半载的,朝堂上的事就尽在他掌握了,到时候皇上不立他为太子都不行。 可是没想到美梦就这么破碎了。 皇上打累了,将鞭子往旁边一扔,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指着大皇子,“你是朕的长子,朕曾经对你也是满怀希望,不求你建功立业,但至少能为朕分忧。而你呢?打着为朕分忧的名号,提拔自己人,针对弟弟、后妃及一干得力官员,弹劾你的奏折压而不交。就你那个舅舅,前些年强抢民女,酒后至人死亡,朕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没有追究,只罢了他的官,可你呢?你居然让官复原职了,你是置大晟的江山社稷于不顾啊!你如此黑白不分,行事昏聩,偏帮亲戚,毫无德行。朕断不会将大晟交到你这样无用又善妒的皇子身上!” “父皇,儿臣也是一时受外祖家挑拨劝说,才犯下如此错事,还请父皇饶恕儿臣这回吧!”大皇子忙向皇上磕头,把责任全推到了外祖家。 “你是姓封,还是跟你外祖家姓赵?!”皇上更怒了,“你现在都能让人教唆了,那以后呢?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没有自己的判断力,胡作非为,实在是朽木不可雕!” “父皇,儿臣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您念在儿臣在您身边孝敬多年,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 “朕正是念及此,才没有把你拖出去斩了!你的错就仅仅是这一件事吗?!你看看那些大臣们的上书,你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请您饶恕儿臣,饶恕儿臣吧!” 皇上根本没理会他的求饶,道:“黄公公!” “奴才在!”黄公公也是恨极了这位大皇子,大皇子这种所为实在是大不孝啊! “传旨,大皇子封阙,代理朝政期间,是非不分,滥用官员,无端降罪,罔顾法度,种种行事,为皇家所不能容。即日起,玉碟除名,贬为庶人,流放西江,永世不得回京!” “父皇!不要啊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儿臣这一回吧!儿臣是母后所出,您不能不顾忌母后的颜面啊!” 皇上将茶盏砸到大皇子腿边,怒道:“你不说你母后,朕还能往开一面,你母后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朕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罢了!你们都给朕等着,一个也跑不了!来人!把封阙赶出宫去!” 侍卫立刻冲了进来,架起大皇子就往外拖,任大皇子如何挣扎都没用。 大皇子的事处理完,皇上喝了黄公公送来的莲子汤败了败火,然后坐到桌前开始批阅奏折,后宫的事暂时没提。 对大皇子的处置很快就传到了律王府。 封钦冷笑道:“多行不益。” “咱们设了这个局,没想到大皇子倒是跳得彻底。”江翊也不能理解大皇子这脑子,好歹应该试探一下再说吧? “康詹那薰香厉害,估计太医跟大皇子说不容易好,大皇子才敢大着胆子这样做。” “少了大皇子,襄王这皇位算是稳了。”江翊觉得是件好事。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大皇子谋划了多年,应该没那么容易倒台。” “嗯,小心提防着看吧。” “明天你就先到庄子上去,以防万一,今天晚上就让他们收拾东西。” “好。”江翊没反对。 他们计划得好好的,但没想到次日江翊刚吃完早饭,就传来消息——大皇子带私兵进军京中,意图篡位! 第68章 得到消息后, 封钦立刻让暗卫去打探情况, 然后迅速帮江翊收拾了几件东西,对他道:“轻尘, 现在情势应该还能控制,你快去庄子上躲着, 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再去接你。” 江翊知道事态严峻, 道:“我到了庄子上之后不会立刻让蒙飞带人来支援,如果情况不好再说。否则我怕你养私兵的事被皇上发现,事情结束后,你要有麻烦。” 封钦点点头, “你说的对,如果有需要, 我会让暗卫联系你。” “好。”江翊动主抓住封钦的手,“万事要小心, 安全要紧。实在不行你就带着襄王他们逃到庄子上,咱们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嗯,我知道,你路上千万要小心, 有什么事就放响箭。” “好。” 暗卫很快来报, 说大皇子带着私兵从城东门攻入。现在只有西门还开着, 其他门已经准备关了。 封钦立刻将江翊送上马车, 让他们从西门出发,绕行去庄子上。 江翊离开后,封钦带着侍卫和暗卫先去了襄王府。 襄王府里,襄王已经组织了手下,准备进宫备战。封钦到了没多会儿,许霖、江恒德和江度也陆续来了。 几个人整合了手下后,一直赶往宫中。 宋颀和舒珉不方便进宫,已经让他们去庄子上与江翊汇合了。这样凡事也能有个商量,不至于让江翊操心太过。 皇上已经气疯了,摔了不少东西,还命人把皇后给绑了。并下了废后的诏书。 听到封钦他们来了,皇上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没了封阙这个孽子,他还有封钦和封业两个好儿子,还有一干愿意为他稳固江山的将军大臣。 之后几个将军和重臣也来了,大家一起商议了一翻,安排好策略,便各带一队守门去了。 