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替身出走后每天都是修罗场   作者: 柚子奶糖   简介:   漂亮温柔人妻受x前期冷漠后期占有欲超强大佬攻   双替身   [你有白月光,我也有朱砂痣]   盛京上流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秦勉身边养了一个叫苏砚的情人,酷似秦总那死去的白月光。   苏砚爱秦勉爱得无法自拔,温柔体贴,面面俱到,无论秦勉对他多冷淡,他也心甘情愿当一个死人的替身。   他能在大雪天里开车走上百公里,只因为秦勉想见他一面。   他能在车祸发生的瞬间,不顾一切紧紧将秦勉护在身后。   ……   大家都以为,哪怕秦勉是一块石头,也应该被捂热了。   然而某天,秦勉突然带回来一个陌生青年,长相跟他那死去的白月光有九成相似。   所有人都在看苏砚的笑话。   却不料苏砚在第二天,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秦勉开始慌了,满世界找人。   后来,他在墓园的某个墓碑前找到了苏砚。   墓碑上是一位年轻男人的黑白照片,长相跟秦勉有七分相似。   苏砚手里捧着鲜艳的月季花,满目深情温柔地看着照片里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秦总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却不知道秦总的小情人也有个刻骨铭心的朱砂痣。   原来,秦勉才是那个所谓的替身。   向来高高在上的秦总放下了自尊,红着眼睛紧紧抓着苏砚的手:“砚砚,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爱你。”   苏砚眼里的温柔深情荡然无存,只剩下冷淡疏离,他轻轻推开秦勉的手。   “抱歉,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你只是一个替身,秦先生。”   阅读指南:   ①攻和受都有白月光,但都没有和白月光在一起过,也没有发生过关系   攻受彼此都是第一次   ②攻后来爱而不得,会强制受   推推隔壁完结文   《万人嫌重生后火爆全网》:林清晏天生没有痛觉,顾爷生怕自家宝贝儿受伤了也不知道,每天都借着这个理由把人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裴先生的小可怜太乖了》:患有抑郁和失语症的小可怜蜷缩在角落,裴爷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乖,别怕。 第1章 教训   十月下旬,盛京已经有了凉意。   校道两旁高大的桂花树正盛放着,清雅香甜的味道随着微风穿过教室敞开的窗户,似有若无地萦绕在苏砚的鼻腔里。   苏砚的鼻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心无旁骛,继续道:   “昨天布置的背诵作业,大家都完成了吗?”   不疾不徐的嗓音,沉温清润,像秋日山间温柔的风。   周五下午四点五十五分,距离最后一堂课结束还有五分钟,学生们心思都不在课堂上。   他板着一张脸,嗓音稍微沉了下去,带着几分威严:“好了,安静。”   “照例抽背,背不出来罚抄写二十遍……”   话还没说完,下面响起就响起一片哀嚎声。   “全英中最帅最温柔最善良的苏老师不会对我们这么无情的,对吧对吧?”   “老师,还有四分二十三秒就放学了……”   几十双眼睛巴巴地望着讲台上的苏老师。   苏砚低头扶了扶额,嘴角抿起无奈的笑意,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那就下周一回来再抽背,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立刻响起皮猴子们兴奋的呼叫声。   只有坐在最后一排趴在课桌上的高大男生,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下课铃声响起,没几秒的功夫,原本热闹的教室瞬间变得空荡荡。   苏砚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讲台上的课本教具。   就在这时,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乌黑清澈的桃花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接通电话之后,苏砚温和礼貌地喊了一声林叔。   “苏先生,秦总回来了,你现在在学校?我让司机去接你?”   苏砚稍顿片刻,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波动。   随后他点头说好,“到学校后门就行。”   半个小时后,苏砚拎着教具穿过铺满桂花的校道,往后面走去。   后门较为僻静,这个时间点也没有学生经过。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安静地停在路边。   苏砚上了后座。   名贵的私家车逐渐驶离喧嚣热闹的街市,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安静,绿化也开始增多。   苏砚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抿着唇,想到待会儿要见的人,他眼里隐隐盛着几分期待,冰凉苍白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佛珠手串。   佛珠是沉香木做的,也许是戴的时间有些久了,被主人经常抚摸,佛珠表面非常光滑有光泽。   戴在青年细瘦腕上,十分好看,黑色的手串衬得他的皮肤愈发苍白莹润。   几分钟后,私家车到达一片高档别墅区。   闹中取静,寸土寸金的地方。   最终司机将车开进了一幢独栋的复式别墅,穿过前院,停在别墅大门前。   “苏先生,到了。”   “谢谢。”   苏砚终于停下了拨弄佛珠的动作,开门下车。   换了拖鞋,苏砚这才往里面走去。   北欧风的极简装修风格,整体是冷淡的黑白灰色调,如同这幢别墅的主人一样。   这里的环境对于苏砚而言算不上陌生,但也绝不熟悉。   他总共在这里也就住了半个月左右。   一个穿着衬衣马甲的中年男人迎了过来,脸上噙着礼貌的笑,“苏先生,晚上好。”   正是刚才打电话给苏砚的林叔,秦家的管家。   苏砚也冲他微微颔首,“林叔,晚上好。”   林叔突然凑近了些,对苏砚小声提醒了句:“秦总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你注意着点儿。”   苏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抬脚迈进了客厅。   顶上的吊灯散发着明亮的白光,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   秦勉穿着灰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敞开着,两条包裹在黑色西装布料下的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   他姿态随性地靠着沙发,手里拿着本杂志随意翻看着。   灯光洒在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并未显得柔和,反而愈发凌厉深刻。   时隔半个月,苏砚再次看着秦勉那张侧脸,有一瞬间的晃神。   但很快,他便敛去了神色,雅致俊秀的脸上噙着浅浅柔和的笑意,不轻不重地喊了句:“先生。”   秦勉从杂志上移开视线,撩起眼皮往站在对面的瘦高青年身上投去视线。   没有什么情绪的一眼,男人那双形状漂亮锐利的眼眸像是晕染开了墨,深不见底。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冲苏砚开口:“过来。”   秦勉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尽管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苏砚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现在的心情就跟林叔说的那样,不怎么好。   而且,还是针对自己的。   他听话地走到秦勉身边坐了下来。   林叔已经去忙了,客厅里只有并排而坐的两人。   秦勉冷不丁地抬手,修长有力的拇指和食指捏住苏砚尖瘦的下巴,微微抬起。   他赤裸裸地扫视着眼前的人,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商品。   下巴传来男人手上干燥温热的触感,苏砚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像被惊动了的蝴蝶。   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也在看着面前的男人,如湖水般柔和平静的眼眸之下,是深藏着的眷恋。   他近乎贪恋地看着眼前这张脸,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秦勉的长相无意是出色的,深邃的黑眸,薄而窄的扇形双眼皮,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冷漠,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的鼻梁很挺,唇很薄,唇角没有什么弧度,神色寡淡。   都说薄唇的人最是无情。   但苏砚知道,秦勉是一个很长情的人。   不然也不会记挂着一个已经死去好几年的人。   秦勉微拢眉峰,说:“瘦了,以后好好吃饭。”   不像他了。   苏砚看着秦勉:“一日三餐都准时吃的。”   秦勉松开了手,“以后多吃点,我会监督你。”   苏砚:“好。”   “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这里离学校比较远,住在租房里上班方便。”顿了顿,苏砚看着眼前的男人,补充道:“而且,先生你不在,我没必要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秦勉出差的这半个月,苏砚都住在学校附近。   秦勉无声地注视了苏砚几秒。   青年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明亮清澈,像一汪安静的湖水,里面盛着温情和依恋。   秦勉没什么反应,语气依旧寡淡:“明天搬回来。”   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   “好。”   晚饭时间,苏砚坐在餐桌前,俊秀的眉微微一蹙。   入眼的皆是辣椒红彤彤的颜色,辛辣刺鼻。   苏砚不太能吃辣,秦勉是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这些辣椒估计也是他故意让厨师放的。   果然是生气了。   苏砚实在是下不去手,只吃碗里的白米饭。   秦勉撩起眼皮扫了眼对面的人,青年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苍白细瘦的小臂,手腕伶仃,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的淡青色静脉血管。   苏砚的吃相很斯文,微垂着眼眸,极其赏心悦目的一幕。   秦勉的目光却微微沉了沉,他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随后拿起公筷,每样菜都夹了些许,送进苏砚的碗里。   做完这些,他放下公筷,双手交握置于桌前,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苏砚动作微顿,随后伸过筷子夹起一块鱼片,嫩白的鱼肉,上面还沾着辣椒的红油。   他平静地将鱼片送进嘴里。   既然先生让他吃,他就吃。   苏砚只吃了一点,就觉得口腔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喉咙里。   他忍不住开始低低地咳嗽。   因为咳嗽,青年单薄瘦削的肩膀止不住颤抖着,脸色也逐渐涨红,白皙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看起来很难受。   苏砚被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嘴里塞食物。   他不想扫了秦勉的兴。   就在这时,一道无起伏的沉稳嗓音在耳边响起:   “可以了。”   秦勉收回视线,抽了张餐巾纸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似是随意地道了句:“今晚留下来。   苏砚放下筷子,看着男人线条冷厉俊美的侧脸,乖顺地说了声好。   秦勉又说:“以后我打给你的电话,记得准时接。”   听了这话,苏砚茫然了一瞬,随后恍然大悟。   秦勉今天上午确实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但当时他在开会,就没有接,想着等会议结束之后再给秦勉回复。   谁知道后来又有学生家长特意过来找他,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   这一忙,他就给彻底忘记了。   所以,秦勉是为了这事而生气?   也许不能用生气来形容,这只是对他的惩罚而已,因为他不听话了。   就像主人教训不听话的宠物一样。   苏砚抬手摸了摸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微垂着眼眸,温顺地回答:“先生,我记住了。”   林叔端来了饭后水果,苏砚吃得很慢,他希望和秦勉多待一会儿。   然而,秦勉却很快就起身离开了。   直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苏砚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在秦勉卧室对面。   苏砚关上房门,径直往阳台走去。   阳台里放着几盆月季,生长得很好,他出门之前拜托过林叔照看好它们。   尤其是那盆莫奈,已经开了花,粉白渐变色非常梦幻。   青年的指尖轻轻着月抚着月季娇嫩的花瓣,眼神愈发柔和。   就在这时,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撕扯着。   苏砚弯腰捂着胃部,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此时白得近乎透明。   很显然,刚才那顿全是辣椒的晚餐就是罪魁祸首。 第2章 先生,我……胃疼   苏砚躺在床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瘦尖的下巴抵着鹅绒被,眼睛紧闭着,根根分明的长睫轻颤。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苏砚艰难下床,去开门。   他脸上都是冷汗,嗓音里是掩盖不住的虚弱:“先生,有什么事吗?”   秦勉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对面的青年,很明显能看出来对方的状态不对。   男人的神色不变,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给你带的礼物。”   苏砚迟疑了两秒,这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袋子,俊秀的脸上染了些许惊喜的笑意。   “谢谢先生。”   “嗯,你早点睡。”   秦勉说完就要走,苏砚苍白的嘴唇嗫嚅着,迟疑地开口:“先生,我……胃疼。”   秦勉回头,平静地往苏砚身上扫了一眼,没有过多停留。   “ 我让林叔给你拿药。”   苏砚抿了抿唇,低声回了句:“我自己有药。”   秦勉嗯了一声,随后离开了。   苏砚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在门口静立片刻,随后转身回了房间。   他打开对方刚才给的袋子看了看,是一套衣服。   图案简单的白色短袖t恤,宽松浅蓝色牛仔裤,很有青春活力。   很显然,这不是苏砚现在的穿衣风格,至于是谁的,答案不言而喻。   苏砚自己找了点胃药吃下,好歹是缓和了些疼痛,熬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天上午,司机载着苏砚回了一趟学校附近的租房。   他简单收拾了一些平时穿的衣物,还有教学用具之类的,不到二十分钟就离开了。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楼下,苏砚提着一个20寸的行李箱走过来。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坐在车里的男人朝他看过去,眼皮微掀。   “就这么点东西?”   “嗯,没什么好收拾的。”   司机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苏砚跟他说了声谢谢,便绕到另一边的车门上了车。   秦勉就坐在旁边,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工作。   身为赫赫有名的秦氏总裁,日理万机,即使不是工作日也依旧忙碌。   汽车缓缓驶出小区。   苏砚规矩地坐着,细长分明的十指虚虚交握在一起,搭在大腿上。   他侧目看向男人低头专注的侧脸,轻声道:“其实你不用过来的,耽误时间。”   秦勉没回话,他目光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指尖时不时在键盘上快速敲打几下。   苏砚没有再说话。   十分钟后,秦勉将电脑合上,这才将视线投向旁边安静的青年,开了口:“待会儿去商场。”   苏砚自然点头说好。   半个小时后,黑色迈巴赫驶进了某高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商场是秦氏旗下的。   因为是周六,人流量比平时多,很热闹。   苏砚和秦勉并肩走在里面,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的气质外形都是极其出挑的,不同类型的两个大帅哥走在一起,总会吸引路人的注目。   苏砚无视了周遭那些打量的目光,眼里只有稍稍走在前方的属于秦勉的高大身影。   “先生,你是想买什么吗?”   “嗯,给你买。”   苏砚微微张了张嘴,反应两秒才轻轻哦了一声。   两人刚走进一家大牌服装店,闻讯而来的商场负责人便匆忙赶过来和秦勉搭话。   秦勉应付了两句,不耐烦地将人打发走。   店面挺大的,他扫了一圈,看到苏砚正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里,低着头无聊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玩。   倒是有些孩子气。   “苏砚,过来。”   接下来,秦勉开始挑衣服,苏砚就负责跟在秦勉身边。   秦勉时不时拿起衣服往苏砚身前比划,觉得合适就让他进衣帽间里换。   不过这些衣服的风格都是偏休闲运动风的,很有元气活力的那种类型。   跟苏砚这沉静内敛的性子完全不沾边。   他平时的穿着很简单,大多数时候都是衬衫西裤,只不过颜色款式不同而已。   秦勉的眼光很好,或者说苏砚就是个衣架子,什么风格的衣服都驾驭得了,每一套穿出来都非常合适。   “试一下这套。”   已经试了不下十套衣服的苏砚乖乖地接过衣服,进了衣帽间。   熟练地换了一身衣服,戴上秦勉一同递给他的黑色鸭舌帽,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先生,我……”   苏砚的语气微微一顿。   秦勉就坐在试衣间的旁边的沙发上,而他旁边此时还多了一个人。   是个穿着打扮很精致洋气的陌生青年,长得白嫩秀气。   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材强壮的男人,手里都拎着好几个购物袋。   应该是跟在陌生青年身边的保镖之类的。   陶颂乐紧挨在秦勉身边坐着,肩膀几乎碰到了秦勉的肩膀。   “秦勉哥,既然你一个人没事的话,那就陪我在商场逛逛吧,你出差回来都没告诉我,咱们都一个月没见面了……”   应该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嗓音,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撒娇。   然而秦勉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淡:“没空。”   陶颂乐瘪了瘪嘴,神色看起来有些委屈,“你自己在这儿坐了老半天,怎么会没空,秦勉哥……”   他边说着,边又往秦勉身前挨近,双手直接抱住了秦勉的胳膊,轻轻摇晃。   秦勉目光往苏砚的方向扫了一眼,话是对陶颂乐说的:“还有人需要我陪。”   说罢,秦勉便直接起身往苏砚那边走去。   就在这时,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桌面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还有一声震惊的尖叫。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声音的来源,也就是陶颂乐,包括苏砚。   而陶颂乐,此时正瞪大了一双眼睛,脸部肌肉颤抖着,惊恐不定地盯着苏砚看。   “叶……叶谨一?!” 第3章 你就是一个死人的替身   叶……叶谨一?!”   苏砚还没有反应,秦勉的眸色却深了深。   陶颂乐已经踩着他那双限量版的运动鞋,蹬蹬蹬跑到了苏砚面前,眯着眼睛凑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苏砚极轻地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叶谨一,也是,一个死人怎么可能……”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陶颂乐的语气猛然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秦勉。   见秦勉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他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再次将复杂的目光投到苏砚身上。   也难怪他刚才会认错,实在是因为眼前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跟叶谨一有七八分相似。   尤其是刚才那不经意的一眼,陶颂乐还真以为叶谨一死活复活了。   只是近距离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人只是眼睛以下的部分像叶谨一,眼睛不像,气质也不像。   叶谨一的眼睛要更圆一些,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偏阳光开朗的。   而眼前这身板瘦削的青年却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像湖水像微风,安静又温和。   不过,无论是叶谨一,还是这个长相跟叶谨一相似的陌生青年,都一样的让陶颂乐觉得讨厌。   秦勉哥居然找了一个跟叶谨一长得相似的替身,而且还亲自陪着这个假货过来买衣服。   陶颂乐心里那点惊讶逐渐被愤怒取代,看向苏砚的眼神古怪又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轻蔑,藏在这之下的是嫉妒和不甘。   不过,表面上还是对苏砚甜甜地笑着,十分友好。   苏砚毫不在意对方是什么态度,只是礼貌而冷淡地冲他微笑致意。   “秦勉哥,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哥哥是谁?”   秦勉:“苏砚。”   简单的两个字,显然是不准备多介绍什么。   陶颂乐看向苏砚的眼神更加轻蔑了,看来这个假货,在秦勉哥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苏砚哥你好,我是从小跟秦勉哥一起长大的竹马,陶颂乐。”   苏砚却像是根本没发现陶颂乐那轻蔑的神态,温和有礼挑不出什么毛病:“你好,苏砚。”   陶颂乐的喉咙一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对方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更加让他恼火,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样反倒显得他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陶颂乐在心里冷哼,神气什么,不就是一个赝品罢了,还真以为秦勉哥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着看向秦勉,好奇地问:“秦勉哥,你跟苏砚哥是什么关系啊?”   秦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他的情绪向来不外露,叫人猜不出内心的想法。   “我才不是小孩子。”陶颂乐轻轻撇了撇嘴,又向苏砚投去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   苏砚此时正被秦勉旁若无人地打量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陶颂乐的小心思。   被男人那双深沉得如同深海的眼睛盯着,苏砚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问:“是不好看吗?”   “没有。”秦勉还是盯着他看,顺便抬手摆正了他脑袋上戴着的鸭舌帽,低而磁性的嗓音像醇厚沉稳的大提琴:“不错,很适合你。”   苏砚微微抿起唇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旁的陶颂乐看着这一幕,气得快要爆炸。   他深吸一口气,往秦勉跟前凑,“秦勉哥,你眼光那么好,也给我挑几件衣服吧。”   “你衣服够多了。”   秦勉说完便没再理会陶颂乐,他让服务员拿了把剪刀过来,亲自剪掉了苏砚身上衣服帽子的吊牌。   他又吩咐服务员,“把刚才试的那些全都打包起来,一并送到秦家。”   “好的,秦总。”   陶颂乐:“秦勉哥……”   秦勉抬手随意拍了拍陶颂乐的肩膀,“我们先走了,你自己慢慢逛。”   不等陶颂乐反应,秦勉便长腿阔步往外面走去。   苏砚略微冲陶颂乐颔了颔首,随即穿着那身象征着青春活力的新衣服,跟在秦勉身后出去了。   陶颂乐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气得紧咬着牙,直接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墙面上。   在服务员惊恐的目光之下,陶颂乐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这才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两个负责拎包的保镖面面相觑,刚要跟上去,陶颂乐便回头冲他们瞪了一眼。   “滚远点儿,别跟着我!”   接下来秦勉又带着苏砚逛了别的品牌店,衣服鞋子手表。   秦总花钱如流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一件衣服的价格,足以抵得上苏砚一个月的薪水,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但苏老师还是觉得肉疼。   眼看着秦勉又要迈进一家品牌店,苏砚心里有些着急,没有拎东西的左手直接伸过去,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先生,你刚才买的已经够多了,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腕部的皮肤触碰青年掌心微凉的触感,秦勉的眼皮无声地动了动,低头看过去。   微垂的浓密眼睫挡住了秦勉眼里的情绪,两瓣薄唇轻抿着,没什么弧度。   苏砚像是触电一般,立刻松开了手。   秦勉却仍然盯着青年那苍白伶仃的左手,细腕上那串佛珠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细腻的光泽。   “我看你一直戴着这串佛珠,对你很重要?”   苏砚下意识摸了摸佛珠,轻笑着说:“也没有,只是戴习惯了。”   “需要换吗?”秦勉看向不远处的一家饰品店,意思很明显。   苏砚摇摇头,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戴久了,我都对它有感情了。”   秦勉没有再说什么,对苏砚和那串佛珠的故事也不感兴趣,刚才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他没有继续踏进那家品牌店,换了个方向。   “先吃饭吧。”   “好。”   苏砚中途去上了个洗手间。   结果刚从隔间里出来,就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才见过,但过程不是很愉快。   苏砚没有什么意外,因为他早就发现有人在偷偷跟着他了,对方的跟踪技巧实在算不上多高明。   “陶先生。”他礼貌地冲堵在他面前的人喊了声。   “苏砚是吧?”陶颂乐双手叉着腰,一双睁圆了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苏砚。   “你别得意太久,你以为秦勉哥喜欢的是你吗?别太天真了!”   “我告诉你,秦勉哥只是看你长得跟叶谨一像,把你当成了他的替代品,你就是一个死人的替身!” 第4章 记住你是什么身份   想到了什么,陶颂乐又嘲讽地笑了起来。   “你应该不知道叶谨一是谁吧?”   叶谨一这个名字,苏砚确实是第一回听到,他一直知道秦勉心里有个人,却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不过,他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苏砚没有理会陶颂乐,抬脚就要从对方旁边走过。   陶颂乐不依不挠地挡在苏砚面前,又被他这事不关己的态度给激怒了。   本以为这人听到自己只是个假货的事情,会震惊错愕,会伤心难过。   谁知道对方的反应依旧平平。   陶颂乐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无视过,除了秦勉和那个该死的叶谨一。   哦不对,叶谨一已经死了。   “喂,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苏砚平静地看着他:“我刚上完厕所,还没洗手。”   陶颂乐顿时噎住了,他嫌弃地后退了半步,让开了路。   他抱着胳膊,不耐烦地站在旁边看着苏砚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再抽了纸巾擦干。   那十根细瘦的手指修长分明,白得晃眼。   陶颂乐皱了皱眉,视线转移到苏砚身上穿着的崭新的休闲长裤和卫衣,还有棒球帽。   “知道秦勉哥为什么会给你买这些衣服吗?因为这是叶谨一的穿衣风格。”   他刚刚就注意到,秦勉哥给苏砚买的衣服全都是这些类型,简约休闲的运动风,叶谨一平时就爱那么穿。   陶颂乐曾经有段时间还模仿过叶谨一的穿搭,对此再熟悉不过。   他偷偷观察着苏砚听到这件事的反应,结果还是让他失望,对方根本就没有反应。   苏砚:“陶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秦总还在等我。”   陶颂乐气结,眼看着对方饶过他往外面走,他咬牙切齿:“刚才你也听到了,秦勉哥根本就不承认他跟你的关系!”   “你这个假货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少他妈在我面前装清高!”   苏砚的脚步微顿,随后转身看向气得脸色涨红的陶颂乐,很柔和地笑了一下,用同样柔和的语气说了一句话:“没关系,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行。”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洗手间,只留下微微怔愣在原地的陶颂乐。   陶颂乐又要爆炸了。   —   在商场吃完午餐,苏砚和秦勉便回到了秦家别墅。   上午买的衣服鞋子之类的已经送到了,此时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苏砚房间配套的衣帽间里。   不小的一个衣帽间,已经被填满了大半。   苏砚对新衣服不感兴趣,看了几眼便关上了衣帽间的门。   他拿起剪刀,开始给阳台上的月季修剪花枝。   苏砚昨晚几乎没睡,今天的精神比平时更差,上午还一直被秦勉指使着来来回回试衣服,也是一项体力活。   在阳台忙了半个小时,苏砚终于抵挡不住困意,踢掉鞋子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了好几个小时,也没人过来打扰。   这边苏砚在睡觉,秦勉在书房里忙工作。   直到太阳下山,林叔过来敲门。   “秦总,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秦勉这才从电脑屏幕移开视线,起身松了松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酸痛的筋骨。   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两副碗筷,秦勉扫了一眼,苏砚人不在。   他转身往楼上走去。   林叔正站在苏砚房间门口,不轻不重地敲着门。   “苏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苏先生……”   看到秦勉走过来,林叔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秦总,苏先生貌似一整个下午都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秦勉略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来叫他。”   等林叔转身离开,秦勉直接握住门把手,试探性地一拧,没有上锁的门直接打开了。   里面很安静,一眼就能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走近了些,秦勉看清了苏砚此时的模样。   青年侧身睡在床边,可以发现他的身体是蜷缩着的,瘦尖的下巴抵着鹅绒被。   落地窗帘没有关上,夕阳最后一抹淡淡的金光穿过透明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可以看到苍白细腻的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呼吸浅浅,睡颜安静而恬淡。   秦勉盯着那张侧脸,深深地看了几秒。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叫人起床,原本还在睡着的人突然动了动眼皮,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的苏砚还有些迷糊。   视线里,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床边,五官有些看不清。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苏砚倏然睁大了眼睛,那双如秋水般温和的眼眸里在一瞬间盛满了欢喜。   他撑着两侧柔软的床垫起身,张开双臂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男人紧实的腰,脸颊也埋进对方怀里,很温暖。   就像依恋主人的小动物一样,苏砚在男人怀里蹭了蹭,轻声呢喃:“你终于来了。”   秦勉的眼皮动了动,无声地垂眸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人,眸色渐沉。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往苏砚肩膀上用力一推。   瘦弱的青年被推得直接倒在了床铺上,他撑着床垫抬头,错愕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人。   秦勉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在他身前,脸色有些难看。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涌现在心头,苏砚无法控制,难过地垂下了眼眸。   突然,他的下颚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掐住,那力道很重,苏砚不由皱了皱眉。   他被迫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平静森寒的眼眸。   “苏砚,记住你是什么身份,我不想再强调第二遍。”   苏砚眼里弥漫着雾气,长睫像受惊的蝴蝶般轻颤。   因为下颚被掐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需要的只是苏砚那张跟叶谨一相似的脸,而不是那多余而无用的感情。   —   秦勉坐在餐桌前,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寡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苏砚没有直接坐下来,他垂着眸子习惯性地转了转腕上的佛珠,轻声道:   “先生,刚才我睡迷糊了,脑子不清醒。”   秦勉撩起眼皮,注视了他两秒,青年白皙的脸颊上有两道很明显的红痕,是他刚才掐出来的。   他收回视线,指尖轻点桌面,从喉间碾出一个字:“坐。”   今天晚餐的菜色还算正常,只有两个菜是放辣椒的,其他的口味还算清淡。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谁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苏砚余光里看向对面。   他特意坐在了秦勉斜对面的位置,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他通过眼前的男人,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最喜欢看秦勉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尤其像他。   快上千个日夜里,那个吝啬到连在苏砚梦里都舍不得出现的男人。   苏砚吃完了一碗饭,觉得已经吃不下了,便放下碗筷。   “林叔,再去给他添一碗饭。”   秦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不带任何的感情。   苏砚没说话,秦勉不会在意他的意愿。   等林叔重新端来一碗饭后,他便继续吃了起来。   苏砚胃里涨得难受,饭后,他独自去别墅庭院散步消食。   别墅占地面积很广,庭院也很大,里面有一个人工池塘,假山凉亭,周围还种着各种名贵的花草。   这个时间点,花匠园丁们已经下班了,周围很安静。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的太阳能照明灯自动亮起。   苏砚安静地沿着石板路走着。   突然,耳边似乎传来微弱的声响,仔细听,似乎是小奶猫喵喵的叫声。   几分钟后,苏砚抱着刚从人工池塘边上捡到的狸花猫往回走。   它看起来很小,应该只有一个月大,浑身毛茸茸的很可爱,但很瘦,毛发还有些脏。   苏砚怜爱地摸了摸小猫崽的脑袋,跟哄孩子似的低声道:“乖乖,我带你找吃的。”   他说完就抬头,正好看见秦勉从屋里出来。   男人穿着一身比较休闲的灰色西装,长腿阔步走向停在门口的车,随后弯腰坐进了后座。   这幅装扮不像是出去应酬,应该是跟朋友有约。   说起来,苏砚还没有见过秦勉的朋友,秦勉当然也不会带他出去,不是一个圈子的。   苏砚站在原地一直盯着秦勉的身影,直到汽车逐渐驶出大门口,他才迈开脚步继续往别墅里走。   “林叔,家里有小猫能吃的东西吗?”   “小猫?”林叔扭头看过去,就看到苏砚怀里突然多了一只很小的狸花猫。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似有些为难,委婉地提醒:   “苏先生,秦总不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带毛的,您最好不要在别墅里养猫。”   其实秦总对小动物没什么感觉,只是已经去世的那位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自那以后,秦总身边就不能出现带毛的动物。   苏砚倒是不知道这一点,“好,我知道了,谢谢林叔提醒。”   他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个月的小奶猫能吃什么。   羊奶粉,幼猫粮。   这些别墅里都没有。   苏砚不敢乱喂食物,毕竟小家伙看起来那么虚弱。   人的生命都那么脆弱,说没就没了,更遑论一只小猫崽。   思量片刻,他问林叔要了把车钥匙,亲自开车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苏砚带着小猫崽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他拜托护士给小家伙喂了一点吃的,又做了身体检查,除了营养不良外没什么大问题。   买了点羊奶粉和幼猫粮,抱着小猫正准备回去,外套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苏砚把小小的猫崽放进另一侧的衣兜里,旋即拿出手机看了看。   在看到来电显示后,青年那双平静的桃花眼里突然掀起波澜。   小猫崽在衣兜里用两只爪子扒拉着布料,发出喵呜喵呜的小奶音。   苏砚盯着不停震动的手机,犹豫片刻,接通了电话。   刚接通,电话那头便立刻传来一道醉醺醺的男声:“苏砚,带着钱立刻……立刻到深蓝会所102包厢!立刻!马上!”   “老子给你半个小时,要是不来你就死……死定了!”   苏砚一句话还没说,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放下手机,抬手摩挲着左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其实也才过了一分钟,他才迈开步子往停在路边的那辆还算低调的奔驰走去。   另一边,深蓝会所。   秦勉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去往专门为他预留的vip包厢。 第5章 傍上大款了   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走廊里非常安静。   只是侍应生刚打开包厢门,里面就立刻传来嘻嘻哈哈的玩闹声,扑面而来的酒气还混杂着脂粉味。   宽敞的真皮沙发上坐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件花衬衫,室内的光线本就昏暗,他脸上还架着一副墨镜,露出的半张脸英俊又浪荡。   左手搂着一个漂亮姑娘的腰,右手搭着一个俊秀男孩的肩膀。   可谓是左拥右抱。   侧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看起来就正常多了,正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玩手机。   秦勉刚进来,元皓就伸出食指拉下墨镜,冲门口的方向挑了挑眉,哟了一声。   “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秦总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说完,他又啧了一声,话是对左右两边陪酒的姑娘和男孩说的:“我说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看见咱秦总眼睛都直了。”   “瞧您说的,人家眼里可就只有元少。”   “就是就是。”   话是这么说的,但那姑娘和男孩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看。   秦勉这长相,男女通杀。   元皓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从钱夹里抽出一叠钞票往两人的衣服里塞。   “去去去,秦总不乐意看到你们,赶紧出去。”   姑娘和男孩难掩欣喜,一人往元皓脸上亲了一口,临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秦勉一眼。   但也仅限于看。   秦总不是他们这种人能轻易招惹的。   人已经走了,但空气里还有挥之不去的脂粉味,秦勉端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迈步走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   “下次别再让我看到这些人。”   “知道了知道了。”元皓凑过来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秦勉,讨饶道:“秦总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坐在另一边玩手机的陶泽川起身,在秦勉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跟秦勉碰了碰杯。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的尿性,男女不拘,迟早有一天得肾虚。”   还挺押韵。   元皓拿下墨镜用力往陶泽川身上扔去,“姓陶的老子收起你的乌鸦嘴,老子还能再战到八十!”   “对了秦哥,怎么不带你那小情儿过来玩玩啊,都叫你好几回了。”   跟叶谨一长得相似的假货替身?   元皓早就想见识见识了,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秦勉仰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酒,性感的喉结上下攒动。   包厢昏暗的光线落在男人那张冷淡而深刻的侧脸上,遮盖住了眼底的一片冷漠。   良久,才落下三个字:“没必要。”   闻言,陶泽川看向秦勉,他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波动,随后扶着额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昨天乐乐在商场碰见你和那个叫苏砚的在一起,跟我闹了好半天。”   “就知道他要闹,所以我才瞒着他的。”   乐乐,也就是陶颂乐,陶泽川的弟弟。   正说着,包厢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前一秒才刚提起的人,后一秒就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   “哥,秦勉哥,你们出来聚会也不告诉我一声!”   正好半个小时,苏砚将车停在了深蓝会所门口。   这里看起来很高级,是会员制的,苏砚自己不能进去。   前台打了个电话给102包厢的客人,得到允许之后这才客气地领着苏砚往里走。   “先生,102包厢到了。”   苏砚冲侍应生道了声谢,这才推开包厢门进去。   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酒气,还有难闻的烟味,桌上的酒瓶七扭八歪,沙发上躺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昂贵的西装,但此时却被弄得皱巴巴的,领带扯了下来,衬衫扣子也解开好几颗。   满脸醉意,异常颓废。   苏砚眉心极轻地蹙了蹙,他走到沙发前,还算客气地喊了声:“裕恒哥。”   宋裕恒撑着沙发两边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然后满脸不耐烦地冲苏砚伸出了手。   “钱呢,把卡给我。”   “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儿!”   理直气壮的语气。   宋家原本还有些资本,是做服装生意的,但这几年在宋裕恒的经营下却大不如前,如今还面临着破产的危机。   宋裕恒今晚组了个局,本来想跟认识的朋友借钱周转一下。   谁知道那些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见宋家要倒了没有价值,于是互相推诿着,谁也不肯帮忙。   结果钱没有借到,账还得自己结。   高级会所的消费不低,再加上那几个龟孙子点的都是好酒,加起来得十来万。   宋家败落了,宋裕恒如今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于是就想到了苏砚。   苏砚没有掏钱,他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用陈述的语气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你要不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宋裕恒用力揪着苏砚的衣领,嗤笑了一声:“你这身行头全都是顶奢的牌子,一件外套都好几万了,你跟老子说没钱?”   “老子虽然醉了,但没眼花!”   “没想到啊,你一个穷酸教书的,居然这么赚钱?还是傍上大款了?”   苏砚确实是傍上大款了,这些衣服都是秦勉给买的。   秦勉在别墅住的时候,他会穿对方给他买的衣服。   “赶紧把银行卡给我,别逼老子动手!”宋裕恒用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苏砚。   苏砚没有挣扎反抗,他的眼皮动了动,长睫轻颤,昏暗的光线映在那张苍白的侧脸上。   “我没有那么多钱。”   他只是个普通教师,一个月的薪水还不到一万。   宋裕恒自然不相信他,一身名牌哪里会连十几万都掏不出来。   “老子看你就是不想给!”   “苏砚,你他妈别忘了你现在还活着是因为谁!”   宋裕恒揪着苏砚的衣领,发狠似的将他往旁边的墙壁推去。   单薄的背部撞上坚硬冰冷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可见力道有多重。   苏砚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由宋裕恒食指戳着他的胸膛,承受着对方的怒火。 第6章 白眼狼   我弟为了护着你连命都没了,你他妈这辈子都欠我们宋家!”   “现在只是让你掏个十几万就舍不得了?我弟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他是脑子糊涂了,才会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去救你这头白眼狼!”   衣兜里的小猫崽显然受到了惊吓,不安地乱动着,发出虚弱惊慌的叫声。   苏砚伸手进去,冰冷苍白的指尖轻轻摸了摸小猫崽的脑袋,算作安抚。   而后,他抬头看着眼前还在不停咒骂的宋裕恒,嗓音微哑:“这次我帮你,但没有下次。”   苏砚没有那么多钱,但秦勉曾经给过他一张卡,随便花的那种。   这卡他从来就没有使用过。   今天是头一回。   另一边顶层的vip包厢,元皓和陶泽川正在打桌球。   秦勉姿态随意地靠着沙发,手里端着杯酒,不时往仰头往嘴里送一口。   陶颂乐紧挨在他旁边,嘴巴就没停过,一直说着没营养的内容。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基本都是单音节。   “秦勉哥,那个叫苏砚的跟你在一起肯定是图你的钱,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他只是表面上对你装得深情款款而已,像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秦勉敷衍地嗯了一声,就在这时,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   他随意瞥了一眼,是银行发过来的短信。   在看到具体内容后,秦勉眼里短暂地闪过一抹异色。   苏砚头一回用了他给的卡,并且一下子消费了十五万。   “秦勉哥,你看什么呢?”   “没事。”秦勉拿着手机起身,冲元皓和陶泽川打了声招呼:“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秦勉哥你等等我!”   “这才哪跟哪啊,老秦你站住!”   陶颂乐跟屁虫一样追在秦勉身边,元皓和陶泽川互相对视一眼,也双双跟了出去。   “川啊,你弟还真是一如既往对咱秦哥死心塌地啊。”   元皓抬手搭在陶泽川肩膀上,操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给他找几个帅哥让他移情别恋?”   “没用。”陶泽川嫌弃地推开他的胳膊,又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没试过?”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了地下停车场。   看到自家老板,司机连忙从车里出来,打开了后座车门。   “先走了。”   秦勉跟三人说了一声,正欲抬腿迈进后座,与此同时,耳边响起陶颂乐诧异的叫喊声。   “那不是苏……苏苏苏砚吗?”   结巴了好半天,陶颂乐才想起苏砚的名字。   他手指着电梯的方向,一双瞪圆的眼睛里闪着兴奋又奇异的光芒,因为苏砚是扶着一个男人从电梯里出来的。   秦勉上车的脚步微顿,顺着陶颂乐的视线看过去。   元皓和陶泽川也看了过去,前者拉下鼻梁上的墨镜,眼里写满了看戏是兴奋,后者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苏砚刚扶着醉醺醺的宋裕恒从电梯出来,没走两步,就敏锐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苏砚抬头看去,目光精准地定格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罕见地有些诧异。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和秦勉对上视线。   男人站在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旁,单手抄在兜里,看向他的神色依旧寡淡,眸色如古井般幽深。   “妈的,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狗杂种,老子当初瞎了眼……”   宋裕恒还歪歪扭扭地靠在苏砚身上,口齿不清地骂着。   陶颂乐已经迈着兴奋急切的步伐蹬蹬蹬地走了过来,一边指着苏砚一边义愤填膺地骂道:   “好你个苏砚,居然背着秦勉哥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不要脸!”   元皓挑了挑眉,和陶泽川一起跟了过来,秦勉走在最后面。   “妈的吵死了!”神志不清地宋裕恒不耐烦地吼了句。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他就哎哟一声歪倒在了地上,因为苏砚松开了手。   “苏砚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赶紧扶老子起来!”   苏砚身体不好,扶着一个比他高大的男人走了那么久,早就累了。   他无视了发酒疯的宋裕恒和瞪着眼睛的陶颂乐,眼神紧随着一步步走近的秦勉。   随后,他顺从地喊了一声:“先生。”   秦勉没有反应,甚至没有多给苏砚一个眼神,只往下扫了眼正狼狈摔在地上骂娘的陌生男人。   倒是元皓的反应不小,他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眉目柔和温顺的青年,低低骂了句握草。   刚才离得远了看不清楚,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眼,长得是真像,穿着也像。   就是性格气质不同。   他屈起胳膊戳戳旁边的陶泽川,挤眉弄眼小声道:“怪不得能入秦哥眼呢,长得真有两把刷子。”   陶泽川没说话,目光像是钉在了对面青年的身上,像刀子一样锋利。 第7章 你这张脸别想要了   苏砚感觉到了那道不同寻常的目光,余光不由往陶泽川那边看了一眼。   男人长得和陶颂乐有几分相似,不过身材更加高大,五官也更加俊朗些,带着一副黑边的半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苏砚冲他略微一颔首,很快便收回视线。   这人对他貌似有敌意。   这是苏砚对陶泽川的第一印象。   “喂,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陶颂乐眼看着自己又被无视了,不由拔高了声调:“这个男的是谁?!”   苏砚总算是回了句:“朋友。”   “鬼才信你,大晚上和朋友出现在这种地方,还不要脸地搂在一起,别以为我们刚才没看见!”   宋裕恒虽然模样狼狈了些,还满口脏话毫无素质,但身材长相都还不错。   刚才那情形,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   苏砚解释:“他喝醉了,我只是帮忙扶着他。”   陶颂乐冷哼了一声,随后跑到秦勉跟前,“秦勉哥你刚才也看到了,这姓苏的指不定在拿着你的钱养野男人呢。”   元皓抱着胳膊摩挲着下巴,“还真是够精彩的啊。”   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调侃了一句:“秦哥,我突然发觉你头顶有些绿啊。”   不过元皓心里清楚,这小情儿不至于这么没眼光,去勾搭一个哪哪都不如秦哥的人。   秦勉冷冰冰地乜了元皓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苏砚,从唇齿间碾出一句话:“跟我回去。”   平静沉稳的声线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   苏砚抿了抿唇,“先生,我开了车过来的,还要送他回去。”   元皓夸张地哟了一声,这小情儿是真的敢啊。   “苏砚是吧,敢情咱们秦哥还没有你朋、友重要啊?”   他特意加重了“朋友”这两个字。   陶颂乐也适时添了一把火:“秦勉哥你听到了吧,这男的果然是他的姘头!”   秦勉冷厉的眉微微拧起,心底隐隐有些烦躁,他盯着对面清俊温和的青年,锐利的眼眸黑沉得像化开了的墨。   “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扔下这么一句话,男人便抄着兜转身,长腿阔步离开。   苏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迈开脚步追了上去,连一眼都没有给地上的宋裕恒。   他刚才之所以说那句话,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秦勉的底线。   结果就是,如果他现在不跟着秦勉回去的话,以后都别想再回去了。   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远,双双上了车,陶颂乐气得直跺脚。   可恶,他刚才就应该拦着那个姓苏的!   “这个苏砚还挺有趣的。”元皓眯缝着眼睛感慨了一句,随后没骨头似的靠着陶颂乐肩膀,笑嘻嘻道:“乐乐,我建议你追上去加入他们。”   “赶紧滚!重死了!”   陶颂乐推开元皓,转而走到陶泽川身边,不满地抱怨:“哥你说那个苏砚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像那谁吗……要不我去整容算了。”   陶泽川盯着那辆逐渐驶远的私家车,这才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   良久,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句:“他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听了这话,陶颂乐立刻不乐意地撇了撇嘴,气呼呼地抱着胳膊往前走。   “懒得跟你说,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他,真是的……”   几分钟后,停车场里只剩下醉醺醺倒在地上骂骂咧咧的宋裕恒。   苏砚从别墅开出来的奔驰还停在这里,另一边,迈巴赫行驶在夜色的车流当中。   两人并排坐在后面,安静的气氛有些难言的沉闷。   周遭的空气里像是溢满了汽油,稍微起点火星子就能爆炸。   就连司机都察觉到了后排的气氛不对,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丝丝缕缕的酒气飘进苏砚的鼻腔里,秦勉喝了酒,但从表面没看出什么醉意。   男人姿态看起来随意散漫,背部靠着椅背,长腿交叠,修长有力的十指交握,搭在大腿上。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磁性嗓音:“花我的钱养别的男人?”   秦勉说着话,视线却没转移,没有看身旁的人,似乎只是不经意问了句。   司机似乎比当事人还要紧张,脸上都冒了冷汗,默默将挡板升了起来。   苏砚看着身侧的男人,目光温和如秋水。   “先生,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清浅动听的嗓音如玉珠落盘。   秦勉只要侧目看过去,就能对上一双蕴藏着缱绻深情的眸子,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眼神。   “钱是给你的,你怎么花,给谁花都没关系。”   “但是,你要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和别人搞在一起……”   秦勉侧身看过去,形状好看的眼眸泛着冷意,阴戾深沉得如同鹰隼,紧紧锁着眼前的青年。   他抬手,指腹轻抚着苏砚的脸颊,动作很轻柔。   “你这张脸也就别想要了。”   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温柔了。 第8章 下车   熟悉秦勉的人都知道,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秦总是不会开玩笑的,说到做到。   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倾泻压倒下来,弥漫在封闭的车厢里。   换作别人,可能早就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苏砚只是眼皮微颤,却依旧凝视着男人那张平静却冷漠到极点的脸,甚至还抬手握住了对方放在他脸颊上的手,脑袋侧过去一点,轻轻蹭了蹭。   “我知道。”淡色柔软的唇轻轻张合,无比清晰而虔诚地在秦勉的耳际响起:“先生,我是你的。”   手背上是微凉柔软的触感,耳边是温柔缱绻的话语,眼前是一张熟悉中带着陌生的脸,俊秀而漂亮。   秦勉推开苏砚的手,只用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注视着他,没有一丝听到旁人表白之后的动容。   目光里只带着从容的审视,仿佛要看穿眼前的人。   气氛再次凝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此时,一声又软又小的猫叫声突然在车厢里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喵呜~”   又是接二连三的猫叫声,想让人忽略都难。   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灰色猫头从苏砚外套的口袋里探了出来,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外面看。   这只才一个月的狸花猫幼崽刚才在温暖的外套口袋里睡着了,这会儿刚醒过来。   苏砚有些错愕,他差点儿没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只小家伙。   又想起林叔跟他说过的话,立刻就要伸手将小猫崽的脑袋给塞进衣兜里。   可惜已经迟了。   秦勉看到了。   不出预料,苏砚看到对方的眉轻拢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悦。   他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解释道:“这只猫是我傍晚的时候在别墅庭院里捡到的,刚才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过了,很干净。”   “把猫扔了。”   几乎是苏砚的话音刚落,秦勉就开了口。   苏砚难得没有听话照做,打着商量道:“我能先把它带回去吗,就一晚,我会看好它的,不会让它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一条小生命,他不能把它扔下。   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还违抗秦勉的命令,无异于火上浇油。   小猫还在扒着衣兜努力探头,好奇地望着对面那位异常冷漠的人类,发出喵呜喵呜的小奶音,可爱得叫人的心都融化了。   但苏砚没有从秦勉那张成熟而英俊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动容的神色。   他带着一丝期待,继续开口:“就一晚上,明天我就把它送走,行吗?”   “给你两个选择。”秦勉说:“让猫下去,或者你跟它一起下去。”   苏砚低敛着眸子,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小猫崽的脑袋,没说话。   今晚的苏砚在反复挑战秦勉的底线,而秦勉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他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代替品。   将面前的挡板升了上去,秦勉吩咐前面的司机:“停车。”   司机自然不敢违抗自家老板的命令,在前面的路口把车停了下来。   秦勉扫了眼身旁的人:淡声命令:“下车。”   盛京十月末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尤其在夜晚更为明显。   苏砚抱着只有他巴掌大的小狸花猫,独自站在车流涌动的街边,看着那辆迈巴赫逐渐驶远,黑色的车身融入夜色中。   一股凉风吹过,青年干燥柔软的发丝被吹起,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眉宇愈发精致,在昏暗的路灯下却也愈发冷清。   “喵呜~”   小猫崽粉嫩的小爪子扒拉着苏砚的衣袖,正巴巴地望着他。   苏砚轻轻吁了一口气,指尖拨了拨小家伙的下巴。   “好歹还有你陪着我。”   他掐着表,迎着夜风在原地站了十分钟,也没看见那辆熟悉的私家车回来。   没有失望也没有意外,苏砚迈开脚步往回折返。   那辆奔驰还停在会所停车场里,他身上有车钥匙。   苏砚没有叫车,走了大半个小时才重新回到会所。   地下停车场里,宋裕恒还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躺着,看那模样应该是睡着了。   苏砚只往那儿扫了一眼,便抱着小猫崽上了那辆奔驰,把车开走了。   —   私家车在别墅前稳稳停下。   “秦总,到了。”   靠着座椅背假寐的男人睁开眼睛,指腹抵在太阳穴揉了揉,随后下了车。   刚进门脱下外套换了鞋,林叔就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过来。   “秦总,喝酒之后再喝一杯热牛奶会舒服点。”   秦勉没接过去,他盯着那杯对方手里端着的那杯还散发着热气的牛奶,冷不丁地问了句:“谁让你准备的?”   林叔顿了顿,随后老实回答:“是苏先生,他刚才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准备的。”   秦勉是喝了不少酒,但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还没到醉的程度。   苏砚发现了。   “放着吧。”   秦勉淡淡吩咐了一句,便转身上了二楼。   回卧室冲了个澡,然后进书房忙工作。   秦勉盯着屏幕里的文件,却无法做到百分百投入,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压下心里隐隐的烦躁。   看来是酒喝多了。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夜十一点。   书房的灯还亮着,秦勉关了电脑,冷峻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倦意。   端着水杯下楼,林叔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撑着额头昏昏欲睡。   听到动静,他才迷糊地睁开了眼,连忙起身朝秦勉走过去,“秦总,您是要喝水吗,我给您倒去。”   秦勉:“不用,怎么还不去休息?”   林叔:“苏先生还没回来。”   不是出去给小猫崽买猫粮去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秦总看到那只小猫会有什么反应。   林叔暗自在心里嘀咕。   秦勉:“不用等他,你去睡。”   林叔是秦家的老人,从小就跟在秦勉身边,自然是了解这位主人的。   这会儿便听出来了,秦总的心情不太好。   “好,那我就去休……对了,牛奶要不要再给您热一下?喝了会睡得好点。”   秦勉淡淡地瞥了一眼还搁在茶几上的牛奶,早就凉透了。   “不用,拿去倒了。”   林叔应了一声,便端起那杯牛奶进厨房倒了,然后回自己房间休息。   秦勉跟着进厨房倒了杯白开水,仰头喝了半杯。   指腹摩挲着杯壁,男人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眸子比夜色还要漆黑深邃。   这会儿倒是听话了,让不回来就不回来。 第9章 亲昵   苏砚是深夜十二点才回来的。   他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店,暂时把小猫崽放在那里寄养几天,之后再给它找个靠谱的主人。   虽然苏砚很喜欢这只小家伙,但秦勉是绝对不会让他养的。   别墅里的灯都关了,里面漆黑一片。   苏砚没有开灯,直接打开手机电筒照明,往自己房间走去。   对面秦勉卧室里门紧关着。   苏砚放轻动作,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再轻轻关门。   —   第二天是周日,依旧不用去公司。   秦勉比平时晚起了半个小时。   洗漱完之后从卧室出来,似是不经意往对面瞧了一眼,房门紧闭着。   他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转身往楼下走去。   楼梯刚走到一半,一股香味就顺着空气钻进了秦勉的鼻腔里,从厨房里飘出来的。   林叔正在客厅里擦拭着花瓶,看到秦勉下来后,便笑着问了声好,又说:“苏先生在厨房做早餐呢。”   秦勉的眼皮微微一动,随后便迈开步子往厨房走去。   他无声地在厨房门口停下,看着那抹站在灶台前的纤瘦修长的身影。   苏砚背对着他,身上就穿着他在商场给他买的衣服,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裤,一瞬间与记忆中那人的模样重叠。   秦勉紧紧盯着那抹身影,如深海般神秘深邃的眼眸里翻搅着激烈的情绪,无声暗涌。   突然,那道背影转了过来。   “先生,早上好。”   苏砚的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恬淡的笑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弯。   像是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   青年右手拿着筷子,身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围裙。   秋日早上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挥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似乎连每一根发丝都闪着光。   苏砚今年不过二十五,长得白净显小,现在穿成这样,说是十八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只是,那张脸无论生得多么好看,也无法完全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秦勉的目光敛了敛,无声地将那些汹涌袭来的情绪藏于眼底深处,眼神归于波澜不惊的平静。   “做了什么好吃的?”   秦勉边说着边走到苏砚身边,似乎也忘记了昨晚的事情。   苏砚用筷子夹起平底锅里的饺子翻了个面,冲旁边的男人笑笑,“艇仔粥,还有煎饺。”   他知道自己的厨艺很合秦勉的胃口。   苏砚之前给秦勉做过两回饭,对方的胃口都会比平时好。   想到昨晚惹男人不高兴了,他才早起专门做了早餐。   在别墅住的时候,苏砚是不怎么下厨的,毕竟天天能吃到的东西,是不会让人惦记的。   秦勉闻着香味,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旁边站着没有离开,安静地看着苏砚手里的动作。   那双手生得白皙细腻,能看到手背上淡青色的静脉血管,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此时正拿着筷子熟练地翻动着锅里的饺子,细腕上戴着的沉香木佛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滑动着。   苏砚低着头忙碌,“先生,早餐很快就好了,先去外面坐……”   他的嗓音突然一顿。   秦勉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他身后,手臂从后面绕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脖颈处,苏砚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低低唤了句:“先生……”   秦勉的脸凑近,几乎埋在苏砚的肩颈处,轻轻嗅了嗅。   清淡的山茶花香味在鼻腔里蔓延,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苏砚用了那款他特意让人准备的沐浴乳。   “先生?”   话音刚落,温热柔软的触感从他的颈侧传来,稍瞬即逝,让人以为是错觉。   苏砚的身体一僵,秦勉亲了他的脖子。   虽然他和对方维持着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快两个月了,最亲密的关系也发生过,但秦勉从来不会主动去亲吻或者拥抱他。   这是真正的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苏砚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那块被亲过的敏感脆弱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皮肤过于白皙,看着格外明显。   然而很快,秦勉就松开了手,连眼皮子都没有多动一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过。   “不打扰你了,我先出去。”   苏砚也很有默契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轻轻道了声好,直到男人的身影离开厨房,才低头继续忙碌。   只不过,有两个饺子煎焦了。   “……”   煎完饺子,艇仔粥也煮好了。   苏砚先给秦勉盛了一碗。   热气腾腾的咸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里面满满的都是料。   秦勉尝了一口,米粥煮得很绵密细滑,口感也非常丰富。   苏砚也盛了一碗,用瓷勺轻轻搅拌着还很烫的粥,看向对面:“先生,感觉怎么样?”   “还行。”   苏砚唇角微抿,露出小弧度的笑意,“先生,再尝尝煎饺。”   他用公筷夹了一只煎得最好看的饺子放进秦勉面前的小碟子里。   秦勉放下瓷勺,拿起筷子夹起煎饺送进嘴里,咬了一半。   饺子两边煎得焦黄酥脆,里面的馅料很多,肉末玉米香菇粒,吃起来唇齿留香。   苏砚的手艺确实很对秦勉的胃口。   他今天的食欲不错,一口气吃了十只煎饺,外加两碗艇仔粥。   苏砚暗自观察着对面男人的神色,食饱喝足,对方的状态明显愉悦放松了些。   他适时开口:“先生,昨晚的事是我不对。”   “那只猫我暂时寄养在了宠物店,等过几天应该就能找到新主人了。”   秦勉抽了张餐巾纸,细致地擦着嘴角。   片刻,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寡淡的“嗯”。   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苏砚身上有一点是让秦勉满意的,够识趣。   吃完早餐,秦勉又有事出去了。   苏砚回房间批改学生的作业,然后开始写下周的教案,备课。   做完这些已经快中午了。   苏砚准备去宠物店看看小猫崽,开的还是那辆黑色奔驰。   其实是有司机专门接送他的,但他习惯独自出门,所以就没有叫司机。   小猫崽在宠物店过得很好,洗过澡之后身上干干净净的,香香软软的一小团,哪里像一只流浪猫。 第10章 更像他了   苏砚在宠物店里逗着小猫崽玩了一会儿,然后拍了几张照片。   他登录宠物论坛,把照片都发了上去,给小家伙寻找新主人。   没过几分钟,帖子下面就有了十来条回复。   这只狸花猫幼崽的颜值确实很高,身上应该有别的品种猫的血统,少见的灰色毛发,脸蛋圆圆的,非常可爱。   苏砚花了大半个小时的功夫,才从众多想领养小猫的网友中选出了其中一个。   对方是一位年轻的男士,从发来的图片上来看,家里条件看起来很好,而且还养了别的小动物,一只虎斑猫和一只萨摩耶,都养得很好,是一位很有爱心的人。   两人约定好下周五晚上见面。   放下手机,苏砚看着正抓着小玩具玩得不亦可乎的小猫崽,伸出食指戳戳它的脑门,“小家伙,帮你找到新主人了,以后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喵呜~”   猫崽仰着脑袋,伸出粉嫩的小舌尖轻轻舔了舔苏砚的手指,表示亲近。   苏砚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很喜欢这只小家伙。   小猫继续寄养在宠物店里。   周末休息了两天,刚出差回来的秦勉又恢复了忙碌的工作,据说是在忙一个大项目,每天早出晚归。   虽然两人同住一屋檐下,但只有吃早餐那短暂的十几分钟相处时间。   有时候太晚了,秦勉直接住在办公室休息间,不回别墅。   又是一天晚上,苏砚独自坐在偌大的餐厅里吃晚餐。   因着没有秦勉在餐桌前盯着,他只吃了不到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然而,没有了秦勉,还有林叔。   “苏先生,再吃一碗饭吧,先生特意嘱咐过的。”   说话的同时,林叔已经重新盛了一碗饭放在苏砚面前,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砚知道林叔只听秦勉的吩咐,他的话是不管用的,只能继续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勉有多关心他的身体,工作那么繁忙还不忘盯着他吃饭这件事。   实际上苏砚每天都吃得很勉强,有时候晚上还撑得难受睡不着。   最关键的是,即使他一日三餐都比平时吃得多,体重也不见涨。   那张秦勉最关注的脸,还是一样瘦。   “林叔,先生今晚回来吗?”   他已经有三天没见过秦勉了。   林叔:“这个我也不清楚,秦总没有说。”   忍着反胃吃完了那碗饭,苏砚吃了点健胃消食片,照例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思酌片刻,他掏出手机给秦勉拨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几声,电话被接通了。   苏砚坐在人工池塘边的凉亭里,喊了声:“先生。”   “有事?”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今晚回不回来。”   “不确定。”男人无波无澜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显得有些失真,也愈发薄情:“没事就挂了,忙。”   苏砚还没来得及说再见,那边就挂断了。   不确定那就是有可能回来。   散了会儿步,苏砚如往常一样回卧室批改学生作业,然后备课,准备明天要讲的内容。   做完这些已经九点了,秦勉还没回来。   他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客厅沙发里等人回来,对面的大屏幕布上还放着电影。   国外的一部爱情电影,苏砚坚持看了一个小时,终于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密码锁开门的声音。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推开门从外面进来,身上还裹挟着深秋夜晚丝丝的凉意。   秦勉在玄关脱了外套换了鞋,往里面走去,刚走到客厅,他的脚步就顿了顿。   里面只开了一盏暖色的落地灯。   穿着休闲浅色居家服的瘦削青年窝在宽大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脑袋靠着沙发背歪向一边,眼睛闭着。   暖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安静而温暖。   秦勉无声地看着这幅画面,如墨色般浓稠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随后,他在苏砚身旁坐下,侧身过来,视线仔细地扫过青年的眉眼,鼻子,嘴唇……   旋即抬手,粗糙温暖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摁在了那淡色柔软的唇瓣上。   苏砚睡得很浅,这会儿迷糊感觉到了异样,长睫轻颤睁开了眼,随即对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有些错愕,说话的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先生。”   秦勉的指腹还摁在原处,双唇张合之间,热气喷薄出来洒在指腹上。   秦勉收回手,拇指和食指轻捻了一下,问:“怎么不回房间睡?”   苏砚微微坐正了身体,抿唇轻笑:“我想在这里等你回来,谁知道不小心睡着了。”   他向来直白,就这么赤裸地袒露自己的心意。   可惜,对方并不在意这种心意,秦勉垂眸捏了捏眉心,冷峻的眉宇间有掩藏不住的倦意。   “以后不用这样,回房间睡。”   此时已经深夜十一点,说罢,他便起身准备往楼上走。   突然,手腕被握住,微凉的触感传来。   秦勉停下脚步,垂下眼帘盯着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手,在灯光下白皙莹润,像艺术品。   他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苏砚适时地松开了手,仰着那张白皙俊秀的脸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温声开口:“先生,你看起来很累,我没事的时候在网上学了按摩手法,能缓解疲劳。”   “我给你按一下吧?”   暖色的灯光下,青年眸光温润中带着几分期待。   等秦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坐在了沙发上,苏砚则站在他身后,柔软中带着凉意的指尖落在他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按摩着。   确实挺舒服。   秦勉闭上眼睛,微仰着头靠着座椅背,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忙碌了这么久,他确实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勉的呼吸逐渐均匀缓慢下来,陷入了浅眠当中。   苏砚放轻了手里的动作,生怕惊扰到眼前的男人。   他低着头,放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他眼里深情到几乎偏执的情绪。   闭上眼睛的时候,更像他了。   倏然间,秦勉睁开了眼睛,眼底很快恢复了一片清明。   “行了。”   他推开苏砚的手,起身往楼上走去,边走边说:“很晚了,回去睡。” 第11章 你能抱抱我吗   苏砚突然起身,喊了一声先生。   刚走到楼梯口的秦勉停下脚步,“还有事?”   视线所及之处,穿着一身宽松居家服的青年站在沙发前,暖色的落地灯洒在他的身上。   他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唇,这才带着一点试探性地轻声开口:“先生,你能抱抱我吗?”   那双映着点点灯光的桃花眼小心翼翼而又期盼,像渴求得到主人亲近的小动物,异常柔软而脆弱。   秦勉突然想到了昨晚那只从苏砚衣兜里钻出来的小猫崽子。   在这样的场景下,面对着那种眼神,尤其对方还顶着那样一张相似的脸。   秦勉的呼吸像是沉了一下,随后张开了双臂。   “过来。”   苏砚怔忡了一瞬,像是不相信。   但又像是怕对方反悔似的,赶紧快步走了过去,眼里跳跃的光点似乎都亮了些。   秦勉长得高,快有一米九了,比苏砚要高上半个头。   他张开双臂搂住了男人的腰,脑袋靠在男人的肩颈处,闭上眼睛轻轻呼吸着。   秦勉的怀抱跟他这个人截然相反,很温暖,有种熟悉的感觉。   秦勉没有回抱,成熟英俊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淡,甚至极轻地蹙了蹙眉。   像是懊恼,又像是不解自己此时的举动。   几秒之后,他抬手抵在苏砚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将人推离自己的怀抱。   “早点休息。”扔下这么一句话,男人转身上了楼梯。   苏砚站在原地,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温暖怀抱,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跟着秦勉的脚步往楼上走去。   秦勉打开卧室门,刚迈进去,却看见原本应该回对面客房休息的青年,此时正安静地站在他的房门口,又用刚才那种眼神看着他。   秦勉心里又开始升腾起隐隐的烦躁,狭长的眼眸审视着眼前的人,透着一股冷淡的锋利,无声中带着警告。   “先生。”   在这样从满压迫感的注视之下,苏砚迈步踏进了这片属于秦勉的私人领地。   随后干净纤长的双手抬起,轻巧地一粒一粒解开了居家服上衣扣子。   很快,那件被褪下的上衣躺在了苏砚脚边的地板上。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灯光落地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昏暗的光线挥洒在青年光裸的上半身。   苍白的皮肤如同上了一层质地光滑的釉,腰肢柔韧而纤细,他身形清瘦,看着并不羸弱,身体线条流畅而漂亮,每一寸肌肤都像女娲精心创作的艺术品。   这是一具能轻易勾起旁人欲望的身体,跟那张脸一样。   秦勉站在对面,走廊的光照不到他身上,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隐匿于黑暗当中的眼眸中带着欲望,却异常冷静而漠然,令人心惊。   “先生。”   清冷的月光洒在苏砚身上,他的目光柔和而虔诚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要了我吧。”   “就现在。”   话音落下,苏砚的身体便直接腾空,被秦勉给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秦勉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苏砚被扔在了大床上,他撑着床垫起身,仰着头望着床边的身影,如山一般压迫而来,几乎将他笼罩在其中。   那双桃花眼很轻易就能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依旧温柔而虔诚。   说不上是什么心理,秦勉不想看到那样一双眼睛。   苏砚脸上最不像他的,就是眼睛。   男人经常健身,身上肌肉匀称结实却并不夸张,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床上的青年翻了个身,让他背对着自己。   ……   苏砚感觉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晃动,四肢发软没什么力气,浑身汗涔涔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用力到泛白的指尖颤抖着,几乎是费尽了所有力气,才从秦勉的桎梏下翻了个身。   他双臂紧紧用力抱住男人覆盖了一层薄汗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嗓音发颤地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爱你,我爱你……”   他不停重复着,带着毫不遮掩的赤裸的爱意。   周围仿佛安静了一瞬。   秦勉的眸色愈发深沉,呼吸加重了几分,随后毫不留情地推开苏砚紧抱着他腰身的双手。   一阵天旋地转,苏砚又被翻了个身。   双手被狠狠地摁在枕头旁,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   周五晚上,苏砚和那位领养小猫崽的男士约好在某商场的咖啡厅见面。   放学之后,苏砚去宠物店把猫崽领出来。   小猫崽这几天被精心喂养着,整只猫看起来都精神了些,也长了些肉,更可爱了。   “小家伙,我们以后估计很难见面了。”   小崽子正快乐地舔着猫条,没心没肺的。   “没良心。”苏砚不满地戳了戳它的脑门。   约好了晚上七点见面,苏砚提前十分钟到达了那家咖啡厅。   里面客人不是很多,他选了个角落的安静位置,点了一杯拿铁。   小猫崽被装在了一个太空舱猫包里,此时正好奇地通过透明罩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服务员刚端来咖啡,挂在推拉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有客人进来了。   苏砚下意识撩起眼皮看过去,浅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意外。   进来的是一位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也是是刚下班就过来了,还穿着一身昂贵考究的正装。   灰色条纹衬衫,黑色西裤,臂弯里还搭着一件西装外套。   男人五官俊朗,皮肤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半框眼镜,很斯文。   苏砚的记忆一向不错,这人正是上个星期在深蓝会所停车场见过的人,秦勉的朋友。   应该是陶颂乐的哥哥,两人长得有几分相像。   苏砚的视线在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秒,恰好与他碰上了视线,也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意外。   显然苏砚也被认出来了。   陶泽川脚步停顿了一瞬,目光锁在苏砚身上几秒,又转移到他旁边放着的猫包上,随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领养小猫崽的网友居然是秦勉的朋友。 第12章 我的猫   苏砚起身,礼貌性地冲男人伸出了右手,很浅地笑了一下:“你好,苏砚。”   陶泽川却没有伸手,只是冲他略一颔首,分外疏离。   “陶泽川。”   就像是故意的,要给苏砚难堪。   姓陶,那十有八九就是陶颂乐的哥哥了。   苏砚并不觉得意外,他右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便自然地收了回来。   上次的一面之缘,他就察觉出来了,这位陶先生对他有敌意。   但这种敌意跟陶颂乐那种明晃晃的讨厌又不同。   陶泽川把外套放在旁边,拉开椅子坐在了苏砚对面。   还是苏砚先开口:“看来陶先生还记得我,好巧,没想到你就是领养小猫的网友。”   陶泽川没搭话,他端坐着,带着审视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苏砚的脸上,镜片之下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   良久,他才勾起唇角,似是有些讥讽地笑了笑,“是吗?”   上个星期才刚见过,没过多久就在网上碰见了。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苏砚自然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但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一声细细软软的“喵呜~”突然响起,打破了僵局。   小猫崽正扒拉着透明罩,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对面的陶泽川看,又奶奶地喵了几声。   陶泽川的注意力分到了小猫身上,就连目光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看来是真的喜欢小动物。   苏砚:“这是我上个星期捡到的,一个月大的狸花猫,具体情况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   陶泽川伸出指尖隔着透明罩去逗小猫儿,说话的时候没看苏砚,“你不养?”   苏砚倒是想养,“秦先生不喜欢小动物。”   听了这话,陶泽川挑起眼皮看了对面眉目清俊柔和的青年一眼,随后抬手推了推眼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也是,谨一对动物毛发过敏,既然你是他的替代品,自然也不能养。”   话里带了那么一丝嘲讽的意味。   苏砚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得冷淡了些。   他待人一向温和有礼,但若是别人不尊重他的话,他也没必要再客气。   “如果陶先生不是诚心想领养小猫的话,那我就先带它走了。”   说完,苏砚便拎着猫包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陶泽川喊住了他,“把猫留下,我养。”   苏砚重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桌面上,白净修长的十指虚虚地交握着,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能跟秦勉玩在一起的,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陶泽川的举动谈吐之间也会流露出上位者的压迫感。   但苏砚毫不退让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良久,苏砚才开口:“我怎么确定你不会因为讨厌我而虐待它。”   陶泽川被这话给逗笑了。   “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一个因为钱而跟秦勉在一起的,上不了台面的玩物,也有资格让他讨厌吗?   陶泽川是真的挺喜欢这小狸花猫的,第一眼就看中了它,合眼缘。   不然他也不会放着那些品种猫不要,特意跑来这儿。   “你要真不放心,可以加我微信,我会定期发视频给你,或者……”   陶泽川话音一转,他扫了眼苏砚,又露出了那意味不明的笑,不紧不慢道:“你也可以到我家去看它。”   这语气像是暗示什么一样。   苏砚自然没把他这话当真,这位陶先生看着斯文儒雅有涵养,却是很会阴阳怪气。   这么一对比,倒显得直来直往的陶颂乐都可爱多了,这两兄弟的性格完全不同。   苏砚淡淡道:“那就加个微信吧。”   “行。”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陶泽川也没有留在这里跟苏砚聊闲话的意思。   看着苏砚对小猫崽不加掩饰的喜欢眼神,他拎起猫包,礼貌地笑了笑:“苏先生,那我就先带着我的猫走了。”   他还特意强调了“我的猫”这三个字。   “……”苏砚连再见都不想跟他说了。   陶泽川是懂得气人的。   苏砚待在咖啡厅里喝完了那杯拿铁,这才起身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秦家,这边离他就职的学校英德中学不远,而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苏砚没有叫司机过来,直接坐公交回了租房那边,给阳台上养着的各种月季和多肉浇水施肥,修剪花枝。   工作日的中午,他都会回租房这边休息,顺便照顾这一阳台的花花草草。   等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苏砚开口首先问的就是秦勉:“林叔,先生回来了吗?”   林叔:“苏先生,秦总这会儿在健身房。”   别墅一楼有一间健身房,秦勉是个自律的人,有空的时候都会去锻炼。   健身房里的器械比外面的还要完备先进。   苏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秦勉正坐在一台不知名的器械前。   他身上穿着黑色运动长裤和黑色背心,手臂和背部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而起伏着,浅麦色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层薄汗,浑身都散发着性感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苏砚放轻动作迈进健身房,找了个能看到男人侧脸的位置,安静地看着。   秦勉像是没发现他的存在,继续专心地锻炼着。   十分钟后,秦勉停下动作,余光里往苏砚坐着的方向扫了一眼,恰好对上了青年看向他时的眼神。   专注的,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人。   秦勉的喉咙有些干燥,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一滴汗水顺着凸起的喉结滑了下来。   苏砚抿唇,冲秦勉笑了笑,然后拿着水和毛巾走过去。   “先生,先喝点水吧。”他细心地拧开矿泉水盖子,再递给秦勉。   秦勉说了声谢谢,接过水瓶,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苏砚这时拿起毛巾,开始擦起男人额头的汗水,动作细致而温和。   秦勉不自在地往旁边侧了侧,随后放下水瓶,挡开了苏砚的手,淡淡道:“我自己来。”   苏砚便任由他接过毛巾,又询问:“新项目忙完了吗?明天还加班吗?” 第13章 生日派对   秦勉随意地擦着脸,随后放下毛巾,抬手将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撩了上去,露出眉眼深刻的一张脸,凌厉且富有攻击性。   “不加。”   项目确实快忙完了,但他没有解释。   听了这话,苏砚犹豫了一瞬,试探性地开口:“那明天要不要去看电影?”   顿了顿,他又补充:“最近新出了一部喜剧片,听说还不错。”   秦勉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他对什么喜剧片不感兴趣,也对去看电影这种小情侣的约会方式不感兴趣。   苏砚的脑子里装的永远都是这种幼稚可笑的,不切实际的东西。   “没空。”   秦勉平静而直接地拒绝了。   然后他看到身旁的青年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眼睫微微垂了下来,似乎是为了掩藏其中的失落。   苏砚指尖轻抚着左手腕上的沉香木佛珠,像是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那后天也没空吗?”   声音低得近乎喃喃自语。   秦勉的唇角抿直了些,神色愈发冷漠,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明天朋友生日,在游艇上开派对,要过夜。”   苏砚反应了两秒,才轻轻地哦了一声,眉尾眼角带着浅浅的柔和的笑意,认真地说:“这样啊,那先生要玩得开心。”   那笑意底下又藏着一丝浅薄的失落。   “嗯。”秦勉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落下一句:   “你跟我一起去。”   苏砚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秦勉之前从来就没有带他出去见过朋友。   苏砚也没想那么多,即使他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但能跟秦勉在一起,也就没关系了。   晚上十一点,苏砚洗漱完,正打算上床休息的时候,意外地收到了陶泽川发来的微信消息。   是一条视频。   小猫崽被他带回了家,此时正乖乖趴在新窝里,茫然地打量着新家的环境。   而旁边还有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和圆滚滚的虎斑猫,一大一小两只动物歪着脑袋正好奇地盯着小猫崽打量。   画面非常有喜感,三只不同型号的小动物都很可爱。   苏砚来回看了几遍,然后给陶泽川礼貌而简短地回了一条消息。   —谢谢。   对方没有回复,苏砚也没在意。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秦勉的朋友对他是什么看法。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又小心地脱下了右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手链,轻轻放在手机旁边,这才掀开被子躺下,关灯睡觉。   第二天周六,是个不错的晴天。   下午出发去码头,出门的衣服是秦勉亲自给苏砚挑选的。   黑色直通宽松休闲长裤,上身是一件没有图案的白色T恤,外套是藏青色条纹休闲衬衫。   很有少年感的一套穿搭,依旧是那位的风格。   苏砚站在镜子前,“先生,好看吗?”   秦勉站在后面,看着镜子里笑容浅浅的青年,无疑是好看的。   但秦勉心里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苏砚就该是这样的,他很适合穿这样的衣服。   但这种适合当中又有一丝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苏砚年纪不大,但秦勉无法从他年轻的眉眼里看到青春活力,只有沉静内敛,像是把自己关了起来,关在了一个牢笼里。   见身后的男人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看不穿那道目光里的情绪,苏砚又喊了一声:“先生?”   “嗯,还行。”   秦勉略显敷衍地回了句,随后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该出门了。”   苏砚是怎样的人,跟他并没有关系,只要对方能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等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日落时分,绚丽的晚霞浸染着层云,一眼望不到边,霞光撞入海面,波光粼粼,漂亮得一塌糊涂。   游艇很大,看起来非常豪华,有酒吧,游泳池,影音室等等,能容纳很多人。   苏砚跟在秦勉身后,登上了游艇。   他们是来得最晚的,一共二三十人。   派对已经开始了,非常热闹,喝酒的喝酒,玩游戏的玩游戏,聊天的聊天。   当秦勉和苏砚出现的时候,原本热闹的人群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但很快,众人开始热情地跟秦勉打招呼。   “秦总您可总算是来了,我可等得花儿都谢了。”   “秦总晚上好啊。”   “秦总……”   秦氏集团在盛京是龙头企业,而秦勉作为秦氏的掌门人,在盛京的地位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也没有几个人敢得罪他。   对于众人热情的问候,秦勉只是平淡地颔首示意。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句:“秦总,您身边这位是?”   投在苏砚身上的目光尤其多,有惊奇错愕,有打量审视,也有玩味和嘲弄。   而作为当事人的苏砚,既没有因为这些目光而感到窘迫局促,也没有因为能跟着秦勉这位大佬级别的人物而沾沾自喜,目中无人。   他不像一个小情人。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秦勉身后,那张温雅漂亮的脸上噙着浅浅的但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笑意,温和有礼,落落大方。   秦勉往苏砚脸上扫了一眼,只是简单地向众人介绍了两个字:“苏砚。”   果然是,在场众人的表情异常精彩。   早就听说秦勉找了个跟叶谨一长得相似的替身,叫苏砚。   圈子里都传遍了,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谁也没见过。   秦勉今天居然破天荒把人给带出来了。   这苏砚果然长得像那位,尤其是穿着打扮,乍一看还真以为那位活过来了。   不过仔细看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就那长相,还有那双温和含情的桃花眼,比当年的叶谨一还要令人惊艳,也难怪能入得了秦勉的眼。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苏砚就算长得再怎么好看,也只是个假货玩物而已。   就秦勉那冷漠的性子,玩玩就算了,不会真把一个替身当回事。   就在这时,一道夸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秦哥你可总算是来了,哟,今天咋还把你家小……”情人两个字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顿了顿才接着道:“宝贝带过来了?” 第14章 你应该多笑笑   说话的真是今天生日派对的主人公,元皓。   一般人的生日还真请不动秦勉这尊大佛。   苏砚记得他,那天晚上在会所停车场匆匆碰过一面,穿着花衬衫,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花花公子。   今天的元皓也戴着墨镜,穿着件酒红色衬衫,左手还搂在一个穿着性感比基尼泳衣的漂亮姑娘腰上,右手端着杯鸡尾酒笑吟吟地从里面出来。   走过来的时候,他就识趣地把姑娘给打发走了。   秦勉把手里拎着的礼品袋推进元皓怀里,言简意赅:“礼物。”   “谢谢秦哥!”元皓扑过来,一个热情的拥抱还没有送出去,就被秦勉给嫌弃推开了。   元皓拿下墨镜,转而笑眯眯地跟苏砚打招呼:“苏老师,咱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吧?”   “自然记得。”   苏砚也带了礼物,去参加别人的生日派对,总不能空手而来。   他双手把礼品袋递过去,微笑道:“元先生,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元皓受宠若惊,故作羞涩:“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啊,多不好意思啊。”   话是这么说的,但接礼物的动作比谁都熟练,接过之后他还大大咧咧地打开看了一眼。   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尾。   是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粉红色,长得圆圆滚滚的,还挺可爱。   在场的大多都是富家子弟,送的自然都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送这不值钱多肉的还是头一个。   元皓倒没有嫌弃,只是觉得秦哥这小情人……可真有意思。   苏砚是个感知很敏锐的人,所以当那道充斥着敌意的不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余光里就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跟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陶颂乐,此时正冲他瞪着那双圆圆的杏眼。   秦勉哥居然把这姓苏的带过来了!   而站在陶颂乐旁边的陶泽川,则淡淡地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嘴角似是嘲讽似的往上扯了扯。   这兄弟俩也挺有意思的。   “我说你们都愣着干嘛啊,大家伙儿该干嘛干嘛啊,别客气!”   “走走走,秦哥咱们喝酒去!”   众人这才将视线从秦勉和苏砚身上移开,元皓哥俩好地勾着秦勉的肩膀往吧台走,结果当然是被秦勉给无情推开了。   几分钟后,游艇逐渐驶离码头。   苏砚坐在吧台前,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非常舒适,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绚烂的日落,海天相接。   秦勉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鸡尾酒,递给苏砚的同时也扭头看了过去。   海风吹乱了青年额前的碎发,眉眼昳丽干净,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此时倒映着霞光,浅色的瞳孔里像揉碎了星星,柔和而宁静。   没有人会忍心打扰这幅画面。   秦勉把酒杯推到苏砚面前,“尝尝。”   苏砚迟疑了一瞬,随后用那双还未褪去星光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谢谢。”   秦勉大多数时候都不想看到对方这样的眼神,那样会令他心底隐隐有种烦躁。   男人眉峰极轻地蹙了一下,随后收回视线,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鸡尾酒喝了起来。   苏砚看着手里的酒,很漂亮的冰蓝渐变色,上面还点缀着两朵小花。   伏特加搭配荔枝汁,喝起来没什么酒味,更像是水果汁,他不怎么喝酒,但这杯味道还挺不错。   夜幕之下,豪华游艇在广阔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航行着。   苏砚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身旁秦勉的侧脸。   男人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正端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酒,一边和元皓陶泽川他们随意聊着天,还要应付前来套近乎的其他人。   大多数时候,秦勉脸上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让本就深邃凌厉的五官看起来更加冷漠不好惹。   偶尔他的眉眼里也会流露出漫不经意的情绪,和朋友相处的时候,他的状态是放松而随意的。   喝酒时,他的喉结会上下滚动,分外性感。   不知不觉间,苏砚手里的鸡尾酒逐渐见了底。   他不知道的是,这酒味道虽然不错,但喝起来会容易上头。   并且,他的酒量不是很好。   岂止不是很好,可以说很差。   此时天色有些暗了,苏砚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觉得脸上有些热,身体也有些燥。   他抬手摸了摸发热的脸颊,便没有再管,因为清凉的海风吹散了那点燥热,很舒服。   调酒师又适时递过来另一杯不同的鸡尾酒,苏砚接过说了声谢谢,便支着脑袋,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看着身旁男人表情寡淡的侧脸,薄削的唇角。   为什么不笑呢?   苏砚不解地皱了皱眉,随后他放下酒杯,抬起手,伸出食指缓缓朝秦勉靠近。   “秦勉哥,待会儿一起去游泳吧。”   陶颂乐就坐在秦勉的另一侧,挨得很近,此时正冲秦勉甜甜地笑着。   秦勉仰头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淡淡拒绝;“不了,你们玩。”   陶颂乐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元皓笑嘻嘻地凑过来,“小乐乐,元皓哥待会儿陪你游。”   “滚,谁要你陪!”   “好凶啊,你就是这样对待今天的寿星公的,好伤心啊……”   秦勉扫了一眼吵闹的两人,刚收回视线,嘴角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又被那温热的指尖往上提了一下,手动扬起了一抹弧度。   苏砚看着男人的笑模样,眉梢眼角也跟着弯了弯,近乎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笑起来……”像多了。   后面几个字,秦勉没有听清楚。   他抬手攥住青年的手腕,强行拿开。   苏砚的手大多数时候都是凉的,这会儿突然变得温热,在刻意制造的昏暗的灯光下,他才发现对方的脸颊很红,神色也跟平时不一样,像是多了几分孩子气。   秦勉扫了一眼台面上空着的酒杯,心中了然,这是喝醉了。   才一杯。   “你应该多笑笑。”苏砚微微歪着脑袋盯着秦勉看,因为醉了,就连一向带着几分清冷的嗓音都绵软了起来:“那样才好看。” 第15章 玩游戏   “你应该多笑笑。”苏砚微微歪着脑袋盯着秦勉看,因为醉了,就连一向带着几分清冷的嗓音都绵软了起来:“那样才好看。”   语调也拉长了些,懒洋洋的。   秦勉又莫名想到了那只被苏砚捡到的小猫。   苏砚说着,又要伸手去碰秦勉的嘴角。   秦勉再次攥住他的手腕,“你喝醉了,苏砚。”   苏砚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满,“你攥疼我了,秦勉。”   秦勉眼皮动了动。   这回不叫先生,直接连名带姓了。   另一边的元皓和陶家兄弟俩已经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这一幕。   元皓是惊奇,陶颂乐是羡慕嫉妒恨,而陶泽川则是要笑不笑的,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里的酒液,看不出在想什么。   “秦勉哥!”   一声刻意拔高的嗓音打破了此时诡异的氛围,陶颂乐刷地起身走到秦勉和苏砚中间,就这样非常不小心地推开了秦勉攥着苏砚的手。   他冲秦勉微微笑着说:“苏砚哥一定还没坐过游艇吧,我带他去参观参观。”   紧接着又转头看向苏砚,微笑着咬牙切齿道:“苏砚哥,我们走吧。”   喝醉的苏砚要比平时迟钝些,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陶颂乐拽了起来。   他回头望着秦勉,想说什么,刚说出口就被拽着走了。   秦勉也没阻止他们,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元皓消化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啧啧称奇,又凑到秦勉跟前调笑道:“你也放心,不怕你家小情儿被陶颂乐给欺负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陶颂乐对苏砚仇恨值拉满。   秦勉还没说话,陶泽川就一脚往元皓身上踹来过去,“姓元的,你当着我的面说我弟弟坏话,真的好吗?”   “草,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对寿星公这么粗暴!”   秦勉抬手扶了扶额,没说话。   他的指尖不知不觉间落在了嘴角上,脑海中莫名浮现刚才青年笑得有些孩子气的神情,还有那句:   你应该多笑笑,那样才好看。   曾几何时,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秦勉的嘴角往上扯了扯,露出一个极微小的僵硬弧度,很快归于平静。   另一边,苏砚被陶颂乐拽着来到了游艇里的娱乐厅里。   里面有十来个人,喝酒玩游戏,打桌球等等,当看到苏砚进来后,众人那微妙的视线立刻落在了他身上。   那种带着戏谑的打量目光,不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个宠物。   对于这群生来就高人一等的富家子弟来说,像苏砚这种人,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可以供他们消遣玩乐的没有尊严的宠物。   秦勉在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还能收敛点。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乐乐,苏先生,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块儿玩?”   苏砚是有些醉了,但没傻,他冲众人礼貌地笑了笑,轻轻挣脱陶颂乐的手。   “不了,你们玩。”   陶颂乐硬是拽着苏砚不放手,还热情地拉着他往里面走,“苏砚哥,别这么扫兴嘛,走,咱们一起去玩。”   他才不会让这假货跟在秦勉哥身边,还故意装醉,真有心机!   谁他妈喝一杯鸡尾酒就会醉啊!   苏砚没办法,只能被陶颂乐强行摁着坐在了沙发上,他有些不高兴了,于是微微皱了皱眉。   “我不擅长玩游戏。”   喝醉的他不仅更加迟钝,情绪也要比平时更加外露些。   “不会可以学嘛。”陶颂乐说着,便冲另一边坐在单人沙发里的穿着黑夹克外套的年轻男人使了个眼色。   夹克男挑了挑眉,起身到苏砚旁边坐下,含笑道:“很简单。”   他指了指桌面上散乱的扑克牌,“咱们就抽牌,方块A最小,大王最大。”   “谁的牌最小,谁就喝一杯酒,或者完成一个大冒险。”   确实很简单,就是一个考验运气的游戏。   但苏砚还是不想玩,他不喜欢跟这群人待在一起。   然而,还没等他拒绝,一群人就围了过来,“来吧来吧,开始了。”   一共十二个人,他们似乎非常积极,很快就完成了一轮的抽牌。   夹克男把剩下的牌递到苏砚面前,挑了挑眉:“苏先生,你是最后一个,抽吧。”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陶颂乐,看向苏砚的眼神里带着兴奋和幸灾乐祸。   要是换做平时,苏砚会很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但现在他在众人的催促下,还是伸手抽了一张牌。   翻开一看,是方块2,很小的数字。   没有人的牌比他更小。   现场立刻响起一片兴奋的呼叫。   “苏先生你竟然是最小啊,第一轮是你接受惩罚咯。”   “哈哈看来苏先生运气不好。”   “喝酒还是大冒险?”   苏砚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又有人说:“苏先生该不会玩不起吧?”   苏砚抿了抿唇,开口:“我选择喝酒。”   如果他不选择接受惩罚,这群富家子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苏先生,请吧。”夹克男将一杯啤酒递给苏砚。   苏砚并不喜欢啤酒的味道,他皱着眉,有些艰难地把那杯酒喝了下去,几滴酒液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淌,划过那枚小巧的喉结,缓缓没入领口。   他喝酒容易上脸,此时白皙如玉的脸颊泛着绯红,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似乎覆盖着一层水光,嘴角流淌下来的酒液更是令他多了几分诱惑。   有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了苏砚身上,带着露骨的欲望。   这可是秦勉的人,谁不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只是都没那个胆子罢了。   玻璃酒杯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苏砚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液,冲众人微微颔首:“你们慢慢玩,我先失陪了。”   说罢,他便起身往外走。   现在他的脑子还能维持几分清醒,要是再不走,待会儿酒劲就上头了。   “别走啊。”陶颂乐立刻追了上去,“苏砚哥,再多玩几局嘛,待会儿肯定不会再输了!”   “不了。”苏砚加快脚步,走出船舱。   陶颂乐紧追不舍。   甲板外面有个小型的游泳池,恰巧这时候苏砚走到了泳池边。   陶颂乐眼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快速冲过去准备往苏砚背上用力一推,谁知道对方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就灵活地往旁边一闪。 第16章 脏了   陶颂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惯性,他直直地往前面栽去。   “啊!!!”   伴随着“扑通”的一声,水花四溅,他整个人都倒进了游泳池里。   幸好游泳池里的水不是很深,陶颂乐狼狈地扑腾着站起来,气得疯狂地拍着水面,脸色涨成了猪肝红。   “苏砚你他妈居然还敢躲!”   “你是不是故意的!!”   水花溅到了苏砚身上,他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蹲在地上,微微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水里狼狈不堪的人。   “你要推我,我不躲才是傻子。”   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又忍不住微微勾起,由衷感叹道:“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落水狗啊。”   陶颂乐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砚,随后开始土拨鼠尖叫。   姓苏的居然还敢嘲笑他!   心机!果然都是装的!还什么善良温柔体贴!现在秦勉哥不在身边就暴露恶毒丑陋的内心了!   “姓苏的你等着!我要告诉秦勉哥你欺负我!”   而此时,在泳池对面的不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他整个身体几乎隐藏在了夜色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深沉的目光落在了蹲在泳池边的青年身上,带着几分微妙的探究和审视。   秦勉本来只是想一个人吹吹海风,没曾想看到了这画面。   那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的苏砚,鲜活而灵动,穿着那身他亲自挑选的衣服。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好像现在这个才应该是真正的,不再被某种东西束缚住的苏砚。   秦勉低头揉了揉眉心,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抛诸脑后。   不重要。   现在的天气虽然不算冷,但在水里泡着还是有点受不了。   陶颂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扶梯那边爬了上来,身上还不停地滴着水。   他气红着一双眼睛瞪向蹲在边上的苏砚,颤抖着手指着他。   “苏砚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秦勉哥!”   苏砚略显迟钝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轻轻哦了一声。   这回直接把陶颂乐给气哭了,一边哭一边甩着胳膊走远了。   苏砚喟叹一声,双手撑着膝盖准备起身,谁知道身体突然不平衡地摇晃了一下。   刚才喝的那杯啤酒,酒精这会儿开始在体内挥发了。   苏砚从脸颊红到了脖颈,眼神也更加水润迷离了些。   他堪堪站稳脚步,突然有一只胳膊伸过来,圈住了他的腰。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扑面而来的酒气,带着刺鼻的古龙水香味。   “苏先生喝醉了,需要我扶你去房间休息吗?”   醉醺醺的语调,说话那人染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嘴巴几乎贴到了苏砚的脖子上,令人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不适。   这群富家子弟当然不敢打秦勉的情人主意,但要是喝醉了就不一定了,一时精虫上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就比如现在,这个喝醉了的金毛。   刚才在里面玩游戏的时候,他就看上了苏砚,盘亮条顺,这小腰细得……玩起来一定很带劲儿。   苏砚厌恶地蹙了蹙眉,同时用力将缠着他的人推开。   但他长得瘦力气不大,再加上喝醉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推开。   “放开!”   “不过是个卖的,你在老子面前清高什么啊?”   金毛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对着苏砚的耳朵吹了一口气,那双不甚清明的眼睛里带着赤裸裸的欲望,“给谁玩不是玩,老子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欲仙欲……啊!”   话还没说完,裹挟着海风的凌厉一脚猛地踹在了金毛的腹部上。   金毛惨叫一声,狼狈地摔倒在甲板上,跟一只虾一样蜷缩着身体,疼得呲牙咧嘴。   “谁他妈敢……”   声音戛然而止,当看到站在对面的男人究竟是谁后,金毛那凶狠的嘴脸一下子僵住了。   秦勉已经收回了那一脚,他就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一样,看向金毛的眼神很冷淡,却也格外深沉。   即使脑子不清醒,但这种恐惧是生理上的,金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顾不上腹部的疼痛,颤巍巍地开口:“秦……秦总,都是误会,对,误会!”   跳梁小丑一样的人,秦勉甚至懒得跟他废话。   男人淡薄的唇轻启,从喉咙里碾出一个“滚”字。   金毛如蒙大赦,赶紧连滚带爬离开了。   泳池边安静了下来,秦勉转身看向苏砚,却见对方一直在用手擦脖子,俊秀的眉微蹙着。   “别擦了。”   苏砚仍然固执地擦着,眉眼间充斥着几分嫌弃,“脏了。”   秦勉眉心微拢,随后摁住青年的手腕,手臂圈住青年那截窄瘦的腰,带着他往里面走去。   苏砚微仰头看着男人的侧脸,茫然了一瞬,随即乖乖地被对方揽着走。   男人身上也有淡淡的酒气,裹挟着冷清的古龙水香味,并不刺鼻,反而还有点好闻。   不多时,秦勉带着苏砚来到了船舱内的某房间里。   虽然是在游艇上,但房间仍然很宽敞,里面的装修摆设跟酒店差不多。   到了房间,秦勉就松开了揽着苏砚的胳膊,下巴往浴室的方向抬了抬,“进去洗干净点。”   没有了支撑,苏砚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后用那双像是浸在水里的眸子看着面前的男人,略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   随后,他便转身往浴室的反方向走去。   见状,秦勉的嘴角罕见地微微抽了一下,随后大步走过去,掌心摁着青年单薄的肩膀,手动转了个方向。   “这边。”   苏砚就跟迷途的羔羊一样,迟钝地哦了一声,才往浴室走去。   直到苏砚走进浴室,关上门,秦勉才收回视线。   另一边,浑身湿漉漉的陶颂乐哭着往吧台走去。   秦勉不在,元皓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只剩下陶泽川坐在那儿喝着酒,和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听到那熟悉的嚎啕声,陶泽川的眼皮子跳了跳。   看见自家哥哥,陶颂乐又更用力地嚎了一嗓子,小跑着往陶泽川怀里扑去,“哥!” 第17章 不要走   “哥!”   陶泽川眉心又是一跳,忍了忍才没把跟只落汤鸡似的弟弟给推开,关切打量着。   “怎么回事?掉海里了?有没有受伤?”   陶颂乐哭得更加伤心了,“呜呜呜掉游泳池里了,苏砚把我推下去的!”   说到苏砚,他又愤愤不平地开始控诉:“哥你要帮我报仇啊,秦勉哥呢,我要让他看看苏砚的真面目!”   听了这话,陶泽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刚才元皓还说乐乐会欺负苏砚,现在结果却反过来了?   不过,他对这个弟弟是了解的,从小就被惯坏了,小少爷脾气。   大概是想找苏砚麻烦,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苏砚……陶泽川有种直觉,他是不会主动推乐乐下水的。   不管是装出来的温和友善,还是真的,表面总得维持下去不是?   没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陶泽川找了条干毛巾过来,给陶颂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了然道:“你秦勉哥不在这儿,就实话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陶颂乐这会儿不哭了,他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   “我想推苏砚进游泳池里,结果他突然躲开了,我自己就掉下去了。”   “哥,他还嘲笑我是落水狗!”   “我看他就是故意站在泳池边的,引诱我推他,再让我掉进去!”   说到最后,声音逐渐拔高,理直气壮。   陶泽川眼神逐渐微妙起来,是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但苏砚竟然还会嘲笑别人是落水狗。   他嘴角隐隐往上牵起,可真是有趣。   陶颂乐顿时就不乐意地吼了一嗓子:“陶泽川!”   “你弟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行了行了。”陶泽川伸出食指戳了戳弟弟的脑门,“你自己要推苏砚下水不成,现在反倒来怪人家,哪有这样的道理?”   —   “秦哥你人躲哪儿去了,赶紧过来玩啊。”   秦勉靠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正好对着浴室的方向,磨砂玻璃的浴室门被水汽笼罩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分钟。   “有点事,等会儿。”   说完,秦勉便挂了元皓的语音通话。   又等了几分钟,就在秦勉想起身去敲门的时候,浴室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水汽氤氲着浴室,苏砚慢腾腾地从里面出来,白色睡袍对于清瘦的他来说有点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的皮肤被水汽熏得泛红,像一颗水蜜桃。   他径直往对面秦勉所在的方向走去,步子仍然有些不稳。   “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青年那双桃花眼愈发水润迷离,薄而窄的扇形双眼皮,连眼尾都泛着红。   果然醉得不轻。   秦勉起身,再次摁着苏砚的肩膀,手动让他转了个身,往床那边走去。   “你先睡觉。”   “哦……”   秦勉站在床边,看着苏砚慢吞吞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只露出一张脸,瘦尖的下巴抵着被子,那双漂亮的眼睛还睁着,此时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别乱跑。”   秦勉说完,便转身准备出去。   今天是元皓的生日,不管怎么说,他也要去陪着朋友一起过的。   可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手腕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是苏砚突然握住了他。   紧接着,秦勉的衣角也被青年泛红的指尖捏住,轻轻扯了扯,“别走……”   他的嗓音要比平时沙哑些,软绵绵的听起来像撒娇。   苏砚从来就没有对秦勉撒过娇,也很少表露过孩子气的一面,他向来是温柔细致而体贴的。   秦勉头一回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松手。”   男人的嗓音依旧冷淡,带着长期身处上位的压迫感,命令式的语气。   苏砚却突然坐起来,从后面紧紧搂住了他结实精壮的腰,脸也贴在他的背上,隔着一层衬衣布料,能感觉到青年温热的呼吸。   秦勉的唇角微微绷紧了些,那是他不太高兴的表现。   “苏砚,松手,别让我再强调。”   男人的语气稍稍沉了下来,也冷硬了些。   他其实不是个那么没有耐心的人,但他的耐心给不了苏砚。   苏砚向来是识趣的,但这会儿大抵是喝酒了,竟还紧紧地抱着秦勉的腰。   “别走,别不要我……”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还隐隐带着几分哭腔:“别抛下我,我会很听话的……”   秦勉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低头看了青年紧抱在他腰间的手,用力到苍白泛红的手背上浮现明显的静脉血管。   他抬手,毫不留情地将那十根手指头硬生生掰开。   “不要……”   苏砚语气里的哭腔更加明显。   秦勉再转过身看去,措不及防对上了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像是脆弱到一碰就碎。   一种绝望而悲伤的情绪在青年清隽的眉眼间蔓延着,这种情绪是无声的,但却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很快,他的眼睛也红了,含在眼里的泪水无声无息落了下来,滑过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颊。   秦勉的眼皮动了动,呼吸几乎是下意识收紧了些。   “不要走,求求你……”   苏砚又倾身过去,从前面抱住了男人的腰,近乎失声的嗓音里带着低低的哀求,像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一遍一遍地呢喃着:“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秦勉能感觉到腰间的衬衫衣料被染湿了,那是苏砚的眼泪。   他又开始莫名觉得烦躁,因为苏砚这种没用且多余的感情,但他又不能跟一个醉鬼过多计较。   秦勉抬手扶了扶额角,生硬地推开苏砚的脸,“苏砚,你冷静点。”   话音刚落,苏砚突然抬手勾住了秦勉的脖颈,仰起头,对着那紧抿着的薄唇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袭来,秦勉那双向来冷静淡漠的眼眸里罕见地闪过一抹错愕。   随即,便是冰冷的怒意,锐利的眼眸一片阴戾,像是平静的海面之下翻涌着巨浪。 第18章 想将他揉碎占有   苏砚并没有跟人接吻的经验,这是他跟秦勉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即便在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秦勉也从来就不会亲他。   他就像一只想亲近主人的小兽,不得章法地吮吸啃咬着男人的唇瓣。   秦勉没有反应,直到嘴角传来一阵刺痛,他眼里的暴戾终于翻涌成灾,修长有力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住青年脆弱的脖颈,狠狠将人摁在床上。   “嗯……”   脖颈传来无法忽视的疼痛,苏砚甚至没法呼吸。   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睁着那双盈着泪水的赤红着的眼睛,惊慌无助地看着面前神情冰冷可怖的男人。   攥着床单的双手用力到泛白,止不住地颤抖着。   肺部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苏砚憋得脸色涨红,但那双瞳孔涣散的眼睛却仍然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就那么看着秦勉,仿佛要看到人心里去。   在那一瞬间,秦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的手蓦然一松。   空气重新灌入肺部,苏砚捂着脖子剧烈喘息着,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   过了片刻,他才稍稍缓了过来,抬起眼皮往床边站着的男人身上看了一眼。   青年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愈发红了,像是抹上了胭脂,白皙脆弱的脖颈被掐出了鲜明的手指印。   他宽大的睡袍本就系得松垮,因为刚才的动作,领口还滑了下来,露出惹眼的肩膀锁骨,大片白皙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着。   秦勉的呼吸也跟着加重了些,落在苏砚身上的视线依旧带着漠然的冷意,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的喉结滚了滚,觉得喉咙一阵干燥,于是便转身到茶几前倒了半杯水一饮而尽。   但那阵干燥还是没有缓解。   秦勉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视线不由又往床上看了一眼。   苏砚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浑身没什么力气,哑着嗓音喊了声:“先生……”   经过了刚才那事,他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些。   秦勉的目光骤然一沉,干脆利落地扯开领带,阔步往床边走去。   身下沉睡蛰伏着的东西,已经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秦勉扣着青年纤细柔韧的腰,极其轻松地将人带到身前。   而后,他将那条手工考究的黑色领带覆盖在了苏砚的双眼之上,在脑后绑了个结。   他不想再对上那样一双眼睛,那样的一种眼神。   视线瞬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苏砚微仰着头,浅色的双唇微张,茫然地喊了一声:“先生?”   他看不到,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么涩情蛊人。   眼睛被蒙住,睡袍滑落肩膀,脖颈被掐住红色的手指印,看着凌乱又可怜,却更能激发旁人心里的凌虐欲。   想将他揉碎,占有,想看他哭。   秦勉盯着那看起来柔软又漂亮的唇瓣,脑海中不由闪过刚才亲吻的触感,柔软的,带着丝丝甘甜的酒气。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般伸手捏住了苏砚的下巴。   苏砚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唇瓣,“先生……”   下一秒,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因为秦勉突然吻住了他的唇,没有任何预兆。   男人的唇就贴在他的唇瓣上,似乎停顿了片刻,随后开始变得蛮横暴力,就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撕扯啃咬着,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一发不可收拾。   苏砚的眼睛被蒙住,其他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清晰感觉到男人的每个动作,紧扣在他腰间的手,从衣摆伸进去的掌心,在他身上一寸寸游走。   还有落在他脖颈间的粗重呼吸,亲吻时的暧昧吮吸声,以及对方身上冷清的古龙水味道。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水到渠成。   ……   “秦哥怎么还没来啊,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该不会掉海里了吧?”   元皓低头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视线又在周围环绕了一圈,略一挑眉:“苏砚呢,怎么也没在?”   陶泽川坐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他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红酒,随后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说不定他们两个待在一起呢。”   元皓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又挑了挑眉,“也有可能。”   他边说着,边掏出手机给秦勉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房间里的顶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只开了一盏暖色调的床头落地灯。   不过这对苏砚来说都没什么关系,他的眼睛还被黑色领带绑着,生理性的泪水已经染湿了布料。   他高高地仰着脸,绷直的纤细脖颈覆盖着薄汗,如同引颈就戮一般。   落在床边地板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一切都是激烈而混乱的,床上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震动的手机。   大型游艇在夜色下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停泊着,身处其中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颠簸。   但苏砚却感觉自己在汹涌的海面上漂泊着,海浪一阵一阵地拍打着他的身体,找不到任何支撑。   “啧……秦哥到底在干什么呢,怎么电话也不接。”   元皓正准备再拨一个电话过去的时候,有人突然开口:   “那个,我两个小时前好像看到秦总搂着苏先生去了客房。”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立刻心领神会。   没想到秦总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个叫苏砚的小情儿还真有两把刷子。   长得跟叶谨一像的不止苏砚一个,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为了讨好秦勉,主动把相似的男孩儿送到秦勉跟前。   但秦勉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   偏偏苏砚成功了。   元皓咳了一声,“那咱们就不管他俩了,继续嗨起来!”   “继续继续!喝酒!!”   气氛又再一次变得热烈起来。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陶颂乐,他气得肺都要炸了,眼睛红红地瞪着。   “肯定是苏砚耍心机勾引秦勉哥的,狐狸精!不要脸!!”   “哥,你知道秦勉哥在哪儿吗,我要去找他!”   陶泽川无奈地扶了扶额,说得好听点,他这个弟弟当真是固执又天真,说得难听点,就是愚蠢。 第19章 失控   “傻弟弟,就算没有什么苏砚,秦勉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陶泽川抬手揉乱了陶颂乐精心弄好的发型,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你,你也照样没戏,知道吗?”   陶颂乐的脸色变了又变,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化为眼泪哗啦啦夺眶而出。   “陶泽川你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才不用你跟我说!”   他都知道,从前秦勉哥的心里只有叶谨一那个讨厌鬼,只把他当成不重要且不懂事的弟弟。   后来叶谨一生病去世了,他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过去了这么久,秦勉哥的心里还是只惦记着那个姓叶的。   这么几年下来,陶颂乐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叶谨一去世之后,秦勉这几年都是一个人,没有再接受任何人。   可现在偏偏出现了一个苏砚,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即便苏砚只是顶着一个替身的身份,也足够让他羡慕嫉妒。   长得跟叶谨一相似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秦勉哥就只看上了苏砚,所以苏砚除了那张脸之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吸引了秦勉哥的注意。   “陶泽川,你说我到底有哪点比不上苏砚了?”   “叫哥,没大没小的。”陶泽川抬手推了推眼镜,覆盖在单薄镜片下的眸色深了些,淡淡道:“还有,不要拿自己跟他比。”   苏砚怎么能够跟他的弟弟相比,更加不能跟叶谨一相提并论。   苏砚这个名字和他出现在一起,都是对他的侮辱。   陶泽川其实并不能理解秦勉,如果他爱一个人,即便在那个人死去之后,也不会去找什么所谓的替身。   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语气笃定:“等着吧,过不了多久,秦勉就会甩了他。”   陶颂乐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最好是。”   直到十二点过去,元皓的生日正式开始庆祝,秦勉和苏砚也没有出现。   海面上的夜色沉沉,游艇里热闹非凡,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开party喝酒玩游戏,彻夜通宵。   与外面的喧闹相比,房间里要安静得多。   空气中的旖旎气息还未完全散去,昂贵的衬衣西裤散乱地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还有那条绑在苏砚眼睛上的领带,此时也皱皱巴巴地被遗忘在那。   苏砚已经睡着了,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白皙脖颈仍然有明显的青紫指印,但又多了点别的痕迹。   兴许是被折腾了太久,他睡得很沉,安静的睡颜看上去有种别样的凌虐美感。   秦勉刚冲了个澡,身上穿了件白色浴袍,沉默地站在窗边。   男人凌乱的碎发半湿搭在额前,抱着胳膊倚靠着窗边的墙壁,嘴里叼着根烟,金属打火机“啪塔”一声窜出蓝色的火苗,点着了烟。   他半搭着眼皮吸了一口烟,火光明灭之间,那双锐利的眼眸沉沉地注视着窗外夜色下的海水,眸色隐藏在黑暗当中。   今晚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失控。   一根烟吸完,逐渐抚平了心里那些难以言状的躁动。   秦勉将指尖夹着的烟头摁灭,抬手随意撩起额前的碎发,迈开长腿往房间外面走去。   —   一轮明日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将天边和海面染成了一片耀眼美丽的金色。   游艇里,玩了一宿的众人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沙发上睡觉,散落了一地的酒瓶。   房间里,睡在床上的青年蜷缩着身体,俊秀的眉紧蹙着,苍白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冷汗。   他湿润的长睫动了动,旋即便有些艰难地掀开了眼帘。   苏砚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他感觉浑身酸痛,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脑袋也很沉很晕。   昨晚的记忆如涨潮般席卷而来,他喝醉了,然后……   苏砚抿了抿干燥得快起皮苍白唇角,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   嘴角破皮了。   昨晚秦勉头一回吻了他,而且吻得很激烈,做得也很激烈。   只是很可惜,他的眼睛全程被蒙住,看不到那张脸。   “发烧了么……”   苏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他撑着软绵绵的身体下了床,倒了半杯水一饮而尽,余光里突然瞥间关着的窗帘缝隙里,有绚烂的光从外面透进来。   日出了。   陶泽川是唯一一个早起看日出的,他站在甲板的护栏边上,迎着清晨带着凉意的海风,独自欣赏了这美丽壮阔的画面。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不由扭头看了过去。   当看到来人的模样后,他眼里闪过一丝轻微的诧异,他的视线自上而下在对方身上扫了一遍,随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眼神。   苏砚刚从船舱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件宽大的灰色衬衣,黑色休闲长裤,衣袖有些长,只露出一截修长细白的指尖。   衬衫是秦勉的,他的上衣昨晚被弄脏了,只能捡起被秦勉扔在地上的衬衣暂时穿着。   他此时的模样,实在算不上体面。   脸色苍白惨淡,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嘴角是破的,露在外面的脖颈有着明显的印记,不合身的衣服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瘦弱,仿佛风一吹就倒。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昨晚经历了什么。   “我只是过来看日出的。”   即使喝了水,苏砚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听起来也虚弱。   他也不管陶泽川是什么反应,说完就往甲板外走,最后停在了护栏前面,与陶泽川拉开了五米左右的距离。   他微仰着头,安静地看着日出。   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浪温柔地翻涌着,一枚咸蛋黄似的太阳缓缓从海天相接的平面升起,染红了半边天。   真美。   苏砚微微弯下腰,支着脑袋,苍白的嘴角浮现一丝发自内心的清浅笑意。   陶泽川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这画面。   瘦削的身板,带着温柔浅笑的侧脸,金光洒在他身上,似乎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发着光,很具有蛊惑性。   如果此时掏出手机拍下来,每一帧都是海报。 第20章 苏砚晕倒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陶泽川抿了抿唇,随即收回视线,眼神又冷了些。   两人就那么安静的,各自站在甲板的一边,看完了日出。   苏砚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烫,脑袋也越来越晕,他还是礼貌地冲陶泽川说了声:“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便强撑着眩晕感,迈步往里面走去。   陶泽川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砚身形的不稳,再想到对方那虚弱惨淡的脸色,还是出于礼貌的关心问了句:“你没事吧?”   然而话音刚刚落下,他就看到苏砚的身体一歪,就要往甲板上倒去。   陶泽川瞳孔微微一缩,同时反应迅速地冲过去,在苏砚的身体距离甲板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及时接住了他。   “醒醒!”   苏砚的眼睛紧闭着,干净俊秀的眉蹙起,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把发丝打湿了,看起来很难受。   陶泽川半蹲在甲板上,抬起手背碰了碰青年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他不由皱了皱眉。   因为姿势的关系,他不仅能看到对方脖颈上的掐痕,还能看到锁骨和胸前的斑驳痕迹,很轻易就能联想到昨晚发生了多么激烈的事情。   没想到秦勉还玩得挺花。   思量片刻,陶泽川还是把苏砚背起,把人给送进了其中一间客房里。   即便他看不上苏砚,但也不会对一个病人袖手旁观。   把人放在床上,陶泽川给秦勉拨了个电话过去。   现在也就清晨六点,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的人才接通电话。   “什么事?”   秦勉的声音比平时更沉更哑,应该还没有睡醒。   陶泽川解释:“秦哥,我刚才在甲板上碰到苏砚,他发烧晕倒了,现在在102房间,你过来看看吧。”   秦勉沉默了一瞬,“嗯,这就过去。”   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既没有意外也没有担心着急。   过了十分钟左右,秦勉过来了,随行而来的还有身穿白大褂拎着医药箱的医生。   既然秦勉过来了,陶泽川也没必要待在这儿,他识趣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谢谢。”   秦勉往床上看过去,苏砚安静地躺在那儿,身体微微蜷缩着,唇色惨淡,脸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   他走上前,弯腰摸了摸青年的额头,烫得很厉害。   估计是昨晚做得太狠了,苏砚的体质本来就不好。   秦勉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随后看向医生,“麻烦你给他看看。”   “好的。”   三十来岁的男医生恭敬地冲秦勉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一看苏砚此时的模样,心中瞬间明了。   果然还是有钱人会玩。   男医生见怪不怪,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他用体温枪给苏砚测了一下,三十九度。   “先打个点滴吧。”   医生忙完就先出去了,秦勉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还在睡着的人。   吊瓶里的药水在滴答滴答地缓慢流动着,青年打着针的手背苍白,指节细长,能清晰地看到淡青色的静脉血管,与细腕上戴着的沉香木佛珠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砚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本能地想撑着两侧坐起来。   可他刚开始动作,手背突然被摁住了。   “还在打点滴,别动。”   苏砚烧得有些蒙,抬头往声源看过去,对上了男人那双冷厉深邃的眼眸。   他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先躺好。”   苏砚哑着嗓音:“先生,我想喝水。”   秦勉倒了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递给他。   在有些时候,秦勉其实对苏砚还算贴心,他实际上是一个细心的人,只是要看他想不想那么做而已。   苏砚喝了大半杯才解了渴,这才继续躺了下去。   他并没有闭上眼睛,只是安静地朝着秦勉的方向看过去,看着男人轮廓完美的侧脸。   两人都很默契,谁也没有主动提起昨晚的事情。   秦勉看起来有些疲倦,他几乎一夜没睡,刚睡下没多久就被陶泽川的一通电话给吵醒了。   苏砚注意到了这一点,贴心询问:“先生,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不用。”秦勉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快完了,便起身:“我去叫医生过来。”   没过多久,医生就过来给苏砚拨了手背上的针头。   输完液之后,苏砚的体温稍微退了一点。   秦勉还没有回来,苏砚还是没有什么精神,便躺在床上继续休息。   突然,他的脸颊被人捏了一下,有点疼。   一睁眼,便看见陶颂乐正站在床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姓苏的,你这生病该不会是装的吧?”   苏砚坐起来,神色里有些无奈,但唇边浅浅的弧度里却有几分无奈的温柔,就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你看我这样像装的吧?”   陶颂乐怔了一瞬,随即立刻板起了脸,拔高声音道:“说不定你是故意让自己生病,好在秦勉哥面前装可怜的!”   他在心中暗骂,妈的,差点儿就被这家伙的外表给迷惑了。   果然是心机屌!   “还故意在我哥面前晕倒,怎么?有秦勉哥还不够?还想勾引我哥?”   苏砚不想跟他争论这些,便继续躺下来休息,还翻了个身背对着陶颂乐。   陶颂乐立马就不干了,这家伙居然又不理他!   “苏砚,昨晚你害我掉进泳池里,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他妈居然还敢嘲笑我!”   “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苏砚我跟你没完!”   陶颂乐正骂着,突然就看见苏砚伸出手,默默地把被子拉高,连脑袋也盖住了。   他本来就脑袋疼,陶颂乐还像蚊子一样不停在他耳边嗡嗡嗡,更疼了。   苏砚身上就差赤裸裸地写上两个字:不听。   “……”陶颂乐沉默了两秒,正准备原地爆炸的时候,秦勉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陶颂乐准备的一箩筐脏话立刻被卡在了喉咙里,脸色一秒变得委屈,朝写秦勉的方向飞快奔去。   “秦勉哥,你不知道苏砚有多过分,他昨晚害我掉进了游泳池里!” 第21章 过敏   “水里冻死了,我差点儿就感冒了,我跟他理论他还不理我!”   眼看着对方就要扑过来,秦勉一个眼神看过去,陶颂乐立刻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站着。   “秦勉哥……”   秦勉迈步往里面走去,把手里端着的粥放在床头柜上,这才开口:“昨晚泳池发生的事我都看到了。”   他的语气极其轻描淡写,但又极其有效,成功让陶颂乐闭上了嘴。   陶颂乐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很没底气地狡辩:“我就是跟苏砚哥开个玩笑。”   “行了,你先出去。”   察觉到秦勉的语气不是很好,陶颂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又瞪了一眼躲进被子里的苏砚,这才转身走了。   苏砚还躲在被子里,秦勉看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团,他刚才就站在门外,都看到了。   苏砚是如何掀起被子躲起来的。   倒是有些孩子气。   “陶颂乐已经走了。”   被子这才被掀开,露出青年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头发有些乱,此时正仰着头,稍显迷茫地看着床边的男人。   显然是烧得有些迷糊了。   “先吃点东西。”   秦勉朝床头柜那边抬了抬下巴,随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苏砚端起了那碗粥。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苏砚的手有些不稳,刚端起来就抖了一下,里面滚烫的粥水洒了出来,刚好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一瞬间,火辣辣的疼痛袭来,苏砚忍不住皱眉。   下一秒,他手里的粥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接了过去,同时递过来一张纸巾,顺势帮他擦去了手背上的粥水。   那白皙细腻的皮肤已经泛了红。   秦勉只看了一眼,淡淡道:“小心点。”   苏砚笑着收回了手,“嗯,谢谢先生。”   顿了顿,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试探性地问了句:“先生,你能喂我吃吗,我的手有些抖。”   秦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对于苏砚这种逾越的行为。   对于秦勉的情绪变化,苏砚是再熟悉不过的,他垂下眼眸,眼睫颤了颤,“抱歉,我不该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沙哑虚弱的嗓音里透露出几分虚弱。   秦勉抬手拧了拧眉心,随后掀起眼皮注视了眼前的青年片刻。   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嗓音低沉寡淡,没什么起伏:“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苏砚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些。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秦勉还是重新端起了那碗粥,用匙羹挖了一勺递到苏砚嘴边,还冒着热气。   苏砚迟疑着没有张嘴。   秦勉又看了他一眼,苏砚张了张嘴,“有点烫。”   “娇气。”   秦勉对着匙羹里还冒着热气的粥吹了吹,等不烫了才重新递到苏砚嘴边。   苏砚张嘴吃了进去,虽然脸色和精神都不好,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亮了些,里面有欢喜的笑意。   “好吃。”   粥是秦勉让游艇的厨师做的,口味比较清淡的香菇鸡肉粥,味道确实不错。   当然,让苏砚欢喜的并不是因为美味的粥,他根本没有胃口,连这粥是什么味道都没有仔细尝。   秦勉没接话,继续喂苏砚喝粥。   两人都沉默着,你喂一口我吃一口,直到一碗粥吃了大半,手机的震动声突然响起。   秦勉把碗递给苏砚,“你继续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之后,他便出去了。   苏砚看着男人颀长的身影走出房间,拿起羹匙继续吃着剩下的小半碗粥。   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发抖。   昨晚嗨到通宵的一群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元皓顶着鸡窝头,揉着因为睡了一夜沙发而酸痛的肩膀,带着没散尽的酒气走出甲板,刚好看到站在护栏前吹着海风讲电话的秦勉。   很快,秦勉挂了电话。   元皓大咧咧地上前,往好友身边一站。   “我说秦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生日不陪着你最亲爱的兄弟,反倒陪着小情儿你侬我侬。”   他抬手搭在秦勉肩膀上,挤眉弄眼。   “苏砚那张脸长得实在没话说,怪不得能让咱秦哥欲罢不能呢,只是他这性子温温柔柔的,在床上能带劲儿吗……”   元皓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秦勉的脸色已经逐渐沉了下来。   但那股低气压无法让人勿视,看到对方的脸色后,元皓的心里一咯噔,猛然停住了话。   他讪讪地拿开了搭在秦勉肩膀上的手,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   “瞧我这口无遮拦的,一定是昨晚的酒还没醒,睡昏头了。”   “秦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苏砚再怎么不受待见,那也是秦勉的人,元皓觉得自己是真把自己脑子喝糊涂了。   平时满嘴跑火车也就算了,还舞到秦勉跟前来。   虽然两人是多年的好友,但元皓骨子里还是很怵秦勉的,盛京谁人不怵这尊大佛啊。   秦勉从海面上收回视线,漆黑的眼眸往元皓身上扫了一眼,平静中带着压迫力,令人骇然。   “要是还没缓过劲来,就跳进海里让自己清醒清醒。”   元皓还真怕秦勉把他推进海里,立刻匆忙后退两步,垮着一张批脸。   “呜呜秦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勉:“下次别再让我听到这些话。”   “一定一定!”元皓手动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   秦勉再次回到房间,苏砚已经把剩下的粥都喝完了,他靠坐在床头,规矩又温顺地喊了一声先生。   秦勉的目光却有了一些变化,他长腿阔步走到床边,视线停留在床上的人身上。   “怎么回事?”   视线所及之处,秦勉那裸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和手背上,都突然长着红色的小疹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出去一趟再回来,还没到半个小时。   而当事人却跟没事发生一样,苍白的唇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没事,就是有点过敏。”   秦勉蹙了蹙眉,不由分说地握住苏砚的手腕,撩起衣袖,小臂上也是一片红疹。   苏砚:“我以前也试过,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有点痒……” 第22章 你别不理我   “你对什么过敏?”秦勉突然打断他的话。   男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香菇?”   苏砚犹豫着点了点头,他对菌菇类的食物都过敏。   “既然知道自己过敏,那还吃?不要命了?”   秦勉的眉峰往下压,完美的脸部线条微绷着,这让他看起来很凶。   他沉沉地注视着苏砚,漆黑的眼眸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苏砚垂下眼帘,不再与男人对视,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我有分寸,只是会有些痒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低声说着,忽而又抬眸看向秦勉,对上了那双古井无波但又冷冽的眼眸,轻声道:“那是你喂的,我想吃,先生。”   秦勉沉默地注视了苏砚几秒,嘴角忽地往上牵了牵,但并不是一个愉悦的弧度。   苏砚知道他很少笑,一般笑的时候,都不是因为心情愉悦,相反的,往往都是因为情绪不好。   “我喂你什么都吃?”秦勉问。   这个问题回答什么都是错的,苏砚轻轻转着腕上戴着的佛珠,没有说话。   秦勉没有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床上垂眸敛目的青年一眼,转身出去了。   他这一出去,便没有再回来,当然也没有再管苏砚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还是医生回来给苏砚了一下,给他拿了点过敏药,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两句:   “过敏这事可大可小,尤其你现在还发着烧,可得注意点。”   “以后别再吃菌菇类的食物了,就算喜欢吃也别糟蹋自己的身体。”   苏砚听从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吃了过敏药之后,他身上的红疹便慢慢消退了。   就像他刚才说的,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会痒。   苏砚还在发着烧,没什么精力,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休息没出去。   外面依旧热闹,那群人明明已经玩了一通宵,第二天依旧精力充沛,像是不需要休息一样。   秦勉没有再回来,也没有旁人踏足这间房,苏砚像是被众人遗忘了。   直到晚上,游艇才靠了岸。   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去了。   苏砚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些,这才进洗手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离开了房间。   甲板外刮着凉风,苏砚站在一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秦总,改天再一起出来玩啊。”   秦勉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又有人想套近乎的人上前询问:“秦总,要不咱加个微信呗,以后可以约着出来玩。”   秦勉还没给出回应,旁边的元皓便往那人身上踹了一脚。   “去去去,你小子滚远点儿,咱秦哥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加的。”   他还不知道秦勉的脾性,压根就不会给这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一个正眼,别说加微信,能回句话都算恩典了。   剩下的人也看出了秦勉并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很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   陶颂乐又缠了过来,甜甜地问:“秦勉哥,待会儿你要去哪儿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了,你们吃吧。”秦勉端起手边的红酒饮了一口,余光里瞥间站在角落里身形单薄的青年,便放下酒杯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苏砚听话地走了过去。   “先生。”   秦勉起身,动作极其自然地把手放在了青年的腰上,一个将人搂在怀里的亲密姿势。   苏砚刚好一米八,正常的成年男人身高,但还是比秦勉矮了一截,身形也形成鲜明对比,所以看上去异常般配。   陶颂乐看得眼睛都红了。   秦勉回头冲元皓和陶家兄弟点了点头,“我们先走了。”   “得嘞,秦哥和苏先生慢走。”   “改天再聚。”   司机已经在码头等着了,下了游艇,秦勉便松开了搂着苏砚的手。   苏砚清楚,刚才那亲密的举动,八成是特意做给陶颂乐看的。   秦勉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仰头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苏砚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他,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晚上十点,私家车驶进秦家别墅,直到司机开口提醒,秦勉才睁开眼睛,开门下车。   苏砚亦步亦趋地跟在秦勉身后,轻轻地扯住了男人的衣摆。   “先生,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做了,你别不理我。”   他病还没有完全好,嗓音哑哑的,带着鼻音,很容易让人心软。   在这段不平等的关系里,低头的永远都是苏砚。   “你想多了。”   秦勉只回了这么一句,甚至没有多看苏砚一眼,便迈步走进了屋里。   他的语气也依旧如往常一样寡淡,似乎真的是苏砚想多了。   高高在上的主人不会对豢养的宠物产生多余的感情,哪怕是生气这种情绪。   也许是苏砚的体质比较差,他这场病折腾了三四天还没有好全,但又没有刚开始那么严重,所以是带病坚持上课的。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学生们都快走光了。   苏砚站在讲台上收拾教辅资料,突然有两个小女生从座位上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绑着高马尾,长相较为漂亮的女生先开口:“苏老师,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您一直咳嗽,还戴着口罩。”   苏砚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挡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温柔的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是有点发烧,不过没什么大碍。”   “现在天气凉了是容易生病,那老师您注意休息,别冷着了。”   “那老师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高马尾女生说完,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颗雪梨塞进了苏砚手里,“老师,吃颗梨对喉咙好。”   苏砚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女生便俏皮地笑着挥挥手,飞快离开了。   他看着手里的大雪梨,有些无奈。   收拾好了教辅资料,苏砚拿上那颗雪梨正准备离开,这时坐在教室最后面的高大男生突然走了过来。   好巧不巧,男生的肩膀正好往苏砚手臂上撞了一下。   那力道很重,剧痛传来,苏砚皱了皱眉,同时手里拿着的雪梨也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23章 过来接我   “不好意思,没注意。”   “苏老师应该不至于跟我一个学生计较吧?”   说话的是那个撞人的男生。   话里是在道歉,但看向苏砚的眼神里却带着轻蔑和毫不掩饰是恶意,语气也是挑衅的。   明显是故意撞上去的。   道完歉之后,男生也没等苏砚说话,直接出去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出去的时候,他还踹了一脚落在地上的雪梨。   苏砚的眉蹙得更深,他弯腰捡起雪梨,已经烂了,不能吃了。   他对撞人的男生有印象,叫洪良翰,班里长得最高大最壮实的男生,同时也是最不听管教的。   仗着家里有点钱,经常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很让老师们头疼。   苏砚早就察觉出来了,洪良翰对他有敌意,或许跟乌愉婉有关系,也就是刚才送他雪梨的高马尾女生。   青春期的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   苏砚揉了揉被撞的手臂,迈步走出了教室,司机已经在学校后门等着了。   他没有直接把梨扔进教室的垃圾桶里,要是第二天被那女生看到了,会伤自尊。   穿过铺满金黄桂花的校道,几声喵叫传进了苏砚的耳朵里。   两只小猫躲在旁边的花丛里,冒出两颗小脑袋,一只三花,一只橘猫,都是学校里的流浪猫。   平时也会有学生投喂,所以都长得挺胖的。   苏砚从兜里掏出两根宠物吃的火腿肠,蹲在两只猫身边,熟练地打开火腿肠喂它们吃。   两只猫也没有躲,一口一口吃得欢,显然是经常接受投喂的。   “表哥,我物理只考十六分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不然我会被混合双打的!”   “表哥,你也不想看到你亲爱的表弟受到非人的折磨对不对?”   “表哥你最好了……”   “行了闭嘴。”   陶泽川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表弟的后脑勺上,“这次我替你保密。”   “下次叫家长别让我过来,丢不起这人。”   “就知道表哥你最好啦,我爱你来亲一个么么么……”   “滚滚滚……”   陶泽川加快脚步往前走,突然瞥见前方的校道旁有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形,他脚步顿住,覆盖在镜片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色。   “表哥你看什么呢。”   表弟也停下脚步,往陶泽川的视线看过去,咦了一声:“那不是苏老师吗,又在喂猫。”   陶泽川:“他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对啊,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在学校里可出名了,我们班有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长得好看,人还好,最关键的是他的课从来就不拖堂!”   陶泽川往表弟脸上扫了一眼,心道这小子还真喜欢这位苏老师,要是能多喜欢一下物理老师,也不至于只考十六分了。   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苏砚半蹲在两只小猫面前,右手拿着火腿肠喂猫,左手轻轻摸着小胖猫脑袋。   他戴着黑色口罩,从陶泽川的角度,却依然能感觉到他口罩之下线条优越精致的侧脸,眼眸微垂着,眼尾弯起,带着浅浅的温柔笑意。   那种温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骗不了人。   看来是真的喜欢猫。   “苏老师真的好有爱心啊,我经常看到他喂猫。”   “表哥你发什么愣呢?”   陶泽川收回视线,“没什么,走吧。”   表弟却冲苏砚的方向挥着手,“苏老师,您还没回家啊!”   这小子天生自来熟,陶泽川嘴角微微一抽,苏砚已经看过来了,他若无其事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苏砚认得打招呼的男生,他教两个班级的语文,对方是其中一个班的,上课回答问题很积极。   只是对于出现在男生身边的陶泽川,他有些意外。   苏砚也礼貌地冲陶泽川点头致意,话是对男生说的:“喂完猫就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好的,苏老师再见!”   苏砚回到别墅,刚好晚上六点,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只摆了一副碗筷。   秦勉还没回来。   林叔:“秦总今晚会晚点回来,苏先生先吃吧。”   秦勉工作忙,能正常下班回来的时间反而不多,苏砚没有多想。   在林叔的监督下,苏砚忍着胃部的不适照例吃了两碗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在生病的缘故,吃完饭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吐了,把胃里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   吐完了反倒舒服了点儿。   苏砚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意外地收到了陶泽川发来的消息。   还是小狸花猫的视频,小家伙似乎活泼了点儿,正在和那只雪白的萨摩耶玩耍。   过了会儿,对方又发来一条文字消息:【小花过得很好,放心】   小花应该就是陶泽川给小猫取的新名字。   苏砚靠坐在沙发上,干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回复:【谢谢】   陶泽川:【我的猫,不用谢】   “……”苏砚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无语,继续回复:【谢谢你那天在我晕倒的时候帮了我】   陶泽川:【举手之劳】   苏砚没有再回复,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微微蜷缩着躺在沙发上,给自己盖了张薄毯,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砚很快被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把手机摸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勉。   他清醒了一些,坐起来接通电话。   “先生?”   秦勉似乎又喝了酒,声音听起来很沉,带着几分慵懒散漫:“苏砚,过来接我。”   窗外突然响起了轰隆的一声雷响,窗帘开着,闪电劈下的白光将黑夜撕开一条裂缝。   苏砚无暇顾及这些,还在诧异秦勉说的话。   秦勉出去一般都会带司机的,从来就没有喊过他去接他。   “先生,你在……”   苏砚话还没说完,那边却突然挂了电话,只说了一句来接他。   苏砚正打算再拨个电话过去,秦勉却发了条微信过来,是一条定位消息。   紧接着又有一条文字消息:【301】 第24章 我好难受,先生   跟在定位后面发出来的,是一条言简意赅的文字消息:【301】   差不多上百公里外的一家高级会所,已经不在盛京了,先生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   苏砚还是想打个电话问清楚,可打过去已经无人接通了。   病还没有完全好,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进浴室洗了把脸清醒清醒,随后匆匆穿了件外套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以秦勉沉稳的性子,总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不管怎样,苏砚还是决定去一趟。   晚上十点,外面还在电闪雷鸣,黑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苏砚开着那辆黑色奔驰出了门。   外面乌云蔽月,黑压压一片,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减少,行走匆匆。   刚开始还只是下小雨,后面越下越大,黄豆大的雨滴像子弹似的打在车前玻璃上。   苏砚不得不放慢车速。   晚上十二点,苏砚才到达定位里显示的会所。   他冒着大雨从车上下来,即便撑了伞,但衣服裤子还是被打湿了。   “先生,我们这里是会员制的,没有会员卡不能进去哦。”   苏砚抬手擦了擦打在额头上的水珠,即便此时有些狼狈,还是礼貌温和地冲前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找人,301包厢的秦勉先生。”   他是戴着黑色口罩的,只露出一双浅色的桃花眼,但前台还是怔愣了一瞬。   难以想象,眼睛都这么好看了,口罩下面会是一张怎样令人惊艳的脸。   前台打电话过去确认了一下,这才让侍应生拎着苏砚往包厢走去。   包厢门打开,一股熟悉的酒气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沙发上坐着好几个穿着体面昂贵的年轻男人。   都是苏砚没见过的人。   跟秦勉要好的朋友也就几个,但在商业上有利益关系的表面朋友却很多。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正说笑玩乐的几人全都齐刷刷地看向苏砚,那种眼神也是苏砚熟悉的,戏谑,探究……   “先生,请进。”   苏砚冲服务员道了声谢,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因为他没有看到秦勉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苏老师啊,是来接秦总的吧?”   “大老远的,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看来是真的在意秦总啊。”   苏砚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礼貌地冲他们礼貌地颔了颔首,“我是来接秦总的,请问他在哪儿?”   “不着急,苏老师大老远过来,先坐下来喝杯酒怎么样?”   那人边说着,边开始倒酒。   “抱歉,我身体不舒服,不能喝酒。”   “这种借口也太老套了,苏老师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   “这就没有意思了,大家说是不是?”   苏砚轻轻蹙了蹙眉,这群人摆明了就是故意为难他的。   “这样,只要你喝了这杯酒,我们就告诉你秦总在哪儿。”   “对对对!”   苏砚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抿了抿,他没有选择喝那杯酒,转身就走。   立刻有人起身,快步冲过来挡在了他面前。   对方年纪跟秦勉差不多,长得还算周正,此时脸上堆满了真诚友善的笑容。   “别走啊苏老师,他们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是秦总的人,我们怎么敢耍你玩儿呢。”   “既然不想喝那就别喝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   苏砚还是没说话,那人又讨好地笑着说:“我这就带你去找秦总,他喝多了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在洗手间呢。”   那通电话确实是秦勉打的,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和号码都是秦勉的,作不了假。   苏砚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男人走了,刚才起哄的人里面唯独没有对方,对方也没有对他露出恶意。   很快就到了洗手间。   “秦总就在里面。”   苏砚跟在男人身后走进洗手间,里面没有人,隔间里有几道门是关着的。   苏砚试探性地推了推其中一扇门,推开了,里面是空的。   他又一一推开了另外几扇门,都是空的。   洗手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苏砚知道自己被耍了。   扭头一看,刚才还在他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而洗手间的大门也被关上了。   苏砚心里一凛,大步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一拧,果然已经打不开那扇门了。   他果然被骗了。   “乐乐,我已经把那姓苏的关进洗手间里了,让人在外面看着呢,绝对出不来。”   “这回给你报仇了,开不开心?”   男人挂了电话,从兜里掏出一叠红色钞票递给旁边的侍应生,“在这里看着,别让人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得嘞,先生您放心!”   夜越来越深,深秋的夜晚气温偏低,尤其是这种下雨的天气。   苏砚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他的身体开始发冷,脑袋也疼,几个小时前吃的晚饭都被他吐干净了,现在空荡荡的胃部也在隐隐作痛。   苏砚捂着胃部,苍白着脸蜷缩在洗手间角落里,拿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打给秦勉的电话依旧没有接通,冰冷的机械女音一遍遍传进他的耳朵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另一边,黑色的迈巴赫在凌晨驶进别墅大门。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靠着座椅闭目休息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秦总,到了。”   喊了好几声,秦勉才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   他今晚喝得有点多。   司机绕过来打开了车门,“秦总,我扶您进去吧?”   “不用。”秦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下了车,脚步还算平稳地往别墅里走去。   时间太晚,林叔已经睡下了。   回到房间,秦勉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又找了充电器过来给关机的手机充电。   刚开机,就看到了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苏砚打来的。   恰好,电话又打过来了。   秦勉有些热,他仰头靠着沙发,抬手扯松了领带,解开衬衣上面的两颗纽扣,过了片刻才接通来电。   “先生……你在哪儿?”   青年干涩中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进秦勉的耳中。   男人半搭着眼皮,醉酒的不适让他的声线沙哑慵懒,也愈发冷硬:“有事?”   苏砚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生理加上心理,身体愈发的冷,他捂着不断绞痛的胃部,艰涩地开口:“我根据你发的定位去接你,却被人关在了洗手间里,出不去。”   秦勉的眼皮掀起,平静如深潭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波动,手机话筒里继续传来青年的声音。   “先生,我好冷,胃也好疼……”   压抑中仍然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我好难受,先生,你能不能过来……”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电话突然挂断了。   秦勉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拨电话,对面却显示已经关机了。   深夜结束工作的司机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休息了,却又被自家老板的一个电话给叫了回来。   “去xx会所。”   司机迟疑了半秒,他们不是才刚从那儿回来吗,这大老远的,过去又回来,又得花三四个小时。   “秦总,您……”   秦勉语气冷淡地打断了司机的话:“开快点。”   司机不再废话,立刻启动了车子。   雨已经停了,深夜路上没有多少车,加速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到达目的地。   男人从车上下来,身上还裹挟着深夜的寒气,迈着长腿径自往里面走去。   会所里的一群侍应生手忙脚乱,连领导都出来了,上前恭恭敬敬地询问:   “秦总,您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咱们会所吗?”   秦勉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也没有等电梯下来,直接雷厉风行地往楼梯上走去。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也急忙跟了上去。   三楼洗手间外,穿着衬衣马甲的侍应生正靠着墙面,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衬衣长裤的高大男人长腿阔步往这边走来,一转眼就来到了这边。   侍应生赶紧挡在了男人面前,指了指洗手间门外放着的“维修中”的警示牌,客气地笑着:“先生,这里的洗手间用不了了,您要不还是去……”   在接触到男人那双形状好看却分外淡漠的眼眸后,侍应生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他的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先生,您里面请……”   秦勉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走到洗手间门口。   大门被人用特殊方法锁住了,秦勉退后两步,直接一脚踹到门板上。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坚实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同时门锁那里也被踹开了。   跟在后面过来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看着秦勉往洗手间里面走去。   没过多久,对方又出来了。   秦勉怀里还多了一个人,被打横抱着,很明显是个身形单薄的青年人。   青年的整张脸几乎埋进了男人的胸膛里,手臂无力地垂下来,露在外面的皮肤透露着病态的白,青筋分明。   不过眨眼之间,秦勉就抱着人离开了。   没有人敢追上去,只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紧接着,人群里响起低低的一声“握草”。 第25章 小白脸   豪车私家车在深夜的公路上行驶着。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地开着车,完全不敢往后视镜里多看一眼。   即使在昏迷中,苏砚的眉也紧紧地蹙着,掌心捂着胃部,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男人温暖的怀里靠去。   就像渴望温暖的飞蛾,明知道会丧命,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进大火里。   他蜷缩着身体靠在温暖的怀抱里,薄唇翕动,发出轻声呓语:“好疼……”   渴望能得到丝丝的安抚,摸摸他的头发,或者脸颊。   片刻之后,耳边只响起一道平缓无起伏的嗓音:“快到医院了。”   苏砚又再次陷入了昏迷,彻底失去了意识。   秦勉垂眸看着靠在他怀里昏睡的人,被汗水打湿的乌黑长睫轻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尾却勾勒出一抹胭脂一样的红。   像上好的脆弱的艺术品,仿佛一碰就碎。   男人抬手,温热的指尖轻轻抚在那抹微红的眼尾上。   等苏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混合着泥土的特殊香味,从病房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   vip病房很宽敞,苏砚安静地靠在床上,胃部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但他的脸色还是非常苍白。   脚步声响起,秦勉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餐盒。   “先生。”   “什么时候醒的?”   苏砚嘴角抿起一抹浅笑,“刚醒没多久。”   “先吃点东西。”   秦勉边说着边走进来,把餐盒放在了病床自带的小桌板上。   餐盒里是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还有清淡的虾饺烧卖之类的点心。   苏砚是广府人,这些早餐还算合他的胃口。   他吃了几个虾饺烧卖,才开始喝粥。   秦勉就坐在旁边看着,平静的脸色让人猜不出情绪,他并没有主动解释昨晚的事情,那通电话,还有那条消息。   两人彼此谁也没有说话,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苏砚轻微的进食声。   喝完了一碗粥,苏砚放下勺子,主动提起:“先生,昨晚的事……”   秦勉:“跟他们玩游戏输了。”   昨晚他喝得有些醉,那群人又非要让他一起玩游戏,结果输了。   惩罚就是打电话给苏砚,让他来接自己。   打完电话没多久,秦勉就离开会所回去了。   他看着眼前表情温和的青年,深邃的眼眸里氤氲着不明的情绪,“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当真。”   深夜下着暴雨,一百公里的距离,苏砚还真的过来了。   秦勉说:“把你关进洗手间的人,我已经教训过了。”   即使知道自己被当成玩物一样戏耍,苏砚的脸上却并未出现一丝一毫的愠怒,清隽眉眼里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柔和。   “没关系。”   即使秦勉的嘴上说着抱歉,神情里却没有一丝愧疚之色。   即使他知道没有秦勉的默许,那群人根本就不敢戏弄他。   但这些都没关系。   很快,苏砚在会所发生的事儿已经在盛京的上层圈子里传遍了。   但当事人并不知道。   苏砚本来发烧还没好,现在这么一折腾便更加严重了,直接在医院住了两天才回来。   至于那晚发生的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备课上课,每天逼着自己吃两碗饭,再去庭院里散步消消食。   秦勉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工作,经常忙到深夜才回来。   苏砚会像以前一样,窝在客厅沙发里一边看着电影,一边等秦勉回来。   给他按摩放松,或者亲自下厨为他煮一碗热气腾腾的宵夜,馄饨饺子之类的。   秦勉的口味并不刁钻,每次都会吃完。   天气越来越冷,秋天的尾巴终于过去,迎来了初冬。   秦勉让人上门给苏砚量尺寸,量身定做了一批冬天的厚衣服。   要是换做以前,苏砚是不怕冷的,但这两年他的体质大不如前,才刚降温就换上了厚外套。   也许是每天多吃的结果,他最近的体重总算是涨了几斤,虽然还是瘦,但穿得多,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了。   “今晚在公司过夜,不用等我回来。”   苏砚坐在书桌前,面前是写到了一半的教案,字迹清隽有力。   旁边的台灯开着,暖色调的灯光洒在青年柔和精致的侧脸上,琥珀色的眸子里噙着温柔的笑:“好,那先生你早点休息,别工作到太晚了。”   “嗯,先挂了。”   苏砚看着挂了的电话,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以前先生不回别墅,是不会特意打电话跟他说的。   苏砚放下手机,继续写教案。   二十分钟后,他刚放下钢笔,旁边的手机又亮起了屏幕。   是陶泽川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依旧是小花的视频,也就是苏砚捡到的那只小猫崽,是个小姑娘。   苏砚知道陶泽川不喜欢他,但对方还挺有原则,说会定期发视频给他,就真的隔三差五发一条过来。   小家伙又长大了些,整只猫崽都圆圆滚滚的,正好奇地扒拉着手机屏幕喵喵叫。   苏砚眉眼里染上发自内心的笑意,看了好几遍视频,然后礼貌性地回复了句:【谢谢,你把它养得很好】   陶泽川一般是不会回复的,他发完消息就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   谁知道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陶泽川;【我下个星期要出差,你要不要把小花带回去养几天】   苏砚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谢谢,不过还是算了】   陶泽川;【因为秦勉不让你养?】   即便隔着屏幕,但苏砚仍然能想象到,对方在打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大概会露出淡淡的嘲讽笑意。   苏砚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几下,直接承认:【嗯】   这回陶泽川没有回复。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五,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苏砚拎着教辅资料往楼下走去。   顽皮的学生在楼道里上蹿下跳。   苏砚出声提醒:“你们几个别追逐打闹,小心摔了。”   “好的苏老师!”   “苏老师明天见!”   紧接着几人便一溜烟跑远了。   苏砚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继续往楼下走。   突然,他的左边肩膀被人从后面用力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好他反应迅速扶住了旁边的墙壁,不然在楼梯上摔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为又是什么顽皮的学生,苏砚扭头看去,却对上了一张略带挑衅的脸。   是洪良翰,坐在教室后排的高大男生,上次也是他把学生送给苏砚的雪梨撞倒了。   虽然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但这男生身高快赶上苏砚了,还长得很壮实。   他单手抄着兜,站在高一级台阶上,斜着眼睛睨着苏砚,脸上毫无愧疚之意。   “不好意思,苏老师,我没注意。”   如果换作别的学生,苏砚不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但眼前这男生的脸上就差刻上“我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大字。   他对待学生的态度是温和了些,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原则和脾气。   “苏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苏砚那张好看的脸板了起来,眼神和语气也在一瞬间冷了下来:“站住。”   洪良翰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怔愣了一瞬。   向来温良无害的苏老师,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一贯温和的桃花眼里此时带着严肃和冷意,无形中带着几分威慑力和压迫感。   像是变了一个人。   如果苏砚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会发现他的神态与秦勉有几分相似。   “洪良翰,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看不惯我,但要是还有下次……”   “怎么?”洪良翰也只是怔愣了那么片刻,又冲苏砚嚣张地笑着:“难不成苏老师还想亲自动手教训我?”   苏砚不为所动,平静开口:“叫家长。”   洪良翰:“……”   他都要被气笑了,“有本事你就叫,老子还没怕过,小白脸。”   撂下这句话,洪良翰便大摇大摆离开了。   苏砚脸色依旧不变,既没有生气,也不恼怒,继续安静地往楼下走去。   要是换做以前,说不定他还真会把这小子给揍一顿。   司机在后门等着,苏砚上了车,没注意到不显眼的角落里还站了个人。   豪华的私家车渐渐驶远,洪良翰从角落里出来,看着手机里拍到的照片,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妈的,果然是被**的小白脸,还他妈装清高,也就只有那群没长脑子的小女生被骗得团团转。”   这么豪华的车,限量版劳斯莱斯,连他家都买不起,苏砚一个穷教书的就更加不可能了,肯定是被哪个富婆**了。   苏砚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给秦勉拨了个电话过去。   “先生,你今晚还要加班吗?”   电话那边传来电脑键盘的敲击声,伴随着男人磁性醇厚的嗓音:“嗯,晚点回去。”   苏砚一边摸着细腕戴着的沉香木佛珠,一边问:“那我给你做点饭送过去,可以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冷淡的单音节:“嗯。”   他也有段时间没吃过苏砚亲手做的饭菜了。 第26章 在办公室里……   苏砚提前让厨房里的人备好了食材,等回到别墅就立刻系上围裙开始烧菜。   他做的都是简单的家常菜,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搞定了,时间不过才六点多。   将饭菜都小心地装进保温饭盒里,苏砚自己便开车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了秦氏集团总部。   一幢坐落在盛京CBD中心的大厦,寸土寸金的地段。   苏砚是第一次来秦勉的公司,刚拎着饭盒到门口,就有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迎了过来。   对方看起来三十多岁,模样周正,脸上噙着温和礼貌的笑。   苏砚认得这人,姓杨,是秦勉的助理。   他们曾经见过几面。   “苏先生,好久不见。”   苏砚同样礼貌地笑了笑,颔首道:“好久不见。”   杨助理:“秦总让我下来接您的,您跟我来。”   “那就麻烦你了。”   苏砚跟着杨助理往电梯方向走去,途中还碰到了好几位员工当。   看到苏砚那张脸后,他们看向他的目光里有惊艳有错愕,还有探究打量。   听说秦总前段时间养了一个小情儿,长得跟去世的那位有几分相像,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还真是有点像,特别是鼻子和嘴巴。   长得是真好看,就是这么好看的一个美人,却沦落到给死人当替身的地步。   没过多久,这消息便传遍了公司内部的八卦群。   众人唏嘘不已,不过更多的还是八卦吃瓜。   秦总对去世那位用情至深,一个赝品估计在秦总身边待不了多久,就算长得跟天仙似的也没用。   秦勉还在开会,杨助理把苏砚带到了总裁办公室里,还贴心地备好了茶水甜点。   秦氏总裁的办公室自然是低调奢华的,苏砚坐在沙发里等了二十分钟,秦勉才回来。   男人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灰色西服,系着黑色领带,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额前的发丝抓到脑后,那张英俊冷厉的脸完全暴露在苏砚的视线里。   苏砚看着那张脸,嘴角勾勒出温柔的弧度,“先生。”   秦勉像是才看到他,“等很久了?”   “没有很久,先洗手过来吃饭吧。”   “嗯。”   苏砚将保温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茶几上,都是一些家常菜,还冒着热气。   四菜一汤,栗子焖鸡,豆腐鲫鱼汤,清炒生菜。   秦勉爱吃辣的,他还特意做了两道辣菜,麻辣大虾和辣椒炒肉。   秦勉脱下西装外套,将衣袖挽到手肘处,随后在苏砚旁边坐下,扫了一圈桌上的菜。   “看起来还不错。”   苏砚用公筷夹了菜放进男人面前的碗里,含笑道:“那就多吃点。”   秦勉拿起碗筷开始进食,他对食物是不挑的,苏砚做的饭菜也合他胃口,所以吃得要比平时多。   两人安静地吃着晚饭。   苏砚放下碗筷,戴上一次性手套,然后开始剥虾。   剥好的虾仁则放进了身旁男人的碗里。   秦勉的动作微顿,随后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吃你的。”   “没事,我吃饱了。”   秦勉深深地扫了眉目温和的青年一眼,没再说什么,将那颗虾仁夹起来送进嘴里。   苏砚还在剥虾。   他的动作很仔细,白皙如玉的十指被裹在薄薄的一层透明手套里,不紧不慢地剥着壳,不放过任何一处。   有着这样的一双手,剥虾也能令人赏心悦目。   一只完整的虾仁被剥出来,再放进秦勉的碗里。   秦勉收回余光,继续进食。   苏砚是不能吃辣的,那一小盘虾被他剥干净,全被秦勉吃了。   吃完饭,不过才晚上八点多。   秦勉把用过的餐巾纸扔进垃圾篓里,“我还要继续工作,你先回去?”   苏砚正低头收拾着餐具,闻言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男人,轻声问道:“我能留下来么,想等着先生一起回去。”   “随你。”   秦勉淡淡地说了句,便起身往办公桌那边走去。   苏砚留了下来,找了个能看到办公桌方向的位置坐着,随便拿了一本杂志翻开,没有发出声音。   秦勉进入工作状态时很投入,有着别样的魅力。   冷峻完美的侧脸,嘴角有时会轻轻抿起,看起来非常认真严肃。   处理完一项工作,他有意无意往侧对面扫了一眼,青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随意靠着沙发背,垂眸翻看着手里的财经杂志,自成一道风景。   晚上十点半,秦勉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随后起身走到苏砚面前。   财经杂志有点无聊,苏砚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犯困,此时正支着脑袋,眼睛半阖着,思维开始涣散,连有人走过来都没察觉。   秦勉也没出声,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青年的眼皮半搭着,乌黑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片刻之后,眼皮忽然掀起,露出那双还带着茫然睡意的眼眸。   像无害的兽类一样,懵懵懂懂。   “先生……”   秦勉的喉结微动,收回视线,微微侧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回去了。”   布料摩擦沙发的窸窣声音响起,然而,苏砚却并没有从沙发上起来,而是倾身上前,搂住了男人的腰。   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苏砚的脸颊贴着他紧实的腰腹轻轻蹭了蹭,嗓音有些哑:“先生,我们还没有在办公室做过。”   他的性格看起来温和含蓄,但在这方面向来大胆。   办公室……秦勉看着对面宽大的落地窗,窗帘没有拉上,窗外的夜景绚丽繁华。   他垂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身下的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青年的下颌,抬起,“苏老师,你脑子里整天装的就是这些东西?”   “人之常情。”   苏砚仰着头,顺势勾住男人的脖颈往下拉,凑近吻住了那枚性感凸起的喉结。   那枚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秦勉的眸色也愈发深沉,某些藏在深处的东西呼之欲出。   苏砚一边亲吻着,一边撩起眼皮看向男人,眼尾上扬起一抹勾人的弧度,“先生,我想要你。”   话音刚落,他的腰便被狠狠掐住,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秦勉看着乖顺地躺在他身下的人,如深渊一般的眼眸里翻涌着浓烈的欲望。   如同凶兽盯着送到嘴边的猎物。   他扯下青年一边的领口,白皙圆润的肩膀暴露在视线里。   秦勉俯身,在那块漂亮的皮肤上咬了一口,就像惩罚不听话的宠物一般。   苏砚疼得深吸一口气,搭在男人腰上的手蓦地收紧。   “先生……”   秦勉松了口,而苏砚的肩膀上也留下了两道整齐的不深不浅的牙印。   时间临近深夜十一点,秦氏的员工全都回去了,每层楼都关上了灯,只有占据顶层一半面积的总裁办公室例外。   明亮的灯光洒在苏砚没有什么遮挡的身上,他贴着那面宽大的落地窗,触感一片冰凉。   在一阵摇晃和恍惚中,他欣赏着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夜景,享受着人间最极致的欢愉,叫人要逃脱,却一步步沦陷,坠入深渊。   办公室里有独立的休息室,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等结束的时候,苏砚用仅存的一丝体力洗了个澡,换上属于秦勉的大了一号的睡袍,便躺在床上不想动了。   没过多久,秦勉也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件同款的睡袍,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往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微蜷着身体躺在一边,看模样已经睡着了。   似乎听到了动静,苏砚又艰难地撩起了眼皮,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疲倦:“先生,今晚不回去吗?”   “嗯,你就在这睡。”   说罢,秦勉关了灯,转身打算出去。   苏砚及时出声:“先生,一起睡吧。”   虽然他们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但事后并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就像秦勉不愿意跟他接吻一样,也同样不会跟他同床共枕。   休息室里就一张床,出去睡的话,就只能睡沙发了。   秦勉的脚步顿住,正欲说话,身后又响起青年温和里透露着几分倦怠的嗓音:“床很宽,我不会挨到你的。”   小心翼翼的,生怕会遭到拒绝。   算了。   秦勉抬手捏了捏眉心,终究还是转过了身,绕到另一边上了床。   一米八的床确实很宽,苏砚还往边上挪了挪,两人各自躺在一边,中间还能再躺下两个成年人。   昏暗的光线里,秦勉抬手搭在额前,余光里扫向紧挨着床沿睡的人,淡声问道:“你想掉下床底吗?”   苏砚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   耳边又响起男人寡淡的语调:“睡过来点。”   苏砚低低轻轻地哦了一声,往里面挪了一点。   空气里又陷入一片安静,能听到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砚翻了个身,面对着秦勉的方向侧躺着,试探性地开口:“先生,你睡了吗?”   秦勉没睁眼,从喉咙里碾出两个字:“有事?”   苏砚抿了抿唇,问:“小猫主人最近要出差,我能把它接到别墅养几天吗?”   他之前已经把小猫被人领养的事儿告诉了秦勉,只是没有说那人就是陶泽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他以后也不会跟陶泽川有什么交集。 第27章 闯祸   黑暗里看不清楚秦勉是什么表情,苏砚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放心,我不会让小猫出现在你面前的,可以吗?”   空气里又陷入了沉默,一秒,两秒……   秦勉依旧没有给出回答,就在苏砚以为对方不会再有反应的时候,秦勉突然开了口:“随你。”   不咸不淡的两个字。   苏砚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在黑暗中注视着男人模糊的脸部轮廓,就连语气里都含着欢喜的笑意:“谢谢先生。”   一夜无话。   早上八点,苏砚醒来的时候,秦勉还在睡着。   两人还是一人睡一边,没有发生什么睡着睡着就抱在了一起的画面。   他侧过身,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方的发丝凌乱垂落在额前,多了几分随性慵懒,睡着的秦勉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漠,眉宇间似乎都柔和了些。   他更喜欢看秦勉闭上眼睛的模样。   苏砚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张脸,忍不住伸手放在男人的脸颊上,微凉的指尖轻抚着。   突然,那双紧闭着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眸光如刀刃一般锋利。   与此同时,苏砚的手腕也被用力攥住。   秦勉精准地捕捉到了苏砚看向他时,目光里的深情和迷恋。   又是这种眼神。   秦勉松开苏砚的手腕,起身下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先洗漱,我让助理送换洗衣服过来,待会儿司机送你回去。”   苏砚撑着床铺坐起来,看着男人的背影,轻声道了句:“好。”   不是他,他从来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杨助理在半个小时后就把衣服送过来了,同时还有早餐。   苏砚洗漱换好衣服,又跟秦勉一起吃了早餐。   他昨晚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没有让司机送。   一路从总裁办公室下来,毫不意外,又收获了众多员工们好奇探究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偷偷拍照,自以为做得很隐秘,实际上全被苏砚看在眼里。   但他也不在意,权当看不见。   回到车上,苏砚先给陶泽川发了消息,他一直惦记着小猫崽的事儿。   【陶先生,你上次说让我把猫带回去养几天,还作数吗】   苏砚没有回别墅,开车往学校的方向去。   等他把车停在了学校附近的租房下,才收到陶泽川的回复。   陶泽川:【怎么说服秦勉的?】   睡服的,苏砚在心里回答。   他没有回答陶泽川这种问题,没什么情绪地敲打了一行字:【还作数吗?】   等苏砚上楼,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租屋,给阳台上的月季浇水浇到一半,对方才回复。   陶泽川:【当然作数,我还有一个小时出发去机场,你要是赶得及过来就行】   文字下面还发了一个定位,高档公寓区,从秦家别墅过去起码要一个多小时。   苏砚怀疑对方是掐着这个时间给他发消息的,故意耍他。   好在从出租屋这边过去,四十分钟就可以了,赶得及。   【好,我现在就过去】   发完消息,苏砚便匆匆出门了。   四十几分钟后,苏砚按照导航开车到了陶泽川所住的小区外面。   防止对方再拖延时间,他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这回倒是很快接通了。   苏砚开门见山道:“陶先生,我到你的小区外面了,还有十五分钟才到一个小时,可以把猫送过来吗?”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很轻的一声笑,听不出这笑声里藏着什么情绪。   “行,等会儿。”   苏砚下了车,站在边上等着。   等了大概十分钟,一辆保时捷卡宴从小区里面缓缓行驶而出,停在苏砚旁边。   后座车门打开,穿着一身休闲西服的陶泽川从里面下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太空舱猫包和一个手提袋,三两步便走到了苏砚面前。   苏砚礼貌性地冲他笑了笑,“陶先生。”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猫包里,小猫崽正揣着两只小前爪,隔着透明的太空舱,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苏砚看,可爱极了。   苏砚的眼角眉梢不由染上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喜爱笑意,眼尾上扬的弧度很温柔。   陶泽川轻咳了一声,把猫包递过去。   “谢谢。”苏砚伸手要接,他却突然收回了手,含笑着问了句:“你确定秦勉不会把猫给扔出去?”   “放心,他已经答应了。”   说罢,苏砚直接伸手,把猫包从陶泽川手里接了过来。   陶泽川看着青年这称得上强抢的动作,难得有些崩人设,看来他家小花的魅力非常大啊。   他抬手推了推金属半框眼镜,也没再说什么,还把另一边提着的袋子递了过去。   “这是小花平时吃的猫粮,还有玩具什么的。”   苏砚接过,又恢复了温和客套的浅笑,“谢谢,陶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   “走了。”   陶泽川转身上了车。   苏砚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卡宴逐渐驶远,这才拎着猫包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周六,秦勉依旧在公司加班,苏砚又回了出租房那边,继续给刚才未浇完的月季浇水施肥。   忙碌的时候,已经两个月大的小猫崽就趴在他旁边玩玩具,或者懒洋洋地晒太阳舔爪子。   浇完花,苏砚闲着没事干,又打开书房开始收拾。   小家伙似乎很黏这个临时的主人,也跟着进了书房。   没多久,安静的书房里便响起“碰”的清脆一声。   “怎么了?”苏砚的眼皮一跳,立刻扭头看去,就看到书桌上摆放的相框掉在了地上,而罪魁祸首正揣着两只小前爪,乖巧无辜地喵了一声。   青年温和的眉眼里瞬间闪过一抹焦急,立刻上前把相框捡起。   玻璃已经摔碎了,但好在里面的照片还完好无损,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苏砚扭头,伸出食指戳了戳小猫湿漉漉的粉色小鼻头,“你啊你,年纪小小就开始调皮捣蛋了。”   “喵喵~”   它什么都不知道,它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把碎玻璃扫进垃圾桶里,苏砚仔细地擦拭着那张相片,他的动作很轻柔很细致,指尖轻抚着里面的人,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那是一张大学毕业照,里面有两个年轻的男生,都穿着学士服。   苏砚的模样要比现在稚嫩些,怀里抱着一捧漂亮的月季花,那张俊秀漂亮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却比鲜花还要耀眼夺目,热烈得像一颗小太阳。   而站在他旁边的男生要比他高上小半个头,他有着一张和苏砚同样出众的脸,眉目俊朗,五官深邃。   男生脸上同样挂着笑,眼角眉梢微微上扬,明明是浓颜系带着几分攻击性的长相,笑起来却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柔和。   即使隔着一张定格的照片,也能让人感觉得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男生。   —   傍晚,苏砚抱着小猫回了别墅。   小猫只是偶尔有点淘气,平时还是很乖的,一直待在房间里睡觉玩耍,没有在秦勉面前出现过。   可苏砚没想到这小家伙又闯祸了。   二楼走廊尽头有间房一直都是上锁的,苏砚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实际上除了秦勉和林叔,别人都不允许进去。   他无意间听别墅里的佣人说过,房间里放着的都是那位已经去世的叶谨一先生的东西。   佣人还说,过几天就是叶先生的忌日,到时候千万要注意点,别惹秦总不高兴。   晚上,秦勉吩咐林叔进那间房里打扫卫生。   苏砚只是洗了个澡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小猫不在房间了,而房门则敞开了一条缝隙。   他刚才出去倒水的时候忘记关门了,小家伙应该是偷跑出去了。   担心它会跑到秦勉面前,苏砚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赶紧出去找猫。   他刚走出去,就见林管家脚步匆忙地往这边走来,神色里罕见有几分着急。   “林叔,出什么事了吗?”   “苏先生,你带回来的小猫闯祸了。”   苏砚跟在林叔身后,进了那间他从未踏足过的房间。   无暇顾及房间里都有什么,他神色凝重看着躺在桌面上的马克杯。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杯子,白色的,模样甚至有点丑,杯身上画着卡通小人图案,也有点丑。   不过,它现在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了。   而罪魁祸首就像上次闯祸一样,揣着两只小前爪蹲在旁边,歪着脑袋无辜地看着苏砚,喵了一声。   “这是叶先生以前送给秦总的生日礼物,叶先生亲手做的,上面的图案也是他亲手画的。”   说这话的时候,林叔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难掩惆怅。   秦总平时都没有用过这个杯子,就是怕磕了摔了,才一直放在这儿。   谁知道被突然闯进来的小猫崽给撞掉了。   苏砚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他自然知道这杯子对秦勉的重要性。   他焦躁地抚摸着腕上的佛珠手串,随后伸手拿起杯子碎片,“我看看能不能找人修……”   “苏砚,谁让你进来的?”   一道比平时还要冷漠几分的嗓音打断了苏砚的话。   苏砚心里一凛,回头看去,秦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的眉峰微拢着,看上去有些不悦。   当看到苏砚手里拿着的陶瓷碎片,以及桌上四分五裂的马克杯,秦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那双黑沉眼眸犹如野兽一般,狠戾又森冷。   已经不是不悦那么简单了。   “先生……”   苏砚立刻把碎片放回了桌上,下一秒,他的腕部传来钻心的疼痛。   “谁让你碰它的?” 第28章 怒火   “谁让你碰它的?”   男人阴冷的嗓音在苏砚耳际响起,语调依旧是平静的,但其中夹杂的情绪却令人毛骨悚然无。   边的怒意隐藏在克制的外表下,却从那双冰冷森然的双眸中流露出来。   在那一刻,苏砚甚至男人觉得要将他碰过杯子的手给折断。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对不起……”   腕部剧烈的疼痛让苏砚嘴唇颤抖着,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他脸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眼眶开始泛红,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面对眼前看着楚楚可怜的人,秦勉却无动于衷,阴鸷的目光宛如实质般落在苏砚身上。   他一字一句,嗓音里透着森冷寒意:“是你把杯子打碎的?”   苏砚已经疼得没法说话,长睫被泪水打湿,正要点头之际,林叔突然开口:   “秦总,不关苏先生的事,是小猫跳上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杯子。”   秦勉终于甩开了攥着苏砚的手,由于力道太大,苏砚脚步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哼。   秦勉却没有看他一眼,顺着林叔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只灰色的狸花猫。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个陌生男人的冷意,小猫躲到了桌子后面,只探出半个小圆脑袋,怯怯地喵了一声。   林叔小心地观察着秦勉的脸色,打圆场:“也怪我,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注意,才让小猫跑进来了。”   苏砚刚才被攥住的右手腕部位置已经发紫了,与白皙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看着触目惊心,一动就疼。   他只能用左手撑着站起来,弯腰将小猫抱进怀里,苍白着脸道:“先生,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它。”   秦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往苏砚身上投去。   他弯腰拿起桌上的杯子碎片,明明刚才散发着森冷寒意的眼眸,却在霎时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那是苏砚从来见过的眼神,原来秦勉也可以是一个温柔的人。   只是他的温柔不属于他。   空气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明明是几秒的时间,却难熬得像几年。   秦勉终于开门了:“带着你的猫滚出去。”   冷漠的语气,不留一丝余地。   苏砚嘴唇嚅动几下,才听见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对不起。”   说完,他便单手抱着怀里的小猫往外走。   在转身的片刻,视线里无意间扫到挂在墙面上的照片,好几张,都是同一个人。   匆匆的一瞥,那个跟他有着几分相似脸庞的青年穿着休闲运动风的衣服,脸上挂着热情灿烂的笑。   很快,苏砚出去了,并且关上了门。   在这期间,秦勉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视线里只有那只破碎的马克杯。   这一晚上,秦勉都没有从那间房出来。   楼下的客厅里,林叔找来医药箱,为苏砚受伤的手腕涂药。   看着那块已经青紫红肿的皮肤,林叔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苏先生,再过几天就是叶先生的忌日,秦总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可苏砚偏偏在这种时候触了秦总的霉头。   苏砚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往楼上看了一眼,轻声道:“我理解先生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我也会很生气的。”   林叔余光里注意着青年的神色,没有从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不悦,眉宇间甚至还有些担忧。   林叔的心绪一时间变得分外复杂,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苏先生对秦总是真心的。   哪怕被这样对待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还担心秦总。   只是这一片真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先生还在气头上,过几天又是叶先生的忌日……”林叔似乎有些为难,犹豫片刻才接着道:“苏先生,我建议你还是搬出去住几天吧,那时候先生也应该消气了。”   苏砚微微一怔,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好。”   秦勉现在肯定也不想见到他。   当晚,苏砚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小猫暂时离开了别墅,搬去学校附近的租房住。   “林叔,我房间阳台上养的花,就拜托你照料一下了。”   “苏先生尽管放心。”   苏砚仰头看向二楼还亮着灯的那间房,片刻才收回视线,转身上了车。   在租房住了三天,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照常上下班,自己做饭,没事的时候就逗逗小猫玩浇浇花。   这期间,他很识趣地没有主动联系秦勉,而秦勉自然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第四天,就是叶谨一的忌日。   苏砚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碗筷。   他坐在沙发上,目光没有聚焦地盯着前方的墙壁,像是在走神,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里小猫崽毛茸茸的脑袋。   思虑片刻,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给林叔拨了个电话过去。   “林叔,先生还好吗?”   “不太好。”