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作者:周凉西   文案:   他想找回账号,但密保答案来自高中暗恋的直男。   萧澄(攻)X唐思安(受)   唐思安想找回被盗的账号,无奈三道密码保护的问题都与他高中暗恋的挚友萧澄有关。   当年为了不让自己龌龊不可控的爱意影响彼此,他故意主动淡离萧澄。如今为了套出答案,他不得不重新与萧澄联系。   只是这么一联系,情不自已,藏了多年的感情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非典型直掰弯|单向暗恋|酸甜   Tag列表:原创小说、BL、中篇、完结、现代、HE、暗恋、直掰弯 第1章 阅前   ***非典型直掰弯/单向暗恋/酸甜口**   一些小说明:   1、文中所提及的社交软件和地点背景无具体指向,均为架空设定。   2、攻受都**不是**特别讨喜或者美好的人,若感到任何不适,请**随时、及时退出**,在此先行说声抱歉。   3、无需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   4、内容和三观请勿代入现实,也请不要看过后文有意到前文评论区剧透。为保持更多读者的良好看文环境,代入现实、到前文剧透以及容易引发争执的言论会直接折叠。感谢理解~   本章随时更新,可能随时增添新内容。 第2章   「唐思安,你以前那号是不是被盗了?!」   「发了那么多片儿,原来你喜欢这类型的姑娘哈哈哈。」   大学室友袁间开玩笑着发来这些提醒时,唐思安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并非不可能被盗号,而是他不可能喜欢看有女性主演的黄色影片。   原因很简单,他是同性恋。   唐思安立马切换账号,发现目前登不上去,的确是被盗了。   结合袁间发来的截图看,盗号者盗用他的账号发了黄色网站的链接和一些衣着暴露的美女图片,这算是很常见的不法网站宣传方式。   唐思安想了想,虽说那个账号许久不用,但是得找回来。一来不清楚盗号者后续是否会利用他的账号借钱行骗,二来他高中喜欢拍照,往云端空间里存了不少家人和同学的照片,尤其还有几段已故外婆的视频。此前他以为安全便没有另外转存,如今独一份儿的东西必须存好了做个备份。   然而找回账号并没有唐思安以为的简单,他高中用的手机号早就换了,收不到验证码。客服表示,当前的情况只能通过回答密码保护问题重置新密码后再登录。   看着屏幕上的密码保护问题,唐思安叹了一口气,深觉找回账号或许无望。   袁间知道了,有些不解:「你的密保不是你自己设置的吗,全都忘记答案了?」   唐思安心一顿,回说:「嗯,太早注册的,都忘了。」   注册那个账号大概是八年前的事情,那年唐思安高二,刚刚意识到自己性取向“不正常”没多久。   他的喜欢隐秘且荒唐,暗恋对象正是将他视为最好朋友的后桌同学萧澄。   萧澄在班上甚至整个年级都颇有人缘,唐思安始终认为自己能靠着座位离得近就成为他最好的朋友已是极大的幸运,从不敢透露一丝一毫自己内心的龌龊想法。在那个感情丰沛却又无法发泄的青春期,他做过较为疯狂的事情就是将社交账号的ID名设置为“区区”,又在三道密码保护问题中都悄悄带上了对萧澄的心意。   萧澄曾问过他账号名为什么叫“区区”,唐思安解释那是一种谦虚的说辞。   唐思安不敢说,其实你的拼音首字母“X”和“C”写在一起可以组合出一个“区”字。   组合字母的想法再幼稚可笑不过,可那是唐思安少年时能够想到的最光明正大表达爱意的方式。他小心翼翼地藏着萌动之心,与萧澄保持着纯粹的友谊直至大学。   由于学校不同,上大学后,他们见面的次数远不及高中频繁。尽管如此,每次见了面,萧澄仍与他无话不谈,热情地介绍身边的同学和室友给他认识。   萧澄最后一次给唐思安介绍的身边人是他的女朋友。   看到萧澄女朋友的瞬间,唐思安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早该丢弃的糟糕想法真的需要丢弃了。   他喜欢萧澄,称是爱也绝对可以,可是他暗恋时一切的分寸感都基于萧澄没有喜欢别人——那让他尚且能对夜晚降临后的幻想毫无罪孽感。   之后,唐思安没再主动与萧澄聊天,他祝福萧澄和女友长久,以“学习忙碌”为由拒绝了大多数大家一起出去玩儿的邀约,更在萧澄出国读研没多久注册了新的社交账号,强行将自己淡出萧澄的朋友圈。   唐思安以为不看,不想,不相处,该死的过了界的感情就能一点点随着距离淡化,他和萧澄都可以有各自拥有正常美好的生活。谁知今时今日久违地在密保问题上想到萧澄的名字,他的心脏仍是微微一颤,感受到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袁间答应托人问能不能找个会盗号的人帮着把号再盗回来,同时他告诉唐思安,最简单的办法还是他自个儿将密码保护的答案记起来或者试出来。   思虑再三,唐思安决定厚着脸皮尝试联系萧澄。   唐思安上一次听到萧澄的名字还是半年前的高中同学聚会,班长问他要不要参加,许是记得他们俩玩儿得好,班长顺便提了一句萧澄回国了也会去。他本就不擅长人际关系,更何况萧澄要出现,聚会就更不能去了。   唐思安太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一旦去了聚会,好不容易逐渐平息的错心容易再起波澜。因而如今他对萧澄的最新近况了解只剩一个已经回国,其余便没有什么了。   算下来,他们彻底断开联系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而重新从高中的班长那里拿到萧澄的电话号码,来回也不过一分钟而已。   怀着忐忑的心情,当晚,唐思安给萧澄打了过去。   他一边按下号码,一边盘算着等会儿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措施。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萧澄对他的名字不熟悉了或是态度完全冷淡,那么就要先对打扰的做法道歉,然后快速套出答案快速结束。   等待电话接通的“嘟嘟”声捶打在唐思安的每一下心跳上,分明只有几秒,在他看来却像经过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   对方接通的那一刻,唐思安做了个深呼吸,纯靠本能地说了一句:“喂,你好。”   他的一口气还未全然呼出,自我介绍也没开始进行,忽然听见对面萧澄开口:“唐思安?” 第3章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调。   唐思安愣住了。   电话那头,萧澄似乎很确定来电者的身份,又说了一遍:“喂,唐思安,是你吧。”   唐思安缓慢地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许久未见,只是一句连称呼都没有的招呼,萧澄没理由凭此认出他。   而事实是萧澄认得出,也记得他。   萧澄笑声爽朗,“你的声音当然知道。一直等着你呢。”   打电话前所有的心理准备在萧澄大大方方的“等着你”面前通通消散,唐思安不得不走一步算一步,轻声问:“等我?”   “对。”与他不同,萧澄没有表现出丝毫久未联系的尴尬,自然道,“你太难联系,老不回消息就算了,同学聚会一次都不参加,毕业后换联系方式也不跟我说,跟玩儿人间蒸发似的。唐思安,我就等你良心发现,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我,顺便跟我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什么?”   “你那会儿为什么消失,为什么这一年多不愿意跟我联系。”   听了这话,唐思安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萧澄口中的等待并不是那种带有爱情意味的等待,甚至带了些抱怨的意思,可他的心脏还是因此跳得更加厉害。   唐思安没有及时回答,萧澄问:“生气了?”   “没有,”唐思安说,“我就是……就是……”   他“就是”了两句,一时间找不出听上去合理的借口。   从前以学业忙为理由,现在依旧以工作忙为借口?说到底,再忙也忙不过那时候同时准备着实习、毕业论文和出国留学的萧澄,连回个消息的工夫都没有一听即假。   “没事儿,紧张什么。”萧澄没追着追究,“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   唐思安如释重负,“嗯”了一声,“好。”   “不过我可没原谅你。”   “啊……”唐思安稍稍放下一点儿的心再次提起。   萧澄笑着说:“怎么,你给别人新的联系方式,唯独不给我,还想我轻易把这事儿绕过去?难不成是打算再消失一回。”   这话令唐思安有种内心隐蔽想法被猛然戳中的感觉,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唐思安没忘记今天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也不会忘了当初狠下心来淡离萧澄究竟是为了什么。   曾经多少个夜晚,他想着萧澄的脸庞自慰,射精,欲望难填,而后陷入更深更严重的虚空;清醒白日又必须眼睁睁看着萧澄和其他人走到一起,产生所有人大方祝福的感情。   所有人里自然包括作为挚友的唐思安。   暗恋谈不上对错,萧澄没有错,他唐思安性取向不大众,爱上了一个男人,亦没有错。无奈喜欢萧澄于他而言注定漫长且折磨,被错误的爱意烧干自己前抽离是唯一能好的结果。   虽是这般想,唐思安没有直白说出来。他擅长在萧澄面前平静地说出比较可信的谎言,这次也一样。   短暂的内心慌乱后,唐思安回答说:“不会,不随便消失了。”   萧澄声音中仍有笑意,语气却多了几分正经:“说到要做到,否则……”   他没继续说否则会怎样,听上去只是一句吓唬人的玩笑话。   与此同时,看着电脑屏幕上第一道密码保护问题,唐思安倏地想起了答案。   密码保护问题一:「ta喜欢什么?」   答案:「记仇」 第4章   诚然,萧澄在绝大多数同学朋友眼中积极开朗,待人大度好相与。他从未因为不错的成绩和家世就摆什么架子,更不跟谁结仇怨。   但唐思安关注他太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幅完美皮囊之下的另一面。   萧澄好,实际也不那么好。   萧澄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拥有多广阔的胸怀,他所有的完美尽数落于没有招惹他的基础之上。   高中上学时,班里的体育委员常仗着身材高大魁梧欺负同窗。他默认自己享有学生中的特权,食堂插队、抢他人加餐、逼迫协助作弊,遭透了的事情几乎做了个遍。   平常他与萧澄来往不多,有一次却在食堂故意插队到萧澄和唐思安前面,有意无意地对刚赢了球赛的萧澄阴阳怪气。   唐思安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之争吵,正中对方下怀,便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他以为身后的萧澄同样会选择“小事化了”,没承想回头一看,恰好捕捉到萧澄看似无所谓的表情中浮现一抹淡笑。   笑容转瞬即逝,唐思安再看已然看不到,因此他怀疑是自己气愤上头看错了。直到接下来两日都没见到那个恼人的体育委员,周五的年段总结会上突然听到体委被要求回家反省及记过处理,他才又完完全全回想起萧澄微不可察的笑容。   听别的同学说,年段主任接了个网吧顾客的举报电话,组织老师们去突击检查网吧,直接将体育委员抓了个现行,顺道查出了他长期出入黑网吧的记录。也是活该,之前网吧都有前台帮忙给里面的学生传递消息,恰好那天前台出去拿外卖错过了。   两通电话送人记了过,没人会联想到一连串的巧合与萧澄有关。但唐思安知晓,萧澄回家的车每天都会从那家网吧路过。   萧澄同样会记着对唐思安的“仇”。   譬如当唐思安选择与其他同学组队上游泳课,萧澄便会无声收回课前给他带的水;   再譬如唐思安在音乐课期末时婉拒和萧澄共同准备合唱曲目,萧澄便会在每个课间给他塞上耳机,试图令他潜移默化地学会曲目,改变主意。   拨通电话前,唐思安在第一道问题里试过其他答案。他对萧澄了解甚多,知道他高中喜欢吃石榴,喜欢上数学课,喜欢打篮球,喜欢周围保持干净……结果无数个可以写下的答案,当年他选择了其中最不寻常的一个。   也是适才电话里听到萧澄的话语,唐思安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为何会那样选——   因为萧澄喜欢记仇是他少年时期非常受用,甚至有些乐在其中的做法。   萧澄可怕吗?表里不一吗?非典型完美的萧澄,唐思安只觉得更加喜欢。   说来可笑,他曾悄悄享受着被萧澄记仇,毕竟这也是一种被记住。   想到这,唐思安在输入框中快速打下了“记仇”二字。   果然,答案正确。页面自动跳到了密码保护下一道题。   密码保护的第二问是道数学题:   「唐思安+ta?」 第5章   来不及细思,唐思安听到萧澄问:“你今天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儿吗?”   他还未回答,萧澄猜测:“不会真是纯粹打来聊天吧。”   “我是……”可以直入主题了,唐思安说不出口了。即便是因他的问题一年多没有交集,重新联系时,萧澄也对这份友情很重视。反观他,倒真像是个无情无义的主儿,打通电话还先揣着目的。   唐思安不好意思在此刻提及账号丢失,便顺着话说:“就是聊天,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萧澄不知道信了没有,直言:“那不如直接见个面。”   “要见面?”唐思安僵直住身子,和萧澄见面并不在他今日的计划之中。   “电话里聊起来太麻烦,”萧澄顿了顿,“还是说你其实不想见到我啊?”   “不,不是。”顷刻间,唐思安内心快速倒戈,认为萧澄说的没错,叙旧不适宜仅在电话里。   他自我说服见一面或许没什么,方便他想办法把剩余题目的答案全套出来。   另外,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对提议动心,想要再见一次萧澄,看看他近况如何。   唐思安退了一步,说:“好,见面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现在就有。”   “现在不行。”唐思安想都没想否决了现在见的提议,“有点儿晚了,换一天吧。”   “晚吗?”萧澄笑道,“你以前不老是喜欢熬夜到很晚。”   唐思安同样意识到自己这话可信度不高,且不说他向来习惯熬夜晚睡,这会儿时间才刚八点出头,着实称不上多么晚。   然而萧澄不懂,唐思安能够随时下楼和同事见面,和家人见面,和任何人见面,唯独对他萧澄不行。他明白萧澄这样的直男不会对一个男性产生那方面兴趣,但他希望在他面前尽量保持最好的面貌。   总而言之,现在出去太临时,准备不好。   唐思安打开电脑中的日历表,说了个周六的时间。说完,他提出:“听李大海说你现在工作很忙,如果忙,换时间也行,你定。只要至少提前一天跟我说一下就好。”   李大海正是他们高中的班长。他给唐思安号码的时候并没有对他和萧澄关系疏远感到奇怪,只说萧澄如今事业有成成了萧总,没空跟旧友交际挺正常。   “周六可以。”萧澄说,“见我们唐思安必须有空。别忘了我还没原谅你,到时候别放我鸽子。”   萧澄在这段友情中光明磊落,亲昵的“我们唐思安”总可以大大方方说出口,任凭谁听了都不会生出异样的想法。   相比起来,唐思安小心谨慎,管萧澄只喊“萧澄”,从不敢多掺一丝半分的亲近。   唐思安抿了抿唇,心跳得更快了,嘴上淡声答应下来:“好。”   约好时间地点,电话挂断,房间内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只能听到墙上秒表走动的声音以及一阵心跳声。   缓了会儿,唐思安发现心跳声来自于他自己。   没办法,从联系上萧澄,毫无隔阂地对话,到约见面,今晚的一切发生得都太超出预想。   冷静下来,唐思安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妙!好不容易做到互不干扰,强压下了自个儿龌龊不可控的感情,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   转念,他又隐隐动摇,并为此找到诸多不必担忧的理由:已经上百个日夜没见,或许萧澄变了很多,他们说不准能真正成为纯粹的挚友。况且他的期盼早被现实碾碎,大概很难会重新对萧澄翻涌出似从前那般的爱意。   枷锁一旦松动,铐与肉的摩擦之处便开始发烫,悄然灼烧起唐思安的平静。   睡前洗澡,唐思安单手撑着墙壁,站在花洒下给自己弄了半天,离高潮老是差上一点点。   他不信邪,想了想,干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另一瓶沐浴液,挤出一些摸到身上,随后往下滑去,充当性器的润滑。   很快,久违的萧澄同款沐浴液气息填满整间浴室。   唐思安闭上眼,脑中却自然而然浮现出萧澄从前在游泳课后冲洗的场景。他面色瞬间更红,一直红到耳尖,下体硬涨到发痛。   他抗争,试图赶快想些别的人事物覆盖,但拗不过身体反应真切,被压抑过久的欲望一寸一寸推倒理智。   最后他只得本能寻求最舒服的做法,任由自己被热气包裹,膝盖微微弯曲,手部动得愈发地快。   “萧澄,萧澄……”   随着声声呢喃,白浊精液掺混着一个同性恋的卑劣秘密掉到了地上,将所有自欺的理由砸了个响。   花洒的水还在往唐思安身上冲洗,唐思安关了水,喘着气垂眼向下看。看它们碎片被水与泡沫冲散,又汇合,然后一股脑儿地流到出水口去。   唐思安缓缓蹲下身,顿时难过得想哭。爱得不能尽情,爽得不够尽兴,还未和萧澄再见,他就先再一次讨厌起暗恋。   自欺欺人真没意思!   于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告诉自己:唐思安,别喜欢萧澄。   找回账号就好,千万,千万别再喜欢上萧澄。 第6章   唐思安丢掉了那瓶令他生出情色幻梦的沐浴液,可惜用处不大,即将到来的周六对他仍是成了一种变相折磨。   他考虑了很久那天要穿什么,拿出来的衣服裤子堆满了椅子和床都没选出十分满意的一套。他也在是否要找借口推延或者取消见面上反复纠结,一头雾水之下甚至翻出高中买的《答案之书》寻求帮助。   随手翻了一页,翻出来的恰好是一句「最好的事情正要发生」。   不可得的暗恋哪有可摆在台面上的好事。   不过甭管这类书的本质究竟是魔力还是概率问题,看到这句话,唐思安都有如抓到救命稻草,心中忽然有了点儿底。“最好的事情”可以理解为能找回账号,或者当作是能够顺利对过往感情释怀,想得到好结果总该先尝试正向面对。   他们约定晚上七点在餐厅门口见,唐思安六点半到了。萧澄到之前,他需要一段独处的安全时间来理顺思路。   密码保护第二道题目的解题方向不难回想,没记错的话,答案是萧澄高二参加数学竞赛个人赛所得证书的编号。   当时唐思安严谨地想了很久要用什么作为题目,学号、身高、生日之类的都不太保险,随便一查就能查到,他打算选些不易被他人破解且极具意义的内容。   坐在后桌的萧澄偶然得知他在琢磨密保题目,不仅没有嘲笑唐思安对一个问题的设置异常上心,还热心地表示要帮忙想。   他问唐思安有什么要求。   唐思安摘出想法中能说出来的地方告诉他:“我想要有意义的,不轻易被别人知道的,也不会被我自己日后忘掉的。”   萧澄说:“简单啊。”他拿出数学竞赛证书,指着里头的一串编码,“写这个。每个参赛者的编号都不一样,别人知道不了,而且绝对有意义。”   那本竞赛证书对萧澄和唐思安的确有着共同意义。萧澄在比赛的前两天发了高烧,是唐思安冒着暴雨跑到他住的酒店给他送退烧药,深更半夜满大街找尚未关门的打印店印重点押题。结果萧澄精神抖擞地进了考场,唐思安转头却病倒了,回家挨了外婆好一顿批评。因此某种程度上算,奖项是他们俩共同得到的。   唐思安瞧着萧澄拿出的证书,怔愣了一两秒,实话指出:“可是以后我不一定记得住这串号码了。”   “记它干嘛,以后要用直接问我不就成了。”萧澄不以为意,拿出张白纸写下证书上的号码递给他,“我这里纸质电子版都有,永远丢不了。”   如今再忆那段插曲,唐思安发现,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对彼此的关系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萧澄潜意识认为彼此是挚友,名义上可以带有永远。他则早早看透所谓挚友左不过是和平谎言,做不了恋人,注定会断联。   知道了答案所在,唐思安思考起如何在今晚的闲聊中不尴尬地问到那本数学竞赛的编号。他想得太过认真,以至于萧澄何时到了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唐思安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睛循声看去。他这一抬头,正好和稍弯下身、侧头直勾勾看着他的萧澄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不公平。   唐思安心里头冒出这个词语。   上天好不公平,给萧澄俊朗的外表、优越的家世,连时间对他都满是优待。他看上去真挚无害,虽然整体比学生时期多了几分成熟,但一双久不变的明亮笑眼和磊落大方的神情令他依旧溢出不少吸引人的少年感。   “你来了。”唐思安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然后假借着起身拿菜单与萧澄隔开了一小段距离,“来,你看看,先点单吧。”   唐思安整套避开的动作非常从容,他演惯了这样的戏码,懂得如何在萧澄面前表现出不喜欢身体亲近、理性思想总是占据上风的形象。   谁知萧澄没接菜单,而是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带有好奇又略带些许不满:“唐思安,好久没见,你见到我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开心?” 第7章   唐思安顿了顿,萧澄的力气不大,他的手腕却像接触到火源般被烫到,热意危险地直烧心脏。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说:“能跟你再见我挺开心的。”   没了肢体接触,他的心情逐渐平复,怕萧澄不高兴,就多补充了一句:“真的,没骗你。”   唐思安自认为说了实话,就是在表达出的程度上刻意压减了而已。   “成,信你了。”萧澄似乎满意了,回头跟服务生直接点了几道菜,然后把菜单推还过去给他,“你看有没有其他想吃的菜。”   萧澄点的量已经足够,但唐思安觉得有本菜单看着可以避免两个人对视,于是点点头,让服务生先把下单的菜上了,自己再看看酒水。   他表面认真低头看,实则手心都要攥出汗来。萧澄直白投来的目光令他有些说不出的压迫感,不敢随意做出反应,只得始终面无表情。   见状,萧澄轻笑了下,“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唐思安不禁思考上百个日夜都没有变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也将问题问了出来:“是吗,你觉得没变好不好?”   “好啊。”萧澄说,“这样咱们之后还是能跟上学那会儿似的,多出来一起吃饭一起玩儿。”   见他如此坦然,唐思安稍稍放松了些,只是话里的这句“多出来”让他分不清是否为客套。他玩笑道:“萧总那么忙,还想着玩儿。”   “李大海告诉你的?”   “嗯。”唐思安有意略过自己找班长是为了要联系方式,“就提了一嘴。”   萧澄说:“他约过我几次,想给他们公司拿下项目。那家公司资质不行,所以我说忙。忙也分人,你又不是他。”   唐思安合上菜单,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他知道,如果自己还是高中生,肯定会从这番话中细究出“我在萧澄心里和别人不一样”的结论,并为此疯狂激动。   或许吧,或许他在萧澄心里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但是那又怎么样。再不同,名义上都只是其他人也可以有的“朋友”,不是他所渴求。   餐厅上菜很快,说话间,服务生已经端了两份餐前小食过来。   唐思安看到里面有一小碟海带丝,顺手把萧澄的那份拿到自己手边。   以前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也有餐厅会送凉拌海带,萧澄对海带过敏,偏忍不住去尝,说是觉得吃起来口感很好。唐思安见识过他过敏的反应,虽然不严重,但是心生担忧,因而每次都会强行收走。   瞧着唐思安习惯性的动作,萧澄嘴角扬了扬,没有阻止。他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唐思安说:“一家少儿学习机构,教英语、书法美术还有Python编程那些的兴趣课,我负责英语。我大学室友开的,袁间,不知道你还有印象吗。”   “巧了,”萧澄没回答是否记得袁间,“我最近正打算给我家小孩儿找一家这种兴趣机构。”   闻言,唐思安淡弱的神情在这一秒有了明显变化,他错愕地看着萧澄,“你家……小孩儿?你结婚了?”   萧澄对上他的眼睛,“这么吃惊?”   唐思安的嘴巴微微张开,刹那间像无数空气灌入喉咙,堵得他发不出更多声音。   意识到自己这种反应不对,他找补着说:“我是在想,我是……我不知道你有孩子了。上次电话里你该跟我说的,你跟我说,我也好带礼金过来。”   理由很真实,唐思安确定它听上去不会引起怀疑。缺点是他声音发哑,理由都变得干巴巴,不存有过多真心实意。   萧澄看着唐思安身上终于多了些生气的样子,一双笑眼乐得弯弯,伸手用食指指关节轻敲了下他的额头,“想什么呢,我说的小孩儿是我侄子。我哥的孩子。”   唐思安感觉额头微微一热,不痛,但是脑子立刻清醒了不少。   “你没结婚……”   “当然没有。”   “那,你跟你女朋友有考虑什么时候办喜事吗?”   萧澄耸了耸肩,“我哪儿来的女朋友……”他想起来什么,“哦,你说上学时的那位?之前出国没多久就分了,时间一长发现彼此做事的理念不太合。”   萧澄没有女朋友,没结婚。   唐思安的一颗心悬了沉,沉了悬,无声感慨来吃顿饭套个密保答案,几乎先把自个儿耗了个精光。   他拿起杯子一连喝了好几口水,顺便用喝水的动作掩盖笑意。   唐思安,你真卑鄙。他想。因为听到萧澄单身,你居然发自肺腑地舒心。   “你呢,有对象了吗?”萧澄问。   唐思安差点儿被水呛着,“没有。”   萧澄对答案不意外,他挑了一下眉,若有所思道:“说起来,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喜欢班里哪个女生,大学同学也没。”   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交往过对象的情况挺常见,但是从来没有过一个喜欢或是有好感过的人就稍微不那么常见了。   “你不会是偷偷喜欢谁,那会儿一直瞒着我吧。”   唐思安可以镇定自若地对萧澄说一百个一千个谎言,唯独在喜欢的人是萧澄这件事上,他不愿撒谎半个字。   服务生过来把菜上齐了,眼前满满当当的美味,唐思安真正想吃的却仅有最远的那道。   沉默了片刻,他承认:“对,我没告诉过你,我上学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很喜欢。”   他很想冲动地告诉萧澄:那个人是你。   可他到底说不出口。   朋友关系固然苦涩,要是朋友关系因此彻底没了,他自知必然更加难受。   唐思安夹了一筷子海带到碗里,继续道: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那一直是一个秘密。   “萧澄,对你也不能说的秘密。” 第8章   唐思安说话时的认真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令萧澄着实惊讶。他没注意到一直在身边的唐思安真的喜欢过谁,也想不出他曾郑重地将哪位女同学当成了最心底的秘密。   硬扯下他人暗恋的外壳没有意思,萧澄不打算逼迫唐思安必须告诉自己。只是这种被唐思安悄然瞒着的感觉不太好,如同此前被瞒着换掉联系方式,他不喜欢。   实际上,话说出口,唐思安也有些后悔。今天这顿饭是想问出答案,总不该节外生枝。   因而在他有意地引导之下,话题没在这上面停留太久。   唐思安的秘密像是那年夏天出来的热风,燥热了几秒心绪,很快吹了过去。   用餐期间,他们聊了很多,说到以前的班主任、大学城的变化,还聊了些萧澄在国外的生活。   唐思安数次想提竞赛证书编号,但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切入口。   更重要的是,他不忍破坏现有气氛。   他们俩许久未见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疏远全部得益于友情坚固,他生怕自己显露出目的性会轻易打破这般和谐局面。   直到吃得差不多了,唐思安主动表示要结账,才勉强找到了个合适的开头。   他先是说:“今天这顿我付吧,上学那会儿你老是请我,现在我也想好好请你一回。”   唐思安父母离异多年,双方都各自再婚,对多出来的孩子缺少关照,中学时期的唐思安只得一直跟着年迈的外婆生活。他早早懂事,出门在外通常很是节俭,好几次必要的学校外出活动都是萧澄以带多或者买多了的理由“顺便”分他吃不完的餐食或物料。   唐思安说得诚恳,萧澄没跟他客套地推辞:“行,那你来吧,谢啦。”   萧澄能爽快应下,唐思安觉得胜利在望。他喊来服务生打包剩比较多的菜,并在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适时“加码”:“刚才说到班主任,你记不记得咱们高二的时候你拿了数学竞赛的奖,他当着全班的面儿夸了你好久。”   “嗯,记得。”   “那个奖的证书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萧澄看他,“怎么了?”   全都记得,证书也还在,唐思安更觉得事情要成。他故作轻松道:“你回头帮我拍一张证书的照片?是这样,我不是用那上边的编号当我账号密保的答案了嘛,然后账号被盗了,现在想想,说不定可以用那串号码把号找回来。”   萧澄不置可否,转而问起:“你的账号是那天给我打电话前被盗的?”   唐思安心头一滞,捕捉出了话里的重点。   倘若是他重新联系萧澄之前没了账号,说明此次他主动联系大概率就是带着找回账号的目的。而他上回在电话里分明说了打电话来单纯是为了跟老友聊天叙旧,推翻岂不是前后矛盾。   他快速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是很早的事儿了,忘了具体什么时候。今天跟你见到了,突然想起来可以试着找回来。”   这时,服务生把打包好的袋子系好后转身离开了,桌前只剩下萧澄和唐思安两个人。   萧澄站起身,把袋子递给唐思安,“很早被盗的,现在才想起来找,不是特别着急吧。”   唐思安知道他现在单独出来住,没在原来父母住的那套别墅中,推测证书应该在原来的家中。他不愿麻烦萧澄特意回去一趟,便说:“对,不着急。你证书是放在城西的家了?等你有时间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拍一下就行。”   “我有时间。”萧澄说。   唐思安轻轻“啊”了一声,往前走的脚步慢了些。第二道题马上可以解出来,但他实在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萧澄接着说:“不过既然你不急,不如做个交换。”   他们走出了餐厅,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餐厅门口暖亮更迭的灯光照到萧澄身上,在那张好看的脸庞映出若有若无的狡黠。   唐思安没料到萧澄问的着不着急是要用在这方面,他预感不是很妙,小心翼翼地问:“换什么?”   萧澄眯了下眼,而后再次露出自然无害的笑容,说:“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一年多前不理我的原因,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证书编号,帮你把账号找回来。