皇上待在御书房中久久不语,黄公公也不敢多话,只能从旁伺候着。 不知是皇城守卫军太弱,还是大皇子的私兵太强,到中午时分,已经攻破了东门,直逼皇宫而来了。 宫中守卫也准备好应战了,一时间气氛紧张的像要崩断了似的。 大皇子的私兵兵分两路,双管齐下地攻打两个宫门。 封钦带江恒德和江度守一处,封业和许霖带其他将军守另一处。守其实门的大部分侍卫也被调来了这两处。 战火一触即发,大皇子显然是准备充足的,无论兵力还是气势,都不输皇城军。 沉重的木桩一次次地敲打着宫门。宫墙上,侍卫们用箭矢驱赶着私兵,但对方有盾牌护着,基本可以说是毫发无伤。但皇上下旨不得开宫门迎战,所以他们现在很被动。 对战的僵持一直持续到傍晚。侍卫们一天滴水未进,已然是疲惫不堪了。 这时,一侍卫突然跑过来禀报,说大皇子带着一队精英兵,已经从其他门闯进了皇宫。 封钦真没想到大皇子还会有多余的人力攻打其他宫门,毕竟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是想破他和兄长守的门的。而其他门的大部分守卫都被调过来了,防守的确薄弱了许多,这也给了大皇子可乘之机。 等封钦一行赶往御书房护驾时,大皇子的剑已经刺穿了皇上的胸膛,皇上瞪大着眼睛,指着大皇子,然后手上的力气一泄,整个人摊挂在仍插于胸膛的剑上。 见皇上死了,大皇子哈哈大笑,“痛快!” 封钦提剑要上,被封业一把拉住了,现在封钦也很疲累了,封业把他疲惫到反应迟钝,万一受伤了可怎么好? 大皇子得意地拔出剑,皇上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大皇子剑锋一转,指向他们。 “你们想不到吧?京城守卫中有本皇子的人,所以本皇子才能这么轻易地突破城门。” “大胆!你已经从玉碟中除名,根本不是皇子了,你如今所为就是造反!”赶来的大臣怒极了,子弑父,简直天打雷劈啊! “除名又怎么样?只要本皇子还流着封家的血,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大皇子用剑比划着。 之前被打伤的黄公公捂着胸口道:“皇上已经封了密旨,立了储君。但并不是你!” “你胡说八道!”大皇子怒了,踢了踢脚下已经死透的皇帝,“这个老东西可从来没留过什么旨,别以为我不知道!” 有这么多人在,黄公公也不怕他,大声道:“是你闯进来前,皇上刚藏好的!” “藏好?哈哈哈哈哈,那只要本王杀了你,就没人知道旨意在哪儿,也就没什么用了吧!”话音一落,大皇子就提剑冲向黄公公。 封钦和封业都在,哪容得下大皇子在他们眼前杀人?立刻挡在前面,跟大皇子打了起来。 大皇子功夫不弱,但封业更强。可是跟着大皇子一起闯进来的精英兵也不弱,加上他们人多,一时半会儿,还真分不出个胜负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冲锋号声。 江度立刻拉开门看情况,只见远处亮起一个个信号弹,这律王府专用的救援弹。 “律王爷!”江度叫了封钦一声。 封钦转头一看,道:“我的兵到了。赶紧收拾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的私兵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但他们来了,这场内战基本就等于定下结局了。 封钦的私兵从后包抄,宫内的护卫见状,开门迎战。大皇子的兵被围在中间,无处可逃。 宋颀轻功越过宫墙,看了情况后,直奔御书房而去。 宋颀的到来让局势瞬间明朗,没多会儿,大皇子就被抓住了。 “住手!”皇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只见皇上架着贞贵妃,匕首抵在贞贵妃的脖子上,“放开阙儿,不然我杀了她!” “母妃!”封业和封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贞贵妃倒还算冷静,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惊恐地神色。 “谢谢开阙儿!”皇后又重复了一次。 他们也不知道皇后的捆绑是谁解开的,但皇后现在已经是废后了,如今所为也是以下犯上,论罪当诛。 谁也不敢伤了贞贵妃,侍卫们便上前要去解大皇子的绳子。 “不许解!”贞贵妃开口道。 “你敢!”皇后的匕首又逼近了些许。 贞贵妃完全不惧地道:“我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如今皇上被大皇子所杀,你们居然要为了我放掉弑父杀光君、造反谋逆之人,你们对得起皇上吗?!我死不足惜,但必不能放走这个畜生,必将他绳之以法才行!” “母妃!”封钦和封业一脸担忧,他们是宁愿放了大皇子再抓,也不愿意用母妃的命去换一个大皇子。 皇后急眼了,觉得不给贞贵妃来点狠的是不行了。再想到这些年,皇上对她一直很冷淡,倒是贞贵妃,一直独得恩宠,让她记恨不已,且颜面无存,所以她一直恨不得杀了贞贵妃。原本想等着自己儿子登基了,就把贞贵妃做成人彘,但没想到自己儿子的事居然生了变故,皇上那个老奸巨猾的,居然这么对她的儿子,让她心中怎么能不恨?! 封钦的私兵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江翊和舒珉也进来了。 