林叔的语气里染上了浓重的忧虑,叹息道:“秦总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就秦总那生人勿近的性子,哪怕林叔在他身边待了十几年,也不敢进去劝他,其他人就更不敢了。   苏砚轻蹙了一下眉,浅色的瞳孔里染上担忧的情绪。   犹豫片刻,他轻声问:“林叔,我能去看看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传来林叔的一声轻叹,“好,那我现在就让司机去接你。”   苏先生在秦总的心里至少是有一点特殊的,也许只有他劝得动秦总了,虽然可能性不高。   等苏砚到别墅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秦勉还待在二楼走廊尽头那间,放满了关于叶谨一物件的房间里。   苏砚站在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先生,我能进来吗?”   里面没有反应,苏砚又喊了几声。   男人带着几分干涩嘶哑的声音穿过门板,只有两个冷漠到极致的字眼:“闭嘴。”   似乎是被吵到不耐烦了。   苏砚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没有离开,直接背靠着门板,在地板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不出声,用这样的方式陪着秦勉。   房间里面也没有再传来动静,隔着一扇门,门里门外的空气里都陷入了一种令人呼吸不畅的沉静当中。   不知道坐了多久,苏砚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身体都有些僵了。   一直默默注意着这一切的林叔忍不住走过来,轻声劝说:“苏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吧。”   苏砚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在这儿坐了三个小时。   他淡色的唇抿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摇头说了句不用,“已经很晚了,倒是林叔你先去休息吧。”   林叔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苏先生,辛苦你了。”   林叔离开没多久,房门里面突然传来桌椅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   苏砚的眼皮一跳,立刻起身敲了敲门:“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担心秦勉出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握住门把手一拧。   房门竟然被打开了,秦勉没有反锁。   门一打开,里面的画面立刻撞进苏砚的视线里。   高大的男人此时倒在了地上,身上穿着的衬衣有些凌乱,眼睛紧闭着,眉头也紧紧地皱起,下巴冒着短短的青色胡茬,身上还有未散去的酒气。   那是苏砚从来见过的秦勉,向来沉稳自持的男人,如今看起来极其颓废。   他快步上前,有些费劲地将晕倒在地上的男人扶起,小心地让人枕在自己怀里。   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不同寻常,苏砚抬起手背放在他的额头上,触感一片滚烫。   发烧了。   “先生,醒醒,先生……”   怀里的人依旧蹙着眉,没有什么反应。   苏砚有些着急,他右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忍着疼痛费劲地把秦勉扶起。   秦勉生得高大,体重自然也不轻,此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苏砚这单薄的身板上。   他咬着牙,一步步走得极为艰难,好一会儿才把人扶进卧室里躺下,让林叔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过来得很快,给秦勉做了检查,又量了体温,已经快烧到四十度了。   医生先给秦勉打了点滴。   秦勉的身体素质向来很好,这还是苏砚第一次看到他生病。   林叔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心疼:“秦总这几天一直折腾自己,身体这才受不了了。”   他年过五十,无儿无女,秦勉是他看着长大的,早就把对方当成半个儿子了。   “只是小病,很快就能好了。”苏砚安慰了林叔一句,又说:“林叔,我来照顾先生就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林叔对苏砚是放心的,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医生也不在,病房里只剩下苏砚和昏睡着的秦勉。   苏砚站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男人,随后俯身,指尖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头。 第29章 先生,别让我走   苏砚从浴室里端来一盆水,细致地给秦勉擦拭身体物理降温,又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居家服。   忙完这些,苏砚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受伤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   此时已经快凌晨三点,瓶子里的药水已经滴完了,医生拔了针,又给秦勉量了一下|体温,总算是降了一点。   “宋医生,麻烦你半夜跑一趟,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辛苦的应该是他面前这个长相漂亮的青年,宋医生暗自腹诽了一句,微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秦总明天还没退烧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宋医生慢走。”   目送医生离开,苏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有些疲倦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床上的秦勉又拧紧了眉,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看起来很难受,眼皮颤动着,病态的脸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嘴里开始轻声呓语。   “阿谨,别走……”   “别走……”   向来强大冷漠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竟然能从那张冷峻深刻的脸上看出几分脆弱。   苏砚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随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了秦勉宽大的掌心。   “秦勉,我在。”   他嗓音清浅柔和,像是在哄孩子:“别怕,我不走。”   “没事的,睡吧。”   他一遍一遍地安慰着。   睡梦中的男人像是听到了这些话,半梦半醒间,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一张模糊但却熟悉的脸,像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阿谨……”   “嗯,我在。”   得到回应,秦勉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了。   苏砚一晚上没睡,担心秦勉的体温再升上去,反复用湿毛巾给对方物理降温,在床边守了一夜。   直到早上,秦勉的体温又降下来了,他才撑不住,很快就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烧了一夜的秦勉才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苏砚。   青年半张脸埋进臂弯里,些许碎发挡住额头,露出的半张脸显得安静温和。   秦勉的唇角抿直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昨晚的记忆缓缓涌入脑海,包括他半梦半醒之间发生的事。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林叔出现在门口。   “秦总,您醒了?”   他边说着边往里走,注意到趴在床边睡着的苏砚,又放轻脚步,压低了声音:“您身体还难受吗?”   秦总抬手捏了捏眉心,“没事。”   顿了顿,头也不抬地问:“他怎么回事?”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苏砚。   “昨晚苏先生不放心您,就过来了。”   林叔有意在秦勉面前为苏砚说好话:“您晕倒的时候,也是他扶您回房间的,还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您一夜,刚刚才睡着。”   不过这说的也是事实。   秦勉也有一点印象。   林叔又担忧道:“苏先生的手腕的伤还没好呢,这么一折腾,不知道会不会加重。”   听了这话,秦勉将视线停留在青年的右手腕部位置,那里一圈的皮肤都是淤青发紫的,几天都还没消退。   而这伤,是他造成的。   想到那个碎掉的马克杯,秦勉的脸色沉了沉,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也许是刚才发出的动静吵到了睡梦中的苏砚,他眼皮子动了动,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脖子睡得有些酸痛,手臂也麻了,但他顾不上这些。   “先生,你醒了。”   “身体有没有好点儿?”   他边说着,边抬手放在男人的额头上认真地探了探温度,嘴角露出一抹轻松柔和的弧度。   “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也许是因为秦勉的身体素质好,昨晚发烧到四十度晕倒,过了一晚上竟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青年皮肤上微凉的温度,他看向苏砚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不再计较那天的事情,淡淡道:“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   “不用。”苏砚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秦勉,嗓音也如往日一般温和:“先生你这么久没吃东西,我去给你煮点粥吧。”   说罢,他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站在一旁的林叔安静地看着两人的互动,这才开口:“秦总,您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还是叫医生过来看看吧?”   秦勉喝了半杯水,他看着门口的方向,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不用,也辛苦林叔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那秦总您有事再喊我。”   林叔出去了,秦勉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往后仰靠着床头,闭上眼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昨天他已经不记得喝了多少酒了,宿醉再加上生病,着实有些不舒服。   正闭目养神,敲门声又响起。   他睁开眼,便看见苏砚走进来,身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个水杯。   “先生,先喝点蜂蜜水吧,会舒服点儿。”   苏砚永远都是这么贴心,即便秦勉那般恶劣地对待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见秦勉没有回应,苏砚便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温声嘱咐了一句:“我先去煮粥了,你记得喝蜂蜜水。”   说罢,他转身正要出去,身后却突然响起男人略有几分暗哑的嗓音:“为什么?”   苏砚回头,对上了那双泛着红血丝的黑眸,沉静而幽深。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可苏砚偏偏读懂了秦勉话里的意思。   他瞳孔里倒映着男人的身影,很温柔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因为想对先生好,就这么做了。”   秦勉似是怔忡了片刻,稍瞬即逝,那张英俊的脸上是惯有的平静冷淡。   他近乎冷漠地吐出一句话:“你从我身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金钱,名誉,地位,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唯独那一份感情,永远不可能。   秦勉似乎有些疲倦,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现在就离开吧,想要多少钱,说个数。”   他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就像丢掉一件不需要的旧物件一样简单,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苏砚的去留,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苏砚似乎是怔住了,他身体僵硬,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秦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接着道:“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苏砚却突然有了动作,他走到在床边蹲下,握住了男人温热的掌心,微仰着脸,近乎专注而虔诚地看着那张轮廓完美的侧脸。   “不需要给我什么,只要能待在先生身边就足够了。”   青年微微沙哑的声线里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先生,别让我走。”   “是吗?”秦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推开他的手,薄唇似是极轻地上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那就收敛一下你那没用的感情。”   寡淡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虽然如此,但他没有再提让苏砚离开的话。   苏砚回到厨房,继续认真地准备食材,煮粥。   半个小时后,他端着煮好的香菇鸡肉粥来到秦勉房间。   “先生,先喝点粥吧。”   肉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扑鼻,秦勉看着碗里的香菇,极轻地蹙了蹙眉。   苏砚对菌菇类的食物过敏,秦勉还记得上次在游艇里发生的事情。   似乎是看穿了秦勉的想法,苏砚笑着说:“先生放心,我不喝。”   他边说着边在床边坐下,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几下,等不烫了才送到男人嘴边,“先生,尝尝好不好吃。”   一举一动温柔而细致。   秦勉没什么反应,视线扫过苏砚腕部的淤青,突然推开了他的手。   “先放着吧。”   苏砚拿着勺子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秒,随后收回,把那碗粥放在床头柜上。   “坐下。”   苏砚乖顺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医药箱就在床边放着,秦勉伸手将它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云南白药。   “右手伸过来。”   苏砚迟疑了片刻才将右手伸到秦勉面前。   男人宽大的掌心握住青年的泛着凉意的手指,将云南白药喷在他淤青的手腕上,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却是细致的。   喷完之后,秦勉把喷雾剂放回医药箱,头也没抬,状似随意地问了句:“疼么?”   苏砚看着他:“有点儿。”   秦勉动作顿了顿,随后从喉间碾出两个字:“忍着。”   “别再用这只手拿重物。”   “好。”苏砚收回手,嘴唇嗫嚅了两下,试探性地问:“先生,那个马克杯可以修好吗?”   秦勉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神色冷然,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   最后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就算修得再好,也不是原来的。”   苏砚:“对不起,我……”   秦勉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不耐烦地打断苏砚的话:“行了,出去吧。”   苏砚咽下欲出口的话。   “那先生,你记得喝粥。”   “嗯。”   苏砚出去关上房门,看着刚喷过药的手腕,微微出神。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又要上架啦嘿嘿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也可以去抢抢红包广场(理直气壮)   至于接下来的剧情,离打脸渣攻不远啦(举手发誓)   大家可以期待,绝对酸爽!打脸打得啪啪响!!   最后求个支持求个订阅,嘿嘿入股不亏哟~   再最后是上架福利:   今天上午10点10分会发一波粉丝红包,没有粉丝值的宝贝们可以订阅再去抢哟~ 第30章 苏砚打架   天上下起了小雨,细雨如丝,下了几乎一天,就是没有停下来。   苏砚坐在咖啡店安静的角落,有些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雨,手里拿着小勺子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杯里的液体。   几分钟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撞入他的视野里。   陶泽川手里撑着一柄黑伞,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长腿阔步往咖啡店里面走来。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他刚下飞机便直接去了墓园,回来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堵车堵得厉害。   “没事。”   苏砚毫不在意地冲陶泽川笑了笑,随后把猫包和装猫粮玩具的袋子递给他。   “小花这几天都挺乖的。”   就是不小心撞碎了秦勉的一个马克杯。   陶泽川接过东西,视线在苏砚因为动作而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上停顿了片刻,目光顿时古怪了起来。   苏砚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他手腕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退。   陶泽川嘴角挑了挑,似是玩笑般说了句:“想不到秦勉还家暴?”   “陶先生想多了。”   苏砚起身,冲对面的人微微颔首,“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陶泽川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单薄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谨一的忌日就在前两天,这段时间秦勉的情绪都不会太好,想必苏砚过得也不会好。   那手腕上的伤摔不成这样,必定是人为造成的。   陶泽川哂笑着摇摇头,低头隔着猫包透明罩子,戳了戳小猫的脑袋。   算了,他关心这些干什么。   小猫扒拉着爪子,巴巴地望着苏砚离开的方向,似乎是舍不得这个临时的主人,喵喵地叫着。   “行啊小崽子,那姓苏的才养了你几天,你就忘了我这个老父亲了?”   “喵~”   过了两天,苏砚手腕上的淤青总算是全部消退了。   傍晚下课,苏砚留在办公室里批改学生的作业。   秦勉今晚有应酬,回来得晚,他也不急着回去。   半个小时后,批完了作业,苏砚微微拧了拧眉,洪良翰又没有交作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仅是语文,很多科目的老师都反应过这个问题。   班主任也打电话给对方的家长沟通过,可谁知洪父洪母也是蛮横不讲道理的人,压根就没用。   苏砚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回去。   此时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照例往后面的方向走去。   后门更为安静,旁边就是一栋废弃的教学楼,平时没什么学生去。   可就在苏砚路过那栋教学楼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女生慌乱的尖叫声。   苏砚的脚步一顿,耳边还隐隐传来说话声。   “洪良翰你要干什么!快把日记本还给我,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那就报啊,谁怕谁啊。”   “到时候你暗恋那姓苏的小白脸写情书的事情全校都会知道!看看你在日记本里写的什么东西,妈的真不要脸!”   “你!你胡说八道,我只是崇拜苏老师!才不是喜欢!!”   ……   苏砚的眉心一跳,他来不及思考,迈开脚步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废弃的教学楼后面有条小巷子。   而此时,洪良翰正抓着一个女生的手腕,摁着她的肩膀,将人逼到了墙角里。   那女生穿着冬季校服,绑着高马尾,一张瓜子脸,有着清秀明丽的五官,而此时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惊慌失措。   正是上次给苏砚送雪梨的乌愉婉。   洪良翰生得高大强壮,身材瘦小的小女生又怎么可能挣脱得了他的钳制。   苏砚看到这一幕,向来平静温和的眉眼里添了几分愠怒。   他冲过去厉声喊道:“洪良翰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松手!”   乌愉婉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一边挣扎着一边颤抖着嗓音喊:“苏老师!”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白脸来了啊。”   洪良翰依旧抓着乌愉婉不放,还挑衅地冲苏砚挑了挑眉,不屑道:“怎么,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要英雄救美?”   苏砚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不再是一个老师看向学生的眼神。   “我让你松开她,听不懂人话是吗?”   他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冷厉,目光森然中带着压迫感。   洪良翰一怔,随后恼羞成怒,涨红着脸骂道:“你他妈算几斤几两,敢命令老子。”   说罢,他回过头来,抬手拍了拍乌愉婉的脸颊,冷笑一声:   “你喜欢的苏老师,不过是表面清高,实际上就是个被有钱人**的货色而已,就你们这些蠢货才……”   “啊!”   话还没说完,一声惨叫在寂静空荡的后巷里响起。   苏砚一拳挥在了洪良翰脸上,毫不留情的力道裹挟着拳风。   老师是不能打学生的,可他今天破了例,也是时隔几年,再一次跟人动手。   那层斯文温和的外壳,隐隐裂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几分原本的模样。   洪良翰踉跄了两步,捂着被击中的脸颊,疼得呲牙咧嘴。   乌愉婉吓得怔在原地,还是苏砚趁机将她扯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遍,“没事吧?”   “没……没事。”   两人说话之间,洪良翰已经瞪着眼睛怒气冲冲扑了过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你他妈居然敢打老子!”   他边说着,边挥起拳头往苏砚身上砸去。   苏砚迅速把乌愉婉扯到自己身后,“你先走!快!”   乌愉婉看着已经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显然是被吓坏了,红着眼睛不停地往后退。   “苏老师您等着,我……我这就去叫保安过来!”   说罢,她便快步往外面跑去。   苏老师那么斯文温柔的一个人,平时连骂他们都不会,现在居然跟别人打架。   洪良翰可不是好惹的,隔三岔五就跟人打架,就苏老师那身手和体格,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乌愉婉生怕自己最崇拜的老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尤其是那张好看的脸,可不能破相了,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往外跑。   实际上,苏砚脱下碍事的外套,穿着衬衣西裤,看着斯文优雅,但一拳一脚都极其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洪良翰又被砸了一拳,他捂着伤口错愕地后退两步。   想不到这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的,竟然还挺会打架,竟然不落下风。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妈的,看老子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他松了松筋骨,冷笑一声再次挥动拳头。   别看苏砚前面还游刃有余,实际上体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他喘着粗气,略有些迟钝地往旁边躲去,但到底还是被砸到了侧脸。   他开始落于下风,不断躲闪。   身体被踹得一个踉跄重重砸在坚硬的墙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洪良翰大步上前,双手恶狠狠地揪住苏砚的衣领,抬起膝盖重重地往他的腹部一顶。   苏砚闷哼一声,皱了皱眉。   “打啊,不是很能打吗?”   洪良翰得意地勾起嘴角,揪着苏砚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脸颊。   苏砚嘴角破了皮,下颌线条微绷着,一言不发。   突然,女生着急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里:“保安叔叔,就在教学楼后面的巷子里!”   “快!”   洪良翰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趁着这个空档,苏砚毫不犹豫地抬拳往对方下颚挥去,而后用同样的方式揪着他的衣领,抬起膝盖往他腹部抵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他妈!”   洪良翰捂着腹部疼得面目扭曲,他赤红着眼睛,再次挥着拳头往苏砚身上扑去。   可就在这时候,两个保安及时赶来,一左一右钳制住了他的胳膊。   苏砚抬手擦了一下嘴角,微微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跟当年比,如果保安没有及时赶来,他八成不是洪良翰的对手。   “苏老师!”乌愉婉着急地跑到苏砚跟前,看到他此时的模样,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苏老师您没事啊?疼不疼啊?”   苏砚原本规整的衣服此时凌乱着,白色衬衫沾上了尘土,颧骨和嘴角都挂了彩,眼角有一块淤青,背部和腹部也受了伤,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   他捡起地上的外套,忍着疼痛若无其事地冲女生笑了笑,“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还说没事,都这样了呜呜……”   看着小姑娘伤心地掉着眼泪,苏砚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像邻家大哥哥一样哄道:“真没事。”   “倒是你刚才吓坏了吧,别哭了,哭起来就不漂亮了。”   乌愉婉哭得更伤心了。   苏老师怎么能这么好啊。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满眼崇拜地望着苏砚,认真道:“苏老师,在我心里您就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强大的人。”   闻言,苏砚仰头看了看远方已经变暗的天幕,若有所思地牵了牵唇角。   “不,我不是。”   一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洪良翰脸上也挂了彩,不比苏砚好到哪里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指着苏砚,撂下一句狠话:“姓苏的你给我等着!” 第31章 把衣服脱了   司机还在后门等着,苏砚顺便送受了惊吓的乌愉婉回家。   低调奢华的黑色豪车停在普通居民楼下,临下车前,乌愉婉还担忧地嘱咐:“苏老师您赶紧去医院看看伤吧。”   “嗯,我会的。”   “那我先回去了,苏老师再见。”   目送着小姑娘走进居民楼,苏砚才收回视线。   前排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脸上带伤的苏砚,试探性地问了句:“苏先生,现在去医院吗?”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苏先生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跟别人打架,着实让他惊讶。   苏砚低头,有些烦恼地捏了捏眉心,“不了,回别墅吧。”   身上的伤穿衣服还能遮挡,但脸上的伤一眼就能看到,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先生解释。   回到别墅,苏砚第一个看见的不是林叔,反而是靠在沙发里看手机的秦勉。   对方似乎刚回来,身上还规整地穿着一身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黑色短发简单打理过,额前碎发抓了起来,露出那张刀削斧凿般深刻的脸。   身上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苏砚下意思放轻脚步,想直接往楼上走去,就像闯了祸的孩子回家不想让家长看到一样。   可才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男人冷淡的带着几分命令的醇厚嗓音。   “站住。”   苏砚身体一僵,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来。”   苏砚抿了抿唇,僵硬地转过了身,对上了秦勉那略带探究和打量的目光。   他低咳一声,嘴角扯出一抹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先生,应酬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秦勉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和伤,目光稍稍沉了下来,眼眸一压,让本就深刻的五官看起来愈发锋利不好惹。   “晚点回来,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张脸了。”   男人的语气依旧寡淡,听不出情绪。   “苏先生,你这脸怎么回事?谁打的?”   从厨房里出来的林叔看到这一幕,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担忧地看着苏砚的脸。   苏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皮外伤,不碍事。”   “这怎么能行,还是去医院看看……”   秦勉突然打断他的话:“林叔,你先去忙吧。”   林叔看了看苏砚,又看看秦勉,欲言又止片刻,还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客厅。   秦勉放下手机,依旧维持着靠在沙发上的闲适姿态,扫了苏砚一眼,“过来。”   “先生。”   秦勉撩起眼皮,看向站在他跟前的青年,淡漠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那张脸,眼角和颧骨有淤青,嘴角破了皮,明明那么狼狈,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具体是什么,大概是想撕碎他,凌虐他,看着他哭。   “怎么弄的?”   “就……”苏砚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班里有个叛逆的男生欺负女同学……”   他省略了其中的一些细节。   秦勉难得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神情,苏砚跟别人打架,不仅旁人觉得意外,秦勉也不例外。   就跟温顺的兔子突然咬人一样。   温顺听话的苏砚跟别人打架,又会是什么样的?   秦勉拿起茶几上倒扣着的玻璃杯,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道:“跟自己的学生动手,苏老师还挺有能耐。”   他把那杯水递到苏砚跟前。   苏砚接过去喝了一口,垂着眼睫轻声道:“我也不想,但没忍住。”   他这回确实是冲动了,但不后悔。   秦勉上下扫了一眼苏砚单薄的身板,“在这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苏老师。”   那句“苏老师”语调拉长了些,听起来隐隐像嘲笑,但又没有恶意。   苏砚放下水杯,低着头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那个男生也被我打伤了。”   秦勉从这句话里隐约听出了那么一丝不服气,他带着审视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青年身上。   秦勉从苏砚的身上又罕见地看到了几分孩子气。   那是藏在温和成熟外表下的东西。   秦勉抛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探究欲望,起身找来医药箱,亲自替苏砚清理伤口。   修长有力的手捏着青年的下巴,沾了碘伏的棉签缓缓覆在伤口上,男人的动作认真而细致。   苏砚专注地看着眼前那张面无表情却充斥着认真的俊脸,直到嘴角的伤口传来刺痛。   “嘶……”   秦勉加重力道在伤口处摁了一下,看到青年因为吃痛而皱眉的表情,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闭上眼睛。”   苏砚迟疑片刻,才轻轻哦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上好了药,秦勉垂眼扫向苏砚身前,虽然穿着外套,但沾上了尘土的白衬衫一角还是落入了他的视线里。   “把衣服脱了。”   苏砚愣了片刻,随后把外套脱了下来。   秦勉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衬衣也脱了。”   见苏砚没有动作,他抬起眼皮扫过去,薄唇翕动:“怎么?还要我帮你?”   “没……”   青年白皙的耳尖微红,低着头,缓缓的,自上而下解开了衬衣扣子。   衣服敞开着,露出光滑细腻的皮肤,以及平坦腹部上的一块淤青,格外醒目。   秦勉眉峰微凝,直接抬手将苏砚那件衬衣全脱了下来,除了腹部,胳膊上也有淤青。   “转过去。”   苏砚迟疑片刻,在看到男人那不虞的神色后,还是转过了身去。   青年的身体线条极其优美悦目,单薄但不孱弱,皮肤紧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两边的肩胛骨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只不过,上面依旧有青紫的淤青。   撞到墙面时造成的。   他皮肤白,看着就更加明显。   “没事,只是看着严重……”   秦勉语气冷硬地打断他的话:“坐下。”   苏砚乖乖闭了嘴,在秦勉身旁坐下,任由对方给他喷药。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摁在细腻的皮肤上,带着温热的触感。   力道突然加重了些,苏砚没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低而软的:“嗯……”   秦勉动作微顿,下颌线条收紧了些,眉宇间隐隐有些阴郁,低着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片刻,他松开手,“好了。”   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正注视着他的桃花眼,漂亮的形状,如一泓春水,顾盼生辉。   那张清俊昳丽的脸,受了伤,却更添了几分破碎感。   像是受了蛊惑般,男人似寒潭般深沉的黑眸盯着眼前的青年,随后抬起他的下巴,缓缓朝着那柔软的唇瓣靠近。   鼻尖几乎碰上鼻尖,彼此呼吸交缠,苏砚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却没有等到那个吻。   在即将吻上片刻,秦勉的动作突然一滞,随后往下移,将吻落在了青年纤弱的白皙脖颈上。   身体敏感的部位被吻住,苏砚的身体止不住轻微颤抖着,唇齿间再次溢出低低的呻吟,随后克制地咬住了唇。   他抓着男人的肩膀往外推了推,力道很轻,不是在拒绝。   “先生,别在这儿……”   这里是客厅,他上身还没有穿衣服,要是被林叔看到就不好了。   秦勉喉结上下攒动,在苏砚精致的喉结上吮了一口,换来对方更加粗重的喘息,和因为克制而愈发颤抖的身体。   他直接将人抱起,长腿阔步往楼上走去。   客厅里只留下还没整理的药箱,还有躺在沙发上的衬衣和外套。   卧室门被一脚踹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画面,隐隐能听见压抑着的轻啜声。   —   翌日,苏砚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即便昨夜结束的时间已经很晚了,秦勉还是没有让他留下来一起睡。   缓了一会儿,苏砚忍着伤口的疼痛,和全身跟散架了似的酸痛感起床。   昨晚折腾到了半夜,最后他都受不住了想躲,还是被秦勉握着脚踝拽了回去。   苏砚不是娇弱的人,但后面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床上头一遭这样。   秦勉似乎这才满意,但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拢共也才睡了三四个小时,苏砚洗了把冷水脸还是疲惫,忍着腰痛慢吞吞到了楼下。   秦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与苏砚的疲倦不同,男人那张英俊而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疲倦。   苏砚在心里喟叹,秦勉的精力和体力都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他在对面坐下,“先生,早上好。”   秦勉抬头看了对面精神不济的青年一眼,再加上脸上的伤,令人不忍。   指尖轻敲桌面,秦勉建议道:“今天留在家休息,不去学校了。”   “不用,其实没什么事,今天就上午两节课而已。”   秦勉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吃早餐吧。”   “好。”   吃完早餐,苏砚便戴上口罩遮住脸上的伤,坐司机开的车去学校。   他照例让司机在附近停车,下车之后再走几分钟路就到学校了。   可还没踏进校门,苏砚就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路走过来,经过他身边的学生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他,并且还窃窃私语。   走进学校,这种视线就更多了,苏砚还隐隐听见了学生们说话的内容。 第32章 苏砚受辱,要下跪道歉(加更)   “苏老师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啊。”   “我也这么觉得,苏老师多好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这些小女生就是看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   苏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轻轻拧了拧眉,无视周遭的目光,继续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着急的“苏老师”,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便看见乌愉婉背着书包脚步匆忙地朝他跑过来,绑起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   小姑娘一个急刹车停在苏砚面前,还没等他开口,便匆忙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苏老师您快看!”   “怎么了?”   苏砚接过手机看了几秒,神色逐渐凝重。   屏幕里是某个匿名人士在英德中学论坛上发的贴子。   说苏砚师德败坏,枉为人师,私底下被有人富婆**,每天出入学校都有豪车接送。   文案下面还有好几张图片,是在学校后门拍摄的,一辆黑色限量版劳斯莱斯停在那里,而打开车门上车的青年正是苏砚,拍到了他的侧脸。   这帖子在一晚上就在全校师生间传遍了。   “我相信苏老师您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乌愉婉语气十分坚定:“肯定是那个发帖子的冤枉您!”   苏老师确实是有豪车接送,但谁说一定就是**了,说不定苏老师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故意隐藏了身份!   “该不会是洪良翰干的吧?”小姑娘义愤填膺道:“一定是他!他记恨昨晚的事儿想报复您!”   苏砚把手机还给她,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还笑着安慰小姑娘:“这事你就别管了,老师能处理,你就乖乖回去上课。”   又劝了几句,乌愉婉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苏砚敛了敛情绪,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只露出一双如湖水般平静的眼眸。   他跟着走进教学楼,心想这帖子是谁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解决。   毫不意外,刚走进教师办公室,苏砚又迎来了众人的注目礼。   “那个苏老师,我们都相信你的人品,网上说的事你别太在意。”   “对,苏老师你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   苏砚长得好性格好,随和好相处,平时跟同事们相处得还不错,这会儿也没人奚落他。   他冲众人友好地笑笑,“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老师,你这怎么还戴着口罩啊,眼角还有淤青?”   “没事,只是不小心……”   “苏砚,跟我过来一下。”   一道严肃的中年男声突然打断了苏砚的话,他扭头看去。   教导主任正背着手站在门口,面露不悦地盯着他,表情极其严厉。   苏砚点头道了声好,在同事们关心的目光下跟着教导主任离开办公室,往政教处走去。   教导主任姓刘,平日里就整天板着一张脸,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苏砚本以为刘主任要说网上的事情,可对方一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苏砚你现在是怎么回事,有能耐了是吧?居然还跟学生动手?”   “现在人家父母都找到学校里来了,说要给自己儿子讨个公道!”   想到那对蛮不讲理又难缠的夫妻,刘主任气得脸色涨成猪肝红,看眼前眉目温和的苏砚愈发不顺眼。   “你说你一个老师,好端端的跟学生动什么手,还把他给打伤了!”   刘主任伸手粗鲁地摘掉了苏砚的口罩,看着他脸上的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砚你看看你现在又是什么样子,还像个老师吗?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   “现在那对夫妻还在校长办公室里闹着呢,你让我们怎么办?”   “还搞出什么被**的事情,咱们学校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等刘主任骂完了,叉着腰喘着气休息的间隙,苏砚才开口:“刘主任,这些事情我可以解释。”   他也不恼,语气依旧平静而从容。   “身为老师确实不应该跟学生动手,但当时情况特殊。”   “昨天放学后,洪良翰在废弃教学楼那边欺负一位女同学,我当时出言劝阻也没用……”   “劝说没用你就能动手了吗!”刘主任厉声打断他的话,抓起办公桌上放着的课本往苏砚身上砸去,劈头盖脸地训斥:“无论怎么样,身为老师就是不能跟学生动手,你不会叫保安吗?不会报警吗?”   “知道洪良翰的父母是什么人吗?如果这事儿闹大了,后果会怎样你知道吗?!”   被课本砸到肩膀的苏砚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摩挲着左手腕上光滑细腻的佛珠,垂下的长睫令人看不清那双眼里的情绪。   “你现在就跟我去给他们道歉,别把事情给闹大,这样对你对咱们学校都好。”   “我做得没错。”苏砚抬起眼眸,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刘主任,目光温和而坚定,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道歉。”   他的嗓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刘主任怔愣了一瞬,他着实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好脾气的苏老师,竟然也是一头不听劝的倔驴。   只是道个歉有什么难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心中再次升腾起浓浓的怒火,叉着腰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怒目圆瞪着苏砚。   “这事由不得你!必须道歉!”   “否则你也不用在英中待下去了!”   一分钟后,苏砚从教导处出来,不急不缓地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走在前面的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刘主任,冷声喝道:“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   两间办公室距离不远,还没走进校长办公室,苏砚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还带着浓重的口音。   “校长,我们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平时那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现在被你们这儿的老师打成这样,可别想推卸责任啊,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现在真是什么杂碎都能当老师了是吗?他妈的让那小子过来,敢动我洪金涛的儿子,妈的老子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洪太太和洪先生先别激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就算是天大的误会也不能动老子的儿子!”   “让那姓苏的王八犊子给老子滚过来!”   洪金涛生得高大壮硕,整个人像一堵墙似的。   他单手叉着腰,顶着仿佛怀胎十月的大肚子,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此时涨得通红,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瞪着眼睛表情十分凶狠。   明明穿着一身名贵的西装,却带着手指粗的金链子,不像正经生意人,更像是混黑社会的。   旁边站着的穿着一身昂贵衣裙的中年女人叫吴媚,洪良翰的妈妈。   吴媚抱着胳膊,生得一副刻薄相,说话的嗓音也十分尖酸刻薄:“就是,让那什么老师赶紧过来,别跟个龟孙子似的躲着!”   校长急得满头大汗,不得不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劝道:“二位先冷静冷静……”   洪良翰就站在旁边看着,脸上还有淤青,嘴角扯起不屑的笑。   连校长都得对他爸妈点头哈腰,他苏砚算个什么东西,看他这回能怎么办。   门外,刘主任压低了声音,难得好声好气地劝道:“人家父母是什么态度你也听到了吧,他们是你得罪不起的,苏老师你就别逞能……”   话还没说完,苏砚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洪家三人和校长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苏砚迎着他们的目光,身量颀长挺拔,不卑不亢。   “我就是苏砚。”   即便对着凶神恶煞跟一堵墙似的洪金涛,青年的神态依旧从容,清浅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洪先生洪太太,身为老师跟学生动手确实是我不对,但在这之前,你们先问问自己的儿子都干了什么。”   听了这话,刘主任和校长顿时神色大变。   刘主任赶紧上前扯了扯苏砚的衣服,压低嗓音咬牙切齿道:“我他妈让你道歉,你在干什么!”   脏话都说出口了,可见有多么着急。   然而已经迟了,洪金涛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爸妈,我没有……”洪良翰低着头,委屈地开口:“我只是跟那女生开玩笑的,谁知道苏老师突然就冲了过来打我。”   “他奶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儿子干什么了?他不就是跟女同学开了个玩笑,你他娘的就对我儿子动手!”   洪金涛大步上前,指着苏砚的鼻子破口大骂:“像你这种人渣怎么还能当老师,现在立刻给我儿子赔礼道歉,否则老子把你揍得连你妈都不认得!”   “哎哟校长,听说他还被富婆**呢,像这种社会败类,道德败坏的人怎么能当老师啊,这不是带坏学生嘛……”   吴媚斜着眼睛扫向苏砚,“你这小伙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做的就不是人事了,老娘告诉你现在不仅要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还有校长啊,这种误人子弟的人渣怎么能当老师呢,你一定要把他开除!”   办公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校长不停地擦着汗,陪着笑脸。   “洪先生洪太太先冷静冷静,喝口茶消消气,苏老师还年轻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连忙倒了茶水递给两人,同时冲苏砚疯狂使眼色。   这位洪总可得罪不起,家里开大公司,有钱有势,学校的操场和电脑室都是洪家捐钱翻修的。   刘主任也苦口婆心地劝道:“苏老师你就别犟了,赶紧给洪先生洪太太还有洪同学道歉。”   洪金涛:“我要他给我儿子下跪道歉!”   苏砚微微皱了皱眉,扫了眼站在一边的洪良翰,哪里还有什么委屈的模样,此时正冲他挑衅地笑着,还比了一个中指。   苏砚无动于衷地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洪家夫妻,嘴角上扬,罕见地露出一个带着讽刺意味的笑。   “只是跟女同学开个玩笑?”   “他那叫猥亵,性骚扰,是违法犯罪。”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吴媚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抬起手狠狠地往苏砚的脸上扇去。   苏砚正要躲闪,突然手腕被人握住,一股力道将他往旁边扯去。   同时,鼻腔里传来淡淡的冷清古龙水香味,很熟悉的味道,昨夜在他鼻腔里萦绕了许久。   扭头看去,只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挡在他和吴媚之间,如大山般不可撼动。   男人穿着一身昂贵考究的西服,严谨而一丝不苟。   他本应该坐在宽敞的总裁办公室里处理工作,此时却站在小小的校长办公室里。   修长有力的手攥住女人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明显,力道加重。   “啊!”吴媚立刻惨叫一声,疼得五官扭曲,哆哆嗦嗦地骂道:“你……你是谁,别多管闲事,赶紧松手!”   因着这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在场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秦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一双锐利的黑眸泛着冷光,手中力道仍然在逐渐加重。   吴媚连连惨叫,眼泪都出来了,“老公,救我救我……”   洪金涛这才反应过来,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凶神恶煞地挥着拳头冲秦勉过来。   秦勉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猛地甩开吴媚,侧身避让的同时钳制住洪金涛的胳膊,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人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几人都看呆了。   这洪金涛身高一米九,长得那叫一个膀大腰圆,体重起码两三百斤,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撂倒了?   洪金涛哀嚎一声,“你他妈居然敢……啊!”   秦勉直接抬脚往他身上踹去,居高临下地睨着脚下的中年男人,冷漠无机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干净不染纤尘的黑色皮鞋重重地踩在对方的胸口上,碾压了几下。   洪金涛连连惨叫,破口大骂。   “啊疼疼疼!”   “他妈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赶紧松开!”   “啊!他妈的老子让你松开!”   吴媚倒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而洪良翰愣了片刻就冲了过来。   然而,他连秦勉的衣角都还没沾到,就被一脚踹中腹部,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秦勉那一脚是丝毫不留情,洪良翰这回伤上加伤,躺在地上蜷缩成了虾子,嗷嗷惨叫。   “儿子!”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报警……”   对上了男人那冷漠到极点的眼神,吴媚的心尖儿一颤,话音戛然而止。   她颤抖着爬起来,跪在洪良翰跟前,“儿子你怎么样了儿子?”   这冲击性极大的画面,校长和刘主任都呆滞着,并且默默退后了两步,远离这个长得好看但攻击性极强的年轻男人。   苏砚的反应倒是不大,只是有瞬间的错愕,随后便走到秦勉身边。   “先生,你怎么来了?”   秦勉从那一家三口身上收回视线,看向青年时,他眼里的冷漠消退了几分,却依旧充满压迫感。   “我要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砚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洪金涛这会儿已经艰难地爬了起来,捂着自己疼得厉害的胸口,“原来是这小子找来的帮手啊。”   他指着苏砚和秦勉,撂下狠话:“知道我是谁吗?老子一定让你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秦勉扫了他一眼,唇角似乎小弧度往上扬了扬,随后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洪金涛啐了一口唾沫,随后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叫人过来,谁知道突然有电话打进来了。   他接通电话,不耐烦地吼了句:“有事说事,别废话!”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洪金涛神色顿住,露出茫然不可置信的表情。   “等等,你他妈说什么?!”   紧接着,洪金涛的脸色刷地惨白了下来,他咽了咽唾沫,出口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挂了电话之后,他眼神涣散,三魂七魄像是丢了一半,惨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哪里还有刚才嚣张的模样。   吴媚也看出了不对劲,急忙跑过来询问:“老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完了,都完了……”洪金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瞳孔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对面神色从容而漠然的男人,惊恐质问:“你……你到底是谁?!”   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公司副总,他说公司偷税漏税的事情被人举报了,现在相关部门已经找上门来了。   使用劣质材料,以次充好的事情也被人曝光了,如今所有合作商都要跟公司解约,还要求赔偿违约金。   光是那些数额巨大的违约金,就足以让他的公司破产。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他!   而那个人……   “你好,这是我们总裁的名片。”   一直站在门口的杨助理上前,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双手将一张烫金的黑色名片递给洪金涛。   洪金涛颤抖着手接过去,一看,瞬间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秦勉,秦氏集团董事长,总裁。   他的公司与秦氏这座大山相比,不过就是鸡蛋碰石头,小巫见大巫。   秦勉这个名字,更是如雷贯耳,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谁知道这穷酸老师居然有这么一座靠山。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秦勉……”   秦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又是轻描淡写道:“洪总,我送给你的惊喜,还满意吗?”   洪金涛腿一软,要不是吴媚在旁边扶着,他就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秦勉面前,脸色如丧考妣,低声下气地求饶:“秦总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计较……求求您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这都是误会,是我们没有搞清楚状况,苏老师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校长和刘主任都惊呆了,苏砚站在秦勉身边,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倒是还不清楚状况的洪良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爸身边,“爸,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   “啪”的一声极轻清脆,洪金涛一巴掌甩在了自家儿子脸上,“咱们家都要大难临头了,都怪你这蠢货,还不快点给秦总和苏老师赔礼道歉!”   洪良翰捂着刺痛的脸颊,呆住了。   事到如今,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吗,他们家这回踢到铁板了。   这姓苏的小白脸难不成就是被这什么秦总给**的?两个男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道歉!”   “我……”   秦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没心思看这一家三口在他面前上演什么苦情戏码。   “走了。”   秦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那三人,说罢便抬手搂住苏砚的肩膀,带着青年往外面走去。   洪金涛从地上起来,连忙追了上去,却被杨助理拦住了。   校长和刘主任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和震惊。   “这……什么情况?”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道里没什么人,初冬的冷风吹过,苏砚不由收紧了外套。   秦勉已经松开了他的肩膀,男人长腿阔步走得稍快,苏砚加快脚步追上去。   “先生,你是不是对洪家做了什么?”   秦勉脚步不停,“不需要做什么,他那家公司本身就有问题。”   顿了顿,他又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洪家偷税漏税和使用劣质材料的事情。   苏砚记得洪家是做建材生意的,使用劣质材料,那是能出人命的事情。   这一家人还真是蛇鼠一窝,自作孽不可活,就算一夜之间破产也不值得同情。   “活该。”   难得从苏砚的嘴里听到这种话,秦勉余光里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今天跟我回去。”   苏砚脑子里一团糟,也没什么心情上课,便点了点头,笑着说:“那你们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先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   “嗯。”   秦勉目送着青年高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收回视线。 第33章 车祸,苏砚舍身救秦勉   教学楼下是一片空地,两旁种着高大的桂花树。   边上还有好几个告示牌,张贴着学生们的月考成绩,荣誉榜之类的。   杨助理有些无聊,便往旁边的荣誉榜看去,这一看就顿住了。   往年优秀毕业生荣誉榜,上面显示着各届中考成绩前三的学生姓名,成绩和证件照。   杨助理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名学生的蓝底证件照上。   那是一名男生,十年前的中考成绩第一。   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模样还有些稚嫩,但能看出五官很英俊,脸上挂着柔和的淡淡的笑意。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男生的五官生得跟秦总有几分相似,乍一看还以为这是秦总年少时,只是气质不同。   宋隽。   杨助理忍不住开口:“秦总,您看这……”   “先生。”就在此时,收拾好东西的苏砚突然从教学楼走出来,“可以走了。”   “嗯。”秦勉应了一声,又看向杨助理,“你刚才要说什么?”   杨助理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什么,秦总咱们走吧。”   三人走到校门口上了车,杨助理坐在副驾驶,苏砚和秦勉坐在后座。   汽车启动,在道路上缓缓行驶着。   苏砚往秦勉那边挪了挪,又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他眸光微闪,轻声道:“先生,多亏你刚才及时出现,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勉垂眸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苏砚再怎么说也是他秦勉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坐在前面的杨助理在心里默默地想,秦总可是推了上午的一个重要会议,特意过来给苏先生撑腰的。   秦总心里还是在意苏先生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砚早已经习惯了男人冷淡的态度,又轻声问:“待会儿要去公司吗?”   秦勉:“嗯,先送你回别墅。”   苏砚抿了抿唇,试探性地询问:“我能跟你去公司吗?”似乎担心对方不答应,又补充道:“放心,我就在办公室待着,不会打扰先生工作的。”   秦勉扫了眼青年无意识捏着自己手指的动作,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绽放出浅浅的笑意:“谢谢先生。”   秦勉指尖轻点着膝盖,“嗯。”   空气里再次陷入安静,苏砚垂眸看着男人搭在膝盖上的手,五指修长有力,手背筋脉分明,青筋蜿蜒延申至腕部消失。   很好看的一双手。   他无声地伸出手,趁秦勉没注意的时候,轻轻握住了他宽大的掌心。   秦勉正侧目看着车窗外的闪过的街景,手上突然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他眼皮微动,扭头看去。   青年干净白皙的手正轻轻握着他的掌心。   他一时间没有给出反应,却见苏砚瞧了眼前面的司机和杨助理,紧接着凑过来,飞快地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苏砚退开些许距离,直直地看着男人的侧脸,眼里含着清亮温软的笑意,嗓音低低轻轻的:   “先生,谢谢你,我很高兴。”   秦勉沉默着,那双如同古井般幽深的眼眸里看不出波动,唇角抿直了些,似乎是不太高兴的反应。   很快他就移开了视线,盯着车窗外移动的街景,什么也没说,只是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但也没有立刻推开苏砚握着他的手。   车厢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苏砚嘴角轻轻扬起,加重手里的力道,握紧了男人的手。   前排的杨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   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苏砚身上的淤青才渐渐消退。   洪良翰退学了,洪家也破产了。   刚开始这一家子还找过苏砚求情,后来也不见了踪影。   至于全校传得沸沸扬扬的,苏砚被富婆**的谣言,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没什么人再提起了。   校长那边也没再找过苏砚,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刘主任见到了苏砚,都是客客气气的。   原因当然是在秦勉那儿。   秦氏给学校捐了一笔钱,修建图书馆。   人苏老师坐的豪车是秦总的,他们哪儿还敢有意见。   放学时间,苏砚留在办公室里批改完作业,才收拾东西往楼下走。   偌大的校园再次变得空荡,教学楼下安静无人。   苏砚的脚步停在荣誉榜前,抬眸注视着照片上那位名为宋隽的少年,像是静止了一般,久久没有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他抬手放在那张蓝底证件照上,指尖轻抚着,眼里浮现丝丝缕缕的柔和缱绻。   嘴角勾勒出的浅浅弧度,就连眼神和表情,都与照片中的少年如出一辙。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砚收回视线,将情绪深敛于眼底,转身往后门走去。   学校后门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是秦勉经常坐的那辆。   苏砚有些诧异,司机打开后坐车门时,果然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秦勉。   “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刚好在附近,顺路。”秦勉淡淡地扫了站在车门前的青年一眼,“上车吧。”   “好。”   两人没有直接回别墅,准备去盛京某家有名的星级餐厅吃饭。   秦勉在打电话,跟对方谈生意上的事情。   苏砚对这些一知半解,有些无聊,于是便支着脑袋往车窗外看去。   突然看到了什么,他让司机在前面停车。   秦勉还在打电话,闻言冲苏砚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苏砚笑着往前方的路边指了指,“我想去买点花。”   秦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摆摊卖花,身边还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老人的衣服打着补丁,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脸上灰扑扑的,祖孙俩正巴巴地望着路过的行人。   司机把车停在旁边,苏砚下车走到摊位前,屈膝蹲下,笑着问老人:“老奶奶,您这些花怎么卖?”   终于来了生意,老人愁苦的脸上露出笑意,“两块钱一支,小伙子你随便挑。”   所有花都摆放在一张灰色的粗布上,有向日葵,牡丹,月季,总共加起来也没多少。   苏砚很爽快地说了句:“行,那这些我都要了。”   看着这一幕,秦勉挂了电话,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老人很高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忙把花仔细地包装好,递给苏砚。   “一共五十二支花,小伙子你给我一百块就行了。”   地上摆着一张纸质的微信收款码,塑封好的,苏砚打开手机正准备付款,想到了什么又突然顿住,转而看向身旁的男人。   “先生,你有现金吗?”   秦勉直接掏出钱包打开,递到苏砚面前。   苏砚一手捧着花,一手从里面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钱,连声道谢。   站在老人身边的小女孩此时正仰着头,用那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苏砚。   苏砚从怀里捧着的花束里拿出一支向日葵,弯腰递给她,又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落日夕阳洒在青年的侧脸上,能看到白皙皮肤上细小的绒毛,眼睛上扬起温柔的弧度,比他怀里的所有花还要惹人注目。   “老奶奶,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老人连声答应,苏砚转头看向秦勉,“先生,咱们也走吧。”   秦勉收回视线,嗯了一声,率先迈开了脚步。   司机启动车子,缓缓驶离卖花的小摊子,苏砚低着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拨弄着娇嫩的花瓣。   秦勉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问:“刚才为什么要给现金?”   “很多老年人都不会使用微信,那个收款码可能是她儿女的,就算给了钱,也有可能到不了老人的手里。”   苏砚笑着说:“所以还是给现金比较实在。”   别墅花园里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要什么没有,苏砚根本就没必要买这些路边的。   用微信付款更加方便,苏砚还是选择给现金。   秦勉不会做这种事情,但苏砚会,他永远都是这么细心,哪怕对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现在是下班时间,路上车很多。   前方是红绿灯十字路口,等绿灯亮起,司机才继续开动车子。   左边是另外一条道路,此时正是红灯,汽车纷纷停了下来,一辆黑色面包车却没有就此停住,反而加快了速度,直直地往前方开去。   苏砚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他旁边的秦勉,“先生,还有多久……”   话音蓦地顿住,苏砚的瞳孔微缩,定定地看向秦勉那边的车窗外,一辆黑色面包车以极快的速度闯过红灯往他们这边开过来,像是瞄准了目标一样。   距离越来越近,面包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苏砚看到了坐在驾驶座的人,高大壮实的身躯几乎占据了驾驶座的位置,脸上长满横肉,表情凶狠而狰狞,充满恨意,像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是洪金涛!   苏砚脸色剧变,大喊一声:“小心!”   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花扔到一边,电光火石之间,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要快,苏砚猛地扑到秦勉身前,单薄的身板将男人紧紧地护在怀里。 第34章 急救   “砰”的一声巨响,彻底将普通而平静的傍晚打破。   路上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黑色面包车以飞快的速度直直地撞向那辆还在行驶中的黑色迈巴赫。   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地将迈巴赫撞得在半空中掀起,差点儿翻车,车身也严重凹陷,车窗玻璃瞬间碎裂。   那辆面包车也好不到哪里去,车头严重损毁,冒出阵阵白烟。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呼吸之间。   很快,现场混乱无比。   惊叫声说话声此起彼伏,行人纷纷凑过来看热闹,甚至有人从车上下来。   “怎么突然撞车了,妈的差点儿吓死!”   “车里的人没事吧?有没有人打120啊?”   “快快快报警!”   “大家别靠那么近啊,小心爆炸……”   外面嘈杂一片,秦勉却什么都听不见,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一片刺耳的嗡嗡声。   视线里是挡在他身前的苏砚。   刚才还坐在他身旁面带微笑捧着花的青年,此时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怀里,脸色脆弱而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青年的背部被飞溅过来的车窗玻璃划破,一道一道伤口正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外套。   鲜血滴落在底下的鲜花花瓣上,妖冶而刺目,同样被染红的,还有男人的眼睛。   那双向来平静淡漠的眼眸里,头一回出现茫然的情绪,随后是同样罕见的惊慌和无措。   “苏砚……”   秦勉的手背也被车窗玻璃划破了,但他像是没感觉一样。   沾上了鲜血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捧着苏砚的脸颊,就连嗓音都是沙哑而颤栗的。   “苏砚,醒醒……”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眼前的青年不要出事,不能出事。   背部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苏砚几乎要晕过去,他身体无法动弹,只能艰难地掀开眼皮。   “先生,你没事吧……”   艰涩微弱的嗓音,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问秦勉有没有事。   秦勉微微怔忡,心中涌现极其复杂的情绪,无法用简单的言语形容。   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着,苏砚又扯起嘴角笑了笑,抬手轻抚着男人的脸颊,轻声安慰:   “我没事,别怕……”   说完这话,他就因为失血过多,彻底失去了意识。   沾上了鲜血的手无力地垂下,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秦勉的呼吸一窒,那种即将要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用力地拧着,令他无法呼吸。   “苏砚……”   接下来是一阵兵荒马乱,交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   医院,急救室门口的灯亮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   秦勉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身上昂贵的西装染上了褐色的血迹,双手也满是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苏砚的。   向来高高在上的秦氏总裁,此时弯着背脊,垂着脸看不清表情,双手交握在一起,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   男人周身蔓延着颓然而狼狈的气息,一动不动,沉默得像一座雕像。   杨助理接到消息之后匆匆赶过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错愕,看着满身是血的男人,不免心惊肉跳。   “秦总,您身上也受了伤,还是先去处理伤口吧。”   “苏先生人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秦勉身上的血大多是苏砚的,面包车撞过来时,他被青年护着,只有手背和胳膊,还有脸颊被划伤,并不严重。   脑海中不停地浮现车祸发生的那一幕,苏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   沉默了良久,秦勉才哑着嗓音,极为艰涩地开口:“是他扑过来护着我,我才没什么事。”   杨助理闻言也很惊讶,在生死攸关的瞬间,人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但苏先生却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也要护着秦总。   那不可能是装的,车祸发生得那么突然,没有人能不顾性命去演一场深情的戏码。   事实就是,苏先生把秦总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身为助理,有些话是不该说的,但杨助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秦总,苏先生真的很在乎您,他很爱您。”   秦勉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再开口。   杨助理在心里喟叹了一句,也没有再劝自家老板处理伤口,陪在一边等着。   “开车撞人的是洪金涛,公司破产之后,他老婆跟他离婚并且带着儿子走了。”   “他可能是记恨您,所以才……”   杨助理愧疚道:“也怪我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极端,哪怕鱼死网破也要去报复您,没有盯紧他。”   “他的伤势更加严重,现在还在抢救。”   如果不是洪金涛老老实实做生意,没有在背地里昧着良心干那些肮脏的事情,也就不会被他们的人抓到把柄。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洪家咎由自取,恶有恶报,那洪金涛却把错都怪到了秦总和苏先生身上。   这世上,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秦勉终于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染着血迹的英俊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布满了阴鸷和冷意。   淡薄的唇轻启,轻轻吐出一句话:“他得活着,死了多便宜他。”   语气虽平静,但却令人毛骨悚然,就连杨助理都觉得心里发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护士端着托盘从里面出来,上面满是沾满鲜血的纱布,浓浓的血腥味传过来。   秦勉死死地盯着,眼里有红血丝。   紧接着医生也出来了,看到浑身染血的高大男人,还有他脸上的神情,心里不由发怵。   “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放心,病人没有伤及脏腑,只是受了外伤,右臂也骨折了,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秦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他再次坐在长椅上,垂着头,双手交握着,喃喃自语般说了句:“没事就好……”   从急救室出来后,苏砚被送进了高级病房。   因为背部受了伤,他只能趴在病床上,半张脸陷进枕头里,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脸色苍白如纸。   秦勉终于去处理了伤口,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便一直坐在病床前守着。   麻药的药效还没有褪去,苏砚仍然昏睡着,温顺而安静。   秦勉用棉签沾了温水,细致地湿润着青年干涩苍白的唇。   做完这些,他伸手放在青年同样苍白的脸颊上,轻抚着,甚至有那么几分小心翼翼,动作是从来没有过的柔和。   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难以察觉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砚的眼睫轻颤了几下,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   眼睛还未睁开,却见他嘴唇轻微翕动着,说了什么。   声音太小,秦勉没有听清楚,于是便屈膝蹲在床边,凑近了些。   干涩虚弱的嗓音在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   “不要……”   “我不要你有事,不要……”   脆弱的,带着低低的哀求和微不可察的哭腔,令人动容。   就连在睡梦里,苏砚关心的都是他的安全,秦勉心里泛起难以言状的情绪,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最终落入心底深处。   苏砚还在低低地呓语着:“别离开我……”   阿隽……   最后那两个字太轻太低,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   秦勉握住苏砚的手,无声地安抚着他,沉默片刻,又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别怕,我就在这儿。”   也许是平时很少说这些话,他的语气有些生硬。   苏砚终于迷迷糊糊地掀开了眼皮,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拧紧了眉,脸上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只是迷茫了片刻,他便想起了在车上发生的事情。   “先生……”   他身体动了动,肩膀却立刻被人轻轻摁住,男人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别动,你身上有伤。”   声音是熟悉的低沉磁性,如大提琴音一般醇厚,但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冷漠。   苏砚趴着不同,抬头看着屈膝蹲在床边的人。   秦勉的脸颊贴着创可贴,手背和胳膊上包裹着纱布,眼睛里泛着红血丝,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苏砚紧张起来,左手抬起放在他的脸颊上,急忙问:“先生,你没事吧?伤得严重吗?”   秦勉:“我没事,小伤。”   苏砚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时,杨助理敲了敲门从外面进来,关切地问候了一句苏砚,随后便把手里拎着的餐盒放在床头柜上,“秦总,苏先生,先吃点东西吧。”   秦勉:“嗯,先出去吧,注意着洪金涛那边的情况。”   杨助理出去之后,医生又进来给苏砚检查了一遍身体,并无大碍。   等医生离开,苏砚才找到机会询问:“洪金涛现在怎么样了?洪家又是什么情况?”   秦勉一一打开餐盒,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眼里刺骨的冷意。   “死不了,不过是狗急跳墙想鱼死网破罢了。” 第35章 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两人本来要去餐厅吃晚饭的,谁料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折腾了这么一遭,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   秦勉动作小心地将苏砚扶起,本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对于受伤的苏砚来说却不容易,等坐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很疼?”   苏砚摇了摇头,说了句还好。   随后又轻轻点了点头,看着秦勉,轻轻地开口:“其实有点疼。”   秦勉从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听出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撒娇的意味,也许是错觉。   他沉默片刻,随后抬起手放在苏砚的发顶上,安抚性地轻轻摸了摸,“不疼。”   苏砚眼里浮现一丝错愕。   然而,秦勉很快松开了手,将饭菜摆放在病床自带的小桌板上,淡淡道:“先吃饭。”   迟来的晚餐,都是些清淡的菜,两人都受了伤,要忌口。   苏砚的右手骨折,无法动弹,他正准备用左手拿起筷子,秦勉却先他一步将筷子拿在手里,夹了一块肉送到他嘴边。   苏砚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   秦勉提醒:“张嘴。”   苏砚下意张开了嘴,秦勉便直接将那块肉送进了他的嘴里。   接下来第二口,第三口皆是如此。   苏砚吃着吃着,那双桃花眼忽然就弯了起来,眼里跳跃着难掩的笑意。   秦勉看了他一眼,低头夹着菜,“笑什么?”   “就是很高兴啊,以前我生病让你喂我吃粥,你还不情愿。”   “现在你会主动了,先生。”   青年含着笑意的温软嗓音在耳边响起,秦勉忍不住抬眸看去,对上了青年那张苍白却笑容明艳的脸。   一秒两秒……秦勉注视着他,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收回视线继续夹菜递到苏砚嘴边。   “张嘴。”   因为身体的疼痛,苏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那么一点就吃不下了。   秦勉也没有勉强他,放下了筷子。   “先生,你也快点吃吧,饭菜要凉了。”   秦勉却突然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涌现难以言状的情绪,问了句:“为什么要救我。”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那么做。”   苏砚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度,低低轻轻地开口:“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先生。”   沉默片刻,秦勉只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以后都别再这么做,我不需要你救。”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什么能比你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苏砚又笑了笑,自顾自地说了句:“有的。”   秦勉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看着青年那张苍白的脸,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收回视线,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餐,没滋没味的,味同嚼蜡。   —   另一边的普通病房。   杨助理推开门,秦勉迈步走进去,扫向病床上躺着的人,眼眸阴沉而冰冷。   洪金涛刚醒过来,惨白着一张脸,无神地望着对面的墙壁。   车祸没有让他失去生命,却夺走了他的双腿,他瘫痪了。   在看到秦勉进来后,他瞬间慌乱起来,尤其是接触到对方看向他时的眼神,犹如地狱里恶魔的凝视,令人从心底里发寒。   他想逃,但无论怎么努力双腿也无法动弹,在挣扎之间还扑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像一条丧家之犬。   “秦总,我不是故意撞您的,我……我当时喝醉了,脑子不清醒!”   “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撞您啊,秦总您相信我,秦总……”   洪金涛惊恐地看着秦勉朝他一步步走来,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还举着手发誓。   他是真的没有那个胆子,公司破产,老婆也带着孩子跑路了,还整天被那些王八蛋追债。   他天天借酒消愁,喝醉了之后胆子就大了。   秦勉停在洪金涛面前,双手抄兜,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狼狈挣扎着的男人,淡漠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涟漪。   “秦总,反正您也没出什么事,您就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废了双腿的份上放过我吧……”   在这短暂却又漫长的几秒中,秦勉终于开了口:“洪总想多了,我是守法公民。”   听了这话,洪金涛刚松一口气,却看见男人嘴角似乎掠过一抹极浅的笑意,不带一丝的温度。   “你得好好活着,看着你疼爱的儿子是怎么一步步堕落,像烂泥一样。”   男人低缓的嗓音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深刻体会一下什么是生不如死,期待吧。”   洪金涛瞪大了眼睛,高大壮实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栗着。   他像是陷入了呆滞状态,一动不动地看着秦勉转身走远。   恐惧像无底洞一样蔓延,将他吞噬。   “杨绍,洪金涛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别再出差错。”   杨助理认真而恭敬地应了一声:“好的,秦总。”   秦勉冲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时间不早了,秦总您也早点休息。”   杨助理很快便离开了。   高级病房的楼层很安静,秦勉停在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带着冷意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只穿了件衬衣的男人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无动于衷。   他低头捏了捏眉心,垂在身侧的拇指和食指指腹轻捻了两下,想抽烟。   但身上并没有带烟,秦勉烦躁地拧了拧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转身离开,裹挟着一身的凉意走进病房。   里面只开了一盏暖色调的床头灯,四周昏暗。   苏砚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无法回头去看进来的人是谁,“是先生吗?”   “嗯,还不睡?”秦勉边说着边走进来。   “睡不着,趴着难受。”   苏砚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因为太疼了。   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无一不在用疼痛叫嚣着自己的存在,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秦勉走到床边,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是难受还是伤口疼?”   苏砚抬眸望着他,眼巴巴的,轻声回答:“都有。”   沉默片刻,秦勉再次小心将人扶起来,他坐在床边,让苏砚面对着自己坐着,低声道:“那就靠着我睡。”   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胸膛,苏砚迟疑了片刻,“可以吗?”   秦勉嗯了一声。   苏砚试探性地将下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   病房里再次陷入安静,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秦勉维持着坐着的姿势没有动作,青年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肩颈处,隔着一层布料传进皮肤。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像是睡着了。   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秦勉的身体已经僵硬,肩膀更是发麻,但他还是没有动一下。   暖色的光线里,他低头看着靠在他身上的人,缓缓抬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后落在了青年柔软的发丝上,轻轻摸了摸。   没过多久,苏砚就醒过来了。   睡梦中无意识动了一下,扯到了伤口,疼醒的。   此时才凌晨三四点,天还没有亮。   秦勉一直没睡,看到苏砚煞白着一张脸醒来,似乎很难受地蹙着眉,他立刻问:“怎么了?”   苏砚苍白的唇角勉强扯起一抹笑,“不小心扯到伤口了,有点疼。”   秦勉眉峰微拢起,即便他再有钱有势,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因为病痛折磨而死去。   在几年前,他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现在,他也无法替苏砚去承受这份疼痛。   “别皱眉。”   苏砚抬起没受伤的左手,带着凉意的指腹轻轻抚平男人微蹙着的眉。   随后,他仰起脸,眼尾弯起,“先生,你能不能亲我一下,可能就不疼了。”   亲了当然也还是会疼。   秦勉看着苏砚的笑容,没有说什么,直接伸手拨开挡在他额前的碎发,低头缓缓在眉心里印下了一个吻。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像羽毛一般,带着温热柔软的触感。   第二天,护士过来换药。   秦勉的伤不严重,换药的过程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而病床上的苏砚,他上身宽大的病号服脱了下来,露出清瘦的上半身,背部裹了许多纱布,甚至有些已经渗出了血。   护士小心翼翼地将纱布拆开,皮肤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原本白皙漂亮的背部,此时布满了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甚至有些还纵横交错着。   极其触目惊心。   秦勉就站在旁边,瞳孔里倒映着看到的画面,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了些,似乎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苏砚抿了抿唇,低声道:“先生别看,很丑。”   很快,秦勉便转过了身去,倒不是因为觉得丑,而是不忍心看。   苏砚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眼眸。   突然,耳边又传来男人的声音:“不丑。”   简短的两个字,语气依旧寡淡,甚至都没有转过身。   苏砚的唇角小弧度往上扬了扬,但很快,他就蹙紧了些,浑身冒冷汗。   换药的过程也很疼。   他闭着眼,忍不住嘶了一声。   背对着他的秦勉立刻转过身来,盯着护士的动作。   “麻烦轻点儿。”   他的话语是礼貌的,但那股自带的压迫感却叫人胆战心惊,护士看了眼男人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忍不住手一抖,力道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第36章 还……脱吗?   稍重的力道落在伤口上,苏砚瞬间疼得皱紧了眉,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打湿了眼睫。   见状,秦勉额角青筋猛地一跳,下颌线条也收紧了些,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护士。   护士连忙站起来道歉,急得哭腔都出来了。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砚先说话了,“没关系,也不是很疼,你继续吧。”   他的语气虚弱,但跟以往一样温和,像清风拂面,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   小姑娘的脸立刻就红了,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谢谢……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秦勉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外走,“我先出去。”   他这尊大佛一出去,护士立刻放松下来,接下来都没有再出过差错。   知道这位长相极其漂亮俊秀的病人是好相处的,小姑娘就忍不住八卦地问了句:“苏先生,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苏砚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护士就当他是默认了,小声道: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你男朋友一定很在意你吧。”   刚才她失手的时候,对方看向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给刀了。   “昨晚你还没醒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病床边守着你,还握着你的手。”   苏砚又淡淡笑了一下,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是吗?”   等处理完伤口,秦勉才回来,手里还拎着餐盒。   是他专门让林叔准备的营养早餐。   还是跟昨晚一样,秦勉亲自喂苏砚,两人似乎已经形成了默契,谁也没有多问一句。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夸张的“哟”。   元皓大咧咧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领着果篮,还装模做样地抬手捂住眼睛,只不过指缝开得很大。   “这大早上的就秀恩爱,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活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还有陶泽川和陶颂乐两兄弟。   看到秦勉喂苏砚的这一幕,陶泽川倒没什么反应,陶颂乐的脸色就非常精彩了,一阵红一阵白的,又恶狠狠地瞪了眼苏砚。   苏砚客气地笑着,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秦勉只扫了几人一眼便收回视线,舀了一勺营养粥吹凉,递到苏砚嘴边,话是问元皓他们的:“你们怎么来了?”   苏砚有些不自在地张嘴吃进去。   这旁若无人的模样,简直了。   “还不是担心咱秦哥有没有缺胳膊断腿的,现在才发现咱这担心是多余的。”   元皓仰头望天花板,勾着陶泽川的肩膀,同时抹了一把辛酸泪,“咱们几个也是多余的。”   简直戏精本精。   “秦勉哥你没事吧?”   陶颂乐上前,神色着急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秦勉,又将关切的眼神投向苏砚,突然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道:“苏砚哥你看起来伤得好严重,疼不疼啊?”   “没事,还好。”苏砚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推开了陶颂乐的手。   “苏砚哥,秦勉哥也受伤了,怎么还要他喂你啊,还是让我来吧。”   陶颂乐有些责备地看了苏砚一眼,正想从秦勉手里接过餐盒,秦勉却往旁边躲开了。   “不用。”   说完之后,他便继续喂苏砚。   陶颂乐气得咬牙,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闷闷不乐地坐在了一边,继续瞪着苏砚。   听说发生车祸的时候,是苏砚及时挡在了秦勉哥面前,秦勉哥才没有怎么受伤。   要是换做他……可能也做不到吧。   看来这苏砚对秦勉哥确实是真心的,但那又怎样,还是跟叶谨一一样令人讨厌!   救了秦勉哥又怎样,还不是一个替身,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比得上叶谨一。   想到这,陶颂乐才有了心理安慰。   苏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这小少爷都瞪了他好几分钟了,眼睛不会累吗?   好在很快,陶泽川就把陶颂乐给打发走了,理由是他上课要迟到了。   陶颂乐临走前又瞪了苏砚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病房。   陶泽川抬手扶了扶额,无奈道:“苏老师,我弟被父母宠坏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苏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会。”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剩下的元皓和陶泽川坐在沙发上,齐刷刷地看着秦勉喂苏砚吃早餐,眼神和表情极其微妙。   气氛安静中透露着诡异。   苏砚被这两双眼睛盯得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秦勉放下餐盒,额角青筋隐隐一抽,冷冷地骂了句:“你们能不能滚远点儿?”   “不能。”元皓嘿嘿一笑:“这么稀奇的事儿当然要围观啊。”   陶泽川抱着胳膊,抬手推了推眼镜,点头表示赞同。   ……   楼道里很安静,十几层的位置,几乎没有人走楼梯。   秦勉也不嫌弃,直接坐在了台阶上,黑眸沉静无波,沉默地看着对面的窗户。   元皓和陶泽川对视一眼,也跟着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有烟吗?”秦勉突然开了口。   “当然。”   元皓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挑了挑眉,直接递到秦勉嘴边。   秦勉含住香烟,垂眸看着元皓用金属打火机“啪塔”一声点燃,而后深深吸了一口。   弥漫的烟雾笼罩着男人略显倦怠的一张脸。   昨晚犯的烟瘾,在这一刻得到了解决。   “秦哥,其实我觉得吧,苏砚是真的很爱你。”元皓的神色难得正经了些,喟叹一声接着道:“在那种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护着你,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本来他还挺看不上苏砚的,不过就是个赝品罢了,跟他秦哥在一起八成就是为了钱,才装成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但没人能为了钱把命给搭上,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谁还想着钱啊。   “要是有人能这么掏心掏肺的对我,我就毫不犹豫地认了。”   元皓说着,还冲陶泽川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川哥你说是吧?”   陶泽川没搭腔,似乎有些走神。   元皓屈起手肘戳他,“川哥你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陶泽川回过神来,看向仍然沉默着抽烟的秦勉,思酌片刻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秦哥,都过去这么久了,是时候向前看了。”   秦勉仍然沉默地抽烟,直到一根烟燃尽,才起身,微哑着嗓音说了句:“走了。”   看着秦勉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元皓和陶泽川对视一眼。   “你说秦哥对苏砚到底是什么想法?”   “就算他的心是石头做的,这回也得被捂暖了吧。”   “谁知道呢。”陶泽川拿下鼻梁上的眼镜,低头捏了捏眉心,随后向元皓伸出手,“给我也来根烟。”   “草,你们一个两个都在矫情什么?”   —   车祸发生没多久,苏砚舍身救秦勉的事儿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有人唏嘘不已,看来这苏砚是真的爱秦勉,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当个替身算什么。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有的是钱,身边情人来来去去,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哪里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都是笑话。   能找到一个掏心掏肺对自己的人,谈何容易。   跟元皓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哪怕秦勉是一块石头,这回也应该被捂热了吧?   苏砚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也值当了,好日子要来了。   苏砚当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只想洗澡,或者擦一擦身体也好。   冒了一身的冷汗,就算干了也捂得难受,总感觉身上脏脏的。   但他现在别说洗澡了,连动一下都难受。   苏砚犹豫片刻,看向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工作的秦勉,试探性地开口:   “先生,我想擦一擦身体,你能给我找个护工吗?”   秦勉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抬眸看过去,青年似乎有些难为情,连耳朵尖都冒了红。   秦勉想也没想就否决了他的话:“不能。”   苏砚诧异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男人放下电脑起身,一边挽起衣袖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低缓冷淡的声音传来:“我来帮你。”   五分钟后。   苏砚垂眸,眼睁睁看着那双指骨分明的手落在病号服上,慢条斯理地一粒一粒解开扣子。   到最后,他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条内裤,这回不仅耳朵尖,脸颊到脖颈都红了。   “还……脱吗?”   秦勉:“嗯?”   苏砚默默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双腿。   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局促和羞赧的脸,秦勉垂眸将湿毛巾拧干,被眼睫盖住的眼眸里难得闪过一丝笑意。   秦勉虽然没怎么侍候过别人,但动作都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胸前,腋下,大腿……   就连每个脚趾头都一一擦干净,从那张寡淡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嫌弃或者不自在的情绪。   不自在的倒是苏砚,他圆润白皙的脚趾头都蜷在了一起,很漂亮。   “先生,可以了。”   “嗯。”   秦勉将毛巾扔进盆里,找来新的病号服给苏砚换上。   苏砚配合着他的动作穿上了上衣,视线不经意往男人身下扫了一眼,瞳孔突然放大了些。   那里好像撑起来了些。   苏砚局促地收回视线,低下头去,配合着穿上了裤子。   “先生,需要我帮你吗?” 第37章 帮忙洗澡   穿裤子的时候,苏砚不可避免地看见秦勉那里撑起的弧度更大了,但对方却像没感觉一样,依旧面不改色。   他犹豫片刻,才轻声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   闻言,秦勉站直身体,上下打量了一眼苏砚,“你怎么帮忙?”   苏砚迎上他的视线,毫不闪躲,“我可以用手。”   右手骨折了,但左手还能用。   秦勉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扔下一句不需要,便端着水盆往洗手间走去,并且关上了门,没有再出来。   病房里很安静,所以苏砚能清楚地听到洗手间里的动静,隔着一扇门板传过来。   男人隐忍的刻意压低了的粗喘,引人无限遐想。   —   苏砚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这期间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秦勉大部分时间也待在医院里,亲力亲为照顾苏砚。   喂饭,擦拭身体,洗头……就连苏砚晚上疼得睡不着,他都在旁边陪着。   虽然秦勉依旧沉默寡言,对苏砚的态度也依旧冷淡,但苏砚知道,男人对他确实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从生活中的举动细节就可以感觉得出来。   或许是因为感动,他毕竟舍身护了他。   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苏砚不想去深究,这些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身上的伤口在逐渐愈合,没有刚开始那么疼,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愈合的过程中伤口会发痒,他忍不住想挠。   秦勉钳制住苏砚不安分的手,“别动。”   苏砚轻蹙着眉,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痒。”   “会留疤。”秦勉顿了顿,“我给你吹吹?”   苏砚疑惑地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秦勉的手便抓着他的衣摆往上掀起,露出伤痕依旧明显的背部。   男人凑过去,对着伤疤轻轻吹着气。   微凉的触感传来,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苏砚的身体忍不住颤栗,那股痒意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他嘴唇动了动,嗫嚅道:“不痒了……先生。”   秦勉看着眼前那截纤薄白皙的后腰,似乎在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他眼神晦暗不明,将青年的衣摆放下,挡住。   苏砚骨折的右手还没好,依旧无法动弹,所以吃饭还是由秦勉来喂。   其实他也能用左手,只是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至于洗澡,苏砚也能洗,只是伤口不能碰水,再加上右手不方便,自己洗的话就要麻烦很多。   晚上,秦勉照例喂苏砚吃了晚饭,接着吃自己的。   苏砚就在旁边看着,直到对方吃完,放下碗筷,突然问了句:“要洗澡吗?”   迟疑了片刻,苏砚才点点头。   他的本意是自己洗,谁知道秦勉又来了句:“你不方便,我帮你。”   陈述句,而不是询问。   两人的关系本就不平等,苏砚又习惯听从秦勉的指令,这会儿也下意识点头应了一声,“好的。”   等进到浴室要脱衣服的时候,他才开始后悔,可已经晚了。   这回衣服直接被剥光,没有一丝的遮挡。   苏砚站在浴缸里,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像,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秦勉拿起花洒调节水温,余光里扫了眼青年涨红的脸,没有再往下看。   