怎么样,公平吧。” 第9章   拍一张证书的照片不是天大的难事,对萧澄而言绝不算费力,因而唐思安一开始就打心底认为萧澄不至于拒绝这么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尤其他们在用餐时聊得舒适愉快,像回到相互理解的学生时光,他更想不出萧澄会有什么理由拒绝。   萧澄的确没有拒绝,熟料,他的同意含有类似拒绝的条件。   不知为何,听到萧澄说的交换,唐思安倒是生出一种“果然是萧澄”的感觉。   临分开前,萧澄不忘说起打算带侄子到唐思安工作所在的兴趣机构参加试课,问方不方便。   唐思安刚被交换一事弄得脑子一片乱,模糊地翻译出以后两个人也许会经常见到的潜台词,感觉事情的走向愈发不受控制。无奈他开始对自己从前的做法心生愧疚,根本找不出理由严肃反对。   最后,他只好回答“方便”,用新账号加了萧澄,把机构的地址和自己的办公室电话也发了过去,方便传达试课安排。   回家的路上,唐思安自觉大概是进入了死循环。一晃神,一松口,几百日的远离算是彻底白做。   萧澄认定的事情通常没多少可商量,他想要具体原因,怎么说?难道跟他说原因其实是我暗恋你,那个时候看到你有了喜欢的人,我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得就要疼死了,只能远离你及时止损,至少那样还能够让友情保住一个相对好的结局?!   无奈归无奈,另一方面,唐思安非常可以理解萧澄对那事儿耿耿于怀——萧澄珍视友情,想让关系变回过去。   曾经最好的朋友,最适配的挚友,倏地随着时间淡漠了距离,再怎么明白现实容易如此也不免会有不甘心。   第一次,唐思安觉着单恋是偌大的错误。   爱是伟大的操控者,一点儿都不无辜。   隔周上班,袁间问起是否记起密保答案的事情。唐思安想到萧澄说的交换,摇了摇头:“没想起来,一团糟。”   袁间看出他的愁容,拍拍他的肩膀,劝他不必心烦。   “我朋友的朋友认识S大的一个学弟,听说他特别会这些。但是他最近跟导师去国外了,等他回来,介绍你去找他试试呗。”   唐思安向来不爱麻烦人,一听袁间得找这么一串中间人帮忙,他顿感不好意思:“谢谢,别麻烦了,我再想想办法。”   说到底,萧澄是要一个说法,而说法的真伪仅有唐思安一人知晓。反正他很擅长在萧澄面前演戏撒谎,不是吗。   萧澄说要带小孩儿来上课不单单是说说而已,没过几天,他真带着侄子过来试了兴趣课。   一节课三十分钟,家长有专门的区域可以待着。萧澄似是预料到唐思安会找过来,挑了个没有人的小房间等待。   待到一刻钟过去,唐思安在另外一边的课上完,带着准备好的理由来到了萧澄身边。   “小唐老师来了。”   唐思安听着这声“小唐老师”,手心都在发热。   他们没过多寒暄,唐思安开门见山地说:“那个原因,我想了想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到底事情都过去了。”   “哦?想好了?”萧澄说,“不会随便编个话骗我吧。”   唐思安心内发颤,面上依然平静,“不会,不骗你。”   他告诉萧澄:“我爸在我高一那年再婚了,这件事你有印象吧。”   萧澄说:“知道。”   “他不喜欢我,一心想跟他老婆要个他们俩的孩子。但是直到我大四,他老婆也只怀了一次,结果查出来是女儿就打掉了,也因此不容易再怀上。因为这个,他才又想到了我。”   被亲生父亲先当成弃子再当成备胎不是件说出来能舒服的事情,然而唐思安讲的时候就好像不是在讲自己,语气没有多少波澜。   “我爸想把我认回去,给了我不少钱,说是之前忘了给的生活费。他老婆不乐意,到我学校闹,也到我外婆那边闹。”唐思安长抒一口气,“鸡飞狗跳的,我觉得很丢人,所以那段时间不想和任何人联系。”   他看了眼萧澄,淡声道:“抱歉,也包括你。”   唐思安此刻可以大方地与萧澄对视,坦然接受他的审视,因为这些事情是真的,他当时不想让萧澄知道、不想和任何人联系也是真的。   唯一不对是他不愿意联系萧澄跟这个事儿关系并不大。   换句话说,无论有没有他爸爸家里的破事儿,逐渐淡离萧澄都必然会被提上唐思安的日程。人们常说遇到风险该及时止损,他那时候已算不上及时,但好歹止住了没让自己爱到发疯。   萧澄听后没做评价,只问:“他们现在还会找你闹吗?”   “没了。”唐思安实话说,“我爸估计是真老了,怕闹大了以后我不再认他。他还是把那笔钱留给了我,然后带他老婆走了。过年那会儿听人家说,他们开始去做试管,非要再生个儿子不可。”   他不想在萧澄面前弄得像在有意卖惨,便浅笑道:“钱我照单全收了,袁间开的这家机构我还参了点儿股。”   萧澄透过单向玻璃看向上课的教室,“嗯”了声,“你还不算太傻。”   话说到这了,唐思安再一次有了种事情马上要成了的强烈预感。他从卫衣兜里掏出一小罐温热的咖啡放到萧澄面前,试探着说:“我已经告诉你了,证书编号……”   萧澄拿起咖啡,笑了,“又是坦白,又是贿赂,敢情是着急找回账号。”   “我,我不是急,只是能早点儿找回来肯定好。”唐思安悄悄加了一剂猛药,“号里有不少高中拍的视频和照片,很有意义。”   “这么说也是。”萧澄拿出手机,一边说,“证书我已经找出来了,八位数,号码发给你。”   唐思安一言未发,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萧澄解锁手机,打开聊天框,输入……   他的心脏随着萧澄手指的每一下按动跳得更响更重。   快了,快了!第二道题就要解出来了。   “叮——”唐思安的手机弹出收到消息的提醒。   唐思安再怎么想克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开始不自觉微微加深。他点进那条消息提醒,页面转到了两个人的聊天框。   下一秒,他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萧澄:「1」   萧澄:「3」   萧澄:「0」   萧澄:「7」   八位数的证书编号,萧澄只发来了前四位。   作者有话说:   唐思安:不是,我明明看他在键盘上至少按了八次啊?!?!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发,确实是八次) 第10章   “怎么只有这几位数,是不是没发完?”唐思安不解地看向萧澄。   萧澄耸了下肩,反问他:“你说呢?”   事实上,问出话的同时,唐思安便意识到了萧澄必然是对他的谎话存有质疑。他用手蹭了蹭鼻梁,掩过心虚,“我说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只给我一半答案不太好吧。”   唐思安快速复盘了一遍,不觉得自己适才所述有什么破绽。他家的关系向来混杂不堪,萧澄从前都是清楚的。   这么想着,他再次有了些底气:“你是反悔了吗?”   “我要反悔就连这一半也不给你了。”   “可是你给的不完整。”   萧澄没有摆出严肃不悦的姿态,但他收起笑容定睛看向一个人时,自然生出不怒自威的气质。“交换讲究你出多少,我回你多少。难不成你告诉我的就是完整的?”   唐思安挪开视线,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才咬牙回答:“当然是。”   见他坚持,萧澄嗤笑了声,道:“唐思安,以前上学那会儿,我怎么没注意到你这么会撒谎。”   会撒谎。   听到萧澄一针见血地戳破他自保的武器,一股说不清的酸痛感瞬间从唐思安的腹部涌至胸腔,力量之大,致使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心脏几乎要被挤出喉咙。   强烈的痛苦之中,他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萧澄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或许,或许是发现了,觉得恶心,所以非要想方设法让他亲口说出所有龌龊的非正常的爱意。   可是萧澄怎么会发现……   房间内静了片刻,唐思安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出试探的话语:“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原因,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成年人学到最多的课程之一便是离别,今日相谈甚欢隔日就成为陌生人不是件奇怪的事情。重逢后若是死死探究过往,不免会让彼此难堪,让以后止步。   饶是明白这些现实,萧澄仍是存有执念:“我要实话。”   他放下咖啡,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因为你爸他们的事情不想跟任何人联系,那事情过去之后呢。   “事情过去了,你可以回李大海和以前班上同学的消息,可以跟你大学室友一起合作机构,你谁都能联系,唯独没有我。我给你想了挺多理由,出国,时差,工作忙得不方便……但是等我回国,你明知道我回来了,还是一个信息没有,换了电话和账号更是说都没打算跟我说。   “你不是忙,不方便,你就是不想跟我联系。我估计,这回要不是想问我证书的编号,你压根儿不会给我打那通电话吧。”   唐思安攥紧了手,越听越紧张,越听越愧疚,竟有了要干呕的冲动。   他僵直着后背,不敢看萧澄。从面前那扇玻璃的反射中,他模糊地看到一张面色发白的脸——他嘴唇微动,玻璃上的人也动;他蹙眉,玻璃上的人也蹙着眉头——他真切地感受到玻璃上的人正在为过去的自私而不知所措。   萧澄却没打算放过他。   萧澄一把拽过唐思安所坐的椅子,迫使他正面对着自己。他常年锻炼,力气较大,身高又高了唐思安小半个头,唐思安想要阻止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得已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椅子和地板磨擦出短促而沉闷的一声“咣当”,砸破一切穿插在两人之间的委婉与防备。   萧澄凑近了些,紧盯着唐思安,丢还给他第一个问题:“你问为什么非要知道原因,我还想问你,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就真可以这么绝,说不在意就不在意。” 第11章   是啊,萧澄说的没错,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萧澄所有的重视、亲昵、关心,所有不经意给予单恋者的暧昧感,所有让唐思安怦然心动的言行举止,说白了也通通出发于朋友,止步于朋友。   唐思安眼鼻发酸,攥成拳的手缓慢松开。他早早地认清了这个实情,甚至能够百分百理性地接受,却至今控制不了自己不因此难过。   “对不起,我当然记得你我是朋友。”于是他绕开了萧澄的问题,语气平和且带有歉意,“但是很多事情没那么复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你想多了,真的。”   “想多了”显然不是萧澄希望听到的内容,唐思安很快从他脸上看上了类似失望的反应。   唐思安不忍多看,站起来用力拉开椅子往旁边站了一步,与萧澄拉开一段身体距离。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下课了,我去准备一下,等会儿跟老师了解你侄子的上课情况。”   萧澄抱着手,抬眼看他:“你想说的就这些?”   “还有……你回头也可以跟小朋友聊聊课程感受。兴趣班的关键还是要他们本身感兴趣,能培养出更多兴趣。嗯,就是这些,我先去做事了。”说罢,不等萧澄再开口,唐思安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   走出萧澄的视线,唐思安当即有些失力。他在拐角处腿一软,赶忙用左手撑住墙壁。   萧澄的确像是在捉弄他,轻易就能给的答案故意拿来交换,换后只给一半的号码,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唐思安觉得自己活该,毕竟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   他擅自爱上挚友,爱得矛盾不可取,既疯狂又清醒,由着私心伤害了毫不知情的萧澄。   萧澄有什么错?作为莫名其妙被好友淡离的那位,除了略有些超过的固执,他想要探究其中原因一丁点儿问题都没有。   萧澄要带着侄子离开的时候,唐思安还是去送了下。无论他和萧澄在房间里有什么不愉快,今天萧澄和小朋友的身份都是家长和学生,他身为机构的老师不应该感情用事。   然而萧澄似乎不那么想,他看上去不带有愠意,但看也没多看一眼唐思安,只站在旁边微笑地等待小侄子和老师讨论。   见他这样,唐思安想起那句电话里开玩笑般的“我还没原谅你”,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不免愧意更深,胸口堵得愈发难受。   想了想,唐思安没有主动找话去强行打破僵局。   也好,他自我说服,这次让萧澄先对我不满,失去耐心,等之后再次淡开联系的时候,萧澄应该就不会多么在意了吧。   只是目前密码保护的第二道题依然无解。   独处时,反复看着聊天对话框里的四位数,唐思安有了强烈的念头:一定要找回账号!   如果说此前想找回账号是为了里面充满回忆的影片和照片,最后实在找不回来也只得放下,那么现如今唐思安想要找回账号的理由则多了一个萧澄。   从ID名到密码保护问题,那个账号有太多太多他爱萧澄的“罪证”痕迹,找回密保答案的过程无异于将他深藏心底的情愫一点点翻出来,摊开,逼迫他继续面对试图放下但其实从未彻底放下的爱意。既然如此,找回它,彻底清空,或许才是真正放下的第一步。   好在密保问题的回答不限次数,唐思安干脆用了最笨的办法,在后四位数上从“0001”开始尝试。   他一边机械化地输入数字,看到“答案错误”的提醒,然后删掉再重新输入,一边不自觉地复盘今日和萧澄的对话。   「13070001」   「13070002」   「13070003」   ……   事实上,唐思安没办法验证萧澄给的前四位数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他甚至有过怀疑答案是不是那串证书编号,但是胡乱想着,他仍是一刻不停地敲击键盘输入,没让自己的手停下来一秒。   不能停。   他做了诸多看似理智的决定,爱却从不允许人们时刻理性。不清醒的喜欢太像疯子,唐思安怕极了被萧澄看到自己的那一面。   终于,输入至「13074398」的时候,当前页面卡了一两秒,随后跳转到了新的页面。   唐思安的思绪尚未跟上,这是,答出来了?   看来,萧澄的那一半编号是真的。   不等成就感冒出头,看清第三道密保问题,唐思安酸得不行的手垂到了键盘上。   密码保护问题三:「ta会爱上你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密保是否一下子能试那么多次:   首先,这是架空世界的架空软件,我私设它直接可以~   其次,其实现实中的一些密保问题也可以,但保险起见需要完全关掉页面再重新打开尝试。但是我感觉那样太麻烦了,私心想替唐思安省点力气,嘿嘿。 第12章   有那么一瞬间,唐思安想关闭页面。他全然不记得高中的自己为何会出这样一道自我伤害的题目来保护密码,但是答案貌似并不难猜。   大概是脑子开始麻木,唐思安不顾手指的感受,没有停下休息太久。他紧接着一个字一个字在第三道题中敲下否认式答案——   「不」   「不会」   「不可能」   「不会爱上」   ……   然而尝试了好些个,得到的通通是“答案错误”的提醒。   这下,唐思安懵了。难不成以前的唐思安会糊涂到以为萧澄可能会爱上自己?   尽管觉得肯定式答案不对,唐思安仍是尝试着输入了譬如「会」「可能」和「会爱上」的答案。   结果依旧为“答案错误”,“答案错误”,“答案错误”。   唐思安终于累了,酸疼的手指、尝试不出的答案以及迫切想找回账号并清空痕迹的念头一并不留余地地攻击着他。卡在最后一道题更是令他感到无比憋屈,正如他当初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咬牙坚持了几百个日夜不与萧澄联系,到了今时今日再度重逢,一切努力又在顷刻之间成了徒劳。   或许,他偷偷喜欢了萧澄那么多年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没过两日,袁间告诉唐思安:“听李老师说萧澄那天晚上回去就给他侄子报名了机器人编程,还是精品课,他也太爽快了吧。”   闻言,唐思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和萧澄的聊天对话框自上次萧澄只发了一半号码以后就再没有更新,萧澄也没跟他说过已经报了课的事情。   “萧澄跟李老师那边报的?”   “是啊。”袁间见唐思安一脸严肃,不解道,“他没跟你说?”   唐思安没有回答。   机构内的机器人编程课主要面向六到八岁的小朋友,且精品课出于人数和师资考虑,家长需要一次性购齐整个课程的课时。萧澄的小侄子萧熠熠刚五岁多一点儿,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没有必要花那么多钱如此迅速地报课。   唐思安说:“萧熠熠年纪不够,李老师没跟他们讲清楚吗?”   “说了,李老师也问了,但是说是他们家小孩儿喜欢,父母也同意。人家都这么说了,咱们没理由不赚这个钱,是吧。”   话虽如此,唐思安还是给袁间打了个招呼:“抱歉,我想再问问萧澄。咱们都知道精品课的设置比较复杂,坚持下来没那么容易。要是他改变主意,可能就得给他退一下了。”   “哦哦,嗐,没事儿。”袁间大手一挥,“我本来以为你知道,你介绍他来的嘛。你去问一下也好,省得有什么误会,以后再起纠纷。”   感谢过袁间,唐思安准备给萧澄发消息。他想问萧澄是否和小侄子了解过对那门课程的感觉,以及,萧澄为什么报名了不告诉他一声。   仔细编辑了半天,原本简单的一两句话逐渐添上很多补充解释的话语,变成了一大长串。唐思安反复看了几遍,自觉说多了显得自作多情,于是又把全部内容都删掉,改发成最普通的两句: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是这样,想跟你再确认点儿事情。」   信息发出后,唐思安有些紧张。他既怕萧澄回答方便,两个人立刻要对话,又怕萧澄压根儿不回复他。   过了大约十分钟,萧澄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唐思安先是开心,紧接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忍不住暗嘲起自己连接个萧澄的电话都多思多虑,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把心事吐露出来。   响了四五声,唐思安快步走到无人的房间接了起来:“喂,萧澄。”   萧澄“嗯”了一声,问:“你想确认什么?”   唐思安没有先问为什么越过他报课:“你给熠熠报的课是六到八岁的小朋友上的,虽然只差一岁,但是真正去上那个课的仍是大孩子居多。这一点你清楚吗?”   萧澄说:“清楚,另外一位老师跟我说过了。”   唐思安斟酌着说道:“其实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我个人比较建议熠熠再上一两次课,然后你们看情况再报,不必太快买课。我可以多申请两次免费的试课,因为最好要熠熠真的喜欢,跟得上,要不然之后精品课不能退还不便宜,钱就白交了。”   说到这,他往门外看了看,确认没人后继续道:“袁间是老板,他答应我了,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在上课前先给你开个全款退课。我想,这样也比较保险。”   购课的合同上明确过精品课在开课前退课只退总费用的一半,开课后则不退也不能改班。给予全款退已然是关系极近才能有的“特权”。   “谢了,不过报什么课是小孩儿自己做的决定,他想得很清楚,我和他爸妈都不多加干涉。”萧澄顿了顿,又说,“而且熠熠在你们这儿上课我放心,有你在,你跟袁间的关系那么好,他不会吃亏。”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思安听到萧澄说他和袁间关系好的时候,有种不是在听正面夸奖的感觉。不过转念,他快速劝说自己得更清醒——萧澄当他是好友,不至于连他和谁关系好都要在意。   确认过萧澄不打算退课换课,唐思安忽然想不出该怎么问其他的了。萧澄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他尚且想出各种办法回避,不愿诚实告知。现在反过来,萧澄给小侄子报个课又凭什么非要及时告诉他。   唐思安回答了一句“好,我了解了”过后,萧澄倒是好奇:“你找我只是要说这事儿?”   唐思安有点儿吃惊,以为适才心中所想被猜到了,但他镇定地说:“熠熠年纪小,问仔细一些比较好。你觉得我还想说什么?”   萧澄也不跟他兜圈子,笑着直言:“跟我讨后半截儿号码呗。”   “号码……”唐思安反应过来了,萧澄还不知道他现在不需要后边的四位数了。   毕竟是他为了找回账号联系萧澄在先,萧澄虽说只给了一半,但是有情可原,也确实特意去翻了证书出来。想了想,唐思安决定将情况跟萧澄说一下。   “那个,萧澄,证书的编号……不用麻烦你了。”   “什么意思,你账号找回来了?”   唐思安咬了咬嘴唇,回答说:“不是,没找回来,密保还差一题,我有点儿忘了,得再想想。但是编号那题我答出来了。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你愿意帮忙。”   萧澄不傻,听说答出来了,答对了,又无需他提供后面的数字,原因几乎就只有一个了。   “你自己一个个试出来的?”   唐思安不好意思地说了个“嗯”。   “行,一个个试。”萧澄声音发沉,话里话外都没了半分笑意,“你宁可跟个傻子似的一个个试四千多遍,也不愿意跟我讲清楚换后面的数字。   “原本我只是怀疑,现在我确定了。唐思安,你一定瞒了我什么。” 第13章   此刻,唐思安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在用手机通话而非面对着面,否则他再怎么拥有精湛的演技,怕是都遮掩不住惊诧的反应。   唐思安靠到墙边,墙面冰凉的触感为他寻回了些许冷静。他刻意笑了下,语调平稳:“你怎么又说这些,我能瞒什么。还是那句话,你想多了,真的。”   萧澄显然不再听信这类敷衍的话语:“是我想多了,还是我想的不够多。”   唐思安攥紧手机,企图借用报课一事扯开话题,“都不是……哎,我被你说乱了,咱们怎么就从熠熠的课聊到这儿了……”   “没事儿,不逼你。”也许是猜到他的意图,萧澄打断了他,“反正我会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你了解我,我做得到。”   萧澄这次大概是真生气了,说罢挂断了电话。   听筒内没了更多声音,唐思安却仿佛产生耳鸣,脑子反复回荡着两个字:完蛋。   他感到强烈的悔意,悔当初用了最自私的方式保护自己,剥离感情。既然用了那种方式,更不该为了找回账号而主动回头联系。   萧澄说得对,他了解他,他们彼此了解。尽管答案离萧澄极远,但是他一旦想知道就只是时间问题。   这与唐思安的初衷并不相符。   唐思安认真想过的,萧澄最好一辈子都不清楚他的心意。   萧澄不必知晓。   萧澄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有如魔咒,当晚,唐思安就梦到了高中时期的他们。   梦里,唐思安站在校外的黑网吧对面,看着萧澄坐在车内打电话。随后年段主任怒气冲冲地进了网吧门口,跟好几个人一起拽着那个讨厌的体育委员离开。   唐思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年段主任走后,萧澄也看到了他。   萧澄没觉得自己的手段难看,他按下车窗,笑着朝唐思安挥了挥手,然后像在操场上叫他过来打球一般轻快地唤他:“唐思安,快过来!”   唐思安拒绝不了这样的萧澄,太好看,太有少年活力,他看一眼便心动不已。   他听话地走近,走到面前了,想着得说点儿什么,就主动跟萧澄说:“刚刚,我都看到了。”   唐思安想告诉萧澄,他看到了,但是他不会告诉体育委员,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愿意为另一面的萧澄保密。   萧澄不以为意,“哦,看到就看到吧。”他用那双明亮的笑眼直直盯着唐思安,问:“害怕吗?”   唐思安摇了摇头,“不怕,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谁知,萧澄忽然从车窗内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唐思安,我是问,我马上要知道你的秘密了,你怕吗?”   唐思安醒来时,梦里的场景还没忘干净。   说起来,他从学生时代认识萧澄起就鲜少梦到萧澄。就算梦到,也基本是些不好摆在台面上描述的内容,醒来最多就是洗澡洗床单,一整天避免与萧澄有过多对视就好,不会为此感到多么头疼。   而这次,唐思安现实搞不定的问题出现在梦里依然搞不定,梦里梦外还都被束住了逃跑的手脚,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到了公司,经过短暂思考,唐思安找袁间询问他上次提过一嘴的学弟。   “袁间,你是不是说过你朋友认识一个学弟,就是有办法帮着把账号弄回来的那位。方便的话,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是认识,我朋友的朋友推的,听说他有法子上人家的号,不知道靠不靠谱。”袁间略有些惊讶,“你这些天没再提,我还以为你已经找回来了。密保的答案还没想起来?”   “嗯,想不起来。”   唐思安在家的时候一有空就去尝试密码保护第三道题,他甚至列了一个表格,将所有想得到的答案——包括肯定式和否定式,通通列举出来。结果对照着表格一一输入尝试,无一例外,全部显示错误。   若是前段时间,唐思安不会太急,估计要继续秉持着“能麻烦自己就绝不麻烦他人”的行事习惯,将答案一个个试出来为止。反正第二道题都试了四千多遍,也无所谓自己多费些工夫试下去。   然而这两天与萧澄的对话以及临近清晨做的梦都令唐思安生出了浓厚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推着他紧张、担忧、害怕,必须得尽快找回账号才能安心。   届时,他不仅可以改掉账号资料上可能产生联想的东西,以便日后有了万一就一口咬死不认,还能叫自己下定决心从头再来,再次远离萧澄。   主意已定,唐思安对袁间说:“方便的话,最好能早些联系上,越快越好,我想赶紧把号找回手里。只要能够做到,加钱也可以。” 第14章   袁间的效率很高,隔天就给唐思安带来了准确的好消息。   他说:“我问过了,那个学弟前天回来了,但是他跟的项目还没结束,最近有点儿忙。你不是着急吗,我就跟他约了个周五晚上的时间,到时候你直接过去他那儿找他一趟。你觉得怎么样?”   唐思安连忙应下并道谢,而后不忘问价格:“费用方面……”   “嗐,不用提钱。”袁间说,“人家是S大保研的高材生,平常跟企业合作的活儿都能赚不少,根本不缺咱们这仨瓜俩枣。见了面都是朋友,回头请顿饭就成。不过他住的那研究生宿舍有点儿偏,在S大旧区的居民楼旁边,我之前路过了一次,到时候我顺路送你过去得了。”   唐思安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用,已经特别麻烦你了。而且那个地方我知道,上学那会儿去过。”   袁间想了想,摸摸鼻子笑着说:“也是,我记得你那会儿经常去S大找萧澄,你对那边比我熟。”   唐思安大学期间时常在课余时间到S大玩儿,一开始还被袁间和另外几个舍友笑说肯定是在那边交了个秘密女友,喜欢到不行,所以少见一面都难受得慌。直到后边见过萧澄,听说了俩人高中就是关系不错的好友,他们才没再时不时开这种玩笑。   谁又能想到,唐思安一趟接着一趟不厌其烦地过去,的确是去见喜欢到不行的人。   只不过后来他那位喜欢到不行的人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周五当天恰好萧熠熠正式来上兴趣课,送他过来的依然是萧澄。   萧澄应该是直接从公司出发转去接的萧熠熠,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西装,只有领带不正式地松开了些,和前几次见面给唐思安的感觉又不尽相同。   唐思安没敢多看,生怕自己视线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过多。他没忘萧澄已经决心要从他身上挖掘出秘密,所以一言一行都得多加小心。   他貌似淡然地在一旁的桌子边上记录上课情况,萧澄倒是毫不掩饰地看过来。   因此,待众人都进入教室上课,唐思安准备收拾东西回办公室的时候,抬眼见到的就是靠在门边、正抱手盯着他看的萧澄。   唐思安心头一动,拿着圆珠笔的手忍不住按了两下,企图用“咔哒”“咔哒”的笔头伸缩声盖过逐渐放大的心跳声。   萧澄没说话,慵懒地偏了下头,无声示意他到旁边的空教室来。   唐思安慢吞吞走过去,心中不断揣测着他今天想要说什么。问为什么非要倔强地尝试几千遍密码?还是又要追问那个所谓的原因?   然而唐思安没想到,二者都不是。进了教室,萧澄递给他一张贺卡,里头是几句简单的生日祝福。唐思安刚想说自己的生日已经过了,倏地注意到落款处的日期是一年前。   这是萧澄人在国外时打算送他的贺卡。   萧澄说:“回去找证书的时候翻到的,出国那阵子想起来你生日,打算给你寄张贺卡。可惜后来没寄成。”   为何没寄成,他们都心知肚明。因为那个时候唐思安已经换过新账号,且没有告知萧澄。他几乎是单方面断开了和萧澄的联络渠道。   唐思安拿着这张贺卡,觉得手指捏到它的部分隐隐发烫。他有那么几秒钟在考虑,要不今晚别去了,着急着找回账号做什么呢。找不回来的话,至少还有一个自欺的理由可以纵容自己再拖一阵子。   这样的念头没持续太久,因为贺卡上面清晰写明的“best friend”迫使他立刻清醒。   “谢谢。”唐思安刻意绕开没寄成的话题,“我之前看剧,很多老外喜欢送贺卡,我貌似还是头一回收到贺卡。”   他有意装傻充愣,萧澄也无所谓,耸了耸肩,以公司还有事情为由先行离开了,全程一句都没提前几日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   萧澄越是如此,唐思安越是愧疚与不安。他实在摸不清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自己又该如何完好伪装。   晚饭过后,袁间的女朋友Rita在上课,袁间闲来无事,干脆还是送了唐思安去找那位学弟。   毕竟是他帮着搭的桥,唐思安没多拒绝,只提出日后请人家吃饭一定要自己来包。   到地方后,唐思安起初有点儿忐忑,担心事情麻烦到对方。好在那位学弟好说话,面对礼貌客气的唐思安,摆摆手说道:“没什么麻烦,你确定号是你的,然后签了这份协议就好。”   唐思安接过他递过来的协议,一旁的袁间凑过来看了几眼,不由得感慨:“哥们儿,你够专业啊,准备得这么充分!”   唐思安仔细看着细节,听见学弟对袁间解释:“不是我的功劳,我以前没搞这些,还是上回有个朋友让我帮着拿一号的时候,为了让我放心,他让他们公司法务给我准备的。我这不也是觉得这样比较有保障吗。”   协议上的内容大概是说明一切后果均由唐思安负责等等。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唐思安没多细问,拿起笔将自己的个人信息、账号号码以及找回账号的目的一一写下。   写的过程中,自来熟的袁间将学弟好一顿夸,说他帮了唐思安大忙,那账号里头有唐思安亲朋好友的照片和视频,对他意义不凡。   学弟也爽快,接过唐思安签好的协议,嘴上保证着事儿一定给他们办好。   他坐回到电脑前,对着协议上的信息框就要输入唐思安的账号号码开始办事,但是刚输了几位他就停了下来,手搭在键盘上没继续。   唐思安问:“怎么了吗?”   学弟指着那串号码,“那啥,这真是你的账号?”   “是。”唐思安拿出手机,点开他提前拜托袁间帮忙截图的一张高中出游照,指着上面的人说,“这个就是我本人,当时用我手机拍的。”   “呃……”学弟看看照片,又看了看他,表情很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唐思安说:“你放心,等号拿回来,你可以先检查里面,应该还有我外婆的视频,那些都可以证明号是我的。”   “我信是你的了,但是吧,我这……”学弟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袁间受不了这学弟的磨磨唧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言:“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你只管说,有什么怕的我们来负责。你是不知道,唐思安自从被傻缺盗了号以后就愁眉苦脸的,咱就好心帮个忙呗。”   闻言,学弟更尴尬了,他干笑了一声,对袁间说:“对不住啊哥们儿,你说的那‘傻缺’,就是我。” 第15章   “什么?!”袁间惊讶得直接吼出了声,“你,你盗的唐思安的号?不是,你们俩有仇啊?”   “当然没有,我也是受人之托。听你们把号说得这么重要,我想瞒着也不是个事儿,这不是赶紧跟你们坦白了嘛。”说着,学弟看向唐思安,“那人你其实也认识,我觉得,是不是有误会……”   唐思安沉默不语,左手不自觉握住书包一侧的背带。   袁间没听出哪里不对劲,“哎呦,你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   面对追问,学弟有些难为情,他想的是点到为止,现在也隐隐后悔起了不该好心又多嘴地把实情说出来。   见状,唐思安开口道:“袁间,别问了。”他看上去似乎并未受影响,语气平平地转而对学弟说:“没事儿,还是辛苦你帮我把号拿回来就好。”   袁间替唐思安不爽,盗号这种事情知道了是认识的人干的比原以为是陌生人所为更叫人气愤,但是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得暂时“熄火”,说了句“行吧行吧”便抱着手没再多问什么。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学弟时不时点击鼠标的声音。   唐思安看着屏幕,视线却怎么都聚焦不了。   学弟为何能确定他和那个人认识,无非是因为他刚刚看过手机里的合照截图。   而那张合照中,站在唐思安身边的正是萧澄。   ——认识学弟,和学弟同一个大学,知道唐思安旧账号的号码。   唐思安再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接受,诸多巧合揉杂在一起只能有一个可能:委托学弟帮忙盗走他号的人就是萧澄。   学弟用不到一分钟时间就登上了账号,他打开页面,让唐思安存新密码。   袁间直呼:“这么快!”   学弟抿着嘴唇干笑了两声。   唐思安明白,拜萧澄所赐,今天这也不算盗回账号,纯粹是把上回盗号时重置的密码找出来。他顺便问学弟:“有没有办法换密码?这串密码太乱了,我怕回头再不小心删掉。”   学弟说:“拿号容易,换密码还真是不行,乱码是上回拿到号重置过后系统自动填上的。要改密码可以用验证码或者密保。”说到这,他想到唐思安既然找他就是这两种办法都行不通了,“这样吧,也是我的锅,我再帮你想想办法,你要是忘了密码或者怎么着的就随时发个消息给我。”   由此,唐思安知道了,学弟的盗号操作应该只是能拿到账号使用,无法破解密码保护问题及答案。   唐思安谢绝了他:“不用了,你忙你的就好,密保答案我应该能想出来,到时候我自己改。不是你的问题,这事儿说到底还得谢谢你。”   唐思安没有追究的意思。他们简单客套了几句改天一起吃饭的话,而后没有久留。   袁间憋了半天,和唐思安走出宿舍楼的时候,他想说唐思安心怎么那么大,明知道是被认识的人盗了号还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儿。只是话还未说出口,他注意到唐思安神情发木,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这个感觉,说是唐思安全然不在意可以,若说是他太过在意,在意到过度压抑情绪也不是不行。   袁间问:“什么情况啊,你知道号是谁让盗的,是吗?”   唐思安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说:“不管怎么说,今天最得谢谢你,没你帮我找人,我没法儿这么快把号找回来。”   袁间不爱听这话,“又来了,都说了咱俩甭计较这些。”   唐思安扬了下嘴角,似是想对他的话表达肯定,但没撑多久,笑容很快落下了。“我还有事情,不搭你车走了。”   袁间问:“你不会是要去找那人吧?是的话我跟你去!有事儿的话多一个人还多一份力。”   唐思安不置可否,他停下脚步,问:“袁间,咱们俩是朋友吧。”   袁间被他的问题弄得摸不清头脑,“废话,必须的,咱们不是朋友什么是。”   唐思安轻笑了一声,“是啊,朋友该是你跟我这样的才对。”他的声音不大,说不好是在对袁间感慨,还是想清楚了什么,在对自己下结论。   他说:“你不是还要回去接Rita吗,她等会儿该下课了,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了。”   “你真没问题?”   “嗯。”   唐思安不是个会胡行乱闹的人,得了他的承诺,袁间一个人先走了。   袁间走后,唐思安再没了笑脸。他的包里还放着下午萧澄送给他的贺卡,只有几克的纸片掺着残酷的现实和挚友名义,此刻背在他身上似有千斤重。   萧澄,萧澄……   萧澄一开始就知道他那通电话的目的,知道他不喜欢麻烦人的习惯,肯定要自己想办法找回账号,知道他换过手机号,真想换密码大概率得为了证书编号找他……   一环接着一环,实则萧澄无需多做什么,他只要请人盗个号,然后等着,剩下的步骤唐思安都会自行完成。   萧澄发现他的秘密了吗?唐思安想,该是不知道。一如曾经对付讨厌的体育委员,只要两通电话,有的是人顺着萧澄的话去惩罚他不喜欢的家伙。   萧澄肯定也是想惩罚悄然消失的他。   唐思安不好说难过是从身体的哪个部位冒出来的,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从手指到脖子都在发麻,胸腔像是被强行灌满消极气体,它们不断地往上方冲啊,涌啊,撞得他的身体比想法更快一步有了反应。   他紧咬牙关,不敢大口呼吸,总觉得稍稍张开嘴巴,自己就会泄了力,被那张写有“best friend”的贺卡毫不犹豫地压倒下。   这种类似被背叛的感觉随着他们重逢后的每一次对话重复,叠加,愈演愈烈,迫使唐思安没发出什么声音就先生生砸下了几大颗眼泪。   单恋真的好疼啊。   擦净眼泪,唐思安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的情绪趋于平静后,他毫不犹豫地给萧澄打去电话。   他问:“你在忙吗?”   萧澄说:“现在还行,十分钟后有个会。有事儿?”   “会开到几点?”   听了这话,萧澄一如往常地笑道:“怎么,小唐老师不仅关心学生什么时候回家,连学生家长都照顾到了。”他以为唐思安是在担心萧熠熠的接送问题,又说:“你如果是担心没人接熠熠,放心,会有司机和阿姨去接他。我跟他们那老师打过招呼了。”   唐思安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平静地说:“我知道。打电话是想说,等你开完会,咱们见一面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萧澄有点儿诧异,“不过会估计得开到挺晚,算了。之前喊你出来,才八九点多你就嫌晚,明儿是周六,晚饭再约呗。”   “没关系。”唐思安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回约萧澄见面,居然下意识忽略了是否提前做好准备,貌似此时此刻他满脑子的混乱之中只有一个最清晰的念头——和萧澄见一面。   抓住念头,他对着手机那头郑重说道:“萧澄,今天多晚都行,我可以等。” 第16章   唐思安给萧澄发了S大附近一家酒吧的地址。   酒吧名为REAL,是他们大三那年新开业的店。不同于周围其他校园酒吧主打的便宜和玩法多,它的重点只放在了酒上,因此整体价格偏高,对于学生而言,档次看起来也高不少。   唐思安虽然不是S大的学生,当时也听说过这家酒吧。萧澄约着一块儿去的时候,起初他没有答应。   一个晚上一个人上千上万的玩乐消费不是他所能轻松承担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和能在那里畅快消费的人属于两个世界。   直到萧澄说想跟他说件很重要的事情,顺便给他补过一个生日,他才同意着去了。   当时在前往酒吧的路上,唐思安猜想过萧澄要说的事情会不会与自己有关。他们认识了许多年,除了这段好友关系,他几乎很少听到萧澄将什么称为重要。   可惜他忘了,他的身份从来没资格成为萧澄心中的唯一。   就是那一天,萧澄介绍了新交往的女朋友给唐思安认识。   唐思安可以拒绝一起出去玩儿,拒绝喝酒,拒绝回复消息,他可以拒绝萧澄无数事情,但是他没有任何立场拒绝萧澄和他人交往。   于是有些关系悄悄发生了改变。   那次唐思安没在REAL灌醉自己,进行所谓的借酒消愁,他只是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冰可乐,自虐式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记住现实。同时他带着理智笑着祝福好朋友和他的女朋友长长久久,用真心告诫自己今后都不准再自作多情。   而今,唐思安再次踏入这家他来过一次后就再没来过的酒吧,等待萧澄的时间里,他先给自己点了两杯酒。   如果人真能因看得清前方的路就全然避开陷阱,为什么他到了今天还是会对萧澄有感觉,还要因为萧澄而难过。   萧澄是在十点半左右到的酒吧,看到唐思安的时候,唐思安面前已经空了一个杯子,另一个杯子里的酒也喝了一半。   服务生走过来收走空杯子,顺便把一杯冰可乐放到萧澄面前。   “给你点的。”唐思安说。   萧澄笑着说:“点了什么,看着跟可乐似的。”他拿起那杯喝了一口,眉头微蹙,“真是可乐?”   唐思安“嗯”了一声。   “你自个儿喝这些,然后让我喝可乐?”   “对,因为我希望你今天晚上不要喝酒。”   把人特意约到酒吧却希望对方不要摄入酒精,怎么听都很奇怪。但是唐思安知道,他需要一些不清醒,而萧澄需要更清醒的认知。   唐思安今晚有太多不像他的举动,萧澄不是瞎子傻子,与唐思安对视了几秒,他将傍晚回公司时重新系好的领带再次扯开,好像这样也能将他们之间系着的死结扣扯开一些,使得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   他说:“你都知道了。”   适才接过唐思安的电话,萧澄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打开社交软件看唐思安之前的旧号,果然,对方账号显示「在线」的状态。   单是找回账号还不足以令唐思安突然想要跟他见一面,萧澄另外给之前认识的学弟打了通电话。很快,来龙去脉都明了了。   萧澄坦然地接受了唐思安点的可乐和约见面的原因,他收起笑,“这事儿全是我的主意,抱歉。”   “抱歉。”唐思安轻声念了一遍这个词,“不用你跟我说抱歉,我只想问为什么。就因为……因为我跟你越走越远,毕业以后没什么联系,所以你让人把我的号给盗了,逼着我主动来找你,求你,是吗?   “人和人逐渐没有交集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萧澄,不至于这么惩罚我吧。”   唐思安以为自己能够正常的把这番话说出来,但他每说一句,呼吸起伏就越重,连声音都染上了些许颤抖:“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真的做得太过了。”   萧澄想过会有被唐思安发现的情况,却着实没料到向来平和包容的唐思安对此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甚至直接用上“惩罚”这般严重的词语。   “我没想过罚你。”萧澄的脸色也不佳,“是,这事儿我做得不妥,但我是要你找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凭什么我莫名其妙成了那个例外!人跟人逐渐没交集是常见,但是唐思安,你根本忘了咱们俩是什么关系……”   唐思安打断他:“什么关系?朋友,还是兄弟哥们儿挚友?你是不是又想说这些?”   萧澄眯了下眼,狐疑地看着唐思安,仿佛在说“不然呢”。   偏偏是这样的眼神,令唐思安骤然陷入了更深重的崩溃。   从前唐思安也用朋友关系正常化他和萧澄所有的接触,可他与袁间的健康友谊提醒了他——   朋友不会因为对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   朋友不会买来对方同款的沐浴液意淫着自慰,生出强烈的接吻上床深入做爱的情色念头;   朋友不会怕爱得更深而逃离;   朋友更不会为了恢复关系而不择手段地盗取号码逼迫着逃离的人回头靠近。   他和萧澄,一个把丰沛的爱意强行藏进友情里,一个越了友情的界却未生出一丁点儿爱意,自欺欺人,无情伤人,活该越缠越乱。   唐思安眼圈发红,他拿起酒杯,几大口吞净杯中剩余的酒后,双手撑住桌面,向对面的萧澄凑近。“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个说法吗,今天我全都告诉你。瞒着太累了,我不想再骗任何人,也不愿意以后死了糊糊涂涂地下地狱。”   这样的唐思安令萧澄感到无比陌生,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如同紧急处理极端不可控的风险,他决定及时喊停:“改天再说吧,你喝多了。”   “你就当我喝多了吧。”   事实是,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任由萧澄控制。   唐思安笑了,眼泪夺眶而出,终于不再带有任何压制感情的演技。而后,他毫无因果关系地向萧澄清晰吐露出几个字:“萧澄,因为我喜欢你。”   疏远和冷心以及不通逻辑的友谊是因为喜欢,在萧澄看来不算多么严重的后果对唐思安成了惩罚更是因为喜欢。   凝视着萧澄瞬间发滞的神情,唐思安继续道:“咱们都辜负了‘朋友’这个词。从今往后,你我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酒吧和《暗室欺心》小小联动了一下,是夏璨开的新店~) 第17章   唐思安的话说出口,全身的力气似也随着这些话一同褪去。   他靠回到沙发上,没有理会脸上的泪水,也没管萧澄是否能够消化理解他的意思。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强烈痛感与快感在他体内矛盾地互相击打,碰撞,而他活像一具失去秘密的尸体,压根儿不在乎谁输谁赢。   片刻过后,唐思安恢复了点儿意识。他觉得身心俱疲,于是拿起背包,说了声“钱我付过了”,起身离开了酒吧。   唐思安走出店外不远,萧澄后知后觉地追了上来。   “唐思安,唐思安!”   唐思安跟没听见似的,停都没停半步,打算走到前面的大路上叫出租车。   然而萧澄没有喝酒,步伐也更大,很快站到他面前拦住他,“你跑什么。”   唐思安说:“我没跑。”   萧澄顺着他,“行,你没跑,你用走的。走这么快干嘛。”   “回家。”唐思安不想说太多,他的酒意上头,被风一吹,连太阳穴都在疼,“该说的、你想知道的我全都说了,还有事儿吗?”   萧澄实在不喜欢听唐思安这般感觉讲话,仿佛刚刚在店里说的绝交和断联是真心实意,他已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能随手抛弃。   萧澄没有接上酒吧里的对话,只说:“我开车了,送你。”   “谢谢,不用了。”唐思安绕开他,径直往前面走。   萧澄再一次跟了上来,拽过唐思安的手腕就要往自己车的方向走,“你也承认你喝多了,逞什么能,怎么着都没有让喝多的人自个儿回去的道理。”   唐思安又说了次“不用了”,一边使了些劲儿收回手。不承想,萧澄干脆换了只手拽他拽得更紧,还像大学时期送喝醉的他回宿舍那样,另一只手直接揽住他的肩膀,束缚着上半身不让他乱动,“听话。”   “萧澄!”唐思安再也忍受不了,用了十足的力气推开萧澄,有些崩溃地吼道,“你为什么老是要这样!”   萧澄的怀里一下子落了空,他手指动了动,丝毫妥协都没抓住。   萧澄皱起眉,结合适才听到的所有,他下意识也有些不悦,反问唐思安:“我怎么样?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你这么回去我能放心吗!”   “我不需要你放心,以前就不需要,从来都不需要!”唐思安说得咬牙切齿,喉咙因为拉扯感觉到一阵撕痛。   大学时期他们曾有过几次出去玩时喝多了的时候,萧澄酒量好,人缘好,通常是开头掌控全场、结束后乐呵着送大家上车回家的那位。唐思安对此太过了解,知晓这种情况下的肢体接触不是出于情爱目的,但他就是龌龊地想借着这点儿醉意光明正大地将萧澄的动作幻想成搂抱,让他们拥有些许合理亲密。   无奈现实世界同样存在童话里的钟表,每次一天明,他的美好幻想便和灰姑娘那些华丽的服饰马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心虚空。   唐思安明白萧澄此刻的用意,但他比谁都懂那种感觉有多痛苦:“你是不是觉得送我回家,路上聊点儿别的,明天早上起来什么事儿都可以当没发生过,你我还能跟以前一样。”   “可以,”萧澄声音放低了些,大有希望商量的意思,“咱们就让事情顺其自然往下走,别急着说不当朋友就不当。难不成你真想着跟我做回陌生人,以后连个消息都没有?何必太极端。”   萧澄的观点看似理性,在唐思安看来却可笑至极。   “你喜欢我吗?”唐思安问。   不等萧澄回答,唐思安往前走了一步,又问:“你爱我吗?我是说,你理解的男欢女爱的那种爱。”   萧澄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回答出来。   一切尽在唐思安的预料之中。   即便如此,唐思安仍感觉到心头酸涨得厉害,一呼一吸都抽着痛意,“所以,回不去。当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的那一秒开始,你跟我的关系就不及陌生人了。   “你不知道我对你那些想法的时候,我尚且能骗骗自己咱们是朋友,接受你给我的照顾,把你对待我的特殊想像成暧昧。可是你知道了,我也知道你的答案,你怎么能让我再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你继续当朋友啊……”   萧澄听得出,唐思安是认真的,且他的决定或许从一年半以前就经过深思熟虑,并非随意说出口。   第一次,萧澄对唐思安生出一种无措感,连带着这样的唐思安他都有了从未真正了解透彻的陌生,以至于找不到有效的招架之力。   他本能地想拉住唐思安,不让他走,结果手刚一碰到唐思安的胳臂,就被对方快速避开。   “算我求你——”唐思安几乎是哽咽着拒绝,“别碰我,别关心我,别对我好,别再不经意给我任何继续喜欢你的希望了。”   眼瞧着唐思安痛苦,萧澄并没有舒服到哪去,他着实不愿这么多年的情谊就此罢休,更无法理解两个人怎么忽然走到了这种地步。   一滴酒未沾的他头脑该比唐思安清醒,事实上,他的思绪却乱得比什么时候都理不清。他甚至怀疑起唐思安点那杯可乐是否正是这种用意。   “没有别的办法?”萧澄说。   这样的问题于萧澄而言与示弱无异。   唐思安脚步不稳,身子稍微晃了一晃。他赶忙站定,不想让萧澄看出更多。尽管脆弱总能叫人心生怜爱,但是再多来自萧澄的怜爱都不是爱,正如再多错轨的暧昧也发展不到恋人关系,只会令他更加求不得,难甘心。   “我试过,没有了。”唐思安回答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很爱你。但是萧澄,别那么自私,我也想好好活下去。” 第18章   唐思安一个人回了家。   高浓度的鸡尾酒让唐思安被醉与没醉两种状态不断推搡,到家后他吐了几次,最后头痛欲裂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一夜对他来说绝不好受,好在身体与精神都受着无尽痛楚,难受得他没空多想萧澄。告白虽然狼狈,但从此也都不必再承受秘密暴露的担忧。   唐思安自嘲,这么看,也不是没有好处嘛。   彻底昏睡过去前,唐思安惦着工作不好随意请假,硬是用最后的精力拿出手机,定了俩比平常早一个半小时的闹钟。   结果没多久闹钟就响了,他强撑着起来洗澡和收拾房间,简单吃过早餐,居然比预计出门上班的时间还富裕了二十分钟。   唐思安不喜欢紧迫的事物,包括行程和关系,如此正好方便他复盘昨日发生的一切。   其实真要回想也不需要二十分钟,因为总结起来很简单——   他和萧澄,完了。   唐思安坐在电脑桌前,随手打开浏览器,那个一直未关闭的密码寻回页面跳了出来。   按理说,现在这个页面不重要了。反正旧账号已经拿回到手里,大不了继续使用那一长串由乱码组成的新密码,再把该备份的照片内容备份好,以后整个号荒废了都没关系。   可是荒唐后再活过来,唐思安偏执地仍然想要解开这第三道题。   起初,有关萧澄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喜欢萧澄的感觉,唐思安都在脑袋里记得清清楚楚。随着对现实认知愈发清醒,他才开始逼迫自己不必记那么深。   似乎印象少一些,感情就能少一些。   单方面的感情少了,单方面的难过就也能跟着减少。   于是唐思安逐渐忘了设置每一道问题时的初心,他甚至有些忘记自己最开始喜欢萧澄的时候是否也如现在这般时时清醒。   他爱了萧澄八年,账号也创建了八年。找回账号的过程如同重复一遍暗恋的路,而最后一道问题便是那条撞线。   他正在终点冲刺,不撞不停。   唐思安再次尝试输入答案,输了近十遍仍是不正确。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萧澄发来消息:「昨儿喝那么醉,醒了没?」   看着这几个字,唐思安有些愣神。他能够想象出萧澄抱着手、朝他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模样,他很喜欢。他也清楚,只要自己此刻装傻充愣地回复消息,假装真的醉到不记事,哪怕只回一个“嗯”字,昨晚的事情他们就都可以默契地当成没发生过。   如此一来,关系可以照旧,他和萧澄还能是挚友。   显然,萧澄想给他一个可以后悔的机会。向来占尽上风的人为此更是大方地自行先退让了一步。   唐思安没有回复。   沉吟片刻,他反手拉黑了萧澄,决定依言所行,不再接收任何来自“陌生人萧澄”的新消息。   做完这些,唐思安的心头不免再次泛起酸痛。他捂住胸口,一边深呼吸,一边一遍遍告诉自己:   萧澄只是不习惯,不甘心。   他不缺朋友,更不是非你不可。   他早晚会习惯,你也不能再自欺,不是吗? 第19章   萧熠熠这周六没有课,萧澄到别墅找他的时候,他正用儿童手表和其他小朋友通话。   等萧熠熠和人家聊完,萧澄问他:“你今天想不想去机构?我正好有空,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没几个孩子真的喜欢去学校,萧熠熠也不例外。他直接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我不想,昨天已经去过了。”   “那儿有挺多高达模型,看上哪个我回头买来送你,怎么样?”说着,萧澄伸手想捏他的脸蛋儿。   萧熠熠年纪虽小,机灵劲儿却十足。他躲开萧澄的手,认真告诉他:“小叔,你不能随便摸我的脸。”   “嗯?怎么说?”   “我们老师讲了,只有特别亲近的家人才能摸你,别人不可以。”   萧澄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脑袋里第一反应竟不是反驳,而是先不恰当地蹦出了唐思安的那句“别碰我”。   他知道小侄子这些话是学校教他们自我保护的安全教育,故意抠字眼儿道:“我又不是别人,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把我开除。”   萧熠熠振振有词:“你以前好,今天不好。今天没有课,你还想送我去学校,别以为我不知道。”   眼见忽悠萧熠熠无望,萧澄不讲道理地强行捏了一把他的肉脸,“没良心的小孩儿,不给你买了。”   听到这话,萧熠熠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改口又说:“我和小优他们约好了明天去拿上节课的材料,我们想再做一个机器人。好小叔,你想去的话可以明天来接我,我给你指我喜欢哪款模型。”   萧澄轻哼一声,“我不好,我也不想去。”   “你想去!”萧熠熠毫无顾忌地说,“你说过唐老师是你的朋友,你跟我去,然后我和我的朋友玩儿,你也可以和你的朋友玩儿了。”   萧澄直接被他这幅小大人的模样逗乐,只是转念再次想到唐思安,他又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唐思安说,爱他。   唐思安也说,今后做不了朋友了。   唐思安太能演,太能装,他的想法、秘密、倔强都深藏心底,这么多年平平静静从未让萧澄引起过多注意。就连……性取向,也瞒得露不出半分端倪。   萧澄的生活绝非少一个谁就过不下去,但唐思安狠心斩断情谊的做法着实令他不得痛快地心安——既感到歉意,又止不住生出诸多不满。   明明是唐思安先行隐瞒,找了各种理由借口远离,也是他极端地认定告白过后从此宁做路人不做挚友,所有说法都由他一个人定,离别时看起来最伤心委屈的还是他,凭什么。   饶是如此,想到唐思安红着眼说出数遍喜欢和爱的模样,以及那个独自回家的背影,萧澄终是不忍心。   诸多不满到底被郁抑的感觉覆盖了干净,说不出个所以然。   隔天萧澄送萧熠熠到机构和他的小伙伴们汇合,走之前他在门口站定,朝走廊和其他教室的门口张望了会儿。   见状,萧熠熠的兴趣课老师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   萧澄说:“没什么,就是好像没看到唐思安唐老师,他在上课?”   兴趣课老师说:“他……他今天没来,今天没唐老师的课,您有事儿的话我可以帮忙转达。”   萧澄“哦”了一声,笑道:“没事儿,不麻烦了。”   然而到点过来接人回家的路上,萧熠熠又给了另一种说法。   萧熠熠显摆着今日“战绩”,说兴趣课的高老师夸他们几个人动手能力强,林老师给他们发了印有机器人的卡片,还说唐老师给他们贴了表现好才有的小花贴纸……   “唐老师?”萧澄瞄了一眼萧熠熠手背上的贴纸,“哪个唐老师?”   萧熠熠说:“就是你的好朋友啊。”   “他不是今天没去吗,后来又过去了?”   萧熠熠没听懂什么后来不后来,一五一十地说了是兴趣课的老师带他们去办公室拿卡片的时候遇到了其他老师。   萧澄立刻明白了,敢情唐思安今天一直在,只对他一人不可见。   萧熠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冷下脸的神情变化,自顾自地问:“小叔,你不是要去找唐老师玩儿的吗,难道你都没有见到他?”   萧澄顿了顿,说:“会见到。先把你送回家,我也过去找小唐老师要两张贴纸。”   萧熠熠不信,“唐老师才不会给你呢,贴纸要表现得很好才有,很难拿到的。”   萧澄没再说话。唐思安认为他们从此除了陌路再无可能,他却觉得上千个日夜的情谊不该就此走绝。   即便是难,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 第20章   下班后看到萧澄出现在机构门口,唐思安有些吃惊,但还不算特别意外。   萧澄原本在跟人通话,看见他出来,他跟那头简单说了句什么,然后挂掉电话,大步走了过来。   “聊聊?”   唐思安没打算跟他多说,绕开他便径直往前走。   萧澄抬高了些声音:“总不能以后知道我来了都要装成不在吧。”   唐思安脚步还是没停。   只听萧澄在身后继续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我不会多打扰,但是不管怎么着都得先把话讲清楚。唐思安,一直躲着真的不会累吗?”   唐思安停了下来。萧澄的话不无道理,更重要的是,唐思安确实觉得很疲惫。从萧澄口中听到累不累的询问,他有一瞬更是冒出了难以言喻的委屈。   “行。”他回身看向萧澄,终于开口,“一次全讲清楚吧。”   唐思安上了萧澄的车,全凭开车的人带路。差不多是饭点,他估摸着萧澄会找一家餐厅,像是上回他请客那样边吃边谈。   现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他实则已经进了萧澄布置好的圈套里。可笑他当时把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套出密保的答案。   唐思安胡乱想着,萧澄把车停在了一处开放式公园的湖边。   “嗯?”唐思安看萧澄按下车窗,没有要继续再往前开的意思,“就在这儿?”   萧澄笑了,反问:“这儿不行?”   “也,不是不行……”只是出乎意料。唐思安以为他们会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场所,而不是这种比较休闲大众的地方。   许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萧澄说:“不想太严肃,搞得聊天都有压力。”他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不会让你饿着肚子,我点些吃的,等会儿可以跟我随便先吃点儿。”   公园、湖边、车上吃东西,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不像是准备聊一段关系的结束,倒像是出来秋游。   唐思安很难评价这种令人放松的氛围,傍晚的轻风吹过,湖水微荡,他怕极了自己的心也会跟着被吹软。他先是将自己那边的车窗关上,这才直白道:“想聊什么就快说吧,我想早些回去。”   唐思安反应淡漠,目的明确,态度显而易见。萧澄并未因此不悦,他放下手机,也关上了自己那边的车窗,将远处的动静隔绝开来。   车内顿时只剩下两种心思博弈的动静。   “账号的事儿,我跟你道歉。”萧澄说,“我是挺不爽你什么都不说,但真不是惩罚,我也不会对你那么做。我没想到会让你那么难受。”   唐思安垂下眼,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没关系,毕竟你不知道我瞒着你什么。”   唐思安说的是真心话。得知萧澄委托学弟盗号的时候,平心而论,他是有不少愠意的,以至于想怪罪萧澄为何非要强势地问到底。   但这会儿唐思安一点儿都不气了,他甚至觉得能有把利刃递过来让他把窗户纸捅破,从某种程度上看也是好事。省得今后他还要日复一日地在真心上糊上一层层纸,被一个“爱”字憋得多年透不过气。   不过不生气不意味着妥协,唐思安说:“现在账号找回来,对我来说就可以翻篇儿了。我不会再在意,你也不用。”   萧澄说:“你的翻篇儿也包括咱们俩。”   这个“咱们俩”跟加了重音似的,重重坠在唐思安心上。唐思安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包括。”   萧澄扭头看他,“知道我去了兴趣班就待在办公室说自己不在,把我拉黑,明明见着了却当没看见。既然铁了心不在意,不是该顺其自然吗。”   被一一戳破,唐思安鼻头发酸,心脏抽痛了下。“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可能在你看来我所谓的翻篇儿就是躲,在逃避,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总该一步一步来。”   “按你所说的,一步一步来,要多久?”   “不知道。”唐思安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脑袋有些麻木,“我预测不出来,毕竟我……那个秘密也很久了。”   尽管已经配着酒劲直述过爱,唐思安仍有意在话里尽量省去“爱”的字眼。