皇后看到舒珉,惊诧的瞪大眼睛,“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舒珉冷笑一声,“当初你引皇上见了我,借此离间我姐姐和皇上,让我们一家吃尽苦头,家破人亡,看来你倒是一点没忘啊。” 贞贵妃很惊讶,通过舒珉的话,她自然能判断出此人是谁,“你是说……” “贞贵妃娘娘,这事我压在心中很多年,只是不愿意给姐姐添负担,所以没有多说。如果说皇上是薄情寡义,无耻好色之徒,那这位皇后娘娘就可以算是始作俑者了。” “哈哈哈哈哈,你没死,你居然没死!”皇后疯魔了,手上的匕首胡乱比划着。 “母妃!”封钦冲过去想救人。 皇后乱挥的匕首正好划开了贞贵妃的脖子。 贞贵妃捂着脖子,痛苦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只见皇后身体一僵,眼睛陡然大睁,直直地向前倒去。而在她身后,懋妃手持匕首,匕首上沾满了鲜血。 “母后!”大皇子原本以为自己还有翻身之力,没想到母后就这么倒下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大皇子冲着懋妃道。 懋妃作为一个宫中后妃,也的确是情急之下,加上心中恨意太浓,才一时暴怒,杀了皇后,而这会儿,她已经傻在那里了。 舒珉赶紧走过去,夺下她手中的匕首丢到一边,搂着她道:“姐姐,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懋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贞贵妃姐姐……” 由于匕首太过锋利,贞贵妃看似轻划了一下,但实际上是不小的伤口。 “赶紧去后殿,这边我来处理。”封业道。 “好。”封钦立刻抱起贞贵妃去了后面,江翊也立刻跟了进去。 封业道:“找个太医来给皇后娘娘看看。” 看起来皇后是没气了,但总要让太医看看再说,不能落人话柄。 “是。”一个小太监赶紧去了。 “黄公公,你说父皇有留旨意,在哪儿呢?”封业问。 黄公公立刻道:“奴才这就去拿。”说着就去了寝殿那边。 不多会儿,黄公公带了圣旨回来。 众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四子襄王封业,德才兼备,稳重谦逊,孝道为先,国之表度。特立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六子律王封钦,刚正不阿,立功无数,为朕最得力的皇子,故封律亲王,赐上方宝剑,望日后勤恳辅佐新帝,兄弟齐心,共创盛世。另,皇后、封阙意图篡位,大逆不道,罪无可恕,斩立决!朕因封阙谋反,怕生意外,特留遗旨,藏于寝殿暗格内,以正名位。钦此。” “儿臣谢父皇隆恩。” “臣等遵旨。” 大皇子面色灰败,整个人颓了下来。 黄公公赶紧把封业扶起来,“太子殿下,接下来的事还得请太子殿下做主才是。” 封业接过圣旨,道:“父皇旨意,不敢有违。来人,将皇后和封阙押入大理寺,择日问斩。封阙私兵,降者流放,其他人杀无赦。律王军城外安置,他日论功行赏!” 现在封业是太子了,不日就是皇帝,所以根本不会追究封钦的私兵,而大臣们知道即便是律王的私兵,也是这一战得胜的关键,日后充入军中也就罢了,有什么比皇位落得其所更重要呢?况且,太子殿下说是的“律王军”,而不是“律王私兵”,态度已经摆在这儿了,别人自然也不会再多言。 众臣应后,就分别去办事了。 封业拉着宋颀去了后面看贞贵妃,这一战也到这里也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第69章 有江翊在, 贞贵妃自然安然无恙,只不过颈上留了一条疤, 不甚好看罢了。 不过用贞贵妃的话说,皇上都不在了, 她就算有倾世之貌又给谁看呢?所以随意便是了,以后日子过得舒心惬意更重要。 太医也已经看过皇后了,皇后已经死了。倒也免了后续之苦和煎熬了。但大皇子还是要依旨意处置。 宫中之乱有封钦他们的帮忙, 很快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封业下令, 大皇子一干党羽, 全部斩首, 一个不留! 这一忙就是小半个月, 封钦终于能回自己府上了。 江翊正坐在榻上挑裁缝店送来的孩子的肚兜、衣裳之类。他不会这些,所以只能让外面做。因为料子挑得好,无论款式如何,摸着倒是舒服。 “在干什么呢?”封钦走进来。 封钦突然回来了, 江翊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正好事情处理完了。”封钦搂住江翊,“想我了没?” 这几日他都住在宫里,对江翊也是想得紧。 江翊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之前让裁缝铺子做的衣服今天给送来了,你过来看看。” “好。”封钦牵着江翊过去。 他对小孩子的衣服样子也没有什么了解,只是看着都挺好的, 便点头道:“让下面的人洗一水晒一晒, 到时候这个小东西就能穿了。”说着, 手也摸上了江翊的肚子。 江翊躲了一下,脸微微红了。他的这样的人虽然有这种特质,但一个男子有孕,多少还是有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也不愿意让封钦碰。 封钦把他搂过来,“躲什么?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江翊额头抵在封钦的肩膀上,也不说话。 “我知道你尴尬,但我们是夫妻,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并不觉得男子有孕有什么不好的或者奇怪的,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嗯,我知道。就是觉得有点怪。” “没什么怪的,我很高兴你即将送我一个宝贝。” “嗯。”江翊对孩子也是没有什么排斥和成见的,就是社会的习俗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总想躲着而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了,我一直没机会问你,那天你们是怎么带着私兵来得这么快的?”封钦问。他记得自己跟江翊说的是有需要会让暗卫去通知。 江翊微笑道地:“走到一半,我越想越觉得不安心,正好舒珉和宋颀也到了,我就宋颀拿着咱们府上的令牌,轻功去庄子上,让私兵来与我汇合。他们也早已经整装完毕,一开始还将信将疑,直到看到我,才确定了是你的意思。那个时候京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大皇子的人也攻进了城。我就让他们在城内驻扎,装成大皇子的兵,听动静行事。” “宋颀联系上了封王的暗卫,在得知大皇子杀了皇帝后,我知道是时候出击了,便让蒙飞带着人上了。” 封钦点点头,“做得好。也多亏你来的及时,不然肯定要大费一翻工夫。” 他知道,江翊在听说皇上死后才来,也是确定这样就没人会追究私兵的事了。 “其实也好在蒙飞他们动作快,不然怕还要耽搁一阵。”那个时候局势可以说是瞬息万变,晚一点早一点都可能左右结果。 “嗯,回头会把他们编入正规军,由我来管。”封钦道。 “这样也好。不过话说回来,皇城军怎么这么弱呢?”他原本以为至少能抗个几天吧? “其实也能理解。一来皇城军基本都能沾上点权贵关系,要么是皇族亲戚,要么是大臣亲戚,反正都是有来头的。京中相对其他地方是安全很多的,像大皇子这样的所为,恐怕三四十年都见不着一个,他们虽有武功,但平时小打小闹还行,真遇上厉害的,也是什么用都没有,加上又都没有出过征,根本没有打仗的经验,所以遇上这事也是手忙脚乱的。二来这几个在京中一直养尊处优的,武功早不知道荒废到哪儿去了,有的甚至都开始发胖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打仗?” 江翊点点头,“你说的也是。既然已经知道问题所在,等太子登基后,这方面还是要整顿的。” “嗯,这点哥哥已经跟我提过了,以后皇城守卫的事交给我负责。”这个权利也不是一般的大,不是真的信得过的人,皇上是不会给权的。 “那你也要更上心才是。” “自然。” 一个月后,封业正式登基,山呼万岁。 封钦跪在人群中,恍然想到上一世自己登基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虽已是九五之尊,但心却是空的。而现在,他只是一个亲王,可心里满当当的,暖得很,所以相比起来,他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平身。”封业道。 “谢皇上。”众臣起身。 “朕奉先帝遗旨登基,尊生母贞贵妃为太后。应先帝旨意,封律王封钦为律亲王。另,此次平息皇城内战,律王妃功劳不小,故,封佐政侯,赐御用腰牌,可随时进出宫中。封许霖为镇国将军,江度为扬威将军,其他众人待日后论功行赏。” “谢主隆恩。”江翊没来,封钦他们几个授封的跪地谢恩。 福安上前一步,打开圣旨。 众臣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与师兄宋颀竹马相伴,一同长大,宋颀性格温和,恭敬持重,与朕感情深厚。仰承皇太后慈谕,特封为皇后,于二月初八举行封后大典。至此以后,朕后宫不再纳任何妃嫔,绵延子嗣一事亦不会怠慢。钦此。” 皇上登基当天的旨意都是不容置喙的,所以即便众臣觉得不妥,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不然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必杀之。何况这事皇太后和律亲王都没反对,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基大典结束后,封业把封钦叫到了御书房,道:“亲王府的牌匾晚一点给你送到府上。” “好。”这是皇上亲字赐的匾,可不是易得的。 “封业啊,咱们兄弟两一直齐气协力地为了今日谋划着,希望以后你也不要跟我生份了。我宫里只有宋颀一个,也不会被别人挑拨,希望咱们兄弟两个以前怎么样,以后还能怎么样。” 封钦笑着点点头,“哥哥,你知道我的,也没什么大智,就想守着江翊好好过一辈子就行。能有哥哥罩着我,我也安心。” “嗯,我知道。我跟宋颀走到一起不容易,日后希望一直厮守在一处,加之咱们兄弟一如继往,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封业笑道:“你和江翊没事也进宫来陪陪母后和宋颀,有什么事尽管来跟我说,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哥都站你这边。” “好。” “对了,还有一事。我想让舒珉到工部任职,你觉得怎么样?”封业问。 封钦想了想,道:“如果没有父皇那出事,舒珉应该也会参加科举,然后入朝为官的。