在床上的时候,苏砚一向是大胆主动的,从不觉得羞耻难为情,很少有脸红心跳的时候。   但现在只是擦个身体,洗个澡,他反而害羞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有种别样的反差。   秦勉这么想着,也这么说出来了:“在床上的时候倒不见你害羞。”   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   苏砚茫然了一瞬,耳尖又红了些,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小声辩驳:“这不一样。”   秦勉嗯了一声,终于将花洒调到合适的水温,开始给苏砚洗澡。   打湿身体,再用沐浴乳,男人温热的掌心在身上游走着。   苏砚一动也不敢动,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水雾打湿,朦胧一片,睁着眼睛茫然无措的模样,活像一直受惊的猫。   秦勉全程垂着眼,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地干着自己的工作。   只是到后面,他不由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难得看起来有几分急促。   苏砚视线往男人身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   终于将泡沫冲干净,再擦干身体,秦勉拿起干净衣服正准备给苏砚换上,手腕却被一只干净且带着湿意的手握住。   苏砚的脸仍然红着,就连眼尾都被热气熏红了,但神情里没有一丝局促和羞赧,与刚才截然不同。   “先生,现在我可以帮你了。”   他边说着,边握着秦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秦勉喉结滚了滚,无声压下心底的躁意,拧着眉道:“松手。”   苏砚松了手,却又在下一秒搭在了秦勉的脖颈上,微仰头,一个轻吻落在了男人微微收紧的下颌上。   随后往上移,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唇瓣轻启:“先生,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小心一点是没问题的。”   一字一句,像是吸人精血的妖精一般,极具蛊惑性。   偏偏苏砚还顶着那张温和清冷的脸,极其无害。   秦勉的呼吸像是停滞了一瞬,随后捏住苏砚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目光里带着审视。   苏砚微张着唇,低低轻轻地喊了句:“先生……”   秦勉眼神变了变,随后对着那微张的柔软唇瓣缓缓靠近,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来。   “先生……”   话音刚落,秦勉便轻而易举地吻住了苏砚的唇,动作强势而粗暴,吮吸啃咬着,舌尖灵巧地从微张的唇伸了进去,再次加重这个吻。   不像他沉稳冷静的性格,这是一个带着几分急促和狂躁的吻。   浴室里升腾起暧昧旖旎的气氛。   苏砚睁开眼,看着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又缓缓闭上,主动配合着对方。   这是第二次,秦勉吻他的唇。   浴室里太过潮湿,顾及苏砚身上的伤,秦勉没有在里面待多久,便抱着身无寸缕的人出去了。   秦勉确实忍了很久,车祸之后就没有再碰过苏砚,偏偏每次照顾苏砚还不可避免地看到他的身体。   他只能忍下,独自解决。   总不至于对一个病人下手。   现在苏砚主动撩拨,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但碍着苏砚身上有伤,秦勉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小心。   然而,一番折腾下来还没有尽兴,最后还是自己进浴室里解决了。   苏砚还是累得够呛,趴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背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是秦勉在给他的伤口涂药。   苏砚撩起眼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柔软的枕头,“先生,要是我背上留疤了,你会觉得难看吗?”   他的嗓音哑哑的,带着倦意,垂下的长睫像蝴蝶一般轻轻翕动着。   秦勉看了一眼,“不会。”   他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在那些已经愈合了,但还是显得有些狰狞的伤疤上,“不会留疤。”   苏砚拉长语调嗯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抵抗不住困意,沉沉睡去了。   秦勉涂完药,沉默地看着那些斑驳纵横交错的伤疤,落在如玉一般的皮肤上,像是完美的艺术品有了瑕疵。   他起身,给苏砚盖上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安静的睡颜,转身出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苏砚身上果然没怎么留疤,甚至看不出曾经受过怎样严重的伤。   因为秦勉的缘故,他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治疗。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那道最深的伤口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疤痕,像是在提醒曾经发生过的那样车祸。   他骨折的右手也已经痊愈,能自由活动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洪金涛,因为故意杀人罪未遂,被判了十几年有期徒刑。   至于洪良翰和吴媚如今的情况,苏砚就不知道了,秦勉不会主动告诉他,苏砚也没心思关注别人的事儿。   在秦家的日子还是照常过,但跟之前相比,又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底,天气越来越冷了,盛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落在屋顶,树梢和地面上,温柔而无声无息。   秦勉看向落地窗外,眼里没什么波澜,“下雪了。”   苏砚正在看书,闻言立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琥珀色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快步往院子外走去,仰着头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摊开手掌接住。   “真漂亮。”   秦勉跟在后面出来,将手里拿着的大衣披在苏砚肩上,“小心着凉。”   苏砚里面只穿了件毛衣,他将大衣拢紧了些,侧过脸看向秦勉,桃花眼微弯,“谢谢。”   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丝,眉眼上,漂亮极了。   两人站在外面,安静地看着绿意盎然的院子逐渐覆盖上一层白色。   苏砚:“先生,你喜欢下雪吗?”   秦勉:“还行。”   他并不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体会不到别人口中说的下雪天的浪漫,只是一种普通的天气现象。   秦勉的视线从漫天的如梨花般的雪花从收回视线,落在苏砚的脸上。   他抬手,指腹轻轻拭去青年眼尾处沾上的雪花,随后缓缓靠近。 第38章 苏砚暴怒,爆发争吵   初雪还在继续下着,无声而温柔。   带着温热气息的吻突然落在苏砚的唇上,他略有些诧异,随后便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闭上眼睛主动配合着这个吻。   掌心下扣住的腰即使隔着冬日的厚衣服,也依旧纤细,秦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同时舌尖灵巧地撬开苏砚的牙关,攫取他口腔里令人食髓知味的气息。   雪落在身上是冷的,但他们彼此紧密接触的肌肤却是温热的,似乎还能感觉到彼此胸腔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秦勉扣在苏砚腰部的手往下,双手托住他的臀部,一边吻着一边轻而易举地将人抱起,随后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大步往屋里走去。   这场初雪下了很久,苏砚在一阵摇晃和模糊混乱中,也欣赏了很久。   卧室里开着充足的暖气,虽然是寒冬季节,但苏砚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身体贴着冰凉的落地窗,汗湿的掌心贴着窗户,纤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在玻璃上留下明显的印记。   “先生……”   颤抖的嗓音里隐隐带着哭腔,克制隐忍着。   身后的男人抬手,温热掌心捂住青年微张的嘴,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畔。   低沉暗哑的嗓音传进他的耳膜里:“不是喜欢下雪吗,好好看看。”   这一看,便看了很久。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砚已经躺在床上了,浑身干净清爽,只是从上到下都酸软无力。   半梦半醒中他还有印象,结束之后秦勉将他抱进浴室,给他洗过了澡。   浴室门此时还关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是秦勉的房间。   苏砚看向那面落地窗,似乎还残留着混乱旖旎的痕迹,窗外的天还黑着,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此时才凌晨两点。   缓了片刻,苏砚撑着床铺坐起,然后穿鞋,起身往外面走去。   结束之后,秦勉是不会跟他睡在一起的,他很自觉地回自己房间睡。   刚走到门口,秦勉却突然从浴室里出来了。   男人下半身很随意地围了条浴巾,露出精壮健美的上身,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湿漉漉的黑色短发还滴着水,正用毛巾擦着。   他看着站在房门口的苏砚,身上只穿了件宽大不合身的白色衬衣,堪堪遮挡住大腿根,只要动作幅度大些,就能看到里面穿的黑色内裤。   秦勉看着对方笔直修长双腿暴露在空气中,因为皮肤白,所以上面的掐痕也分外明显。   “去哪儿?”   苏砚双手垂在身侧,因为衣袖有点长,所以只露出指尖,他头发睡得有些乱,用那双眼尾还泛着红的桃花眼看向秦勉,“我回房间睡。”   可能是刚醒的缘故,他的嗓音带着几分绵软和沙哑。   这副模样,让人看了就想欺负。   “先生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苏砚又笑了笑,转身正欲打开门,秦勉却喊住了他。   “嗯?”   在苏砚疑惑的目光中,秦勉低头擦着头发,随意而平淡地说了句:“太晚了,留下来吧。”   说罢,他也没等苏砚的回应,便阔步往衣帽间走去,在里面吹干头发,换了一身居家服。   出来之后,苏砚已经重新躺回了床上,身上盖着鹅绒被。   就像上回在办公室休息间里过夜一样,侧着身体挨着床边睡,留出很大的空间。   依旧很自觉。   秦勉在另一边躺下,顺便关了灯。   黑暗中,耳边传来青年温和轻柔的嗓音:“晚安,先生。”   苏砚实在太累了,没一会儿便再次睡了过去,呼吸和缓均匀。   秦勉睁开眼,望向距离他至少半米远的人,忽然长臂一伸,圈着青年的腰身,将他揽了过来。   苏砚睡得很沉,并没有被吵醒,反而还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于是,两人变成了面对面。   睡梦中的苏砚还往秦勉的怀里靠去,脑袋抵在男人的胸膛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蹭了蹭。   黑暗中看不清秦勉的神情。   他的手搭在苏砚的腰上,随后往下,掌心顺着衣摆伸进去。   温热的指尖停留在那一侧浅浅的腰窝上,熟悉的触感,指腹在细腻的皮肤上寻找着什么,很快便停留在了一处极浅的疤痕上。   在腰窝边上的位置,车祸留下的那道唯一的疤痕。   秦勉将人拥在怀里,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处痕迹。   一夜无话。   苏砚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秦勉的怀里,脑袋还枕在对方的手臂上。   而秦勉的手正搭在他的腰上。   两人的姿态亲昵,如同一对真正的恋人。   苏砚压下心中的诧异,怕秦勉知道后不高兴,只能小心地能对方搭在他腰间的手拿开。   谁知道这时头顶响起一道声音:“苏砚。”   苏砚微微一怔,抬眸就跟秦勉对上了视线,距离那么近,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到,男人的眼里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手。   “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   秦勉神色不变,收回了搭在苏砚腰间的手,“大概在你醒来之前。”   苏砚迟疑了一瞬,随后往旁边挪了挪,脸上挂着歉意。   “不好意思。”他有些尴尬:“昨晚我不知道怎么就睡到你怀里了。”   秦勉看着他的动作,像是完全不计较一般,“没事。”   “那我先起床了,先生你可以再睡会儿。”   苏砚抓起被子正欲掀开,动作却是突然顿住了。   他看着自己抓住被子的左手,腕上突然多了一条陌生的手链。   手链是苏砚知道的某个奢侈品牌,纯银的,做工很精致,造型简洁大方,上面还镶嵌着碎钻,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   很漂亮,尤其是戴在那样一只好看的手上。   苏砚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惊喜之色,只有愕然。   秦勉没看到这些,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青年线条柔和的侧脸,冷峻的眉眼难得柔和了下来。   他低声道:“生日快乐,苏砚。”   今天是苏砚的生日,礼物是他提前准备的,费了心思挑的。   秦勉等待着眼前人的反应,应该会很惊喜,会感动,眼睛会笑得弯起来。   然而,苏砚却只是看了那手链一眼,甚至没有仔细看。   他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床头柜上,随后又逐个拉开下面的抽屉,动作慌乱而着急。   翻遍了抽屉,他又开始掀开被子找。   “我的佛珠手串呢,先生你把它放哪儿了?”   他记得昨晚睡前还戴在手上的。   预料之外的反应,秦勉看着苏砚着急的动作和神色,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床铺也没有,苏砚抬头看向床上的男人,又询问了一遍:“秦勉,你把它放哪儿了?”   他的语气加重了些,甚至直接喊了秦勉的名字。   他从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秦勉说话。   精心准备的礼物看也不看一眼,反而那么着急那串不值钱的佛珠,秦勉原本轻松柔和下来的眉眼逐渐敛起,重新恢复冷淡。   他起身往浴室方向走去,似是很随意地吐出两个字:“扔了。”   苏砚动作顿住,愣了一瞬立刻快步追了上去,一贯温和的神情里除了着急之外,还有逐渐升腾起的愠怒。   他用力攥住秦勉的胳膊,语调拔高了些:“你把它丢哪儿了?”   “说啊,丢哪儿了?!”   到最后,变成了不客气的质问:“秦勉,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丢我的东西?”   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秦勉说话了。   秦勉推开苏砚的手,微绷的唇角浮现一抹带着嘲讽而冷冽的弧度。   “扔院子的池塘里了,怎么?你要去捡?”   前院的池塘并不小,水也不浅,现在这种天气下去,能把人给冻僵。   谁知道苏砚听到这话,立刻拔腿往外面跑,甚至都没有多看秦勉一眼。   “苏先生,你这么着急要去……”   林叔话还没说完,苏砚就直接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他疑惑地收回视线,如果没看错的话,苏先生刚才是不是只穿了件衬衫,连裤子都没穿?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林叔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楼上又传来脚步声。   秦勉的脚步迈得要比平时要快一些,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极其幽深而冷漠。   “秦总,苏先生刚才……”   “别管他。”   抛下这三个字,秦勉便跟着走了出去。   林叔这回明白了,秦总跟苏先生闹矛盾了。   可今天不是苏先生的生日吗,他知道秦总提前准备了生日礼物,还特意包下了空中餐厅,晚上带苏先生去吃饭庆生。   秦总已经很久没有对别人这么上心了。   苏砚对秦勉付出的一切,林叔都看在眼里,而这段时间秦勉对苏砚态度的好转,他也是感到欣慰的。   屋里开着暖气,哪怕穿短裤短袖也不冷,但外面的气温已经零下,冷得刺骨,简直两个世界。   苏砚身上只穿着那件薄衬衫,光着腿,脚下甚至没有穿鞋子,就这么赤着双足跑了出去。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寒意将他包裹在其中。 第39章 苏砚暴怒,爆发争吵(下)   即便冷得彻骨,苏砚的脚步也没有任何停顿,径直往池塘的方向奔去。   因为昨晚那场初雪,池塘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毫不犹豫地抬脚踏进去。   “咔擦”的细微声响传来,冰面破裂,苏砚整个人都站在池塘里,冰冷的池水刚好到他的膝盖。   寒意源源不断通过皮肉,钻进骨头缝里,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栗着。   但苏砚还是不断往里走,像是感觉不到刺骨冷意一样,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串佛珠手链,他低着头不断寻找着。   在哪儿呢,到底在哪儿……   秦勉刚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青年单薄的身体只穿了件衬衫,双腿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弯着腰低着头,在池水里不断寻找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秦勉脸色阴晴不定,但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迈着长腿快速奔了过去。   “苏砚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他难得情绪外露,骂了句脏话。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真跑进了池塘里,就为了那么一条破手串,它就那么重要?   苏砚没有理会他,继续寻找着。   秦勉又低低骂了句脏话,跟着迈进池水里,刺骨的冷意袭来,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快步走到苏砚身后,手臂穿过后背和腿弯,不由分说地将人拦腰抱起。   苏砚奋力挣扎着,语气颤抖中同样带着冷意:“放开我!”   秦勉绷着脸,死死地将人禁锢在怀里,大步往外面走去。   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几乎化为实质,比池水的温度还要寒冷些。   “秦勉,我让你放开我!”   苏砚挣扎着,殊不知腕上戴着的那串秦勉送的手链突然就松了,掉在了地上。   秦勉低头看过去,眼里晦暗不明,他的脚步却没有停顿,抱着人继续往里走。   回到屋里,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寒冷。   林叔看到这一幕,急匆匆地跑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衣服都湿了?”   秦勉的鞋子和裤腿是湿的,还往下淌着水。   苏砚的衬衫下摆也被打湿了,被冻得赤红的双脚上还沾着水珠。   想到苏砚如今的模样,秦勉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走去,同时语气冷硬地吩咐林叔:“去煮点姜汤。”   尽管已经进到了温暖的室内,但苏砚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冻得通红僵硬的手攥着男人的衣领,再次质问:“秦勉,你到底把我的佛珠放哪儿了?!”   他的语气不再温和,看向秦勉的眼神里也不再噙着柔和的依恋爱意。   秦勉抿着唇,一言不发。   回到房间,他毫不客气地将怀里的人扔在床上,接着抬手去脱苏砚的衣服,三两下就脱了下来。   秦勉又进浴室拿了条毛巾,抓起苏砚的脚腕,将他沾湿的双腿擦干净,再将人塞进被窝里。   他的动作很快,甚至有点粗暴,全程都绷着脸没说话。   做完这些,秦勉才想起自己的裤腿还湿着,他深深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转身进衣帽间换衣服。   苏砚的身体逐渐有了暖意,四肢也不再僵硬,但脸色还是很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手串根本就不在池塘里,他也是急得糊涂了,这间房的阳台根本就没有对着院子里的池塘,秦勉没必要特意跑下去把东西往池塘里扔。   对方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苏砚只是太着急了,完全顾不上那么多,那串佛珠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冰凉的指尖摸上左手腕部,却没有感觉到那熟悉的触感,他的心也像是丢了一样,神经质地摸着空荡荡的腕部。   随后他坐在床上抱着胳膊,下巴搭在膝盖上,双目空洞而无神。   很快,秦勉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林叔也端来了刚煮好的姜汤。   “秦总,你和苏先生没事吧?”   “没事。”秦勉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接过姜汤之后,又沉声吩咐了林叔一句话,便转身进去了。   姜汤还冒着热气,秦勉坐在床边,用瓷勺一下一下地搅着,等没有那么热了才将碗递到苏砚嘴边,语气平静地命令:“喝了。”   苏砚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沉默地抬手将碗推到了一边。   秦勉再次递过去,重复强调:“我让你喝了。”   苏砚再次抬手,这回力道加重了些,碗直接被推翻摔在地板上,里面的姜汤也全洒在了地上。   秦勉额角的青筋抽了抽。   “把手串还给我。”苏砚终于抬头看向秦勉,语气固执。   以前无论秦勉怎么对待他,他从来不会生气,连一句怨言都没有,依旧温和而体贴。   但现在不同,秦勉意识到苏砚是真的生气了,因为那串不值钱的佛珠。   而秦勉已经习惯了苏砚的温柔顺从。   他看着那碗被打翻的姜汤,眉宇间积压的阴云越来越浓,一直克制压抑着的怒意终于爆发。   “你到底在闹什么?”   秦勉压在苏砚身前,用力攥住他的手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苏、砚。”   “我没有闹。”苏砚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固执地重复着那句话:“把手串还给我。”   秦勉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捏住眼前人瘦削的下巴,冷声警告:“别不识好歹。”   苏砚将脸扭到一边,乌黑的眼睫轻颤,一滴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无声无息。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温热的泪珠滚在了秦勉的手背上,很烫,烫得他心脏都跟着抖了一下。   除了在床上,他从来就没有看过苏砚哭。   带着薄茧的指腹用力抹去青年脸颊上的泪水,秦勉皱着眉看他,“那手串对你就真那么重要?”   苏砚泪眼朦胧看向眼前的男人,“请你还给我……”   秦勉松开手,遽然轻笑了一下,“晚了,估计它现在已经躺在垃圾场里了。”   “怎么办,找不回来了。”   “要不我再给你买一条?不够那就一百条,一千……”   话还没说完,苏砚突然伸手揪住了秦勉的衣领,用力到苍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用那双湿润赤红的眸子瞪着眼前的男人,里面有悲伤和愤怒在无声无息地蔓延着,苍白的唇嗫嚅着,最后只是颤抖着嗓音说了句:“你懂什么……”   秦勉也不反抗,只是紧紧地盯着苏砚,冷漠的目光幽深锐利,仿佛要通过表象看进他的内心里。   最后还是苏砚先松开了手。   秦勉收回视线,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叔出去了,剩下的佣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不敢主动上前,生怕惹得主人不痛快。   院子里很安静,秦勉走到池塘边上,弯腰将地上躺着的手链捡起,用力攥进手心里。   林叔回来的时候,苏砚正魂不守舍地坐在房间里,盯着阳台上种着的月季发呆。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起身去开门。   “林叔,有什么事吗?”   林叔将手里拿着的木制首饰盒打开,递到苏砚面前。   苏砚看过去,里面装着的正是他最为熟悉的沉香木佛珠手串,此时正完完整整地躺在盒子里。   他眼里顿时涌现出失而复得的惊喜,连忙将手串拿起来,仔细地检查着。   “太好了,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林叔:“秦总发现手串上有一颗佛珠出现了裂痕,一大早就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去修,现在已经修好了。”   苏砚一愣,他是知道有颗佛珠上有裂痕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颗佛珠,完好无损,看不出曾经有裂痕。   “苏先生,你和秦总是不是因为这串佛珠闹矛盾了?”   苏砚重新把手串戴在腕上,指尖轻拨着光滑莹润的佛珠,内心这才安定了不少。   “他说把手串扔了。”   他知道这话不一定是真的,但当时他太着急,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这些。   “秦总一定是在说气话。”林叔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今天是你生日,秦总上个星期就开始为你准备礼物了,苏先生,秦总还是很在乎你的,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我看得出来。”   苏砚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为了这种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当。”   林叔像长辈一样轻轻拍了拍苏砚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秦勉不在别墅,应该去公司了。   早上那么一折腾,苏砚很快就发现自己感冒了,不仅头疼还咳嗽。   他吃了点感冒药,因为药效作用,他很快就犯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直到晚上,秦勉也没有回来。   苏砚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没回。   苏砚回忆着早上发生的争吵,秦勉给他准备生日惊喜,他却没有丝毫反应,还因为对方口中“不值钱的东西”而发脾气。   秦勉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怕是只有他冲别人发脾气的份儿。   苏砚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没什么的,只不过是主动道歉而已,以往的每一次都是他先退让的,他已经习惯了。   这次也不例外。 第40章 危机,新的替身出现   深蓝会所。   vip包厢里,元皓端着酒杯,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秦勉,嘴巴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   他屈起手肘戳了戳陶泽川的胳膊,凑到耳边小声问:“川哥,秦哥这是怎么了?失恋了?”   陶泽川推开元皓的脸,看过去。   秦勉的面色是惯常的冷淡,此时正仰头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旁边的酒瓶都已经空了好几个。   陶泽川摇摇头,“不知道。”   秦勉的情绪一向都是很稳定的,对人对事都持着冷漠的态度,似乎除了叶谨一,什么都不在意。   现在这情况,实属罕见。   元皓又凑了过来,抬手挡着嘴小声道:“秦哥又想起那位了?”   那位自然指的是叶谨一,他们通常都不敢在秦勉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怕惹得秦勉不痛快。   陶泽川盯着喝完一杯酒,又开始倒酒的秦勉,像是看穿了什么,他抬手推了推眼镜,道:“我看未必。”   元皓疑惑不解:“那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苏砚?”   手机突然亮了,陶泽川拿起来看了看,眉梢微挑。   是苏砚发过来的微信消息,询问他知不知道秦勉在哪儿。   陶泽川当即就发送了定位过去,看到对方客气地回复了谢谢,这才把手机扔到一边。   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穿着衬衣马甲的侍应生端着几瓶酒从外面进来。   陶泽川瞳孔微缩,盯着侍应生那张脸。   元皓更是瞪大眼睛,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大声骂了句脏话。   侍应生冲两人客气地笑了笑,将托盘上的酒一一放在桌面上,“三位先生,这是你们点的酒。”   明朗清爽的嗓音传来,秦勉没有在意,伸手拿酒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侍应生的脸。   他的动作顿住,撩起眼皮,锋利眼眸里的目光如深井般冰冷深沉,牢牢地锁在了对方的脸上。   那是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印刻在秦勉的灵魂深处。   五官俊朗,眉眼干净,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嘴巴,都跟叶谨一有九分相似。   咋一眼看过去,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元皓惊魂不定地捂着胸口,喃喃自语:“这他妈的,我差点儿以为那位活过来了……这可比苏砚像太多了。”   陶泽川面色复杂,一言不发。   秦勉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壁,紧盯着侍应生那张脸,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侍应生咧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开朗又阳光。   “先生,我叫宁星阳。”   哦豁,元皓再次捂住胸口,这哥们儿不仅长得跟叶谨一复制粘贴似的,就连性格都相似。   秦勉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唇角掠过一抹阴晴不定的笑,稍瞬即逝,低低地念着那三个字:“宁星阳……”   苏砚收到陶泽川发来的定位就开车出门了。   秦勉连司机都没有带,一直联系不上,他只能询问陶泽川,没想到他们还真在一起。   晚上十一点,苏砚到达深蓝会所,冬日深夜的气温骤降,吹得脸皮生疼,脑袋也更疼了。   苏砚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刚才出来得匆忙,他衣服穿得不厚,再加上感冒,只能裹紧身上的外套,快步往里面走。   没有会员不能进去,苏砚只能再次拜托陶泽川帮忙。   两人站在电梯里,他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再次客气地向陶泽川表示感谢:“陶先生,谢谢你帮我。”   陶泽川看他一眼,“生病了?”   苏砚冲他抿唇笑了笑,“只是小感冒。”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陶泽川率先出去,头也不回地说:“我建议你不要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苏砚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回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陶泽川没有解释,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待会儿就知道了。”   苏砚轻蹙了一下眉,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就到了包厢门口,陶泽川又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推开了门。   里面光线昏暗,一阵酒气扑面而来,抬眼望去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男女女,甚至算得上安静,只有三个人。   元皓,秦勉,还有……   坐在秦勉旁边的穿着衬衣马甲的年轻侍应生,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   苏砚曾经在二楼尽头的那间常年上锁的房间里,看过叶谨一的照片,而这侍应生的长相,和那位叶先生几乎一摸一样,说是同卵双胞胎也没人会不相信。   侍应生正在给秦勉倒酒,两人坐得很近。   秦勉似乎是喝醉了,姿态慵懒地坐着,包厢里暖气足,他只穿了件黑色衬衣,领口微敞着,垂眸微垂。   他的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那姿势像是把侍应生搂在怀里,令人遐想。   苏砚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进去。   元皓看向门口,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又看向对面的秦勉和侍应生,一句话也不敢说。   握草,修罗场啊修罗场。   但他现在完全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反而还替苏砚觉得惋惜,那么掏心掏肺地对秦哥,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啊,秦哥就看上别人了。   苏砚看着那位侍应生把倒好的酒递给秦勉,笑容阳光又腼腆,说了句:“秦先生。”   秦勉伸手接过酒杯,同时撩起眼皮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紧接着无波无澜地收回视线,仰头饮了一口酒。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神情异常冷漠。   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苏砚这个人一样,眼里没有丝毫的动容。   陶泽川扭头看了苏砚一眼,本以为会看到震惊伤心难过等各种情绪,谁知道对方的神情依旧平静而温和,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难道是刺激太大,大脑还没有运转过来?   苏砚有多么爱秦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陶泽川忍不住低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苏砚没有回答,在陶泽川诧异的目光中,径直往里面走去。   他停在秦勉面前,嗓音温和中带着几分病气的沙哑:“先生,时间不早了,我来接你回家。”   闻言,秦勉终于抬眸看了过去,视线在青年左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手串上停留了一瞬。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深沉的眼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两人对视几秒,安静的空气里蔓延令人呼吸不畅的气氛。   元皓看着这一幕,当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秦勉倏地勾起唇角,当然,那不是一个心情愉悦的笑容。   “好,回去。”   男人的嗓音低沉暗哑,说罢便起身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正要迈步出去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什么。   随后,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黑色烫金名片,递给那位名叫宁星阳的侍应生。   “我的名片,拿好。”   宁星阳有些受宠若惊,他双手接过名片,余光里扫了眼苏砚的神色,又咧嘴冲秦勉笑得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谢谢秦先生。”   “秦先生慢走。”   秦勉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苏砚脸色不变,紧跟在秦勉身后离开了。   元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妈的,刚下差点儿吓死老子了。”   宁星阳把名片收好,冲元皓和陶泽川礼貌地低头颔首,“那两位先生,我也先出去了。”   “慢着。”陶泽川突然出声,冲宁星阳招了招手,“过来。”   宁星阳听话地走过去,低头礼貌道:“请问陶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陶泽川靠着沙发,双腿随意交叠,覆盖在单薄镜片下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兴味,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   随后他抬手揪住宁星阳的衣领,用力将人往下扯,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目光里带着审视。   宁星阳皱了皱眉,“陶先生,请您自重。”   陶泽川目光瞬间变得冷然,“装什么。”   宁星阳心里一怵,没有再说话。   陶泽川继续盯着眼前这张脸。   这么几年来,这是他见过的长得跟阿谨最像的人,就是可惜了……   陶泽川终于松开了手,忽然扬起嘴角,冲对方露出一抹友好的笑,话里的内容就不是那么友好了:“整得还不错。”   “在哪个医院整的,介绍一下?”   宁星阳的身体顿时僵住,面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陶先生,我不是很懂您在说什么。”   陶泽川抬手推了推眼镜,依旧笑着,语气森然:“我说了,别装。”   像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故意整成叶谨一的模样,出现在秦勉面前。   可惜,太劣质了,秦勉看不上。   也就只有一个苏砚能入得了他的眼。   —   苏砚开车,秦勉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从包厢出来到现在,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苏砚没有启动车子,斟酌片刻才开口:“先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我当时太着急,没有注意分寸。”   “那串佛珠……对我很重要。”   他试探性地握住男人的手,再次重复:“对不起。”   秦勉掀开眼皮看过去,语气平淡:“你没有错,都过去了。”   说话的同时,他推开了苏砚的手。 第41章 有了新欢,苏砚被忽视   自从那天之后,苏砚和秦勉的关系又变成了最开始那样,甚至更加冷淡。   盛京上层圈子里最近又有了热议的新话题,还是秦勉和他的情人,只不过除了苏砚之外,还多了一个宁星阳。   据说那位叫宁星阳的小情儿长得跟去世的那位有八九分相似,就连性格都差不多,见过他样貌的人都差点儿以为那位活过来了。   这人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   自从苏砚在车祸中舍命护着秦勉后,原本大家都以为,秦勉哪怕是一块石头,也应该被捂热了。   苏砚的好日子要来了。   谁知道这才过去多久啊,秦勉身边就有了新欢。   听说这新欢最近得宠得很,无论去哪儿,秦勉都把他带在身边,以前苏砚都没有这待遇。   看来这秦总最在意的还是白月光,哪怕苏砚对他掏心掏肺,也终究抵不过白月光在他心里的地位,所以遇到一个长得更像的,苏砚就被丢到一边去了。   有人惋惜,有人替苏砚不值,也有人幸灾乐祸,更多的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苏砚想不知道都难,他并不着急,但有人比他更急。   “苏先生,秦总八成是为了气你,才把那位宁先生带在身边的。”   “秦总还是在乎你的,你就放下身段哄哄秦总就是了,以前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就……”   林叔颇为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苏砚的眼神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苏砚仔细修剪着温室里种着的花,外面寒冬腊月,温室里娇贵的花朵们还开得艳丽漂亮。   他手里的动作不停,笑了笑这才不紧不慢道:“林叔,我心里有分寸,您就别担心了。”   林叔又叹了一口气,“我看你对这些花比对秦总还上心。”   苏砚又笑了笑,没说话。   林叔离开又不久,苏砚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他本来不打算接,可对方像是铁了心一般,又连续拨了好几通过来。   苏砚无奈地放下剪刀,只好拿出了手机。   刚接通,电话那边便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苏砚你他妈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没用!”   “那姓宁的都要爬到你头顶撒尿去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废物,你就是没用的废物!”   “等秦勉哥真被那该死的整容怪抢走了,你就后悔去吧!后悔也没用!!”   叭叭叭一顿输出,苏砚被轰炸得有一瞬间的蒙圈,险些没反应过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声音应该是陶颂乐的吧?   那小少爷不是一直记恨着他,每次见到他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怎么现在还为他鸣不平?   沉默片刻,他才不确定地开口:“你是陶颂乐?”   陶颂乐:“我是你爹!”   苏砚:“……”   在宁星阳没出现之前,陶颂乐是讨厌苏砚没错,但现在最讨厌的对象已经变成那姓宁的了。   他上午去秦氏找秦勉刷存在感,但刚好对方在开会,他就在办公室里等着。   谁知道宁星阳这时候进来了。   说起这个,陶颂乐就来气。   这姓宁的还真把秦勉哥办公室当自己家了,跟个主人似的给他端茶倒水,还说什么秦总开会去了,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他可以代为转达。   还代为转达,呵呵转达个屁!   妈的还咧嘴冲他露出八颗大牙,自以为装得跟叶谨一一样友善开朗,实际上假得要死。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绿茶屌,笑得令人作呕。   苏砚跟这绿茶屌整容怪相比,好的那不是一星半点。   至少苏砚是真心喜欢秦勉哥的,抛开别的不说,他人也……不算差。   不像宁星阳,一看就是为了秦勉哥的钱财名利地位。   陶颂乐是心知肚明,他在秦勉那儿是没机会了,但秦勉非要跟谁在一起的话,他宁愿选择苏砚。   还有这秦勉哥也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能看上那样的货色。   陶颂乐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冲电话那边的苏砚怒吼:   “姓苏的,我命令你现在就把秦勉哥从那整容怪手里抢回来!”   苏砚被吼得耳朵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小少爷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见苏砚没有回应,陶颂乐又开始扯着嗓子怒骂。   苏砚只觉得头疼,他默默把电话给挂了,随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耳根终于清净了不少。   这么一折腾,这会儿也没心思修剪花枝了。   思酌片刻,苏砚又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给置顶的备注为“先生”的联系人拨了个电话过去。   秦勉昨晚没有回来,估计又在办公室休息了。   自从车祸之后,无论工作到多晚,秦勉都会回别墅的,现在又回到了从前,不,比从前还要糟糕。   秦勉对他的态度日渐冷淡,虽然嘴上说着事情都过去了,但苏砚知道,那件事从来就没有过去。   苏砚还不想离开,至少现在不想。   但如果秦勉真的和那位宁先生厮混在一起,那就另说了。   所以他现在还是要挽回一下,或许就真的像林叔说的那样,秦勉只是在气他。   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通了,但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男人低沉冷淡的嗓音。   而是一道清亮明朗的陌生男声。   “是苏砚先生吗,你好。”   苏砚微微一怔,随后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你好。”   男生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语气友善:“秦总还在忙,苏先生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会替你转达的。”   苏砚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这宁星阳似乎还真的跟陶颂乐说的一样。   他语气冷淡地回绝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随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秦勉从洗手间出来,他刚洗了把脸,碎发被水打湿了些,垂落在额前。   看到宁星阳正站在他办公桌旁,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秦勉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   宁星阳像是察觉不到,还笑着冲他挥挥手,“秦总,刚才有人打电话过来,我看您不在,就帮您接了。”   “谁的电话?”   宁星阳:“备注是苏砚。”   听了这话,秦勉眉眼间的阴沉愈发浓郁,他看着那张酷似叶谨一的脸,眸色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谁让你接的?”   宁星阳终于感觉到了男人身上的寒意,他立刻把手机放了下来,低头羞愧地摸了摸鼻尖。   “对不起秦总,我下次不会了。”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秦勉上前拿过手机看了看只有十几秒的通话记录,眉峰微拢,“你们都说了什么?”   宁星阳抓了抓后脑勺,小心道:“没说什么,知道接电话的不是您后,苏先生就挂了电话。”   秦勉关了手机屏幕,没有再计较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有下次。”   宁星阳抬起头,俊朗的脸上又重新扬起明朗的笑容,举起手郑重地开口:“好,我发誓以后都不会了!”   秦勉:“晚上跟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宁星阳受宠若惊,又忧虑起来,“我真的能去?苏先生不会介意吗?”   秦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待会儿秘书会带你去挑选礼服。”   这话就是直接决定了。   隔了一个小时左右,苏砚没有等到秦勉回复电话,只能再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回接通的是秦勉。   男人平静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更显得冷淡没有感情,“什么事?”   “先生,你今晚回来吗,我做了你喜欢吃的……”   苏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不回,不用等我。”   说完这话,通话也被挂断了。   苏砚看着短短十几秒的通话记录,指尖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秦勉不回来,这晚餐自然也不用做了。   陶颂乐又拨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苏砚没有接,这小少爷实在太聒噪了,吵得他脑袋疼。   不接电话的结果就是,对方开始短信轰炸。   【姓苏的你人死了是吗?为什么不接电话!】   【气我我了气死我了!本少爷这是在帮你,你别不识好歹!】   【告诉你,秦勉哥晚上要带整容怪参加宴会,他怕是连你名字都忘记了!】   【到时候像垃圾一样被秦勉哥扔出去,你就哭吧你!!】   苏砚逐条看下去,到最后连文字都觉得过于聒噪了,干脆熄灭了手机屏幕,靠着沙发上闭目养神。   房间里暖气开得充足,苏砚盖着毛毯蜷在沙发角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落日熔金,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苏砚是被一阵手机震动吵醒的,他以为又是陶颂乐,结果一看备注,陶泽川。   这回接通了:“陶先生,有什么事吗?”   陶泽川听出了他嗓音里的沙哑和朦胧睡意,“刚睡醒?”   苏砚坐起来,捏了捏眉心,实诚道:“被你的电话吵醒了。”   陶泽川轻笑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调侃:“该说不说,你心也是真大,这种时候还能睡得着。”   “出来,有事找你。”   苏砚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色,裹紧了身上的毛毯,这么冷的天气出去,简直受罪。   他委婉拒绝:“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行了。”   陶泽川没说话,片刻后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苏砚点开,是一张图片。   图片里,又长大了一圈的灰色狸花猫被一只无情的手拎住后颈的皮肉,四只爪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就像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一样,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就像被劫持的人质……不,猫质。   陶泽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出来,我就不知道小花是什么下场了。”   苏砚嘴角微微一抽,随后掀开毛毯起身,无奈道:“我出去,求你放过它。”   小花什么都不懂,它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第42章 宴会撕逼现场?   苏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出门。   一辆保时捷卡宴正停在别墅的雕花铁门外,是陶泽川的车。   他迎着冷风走过去,敲了敲关着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里面驾驶位坐着陶泽川,副驾驶位上坐着陶颂乐,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苏砚。   穿得那么严实,却还是清瘦,脖子上围着条浅色的羊绒围巾,下巴埋进柔软的面料里,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   陶颂乐头一回觉得苏砚有点顺眼,当然,因为有了宁星阳做对比。   看到这兄弟二人,苏砚当即就想走。   打蛇打七寸,陶泽川当即把怀里抱着的小花举了起来,冲苏砚轻挑了一下眉峰。   “上车。”   “……”   苏砚默默打开后座车门,上车坐好。   陶泽川顺手把狸花猫递给他,随后发动了车子。   苏砚欣喜地把猫抱进怀里,三四个月大的狸花猫,体型已经不小了,被陶泽川喂养得胖乎乎的,毛发顺滑。   他一边撸着猫,一边问:“你们俩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帮你对付那个整容怪!”   副驾驶的陶颂乐扭过头来,又开始冲苏砚瞪眼睛。   “苏砚你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本少爷好心帮你,你还不接电话!”   苏砚:“……”   这兄弟俩看起来才是有毛病的那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人之前不是都讨厌他?   陶泽川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开车,面无表情道:“我是被陶颂乐逼着来的。”   陶颂乐转移目标,瞪他哥:“陶泽川你装什么装,我看你还挺乐意!”   苏砚:“……”   这兄弟俩看来都病得不轻。   假如抱着小花从车窗跳出去,怎么样才能做到毫发无伤?   当然,最后苏砚还是没能跳窗逃跑。   他被带到了一处做造型的地方,陶家兄弟一左一右地押送着他进去,生怕他逃跑。   最后苏砚像个被操控的人偶一样,被迫做了造型,喷了香水,换了一身昂贵的西装和配饰。   结果当然是不出意料地令人惊艳。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苏砚本就长得好看,现在这么一番折腾,整体的颜值和气质又上了一个台阶。   就连陶颂乐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当然,是用那种恨不得把他的脸抓烂的愤慨表情。   而陶泽川,看了两眼之后就移开了视线,抵着拳头轻咳两声,余光里又再次看了过去。   苏砚:“……”   他又一次在心里感慨,这兄弟俩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陶泽川和陶颂乐也同样做了造型,换了西装。   不用他们说,苏砚已经猜出来了,这两人要带他去参加今晚的宴会,秦勉也会带宁星阳出席。   宴会是订婚晚宴,在晚上八点开始。   秦勉带着宁星阳出现的时候,宾客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们看了过去,惊讶错愕,看戏吃瓜。   秦总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那位酷似叶谨一的小情儿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总身边,脸上挂着笑,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别说,除了脸蛋之外,那神态举止还真挺像。   也难怪能被秦总一眼就看上,甚至把苏砚都抛到了一边。   苏砚跟在秦勉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被带出来参加过这种公开场合的活动。   这宁星阳才在秦勉身边待了几天啊。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啧。   啧啧。   尽管众人心里想法各异,但面上还是迎上前,笑盈盈地跟秦勉打招呼,再往他身边的宁星阳身上多看几眼。   秦勉似乎没什么心情,只是冷淡地点头表情回应,连话也没有多说。   面无表情和低气压的面无表情,还是有区别的。   大家都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油条,最会察言观色,打过招呼之后就自觉离开了,免得惹这位爷不痛快。   宁星阳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依旧大大咧咧地笑着,没心没肺地说:“秦总,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秦勉从旁边侍应生端着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宁星阳。   “跟着我,别惹事。”   “嗯嗯!”   举办今晚这场订婚晚宴的是林氏集团,同样在盛京赫赫有名。   林氏如今掌权的是年过七旬的林老爷子,这次订婚的是他的孙女。   秦勉跟林老爷子的关系还算不错,称得上忘年交,自然是要主动上前打招呼的。   两人寒暄着,宁星阳就跟秦勉身后,安静不出声。   不多时,周围突然响起一阵惊讶的轻呼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往宴会厅入口看去。   “那不是苏砚吗?”   “他怎么也来了?”   “怎么还是跟着陶家兄弟俩过来的?”   宁星阳心里一凛,也跟着看过去。   身穿白色西装的青年自人群中缓缓走进来,身上每一处似乎都经过精心打理。   考究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身量清瘦颀长,额前刘海抓了上去,露出精致柔和的五官,深情的桃花眼里噙着浅淡温和笑意,似乎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矜贵优雅的气质。   光是往那儿一站,自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宁星阳心里一紧,下意识往秦勉那边看过去。   男人的视线正紧紧盯着那抹突然出现的身影,薄唇抿着,凌厉的眼眸里晦暗不明。   他锐利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穿过人群牢牢盯在苏砚身上,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然而,宁星阳又觉得是他的错觉,因为再看过去的时候,秦勉哪里还在看苏砚,此时正神态自若地跟林家老爷子说着话。   而在场的其余人,一双双眼睛里都写满了对吃瓜的热衷和兴奋。   握草没想到这还是连续剧啊,苏砚确定不是来现场抓奸的吗?   不会是要撕逼了吧?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打起来打起来!   就连穿着隆重的准新郎准新娘,都是一副兴奋的吃瓜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苏砚长得是真的没话说,还对秦勉那么深情。   也不知道这秦总是怎么想的。   苏砚实在是不想在别人的订婚宴上上演什么撕逼的戏码,只是赶鸭子上架被陶家兄弟俩赶过来的。   他还是轻而易举的,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秦勉的身影,还有他身边的宁星阳。   但秦勉却没有往他身上投来一个眼神,像是没发现他的存在一样。   苏砚还没什么反应,陶颂乐就不乐意了,他看到站在秦勉身边呲着大牙乐的宁星阳,就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踹开。   “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过去!”   陶颂乐拽着苏砚就要往那边走,陶泽川拦住了他。   “急什么,”陶泽川抬手扶了扶眼镜,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慢悠悠道:“等着,好戏还在后头。”   宴会在八点整正式开始,穹顶上璀璨的灯光骤然一暗,和缓优雅的音乐声在宴会厅里响起。   这是……开场舞。   这第一支舞当然是新郎和新娘跳的。   紧接着,在场的宾客纷纷邀请自己的舞伴。   现场光线昏暗,苏砚下意识往秦勉那边看去,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秦勉也朝他投过来一个冷淡的眼神。   就在此时,陶泽川突然走到苏砚身前,俯身冲他伸出右手,嘴角噙着浅笑,绅士而礼貌。   “苏老师,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如果苏砚是女孩儿,估计会觉得这很浪漫,但他是个男人。   男人跟男人跳这种舞步,想想就觉得别扭。   但因为陶泽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有人都无心跳舞,纷纷看了过来,连同新郎和新娘。   握草更劲爆了,陶泽川不是秦勉的发小吗,他怎么还邀请苏砚跳舞?   难不成……好兄弟同时爱上了一个人?   握草这更刺激了,众人眼中迸发出八卦之光。   就连陶颂乐都惊出了,他哥玩的这是哪一出?   见苏砚迟迟没有回应,陶泽川维持着优雅的邀请姿态,轻声提醒:“这么多人看着呢,苏老师。”   苏砚那向来从容温和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随后搭上了对方的手。   这么多人盯着,总不好让陶泽川丢脸。   华尔兹他是学过基本的,但学的是男步,女步还从来没跳过,只能硬着头皮上。   舒缓优雅的音乐在大厅内环绕,两人掌心交握,陶泽川的手搂在苏砚纤细的腰上,而苏砚的手则搭在陶泽川的肩上。   两位年轻的男士,一位穿着白西装,一位穿着黑西装,随着音乐节奏缓缓迈动舞步,姿态亲昵。   别说,还真挺般配。   吃瓜群众们暗暗心想,又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秦勉的身影。   自己的小情儿跟好兄弟搞在了一块儿,也不知道秦总头顶有没有冒绿光。   实际上,苏砚已经不小心踩了陶泽川一脚。   “嘶,轻点儿。”   “陶先生,你究竟想干什么?”   陶泽川神神秘秘地卖关子:“钓鱼。”   说这话的同时,他刻意往苏砚那边靠近,嘴唇几乎贴着青年的耳际。   苏砚明白了。   另一边,秦勉高大的身影几乎隐藏在了黑暗中,目光平静得几乎冷漠。   他盯着苏砚和陶泽川的位置,如同一只蛰伏在暗处窥视猎物的凶兽。 第43章 苏砚死心,离开(上)加更   “秦总,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宁星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期待地看着秦勉。   秦勉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的目光仍然紧盯着人群里的某个位置,随后长腿阔步往那边走去。   宁星阳脸上的笑容消失,暗自攥紧了拳头。   华尔兹还在进行中,不熟悉女步的苏砚又不小心踩了陶泽川一脚。   陶泽川这回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反而饶有兴致地说了句:“来了。”   苏砚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背后有股灼热的视线,随后他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不容反抗地拽着他往外走。   果不其然,是秦勉。   苏砚被迫跟着他走,只能看到男人在昏暗灯光下的侧脸,绷紧的下颌线条。   浑身充满了戾气。   秦勉的脚步很快,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走出宴会厅,进电梯,下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最后打开车门。   “先生……”   苏砚被毫不客气地推进了宽敞的车后座,身体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而另一边的宴会厅则热闹多了,众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呆滞了片刻之后就开始兴奋地窃窃私语。   没想到来参加个订婚晚宴还能吃到这种狗血八卦大瓜。   “当着金l主的面儿跟金l主的兄弟搞在一块儿,我看这苏砚要遭殃咯。”   “我看未必,这苏砚不简单啊,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   “对,激将法,故意惹秦总吃醋!”   “没看那宁星阳就这么被秦总扔下了吗,啧啧……”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宁星阳那儿看去,有看戏的,有奚落的,也有鄙夷的。   宁星阳被盯得无地自容,那张酷似叶谨一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暗自咬牙片刻,最后还是落荒而逃了。   而陶泽川依旧从容,从侍应生手里拿了一杯香槟,坐在单人沙发上悠闲地看戏饮酒。   陶颂乐瞪着宁星阳离开的背影,心里总算是痛快了:“哼,活该!”   但又想到秦勉带着苏砚走了,陶小少爷又垮起了一张批脸。   另一边,私家车逐渐驶离停车场,司机在前面战战兢兢地开车,还好中间的挡板降了下来,挡住了后座发生的一切。   后座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秦勉上下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遍。   苏砚很少穿正装,出现在秦勉面前的时候,一般都是运动服休闲装,叶谨一的风格。   裁剪得当的西装勾勒出青年窄瘦的腰身,皮鞋,领带,领夹袖扣……贵气又斯文,叫人生出一股冒犯的邪恶念头。   秦勉抬手掐住他的下颚,从喉间碾出一声讥讽的笑,“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能耐。”   苏砚知道对方说的是陶泽川的事情。   下颚被掐住,苏砚艰难地开口:“我和陶先生连朋友都算不上。”   “是吗?”   秦勉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苏砚:“他只是想帮我。”   秦勉:“为什么?”   苏砚:“不知道。”   秦勉松开掐住苏砚下颚的手,指腹轻抚着他的脸颊,动作极其轻柔,说出的话却极其残忍:   “是不是以为车祸救了我,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离不开你了?”   男人薄情的唇翕动,一字一句道:“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苏砚。”   苏砚似是怔忡了一瞬,随后侧过脸,躲开秦勉的动作,长睫微垂。   “我没有这么想过。”   半个小时后,司机把车停在了秦家别墅门口,鼓起勇气才试探性地开口提醒:“秦总,到家了。”   “你先回去。”   司机如蒙大赦,应了一声之后就赶紧走了。   后座车门打开,秦勉从里面出来,径自往屋里走去,苏砚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林叔看着这一幕觉得奇怪,秦总不是去参加晚宴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但他一眼就看出气氛不对,没有上前打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苏砚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下,轻声道:“那先生,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将他猛然拽了过去。   秦勉打开自己卧室的门,将苏砚拽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不由分说地将人抵在了门板上,膝盖挤进青年的两腿间。   苏砚微微蹙眉,男人高大的身躯将他笼罩在其中,如同爆发的凶兽般充满了压迫感。   眼看着对方低头凑过来,苏砚侧过脸去,躲开了即将落下来的吻。   秦勉动作一顿。   苏砚胸膛起伏着,语气和缓:“先生,我们之前约定过,在一起的期间,身边不能有别人。”   秦勉盯着他的侧脸,“怎么?现在是嫌我脏?”   “没有。”苏砚垂着睫羽,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很轻很轻地说了句:“既然是约定,就要遵守。”   他的语气是倔强而固执的,但却透露出那么几分脆弱,令人不忍伤害。   静默片刻,秦勉原本冷漠阴沉的目光忽地平静了下来,似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我跟他没什么,只是想气一下你而已,谁让你先气我的。”   苏砚转过脸,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找到答案。   秦勉没有丝毫躲闪,不偏不倚地迎上苏砚的目光。   苏砚暂且相信了。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知道秦勉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至于骗他,也没必要。   那不是秦勉的风格。   秦勉再次吻了上去,这次苏砚没有躲闪。   苏砚就穿着那套昂贵的白色西装,斯文又矜贵,被秦勉从床上到沙发,再到落地窗,一遍又一遍地折腾。   整齐的衣衫已经凌乱不堪,昂贵的衣物被扔在地板上。   苏砚身上就剩下一件白衬衫,领带松垮地系在脖颈上,领口滑落下来,露出半边白皙圆润的肩膀,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着。   他搂着男人结实的布满细汗的腰,淡色的唇微张,一遍遍断断续续地重复着那句我爱你。   秦勉动作微滞,随后将人抵在玻璃上,动作愈发凶狠,像是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在这之后,秦勉果然没有再见过宁星阳。   吃瓜群众们纷纷咂舌,苏砚当真不简单啊,竟然真的成功夺回了秦总的心。   只是第二天,秦勉下班回来的时候,脸上受了点儿轻伤,据说是跟陶泽川打了一架。   苏砚自然是知道秦勉为什么要跟陶泽川动手的,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是他。   要是因为他而影响了这两人的兄弟感情,那他真是罪过了。   “打一架也就过去了。”秦勉看着给他上药的青年,沉默片刻,又忽然说了句:“我赢了。”   语气是平静而漫不经心的,仔细琢磨,又有点儿得意和炫耀的意味。   要是让别人看到秦总如此,说不定得惊掉下巴。   苏砚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是,先生最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秦勉这几天的欲望格外强烈,只要没事就要缠着苏砚折腾上一翻。   苏砚每天都累得够呛,腰就没有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累得出现幻觉了,每天半夜他睡得迷糊的时候,都能看见秦勉坐在床边,看着他。   只是他没有精力去细想,下一秒又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也只当是做梦。   生活又回到了从前,仿佛宁星阳这个人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是苏砚终究还是天真了。   那天是秦勉三十岁生日,苏砚提前一个礼拜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秦勉去公司之后,苏砚就开始在厨房忙碌。   他准备亲自做一个生日蛋糕,但无奈没有经验,期间还失败了几次,直到下午才成功做出来一个勉强还算合格的蛋糕。   做好蛋糕之后,他又开始准备饭菜,都是秦勉平时喜欢吃的。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秦勉昨天答应过今晚会回来吃饭,大概七点半。   苏砚忙了一整天,林叔都是看在眼里的,他高兴又欣慰:“苏先生你辛苦了,秦总一定会喜欢的。”   这两人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哪一天秦总就能彻底放下那位,开始新的生活。   苏砚温柔地笑了笑,“先生能喜欢就好。”   晚上七点半,秦勉还没回来。   苏砚坐在餐桌前耐心地等待着。   墙面上挂着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   到了晚上八点,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苏砚心里这么想着,打开手机给秦勉拨了个电话过去。   无人接听。   隔几分钟再拨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晚上九点,秦勉还是没有回来,餐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早已经凉了,中间的蛋糕也无人问津。   苏砚依旧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盒,里面放着一枚做工精巧的胸针,造型简洁大方,很符合秦勉的气质。   某国际大牌的奢侈品,花了他两个月的薪水。   苏砚放下盒子,再次拿起手机,正准备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拨来了电话。   他赶紧接通,“先生,你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怎么……”   “苏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秦总。”   一道略显陌生的嗓音打断了苏砚的话。 第44章 苏砚死心,离开(下)   苏砚怔忡了一瞬,虽然这声音有些陌生,但他还是立刻听出来了,这是宁星阳的声音。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对方的语气里却透露着得意和炫耀之色。   秦勉的手机在宁星阳那里,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苏砚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宁星阳又继续说:“我是偷偷拿先生的手机打给你的,他还在洗澡。”   先生……苏砚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XX酒店3101号房,过来吧。”   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宁星阳便挂了电话。   苏砚看着屏幕里的通话记录,冰凉的指尖不停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   他平静地看着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菜,蛋糕,还有那枚胸针礼物。   沉默片刻,苏砚拿起装着胸针的礼物盒起身往门口走去。   匆匆穿了件外套,鞋子都忘了换,他就这样拿上车钥匙和钱包出门了。   酒店不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外面正下着大雪,九点三十分左右,苏砚到达酒店。   不是酒店的住客是不能上去的,苏砚用身份证开了一间房,用房卡打开电梯,直接前往顶层的3101号房。   房间门板是虚掩着的,也许是宁星阳特意给他留的门。   苏砚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这里是套房,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玄关处摆放着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秦勉今天早上出门穿的就是这双,衣帽架上挂着的黑色大衣,也是秦勉今早穿出门的。   苏砚脚步没有停顿,继续往里走。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动静。   再往里走就是客厅,刚走到客厅入口处,里面的场景便直直地撞进了苏砚的瞳孔里。   沙发旁边只开了一盏暖色的落地灯。   昏暗的光线下,秦勉穿着一身黑色浴袍,似乎刚洗完澡没多久,黑色短发还带着几分潮湿。   他姿态随意地靠着沙发,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   而同样穿着一身浴袍的宁星阳,此时正亲密地坐在秦勉的身旁,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   秦勉垂着眼,宽大掌心扣着宁星阳的后脑勺,而宁星阳正仰着脸,主动迎上去。   两人的唇贴得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贴上去。   苏砚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两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宁星阳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惊失色:“苏先生,你怎么……”   秦勉的反应却很平淡,只是撩起眼皮,很轻地扫了苏砚一眼。   昏暗的光线洒在男人那张过分英俊也过分冷漠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他甚至没有一丝愧疚或者心虚,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苏砚的视线扫过宁星阳的手腕,那里戴着一串手链,纯银的,做工很精致,上面还镶嵌着碎钻,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闪着光。   苏砚的记性一向很好,所以他记得这是秦勉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只不过很快就掉在了院子里,他之后还去找过,但是没找到。   没承想再次见到,竟是在宁星阳的手腕上。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安静得似乎要凝滞一般,苏砚的脸色白得近乎没有血色,双手垂在身侧,收紧又松开。   最后,他体面地冲两人微微一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愠怒或者悲伤,近乎平静地吐出一句话:“抱歉,打扰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在出去的时候,甚至还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几分钟后,苏砚从酒店里出来,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失望的情绪。   秦勉没有遵守约定。   苏砚脚上还穿着出门时的拖鞋,外套也没有多厚实,就这么走在零下几度的雪夜里。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青年单薄的身上,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   直到脚趾被冻得通红僵硬,铺天盖地的寒意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身体里,骨头缝里,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开了车过来的。   该回去了,该回去了……   等苏砚开车回到别墅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林叔不放心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到苏砚回来立刻迎了上去,着急询问:   “苏先生你突然去哪儿了?怎么电话也不接?”   “这怎么连鞋子也不换,还穿这么少,你这身体不好,小心又生病了……”   看着苏砚那苍白的脸,林叔更加担心了。   苏砚低头拍着衣服上的雪,若无其事地开口:“没事,就是临时有急事出去了一趟。”   “对了,先生今晚有事不回来了,桌上的饭菜和蛋糕都收拾了吧。”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林叔晚安。”   林叔担忧地看着苏砚的背影,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进厨房煮了碗姜汤送了上去。   秦总连生日都不回来,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就是可惜了这一桌的饭菜,苏先生忙了一天。   林叔还是没有把饭菜倒掉,一一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连同那个蛋糕。   秦勉果然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苏砚不去想他离开以后,秦勉会和宁星阳在酒店里发生什么。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喝了那碗姜汤,进浴室洗了个澡,之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苏砚就起床开始收拾行李。   他带来的东西实在不多,满衣帽间的衣物都是秦勉给他添置的,他一件也没有带走。   所以行李收拾起来也很快,甚至没有填满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   怎么来的,也就怎么走的。   这个时间点,连准备早餐的厨师都还没过来上班。   偌大的别墅很安静,苏砚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拖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了。   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留恋,他走得很果断。   就像昨天晚上他离开酒店的那间房间一样。   是林叔先发现苏砚离开的,他上午去喊苏砚吃早餐,见迟迟没有回应,便打开房门进去看了看,没有人。   他当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因为房间里的东西乍一看并没有少什么,直到他看到书桌上留下的纸条。   清隽有力的笔迹,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林叔:   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阳台上的花草就拜托您照顾了。   苏砚留。   林叔顿时着急了,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房间里的行李箱不见了,苏砚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   他连忙去查监控,果然看到苏砚清晨拖着行李箱从大门离开的身影。   林叔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想起打电话给秦勉,打了两遍才接通。   “秦总,苏先生走了!”   “他大清早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什么话也没说,只给我留了张纸条。”   林叔很是懊恼:“怪我,昨晚我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也没有仔细问……”   “走了就走了。”秦勉冷不丁地打断了林叔的话,他的嗓音很沉很哑,像是好几天没休息,透露着浓浓的倦态:“没别的事就挂了。”   “秦……”   林叔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好半晌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还以为秦总和苏先生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谁知道突然变成这样。   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他是看不懂了。   晚上,秦勉才回来,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早上出门的那身衣服,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   “秦总,您就真的任由苏先生……”   秦勉似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林叔的话:“别再跟我提起他。”   林叔闭了嘴,没有再劝。   秦勉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迈步往楼上走去。   对面房间的门关着,他看过去,又很快收回视线,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   片刻,他又掀起眼皮,那双因为长时间没休息而泛起红血丝的黑色眼眸,看向茶几上多出来的东西。   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个黑色礼物盒。   银行卡是秦勉曾经给苏砚的,里面有几百万,他几乎没怎么花过。   现在人走了,连钱都没有要,图什么?   愚蠢。   秦勉嘲讽似的牵了牵唇角,随后将礼物盒拿过来,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这是苏砚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都知道,苏砚一大早就开始给他准备生日蛋糕,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他回来。   林叔在外面敲了敲门:“秦总,喝点醒酒汤吧。”   秦勉合上礼物盒,重回放回茶几。   “不喝。”   林叔继续问:“那要吃点东西吗,苏……他做的饭菜和蛋糕还在冰箱里放着,您不是喜欢吃吗?”   等待片刻,秦勉没有丝毫感情的寡淡嗓音通过门板传出来:“都倒了。”   林叔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何必做得这么绝呢,将来说不定会后悔。   几天后。   深蓝会所。   包厢里,元皓夸张地骂了一声:“我靠不会吧秦哥,苏砚真的走了?没回来?不是在玩欲擒故纵?”   “之前你俩不是玩得水深火热的嘛,你真舍得他走?”   秦勉靠着沙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走就走了。”   他饮了一口酒,看向窗外浓稠的夜色,“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45章 他想苏砚了   元皓是真的有些不理解,秦哥就真的对苏砚这么冷漠,没有一点感情吗?   上次车祸苏砚受伤,秦哥可是连公司都不去了,天天在医院守着苏砚,亲力亲为地照顾着。   他可不相信这仅仅是因为感谢苏砚救了他,要是为了感谢,秦哥大可以请最好的护工,给苏砚几百万,根本就没必要亲自照顾。   现在就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宁星阳,就把苏砚给踹了?   啧……苏砚对他秦哥那叫一个千依百顺,温柔体贴,爱他秦哥爱到无法自拔,现在就这么一声不吭走了,看来是真的被伤透心了。   秦勉似乎真的不想再听到苏砚这个名字,他冷峻的眉宇间隐隐浮现几分不虞,不轻不重地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苏砚对他是什么感情,都是一厢情愿,都不重要,他也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   秦勉眼里神色晦暗不明,“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眼看着秦勉就要起身离开,元皓连忙摁住他,笑眯眯地把酒杯重新递给秦勉,“别啊,那咱们聊点别的。”   “宁星阳呢,怎么不带他过来一块儿玩?”   谁知道听见这个名字,秦勉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厌恶。   元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哥最近还真是阴晴不定,就跟吃错药似的。   一旁悠闲喝酒看戏的陶泽川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了元皓的后脑勺上,“行了你,闭嘴吧。”   秦勉没有再管他们俩,“我先走了。”   看着他秦哥离开,元皓颇为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川啊,你说秦哥是不是吃错药了,他最近精神状态反复无常得很。”   陶泽川仰头饮了一口酒,覆盖在镜片下的眼里似笑非笑。   他指腹摩挲着杯壁,不紧不慢道:“我看他全身上下只有嘴是最硬的。”   “啥?”   “等着吧,总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   “秦总,到家了。”   司机的语气里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最近秦总身上总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嗯。”靠着座椅背闭目养神的秦勉掀开眼帘,起身下车往别墅里走去。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很安静,秦勉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习惯待在安静的环境里。   可现在他却头一回觉得不习惯,太安静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   秦勉点了根烟,深吸几口,烟雾笼罩着他平静而冷漠的表情。   没关系,他的生活很快就能回到从前那样,他需要的只是时间。   时间依旧一分一秒地转动着,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改变分毫。   苏砚离开了半个月,这期间没有人敢在秦勉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像是被遗忘了。   秦勉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没日没夜地工作,忙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一闲下来,他的大脑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苏砚。   即便苏砚这个人,这个名字已经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即便众人都以为他狠心薄情,那么掏心掏肺真心对待他的苏砚,说扔就扔,说忘就忘。   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该有感情了。   众人唏嘘不已。   只有秦勉自己知道,他没有一刻是忘记的。   苏砚这个人总是时时刻刻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如附骨之疽一般,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钻进皮肉,深入了骨髓里。   他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过去。   可谁承想不仅没有过去,随着苏砚的离开,秦勉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难熬,堪称度日如年。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苏砚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也许是苏砚日复一日对他的温柔备至。   也许是因为他的一个玩笑,苏砚就冒着大雨天开车上百公里去见他。   也许是他生病那天,苏砚彻夜未眠照顾他,安慰他。   也许是车祸的瞬间,苏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苏砚,苏砚……   这些点点滴滴一点一点累积起来,就像一颗落在秦勉心脏里的种子,慢慢生根发芽,最终牢牢地扎根在他的心里,长成了一株无法摧毁的参天巨树。   人心是最不可控的,哪怕秦勉再强大,再冷漠克制,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勉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苏砚,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份感情维持下去。   他将自己囚禁在了自己编造的牢笼里。   牢笼是没有上锁的,但秦勉的心里上了锁,他已经习惯待在里面,从来没想过要挣脱出来。   他固执地认为自己不能喜欢上别人,不管是苏砚还是谁,那都是对叶谨一的背叛。   秦勉骨子里是个偏执的人,他该一辈子待在牢笼里的,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背叛。   所以当宁星阳出现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了计划。   秦勉故意在苏砚面前对宁星阳表现出兴趣,故意冷落苏砚,将宁星阳带在身边。   那天在酒店房间里,宁星阳打电话给苏砚的时候,秦勉就坐在旁边看着。   那是他故意安排的一场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出预料,苏砚果然过来了。   青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他很安静地离开,甚至还细心地把门关上了。   在这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秦勉以为自己成功将这份不该有的感情扼杀在了摇篮里。   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苏砚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只能不停地工作,不让自己闲下来,或者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大脑。   秦勉过得不好,秦氏上下的员工也没有好日子,一个个噤若寒蝉,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连呼吸大声点都能惹得顶头上司不快。   毕竟秦总最近的脸色就没有好过,能吓哭隔壁邻居家的小孩。   林叔最近也很犯愁,他看着坐在餐桌前,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的秦勉,苦口婆心地劝道:   “秦总,您好歹吃点东西吧,您都半个月没有好好吃饭了。”   “没胃口。”   “那您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您做?”   想吃什么……秦勉用那双因为长时间没休息而赤红的眼眸,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   他想吃苏砚做的饭菜,煮的艇仔粥,鲜虾云吞……   他想晚上下班回到家,就能看到苏砚坐在沙发角落里等着他。   他想听见苏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地看向他,喊他先生。   他想苏砚在他身下红着眼睛,颤抖着身体,抱着他一遍遍对他说“我爱你。”   ……   他想苏砚了。   在这一刻,思念像疯长的野草一般,在秦勉心间肆意蔓延着。   只要落下一枚火星子,就能将秦勉包裹在其中,疯狂燃烧。   烧不尽,吹又生。   见秦勉怔怔地出神,林叔不放心地提醒了句:“秦总?”   秦勉却突然起身,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快步往楼上走去,几乎是用跑的。   很快,秦勉停在苏砚的卧室门口,推门而入。   自从苏砚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房。   里面的东西似乎并没有少,还是维持着从前那样,床铺叠得整齐,衣帽间里的衣物也摆放得整洁有序。   他只带走了属于自己的衣服,秦勉给他买的,全都留在了这里。   秦勉一直克制着不去想,当时苏砚看到他和宁星阳在酒店房间里的那一幕,心里究竟有多难过,所以才会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一声不吭地离开。   苏砚那么爱他,怎么能承受得了如此大的打击。   秦勉躺在苏砚曾经睡过的床上,仿佛还能嗅到青年身上的味道,干干清爽的,带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味。   他们也曾在这张床上,沙发上翻云覆雨,享受这世间极致的欢愉。   秦勉在这间房里待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微亮,地上已经多了一堆燃尽的烟头。   秦勉一夜未合眼,至于抽了多少根烟,他已经不记得了。   天边露出鱼肚白,林叔迷糊地起床去厨房倒了杯水,谁知道被突然出现的秦勉给吓了一跳。   秦总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已经发皱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眼里泛着浓郁的红血丝,下巴冒出了短短的胡茬,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烟味。   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   “秦总,您该不会又一晚上没睡吧?”   他真担心秦总再这么熬下去,身体迟早会吃不消。   “没事。”秦勉的嗓音极其沙哑疲倦,顿了顿又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林叔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您说苏先生吗,秦总您就低头向他认个错,苏先生说不定就心软了。”   他努力劝慰:“毕竟他那么在意您,说不定就在等着您去找他呢。”   所以说做事不要太绝,当初秦总不还嘴硬说走了就走了,无所谓,现在才过了多久就后悔了。   秦勉听进去了,“嗯,你说得对。”   苏砚那么在乎他,他就去道歉,把人哄回来。   他不是喜欢猫吗,那就让他养好了。 第46章 满世界找人   秦勉并不知道苏砚如今在哪里。   既然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所以在苏砚离开之后,他就没有再关注过对方的消息。   别人也不可能主动触他霉头,不敢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苏砚相关的事情。   现在想见他,秦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现在仔细想来,秦勉才发现自己对苏砚了解甚少,因为不在意,所以也没有花费心思去了解过。   他从不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他甚至不知道那条佛珠手串的来历,能让苏砚那么在意的东西。   “苏先生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或许您可以去那里看看。”   林叔提出了建议,他非常迫切地希望秦总和苏先生能重新在一起,否则这一天天的,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   “对,我这就去……不对,不能就这么去。”   秦勉喃喃自语着,刚往外面走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不能以这样的形象去见他。   秦勉回房间冲了个澡,剃了胡子,简单做了个造型,换了身干净衣服。   临出门前还揪着林叔问了句:“你觉得我这样可以吗?”   林叔看着秦总依旧神情漠然但又认真的模样,额头忍不住冒了冷汗。   “好看,苏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秦勉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有些事情想通了,他压抑了许久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到了租房门外,一向沉稳冷静的秦勉难得有些不安,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他犹豫了片刻才抬手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他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动静。   苏砚不在。   秦勉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门外等着。   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只不过要看对象是谁。   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下午两点多,还是对面回来的租户好心告诉他,说苏老师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过了。   也就是说,从秦家离开之后,苏砚就没有回来这里。   那他能去哪里?   对面的租户又说:“应该是回老家过年了吧。”   秦勉都快忘了,现在确实快春节了,后天就是除夕。   他没有什么过年的概念,阖家团圆的节日对他来说,只是很普通的日子。   秦勉向租户道了谢,随后离开这栋破旧的出租楼,回到了车上。   他给苏砚打电话,才发现对方已经把他拉黑了,发微信,也同样被拉黑了。   秦勉看着微信聊天界面里鲜红的感叹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他从旁边拿了香烟和金属打火机出来,靠着椅背阖上眼睛深吸了几口,白色烟雾缓缓在车厢里弥漫。   尼古丁进入肺腑,让他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些。   一根烟抽完,秦勉将烟蒂放进烟灰缸里摁灭,随后拨了个电话给杨助理。   “找一下苏砚的下落,最快的速度。”   杨助理心里错愕,面上神色不变地应了一声,立刻让人着手去查。   很快就有了消息,苏砚并没有回老家。   至于现在在哪儿,还没查到。   虽然秦氏在盛京有钱有势,但要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连找了几天,仍然没有苏砚的下落。   秦勉急得上火,整日整夜抓心挠肝的,一双眼睛熬得血红,只有待在苏砚曾经睡过的房间里才有片刻安宁。   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又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暗骂自己有病,就差扇自己一耳光了。   秦总满世界找人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众人再次唏嘘不已,十个吃瓜群众里有八个都在暗骂这姓秦的是不是有病。   作吧作吧,终于把苏砚给作跑了,那叫一个铁石心肠,冷漠无情。   好家伙,现在又后悔了,开始找人家了。   你说这是不是有病?   就连陶颂乐都觉得秦勉病得不轻,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体了。   不仅有病还眼瞎,居然跟宁星阳那整容怪搞在一块儿,还逼走了苏砚。   有时候对一个喜欢多年的男人下头,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陶颂乐就是一个例子。   他是真的对秦勉死心了,就类似于死忠粉对偶像脱粉,不仅脱粉还回踩的那种。   总之,秦勉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他懒得管了。   他陶颂乐又不缺男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要是苏砚这回还轻易原谅秦勉哥。”陶颂乐嗑着瓜子,冷哼一声:“那他要是死了,就是被自己活生生给贱死的。”   听到这番发言,旁边正在撸猫的陶泽川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上下下把他这恋爱脑晚期的弟弟打量了一遍。   还别说,越看越顺眼。   “乐乐,你该不会被人给夺舍了吧?还认识我是谁吗?”   “滚!”   陶泽川也尝试过给苏砚发消息,虽然他俩连朋友都算不上,但中间还有一只猫作为联系的纽带。   他会偶尔发小花的视频和照片给苏砚,虽然没有删除拉黑,但对方也没有回复过一条消息。   虽然如此,陶泽川还是乐此不疲地发着。   他戳戳小花毛茸茸的脑门,“崽,你前爸不要你了。”   小花舔着爪子,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那眼神是相当的不屑。   啧……后爸难当啊。   过年期间,盛京这座经济繁华的一线城市,街头巷尾都挂着红灯笼,张贴着春联,一片热闹喜庆。   秦家别墅却格外冷清,佣人们都放假回老家过年了,只剩下秦勉,还有不放心秦勉一个人在家的林叔。   今天是大年初四,已经过去六天了,还是没有找到苏砚。   偌大的豪华别墅里空荡荡的,死寂一片。   书房里,男人坐在书桌前,低头扶着额,正拿着手机跟下属通话。   “给我继续找。”   他的嗓音极其干涩沙哑:“再多加些人手,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挂了电话,秦勉把手机扔到一边,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夜景,眼里爬满的红血丝就没有褪去过。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心里的焦燥不安就愈发浓烈。   他担心苏砚会出什么意外。   毕竟苏砚对他的感情那么深,突然遭遇如此巨大的打击,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   他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到那种可能……   秦勉又忍不住点了一根烟,他没有烟瘾,但只有这样,他的情绪才能稍微稳定下来。   白色烟雾缓缓升腾,男人阖上眼睛深吸几口,在烟灰缸上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烟头,烟灰缓缓落下。   烟灰缸里很快又多了几个烟蒂,手机再次响起。   “秦总,我们找到苏先生的下落了!”   对面传来下属兴奋的声音,秦勉心头猛然一跳,烟灰落在裤子上,烫出了一个小洞,他却浑然不觉。   “苏先生购买了今晚从K国到盛京的机票,估计明天晚上九点就能抵达盛京。”   K国,一个风景很美但却暴乱频繁的小国家,曾经有不少新闻报导过,国内的旅客在K国发生意外身亡的消息。   秦勉的心脏又是猛地一跳,不由攥紧了手机,手背上浮现明显的青筋脉络。   苏砚没事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干什么?   秦勉原来稍微放松下来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疲倦的眉宇间铺满了焦虑不安。   下属知道那位苏先生在顶头上司心里的分量,忙贴心地安慰道:“苏先生既然买了机票要回来,那就证明他没事,秦总不用担心。”   秦勉喉头一滚,嗓音干涩嘶哑:“嗯,你们时刻留意着他的动向,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当晚,苏砚顺利登上了飞机。   航班没有直达的,要在途中转机,谁知道航班突然晚点了两个小时。   等他回到盛京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接近十二点了。   一共二十多个小时的奔波劳累,他这副身子骨承受不住,早已疲惫不堪。   时间太晚,他撑着精神去取了行李,打了辆车回学校附近的租房。   刚回到房间,草草洗漱一番,他就撑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   因为太过于疲倦,所以他没注意到从刚下飞机开始,就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一路上出租车,回到租房,后面也有一辆黑色私家车在跟着。   直到他房间里的灯光熄灭,睡着之后,那辆私家车也一直停在楼下,没有离开。   驾驶位里,秦勉安静地注视着楼上某间房的窗户。   早在几个小时前,他就在机场里等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苏砚下飞机,那张熟悉的脸终于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秦勉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本想立刻过去,但发现青年那疲惫的面容,还是生生地克制住了。   大半个月没见,苏砚瘦得很明显,即使穿得多,但身上并没有几两肉,下巴又尖了些。   而这一切,八成是因为他。   秦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这辈子并没有做过多少能让他后悔的决定,但现在他是后悔的,懊恼的。   不过好在苏砚只是状态看起来不好,身体并没有受伤,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秦勉紧绷了多日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失眠了这么久,如今竟坐在驾驶位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苏砚就早起出门了,手里还捧着一束新鲜漂亮的月季花。 第47章 揭露替身真相   苏砚一眼就注意到了楼下停着的那辆黑色私家车,车牌号是熟悉的。   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收回视线,捧着花继续往前走,叫了一辆网约车离开。   秦勉难得睡了一觉,刚睁开眼就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到对方坐进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离开了。   秦勉那点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立刻发动车子追了上去。   现在这个时间点,才早上六点多,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   秦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既不会跟丢,也不容易让人发现。   一路跟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已经从热闹的市区行驶到了城郊,他不解苏砚大早上去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前面那辆出租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座墓园前,秦勉也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苏砚从车上下来。   青年穿着黑色大衣,黑色长裤,里面是一件灰色高领毛衣,捧着鲜花往墓园里走,那捧月季是他身上最亮眼的色彩。   秦勉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苏砚挺拔修长却又过分清瘦的背影,在早上初升的暖阳中,却分外孤独寂寥。   直到他走远了些,秦勉才从车上下来,跟了进去。   过年期间,又是早上八点多,墓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抬眼望去皆是一排排墓碑。   所以,秦勉很轻易就找到了站在其中一座墓碑前的黑色身影。   苏砚屈膝,把那捧月季放在了墓碑前,目光跟他的动作一样温柔。   冰凉的指尖轻抚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苏砚低低轻轻地呢喃:“阿隽,这是我亲手种的月季,没有你种的好看,但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又一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出现在我的梦里,你太坏了,阿隽。”   苏砚干脆坐在了旁边,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像是跟老朋友聊天一样随意。   “我刚从K国回来,你不是说过想去那里看看吗,我替你去看了,那里风景真的很美,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很淳朴善良……”   “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秦勉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苏砚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坐在墓碑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听不见,也看不到青年的神态表情。   那座墓碑的主人,究竟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勉心里突然隐隐地有些不安,并且在逐渐放大。   他想过去,去看看苏砚到底在说什么,在跟谁说话?   这种冲动不断地在心里发酵着,秦勉克制不住地迈开脚步,一步步往苏砚的方向走去。   他终于看清了苏砚的神情,苏砚在笑,嘴角勾勒出温柔的弧度,但那笑容里却有藏不住的悲伤,在无声无息地蔓延着。   秦勉放轻脚步,越走越近,呼吸像是停顿了半拍,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   他看着距离他只有两三米的青年,薄唇嗫嚅着,好半晌才干涩地吐出两个字:“苏砚。”   苏砚知道有人朝他走过来,也知道那人是谁。   但直到听见对方说话,他才转头看过去,对上了男人那双近乎赤红的眼眸。   秦勉也瘦了些许,脸色有些憔悴,但并不形象他的整体形象,依旧高大成熟而英俊。   男人穿着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装大衣,大衣左边的领口处还佩戴一枚胸针,有点熟悉,苏砚离开那天送他的生日礼物。   但这些,都跟苏砚没什么关系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约定好,在一起的期间不能跟别人发生关系,如果有一方没有遵守,那合约就自动失效了。   苏砚很平静地看着秦勉,眼里掀不起一丝波澜,语气保持着礼貌的疏离:“秦先生,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秦勉会在他家楼下守着,还一路跟着他,秦勉现在想干什么?   他现在应该跟那位宁先生在一起才对。   想到那天的事,苏砚还是有些生气的,不仅仅是因为秦勉没有遵守约定,还因为他顶着那样的一张脸,在他面前跟别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秦勉以为苏砚只是生气,故意用这种平静而疏远的目光看他,故意说出这种话。   “苏砚……”他上前两步,想把苏砚抱进怀里,又硬生生克制住了,双手抬起又放下,不知道该放哪儿。   一向身居高位的秦总因为从来没有放下身段跟别人道歉的经验,动作语气都带着几分僵硬,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才哑着嗓音干涩地开口:“对不起,跟我回去好吗?”   那双一贯冷淡的眼眸里此时带着几分紧张忐忑和期待。   秦勉知道自己伤了苏砚的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哄。   谈生意他擅长,但要说甜言蜜语哄人,在这方面他确实笨拙了些。   苏砚更加不解:“跟你回去?”   “对,跟我回去,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我可以解释。”秦勉又上前两步,下意识握住了苏砚的手,目光真切而诚恳:“那天你在酒店看到的事情不是……”   苏砚微微皱眉,用力推开秦勉紧握着他的手,并且后退了两步。   “秦先生,请你自重。”   他的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在宋隽的墓碑前发生这种事,实在让苏砚心情不悦。   他不想让阿隽看到这些。   秦勉微微一怔,因为苏砚看向他的眼神实在让他陌生,冷淡到了极点。   就像……他曾经看苏砚的眼神。   秦勉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切都是他的错,苏砚这么对他也是应该的。   他只是习惯了享受着苏砚对他的温柔体贴,细心备至。   “抱歉,我……”   秦勉的话语一顿,他余光里突然扫到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目光瞬间凝固了。   照片里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青年,眉目深邃而俊朗,眉梢眼角挂着浅浅的柔和笑意。   最关键的是,他眉眼长得跟秦勉有五六分相似。   说是亲生兄弟也不为过。   秦勉怎么能不熟悉自己的长相,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甚至空白了片刻,随即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还有愈发放大的不安预感。   刚才苏砚就是在跟这个死人说话,温柔地笑……一个长得跟他相像的死人。   隐隐中似乎产生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但秦勉不愿意往深想。   秦勉死死地盯着照片里的人,眸中浮现更多红血丝,他再次看向苏砚,胸膛起伏着,“他是谁?宋隽……宋隽是谁?”   低哑的嗓音里还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砚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出去再说,别在这里。”   他并不想让秦勉知道宋隽的存在,他们这段不正常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他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或者再跟秦勉纠缠下去。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只要秦勉想查他的身份背景,人脉关系,就可以轻轻松松知道宋隽的存在。   但秦勉没有,在一起的这半年里,秦勉从来就没有查过。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会花费心思去了解。   高高在上的秦总不会在一个不重要的赝品身上浪费时间。   秦勉攥紧拳头,下颌线条绷着,额角青筋暴起。   他盯着那张黑白照片,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随后他收回视线,努力克制着自己纷乱的情绪,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到了墓园外面。   苏砚淡淡道:“上车说吧。”   秦勉维持着仅有的一丝理智,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苏砚跟着坐进了副驾驶。   一时之间,封闭的车厢里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很快,秦勉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是谁?”   苏砚抬眸,对上了秦勉那泛红的眼眸,里面像是藏了一团火,仿佛一点就能爆炸。   他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拨着左手腕上戴着的佛珠,语气依旧是温和的,但没有一丝感情:“秦总,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猜到了?”秦勉低低呢喃着。   他死死地盯着他苏砚的侧脸,心中被翻搅成了一团乱麻,只能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做出伤害苏砚的事情。   “我猜不到,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秦勉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带着愠怒,却又有隐隐的期待和惶恐不安。   期待青年口中的答案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却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抱歉,是我隐瞒了你。”   “我和你一样,都是各取所需。”苏砚看着秦勉那张因为极力控制着情绪,连肌肉都在极轻颤抖着的脸,“你图我的脸,我也图你这张脸。”   嗓音很轻,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在车厢里响起。   像一道响雷,当头劈在秦勉身上。   他怔忡片刻,随后用力握着苏砚的肩膀,“苏砚,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这种事情并不适合开玩笑,你要是还生气,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我都可以受着。”   “你不是一直想养猫吗,跟我回去,我让你养,养几只都可以……” 第48章 秦先生,你只是一个替身   苏砚也不挣扎,安静地听着秦勉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秦勉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目光,翻涌着的情绪渐渐平静,最终化为一片死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早在刚才看到墓碑上那张照片时,他就知道了,只是无法接受,自欺欺人罢了。   苏砚推开他的手,那双漂亮桃花眼里的深情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冷淡疏离。   “秦先生,很抱歉,我不该对你隐瞒这件事。”   秦勉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通过这层皮肉看穿他的内心。   那凶狠的充斥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像鹰隼一般锋利,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掐住苏砚的脖颈。   但秦勉只是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难道你对我的喜欢,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全都是装的吗?”   在这一刻,苏砚罕见地从他身上看到了脆弱,一向强大冷漠的秦总,也有脆弱的一面。   在苏砚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秦勉一直不断回忆着他和苏砚相处的点点滴滴。   苏砚总是会偷偷地看他,目光永远温柔而专注,甚至还有偏执。   深夜,苏砚总会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等他回来,给他煮宵夜。   ……   苏砚会主动向他求欢,会抱着他一遍遍说我爱你,像扑火的飞蛾一般。   甚至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苏砚都会扑过来护着他。   这怎么能不算爱?   苏砚爱他,这是身边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苏砚怎么会不爱他?   “不是装的。”   听到这句话,秦勉沉下去的内心突然重新燃起希望,然而,苏砚的下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重新把希望给浇灭了。   “我只是通过你在看他。”   即便眼前的男人此时看起来脆弱不堪,苏砚也没有一丝动容和心软,“秦先生,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你只是一个替身。”   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很抱歉,我们已经结束了,秦先生,看在我曾经救了你的份上,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   说完这话,苏砚没有再看秦勉一眼,打开车门下去了。   曾经的苏砚可以无条件地包容秦勉对他做过的一切伤害,因为那张脸。   现在脸还是那张脸,但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从苏砚离开秦家的那天起,他就不会再有一丝的动容和心软。   至于秦勉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他并不希望秦勉对他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那样很麻烦。   最是温柔的人,也最无情。   黑色迈巴赫依旧停在原地。   秦勉没有追上去,他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紧紧地盯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对苏砚做些什么。   脑海里不断反复浮现着苏砚刚才说的每一句话。   你只是一个替身……   秦勉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自嘲似的勾了勾唇。   曾经他也是这么对苏砚说的,可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苏砚也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原来,他才是那个所谓的替身么?   —   苏砚刚上了一辆网约车,就接到了他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他敛了敛情绪,这才接通电话,淡色的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笑着用家乡话说了句:“妈,今日做咩得闲打电话给我?”   他老家在广府,说着一口标准的粤语。   粤语的腔调跟普通话不同,听起来有种特别的韵味,清浅的嗓音却也一样的温软。   电话那边的苏母沉默片刻,语气里透露着担忧和关切:“阿砚,你还好吗?”   今天是宋隽的祭日,那孩子的死对于苏砚的打击有多大,宋母是最清楚的。   如今她都不敢再回想起那段日子。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阿爸呢?又去打麻将了?”   “就在旁边听着呢,他就那样,想关心你又不好意思。”   苏砚又笑了笑,“我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回去,虽然有点晚了。”   听到儿子要回来,苏母立刻眉开眼笑,“回来就好,不晚不晚,我这就让你爸去买你最中意吃的深井烧鹅和陈记牛杂。”   “好。”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下午,苏砚便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回老家的路程。   夜色渐深,秦家别墅里依旧一片安静,佣人还没有放假回来,只有林叔一人。   秦总都出去那么久了,昨晚也没回来,也不知道跟苏先生怎么样了。   林叔正担忧着,突然外面响起了动静。   他赶紧迎了出去。   秦勉从外面进来,身上依旧时昨天出去时穿的那套衣服,裹挟着深夜的寒意和浓郁的酒气,脸色极其难看。   林叔看得心惊,这怎么出去一趟,回来的精神状态更糟糕了。   难不成是苏先生没有原谅秦总?   “秦总,您怎么又喝这么多,我扶您……”   秦勉酒量好,即便喝多了脚步依旧是稳的,脸上不显醉态,如果不是身上的酒气太浓,估计看不出来喝多了。   “不用,别跟着我。”   回到卧室,秦勉像是浑身都卸了力气一般,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   想起什么,他又摸出手机给杨助理拨了个电话过去。   “查一下宋隽这个人,还有他和苏砚的关系。”   “给我仔仔细细地查,用最快的速度。”   可怜的杨助理好不容易过年放假休息,却还要被顶头上司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加班。   但电话那边的秦总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杨助理立刻积极地应了一声,“好的,秦总。”   秦勉挂了电话,猛地用力把手机砸向了地面,随着咔嚓的一声,昂贵的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疲惫地垂下眼睛,从喉咙里碾出一声带着冷意的笑,喃喃低语着,“替身……”   这回杨助理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几天就把查到的所有资料都发给了秦勉。   他比秦勉还先一步知道真相,心里各种错愕震惊,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秦总把苏先生当替身这件事,盛京上层圈子里人人都知道。   苏先生深爱秦总这件事,同样人人都知道。   但没人知道,苏先生竟然也把秦总当替身,他真正爱的另有其人,一个长得跟秦总有几分相似的死人。   盛京最有钱有势的秦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当了别人的替身。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书房,秦勉坐在电脑前,手里滑动着鼠标,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里的文档,冷峻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文档往下翻动着,男人握着鼠标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像是愤怒到了极点,指尖却在轻微颤抖着。   宋隽,盛京人,跟苏砚是同级不同专业的大学同学。   两人在大三那年相识,很快就成为关系要好的朋友,他们互相都喜欢对方,但却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大四那年寒假的春节期间,苏砚终于鼓起勇气要跟宋隽表白,于是带着满腔的热情和期盼从老家坐飞机到盛京找宋隽。   晚上,宋隽亲自开车去机场接苏砚回酒店,苏砚还特意订了一束宋隽最喜欢的月季,等到酒店的时候就向对方表白。   可老天爷却跟他开了个玩笑。   在回酒店的途中,他们发生了车祸,一辆面包车突然失控地冲他们撞了过来,司机酒驾。   在生死关头,宋隽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苏砚护在了怀里。   最后宋隽因为伤势过重,当场不治身亡,而苏砚也伤得不轻,因为有宋隽护着,他才侥幸活了下来。   直到宋隽死去,苏砚的那句告白都没能说出口。   那束月季,也永远无法再送出去。   秦勉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个念头,之前发生的那场车祸,苏砚之所以会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护在身后,是为了弥补几年前的遗憾。   苏砚真正想救的不是他,而是宋隽。   这个念头令秦勉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嗡鸣声不断作响。   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片冰冷。   就是那场车祸,所有人都认定了苏砚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连命都可以不要。   包括他自己。   苏砚一定觉得他很可笑吧,心里是不是在骂他自作多情,在看他笑话。   原来那些他曾经厌恶嫌弃的“多余而无用的感情”,从来就不是给他的。   秦勉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着,手指滑动鼠标,自虐似的继续往下看。   宋隽的资料非常详细,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文档里,证件照,生活照,正脸,侧脸,最终永远停留在二十一岁。   年轻而英俊的青年,眉眼干净,笑容亲切温和。   秦勉一张一张地扫视着屏幕里跟他容貌相似的人,如果说他们的正脸相似程度只有五六分,那么侧脸已经有七分相似。   脑海中闪过平时相处的细节,苏砚总喜欢坐在侧边,盯着他的侧脸看,能看好久。   原来是因为他这个替身的侧脸长得最像他的白月光朱砂痣。   秦勉又是自嘲一笑。   他扫过照片里眉眼含笑的宋隽,心中莫名涌现出异样的感觉。   苏砚平日里露出的温和笑容……像是从宋隽脸上复制粘贴过来的。 第49章 秦总破大防,崩溃   书房里,秦勉依旧坐在电脑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紧盯着屏幕。   当看到照片里宋隽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后,秦勉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软肉里,毫无知觉。   他早该猜到,能让苏砚这么宝贝,天天戴着的东西,必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秦勉指尖颤抖着,明明知道不能再往下看了,这份文档里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却还是不断地往下滑动着鼠标。   宋隽的资料极其详细,从身高体重到他的喜好。   宋隽家在盛京,经营着一家规模中等的公司,父母健在,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只不过现在宋家公司由于经营不当,已经破产了。   宋隽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脾气很好。   他喜欢养花种草,尤其喜欢月季,喜欢吃海鲜,菌菇……   也许是因为不断地承受刺激,秦勉越往下看,原来接近崩溃爆发的情绪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松开鼠标,双手置于桌前,十指交握,目光平静而漠然。   原来苏砚喜欢月季是因为宋隽,即使对菌菇类的食物过敏也要吃,不是因为他喜欢,是因为宋隽喜欢。   宋隽……都是因为宋隽。   杨助理突然又打来电话,犹豫地说:“秦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秦勉:“说。”   “我之前在苏先生任职的英德中学的荣誉墙里看过宋隽的照片,他以前是那间学校的学生。”   那会儿看到照片的时候,杨助理还觉得惊讶,心想这学生怎么长得跟秦总那么像,谁能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故事。   也就是说,苏砚之所以在那家学校当老师,很可能是因为宋隽。   又是宋隽。   秦勉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眉眼里笼罩着浓郁的乌云。   很好,非常好。   即使隔着电话,杨助理也能想象到秦总此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刚才我们的人又找到了几张照片,我现在给您发过去。”   秦勉挂了电话,强忍着才没有再次砸掉手里的备用手机。   杨助理的邮件很快就发了过来,他敛了敛情绪,点开邮件。   里面的几张照片都是合照,宋隽和苏砚的。   秦勉盯着那些照片看了很久很久,几乎认不出屏幕里笑容阳光明媚的男孩是苏砚。   彼时的苏砚看起来要比现在稚嫩些,有光着脚站在海边沙滩上的,也有穿着运动服抱着篮球,牛仔裤配上简单t恤的,每张都站在宋隽身旁,笑得阳光灿烂,像一枚小太阳。   那是秦勉从未见过的笑容,洋溢着的青春活力,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现在秦勉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苏砚身上隐隐有种违和感,原来他也跟叶谨一一样,本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人。   但如今他再穿上那些运动服,牛仔裤和t恤,却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他变得含蓄,变得温和内敛,变得……跟宋隽越来越像。   秦勉看到最后,再也无法平静,内心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始终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崩溃。   另一边,广府。   苏砚家境普通中上,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但还有几套房在收租,一家三口目前住在上了年纪的小区里。   苏砚自小就在这边长大。   他回家已经好几天了,刚开始苏父苏母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提起与宋隽相关的事情。   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儿子的表现一直很平常,夫妻俩也就慢慢放心下来。   苏砚的家庭和睦,父母恩爱,他在爱里长大,二十几年来一直都无忧无虑的,所以自小性格也就阳光开朗,热情善良,街坊邻居们都喜欢他。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就发现苏砚的性格变了。   大概是长大懂事了,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   “这不是砚仔吗,你几时回来的?生得真是越来越白净靓仔了。”   “有没有对象啊,用不用王姨给你介绍几个?”   “砚仔生得这么靓仔,一定有很多女仔追啦。”   “砚仔,这么久没见,得闲来陈伯家饮茶啊。”   即使苏砚的性格变了,但在街坊们那里依旧很受欢迎,他一一笑着跟众人打招呼,闲聊几句,便拎着酱油继续往家里走。   “爸妈,酱油买回来了。”   苏父苏母都在厨房里忙活着,里面传来阵阵香味。   苏砚拎着酱油进厨房,顺便打开了盖子。   “好香啊,今晚食咩?”   苏父是掌勺的,身上系着条粉色少女心围裙,笑眯眯道:“白切鸡,芋头扣肉,豉油鸭,还有汤圆,芝麻馅的,都是你中意食的。”   “有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苏母推着苏砚往外走,“厨房油烟大,乖仔你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等下就有得食啦。”   苏砚无奈地笑笑,乖乖在客厅沙发里坐着,一边吃桔子嗑瓜子,一边看电视。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电视里播放着元宵节晚会,热热闹闹地唱着歌跳着舞。   厨房里,苏父苏母在忙碌着,有说有笑。   苏砚手里拿着半个剥好的桔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电视屏幕,思绪却逐渐飘远,有些出神。   他不该过得这么好的……   门铃声突然想起,打断了苏砚的思绪。   “阿砚,快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苏砚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桔子塞进嘴里,起身去开门。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后,他瞬间怔忡了一下。   秦勉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好几袋东西。   他外面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带着几分冷冽的寒气,高大的身躯几乎将苏砚笼罩在其中,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苏砚的脸色变了变。   他们最后见面还是在墓园里,之后秦勉都没有再联系过他。   谁知道对方竟然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秦勉依旧从容而平静,注视着眼前神色异常的青年,淡淡道:“怎么?不欢迎我?”   “我们出去再说。”   苏砚说着,就要出去关上门,谁知道秦勉突然握住了门把手,门没关上。   苏砚的力气没有秦勉大,顿时有些急了,“松手!”   “阿砚,是谁来了?”   苏母边说着边从厨房里出来。   苏砚回头看了一眼,急忙道:“送快递的,妈你先去忙吧,没什么事。”   然而已经晚了。   “买了什么东西啊,大晚上还送快递也挺辛苦的,你让人家进来吃碗汤圆吧。”   秦勉依旧握着门把手,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苏母一步步走过来。   苏砚的心已经凉了半截,无力地松开门把手,放弃挣扎。   “都站在门口干什么,靓仔你进来吃碗……”   当看到秦勉那张脸后,苏母的话语一顿,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凑近了些,盯着秦勉的脸看。   这后生仔怎么长得跟宋隽那么像?!   “汤圆来咯,趁热食。”   苏父端着两碗汤圆从厨房出来,当看到秦勉后,他脸上笑容瞬间凝固,神色惊愕,那两碗汤圆差点儿就摔在了地上。   苏父赶紧把汤圆放在桌上,快步走到门口,不可置信地盯着秦勉的脸。   夫妻俩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回事?”   “阿砚,这是谁?!”   苏砚表情僵硬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夫妻俩说的都是粤语,秦勉听不懂,但能猜到他们话里的意思。   看来这两位就是苏砚的父母,虽然夫妻俩都五十多岁了,但苏父的身材体貌仍然保持得很好,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长得很俊朗帅气。   苏母就更不用说了,她保养得很好,皮肤很白,模样秀丽温婉,很有气质。   看来苏砚的白皮肤和俊秀漂亮的外表,是遗传了他的母亲。   从这两位的反应来看,他们知道苏砚和宋隽的事情,但并不知道自家的儿子还在外面找了个所谓的替身。   秦勉薄唇微扬,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算得上客气的笑,礼貌地冲苏父苏母微微颔首,少了几分冷淡。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秦勉,是苏砚的男朋友。”   “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说着,他将手里拎着的几袋礼品递了过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苏父苏母彻底呆愣住了,无意识地接过礼物,忘了给出反应。   苏砚大脑也有片刻的空白,随后反应过来,情绪难得有些激动,“爸妈,你们别听他胡说,我跟他……”   “阿砚,你先别说话!”   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父,他瞪了一眼苏砚,还算镇定地冲秦勉笑着点点头,用蹩脚的普通话对他说:“后生仔,你先进来,坐坐坐。”   只是笑得很勉强,声音也有些抖,大冬天的额头上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苏母也反应过来,勉强笑着道:“对对对,进来坐进来坐。”   秦勉像是没发现夫妻俩的异常,依旧客气有礼地颔了颔首:“叨扰了。”   “需要换鞋吗?”   “不用不用,直接进来就行。”   苏砚只觉得脑袋疼,他眼睁睁地秦勉坐在自家沙发上,姿态从容。   他爸妈倒是有些手忙脚乱。   “先饮茶……对,还有汤圆,刚煮好的。”   “谢谢。” 第50章 真想把你掐死   秦勉坐得端正,在苏父苏母的注目礼下,不紧不慢地品着茶,全然没有初次到别人家拜访的局促尴尬。   看这周身的气场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还有他带来的礼品,苏父扫了两眼,起码得好几万。   顶得上他一个月收的租了。   苏母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苏父,给他使了个眼色。   苏父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尬笑着,继续用蹩脚的普通话对秦勉说:“那个秦先生是吧,你先慢慢喝茶,我们继续去厨房做饭。”   秦勉:“叔叔阿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坐着等开饭就行了。”苏母笑着说了句,又冲苏砚使眼色,“阿砚,你过来帮一下忙。”   苏砚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端坐在沙发上神态自若的男人,对方垂眸品着茶,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   苏砚收回视线,跟在他爸妈身后往厨房走去。   秦勉撩起眼皮,凌厉的目光落在青年单薄的背影上,指尖轻点着茶杯,目光沉了沉。   等苏砚进来之后,苏父便立刻关上了厨房的门。   苏砚回家的这几天,苏父苏母都对他的态度非常好,每天都笑吟吟的,现在夫妻俩头一回冷下了脸。   “阿砚,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外面都瞒着我们干了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男朋友?!”   还长得跟宋隽那么像。   他们是知道自家儿子对宋隽的感情有多深的,现在又找了个这么像的,不会是把人家当替身了吧?   “那个后生仔的模样长得……你该不会骗了人家?”   面对着父母审视的目光,苏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勉会找上门来,还说是他男朋友,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秦勉的脸皮还能这么厚。   “总之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没有关系。”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让他离开的。”   “你跟他没有关系,他会找上门来?”苏父瞪着他,“你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说,你有没有骗人家?”   “我……”苏砚一时语塞,要说没有骗吧,他还真有点心虚。   但他和秦勉之间实在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见苏砚这反应,苏父苏母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仿佛在看欺骗别人感情的渣男。   苏父:“苏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苏母:“妈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宋隽,但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苏母:“那位秦先生知道宋隽的事情吗?”   苏砚还没说话,苏父就抢着回答:“肯定不知道,那后生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好惹啊,要是知道了就难搞了。”   苏砚百口莫辩,甚至还被赶出了厨房。   秦勉依旧从容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视了一圈屋里的环境,这就是苏砚从小长大的地方。   房子是有点小,陈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温馨和谐的家。   墙面上还挂着一张全家福,有些年头了,站在苏父苏母中间的苏砚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白白净净又漂亮的一小孩儿,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门牙还缺了一颗。   这么阳光开朗的小孩儿,谁能十几年后会变成这样。   对谁都好,就连看到路边买花的可怜老人,都会停车下去把花全都买走。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骨子里却最无情残忍。   秦勉的目光追随着从厨房里出来的苏砚,端着茶杯的手加重力道,脸色阴晴不定。   苏砚的脸色也不太好,连温和疏离的客气笑容也不再有。   “秦先生,我想上次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他走到秦勉面前,垂眸看着对方,长睫遮挡住眼里的情绪,“你来我家究竟想干什么?”   秦勉没有看他,低着头,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壁。   片刻,男人突然抬眸看向墙面上挂着的全家福,薄情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往上挑了挑,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一定很爱你的父母吧?”   他目光一转,扫向苏砚,“他们知道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吗?”   苏砚脸色微变,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威胁之意。   他扫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低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到他们。”   秦勉似乎又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后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坐着,双手交叉于腹前,仰头看向苏砚。   他说苏砚,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么?   折腾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才放下心里的执念,接受自己对苏砚的感情。   现在却突然得知真相,苏砚不爱他,以往的那些深情缱绻都是对别人的。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欺骗了那么久。   他怎么能接受?   苏砚的脸色白了几分,他知道秦勉不是在开玩笑。   他敛了敛神色,语气平静:“秦先生,你现在已经找到比我更像的替代品了,没必要再纠缠我。”   “是吗?”   秦勉突然伸手握住苏砚的手腕往下一拽。   苏砚措不及防,坐在了他大腿上,腰身被男人的手臂牢牢地圈住,紧接着脖颈也被扼住。   没用什么力道,秦勉的动作甚至是轻柔的,但他看向怀里人的目光,却泛着骇人的森森寒意。   “有时候我真想过把你给掐死。”   苏砚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秦勉会加重手里的力道。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秦勉,即便对方之前对他再冷漠,也没有这样。   他不明白。   秦勉从来就不会在不重要的人和事身上浪费时间,如今却千里迢迢跑到他家里来。   苏砚从来不认为自己对秦勉来说有多重要,不然对方也不会再遇到宁星阳之后,就把他抛到一边。   他曾经还天真地以为,他在车祸里救了秦勉,秦勉多少会对他有所感激,他能在他身边待久一点。   “如果你记恨我欺骗了你,我可以让你出气教训。”   “但现在,请你放开我。”   秦勉纹丝不动,眼里波澜不惊,“教训,怎么教训?”   就在此时,厨房里传来苏父的声音:“饭菜做好了,准备洗手吃饭……”   苏砚有些急了,“以后再说,先松手。”   “开饭咯。”   苏父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往沙发上看了一眼。   他儿子正和那位秦先生并排坐在沙发上,挨得很近,看起来有几分亲密。   秦勉手里还端着那碗芝麻汤圆,低头吃着,甚至还舀了一颗送到苏砚嘴边,嘴角含笑:“味道不错,尝尝。”   只有苏砚看到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笑意,冷得彻骨。   当着苏父的面,苏砚不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只得张嘴吃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苏父心情分外复杂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后冲秦勉客气地笑笑,热情招呼:“秦先生,准备洗手吃饭了。”   “好的叔叔,辛苦了。”   饭桌上的菜色很丰富,都是这边普通的家常菜,白切鸡,梅菜扣肉,豉油鸭,还有几道素菜。   全都是苏父做的,苏母负责打下手。   圆形的实木餐桌,四人坐在一起,苏砚的左边是苏母,右边是秦勉。   因为自家儿子做的那些缺德事,苏父苏母对秦勉有愧,于是更加热情地招呼着:“秦先生多吃点,别客气。”   秦勉这人向来不苟言笑,在别人面前通常都是端着那张寡淡无表情的脸,没有什么人物能够让他曲意逢迎。   但现在,苏砚发现秦勉这人还挺能装。   在他父母面前表现得温和有礼,话也多了,一口一个叔叔阿姨,还主动挑起话题,夸他们做饭好吃。   而他父母竟然真的上套了,开始对秦勉表现出好感,刚开始还客气地喊秦先生,现在都小秦了。   饶是苏砚的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想撂下碗筷走人。   “小秦,你是哪里人啊,现在做什么工作?”   秦勉耐心回答:“我家在盛京,目前经营着一家公司,还算可以。”   “那还挺好的,挺好。”   原来是开公司当老板的,怪不得那么有钱,气质不凡。   这后生仔一看就是个醒目的,居然能被阿砚给骗了。   秦勉:“我之前就想来拜访二位了,但阿砚不同意,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苏父:“没事没事。”   苏母:“阿砚他可能……可能就是觉得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有点短,想再等等。”   这臭小子在外面偷偷干这种缺德事,哪里敢把人带回家让他们看。   苏父苏母心里更加愧疚,看来小秦对阿砚是真心的,都要见家长了。   “……”苏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什么也不想说了。   秦勉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正想着,秦勉又变本加厉,夹了一块鸡腿肉放进苏砚的碗里,温声道:“多吃点,你又瘦了。”   苏砚低着头,不去看他,冷淡地说了句:“多谢。”   苏父苏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又在心里叹气,看来阿砚对小秦根本就没有感情,只是看上了那张脸。   一顿饭在表面和谐的氛围中吃完。   作为主人,也不好让客人离开,苏母客套地说了句:“小秦,你晚上留下来住吧。”   苏砚正想说话,秦勉却先他一步答应:“那就打扰了。” 第51章 重度抑郁症,轻生   秦勉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   家里是有客房的,只不过一直没人住,也就没收拾。   苏父苏母正打算收拾一下,秦勉又说不用这么麻烦,他跟苏砚一起住就行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无视了自家儿子那难看的脸色,尬笑着点头:“也行也行,那你们早点休息。”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苏父苏母还坐在客厅里看元宵晚会,余光里却注意着往房间里走的两人。   秦勉跟在苏砚身后进去,随手关上房门,并且反锁了。   房门隔绝了客厅电视发出的热闹动静,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剑拔弩张。   苏砚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转过身看向对面的男人。   衬着窗外的月光,青年周身的气质愈发冷清,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情。   “秦先生,你究竟想干什么?”   从进到房间那刻起,秦勉的神色就变了。   “不装了?”他边说着边阔步走到苏砚身前,攥住青年细瘦的手腕,掌心扣在那截柔韧的腰上,将人抵在窗户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漂亮的脸。   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比窗外灌进来的冷风还要刺骨。   苏砚外面只穿了件薄毛衣,有些冷。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秦勉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那串被苏砚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他指尖轻轻抚摸着光滑圆润的触感。   “这串佛珠是他送给你的吧?”   苏砚眼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秦勉还附在他耳边,沉声开口:“当初我就应该真的把它给扔了。”   苏砚的心里一凛,挣动着被男人束缚住的手腕。   “别碰它。”   秦勉的手指一顿,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火,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下颚线条死死地绷着,片刻后从喉间碾出一声冷笑,松开了苏砚,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秦勉看着苏砚小心地将手腕上的佛串拿下来,放进口袋里。   他突然想抽烟,食指和中指指腹捻了两下,目光沉沉地盯着苏砚,“不是说了让我出气教训吗?”   苏砚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是,如果这样能让你满意的话。”   秦勉迎上他疏离的目光,薄唇翕动:“把衣服脱了。”   听了这话,苏砚的脸色变了变,看向秦勉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防备。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教训。”   “怎么?不愿意?”   秦勉再次逼近,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一般,将苏砚瘦削的身体笼罩在其中。   “苏砚,你别忘了你之前是怎么勾引我的,怎么求着我跟你上床的。”   秦勉双手撑在苏砚身侧,将青年禁锢在臂弯之中,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覆盖着浓浓的阴鸷,“现在嫌我脏了?”   苏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秦勉,在他的印象里对方一向是沉稳的冷漠的,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吸引他的注意,掀起他的波澜。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口不择言,像个疯子一样。   即便如此,苏砚的眼里不见任何愠怒,依旧平静,像是叹息一般轻声说了句:“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秦勉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质问:“你去K国也是为了宋隽,因为那是他想去的地方?”   看来对方已经调查过他和宋隽之间的事情了,苏砚也没必要再隐藏,他说:“是。”   空气突然安静了片刻,能听见男人那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撑在苏砚身侧的双手骤然发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眼角浮现红血丝,下颌线条死死地绷着,像是克制隐忍着什么。   倏然间,他唇边似是掠过一抹笑意,未达眼底。   “宋隽有没有跟你上过床?是我让你更舒服,还是他?”   “你也会勾引他吗?主动在他面前脱光衣服……”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打断了秦勉的话。   苏砚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力道不轻,他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   苏砚的手垂在身侧,掌心隐隐泛着疼,指尖止不住地轻微颤抖着。   明明打人的是他,但他眼里却泛起了一层水雾,里面有愤怒,还有深藏于眼底的哀伤。   “闭嘴……”   秦勉还维持着脸侧向一边的姿势,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在明晃晃地告诉着他事实,苏砚扇了他耳光。   脾气那么好的苏砚,因为他提了两句宋隽……因为宋隽,扇了他耳光。   秦勉抬手碰了碰脸颊,斜着眼睛扫向苏砚,周身蔓延起恐怖的气场。   然而,在看到那双弥漫着水雾的眼睛,掺杂着不堪一击的脆弱和哀伤后,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砚推开秦勉,没有再看他,大步往外面走去。   苏父苏母还在客厅里看电视,时不时往苏砚房间那边看过去。   苏砚出来的时候,正好与两人对上视线,他敛了敛神色,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爸妈,我有事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夫妻俩立刻站起来。   “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咩回事啊?是不是跟小秦吵架了?”   “没事,你们有事就打电话给我。”苏砚走到玄关,一边换鞋一边说:“明天早上你们就让他离开。”   穿上外套,苏砚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这……”   “不会有事吧?”   夫妻俩面面相觑,苏父担忧地问:“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苏母:“阿砚都这么大了,做事有分寸的。”   苏父叹气:“要是有分寸,他就不会找个长得那么像的……”   “小声点啊,别被人家听到了。”   房间里死寂一般的安静,秦勉站在窗户边,沉默看着外面冷清的月色,冷风不停地灌进来,让他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他转过身,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格局摆设。   不大的一个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出来生活的痕迹。   旁边还有个小阳台,里面种着一些花卉盆栽,虽然这个季节已经不开花了,但秦勉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盆栽都是月季。   又是月季。   秦勉眼里闪过一抹猩红,强行忍住要把这些盆栽全砸了的冲动。   他沉默如一尊雕像,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小时,才终于迈开脚步往外走。   因为不放心,苏父苏母还在客厅里坐着,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两人立刻打起精神。   在出去的那一刻,秦勉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冲苏父苏母颔首问好,顿了顿又开口:“阿砚刚才出去了?我们闹了点矛盾。”   “没事没事,你别管他。”   “阿砚脾气是有点倔,小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秦勉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叔叔阿姨,阿砚和宋隽的事情我都知道。”   这话一出,夫妻俩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他们一直都以为秦勉是被蒙在鼓里的,既然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   秦勉像是猜到了苏父苏母的疑问,继续道:“叔叔阿姨,我是真心喜欢阿砚的,所以不介意他的过去。”   “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我相信将来有一天他能忘记过去那些伤痛,开始新的生活。”   秦勉的神态和语气都很真挚诚恳,苏父苏母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心中甚是感慨,对秦勉的好感度有加深了些。   苏父:“那你不介意阿砚把你当那什么……替身?”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顿了顿,秦勉又诚恳道:“所以,叔叔阿姨,你们能告诉我当年阿砚身上发生的事情吗,我想更了解他。”   苏父苏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苏母倒了一杯茶递给秦勉,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想知道,阿姨就告诉你。”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苏砚才二十一岁,也是春节期间。   苏砚很早就跟父母出柜了,苏父苏母是思想开明的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天早上,他兴冲冲地从房间跑出来,说要跟喜欢的人表白,连机票都买好了。   苏父苏母看他这兴高采烈的模样,也就没拦他,让他去了。   结果就是,当天深夜他们接到了盛京某家医院的电话。   宋隽为了救苏砚,当场死亡。   苏砚也伤得不轻,当场昏迷过去,被送进了医院急救室。   等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宋隽已经被送进了太平间。   宋隽父母把儿子的死都怪在了苏砚头上,他们甚至不允许苏砚进去见宋隽最后一面。   苏砚当时也受了重伤,肋骨断了三根。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跪在宋隽父母面前,给他们道歉,磕头,磕到头破血流,苦苦哀求他们能让自己进去见宋隽最后一面。   后来宋隽父母还是没有同意,直到宋隽被火化,甚至在举行葬礼的时候,都不允许苏砚踏进现场一步。   他们恨苏砚,恨他害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   “你能想象阿砚当时是什么心情吗,万念俱灰,最爱的人因为救他而身亡,他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宋母的眼眶已经湿润,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在这之后,阿砚就患上了重度抑郁症,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第52章 秦勉卑微乞求,甘愿当替身   当听到“重度抑郁”、“轻生”这些字眼时,秦勉原本沉重的心情更是直接坠落到谷底。   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交相握紧,用力到指尖泛白。   他不敢去想象……心脏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包裹住了,很闷,呼吸不过来。   苏母苏母看了一眼秦勉的反应,继续往下说。   宋隽去世之后,苏砚不仅要承受着失去爱人的痛苦,还被宋隽父母指责谩骂。   他们指着苏砚的鼻子骂,为什么死的是我们的儿子,而不是你!   都是你害死了我们的儿子,怎么还有脸待在这儿,怎么不去死!   那段时间苏砚的情绪接近崩溃,他也认为宋隽的死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突然想表白,要去盛京找宋隽,宋隽也就不会开车来接他,不会发生车祸,更不会为了救他而死。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宋隽。   对啊……他怎么不去死,死的应该是他才对。   苏砚整日整夜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不说话不睡觉,不吃不喝,也不搭理别人,每时每刻都活在自责悔恨中。   在这种痛苦煎熬中,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形销骨立,精神彻底崩溃,几次因为营养不良晕倒,被送进医院。   他甚至开始尝试轻生。   好在苏父苏母不放心,那段时间他们辞了工作,每天都在家里守着苏砚,及时发现了苏砚的举动。   苏母当时又惊又怕,一气之下扇了苏砚一耳光,哭着痛骂了苏砚一顿。   后来夫妻俩便强行带着苏砚去看心理医生,过了一段时间,他竟然真的开始好转了,开始说话,开始吃东西,并且再也没有产生过轻生的念头。   苏父苏母自然是高兴的。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苏砚在好转的同时,他的性格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阿砚原本是个性格非常阳光开朗的人,爱笑爱说话,喜欢运动。”   “可慢慢的,他开始变得内敛,性格温和,不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看书,养花种草……”   “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穿衣风格都发生了变化,他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苏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阿砚是还活着,他代替宋隽在活着。”   宋隽死后,苏砚就活成了他的模样。   在看到那些照片之后,秦勉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如今亲耳听到宋母这么说,他心中还是掀起了巨浪,久久无法平静。   苏砚究竟承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双手紧紧地攥着,甚至在微不可察地颤栗着,胸口像是被堵住了,密密麻麻地泛着疼,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   在知道真相之后,秦勉是很愤怒,恨不得把苏砚给掐死。   但知道苏砚的过往后,他却还是忍不住心疼,人心是最不受控制的。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即便苏砚欺骗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他。   秦勉低着头,红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他栽在了苏砚手上,栽得彻彻底底。   他怎么舍得把苏砚给掐死,他要苏砚一辈子待在他身边,甚至可以不计较之前的事情。   —   苏砚一晚上没回家,在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住了一晚。   他没什么睡意,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睡着,早上七点多就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苏母,询问秦勉离开了没有。   “走了,一大早就离开了。”   “你说你也真是的,就算跟人家闹矛盾,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昨晚秦勉脸颊上的巴掌印,苏父苏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苏砚抬手揉了揉隐隐胀痛的太阳穴,不想再过多解释他和秦勉的事,解释不清楚的。   希望秦勉这次离开,就别再打扰他了。   “走了就行,我等下就回去。”   挂了电话,苏砚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准备出去退房。   谁知道刚打开门,就看到已经离开了的秦勉正倚靠着门框,双手抄进大衣口袋里,安静地垂着眼眸。   苏砚心里一惊,当即就后退半步,关上房门。   秦勉眼疾手快地握住门把手,侧身从敞开的门缝里挤了进去,顺势握住了苏砚的手腕。   “苏砚,我们谈谈。”   他的嗓音很哑,带着几分倦态。   与昨晚那冰冷阴鸷的疯狂神态相比,倒是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下有一圈乌黑,眼睛泛红,像是熬了一晚上。   “好。”苏砚推开他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   秦勉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后关上门,跟着坐在了对面的沙发。   苏砚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他接过拧开,凸起的喉结攒动着,几乎喝了半瓶。   他放下水瓶,抬手随意擦了擦嘴角,嗓音没有那么哑了:“苏砚,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计较之前的事情。”   说话的同时,秦勉注视着苏砚的一举一动,不放过那张脸上表情里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不是命令的语气,询问的话语中甚至能听出那么一丝恳切的意味。   秦勉几乎放下了自尊。   半年的相处,数不清的坦诚相对,肌肤之亲,他不相信苏砚真的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苏砚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波澜不惊,眉目依旧温和而平静,只有那么一丝不解。   “秦先生,你已经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宁星阳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极其接近那位叶先生,而他……只是一个不合格的替代品。   秦勉自然不会告诉苏砚,他和宁星阳根本就没有关系,只是在演戏,为了逼苏砚离开。   自作多情,太蠢了。   秦勉抿了抿唇,有些艰涩地开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宁星阳之间是清白的,我和他没有接过吻,更加没有上过床。”   “我只要你,苏砚,你跟我回去。”   “秦先生,这都不重要。”苏砚再次重复那句话:“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跟你回去,抱歉。”   秦勉努力地想要从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一丝犹豫或动容,但没有,只有平静和疏离,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冷静得几乎残忍。   秦勉闭了闭眼,深呼吸,他紧盯着对面的人,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苏砚,难道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苏砚抿了抿唇,从嘴里吐出两个依旧温和的字眼:“抱歉。”   心中那最后一丝妄念也被温柔而无情地击碎,秦勉浑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被冻住了。   抱歉……他不需要这些没用的道歉。   无论如何,他只要苏砚。   秦勉搭在沙发上的手握紧,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   沉默良久,他再次看向苏砚,嘴唇嗫嚅着,好半晌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么?”   “我不介意你继续把我当成他。”   介意,怎么能不介意,他嫉妒宋隽嫉妒得要死,可这又能怎么样,他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只要苏砚能回到他身边,秦勉愿意放下身段,抛下自己的尊严,去当一个死人的替身。   就像之前的苏砚一样。   只要他们在一起,总有一天,苏砚会真正爱上他。   苏砚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秦勉,对上了那双充斥着各种复杂情绪的黑眸。   一向高高在上的秦总有一天居然能说出这话,心甘情愿当一个替身。   苏砚再迟钝也明白了,秦勉是认真的。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重要。   苏砚抛下心中的念头,似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抱歉,秦先生,从我离家秦家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回去。”   顿了顿,他又道:“即使你长得再像……也不是他。”   “不过,还是感谢过去那半年里,你的陪伴。”   秦勉沉默着,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错愕,愤怒,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悲伤。   苏砚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移开目光,垂眸看着墙角摆放的绿植盆栽,侧脸线条柔和而冷清。   青年淡色的唇一张一合,温润的嗓音里透露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如果你要跟我聊这些,没有意义。”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传进秦勉的耳朵里。   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小刀,一下一下地在他的心脏上划破一道道小口子,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秦勉自嘲地想着,现在他是连当一个替代品的资格都没有了是么?   他秦勉有一天,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报应吧,他曾经那么对待苏砚的报应。   苏砚起身,冲仍然沉默着的秦勉颔了颔首,“抱歉,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还请秦先生看在过去的份上,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罢,他便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身后突然响起男人深沉的,平静得近乎漠然的声音。   “苏砚,你以为救了我一次,就能跟我两清了吗?”   “这辈子都不可能。”   苏砚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53章 秦勉寒冬深夜冒雨等苏砚   元皓手里端着酒杯,食指屈起拉下鼻梁上的墨镜,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不停灌着酒的秦勉。   他用胳膊肘戳戳旁边的陶泽川,“秦哥这是又怎么了?不是都找到苏砚了吗?”   秦总满世界找小情儿的事迹,可是在圈子里传开了。   苏砚那么爱秦勉,肯定三两句就被哄回来了。   陶颂乐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小声地冷哼道;“苏砚才没有跟秦勉哥回来,算他还有骨气。”   “原来如此……”元皓瞳孔倏然一颤,伸长脖子看向坐在陶泽川另一边,跟他隔了一个位置的陶颂乐。   “乐乐,你是不是被谁附身了,居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陶泽川嫌他碍眼,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一边去。”   陶颂乐毫不客气地给元皓翻了个白眼,“附你个大头鬼啊,滚一边去!”   “秦哥,他们兄弟俩合伙欺负我这个老实人!你快来替我作主啊!”   秦勉正自顾自地喝着酒,端着那张厌世脸,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对面的三人。   元皓看不下去,走到秦勉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秦哥你也不用这样,苏砚那么在意你,现在只是跟你闹脾气,说不定过两天就巴巴地跑回来了。”   秦勉放下再次空了的酒杯,脸上已经有了醉态,目光迷离。   他浑身就跟脱了力气似的,靠在沙发上,眼眶泛红,哑着嗓子低声喃喃:“不会回来了……”   也就只有在喝醉之后,他克制伪装的强大冷漠的外表,会才裂开一条缝隙,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灯光昏暗,元皓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秦哥这是要哭了?眼眶都红了。   他将迷茫的目光投向对面的陶家兄弟俩,陶颂乐还在磕着瓜子,完了还从嘴里蹦出一句:“秦勉哥为什么不笑,是生性不爱笑吗?”   陶颂川无奈地摊手耸肩,要笑不笑的,像是在看好戏。   呸,这俩塑料兄弟花,只有他是真正关心他秦哥的。   元皓在心里唾弃了一番,又看向秦勉,露出关心怜爱的神色,“秦哥,你别搞煽情这套啊,你俩到底咋回事啊?”   秦勉阖上眼帘,沉默半晌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骗子……”   元皓不解地抓抓脑袋,“骗你啥了?身体?”   就在此时,对面的陶颂乐突然拔高语调骂了句脏话,秦勉没什么反应,元皓被吓了一跳。   “我说弟弟,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陶颂乐没闲工夫搭理元皓,他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是要把屏幕给盯出一个洞来。   就连陶泽川都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看什么呢?”   陶颂乐把手机递了过去,陶泽川那慵懒的神态瞬间褪去,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分外精彩,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元皓也按捺不住了,连忙凑到陶颂乐跟前,看到屏幕里的内容后,瞬间发出一声比陶颂乐还要响亮的脏话,接着把手机抢了过去。   “这他妈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吧?!”   不知道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富二代,天天沉迷于吃瓜,尤其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秦勉和他小情儿的瓜。   这苏老师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秦总念念不忘,满世界找人。   于是富二代就让人去查了查苏砚的身世背景,结果还真查出了点儿东西。   苏砚曾经有个在车祸中死去的爱人,叫宋隽,这也没什么,关键是这宋隽的长相跟秦勉有五六分相似。   这就引人遐想了。   于是富二代就把查到的东西发给了几个酒肉朋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会儿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陶颂乐也是在某个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微信群里看到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想到这瓜还有这么劲爆的后续,圈子里都讨论疯了。   人人都知道秦总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却不知道他的小情儿也有个刻骨铭心的朱砂痣。   原来秦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给苏砚那死去的朱砂痣当了替身。   原本大家都以为苏砚爱秦勉爱得死去活来,抛下自尊心甘情愿当一个替身,谁知道他爱的根本不是秦勉,而是秦勉那张脸。   啧啧啧……没想到秦总居然有一天也沦落到了这种境地。   这苏砚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看来是不想活了。   众人再次唏嘘不已。   元皓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他看着对面依旧靠在沙发上露出醉态,甚至有几分颓废的秦勉,讷讷地开口:“所以,苏砚并不喜欢秦哥,只是把他替身?”   陶颂乐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没想到苏砚居然藏得这么深,我就说他有心机!”   怪不得秦勉哥摆出这副死样子呢,原来是被骗身又骗心,看来打击是挺大的。   陶泽川抬头饮了一口酒,指尖轻点着冰凉的玻璃杯,嘴角缓缓的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意。   秦勉突然撩开眼皮,往对面看过去,恰好扫过陶泽川,漆黑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中看不清神色。   他脸上的醉态已经褪去,神态恢复冷淡,仿佛刚才那消沉萎靡的模样只是假象。   陶泽川嘴角笑意早已褪去,双腿从容交叠着,缓缓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饮尽。   元皓打破了凝固的氛围:“秦哥,你没事吧?”   他抓抓后脑勺,欲言又止,愣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最后期期艾艾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我也被骗过,好几次呢。”   陶泽川扶额,这还不如不安慰。   秦勉冷冷淡淡地扫过去,元皓瞬间闭上了嘴巴。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秦勉拿起手机接通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秦勉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哦……好,那秦哥你慢走。”   秦勉拿起大衣外套转身往外走,他步子迈得平稳,看不出喝醉的姿态。   司机在外面等着,秦勉坐进后座,像是卸了力气一般靠着椅背,缓缓阖上眼睛。   “去XX路。”   “好的秦总。”   —   苏砚在老家安安稳稳地待了几天,直到学校要开学了,他才重新回到盛京。   他是下午回来的,回到租房简单地收拾行李,洗漱一番,便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等苏砚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门铃突然响起,同时手机也响了。   “苏先生你好,你点的外卖已经到门口了,麻烦出来拿一下。”   “不好意思,我没点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不会错的,苏砚苏先生对吧?”   “是。”   苏砚还是去开了门,外面果然站着一位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员,他接过外卖,说了声谢谢。   外卖包装得很精致,是盛京某家很出名的私房粤菜餐厅,价格贵得离谱,要还提前几个月预约,而且这家店是没有外卖服务的。   普通人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   苏砚把外卖放在茶几上,没有打开。   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他起身走到窗户旁,射手推开一扇玻璃窗户。   冷风肆意从外面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楼下的空地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私家车,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长裤的男人正抄着口袋,倚靠在车旁。   旁边的路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散发出昏暗的光线。   寒风吹动着秦勉的衣摆,他穿着一身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似乎感觉到了上面投下来的视线,秦勉微仰起头,隔着凛冽的寒风,与站在窗户前的苏砚对上了视线。   隔得太远,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眼神。   苏砚关上那扇窗,背对着窗户,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给拉进黑名单里的秦勉拨了个电话过去。   备注还是“先生”。   响了两秒,对方就接通了。   苏砚直截了当地开口:“秦先生,谢谢你的外卖,以后别送了。”   “外面冷,回去吧。”   清浅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愈发冷淡。   秦勉依旧仰着头,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还有窗户边上映出的那道清瘦身影。   良久,电话那边只有风声,久到苏砚以为秦勉不会回答,正准备挂电话时,耳边突然响起他微微沙哑的声音。   “你胃不好,多少吃点东西。”   苏砚抿了抿唇,“回去吧。”   说罢,他便挂了电话,关了客厅的灯,转身进了房间,没有再管楼下的人。   那袋外卖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始终没有被打开。   苏砚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后天就要开学了,他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开始拟定这学期的教学计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突然劈过一道巨大的闪电,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鸣声。   苏砚停下笔,往窗外看了两秒。   要下雨了。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豆大的雨点像子弹一般打在窗户上。   苏砚放下笔,起身往客厅走去。   他没有开灯,直接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户。   楼下,那辆黑色私家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那抹高大的黑色身影也还靠在旁边,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身上,依旧纹丝不动。   沉默得像一尊雕塑。 第54章 苏砚的狠心绝情   二月底,盛京的气温很低。   屋里开着暖气,苏砚穿着一件薄毛衣站在窗前,冷风裹挟着雨水迎面而来,依旧冷得让人打寒战。   可就是这么冷的天气,秦勉还站在外面,全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冰冷的寒意不断穿过皮肉,钻进骨头缝里。   秦勉的脸色白得吓人,浓密的眼睫被打湿,雨滴不停地落在眼皮上,他却依旧固执地抬起头,看着那扇没有亮灯的窗户,里面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在等,也在赌,苏砚会不会心软。   两人的视线隔着重重雨幕,隔着呼啸的冷风交汇在一起。   谁也看不清。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仿佛格外漫长。   其实也就过去了几秒,苏砚便收回了视线,再次关上窗户。   雨还在下着,不停地拍打着窗户,冷风也还在呼呼地刮着,像是厉鬼在哀嚎一般,扰得人无法静下心来。   苏砚再次放下笔,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秦勉还在雨里站着,异常固执,等不到苏砚出来就不离开。   苏砚抬手扶了扶额,有些无奈,秦勉这样做不会让他觉得感动,只会让他困扰。   他不会下去。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思酌片刻,苏砚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陶泽川的聊天框。   这期间陶泽川时不时的就给他发小花的照片和视频,他从来就没有回复过。   陶泽川是秦勉的好友,既然他跟秦勉分开了,也就没必要再跟对方的朋友保持联系。   只是还有小花在中间,他才没有把陶泽川删除。   苏砚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陶泽川略显迟疑的声音传来:“苏砚?”   “陶先生,是我,很抱歉打扰你。”   苏砚直截了当地说:“秦勉现在在我家楼下淋着雨,不肯离开,你要是有空就过来劝劝他吧。”   对面的陶泽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估计在心里骂秦勉是不是有病。   “好,你发个地址过来。”   “麻烦你了。”   苏砚挂断电话,把地址发了过去。   雨势渐渐小了,等陶泽川和元皓过来的时候,黑沉沉的天上只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元皓急急忙忙下车,将伞举到秦勉的头顶上,但秦勉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此时撑伞也无济于事。   “秦哥,苏砚不会下来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是真没想到苏砚居然能这么狠得下心,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秦哥在外面站着。   刚开始看到网上那些传言,元皓还有种不真实感,现在他是真真实实感觉到了,苏砚对秦哥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要是换做以前,秦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苏砚都担心得不行,彻夜照顾。   元皓唏嘘不已,看着他秦哥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知道秦勉的性子有多冷漠倨傲,现在为了苏砚,甘愿放下身段。   秦勉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指尖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着,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被雨水打湿的漆黑眼眸依旧盯着那扇早已经关上的窗户。   不甘心,也不死心。   元皓苦口婆心:“秦哥,你别这样……”   真的怪吓人的。   陶泽川撑着伞走过来,“苏砚让我们过来的。”   他单手抄着兜,站在秦勉面前,似是叹息一般开口:“秦哥,他不想看到你,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他觉得困扰。”   元皓立马屈起胳膊肘捣了捣陶泽川的手臂,疯狂使眼色。   怎么说话呢,秦哥不是更伤心了!   元皓干巴巴地笑着,急忙找补:“苏砚肯定是担心你,这大冷天的要是生病感冒了就不好了,所以他才让我们过来劝你的。”   这边元皓找补,那边陶泽川又再次补刀:“苏砚不会下来见你的,回去吧。”   元皓恨不得把陶泽川嘴巴给缝上,使眼色使得都快眼抽筋了,你小子是来添乱的吧!   秦勉的眼皮子终于动了动,他知道,陶泽川说得对,苏砚不会下来了,他都知道。   他全身上下都泛着冷意,从每个毛孔钻进骨头缝里,冷得几乎要麻木。   但最冷的不是身体。   苏砚活生生地剜开了他的胸口,不断冷有风呼啸着吹进来,将他那颗活生生的跳动的心脏冻住。   那么温柔体贴的苏砚,不爱的时候,却比谁都要心狠。   所有人都说他秦勉的心是石头做的,他们都错了。   苏砚的心才是石头,一颗表面温润漂亮的石头,摸上去是暖的,但内里又冷又硬,怎么捂也捂不热。   秦勉的四肢已经被冻得僵硬了,他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机械性地迈动着步子,打开车门坐进去。   随后他便倒在了座椅上,眼睛闭上,手臂无力地垂下去。   他也不想让苏砚看到他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即便窗户边那道身影早已经离开了。   元皓顿时大惊失色,一摸秦勉的身体才发觉冰冷得吓人,跟死人一样,但他的额头却烫得厉害。   “秦哥秦哥你没事吧,别吓我啊……”   元皓一边哭嚎着一边摇晃秦勉的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勉死过去了。   陶泽川跟看傻子似的,啧了一声,“别嚎了,先去医院。”   于是,两人匆忙地送着秦勉去了医院,陶泽川开着秦勉的车,元皓开着自己的车。   深夜,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停了,楼下也恢复了安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砚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重新关上窗户。   秦勉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很少感冒发烧,就算真病了,一两天也就好转了。   但这次他一病就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烧得意识模糊,这才逐渐好转。   苏砚也知道秦勉病得严重,从陶泽川那儿知道的,但他依旧不闻不问。   秦勉的嗓子又干又痒,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嗓音干涩嘶哑:“他真的一句都没有问过?”   陶泽川递给秦勉一杯水,“嗯,他连消息都没回。”   秦勉握紧水杯,垂下的眼帘挡住黑眸里流动的情绪。   不出预料的结果。   苏砚把他的微信电话都给拉黑了,他甚至嫉妒陶泽川,至少陶泽川还能给苏砚发消息。   就因为那只狸花猫,当初他就不该让苏砚把猫送走,还让苏砚机缘巧合之下跟陶泽川产生了联系。   陶泽川像是没感觉到秦勉那不悦的目光,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秦哥,当初你那么对苏砚,就应该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早说过,秦勉会后悔的。   “当初你就不应该找什么替身,阿谨是阿谨,苏砚是苏砚,他们完全不一样,谁也没法替代谁。”   现在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给别人当了一回替身,高高在上的秦总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秦勉最开始也未必只是把苏砚当替身,以前也不是没有长得跟叶谨一相似的人接近秦勉,比苏砚像得多的都有,可秦勉谁都没看上,偏偏就选中了苏砚。   要说没有别的因素在其中,陶泽川是不相信的。   有些缘分可能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但这段缘,是孽缘。   陶泽川在心里喟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苏砚的态度你也看到了,秦哥,别折腾了。”   秦勉沉默着,久到陶泽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这才缓缓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不可能。”   秦勉的语气是平静的,但那双眼眸却格外深沉,偏执,叫人心里发怵。   他说过,苏砚这辈子都别想跟他撇清关系,不可能。   他也说过,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   苏砚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天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得空了就看看书,种花养草。   天气冷,周末他也不爱出门,顶多就去超市逛逛,买点食材回去做点吃的。   但这种平静生活没有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早上八点,他照常去学校上班,却突然发现教学楼下张贴的往届优秀毕业生荣誉榜不见了,那上面有宋隽的照片。   他每次经过都会往那儿看一眼,一眼就能锁定那张照片的位置,昨晚还在的。   苏砚怔怔地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抿了抿苍白的唇,收回视线,继续往楼上走去。   刚走进教师办公室,就有同事通知他:“苏老师,教导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苏砚有些走神,好半晌才应了一声:“好的。”   教导主任支支吾吾的,神色也有些犹豫,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苏老师啊,你在咱们学校也待了两年了,你的表现一直都很优秀……”   他前面铺垫了一大堆,最后才进入正题。   “苏老师你这么有能力有才华,待在咱们这小破庙实在是屈才了……”   苏砚读懂了教导主任话里的意思,俊秀的眉轻拧了一下,“主任,学校要开除我?”   “为什么?”   教导主任长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我也不绕弯子了。”   “苏老师,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上班了,至于这个月的薪水和补偿,学校这边会一分不差地发给你的。” 第55章 失去理智的偏执狂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苏砚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办公桌上属于自己的东西。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苏老师,待会儿不是还有课吗?你收拾东西要去哪儿?”   苏砚手里的动作不停,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我被开除了。”   众人纷纷露出错愕不解的表情,怎么好端端的被开除了?   苏老师虽然年轻,但教学水平一直都不错,也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上个学期还被评为优秀教师。   学校这边没理由随便开除一位优秀有潜力的年轻教师。   苏砚没有再解释什么,学校自然不会随便开除他,但要是被人施压,尤其是在对方还有钱有势,不能得罪的情况下,也就只能牺牲他了。   他得罪了秦勉,秦勉就让他没了这份工作。   没多少东西,苏砚很快就收拾完了,他也没跟学生们告别,就这样离开了待了两年的学校。   宋隽曾经待过的学校,教室,操场,篮球场……苏砚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少年宋隽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一路走回去,苏砚刚从楼梯走上来,就看到站在出租房门口的房东阿姨。   “小苏啊,你回来了,阿姨有点事想跟你说……”   对方看向他的神情跟不久前的教导主任一样,支支吾吾的,像是很为难,没有什么底气。   苏砚猜到了房东阿姨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她前面铺垫了一大堆,这才进入正题,很为难地让苏砚搬出去。   说这个月的房租也不要他给了,还可以赔偿三个月的违约金。   苏砚没有多少意外,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他理解房东的为难,毕竟没几个人敢得罪秦勉。   “如果可以的话,小苏你明天就尽快搬出去吧。”   “好。”   新房子是没有这么快能找到的,苏砚先进去收拾行李,明天暂时去附近的酒店住几天。   住了两年,出租房里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收拾起来也没那么快。   苏砚把用不上的东西都扔了,忙活到深夜,收拾出了两个二十四寸行李箱的东西。   窗外夜色沉沉,看不见一点星子。   苏砚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佛珠,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想到那天晚上,秦勉站在滂沱大雨里的身影,遥遥相望的眼神。   还有在老家的酒店房间里,秦勉在他离开时说的那两句话。   ——苏砚,你以为救了我一次,就能跟我两清了吗?   ——这辈子都不可能。   平静而淡漠的嗓音,像是恶魔的低语一般,在他耳边一遍遍响起。   第二天,预感成真了。   早上,苏砚略显艰难地拖着两个行李箱往楼下走,准备去附近找间酒店入住。   谁料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前面停着两辆黑色私家车,车门恰巧在这时候打开,分别从里面下来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大步往这边走来。   这几人应该是保镖,身材高大魁梧,覆盖在西装布料下的肌肉壮硕发达,估计胳膊能比苏砚的大腿粗。   苏砚确定,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他握着行李箱拉杆,停在原地,等着他们走到跟前停下脚步。   力量悬殊巨大,苏砚很有自知之明,他连这其中一个都打不过,更别好几个了。   几个保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砚,态度却是恭敬客气的:“苏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苏砚沉默了一瞬,从那张过分俊秀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意外或慌乱的神色,浅色瞳孔如湖泊一般安静淡然。   “秦勉让你们过来的?”   “是的。”   “如果不跟你们走呢?”   “那我们就只能强行带苏先生上车了。”   苏砚懂了,“那就走吧。”   两个保镖上前接过苏砚的行李箱,跟在后面。   一个保镖带路,还有两个一左一右走在苏砚身旁,没有给他一丝逃跑的机会。   秦勉果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车厢里的气氛安静异常,苏砚坐在两个保镖中间,他的右眼皮跳了跳,胃部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也许是车厢里的空气不流通,苏砚甚至有些呼吸不顺,胸口很闷。   大半个小时后,私家车驶进别墅前院的雕花大门。   时隔一个多月,他再次回到熟悉的,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回再回来的地方。   偌大的别墅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一些人,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强壮保镖,分别守在别墅的不同地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还有……院子里种的各种月季花不见了踪影,变成了其他名贵的品种。   苏砚不知道秦勉把他房间里的,别墅范围里所能看到的月季花,全都给砸了,一株也不剩。   “苏先生,里面请。”   即使不用保镖带路,苏砚也熟悉别墅里的每个地方。   从玄关走进客厅,顶上昂贵的吊灯散发出明亮的光线,秦勉坐在沙发上,穿着休闲的衬衣长裤,也许是生了病,他似乎瘦了些。   那张英俊的脸暴露在灯光之下,无比清晰,五官如雕塑一般完美,却也一样冰冷。   苏砚看着秦勉的侧脸,还是跟记忆中的人一样相似,他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却生不起一丝温情。   “秦总,苏先生到了。”   听到声音,秦勉才掀起眼皮,往苏砚身上看了一眼,话是对那几个保镖说的:“把行李送进房间,然后出去。”   “好的秦总。”   两个保镖拎着苏砚的行李箱往楼上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苏砚和秦勉,一个安静站着,一个从容坐着,无声地对峙。   脚步声突然响起,林叔从餐厅那边走过来,他看着苏砚,经历岁月沧桑的面容上挂着复杂的神色,随后善意地冲苏砚笑了笑。   “秦总,苏先生,早餐都准备好了。”   “嗯。”   餐厅里,苏砚坐在长条餐桌前,面前摆放着丰盛的粤式早餐,虾饺,凤爪,烧卖,咸骨粥等等,符合苏砚的口味。   秦勉就坐在他身旁,夹了一块虾饺送进他面前的碗里。   耳边响起对方磁性醇厚的嗓音,语气随意平淡,“新请的粤菜厨师做的,你尝尝。”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秦勉没有另觅新欢,苏砚也没有离开秦家,依旧像从前一样,坐在一起平静地吃早餐。   只是,他们都心知肚明。   苏砚没有动筷子,“秦先生,你究竟想干什么?”   秦勉像是没听到一样,又夹了一只凤爪送进苏砚面前的碗里,“不想吃虾饺?那就尝尝凤爪,蒸得很软糯。”   苏砚轻轻捏着手指,视线没有聚焦似的看着前方,没有去看身边的人,“我已经没了工作,没了住处,这还不够吗?”   秦勉放下筷子,看着苏砚漂亮却格外冷淡的侧脸,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我想干什么?”   苏砚抿了抿唇,从进来看到别墅里突然多了那么多保镖之后,他就猜到秦勉要干什么了。   对方根本没打算让他回去。   秦勉舀了一碗咸骨粥,语气漫不经心:“以后就待在这里吧。”   粥还是烫的,他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等不烫了才递到苏砚嘴边。   “阿砚,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让你受委屈。”   “我们好好过。”   秦勉深邃的黑眸注视着苏砚,里面藏着丝丝缕缕的温情,语气也不再冷硬,似是在说着温软的情话。   面前的粥是温热的,但苏砚只觉得心底发凉,四肢百骸都在泛着凉意。   此刻的秦勉让他觉得很陌生,对方看起来很平静很正常,但内里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偏执狂,冷静的疯子。   秦勉还举着勺子,温声道:“张嘴,粥要凉了。”   苏砚抿着唇,一动不动。   秦勉似是极其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放下勺子。   “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他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无奈,垂下眼眸,像是自言自语般,低低轻轻地道了句:“这样不是更像他了么?”   苏砚呼吸一窒,终于变了脸色,他头皮开始发麻,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他自然知道秦勉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眼前的男人穿着休闲的白衬衫,黑色长裤,细碎的刘海随意垂在额前,淡化了他凌厉五官里的攻击性。   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却似乎发生了变化,深邃的眉宇柔和下来,不再寡淡冷漠,竟真的有几分宋隽的温和气质。   苏砚倏地站了起来,掌心握着座椅背,指尖用力到泛白。   “秦勉,你正常一点!”   秦勉抬起眼皮,仰头看着他,薄唇往上掀起一抹柔和的弧度,“阿砚,不喜欢我这样么?”   苏砚:“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秦勉握住苏砚冰凉苍白的手,掌心传递着温暖。   “不是让我当替身么,现在我更像他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苏砚要抽回手,却被紧紧地握着,他轻蹙了一下眉,“我不需要你做这些,让我离开这里。”   “原来是不喜欢。”   秦勉嘴角那一抹弧度逐渐收敛,眉宇间的温和也不复存在,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第56章 苏砚被囚禁/疯子   “你胃不好,不能不吃早餐。”   秦勉双手摁在苏砚瘦削的肩膀上,让他重新坐在餐桌前。   苏砚肉眼可见的瘦了,即便在老家那几天,苏父苏母天天做他爱吃的菜,天天大鱼大肉,也不见他多长些肉。   即便穿着毛衣和外套,秦勉也能知道布料底下的身体有多纤薄瘦削。   过去那几个月的赤裸相对,抵死缠绵,他太熟悉苏砚的身体了。   苏砚的胃不好,以前秦勉为了让他长胖了些,为了让他那张脸更像叶谨一,每天都要求苏砚吃两碗饭。   甚至在苏砚不小心惹怒他的时候,逼着苏砚吃辣菜,害得苏砚犯胃病,也不管不问。   但现在,他为了能让苏砚吃好点,特意高薪聘请了业界有名的粤菜厨师,营养师,还要求餐桌上不能出现任何一道有辣椒的菜。   苏砚口味清淡,吃不了辣,胃不好,也不能吃辣。   苏砚看着餐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早点,却没有一丝食欲,反而还有点反胃。   “秦勉,你就这么恨我吗?”   秦勉不答反问:“你说呢?”   苏砚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但可惜,秦勉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那双形状凌厉的黑眸依旧沉静如水,像望不见底的深渊。   苏砚仍然看着他,语气很轻:“你喜欢我?”   秦勉不置可否。   他喜欢苏砚,甚至是爱,但他同样也恨苏砚,恨苏砚的欺骗和隐瞒,但最恨的是苏砚不爱他。   苏砚:“秦勉,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阿砚,别说这些没用的。”   秦勉缓缓打断他的话,随后握住了他伶仃的左手腕,不由分说地将那串佛珠取了下来。   苏砚心中一惊,伸手就要去抢,秦勉动作迅速地躲过去,同时攥住苏砚的手腕,往身前一拉,苏砚不受控制地前倾,几乎跌在了秦勉身上。   秦勉顺势圈住他纤细的腰,掌心力道收紧。   “在我回来之前,乖乖把早餐吃了,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这串佛珠了。”   男人说话之间,温热的呼吸洒在苏砚的脖颈处,低缓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这么宝贝,宋隽送给你的吧?”   说罢,他便松开了手,手里还拿着那串佛珠,施施然往餐厅外走去。   佛珠还沾着苏砚的体温,温热的,秦勉加重指尖的力道,骨节分明的手极富爆发力,像是要把那沉香木做的黑色珠子给捏碎。   苏砚看着秦勉离开的背影,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斗不过秦勉,无力是从身高力量还是金钱势力,他都远远比不上秦勉。   苏砚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冰冷的指尖神经质地颤抖了两下。   佛珠确实是宋隽送给他的,那是宋隽从小就戴着的,听说是他姥姥从庙里求来的,能保平安。   有一次苏砚在学校篮球场里打球受了伤,脚崴了。   趁着这个好机会,他打电话给宋隽求助,装可怜,借机拉近关系。   宋隽知道后,二话不说就从教室赶了过来。   他半蹲在苏砚身前,掌心握着苏砚的白净的小腿,皱着眉关切地打量着苏砚已经肿起来的脚踝。   “伤得有点严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苏砚伸手,轻轻扯了扯宋隽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走不动了,你背我。”   宋隽唇边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无奈道:“别撒娇,本来就是要背你的。”   “上来吧。”   苏砚忍不住悄悄勾起唇角,笑弯了眼睛,乖乖趴在宋隽宽阔的后背上。   身后一群打篮球的伙伴在大喊大叫着起哄。   苏砚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校医有事出去了,宋隽把苏砚放在病床上坐着,亲自给他上药。   “疼不疼?”   “有点儿……”   宋隽垂着眼,修长干净的手在苏砚红肿起来的脚踝处轻轻按揉着,温和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无奈:“以后小心点,别总是让自己受伤,上个月才把胳膊扭了。”   苏砚看着他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极其赏心悦目。   “阿隽,我看你经常戴着这串佛珠,对你很重要?”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经常生病,姥姥去庙里求来的,说能保平安,之后我真的不怎么生病了。”   “真有这么神奇?”   “不信?”宋隽起身,到水龙头前洗干净手,随后将那串佛珠取下来,戴在了苏砚的手腕上,含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行,这是你姥姥送给你的,我不能要。”   “没事,你三天两头就受伤,我看最适合你戴,能保平安的,可不能拿下来。”   佛珠还带着宋隽身上的温度,苏砚满心欢喜地拨弄了两下,“好,我一定天天戴着!”   后来……没过多久就出了那场车祸。   宋隽死了,而被宋隽护着的苏砚却活了下来。   宋隽的鲜血染红了他腕上戴着的沉木佛珠,他只剩下它了。   思绪回笼,苏砚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拿起筷子忍着反胃开始吃早餐。   等秦勉回来,刚好看见他放下筷子。   碗里的粥喝完了,虾饺烧卖也吃了好几个。   秦勉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吃饱了?”   苏砚嗯了一声,“可以把手串还给我了吗?”   秦勉却没有任何要还回去的意思,他抽了张餐巾纸作势要给苏砚擦嘴。   苏砚往后躲,秦勉宽大的掌心扣住他的后颈,一边用纸巾仔细擦着他的嘴角,一边慢条斯理道:   “我暂时替你保管着,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还给你。”   理所当然的语气。   打蛇打七寸,秦勉知道苏砚的软肋在哪里,上次苏砚以为这破手串被他扔了,有多着急他是知道的。   苏砚的脾气是极好的,但此时也忍不住恼火,他推开秦勉的手,侧过脸看向别处。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几乎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不能像上次一样惹怒秦勉,这人疯起来什么事情都干出来。   沉默良久,他才低低地骂了一句:“卑鄙。”   秦勉却低笑了一声,怎么连骂人都不会。   他抬手摸了摸苏砚柔软的黑发,像哄孩子一样,轻声道:“所以阿砚,以后要乖乖听话。”   秦勉的掌心下移,覆在苏砚脆弱的颈侧,似乎能感受到大动脉里血液的流动。   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那处的皮肤,一字一句,不紧不慢道:“否则,我不仅能把手串给毁了,还能把宋隽的墓挖了,把他的骨灰给扬进臭水沟里。”   苏砚的眼皮一颤,连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他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嗫嚅着,咬牙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疯子。”   秦勉像是没听见一样,他松开手,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开始吃早餐。   苏砚不想跟他待在同一处,起身往餐厅外走去,恰好撞见在楼梯转角处擦拭花瓶的林叔。   他担忧地看着苏砚,轻声问:“苏先生,你还好吗?”   苏砚想勾起唇角冲对方笑笑,但实在笑不出来,“没事。”   “秦总他……”林叔欲言又止,微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道:“你最好顺着他,别惹他不高兴。”   苏砚应了一声,没有再逗留,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去。   他径直往秦勉的卧室走去,直接打开了房门。   里面放着两个行李箱,正是苏砚的,他只看了一眼,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四处翻找着什么。   没有……哪里都没有。   “在找那串佛珠?”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苏砚动作顿住。   回头看去,秦勉正抱着胳膊,姿态随意地倚靠着门框,像是在看戏。   “别找了,不在这儿。”   秦勉边说着边走进来,将其中一个行李箱放倒在地板上,屈膝蹲下,拉开拉链。   “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睡,先帮你收拾行李。”   苏砚还没来得及阻止,行李箱就被打开了,里面放着几件衣服,还有书本平板等杂物。   秦勉眼尖地瞥到最里面有一个木制相框,露出来一角。   他将相框拿出来,看到里面的双人合照后,神色蓦地一变。   里面的两个年轻男孩并肩站在一起,苏砚笑容阳光明媚,宋隽浅笑着,温柔的眉眼里含着笑意,余光里都是他身旁的男孩。   突然,手里的相框被夺了去。   苏砚站在旁边,后退两步,怀里护着那个相框,“别碰。”   那警惕的眼神,生怕秦勉会把相框抢过去摔碎。   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秦勉嘴角极轻地往上扯了扯,“阿砚,你最好把它藏好,别让我看见。”   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燃烧的嫉妒心,把它摔烂摔碎,再烧掉。   秦勉平复了情绪,继续收拾苏砚的行李。   苏砚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况且他的手串还在秦勉那儿,不能走。   “行李我自己收拾。”   他握住相框的手加重了力道,语气冷静:“让我留下也可以,我要住回原来的房间。”   秦勉头也不抬,“不行。”   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往衣帽间走去。   苏砚跟在他身后走进衣帽间,“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秦勉的衣帽间很大,里面整齐且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一排排一列列的衣物饰品,不仅有秦勉的,还有苏砚的。   苏砚原来那个房间里放着的衣物,如今都在里面,跟秦勉的东西放在一起。 第57章 恶心/自残   苏砚站在衣帽间门口,不说话了,秦勉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单独住一个房间。   秦勉又打开另外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衣服,还有贴身衣物,装在透明的塑封袋里。   眼看着秦勉就要拿起来,苏砚赶紧上前将装着内裤的袋子夺了过去,“我自己会收拾。”   秦勉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害臊了?你一丝不挂的样子我都见过。”   苏砚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我待会儿要去公司,你乖乖待在家里。”   “记得准时吃饭,别乱跑。”   苏砚依旧没有理会,秦勉长臂一伸,从身后圈住他的腰,温热的唇贴着青年白皙细腻的后脖颈,凑近亲了亲。   “阿砚,我说过,你要听话。”   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根本无法挣脱秦勉的束缚。   沉默片刻,他勉强开口:“知道了。”   秦勉这才满意,又亲了亲苏砚的唇角,随后松开了手。   谁知道苏砚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嘴巴,推开挡路的秦勉,快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呕吐声。   秦勉的神色一变,跟着走进卫生间,看见苏砚双手撑着洗手台,瘦削的背脊佝偻着,不停地对着洗手台呕吐。   