藏了多年,和萧澄谈到这方面话题,他还是习惯性地生出紧张和心虚,下意识企图掩饰自己深到骇人的感情。   “你这么问,是怕我喜欢你太久吗?”这时,唐思安想到了什么,他也抬眼看萧澄,“虽然我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不用在意。以前这么多年都没让你发现,以后我也可以保证绝对不影响到你。”   不是每一个异性恋都能顺畅接受最亲近的同性恋朋友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这也是唐思安当初决定彻底隐瞒心意的一大原因。他每每想到自个儿夜里龌龊的做法和想法都止不住羞愧,更不希望临了再从萧澄身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嫌弃。   他语气故作舒缓,多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过两天或者下个礼拜,那些想法就没了。放心,不难,应该不会太久。”   听唐思安说这些,萧澄发觉自己的脑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台自动测谎仪,可以准确辨认出唐思安撒谎时的模样。   ——唐思安那天说喜欢,真的。   ——现在说过两天应该就能不喜欢了,假的。   ——想让他放心,真的。   ——告诉他放弃喜欢不难,假的。   至于唐思安说自己的喜欢以后不会影响到他,则半真半假。真的一半来自唐思安的观点,假的一半机器没给出答案,由萧澄亲自判断。   萧澄实在讨厌唐思安骗他,这总是带给他巨大的未知和烦闷。   上一次唐思安编织出无数谎言,结果他莫名其妙找不到唯一的挚友,一段难得的友情岌岌可危。这次,到了这个时候,唐思安还在撒谎。虽然谎言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但每一句都切实伤害着他的挚友。   萧澄不忍唐思安受伤,更不忍眼睁睁看着唐思安自伤。他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不放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怕你喜欢,我不怕,反倒是你骗我说没多久就能放弃让我有点儿怕了。因为你说的根本不是实话。明明不可能不在意,不舒服还要瞒着我,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了心。”   唐思安怔了一下,他以往的演技总能够轻易瞒过萧澄,否则不会多年来都没叫萧澄看出苗头。萧澄如此斩钉截铁地认定他在欺瞒着实在他的预想之外。   但此刻唐思安没空去细思其中原由,只想尽快打消萧澄那些过了界的念头。   “你想怎么做,做回朋友?因为是朋友,你可以对我、还有对我是gay的这个事实包容,然后让我坦诚地接受你的‘关心’,是吗?谢谢你,可是我说过了,我不想要这种关心,我也不需要你对我好。”   话音落下,车内顷刻间陷入沉默。   正当唐思安认为萧澄默认了他的反问时,萧澄倏然开口:“那就不做朋友。”   顿了顿,萧澄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字一句又说:“唐思安,那就不做普通朋友,咱们俩在一起吧。” 第21章   唐思安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萧澄说。   唐思安皱起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想好好聊下去就再别开这种玩笑!”   萧澄看得出唐思安有点儿生气,但他坚持:“我没开玩笑。”   听到萧澄肯定的回答,唐思安快要被气笑了。说一个暗恋者八年来从未幻想过和暗恋的人在一起,那绝对是假话,但那是唐思安夜深人静时才会极其偶尔地有这种类似自我安慰的做法。就连大三看着萧澄和其他人交往,他的感觉也尽数被羡慕和痛苦所占据,不敢跑出丝毫嫉妒,更别提把跟萧澄交往的人想像成自己。   然而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不敢奢求的事情被萧澄说出口了。说得突然而简单,倒衬得他多年的小心谨慎成了笑话。   唐思安不得不仔细拆解萧澄这句“在一起”以保持冷静,“你说没开玩笑,意思是你要跟我交往,谈恋爱,我没理解错吧?”   萧澄没表现出要否认的样子。   唐思安苦笑出了声,“原来这么容易,也就是说只要我跟你说我不想跟你来往,你就能跟我在一起。这也是你的交换?像上回要我拿一个说法跟你换证书的编号,用跟我交往换我这个朋友。”   他的声音越说越干哑:“萧澄,我感谢你珍重友情,但是你这种交换太残忍,我无福消受。”   听到唐思安近乎自嘲的回绝,萧澄身体本能地有些僵硬,也让他再一次有了些许无措。   萧澄说:“我没把它当成交换,决定权在你。你老说没办法,但我就是希望咱们能有新的交集。”   事实上,返回机构找唐思安之前,萧澄的确没有产生过交往的念头。他谈过女友,对同性恋了解也不多,贸然和一个男性谈恋爱自然不会出现在思考方向中。   可在看见唐思安、识别出唐思安的谎言、瞧着唐思安隐忍着难过还要考虑他会不会嫌恶以后,这念头就是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萧澄补充说:“而且我不想你今后都认为爱人是件痛苦的事儿。”   唐思安心中一顿,“你觉得这么跟你交往,我就能开心吗?”   萧澄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你能吗?”   自那日听唐思安说出秘密,萧澄脑海里有关唐思安的思绪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满、后悔和矛盾一股脑儿地交织成结,他想分门别类地分析思考,打捞起来却发现已然被唐思安的眼泪浸湿,什么都看不清。   一片朦胧之中,唯有唐思安的痛苦无比清晰,挥之不去。   “……你瞒了我挺多,曾经以为我是除了你外婆最了解你的,实际上我被你越推越远。不知道你想什么的时候,我气你做得绝,但没想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也见不得有什么事儿你先找袁间班长那些人。现在知道了,我觉得我可以陪你,帮你,就跟以前你陪我一样。   “唐思安,我想你能好。”   这下,唐思安愣住了。   他向来认定了他和萧澄发展成恋人的概率为零,因而他认定萧澄口中的“在一起”绝对是头脑发热后的草率提议,无情且没有意义。   他同样默认萧澄看不清断联背后更深的含义,也不用他在意,毕竟理解痛苦不是萧澄对他的义务。说得更现实些,绝不是被断联一年多的朋友该有的义务。   只是唐思安怎么都没想到,萧澄提及的关注点里会有他对爱的回避和痛苦。   这意味着萧澄好像看见了至少一星半点儿。   唐思安想起他们那次约在餐厅见,萧澄重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攥住他的手腕,略带不满地问他为什么见了面好像不开心。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减少与萧澄的接触,怕再近就被自个儿的爱意反噬,却忽略了一直以来无论什么名义,萧澄的关心都出自真心实意,没比他的爱浅易到哪去。   他求萧澄不要自私,别想着一切还能回到从前,他又何尝不是带着私心做决定,漠视了萧澄被莫名疏远的感受。   萧澄提出交往,可能是退而求其次,可能是怜悯他爱而不得以为如此便可达成所愿,又可能二者都有或是都没有。不管哪种,这的确是现如今他们除去断联以外唯一可走的门径。   唐思安的心似是被动摇了,荧惑了,竟偏离跑道,顺着萧澄指的这条路向后望去——   倘若他抛去理智草率同意,当前纠葛就可以由“交往”关系一把扯散。   他还能光明正大地爱萧澄,不再作为朋友挚友,而是以萧澄对象的身份……   尽管如此,唐思安还是拒绝了。   “萧澄,不行。” 第22章   唐思安视线落在前方的湖面上,语气缓了下来:“你盗我的号逼我主动找你,你说你没法儿放心我,不想看我爱得这么痛苦,为此你一个直男更是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的关注和占有欲太过了。作为朋友,你一直在越界。”   萧澄拧眉,“你觉得我太过了,怎么从来不说。”   唐思安觉得喉咙酸苦得发痛,忍不住又轻笑,笑容里满是苦味。“因为这种感觉对我来说跟暧昧差不多,我也舍不得。我不仅骗你,还时不时骗自己。就连刚刚我都在想,稀里糊涂答应了说不定也挺好。   “可我在你身边越沉迷,痛苦必然越强烈,毕竟你对我一切类似恋人间的偏爱都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   “跟你交往,我会开心。不过这种情绪能维持多久?你对我好,但你不爱我,我怪都怪不了你。”   萧澄本能地想要回答“当然可以很久”,话到嘴边,他意识到这或许便是唐思安所说的“无意过界”。   他们已不是十来岁的高中生,对感情尚且持有纯粹的期待和定义,因而单单用珍重友情根本不足够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但对于唐思安替他作出的解释,萧澄依然不甚认同。   无意,或许。   越界,算吗?   唐思安能够一眼看出萧澄笑容模样下的卑鄙想法,不会怕他,始终真心陪伴与无条件接受;而当唐思安受到离异父母的忽视和折磨,萧澄总恰到好处地给予帮助,没让唐思安少年时期最后的自尊心碎得没影。   他们性格不同,家世背景不同,诸多充满矛盾的不相同,偏偏仅他们最合拍。认证“最好朋友”这种听上去无比幼稚的做法,在他们之间也天然成为默契。   萧澄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唐思安有了所谓的过了界的占有欲,他以为他们本就该如同密保问题与唯一正确答案那般,比谁都相契,永远有关系。   萧澄正欲说些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也暂时中止扯不开的迷局。   紧接着,一位外卖员背着半米高的外卖箱来到唐思安那侧的窗边,朝车内的人摆了下手。   萧澄挂断电话,按下车窗。   “您好,您的外卖。”外卖员核对手机尾号后,将一大包纸袋递给离得近的唐思安,“稍等,还有两杯饮料。”随后他从另一层拿出两杯单独装的饮品又递了过来。   饮品本身含冰,袋子里还另外装了些冰块儿,唐思安一手拿着纸袋,另一只手接过第一杯饮品的时候脱口而出了一句“好冰”。   于是在他把饮品放到水杯座时,萧澄稍微俯过身,伸手去接了第二杯,顺便跟要离开的外卖员笑着道了声谢。   一来一去,两人身体的靠近像是做了个不太正规的拥抱。   唐思安跟触电一般,身子条件反射地往后缩,眼睛也闭了闭。察觉到他的动作,萧澄没有立即放下饮品,而是直直看他。   唐思安偏头移开视线,没与萧澄对上半秒。尽管他前两分钟还在理智地分析交往与爱,此时这样近的距离,他仍是忍不住心生慌乱,并为自己未经思考的动作感到羞恼。   “干嘛不放下,”唐思安清了下嗓子,提醒道,“拿着手不冰吗。”   按理说体感是冷,但萧澄说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看着唐思安快速眨眼时微颤的睫毛和张张合合说话的红嘴唇,他莫名觉得温度并不算低。   “还好。”萧澄坐正身体,把手上的饮品放到水杯座的另一孔,“又是觉得我离你太近了?”   唐思安“哦”了一声,实话说:“是。”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萧澄伸手拿过外卖袋,说话间打开了它。   纸袋子的声音在唐思安的心房上来回摩擦,他看过去,发现自己躲的时候下意识用力,把纸袋上边攥出了明显的褶皱。萧澄估计是注意到了。   唐思安有点儿生气,第二次对自己陡然退步的演技不满。同时他也不满萧澄的问题,明明讲了那么多,他却好像还是没能理解到超过界限的严重性。   既是如此,唐思安干脆碾碎了已然破裂的罐子,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你都想知道?”   萧澄说:“当然,我全都想知道,你尽管说。”   “我在想再近点儿就会亲到了。”   注意到萧澄拿出汉堡的动作滞了一滞,唐思安故作坦然说道:“你忽然说交往,应该没来得及琢磨到男的跟男的也会做那些事儿吧。接吻,上床做爱,男女交往做的这些同性恋也都会做,都要做。”他几乎没有将这类暴露词语搬到台面上过,此刻说出来,虽是想吓唬萧澄,更多的却是感到自暴自弃的悲哀。   “都是成年人了,要‘在一起’可不光光是一起吃饭和打游戏。你知道gay怎么做爱,怎么让对方爽吗?如果你无视边界,不清楚你对我太亲密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不妨先想想你能不能接受跟一个男的做更亲密的事情,或者是被一个男的每晚肖想这些。”   唐思安表面摆出有理有据沉稳架势,却把自个儿说得耳朵发热,心跳也加快,实在没有办法跟萧澄待下去平和地共进晚餐。   “唐思安……”   “还是就这样吧。”不等萧澄回答更多,唐思安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站在车外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两秒,而后对萧澄说:“我可以不躲你,试着真正不去在意,但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   作者有话说:   糖:吓死这个直男! 第23章   说完话的同时,唐思安看见萧澄放下了手中的汉堡和外卖袋,似是有打算下车的意思。于是他头也没回地往公园正门方向走,生怕刚被他吓唬过的人再追上来靠近就会观察到他愈发面红耳赤的状态。   他努力没让自己大步伐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逃跑,然而事实是他离开的速度就是很快,跟逃跑没多少差异。   拦下一辆出租上了车后,唐思安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尚未平复下来的极速心跳声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是对萧澄讲了些大实话而已,搞得像头一回接触性爱话题,大胆谈论之余自个儿先不好意思了。   此前在酒吧跟萧澄坦白感情,撕开所有惨烈的真相,唐思安不曾感到过后悔。而此时此刻,他真切有了悔意——比起被萧澄知晓他浓到不可自拔的感情,让萧澄知道他其实时常对他产生性幻想实在是更加羞耻的事情。连复盘刚刚说过的话,他的思绪都变得一卡一卡的,进行不太下去。   萧澄一定会被他的话惊到吧。   萧澄应该还会觉得恶心,毕竟哪个正常的直男可以良好消化身边亲近的兄弟看到他时脑子里装的净是些下流想法。   唐思安企图自我劝说不必理会萧澄可能有的反应,反正是萧澄先胡乱讲出“在一起”的话,理应承担草率的后果。可是再怎么劝,尴尬与悔意仍致使他整个晚上难以平静,甚而躺到床上准备就寝时更加克制不住地去想那档子事。   入不了眠,唐思安索性睁开眼睛任凭自己去想到底。   抛开一切说,萧澄确实是极佳的性幻想对象。   高中时期,唐思安既期盼上游泳课,又害怕上游泳课,主要原因就是课前课后都会在换衣间看很久萧澄的裸体。且课上在同一组,不可避免地要产生许多肌肤接触。   唐思安幼时被尚未离异的父母带去水世界玩儿,曾因他们争吵间的忽略在深水区溺过水,以至于长大了在水中不敢随便放下漂浮板。为了期末测评能够达标,萧澄便偶尔热心地代替漂浮道具,扶着他的手臂,推动他的腰背往前游。   同组的同学互相帮助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在场不会有人认为萧澄的动作存在任何问题。   只有唐思安切身体会得到,萧澄那只大手的手心太烫,热意触到他的肌肤之上轻易就能使他心痒失力,着实不适宜教学。   一堂课下来,唐思安浑身湿漉漉,那方面想法也湿漉漉。   唐思安尝试过跟其他同学换组,没两次就因为萧澄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不满而又换了回去。他不得不紧绷着神经,小心不在萧澄面前起反应。直到晚上回家,一个人待在卧室里,他才有胆细细回味,并带着被萧澄触碰的感觉闭着眼自慰到高潮。   如今萧澄的身材相较体型从前更加有力,坐下来就可以通过因动作贴合的西装裤隐约瞧见大腿肌肉匀称结实的线条。   即便年少时的暗恋对象不是萧澄,唐思安认为自己同样会自然而然被他出众的样貌和身材所吸引。   二十来岁的萧澄,更适合拥抱和性爱了。   唐思安真心不愿在认真表达过“到此为止”后还意淫萧澄,这无疑是在自我背刺,阻碍戒断。无奈夜晚意志力薄弱,即使没有同款的沐浴液,多般两人相处的画面也诱引着他的性与爱,纵容他的真实情欲不断冲破防线。   唐思安的手不知不觉间已伸进内裤,一下下抚慰半勃起的性器。   车内的假性拥抱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萧澄静静看着他的那会儿,他们如果真的能接吻就好了;   萧澄如果是真的爱他而提出“在一起”就好了……   不可能成真的巨大遗憾紧紧包裹着唐思安的胸腔,他似乎听到萧澄高中时带着笑喊他的名字,以及傍晚公园湖边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在美好幻想与残酷现实的画面几祯几祯地来回切换之中,唐思安手部动作愈加快速,终是呻吟着挺腰射了出来。   精液流到他的手掌和小腹,模糊了半真半假的记忆。身下畅快,心头却无限失意。   白天醒来,看到脏衣篓里昨夜换下的沾着白浊的内裤,唐思安对自己无比失望。   他打定一百次理性主意不要再爱萧澄,却依旧会第一百零一次再次爱上萧澄。   他的理性必然掺杂着任性。萧澄是让人盗了他的号没错,但倘若心性足够坚定,毫无动摇,要找回账号又岂是真的仅有联系萧澄这一条路可选。   说白了,几百个日夜的分离并未彻底冷却唐思安刻在心底的荒唐,掉进陷阱再撕心裂肺地疼一回全是他咎由自取。   简单冲洗过那条内裤后,唐思安还是心烦意乱地决定丢弃。   他把内裤装进黑色塑料袋里,像是处理犯罪证据,系了一个又一个死结。   做完这些,唐思安坐在电脑前发呆了半天。随后他给袁间发了条信息,问:「醒了吗,方便给你打电话吗?」   袁间回复:「必须的!」   然后唐思安打了过去,斟酌着问机构里的冬令营筹备是不是需要出差调研。   袁间说:“是啊,去年负责的那个卢老师前俩月离职回老家了,我前两天还跟我女朋友商量要派谁和小刘一块儿去比较合适呢。怎么了,你有推荐吗?”   “我能不能试试?”唐思安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我目前排的课不多,都在周六日,可以暂时先不排新的。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出去,周五晚上再坐高铁回来,不会耽误上课还能把调研的事儿给做了。”   “是不耽误,但是你这……不用休息了啊?一周七天你这等于要上七天。”   “没关系,等确定下来冬令营活动以后我再调休。”唐思安语气轻松道,“我出门少,想正好趁这个机会换个城市工作一段时间。”   频繁出差并不是件舒服的差事,袁间虽然不太理解唐思安的想法,但是派唐思安这么一个心细负责的人去,他也觉得省事儿放心。因此思考了片刻,他便答应到公司后再进行进一步商讨。   挂断电话,唐思安没允许自己闲下来。他起身拎起那个黑色塑料袋,连带着其他垃圾一同带下楼扔掉。   既然忍不住跳陷阱,那就离陷阱更远一点儿。 第24章   萧澄是在隔周周五傍晚送萧熠熠去兴趣班的时候才得知了唐思安出差的消息。   彼时他目送萧熠熠进班级和熟悉的小伙伴们坐到一起,转身遇见袁间路过,他跟袁间打了个招呼,顺便问唐思安是否在办公室。   袁间说:“唐思安?他不在啊。”   “是我来的这会儿不在,还是今天都不在?”萧澄笑容未减,认定这又是唐思安跟他们说好的说辞。他分明记得之前周五来的时候,唐思安还在负责学生签到。   袁间没听懂什么“这会儿”“今天”的,直接告诉他:“唐思安出差了,人在外地呢。原本明后天得回来一趟,但是来回跑太折腾,我索性让他跟其他老师换了课。最近这两周都不过来。”   “出差?”萧澄仍旧半信半疑,“唐思安不是教英语的吗,他还需要出差?”   袁间“嗐”了一声,解释说:“我们寒假那会儿有个冬令营,得先去对接的地方看看才好定具体安排。负责这事儿的老师走了,唐思安前几天主动给顶上了。冬令营是双语模式,他跟着一块儿去也对口。正好他说没怎么离开过S城,想这次得空了去逛逛。”   主动顶上,还是这么巧的时间。萧澄怎会不明白唐思安实际在想什么。   萧澄问完,袁间也好奇,大咧咧地反问他怎么总是有空送萧熠熠过来,比孩子的父母还勤快。   萧澄不想实话告知自己为了接送萧熠熠还给大哥请的阿姨放了假,便敷衍了句“孩子的父母工作太忙抽不开空,赶上阿姨也有事儿,所以顺路帮忙”。说完他表示公司还有工作,结束话题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袁间感慨:“还真是个热心肠的。”   在袁间面前,萧澄面上未显不悦,然而转身一出了兴趣机构的大门,他的表情便冷了下来,直到回到公司都破天荒地一直阴沉着脸。   唐思安那日信誓旦旦地说今后不会躲,萧澄这才没继续追出车去。加之考虑到彼此是都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所以之后几日也没立即去找他。不承想,转头人先跑外地去了。   萧澄也是纳了闷儿了,以前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唐思安有谎话张口就来且基本能面不改色的本事。   这样的唐思安和萧澄印象中那位认识多年、几近完美的好朋友不同,暴露出了过分倔犟和易回避的缺点,言语行事都惹人心乱,还随时可能带来变数。   但这样的唐思安叫萧澄更加上心与紧张。   具体表现在与一年半前认为关系可以顺其自然、不必着急的心态不同,萧澄有了罕见的危机感。最强烈的两次一次是在唐思安在酒吧跟他说从今往后都做不了朋友的时候,另一次则是在车内听到唐思安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关心的时候。   说唐思安无情,他一个人深藏着喜欢和爱多年,默默维护着友谊,比萧澄见过的任何人都长情;说唐思安有情,他的断交之意却无比决绝,字字句句都下了狠心,似是清醒看透了现实,没有给萧澄留下半分余地。   萧澄被忽然看不透的唐思安扣着心弦,不由得担心慢一步或多放过一步就会真的会如唐思安所愿,和他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唐思安出差的半个月里,萧澄每日照常忙碌工作,心中却不大安定。他推测过唐思安此次离开的原因,八成跟那天最后说过的话有关。   尽管不会谈性色变,从唐思安口中听到那些话,萧澄必须承认自己是有些许惊讶。   唐思安说得没错,他提出交往的做法太临时,仅考虑如此一来能够顺理成章地延续两人的关系,还能让唐思安开心些。狭缝中寻到的唯一办法也算得是办法,但实则并未经过足够的深思。   而男人和男人间的性事于萧澄的提议而言的确是一个必须要正视的事情。   萧澄因此观察过周围男性的朋友和同事,光是设想跟他们其中的谁做出更亲密的举动,譬如牵手或是亲嘴,他都觉得非常怪异,伴有生理性反感,更别提更进一步的性爱。   所以唐思安直白地讲出那番话的目的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既然认定那个问题会让他退却,唐思安为何自个儿先“退”了,是因为不好意思,亦或是对他感到失望?   萧澄素来有耐心,喜欢吃的石榴可以等到最应季最甘甜的时候才让阿姨买,厌烦的人可以等寻到不错的时机再加倍惩罚,就连让学弟盗唐思安的号,他也先慢条斯理地替学弟准备了协议,叫他没有后顾之忧,随后安安静静地等待唐思安咬钩。可这份耐心在想不通这些问题的时候骤然消失,他甚至有了飞一趟唐思安出差所到的H市去立刻质问清楚的冲动。   最终萧澄抑制住了冲动,没有再一次做出类似提议交往的潦草决定。   一来他被唐思安指摘的越界一说困扰住心神,同样察觉到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以及所思所虑属实不太算正常的维护友情的方式,二来他尚未找到更好的相处模式来平衡目前的矛盾,若是随心肆意而为容易失控。   送萧熠熠去上课的过程中,萧澄从其他老师和家长口中打听到了唐思安下次返回机构上课的安排和时间。   考虑到在机构说话不方便,当天,萧澄直接到唐思安当前租住的小区楼下等待。   萧澄认为准备充分,唐思安嘴硬心软,这个时间点应该会答应让他上楼边吃边说。到了唐思安家里,还可以避免见面没一会儿就以要回家为借口而早早离开的情形。   唐思安比萧澄预计到家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左右。   看见唐思安从街角拐弯处出现,萧澄挑了挑眉毛,拿起手机就要下车过去。可他的手刚搭在门把上,下一秒,他注意到跟唐思安一同出现的还有另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看袋子上的logo是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他看着跟唐思安年纪差不了多少,正乐呵地跟唐思安说些什么,还拿手机给他看。唐思安认真听着,回答了几句,停下脚步凑近了看手机屏幕时也扬起嘴角。   他们看上去是刚刚一起逛了超市,关系估计也近,因为进小区刷门禁的时候,那人伸手从唐思安的背包里拿卡,动作十分自然。   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小区,萧澄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大块儿石头。   他没见过那个人,说不定是唐思安的同事或新结交的朋友,到唐思安家里也没什么不对劲。   但如果不是呢?   萧澄记得唐思安说过他那些喜欢的想法不难放弃。唐思安擅长对他撒谎,谁知道那句话究竟是真是假,他又会做到几分。   萧澄说不清此时的复杂心境,正如他一时间没有理清唐思安放弃喜欢他应该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自己为何却没有丝毫期待。 第25章   萧澄来到小区门口,有人刷了卡正要进去,好心给后面的他留门。萧澄道了声谢,婉拒了好意,而后用门禁电话拨通唐思安家的门牌号。   门禁电话接通,萧澄言简意赅地告诉对面自己在大门口,接着没等回复便挂断了。   他没说需要唐思安按开门许可还是要下楼,全凭唐思安自个儿选择。他也想看他现在会怎么做。   过了将近十分钟,就在萧澄以为唐思安仍要逃避时,唐思安出现了。   唐思安过来的步伐挺快,走到面前时还在稍微调整呼吸。见状,萧澄有点儿原谅他的迟到了。   站定,唐思安说了自己来得慢的原因:“刚刚我在换衣服,不是我接的电话。”   萧澄眯了眯眼睛,感觉好不容易平稳的情绪又给点火了。唐思安现在穿的卫衣的确不是刚才回家时穿的那身。他语气微妙:“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个习惯,刚到家就换衣服。”   “没有,打开饮料的时候气儿太足,不小心洒上去才换的。”解释完,唐思安意识到不对,且不说他没必要给萧澄讲这些,萧澄是如何知道他刚到家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刚到?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唐思安一连几个问题令萧澄近来积攒的耐心差不多消耗殆尽,他一个都没回答,只问:“要站在这儿说吗,不打算先请我上去坐坐?”   想到家里的人,唐思安回绝:“不方便。”他认同在小区门口聊这些并不合适,看萧澄的样子怕是在这儿等了半天,连他什么时候进小区都知道。   他无奈地提出:“旁边有个咖啡厅,去那儿吧。”   听到提议,萧澄轻笑了下,“是你室友在还是别的朋友在,这么不方便。”   “都不是。”唐思安无意解释更多,重复问了一遍,“咖啡厅去吗?”   萧澄沉默了一两秒,吐出两个字:“带路。”   附近的咖啡厅人不算太多,萧澄点了杯拿铁,顺便也要给唐思安点:“你还是喝卡布奇诺是吧。”   “我不用了。”唐思安径直去选了个比较偏的位置坐下。   萧澄付过钱,拿着取餐叫号器找了过去。看着一言不发就出差半个月的唐思安坐在对面,他胸口那块儿石头不仅没挪开,反而莫名更堵了。   他问:“着急回去吗?咱们在这儿,你家里头的那位难道还会等得不开心。”   “我家那位……”唐思安愣了愣,总感觉萧澄的话听着像体贴,实际上好像带着刺儿,但他挑不出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就实话回答,“哦,我刚跟他说过了,没关系。你还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吧,我记得你上回说过,讲清楚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   萧澄笑了,“我也记得你说不会再躲我。”   “我那是……”唐思安没法儿辩驳,讷讷半晌,转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袁间告诉你的?”   “袁间也知道你现在住哪儿?”   萧澄的声音相较前面大了一些,把唐思安听得再次一愣,“知道啊,怎么了吗?”   “也就是说,你换新号码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搬家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唐思安没想到萧澄的关注点会放在这上面,着实有些语塞。   半个多月没见,听说萧澄在楼下等的时候,他明知不该再见也不该多见,犹豫了半天,还是以“让人家白等半天不好”为由自我欺骗,不争气地跑下了楼。而见到萧澄,他又后悔了,感觉半个月刻意不想不见萧澄的努力一瞬间泡了汤。   “不是袁间说的。”萧澄没打算把锅甩给他人,“我回国没多久就知道你搬来这儿了,你那会儿往门上贴了个地址。”   “你去过我外婆家了?”唐思安感到很意外,当初他搬到现在这个住所,注意到有些外婆的信件以及订阅的刊物仍是按照以往的地址寄到那边,他担心收不到,错过了重要信息,便往门上贴了一个多月的转寄地址和联络方式。萧澄既然看过那张提醒,说明他大概率知道了他搬出来住的原因。   果然,萧澄颔首,“是,就是去找你的时候发现你连你外婆去世都不愿意告诉我,我才开始怀疑你在瞒我什么。”   人和人渐行渐远是常事,许多关系亲近的人其实只会陪你走人生的一个阶段——没认识唐思安之前,萧澄便深知这个事实。他本以为唐思安是例外,不承想,大四那年唐思安的疏远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起初萧澄不认为这算什么问题,唐思安忙着毕业实习,他忙着出国求学,大家总要先为各自的未来着想。直到唐思安没来参加他出国前组织的派对,后来的一整年不回任何信息,换了联系方式唯独没向他更新,他才意识到他们似乎也走上了阶段性朋友会走到的常规结局。   唐思安没义务将自己的改变一一告诉萧澄。   世上也没有哪条法律法规规定朋友之间要相互坦诚到何种程度。   萧澄忿忿不平,想过就随时间去。唐思安不愿联系就不联系,无情就无情,大不了当前面那么多年的友情喂了狗去!   但可笑的是,回国前后,他脑海中跳出来的想见的第一个人竟还是唐思安。   萧澄不喜欢屈着想法,想见到唐思安,于是回国当天行李一放、顾不得倒时差就径直开车去了他家。不承想他却在那日迟来地从邻居口中得知唐思安的外婆一个月前离世,许是怕睹物思人,唐思安已经搬了出去。   萧澄在学生时期去唐思安家里的次数不算太多,每次去,老太太必然热情招待,比真正的家人更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生病了能否得到妥帖照顾。他是世上最知晓外婆对唐思安有多么重要的人,同样也视唐思安的外婆为重要之人,结果唐思安连外婆过世都没告诉他一句,独自处理了所有。   