如今哥哥了解了他的才智,现在又是大晟亟需人才的时候,破格让他入工部也是可以的。” “我也这样想。这样懋太妃也能安心一些。” “是。” 封业登基后,大晟就想没发生过任何内乱一样,百姓生活安稳,官员极力为百姓做事,几乎挑不出任何不妥来。 封业跟先皇不同,先皇习惯遇事先压,表面平静更重要。而封业是遇事就办,追根究底,把事情彻底解决。因为封业说了不会纳任何人进宫,所以吹枕边风这种宫后常见的、隐形的干政手段就不好用了。大臣们也知万一犯错,连个求请的都没有,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所以更是不敢犯事,就算不是兢兢业业,也是恪尽职守了。 二月,封后大典正式举行,也是皇上与皇后的婚礼。 封业大赦天下,京中大街上也有宫中派来分糖的宫女为百姓分糖,沾一沾喜气。 因为宫中没有其他主子了,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所以不少宫女太监都已经被放出了宫,这也的确节省了不少一笔的开销,百姓称封业为大晟最长情最节俭的皇帝。 大典举行的十分隆重,宋颀作为一个普通百姓,能嫁入皇家为后,对百姓们来说也是十分亲切的,好像皇权不再是那么冰冷又不可想像的东西了。 江翊的肚子已经挺大了,但冬天衣服穿的厚,加上外面披着大氅,倒也看不太出来。皇上恩典,让他在典内观礼即可,不必出来,也不必下跪,倒让江翊轻松很多。 不过该跪的他还是跪了,不是什么天子威严,而是对朋友的祝福。 转眼,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江翊生下了一个儿子。因为有异能的保护,倒也没让他遭什么罪。 封钦给孩子起名封嘉懿,这个懿字,也是用了“翊”的音变来的,他希望这孩子的名字带着他和江翊两个人。 封业很高兴,赏了不少东西,京中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皇上的看重,所以能走上门路的都去给律亲王府送贺礼了。 而对于孩子的来历,皇室没隐瞒。大臣们也这才明白,为什么皇上让他们不必为子嗣担心了。男子生肓可以说是稀奇事,但皇上昭告天下了,反倒让人少了些好奇,只觉得是上天眷顾,让大晟的皇帝和亲王既能找到喜欢的人,又能无子嗣之忧。慢慢地,也就没人在意这事了。 于是这些贺礼,封钦也没拒绝,毕竟是对孩子的祝福。不过转头他就分了一半送宫里去给兄长填库房了。 而与此同时,宋颀也诊出了自己的孕事,这样的双喜临门让封业恨不得现在就封封嘉懿这个小福星一个王爷当当,不过被封业拒绝了,他的儿子以后的名位肯定不能差了,何必让这么小的孩子就过于惹眼呢? 封业想了想,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于这一时,便也没强求。 孩子出生后三天,江度带着亓官涵来看江翊。他们已经订亲了,有皇上的允许,他们可以在京中待三个月,再回彼岸宫待三个月,虽说是折腾了些,却也是两边都顾全了。年轻嘛,多跑跑也无妨。 这天,封业陪着宋颀用了早饭,刚到御书房批折子,福安就来报,说镇国将军求见。 舅舅求见,自然是要见的,封业便把人宣了进来。 “舅舅,这几日您也没进宫陪陪母后,忙什么呢?”封业笑问。 许霖抱拳一跪,道:“皇上,臣有一事请皇上成全。” “舅舅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封业不知道他舅舅有什么事是需要他成全的。 许霖道:“皇上,臣与舒珉两情相悦,肯请皇上赐婚!” 封业诧异地看着许霖,“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朕都没听说。” “舒珉住在臣家时,臣与他就已有情素。” “那外公知道吗?” “已经说过了。” “母后呢?” “还没有。”许霖郑重道:“请皇上赐婚!不然臣就带着舒珉私奔了!” 封业没想到他舅舅也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不过有喜欢的人总归是件好事,有什么必要不成全呢?而且舒珉是懋太妃的弟弟,他有个好归宿,懋太妃也能安心些,不必整日挂念了。 “行,朕允了。不日下旨,你带着舒珉去见见母后和懋太妃吧。这事总要她们同意才更名正言顺些。” “是!” 许霖应后,就出去了。 封业赶紧对福安说:“去,把律王亲给朕叫来。” 这等事,自然要跟弟弟分享才是,总不能只有他一个有惊讶吧! 【正文完】 第70章 番外一 知道自己弟弟想娶人家舒珉,太后是有些纠结的。 的确, 许霖和舒珉在一起, 没什么可挑的, 她也见过舒珉几回,就谈吐礼节上,是分毫不差的。可是,自己的弟弟勾引了懋太妃的弟弟,让她实在有点没脸见懋太妃。也觉得自己弟弟这脸皮是够厚的,肯定是死缠烂打才把人追到手的, 不然以舒珉这条件,这样貌, 哪轮得到自己弟弟呢? 不过许霖已经跟她求了,也求过皇上了,皇上那边没意见,她自然也不会反对。只不过,希望懋太妃不要跟她生气了才是…… 太后正琢磨着怎么跟懋太妃说这个事比较好,懋太妃就过来了。 苗玉给上了茶, 便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姐姐,刚才您弟弟来见过,说是想跟珞儿成亲。我这也是吓了一跳,不知姐姐怎么看?”懋太妃问。 虽说游珞已经改名舒珉, 但懋太妃还是习惯叫他珞儿, 毕竟叫了十几年, 也着实没有必要改了。 许霖倒没跟她说会去找懋太妃, 太后有些意外,觉得弟弟这脸皮随着年纪增长也是越发的厚了。 “这事他刚来跟我提过,也找过皇帝了。皇帝那边没意见,我呢,对舒珉也很有好感,所以自然不会反对。倒是不知妹妹怎么想。毕竟你们游家就剩下他这一个男丁了。”她是担心懋太妃希望舒珉能够传宗接代,找个女子成亲更为妥当。毕竟跟男子成亲,子嗣上的确有困难,基本就是靠过继或者收养。若家中有旁系堂亲,那就无所谓了,但像游家这样什么人都没有了的,的确需要多思量一番。 懋太妃微笑道:“姐姐跟皇上没有意见,那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从经过生死一事,我也不求别的,只要珞儿能开开心心的,找个喜欢的人,平平安安过一生,就是最好的。别的,我什么都不求。” 太后也松了口气,“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是信得过舒珉的,我母家其实也没个能管宅子中事的,有舒珉在,倒是能让我少操心些。别的不说,许霖的人品作为姐姐,我还是能替他担保的,日后他必然会全心全意对舒珉,也不会有别的女子,这点你可以放心。这也是我家的家训,男子只娶一房正妻,不可有妾。所以定不会委屈了舒珉。” 懋太妃道:“其实珞儿跟镇国将军在一起,我是最放心的。从皇上登基,您座上太后之位起,对我和珞儿的关照就没少过,我不全心信任您和皇上,还能信谁呢?所以您的弟弟,我自然也是最信得过的。珞儿跟了他,我才能真正安心。” 从皇上登基,她的弟弟就能时常进宫与他相见,说说话儿。虽然按宫中的规矩,相见时间不长,但次数多了,也都是一样的。所以她心中感念,也没有别的所求,只希望弟弟和女儿将来有个不差的归宿就可以了。而许霖显然是最好的选择,日后他也不必为弟弟担心了,至少能有个人护着弟弟周全了。 “如此甚好,咱们就算是真正的亲戚了。”太后笑道。 “正是呢。”懋太妃笑着点点头。 有了太后和懋太妃的点头,封业很快就下了旨,婚期定在夏末秋初,跟江度和亓官涵也就是前后的。 江度和亓官涵定的这个时间,一来是节气好,天气不冷不热的,一场婚礼办下来不至于让人觉得身体不适。二来是那个时候,江翊因为生子造成的身体虚弱也应该补回来了,前来出席也能方便些。 而江翊和封钦这边,作为新晋父亲,封钦居然比江翊还要细心。虽然请了乳母,但晚上孩子是跟他们一起睡的,小床就摆在他们旁边。 毕竟是生了个孩子,江翊身体还是很虚的,所以白天少起身,晚上睡得沉,晚上照顾孩子的责任就落在了封钦身上。封钦也没照顾过孩子,又是自己和江翊的孩子,所以格外用心。开始那几天,总觉得孩子半夜哭了,就赶紧起身看,发现孩子睡得很安稳,才重新回到床上,基本上一晚上要重复三四次的样子,实在也不是容易。也好在封业体谅他,这一个来月让他在府上陪江翊,并未叫他进宫议事,也能让他在白天补个觉。 宋颀有孕后,全宫上下就供着这一个宝了,毕竟这位皇后娘娘怀的可是他们大晟的皇太子,谁敢有半点马虎? 宋颀身体不错,也没有太多不适的反应。从嫁给封业住进宫中,他的日子也过得舒心,平时去看看太后,跟封业议一议事情,跟师父通些信件,还有江翊、舒珉和亓官涵不时地进宫中他说话,加上封业的后宫就他一个人,两个人同吃同睡,跟在府上没什么两样,他没事的时候也会在封业特地给他开的园子里侍弄些草药,也实在是踏实而充实的。 这天中午,封业像往常一样,回来跟宋颀一起用午膳。 最近宋颀喜欢吃素菜包子,所以每一顿御膳房都有做,里面稍微加点辣椒,宋颀能多吃一个。 “舅舅和舒珉的婚服,我想让宫中的针工局来做,你觉得怎么样?”封业问。 这些事,他习惯跟宋颀商量。 宋颀点点头,“应该的,舅舅是镇国将军,又是你赐婚的,宫中给做也没什么不可以。” 现在宫中没多少主子,针工局的活也少,让他们给做一套也不是没时间。 “那这事就交给你安排吧。”封业道。这是后宫的事,自然应该交给宋颀,而且也不算费神费力的。 “好。明天我就让他们去舅舅和舒珉那里量尺寸,至于衣服的纹样,我会去问太后和懋太妃的意见。” 封业点点头,“你看着办就好。” “对了,之前让针工局给小嘉懿做了几套小衣服,应该已经做好了。改明儿我让人给送过去。”这些时日江翊在府中休息,也实在没有体力和精神进宫,所以只能他让人去送了。 “行,到时候再在库房里挑点宝石一起送过去,等百天的时候给小虎头帽上镶两颗宝石做小老虎眼睛,也是精神的。” “好,一会儿我去挑挑。” 律亲王府里,江翊靠在榻上看书,孩子就放在他旁边,他不时地看一眼,看书的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这孩子并不闹人,也可能是还小的缘故,基本就是吃睡两件事,倒也不用人太操心。 摸了摸孩子的脸,江翊笑了笑,其实至今他仍觉得有些不真实。而这些日子的确也是封钦对孩子的照顾更多一些。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也终于可以相信封钦没有再利用他了。毕竟现在封钦也没什么好争的,也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而且对他也是越发的好,他也没有理由再怀疑封钦了。 忙完了手上的事,封钦赶紧回了屋,看到江翊在那儿发呆,笑着凑过去要亲他。 江翊赶紧躲了一下,孩子还在呢。 封钦笑着捏他的脸,“躲什么?我发现你近来是越发不待见我了,亲一下都要躲。” “这不是孩子在吗?”江翊轻声道。 “他睡着呢,再说,这么小也不懂什么。”说着就又去亲江翊。 江翊见孩子的确睡得熟,这次倒没躲。 封钦满意了,坐到榻边,“孩子的百天宴也差不多该筹备了。” “是不是太早了?”