直到把刚才吃点那点早餐全都吐出来了,他还在不停地干呕着,像是要把胆汁给吐出来。   撑在洗手台上的双手用力到泛白,脸色也白得吓人,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眼角泛红,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秦勉的神色变了又变,表情阴晴不定,周身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他就亲了苏砚一下,苏砚就吐成这样,就这么嫌弃他吗?嫌他脏?   苏砚吐到最后已经没什么力气,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着,他强忍着不适,捧起冷水漱了漱口,又随意洗了把脸,这才缓缓站直了身体。   突然,他的腰被一双大手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转了个身,距离太近,他的鼻尖几乎碰到秦勉的下巴,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   秦勉以前很少抽烟,但苏砚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却像是患上了严重的烟瘾一般,每天烟不离手。   即便今天没有碰过烟,但他身上依旧沾上了浅淡的味道。   不难闻,但苏砚却不适地蹙了蹙眉,阿隽就从来没有抽过烟。   苏砚下意识要后退,后脑勺却被扣住。   “别动。”   秦勉拿了条毛巾过来,动作近乎有些粗鲁地擦着苏砚脸上和额前发丝的水迹,近乎苍白的皮肤都微微泛了红。   苏砚挣扎,但仅剩的那点力气对于秦勉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毫无作用。   “就那么讨厌我,觉得我恶心?”   “亲一下就要吐?”   苏砚垂着眼,额前半湿的发丝垂落下来,挡住部分眉眼。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很轻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是。”   只是这么一个字,却像千斤中的巨石一样,重重地压在了秦勉的胸口上。   秦勉扯了扯嘴角,笑得讥讽,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苏砚。   他将毛巾随手扔到一边,手臂托着苏砚的屁股,搂着腰,不由分说地抱起苏砚就往卫生间外面走去。   不过呼吸之间,苏砚就被扔在了那张灰色的大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里,床垫跟着往回弹了两下。   还没等他坐起来,床前站着的那抹高大身躯便压了下来,撑在苏砚身上。   “你……唔!”   苏砚才刚说出一个字,唇瓣就被秦勉给死死封住了。   一个多月来,秦勉终于再次尝到了苏砚的味道,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他无法控制地想要更多,像多日未进食的野兽一般吮吸舔舐着那两瓣柔软的唇。   苏砚推搡着,秦勉一边吻着他,一边拉开旁边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领带。   秦勉强行将苏砚的双手举过头顶,用领带捆住他的手腕,打了个死结。   苏砚双手无法动弹,他死死地闭着唇缝,咬着齿关,不让秦勉进来。   下颚突然被大手掐住,不容抗拒的力道使得苏砚的唇瓣被迫张开,秦勉的舌头趁机从唇齿间伸进去,舌尖扫过口腔内壁,肆意掠夺。   由于嘴巴被迫张开着,一丝透明的液体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暧昧又旖旎。   秦勉稍稍移开唇,指腹抹去苏砚嘴角淌下的口水,炙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间。   “还恶心吗?”   苏砚红着眼睛看着他,单薄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呼吸紊乱,片刻后平静地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恶心。”   秦勉目光一沉,再次掐住青年泛红的下颚,再次堵住那柔软殷红的唇瓣。   “唔……”   苏砚仍旧挣扎反抗着,衣襟散乱,衣摆往上堆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身,凌乱而狼狈。   秦勉的眼神愈发深沉,里面燃烧着露骨的欲望。   温热的掌心顺着衣摆伸进去,在腰间肆意游走。   苏砚挣扎得愈发激烈,被领带捆绑住的双手手腕被磨得红肿,膝盖往上一顶。   秦勉的脸色变了变,趁着他松懈的空档,苏砚重重地一咬,口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舌尖被咬破,秦勉吃痛,冷峻的眉眼往下压,整个人愈发凶狠狂躁。   他压制住苏砚作乱的腿,加重这个吻。   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吻,没有一丝的旖旎暧昧。   他掐着苏砚柔韧的腰身,掌心在细腻如绸缎般的肌肤上游走着,直到指尖触碰到那浅浅的腰窝,再往下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凸起。   那是车祸时,苏砚为了救他而受伤留下的伤疤。   秦勉的指尖顿住,漆黑的眼眸里翻腾着复杂的情绪,随后终于松开手,结束了这个吻。   苏砚狼狈地挣扎着起身,一脚重重地踹在了秦勉身上。   秦勉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苏砚冷冷地瞪着身前的人,一丝混杂着鲜血的口水从嘴角溢出,那是秦勉的血。   他红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滚!”   苏砚是个极其文明的人,如今能骂出一个“滚”字,可见他有多愤怒。   但这个字的杀伤力并不大,远远比不上那句“恶心。”   再加上他的双手还被绑着,衣衫凌乱,唇瓣红肿,眼尾染上胭脂一样的红,琥珀色的瞳仁里带着冷意和愤怒,氤氲着一层水雾。   让人想欺辱他,侵犯他。   秦勉抬手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苏砚看,他克制着,将那些狂躁暴虐的情绪敛于深处。   他上前,苏砚往床角退了退,生怕他又做出些什么事情。   秦勉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不碰你,我替你解开领带。”   领带绑得太结实,再加上苏砚一直不停挣扎着,越挣扎越紧。   秦勉一时解不开,此时也没有什么耐心跟一条领带较劲,干脆找了把剪刀过来,一把将价格昂贵的领带剪开了。   苏砚的皮肤又白又细腻,此时那细瘦伶仃的两只手腕已经被磨得红肿,有些地方还破皮了。   秦勉眉峰微拢,轻声问:“疼么?”   他刚伸手要碰一下,苏砚立刻躲到了一边去,不让他碰。   秦勉倾身过去,“现在连碰一下都恶心了?”   刚才那把用来剪领带的剪刀被他随手放在了旁边,苏砚扫了一眼,随后迅速拿起剪刀,对着秦勉。   他嘴唇嗫嚅了两下,实在不知道该骂什么,又重复了一句:“滚。”   秦勉深深地注视着他,突然抬手抓住剪刀往自己身前刺去,堪堪停在距离胸口只有一厘米不到的位置。   剪刀的那头是尖锐的,只要用力就能穿皮肉刺进身体里。   看着他这举动,苏砚的瞳孔微缩,用力握着剪刀往外扯,尖锐的那端却还是被秦勉用力抓着。   “你疯了!”   “上次你不是说,让我看在你救了我一次的份上,别再来找你。”   秦勉的语气平静到近乎漠然,“现在我还给你。”他捉着苏砚的手用力,往胸口刺去,“别想着以后跟我撇清关系,不可能。”   苏砚想挣脱,但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很快,尖锐的剪刀尖还是轻易穿过胸前的布料,刺进皮肤里。   白色衬衣布料染上了点点触目的红,秦勉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苏砚是真的慌了,他信现在的秦勉真能干出这种事情。   “松手……我让你松手,秦勉!”   秦勉看着他,薄唇翕动:“还要走吗?”   苏砚没回答,没一会儿就感觉剪刀又刺进去了一些,秦勉面不改色,依旧固执地问他:“还要走吗?”   苏砚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不走了……”   “阿砚,说话要算数。”   秦勉总算是松开了手,剪刀落在床铺上,尖锐的那段染上了一圈红色血迹。   刺得不深,但刚才那一幕依旧触目惊心。   苏砚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软,指尖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着。   苏砚对秦勉是没感情,但正常人都不能接受别人在自己面前自残,尤其刚才秦勉还是捉着他的手刺进去的。   而秦勉正是猜到了这一点。   自残?秦勉不会做这种蠢事。   他转身往外走,“我让林叔给你的手腕上药。” 第58章 悲惨过往/救命稻草   林叔看到秦勉胸口衣服上的一团血迹,立刻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关切询问。   “您这是怎么弄的?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   伤口刺得不深,只是堪堪穿过皮肉,秦勉跟个没事人一样,淡淡道:“我没事,苏砚的手腕擦伤了,你先上去给他处理一下。”   擦伤怎么能跟秦总的伤相比,这都流血了,林叔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秦勉那低沉的脸色,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他刚才吐了,你让厨师再煮点清淡的养生粥,看着他吃下。”   秦勉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   林叔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秦总胸前的伤,怕不是苏先生弄的,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林叔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厨师煮粥,再拎着医药箱往楼上走去。   苏砚没什么力气,他坐在床边,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微微出神,脑子里都是刚才的画面。   “苏先生,我来给你上药。”   苏砚回过神来,冲林叔颔了颔首,“麻烦你了。”   林叔看着床上那把带血的剪刀,心尖跟着颤了颤,还有剪断的领带,苏砚手腕上一圈的红肿淤痕。   脑海中迅速拼凑出了一个爱恨情仇的故事。   但他如何也想不到,是秦勉捉着苏砚的手,强迫对方刺进他胸口的。   林叔开始给苏砚处理伤口,苏砚沉默着,突然开口:“林叔,你能不能劝劝秦勉。”   林叔好歹是看着秦勉长大的,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能在秦勉面前说得上话。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样的秦勉让他觉得不安,心底发麻。   林叔没有回答,反而挑起了别的话题:“苏先生,你知道秦总和叶先生的故事吗?”   苏砚轻轻摇了摇头。   与他无关,他不感兴趣,所以也不曾主动去了解过。   “秦总以前其实过得很不好。”   林叔一边给苏砚上着药,一边述说着秦勉的故事:   “秦总的父母是商业联姻的,没有感情,在秦总出生之后,秦夫人就抛下丈夫儿子跟别人私奔到国外了。”   秦父的情性不好,刻薄又死板,没有一丝人情味,他把妻子的背叛都怪在了刚出生的儿子身上。   秦勉从有记忆开始,他的父亲就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即便摔倒受伤,生病发烧了,也得不到父亲的一点关怀安慰,只有更加严厉的责骂和惩罚。   秦父需要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合格的公司继承人。   小秦勉就像一个工具人,他的童年没有玩具,没有动画片,也没有玩伴,只有上不完的各种课程。   稍微有哪里做不好,秦父动辄打骂,甚至还会将他关进黑暗的阁楼里,不给吃的也不给喝的,最过分的一次关了两天两夜。   秦勉的童年是灰败的,黑白的,没有一抹色彩,也没有一缕阳光。   直到秦勉十二岁的那年,叶谨一出现了,他是隔壁新搬过来的邻居家的小孩。   叶谨一是个跟秦勉截然相反的人,他性格大大咧咧的,阳光,活泼开朗,很爱笑。   他顽皮得像个猴子,经常翻墙偷偷溜到秦家别墅玩儿,有一次不慎摔倒,刚好被秦勉给撞见了。   由于原生家庭的影响,十二岁的秦勉已经少年老成,性子跟现在差不多,冷漠,寡言少语,不爱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叶谨一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奇怪的同龄人,心中难免好奇,试图引起秦勉的注意。   刚开始秦勉是不搭理他的,但叶谨一越挫越勇,天天翻墙过来在秦勉跟前晃悠,有时候还会带一些零食或者玩具送给秦勉。   渐渐的,两人之间就变得熟络了。   活泼开朗爱玩爱闹的叶谨一就像一缕阳光,抑或是一抹色彩,照亮了秦勉灰暗的年少时光。   有时候命运却总是爱开玩笑。   在叶谨一二十二岁那年,他查出了致死率极高的癌症,经过一年的治疗和折磨,终于还是去世了。   林叔叹息一般说道:“叶先生的离世对秦总的打击非常大。”   苏砚沉默不语,说到底,他和秦勉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上好了药,林叔把东西收进医药箱里,随后认真地看向苏砚。   “苏先生,你别看秦总对谁都是冷冷淡淡,漠不关心的,但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被爱的。”   “叶先生其实并不喜欢男人,他只是把秦总当作兄弟和知己,只是秦总太偏执了,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是友情还是爱情,只是固执地陷在过去的回忆里不肯出来。”   “以前也有不少长得跟叶先生相似的人接近秦总,但秦总从来就没有往他们身上多看一眼,他们图的只是秦总的金钱名利,没有半分真心,只有一身利欲熏心的铜臭味。”   “直到苏先生你的出现,你对秦总的种种付出,温柔体贴,毫不遮掩的赤诚爱意……跟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秦总对你……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就不肯放手了。”   只可惜那些温柔爱意都是假象。   苏砚出现在秦勉身边是偶然的,但秦勉爱上苏砚,是必然的。   秦勉爱的是苏砚,却不是因为他那张跟叶谨一相似的脸。   “苏先生,你和秦总是一样的人,都一样的固执。”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   苏砚目送着林叔出去,关上门,房间里再度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静。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苍白的唇抿紧了些。   林叔跟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对秦勉的过往生出恻隐之心?   苏砚确实是生出了恻隐之心,但这些不足以让他心甘情愿留在秦勉身边,他们已经结束了。   趁着秦勉不在,苏砚又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遍,甚至连书房也翻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串佛珠。   或许,佛珠根本就不在别墅里,以秦勉的性格,确实不会把东西放在他能找到的地方。   苏砚只能暂时放弃。   另一边,秦勉离开别墅后,便去医院处理了伤口,再回到公司开会。   会议结束,还有许多文件要处理,之前因为苏砚的事情,他堆积了很多工作,忙得连午餐都没时间吃。   即使再忙,他也没忘记打电话给林叔,询问苏砚有没有吃东西,身体状态怎么样。   林叔:“秦总放心,我看着苏先生吃了一碗粥,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就是脸色很苍白,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   “嗯,你多注意点。”   秦勉挂了电话,神色倦怠地靠着椅背,只要稍微一松懈下来,脑海中便浮现过去的种种事情,还有苏砚的那句恶心,恶心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秦勉闭了闭眼,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大家下午好,今天我们来到了海边,风好大啊——”   清澈如水的嗓音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响起,语气里洋溢着阳光和青春活力。   视频里,穿着休闲短裤和t恤的苏砚举着手机,正对着镜头说话,他的模样与现在相比还有些青涩稚嫩,皮肤虽然也白,却是那种健康的白净,不是苍白。   年轻的男孩一双桃花眼弯起来,笑容灿烂,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脚踩着沙滩,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肆意地吹动着他的衣摆和发丝。   “等一下我们还要去吃海鲜,宋大帅哥说要请客,我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顿!”   宋隽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他正弯腰从沙滩上捡起什么东西。   “阿隽你在干嘛呢,快过来!”   听到苏砚在喊他,宋隽抬眼冲镜头挥了挥手,唇边露出温和清浅的笑。   “我捡到了一个很漂亮的贝壳。”   他边说着边走过来,把贝壳手里的贝壳递给苏砚,“送给你。”   “哇,这也太好看了,这是我有生之年见过的最漂亮的贝壳,”   宋隽忍俊不禁,抬手摸摸苏砚的脑袋,“苏同学,演得夸张了。”   ……   秦勉关掉视频,没过多久又再次打开,自虐似的一遍遍看着。   屏幕里的苏砚是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真正的苏砚。   秦勉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他能早点遇到苏砚就好了,如果苏砚能冲他笑得这么阳光灿烂就好了,如果当时站在苏砚身边的人是他就好了。   他嫉妒宋隽,嫉妒得要发狂。   即便死了,也依旧被心心念念着,被爱着。   为什么就不能把爱分给他一点,哪怕是假装的,能不能继续装到底。   忙到晚上十一点,秦勉才回到别墅。   秦勉没有在自己的卧室里看到苏砚,就连那两个行李箱都不在。   他有一瞬间的慌神,以为苏砚又离开他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别墅里有那么多保镖看守着,对方逃不掉。   冷静过后,秦勉推开对面房间的门,里面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   苏砚就睡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毯子,单薄瘦削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睡颜安静又乖顺。   秦勉恍惚地想到了从前。   深夜,苏砚也是这么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下班回来。   他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 第59章 金子做的牢笼   秦勉屈膝蹲在沙发前,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安静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青年,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他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苏砚的脸,眼睛,鼻子,嘴巴……最后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   下一秒,苏砚就从睡梦中醒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偏头躲开了秦勉的手,撑着沙发坐起来,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看向秦勉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警惕。   秦勉也瞬间从他臆想中的幻境醒过来了。   苏砚不会再等他回来。   秦勉敛了敛情绪,依旧半蹲在苏砚身前,语气自然地开口:“怎么睡在这儿了?”   “跟我回房间睡。”   苏砚:“不用。”   秦勉的神色不变,语气愈发柔和:“我说过,要乖乖听话。”   苏砚却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威胁,他从心底发寒,手臂上甚至起了一层疙瘩。   “我抱你回去。”   说这话时,秦勉已经伸手穿过苏砚的腿弯和背部,轻松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苏砚挣扎着推他,无意间碰到了秦勉胸前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皱了皱眉。   苏砚的动作顿住,没有再反抗。   果然,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容易心软,秦勉暗自在心里想着,抱着怀里人大步往外走。   回到卧室,将苏砚轻轻放在床上,再细心盖上被子。   “你继续睡,我先去洗漱。”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苏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二十分钟后。   苏砚能清晰地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上床,旁边的床铺位置稍稍陷了下来。   清淡的沐浴乳香味裹挟着潮湿的水汽,还有对方身上独有的味道,钻进了苏砚的鼻腔里。   紧接着是温热的体温贴上苏砚的后背,紧接着他的腰身被搂住。   苏砚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着,抗拒,难受。   他去推那只手,挣脱着,秦勉的手臂却像钢筋铁骨一般,无法撼动,反而越抱越紧。   后背与前胸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秦勉的下巴抵在苏砚的发顶上,亲了亲柔软的发丝,低声道:“乖,别动,你一动我伤口就疼。”   苏砚抿了抿淡色的唇,倒是真的没有再挣扎。   秦勉很快就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苏砚再次尝试推开他的手,却仍然纹丝不动,秦勉就算睡着了,也依旧牢牢地抱着他不放。   以前就算上了床,结束之后秦勉都不会跟苏砚睡在一起,哪怕睡在同一张床上,也隔得很远。   现在却截然不同了。   苏砚却只想逃离,对着那张跟宋隽相似的脸,再也生不出半分的感情。   过去的他放纵自己,甘愿沉沦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假象中,现在清醒过来了,秦勉却不愿放过他。   苏砚几乎一夜未眠,临近天亮才堪堪进入了浅眠。   这一个多月的辗转难眠,秦勉这次倒是破天荒睡了个安心觉,第二天醒来精神充足。   苏砚还在他怀里,背对着他睡着。   秦勉也不急着起床,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青年的侧脸,没忍住又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亲。   就这一下,苏砚就惊醒了过来,一把推开秦勉,捂着嘴匆忙起身跑进洗手间里,又趴在洗手台前吐了起来。   秦勉听着里面的动静,脸色变了又变。   昨天那次他还能骗骗自己是巧合,是意外,那这次怎么解释?   只不过是亲了那么一下,苏砚就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至少现在还能碰还能抱不是?秦勉这么想着,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漆黑的眼眸里毫无笑意。   苏砚昨晚就没吃多少,实在是没什么可吐的,只是不停地干呕着,胃部也开始一阵阵痉挛,最后浑身脱力滑倒在了地板上,弓着背脊,捂着胃部冷汗直冒。   秦勉到底还是不放心,一进来就看到这场景,顿时就着急地将人抱起来往外走。   他把苏砚重新放回床上躺着,又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让对方立刻过来。   “怎么了?胃疼?”   苏砚紧紧抿着苍白干燥的唇,被冷汗打湿的眼睫轻颤,一言不发。   秦勉又倒了一杯温水,将苏砚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先喝点水。”   苏砚侧过脸去,抬手一挥,那杯水就洒在了他胸前的衣服和床铺上,一片狼藉。   秦勉眼皮动了动,克制着情绪,抽了纸巾仔细擦着苏砚沾湿的衣服,淡淡道:“你恶心我,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苏砚闭着眼睛,紧紧蹙着眉,脸色白得不像话,依旧一言不发。   他在无声地抗拒着。   以秦勉在盛京的权势地位,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要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不怕死,那结果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砚偏偏这么干了,但秦勉一时之间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是这千万人中的唯一例外。   家庭医生匆忙赶过来,给苏砚打了点滴,又开了点药。   “苏先生的胃脆弱得很,身体也虚,老毛病了,得好好养着。”   “一日三餐要准时吃,少食多餐,忌油腻辛辣刺激的食物,同时也要注意锻炼身体。”   “再这么下去,小毛病也要发展成大病了。”   医生语重心长地说着,秦勉的脸色凝重,都记在了心里。   苏砚的身体原本是很健康的,自从宋隽去世之后,他就开始糟蹋自己。   三四年过去,也就慢慢变成了这样,体质弱,经常感冒生病,胃疼更是家常便饭。   苏砚这样,秦勉也不放心去公司,干脆在房间里处理工作。   打了点滴之后,苏砚就睡过去了,也没睡多久,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   “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   苏砚靠在床上,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良久才平静地开口:“香菇鸡肉粥。”   秦勉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但对着一个病怏怏的病人也无法发作,他双手叉着腰,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   最后停在苏砚跟前,乜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苏砚,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   苏砚对菌菇类的食物过敏,却非要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宋隽喜欢!   苏砚又闭上眼睛,不搭理人了。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他就是存心惹秦勉不痛快。   秦勉当然不会真让厨师煮什么香菇粥,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最后还是林叔端来了早餐,都是些养胃的食物,苏砚也不是非要吃什么香菇粥,但实在没什么胃口,最后将就着吃了一点。   直到下午,秦勉才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只猫。   三个月大的长毛布偶猫,长得非常漂亮,蔚蓝色的眼睛,毛发蓬松,圆滚滚的,灵气又可爱。   说句猫中贵族也不为过,毕竟好几万买来的。   秦勉亲自去猫舍里挑的,长得最好看的一只,比苏砚之前捡到的那只狸花猫要好看许多。   他想,苏砚一定会喜欢的。   结果却事与愿违。   苏砚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道:“我不养,你把它送回去。”   “你不是喜欢猫吗?”秦勉抱着猫走过来,放在苏砚旁边,“它很可爱,你先抱抱它?”   小布偶猫正伸着粉嫩的小舌头舔着前爪,又歪着脑袋用那双蔚蓝色的圆眼睛,无辜又好奇地盯着苏砚看,软软地喵了一声,可爱得能让铲屎官的心融化。   苏砚依旧不为所动,再次强调:“要养你自己养,我不要。”   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养宠物也要负责任的,以他现在的情况,随时都要离开的。   秦勉不理解,他以为苏砚厌恶他,厌恶到连他送的宠物也厌恶,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秦勉将猫抱起来,“好,我自己养。”   对于秦总来说,养一只猫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放在别墅里,其他的事情自有林叔和佣人照料。   布偶猫就这么被留下了,虽然住着豪华大别墅,一日三餐也吃得精贵,还有专门的佣人照顾,但实属爹不疼娘不爱。   苏砚同样在秦家住了下来,同样吃得好住得好,一日三餐也吃得精贵,就跟那只布偶猫一样。   他像是被秦勉养在家里的一只宠物,失去了自由。   这座别墅就像一只金子做的牢笼,无论他怎么反抗挣扎,也迈不出别墅大门半步。   那只布偶猫倒是被喂养得很好,活泼又机灵,每天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   与之相反的是苏砚,他的精神状态似乎越来越差。   秦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没有丝毫的办法,那只布偶猫虽然长得漂亮可爱,却吸引不了苏砚的一点注意力。   就像一只没用的漂亮花瓶。   秦勉又想到了那只狸花猫,于是打电话给陶泽川,他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   “泽川,把你家那只狸花猫让给我。”   陶泽川有瞬间的疑惑,秦勉好端端抢他的猫干什么?   秦勉:“苏砚喜欢。”   陶泽川沉默片刻,反问:“苏砚真在你那?他自愿跟你回去的?”   他这几天在国外出差,但也关注着苏砚这边的情况,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第60章 厌恶他,恶心他   苏砚对秦勉是什么态度,陶泽川看得明白。   那天晚上秦勉冒着大雨在苏砚家楼下站了那么久,苏砚都没有理会他,可见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现在又怎么会突然回秦家。   如果苏砚真的在秦家,那八成是被秦勉强迫的,身不由己。   跟秦勉认识这么多年,陶泽川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但骨子里极为偏执。   秦勉不置可否,淡淡道:“这个你不用管。”   这回答就是在变相承认了。   “秦哥,苏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宠物,你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愿……”   秦勉面露不虞,冷不丁地打断他的话:“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像对待一个犯人一样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什么感受?”   陶泽川嘲讽地笑了笑,“秦哥,你该不会以为只要苏砚一直待在你身边,他就会慢慢爱上你吧?”   “不会,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这些话是当真戳到秦勉的肺管子了,他能不知道这些道理么,只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罢了。   秦勉冷着脸,语气漠然:“你这么在意他,难不成也喜欢他?”   “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想法,别打他的注意。”   陶泽川语气不变:“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劝你,这本来就是不对的事情。”   “记住你说的话。”秦勉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再次询问:“要怎样你才能把猫让给我,提个条件。”   陶泽川沉默片刻,道:“我要见苏砚一面。”   —   下午,和煦的阳光洒在别墅前院的花园里。   苏砚坐在花架旁边的秋千座椅上,天气不算冷,他穿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黑色长裤,露出一截细白伶仃的脚腕。   他此时正靠着椅背,往高高的院墙外面看去,琥珀色的瞳孔似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光穿过花枝斑驳地洒在他身上,能看到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病态的苍白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皮肤下的青色静脉血管清晰可见。   那只漂亮的布偶猫正躺在旁边的草地上,软软的像是一滩水,露出柔软脆弱的肚皮,撒娇似的喵喵叫着,企图能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然而,苏砚仍然没有多看它一眼,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布偶猫也不装了,嗷地叫唤了一声,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凶狠地扑腾着飞过的小蝴蝶。   陶泽川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话,当真是像画一般美好。   他站在不远处驻足片刻,放轻脚步走过去。   “苏砚。”   听到声音,苏砚撩起眼皮看过去,略有些诧异,“陶先生?”   陶泽川怀里还抱着那只又长大了些许的狸花猫,圆圆滚滚的。   他看见草地上正扑腾着蝴蝶的布偶猫,忍不住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好漂亮的小家伙。”   布偶猫却嗷了一嗓子,凶狠地抬起前爪扇过去,冲陶泽川呲牙咧嘴。   跟甜美可爱的形象完全不搭边。   陶泽川眼疾手快躲了过去,嗤笑一声,“小猫头片子,脾气还挺大。”   他也不逗猫了,极为随意地在苏砚旁边坐下,伸出食指戳戳怀里小胖狸花猫的脑门。   “小花啊,你前爸不要你了,一个多月来对你不闻不问,男人就是靠不住。”   “你以后也别被外面的渣猫给骗了,到时候被搞大了肚子,我可不管你。”   小花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睡着,懒得搭理铲屎官。   苏砚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能抱抱它吗?”   陶泽川二话不说把猫递给他,“天天就知道吃饭睡觉,也不运动,重死了,谁家女猫像它这样。”   苏砚但笑不语,轻轻摸着小花的脑袋,他知道对方是在故意逗他开心。   陶泽川眯缝着眼睛,扫了眼不远处站岗的两个高大保镖一眼,又看看苏砚这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的病秧子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秦勉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苏砚抬头看他,真诚道:“陶先生,谢谢你的好意,还是不麻烦你了。”   他知道陶泽川是真心想帮他,但对方和秦勉是多年的朋友,就为了他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说不定还会跟秦勉闹翻,不值得。   陶泽川面上不悦,“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   话刚说出口,陶泽川又觉得自己好笑,他和苏砚之间确实算不上朋友,苏砚也用不着他帮忙。   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陶泽川无声失笑,一厢情愿就一厢情愿吧,万事比不上他乐意。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病怏怏的。”   顿了顿,他又问:“秦勉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这话的语气里有些微妙,苏砚猜到对方心里想什么,他轻声道:“没有。”   这几天秦勉也就是抱着他睡觉,别的什么也没做。   秦勉倒是想做些什么,憋了一个多月了,但只要他一亲苏砚,苏砚就冲进洗手间吐得死去活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上都是病毒。   苏砚不喜欢烟味,他连烟都不抽了。   秦勉被苏砚这反应气得几乎要呕血,但又不能真把人怎么样,用强的?   他还不至于禽兽到这种地步。   苏砚就是厌恶他,恶心他,无论他身上有多干净,就算用消毒水洗过一遍都没用。   花园里,两人还并肩坐着,陶泽川知道苏砚是不打算接受他的帮忙了,但还是强调:“有什么事情你就打电话给我,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   苏砚正欲开口,又见陶泽川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就当我是烂好人吧。”   苏砚莞尔:“谢谢你,陶先生。”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嗯。”   “那就别叫陶先生了,生疏。”   “那……泽川?”   不远处被花丛遮住的角落里,秦勉正站在那儿,沉默地注视着对面并肩而坐,有说有笑的两人。   苏砚对林叔,对别墅里的佣人,甚至是陶泽川都表现出友好的一面,唯独对他……甚至连他带回来的猫都冷眼相待。   苏砚对陶泽川露出的笑,就像一把刀子,无情地往秦勉的心窝里捅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身体都是最重要的,好好照顾自己。”   陶泽川说完便起身离开,苏砚连忙喊住他,“你的猫……”   “本来就是你捡到的,让它留下来陪着你吧。”   陶泽川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大步离开了。   苏砚抱着猫,重新坐了下来,周围又恢复安静,他脸上的神情也冷淡了下来,沉默着不再开口。   布偶猫也不扑腾蝴蝶了,它蹲在边上,凶巴巴地冲狸花猫张牙舞爪。   这个外来的闯入者,一只傻肥猫,居然能轻轻松松讨得了主人的欢心。   布偶猫目光幽怨地盯着小花,随后又仰着那张甜美漂亮的脸,眼巴巴地望着苏砚,夹着嗓子软软地喵了一声。   这模样,当真是可怜巴巴的,就像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   苏砚也不是真讨厌这只布偶猫,他看着有些心软,正想把猫抱起来的时候,秦勉走过来了。   苏砚收回动作,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小花柔软蓬松的毛发。   秦勉径直在苏砚旁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送你的就不要,非要这只又丑又胖的猫。”   苏砚仍然低着头,不看身旁的人。   秦勉显然已经习惯了,平时他说十句话,苏砚都不一定会回答他一句。   他继续道:“林叔说你中午只吃了两口饭,这么折腾,最后受罪的也是你自己。”   “我让厨师给你做了点吃的,把猫给我,你现在去吃点东西。”   苏砚还是不理会,秦勉直接伸手过来要将狸花猫抱走。   谁知道刚才还懒洋洋躺在苏砚怀里的猫,突然就炸了毛,凶狠地嚎叫着,往秦勉手上挠去。   这一下是一点也不留情,秦勉的手背上被抓了两道长口子,甚至还破皮了,往外渗着血。   这猫跟他主子一样,浑身都带着刺儿。   秦勉蹙了蹙眉,特意将伤口暴露在苏砚的视线里,企图能得到一点关注。   “阿砚,我受伤了。”   苏砚只是冷淡地扫了一眼,眼里波澜不惊,“让林叔给你上药。”   说罢,他便抱着猫离开了。   秦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同时又隐隐地泛着疼,密密麻麻地蔓延着。   他看着苏砚离去的背影,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茫然和无助。   他到底该怎么做……   最后手背上的伤还是林叔给上的药。   “秦总,以防万一,还是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吗?”   “不用,苏砚去哪儿了?吃东西了没?”   “没有,苏先生直接往楼上去了。”   秦勉上了二楼,径直走进苏砚曾经住过的那间房,果不其然,在里面。   苏砚从来就不愿在他的卧室里多待。   秦勉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将沙发上逗猫的人抱起来,往外面走去。 第61章 往他身上捅刀子   “放我下来!”   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苏砚的挣扎对于身强力壮的秦勉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   秦勉抿着唇,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抱着苏砚大步往楼下走去。   原本还躺在沙发上睡觉的小花被惊着了,连忙跳下来,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警惕。   突然,那只布偶猫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挡在了小花面前,浑身都炸了毛,嗷地叫了一声,凶狠地冲小花呲牙咧嘴。   小花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怯怯地看着体型跟它差不多的布偶猫幼崽,随后扭头就跑。   布偶猫又嗷了一声,紧接着追了上去,誓要报复这只一来就抢了它主人的死肥猫。   楼下,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只敢用余光偷偷瞄上两眼。   秦勉径直走进餐厅,在餐桌前坐下,同时把苏砚放在自己大腿上坐着,圈着他的腰,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面前摆放着厨师刚做好的饭菜,全都是符合苏砚的口味,根据营养食谱做的。   “是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苏砚恹恹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语气冷淡:“放我下来。”   秦勉:“那就是要我喂你。”   他腾出右手,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虾仁递到苏砚嘴边,“张嘴。”   苏砚扭过脸,依旧只有那句话:“放开我。”   秦勉放开筷子,抬手掐住苏砚的下颚,注视着那张日渐消瘦的脸,“苏砚,你这是往我心里捅刀子。”   苏砚嘴角隐隐往上掀起一抹弧度,似是嘲讽。   他冷眼看着秦勉,没有因为对方的示弱而表现出一丝的动容。   “在你做出这些事情之前,就应该想到结果。”   苏砚的嗓音是很好听的,如玉石碰撞,温润清浅,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无情:“即便把我关在这里一个月,一年,我对你也不会产生任何感情,只会越来越憎恶。”   秦勉的脸色微微一变,下颌线条紧绷,因为极力克制着情绪,就连脸部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他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紧紧地圈着苏砚细瘦的腰,仿佛这样他就不能离开了。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碾出一声轻笑,说了句:“那就憎恶好了。”   苏砚不再说话,再次陷入沉默。   跟一个偏执狂是讲不通道理的,他只能不理会他,不吃饭,抗拒他的亲密接触。   做一些幼稚的反抗。   苏砚知道,秦勉不会任由他这样下去的。   又过了片刻,秦勉又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好,你赢了,苏砚。”   说罢,他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串从苏砚身上抢来的沉木佛珠。   果不其然,秦勉妥协了。   苏砚眼里泛起波澜,伸手就要夺,秦勉躲开他的手,“这东西我可以还给你,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乖乖吃饭,一餐也不能少。”   苏砚盯着秦勉手里的佛珠,“好。”   看着苏砚那么快就答应,秦勉心中又是一阵自嘲,因为那是宋隽送的东西。   秦勉又想到了苏砚生日那天,他送的手链,苏砚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那么被丢弃在地上。   终究还是没能送出去。   秦勉敛了敛思绪,把佛珠重新放回口袋里,“吃完我再给你。”   苏砚已经不大相信秦勉的话了,但除了听话,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吃,你先放我下来。”   秦勉的手掌扣在苏砚的腰侧,轻轻捏了捏,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的动作喷洒在苏砚的后颈上。   “要么坐在我腿上自己吃,要么坐在我腿上让我喂你吃。”   苏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手臂起了一层疙瘩,随后沉默地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这个姿势实在是暧昧,令人羞耻,他只有在小时候坐在父母的大腿上吃过东西。   不知不觉间,秦勉就发现怀里人的耳尖悄悄泛了红,在柔软的黑色发尾衬托下,如玉般的后脖颈似乎也染上了一抹红。   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沐浴乳清香,夹杂着苏砚身上独有的味道,像是致命的毒药一般,吸引着秦勉。   他不知餍足地凑近,脸颊几乎埋在了苏砚的后颈里,薄唇蜻蜓点水般触碰到了那片白皙的肌肤。   苏砚动作一顿,浑身都写满了抗拒,“秦先生,请自重。”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阿砚。”   秦勉在他耳边,看不清神情,一字一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愿意碰你,都是你主动勾引我的。”   一开始,秦勉虽然找了苏砚当叶谨一的替身,却并不打算跟他发生什么关系,只是放在身边看着,当个花瓶一样的摆设。   叶谨一对秦勉是很重要,秦勉也认为自己是爱他的,但要是和叶谨一发生关系,亲吻**……秦勉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   苏砚只是叶谨一的替身,秦勉就更不会和他做那些亲密的事情。   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超出了秦勉的预料范围。   苏砚第一次爬上他的床,要和他发生关系的时候,他拒绝了,但后来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秦勉的大脑和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了一般,苏砚就像个妖精,把他蛊惑了。   秦勉无法拒绝苏砚,他用那双水润又深情的桃花眼看着他,嗓音温柔地喊着先生,眼神和语气里都透露着祈求。   他怎么能拒绝那样的苏砚。   可后来他才知道,苏砚跟他上床不是因为爱他,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跟宋隽相似的工具人。   别人都说秦勉偏执,但他知道,苏砚的思想才是最病态偏执的,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   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上床,仅仅只是因为那人长得像他死去的爱人。   “是不是谁都可以,只要长得像宋隽?”   如果当初苏砚找上的是别人,不是他,苏砚是不是也会跟别人发生关系,只要长得像宋隽就行。   想到这,秦勉就抑制不住地感到愤怒,愤怒之余更多的是难过和痛心。   苏砚夹起一块白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着,才淡淡开口:“秦先生,你想多了。”   那就是否认了,他还是有点儿特别的吧,秦勉在心里这么想着,好歹有了点儿安慰。   他稍微移开了点儿距离,免得待会儿苏砚恶心他的亲吻,又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   “阿砚,你应该像以前一样,喊我先生。”   他不满苏砚对他的称呼已久。   以前苏砚总是喊他先生,温软又顺从,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爱慕。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苏砚那么温柔地喊他先生了。   苏砚不想叫,他想到那天宁星阳给他打电话,也是这么喊秦勉。   本来以为已经忘记了,但他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能清晰地记得那天宁星阳跟他说的每一句话。   ——苏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不是秦总。   ——我是偷偷拿先生的手机打给你的,他还在洗澡。   ——xx酒店3101号房,过来吧。   一字一句,就连宁星阳当时说这些话时得意炫耀的语气,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酒店房间里撞见的那一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苏砚的脑海里。   他们靠得那么近,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就要亲上去了。   谁知道在这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在他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些,苏砚就觉得膈应,像是有数不清的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秦勉看他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指望苏砚真的喊他一声先生。   “才吃了两口,又不想吃了?”   话音刚落,苏砚突然猛地推开秦勉,脚步踉跄着往最近的一个洗手间冲进去。   很快,就听到了剧烈的呕吐声。   秦勉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不过亲了一下苏砚的后颈,连嘴都没有亲,这就要吐了?   已经厌恶到这种程度了么?   好,很好。   秦勉阴沉着一张脸,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着,心脏又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没有谁能忍受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甚至连亲一下都吐。   秦勉攥紧拳头,隐忍克制着情绪,手背上青筋暴起。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实木餐桌上,上面摆放着的饭菜都跟着抖了抖。   吐完了之后,苏砚又回到餐厅,他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额前潮湿的碎发贴着皮肤。   在秦勉阴晴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他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继续进食。   秦勉不再说话,苏砚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一时间,餐厅里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只要吃东西发出的   声响。   苏砚忍着反胃,几乎是强迫自己吃完了碗里的饭,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他放下筷子,看向秦勉,“秦先生,我吃完了。”   秦勉仍然在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如望不见底的深渊一眼,氤氲着浓郁的黑雾。   良久,他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串佛珠,紧握住苏砚的手腕,亲自戴了进去。   苏砚下意识抚了抚佛珠,心里踏实了。   耳边响起男人沙哑中带着自嘲的嗓音:“苏砚,你是知道怎么往我身上捅刀子的。” 第62章 关系缓和   对于秦勉的话,苏砚选择性无视。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后起身,“我先出去了。”   秦勉一言不发地看着苏砚离开的背影,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抬手用力一挥,桌上放着的空碗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哪怕想发泄,他也不会当着苏砚的面。   无论苏砚说什么做什么,对他如何无情,他也不想再伤害到他。   刚走到楼梯口,苏砚就看到那只小布偶猫正在楼梯上追着小花跑,一下子就窜没影了。   布偶猫是大型猫,才三个月,体型就比六七个月的狸花猫大了一圈。   苏砚担心小花被欺负,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谁知道刚走到楼梯转角,就看到两只猫正躺在地板上,身体紧挨着,布偶猫两只爪子扒拉着小花,正在给它舔毛。   而小花依旧懒洋洋地趴着,一副被强迫且生无可恋的模样。   苏砚不由觉得好笑,这布偶猫刚开始恨不得把小花给生吞活剥了,现在怎么又处得这么好了?   看到主人来了,布偶猫停下舔毛的动作,仰着那张甜美的圆脸看向苏砚,夹着嗓子软软地喵了一声,毛茸茸的身体和蓬松的大尾巴看起来特别好摸。   苏砚终究还是没忍住,屈膝蹲下,摸了摸这只有点绿茶倾向的雄性布偶猫。   布偶猫激动得一下子没夹住甜美嗓音,猛地嗷了一嗓子,扑进苏砚怀里。   小花懒洋洋地扫了它一眼,嫌弃地移开视线。   秦勉很快就在第二天发现,苏砚不再对布偶猫不理不睬,甚至还会主动摸它,抱它,冲它笑得温柔。   苏砚既然已经接受了他送的猫,那距离接受他也不远了,秦勉在心里想着,这猫还是有点作用的。   就是那只又肥又懒的狸花猫碍事,秦勉也不是没试过和小花套近乎,打好关系。   可他一靠近,这肥猫就跑,就算靠近了,也不让摸不让抱,一碰就挠人。   也许这肥猫还记恨着小时候的事情。   傍晚六点多,秦勉从公司回来,正好看到苏砚在院子里拿着逗猫棒陪两只猫玩,天边大片绚丽的晚霞,夕阳的光落在青年身上,干净柔和的眉眼里含着几分笑意。   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   秦勉站在原地静默片刻,随后无声地走过去,动作自然地在苏砚旁边蹲下,摸了摸布偶猫的脑袋。   “这只猫还没有名字,你给它取一个?”   苏砚向来是不会理会他的,他也没想过对方会回答。   “你的猫,你来取。”   苏砚的语气依旧冷淡,甚至没有往秦勉那边看一眼。   秦勉的眼底却有几分受宠若惊,当真认真思考了起来,好半晌才开口:“那就叫小甜?正好跟小花配一对。”   苏砚的嘴角隐隐一抽,看到布偶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小花是母猫,虽然这只布偶猫长得是甜美了些,但却是一只公猫。   秦勉:“小美?”   秦勉又想了想,“二狗怎么样,都说贱名好养活。”   苏砚不再搭理他。   倒是布偶猫嗷了一嗓子,挥着前爪就朝秦勉扑过去。   秦勉一把抓住它的爪子,随后将猫拎起来,对着苏砚说:“你看,它也同意了。”   苏砚无话可说。   于是,布偶猫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名字,二狗。   秦勉知道苏砚不想跟他待在一起,没待多久就起身离开了,照例向林叔询问苏砚今天的情况。   林叔终于不再愁眉苦脸,笑着说:“苏先生今天一日三餐都准时吃,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还有心情逗两只猫玩。”   秦勉稍稍放心了些,但想到是因为他将那串佛珠还给了苏砚,苏砚才变成这样的,他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在这之后的半个月里,苏砚每天都准时吃饭,也不再那么抗拒秦勉的靠近,有时候秦勉跟他说话,他还会回应两句。   秦勉每晚都要抱着苏砚睡觉的,刚开始他还会抗拒,现在已经习惯了,甚至睡着睡着还会主动躺进秦勉怀里。   能抱,只是仍然不能亲。   不管这些改变的背后是因为什么,秦勉已经满意了。   一场会议开到晚上十点半,秦勉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结束会议就立刻开车回别墅。   追在后面还想跟秦总讨论一下问题的公司高管们,全都被秦总不耐烦地打发走了。   “秦总最近怎么都那么急着下班?”   “你们没听说吗,那个叫苏砚的老师,就被秦总关在家里养着呢。”   “天天那么早回去,肯定是为了那位苏老师。”   几个中年秃头的公司高管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嗨……没想到咱家秦总也学别人家总裁搞强制爱那套。”   “你们懂什么,我女儿说的,现在总裁们之间就流行这些,豪门恩怨,虐恋情深。”   ……   深夜十一点多,秦勉才回到别墅。   屋里的灯都关了,秦勉心里惦记着苏砚,不知道现在睡了没。   忙了一天,他现在只想抱着苏砚睡一觉。   秦勉进了门,换了鞋,连外套都来不及脱,便长腿阔步往里面走去,没想到刚走进客厅,就看到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开着。   暖黄昏暗的灯光下,心心念念的人就靠在沙发角落里睡着,身上盖着一条毛毯,睡得安静。   柔和的光线洒在他身上,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   两只猫正紧挨着躺在旁边的位置,同样睡着了。   秦勉的内心在这一刻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很柔软,似乎有一股暖流在涌动着,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他放轻脚步,走到苏砚跟前屈膝蹲下,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绘着眼前的人。   许是被吵醒了,苏砚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眉眼间还有几分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慵懒和迷茫。   “先生,你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的嗓音有些哑,语气却很自然,像是做了上百遍一样。   秦勉的身体却微微僵硬了一瞬,呼吸也是一滞,心中压抑着喜悦的情绪。   他握住苏砚的手,仰头看着他,嘴唇嗫嚅了两下,好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阿砚,你刚才喊我先生了?”   苏砚微微一怔,随后不着痕迹地推开了秦勉的手。   “你听错了。”   秦勉不跟苏砚计较这个,“好,那就当我听错了,那你坐在这里是不是要等我回来?”   苏砚抿了抿唇,没回答。   秦勉就当他默认了,以前苏砚要等他回家,也总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都会给他准备宵夜,煮云吞,饺子,或者面条。   哪怕口味清淡,只放几根青菜,味道也是好的。   因为有人在等他回家,他不再孤独,他也是有人爱的。   如今再回想起来,就像做梦一般,现在梦醒了,他始终也没有得到过苏砚的爱。   “阿砚,我想吃你做的云吞了。”   苏砚轻蹙了一下眉,秦勉以为他要拒绝,结果却听到他平静地说了句:“厨房里没有云吞。”   没有拒绝。   像是怕苏砚要反悔,秦勉又急忙补充:“也不一定要云吞,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他维持着半蹲在苏砚面前的姿势,抬起头望着苏砚,黑色的眼眸里盛着几分期待,竟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般小心翼翼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苏砚极轻地点了点头。   秦勉嘴角扬起,流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握着苏砚细瘦的脚腕,亲自给他穿上居家鞋。   苏砚不自在地挣脱秦勉的手,起身往厨房走去。   冰箱里的食材还是挺多的,有面条,鸡蛋,蔬菜和各种肉类。   “煮面条怎么样?”   秦勉立刻答应,“好,我来给你打下手。”   说着,他就拿起旁边挂着的黑色围裙,站在身后亲自给苏砚系上。   苏砚没有再说话,沉默地从冰箱里拿出面条,青菜和两个鸡蛋。   秦勉身上还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他随手脱了外套,挽起衬衣袖子,拿出蔬菜开始仔细地清洗起来。   他极少进厨房,穿着一身昂贵考究衬衣西裤的英俊男人,站在流理台前忙活,有种居家贤惠好男人的感觉,极为赏心悦目。   苏砚扫了一眼,无波无澜地收回视线。   煮面条简单,十分钟就搞定了,先煎上两个鸡蛋,再加水放入面条和青菜,最后撒上葱花。   最后盛上来有满满的一大碗。   秦勉又拿来一个小碗,装了点面条和青菜煎蛋,推到苏砚面前,磁性醇厚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柔和:   “阿砚,你也陪我吃点,林叔说你晚上又没有吃多少。”   他跟哄挑食的孩子吃饭一样,“不多,就几口,行吗?”   苏砚倒也没有拒绝,接过秦勉递过来的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真乖。   秦勉满意地收回视线,也开始吃起来。   即便盛了点给苏砚,他面前的大碗还是满的,苏砚的厨艺其实一般,自然比不上星级酒店的大厨,但秦勉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是苏砚做的。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间,餐厅里只有进食的细微声响,气氛难得有些和谐。 第63章 憋太久了   秦勉正低头吃着面条,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双筷子,将夹着的煎蛋送进了他的碗里。   秦勉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人,嘴角抑制不住地要往上扬,“阿砚,你将鸡蛋让给我吃吗?”   苏砚低头夹了根青菜,不看他,淡淡道:“不想吃,别浪费。”   秦勉依旧高兴,不管怎样这都是苏砚夹给他的。   他吃完了那一大碗面条,才舍得吃那颗煎蛋。   要说人这种生物确实奇怪,当初苏砚对秦勉是百般的好,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还送到公司,甚至亲自给他剥虾。   当时的秦勉只觉得苏砚做这些很多余,没有丝毫动容。   现在苏砚只是给他煮碗面,夹个鸡蛋,他就觉得满足喜悦。   有时候人就是犯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吃完了宵夜,已经将近十二点。   两人回到卧室,苏砚已经有点困倦,秦勉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摸摸他柔软的发丝。   “我去洗个澡,你先睡。”   苏砚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秦勉想亲他,早就想了,还想做些更亲密的事情,进入他,占有他。   但想到苏砚恶心他的亲近,吐得浑身无力脸色惨白的模样,秦勉又硬生生忍住了。   秦勉在浴室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苏砚虽然精神不济,但大脑却是清醒的,所以能听到覆盖在水声下的压抑克制的着喘息。   浴室门打开,被子掀开,带着一身水汽的男人在他身边躺下,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手臂紧紧地搂住他,呼吸喷洒在颈侧。   秦勉每天晚上都这么抱着苏砚睡,有时候会亲亲他的发顶或者耳朵和脖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苏砚的发顶又被亲了亲,耳边响起男人压低了的声音:“阿砚,晚安。”   秦勉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谁料原本以为睡着了的苏砚突然翻了个身,面对着秦勉,彼此的距离似乎都拉近了不少。   秦勉睁开眼睛,卧室里没有开灯,看不清怀里人的神情,“怎么?睡不着?”   苏砚:“秦勉,我想出去工作。”   说话间,他的呼吸落在秦勉的胸膛里,带着丝丝热气。   秦勉总算明白苏砚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了,原来是有所求。   他倒不觉得意外,这才是合理的。   苏砚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的态度发生改变,说不上有多失望,但终究还是有一点的。   见秦勉没有回答,苏砚继续道:“你难道真想把我关一辈子?”   秦勉放在苏砚腰上的手加重力道,将人往怀里拉近了些,平静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不想着逃跑,我又怎么会关你?”   苏砚似乎是不高兴了,抬手去推他,又要转过身去。   秦勉捉住苏砚的手腕,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薄唇几乎贴上了怀里人的额头,“生气了?我又没说不答应。”   苏砚跟他发脾气,这种感觉对于秦勉来说还挺稀奇。   以前苏砚对他从来都是千依百顺的,别说发脾气了,都没有冲他大声说过话,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除了那一次……苏砚的生日那天。   秦勉倒希望苏砚不高兴了就冲他发脾气,要打要骂都行,总好过沉默不语,把他当成陌生人。   苏砚挣动着被攥住的手腕,语气冷了下来:“秦勉,我不是你豢养的宠物。”   秦勉将他的手拉近,放在唇边亲了亲他的手背,低笑一声道:“你当然不是,宠物哪有你这么不听话的,你还比不上那两只猫。”   两只猫给点吃的喝的就行了,吃饱喝足了就睡,哪里会整天想着往外跑,那么大的院子够它们撒欢了。   苏砚倒好,吃得比猫还少。   秦勉似是妥协地轻叹了一口气,“想出去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苏砚不挣扎了,“什么?”   两人在黑暗中交流,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身体极其亲密,但又隔着极远的距离。   “无论去哪儿,都得让保镖跟着。”   “你想继续当老师也行,秦氏旗下投资了一所私立学校,你可以去那儿工作。”   那所英德中学是宋隽曾经就读过的学校,秦勉自然不会让苏砚再去那儿任教,让他天天睹物思人么?   秦勉没那么大度。   秦勉提出的就是霸王条款,苏砚轻蹙了一下眉,正欲开口,秦勉像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先一步道:“没得商量。”   “如果你不想出去,那更好。”   苏砚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秦勉不会再让步,能出去,总比一直困在别墅里好。   目的已经达成,苏砚翻了个身,再次将背影留给秦勉,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谁料他的腰突然被一双大手扣住,紧接着被迫转了个身,再次面对着秦勉。   秦勉的掌心往上,扣在苏砚的后颈上,让他无法往后退,“在客厅里等我回来,还做宵夜给我吃,就是为了出去?”   苏砚偏过脸,抿着唇不说话。   秦勉强行将他的脸转过来,凑近了些,两人鼻尖几乎贴上鼻尖,“亲我一下,就不跟你计较。”   顿了顿,他又补充:“你也不想我反悔吧?”   赤裸裸的威胁,偏偏还拿捏住了苏砚的七寸,他绷紧了脸,咬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无耻。”   在秦勉看来,苏砚就连骂人都是可爱的,完全没有杀伤力,还不如骂一句恶心。   虽然嘴上这么骂着,但为了那一点相对的自由,苏砚到底还是屈服了。   他凑过去,往秦勉的脸颊上亲了亲。   跟以前那大胆的要被关小黑屋的尺度相比,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实在太过于清水。   秦勉却满足了,心脏就像吸足了水的海绵一样,涨了起来。   他也不奢求苏砚能亲他的唇,免得大半夜的又冲进洗手间连酸水都吐出来。   秦勉在心里自嘲。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生理反应。   那抵在腿间的东西实在是太明显,苏砚想不注意都难,他脸色顿时变得微妙又难看了起来。   只不过亲了一下脸颊,秦勉竟然都能……   秦勉仍然紧紧将苏砚桎梏在怀里,顶着他,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男人的语气却很坦然。   “憋太久了,你又不让我碰。”   苏砚咬牙,脱口而出:“可你刚才明明……”   明明在浴室里解决过了。   秦勉像是看到了苏砚的窘迫,终于好心松开了手。   他一边起身往浴室走去,一边道:“你先睡,我再去解决一下。”   苏砚又被迫听了一遍浴室里的动静,这回秦勉连花洒都没有开,没了遮掩,那浓重的喘息声便格外明显,低沉又性感。   苏砚毫无睡意,越听越精神,干脆掀起被子盖住了脑袋。   第二天,秦勉当真放苏砚出门了,只是身边还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保镖,手臂比苏砚大腿都要粗的那种。   无论走到哪儿都跟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就连上厕所都一左一右守在洗手间门外,分外惹眼。   这阵仗,还不如不出门。   也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富二代正好在街上碰到了苏砚,还偷拍照片发到狐朋狗友的群里,一下子就传开了。   ——不是说秦总把这小情儿当金丝雀养着关在家里么,怎么现在让出来了?   ——这秦总看得够紧的啊,连出门都让保镖跟着,是不是生怕苏砚跑了?   ——秦总有钱有势,跟在他身边就偷着乐吧,这姓苏的就是不识好歹。   ——你们可别忘了,人苏砚心里还装着白月光朱砂痣呢,秦总只是个替身。   ——兄弟你可悠着点儿,要是让秦总看到你就死定了。   作为当事人的苏砚自然不知道这些,倒是许久没见过的陶颂乐给他发了那张被偷拍到的图片,并附带文字:   ——姓苏的你怎么还整这死动静   苏砚并没有保存陶颂乐的手机号码,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于是回复了句:   ——请问你是?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句:   ——我是你爹!   这熟悉的语气,除了那位骄纵的陶小少爷也没谁了。   苏砚没打算回复,对方又发来消息:   ——喂,我就在你附近,见一面吧   ——妈的又不回消息,本少爷邀请你是你的荣幸,别不识好歹!   ——姓苏的我知道你在看消息,别他妈装死!   ——定位   ——赶紧带着你那俩跟班过来!   陶颂乐又开始信息轰炸,看到这些文字苏砚都觉得聒噪,正好他也不想那么早回别墅,不想见到秦勉,想了想就答应了。   对方发来的定位就在附近,某家高档咖啡厅。   苏砚带着那两个甩不掉的保镖过去了。   几分钟之后,苏砚就到咖啡厅,陶颂乐还没有过来,他点了两杯咖啡,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那俩黑衣保镖依旧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笔直地站在旁边,跟他们的主子一样瘫着张脸,不苟言笑。   没一会儿,苏砚就看到了陶颂乐,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俊朗青年,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跟苦力一样跟在陶颂乐身后。   陶小少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仰头往青年脸上亲了一口,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青年就高兴地离开了。 第64章 能活到五十岁算你命好   陶颂乐推门走进咖啡厅,斜着眼睛扫了眼那俩保镖,然后在苏砚对面坐下。   他向来不客气,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一开口就是吐槽:“你这俩跟班跟秦勉哥一样瘫着张脸,看着就烦。”   苏砚有些不解,他记得陶颂乐之前有多喜欢秦勉的,一直热脸贴冷屁股。   现在怎么变了态度?   陶颂乐放下咖啡杯,一扬眉又骄傲地说:“看到刚才跟我一起过来的帅哥没?”   “本少爷鱼塘里养的其中一条鱼,跟狗一样,粘人粘得不行。”   苏砚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陶颂乐看着他这反应,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不喜欢秦勉哥了,现在大把人喜欢我,追在我屁股后面跑,我还瞧不上他。”   旁边两个站得跟木桩一样的保镖差点儿没绷住,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   秦总要是知道自己被别人这么嫌弃,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苏砚沉默了一瞬,嘴角隐隐抽了抽,这才开口:“看出来了。”   陶颂乐像是没看见,继续扬着下巴道:“咱俩现在不是情敌关系。”他假模假样的咳了一声,勉为其难道:“所以,本少爷可以勉为其难跟你当个朋友。”   苏砚实在看不懂这位小少爷的脑回路。   他再次陷入沉默,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好半晌才哦了一声。   陶颂乐啧了一声,皱着眉,瞪着眼睛,不满意苏砚的反应。   “怎么?你还不乐意?”   苏砚:“……乐意。”   陶颂乐又冷哼了一声,勉强满意:“这还差不多。”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表情又变得微妙僵硬起来,欲言又止,张嘴又闭嘴,好半晌都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苏砚看着他这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这小少爷人倒是不坏,确实像陶泽川说的那样,被家人宠得骄纵任性了些,敢爱敢恨,单纯得可爱。   “陶小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陶颂乐顿时急了,色厉内荏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好好坐着!”   苏砚纹丝不动,根本就没打算起身离开。   “那个,之前不是有人骗你,把你关在了会所的洗手间里面吗?”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秦勉在邻市的会所喝酒,跟别人玩游戏输了,发消息给苏砚让他过去接他。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苏砚还生着病,开了上百公里的路程去到会所。   结果秦勉早就离开了,根本没想过苏砚真的回来。   当时有个男人说秦勉在洗手间里,结果苏砚就被骗了,被关在洗手间里出不来。   “那个傻|逼对我有意思,想追我,所以才擅作主张把你关起来的,还说帮我报仇。”   “他妈的老子还用得着他替我报仇!”   “我那时候是不喜欢你,讨厌你,但还不屑用那用下三滥的手段。”   陶颂乐偏过脸去,不看苏砚,小声嘟囔:“虽然这事不是我做的,但到底跟我有关系。”   也许是很少说这些话,他耳根子也憋红了,声音越来越小就跟蚊子似的:“所以,对不起。”   苏砚看着陶颂乐这模样,不由轻笑了一声,然后就被对方一个眼神瞪了过来。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本少爷纡尊降贵给你道歉,你竟然不识好歹,还笑话本少爷!   苏砚敛了敛神色,善解人意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陶颂乐这才收回了瞪人的目光,觑着对面身形单薄,皮肤白得近乎病态的苏砚,又开始别扭了。   “那个,秦勉哥是不是对你不好,我都听说了,他把你关在别墅里不让你出去。”   苏砚饮了一口咖啡,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现在不是出来了么?”   “不是还有两个傻大个跟着你吗?”   陶颂乐扫了眼旁边守着的俩保镖,丝毫不客气地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俩保镖:“……”   翻完白眼之后,陶颂乐用小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液,小声嘟囔:“我看秦勉哥是疯了,你也是个疯子,你俩正好凑一对。”   姓苏的如果不是疯子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把秦勉哥当一个死人的替身,所以自己也心甘情愿当另外一个死人的替身。   苏砚笑了笑,存了点儿逗弄小孩儿的心思,“你这是在关心我?”   果然,陶颂乐的耳根子又红了几分,满脸写着别扭和不自在,哼了一声道:“少自作多情。”   天天整这死动静。   他才不乐意掺和进来呢,陶颂乐在心里吐槽。   但想想苏砚对秦勉又没有感情,肯定是被迫待在秦勉身边的,连人身自由都失去了,指不定还会受怎样的折磨和羞辱,陶颂乐又改变了主意。   “不过,秦勉哥要是真欺负你的话,我就……”   “就什么?”   话还没说完,一道漠然的阴沉沉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陶颂乐语气一顿,缓缓抬头看去。   就看到了秦勉那张面瘫死人脸。   陶颂乐肩膀缩了缩,顿时有些怂了,虽然嘴上骂着秦勉,但真的见到本尊,他心里还是害怕的。   “就……就报警抓你。”   当然,最后几个字是在心里说的。   秦勉没心思跟陶颂乐计较,他走到苏砚身边,脸色又稍稍缓和了些。   “阿砚,今天都去哪儿了?”   苏砚的脸色冷淡下来,“你不是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不仅知道,还找到这里来了。   秦勉自然是不放心的,苏砚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两个保镖都是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   陶颂乐不想再待下去,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了苏砚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简言之就是爱莫能助,好自为之。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陶颂乐关系那么好了?”   见苏砚没有回答的意思,秦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牵起苏砚的手,“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砚轻拧了一下眉,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什么地方?”   秦勉改为握住苏砚细瘦的手腕,“待会儿就知道了。”   私家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在某处安静的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走进去还能闻到一股特别的中草药香味,院子里种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应该都是中草药。   一位穿着盘扣唐装,头发花白的老年人正站在里面,拿着浇水壶给植物浇水。   秦勉牵着苏砚走过去,冲老人客气地喊了一声:“宋老先生。”   听见声音,老人将挂在脖子下面的老花镜戴上,眯缝着眼睛看向秦勉和苏砚,随后和蔼地笑了笑。   “小秦来了啊。”他又看向苏砚,“这年轻人就是你说的爱人?”   爱人……苏砚面上平静,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讥讽。   秦勉脸上似乎浮现一抹笑意,“是的,他就是苏砚。”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苏砚冲老人颔了颔首,温和客气地笑了笑,“您好。”   宋老哎了一声,眯着眼睛将苏砚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身体倒是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虚。”   苏砚嘴角轻轻抽了抽。   他这才知道老人是盛京出了名的中医,已经退休十来年了,这期间极少给人看病。   还是秦勉亲自跑了几趟,才请得这位老中医出山的。   苏砚这身体秦勉看在眼里,再这么折腾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必须得好好调理。   堂屋里,宋老给苏砚把了把脉,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再次得出结论:“虚,虚得很。”   苏砚:“……”   宋老皱着眉,语重心长道:“你这身体亏空得厉害,哪哪都有问题,尤其是胃,再这么折腾下去,能活到五十岁都算你命好。”   苏砚听了之后倒没什么反应,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倒是旁边的秦勉,脸色登时就变了,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一颗心陡然悬了起来,什么叫能活到五十岁都算命好了?   苏砚连五十岁都活不到?   秦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艰涩地开口:“宋老先生,您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宋老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倒也不用太过于担心,积极配合治疗就行。”   他们都不知道,宋老虽然医术高明,但他给人看病有个习惯,总爱吓唬病人,将病情说得严重些,防止病人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听了宋老的话,秦勉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但又没有落到实处。   他弯腰冲宋老鞠了一躬,语气郑重而诚恳:“那就拜托您了。”   苏砚看着眼前弯腰鞠躬的男人,有点陌生,他从未见过秦勉如今的模样,恳求别人做什么事情。   苏砚垂下眼,无意识地拨了拨腕上的佛珠。   宋老虚虚地扶了秦勉一把,笑着说:“没事没事,你们虽然是同性情侣,感情倒是很好。”   秦勉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苏砚,没说话。   苏砚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怕是告诉他活不了几个月,都不会有丝毫动容。   在宋隽死去的那天,苏砚的心就死了。   像是有一把钝刀抵在秦勉的脖子上慢慢地磨着,一阵一阵的钝痛。 第65章 克制点   半个月后。   下午,下课铃声响起,穿着西式制服的学生们撒欢似的从教室跑出来。   苏砚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讲台上的书本用具。   “苏老师明天见啊!”   苏砚抬眸冲打招呼的学生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抹温和笑意,“明天见。”   收拾完东西,苏砚往学校后门走去,其中一辆私家车旁,两个强壮的保镖正站在那儿等着,恭敬地喊了一声:“苏先生。”   苏砚没给出回应,径直上了车。   他在这所秦氏旗下投资的贵族私立学校里任教了两个星期。   他要在校园里上课,保镖自然是不能随时跟着的,但他们会一直守在学校门口,不管前门还是后门,都有秦勉的人手在守着,想跑也跑不了。   苏砚并不想回秦家,不仅仅要面对秦勉,还要喝那些又苦又涩的中药。   自从上次看了那位老中医之后,他每天都得喝满满的一碗中药调理身体,好几碗水才熬成一碗,可见味道有多奇怪。   苏砚极其抗拒喝药,他宁愿多吃两碗饭,也不要喝中药。   有时候他还会偷偷把药倒进马桶里冲走,但每次都会被秦勉发现,最后还是得喝。   秦勉很看重这件事情,在那之后,他都会亲自盯着苏砚喝药,劝哄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总之药是一定要喝的。   他心里始终记得老中医说的,苏砚活不过五十岁那句话。   他要苏砚在他身边待一辈子。   刚踏进别墅大门,苏砚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难闻的药味,飘荡在别墅的每个角落里。   他嫌弃地拧了拧眉。   “苏先生,你回来了,准备洗手吃饭了。”   “好。”   这段时间,苏砚虽然吃得少,但一日三餐都是准时吃的。   平时秦勉要是在的话,就会亲自盯着他吃饭,要是不在,那就换成林叔盯着。   今天秦勉还没回来,在林叔的紧盯着的目光下,他吃了大半碗米饭,青菜吃得多一些,肉就吃了几块便放下了碗筷。   “苏先生该喝药了,小心烫。”   林叔从厨房里端来一碗中药,放在苏砚面前,黑糊糊的,还冒着热气,光是闻起来就很难受了。   苏砚面不改色,平静道:“等放凉一些再喝,林叔你先去忙吧。”   “好,那你记得喝。”   等林叔离开之后,苏砚才将那碗药推远了些,漂亮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嫌弃。   苏砚的视线在餐厅里扫了一圈,就他一个人。   他端起那碗药,迟疑片刻,旋即起身走到角落的高大盆栽前。   反正秦勉今天不在,倒了也发现不了。   苏砚心里这么想着,正欲将药倒进盆栽里——   “阿砚,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苏砚的心里一咯噔,同时手一抖,黑乎乎的药汁差点儿洒了出来。   回来得真及时,怕不是掐指算过的。   苏砚腹诽了句,随后端着那碗药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没什么。”   秦勉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戏谑,似笑非笑,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出这种偷偷把药倒掉的事情。”   “阿砚都这么大了,应该不会吧?”   苏砚知道秦勉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懒得搭理对方,端着药重新坐在餐桌前,盯着那黑糊糊的药汁,似是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随后仰头将药喝下。   然而才喝了一口,他就再次将碗放下,眉头和鼻子都皱了起来。   秦勉就喜欢看苏砚喝中药,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总会流露出几分孩子气。   过去的苏砚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阳光开朗,对谁都很善良友好,但又有几分男孩子的顽皮。   秦勉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后拉开椅子在苏砚旁边坐下。   “怎么不喝了?”他明知故问。   苏砚:“太烫了。”   闻言,秦勉抬手摸了摸碗壁,温热的。   他眼里又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摸了摸苏砚的脑袋,跟哄孩子似的说道:“趁热喝,待会儿就凉了。”   “乖,一口气喝完它。”   苏砚受不了秦勉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手臂上能起一层小疙瘩,跟居心不良的变态一样,还不如冲他发疯。   他偏过脑袋,躲开秦勉的手,重新端起碗,忍着那股难闻的味道一口气将剩下的药汁喝完,皱着眉接过秦勉递过来的白开水漱口,一颗白色的奶糖突然送到他嘴边。   秦勉捏着糖,那冷峻的眉眼仿佛柔和了下来,“张嘴。”   那股怪异的苦味在口腔里肆意蔓延着,真的太苦了,所以苏砚还是将那颗糖咬进了嘴里。   浓郁的甜味和奶香味包裹着口腔,逐渐覆盖了那层苦味,苏砚紧蹙着的眉终于舒展了。   秦勉抽了张纸巾,仔细地擦着他嘴角不小心沾上的药渍,“明天再跟我去宋老先生那里检查一下。”   听了这话,苏砚又拧了拧眉,稍稍偏过脸,语气冷淡:“要上课,不去。”   秦勉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下班之后再去。”   苏砚抿了抿唇,仍然有些不情愿,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嘀咕:“看了也没什么作用。”   秦勉:“有作用。”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年那张漂亮的脸,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只是变化不大,不留意看是看不出来的,秦勉天天盯着苏砚的脸看,所以能察觉得出来。   看着看着,秦勉突然从喉间碾出一声闷笑,“我看你就是怕吃药,跟个小孩儿似的。”   苏砚被轻而易举地戳中了心思,绷着脸,不说话。   秦勉思酌片刻,再次开口:“这样,只要你乖乖看病喝药,我就撤走你身边的保镖。”   听了这话,苏砚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惊喜,而是警惕和不相信,“为什么?”   以秦勉的性子,不可能这么轻易退让妥协。   秦勉面上一派坦然,指尖轻点着桌面,不紧不慢道:   “我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不想着逃跑,我就不会再关着你。”   他倏然靠近,鼻尖几乎碰上苏砚的鼻尖,秦勉直直地盯着苏砚的双眸,轻声问:“阿砚,能做到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砚的脸上,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能做到看病喝药,还是能做到不逃跑。   苏砚没回答,只是说了句:“我明天跟你去。”   秦勉抬手摁在他的后颈上,带着几分薄茧的指腹轻轻捏了捏那处的皮肉,“这才对。”   没有再追问刚才那个问题。   第二天下午,苏砚上完自己的最后一节课就离开了,此时还不到放学时间,门口只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那两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保镖也不在。   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秦勉那张成熟冷峻的脸,眉眼却有几分柔和,“阿砚,上车。”   苏砚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任由秦勉倾身过来给他系上安全带。   紧接着秦勉从旁边拎起一个纸袋递过来,“饿不饿?给你带了下午茶。”   见苏砚没有反应,他又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盒水果捞,还有造型精致的小蛋糕,问苏砚:“想吃蛋糕还是水果?”   苏砚沉默了一瞬,“水果。”   然后他就看着秦勉打开盖子,用叉子插了一块芒果递到他手边。   苏砚迟疑片刻,才接过去,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秦勉对一个人上心的时候,确实可以很体贴,细心呵护备至,或许他曾经就是这么对待叶谨一的。   苏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不会因为对方的这些用心体贴而产生动容,这不能掩盖秦勉禁锢他自由的事实。   —   “不错,你的身体比之前好了点儿,看来有准时喝药,但还是虚。”   “我再给你开几副中药,一步步来,喝上一年半载的也就差不多好了。”   听到宋老的话,苏砚的脸色仿佛又苍白了几分,还要喝一年半载,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噩耗。   秦勉看着他这反应,漆黑的眼眸里闪过几分笑意,谁知道被苏砚瞧了个正着。   他抬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看向宋老,正色道:“那就麻烦宋老先生了。”   宋老摆摆手,“不麻烦。”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宋老眯缝着眼睛,目光在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这才慢悠悠道:“在**上面,你们也要克制点,最好什么都别做,伤身。”   他又强调:“小苏这么虚,可经不起折腾。”   苏砚听到这些话,整个人都要石化了,脑海里只重复地浮现一个字:虚。   当着老人的面,他耳尖不禁红了红,尴尬又窘迫。   秦勉倒是很坦然,“嗯,我们会注意的。”   实际上,他就是想做点什么,条件也不允许。   这一个多月以前,他顶多就是抱着苏砚睡觉,亲亲耳朵或者脸颊。   苏砚不喜欢他的触碰,刚开始的时候一亲嘴就吐,给秦勉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有一回他趁着苏砚睡着了再亲他,心想不知道总不会吐了,谁知道刚亲下去,苏砚就醒过来了。   结果,当然是照例吐得昏天黑地。   自那以后,秦勉就克制着不再去碰苏砚的唇,即便他心里的欲望在翻腾着,没有一刻停歇。   疯狂地想抚摸他,亲吻他,进入他,占有他。   让他从里到外都染上他的气息,只属于他。 第66章 再遇宁星阳   转眼又过去半个月,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苏砚又喝了半个月的中药,仿佛整个人都在药罐子里泡了许久一样,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带着淡淡的中药味。   他刚开始觉得这药味难闻,后来渐渐习惯了,倒也能接受。   秦勉似乎很喜欢这股味道,总是喜欢抱着他,将脸埋进他的后颈,深深地呼吸着,像个变态。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的皮肤上,一片滚烫,苏砚不自在地往前缩了缩,伸手去推后面的脑袋。   “放我下来!”   秦勉的手臂牢牢地圈在那截纤细的腰上,纹丝不动,苏砚则被迫坐在他的大腿上,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因为他挣扎起来,秦勉腿间那根沉睡着的东西就会醒过来,顶着他的臀部。   以前就试过好几次。   秦勉终于抬起头来,依依不舍地啄了啄苏砚后颈那块白瓷一般的皮肤,此时被他吸得微微泛红。   “明天是秦氏成立六十周年的纪念日,会举办晚宴,你跟我一起去。”   苏砚:“不去。”   他以什么身份去?被秦氏总裁囚禁在别墅里的金丝雀吗?   苏砚在心里讥笑。   秦勉下巴抵在苏砚的肩膀上,握着他的手,轻轻捏着他骨节细瘦修长的手指,像小孩儿一样把玩着,淡淡道:“只要你去,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让保镖跟着你了。”   “之前我说过,只要你乖乖看病喝药,我就会撤走你身边的保镖。”   秦勉握起苏砚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他的手指,放轻了声音:“阿砚最近都挺乖的。”   苏砚指尖蜷了蜷,随后抽回了手。   翌日——   周六不用上课,秦氏的造型团队在下午就过来别墅这边了。   秦勉还在公司里忙。   苏砚坐在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摆弄着他的发型,怀里还抱着圆滚滚的狸花猫,小家伙揣着两只前爪,懒洋洋的又在睡觉。   脚边那只叫二狗的布偶猫扒拉着苏砚的裤腿,试图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在苏砚低头看过来的时候,二狗就开始在地板上打滚撒娇,露出柔软的肚皮,软软地叫了两声。   造型师由衷感叹:“这只布偶猫还真可爱,长得跟小仙女一样。”   这位苏先生的脸也长得真好看,皮肤白皙干净,眉眼精致,皮相和骨相都是一绝,素颜状态已经秒杀很多明星小鲜肉了。   气质也好,温润如玉,又带着几分病美人的脆弱感。   也难怪能俘获秦总的芳心,这样的美人谁能不爱呢。   “它是一只爱撒娇的公猫。”   苏砚抿起唇角冲造型师笑了笑,随后把布偶猫抱起来,也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两只猫顿时挤成了一团。   造型师还在回味着刚才看到的笑,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美人笑起来就更美了。   等做好发型,换上衣服和配饰,造型师更是看呆了。   晚上七点,秦勉才从公司回来,亲自接苏砚去晚宴现场。   等看到坐在客厅里撸猫的苏砚后,他也不免微微愣神。   苏砚穿的是他亲自挑选的黑色定制西装,还没有穿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外面是修身的黑色西装马甲,勾勒出纤细柔韧的腰身。   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刘海抓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让那张俊秀的脸更具有冲击性。   纤细的手腕上仍然戴着那串佛珠,此时正低垂着眼眸,轻轻摸着狸花猫的下巴,唇角噙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叫人看了就无法挪开视线。   “阿砚。”   苏砚抬眼看去,在看到秦勉之后,嘴角的笑就敛去了。   秦勉有那么一瞬间,深深地嫉妒着这两只猫。   “到时间了,走吧。”   秦勉拿起旁边挂着的西装外套,亲自给苏砚穿上,随后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毫不意外,等秦勉牵着苏砚走进晚宴现场的那一刻,就瞬间引起轰动,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一来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外表,二来是因为圈子里最近疯传的关于他们的八卦。   什么替身白月光,爱而不得,强制爱囚禁之类的,各种传言都有,都能写成一本二十万字的小说了。   而现在,八卦的当时人就站在他们面前,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   秦总居然带着苏砚过来了,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   看起来也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啊?   实际上是因为苏砚的手被秦勉握得死死的,无法挣脱。   他面上看着平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松手。”   听到这话的秦勉却偏过脸靠近,薄唇擦过苏砚的耳廓,不紧不慢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松。”   特别欠揍。   这画面在旁人眼里看来,格外亲密。   他就是故意让这些人看到,像是在宣誓所有权一般,苏砚是他的人。   苏砚气得咬了咬牙,绷着一张脸。   秦氏成立六十周年晚宴,作为公司掌权人,秦勉自然要忙着应酬。   受邀来参加晚宴的还有圈子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秦勉牵着苏砚主动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寒暄,还主动向他们介绍苏砚,说这是他的爱人。   这种场合之下,苏砚总不能反驳什么,只得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冲老前辈们笑笑,暗自在心里骂秦勉厚脸皮。   后来应酬的人多了,秦勉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苏砚。   最后还不忘搂着苏砚的腰,低声交待了一句:“那边有吃的,别离开我的视线太远。”   啧……旁边的宾客在心里咂舌,这秦总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小情儿啊。   苏砚拿着一杯红酒,找了个安静偏僻的角落坐下,心不在焉地喝着红酒。   周围还是有人频频望向他,带着打量和探究,但没有人敢主动上前搭讪,那可是秦总的人。   还是有例外的。   “苏老师,好久不见哈。”   元皓笑眯眯地冲苏砚挥了挥手,正想在苏砚旁边坐下,结果就被人不客气地往外一推,陶颂乐一屁股坐了下来。   元皓啧了一声,“小乐乐你不讲武德啊!”   陶颂乐懒得搭理他,转头瞪着苏砚,不悦道:“苏砚,我刚才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理我?”   苏砚面上露出一丝疑惑,陶颂乐什么时候跟他打招呼了?   迎面走来的陶泽川随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杯红酒,似笑非笑地冲苏砚抬了抬下巴。   陶颂乐:“看到没,我刚才就是这样冲你打招呼的。”   苏砚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他还以为这是挑衅。   陶泽川饮了一口红酒,在侧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话是对苏砚说的:“最近过得怎么样?”   苏砚弯起唇角,冲他礼貌性地笑了笑:“还可以。”   他最近倒和陶泽川有联系,主要是因为小花。   以前是陶泽川时不时给他发小花的照片和视频,现在小花在他身边,则轮到他给陶泽川发了。   除了与小花有关的事情外,两人也会偶尔聊上几句。   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元皓和陶颂乐的视线在苏砚和陶泽川身上来回打量。   元皓:“不是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陶颂乐:“哥,你竟然偷偷背着我勾搭苏砚!”   苏砚嘴角微微一抽,陶泽川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弟弟的后脑勺上,“什么叫勾搭,小心被你秦勉哥听到了,就他那小心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在不远处跟商业伙伴闲谈的秦勉突然偏头往这边扫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陶颂乐抱着胳膊冷哼一声,小声嘟囔:“听到了又怎样。”   他视线在苏砚和陶泽川身上扫了一圈,“我看你俩也挺般配,干脆凑一对得了。”   总比跟秦勉哥那个大**在一起好。   苏砚和陶泽川还没给出什么反应,旁边的元皓差点儿一口红酒喷出来。   “乐乐啊,你可长点心吧。”   圈子里谁不知道秦哥跟苏砚那档子事儿,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秦哥抢人,下场一定极其惨烈。   要是陶泽川真敢抢,那兄弟都没得做了。   陶颂乐悄悄往秦勉那边扫了一眼,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才不以为然道:“我就随便说说,又不可能。”   陶泽川眼里闪过一抹异色,随后神态自若地饮了一口酒,没说话。   苏砚也没当一回事,他放下酒杯,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十分钟后,苏砚从隔间出来,站在洗手池前仔细地洗手。   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苏砚不经意间从面前的镜子看到了进来的人,第一感觉是有点熟悉。   很快,那人就走到苏砚身边,双手放在旁边的洗手池里,自动感应的水龙头开启,那人低头洗着手,缓缓开口:“苏先生,好久不见。”   苏砚洗完手,抽了张纸巾仔细地将修长白皙的手指擦干,同时也认出了来人是谁。   宁星阳。   但眼前的宁星阳又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印象中的对方长得跟叶谨一有八九分相似,现在却变得没有那么像了。   眼睛不像,鼻子也不像,勉强只有三四分相似,整张脸看起来还有些僵硬。 第67章 重新接受秦勉?   看着宁星阳如今的模样,苏砚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他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秦氏的晚宴现场?   不过,这些都跟苏砚没关系。   想到宁星阳和秦勉之间的事情,苏砚对这人着实没什么好印象。   他冷淡地冲宁星阳颔了颔首,转身正要出去,身后却响起对方含笑的声音:“苏先生,你就不好奇那晚,我跟秦总在酒店房间里都做了什么吗?”   苏砚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平静地迈开步子继续往外走。   宁星阳暗自咬了咬牙,快步追过来,挡在了苏砚面前。   苏砚没见过宁星阳几次,印象中是个阳光开朗的人,跟挡在他面前表情阴沉又复杂的人截然不同。   当然,他知道那都是装的,因为叶谨一就是那样的性格。   苏砚表情依旧淡淡的,什么都没说,准备绕过宁星阳出去,谁知道对方又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砚的脸色冷了下来,“麻烦让开。”   “相信你也看到了,秦总那晚抱了我,亲了我,只可以你来得太早,不然就可以看到我和秦总在床上做。”   宁星阳冲苏砚笑着,慢悠悠道:“秦总一边将我压在身下弄,还一边在我耳边喊叶谨一的名字,他对那姓叶的可真深情啊。”   苏砚的脸色白了些,他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一阵反胃,恶心。   “秦总的活儿可真好啊,苏先生你说对吧?”   宁星阳还在说着,却见苏砚突然转身撑在了洗手台前,弯腰低着头剧烈地呕吐着,他没吃多少东西,很快就变成了干呕,脸色苍白而虚弱,让人看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宁星阳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一瞬,随后嘲讽似的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苏砚的反应居然这么强烈,看来一定很介意吧?   “我骗你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相信了。”   宁星阳走过去,抱着胳膊斜斜地倚靠着墙面,勾了勾嘴角,像是自嘲。   “我跟秦总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他是故意把我带在身边的,那晚在酒店也只是演戏,目的嘛……就是为了逼你离开。”   当初宁星阳确实是故意整成叶谨一的模样接近秦勉的,而秦勉在会所那晚第一次看见他,也确实对他产生的兴趣。   宁星阳本想着好日子要来了,可结果呢,秦勉确实天天将他带在身边,在外人看来那叫一个受宠。   可实际上,秦勉根本就没有碰过他。   他也尝试过主动勾引秦勉,但对方连多看他一眼都嫌脏,还警告他以后别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许再顶着那张跟叶谨一相似的脸。   所以宁星阳又在脸上动了刀子,变了样子。   今天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场晚宴里,是因为傍上了某个有钱的老总,央求着对方带他过来的。   宁星阳还是不甘心,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整成叶谨一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秦勉的关注,如果没有苏砚,那今晚跟秦勉一起出席晚宴的就是他。   他盯着苏砚,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尖酸刻薄:“怎么样?知道真相是这样,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   苏砚已经不吐了,他四肢酸软,身上没什么力气,单薄的背脊弓起脆弱的弧度,脸色惨败,几缕碎发垂落下来,被冷汗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   他并没有理会宁星阳,只是无波无澜地扫了对方一眼,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瘦削苍白的脸颊往下淌。   宁星阳哪里能忍受自己被无视,他握紧拳头,咬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苏、砚!”   秦勉刚进来,就看到这画面。   他心里一紧,立刻快步冲进去扶住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的苏砚,搂住他的腰,急切询问:“怎么了?没事吧?”   手背覆上青年冰冷的手,紧接着秦勉搂在苏砚腰间的手就被推开了。   “没事。”苏砚边说着边往旁边退了退,语气比之前都要冷淡许多。   秦勉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去,看向洗手池边的另一个人。   在看向宁星阳时,他的眼眸霎时冰冷下来,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刃落在对方身上,在认出那是宁星阳后,眼神愈发狠戾。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宁星阳感觉到危险,背脊一阵阵发凉,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倒退着。   但很快,他的衣领便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用力攥住,狠狠地摔在了身后结实的墙壁上,皮肉骨头都撞得生疼。   “看来你是没记住我说过的话。”   “秦总,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啊!”   宁星阳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脸上冷汗直流。   他的手被干净昂贵的黑色皮鞋踩住,秦勉丝毫不留情,鞋尖狠狠地碾着宁星阳的手背,英俊的脸上一片漠然。   “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十指连心,宁星阳痛苦地哀嚎着,脸上汗水夹杂着泪水,狼狈之极。   “啊!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不信你问苏砚,你问他!”   苏砚撑着洗手台边缘,抬眼看向对面的两人,轻轻拧了拧眉,低声道:“放开他。”   本是虚弱得没有一丝气势的三个字,但秦勉听到之后,就立刻移开了脚,没有再多看宁星阳一眼,快步上前,再次搂住了苏砚的腰。   苏砚这次没有推开腰间的手,扫了一眼摔在地上狼狈捂着手的宁星阳,话是对秦勉说的:“走吧。”   “好。”   秦勉扶着苏砚离开,临走出洗手间大门前,又回头朝宁星阳看了一眼,漆黑的眼眸里暗藏着警告和刺骨的冷意,叫人心底发寒。   秦勉知道苏砚这是又吐了,不知道宁星阳跟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跟你没有关系,那晚在酒店也是你故意和他演戏骗我,为了逼我离开。”   