萧澄不信唐思安会无缘无故做到这个地步,形格势禁,他决意要唐思安主动来给出个说法。   闻言,唐思安不太能继续镇定。他想解释或是再次转移话题,想了很多,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此前唐思安理解萧澄对他淡出朋友圈的做法不满,唯独想不通再见面时,萧澄为什么揪着当年的事儿不放,甚至用盗号和交换的方式诱使他说出隐情。再好的朋友似乎也不至于在乎至此,因而他认定萧澄所做一切的目的只为报复。   事实上,萧澄不甘心是真的,气他抛弃友情是真的,想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他也是真的。   唐思安垂下眼,“我想过告诉你,但我不知道你那时候有没有回国,怕你听说了会特意赶过来。”   “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来。”萧澄靠近了些,凝视着他,“为什么怕我过来?”   “那时候我不太好。见到你……”唐思安的后半句声音更低,“以后更撑不下去。”   将希望置于不可能的人身上是绝对的错误做法,而在最脆弱的时候依赖萧澄,无异于错上加错,娇惯自己。   唐思安不想每和萧澄交谈一次就暴露更多愚蠢的爱意,他哑声终止这个话题:“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都过去了。”   萧澄心头动了下,说不清是心疼唐思安的自束、后悔自己追究到底,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没说什么,安静看了唐思安一会儿。   这时,桌上的取餐器发出提醒。萧澄却没有立即去取咖啡。   唐思安抬头,恰与看着他的萧澄对视。萧澄一顿,这才起身前往餐台。   路上,萧澄看了眼手里的取餐器。适才见它闪着红灯,“叮叮叮”发出提示音,他生了错觉,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的心境被具象化表现了出来。   原来不是啊。 第26章   萧澄拿到咖啡要回到位置上时,唐思安接了个电话。见他过来,唐思安跟那头简单说了两句,在萧澄坐下来前结束了通话。   尽管唐思安声音不大,萧澄还是听到了一句“放心,我很快就回去”。他面无表情地将另外多点的卡布奇诺推到唐思安面前。   看到这杯自己拒绝了但仍是被送来的咖啡,唐思安说:“谢谢。怎么还是点了。”   “想多留你一杯咖啡的时间。”萧澄直言。他看了眼唐思安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笑道:“但是好像有人查岗,催你赶紧回去。”   玩笑话听起来耐人寻味,唐思安脱口而出“什么查岗”,随即结合萧澄可能瞧见了他回家的场景以及他对他家里那个人的称呼,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   为了验证这个略带荒谬的猜测,唐思安试探性问:“你看见跟我一起回家的人了?”   萧澄喝了口咖啡,说:“看见了。有说有笑的,不是室友,也不是寻常朋友,不给我介绍介绍?”   什么时候有说有笑了?这下,唐思安确定萧澄是误会了。   今天到唐思安家中的人实际上是他母亲再婚后男方那边的孩子,陈様。   多年来,男方一直不喜欢唐思安的母亲和唐思安有过多联系,认定抚养权归了亲生父亲,唐思安的母亲便没有责任义务再抚养,还时刻提防着她拿财物去接济。直到这两年唐思安有了工作,经济上绝对独立,他们的防备心才有所降低。   今年陈様在复读后考上了唐思安就读的大学,唐思安受了母亲的委托,也为母亲在那陈家能好过些,只得答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提供些许帮助。其中包括开学期间带陈様熟悉校园,以及近日帮他准备转专业申请的材料。   唐思安不曾对萧澄讲过陈様这位弟弟的存在,从前是不希望被怜悯更多,而今则觉得没有必要。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所谓的以德报怨是非常滑稽的行为,更不想萧澄知道了以后再替他生气。   现下造成的误会令唐思安啼笑皆非,他想不通萧澄怎么会联想到那方面。   难道在萧澄眼里,他仍喜欢着他的时候可以轻易做到去跟另一个男人暧昧?还是说那其实正是萧澄所希望的,他尝试着接触别人,喜欢上别人,就可以放下他了?   唐思安转念又想,误会也好,希望他早日喜欢上别人也罢,无论哪个原因,结果应该都能让萧澄心安些。既然如此,何必解释得太清楚。   “没什么可介绍的,就是说好了晚上一块儿吃顿饭。”唐思安观察了一下这杯咖啡,说,“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咖啡我带回家喝吧。”   陈様不会做饭还愣是要帮忙,打电话说他不会用那个烤箱,烤了一会儿居然看到里面冒烟儿。唐思安担心房东的烤箱被他弄坏,末了还得赔偿,便叮嘱他什么都不要动,等他回去做饭就好。   只是唐思安这种没说出确切关系的回答使得萧澄心堵的感觉再度出现,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他没深想,一把拉住起身准备去拿外带纸杯的唐思安,“别走——”   唐思安低头看去,萧澄的指尖扣按住了他的手心。他一动弹,整个手掌立刻被萧澄握得更紧。   唐思安用力抽回了手。他赶紧看周围,确定没谁注意到他们这边,他坐回到位置上,压低声音提醒:“萧澄,你这也是在越界!”   “越界,又是越界。”萧澄皱起眉,“你跟去你家的那个人讲究这么多边界吗?要是有,他怎么连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都等不及!”   萧澄鲜少将愠意毫不遮掩地传达出来,即使不满,他也基本有办法和手段让自个儿全然满意。然而这阵子因为唐思安,他已然不止一次不常见地乱了方寸。   奋力控制的下场却是愈加失控。   唐思安对这样的萧澄有些陌生,但他敏锐地意识到这说不准是杀死萧澄某些执念的好时机。他放在桌底下那只被萧澄紧紧握过的手掌轻轻握紧又松开,最后又悄然握紧。   他认为自己要说的话有点儿伤人,因此没敢看萧澄,垂眼盯着卡布奇诺上的心形拉花,说:“他做什么,我们俩之间有没有边界,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觉得跟我无关?”   “对。”   “我要是就想知道呢。”萧澄嗤笑了一声,笑眼中眼神却冷意十足,“你会跟他接吻上床做爱吗,会每天晚上想着他的脸自慰吗?”   “唐思安,你说你喜欢我这么多年,真的还有本事跟别人做那些事儿?!”   唐思安听了,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呆愣愣抬头看向萧澄,一双手止不住轻微发颤,喉咙一下子痛得不行。   痛,但怪不了任何人。   是他顽固地要喜欢萧澄,也是他继续待在萧澄身边就无法好好生活下去。   唐思安忽然很想搅乱卡布奇诺上面的拉花,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看见这么甜的东西。   他终是没有动手。   他的爱化为一把不干不净的刀,已由他亲自递到萧澄手里,而后划向了自己。   沉默了几秒,唐思安说:“总要试试。”   他看萧澄的视线没再挪开,每说出一个字,嗓子都被刀片割伤一次,鲜血则通通咽回到肚子里。   “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做那事儿都不一定非要有多深的感情,不是吗。你跟我这个gay做不来,别人可以,那就试试。   “我……我是喜欢你,但是不代表我得守着这些喜欢一辈子。” 第27章   “和没感情的人做那事儿,你觉得我信吗。”萧澄直勾勾盯着唐思安。   话虽这么说,萧澄仍想从唐思安的表情中辨认出他在明显撒谎的痕迹。只是前段时间他还能够分辨,不知是否因为思绪纷繁,此刻忽而又看不太出来了,只得由唐思安亲口承认才算真的确定。   他又说:“别拿这个开玩笑。”   唐思安感觉喉咙到胸腔都疼到发木,不敢用力呼吸。   萧澄为什么觉得是玩笑,无非是了解他,笃定以他小心严谨的性子做不太出来不顾后果的事情。可萧澄没想过,从他高中默默暗恋他起,他的情感就跳脱出绝大部分理性了。所有表面安定不过是靠剩下的清醒努力支撑。   强撑了八年,事到如今不该说破的话已然尽数说破,好笑的仅有他的感情。   “你要怎么想都行,总之不管是我家里那个人还是别人,跟你都没有关系,也不会影响到你。”唐思安睁了睁眼睛,压下眼内的水雾,继续说,“其实你该为我开心。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你不用勉强自己违背本性做决定,我也能更快放下。皆大欢喜。”   然而萧澄沉默审视着他,到了都没表现出半分欣喜。   唐思安一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陈様立刻放下手机过来给他道歉:“对不起啊哥,不知道怎么搞的,那盘烤鸡放进去没一会儿就冒烟儿了。”   “我看看。”唐思安换好鞋,走到烤箱前蹲下身子边查看边说,“你叫我名字就行,不用总喊我‘哥’。”   “你就是我哥啊……”陈様小声嘀咕。他看唐思安的表情冷漠,就半弯下身子说:“你别搭理我爸怎么想怎么说,他思想特别古板,我很多时候都被烦得要死。但是你放心,他比以前好多了,要不他也不会同意阿姨的建议让我过来找你。”   “嗯。”唐思安没多说什么,起身去洗干净手,重新把烤鸡放进烤箱,然后转身开始准备其他配菜。   陈様在一旁待着,有些局促,“哥,是不是我来找你帮忙,打扰到你了?”   唐思安切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他说:“没有,你今天过来,也是帮了我。”   “真的?可我什么都没做啊,热个烤鸡也没弄好。”   唐思安脑海中还响有萧澄误解陈様身份后所说的话,他坦诚回答:“真的,算是间接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在咖啡厅里,他口中的皆大欢喜最后促成了不欢而散,和卡布奇诺中的泡沫一起消散沉底。想必,萧澄会觉得好意错付,日后不会再执着着想跟他有更多交集了吧。   帮陈様确定好转专业申请的材料后,唐思安给他叫了回学校的车,打包了剩下半只没吃完的烤鸡让他带回去吃。   陈様一连说了好几句感谢,然后站在玄关处踌躇了一会儿,问:“我下回能带室友过来找你吃饭吗?咱们可以一块儿打游戏看球赛。”   唐思安知道学校的宿舍晚上要定时统一断电,宿管也很严厉,他读书那会儿就有同学受不了,直接到校外租房子住。看到他这儿有吃有喝还能通宵用电,陈様会有想法很正常。   让陈様偶尔过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唐思安委实不想跟他和他家扯上太多联系。   “我不怎么打游戏。”唐思安说。   唐思安想着还得用什么理由一次性回绝干净,陈様大概是看出来了他的为难,挠挠脑袋,赶紧说:“忘了,你们工作忙。那以后再说吧。车应该要来了,哥,我先下去了。”   “好。”唐思安点点头,虽然别扭,但是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   随着陈様离开,门关上,屋内刹那间回归平静。   唐思安在沙发上坐了好半天才去洗澡,他很疲惫,分明今天没有做太多事情,身体和精神却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急需好好歇一歇。   唐思安将累的原因归咎于出差了半个月以及和萧澄发生的不愉快。后者占了主要位置。   一方面,他清楚今日对萧澄说那些话是正确的。他们没了继续相处下去的必要,萧澄来找他除了珍重友情,也有短期内无法释怀的原因在。萧澄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待他想通,说不准还会庆幸他随口提出的跟同性恋交往没有真的被答应下来。   而另一方面,唐思安难以生萧澄的气,反倒是非常气自己。萧澄说的一些话的确伤人,却都是不争的事实。他喜欢萧澄,爱萧澄,即使是在没有萧澄的正常生活里,他也没法儿跟别人在感情上太过亲密。尝试的念头一经出现就自动被扼杀在摇篮里,真真是爱得痴傻,没有出息。   冲过澡,唐思安拿起手机,看到陈様发来了几条消息。大意是帽子好像落在了他家。   唐思安环顾了一圈,在沙发另一侧的地上看到了帽子。他拍了张帽子的照片过去,回复:「找到了,明天给你寄到学校。」   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家里的门铃响起。   唐思安皱了下眉,以为陈様返回来拿帽子了。这样一来等下还得多给陈様打一次车。   谁知打开门看见的不是陈様。   萧澄单手拎着两个袋子站在楼道里,门开了后,他朝唐思安稍稍抬了下拿东西的那只手,扯出一抹笑,说:“下午说错话了,给我们唐思安送点儿东西。”   “这么晚了,”唐思安看不清袋子装的是什么,“送什么?”   萧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朝屋内看了一眼,“这么晚了你家还有别人吗?”   唐思安在撒谎说“有”和实话说“没有”中犹豫了下,到底没力气再编瞎话,“没有,他回去了。”说着,他错开身子让萧澄进来了。   进屋后光线更充足,萧澄注意到唐思安的头发还未全干。   “你洗澡了?”   “对。”唐思安没来得及细想萧澄怎么问出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心内先暗自抒了一口气,幸亏之前把萧澄高中用的同款沐浴液给扔了,否则就多了被发现的风险。   唐思安把陈様的帽子随便放到一旁,虽然萧澄有来赔礼的意思,但他不希望艰难做出的决心一而再地被打碎。他又淡声问了一遍:“你是要送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萧澄走到桌前,把两个袋子里的东西倾倒出来。   紧接着,一堆安全套、润滑剂、肛塞和几款未拆包装的后庭情趣用品差不多铺满了桌面。 第28章   唐思安瞠目结舌了足足三秒,指着一桌东西磕磕巴巴地问:“这些,是什么?!”   萧澄神色自若地一一为他解答:   “安全套你肯定知道,就不多说了。   “这个是润滑用的油,店员说水基和硅基的比较常用,我各买了一些销量不错的款。   “这几个是肛塞,据说有助于减轻扩张的时候对肌肉造成的压力,可以在提前做准备的时候配合那些个油一起用……”   “停停停——”唐思安越听耳朵越热,直接伸手捂住萧澄的嘴巴,“别说了!”   萧澄笑了,声音从捂住他嘴的指缝中流出来:“你让我说的。”   他嘴角扬起的动作像是唐思安的手心里轻轻落下一个吻,说话间的热息更是加深了吻的痕迹。唐思安赶忙缩回手,清咳了一声,说:“我是问你买这些干什么,不是让你介绍。”说到这,他的羞恼心也重了起来,“萧澄,你到底什么意思?”   “给你用。”萧澄收起笑,没再绕弯子,“你说得对,我是不了解gay做那事儿的情形,但是我可以了解。不知道你有哪些、没有哪些,所以都买了。你就留着,能保护你,应该也能更让你舒服。”   唐思安问:“全都是你刚才去买的?”   萧澄承认:“嗯,去了趟商场。”   萧澄的态度很认真,纵是没有后面的话,唐思安也看得出买这桌子东西是用了心的。   他刚刚草草瞄了几眼,注意到安全套和润滑剂都是比较知名的牌子,这类买的最多。而肛塞和后庭情趣用品应该是把不同类型和款式的各买了一些,同一款模样还有大中小号之分。   唐思安的心情万分复杂,他想象不出萧澄身为直男是如何压下本能排斥去仔细了解男同间的性事,又是提前做了怎样充足的心理准备去店内购置这一大堆。诚然,咖啡厅内模糊事实要跟别人尝试的话是他亲口说的,萧澄似乎也是真心想让他保障健康安全,他现在却觉得事与愿违,无比酸涩。   唐思安扭过头去,终于直视一桌子性事用品。“你这么晚了急着送过来,是想方便我晚上就能跟别人用吗?”   萧澄滞了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身体和心,至少得有一处是舒服的。”   此话一落,唐思安鼻子泛酸,眼泪竟连带着直生生掉了下来。   看到一滴泪砸到桌面上,萧澄顿时有些慌神,唤了声唐思安的名字。   唐思安没有抬头,“你为什么要来啊。”说出这句话后,他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   他视线内的东西被泪水糊住,又清晰,一次次刺痛着他的眼睛。一日内的疲惫和委屈也在这一刻通通倾泄出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做任何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真的去了解那些事儿,为什么还要管我安全不安全,舒服不舒服!你为什么一定要超过那条线逼着我一次次喜欢上你!”   话虽是埋怨萧澄,可是染上哭腔,更像在悲哀地埋怨自己。   唐思安的肩膀也因情绪激动而轻微一耸一耸,看上去实在痛苦。   见他这样,萧澄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他忽然后悔买了这些东西。   事实上,萧澄在离开咖啡厅的路上便后悔不已,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口不择言,持着唐思安的爱问出那些问题。若是不问就不会听到讨厌的回答,更不会伤了唐思安的心。   冷静下来后,他想尽快再见唐思安一面,表达歉意,然后确认他在咖啡厅所说的全是赌气的谎话,再同他好好地说说话。   但要是唐思安没有赌气,讲的也不是谎话呢?   那么一瞬间,萧澄真切有了怵意。他意识到假使自己什么都不做,这一次就真的要永远失去唐思安了。   眼下,萧澄不忍看到唐思安难过。他按住唐思安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   “别哭了,”萧澄说,“别哭了,对不起。”   然而听到他道歉,唐思安翻涌出一股更强烈的委屈。他低下头,讨厌极了软弱的自己,抬手推开萧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萧澄,别再管我了。”   萧澄心头感觉揪着痛,他一眨不眨盯着唐思安,看他白皙的脸上眼尾红,鼻头红,嘴巴也红,整个人像是泡在泪池子里,可怜见儿的。   而池子里除了唐思安的无可奈何,还有萧澄乱成一团的朦胧思绪。   萧澄没顾得及自个儿的思绪,先伸手去抹掉唐思安的眼泪。无奈指尖碰触到一侧柔软的面颊,另一侧又掉下泪来,好像配合着唐思安的话无声告诉着他,不必白费力气。   可那是唐思安,怎么能不在意。   萧澄做不到。   下一秒,萧澄用那只手捧住唐思安的脸,低头亲了上去。   亲吻只持续了一两秒。   分开时,唐思安一动没有动,那双还含着泪光的眼睛睁圆了看向萧澄。   萧澄的大拇指不自觉摩挲着他的脸,随后低下头,凑近了想要再亲一下。   终于,唐思安反应了过来。他推开萧澄,自己也往旁边退了两步。由于动作急促,他的手背猛地砸到了桌子的边角处,发出“咚”的闷响。   手很疼。唐思安想,我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没有做梦。   他和萧澄刚才接吻了。   唐思安不敢相信,思路阵阵空白,说不出什么话。   萧澄先开了口,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唐思安理解不来这个道歉的含义,嘴巴张了又张,讷讷片刻才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澄对上他的眼睛,说:“亲你。”   第一回亲吻,萧澄的震惊不比唐思安少到哪去。他的确难以解释自己的行为,既觉得鬼使神差,又觉得心中正想如此。所有神经和指令都推着他靠近唐思安,亲近唐思安,独占唐思安。   到了未遂的第二回,他的理智恢复了些清明,在那一刻仅剩下一个念头:   独占唐思安。 第29章   萧澄没理会浸湿的思绪,只顾眼前,他问:“我是今天第一个亲你的吗?”   唐思安没有回答。   萧澄又说:“能不能别跟别人试,也别跟今天和你回家的那个男的试。”   大概是哭懵了脑袋,加之被亲得没了头绪,唐思安思考不了过多,顺着他的话问:“试什么?”   “你说的,接吻、上床、做爱。”   直白的词汇带来的羞耻感令唐思安清醒了些,“你乱说什么,不是还送东西过来给我和他用吗。”   “是给你用。”萧澄纠正,“没有他。不想给他。”   这话着实存在矛盾,不希望唐思安跟陈様或是其他人尝试性事,却送上性事用品让唐思安使用。   唐思安堪堪抓住矛盾,结合萧澄适才突如其来的亲吻,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猜测转瞬即逝。   尽管萧澄亲了他,尽管这个猜测具有可能性,唐思安仍然觉得不可能。   “我要用会自己买。”唐思安转身拿起空袋子,要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去,“你全部拿走。”   萧澄连忙拦他,一把按住袋子,“别收了,送出去哪儿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那你又有什么道理,”唐思安抽开袋子,“你来找我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来跟你道歉。”   “道歉?送这类东西道歉,说是给我用,又叫我别跟别人用,你不觉得前后冲突吗。而且道歉就道歉,你为什么还……还……”   唐思安的“为什么还要亲我”堵在喉咙处,他知道话一旦说出口,他们就真的要仔细讲这件事,他也会亲耳听到萧澄的理由。   他怕理由是“一时兴起”或是其他带着趣味玩弄的说法,那么那个吻将永远带有负面印象,粘牢在他的单恋上,今后再也挥之不去。   唐思安本欲将亲吻的插曲略过,干脆就当没发生过,事后自己再一个人慢慢思考和消化。但面对萧澄的阻拦,他到底还是憋忍不住,想知道萧澄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澄看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直接把他剩下的半句说了出来:“为什么还要亲你,是吗?”   唐思安深吸一口气,说:“不回答也没关系。”   萧澄不禁笑了,哪有人被亲了还傻傻纵容亲人的人可以不说原因。   “我想回答。”萧澄坦言,“其实我也说不清,那瞬间我就是想离你近点儿,想亲你。这些东西也想你留着。你愿意的话,别找别人,跟我试吧。”   萧澄给出的答案与唐思安害怕听到的截然不同,巧的是它与唐思安否定掉的猜测完全重叠。   但这并没有令唐思安感到多么兴奋,相反,他陷入阵阵迷茫。   他分不清萧澄诸多的“想”源于什么,意义是什么,与他心跳加速时的感受是否有区别,差距又有多少……   为此,唐思安不得不自我提醒要冷静,再冷静。   “萧澄,你是在可怜我吗?”   萧澄拧了拧眉,几乎未经思索:“当然不是。”   “那我想不通。”唐思安的鼻音依然很重,嗓子也干涩,“你觉得我不会跟我不喜欢的人做,我觉得你也一样。但是你说…你想跟我试,难不成你真的能跟男的做那事儿?性取向不是去买些安全套和润滑或是看些同性恋做爱的片儿就能改变的,你何必妥协到这个程度。   停了停,他补充:“别跟我说你是喜欢我。”   听唐思安这么说,萧澄想到他们在餐厅聊到上学时期喜欢的对象,唐思安谈起暗恋的人,十分自然地讲出“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萧澄不喜欢唐思安”的结论在唐思安心中根深蒂固,因而唐思安宁可认为他是因为可怜他爱而未得的情愫才想跟他亲吻试爱,认定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友情妥协,一点儿没敢相信纯粹只因为喜欢。   “如果是呢。”萧澄说,“我不是同性恋,的确没法儿跟男的试,想想都不行。但要是对象是你,我又觉得也不是不行。我好像是喜欢上你了。”   唐思安鼓起勇气直视萧澄的眼睛,并未从其中看出一星半点儿的虚伪、心机或是怜悯。   萧澄是认真的。   正因为萧澄认真,唐思安的一颗心更加紧绷。他的理智一碰上萧澄就维持不了太久。   唐思安慌乱地移开视线,说:“我懂了,你告诉我这种话,最终目的还是想让我开心,对吧。你不希望我糟蹋感情随便跟别人上床,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帮我。”   萧澄微皱起眉,对于唐思安得到正确答案却有意避开的做法感到不解。   只是转念,他发觉无法全然怪得唐思安。此前他为了让唐思安开心,也为延续彼此的感情,未考虑得更深便径直提出了交往,那对唐思安无疑成了前车之鉴。   “唐思安,我做什么能让你信?”   让被暗恋的人证明他也对暗恋者产生了想法?唐思安认为这道题从题目就错了。   唐思安静了几秒,反问萧澄:“你喜欢我什么?”   唐思安清楚萧澄做事向来随心,定下的目标会用尽办法会努力做到,想报复的人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萧澄有足够的资本偶尔不计成本和后果,他却不行。   他自知从不走运,所有的幸运都在被外婆收留和高中认识萧澄上用尽,如今完全找不到幸运神突然庇佑自己的原因。   他问出问题,又主动替萧澄找解释:“我们认识了八九年你都没有对我产生爱情,可见你现在以为的喜欢很可能依然是朋友间的感情和占有欲。你真的分得清吗?我不能趁你不明白的时候占你便宜,也不希望看到你以后后悔。”   一时间,萧澄没有吭声。看唐思安在面前说了这么多,他最大的念头竟是再占一次唐思安的便宜,亲亲他的嘴巴。   “萧澄?”没得到回应,唐思安唤了他一声。   萧澄耸耸肩,“我不知道将来太远会发生的事情,我只知道现在如果我不‘心口如一’,明天肯定就会后悔。”   唐思安眨了眨眼,还在反应什么“心口如一”,萧澄已经上前捧住他的脸颊,再次亲了上来。   这回,不再是轻轻触碰就点到为止,每下动作都充满了失控性和夺占欲。   唐思安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拍,萧澄的嘴唇很烫,呼吸也烫,舌头轻易撬开了他的牙齿,吻到深处直热得他喘不过气。他想推开萧澄,但推了几下就被吻得更用力。萧澄甚至抓住他其中一只手的手腕背到身后去,使得两个人的身体更近地靠到一起。   唐思安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唇舌被萧澄吸吮时的细小动静,和他无数春梦里的都不一样,更加好听和色情。   单是将此刻亲吻他的萧澄和“色情”两个字结合在一起,他压抑了多年的欲望就被勾了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唐思安无法自控地发出了呻吟。   唐思安为自个儿暴露出的本心而害臊,逐渐消散掉的反抗意志再次涌起。   萧澄显然注意到了,他停下亲吻,但唇与唇的距离依然很近。他拉着唐思安的那只手摸向自己身下,狡黠地笑着对唐思安说:“看,和你一样。就是喜欢。”   作者有话说:   糖:我不能在他没想明白的时候占他便宜。   橙:我得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占他便宜! 第30章   同是男人,唐思安自然清楚自己摸到了什么情况。他怔了一下,使劲儿挣脱开了萧澄。   面红耳赤地对着萧澄,唐思安无措也慌乱,喃喃道:“这样不对……”   “什么不对?”萧澄说,“你不是也有感觉。”   被点破实情,唐思安十分害臊,下意识拿起适才放到桌上的袋子虚挡住身前。然而他自个儿都察觉出这样的动作太欲盖弥彰,更加暴露出他其实被萧澄说动了心思。   一切尽在一念之间。   唐思安清楚萧澄对他的吸引力,再这么继续下去,自己真的会把持不住,抛掉所有思虑稀里糊涂地享受当下。但贪图一时欢愉的后果即是明日天亮以后,现实带给他的将会有止不尽的怀疑和懊悔。   于是唐思安咬了咬嘴唇,丢下手里的东西,闷声丢下一句“我没有”后,逃也似地快步进了卫生间。   萧澄喊他他也没理,自我保护的逃避心理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进到卫生间,唐思安快速反锁,走到洗手池前不停地捧冷水往脸上拍,好让自己赶快彻底清醒。   关上水龙头,唐思安抬头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眼睛微肿,脸颊透着红晕,水珠往下滑落着。一个小时前,这个人一点儿都没有预想到事态会这般发展。   唐思安平复了会儿呼吸,忽而意识到自己也许做了错误决定。这里是他家,倘若萧澄不走,他也不能一直待在卫生间不出去。   只是一旦出去,他便要和萧澄正面接触。今日听到的话和做过的事都远远超出他短时间内可处理的能力范围,他自知没法儿很正常地应对。   正当唐思安想着该怎么办才好时,萧澄走了过来。他在卫生间门外轻轻敲了下,“唐思安。”   唐思安看着门,一动没动,愚蠢地想装作自己并不在里面的样子。   不过萧澄并未让他为难。没得到回应,萧澄说:“唐思安,我先走了。等我出去后,你别一个人在里头关太久,答应的话你回答我一声或者敲两下门。”   唐思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刚要张口回答,转念一想,他改用食指扣了两下。   “好。”萧澄说,“我知道咱们都需要时间冷静想想。这次我不随便打扰你,但是你也别为了躲我再跑去出差了。可以的话你还是回答我或者敲两下门。”   前段时间出差后的连轴转确实非常疲惫,唐思安本身就不想短期内再来一次,更何况冬令营活动中该谈的合作基本谈妥了,也不需要再派人出去。无论是因为实际情况还是萧澄的话,唐思安觉得这事儿都好答应。他很快用食指再次扣了两下。   听到回应,萧澄又说了一声“好”。   唐思安缓慢趴到门上,听外面的动静。他听见萧澄离开的脚步声,只是走没几步,萧澄忽然折返了回来。这让唐思安稍微放下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萧澄的声音隔着一道门直落在偷听的唐思安耳边,他与他商量:“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说完我立刻走。晚上带来的那些东西是送给你的,挑了很久,不想拿回去了,你留着吧。答应就敲一下,可以的话敲两下。”   唐思安紧张的情绪重点捕捉到“立刻走”三个字,他没多想,立即顺着刚才的动作扣了两下门。   只是做完,他反应过来问题所在,萧澄说的这俩答案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果然,萧澄发出爽朗的笑声,“知道了,按你的意思来。”   没多久,外面传来门关闭后电子锁自动发出的“滴滴”声。   为防止萧澄假意离开,唐思安在卫生间听了一两分钟,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响后,他这才慢吞吞打开门走出去。   萧澄如约离开了,客厅空无一人。   按理唐思安该放下心来,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想象中自在,反倒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空虚。   唐思安坐到桌前,各类性事用品都被萧澄收进了袋子里。两个袋子毫不遮掩地提醒着他——事情都是真实发生了的,包括萧澄奇奇怪怪地送来这些东西,包括萧澄奇奇怪怪地亲他,包括萧澄奇奇怪怪地认定自己的感觉是喜欢。   唐思安回想着,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嘴唇,心中暗道:   萧澄真是疯了,居然说喜欢。   萧澄这个聪明人也会有笨的时候,他对我怎么会是那种喜欢……   两个袋子化成了两种心思摆在唐思安眼前,互相博弈着。   唐思安必须承认自己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悔意,假如他不较真儿,此时此刻他和萧澄说不定已然做了完全超过当前关系的事情。那不正是他梦里的情形?有几个暗恋苦者能够真切等到这一天。   但唐思安又想,错的就是错的,与其短暂得到了以后再难看地永久失去,不如一开始就离得远一些,难受也会少上许多。   