江翊觉得差一个月的时候再准备也不晚。 “不早了,一些食材得早点定,不然怕没有好的了。” “好吧,你看着办吧。” “嗯,这事我来弄,你就别操心了。对了,晚上想吃什么?让厨房准备着。” “我想吃西街李记家的酥饼,要白糖的。”江翊说着,舔了舔嘴唇。 封钦笑道:“行,我去给你买。孩子要是醒了闹,你哄不好就叫乳母来哄,别累着了。” “好。” 封钦离开没多会儿,小嘉懿就醒了,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江翊,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是睡开心了?”江翊笑着将他抱起来。他不太会哄孩子,但这样抱着,他就觉得很好。 小嘉懿不哭不闹,抱着自己的手啃着玩。 小嘉懿是取着两个人的优点长的,又喜欢笑,着实招人喜欢。 江翊抱着他,心中也是喜欢的紧,这种骨肉之亲不是用文字能表达清楚的,多少文人墨客,能撰写出的也不过十中之一。 夏风带着乳娘进来了。 夏风道:“王妃,世子该吃奶了。” 江翊点点头,将小嘉懿交给乳娘。 乳娘将小嘉懿带走后,夏风道:“平南将军府送来了些燕窝,说是亓官宫主从彼岸宫带回来的。” 江翊微笑道:“知道了,晚点给炖上吧,王爷近来辛苦,给他喝。” “是。”夏风应着,便出去了。 封钦带着热乎乎的酥皮糖饼回来了,佑兴泡了茶。两个个坐在院子里吃糖饼,喝花茶。绽开的花不时略过一丝花香,树阴下的沁凉里带着叶子的清香,偶尔有麻雀落在院中,为这份安静填上些许啼鸣。封钦将沾着一大块糖的酥饼掰下来喂进江翊嘴里,两个人相视而笑,一切都那样美好,那样恰到好处。 第71章 番外二 江度和亓官涵的婚事要办两场席, 京中是大办, 连皇上皇后都去了, 也算十分给面子了。 新基登基时, 只给江度和许霖升了官职,而定督侯和平南将军都没动, 不是不看重老臣, 而是怕这两家太惹眼,被人盯紧了想抓错处, 反而让他们忧思过重,处处谨慎担心。他们也能理解皇上的意思, 心下也是熨帖的。 江翊自然也去参加了婚礼,小嘉懿也跟着一起去了, 有封钦抱着, 倒也不必他操心。 封业登基后,借彼岸宫帮助皇家铲除火邪教之名, 为他们正了门派之誉。所以不少名门正派都开始与他们拉关系,这次彼岸宫宫主成亲,他们自然也是各种走关系, 挤破了头地想参加一份,最后倒也来了不少。平南将军府也是以礼相待,不曾怠慢。 而另人意外的是, 皇上居然还带了青阳公主一起来。 青阳自幼生在宫中, 甚少出宫。而皇上登基后, 的确对青阳宽厚许多, 青阳不太喜欢外出,可但凡想出宫或者要些什么,皇上都会允了,一时时,原本名不受重视的青阳公宫也成了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给哥哥、嫂子请安。”青阳向封钦和江翊行礼。 封钦微笑道:“行了,不必讲这些礼,快来看看你侄子。” “好。”青阳笑眯眯地走过去,从封钦手中接过小嘉懿,“小侄子重了不少呢。” “是啊,刚生出来才那么点,现在长大了许多。”孩子健康成长,封钦也高兴。 青阳逗着小嘉懿,小嘉懿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就一个劲儿地冲着她笑。 封钦小声对青阳道:“你这个年纪也差不多应该相看了,皇后是男子,不方便主动给你张罗这事,你自己也上点心,有喜欢的就去和母后或者太妃说,别耽误了自己。” “嗯,我知道,哥哥别为我操心。”青阳温婉地笑道。 青阳在公主中性格品行算是非常出重的,只不过先皇并不重视公主,所以才情再好,也只能默默在待在自己的住处。如今青阳总算能出头了,也是时候挑个好人家了。但懋太妃的意思是让青阳自己挑,挑个喜欢的更要紧,所以皇上也就没有大张旗鼓的给青阳张罗了。 前面喊着新人到了,封钦他们也就出去观礼了。 婚礼举行得很热闹,江湖人多,气氛也活跃不少,尤其是彼岸宫的人,这可是他们宫主成亲,怎么能不祝福? 礼成后,亓官涵也没有进房间等着,而是跟江度一起招待宾客,倒也没有怠慢任何一个。 京里婚礼结束后,江度和亓官涵在京中住了五日,然后起程去彼岸宫请回门宴。平南将军和江羡芝为表重视,都跟着一起去了,等回门宴请完,才算全了礼数。 江翊和封钦没去,因为带着小嘉懿,实在不方便长途跋涉,亓官涵和江度也完全能理解,不过他们也备了一车的厚礼让亓官涵他们带回去,也算礼数周全了。 吃过早饭,封钦要进宫面圣,宋颀邀江翊带着小嘉懿进宫。于是一家三口就坐着马车进宫了。 给太后请了安后,太后抱着小嘉懿就不撒手了。江翊便将孩子留在了太后那里,自己跟宋颀回宫说话去了。 “你怎么样?近来还安稳吗?”江翊问的自然是宋颀肚子里那个。 “挺好的,再有一个月就要出来了,我也能轻快些。”宋颀笑道。 “是啊,等再过二十天,我就进宫来住,也好保你安全。”有他在,男子生产的危险能降低很多。 宋颀道:“封业不是早就让你和亲王搬进宫住吗?反正现在宫中也没别人,要不明天就搬进来吧。” 封业一直说如果封钦他们搬进来,这宫中也能热闹些。 江翊微笑道:“虽说宫中规矩没有之前多了,但老祖宗定下来的也不好一下子改太多,我还是在府上更自在些,没事去书斋看看,顺路也能买些喜欢的吃食。” 宫中皇上皇后想吃什么,吩咐一声第二天就能给采买回来,但在王府中,想吃什么点心之类的,当即就可以去买,真是方便了不只一星半点。 “也是,行吧,我也不勉强你了。”宋颀道,“对了,昨天太后叫我过去,说青阳跟她说,在江度和亓官涵的婚礼上,见到了一个男子,有些倾心。” “哦?”江翊有些惊讶。一般来说,家中宴请,男子和女子是分开吃饭的,中间会拉上屏风。