苏砚说这话时,语气称得上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反倒是秦勉,难得有些不淡定了,他做的蠢事终究还是被苏砚知道了。   但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苏砚之所以吐,是因为嫌弃他脏,以为他跟宁星阳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苏砚知道他跟宁星阳之间是清白的,为什么还会吐?   “秦勉,我想回去了。”   秦勉暂时放下心里的疑虑,抬手拨了拨苏砚额前散落的发丝,看着青年苍白虚弱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心疼。   他放轻了语气:“我先送你回我办公室休息,等宴会结束之后我们再一起回去,好吗?”   苏砚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晚宴是在秦氏大楼的宴会厅里举行的,秦勉将苏砚送到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亲自给人脱下外套和鞋袜,盖上被子。   “你先睡会儿,宴会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结束。”   想到苏砚刚才又把吃的都吐出来了,秦勉又道:“待会儿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你多少吃点儿。”   苏砚身上盖得严实,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对秦勉点了点头。   这模样看着实在乖巧,秦勉没忍住,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又摸摸他柔软的黑发。   “乖,等我回来。”   “嗯。”   转身离开的片刻,秦勉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苏砚对他的态度似乎又亲近了些。   总有一天,苏砚会真正接受他。   看来宁星阳倒是做了件好事。   晚上十一点,宴会才结束,作为主人,秦勉待到了最后一刻,之后便一刻不停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砚还在休息室里睡着,桌面上放着吃了一半的营养粥和几份点心,点心基本没有动。   秦勉放轻脚步,刚走到床边,苏砚还是醒了过来。   “就吃这么点儿?”   苏砚撑着床铺坐起来,睡眼朦胧,头顶还有一小撮毛翘了起来,“吃不下。”   秦勉在床边坐下,没忍住抬手压了压那撮呆毛,刚抬起手又顽强地复活了,跟苏砚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以前的苏砚大概就是这么可爱的,但现在这样也很可爱。   秦勉问:“今晚在这里睡,还是回别墅?”   苏砚:“随便。”   秦勉想了想,道:“回去吧,今天的中药还没有喝。”   苏砚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重新躺回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困,不想回去。”   秦勉看着难得耍赖的人,无声地笑了笑,淡淡道:“也行,那就让司机把中药带过来。”   “……”苏砚陷入了沉默,紧接着自己的身体便悬空了,秦勉直接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长腿阔步往外面走去。   苏砚让他放自己下来,也没用,直接被抱着进了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司机在车旁等着,还有几位宾客正要坐车离开,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呆了。   其中就包括陶家两兄弟。   陶颂乐撇了撇嘴,“苏砚是重新接受秦勉哥了吗?”   “走了。”陶泽川淡淡地收回视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68章 阿砚,我能进去吗   回去的路上,苏砚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歪头靠在了旁边男人宽厚的肩膀上。   他还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秦勉压下心中涌现的诧异和愉悦,抬手搂住苏砚的肩膀,垂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神色缓缓柔和下来。   苏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秦勉的肩颈处,这种温度似乎能通过皮肤,流进他的血液里,每一颗细胞都在沸腾着。   他们彼此紧密相贴,亲密无间。   回到别墅,秦勉将睡得迷糊的苏砚轻轻抱起来,往屋里走去。   林叔看见之后也没有开口打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小花和二狗这两只猫倒是跟在秦勉屁股后面,一路进了房间。   从秦勉抱起苏砚的那一刻,苏砚就醒了,只不过是在装睡。   等秦勉把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苏砚还在装睡,甚至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对方。   秦勉在床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背对着他躺着的人。   两只猫并排蹲在地板上,仰着圆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同样盯着自家主人看。   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   苏砚感觉自己快装不下去了,身后才响起男人含着几分笑意的低沉嗓音:   “阿砚,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以为睡着就不用喝药了?”   苏砚睁开眼睛,坐起来靠着床头,面无表情,无声地盯着秦勉看,似控诉。   那两只猫也齐刷刷地跟着扭头,盯着秦勉。   一人两猫,一共六双眼睛。   秦勉抬拳掩住微微上扬的唇角,轻咳一声,对苏砚道:“想不喝药也行,亲我一下。”   话音刚落,苏砚就倾身过来,往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秦勉:“不是亲脸。”   他说着,有些期待地看着苏砚,眼底又隐隐藏着几分不确定。   不确定苏砚会不会吻他,却不确定苏砚在吻了他之后会不会再次连酸水都吐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秦勉期待落空的那一刻,苏砚终于有了动作,他抬手搭在秦勉的肩膀上,缓缓靠近,在那张微抿着的薄唇上碰了一下,柔软的触感稍瞬即逝。   在那一刻,秦勉的胸腔像是打鼓一样剧烈跳动着,又像是有烟花在他心里升空炸开,绚烂非常。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苏砚就移开了唇,拉开距离,双手还搭在秦勉的肩膀上,微仰着脸看着眼前似有些怔忡的男人,轻声问:“可以了么?”   秦勉还是没什么反应,苏砚放开手,手腕却突然被握住,后颈同时被温热宽大的掌心扣住,拉近。   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略有些急切,强势而不容拒绝。   苏砚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没什么作用,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被动地承受着,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   尝到了久违的滋味,秦勉有一瞬间真的失去了理智,恨不得把怀里的人剥光,压在身下,将他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秦勉甚至不敢吻得太激烈。   他放轻动作,尽量轻柔地吮吻着那两瓣柔软的唇,描绘着它的形状,舌尖沿着唇线舔吻着,试图进去。   苏砚紧闭着唇,咬着齿关。   秦勉稍稍移开了唇,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洒在苏砚的脸颊上,嗓音低哑,还有几分急切:“阿砚,我能进去吗?”   ……   这话非常容易引起误会。   苏砚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软软的喵叫,紧贴着又是一声。   狸花猫和布偶猫还并排蹲在床边,揣着两只前爪,懵懂无知地盯着两个主人看。   苏砚脸一热,立刻推开了秦勉。   虽然围观的只是两只猫,但他还是觉得窘迫,就跟当着孩子的面干坏事一样。   秦勉心中遗憾,但也不再勉强,对于今晚的进展他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苏砚主动吻他了,也让他吻了,还没有吐的迹象。   秦勉嘴角似有若无地往上牵了牵,抬手揉揉苏砚的头发,“今晚就不用喝药了,明天再喝。”   “嗯。”   “先洗漱再睡觉,我先去书房处理一下工作。”   秦勉说罢,便弯腰将地板上的两只猫一手一只粗鲁地拎起来,往外面走去。   二狗:“喵喵~”   小花:“喵~”   “都闭嘴。”   就是这两只小东西坏了他的好事。   秦勉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跟在苏砚身边的保镖撤走了,只留下司机,以后出去就没有再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苏砚对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仍然对着那碗黑糊糊散发着怪味的中药皱眉。   秦勉就在旁边看着,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以前他不喜欢苏砚,没觉得这人有什么可爱的地方,但现在他经常觉得苏砚可爱,哪怕只是皱个眉,都可爱。   “别看了,待会儿就凉了。”   苏砚抿了抿唇,随后抬眸看向秦勉,突然问:“我能像昨晚一样么?”   秦勉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苏砚:“亲你一下就不用喝药了。”   秦勉一愣,没想到苏砚会为了不喝药而主动提起这个要求,四舍五入就是主动要亲他。   苏砚主动要亲他……   一想到这个,秦勉的心绪就开始躁动起来,强烈克制着才没有点头答应。   “不行,这药是调理身体的,对你有好处,一定要喝。”   昨晚只是破例。   相对于能得到苏砚的一个吻,还是他的身体健康更加重要。   在这方面,秦勉极其重视。   提出这种要求被拒绝,苏砚也不会再提出第二次,只得捏着鼻子一口气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随后嘴里就被塞了一颗奶糖。   只要秦勉在,苏砚喝完药就会被他塞一颗糖。   苏砚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但这种时候,嘴里那颗糖总会变得美味一点,也许是因为它覆盖了药的苦味。   又过去两个星期。   虽然苏砚出去的时候没有保镖跟在身边,但他的生活依旧跟之前一样,也没有逃跑的迹象。   他每天去学校上课,下班后便回别墅,周末大多数时候也是待在别墅里。   不是喜欢独处,他只是习惯了安静孤独的生活。   秦勉这段时间都下班回来得早,在玄关换了鞋,脱下外套,一走进去就看到苏砚。   青年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宽松居家服,光着脚盘腿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翻看着。   又长大了一些的布偶猫正趴在他的大腿上,狸花猫只能趴在旁边。   苏砚伸手撸撸布偶猫,再摸摸狸花猫,丝毫不偏心。   秦勉走过去,在苏砚旁边坐下,毫不客气地将那只霸占着苏砚大腿位置的布偶猫拎走,他都没有这个福利。   随后秦勉倾身过去,在苏砚的唇角上亲了亲。   “阿砚,过两天我要去Y国出差,大概一个礼拜,你跟我一起去吧。”   苏砚依旧看着手里的书,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秦勉,淡淡道:“我要上课。”   秦勉:“我去跟你们校长请假。”   实际上,秦氏是那所学校最大的股东,校长不过也只是秦勉手底下的员工,要做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学校的领导也知道苏砚是秦勉的人,平日里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苏砚合上书本,终于扭头看向秦勉,“你去工作,我去干什么?”   秦勉握住他的手,轻轻捏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又放到嘴边亲了亲,“出国去玩一趟,我也会抽出时间陪你到处去逛逛。”   苏砚指尖动了动,随后抽回手,仍然拒绝:“不想去。”   秦勉似乎有些失落,“我舍不得你。”   他已经可以很熟练地说出这种话,对心爱之人表达自己的感情。   苏砚重新拿起书本开始看,秦勉就在旁边看着他,苏砚这才安慰了一句:“才一个星期,又不是见不到。”   “说得也是。”   秦勉不再勉强,他现在对苏砚的态度多少有点小心,不会强迫对方做不愿意的事情。   两人现在的关系说好也不算好,要说差,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差。   至少能亲能摸能抱。   这样也好。   如果可以,哪怕一直这样都行,只要苏砚不离开他身边。   两天后的早上,苏砚亲自送出差的秦勉到门口。   临上车之后,秦勉将苏砚抱进怀里,下巴靠在青年单薄的肩膀上,亲了亲那白皙柔软的耳尖,“阿砚,你会想我吗?”   苏砚双手垂在身侧,不说话。   秦勉也不在意,继续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等我回来,你给我做一顿饭吧,好久没吃了,行吗?”   苏砚很轻地嗯了一声,又说:“该出发了。”   “阿砚,亲我一下吧。”   苏砚抬手虚虚抱住秦勉的腰,侧过脸去,在对方的唇角上亲了亲。   男人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的后颈上,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着那处的皮肉,“等我回来。”   “嗯。”   苏砚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私家车越驶越远,最终消失在拐弯处。   他收回视线,指尖轻轻拨了拨左手腕上戴着的沉木佛珠,随后转身往屋里走去。   应该……是时候了。 第六十九章 :深夜逃跑被捉/囚禁一辈子   苏砚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一直在秦家待下去,他迟早都要离开的。   他对秦勉的态度之所以逐渐发生改变,也只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不再让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他,这样他才能找到机会离开。   苏砚知道秦勉是真心喜欢他的,也对他很好,这段时间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如果他爱秦勉,他也许愿意被束缚,但前提是如果。   即便秦勉爱他,对他好,没有真的和宁星阳发生什么亲密关系,苏砚也无法接受对方。   他爱的是宋隽,阿隽是为了救他才去世的,他怎么能够背叛阿隽,喜欢上别人?   秦勉去国外出差,这就是他离开秦家的最好时机。   他也不急着离开,仍然每天去学校上课,下班再回别墅,生活作息跟之前一样。   秦勉人在国外,每天都会抽空打视频电话给苏砚,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   苏砚话很少,只是偶尔回会回复一句,秦勉就让他把手机放在一边。   苏砚在做自己的事情,备课,批改作业,撸猫,秦勉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通过视频看着他。   似乎这样就很满足了。   秦勉出差的第五天,苏砚准备离开,前一天晚上他才跟对方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电话。   他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表现都很正常,没有让人怀疑的地方。   凌晨两点多,天还没有亮,别墅里一片漆黑。   苏砚独身一人从房间出来,摸黑往外面走去。   林叔还在休息,别墅的保镖们早就被撤走了,所以没人发现他。   他甚至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拎着一个不大的纸袋子,手腕上戴着那串佛珠,就算被人看见了,也不认为他是要逃跑。   虽然舍不得那两只猫,但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带着它们。   约好的网约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苏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豪华的别墅,浓稠的夜色漆黑,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很快他便收回视线,上了车。   汽车逐渐驶远,消失在寂静冷清的夜色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个小时后,凌晨四点多。   苏砚拎着手里的纸袋子走进盛京机场,来到售票处。   “你好,最快到K国的航班是什么时候?”   “请稍等一下。”   售票员查了一下,到K国的航班没有直达的,早上六点十分有一趟到Y国的航班,之后再转机。   Y国,也就是秦勉出差的国家。   苏砚犹豫片刻,还是买了机票,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不可能再回去。   越快离开越好。   苏砚曾经在K国待了一个月左右,虽然这个国家经济落后,某些城市经常发生暴乱,但他待过的那个地方比较安全,风景很好,民风也淳朴。   最关键的是,K国离盛京很远,就算秦勉想找到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早上六点,苏砚成功登上了飞往Y国首都的航班,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下午一点多,飞机在Y国首都机场降落。   苏砚下了飞机,在候机室里等候着,飞往K国的航班在盛京时间下午三点多出发,还有两个小时。   Y国与国内有时差,此时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七点多。   候机室里人来人往,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有路过的行人往他那边看过去,长相气质出众的东方人,非常吸引旁人的视线。   苏砚垂着眼,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实木相框,干净的眉眼柔和下来,指腹轻轻抚摸着相片里的人。   他淡色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低低轻轻地呢喃:“阿隽,我们很快就能去到K国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去那里看看吗?”   突然,手机开始震动,苏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秦勉。   估计他已经知道自己离开秦家的事情了,林叔发现他不在别墅,一定会告诉秦勉的。   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原因,苏砚指腹往屏幕上一划,还是接通了电话。   “阿砚,我刚开完会,你吃午饭了没有?”   苏砚微微一怔,秦勉还不知道他离开了?林叔没有说?   他稳了稳心神,用平时的语气淡淡道:“吃了,你也快去吃吧。”   “不急,你现在在哪儿?家里还是学校?”   苏砚:“学校。”   秦勉:“是吗?”   男人的声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有些失真。   苏砚嗯了一声,“没事我就先挂了。”   还没等他挂断电话,秦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轻轻缓缓的一句:“可是,我怎么看到了你?”   明明前一秒还有些失真的声音,现在却变得真实起来,像是真人在他耳边开口说话。   而话里的内容,令苏砚心底发寒,心跳加速。   他心里有一个预感,于是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动作僵硬地缓缓扭过头去。   几天没见的秦勉就站在他身后,距离不过半米。   男人同样握着手机,穿着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装,高大的身躯充满了压迫感,几乎将苏砚笼罩在其中。   两人的目光隔着端端的距离交汇,苏砚眼皮子颤了颤,眼里闪过惊愕和慌乱。   而秦勉依旧平静地看着他,那张向来冷峻的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笑意,手机听筒传来他温柔的嗓音,同时耳边也响起他真实的声音。   “阿砚,不是说好了在家等我回来吗?你怎么不听话呢?”   秦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嗓音明明温柔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他上扬的嘴角缓缓收敛,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也不见一丝的笑意。   覆盖在眼底的,是一片冰川雪原。   他的身后,还站着好几个身穿黑衣的高大强壮保镖,这阵仗又引得周围的旅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勉找过来了。   他怎么找过来的……   苏砚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动作机械地放下手机,挂断电话,站起来,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苍白一片。   他看着眼前表情平静的男人,脑子却逐渐冷静下来,嘴唇嗫嚅了几下,才听到自己极力克制却还是微微发颤的嗓音:“你早就知道我要逃跑?”   “对。”秦勉说:“我在你手机上安装了追踪器。”   秦勉从来就没有真的相信过苏砚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对于苏砚这段时间的改变,他自然是高兴的,也曾不切实际地幻想过苏砚会真的爱上他。   他一边享受着跟苏砚在一起的时光,一边又在担心害怕着苏砚会突然消失在他身边。   就像走在独木桥里,往前一步,或者退后一步,都有可能掉进深渊。   可他还是失望了,心中那么一点点的期盼,就在今天被苏砚无情打碎了。   秦勉虽然把跟在苏砚身边的保镖都撤走了,但依旧让人在暗处跟着他,所以苏砚凌晨从别墅离开,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苏砚从小就在温室里长大,没有经历什么挫折,虽然后来发生意外,令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但还是太天真了。   秦勉其实可以在苏砚离开秦家的时候,就让人把他抓回来。   但他没有,他偏偏在苏砚逃跑的中途,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离开的时候再出现,有那么几分恶趣味。   就像从高高的天堂一下子落到了泥土里,令人难以置信,无法接受,并且绝望。   苏砚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他却无知无觉。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秦勉却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自嘲,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眼里有几分湿润,眼圈也微微泛了红。   “苏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握住苏砚的手腕,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质问:“你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点犹豫和舍不得吗?”   苏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反问:“对于一个将我囚禁起来的人,我为什么会舍不得?”   “好,很好。”   秦勉抬手圈住苏砚的后腰,猛地将他往怀里带去,另一只手掐着他的下颚,强迫他看向自己。   男人的声音平静却冷漠到了极致:“既然这样,那你以后都别想再出去了,我会囚禁你一辈子。”   苏砚的眼皮颤了颤,没说话。   光是一个秦勉他就对付不了,再加上那几个保镖,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这就是命吧。   苏砚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如一潭死水。   他甚至没有反抗,任由秦勉攥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离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没有什么波澜。   他们没有离开机场,半个小时后,他们上了一架飞往盛京的私人飞机。   等回到盛京秦家,已经是深夜了。   林叔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秦勉和苏砚,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早上的时候就发现苏砚不见了,但他没有选择通知秦勉。   既然苏先生不想待在秦总身边,那就让他离开吧,这样也许对他们都好。   只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苏砚再次被抓了回来。   原本安静的别墅里,又多了许多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守在别墅的每个角落。   在那几个保镖面前,有一个火盆正在燃烧着,红色的火焰在夜幕下很显眼,火苗随风摇曳。 第70章 惩罚/佛珠被烧/苏砚崩溃   看着那盆火,苏砚心中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秦勉就握起他的手腕,利落地将戴在腕上的那串沉木佛珠取了下来,在夜晚的冷风里,佛珠上面还沾着苏砚的体温。   这是苏砚最在乎的东西。   苏砚心里一紧,瞬间就反应过来秦勉想干什么。   他平静的琥珀色眼眸里终于掀起波澜,露出惊愕慌张的神色,语气颤抖:“把它还给我!”   他边说着,便伸手去夺,秦勉先一步把手串扔给旁边的保镖,近乎冷漠地吐出两个字:“烧了。”   这两个字像是锤子重重地锤在了苏砚的心脏上,他瞳孔骤然一缩,拔高声音喊了句:“不要!”   保镖当然不会听苏砚的,他拿着那串佛珠,一步步走到火盆前。   “不要!”   苏砚要追上去,却被秦勉那钢筋铁骨一般的手臂揽住肩膀,圈住腰,紧紧地束缚着他的自由,让他无法迈开一步。   深沉的夜幕下,苏砚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用尽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挣扎着,企图能挣脱桎梏,去掰开,捶打腰间的手,却没有丝毫作用。   他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那盆火,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燃烧跃动着的橙红色火苗,皮肤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   他眼睁睁地看着保镖在火盆前停下。   “不要……秦勉算我求你了,不要……”   苏砚眼眶里盈着泪水,声音颤抖着,语无伦次地哀求:“求求你,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跑了,我保证……”   秦勉冲他温柔地笑了笑,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死寂般的阴沉,同时收紧手中的力道。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低低缓缓道:“不信守承诺,当然要接受惩罚。”   苏砚红着眼睛,目光祈求恳切地看着他,嘴唇嗫嚅着,“可以换别的惩罚,你想怎样都可以!”   “是吗?”秦勉移开视线,“但我不愿意。”   说罢,他看向站在火盆前的保镖,一字一句道:“把东西扔进去。”   苏砚瞳孔骤然一缩,“不要——!!”   他眼睁睁地看着保镖将那串佛珠扔进熊熊燃烧的火盆里,瞬间被火焰吞噬。   那是宋隽送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   苏砚目眦尽裂,心中绷着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开了,他近乎失去了理智一般不断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如幼兽般绝望的哽咽声。   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气,连秦勉都差点儿没拦住他。   火焰似乎燃烧得更大了,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火苗在大风里肆意舞动着,灰被吹起来,随风落在两人的身上。   秦勉的力气到底比苏砚大很多,最终还是徒劳无功,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苏砚苍白脸颊沾上的烟灰,随后低下头,在苏砚的耳边低声道:“它已经被烧成灰了。”   苏砚心脏跟着一颤,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他眼睛赤红,氤氲在眼眶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砸在秦勉的手臂上,很烫,让他的心尖儿都跟着发烫。   秦勉抿了抿唇,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眼里涌现出的情绪,只不过一瞬间便归于平静。   “看看袋子里有什么?”   保镖闻言,打开了手里的纸袋子,里面装着一个木制相框,还有身份证护照之类的证件。   秦勉看着相框里苏砚和宋隽的合照,站在宋隽身旁的苏砚笑容阳光又明媚,极其刺眼。   秦勉眉头往下压了压,淡淡道:“烧了。”   保镖虽然心有不忍,但也不敢反抗上司的命令,应了一声之后就把相框扔进了火盆里。   秦勉冷漠地看着那堆火焰将它燃烧吞没,突然小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是苏砚低头张嘴咬住了他的小臂,苏砚用的力气很大,像是失去理智的小兽一般,死死地咬着那块皮肉,恨不得把那块肉硬生生咬下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绝望的悲鸣。   与此同时,那温热的泪水又砸在秦勉的小臂上,让他的指尖跟着蜷了蜷。   很快,秦勉的小臂上渗出了血,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可他却不为所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怎么能不疼呢,像是有人拿着钝到在他心上一刀刀地慢慢割着,将他凌迟。   “秦总……”   保镖欲上前,秦勉平静道:“不用管。”   他就这样任由苏砚咬着,直到苏砚咬累了,松开了嘴,就连洁白的牙齿都沾上了红色的血,口腔里蔓延着浓郁的血腥味。   而他的小臂上也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牙印,正往外淌着血,触目惊心。   保镖关切道:“秦总,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话音刚落,苏砚突然眼睛一闭,身体软绵绵地往下倒去,秦勉收紧,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人眼睛紧闭,密密匝匝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他苍白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血,看起来有种破碎脆弱的美。   秦勉大步往里走,“叫医生过来。”   夜幕下,盆里的火焰还在燃烧着,然后渐渐变小,熄灭,最终变成了灰烬。   那串佛珠和相框就掺杂在这堆灰烬里面,后半夜又下了一场雨,尚有余温的灰烬被淋湿,变得冰冷。   第二天早上,被早起打扫卫生的佣人倒掉。   苏砚是因为体力不支低血糖再加上刺激过大而晕倒的,医生给他输了葡萄糖注射液,又给秦勉处理了小臂上的咬伤。   啧……得咬得多狠才能造成这伤口,医生暗自在心里咂舌。   却见当事人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人,眸色幽深复杂,里面装着太多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早上,天刚亮。   苏砚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逃跑被秦勉抓住,秦勉不仅烧了他的佛珠手串,还挖了宋隽的坟,将骨灰扬进了臭水沟里。   他被吓得满头冷汗,一睁开眼,才发现是做梦。   秦勉像往常一样,躺在他旁边睡着,搂着他的腰,将他抱进怀里。   他撑着床铺坐起来,却发现了异常,金属摩挲布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苏砚沉默了两秒,随后掀开被子,赫然看到他的左边脚腕上正套着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子,链子的另一头连接着床尾的柱子,上了锁。   链子很长,足够他在这间房里行动。   不是在做梦……一瞬间,苏砚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瞬间惨白下来。   他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腕,那里什么都没有,佛珠……佛珠已经被秦勉烧了。   苏砚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着,随后匆忙地下了床,光着脚往外面跑去。   但刚跑出门口不远,脚上的链子便被拉直了,他也扑通一声,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他挣扎着起身,坐在地板上,双手颤抖着,用力去掰扯脚腕上的金属链条,但都徒劳无功。   这链条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虽然不粗,但极其坚固,怕是用刀都砍不开。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又柔和的嗓音:“阿砚,你挣不开的。”   语气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秦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平静地注视着门外尝试挣脱束缚的苏砚。   随后他掀开被子起身,沿着躺在地上的长长的金属链条,一路走到苏砚跟前,屈膝蹲下。   “摔得疼不疼?有没有受伤?”   苏砚抬头看向秦勉,眼睛泛红,里面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恨意,这种情绪比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随后,他苍白干燥的唇轻启:“滚开。”   声音很轻,但里面裹挟着浓浓的冷意。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苏砚对他的态度,但真正面对,秦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无法做到不动容。   他唇角抿着,搭在膝盖上的掌心收紧,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用力到指尖泛白,手背青筋脉络暴起。   随后,他从喉间碾出一声轻笑,缓缓道:“想去找你的手串?这会儿已经化成灰被扫进垃圾桶里了。”   “这次不骗你,再也找不回来了。”   “谁让你要逃走呢,否则我也不会那样做。”秦勉抬手抚在苏砚苍白的脸颊上,“都是因为你不听话,阿砚。”   苏砚用力推开他的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嗓音嘶哑地吼了句:“滚!”   秦勉像是没听到一般,低头看着苏砚手腕上的金属链子,他没有穿鞋,脚腕白皙纤细,踝骨凸起得很明显,这条链子戴在他的脚上,更像是装饰品,竟有些般配。   “阿砚,这条链子跟你很相配。”   秦勉边说着,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苏砚瘦白脚腕上的金属链子,嗓音低缓而残忍:“阿砚,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掌控。”   “不是喜欢跑吗,那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别出去了。”   “要是再有再次,说不定我就真的把宋隽的骨头给扬了。”   一字一句,像是恶魔低语一般,不断在苏砚耳边萦绕着,几乎要将崩溃边缘的他压垮击碎。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当初你就不应该招惹我,阿砚。” 第71章 抑郁症复发   苏砚已经被关在房间里一个星期了,那根细长的链条也一直锁在他的脚腕上,除了洗澡换衣服之外,秦勉都不会让他取下来。   他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苏砚总是梦到宋隽,从前的阿隽是吝啬的,总是不肯来他的梦里,现在却频繁出现。   只不过梦里的宋隽总是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苏砚跑着去追他,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来,却总是追不上宋隽的身影,只留他一个人站在茫茫的黑夜里,看不见一丝光明,他如同一只蝼蚁,被黑暗所吞噬。   他知道阿隽在怪他,怪他跟秦勉纠缠在一起,怪他连他送的手串都保护不好……   苏砚每次都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秦勉躺在他身边,紧紧搂着他。   看着那张跟宋隽相似的脸,他却生不出一丝的温情,只有从心底发出的憎恶。   苏砚也尝试过在秦勉熟睡时,伸出双手用力掐住他的脖颈,直到他窒息死去。   秦勉很快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注视着苏砚,竟然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脸颊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眼里泛起红血丝,看向苏砚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痛楚和哀伤。   苏砚不明白,明明被囚禁的是他,失去自由的也是他,秦勉有什么可痛苦的。   他像是泄了力气一般,松开了手,双目失神地坐在床上,双手连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呼吸愈发急促。   秦勉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胸腔里重新灌入空气,脖颈处有明显的掐痕,泛着红。   他将苍白脆弱的青年重新抱进怀里,掌心顺着那瘦得脊骨清晰凸起的背部轻轻抚摸着,像是哄孩子一般。   “阿砚,别怕……”   “我不会有事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苏砚,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苏砚怎么会害怕他会不会出事。   苏砚的身体不颤抖了,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只是眼神仍然是空洞而没有聚焦的。   他不抗拒秦勉的接触,也不说话,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眼里再也掀不起一丝的波澜。   从那天起,苏砚就不再开口说话,也不肯吃东西。   他每天待在房间里,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很安静,安静得不似一个正常人。   有时候早上醒来,他的大脑和动作都会变得迟钝,经常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   这种状态比之前要严重许多,秦勉不放心,带他去看了医生。   最终是心理医生给出了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   之前苏父苏母跟秦勉说过,在宋隽去世之后没多久,苏砚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甚至到了轻生的程度。   后来在接受心理治疗后,才逐渐好转。   也就是说,苏砚的病情复发了。   秦勉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劝哄,威逼利诱,都没有作用。   他尝试过威胁苏砚,说你如果再不吃饭的话,我就把宋隽的坟挖了,骨灰给洒了。   刚开始是有点作用的,苏砚好歹肯吃些东西,但后来再用这种话威胁,苏砚就不再理会他,完全没有反应。   至于那两只很得苏砚喜爱的猫,哪怕现在天天在苏砚的脚边转悠,撒娇卖萌打滚,也吸引不了主人的注意。   小动物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它们天天守在苏砚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苏砚的小腿,伸出湿漉漉的舌尖去舔他小腿的皮肤。   有时候苏砚的状态会好一些,就会将猫抱进怀里,什么也不干,只是沉默地抱着。   看着苏砚的精神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消瘦,秦勉其实是慌的,早就开始慌了。   当初老中医就说苏砚的身体很差,活不到五十岁,之前喝了一段时间重要,一日三餐也按时吃,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一点。   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再继续折腾下去,苏砚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他倒是宁愿苏砚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想看到对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秦勉这边因为苏砚的事情焦头烂额,连工作都顾不上,这事到底瞒不了多久。   陶泽川先得到了消息,当即从公司出来,开着车找到了秦家。   保镖都是认识这位陶总的,也就没拦着,陶泽川气势汹汹,一路从大门口走进来。   林叔错愕了一瞬,“陶总您怎么过来了?”   陶泽川还算客气地冲林叔点了点头,“林叔,秦勉呢?”   林叔的表情有些复杂,斟酌道:“秦总他估计在卧室里……陶总您先坐会儿,我去喊秦总过来。”   “不用,我亲自上去找他。”   “哎等等……”   林叔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陶泽川大步往楼上走去,那气势像是来寻仇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   宽敞的卧室里,苏砚安静地坐在床上,他的脸色是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下巴瘦得尖尖的,愈发单薄的身板让原本合身的衬衣都变得宽大了些。   秦勉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用瓷勺舀起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几下,才递到苏砚唇边。   苏砚一动不动地看向落地窗外,抿着唇,眼神没有聚焦似的。   “好歹吃一点,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秦勉早已习惯他的态度,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宋隽拼了命救你,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说他看到你这样会高兴吗?”   谁知道苏砚听到宋隽这两个字,突然就有了反应,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   他猛地伸手挥过去,声嘶力竭地吼道:“滚……滚出去!”   秦勉手里端着的碗摔在地板上,顿时四分五裂,碗里的粥水也洒了一地。   苏砚又抓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杯子用力朝秦勉扔过去,秦勉也不躲,玻璃杯直接砸向他的额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秦勉的额头被砸破了,缓缓往外冒出鲜血。   陶泽川刚走到卧室门口,看到的就是这触目惊心的画面。   措不及防,他的眼皮子一跳,脚步也跟着一顿。   苏砚像是失去了理智,秦勉看起来也没有多正常,不然玻璃杯砸向他的时候,为什么不躲?   他的视线在秦勉和苏砚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砚的左脚脚腕上,那白皙纤细得能清晰看到青色血管的腕子上锁着一条金属链子,像是把人当宠物一样栓起来。   陶泽川看得心惊,胸腔里同时涌现出一股熊熊燃烧着的怒火。   秦勉也同样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他随手擦了擦额前冒出的鲜血,随后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扔进垃圾桶里。   苏砚的情绪还激动着,他耐着性子轻声安抚了几句:““别激动,深呼吸……冷静。”   “我这就走,你先别激动……我这就走。”   秦勉走到门口,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眼,这才关上门,扫了陶泽川一眼,往对面走廊尽头的窗户走去,像是有些无力般背靠着墙面。   陶泽川压着怒火,跟着走了过去,抬手用力揪住秦勉的衣领。   他怒目瞪着秦勉,要不是看在对方额头受伤的份上,他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秦勉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眼里一片沉寂。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之前让保镖二十四小时看守着也就算了,现在你还给他绑上链子关在房间里,他是你养的宠物吗?”   陶泽川伸出食指戳着秦勉的胸口,疾言厉色地骂着:“你这是在折磨他,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像个正常人吗?都不成人样了!”   “秦勉,你这真的是喜欢吗?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他过得好吗?”   “你就不能放过他吗?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秦勉根本就没给出什么反应,骂着骂着,陶泽川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   陶泽川松开手,放缓了语气,“秦勉,你再这样固执下去,是没有好下场的。”   秦勉像是没听到这些话一样,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拿起一根烟叼进嘴里,垂着眸子,用金属打火机点燃。   白色烟雾弥漫,模糊了他的神情。   陶泽川也不说话,同样靠着墙面,拿下脸上的金属半框眼镜,捏了捏鼻梁。   直到一根烟抽完,秦勉随手将烟头在窗台上摁灭,哑着嗓音开口:“你也喜欢苏砚吧?”   陶泽川微微一怔,随后自嘲似的勾了勾唇。   “是。”   “但那又怎样,我甚至不会让他知道,给他造成困扰。”   “因为我知道我跟他不可能,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跟你抢他。”   “我只希望他能过得好,可现在呢……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没人会不喜欢苏砚的吧,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哪里都吸引着他。   就连他弟弟陶颂乐,当初那么不待见苏砚的一个人,现在不也放下架子,主动跟苏砚做朋友,只是嘴上说着讨厌而已。   他那弟弟可是眼高于顶,以前除了秦勉,谁也瞧不上的。 第72章 分给我一点爱吧   秦勉听见陶泽川这些话,并不觉得意外。   他还是那句话:“这是我和苏砚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   陶泽川气得不轻,再次揪住秦勉的衣领,这回没有丝毫犹豫,一拳头挥了过去。   “你他妈还真是油盐不进!”   秦勉的下巴实实在在挨了一拳,他抬手擦了擦挂彩的嘴角,脸色阴沉下来。   在陶泽川再次朝他挥拳头的时候,他偏过脸躲了过去,同时抓住对方的手腕,扬起拳头反击。   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身上还穿着昂贵考究的西装,也不影响他们的发挥,你一拳我一脚,谁也不让谁。   还是林叔不放心跟了上来,看见这场面吓得不轻,急忙叫楼下的保镖们过来,这才制止了两人的斗殴行为。   秦勉和陶泽川身上都挂了彩,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秦勉,额头上本就被苏砚用水杯砸伤,现在往外冒的血已经凝固了,看着极其狼狈。   陶泽川的眼镜被打飞了,摔在地上连镜片都碎了。   他也不管,抬手擦了擦嘴角的伤口,迈步往苏砚所在的卧室走去。   秦勉冷声吩咐保镖:“拦住他。”   几个保镖快速上前,挡在了陶泽川面前。   “陶总,请回吧。”   陶泽川恨得牙痒痒,秦勉他还可以勉强对付,但面对这好几个身强体壮的保镖,他就无能为力了。   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的卧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往楼下走去。   林叔赶紧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秦总,我先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秦勉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身就往卧室走去,当看到躺在床上像是昏迷过去的苏砚后,他瞳孔骤然一缩,快步上前将苏砚搂进怀里。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厉害,手脚都是冰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秦勉慌忙地解开了苏砚脚腕上的链子,他的手都在抖,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害怕苏砚连呼吸都停止了。   “阿砚, 别吓我……”   秦勉一刻也不停地抱着苏砚往外面跑去。   “秦总,苏先生怎么了?”   “去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给苏砚做了一番检查。   “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营养不良,再加上一时激动这才失去了意识。”   医生吩咐护士给苏砚注射营养针,随后看向看向额头和嘴角颧骨都挂了彩的秦勉,在心里啧了一声,“倒是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苏砚还躺着病床上昏迷着,手背上打着点滴。   秦勉就坐在床边守着,握着苏砚冰凉的掌心。   他脸上的伤清理过了,额头要严重些,贴上了纱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直到凌晨两点多,苏砚才缓缓醒了过来。   高级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挥洒进来,光线朦胧。   秦勉还坐在床边,依旧握着苏砚的手,似乎已经睡着了。   苏砚动了动,想抽开手,下一秒秦勉就醒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他的手。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   秦勉起身去开灯,室内的光线骤然明亮起来,照在苏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即使打了营养针,他的身体也非常虚弱。   秦勉倒了杯温水,送到苏砚苍白干燥的唇边,语气轻柔得像是哄孩子一般:“先喝点水。”   苏砚这回没有推开,任由秦勉喂着他喝了几口水,然后重新躺了下来,不说话也不理人,全程都没有正眼瞧过秦勉一眼,更加不关心他身上的伤势如何。   秦勉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关了灯,重新在床边坐下,就那么守着苏砚。   第二天,秦勉就带苏砚回了别墅。   他不再用那条金属链子锁着苏砚,别墅里到处都是保镖,苏砚可以自由活动。   但苏砚哪里也不想去,每天总是待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很久,像是在发呆。   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会。   只有那两只猫能稍微引起主人的一点儿注意。   秦勉在别墅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大部分的工作都在书房里处理,他得守着苏砚。   但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他亲自去处理应酬的,他不得不出门。   临走之前他不放心地嘱咐林叔,“照看好苏砚,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的秦总。”   看着秦勉离开的背影,林叔在心里叹气。   某高档会所,vip包厢里,秦勉跟几位大客户谈妥了合同,本想着找理由回去,又被几人挽留,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等回到别墅时已是深夜。   秦勉喝得有些醉了,目光微微涣散,看着不太清醒,下车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秦总您小心点儿。”司机赶紧搀扶着他往屋里走去。   “怎么喝了这么多……您额头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林叔连忙迎上前,和司机一起将秦勉扶到沙发坐下,给他脱了外套和鞋袜。   “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煮碗醒酒汤过来。”   秦勉仰头靠着沙发,闭着眼睛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宇之间溢出几分疲倦。   等林叔端着煮好的醒酒汤过来,却发现原本还靠在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卧室里很暗,连床头灯也没有开。   秦勉进来的时候,苏砚正微微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狸花猫和布偶猫正挨在一起,揣着两只前爪蹲在旁边的位置,似乎也已经睡着了。   秦勉带着一身酒气走到床边,正要在苏砚旁边躺下。   那两只猫吓了一跳,赶紧喵地叫了一嗓子,从床上跳了下来,险些被躺下来的秦勉压到。   秦勉侧着身体,长臂一揽将苏砚抱进怀里,下巴抵在青年单薄的肩膀上。   臂弯里躺着的人很瘦,瘦得硌人,像是只剩下了骨头。   他掌心轻轻抚着苏砚的背脊,说话时带着一股酒气,语气也有些不清醒:“我知道你没睡着。”   苏砚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秦勉。   正想往边上挪去,但秦勉的双手紧紧地搂着他,让他再也不能动弹。   “阿砚,你就真的那么厌恶我,恨我吗?”   秦勉的胸膛贴着苏砚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受到男人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停地跳动着,带着炙热的温度。   苏砚闭着眼,没有给出反应。   秦勉醉了,说话断断续续的,口齿也有些不清,薄唇几乎贴在了苏砚的耳边,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阿砚,你就不能把对宋隽的爱分给我一点吗……我不贪心,就分给我一点就好。”   “一点就好……”   “我到底有哪里不如他,我不是长得像他吗,你也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他。”   秦勉自顾自地喃喃低语着,前言不搭后语。   说到后面,他低哑的嗓音里微不可察觉地带着颤抖,甚至还有几分哽咽。   一滴温热的泪水突然落在苏砚的肩膀上,紧接着是两滴三滴,不断地流淌下来,泅湿了苏砚肩膀处的布料,温热而滚烫。   同时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他克制压抑着的声音:   “分给我一点爱吧,苏砚……就一点。”   “我不贪心。”   一字一句,像是泣血一般,里面藏着浓浓的哀伤和不甘。   也就只有在喝醉之后,神志不清醒的状态之下,秦勉才会流露出内心深处的情绪。   一向无懈可击的秦总有了软肋,也会低微到尘埃里去,渴望得到那么一点爱,甚至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爱,多余又没用的爱。   黑暗中,苏砚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男人滚烫的眼泪和低低的哀求都无法打动他,他的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受了伤结了痂,永远也无法恢复如初。   苏砚这些年都在为宋隽活着,他已经失去了再爱上别人的权利。   秦勉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   温热的呼吸洒在苏砚的肩颈处,肩膀上的布料湿了一块,贴着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泪水落在那里的触感,温热的,却异常灼人。   苏砚睁开眼睛,废了一番功夫才移开了秦勉搂在他腰间的手,摸黑起身下床,离开了卧室。   第二天。   秦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又胀又疼,来不及回想昨晚的事情,他就发现苏砚并不在床上,也不在卧室里。   秦勉心里一咯噔,顿时掀开被子下床,急匆匆地跑出去找人,即使他知道别墅里有那么多保镖守着,苏砚绝不可能再轻易逃走。   很快,他就找到了苏砚,就在对面的房间里。   青年单薄瘦削的身体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怀里一个抱枕,似乎还在睡着。   那只布偶猫轻盈地从旁边跳进苏砚的怀里,伸出粉红湿漉漉的舌头舔着苏砚的手背。   很快,苏砚就被那只猫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琥珀色的瞳孔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静。   秦勉似乎忘记了昨晚醉酒之后的事情,他上前将苏砚抱起来。   “总是闷在家里也不好,今天带你出去逛逛。” 第73章 怎么死的不是你   秦勉亲自给苏砚穿上鞋袜,牵着他出去。   别墅区很大,且安静,道路两旁的绿化风景都及其漂亮,公园里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泊,里面养着各种观赏鱼,还有黑白天鹅。   有家长带着小孩在岸边玩耍。   秦勉就牵着苏砚在公园里散步,连保镖都没有带。   “以后你想去哪儿都可以跟我说,在家里待着闷,出来走走也不错。”   苏砚任由秦勉牵着他,也不反抗,只是依旧安静而沉默。   他的目光经常是没有聚焦的,偶尔会看一眼对面湖边放风筝的小孩子。   秦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说:“喜欢小孩子吗,我们以后也可以领养一个,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昨晚出去谈合同应酬的时候,他就听到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合作商谈及家事,说以前经常跟老婆吵架,闹矛盾,后来有了孩子,两人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家庭也和睦。   秦勉当时就动了领养孩子的心思,要领养个乖巧懂事些的,说不定到时候苏砚会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病情也会好转……   秦勉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中年女声:“苏砚!”   原本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反应的苏砚,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瞳孔猛然放大了些,单薄的肩膀也跟着颤抖了一下,甚至无意识地攥紧了秦勉的手。   秦勉察觉到他的异常,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一对中年男女快步朝他们走过来,应该是夫妻,两人的视线锁在苏砚身上,目光不善,像是在看仇人一样,气势汹汹的。   秦勉皱了皱眉,觉得这对中年男女似乎有些眼熟。   苏砚也转过了身去,在看到来人之后,脸色刷地就惨白了下来,眼里浮现无措慌乱的情绪,同时往后退了半步。   秦勉立刻抬手搂住他的肩膀,“没事,有我在,别怕。”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苏砚是看到那两人之后,才开始出现异常的。   “我们先回去。”   秦勉揽着苏砚往前走,那对中年男女却快步追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   “不许走!”女人穿着一身昂贵的衣裙,脸上也画着精致的妆容,但看着又有几分落魄。   她瞪着眼睛,指着苏砚的鼻子,语气刻薄又尖酸:“怎么?心虚了?看到我们就要跑?”   “我儿子为了救你连命都没了,现在我们宋家出现了困难,想找你借点钱周转一下,你倒是好,榜上大款了,却连一分钱都不肯给!”   “现在裕恒被讨债的报复,躺在病床上现在还起不来,你却在这里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你对得起宋隽吗,你对得起我们宋家吗?!”   男人也跟着骂:“没良心的白眼狼,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当初我儿子就不应该救你!”   “现在我们宋家落魄了,你连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要是宋隽在天有灵,知道你是这种没良心人……”   秦勉总算是知道这两人是谁了,宋隽的父母,当初他查过宋隽的资料,看过这两人的照片,所以才觉得眼熟。   这处别墅区安保严格,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的。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混了进来。   宋裕恒是宋隽的哥哥,这些年宋家逐渐落魄,到最后公司也倒闭了。   宋裕恒是个没脑子的,宋家公司就是在他手上败落的,后来他又染上了赌瘾,妄想以小博大。   但事与愿违,他把家里最后那点钱也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前阵子他想找苏砚帮忙还债,苏砚拒绝了他,后来再打电话过来,苏砚直接把他拉黑了。   再后来,宋裕恒还不起钱,被债主找上门来揍了一顿,进了医院。   宋父宋母知道之后又心疼又生气,不过气的不是儿子赌博欠钱,而是气苏砚不帮他们。   他们小儿子为了救苏砚丧命,苏砚就应该要帮他们,否则就是没良心白眼狼。   更何况苏砚现在傍上了这么有钱的人,给个几百万不是小意思?   就算没钱,也要借钱给他们!   宋父宋母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了这里,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混了进来。   夫妻俩还在继续骂着,动静闹得不小,周围的几个路人全都看了过来。   苏砚的脸色惨白着,嘴唇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紧紧地攥着秦勉的手,秦勉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栗。   “没事,别怕。”   秦勉温声安抚着,同时将苏砚护在身后,看向宋父宋母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冰冷。   夫妻俩对上秦勉那如同凶兽一般的眼神,心里不由发怵。   秦勉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电话那边的人简单吩咐了两句,挂了电话。   “赶紧滚,否则后果自负。”   宋父破罐子破摔,壮着胆子继续骂:“这是我们和苏砚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小白眼狼你别躲在后面不出声!”   “我儿子才死了多久,你怎么还有脸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苏砚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是堵了棉花,什么都说不出。   秦勉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胸腔里的怒火剧烈燃烧着,“闭嘴!”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要是再敢说他一个字,我会让你们那个废物大儿子一辈子躺在床上。”   夫妻俩被震慑到了,退后两步。   宋父咽了咽唾沫,“给钱,给钱我们就走,你们不是有钱吗?”   “一千万,只要给我们一千万,我们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们。”   “一千万……就当买宋隽的一条命!”   听到这句话,苏砚像是被刺激到了,他红着眼睛看向宋父宋母,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沙哑着声音,歇斯底里地吼出一个字:“滚!”   就在这时,穿着黑衣的保镖们匆忙赶来,很快就把这夫妻俩制服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苏砚,宋隽当初对你有多好,你是知道的。”   “你也不想看到他的父母家人被追债骚扰,整日不得安宁的对不对?”   “把他们都送到公安局去。”秦勉冷声吩咐完,便揽着苏砚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他握着苏砚冰凉的手,柔声安抚:“我们回家,别管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   身后,被保镖制服的宋父宋母破罐子破摔,还在不停地骂着。   “苏砚你就当真这么没良心!”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偏偏是我儿子,你怎么不去死!”   “别听。”秦勉捂住了苏砚的耳朵。   苏砚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乖乖跟着秦勉走,只是脸色仍然白得吓人,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身体都是冰凉的。   很快,那对夫妻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等踏进别墅大门,秦勉直接把苏砚抱起来,往里面走去。   一路回到卧室,秦勉坐在沙发上,把苏砚放在自己大腿上坐着,一下一下轻轻扶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一样。   “没事,他们只是狗急跳墙胡说八道,你就当他们在放屁。”   “宋隽的死跟你没关系,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宋隽不救你,他也可能因为车祸重伤身亡。”   “我想,他一定很高兴救了你,你能活下去。”   “你没有义务帮那对夫妻还债,你不欠他们什么,他们是在道德绑架。”   秦勉一句一句地安抚着,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了宋隽的好话?   那样秉性卑劣的父母,怎么会养出宋隽那样优秀的儿子?   不对,他又在夸宋隽了,秦勉烦躁地皱了皱眉。   毋庸置疑,宋隽是爱苏砚的。   秦勉也爱苏砚 ,可是他来得太晚了,苏砚的心里已经没有能装得下他的位置,都被死去的宋隽装满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安慰起了作用,苏砚逐渐冷静下来,身体也不颤抖了。   “秦勉,我想一个人待着。”   因为许久没说话,他的嗓音都是沙哑的。   秦勉不放心,但也无法拒绝苏砚的要求,只能把苏砚放下,起身出去。   没过多久,他又折返回来,一左一右两边的臂弯里都抱着一只猫,他把两只猫放在沙发上,粗鲁地摸了摸它们毛茸茸的脑袋。   “它们会陪着你。”   这下秦勉是真的出去了。   苏砚蜷在沙发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卧室里安静而沉默。   宋裕恒当初找过他很多次,但他都没有出钱帮忙,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宋隽在宋家其实过得并不好。   宋隽并不是亲生的,他的亲生父母是宋父的哥哥嫂子,在宋隽出生后没多久就因意外去世了。   当时还是宋隽亲叔叔的宋父收养了刚满月的宋隽。   虽然是哥哥的孩子,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宋父宋母对他的态度并不好,更偏心宠爱亲生的大儿子。   而宋裕恒也看这个优秀出众的弟弟很不顺眼,从小就针对他。   再加上当初宋隽去世的时候,宋父宋母拦着苏砚,不肯让他见宋隽最后一面,葬礼也没有参加。   所以,苏砚不想帮他们。 第74章 崩溃轻生,以死相逼   经历了那么一遭,秦勉不放心,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苏砚身边。   至于宋家人,那对夫妻被送进公安局,要在里面待上几天,宋裕恒仍然躺在病床上,至于讨债的会不会再找上门来,那就不关秦勉的事了。   宋隽在车祸里救了苏砚,他们好歹是宋隽的亲人,秦勉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但也绝对不会帮他们。   卧室里,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挥洒进来,室内一片明亮温馨。   秦勉耐心劝哄了许久,才让苏砚吃了点东西。   “乖,再吃两口就不吃了,张嘴。”   苏砚没有再理会秦勉,他扭头看向落地窗外,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着,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秦勉还想再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我先出去一下。”   秦勉放下碗筷,不放心地看了苏砚一眼,起身出去。   保镖在门外站着,看见上司出来立刻低声道:“秦总,陶总带着一群保镖闯进来了,说要带苏先生走。”   陶泽川?   秦勉的眼皮动了动,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保镖的话,苏砚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秦勉收回视线,脸部线条绷紧了些,锐利的黑色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   “让几个人在这里守着,我下去看看。”   楼下,陶泽川和他带来的保镖正在跟秦家的保镖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算起来还是他带来的人比较多。   林叔擦了擦脸上冒出的冷汗,紧张又着急,苦口婆心地劝说。   “陶总您这是要干什么,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去吧,您要带苏先生离开,那就是在跟秦总作对。”   “秦总是绝对不会让您带走苏先生的!”   “您这又是何必呢。”   陶泽川站在一群保镖前面,抬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银边金属细框眼镜,慢条斯理道:“如果苏砚是自愿待在秦家的,那我一句话也不会说,立刻带着人离开。”   “但现在他是被迫的,是秦勉不顾他的意愿把他关在了这里,在这里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陶泽川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林叔,你不是很清楚?”   “这……”林叔自然很清楚,但他也无能为力,要是能劝得动秦总,他早就劝了。   “泽川,你这是要跟我撕破脸吗?”   秦勉不紧不慢地从楼上走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陶泽川,陶泽川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在空气中交汇,像是金属碰撞,火光四溅。   一瞬间,大厅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剑拔弩张。   在这一刻,他们不是认识多年的兄弟,而是针锋相对的情敌。   两人对峙着,陶泽川丝毫没有退缩,“秦哥,我并不想跟你作对,我只是想带苏砚离开。”   秦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好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记得上次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陶泽川当然记得,他跟秦勉说过,他喜欢苏砚,但从来没想过跟秦勉抢人,他知道苏砚不会喜欢他。   现在他也没有那个想法,他只是不想看到苏砚被束缚,失去自由,整天活在痛苦煎熬里。   他总得为喜欢的人做些什么。   “我只是想帮助他离开你,不会像你一样纠缠他。”   “再这样下去,苏砚总有一天会熬不住,你就真的狠心?”   “秦勉,你太自私了,你这是爱他吗?”   这话像是戳中了秦勉的心窝子,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头顶阴云密布。   “闭嘴。”   楼上卧室里的苏砚并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   他坐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因为用力,苍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指尖微微颤抖着。   他的脑海里一直不停地萦绕着那天听到的话。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你怎么不去死!   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在医院里,宋父宋母也是这么咒骂他,他跪在他们面前,不停磕头不停道歉,却还是没用。   宋隽不会活过来,他甚至不被允许去见他最后一面。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他怎么不去死,他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这些话不停地在苏砚的脑海里叫嚣着,像一块块巨石,逐渐将他击垮。   楼下,气氛仍然紧张。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陶泽川覆盖在镜片下的眼眸坚定,没有丝毫的退让,一字一句道:“要么你把他主动交出来,要么我强行带他走。”   秦勉自然也不会妥协,他冷笑一声,“那就试试看。”   “秦总,陶总,你们都冷静些,冷静些……”   “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动手,这多伤和气啊!”   林叔急得满头大汗,如何劝说也没用,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他赶紧往楼上走去。   事情都是因苏先生而起,找苏先生下来才能解决问题。   谁料刚走到一半,二楼突然有保镖匆匆从走廊里跑过来,着急地冲楼下的秦勉喊道:   “秦总,苏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水果刀,要轻生!”   这话像是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楼下剑拔弩张的氛围,把人冻得遍体生寒。   秦勉和陶泽川皆是一惊,瞳孔猛颤,哪里还顾得上掐架,立刻匆忙往楼上跑去。   林叔愣了愣,心中大惊,也跟着跑上去。   剩下的两拨保镖面面相觑,也跟了上去。   秦勉先一步来到卧室门口,看到里面的场景后,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苏砚站在落地窗边,手里拿着一把尖利的水果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情绪激动,眼眶泛红,苍白着脸握着水果刀抵在自己脖颈的大动脉上,纤细的手腕伶仃,腕骨瘦得凸起明显,握着刀的手,包括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两个保镖站在他对面不远处,惶恐小心地劝说着:“苏先生,你先冷静一下……”   “把刀放下来,别冲动……”   苏砚往后退,背部抵着落地窗玻璃,颤抖着嗓子厉声警告:“别过来!”   俩保镖惶恐不已,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秦勉在这时候进来,死死地盯着那把抵在苏砚动脉处的水果刀,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里。   他嘴唇嗫嚅着,差点儿失声,“阿砚……”   谁知道苏砚看到秦勉进来之后,情绪更加激动。   “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你别激动……”   秦勉往门口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砚,柔声哄着:“阿砚,快把刀放下,危险,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苏砚,是我,陶泽川。”陶泽川就站在秦勉旁边,他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唇,喉结上下滚动,同样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你不想待在秦家,我是来接你走的。”   害怕苏砚一激动就把自己弄伤,秦勉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阿砚,先把刀放下,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苏砚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他再了解不过,像一根崩紧了的细丝,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再加上前两天宋隽父母闹的那一出,无异于雪上加霜。   苏砚紧紧地握着水果刀,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琥珀色的眸子被泪水浸润,眼尾发红。   “放我走,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放我走!”   说到最后,他几乎声嘶力竭。   秦勉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撕扯着,硬生生撕扯成了两半,血淋淋。   他犹豫了。   也就在他犹豫的几秒钟,苏砚握着水果刀的手一动,锋利的刀刃轻易划破颈部脆弱的皮肉,一道细细的口子,往外冒着鲜血。   红色的血刺痛了秦勉的眼睛。   苏砚割伤的何止是他自己,他在往秦勉的胸口捅刀子,连着皮肉,活生生将他的心脏剜出来。   “苏砚你别激动,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你相信我!”   陶泽川瞪向秦勉,低声吼道:“你他妈还在犹豫什么,快答应他!”   秦勉怔怔地看着从苏砚脖颈处流下的鲜血,如梦初醒般,瞳孔猛地震动了一下。   “我答应你,我让你离开,先把刀放下!”   “阿砚,算我求你了,你先把刀放下……我说到做到,真的。”   秦勉也红了眼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他身上捅刀子,“我让你走,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还你自由!”   苏砚激动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但那把刀依旧抵在脖子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你最好说到做到。”   秦勉:“真的,我发誓,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你让我怎样都可以……阿砚,没有什么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陶泽川:“我可以给秦勉作证,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他试探性地上前,见苏砚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才一步一步走到苏砚面前,伸出手。   “苏砚,先把刀给我,很危险。”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可以相信我。”   在场众人都屏住呼吸,空气安静得吓人。   苏砚紧握着水果刀的手突然松了力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刀刃上的鲜血沾湿了地板。   一滴温热的泪水从苏砚的眼眶中流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折射出阳光,同样落在了地板上。 第75章 医院   苏砚浑身像泄了力气一般,身体一软就要摔倒,秦勉心里一惊,欲要冲上前。   陶泽川却先他一步扶住苏砚,“没事,我带你去医院。”   秦勉的脚步生生顿住,想上前,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反而往旁边靠去,让出了路。   眼看着苏砚这虚弱的模样,陶泽川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脚步匆忙往外面走去,从秦勉身边路过。   陶泽川带来的一众保镖也跟在后面匆匆离去。   秦勉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保镖小心翼翼地询问:“秦总,要去追吗?”   沉默良久,秦勉才哑着嗓音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用。”   说完,他无力地松开紧攥着的拳头,转身从地上捡起那把水果刀,上面还沾着苏砚的血,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秦勉还是放苏砚离开了。   即便他说过要囚禁苏砚一辈子,但苏砚用性命威胁他的那一刻,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看着苏砚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一日比一日消瘦,秦勉比谁都难受,比谁都煎熬,怎么会没有想过放他离开?   只是还是不甘心罢了,仍然心存着妄念,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苏砚会接受他,一切都会好过来的。   但终究只是痴心妄想。   苏砚哪怕是死,也要离开他。   卧室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静,谁也不敢再说话。   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染血的水果刀上,接着是两滴三滴……   陶泽川抱着苏砚上了车,用手帕轻轻捂住他脖颈上的伤口,“没事了,秦勉没有追上来。”   苏砚睁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司机发动汽车,车窗外的景色开始不停倒退。   他像是卸下了心里的防备,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砚脖颈上的伤口并不深,早已经停止了流血,消毒上药再贴上纱布,也就处理完了。   只是躺在病床上,仍然没有醒过来,医生说他身体太虚弱了。   陶泽川寸步不离地坐在旁边守着,想到刚才抱着苏砚的手感,硌得慌,瘦得身上就没有几两肉,难怪会晕倒。   秦勉也真的忍心……   不过他倒是信守承诺,没有追过来,只是打了个电话。   陶泽川看到来电显示,不放心地看了眼仍旧昏迷着的苏砚,起身走到走廊外面,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沙哑的声音:“他怎么样了?”   陶泽川单手抱臂,靠着墙面,低声道:“他没什么事,只要你别过来刺激他就行。”   “没事就好,我不会再去打扰他。”秦勉又沉默,好半晌才说了句:“你好好照顾他。”   “嗯。”陶泽川也沉默片刻,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安慰了一句:“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想开点。”   他和秦勉认识这么多年,倒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闹翻脸。   秦勉的性格就是如此执拗,甚至扭曲,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直到天色逐渐变暗,苏砚才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了的脸,他大脑有瞬间运转不过来。   陶颂乐站直身体,从苏砚眼前移开了脸,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终于醒了,看着你这病怏怏的模样,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下午他在电话里听到苏砚的事情,当真是吓了一跳,连课也不上了,立刻赶了过来。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苏砚,他这么关心他的。   苏砚身体仍然虚弱,撑着胳膊想起身,却被陶颂乐制止了。   “别乱动,小心点儿,你脖子上还有伤,我扶你。”   陶颂乐没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万分小心地扶着苏砚坐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觉得太烫,又兑了点儿凉水,这才递到苏砚嘴边。   苏砚想自己喝,但陶颂乐不让,非要喂。   让本少爷亲自照顾,也算是你的荣幸。   陶颂乐把空杯子放到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还真是个疯子。”   他早就说过苏砚是疯子,正常人谁能做到拿到割自己脖子?   苏砚没有说一句话,像是在发呆,陶颂乐在心里嘀咕,怎么搞得跟自闭了一样。   他也不管苏砚理不理他,继续唠叨:“就算再怎么着,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命只有一次,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找我和我哥帮忙嘛。”   “秦勉哥也真是的,越老越变态了,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   “你放心,秦勉哥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也会罩着你的,谁让我心地善良呢。”   这时,陶泽川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食物,他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脑袋瓜子,嫌弃道:“又在叭叭什么呢,别吵到人家了。”   “去去去,你懂什么,陶泽川你要是再动手打我,我就找爸妈告状去!”   “小气鬼,我不就轻轻摸了你一下。”   兄弟俩互相嫌弃对方,然后陶颂乐就发现刚才还对他表示嫌弃的陶泽川,一扭头看向苏砚,表情瞬间变得温和,还笑了笑,轻声细语道:“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   陶颂乐在心里感叹他哥的变脸速度。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哥该不会真喜欢苏砚吧?要不然怎么会对苏砚那么好,不惜跟秦勉哥翻脸,也要带苏砚走。   陶泽川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烂好人,从小就精明得很,哪里会为了一个普通朋友做到这份上。   啧……啧啧,说不定苏砚还真能成他嫂子。   “哥你先歇着,我来喂苏砚就醒了。”   陶颂乐不由分说地接过陶泽川手里端着的营养粥,还挑衅地冲他笑了笑。   随后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子粥,有模有样地放到嘴边吹凉,才递到苏砚嘴边。   苏砚终于开口说话:“我自己来就行了。”   陶颂乐不乐意地瞪着眼睛,“废什么话,张嘴!”   “……”苏砚沉默片刻,在对方威逼利诱之下,终于还是张开了嘴。   陶泽川无奈扶额。   直到一小碗粥喂完,陶颂乐这才满意,享受到了投喂的快乐。   有时候陶泽川真怀疑他这弟弟是不是也对苏砚有意思,不然为什么这么殷勤。   后来,陶泽川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陶颂乐嘁了一声,“想什么呢,我跟他撞号了,我才不要为爱做1,只能当姐妹。”   “你怎么就知道苏砚不能……”   “苏砚那病怏怏的样子,一看就虚得很。”   陶泽川一想,也有道理。   不对,他为什么要跟他弟讨论这种弱智的话题?   病房里,气氛还算和谐。   陶泽川坐在病床前,目光温和地看着苏砚,将怜惜和心疼藏于眼底。   他轻声安慰:“放心吧,秦勉说过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就算他来,我也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你啊,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以后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苏砚的眼皮子颤了颤,指尖习惯性地摸向左手手腕,那里却空无一物。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低声道:“谢谢你们。”   陶泽川轻笑一声,“客气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旁边的陶颂乐暗自翻了个白眼,什么朋友,也好意思说,陶泽川可真怂。   想到苏砚如今的状态还没有完全好转,兄弟俩也不再打扰苏砚,让他好好休息。   病房外有保镖在守着,倒也不用担心。   苏砚靠着病床,看向窗外,清冷的月色洒进来,一片宁静。   他眼里依旧一片沉寂,没有因为逃离了秦勉而觉得欣喜,重获新生,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苏砚并不是真的要自杀,宋隽刚走那段时间,他万念俱灰之下确实有过这种想法,并且付诸了行动。   但现在他不会这么做,宋隽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就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他不能辜负阿隽,无论如何,他也要好好活下去。   苏砚之所以在秦勉面前上演那一出,是因为他知道秦勉会放他走。   秦勉爱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害自己。   结果也不出所料。   尽管在水果刀划破皮肤的一瞬间,他真的产生过自杀的念头,也硬生生被他克制住了。   陶泽川又接到了秦勉打来的电话。   “放心,苏砚已经醒过来了,目前情绪还算稳定。”   卧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秦勉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烟送进嘴里吸着,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   茶几上的烟灰缸装着数不清的烟头。   尼古丁进入肺腑,仿佛这样就能麻痹神经。   再次抽完一根烟,秦勉的嗓音沙哑到了极点,“我联系到了国内著名的心理医生,找机会带他去看看,以你的名义。”   陶泽川:“心理医生?”   “宋隽去世之后,苏砚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现在复发了。”   “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不肯吃药,也不肯去看医生。” 第76章 苏砚离开   听了秦勉的话,陶泽川心里既心疼又愤怒,苏砚都这样了,秦勉也能狠得下心来。   要不是闹了自杀这一出,指不定还得被关多久。   新闻不是经常报道,说谁谁谁因为抑郁症轻生的,这种案例比比皆是。   苏砚差点儿就……陶泽川想到这就在心里后怕。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对秦勉骂出脏话,向来秦勉现在也不好过,听那语气就知道,半死不活的。   “我会找机会带他去接受治疗的,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陶泽川再一次强调:“你以后别在他面前出现,省得刺激他。”   秦勉的一颗心不断往下坠落,平静地嗯了一声,旋即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抬手抓了抓头发,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容。   卧室里一片沉寂,突然响起一道软绵绵的猫叫声,紧接着又有一道。   狸花猫和布偶猫从敞开的门缝钻进来,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一前一后来到秦勉身边,伸出湿漉漉的舌尖舔着主人的垂在身侧的手背。   秦勉抬手,轻轻顺着两只猫的背脊来回抚摸。   良久,安静的卧室里响起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我就只剩下你们了。”   孤独而寂寥。   第二天,苏砚就要出院。   陶泽川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砚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总之是不会在盛京待下去了。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先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吧,等身体养好了再离开也不迟。”   苏砚还是摇头,礼貌拒绝:“不了,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最后还是陶颂乐出手,哪管苏砚愿不愿意,直接拽着他上了车。   “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能去哪儿,小心半道上就受不住嘎了。”   陶泽川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有时候简单粗暴点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苏砚有时候真的拿陶颂乐没办法,也就任由他去了。   陶泽川住的是大平层,刚打开门,一只白色的大型萨摩亚便吐着舌头兴冲冲地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只圆滚滚的虎斑猫。   苏砚又想到了秦家的那两只猫。   “抱歉,我没有把小花带出来。”   “没事,改天我给你偷出来。”陶泽川握起萨摩亚的前爪冲苏砚挥了挥,“来,哈利,跟你苏砚哥哥打声招呼。”   “汪汪!”   陶颂乐将虎斑猫抱进怀里,使劲揉了揉,随后也握起它的前爪冲苏砚挥了挥,“来,波特,也跟你苏砚哥哥打声招呼。”   “喵~”   苏砚暂时在陶泽川家里住了下来,他话还是不多,经常一个人待着。   陶泽川找机会带苏砚去看了心理医生,苏砚也配合,每天都按时吃药,情况倒是有所好转。   看来秦勉找的医生真有几分本事。   在陶家,每天都有猫猫狗狗陪着苏砚,还有陶颂乐,一放学就回来,不停地在苏砚耳边叨叨叨,就是个话痨,什么都能说上一顿。   比如班级里面的傻|逼同学,一个人占了教室后排的一排位置,不让人坐,结果就被陶颂乐就狠狠怼了一顿,憋得脸色涨成猪肝红。   又比如今天鱼塘里的哪条鱼说要请陶颂乐吃饭,结果吃饭的地方竟然是某县小吃,连杯奶茶都舍不得买,就让他喝店里面的白开水,气得陶少爷直接撂挑子走人。   “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有病,像这种抠门的傻|逼只能孤寡一辈子!”   陶颂乐说着说着,又自顾自地开始生气了,抱着胳膊骂道:“妈的追个人连钱都舍不得花,能有什么真心,要不是看在那张脸长得还行,谁稀得跟他出去!”   苏砚无声地笑了笑,他知道陶颂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每天都找他说话,没话题也要制造话题。   虽然这小少爷性子是别扭了点儿,也有点作,但稍微了解他,就会发现他身上可爱的一面。   “要我说啊,我哥这人就不错,虽然比我差了点儿。”   “但长得还行吧,身材也还可以,勉勉强强称得上年轻有为,有颜有钱,还没有不良嗜好。”   说着,陶颂乐扭头看向苏砚:“你觉得呢?”   苏砚点点头,“他是个好人。”   陶颂乐:“……”   哥,弟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在陶家待了一个星期,苏砚准备离开了。   苏砚知道陶泽川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他无法给出回应,也不想耽误对方,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更何况,他本就不想在盛京多待。   当初是为了宋隽来到这个城市,现在却因为秦勉而逃离。   陶颂乐自然是不乐意让苏砚离开的的,但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也没有再劝动对方留下来。   无计可施之下,陶小少爷甚至偷偷把苏砚的身份证和手机藏了起来,结果被他哥揪住耳朵骂了一顿。   “陶泽川你干嘛!我这是在帮你啊,苏砚要是真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你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陶泽川屈起食指敲了敲陶颂乐的脑门,“就算他一直待在这儿,我也不见得有机会,快把身份证和手机交出来。”   陶颂乐推开他的手,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个怂包。”   陶泽川轻叹一口气,“你现在这种做法,跟秦勉又有什么区别。”   “苏砚早晚都是要走的,他的心不在这儿,你就算强行将他留下来也没用,我跟他没有可能。”   陶颂乐不说话,哼哼唧唧两声不情不愿地把苏砚的东西交了出来。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会选择就这么放弃,哪怕没有可能,也要创造可能,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就是他跟陶泽川的不同之处。   “你就是怂包,别给自己找借口。”   陶泽川无奈地笑笑,抬手狠狠地揉了一把弟弟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小破孩,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缺少社会的毒打。”   直到苏砚要离开盛京的那一天,秦勉都没有再出现过一回。   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装不满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谁料刚打开房门,就看到陶泽川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猫包,里面装着一只圆乎乎的灰色狸花猫,正眼巴巴地望着苏砚,冲他软软地喵了一声。   “小花?”苏砚诧异地看向陶泽川,“它不是……”   陶泽川冲他轻挑了一下眉梢,含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把它偷回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苏砚接过猫包。   不管是偷回来的,还是如何,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陶家兄弟俩亲自将苏砚和猫送到机场,陶颂乐一路都在骂骂咧咧的,到最后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知道苏砚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本少爷给你发消息不准不回,要不然你就死定……”   正说着,苏砚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还摸了摸他的脑袋,“嗯,我会的。”   陶颂乐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紧接着脸颊瞬间憋得通红,像猫咪炸毛一样。   “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陶泽川也张开了双臂,笑着冲苏砚挑了挑眉,“该轮到我了吧?”   苏砚松开陶颂乐,又主动抱了陶泽川一下。   一个没有任何旖旎暧昧的拥抱。   他松开手,真诚道:“谢谢你们,真的。”   在要过安检的时候,陶泽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苏砚。   “这是什么?”   陶泽川含笑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苏砚接过盒子,打开,当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眼皮猝然一跳,似乎连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深色的沉香木佛珠,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不敢相信,怔忡片刻才迟疑地拿起佛珠,细细地打量着,不放过每一颗珠子。   确实是阿隽送给他的那串,戴了这么多年,他记得珠子的每一个细节。   苏砚那晚是亲眼看着保镖将佛珠丢进火盆里的,如今它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陶泽川:“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还让我替他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苏砚小心地将佛珠重新放回盒子里,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随后敛起情绪,对陶泽川说了声谢谢。   至于这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不重要了。   “我先过安检了,再见。”   陶家兄弟俩站在原地,看着苏砚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陶颂乐红着眼眶,眼看着就要掉金豆豆,陶泽川抬手往他脑袋上撸了一把。   “行了,你看起来倒是比我更像失恋的样子。”   “失什么恋,你恋都没有恋过,怂货!”   “你这小破孩是不是欠揍?”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秦勉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青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久久舍不得收回目光。   那晚院子里光线昏暗,当时情绪激动的苏砚并没有注意到,保镖在暗中替换了一串一模一样的佛珠,那串被扔进火盆里的佛珠是假的。   秦勉确实恨不得烧了那串佛珠,但想到它对苏砚的重要性,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对苏砚永远也狠不下心来。 第77章 三年后   三年后。   九月份,南方的天气还非常炎热。   清晨,天刚刚亮,公鸡响亮的打鸣声在村子里响起,很快,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其中一幢带院子的青砖瓦房,虽然上了年纪,有些破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院子的篱笆上爬满了各种颜色的花,里面也种着许多花草盆栽,还有一块开垦出来的菜地,里面种着几种蔬菜,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一张木床和衣柜,窗边是书桌,旁边还有一个摆满了书的小书架。   苏砚从睡梦中醒来,早就形成的生物钟,即便现在才六点,他也不觉得困倦。   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做早餐。   厨房里有柴火灶,旁边还整齐地堆放着木柴,都是淳朴热情的村民们从山上砍好,亲自送过来的。   苏砚毕竟从小在大城市里长大,不习惯烧柴火,所以平时做饭都是用电磁炉。   烧水的同时,他去院子的菜地里摘了几颗青菜和几根小葱洗干净,等水烧开了,再放入面条和青菜,最后洒上小葱,简单的一顿早餐也就做好了。   “喵喵~”   灰色的狸花猫蹲在苏砚脚边,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砚俯下身摸了摸小花柔顺的毛发,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差点儿忘了给你准备早餐。”   倒了猫粮进小花的专属饭盆里,小家伙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埋头进盆里大快朵颐起来。   还有时间,苏砚也不急着去学校,又给地里的青菜和院子里种的花草浇了水,这才简单收拾一番,骑上小电驴出了门。   村里的路原本是土路,没有铺水泥,骑车有些颠簸,一下雨就非常泥泞。   也就一两年前,才重修了水泥路。   苏砚不紧不慢地骑着电动车,路上时不时碰到背着书包往学校早的小孩子,还有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的村民。   “苏老师,又去上课啊?”   “苏老师早上好!”   “苏老师,我家今晚杀鸡,到时候过来一起吃饭呗。”   苏砚一一笑着应付。   这座村子叫谷丰村,是华夏西南部的某个贫困县里的贫困村。   三年前,苏砚离开盛京之后,并没有选择去K国,他独自一人在国内各地旅行了几个月,又回老家陪了父母一段时间,最终选择到这里当支教。   这边的山区贫困,教育资源匮乏,但民风淳朴。   苏砚长得好看,性格温和,平易近人,再加上支教老师的身份,在村子里很受欢迎。   秦勉信守承诺,这三年里都没有出现在苏砚面前,打扰他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苏砚已经在谷丰村里待了两年时间,日复一日,日子虽然过得单调乏味,但胜在平静安宁。   没事就看看书,种花种菜,逐渐让他淡忘了过去的事情。   不是忘记,只是将那些回忆都埋藏在了心底,不愿去回想。   不过几分钟,苏砚就到了村里的小学。   学校是这座贫穷落后的村子里最亮眼的建筑,本来只是由民房改造的,又破又小,连个像样的操场都没有。   很难想象,国内竟然还有这么贫困落后的地方。   好在两年前,也就是苏砚刚到丰谷小学支教的时候,恰巧有社会热心人士出资,捐了一笔钱重建学校。   原来的民房被推倒,重新建起明亮宽敞又漂亮的教学楼,操场,篮球场,图书馆,电脑室等等一应俱全。   村里的水泥路也是那位热心人士出资修建的。   学校里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一百来个,有的班级只有十几个学生。   老师就更加少了,加上校长一共不到十位老师,只有苏砚这么一位支教老师。   苏砚教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语文,兼任美术和音乐老师,身兼多职,有时候一天要上五六节课。   “苏老师好。”   “苏老师好!”   “苏老师,这是我奶奶煮的鸡蛋,给你吃!”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鸡蛋递给苏砚,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脸蛋红扑扑的。   苏砚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谢谢你对好意,但老师已经吃过早餐了,你自己吃,多吃点才能长高。”   “那……好吧。”   “快上课了,回教室吧。”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儿童,家庭条件不好,但生性淳朴善良。   也许两个鸡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苏砚刚走进办公室,校长就兴冲冲地走过来对他说:“苏老师你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校长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小老头,本来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但放不下这些学生,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学校要来新的支教老师了!”   校长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喜滋滋道:“终于有人能分担咱们的工作了。”   苏砚也笑了笑,“那挺好的。”   校长拍拍苏砚的肩膀,“希望新老师能坚持久一点,就像小苏你一样。”   以前也不是没有支教老师过来,但大多数只待了不到半年就离开了。   这里交通不便,条件不好,城里来的年轻人大多娇生惯养,心里怀揣着理想和信念,但最后都被现实打垮。   也就只有苏老师,一待就待了两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校长本以为这长得瘦弱又细皮嫩肉的年轻人也待不了多久,没想到还挺能吃苦的。   刚来那会儿,学校里的条件可比现在差多了,教室里连风扇都没有,大夏天能热死人,哪像现在又装风扇又装空调的。   还是得感谢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人士。   苏砚随口问了句:“校长,新老师什么时候到?”   “下个星期,这学校也没有地方住,我得赶紧去问问村里哪户人家愿意腾出空房间的,不然到时候没地儿住。”   “行,那校长您忙去吧。”   校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没多久,上课铃声响起。   