想得深了,唐思安精神加倍疲惫,决定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拿起手机,看到聊天软件中,陈様在十分钟前回复了他的信息。   「麻烦了哥,要不还是我去找你拿吧?」   「我们明天有个课外调研在你们公司附近,省得你再把帽子寄过来了。」   唐思安觉得这样也可以,还能省个快递费,就简单回复了「可以」,然后起身去拿袋子准备把帽子装起来,明天带去上班。   不对劲的是,到了玄关处,唐思安发现顺手放在置物柜上的鸭舌帽此刻正躺在地上。   置物柜的宽度平放两顶帽子还有富裕,帽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自己往下掉?   想了想,唐思安失笑。还能为什么,只能是萧澄进门时就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陈様来时戴的帽子,临出门前“不小心”大手一挥给扫了下去。   隔日唐思安去公司去得比往常早些,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总容易想起萧澄过来后的那些事儿,惹得他情绪多变,一会儿反复琢磨萧澄说过的话,一会儿讨厌自己首选逃避的习惯,一会儿又觉得欲望猛涨得不到较好消磨。   袁间是和女友Rita是一起来上班的,看到唐思安第一个到,他们还挺惊讶,问他怎么今天这么早。   唐思安说:“在家里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   袁间乐道:“你保准是一个人待得无聊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处过对象,等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脑袋里就不会整天只想着工作了。”   唐思安无声笑笑,没有反驳什么。   “对了,”Rita问他,“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萧澄,他昨儿有没有去找你啊?”   正说着对象的话题,紧接着就听到萧澄的名字,唐思安心中着实一惊。他问:“你怎么知道萧澄要来找我?”   Rita说:“他问过我,好像也问了高老师。我跟他说你昨天有课,但是没见着他来。看他问了好几次,不知道找你是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想着跟你说一声。”   “哦哦,谢谢。”某些片段闪现在脑海中,唐思安含糊地说,“没什么事儿。”   唐思安低头喝了两口豆浆,而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Rita一句:“那个,我出差的时候,萧澄真的问到我好几次?”   “是啊,主要就是确认你回来的日子,所以我寻思着肯定是有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儿得当面找你说。”   “这么一说,好像一开始也问过我来着。”袁间在一旁附和,“他这人是真有耐心,不止找你的这个事儿,对他那个小侄子也是。要不是互相都认识,我都要以为萧熠熠是他儿子了。这年纪的小孩儿最调皮,萧澄还能来来回回接送,比孩子爸妈上心多了……”   袁间还在跟Rita聊着,唐思安已经心不在焉了。   萧澄和从前一样容易受夸,大家会因他的开朗和大气自然而然跟他说到一起,聊到一起。除了唐思安,没人能联想得出他私下会从容不迫指使学弟盗走唐思安账号。   但萧澄和以前也有了不同。以前的萧澄更有耐心,对打算做的事情往往心中有底,唐思安从没见过他在一件事上重复问好几个人甚至好几遍来确定。   唐思安愈发有种感觉,他似乎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了解萧澄。   作者有话说:   橙:(路过玄关)(看到其他臭男人的东西)(大手猛挥)(给我起飞!) 第31章   陈様发信息说马上要过来取帽子时,正好赶上下午的兴趣班放学。   唐思安本想喊他进来办公室拿,但是想想这个自来熟说不定会留下来聊天,待会儿又得负责他的晚饭,因而便自己出去了一趟。   到了门口,唐思安一眼看见站在老师身边的萧熠熠。   “唐老师好!”萧熠熠很热情地挥手打招呼,那感觉,活脱脱一个迷你版萧澄。   唐思安笑着问他:“家长还没来吗?”   萧熠熠指了下儿童手表,得意地说:“我问了,很快就来了。”   看着面前的萧熠熠,唐思安忽然想到一些问题:待会儿萧澄来,他们又得面对着面相处,这回他就没办法说走转身就走了。另外,陈様马上也要过来,俩人极有可能在这儿碰上面,他还不太想让萧澄知晓太多陈様那一家子的糟心事儿。   唐思安拿出手机,快速给陈様发了条信息,叫他进来办公室拿东西。   结果信息刚发,陈様就过来了。   紧接着,萧熠熠也朝陈様身后走过来的人高声招呼:“阿姨,我在这里!”   来接萧熠熠的并非萧澄,而是他家阿姨。   唐思安感觉自己很病态,既担心见到萧澄无法正常面对,又止不住去在意本来可能出现的萧澄这会儿为什么没有来。   陈様看他的目光落在萧熠熠和阿姨身上,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唐思安回过神来,先扬起笑跟萧熠熠说了“再见”,而后把袋子递给了陈様。   果然,陈様拿到帽子,下一秒就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他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再去超市买些食材去你家煮吧,昨天我带了那半只烧鸡回去,我宿舍几个哥们儿都馋坏了。今天可以多烤两只……”   听陈様提到昨天,唐思安不免心烦,昨天要不是被萧澄看见他和陈様回家,可能就不会连锁出现那些性事用品和后续的事情了。   而且,萧澄看起来很不喜欢陈様到他家里。   唐思安为了妈妈,对陈様和陈家提出的要求向来容忍,此刻他却一反常态,直接拒绝:“陈様,你回学校吃吧。”   “啊?”陈様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今天不能去吗?”   “不止今天。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打电话或者来这儿找我就好,别去我家了。”   “为什么啊?”   唐思安没解释,只问:“用我给你叫车吗?”   “不,不用了……”陈様察觉到他冷淡的态度,摇了摇头,“哥,那个,你有事儿的话就改天再约吧。”   唐思安没再说什么,在沉默中目送着他离开了。   说来也怪,自那天后,萧澄几乎没再来接送过萧熠熠,也没出现在唐思安家门口。   唐思安唯一一次再碰见萧澄接萧熠熠回家还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他看到萧澄出现在大门口,一边接电话,一边拉着萧熠熠的手正往外面走。   瞧见唐思安的时候,萧澄拉着萧熠熠的手冲他快速挥了两下。两个人没说上一句话,他们便走远了。   唐思安无从考证到底是萧澄忙于工作走不开,还是冷静思考过后认清事实不想跟他见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身上那股子势必要把事情捋清楚、提前做好风险规避的劲儿,在这段时间居然生出了惰性,没去想太多办法和结果,也忘了尽快思考如何逃避。   好像有意无意间,他开始接纳这种顺其自然、没有结果的节奏。   直到三周后,本学期的课程要接近尾声了,萧澄的身影才又出现在兴趣机构。   当天正赶上平安夜,袁间和Rita提前定了一家近来非常红火的网红餐厅去吃平安夜套餐。为了省钱,他们拉了唐思安和另一位朋友一起,提前点下最划算的“双情侣套餐”。   无奈的是另外拉来的那位朋友临时加班,抽不开身,四个人当即只剩三个。   见状,唐思安自觉成了电灯泡,生出了一丝退意。   袁间怕他也不去,女友会觉得扫兴,也心疼定下的四人餐,于是他把唐思安拉到一旁,软硬皆施地拜托他今晚不要放鸽子。为此袁间还承诺改天给唐思安安排联谊、介绍女生,助力他早日脱单。   唐思安听到介绍女生,不禁苦笑。还未来得及回绝,他们身后传来萧澄的声音:“袁间,你还有这本事呢。”   袁间大大咧咧,压根儿没听出萧澄话里的深意。见是他来了,他还让萧澄帮忙劝:“正好,你快劝劝唐思安,今天这么有意思的日子就甭一个人过了,一起吃饭多好啊。”   唐思安不知道萧澄在后面听到了多少,是否听到他对袁间说不想去是觉得“一个人跟一对儿情侣吃情侣套餐很尴尬”。他企图找些话先结束话题,就听萧澄笑着对袁间说:“你们要是缺一个人就算上我呗,正好我晚上也落单。”   唐思安心中暗道不妙,看向他,直呼:“不合适!”   袁间倒是开心不已,两手一拍,乐道:“怎么不合适,行啊哥们儿,太好了,人齐了不浪费。”说着,他拍拍唐思安的肩膀,“这下你不许推了,你们俩关系这么好,跟萧澄一块儿总不能尴尬了吧。我现在去喊Rita,咱们马上出发。”   袁间一走,萧澄及时挡住唐思安,有点儿不满:“我没来,你就要跟别人约情侣餐了。”   唐思安说:“另外一位是以前机构的老师,她和袁间女朋友的关系很好。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凑桌位的。”   萧澄听后,耸肩笑道:“行吧,信你了。”他走近了一步,正经了些问:“留这段时间给你,够了吗?”   唐思安刚想问什么够不够,随即倏然想通了某些疑惑,“你这段时间特意不来的?”   “来了几回,就是没进来。”萧澄半玩笑半认真道,“怕你看见我又跑了,也不想你一气之下再找别人。”   “那中间怎么有一次过来了?”   “等不住。”萧澄眼里流露出笑意,“想进去找你,但是公司有急事儿,又被叫回去了,忙到今天才有工夫。”   唐思安有些愧疚,他不喜欢自己一直以来以结束来彻底解决问题的解题思路,但那的确是他成长之路上琢磨出的最不易让自己受伤的办法。   殊不知,那也无形对在乎他的人造成了影响。   唐思安垂下眼,闷声说:“我没什么别人,那天你见到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以为萧澄会趁机追问他的想法或是问陈様是谁,但萧澄没有。他说完,萧澄只是安静看着他。   两个人待了一会儿,萧澄凑近了些,才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冷静这么长时间,今天可以亲你吗?”   尽管他们彼此间最开始提到亲密话题的是唐思安,但听到萧澄毫不顾忌地问这种话,唐思安仍是羞怯极了,思绪一下子被扯回亲吻的晚上。   萧澄那天问是不是第一个亲他的,他没敢告诉萧澄,不止那天是第一个,这二十多年来也是第一个。   唯一一个。   于萧澄而言可能亲吻只是亲吻,于他则是带有一辈子特殊意义的记忆。   不过唐思安不懂为何过了这么多天,萧澄依旧没想清楚。他往旁边错了错,再次提醒说:“看来你还是不够冷静,挚友之间的感情再亲密也不叫爱情。朋友跟朋友也不该那样。”   “已经那样就做不成单纯的朋友了,你在酒吧说喜欢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萧澄凝视着他,“做不成朋友可以做其他的。我那天没骗你,你也摸到了,这你怎么解释?”   唐思安被噎到,他心中的做不成朋友便是老死不相往来,从未想过他俩真能在朋友之上更进一步关系。为了打消萧澄的错误方向,他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可能是你我分开了一年多,你内心太不希望失去我这个朋友。或者是你混淆了朋友间的占有欲和情欲,我之前说的越界就是你自己都没有意识……”   眼见唐思安说得自个儿都迷惘,萧澄得寸进尺地轻摸了下他的脸颊,温声说:“唐思安,承认吧,你不知道。”   唐思安抬眼看他,脑中杂乱的动静瞬间停止,只听得见萧澄的声音。   “就像我没发现你的性取向,你也解释不清所谓的朋友为什么能对朋友有反应。”   说着,萧澄贴近唐思安的耳边,又道:“那天下楼到车里我都还硬着,所以回家以后自慰了。想着你弄的,射出来了,射了很多。” 第32章   萧澄的最后一句话有如一场精神颜射,把唐思安瞬间搞得遐想连篇,呼吸都不敢加重半分。   比起惊讶萧澄会想着他自慰,唐思安更诧异萧澄会对一个男人说出这类话。   在他对萧澄的全部预设中,萧澄是喜欢女生的异性恋,这辈子只可能和女生谈恋爱,不需要为了延续关系和为他开心而提出交往,不该因为他说几句要跟别人尝试性事的话就买来一堆性事用品赔礼,更不会以亲吻和身体反应来确定自己实则不知对错的心意……   预设基础通通出自多年来对好友的了解,可近段时间他和萧澄相处得越多,不符“设定”的地方就越多,究竟是萧澄变了,还是他知道的真不够多?   唐思安迷茫了,他想,或许萧澄说的没错,他熟识的仅仅是作为朋友的萧澄。重逢后相处间出现的种种变数无一不在向他证明着他并没有那么了解萧澄在爱人时的敏锐与坚定。正如萧澄也并没有那么了解他在爱人时的胆怯与痴迷。   尽管意识到这一点,唐思安仍是不知道怎么正确面对萧澄。幸好袁间和Rita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喊远处的他们上车出发,他才得以借着回应的由头迅速绕开萧澄,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唐思安担心萧澄会追上来问他走那么快干嘛,然而萧澄在身后只是轻笑了声,步伐不紧不慢的。   待萧澄同样坐上袁间的车,在后排紧挨着唐思安,唐思安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淡定。   唐思安悄然往旁边挪了挪,可惜左侧是Rita买的仿真圣诞树玩偶,直接占了一个人的位置,他再挪就该挤到那个包装盒了。他只得坐在中间,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抬高双脚,踩在车地板中间的凸起上。   他问萧澄:“你来的时候没开车吗?”   “司机开的。”萧澄蹭车的理由很是正当,“还得把我们家小孩儿送回家呢。”   偏偏前面开着车的袁间不清楚这俩人的情况,接话说:“是啊,送熠熠回去要紧,咱们一趟车够坐。待会儿吃完喝完再找代驾或者打个车就成。”   唐思安没法儿再反驳,将两腿合拢了一些。   萧澄却直接伸手把他的腿按下来,让他一脚放左边,另一脚跟着自个儿放右边。“别踩中间了,刹车了危险,也不舒服。”   放下来确实舒适些,但萧澄是个手长腿长的大高个子,即便没有刻意岔开腿,膝盖也会时不时会碰或顶到唐思安的大腿。   这事儿若是放以前,唐思安还能告诉自己反正在萧澄看来他们只是朋友,俩男的碰到了也没什么。但原先再正常不过的情形,现今却跟暧昧差不多。尤其刚才萧澄还直白地说了想着他自慰和射精的话。   唐思安装作毫无感觉,拿出手机刷微博,用余光偷瞄萧澄。只见萧澄抱着手看向窗外,看上去对两个人的腿碰到一起的状况并不在意,也不是有意为之。   随着车辆拐弯,坐在中间的唐思安受惯性影响自然而然往萧澄那边倾斜。他使劲儿稳住重心,不让身体靠太过去,但是两个人的腿控制不了太多,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腿和萧澄的紧靠着,稍分开,再紧紧贴靠在一起……   每一次触碰都隔着牛仔裤和西装裤,热意仍是传到了唐思安的肌肤之上。明明实际上没有做任何超过的动作,他却觉得像是当着人的面儿素股做爱。   唐思安确信,若是在梦里看到这样的场景,自己必然已经解开裤子、喊着萧澄的名字自慰起来了。   可这不是梦。   前排还有袁间和Rita说笑着聊天的声音,身旁也真实坐着萧澄。唐思安什么都不能做,只得表面镇定,默默将泛滥的痴爱强压在心底。   等红灯的时候,萧澄的膝盖正好顶在唐思安的腿侧。唐思安没动弹,也没有挪开,他仍悄然用余光收集着日后春梦的素材。   然而他没动,萧澄的膝盖倒是开始顶着他的腿缓慢地蹭。甚至在绿灯车辆提速前行之际,萧澄的手直接搭上了他的大腿。   唐思安吓得不行,瞪大了眼睛想无声质问萧澄在做什么。   谁知萧澄仍是一副安安静静看向窗外的坦然模样,似乎摸人家大腿的不是他,膝盖顶着人家磨蹭的也不是他。   唐思安怕被袁间看见,要把那只手推开。可他一碰到萧澄的手,就被萧澄反握住。与此同时,萧澄还突然喊了声袁间,把他的心瞬间揪起。   “袁间,你们定的这个情侣套餐会不会验证去的人是不是情侣关系?”   “不会吧?应该挺多不是情侣的人点这套餐的。”   Rita附和:“放心,不会,我查过攻略了,因为情侣套餐多送一道甜品和相框,所以挺多人是跟朋友去的。咱们不说穿应该就行。”   “这样啊。”萧澄的语气听不出是放松还是失望,“我以为我和唐思安得装成一对儿,不知道能不能像。”   袁间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道:“说真的,以前上学那会儿看你们俩关系这么亲近,整天你来找他、他去找你的,我一开始真怀疑你们俩是一对儿。那会儿不是同性婚姻在公投嘛,我还想着要是通过了,可能毕了业还真能参加一场同性婚礼。”   听到这话,唐思安更不敢动了,生怕异样的动静引得前排的人回头。他能感觉到萧澄指尖在他手掌心摩挲,一下一下挠得他发软。   “你瞎说什么呢。”Rita觉得袁间对人家性取向的猜测不妥,轻轻推搡了下他的胳臂。   袁间“嗐”了一声,着补道:“就是一开始,后来肯定就没这么想了。”   “后来怎么没……”说到这,大概是想到了某些事,萧澄及时停止了问题。   袁间说:“因为唐思安看着不像gay。而且你后来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你肯定不是gay啊!”   “确实不是。”唐思安接了一句,顺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即将到达餐厅,车内的话题很快变成了平安夜套餐。多是袁间和Rita在说,问到后排的人时,唐思安也会应答一两句。   唐思安的语气和回答的内容都听不出丝毫异常,但萧澄能够明显感到他情绪上的失落。   萧澄倏然回想起大学时期头一次将女朋友带到唐思安时面前的情形,当时唐思安是看着有些惊讶,不过跟他们聊天时同样听不出哪里不对劲。   迟来的情愫感知推着萧澄回头捕捉被他漏掉的细节,所以那个时候笑着祝他和女朋友幸福的唐思安,心中也是如此失落吗……   萧澄进一步细想,唐思安似乎就是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开始了学业上的“忙碌”,越来越少参加他攒的聚会。他有次被拒了挺不满,还跑到唐思安学校问他怎么忙得周末连一起吃饭都没时间,是不是又在兼好几份职给他妈妈那边送钱。   唐思安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唐思安好像说“以前犯蠢,但是今后不会了”之类的话。   萧澄以为那句犯蠢是单单回应送钱给不管他的所谓亲人,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唐思安口中决定改掉的犯蠢行为怕是也指暗恋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   下车后,萧澄走在最后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唐思安的背影。   没见面的日子里,萧澄仔细想过唐思安为何不相信他会喜欢他。他认为左不过是因为他一直是异性恋,且从前在朋友关系中不断越界“犯规”,所以在唐思安看来,他的许多感情用极度强烈的友情也可以解释。   事实上,萧澄也怀疑过自己是否混淆了两种感情。他从未想过转变性向当一个同性恋,对其他男人也绝无性欲。测试爱情单把欲望作为衡量标准着实欠缺说服力。   但在逐渐能够识别唐思安为求自保而藏起来的感受——或是不安、或是痛苦之时,萧澄确定这是喜欢无疑。   因为喜欢,所以他厌恶那个笑着跟唐思安回家的男人;   也因为喜欢,此时此刻他无比悔怨从高中到大学都没有注意到唐思安的包容和陪伴之下藏着什么秘密。 第33章   这家网红餐厅确如Rita所说不会核查用餐者之间的关系,但服务生普遍会直接把点了情侣套餐的两个人默认成情侣关系来招待。   服务生过来给他们这桌送上情侣相框并拍照留念的时候,唐思安对于是否要以伪情侣身份和萧澄合拍产生了犹豫。在他的印象里,他们俩至少有两年半没拍过双人照了。   又有谁能想得到几个月前他还在计划着永远不再跟萧澄有交集。   对面的袁间和Rita很快拍完,头碰着头一起欣赏立刻印出来的照片。他们在照片背面写上日期,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相框里。   服务生把镜头移向了唐思安这边。唐思安僵着身体,没去观察萧澄的反应,只按照指令看向镜头。   谁知在那句“三、二、一”落下的同时,唐思安脸旁多了一抹凑上来贴靠着的热意……   直至萧澄越过他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照片,唐思安都还呆滞着没有动作,心跳乱如无节奏的鼓点。适才萧澄竟在倒计时的最后凑近,脸贴着贴跟他拍了张假情侣照。实在是非常犯规也非常让人心动的举动。   袁间和Rita没注意到这个插曲,见他们也拿到了照片,袁间开玩笑说:“拍完了?快给我看看你们的情侣照拍得咋样,有没有我跟我老婆的甜。”   萧澄无所谓,伸手要把照片递过去。唐思安却一把夺下,生怕那种亲密的姿势被别人再看见。   “没有。不好看,别看了。”唐思安心虚,“我没拍好。”   唐思安拍出来的效果是算不上太好,身子板正、脸上没有笑容就算了,还因一时间的惊诧而露出了些许呆滞的感觉。相反,萧澄笑得少年感十足,自然灵气的神情就跟真的在和爱人拍照似的。   唐思安把照片赶紧塞进背包里,没给半分商量的余地,惹得袁间直好奇:“是有多不好啊,藏这么深。”   萧澄拧了下眉,说:“我倒觉得不错。”   尽管一来就拍了这种合照,但唐思安公正地评价今晚这场临时组成的四人聚餐为良好。至少吃得很好,氛围和谐。   袁间和Rita都很健谈,跟不算熟悉的萧澄聊起来天来并不尴尬。反而是萧澄和唐思安除了上菜期间挪动盘子时不得已说了几句,其余几乎没有交流。   Rita从袁间那里听说他们俩从高中就认识,很是羡慕,她说:“我一直特别向往时间很长的友情,可惜工作以后大家各有各的生活,渐行渐远,高中关系巨好的朋友现在连在哪个城市都不一定知道了。”   袁间说:“咱们俩算啊,大一就认识,和高中没差多少。”   “不一样,”Rita正儿八经地分析,“咱们大学那会儿纯粹是同学,大四之前连朋友都算不上。我说的是一直像思安和萧澄他们这么要好。”   听到点到自己,唐思安淡淡笑了笑,垂头继续吃饭。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和萧澄同样有过渐行渐远的时期,还是他为了自个儿心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爱意主动干的。若是没有被盗号后找回账号一事,今日他们俩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其实真要细究,他们现在都还是一团乱麻,明天会怎么样都不好说。   萧澄听Rita的话来了兴趣,他问:“你们做了好几年同学都没看对眼儿,一毕业就有感情了?”   “嗯,这事儿说来也挺奇妙。”Rita回忆起当时,好笑道,“我跟袁间是毕业论文分到同一个导师,每次去见完导师我俩都正巧会去校门口的火锅店猛吃一顿,平复心情。碰到两次以后他主动跟我拼桌,说是能省钱。毕业当天我们又去吃了一顿火锅,我本来是要跟他告别回老家了,没想到吃着吃着他突然跟我告白……”   袁间乐呵着接话:“幸亏我说了,要不然她第二天的高铁票都买好了,一回老家,我们俩真没可能了。”   Rita点点头,“喜欢是喜欢,但毕业还是得现实嘛。我不是本地的,之前没考虑在S城长期发展,没什么方向。他那会儿已经在创业了,也很难全部放下再追到哪里去。所以那次他要是没告白,我也没下定决心豁出去试试,今天肯定不会有这顿饭了。”   说到这,她感慨了一句:“人生处处都可能是转折点啊。”   目前袁间和Rita的感情日渐稳定,两个人商量过等来年开春就结婚。萧澄知晓后,悄然用手机下单了一瓶适才Rita在车内聊天时提到过的粉红香槟。   香槟送上来,Rita十分惊喜,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嘴餐厅这款香槟很美,可惜太贵,萧澄居然记住了。   袁间也谢过萧澄,连说得把钱给他,毕竟这酒几乎抵得上他们四个人今晚的饭钱。   萧澄拒绝了,他请服务生给每个人都倒上,请客的理由有趣又认真:“就当是让我沾沾喜气了。”   萧澄说这句话的时候,唐思安不知道是否出现错觉,直感觉有道炙热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   他盯着手边那杯冒着粉色小气泡的香槟,没敢深想萧澄说的那句沾喜气究竟是真话还是客套,又是否与他有关。   说起来,他们俩现如今的关系跟这些气泡没多少区别,都是由漫长时间“二次发酵”而成,前后少了哪段时间都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情况。外人看着觉得连绵优质,实则只有品尝者最清楚保持它的佳期有多么费心。   “思安,思安。”Rita轻声喊唐思安。   唐思安回过神,看到大家正准备碰杯。   于是他也愣愣地拿起酒杯相碰,在气泡还未消退之时,微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第34章   由于高兴,后来大家都多喝了几杯。用餐结束,Rita已然半醉着靠在袁间怀里。   萧澄叫了代驾,将人送上车后,袁间按下车窗探出脑袋问:“你俩呢?实在不行咱挤挤,待会儿让这位大哥再分别把你们送回去?”   萧澄说:“不用了,我送唐思安回去。”   袁间没听出哪里不对,说了声“行”,打过招呼就让代驾开车了。   唐思安没他们喝得多,但整个人也有微醺感。萧澄说要送他回家倒是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麻烦你。”唐思安说着,拿出手机便要下单叫车。   “那我麻烦你行不行。”萧澄说,“不想回家,带我去你家玩儿吧。”   听到这话,唐思安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止。   萧澄的父母工作都忙,哥哥大他六七岁,早早去了国外,家中常年只有他和定时过去煮饭打扫的阿姨。萧澄觉得家里头无聊得不行,因而高中时期许多次跟唐思安说想去他家。   起初唐思安并不同意,他跟外婆住,房子是几十年的老旧小区,他怕萧澄看见那个环境会心生怜悯,从而对他更好。   终于松口是高二那年萧澄生日的隔天,那次萧澄的父母在家中阿姨的提醒下才给他打了些钱算作庆生,所有家人一面也没露。萧澄跟唐思安说了此事,故作可怜地说:“真是不想回家,带我去你家玩儿吧。”   为了让萧澄真正开心,唐思安咬咬牙答应了。   唐思安的外婆见到孙子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很高兴,还给寿星做了碗加了卧着两个鸡蛋的长寿面。一向表现明朗的萧澄在吃那碗面的过程中什么话都没说。   事后唐思安送萧澄出门,闲聊之余,萧澄随口讲了一句“如果咱俩是一家人也挺好”。   唐思安不认为哪里好,他们各有各的难处,总归萧澄的物质条件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不可比。但是萧澄的那句话一直记在了他心里。   现下,萧澄忽然又说想去他家。一样的话术,一样的语气,不一样的心境。   唐思安放下手机,静静看向萧澄。   萧澄朝他笑了笑,没有前言后语地问:“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去你家。”   唐思安没回答,萧澄说:“你肯定记得。你外婆给我做长寿面的时候卧了个鸡蛋,你小声问她能不能再多加一个,说我心情不好想让我开心点儿。我都听见了。”   唐思安的声音很轻:“怎么想起来说这事儿。”   萧澄坦然直言:“因为想跟你回家。”   路边有风吹过,唐思安前额的头发被吹乱了,稍微遮住了一点儿眼睛。萧澄自然地伸手帮他拨开,继续说:“刚才Rita讲她和袁间毕业吃的那顿火锅,我就在想咱们俩今天晚上这顿饭算不算‘最后一顿火锅’。就算今晚的不是,明天后天呢。老实说,我怕了,所以我想着跟你一块儿回去总不能走错了吧。”   从萧澄口中听到惧怕,唐思安有些不可思议。他明白萧澄的潜台词,无非是担心他们俩遇到转折点却选择了不同方向,从此分道扬镳。   “可是……你跟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朝你走了很久,太知道离近离远都不好受。”唐思安忍着心中苦涩说道,“你今天觉得喜欢,想跟我回去,等将来你觉得走错了,后悔了,那时候咱们俩都会难受。”   萧澄没问唐思安怎么认定他以后一定会想离开,但他清楚这会儿做任何保证或是发誓永远不分开都是虚扯。   他没说废话,言简意赅地问唐思安:“所以你喜欢我吗?”   唐思安不懂他这问题什么意思,喉咙酸酸的,“你明知道……”   “我知道,我也是。”萧澄看着他,“这就够了。   “以前的路你一个人走,我没注意到。现在看见了,以后咱们俩一起。走得好就一起开心,不好就一起难受。全都有人陪着,不怕。”   萧澄的话好像和那些进入唐思安身体的香槟气泡融合在了一起,使得唐思安呼吸都快了些。   唐思安再次想起萧澄第一次离开他家时不经意说的那句“如果咱俩是一家人也挺好”,他一直以为萧澄的意思是和他成为家人便可以感受外婆给予的爱,而今他倏然意识到自己理解错误。   他们如果是一家人,或可以一起打磨萧家无聊乏味的时光,或可以一起跟外婆努力把生活打拼出色——无论是什么感情,打从一开始,萧澄就愿意与他共路。   唐思安习惯性地不敢相信,他再三跟萧澄确认,主动留给他后悔的机会:“你真的愿意?你可以再好好想想,要是后悔,我可以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澄不假思索道:“愿意。”   “可是……”   “我愿意。”   “其实我本身问题很多。我是gay,我特别习惯逃避,跟我在一起没法儿让你有面子,还很可能让你被别人质疑……”   萧澄实在听不下去,干脆低头亲了一下唐思安的嘴巴,实打实地堵住他那些傻话。而后他顺势抱住唐思安,在他耳边笑道:“唐思安,等不及了,咱们回家。” 第35章   萧澄的“等不及”无疑是一剂催情剂,染得唐思安对回家这件事顿时生出种陌生的兴奋。   他们拦了辆出租车,报过地址后,两个人并列坐上了后排。彼此没再紧挨着,而是默契地分开了些距离,手也没有牵到一起。   唐思安不清楚萧澄是怎么想的,但他清楚自己是怎样的痴人。他这会儿看起来一定带着副冷淡神情,实则内心鼓着劲儿自我压抑。一旦离萧澄近些,彼此的肌肤再贴近些,他怕是立刻就会克制不住在车中幻想更多接吻和自慰的情色画面。   途中的气氛与下午在袁间车上也较为不同,车内无人交流,只有车载广播在播放一首听不懂语种的外文歌。   唐思安无心分辨歌好不好听,现下他既急于尽快到家,又有些忐忑,害怕太快到达,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他猜不出萧澄是否有跟自己类似的感觉,他们到家后想做的事情又是不是一样的……越是紧张,想的就越多,大脑不知不觉高度集中于自己的世界,连后来车停下来了都是萧澄叫他,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小唐老师,”萧澄带着笑意唤道,“到家了。”   这句“到家了”听得唐思安一愣,他“哦”了声,打开车门就下去。站在小区门口发现萧澄没跟着自己下车,他这才想起来车费还没付。   萧澄付完钱走过来的时候,适才在车上胡思乱想半天的唐思安一下子变得十分拘谨。   “那个,付完了?”唐思安问完,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个好愚蠢的问题。   “付了。”萧澄笑着看他,“你在紧张?”   唐思安被戳中心思,脸都热了起来。他摇摇头否认着说“没有,紧张什么”,从背包掏出门卡刷卡的同时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我应该是喝得有点儿多。”   “所以有点儿醉了?”   “嗯,算是。”   “那等会儿还有力气做吗?”   “嗯。”唐思安下意识回应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不对,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萧澄,“什么?”   彼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楼道口,萧澄笑而不语,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然后按了电梯。   晚上人少,电梯来得很快。直至上了电梯,萧澄都没有回答。   唐思安也不需要回答了。他感觉被萧澄拉着的那只手手心好烫,再不分开,自己的心脏就要承受不住了。   可他完全不想分开。   好像烫死没关系,心脏爆炸也没关系,这一刻,他自我催眠自己醉到了不省人事,不会再被任何理智操控着清醒。   萧澄虽然没说话,但想法估计与他差不了太多,因为一走出电梯,甚至还没进家门,他就将他按到旁边吻了起来。   这个吻比此前几次都更有攻击性,唐思安的氧气一下子被萧澄的唇舌卷走,轻吟声碎片式地掉出,呼吸都不禁用力起来。   唐思安察觉到萧澄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腰,随着吻的深入,慢慢抚向了后背的骨骼。两个人的身体因此靠得更近,裆部更是时不时碰到一起。   仅存的意识告诉他这样不太妙。   唐思安连忙想往后退些,但靠到墙边退无可退,细微的躲闪动作还被萧澄捕捉到了。   “怎么了?”萧澄声音发沉,问完又亲了下他的嘴唇,“躲什么?”   唐思安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勃起了,欲望来了这明明是极为正常的反应,可是他确实不由自主生了退意,怕被萧澄感受到以后自己就会被放弃。   唐思安想了个折中的说法为自己留出更多思考的时间,他将萧澄的手拉下来,小声说:“先进去吧,别在这儿。”   萧澄当他是不好意思,同意了,跟他一块儿走到家门口。   唐思安很希望自己能在这几步路软下来,可他憋了太久,硬到隐隐发痛,根本没办法做到心中所想。   进门后在玄关处开灯的瞬间,唐思安还想脱下背包先挡一挡那里,结果下一秒就被萧澄识破。   萧澄把他的背包往旁边丢开,将他抵到门上,伸手摸向他鼓鼓囊囊的一包,问:“不想让我知道你硬了是吗?”   整个屋内只有玄关开了灯,唐思安觉得全世界的光亮也尽在眼前了。他的情绪被夜晚和酒精加倍放大,一时间鼻头发酸,竟有些委屈。   “是,”唐思安缓慢地说,“你等会儿看到了,会不会就不想做了?”说完,他怕自己的话太像某种道德绑架,便赶紧贴心补充:“或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能不能接受。我能理解,没关系。真的。”   “真没关系?”   “没关系。”唐思安挤出笑,故作轻松道,“其实我也觉得太快了,跟做梦似的。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   萧澄放开他,看了他几秒,问:“现在不做你不会后悔吧?”   唐思安嘴唇动了动,没想好怎么说显得比较真实。说不会是假话,可是相比起来,他更怕太仓促了,萧澄会后悔。   “我不会……”   唐思安话没说完,萧澄就抱起他,先一步客观评价:“唐思安,你真是越来越不会撒谎。”   唐思安怕掉下去,双手本能地环抱住萧澄的脖子。他还想问,但话堵在嘴边,突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刚刚他只顾着躲,全然没注意到萧澄也勃起了,反应并不比他小到哪去。此刻他的双腿岔开,毫无距离地紧贴着萧澄,能够极轻易感觉到身前这人硬挺的性器顶在他腿根处隔着裤子戳了戳。   唐思安大脑直接宕机,被萧澄摸着黑抱到卫生间的时候,他跟被点了穴一般顺从。   萧澄把他放到洗衣机上,开灯看见他愣住的神情,没忍住乐了,“怎么,傻了?”   唐思安确实有点儿傻了,说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洗衣机盖子不能放重物,容易坏。”   “怕什么,让你歇会儿又不是让你坐在上边挨操。”萧澄的笑容咧得更开,说话间已经把外套脱了,一边解着衬衣的扣子,一边说,“还是说你等会儿也想坐这儿试试?”   闻言,唐思安下意识跟着幻想了下那个场景,被那种感觉色得一个激灵,脑袋“嗡”地发白,差点儿就这么生生射出来。   唐思安再也承受不住,干脆跳下地,主动学着萧澄亲他的模样笨拙地亲吻上萧澄的唇。   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后悔不后悔,他通通不想管了。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跟萧澄亲近,做爱,把梦里从未爽到极致的性行为全完成个彻底。 第36章   唐思安自认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性事小白,他基础理论丰富,上学时用手机悄摸着看过不少同性类影片,但真正跟萧澄实打实地亲密,他才体会到想和做完完全全是两回事儿。   他的羞怯致使他根本占据不了任何主导位置,主动亲萧澄却很快被萧澄缠着舌吻,脱光衣物赤裸相对后的第一反应也是转过身。   萧澄被他这幅害羞模样搞得喜欢又忍不住逗弄,他从后面抱住他,问:“究竟你是gay还是我是gay,怎么老想着跑?”   唐思安的后腰和臀部被硬物顶得发烫,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我,我突然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   “撒谎,”萧澄慢条斯理地提醒,“还是你让我去了解男的跟男的怎么着做这事儿最爽,忘了?”   唐思安没忘,但他恨不得立刻失忆忘个一干二净。那时候他想吓退萧澄,把质疑的话说得十分过火,倒是忽略了萧澄惯是个会记仇的。   他打开花洒,碰到热水器前期流出的温冷水,身子激了个哆嗦。趁这个空档,他转过身来和萧澄面对着面,转移话题道:“水挺凉的。”   萧澄怎会看不出这家伙在想什么,不过他也懒得在这时候追究,说了句“亲亲就热了”,然后捧起他的脸继续接吻。   两人硬挺的性器在此间相互磨蹭,吻加深了,彼此身下的力度也跟着加重,动作逐渐开始转变成碰撞和挤压。   许是觉得不够劲儿,萧澄按住唐思安的后腰,好让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近,龟头也能一下下擦过唐思安的阴茎直戳他的腹部。   唐思安被亲得身心发软,本就控制不住太多,只在视频中见过的画面真实发生在自个儿身上后,生理刺激更是直冲全身。想尿出来的酥麻感迅速袭来,他停下亲吻,两只手想推萧澄也没推太开,没几下竟在萧澄怀里直接颤抖着射了精。   还没做到那一步就射,唐思安感觉太丢人,急得不行。他头低下去靠住萧澄的肩膀,一点儿不想再抬起。   萧澄揉揉他的脑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不会不管我了吧。”   唐思安顿了顿,无声摇摇头,呼吸全洒在萧澄的胸口。   萧澄问:“那天送你的东西呢?”   “在那个柜子里。”说着,唐思安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你不知道在哪儿,我来拿吧。”   唐思安极力想要隐瞒,但打开柜子后依然被凑上来的萧澄看得一清二楚——里头有俩后庭玩具已经拆开了外包装,润滑也有一瓶明显用过了,且用了快三分之一。   这段时间他们没怎么见面,但唐思安周围什么情况萧澄是清楚的。   萧澄拿起那瓶用过的润滑,柜子都来不及关上就拽住羞得想躲的唐思安,“你自个儿用过了?”   唐思安很想说是盖子没盖好不小心挤出来的,但是这话他自己听都觉得太假太扯,只得半真半假道:“试了一点儿,打开看看质地。”   “好用吗?”   唐思安没有防备,轻轻“嗯”了一声。   唐思安好不容易诚实一次,没想到下一秒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萧澄打开润滑的盖子,绕过他的腰在他臀肉上胡乱挤了不少,而后牵拉着他的手往那缝中的私处摸去,语调充满着拽人沉沦的蛊惑:“小唐老师,我不会,教我。”   萧澄的指节混着润滑和花洒的水在穴口进进出出,与唐思安夜深人静时浅尝辄止的试法大不相同。   做了这么多年同性恋,唐思安头一回真切理解到男男性事中的前列腺快感。起初他还隐隐担心萧澄是否会觉得恶心,但是后来引着萧澄的三根手指都进入时,他脑子里就只剩让萧澄的手指抽动得快些的疯狂想法了。   这种失去控制的情动反应极大地取悦了萧澄,萧澄抽出手,给唐思安两个选择:“在这儿做还是去床上?”   身后突然抽空的空虚感致使唐思安双腿一软,好在及时扶住萧澄的胳臂才没跌倒。他看向萧澄的表情可怜且迷离,红着嘴唇低低喘着气,整个人淫迷得压根儿给不了答案。   萧澄没耐心等,把水一关,横抱起半失力的他就往卧室走去。   卫生间外的新鲜空气终于让唐思安稍稍回神了些,不过回得不多。他眼睁睁看着萧澄把他丢到床上,岔开他的双腿,又扶着性器朝湿软的穴口顶,一点儿拒绝的念头都没敢有。   尽管扩张做得还算可以,庞然硬物进入后的实感还是把他给疼出了眼泪。   “疼吗?”萧澄的声音沉得发哑,“放松点儿,你好紧。”   唐思安疼得龇牙咧嘴,但仍是体贴地给当前情况找了办法,“动一动……动一动应该就好了。”   事实证明唐思安说得没错,萧澄每深入一次,唐思安就多适应半分。到了阴茎在穴内可以顺畅地全进全出时,他带着哭腔的舒爽呻吟已然散满了整张床。   萧澄买了不少安全套,他们倒是谁都没有提起要戴,似是默认了就要毫无阻碍。   萧澄爽得也有些失控,尽数射进唐思安穴内以后,他才想起来问唐思安:“射里头了,会有事儿吗?”   唐思安气未喘匀,肚皮上还有不少自己再次勃起后射出来的精液,听萧澄这么问,他抬了下眼皮,想说“最好不要”,但是想了下,小声改口道:“没关系,等会儿可以洗出来。”   这话给了萧澄底气,他贴上去在唐思安耳边说了一句话,仍硬着的玩意儿也没歇着,有意无意地继续蹭唐思安湿润的臀瓣。   唐思安听到那话连忙否决:“家里还有很多润滑,干嘛用那个,好奇怪。”   萧澄没说话,打定了主意一个劲儿蹭他,龟头没多久就顶进去了一些。   唐思安虽说不太赞同,但是食髓知味的确也想再要,便由着萧澄去,轻声妥协:“好吧,但是这次做完一定要去洗。”   “放心,我帮你洗。”得到允许,萧澄扶着蹭硬了的阴茎再次进入,直接把上一回留下来的精液充当润滑肏干了起来。   这一次性爱相较温情,他们做了很久才不舍地在湿吻中共同达到高潮。   萧澄信守承诺,真的把唐思安带到卫生间帮忙清洗。唐思安觉得羞,想自己来,萧澄却没同意,一会儿说得好好学习学习,一会儿又说想摸摸看他那儿是不是软得不成样子,怎么那么能吞。听得唐思安直想不顾穴口疼痛、厚脸皮央求着再做。   这么冲洗着,互相摸抚着,情色氛围上头,萧澄抬起唐思安的一条腿,再一次从后边肏了进去。   后来若不是唐思安抓住他的肩膀啜泣着求饶说不行,他一时心软抽出来射精,好不容易抠弄干净的后穴差点儿就要白洗了。   放纵了整夜,唯一的床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两个人都洗干净后只得相拥着暂时挤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唐思安很累,但是瞥见萧澄的脚都抻出一截儿在沙发外,着实觉得是委屈了他。他提议:“我去换套床单吧,要不你在这里躺着不舒服。”   萧澄见他说话都有气无力还在替自己着想,笑着把他抱紧,制止他起身,“不用。”   于是唐思安缩了缩腿,给萧澄腾出更多位置,“或者你膝盖往我这边放放。”   “行吧,谢了。”萧澄大方接受,把被子往上拉,让两个人都保持一个舒适温暖的姿势。   许是真折腾累了,没一会儿唐思安就有了浓重的睡意。彻底入睡前,他唤了一声:“萧澄。”   “嗯?”   “好喜欢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萧澄感觉好笑,“你觉着呢。”   唐思安没回答。   就在萧澄以为唐思安睡过去之时,他听见怀里的人喃喃接了一句:“是梦也没关系。我爱你。” 第37章   早晨醒来,唐思安身旁空空,在将近十秒的思考时间里,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了一夜美梦。   他坐起身,抱枕掉到地上发出了点儿动静。   萧澄从卫生间探出脑袋,“呦,醒啦。”   萧澄正在刷牙,说完就回到卫生间漱干净泡沫,然后笑盈盈地走出来,说:“唐思安,Merry Christmas!”   看着眼前笑着送上圣诞祝福的萧澄,唐思安怦然心动。也是在这时,他终于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因为他此前有关萧澄的梦从没有过如此温馨的场景。   “想什么呢?”见他呆呆不说话,萧澄揉了下他的脑袋,“不会是在琢磨自个儿是不是在做梦吧。”   唐思安眼睛睁圆了一瞬,不明白萧澄是怎么猜出来的。“没有。”他模糊道,“我在想,你起来好歹穿条裤子。”   萧澄什么都没穿,就这么光着身子去洗漱,再光着走过来,昨夜肏得唐思安痛爽交加的性器此刻垂在腿间,没勃起的尺寸已相当可观。   尽管都是男人,也不是头一回看见,唐思安仍是会对赤身裸体的萧澄感到痴迷和羞涩。他不想暴露过多自己爱得有多么痴,便移开视线,补充了个听上去较为合理的理由:“我家的暖气有时候不太顶用,你别着凉了。”   听到这话,萧澄发出爽朗笑声。他掀开被子坐上沙发,扑倒式地抱住唐思安,“这不就不怕着凉了。”   意识完全清明的情况下这般亲密令唐思安再一次没想好如何正常应对,他说萧澄没穿衣服,自己身上何尝不是一丝不挂,搞得他推开也不合适,被抱着也无措。被子底下俩人的肌肤贴着肌肤,身子都热,没一会儿就又来了感觉。   “那个,你要不再躺会儿,我去看看做什么早餐。”唐思安说着就想起身。   然而他被萧澄紧压着,根本没能起得来。   萧澄在他脖颈处啃咬似的亲了亲,直接断掉他准备早餐的借口:“别麻烦了,我刚点了外卖。”   早餐的外卖送来时,唐思安正坐在餐桌上被萧澄正入着肏。   他微微仰头,闭着眼,双手环住萧澄的脖子任由萧澄猛烈索取,整个人几乎是挂在萧澄身上。身下的穴口被肏开了以后抽插起来更加顺畅,屋内只剩下彼此的喘息以及肉体与肉体拍撞的淫色动静。   忽然听到敲门声,唐思安浑身一颤,一双圆眼睛睁开了直直看向萧澄。他下意识小声求助:“怎么办?!”   萧澄笑了,居然就以这个姿势抱起他往门口走,站在玄关处朝门外的人明知故问:“谁啊?”   期间萧澄每走一步,尚且没在唐思安穴内的硬物就因步伐动作往深了顶弄一下,吓得唐思安只得死死搂住他,咬紧嘴唇,生怕洒出半分呻吟。   门外的人回答说:“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萧澄看了眼唐思安,腾开一只手握住门把,作出要开门的动作。   唐思安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萧澄做事向来随心,他还真不清楚他到底能干出什么更过分的来。于是他使劲儿摇头,无声用嘴形说着“别”,眼神可怜地拜托萧澄不要这样。   好在萧澄没有真让别人旁观性事的习惯,他笑看着唐思安,从容地对外卖员说:“放门口就好,谢谢。”   门外传来一声“好嘞”,随后说话的人离开了。   唐思安默默松了一口气,感觉汗都要流下来了。萧澄却没打算放过他。   他让他背靠着门,直接站在原地加深了顶弄。这还没完,肏的同时萧澄还在唐思安耳边“好心”提醒:“人家可能还在等电梯,别叫太大声。”   实际上不用萧澄说,唐思安也怕其他住户路过他家门时听到这些臊人的声响。他不知道萧澄为什么想出这种折腾人的法子,但胆颤心惊之余,他不可否认自己从中体会到了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刺激。   经了这么一遭,唐思安身下不仅没软,反而更加硬挺,阴茎随着萧澄的愈发快的撞击一下下拍打着他自己的小腹,龟头没怎么碰就流出了淫水。   直到高潮来临之际,唐思安都在惧与爽的矛盾中拉扯。   他找不着方向,想解脱,也好想永远继续。阵阵快感接连涌上头脑致使他无法冷静思考,急得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   幸而萧澄及时吻住了他,在嘴唇分开的时候要求着说要一起射精,还说想全都射到他身体里。   “好不好?我想全射进去。”   唐思安心一松,竟有了史无前例的归属感,不由自主在萧澄的撩拨中沉沦,又在感受性爱的亢奋至高点竭力迎合。   “好,好……”   萧澄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两个人真正停下来准备好好吃早餐的时候,门口的豆浆和包子早没了热气。唐思安用微波炉给加热了一遍,让萧澄先随便吃两口,午饭他再弄得丰盛些。   萧澄在唐思安的强烈要求下套了件唐思安以前买大了的宽松运动裤,他坐到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碗筷和早餐,问:“怎么不去餐桌上吃。”   唐思安认定他是故意的,明明记得他们俩才在那里做了什么。   见唐思安红着耳朵不回答,萧澄不再逗他:“好啦,在这儿吃也行。”   吃的过程中,唐思安忍不住操心:“我今天没课,可以不用去机构那边,但是你早上没去公司不要紧吗?”   “没事儿。”萧澄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而后放下,说,“我下午过去,晚上有个会,可能得晚点儿回。”   “啊,回什么?”唐思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话问出口,他的理性迅速重构,紧接着意识到萧澄说的好像是下班后要“回”他家。   萧澄盯着唐思安,微蹙起眉,沉默了会儿,他语气冷了些:“唐思安,你认为咱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唐思安语塞。   说还是朋友关系太扯淡,但说是谈恋爱的对象,似乎也不太对劲。   诚然,唐思安昨晚带萧澄回家时就下定决心要试着相信萧澄所说的喜欢,且他们俩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事实证明萧澄对他是存有那种喜欢的情愫在的。可正因这个平安夜太美好,太顺利,必然成为他一辈子难忘的人生记忆,他对彼此进展的不安才没全部消散去,甚至思绪平复下来后隐约还有愈发忐忑的迹象。   他偷偷爱了萧澄太多年,倏然得到那上千个日夜没敢奢望过的爱情,就像一夜暴富的乞儿面对巨额财产,对于失去的担心总是远超过得到的喜悦。   暗恋者刻在骨子里的单恋烙印并非一朝一夕可褪。唐思安不敢贸然定义,他有些愧疚,垂下眼实话告诉萧澄:“我不知道。” 第38章   萧澄以为听错,“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我……”唐思安本想把适才心中所思讲一遍,但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担心和考虑这么多太矫情,他又怎么告诉萧澄他讨厌这样却根本没办法阻止。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定义更合适。”唐思安想把这个话题先绕过,就说,“可能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多想想也比较好。”   “哪儿好。”萧澄放下筷子凝视着他,想把他一次性看个透彻,看看他到底还需要顾虑什么,“昨天晚上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全是真的,不是梦,难不成你觉得还能有别的结果?”   唐思安完全理解萧澄的不满,在萧澄看来,他们吻过,确认过对方的感情中包含喜欢,也用深入彼此的方式表达了情欲,顺理成章该谈恋爱了。可他希望思考清楚后找寻一个更合适他们的发展方式,而不是迅速确定恋人关系,迅速进入热恋,然后迅速在感情关系冷却下来后归为平淡。   唐思安不畏惧生活平淡,关键他和萧澄是对方唯一的挚友,情感程度不同于大多数寻常情侣。他们之间一旦步步倒退就注定再也无法回归纯粹的朋友关系。   萧澄从不是会屈着自己的人,如今他可以坦然承认自己爱上一个男人的例外事实,直诉真诚爱意,届时说不定也可以顺畅地接受爱恋的感觉消失,友好商量放弃。   唐思安确信萧澄不会故意伤害他的感情,他也不会在任何时候强行左右萧澄的心,但相较一开始就不曾得到,得到后再失去就是会痛苦百倍千倍。且若是因随心所欲的决定导致他们将来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必定比一刀杀了他更叫他难受。   唐思安有所考量,只是他面对问题的迟疑也真真令萧澄心乱。   萧澄挺想问他,你再琢磨如果往坏了走怎么办,再像之前那样所谓地及时止损选择分开?你真的舍得吗?   无奈唐思安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儿坏心,他的小心翼翼使得萧澄即使不悦也无法说出什么怪罪的话语。   萧澄不由得猜测起从前唐思安暗恋他的情形,那时候唐思安因他的越界生气的时候是不是最终也只能归于开不了口的无能为力。   这种滋味儿着实是很不好受。   他们没有强行继续话题。早餐吃得差不多,萧澄的手机屏幕接连亮起几条收到信息提醒。   萧澄拿起来看,走到阳台回了个电话。唐思安喝完杯中剩余的豆浆,也起身收拾桌面,把用过的餐具放到厨房的洗碗池里。   唐思安回客厅准备拿布擦茶几,正好听见萧澄讲完电话,语气不大好。   萧澄走回来,彼此四目相对。萧澄先开口道:“项目的安排上出了个小问题,不是在撒气。”   唐思安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刚刚打电话的语气以免他产生误会。   唐思安“嗯”了一声,“我知道,要是公司有事情着急的话你就快去吧。”   “去什么,说好了一块儿吃午饭。来得及。”   唐思安怕耽误到他,便说:“早去也行,工作更重要。”   听到这话,萧澄微微皱了皱眉。   事实上,助理一个小时前就给萧澄发来过一次关于项目安排的汇报。萧澄查看了今天的工作,认为可以下午回公司后抽空去集中处理。如此不会耽误进度,也能尽量跟唐思安多待会儿,至少多吃顿饭再走。   他们才做过爱,正是最亲密的时候,要是状况允许,萧澄恨不得下午也陪着唐思安,好让他由内而外地安心。   不过唐思安似乎并不渴求他的这种陪伴。   是,唐思安理性、贴心、愿为他人着想。他“好”惯了,连爱意都单方面输出,没有向所爱之人索取的意思。   萧澄的喜欢想给给不出,因此更加郁闷。他问:“你真乐意我提前走?不需要我陪?”   唐思安很轻地点了下头,“吃饭我自己也能吃。”   萧澄气极反笑,“行啊,你这么贴心当然得听你的。我现在就去忙更‘重要’的事情!”   唐思安想到他用餐时提到过的回家,多问了一句:“那晚上……”   “晚上加完班我回我自个儿家,”萧澄咬重音回道,“不过来了,放心。”   尽管萧澄白天言之凿凿地表示晚上要回自己家,但在工作结束后,他的车还是鬼使神差地开到了唐思安小区门口。   萧澄坐在车里,拿出手机看他和唐思安的聊天对话框,思忖着要不要上去。   上午他离开唐思安家不久,唐思安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忘了跟你说,Merry Christmas!」   唐思安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那会儿萧澄在开车,也还在气头上,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到了公司,萧澄看见对话框多了个撤回的提醒,紧接着下面是唐思安另外发的一条:「今天没吃成,明天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要是有,我来做。」   萧澄根本不想等明天,他今晚就想跟唐思安一起吃饭,再留下来过夜。   他立刻在输入框中直白地打下“今晚就可以”,想了想,又删掉了,改成:「以什么身份一起?」   发送完毕后,唐思安始终没有回复。   看着没有下文的聊天页面,萧澄心生烦躁,熄灭了屏幕。他从车窗往唐思安住的那栋楼望去,百无聊赖地数唐思安家所在的楼层,找到他家对应的位置。   结果反复确认过三遍,萧澄发现唐思安家一直暗着。   目前十点出头,按理唐思安还没睡,家里不应该连一盏灯都不开。   萧澄的思绪变了又变,转而利落地下车,打算去看一下这人是不在家还是今天恰好早早犯了困意。   按响门铃,等待的时间里,萧澄心跳得很快,快到好像听不见其他声音。有一瞬他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按响门边那个按键。唐思安晚出现一秒,他便想多按几下。   以往读书时约唐思安出去吃喝玩乐那么多次,萧澄丝毫不会像如今这般没耐心。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们俩今天有些观念上的矛盾,唐思安又理智贴心得叫他生气,现在站在门口,他仍是本能地为马上能见到唐思安而兴奋着。   想尽快见唐思安,想惩罚唐思安,想跟唐思安做爱……   最想让唐思安清楚他的感情。   萧澄以为等了很久,其实不过十来秒。门开后看见唐思安,他二话没说就上前抱住他,略有不满道:“你也太慢了。”   唐思安明显滞了下,而后轻轻回抱住他,解释说:“有点儿累所以先睡了。”   “今天这么早休息,不像你。”话没说完,萧澄忽然察觉到问题所在。他放开唐思安,打开了玄关处的灯。   唐思安看上去状态很不好,无精打采的。萧澄伸手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热。   “发烧了?”萧澄又去拉他的手,摸到手心也热。   唐思安缩了下手,说:“没事儿,我刚才吃了一颗布洛芬,睡一觉应该能好。”   “这么烫,说话都没力气,我要是没过来你也不告诉我。”萧澄着急,从旁边随便拿起一件唐思安的外套就往他身上披,“换鞋,去医院。”   唐思安还想商量:“萧澄……”   萧澄没理,也不管他的手还没穿进袖子里,直接合上衣服拉起拉链。他想,这样束缚着也省得唐思安再挣扎。   拉链直拉到最高处,把唐思安的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宽大的外套上只露出脑袋,看着实在可爱。   萧澄看得顿了顿,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今天不欺负你了,快好起来,回头再跟你算总账。” 第39章   唐思安体温偏高,精神萎靡不振,好在检查过后总体还不算太过严重,遵医嘱服用药物后好好休息、多喝水,基本就能好起来。得到这个结果,萧澄才放下心来。   回家路上,萧澄很安静,静到唐思安都觉着奇怪。   “怎么了吗?”唐思安问。从刚才去取完药物回来,萧澄的话就不多。   “那个……”萧澄难得地不知如何开口,“抱歉,我不知道那事儿会让你发烧。”   听他道歉,唐思安愣了下,随即很想笑。他原以为萧澄对所有事情都能良好消化并坦然应对,没承想居然会被男人跟男人做爱后可能出现的状况惊到。   这次发烧主要是发炎引起的,唐思安虽说此前没经历过同性性事,但多少了解过若是力度或方式不得当,内里皮肤破损就有一定概率发炎生病。加之萧澄无套内射了好几回,最后一次结束,唐思安一门心思想着赶快去拿早餐,热早餐,或许清理得没有太到位,以至于概率又增加了一些。   唐思安不想萧澄把问题全揽在身上,便告诉他:“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也不是每次都会这样,跟我前段时间出差太累、抵抗力差也有很大关系。”   唐思安的话倒是事实,这种影响的确存在着个体差异。萧澄取药之前避开他单独找了医生询问,也自行搜索了些相关的健康问答,得到的答案差不多也是如此。   但萧澄仍然认为自己是主因,他沉默了片刻,语调沉闷地承认:“你之前说的对,我对同性恋的了解不够,有点儿想当然了。”   唐思安闭上眼,温声道:“和异性恋没有太多不同。”   唐思安本打算多说些事实情况让萧澄不必介怀,只是脑袋昏昏沉沉,吃过药后困意都上来了。他又随口说了两句自己出差回来后没有怎么停下来以及正好可以休息的话,意识就渐渐模糊了。   唐思安完全醒来已是隔天早晨六点,他隐约记着昨晚在车里睡过去后被萧澄送回家的情形,却没注意萧澄留了下来。   唐思安身子热,萧澄睡在他身边搞得他更热,像靠着个火炉。他蹑手蹑脚地往旁边挪,想起来喝口水,抬眼忽然发现本该在客厅的水壶此时就在床头柜上,旁边的杯子也盛了半杯水。   他坐起来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还是渴,又拿起水壶倒。动静把萧澄弄醒了。   “嗯?起这么早。”萧澄坐起身,没怎么缓,伸手就摸唐思安的脑门儿,喃喃道,“还是烫。”   虽说他们做爱做得爽快激烈,但这些举动太像情侣日常,脑补得本就还在高热的唐思安一瞬间更热了。   唐思安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一些距离,说:“我想再睡会儿,你等下还得上班,要回去准备一下吗?”   “不用,今天不去。”萧澄没说是今天本就不必去还是为了他不去,只说,“我陪你一起睡。”   许是没力气,又或许是生病时身心脆弱,难得有理由示弱,唐思安到底没拒绝萧澄陪伴。   不过躺下后他的睡意削减了很多,脑袋自动回忆起上回和萧澄什么都不做地同躺一张床是什么时候。   唐思安想了一会儿,应该是大二那年。萧澄一时兴起,非拉着他到邻市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正逢三天小短假,各个旅店都爆满,他们最后只能订到一间刚被退掉的双人大床房。   那次跟萧澄同床,唐思安面上淡定,表达无奈,实则借着洗澡的工夫在卫生间激动了半天,出去的时候还往脸上拍了好几次冷水以保持表情和下体都冷静。   当时两个人躺在一起,唐思安的爱不得不如手脚一般蜷缩着,生怕被萧澄碰到一点儿。   现如今两个人爱意相通,他却又被现实热得不知所措。   萧澄注意到唐思安在眨眼,叫了他一声,说:“我忽然想起来高中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比赛前我发烧了,你来找我,吃完药咱们俩就像现在这样待着,我觉得无聊你还陪我聊天。”说到这,他笑了,“现在全反过来了。”   唐思安扭头看他,有些迷蒙。他对那件事的印象基本是他冒雨跑了好多打印店去给萧澄印试题,送过去后太晚也太困,草草在那个酒店对付了一夜,隔天又急匆匆赶回学校上课。   唐思安实话说:“我不太记得咱们还聊天了,聊什么了?”   “考试安排,学校的通知。”萧澄说,“然后你跟我说‘祝你快点儿好起来’,让我放心睡,告诉我‘睡醒就好了’。”   “我说过吗?”唐思安似有印象又似没有,话的确像是他内心会想说的话,记忆却模模糊糊。   “嗯,你讲得很肯定,就像一定会好。”萧澄侧过身来,看着他,“所以我问你来着,要是睡醒烧没退怎么办……”   唐思安心跳陡然加快,脑中浮现出面对这个问题时自己的第一想法。   萧澄继续道:“你让我不用担心,还说如果可以交换,你愿意替我发烧,让我先去好好参加比赛。”   唐思安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竟把这种饱含心意的话说了出来,“我直接这样说了?”   其实他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在困倦之时没带太多防备地直述出口,只是没想到萧澄竟还记着。   萧澄挑眉,“是啊,说完没多久你就睡着了。”   唐思安没再接话,暗恋的时候死守着情感,仍不免有一时半刻会忍不住,悄悄吐露一些话去试探。   当然,试探的结果都是没结果。   提起这件事,萧澄坦诚道:“那时候其实我特诧异,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又这么心善的人,太傻了,连我爸妈都不可能为了我有这种念头。现在看来,更傻的是我。”   