但婚宴不会,虽是分桌,但中间的屏风没有,所以男女是可以在婚宴上相见的,也俗称沾喜气,其实就是让未婚男女见面,万一两情相悦,也是一桩美事。 “是什么人?”江翊问。 “她说是泰青派的弟子,姓杜。”宋颀道。 “其他的呢?” “还不知道,我已经去信给师父了,让师父帮我打听更不容易引人多心。”青阳毕竟是姑娘家,也不方便太积极地打听人家男子。 “青阳是公主,未来夫婿还是要谨慎选择。您这边也快生产了,少操心。这事交给太后和懋太妃处理吧。”青阳是姑娘,这事还是交给太后和懋太妃更为方便些,毕竟很多话宋颀也不方便跟青阳说。 “嗯,太后也是这个意思。只让我帮着打听一下。”宋颀笑道。 江翊想了想,道:“江湖人的话,还是要多了解一些方知合适与否。毕竟江湖人性格豪放,做事不拘小节,而青阳是公主,凡事内敛矜持,温婉有礼,我怕他们可能生活不到一起去。” 宋颀点点头,“你的担心我和封业都有,所以还是要等我师父那边来信再看看。有时候门当户对的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和封业能走到一起,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封业从小在纵山长大,那时也并没受太多的宫中约束,因此各方面的养成是在纵山派,故而他们性格契合,对彼此也更了解,加上太后同意,才这样顺利。如果封业是一直长在宫中的皇子,而他只是一介江湖人士,怕是没可能走到一起了,毕竟成长环境不同,能接受和理解的事物就会不同,很可能会是他看不上封业过分有礼、机关算尽,而封业也看不上他松散随意,有时内敛过度。 “正是。让青阳跟着一个江湖人去外地生活,总是让人不放心的。而让对方到京中来,各种规矩应酬,怕也是应付不来。所以还是要细看才是。” “没错。” 在宫中一直待到傍晚,封钦和江翊才回去。 江翊和封钦说了青阳的事,封钦的想法跟他一样,觉得有待观察。 几日后,宫中递来了消息,是关于那位杜公子的。 杜公子名杜穹,祖籍京中,祖父是当朝官员,但因站错队,全家被流放。当时他还小,到了西垂家中已经是病得病,死得死。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到西垂办事的师父遇见,觉得他骨骼惊奇,是个学武的材料。家里觉得他跟着待在这儿日子过得实在苦,去了泰青派,说不定能有一番成就。加上获罪并不涉及十四以下的孩子,只是不能走仕途而已,所以师父要带他走,也没有人说什么。 就这样,杜穹一直长在泰青派,师父除了教他武功,还教他为人品行,他也不负所望,行端坐直,虽没在武林中出彩,却是很让他师父满意的。 他十八那年,家中的人全部过世了,他也没了牵挂,专心待在门派中。这次也是跟着师父来给彼岸宫宫主送贺礼的,也好在他们泰青派不太掺合江湖事,才没让彼岸宫反感,招待上也没含糊,是很给面子了。 “你觉得怎么样?”江翊问。 封钦想了想,道:“这样看,各方面是不差的。但家中之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心怀怨恨。” “嗯。要不改日你请了人来见见吧,如果不是个良人,那趁早让青阳另觅他人的好。” “好,我这就进宫去跟哥哥商量一下。” “嗯。” 三日后,封钦在六和楼见了杜穹。 杜穹有着江湖人的随性自在,但并不是那么不拘小节,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初见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封钦没立刻提青阳的事,只表现出是自己想结交此人。 杜穹也表现得很大方,与封钦交谈也言之有物,不含糊,不应付。 “我的父皇让你全家流放,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封钦问。 杜穹笑了笑,道:“王爷,我虽不在朝堂,但也明白朝堂凶险。皇子为皇位而争,大臣为官位而站,成王败寇是自然的,历朝历代如此,我没什么怨恨。”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 “不瞒王爷,不仅朝堂,江湖上也是一样的,为名为利就站队,中立门派要不么自身强,要么有强大的盟友帮衬,不然就算被仇杀灭门了,也没有人会多问一句。我在江湖上待久了,这些事看多了,也就明白了。”杜穹说话也没拐弯抹角的,性格还是很爽利的。 “的确如此。那你可有进朝堂效力的意愿?”封钦问。作为驸马,只要有点本事,还是可以给安排一个职位的。 杜穹摇摇头,道:“王爷,草民志不在此。” 封钦一挑眉,“若让你尚公主呢?” 杜穹一愣,随即笑道:“您说的是青阳公主吧?公主貌美,不是我等草民能肖想的。那日不过是一小丫鬟不小心差点冲撞到公主,我拉了一把而已,并无其他,王爷莫要折煞草民。” “既然你觉得青阳貌美,我也知道她性格好,品行好,如今我与母后有意让你尚公主,青阳也愿意,你又何不考虑一二呢?” 杜穹道:“王爷,草民已然习惯披星而眠,公主与我并不合适,我答应过祖父,不进朝堂。而公主也不应该跟着我屈居草屋,草民实在是不能如王爷所愿了。” 封钦一脸无语——这杜穹怕是个不解风情的吧?都说了青阳愿意,还不乐颠颠地同意,在这讲这些道理难道他们没想过吗?实在不行就让哥哥直接下了旨,把事定了得了,反正这杜穹看着人品还行,大不了以后若对青阳不好,斩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