听到萧澄终于从从前的相处中辨识出一点点爱,唐思安莫名想哭,喉咙生出一股酸涩,说不清是为当初的自己委屈还是欢喜。   他告诉萧澄:“你不傻。我喜欢你是我的主意,你没有非要察觉出来或者接受的义务。”   “那是对别人,咱们俩不一样。”萧澄语气认真,“唐思安,你给了我很多,可以对我任性一点儿,多要一点儿。”   他的话既是迟来地回应从前的唐思安,亦是告诉今时今日的唐思安:“要爱,要钱,要承诺……要什么都行。大胆些,能给的我都愿意分享给你。”   唐思安又有些愣住,他可争取的东西历来有限,没办法阻止父母离婚,讨不来该有的生活费,连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都因为性别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得不放弃追求,可萧澄直白地允许他要,甚至主动给出最大限额让他索取。   他忍不住去想,我何德何能啊。   唐思安吸了下鼻子,昨日的愧疚之意更深,“你很好,对我也很好,不用这样惯着我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我怕我会养成习惯。”   “又不是坏习惯。而且这就叫好啦?”萧澄伸手去揉他微蹙的眉心,揉开以后轻笑道,“我盗你号的时候不是还觉着我过分吗。以前我在学校做那些事儿你也清楚,算不上好。不是每个在我身边的人都能接受。”   那些事情……   唐思安双目睁圆,萧澄指的是报复人的行为?所以萧澄一直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全被他捕捉到了,也清楚自己不那么阳光的另一面早就被他看透了?   全都知道,但并没有加以任何遮掩,明明白白地让他看清真实的萧澄究竟是何模样。   一时间,唐思安想到了个语义上不甚匹配、总体却有些合适他和萧澄的词语——臭味相投。他们太合得来,不管如何背离本意,最后总该碰到一起。   唐思安没有进一步讲开萧澄过往在校的行为,他单独认同萧澄话里的一点:“盗号这件事确实过分,你还…还用我的号群发那种视频。”   萧澄顿时感到不好意思,他弯起笑眼,露出一个诚恳认错的表情:“这事儿怪我,我请我那学弟把盗号营造成是外人干的,他提议可以装成黄色网站打广告,挺多人被盗了以后都会那样,怕你看出来我就同意了。”   “确实没看出来。发的还都是男男女女的。”   唐思安一个同性恋,账号号被盗以后,被动传播的全是异性恋的情色内容,想想实在像个地狱笑话。   萧澄摸他的脸颊,正儿八经保证:“对不起,下次注意。”   唐思安被逗乐了,“别有下次了,试答案很难,我到现在都还有一题没想出来。”   “好。”萧澄坦率道,“如果重来一回,不逼着你来找我了,换我去找你。”   唐思安一顿,直言:“没有盗号的事情,我不一定会告诉你我的秘密。”   “那我努力去找。”萧澄不像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思考起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会如何,“你说我越界,可我就是一直喜欢在‘界’外跟你相处,就算你推我,我也从来没打算过回去。咱们之间注定没有界限,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我会知道的。” 第40章   唐思安顺着萧澄的假设去思考,觉得概率是挺高。即便是没有盗号一事,单以萧澄强大的行动力来说,他有心探破秘密就必定能做到。   这个结论如同一条必经主道,往哪个方向走都能经过,唐思安看见以后倒是感到了些许安心。   神思松弛下来,唐思安听到萧澄又唤了他一声:“唐思安。”   唐思安懒得张嘴,闭上眼轻声“嗯”了下。   萧澄平静地说:“按照你的节奏来吧。你还需要多长时间,我等你。”   唐思安陡然睁开眼睛,萧澄这意思是愿意让他多想想,不急着定义他们俩的新关系?   “真的?”他有些不敢信,甚至怀疑萧澄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萧澄行事向来讲究可控和可行,此前让学弟盗号如此,后来为了彼此新的交集提出交往、为试探他与陈様的关系直接买来性事用品皆是如此,将自己已然认定的事情交到他人手里凭心动摇,太不像萧澄会做的事情。   然而萧澄此次是认真的,他一只手支撑起头,更直面地凝视着唐思安,说:“我向来不觉得有什么可考虑的,想着你不用担心,出现任何问题我来处理。但是看你昨天突然病了,还是因为一些我不太…不太熟悉的情况,我发觉不是所有我都能解决。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停顿了两三秒,他声音沉了沉,道:“咱们一年多没有联系,我着急了。”   唐思安哑然,他一度感慨他们的进展快得像梦,时不时怀疑萧澄对他的喜欢有几分是混淆了友情,又有多少是将好感自我升华成了爱意。疑虑源自此前多年的单恋,同时生于他主动疏远的上百个日夜。却不想,分开的时日可以教人缓慢放下,亦能促使人滋生危机意识。   向来有把握的萧澄也是人,也会失控。   想到萧澄的心有朝一日也在为他而动摇,唐思安几乎要难以抑制身体隐约冒出的激动,他确认:“所以你答应我们先顺其自然?”   “对,不逼你了。”无非是一个关系名称,对他们俩而言,关系本身大于一切。萧澄也看出了他此前困于“朋友”“挚友”的时候有多么难受。   “你会不会对我失望?分明一直是我喜欢你,该我追你,现在反倒是我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说着说着,唐思安自觉有些过分,“对不起。”   “失望谈不上,别老想得那么严重。”萧澄笑了笑,“其实挺新奇,咱们少说认识八九年了,这段时间见了面就跟新认识了一个人似的。不止对你,我感觉我自己也不太一样。”   唐思安对此深有感触,从对挚友自以为的绝对了解到不了解,再到重新了解,好像是一瞬间的变化,但仔细想想,也得共同经历很多、拥有诸多默契才能演变到最后一步。   他实话说:“这些‘不一样’就像平安夜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不全是好的。”   萧澄不以为意,轻笑道:“再坏能有多坏,别高估你的坏心眼儿。”   唐思安乐出了声,他由衷地高兴,身体慢慢朝萧澄挪了挪。萧澄的怀抱对于一个正在发烧的人而言是热了些,可是太有吸引力,搞得他再一次有了完全豁出去的想法,甚至极端地觉着就这么死掉也无妨。   他爱惨了萧澄,爱了多年爱得满心负担,快乐的不快乐的通通砸给自己。此刻担忧轻了,整个人都跟着快乐得要飘到天上去。   唐思安闭上眼,说:“挺困的,我得睡一会儿。”   “睡吧。”萧澄将那个夜晚得到的安心反送给他,“祝你快点儿好起来。”   没过两日,唐思安虽然仍有些头疼和乏力,但高热退得差不多了。他没强撑着立刻去上班,而是把之前没休的假期用了,直接休息到元旦假期后。   袁间很是惊讶,他认识的唐思安轻易不下“战场”,怎么过了个平安夜就接连好几天歇下了。不过得知他生病后,他也认同唐思安该多停几天,还问是否需要下班后去看他,给他带药或是吃的。   袁间:「你一个人住,没人照顾你,爸爸我不放心啊!」   袁间:「这样,等会儿过来给你当一回免费护工,来年你给我们免费当伴郎就成。」   袁间:「Rita没课,她说她也一起。」   收到这几条消息时,唐思安正在整理悄悄搬运到卧室的性事用品,他赶忙放下手里的安全套,回复:「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不麻烦你们了。替我谢谢Rita。」   袁间秒回:「客气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严重怎么会休这么多天。」   唐思安想想卫生间正在洗澡的那位,打字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我没客气,真不用来。」   唐思安认为有必要补充个合理的说辞,不能凉了别人的好意,于是他谎称:「陈様等会儿有事情会过来。」   陈様此前去兴趣机构找唐思安,跟袁间打过两回照面。初见时听他不停地喊唐思安为哥,袁间还打趣了几句,后来人走了唐思安才说了他跟陈漾之间的真实关系。   作为唐思安四年的室友,袁间见识过他那对儿自私的亲爹亲妈有多离谱,自然也清楚唐思安对陈漾这个没血亲关系的弟弟能持有什么无奈态度。   果然,袁间没接着提出来探望:「好吧,你保重!有事情打电话。」   看到袁间最后的回复,唐思安放下手机,继续整理手边的东西。   他生病这几日没有跟萧澄做爱,除了身体本身不允许,萧澄也跟熄了火似的,没再进一步。萧澄留下来过夜也十分自重,唯有偶尔抱着,多余的动作都没做,接吻更是没有了。   唐思安盯着放进床头柜里的性事用品发呆,听到萧澄打开卫生间门的动静才反应过来。他迅速关上抽屉,拿起手机随意地刷着。   萧澄走过来,极自然地在他身旁穿衣服、擦头发,问:“药吃了吗?”   “吃了。”唐思安瞥开视线,端起床边的水喝了一口,“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吃完明天就不吃了。”   “也行,你多喝水。”   唐思安“嗯”了一声,干脆把杯中剩余的喝完。   只是唐思安“咕噜咕噜”喝着水的间隙,萧澄忽然一把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的安全套和润滑相碰,齐刷刷挤到他们眼前。   见到这个场景,唐思安差点儿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他着急地咽下去,放下杯子想制止萧澄多看,可惜为时已晚。   “原来在这儿,我说怎么卫生间一下没了那么多。”   “你,你……”   “我怎么了?”萧澄只字不提自个儿的小心机,他拿出其中一瓶润滑,漫不经心地打开盖子又“啪嗒”按上,“唐思安,你生着病还想这个,太色了吧。” 第41章   “我没有。”唐思安羞得想反驳,结果刚说了句没有就给急到呛着了,不禁一阵猛咳。   萧澄坐到他身旁给他抚着后背顺气,嘴上却没退让:“送你的好几款都拆过包装了,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你一次都没用过?”   唐思安平缓下气息,抓住关键学着他的口吻反问:“你怎么知道卫生间的那些东西少了,我都放柜子里,难不成你还特意打开看了?”   萧澄耸肩,“对,我看了。”   “那你也很色。”   萧澄大笑,抚着背的手顺势抱住他,“你才发现啊,我以为我们唐思安最懂我。”   如此毫不遮掩,搞得唐思安无奈又想发笑,“你都不会不好意思。”   “事实有什么不能说。”萧澄说着,大手不安分地探进衣服里,又道,“更何况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看见尺度大的多了去了,有欲望是人之常情,咱们只是更多一点儿。”   唐思安头一回听见有人把好色说得如此有理有据,感慨萧澄思想自在之余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以往他深藏自己喜欢萧澄的秘密,认定这种喜欢属于不该有的、可笑的、龌龊的爱意。加之S城近几年虽然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但同性结婚仍是少数,社会上也持续有着反对的声音,因此他从未考虑过大大方方袒露自己的感情。   相反,萧澄比他更能够顺畅接受。无论是因为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有着浓厚的心理准备,还是对两位同性在一起的情形司空见惯,包容度极佳,萧澄首先接受的都并非“同性恋”及其性质,而是自己的感觉。   说到底,比起是不是同性恋,对方是男是女,萧澄似乎更在意人本身。   唐思安分神胡想的时候已经被萧澄按倒在床上,那只适才帮助他的手不知何时也伸到了他内裤里。   “哎——”唐思安及时摁住,“这几天你都没那想法了,干嘛突然这样……”   萧澄言之凿凿:“哪是没想法,但是你太难受,我还不至于欺负一个病人。”   唐思安也猜到了他是顾及他的情况才不得已安分,想到刚刚萧澄先倒打一耙,他故意说:“我现在也没完全好,才吃了药下去。”   不承想萧澄压根儿不入套,他抽出被按住的手,反手用力拽下唐思安的裤子,说他:“想什么呢,不做,现在就是帮帮你。放心,不让你再发烧。”   唐思安回着“我不用帮”,实则推拒的力度并不算大。没办法,一碰到萧澄,他整个人就痴得不行,由内到外都充斥着喜欢萧澄的信号。喜欢萧澄的眼睛,喜欢萧澄的性器,喜欢萧澄的全部。   萧澄说的对,有欲望是人之常情,而他对萧澄的欲望也不过是更多些而已,并没有伤天害理。   这么想着,唐思安任由性器被萧澄握到手里。   萧澄坐起身,用膝盖顶岔开他的腿,接着从桌上拿过润滑剂从上方对着阴茎顶端挤。   透明液体沿着龟头缓慢往下流,又痒又滑,唐思安不好意思多看,身下却迅速勃起了些。   察觉到手里握着的反应加大,萧澄也来了劲儿。他直接把自己的裤子一扽,让彼此的性器贴到一起。   阴茎磨擦着阴茎,在手掌中发出“咕啾咕啾”的声响,龟头都沾着水亮,争先卡过萧澄的虎口,好不色情。   萧澄一边撸动着,一边说:“你之前偷用的就是这款润滑,确实不错,不算黏,也没什么发腻的香精味儿,以后都买这个。”   听到“偷用”,唐思安简直要红了脸。他扭过头,压了压喘息才说:“你爱买什么买什么,不用…不用告诉我。”   “必须告诉你,咱们俩一起用的。”萧澄低头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也能用个爽。”   唐思安咬住嘴唇,不想接这种羞人的话。萧澄却不依不饶地追问:“唐思安,你自慰的时候是不是都想着我?”   唐思安本想着绝对不答,然而对上萧澄好看的眼睛,他的心脏直接没出息地发软,老老实实承认:“嗯。”   “每次都是?”   “每次都是。”   “会射床上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在卫生间,洗澡就不会。”   “洗澡也要想着,你就这么喜欢我?”   “嗯,很喜欢。”唐思安顿了顿,“爱你。”   唐思安回答的语调不快,声音轻轻,说出的爱却承载了上千天的孤单心事。   “唐思安……”   任何回答都没有实际行动来得真实。萧澄一滞,没再言语,俯下身与他接了一个很长的湿吻。   带着爱的吻太过动情,分开时他们彼此间的呼吸都粗重了,身下的磨擦也愈发地快。   唐思安沉溺于这种快感,稍稍抬下巴,哼哼着还想凑近了继续。但萧澄只是贴上嘴唇又亲了他一下,并未全然实施。   “今天不行,再亲真就要忍不住了。”   “啊?”唐思安眼神迷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萧澄提醒:“你说的,你还没完全好,才吃了药,忘了吗。” 第42章   唐思安哑口无言,毕竟话是他亲口说的。可他的确想要,对两个人关系的担忧慢慢退去后,极致地享受拥有喜欢的人成了他面对萧澄时最想做的事情。   他犹豫着推翻:“就是吃过药所以可以,其实我没问题的。”   这幅自我推销的模样着实可爱,萧澄却坚持:“你吃的是消炎药不是春药,怎么没问题。”   “可是……”   唐思安“可是”不出来,更可恶的是,在他暂且抛掉其他想法,脱口喘着直呼“要到了”的时候,萧澄用拇指摁住了他龟头的小眼,摩挲了几下,随后再用力堵住。   “萧澄——”这种被硬生生憋住的感觉也疼也爽,唐思安双腿直颤,自觉承受不住,呜咽着去推萧澄的手,“受不了,我要射了,别,别……”   “你刚才想要,现在又不要。”萧澄一脸无辜,“你跟我再说清楚点儿,我才知道怎么帮你。”话语间,他接着狠狠给唐思安撸了几下,然后堵着小眼,硬是控着不给射出来。   一股股快感涌上来,消退,又上涌,撑得唐思安从小腹到四肢都有阵阵酥麻感。他在爽快和委屈之间不断徘徊,两种感觉夹杂着推动着他的情欲,逼迫他脱下所有保护的外壳肆意放荡。   唐思安再也忍受不了,仰头去寻萧澄的嘴唇亲亲,顺从地说:“想射,给我,给我好不好。”   萧澄瞧着他湿润的眼睛,说:“乖,你后面还没完全好,今天不行,下礼拜再给你。现在先帮你弄出来行吗?”   分明是萧澄不让射,话到了他口中倒成了好心帮助。然而唐思安没心思琢磨其中的逻辑哪里不对,想都没想就连连答应:“行,你快……”   话音刚落,萧澄便再次朝他吻了下去,与此同时拇指也挪开,在性器相磨的敏感中感受着身下的人因射精而不自觉挺起胯的动作。   唐思安的精水大多溅到了自己的衣服上,萧澄看到后,给他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因敏感而挺立的乳首,随后抬起他还在不停颤栗的双腿架到肩上。   唐思安无力反抗,眨眨眼挤掉眼眶里蓄着的泪水,看见萧澄把尚且硬涨的阴茎直往他两腿之间挺送。   茎身被大腿内侧的绵软的腿肉夹挤,重重地蹭着唐思安的会阴处冒出头。   尽管没有肏进穴里,腿交的视觉观感仍是给了唐思安不小的刺激。眼睁睁看萧澄毫不留情地肏他的大腿,他的精神迅速起了新的反应,极度的愉悦感一股股迭起。   他深感自己爽得就想要失去呼吸的能力,本能地不敢多看,可萧澄唤他:“唐思安,看着我。”   因而唐思安听话地睁开眼,看萧澄,也看两腿之间进进出出的阴茎。   肉欲生出的躁热烧干了他的羞耻,叫他面对,接受,享受,好生兴奋。他没羞没臊地容纳萧澄,夹紧双腿,陪着这个他最爱的人共迎高潮。   这场称不上做到底的性事让唐思安也累得不行,结束后他嗓子发干,气喘吁吁,衣服上肚皮上都有来自两个人的精液。   萧澄意犹未尽,想拉着他再用腿玩会儿,开发些俩男的能做的新玩法。   唐思安被他的精力折服,也自觉愧对多年同性恋的身份。到底才病愈,事实证明他还是有些吃不消,头都晕了,于是他立刻下床,遛到卫生间说要洗澡。   看他如此,萧澄只是笑,在身后高声说要替他攒着,日后一起。   唐思安听到以后手一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被控着不能射的情况也有萧澄报复的意思在,慌得拧了两下才把卫生间的锁给锁上。   唐思安洗得差不多的时候,家里的门禁电话响了。他关上水,安静地听外面的动静,听了几秒发现好像没什么声音,就大声问:“萧澄,我听错了吗?刚才是不是有人打过门口那个电话?”   萧澄说:“对。”   唐思安第一反应就是袁间和Rita来了。他擦净身上的水,把头发也草草擦了擦,刚放下浴巾就听见家门打开的声音。   唐思安本来有些着急,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问题。袁间早就知道他们俩关系很好,他生病了,萧澄出现在他家很正常,不能说明什么。   谁知当唐思安利索地穿好衣服快步出去,看到的却不是袁间。   “陈様?你怎么来了?”唐思安说着,朝萧澄也看了一眼。   萧澄把刚倒好的水递给他,说:“他说他是你弟,我就放他进来了。他是吗?”   唐思安握紧水杯,只得硬着头皮介绍道:“这是陈様,我妈再婚对象的孩子。他今年大一,读的是我那所学校。”   唐思安未称呼陈様为弟弟,这让陈様脸色不太好看。但陈様的不悦仅是一扫而过,比起这番话,此刻他更好奇大晚上穿着居家服待在唐思安家中的萧澄。   陈様朝萧澄点点头,说了声“你好”。   萧澄也大方回了一句,主动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你们慢慢聊,我去收拾一下。”随即去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披在唐思安脑袋上,叮嘱他待会儿擦干了,别感冒。   萧澄走去卧室,陈様的视线也直勾勾跟到卧室门口。等人一进去,他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哥,他是谁,跟你合租的新室友?你不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吗?”   陈様高考那阵子跟他父亲闹矛盾,曾提出过想到唐思安家里借住。唐思安拒绝的理由便有不习惯。   唐思安不答,只重复了一遍:“你还没说你怎么过来了?”   陈様讪讪道:“我是想着有事情想请你帮忙,觉得亲自来一趟比较有诚意。”   “什么事情?”   陈様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说:“上回来你这儿,你帮我整理的那个转专业申请表特别好,我一下就通过审核了。但是我一个室友的被直接打下来了。他特别不喜欢我们现在的专业,当时跟我一样也是被调剂过去的,指着这次申请呢。我就想,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帮他也看看?我们辅导员也不管。”   这种事不算麻烦,唐思安放下水杯,把文件夹也接过来一同放下,问:“着急要吗,什么时候交?”   陈様知道他愿意帮忙,当即咧嘴乐开了,“不着急!元旦放假回去交就可以,还有一个礼拜左右。”   “好,我明后天弄完,最迟元旦第二天给你寄过去。”唐思安心里惦着屋里的人,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你要回学校是吧?我给你叫个车。”   “不用叫了,我坐公交。”陈様看着他,提议道,“那个,材料要不还是我过来拿吧?今天来之前我室友就说如果你愿意帮忙,他一定得请你吃顿饭。哥,咱们合着蹭他一顿饭呗。”   “让他不用客气,吃饭就算了。”   “哥……”   “陈様,我不是你哥,你也不能再不说一声就过来。”唐思安语气淡淡地点明,“你应该清楚,你我不可能是寻常哥哥弟弟的关系。”   陈様愣住了,沉默了片刻,他问:“是因为以前那件事吗?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可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长辈们怎么会再婚,什么都不懂。”   唐思安否认:“我早就忘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因为我真的很不喜欢没有边界感。”   陈様离开的门刚一关上,萧澄就出来了。   “走了不送送?”   唐思安摇摇头,看着萧澄,他顿时想起上次模糊陈様的身份骗他的事情。他尴尬地问:“你全都听到了?”   “听到了,带人回家搞学习,够正经的。”萧澄同样联想到那天看到的场景以及一急之下跑去商场买的一大堆性事用品。   说来也怪,萧澄当日购买两大包东西的过程中只想着把它们全送给唐思安,让唐思安在跟男人的性事中能够保障安全、享受快感,却未曾想过给唐思安和哪个男人用。与唐思安同床深入的对象悬空着,不是陈様,也不是他自己。   结果一吻过后,对象的身影逐渐具象化,萧澄还未看清是谁之前,便先排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友情中的占有欲促使他找唐思安问个究竟,而无声无息演变出的爱又推着他占据唐思安。   想到这,他拉着唐思安的手,说:“真想下周快点儿来。”   唐思安被他这句没有前因后果的话搞蒙了,“啊?为什么?”   萧澄表情纯良,“买的那些还有好几款没试,想赶紧试了。”为表诚恳,他又凑到唐思安耳边强调:“全部试一遍。” 第43章 (完结)   尽管说好了顺其自然,不急于明确一个关系,唐思安与萧澄的相处实际也与情侣没有太大差异。   唐思安在31号的晚上去到萧澄公司,萧澄也提前从跨年酒会离席,他们没有特意去寻什么隆重的场地,只是找了个小露台坐在一起喝啤酒、看烟花。   零点一到,说过新年快乐,他们对视了一眼就默契地拥抱着接吻。   近段时间网上不断祝福着“新年好”,对新一年的崭新生活表达期望。从前唐思安对此毫无感觉,无论年份有没有加一,他的生活都不会有太大变化。他早已习惯,并默认今后也会这般。而今年与萧澄一起跨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新”究竟好在哪里。   新的一年,新的交集,新的感受……最好莫过于和最爱的人共同创造新记忆。   吻闭,他们相依着继续看烟花,时不时闲聊几句,聊到酒会上调皮得让萧澄的大哥手足无措的萧熠熠,也讨论了下一个假期可以去哪里旅行。   跨完年回家,唐思安才看到陈様发来的新年祝贺。他想了下,把已经整理好的材料用邮件发了过去,直接在邮件正文简单回复:「同乐!」   他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更不想去分析陈様近两年为何执意拉近距离。且不说他们没有血缘,就算有,他也不打算允许他们一而再地越界更多。   唐思安摸了下嘴唇,在他看来,现今世上唯一可以成为他心中例外的人只有萧澄。   他不当回事儿,不代表他人同样这般想。隔天午饭过后,萧澄到公司处理事物,唐思安给自己安排的计划是收拾一番然后准备冬令营的课件。不料电脑屏幕刚亮,门铃就响了。   唐思安开门一看,来人是他的母亲洪清。   洪清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头是几个装着腌咸菜的饭盒。她把塑料袋递给唐思安,说:“小安,有段日子没看到你,怕你忙,这不等你们都放假了才过来看一下。”   见唐思安面无表情,她补充说:“你陈叔叔知道的,他也觉得我该多过来。”   唐思安一点儿都不信这话,但还是接过塑料袋,把人请进了屋里。   洪清不是不爱他,只是没有很爱他。这是唐思安很早就察觉到的事实。小时候他难以理解,后来长大了跟外婆住在一起,听外婆说起洪清为上一段婚姻的付出和遭的罪,他逐渐开始接受,甚至觉得不爱也是好事,可以没有太多负担地寻求个人幸福,不必围着没感情的孩子困一辈子。   洪清此次来,话题还是老样子,问唐思安过得怎么样,工作怎么样,最后落到唐思安的亲生父亲身上。   她问:“你爸最近有跟你联系吗?他那小老婆没再来为难你吧?”   唐思安说:“没为难,也没联系。”   “哦,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以后该给你的一分钱都不能少给你。你别不好意思要,有时候缺钱了可以主动点儿。跟他联系不用太多,但是不好全断了。”   “再说吧。”这种听上去为他好的话洪清以前也说过,唐思安每次都顺着应下,懒得费力气争辩。   听他这么回答,洪清又说:“你别嫌妈唠叨,有些联系就是断不掉的,你跟你爸是这样,跟我还有陈様也是。”   提到陈様,她有些支支吾吾:“陈様最近回家看起来不太对劲,我问了好几遍他才说感觉你对他有误会。那孩子小时候受不了爸妈离婚才对你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但是本心不坏,有误会有心结咱们就解开……小安,你说是不是?”   唐思安一下子明白母亲过来的真实意图了,怕是那天陈様回去说了些什么。可能陈様不是告状,但话到了洪清耳朵里好像就成了严重的事情。   唐思安并不生气,单纯觉得无奈。外婆去世前叮嘱他凡事要想开,拜托他有能力的情况下可以稍微帮一下自己的女儿,因此他对洪清总是保留着几分宽容。   唐思安思考过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内心深处仍渴求没怎么得到过的母爱?问题一直没有答案。   直到今天洪清特意跑过来一趟,明里暗里希望亲生儿子跟着她一起讨好非亲生儿子,而他没有产生任何怒意,答案显而易见。   晚上跟萧澄共用晚餐的时候,唐思安说起母亲过来的事情,顺便夹了许多她腌制的小菜给萧澄品尝。   萧澄听后,没问他最后是否答应母亲多跟陈様联系,只问:“你还好吗?”   唐思安笑了,“我觉得我应该不好,哪有这样的妈妈啊,但实际上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你这是释然了?”   “也不算,就是觉得没关系。”唐思安说出自己今日的感悟,“因为我对她不抱有感情上的希望,不求她的回馈,所以她对我好不好都不会影响我什么。”   话说到这,唐思安福至心灵,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他“唰”的一下站起来,放下筷子就往电脑桌那边走。   “萧澄你先吃,我去验证个东西。”   他想到了最后一道密保问题。   坐到电脑桌前,唐思安提着一口气一下一下地敲下键盘,输入自己的猜想。点击“下一步”后,他的呼吸滞了滞,紧接着看见网页跳转到了重置密码的新页面。   密码保护问题三:「ta会爱上你吗?」   答案:「没关系」   这次,答案对了。   唐思安垂下手,整个人哭笑不得。   没关系,居然是没关系……他试了无数会与不会的相关词语,还怀疑过是不是用了英文或是用了某些更复杂的表达方式,结果正确答案与它们不甚相关。   与此同时,当年设置这道题的一部分想法从唐思安脑袋中一点点钻出。   在最相信爱的青春时光,长久暗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时他对萧澄无所求,满心满脑在意的仅有“喜欢萧澄”以及“守好秘密”,至于萧澄是否会爱上他,他不想去深究,也觉得没有太多关系。   爱上一个人是他自己的决定,不该拖被爱者下水,也无需被爱者怜悯。   谁知,十来岁的唐思安会在密码中留下少年最纯粹的爱人态度,二十来岁的唐思安却一度被爱挟持,痛苦不已。   见唐思安久久没回到餐桌上,萧澄走了过去,从身后搭上他的肩,问:“怎么了?饭都不吃了。”   说着,萧澄也看到了屏幕上的页面。   “重置密码……等等,你最后一题答案想起来了?”   唐思安“嗯”了一声,抬手去碰萧澄的手,鼓足勇气把最后一题的问题和答案告诉了他。这些真心话好像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说到后面,他语调淡淡,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自在多了。真羡慕,也真对不起他。”   唐思安着实愧疚,他没办法告诉那个唐思安,后来的你执念加深,思虑了更多现实,自个儿把自个儿塞进了无法喘气的关系里,甚至因此主动离开了萧澄。若没有套寻密码一事,怕是要使得曾经的爱意走向最差劲的结局。   萧澄听了,回握住他的手。唐思安因执念弄丢了从前的初心,他又何尝没因执念忽略许多掺着爱的细节。   在拿到唐思安的账号之后,萧澄没有一一翻阅每个相册和聊天记录查探隐私,只大致刷了一遍博文,试图从中找寻唐思安慢慢疏远他的原因。唐思安发过的博文不多,没什么不对劲,唯有创建账号后的第一条与众不同,单独设置成了仅个人可见。   那条私人博文写:「区区此心足够我一人长久撑天地。」   萧澄初看到时以为是激励性话语,不曾深思其中的心意来源于谁或是付出给谁。他顾着想唐思安的性格不喜欢麻烦人,发现账号被盗以后大概率不会去打扰其他人帮着把号再盗回去,只能来找他询问证书的编号,然后自行通过密保找回账号。这会儿听唐思安讲述最后一题的设置思路,他倏然意识到“不麻烦别人”也等于在感情的事情上不会去造成麻烦。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唐思安一个人坚持了很久,爱了很久,真真切切。   短暂沉默过后,萧澄问:“要设置新的密码吗?”   唐思安点点头,“要。”   他拿起上次随意放在桌上的那本《答案之书》,告诉萧澄:“咱们约着见面之前,我挺紧张的,所以随便翻了一页想找找心理安慰。当时翻到一句‘最好的事情正要发生’,我以为是指我能顺利找回账号。结果账号没有很好找,最后一题也怎么都答不对,我就觉得它骗了我。现在想来,或许是我先骗了自己,因为我心底真正期盼的好事不是账号密码,而是你。”   萧澄笑了,半玩笑半认真道:“所以这回的新密码也得带上我吧,万一以后再找不着,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为了表示可靠,他像当初推荐用证书编号当密保答案那样推荐着强调:“这下就永远都不会忘了。”   唐思安本想回说除了你和真正的黄色网站,应该没人会来盗我的号,不过察觉到手心被萧澄不知不觉握得很紧,热意直生生抵达心脏,想了想,他还是给予了一个安心,说:“好,带上你。谁叫你是我男朋友。”   **(THE END)**   两个月前的今日发文,今日正式完结,本来打算写三四万字小短文,结果一不小心写长了些,真是跟唐思安和萧澄重逢一样充满变数。   感谢连载期间的所有陪伴和鼓励,我狂流西瓜汁。微博也搞了个完结抽奖,欢迎感兴趣的小伙伴参与。   后续会有番外,呼声比较多的萧澄魂穿高中if线也会写的,待我先休(懒)息(惰)几天,希望我们有缘能够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