一群学生还在操场里嬉笑玩闹着,苏砚冲他们喊了一声,孩子们立刻往教室里跑。   苏砚无奈地笑了笑,“跑慢点儿,别摔了。”   另一边,秦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身上穿着做工考究的衬衣西裤,额前碎发抓了起来,露出深邃冷峻的眉目,五官英俊而成熟。   他手里拿着几张照片,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里的人。   苏砚穿着简单的t恤休闲裤,站在青砖黑瓦的房屋前,绿意盎然的院子里,蹲下摸着狸花猫的脑袋,白皙的侧脸噙着柔和笑意。   苏砚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站在教室讲台里,学校操场里……   秦勉信守承诺,这三年都没有出现在苏砚面前,他不放心,也无法彻底割舍下这份感情,只能让人偷偷关注着苏砚的行踪。   在每一个思念难眠的深夜里,秦勉只能一遍遍看着这些偷拍的照片,聊以慰籍。   他久久注视着照片里的人,漆黑的眼眸溢满了缱绻情深,他低声呢喃:“阿砚……”   转眼就过了一个星期。   周一早上七点三十分,苏砚来到学校,校长昨晚就在微信群里说了,新来的支教老师会在今天过来。   还没走进教室办公室,苏砚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还有校长老头子中气十足的笑声。   “哎呀,真没想到小秦你长得这么帅啊,都能当明星了。”   “现在支教老师颜值都这么高了吗?”   “咱们学校还有一位支教老师,也长得跟你一样好看,待会儿等他过来了,我就介绍你们认识。”   “秦老师这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咱们村里的条件是艰苦了点儿,比不得城里,你将就将就……”   “没事,算不上将就。”   校长和其他老师们的声音传过来,隐隐约约还有一道低沉磁性的男音,听不太真切,但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苏砚心头一跳,迈步走进了办公室。   “小苏来了。”   “苏老师你来得正好,来来来,新的支教老师已经到了,给你介绍一下……”   苏砚站在办公室门口,当看到坐在对面沙发里坐着的男人后,浑身的血液似是冻住了一般。   他和秦勉隔着几米的距离,视线交汇在一起。   周围的老师们还在说着什么,他的世界却安静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像是打开了开关一般,脑海中疯狂涌现过去那些画面,像个疯子一样的秦勉,绑在脚腕上的金属链子……那些令他绝望恐惧的经历。   当然,也有温情缠绵的场景,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几乎让他想不起来。   “苏老师,你发什么愣呢?”   “苏老师?”   苏砚倏然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冲众人笑了笑,“没事。”   秦勉起身,几步走到苏砚面前,礼貌地冲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新来的支教老师,秦勉。”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砚同样伸出右手,跟秦勉虚虚握了一下,“你好。”   秦勉的视线却停留在苏砚垂在身侧的左手上,那皓白纤细的一截手腕上,带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第78章 阿砚,别赶我走   苏砚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戴着佛珠的左手放在了身后。   秦勉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漆黑的眸子似乎黯淡了一瞬,他的视线转移到苏砚脸上,深深地注视着。   时隔三年,终于再次亲眼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秦勉始终记得三年前,苏砚离开时是什么模样,苍白憔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眼前的青年模样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那么好看,但精神明显看着好了很多,皮肤还是很白,但少了几分病态,身上也长了些肉,看着健康了不少,不至于形销骨立。   苏砚极其克制隐忍着,才没有当场变脸离开办公室。   校长和其他老师倒没看出异样。   “哎呀,这两个大帅哥站在一起还真是养眼啊。”   “网上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担当?”   校长皱着眉苦思冥想着,旁边一个女老师笑着提醒:“是门面担当。”   “对,门面担当,以后小苏和小秦就是咱们丰谷小学的门面担当了!”   秦勉看着苏砚,眉梢眼角里浮现几分笑意,“我也这么觉得,苏老师你说是吗?”   苏砚笑容里带着几分僵硬,勉强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苏砚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办公室,秦勉还在里面跟大家聊着天。   上午,苏砚有四节课,两节语文,一节美术,一节音乐。   最后一节是三年级的音乐课,苏砚没有专门学过音乐,只是赶鸭子上架,教小孩子们唱唱朗朗上口的儿歌也就足够了。   今天教的是虫儿飞。   苏砚站在讲台上,白皙修长的右手拿着粉笔,将歌词一一写在黑板上。   他的粉笔字写得很好看,挺瘦秀润,不失力度,看着他写字是件极其赏心悦目的事情。   秦勉站在教室门外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柔和精致的侧脸,连眼睛都舍不得多眨几下。   写完歌词,苏砚把粉笔放进粉笔盒里,看向坐在下面的学生,“大家跟着老师一起唱,老师唱一句,你们唱一句。”   “好!”   三年级的小孩子跟十几岁的初中生不同,面对他们的时候,苏砚的语气总是会不自觉柔和下来。   秦勉甚至有些嫉妒那群坐在里面的学生。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苏砚唱一句,孩子们跟着唱一句。   他的歌声跟他的人一样,干净,清浅柔和,像秋日里的微风拂过,让人觉得很舒服。   秦勉站在那里,近乎失神地看着讲台上的人。   也许是他的眼神实在太过于炙热,苏砚忽然扭头往门外看去,注意到了角落里站着的男人。   他歌声顿了顿,紧接着收回视线,像是没看到对方一样。   “现在同学们自行练习,待会儿老师再来检查。”   “好!”   教室里响起学生们杂乱稚嫩的歌声,苏砚转身走出教室,瞬间变了脸色,径直往秦勉的方向走去。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青年,秦勉竟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没底气地开口喊了句:“阿砚……”   苏砚冷不丁打断他:“别这么喊我。”   他的语气很冷,跟刚才面对学生的时候截然不同。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想捉我回去关着?”   大名鼎鼎的秦氏集团总裁,日理万机,现在却出现在这个贫困偏远的小山村里当支教老师,说出去谁相信呢?   “没有,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我不会再强迫你任何事情,你相信我。”   秦勉的眼神语气真挚,就差对天发誓了。   苏砚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隐隐能察觉到对方跟以前是有些不一样了,周身的气场平和了些许。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难道还要再次经历一遍噩梦吗?   苏砚不由攥紧了拳头,手背上浮现淡青色的血管,他目光冷漠地看着秦勉,语气冷淡:“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秦勉愧疚地回答:“抱歉,我食言了。”   苏砚:“明天就回盛京去。”   秦勉似乎被他这冷漠的话语伤到了,目光黯淡,好半晌才开口:“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校长和其他老师们会失望的。”   苏砚微微蹙眉,现在是改变策略了,苦肉计?   他不吃这套。   “秦总如果真有心,倒不如捐一笔钱给学校来得好,相信校长会很高兴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苏砚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新学校和村里的水泥路,都是在他来到谷丰村之后修建的,据说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老板捐的钱。   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苏砚抿了抿唇,“新学校和水泥路都是你出资修建的?”   不出意外,秦勉直接点头承认了。   他怎么忍心苏砚生活在那种恶劣的环境里,就算现在环境改善了不少,但在从小就生活优渥的秦总眼里看来,跟荒野求生没什么差别。   即便如此,秦勉还是过来了,跟苏砚相比,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厚着脸皮也要留下来。   苏砚突然嘲讽地勾了勾唇,“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真的放过我。”   这三年里,他的行踪和一举一动怕是全都在秦勉的监控里。   他早该想到的,秦勉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秦勉一时之间还真的无法反驳,苏砚闹自杀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打算从此以后都不再打扰苏砚的生活。   可当苏砚真的离开之后,他就后悔了。   对苏砚的感情早已深入了骨血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难以拔除,那是要活生生将心脏剜出来,一片鲜血淋漓。   “抱歉,我确实没有遵守承诺,你可以打我骂我,怎样都行,这些都是我该受的,但你别赶我走。”   秦勉说着,想伸手去握苏砚的手,但伸到一半又顿住,缓缓放下。   苏砚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但无动于衷,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教室。   秦勉是不会离开的,说再多也没用。   他只能尽量避免跟对方的交集。   他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绝对不会让噩梦再重演。   秦勉成功留了下来,成为了三年级和四年级的数学老师,兼任体育老师。   至于住的地方,听说有新的支教老师过来,不少村民都表示愿意腾出房间让新老师住。   校长就挑了一户条件比较好的人家,那家的房子是去年新盖的,两层的红砖楼房。   村子里还有不少家庭住的都是土砖瓦房,楼房相对来说条件确实是不错的。   秦勉也没有任何意见,当晚就推着行李住了进去。   其实他更想跟苏砚一起住,但也只是想想。   苏砚住的那幢青砖瓦房是整个村子里最亮眼的风景线,院子里种着各种花草。   他喜欢安静,打算一个人住,所以在刚来的时候就花钱向村民租了这幢不大的房子,一年也就两千块钱。   恰巧,秦勉住的那户人家在村东边,苏砚住在村西边,有一段距离。   两人除了在学校之外,平时也碰不了面,再加上苏砚有意避着秦勉,就算见了面,秦勉也没机会跟他说上话。   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一个星期。   周六上午,苏砚骑着小电驴去镇上,冰箱里的食材快耗光了,他得去镇上买一些。   顺便去取个快递,苏父苏母寄过来的。   镇上离村子有十公里左右,骑电动车大概要半个小时。   苏砚空手出去,回来的时候收获满满,还给小花买了猫罐头。   一回来,小花就追在他屁股后面喵喵叫,这小家伙也聪明,知道主人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吃的。   “别急,待会儿就给你加餐。”   苏砚把一大箱子快递搬进来,又把买来的肉和菜一一分类放进冰箱,   忙完之后,才给小花开了一个猫罐头。   这小胖子的脸都快埋进了罐头里。   苏砚蹲在旁边,好笑地捏了捏小花的后颈,“慢点吃,又没有猫跟你抢。”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耳边突然响起动静,一道白影从外面跃进来,速度快得能看见残影。   下一秒,一只白色的大型布偶猫出现在苏砚面前,差不多有两个小花那么大。   蓬松柔软的毛发,蔚蓝色的眼睛,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长相极其甜美可爱,只是毛发看起来脏兮兮,像是在泥地里滚了半天,活像流落在外的贵族公主……不对,这是只公猫。   苏砚的神色蓦地变得复杂,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秦勉当初带回来的那只猫,三年过去,体型又大了许多。   只是下一秒,他就没心思想别的了,因为布偶猫嗷地叫唤了一嗓子,然后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一把挤开了旁边的小花,然后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罐头,狼吞虎咽。   那架势,像是好几天都没吃饱一样,简直丧心病狂。   被抢食的小花幽怨地蹲在一边看着,又不敢上前去抢回来,毕竟打不过。   它只能仰起头,委屈巴巴地冲苏砚喵喵叫。 第79章 带上你的猫离开   苏砚往门外扫了几眼,也没发现秦勉的身影。   没办法,他也不能这只叫二狗的布偶猫赶出去,毕竟是一只可爱无辜的小宠物,只知道吃,哪里知道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   只是苏砚没想到秦勉竟然把猫也带过来了,这小家伙本来在大别墅里养尊处优的,吃喝不愁,还有专人照顾。   现在却脏得跟流浪猫一样,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苏砚又打开了两罐猫罐头,一罐给小花,一罐给二狗没过一会儿又给解决完了,还想去抢小花的。   苏砚赶紧把这只十几斤重的大猫抱起来,阻止它猫口夺食的行为。   “你是男孩子,能不能让让人家女孩儿?”   布偶猫似乎还记得苏砚这个曾经的主人,它把脏脸埋进苏砚怀里蹭了蹭,把苏砚的白衣服都蹭脏了,然后又软绵绵地叫唤着,撒娇打滚,眼巴巴地望着他。   绿茶属性还是没有改。   苏砚没办法,又给它倒了一大盆猫粮,这会儿总算是吃饱了。   “你该回去了。”   苏砚拍拍猫猫头,开始逐客。   布偶猫吃了小花的猫粮,又霸占了小花的玩具,此时正趴在地上玩着小球,玩得不亦乐乎,压根就没搭理苏砚。   小花揣着前爪蹲在旁边,满脸幽怨,敢怒不敢喵。   毕竟那是一只恶霸猫。   ,   到了傍晚,恶霸绿茶布偶猫还是没有离开,又蹭了一顿晚饭。   两只猫不知不觉就玩到了一块儿去,正互相抱着在院子里睡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苏砚也不管他们了,开始做晚饭。   苏父苏母生怕儿子在村里过得不好,寄了许多吃的过来,腊肉腊肠之类的,居然还有叉烧和白切鸡,真空包装寄过来,也没有坏。   这些其实都能在镇上买得到,但毕竟是父母的一片心意。   苏砚准备做土豆腊肠焖饭。   腊肠和土豆切成块,胡萝卜香菇切成小块,还有玉米粒。   将这些食材全部铺再米饭上面,再倒入酱汁和水,开始煮饭。   半个小时后就煮好了。   打开盖子,诱人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色香味俱全。   两只在院子里睡觉的猫闻到味道,瞬间清醒过来,迅速跑到苏砚脚步蹲下,同步扬起圆脸,眼巴巴地看着苏砚。   “你们可不能吃。”   苏砚边说着边盛了一碗饭出来,正准备享用晚餐,突然外面响起细微的动静。   他扭头看过去,不出意外,果然远远地看到了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影,浑身的贵气跟这座落后贫穷的村子格格不入。   一个星期过去,秦勉终于按捺不住了,布偶猫窜进他家里的时候,苏砚就猜到了。   秦勉停在了院子门外,没有经过允许,不踏进一步。   远远地看到屋里的苏砚,秦勉面露诧异,“阿砚,原来你住在这里啊。”   倒是会演,他住在哪里,这人怕是两年前就知道了。   苏砚淡淡地收回视线,低头吃着碗里的腊肠焖饭,没有搭理他。   只是看到不想见的人,这香喷喷的腊肠焖饭就变得没那么好吃了。   “阿砚,你看到我的猫了吗,就那只布偶猫,你之前养过的。”   苏砚余光里扫了一眼趴在他脚边摇晃着蓬松大尾巴的布偶猫,轻轻踢了踢,“主人来找你了,回去吧。”   “喵~”   布偶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外面的主人,反而亲昵地偏过脑袋蹭了蹭苏砚的裤腿,还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苏砚的脚腕。   有猫罐头便是娘,苏砚现在就是它娘。   苏砚心里多少有点无语,这二狗还真是不辜负它的名字,够狗的。   秦勉还站在门外,没有离去,“阿砚,我看到猫了,我能进去吗?”   还没等苏砚反应,他又快速接了一句:“不说话就表示你同意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同时,秦勉便推开院门,理直气壮地走了进来。   苏砚握着筷子的手骤然一紧,蹙了蹙眉,心中浮现几分不悦。   秦勉已经走了进来,那自然的神态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你这院子很漂亮,这些花草和青菜,都是你自己种的吗?”   苏砚不跟他废话,冷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带上你的猫离开。”   秦勉面上又浮现几分怅然若失,低低应了一声。   随后蹲在布偶猫面前,“二狗,跟我回去。”   谁知道这猫突然一下子窜了起来,躲到了一边。   秦勉去捉,结果又被躲开了,这布偶猫体型虽然大,但行动非常敏捷灵活。   而且,秦勉本来就不想带它回去,这就是一只工具猫,好吃好喝养了它这么久,是时候发挥点儿作用了。   最后布偶猫直接窜进了苏砚怀里,秦勉无奈地看着他,“你看,这猫也不想跟我回去。”   “它一定是想你了。”   苏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将怀里十几斤重的脏猫拎下来。   秦勉随手拉了张椅子过来,极其自然地坐下,低头揉了揉狸花猫的脑袋,“要不让它留在这里吧,正好跟小花作个伴。”   这肥猫倒是好运气,苏砚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它。   思及此,秦勉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对着小花那毛茸茸的脑袋就是狂撸,把人家的毛都撸掉了好几根。   小花嗷地叫了一声,弓起背脊,浑身都炸了毛,冲突然闯进来的坏人类凶狠地呲牙咧嘴。   秦勉面无表情地跟它对视着。   也许是他的气场太过于强大,没过多久,小花就偃旗息鼓了,怂怂地躲在了苏砚身后。   苏砚扫了一眼,心里一阵无语,不客气地冲秦勉说了句:“猫可以留下,你回去。”   秦勉迟疑片刻,才低低地哦了一声,又期待地询问:“那我以后可以来看它吗?”   苏砚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反问:“你说呢?”   秦勉不加任何铺垫,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晚饭是你自己做的吗?好香,看起来很好吃。”   他看着摆在苏砚面前的没吃几口的腊肠焖饭,喉结默默滚动了一下。   倒不是装的,是真的想吃。   他住在村民那儿,平时要么就吃对方家里做的饭菜,要么就自己随便做点。   只是很可惜,那家负责做饭的奶奶手艺并不好,无论是青菜还是肉类都是水煮的,口感和味道都不好。   秦勉虽然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但平时一日三餐都是五星级标准的,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住在别人家里,总不能还挑三拣四的。   秦勉也尝试过自己下厨,但他哪里会做饭,做出来的饭菜比那位奶奶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一到周五的中午可以在学校吃饭,但那也是大锅饭,味道也就一般。   所以,自从来到这村子里之后,秦勉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如今看到这色香味俱全的腊肠焖饭,当真是馋了,而且还是苏砚亲手做的。   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苏砚的手艺了。如今怕是连味道都要忘了。   苏砚发现秦勉看向他的眼神非常熟悉,就像……那两只猫向他讨要猫罐头的神态,眼巴巴的。   恰好就在这时,“咕噜”的一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秦勉低下头,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又抬起眼皮巴巴地看向苏砚,小声说了句:“我饿了。”   苏砚没有任何犹豫,再次重复:“出去。”   猫来蹭饭也就算了,他怎么可能让秦勉也来蹭他的饭,他们的关系还没这么好。   要是换做陌生人饿了,来向他讨一碗饭,苏砚也许还会给,秦勉不可能。   眼看着苏砚的脸色越来越冷,秦勉识趣地起身,“别生气,我这就走。”   这事急不得,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临走前,秦勉还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碗腊肠焖饭。   苏砚实在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秦氏集团总裁居然落到了这个地步,连饭都吃不饱。   大抵是在他面前演戏,苦肉计。   秦勉就算来这地方支教,也可以带上管家司机厨子,雇几个大厨轮流做饭给他吃都可以,想吃什么没有?只要有钱就行。   然而秦勉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只猫。   他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架子,除了那不俗的外表和气质之外,就是一个普通的支教老师。   谁也没有怀疑他就是在背后出资重新建学校的老板。   苏砚有时候从教室外面路过,会看到秦勉站在讲台上授课。   他教的是数学,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衬衣长裤,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肌理线条分明的小臂。   左手拿着课本,右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秦勉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笔画锋利。   下面的学生全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就连坐在最后面总是调皮捣蛋的小胖墩也安安静静的。   就秦勉冷峻的面容和气场,向来不苟言笑,小孩儿都怕他,哪里敢捣乱。   讲起课来也是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会议室里跟员工开会。   苏砚暗自在心里腹诽,正讲着课的秦勉却突然朝外面看了过来,像是冰雪融化一般,冷峻的眉眼倏然柔和下来。   苏砚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第80章 玩够了就回盛京去   布偶猫就这样在苏砚家住了下来,每天都跟小花抢吃的,这两只猫都吃得多,猫粮消耗的速度急剧加快。   苏砚也不是没想过把猫重新送回秦勉那里去,毕竟他不想跟对方产生过多的交集。   只是这猫粘人得很,刚送回去,不到几分钟又窜回来了。   没办法,只能继续养着。   不出意外,没过几天,秦勉就找机会过来了一趟,这回还抱着两个大箱子。   一箱猫粮,一箱罐头猫条等零食。   时隔几日,原本脏兮兮的布偶猫现在变得干干净净的,毛发柔软,看来被苏砚养得很好,他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哪怕这只猫是秦勉养的。   秦勉现在不仅嫉妒小花,甚至还有点嫉妒二狗了。   对于秦勉的到来,苏砚的态度依旧跟上次一样,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   秦勉真诚地看着他,嗓音温和:“这些是给两只猫的,不要拒绝,你也不能白帮我养猫。”   苏砚想到屋里仅剩一点的存粮,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总不能免费替别人养猫,收点猫粮也是应该的。   收下猫粮,苏砚又开始赶客。   布偶猫正扒拉着箱子,试图偷猫条吃,谁料下一秒就被秦勉给一把抱了起来。   秦勉紧紧抱着怀里挣扎的二狗,面带微笑,宠溺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几天没见了,我想再陪二狗玩一会儿,等下就走。”   二狗:“嗷!”   苏砚:“……”   你看这猫是想跟你玩儿的样子吗?   秦勉这回又是在饭点时间过来的,厨房里传来阵阵香味,苏砚今晚煮的是红烧肉,现在还在锅里炖着,算算时间也快好了。   秦勉往厨房看过去,喉结上下滚动,“好香啊,煮了什么?”   苏砚:“你该回去了。”   秦勉又露出失落的神态,低低应了一声,终于放下怀里的猫。   它慢吞吞地起身往外走,一步三回头,目光渴望地看向厨房,喉结再次滚动。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堂堂的秦氏总裁,才沦落到了如今这连饭都吃不饱的境地。   “阿砚,我真的走了。”   苏砚明知道秦勉是在故意装可怜,就那两箱进口的猫粮罐头,都够吃多少顿红烧肉了。   但看着对方这可怜的模样,他又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要不要留下来吃点?”   话音刚落,苏砚就后悔了,这话完全不经过大脑。   他刚想找补,秦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立刻大步往里走,边走边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砚差点儿想扇自己一个大耳光。   木已成舟,总不能再赶别人走。   就这一次,以后都不会了,苏砚暗自咬了咬牙,在心里发誓。   秦勉的心情却非常愉悦,英俊的眉眼里带着笑意,殷勤地问:“阿砚,需要我帮你吗?”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都要摇起来了。   苏砚在生自己的气,恨自己这软心肠,俊秀的脸紧绷着,冷声拒绝:“不用。”   秦勉完全不在意,仍然好心情地应了一声,他笑起来的时候,冷峻的五官柔和下来,那张跟宋隽相似的脸,生动又鲜活。   但他笑起来的时候跟宋隽又不一样。   苏砚很清楚,他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除了长相相似之外,别的地方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他最开始偏执地把秦勉当成宋隽,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早就放下了心里的执念。   住在这种远离城市浮华喧嚣的小山村里,确实能让人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院子菜地里种的青菜新鲜又水灵,黄瓜藤也爬满了架子,几根小孩手臂大的黄瓜隐藏在绿叶中,苏砚摘了两根,又拔了几颗生菜。   秦勉站在门口,目光随着秦勉的动作转移。   他看着青年认真地洗干净青菜,然后系上围裙,又把黄瓜切片,再打上几个鸡蛋,站在灶台前准备烧菜。   这些只有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时隔三年,终于亲眼看到了。   黄瓜炒鸡蛋,蒜蓉炒生菜,还有炖得软烂的红烧肉,一一端上桌,香喷喷冒着热气。   桌子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安静又有些微妙。   秦勉规矩地坐着,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红烧肉,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动筷子。   苏砚看了他一眼,“吃吧。”   得到允许,秦勉才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肉送进苏砚碗里,目光殷切,“阿砚,你多吃点。”   “不用给我夹菜。”   苏砚顿了顿,又补充:“还有,也不要再这么叫我。”   他夹了一筷子黄瓜炒鸡蛋放进碗里,微垂着眼眸,淡淡道:“吃完了就赶紧离开,你这样做会让我很困扰。”   “你知道的,我不想看到你。”   “这里并不适合你,玩够了就回盛京去吧。”   秦勉微微一怔,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虽然早就预料到苏砚对他的态度,也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些,还是不一样。   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很闷,甚至快喘不过气来。   他很快便敛起了神色,像是没听到那些话一样,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快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苏砚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吃着饭。   如果秦勉能因为这些话就放弃的话,那就不是秦勉了。   难不成还要他以死相逼吗?还没到这个份上,同样的把戏他也不想再上演第二回。   “不让我喊你阿砚,那我要喊你什么?”   秦勉饶有兴致盯着对面的人,试探性地轻声说:“砚砚?小砚?苏老师?”   苏砚:“如果不想吃饭的话,现在就走。”   秦勉闭上嘴巴,开始吃饭。   时隔三年再次吃到苏砚做的饭菜,每一口都很珍惜,阿砚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谁也比不上他。   苏砚的胃口还是不大,再加上对面坐着的人是秦勉,他就更加没胃口,吃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秦勉:“怎么还是吃这么少,再吃点吧。”   “饱了。”苏砚淡淡地回了句,说完便起身往院子里走,拿起浇水壶装了水,给花草浇水。   还是那么爱种花,还是月季……   秦勉漆黑的眼眸里浮现复杂的情绪。   两只猫蹲在他脚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秦勉收回视线,继续吃饭,他长得高大,食量也大,也确实是饿了,最后把锅里的米饭和三盘菜都解决完了,连一根青菜也没有留给那两只猫。   这两只肥猫,那么多猫粮还不够吃,还想跟他抢吃的?   苏砚浇完了花,又在菜地里忙活,除草。   他的阿砚真勤劳。   等苏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秦勉主动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正站在厨房的水龙头前洗碗,动作略显笨拙,但很认真。   “你回去吧,我来洗。”   秦勉扭过头来,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没事,我洗完再回去。”   苏砚没再管他。   等秦勉洗完碗筷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苏砚坐在屋前的走廊上,手里拿着一根逗猫棒,正在逗两只猫玩。   此时正好太阳落山,夕阳将天边的白云晕染成绚烂的金黄色,同样落在青年身上,似乎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发着光。   他看着两只猫,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温暖柔和。   秦勉看着这一幕,微微怔忡。   感觉到身侧站着的男人,苏砚缓缓收敛了笑容。   秦勉回过神来,说碗筷已经洗好了,我现在就回去。   他往院子外面走,走到中途又折返回来,迎着苏砚略显不虞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微微发哑的嗓音认真而郑重:   “阿砚,我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为了玩闹。”   “我只是要追求你,平等地追求你,不会再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伤害你,直到有一天你真正接受我,自愿跟我在一起。”   “所以,在这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秦勉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充满了信念感。   不会有人质疑他的真心。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半晌,苏砚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挥动着手里的逗猫棒。   “说完了吗?可以回去了。”   冷淡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动容。   秦勉深深地看了低头逗猫的青年一眼,随后转身往外走,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直到那道身影走远,苏砚才放下手里的逗猫棒,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烦的。   秦勉说追求他,就真的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收敛,第二天一大早就上门了。   苏砚才刚起床洗漱,准备做早餐。   “砚砚,我给你带了早餐。”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苏砚都会从里面锁上院子的门,也不知道秦勉是怎么进来的。   秦勉:“我翻墙进来的。”   ……   苏砚看了眼院墙,只有一米多高,以秦勉的身手确实能轻松翻进来,看来得在上面铺一层碎玻璃。   也就在前几天,秦勉没有他的允许都不敢踏进这个院子。   果然,都是装的。   “过来吃早餐吧,都是我自己做的。”   秦勉打开保温盒,将早餐一一拿出来,鸡蛋,牛奶,还有包子。   这村子条件有限,连个早餐店都没有。   鸡蛋是水煮的,牛奶是盒装的,包子是速冻的,放进锅里蒸十几分钟就好了。   四舍五入,就是他做的。 第81章 处理伤口   看着桌上的早餐,苏砚是真的满蛮嫌弃的,昨天说的话,秦勉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扔下一句你自己吃吧,苏砚就进了厨房。   他熟练地打上两个鸡蛋进碗里,再加上面粉和切好小葱搅拌,不到一会儿就做好了一份鸡蛋煎饼。   再从冰箱冷冻层里拿出自己包的饺子,热油下锅煎。   十几分钟后,鸡蛋煎饼和煎饺就做好了。   他端着两个盘子转身出去,就看到秦勉正倚靠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砚目不斜视,从对方身边走过,坐在餐桌前享用自己的早餐。   秦勉自顾自地坐在对面,拿起那盒牛奶,插好吸管递过去。   “砚砚,至少喝点牛奶吧。”   秦勉还是有一句话听进去了,没有再喊他阿砚。   听了,也没太听进去。   阿砚跟砚砚有什么区别?   最后牛奶,鸡蛋和包子都进了秦勉的嘴里,那香喷喷的鸡蛋煎饼和煎饺他是一口也没有尝到。   第一次送早餐,失败而归。   晚上,秦勉又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小束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看着倒是漂亮。   他亲自去山上采的。   秦总估计这辈子都没送过这么廉价的礼物。   “砚砚,送给你。”   苏砚当然没有收,就差没把这花扔出去了,他对这厚脸皮的人就没什么好脸色。   秦勉也不气馁,依旧每天送一束野花,苏砚怀疑山上的野花都快被他给采光了。   最近两天都下雨,傍晚的时候还没有停,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苏砚吃过晚饭,坐在屋檐下,手里拿出一本书在看,两只猫就躺在他脚边打滚玩闹,蹭得身上都是泥,特别是这只布偶猫,蹭了一身泥还要往他怀里钻。   正想着明天周末给这两只猫洗个澡,外面就响起了动静。   不用想也知道是秦勉过来了,倒是比平时晚了点儿,以前都是饭点过来的,像是算准了一样。   苏砚依旧看着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砚砚……”   苏砚终于抬眸往对面扫了一眼,在看到秦勉如今的模样后,略微有些错愕。   对方手里依旧拿着一捧野花,但他的衣服鞋子沾满了泥土,手上也是,像是摔了一跤,看起来极为狼狈。   外面还下着小雨,他也没撑伞。   秦勉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尖,“这两天下雨,采花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   他上前,将手里的那捧野花递给苏砚,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雨水。   苏砚没有动作,视线从花瓣转移到秦勉拿着花的手上,刚才离得远没看清,他这会儿才发现秦勉的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正往外冒着血珠。   苏砚皱了皱眉,这是又要上演苦肉计,他不会上当。   “我说过,别做这种没用的事情,也别在我面前玩这套苦肉计,没用。”   在这话说出去后,周遭的气氛似乎都凝固了。   秦勉怔忡了片刻,随后收回手,弯腰将那捧花放在了旁边的地上,扯起嘴角冲对面冷若冰霜的青年笑了笑。   “我先回去了,下雨天气凉,你晚上记得盖好被子,别感冒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勉说完,又深深地看了苏砚一眼,那目光里掺杂着各种复杂的情感,迟疑片刻,才转身往外走。   苏砚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高大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因为此时狼狈的外表,而显得落寞。   在秦勉正要走出院门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等等。”   声音不大,但秦勉的脚步立刻停下,转过身期待地看向苏砚,“怎么了?”   苏砚抿了抿唇,又再一次想抽自己耳光,明明说苦肉计没用的,他这是在干什么?   算了,总不好再让人离开,毕竟秦勉是为了采花送给他才受伤的,帮他上个药也没什么,仅此而已。   “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秦勉的眼睛立刻亮了一下,怕苏砚后悔似的,立刻大步往里走。   苏砚起身,进屋里拿医药箱,他身体还是不太好,经常感冒生病,这地方交通不便,出去一趟也麻烦,所以医药箱是必备的,里面的东西很齐全。   秦勉已经把手洗干净了,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等着,活像一条等待主人的大型犬。   见鬼了,秦勉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装的,不要被迷惑了。   苏砚在旁边坐下,拿出棉签沾上碘伏,再握起秦勉的手,给他手背上的伤口消毒。   伤口并不深,简单消毒再贴上创可贴就行了。   “行了,回去吧。”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响起咕噜的一声,秦勉的肚子在叫。   他低咳一声,看着苏砚,“我还没吃晚饭。”   苏砚充耳不闻,低着头将消毒水和没用过的棉签收进医药箱里,心想没吃晚饭关他什么事。   秦勉起身,低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一顿不吃也没关系。”   苏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一边放好医药箱,一边淡淡地说了句:“算了,我给你煮碗面条。”   秦勉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真的吗?”   苏砚看也没看他一眼,往厨房走去,“去菜地摘些青菜和葱回来。”   “好。”   苏砚下了一大碗面条,再加上两个煎蛋和青菜,撒上小葱。   秦勉一口气吃完了,连汤都没剩,吃完还积极地把碗筷洗干净。   他还舍不得走,又积极地找活干,“菜地里需要除草施肥吗,我都可以帮你。”   苏砚:“不用。”   秦勉:“那些花需要浇水吗?”   苏砚看了看外面还下着小雨的天,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你能走了吗?”他终于不耐烦地骂了句:“你真的很烦。”   秦勉脸上不见一丝愠怒,嘴角反而还隐隐往上扬了扬,要笑不笑的。   很快,他就抿起唇角哦了一声,“那我真的回去了。”   苏砚就差说出一个滚字了。   走出院门,秦勉终于没忍住,在苏砚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愉悦地往上翘了翘。   其实苏砚猜得没错,秦勉就是在装可怜,苦肉计。   他是故意摔跤的,故意让苏砚看到他这狼狈的模样。   可苏砚还是上钩了。   他的阿砚就是太善良了。   阿砚还骂他了,说他真的很烦。   真好。   苏砚真是气得不轻,只不过气的是自己不争气,明明当初把秦勉砸得头破血流也不心软的。   只不过他当时精神状态也不对,还病着。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都发生了什么,也记不太清楚细节了。   秦勉在学校里倒是很收敛,很少主动接近苏砚,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关系还不太好的那种。   校长和其他老师都以为他们有什么过节,也许是同性相斥吧,帅哥可能都看帅哥不顺眼。   午餐是在学校吃的,学生们每天都有一顿免费的爱心午餐,据说也是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板出资的,老师们也跟着一起吃大锅饭。   此时,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板正坐在食堂里吃午饭,旁边坐着校长,正在跟他唠家常。   对于苏砚以外的人,秦勉的态度依旧冷淡,时不时应付一句,大多是嗯,哦这样的单音节。   他的视线紧随着不远处打饭的苏砚。   苏砚端着打好的饭,正准备找个空位置坐的时候,校长突然冲他热情地挥了挥手,“小苏,过来这儿坐。”   听说小苏和小秦的关系不太好,作为校长,当然要找机会缓和这两人的关系,校长心想。   苏砚看了眼坐在校长对面的秦勉,内心在抗拒,面上却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走了过去,在校长旁边坐下。   校长乐呵呵地说:“今天的菜不错啊,还有大鸡腿。”   苏砚硬着头皮笑了笑,“是啊。”   秦勉看着苏砚,点点头。   “小苏和小秦你们俩都是城里来的年轻人,一定有共同话题吧?平时可以多聊聊。”   苏砚低头夹了一根青菜,“嗯,会的。”   校长:“我吃完了,你们俩慢慢吃。”   “好。”   校长笑呵呵地端着盘子离开,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变得微妙。   周围的学生们闹哄哄的,只有他们这片方寸之地异常沉默。   苏砚仍旧垂眸吃着饭,似乎把对面的男人当成了空气。   秦勉想找话题,视线在食堂里扫了一圈,不经意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她把鸡腿和肉都装进了破旧的铁饭盒里,自己只吃白米饭和青菜。   那是三年级的学生,秦勉记得她,成绩比较好,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身上总是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内向,不爱说话。   秦勉终于找到话题,问苏砚:“她为什么不吃肉?”   苏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很快收回视线,低声道:“她要带回去给她弟弟吃。”   秦勉皱了皱眉,“为什么?”   “她叫李来娣,家里情况很困难,父亲意外去世, 身患残疾的母亲在外面打工,姐弟俩由奶奶抚养长大。”   “老人重男轻女,不仅是鸡腿这些肉类,就连学校发的牛奶水果,都要求她带回去给弟弟吃。”   “不然她奶奶就会骂她,甚至打她。” 第82章 滚   听了苏砚的话,秦勉的眉蹙得更深了。   刚开始知道李来娣的情况,苏砚也尝试过帮助她,看小姑娘身上穿的鞋子都烂了,便买了一双新鞋子送给她。   小姑娘拿着新鞋子,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结果第二天,苏砚发现她穿的还是那双旧鞋,一问才知道是她奶奶把新鞋子给她弟弟穿了。   苏砚还特意买的是一双粉红色的带凯蒂猫图案的鞋子,结果还是如此。   在这之后,苏砚又跟着李来娣去了她家里,企图能跟她奶奶沟通一下,结果根本没有用。   老人把孙女骂了一顿,一口一个赔钱货的,把小姑娘都骂哭了。   苏砚跟她讲道理,结果也被骂了,差点儿就被赶了出去。   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淳厚朴实,但总有例外的。   来娣来娣,听到这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秦勉沉默片刻,道:“我可以资助她。”   苏砚抬眸扫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资助的钱会花在她身上。”   秦勉不甚在意,“只要我想做的,就能做到。”   “是吗?”   苏砚吃完了午饭,端着餐盘起身。   当然,他不会质疑秦勉话里的真实性,以对方的能力,想资助多少学生都可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学生们都打完饭了,盆里还剩下一点菜,他把李来娣叫过来,将剩下的一点肉都盛给了她。   小姑娘低着头,小脸涨得通红,怯怯地开口:“苏老师,我……我不能要。”   苏砚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   “谢谢……谢谢苏老师。”   “这是给你吃的,不能装回去给弟弟,老师会看着你把这些都吃完的。”   李来娣红着眼眶,讷讷地应了一句:“好……”   秦勉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目光蓦地柔和了下来。   这样的苏砚,应该没人会不喜欢的。   这几天一直下雨,空气里都带着水汽。   深夜又下起了大雨,苏砚睡觉睡到一半,突然有冰凉的液体砸在他脸上,醒来才发现屋顶的瓦片漏水了。   位置恰好就在床上方,床铺都被打湿了。   怎么这么倒霉,苏砚在心里叹气,赶紧拿了水盆过来接雨,这漏的地方还不止一处,看来今晚是注定不能好好睡了。   苏砚费了好大劲才把沉重的木床移了个位置,现在已经是深夜,只能等到第二天再修补屋顶。   雨水顺着瓦片落在水盆里,滴滴答答地响着,他缩在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床角落里,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苏砚就向邻居借了把梯子,架在墙壁上,准备爬上去。   秦勉刚走到院门外,就看到这场景,身形单薄的青年正扶着梯子缓缓往上爬,眼看着就要爬上屋顶了。   那梯子甚至还微微摇晃着。   秦勉的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里,院门从里面反锁着,他双手撑着院墙,身体一跃,轻松翻了过去。   此时,苏砚已经爬上了屋顶,俯着身体,双手撑在瓦片上,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屋顶上面都铺满了瓦片,漏水的地方在里面,他没有经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下脚,要是再把外面这些瓦片踩碎了可怎么办。   “苏砚,快下来!”   秦勉已经跑了过来,就站在梯子旁边。   苏砚回头看过去,屋顶还挺高的,他瞬间有些恐高。   秦勉扶着梯子,眉宇之间染上了几分急切,“你爬上屋顶干什么,快下来。”   “屋顶漏雨,我想修补一下。”   秦勉仰头看着他,“我来帮你,你快下来,上面很滑,万一摔了怎么办?”   苏砚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爬下来。   秦勉紧紧扶着梯子,“小心点儿,慢慢来……”   还剩最后两格梯子,他干脆抬手搂住青年细瘦的腰身,直接将人抱了下来。   苏砚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双脚就已经踩在了实地上。   他羞恼地瞪了一眼秦勉,“你干什么?”   秦勉绷着一张脸,语气严肃认真:“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苏砚转过脸去,什么也没说,暗自在心里腹诽,我跟你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教训我?还动手动脚的。   “你扶着梯子,我上去帮你。”   “不需要。”   秦勉没管他,将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然后直接扶着梯子往上爬。   苏砚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担心这梯子不稳,还是伸手扶住了两边,盯着男人往上爬的身影。   秦勉轻松爬上了屋顶,“哪儿漏水了?”   “再前面一点,你小心点儿……别踩坏其他瓦片了。”   秦勉嘴角隐隐**,敢情他这么个大活人还比不上几块破瓦片。   秦总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于是拿出手机在网上查了查,看过一遍就明白了。   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修补好了那处漏雨的地方,铺上了新的瓦片。   刚从屋顶下来,天上突然响起打雷声,紧接着又开始下起了小雨,眼看着这黑沉沉的天色,这待会儿的雨势怕是不小。   秦勉毕竟帮了他的忙,这会儿苏砚也不好再赶人走,不然就像那什么渣男一样。   “下雨了,先进去坐会儿吧。”   “好。”   秦勉应了一声,还主动把梯子搬到了屋檐下,免得被雨淋湿。   刚进屋,雨势就大了,滴滴答答地下着,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   苏砚进卧室看了看,原本漏雨的地方果然不再漏雨了,换做是他还不一定能修补好。   堂屋里,秦勉正坐在小板凳上,旁边两只猫正翻着肚皮睡着。   苏砚难得客气地给他倒了一杯水,又问:“吃过早餐了吗?”   秦勉接过水杯,颇有些受宠若惊,“还没。”   苏砚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厨房。   昨晚还剩了点儿米饭,是苏砚特意留着的,他切了点儿老家寄过来的腊肠,再打上几个鸡蛋,简单地做了个腊肠蛋炒饭。   苏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大半碗,剩下的全让秦勉给解决了,连一粒米都没有剩。   也是挺好养活的,就是吃得多。   这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吃完了早餐,两人就没事干了,连两只猫都在睡着,堂屋里的气氛再次陷入微妙。   秦勉没话找话:“这山里的生活还是挺不方便的。”   苏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回你的城里去。”   “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风景好,空气好。”秦勉目光深情地看着眼前的人,低声道:“只要你在身边,哪里都好。”   苏砚:“……”   受不了。   他懒得再搭理秦勉,起身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秦勉抬手摸摸鼻尖,他说错什么了吗?   秦勉在外面坐了不知道多久,也不见苏砚出来,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竟渐渐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雨势渐渐停了。   苏砚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以为秦勉已经离开了,他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出去。   谁知道一打开门,就见对方坐在那张小板凳上,脑袋靠着旁边的墙壁,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缩在小板凳上睡觉,画面实在有些好笑又心酸。   苏砚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想走过去把人叫醒,结果就看到男人的脑袋往下一点,惊醒了过来。   秦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砚砚,你是在偷看我吗?”   苏砚下颌线条收紧了些,深呼吸,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雨停了,你该回去了。”   秦勉看起来有些失落,微垂下眼帘低低应了一声,又看了苏砚一眼,然后听话地起身离开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砚在欺负人。   谁能欺负得了秦勉,装吧,迟早有一天露馅。   苏砚捏了捏手指,在心里腹诽。   谁知道秦勉这会儿又折返了回来,“对了,我……”无意间看到青年脸上那生动鲜活的神情,他话语一顿,忘了要说什么。   苏砚瞬间敛起神色,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语气多少有些不自然:“还有事?”   “关于资助李来娣上学的事情,我已经让助理着手安排了。”   “嗯,我替她谢谢你。”   “不用,那我先回去了。”   “嗯。”   看来苏砚确实喜欢小孩子,等回去了,他们就可以领养一个。   秦勉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   总算是走了,苏砚坐在椅子上,弯腰将脚边睡得死沉死沉的狸花猫抱进怀里,百无聊赖地挠着它软乎乎的肚皮。   谁知道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声音:“对了,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苏砚额角青筋隐隐一抽,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已经离开的秦勉又出现在门口,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苏砚嘴唇动了动,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   这回秦勉是真的滚了。   说起来他和苏砚现在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小花是母猫,二狗是公猫,四舍五入也算他们的孩子。   两只肥猫。   当然,苏砚不知道这事。   只是秦勉没想到,他们的“儿子”和“女儿”搞在了一起。   苏砚先发现的,小花怀孕了,肚子不知道被哪个公猫给搞大了。 第83章 放心,我会负责的   看着肚子逐渐大起来的小花,苏砚有种老父亲发现女儿跟野小子搞在一起的感觉,痛心到不能自已。   到底是哪只野猫糟蹋了他家的小白菜!   苏砚抓着小花的两只小前爪,轻轻摇晃着,“小花,到底是谁搞大了你的肚子?”   小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懂无知地看着他。   苏砚的视线从小花身上转移到对面的角落里,布偶猫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舔着自己的爪子,措不及防跟便宜主人对上视线,顿时呆住了,然后无辜地眨了眨眼。   苏砚微微眯了眯眼,狐疑地盯着二狗看。   小花平时很懒,不是待在屋里就是待在院子里,根本不愿意出去,没机会认识别的猫。   只有二狗,这两只猫天天待在一块儿,孤男寡女的,指不定擦出什么花火。   这只布偶猫的作案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苏砚立刻冲过来,将这十几斤重的肥猫拎了起来,冷声质问:“说,是不是你?”   布偶猫顶着那张甜美可爱的圆脸,可怜又无助。   还是小花跑了过来,仰着小脸冲苏砚喵喵叫着,仿佛在为自己的情郎求情。   苏砚气得不轻,将手里的猫扔了下来,太重了。   第二天早上,秦勉在学校里碰到苏砚,冷峻的眉眼立刻柔和下来,刚想上前打招呼,苏砚却先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很冷,周身泛着寒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杀父仇人。   秦勉心中奇怪,“苏老师,早……”   还没等他说完,苏砚就转身走了。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校长看了这一幕直摇头,啧……这俩帅哥的关系怎么还没有缓和下来,反而还越来越僵了。   一定是他这个校长做得不够好。   后来秦勉才知道苏砚是为什么而生气,原来是他家二狗搞大了小花的肚子。   秦勉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当爷爷了。   他好脾气地哄着苏砚,“砚砚别生气,等回去之后,我就带二狗去做绝育。”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正在吃晚饭,快把脸埋进饭盆里的布偶猫突然动作一顿,扭头看向秦勉,甚至能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看出惊恐的表情。   秦勉连看都不看它一眼,继续看着冷脸冷眼的苏砚,温声道:“放心,我会负责的,等小猫崽生下来之后,我们一起养。”   ……   苏砚绷着脸,还是没控制住,脸部肌肉微微抽了一下。   这话说的,就跟他被搞大了肚子一样,偏偏秦勉的表情看起来还格外认真。   好半晌,他才冷淡地回了句:“不需要。”   秦勉:“一个人养那么多孩子也挺辛苦的,我帮你分担。”   ……苏砚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冷地骂了句:“滚。”   秦勉轻咳一声,控制住自己将要上扬的嘴角,伸手轻轻拍了拍布偶猫的脑袋,面无表情地强调了一遍:“等着,等回去就带你去绝育。”   小可怜,以后就是太监猫了,秦勉又怜惜地摸摸它的脑袋。   布偶猫嗷了一嗓子,一爪子拍过去。   秦勉说到做到,没过几天又送了一大箱子吃的用的还有玩的过来,还有接生工具,并且特意上网做了攻略。   “母猫孕期大概在五十八天到七十一天左右,怀孕后的猫咪也会变得比较懒散不喜欢运动,在分娩前几天,还可能会出现筑巢行为……”   认真程度不亚于自己要当爸爸了。   苏砚真怀疑这三年里,秦勉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导致性情大变。   跟苏砚科普完之后,秦勉又将布偶猫拎到了跟前,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地嘱咐:   “以后要好好照顾你老婆,不许再欺负它,也不能再跟它抢吃的,不然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把蛋割了。”   看着这一幕,苏砚表情一言难尽,这姓秦的真有什么大病。   —   第二天,苏砚照例去学校上课,却发现三年级的班里少了一个人,是那位叫李来娣的女同学没有来上课。   生病了?   苏砚去问班主任,班主任也说不知道。   班主任打电话给李家奶奶,没人接听,又把电话打到了她在外打工的妈妈那里,这回接通了。   只是没聊几句那边便挂了电话,班主任脸色有些难看。   “她妈妈说,她奶奶不让她上学了。”   苏砚一听,脸色也稍稍沉了下来,李来娣才十岁,这么小能干什么,怎么能不让她上学?   “她妈妈没意见?”   班主任摇摇头,轻轻叹气,“她说她也没办法,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弟弟要养,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还不如待在家里帮忙干活,将来都是要嫁人的,能认得几个字就行。”   他们这地方实在太穷了,他遇到太多存在这种想法的家长,思想固执,冥顽不灵,讲道理是说不通的。   尤其是重男轻女,有些女孩子早早就嫁人生子了,像商品一样,换来的彩礼钱全都落在了弟弟身上。   上个小学能花多少钱?学杂费是全免的,每天还有免费的午饭,一年几百块就够了。   班主任说:“等今天放学之后,我就去李来娣家里看看,劝劝她奶奶。”   苏砚心情沉重地点点头,“行,那就辛苦您了。”   秦勉没多久也知道了这事,前段时间他已经让助理准备资助的事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她奶奶居然那么狠心,让只有十岁的孙女辍学。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瘦瘦小小的女孩儿,上课的时候总是很认真。   第二天,李来娣还是没来上课。   班主任昨天去她家里,试图劝说她奶奶,结果老人压根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气得他差点儿想骂人。   意料之中的事情,苏砚凝眉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下午放学之后,我去一趟吧。”   秦勉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下午放学的时候,苏砚正打算骑电动车去李家一趟,秦勉就过来了。   “苏老师,我跟你一起去。”   在学校里,他都是这么称呼苏砚的。   “不用。”苏砚的初衷不变,还是要避免跟对方有过多的交集,尽管他现在几乎天天跟秦勉见面,自从小花怀孕之后,这人往他家里跑的次数愈发多了,也愈发厚脸皮了。   秦勉抬手搭在车头上,不让苏砚开车,又说人多力量大,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总之就是,苏砚不带他一起去,他就不让苏砚走。   死缠烂打这套,秦总已经用得炉火纯青了。   苏砚暗自咬牙,恨不得开车往他身上撞去。   当然,最终还是妥协了,就秦勉那高大又不好惹的气场,说不定还真能震慑人。   秦勉看着苏砚座下的小电驴,为难地问:“你载我,还是我载你?”   苏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会骑车?”   秦总出门都是各种豪车,还有司机接送,难以想象他骑电动车是怎样一个画面。   秦勉轻握着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不会,不过看起来很简单。”   苏砚:“……”   “那就走路去,松手。”   “不要,你载我。”   “松手!”   两人争执着,比学校里的孩子还要幼稚。   路过的校长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脸上露出慈祥的表情,像是看自家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笑得眼尾的皱纹明显。   苏砚和秦勉顿时收了声,沉默几秒之后,苏砚嘴唇动了动,极不情愿地说了句:“上来。”   秦勉立刻应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坐上了后座,这电动车不大,他两条长腿委屈地屈起来,放在脚踏上,格外违和,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点好笑,   苏砚僵硬地冲旁边笑得越来越欢的校长颔了颔首,“校长,我们先走了。”   “嗯嗯,慢点儿骑,注意安全呐。”   苏砚启动车子,小电驴慢吞吞地行驶在乡间的水泥小路上,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峰,两边是绿油油的梯田。   微风吹过,吹散了空气里的燥热。   青年的白色衣摆随风扬起,衬衣里灌进了风,鼓起来。   风景很好,空气也清新,苏砚却垮着一张脸。   车轮碾过一颗石子,车子也跟着颠簸了一下,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揽住了苏砚的腰。   苏砚一个不稳,车头歪了一下,他紧抿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松手。”   秦勉抱着不撒手,胸膛差点儿就贴上了苏砚的后背,真情实感道:“这路有点颠簸,我怕摔下去。”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样,秦勉发现青年白皙的耳朵染上了一抹红。   紧接着听到他用家乡话,也就是粤语,低低地骂了句:“扑街。”   秦勉也不恼,反而很受用,说再骂一句,很可爱。   苏砚气得要吐血,车头又是一歪,差点儿就撞旁边的山上去了。   秦勉不闹了,总算松开了手,别真摔了。   迎面吹着风,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远方的山,自顾自地说了句:“我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很小的时候,我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儿骑自行车就很羡慕,于是就跑到我爸跟前,让他给我买辆自行车。”   “我爸没答应,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该玩这些没用的东西。”   “但我实在太想要一辆自行车了,就哭着恳求他。”   “结果他用戒尺狠狠地打了几下我的手心,然后把我关进阁楼里,让我好好反省。” 第84章   苏砚曾听林管家提起过秦勉小时候的事情。   父母商业联姻,在秦勉出生后,母亲就抛下丈夫孩子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父亲对年幼的儿子也不好,动辄打骂。   相对于苏砚那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彩色童年,秦勉的童年是一片灰色的。   苏砚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没有理会身后的男人,认真骑着车。   村里有一家小卖部,路过的时候,苏砚停下车买了点苹果和橙子,还是秦勉抢先付的钱。   几分钟后,就到了李来娣的家。   这地方的村民生活大多是贫困的,李家就是最贫困的那几户人家之一。   破旧的土砖瓦房,看着摇摇欲坠,像是不能住人一样。   旁边还搭了一个小棚子,养着鸡鸭和两头猪,屋子前面的空地上都是鸡粪鸭粪,散发着臭味,没有来得及清理。   李来娣此时正拿着比她人还高的扫把,正低头扫着地上的鸡鸭粪便。   门槛上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衣服和脸蛋都脏兮兮的,长得有点胖,黑乎乎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残破的玩具车在玩弄着,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鞋子,鞋子大了些,明显不合适。   此时原本粉色的鞋子都快脏成灰色了。   苏砚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送给李来娣的。   苏砚极轻地拧了拧眉,一边走过来,一边喊了声:“李来娣。”   李来娣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两位老师,明显怔愣了两秒,然后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她手足无措,手指抓着裤缝,眼神乱转着,不敢看他们,声音也是小小的:“苏老师……秦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啊……先别过来,地上有鸡粪,我先扫干净!”   小姑娘窘迫地低下头来,加快扫地的动作。   苏砚丝毫不在意,径直走到她面前,轻轻拍怕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没事,先不扫了,咱们进屋说会儿话。”   李来娣怔愣了一瞬,才讷讷地应了一声:“哦……好。”   秦勉就跟在苏砚旁边,冷峻的面容依旧没什么表情,那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踩着满是粪便的泥地上,也没有一丝的嫌弃。   小男孩还坐在门槛上玩玩具,看到苏砚他们过来后,眼睛就直盯着他手里拎着的袋子。   李来娣小声地介绍自己的弟弟:“苏老师,秦老师,他是我弟弟,叫李家宝。”   同样都是家里的孩子,姐姐叫来娣,弟弟叫家宝,从名字就能看出区别。   屋里的地面连水泥都没有铺,还是泥地。   里面放着很多杂物,没有什么家具,地上还躺着一只毛发脏兮兮的白色小土狗,瘦巴巴的。   李来娣搬来两张凳子,用手掌擦干净,才让苏砚和秦勉坐。   苏砚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小姑娘,里面装的是刚才买来的苹果和橙子,“这是老师给你带的。”   “没事,拿着吧。”   李来娣这才伸手接过,低着头小声说谢谢。   “我去洗了给老师们吃。”   李来娣才刚接过水果,蹲在角落里的李家宝立刻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抢走了姐姐手里提着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苹果就咬,那手还是脏的。   李来娣窘迫极了,用家乡话小声跟弟弟说:“把水果给我,要去洗了给老师吃。”   “不要,这是我的!”   李家宝抱着那袋水果,重新蹲在角落里,埋头开始啃苹果。   秦勉看得直皱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熊孩子,自私自利。   以后他跟苏砚领养的孩子绝不能是这样的,至少也得像李来娣这么乖。   秦勉不着边际地想着,随后走到李家宝跟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小胖子,这是给你姐姐买的,不是给你的。”   李家宝护着那袋子水果,胖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仰着头冲秦勉大声吼:“奶奶说了,她的就是我的,不给!”   秦勉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   还想说什么,李来娣怯怯的声音传来:“秦老师,我其实也不爱吃水果……就给弟弟吃吧。”   苏砚看出了小姑娘的为难,“秦勉,算了,别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秦勉懒得跟这熊孩子计较,便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回了苏砚旁边。   苏砚温声问:“来娣,你奶奶呢?”   “奶奶去地里干活了,我在家照看弟弟。”   “你奶奶不让你去上学?”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半晌也没说话,苏砚又放轻了语气,说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   “奶奶说女孩子上学没用,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她让我在家干农活,照顾弟弟。”   “家里的钱都要留给弟弟上学,没钱供我,奶奶说弟弟以后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读了书考上大学,一定会有出息的。”   “妈妈也是这样说的,爸爸去世了,妈妈在外面挣钱很辛苦……”   “我……”李来娣终于抬起头看向两位老师,眼眶红红的,盈着泪水,哽咽着说:“苏老师,秦老师,我想继续上学,我不想早早就嫁人生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   小姑娘终于没忍住,隐忍地哭了起来。   苏砚看着也心疼,他轻抚着小姑娘单薄的背脊,柔声安慰:“没事的,老师会帮你的。”   “哭吧,别忍着。”   秦勉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儿,就在一边看着,余光里又扫了眼角落里啃完苹果又埋头吃橙子的李家宝,那脏成黑色的手,把那橙子都快染黑了。   秦勉没忍住嗤笑一声,“就你那弟弟,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还顶梁柱?”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李来娣愣了愣,苏砚屈起手肘戳了戳他的胳膊,让他少说两句。   虽然这话……苏砚也挺赞同的。   这小动作……秦勉摸摸被碰过的胳膊,原本阴沉的情绪又骤然晴朗了,砚砚又跟他亲近了。   苏砚当然不知道身旁的男人都在不着边际地想着什么,不然得气得吐出一口血了。   “没事,我和苏老师都会帮你的。”秦勉端着那张冷峻成熟且跟面瘫似的脸,对着李来娣说:“你不仅能上学,以后还能出国留学。”   李来娣不哭了,愣愣地看着他,“秦老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秦勉:“……不是。”   苏砚抿了抿唇,才忍着嘴角上扬的弧度。   有秦勉在,他倒是不担心小姑娘的上学问题了,对于李来娣来说这是天大的事情,但对于秦氏集团的总裁来说,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罢了。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动静。   一个瘦巴巴的老人扛着锄头从外面走进来,也就六十左右的年纪,微微驼背,头发也花白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面相看着就不好惹。   老人一边放下锄头,一边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两个男人。   “这家里怎么还来人了?”   苏砚前阵子来过李家一次,跟这位李奶奶碰过面,老人眯缝着眼睛盯着苏砚看,很快就认出他来了。   她面上露出几分不悦,语气算不上友好:“你不是来娣丫头的老师吗,怎么又来了?”   这城里来的老师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过惯了好日子,哪里能懂他们这些贫苦农村人的艰难,还跟她讲道理,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李奶奶打心眼里就瞧不上这些城里来的支教老师。   李来娣是怕自家奶奶的,她站起来,双手紧张地抓着裤缝,向老人介绍苏砚和秦勉。   “奶奶,老师是为了我上学的事情过来的。”   一听这话,李奶奶的脸色顿时变了,“好啊,你这赔钱货,让你不上学你非要上,现在还找老师来帮忙是吧?”   她一边骂着一边快步上前揪住了李来娣的耳朵,那力道一点儿也没留情,仿佛那不是她的亲孙女一样。   苏砚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秦勉上前拨开老人的手,将小姑娘挡在身后,目光里泛着寒意。   李奶奶叉着腰,冲着秦勉大骂:“让开,我教训自己的孙女,关你们啥子事!”   幸亏秦勉长得高,不然唾沫星子都喷在他脸上了。   他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她是你孙女啊?”   “你什么意思!?”   “我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插手,赶紧滚出去!”   “奶奶,别这样……”   “你这死丫头哭什么哭,猪草割了吗?鸡鸭喂了吗?外面的地那么脏也不知道扫一扫,养你这么大有啥子用,还不赶紧去干活!”   “我……我这就去,苏老师,秦老师,你们先走吧。”   “没事。”苏砚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又给了秦勉一个眼神,然后看向横眉竖眼的李奶奶,好声好气道:“李奶奶,您先别激动,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说了不给上就是不给上,难不成你们还能出钱吗?不能就赶紧走!”   也就苏砚有这好脾气,秦勉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着。   屋里突然传来小狗急促的叫唤声,带着几分痛苦,秦勉和苏砚循声望去。 第85章 挂空挡   李家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门外去,那只白色的小土狗被他抓在手里,不停地往地上砸去。   小狗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叫唤,可李家宝却没松开它,还嘻嘻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似乎把虐待小狗当成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   苏砚的脸色瞬间一变,当即快步走出去,他向来喜欢小动物,哪里能忍受小狗被那样虐待。   李家宝还在嘻嘻地笑着,抱起小狗举起来就要往地上砸去,苏砚及时攥住他的手腕,一向温和的嗓音里含着几分怒意:“把小狗放下来。”   李家宝紧紧抓着小狗,仰起头,目光凶狠地瞪着苏砚,“我不!放开我!”   小狗挣扎着,嘴里发出脆弱痛苦的叫声,苏砚俊秀的眉眼微微往下压,直接把小狗从李家宝手里抢了过来。   毕竟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力气远远比不上成年人。   “啊!你这个大坏蛋!”   李家宝大吼一声,气得脸色涨红,脏黑的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鸡粪就要往苏砚身上扔去。   苏砚来不及闪躲,眼看着鸡粪就要砸过来,旁边突然闪过一抹高大身影,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他面前。   那鸡粪最终落在秦勉后背,价值好几万的灰色衬衣上,一股臭味涌进鼻腔里。   秦勉脸色冷得吓人,当即抬手往李家宝身上推了一把,冷峻深邃的眉宇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是不是欠教训?”   李家宝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又被秦勉这模样吓了一跳,顿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还他妈在地上打滚,那地上可是沾满了鸡粪鸭粪。   “哇……奶奶,他们欺负我!”   话音刚落,李奶奶就举着扫把冲了过来,对着苏砚和秦勉用力地挥着扫把。   居然敢欺负她最宝贝的孙子!   “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娃娃,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还什么老师,要是我宝贝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奶奶别打了别打了!”   “奶奶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   现在一片鸡飞狗跳,两人也不好跟老人打起来,只能躲着。   秦勉全程把苏砚护在身后,扫把全落在了他身上,关键是这扫把前不久才扫过鸡粪。   最后什么都没聊,两人在李奶奶挥着扫把的咒骂声中,骑着小电驴离开了。   秦勉坐在后面,衣服,裤子,甚至头发上都沾上了鸡粪,狼狈之极,秦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脸色黑得跟煤炭一样。   前面骑车的苏砚鼻腔里萦绕着一股令人一言难尽的味道,连风都没法吹散。   他打了个喷嚏,车头跟着摆了一下。   “能不能别靠我那么近。”   秦勉的脸色更加黑了,心中还有那么点儿委屈,刚才要不是他一直护着,苏砚身上也沾粪了。   现在反倒嫌弃他臭。   没良心。   他把这点儿委屈在表面上放大,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幽怨气息,都快把那股臭味给掩盖住了,苏砚从后视镜里就能看到男人脸上低沉到谷底的情绪。   他轻咳一声,掩盖住了嘲笑。   何德何能,能看到秦总浑身沾粪的狼狈模样,要是传到盛京上层圈子里去,指不定得惊掉别人的大牙。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洗个澡就没事了。”   就是可惜了这一身价格昂贵的衣服,怕是得扔了。   明知道衣服不干净,秦勉还忍不住捏起一块布料低头凑近闻了闻,冷峻的眉宇拢了又拢,他抬头迎着风,吹散那股气味,“去你家。”   “干什么?”   “洗澡。”   苏砚正要拒绝,身后又传来低沉中裹挟着一股怨气的嗓音:“苏老师,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苏砚唇角微抿,要是他没良心的话,就凭秦勉三年前对他做过的事情,他没把秦勉扔路边就够好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几分钟后,小电驴还是在苏砚家门口停了下来。   两只猫立刻从屋里蹿了出来,还没靠近,又立刻退了回去,不知怎么的,好像有那么点儿嫌弃。   原因大概是闻到了秦勉身上的味道。   秦勉暗自咬牙,大的没良心,小的也是一样。   苏砚把车推进堂屋里,“我这里没有你穿的衣服。”   秦勉弯腰逮住布偶猫,拎着它的后领皮,语调随意散懒,“没事,我穿你的就行。”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穿过的也没关系。”   苏砚又暗自在心里骂了句扑街。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新内裤,苏砚只递给秦勉衣服和裤子,还有新毛巾,心想那就挂空挡好了。   秦勉在浴室里洗了快半个小时,看来是真的嫌弃那股鸡粪味,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苏砚的居家服,黑色短发半湿着。   衣服穿在苏砚身上是宽松的,穿在秦勉身上就有点紧,贴着皮肤,隐约勾勒出腹肌的形状,块垒分明。   裤子有点短,露出一截脚腕。   修长分明的大手里拿着毛巾,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完全看不出一丝不自在。   苏砚正坐在小板凳上撸猫,不由往秦勉身下扫了一眼。   因为那裤子穿在秦勉身上有点紧,再加上天赋异禀,所以男人腿间的东西看着格外明显。   苏砚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刻收回视线,低头心不在焉地撸着猫,心想到底穿没穿……   头发擦着半干,秦勉放下毛巾,拉了张小板凳在苏砚对面坐下,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屈起来,随意岔开。   他伸手放在躺在两人之间的狸花猫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两下,撩起眼皮看向对面的青年。   “你刚才在看什么,砚砚。”   苏砚抬眸,恰好看到了秦勉那岔开的双腿,他僵硬一瞬,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眸。   “没什么。”   就是看你有没有挂空挡。   鼻腔里忽然传来明显的沐浴乳清香,是秦勉上半身靠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是吗?”   这无端的暧昧……苏砚轻蹙了一下眉,面容冷淡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刚见到秦勉的第一天。   “既然洗完澡了,就回去吧。”   秦勉坐正了些,双手搭在大腿上,十指交叉并拢着,略薄的双唇一启一合,“不能回去,我里面没穿。”   苏砚指尖一滞,心中微妙起来。   果然挂空挡。   “原来……”像是故意吸引人注意一样,秦勉的话语一顿,才接着说:“苏老师还有这种兴趣爱好。”   苏砚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是不为所动,起身往房间走去,“我先去洗澡了,秦总自便。”   那就是不赶他走了,秦勉指尖轻敲了几下手背,目光追随着青年的背影,应了一声好。   很快,洗手间里传来水声。   秦勉隔着浴室门,只能看到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他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拔高嗓音冲那边喊了句:“砚砚,晚上吃什么?”   苏砚身上难免也沾了难闻的味道,他站在花洒下,仰着脸,黑色短发被打湿,水珠顺着锁骨胸膛往下滑,也顺着背沟线条,滑进浅浅的腰窝,往下滑入一片圆润饱满中。   他修长的手里拿着毛巾,将白皙细腻的皮肤搓得泛红。   听到秦勉的话,苏砚也没有作声,假装没听见。   他可没说过要留对方吃晚饭,这就给自己安排上了?   不要脸程度日渐加深。   苏砚在浴室里洗了挺久,秦勉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那扇紧闭的浴室门,耐心地等待着。   二十几分钟后,耳边响起“咔擦”的一声,苏砚终于出来了。   一片氤氲的水汽中,青年穿着一身浅色宽松居家服,头发擦得半干,碎发凌乱垂在额前。   白皙的皮肤被水汽熏得微红,如同清晨挂着露珠的水蜜桃一般,等人采撷。   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诱人清香,那是沐浴乳的味道,秦勉刚才也用了,一丝隐秘的快感涌上心头。   “怎么还没回去?”   秦勉喉结滚动,压下喉间的燥意,看着对面的人,“我以为你不说话,就是默认我留下来了。”   苏砚有涵养,没有翻白眼的习惯,不然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好半晌才面色不虞地扯起嘴角,“你还真是……”   苏砚后槽牙都快咬烂了,秦勉却一脸自然惬意,扭头看了眼外面的菜地。   “我看菜地里的番茄熟了,不然我给你做个番茄炒蛋吧?”   苏砚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瞥了秦勉一眼,“没有鸡蛋。”   秦勉略一思索:“那我向隔壁家买几个。”   他注意到隔壁邻居家养了几只母鸡。   想了想,他又自顾自地说:“还是算了。”   想到那些鸡粪,秦勉现在对鸡有PDST了,嘴上说的却是:“我里面没穿,不好出去,只能给你一个人看。”   苏砚嘴角顿时一抽,谁要看了谁要看了?他才不稀得看。   “砚砚,先把头发吹干吧,当心着凉。”秦勉又说。   苏砚心累,一言不发就转身进了房间,用吹风机吹头发,没一会儿就干了。   刚打开门,就看到倚靠着门框的男人。   “真乖。” 第86章 生病   苏砚直接无视秦勉,径自去菜地里摘番茄。   秦勉喉间震出浅薄的笑意,跟着往外走。   挂在枝头的番茄长得红彤彤的,有小孩儿拳头大小,苏砚摘了几个放进菜篮子里,又摘了几根绿油油的黄瓜。   谁料刚转身,就撞上了一堵肉墙,脑袋磕在了秦勉的肩膀处,他顿时皱了皱眉。   青年身上好闻的味道撞入秦勉的鼻腔里,他顺势抬手搂住那截柔韧的腰身,触感温软。   另一只手轻轻抚向怀里人的脑门,语气轻柔含着笑意:“小心点儿,有没有撞疼?”   苏砚身体僵硬一瞬,随后抗拒地往后退,但那只大手却牢牢扣在他腰间,稍一用力,他们的身体便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苏砚手里还拎着菜篮子,抬起空出的那只手去推秦勉的胸膛,“你……松手!”   秦勉纹丝不动,“砚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面上泰然自若,身体的某处却反应迅速,激动非常。   苏砚的脸都快绿了,距离那么近,那火热的东西就顶着他,想到对方里面还没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秦勉却还是坦然地看着他,目光里噙着浅淡的笑。   不知检点,轻浮,浪荡,苏砚暗暗咬牙:“不疼,松手!”   秦勉倒也听话,什么也没干,就轻轻哦了一声,松开了禁锢在苏砚腰间的手。   得了自由,苏砚拎着菜篮子快步出去了,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耳尖红了,胸膛的起伏节奏加快了些。   男人食指和拇指指腹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指尖仿佛还留有余温。   他跟在苏砚身后,刚要抬脚迈进门槛,结果砰的一声,大门在他面前被用力关上了。   秦勉抬手摸了摸险些被砸到的鼻尖,心想真的把人给惹急了。   他这模样,还怎么回去?   —   没过两天,李来娣就重新回学校上课了。   小姑娘背着新书包,穿着新鞋子,小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干净又明朗。   她跟自己最喜欢的苏老师说,有好心人资助她上学,一直到大学毕业,还能有机会出国留学。   就连奶奶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原来秦老师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能出国留学,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不用想,那位好心人就是秦勉,办事效率倒是挺快,办了件好事。   也不知道秦勉的人都跟李奶奶怎么交涉的,对方那蛮不讲理的架势,苏砚是真切体会过的。   “以后好好上学,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   “好,我去跟秦老师说一下!”   “嗯,去吧。”   没一会儿,李来娣又跑回来了,“秦老师不在,班主任说他请假了。”   苏砚想起来,今天是没见到秦勉,对方这两天也没来找过他。   “没事,等秦老师来了你再跟他说,先回教室上课吧。”   小姑娘应了一声,迈着欢快的脚步往教室跑去,看来是真的很开心。   苏砚唇边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   校长这时候走进办公室,捕捉到坐在办公桌前的苏砚,眯着眼睛笑着走了过去。   苏砚觉得他这笑不怀好意。   校长站在苏砚边上,手里拿着掉了漆的保温杯,里面泡着养生茶。   “小苏啊,秦老师生病请假了,这事你知道吗?”   苏砚反应平平,“嗯,不知道。”   “那现在就知道了。”校长喝了一口茶,发出一声喟叹,语重心长道:“秦老师跟你一样,在这里无亲无故的,生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   校长皱眉思索片刻,“要不这样吧,放学之后你代表学校去看看他,送送温暖。”   苏砚:“……”   怕是一早就盘算好了吧?   校长:“苏老师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苏砚:“……好,我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不答应吗?   校长又喝了一口茶,满意离开了。   病中送温暖,这下总能缓解两位年轻老师的关系了吧?   他这校长做的……可真操心。   既然都答应了,苏砚也不好反悔,下午放学之后便骑上小电驴去往秦勉的住处。   路上还顺手买了几个苹果,意思一下。   秦勉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少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生病了。   苏砚是第一回来秦勉住的地方,两层的毛胚房,没有装修。   这户人家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只有奶奶带着几个孙子孙女生活。   苏砚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奶奶在做晚饭,一口大锅,里面装着小半锅滚水,再放入切好的猪肉,青菜,萝卜,黄瓜,一锅煮。   清汤寡水,连酱油都不放,水煮一切,看着没有什么食欲。   ……怪不得秦勉平时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老人冲苏砚和蔼地笑着,握着他的手拍了拍,用地方话热情地说:“苏老师,你怎么过来了啊,是不是我家娃子闯祸了啊?”   村里的大多数老人都是质朴淳厚的,苏砚冲她笑着说:“他们都乖着呢,听说秦老师生病了,我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秦老师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都烧了两天了,这会儿还烧着。”   “要是还没退烧的话,就得去镇上卫生院看看了。”   “那苏老师你快上去看看他吧,我带你上去。”   看老人还在忙活着,苏砚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自己拎着水果往楼上走去,右转第一个房间就是秦勉住的。   门关着,苏砚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有回应。   苏砚尝试性地握住门把手,一拧,轻松打开了门。   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主要是一张木床,还有简陋的桌椅,连个衣柜都没有。   木床上面还没有床垫,只铺着一张凉席,下面就是床板,看着就很硬,睡起来应当也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从小生活优渥的秦总是怎么适应得来的。   秦勉就躺在床上,闭着眼,微蹙着眉,俊毅的面庞上覆盖着一层浅浅的冷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手背上浮现明显的青筋。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男人干燥的唇轻微翕动着,像是说梦话,但声音又太小,听不清。   苏砚把那袋苹果轻放在靠墙的桌子上,走近了些。   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忽然鬼使神差一般,弯腰俯身凑近了些。   这回他听到秦勉梦里在喊着什么。   “阿砚,别走……”   “我错了,别抛下我,阿砚……”   嘶哑的嗓音,低低的,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般,不停地恳求着。   感情中先爱上的那一方,似乎总要卑微些。   苏砚如湖水般平静淡然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异色,他不想再听,刚站直身体,正陷入噩梦中的秦勉却突然醒了。   睁眼的瞬间还有些茫然,他看着苏砚,嗓音烧得又沉又沙哑:“阿砚……我在做梦吗?”   “不是。”苏砚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呈现病态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回答。   说罢,他转身拿起桌面上放着的热水壶和杯子,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秦勉坐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干涩的喉咙才缓和了些,指腹放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处揉了揉。   不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因为苏砚的到来。   “校长让我过来的。”苏砚解释。   秦勉自动忽略了这句话,他扫到桌面上放着的红色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苹果。   “有点饿,能给我削一个苹果吗?”   苏砚嗯了一声,大概考虑到对方是病号的缘故,难得没有拒绝,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苹果,正要开口,秦勉就说抽屉里有水果刀。   他拿出水果刀洗干净,坐在椅子上专注地削着苹果皮,干净修长的双手赏心悦目。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变得微妙。   就算不抬头,苏砚也知道秦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随口问了句:“你身体不是很好,怎么突然生病了?”   秦勉咳了几声,嗓音虚弱下来,病怏怏有气无力的:“大概是着凉了。”   苏砚扫了他一眼,身强体壮快一米九的男人,此时像弱柳扶风的林黛玉一样。   心道我看你不像是着凉了,倒像得了什么大病,半死不活的。   确实是着凉了。   那天傍晚从苏砚那儿离开之后,秦勉就冲了一晚上冷水澡,半夜又站在窗边迎着夜风吸了好几根烟,才让躁动的身心安分下来。   这第二天就感冒了,后来又变成发烧。   这三年里他也没少折腾自己的身体,有时候病得糊涂了,就一遍遍抚摸着那些偷拍的照片,心里好歹还有个安慰。   苏砚没多说什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秦勉。   那苹果皮没有断,长长的一条,秦勉还不忘接过苹果还不忘夸一句心灵手巧。   他咬一口苹果,似乎要甜许多,恨不得连苹果核都吞下去。   看来是真的饿惨了,苏砚担心秦勉雪上加霜,因吃苹果核中毒被送医院去,于是又给他削了个苹果。 第87章 苏砚,我要回盛京了   苏砚将第二个削好的苹果递给秦勉,想起了什么:“李来娣今天重新回学校上学了。”   “我替她谢谢你。”   秦勉接过苹果,温热的指腹擦过苏砚的指尖,“举手之劳。”   他咬一口脆爽的苹果,不紧不慢地咀嚼咽下,“我打算成立一个基金会,资助家庭困难的孩子上学。”   苏砚看了对面又恢复了精神的男人一眼,刚才不是还弱柳扶风来着,果然是装的。   秦勉跟他对上视线,那神态,像是做了好事要求夸奖。   苏砚点点头,“嗯,挺好的,有心了。”   秦勉一个苹果还没吃完,外面便传来敲门声,原来是刚才在楼下做饭的奶奶上来了。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碗,里面装着满满的米饭和菜,堆成小山了。   “秦老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好点儿?”   “嗯,好多了。”   “肚子饿了吧,先吃饭,我看你每天都吃的很少,这样可不行,要多吃点儿,这样病才能好。”奶奶边说着边将碗筷放在桌面上。   每天都吃得很少?   苏砚对这句话产生了质疑。   秦勉看着那碗冒尖的饭菜,礼貌道谢。   苏砚似乎看到对方的嘴角隐隐抽了抽,他抿了抿唇,有点儿想笑,紧接着又听到奶奶笑呵呵地对他说:“苏老师,就在我这儿吃晚饭吧,都做好了。”   苏砚不想笑了,他礼貌拒绝:“还是不了,我家里已经煮好饭了,谢谢您的好意。”   奶奶亲昵地拍拍他的手,“那改天你上我这儿来,我杀鸡给你们吃。”   “好。”   奶奶又说了几句便下楼去了。   秦勉咬着剩下的苹果,看着那一大碗饭,有些惆怅。   不是他不想接受奶奶的好意,只是这饭菜的味道实在不好,吃不下去,无福消受这满到冒尖的好意。   秦勉眉间的痕迹更深了些,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年,叹息一般说了句:“砚砚,我想吃你做的饭菜。”   苏砚轻咳一声,权当没听见:“你先吃饭,我回去了。”   说完就真的走了,连头也没回。   小没良心的。   秦勉看着打开又关上的房门,低头捏了捏鼻根,在心里叹气。   苏砚回去就开始准备晚饭,他没有什么胃口,煮了点儿清淡的玉米瘦肉粥。   吃完以后,锅里还剩一大半,不小心就煮多了。   他看着锅里还温热的粥,想着放到明天也不能吃了,倒了也是浪费,自己又吃不下,还不如装给病号吃。   几分钟后,苏砚就拎着保温饭盒,骑上小电驴出了门。   夜幕下的村庄很安静,迎面吹来清凉的夜风,耳边传来蝉鸣和各种虫子的叫声,天边挂着一轮圆月。   风景美如画,就是蚊子多了点儿。   大概是夜晚太黑了,苏砚骑车到半路,拐弯的时候车轮不小心碾到了凸起的石头,连人带车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半边身体倒在地上,手肘擦着地面,疼得他蹙紧了眉。   挂在车把上的保温饭盒也摔了,里面装着的粥大部分都洒在了地面上,一片狼狈。   苏砚缓了好一会儿,疼痛才减退了些,卷起衣袖一看,才发现小臂擦伤了一块,正往外渗着小血珠。   他将倒在地上的电动车扶起来,撑好。   看着洒了一地的粥,苏砚微微出神,昏暗的月色笼罩着他,低垂的眼睫挡住琥珀色眼眸里流转的情绪。   好半晌,苏砚才屈膝蹲下,将保温饭盒捡起来,重新挂在车把上。   他像迷失方向的旅人一样,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前方,眼里流露出几分茫然。   很快,眼里的茫然被平静代替,苏砚重新坐上车,原路返回。   这一摔,把苏砚摔醒了。   恍然间他才醒悟过来,不知不觉间,他跟秦勉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哪里是不小心煮多了粥,分明是自己故意的。   就因为秦勉傍晚跟他说的那句,想吃他做的饭菜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应该,也不可以。   秦勉第二天就退烧了,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很快,他就发现苏砚对他的态度不对劲,没有刻意躲着他,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冷淡得像看一个陌生人,礼貌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   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明明昨天还坐在他的房间里,给他削苹果。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秦勉也尝试过去苏砚家里,苏砚直接闭门谢客,连面都不肯露。   又一天,在学校里。   秦勉在洗手间门口堵到了刚从隔间出来的苏砚。   苏砚像是没看到门口还杵着个人,微垂着眼,目不斜视地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仔细地洗干净双手。   秦勉很有耐心地看着他,反正出去的时候要经过他这儿。   他人高马大的,挡在门口中间,不让人过去。   “麻烦让一下。”   秦勉像一堵墙似的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眉眼冷淡的青年,好脾气地哄着:“砚砚,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苏砚:“你想多了。”   秦勉往前迈了半步,逼近身前的人,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语气松快中带着几分调侃:“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苏老师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他的心却是悬着的,绷紧了,没有一丝轻松惬意。   他在安静地等待着,眼前人给他最后的判决。   哪里能这么轻松就把人给重新追回来,他甚至不确定苏砚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像是一场豪赌,心里没底,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秦勉逼近,苏砚便后退,他紧了紧眉,终于不耐烦了,“别再来缠着我了,秦勉。”   “阿砚,你明明也是在乎我的,别试图逃避。”秦勉边说着,带着温度的大手捧住苏砚的侧脸,强行让他抬起头,漆黑炙热的眼眸直视着青年的眼睛,强烈的情愫呼之欲出。   “你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不然怎么会三番四次心软呢,阿砚,你说对吗?”   他放缓了语调,轻声诱哄着。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是有魔力一般。   苏砚用力推开他的手,稍稍侧过脸去,不看秦勉。   “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曾经屡次伤害过我的人吗?你该不会忘了之前对我做过什么吧?”   “如果让你产生了那样的错觉,我很抱歉。”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扭头重新看向面前的男人,语调平静而无情,“秦勉,如果你还有自尊心的话,就别再缠着我,别犯贱。”   “是不是非要逼着我离开这里,你才满意?是不是?”   一字一句,虽然平静,却字字诛心。   周遭的气氛一点点凝固下来,空气似乎不再流动了,闷得人呼吸不畅,像被海浪拍打上岸的鱼。   秦勉干燥的两瓣唇动了动,像从喉咙里挤出点儿什么话来,身后忽然传来校长的声音:   “哎,这不是小苏和小秦嘛,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什么,不上厕所吗?”   突然插入的第三个人,打破了似要冰封的氛围。   苏砚压低音量,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我们彼此都应该体面一点,不是吗?麻烦让开,秦老师。”   秦勉深深地注视着苏砚,侧身让出了通道。   苏砚擦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冲校长点了点头,“校长,我先回办公室了。”   “好嘞。”   “秦老师你还愣着干嘛,不上厕所啊?”   ……   校长很快就发现两位年轻的支教老师关系又变僵硬了,上回不是还共骑一辆电动车吗?跟小孩似的拌嘴。   这会儿就跟陌生人一样,嗯……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怎么说呢,或许用离了婚的夫妻来形容比较贴切,都离了还得在同一个地方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   闹心。   一方想复婚,一方完全没那意思。   哎不对不对,这俩大小伙子怎么能用夫妻来形容?   校长喝了一口浓茶,咂咂嘴,摇摇头,算了算了,不管了,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也许是在洗手间门口的那番话起了作用,秦勉自那天起就没有再缠着苏砚。   只是每天在学校,难免有碰面的时候,苏砚就把对方当成普通同事。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秦勉突然找了过来。   他就像刚开始那样,站在院子外面,没有经过苏砚的允许不踏进一步。   苏砚出门倒垃圾,才发现外面站着个人。   他从秦勉身侧走过,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苏砚,我要回盛京了。”   苏砚的脚步一顿,在那一瞬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一切都应该回到原轨上,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终于能摆脱那个难缠的人了。   “挺好的,一路平安。”   不必再见了。   苏砚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秦勉像是雕像一般,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那道冷清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一声猫叫响起。   狸花猫和布偶猫从屋子离跑了出来。   秦勉蹲下来摸摸两只猫,小花的肚子似乎大了些。   他拍拍布偶猫的脑门,还是那么胖。   “我就不带你走了,留在这儿守着你老婆。” 第88章 有点紧了   苏砚扔完垃圾回来,秦勉已经离开了。   生活还是跟从前一样,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发生改变。   苏砚推开院门回到屋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打算干什么,怔忡了片刻才想起该给菜地里新种下的菜秧浇水了。   菜秧只冒出了嫩绿色的嫩芽,密密麻麻的挤在地里,很快芽叶就沾上了水珠,小小的叶芽几乎要被压垮,这水珠越来越多,只对着一个位置下,快把小芽淹没了。   苏砚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赶紧把洒水壶移开。   晚上就简单炒了个青菜和鸡蛋,苏砚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半碗饭。   周末过去,苏砚照常去学校上课,秦勉果然没有出现。   校长轻轻叹气,“这秦老师一走,三、四年纪的数学课和体育课就麻烦刘老师和吴老师暂时代课了。”   “这秦老师才刚来多久啊,怎么就要回去了?”   “说是家里有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哎呀,秦老师这一走还怪想念的,咱们学校的门面担当就少了一下,苏老师你说是吧?”   正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的苏砚突然被cue,他捏了捏手里的红色水性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真的走了。   苏砚极轻地蹙了一下眉,挥去心中飘荡的那一缕莫名的情绪,继续批改作业。   身边有别的语文老师经过,无意中看了眼苏砚正在批改的作业本,顿时惊了,“苏老师,你这作业批改错了呀。”   苏砚拿红笔的手一顿,一看才发现他把学生做对的题目打了红叉,错的题目打了红勾。   “苏老师,我看你状态有点不对啊,生病了吗?”   苏砚冲那位同事笑了笑,“没事,只是一时眼花看错了。”   “没事就好,那你下次注意点儿。”   “好。”   苏砚放下红笔,往后靠着椅背,心累地抬手捏了捏鼻根,烦躁的情绪从眼里一闪而过。   明明之前他的生活普通平静,秦勉为什么要过来打扰他,害得他现在……   烦。   没事,过不了多久,他的生活就能恢复平静,这是好事。   苏砚带着这样的心情,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果不其然,他的生活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小臂上摔的伤也好了,结了痂,过不久就会掉,什么都没留下。   秦勉来了又走,也是什么都没留下,不对,他留下了一只胖猫。   时间能带走一切。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秦勉回来了。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一,苏砚骑车电动车来到学校,刚停好车,校长就走了过来,笑得眼尾细纹明显。   “小苏啊,秦老师回来了,还给我们带了盛京的特产,你尝尝。”   他将手里拿着的包装精致的小糕点递给苏砚。   苏砚怔了一瞬,才迟疑地接了过去。   “校长,您不是说他已经走了吗?”   “对啊,小秦跟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现在时间到了,就回来了。”   苏砚一言难尽地看着手里的糕点。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秦勉当时那语气,明明就跟再也不会回来一样,结果就一个星期?   苏砚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意,闷在胸腔里,无处发泄。   “你们几个小家伙快停下,小心摔了!”   操场里有几个学生在追逐打闹,校长板着脸,教训学生去了。   下一秒,苏砚就看到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从教室办公室走出来,秦勉朝他走过去,眉眼里尽是温情,一眼像是万年。   “苏老师,好久不见。”   苏砚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抬手就将那块糕点用力扔过去,正好砸中秦勉的胸膛。   秦勉也不恼,弯腰将掉落在地的食物捡起,轻轻拍了拍包装外面的灰尘,眼里装着无奈和纵容。   “大早上的,火气就这么大?”   苏砚冷冰冰道:“耍我很好玩是吗?”   “没有耍你,你还在这儿,我怎么会离开?”   秦勉从来就不是半途而废的人,这才到哪儿,他怎么会就这么放弃。   公司有点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他才回去了一趟,处理完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路途遥远,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眉宇间尽是疲态。   “阿砚,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秦勉突然靠近,微微弯腰,对上苏砚的眼睛,“一个月不行就半年,一年,两年……我陪你耗下去。”   他骨子里仍然是偏执的,只是用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秦勉心里有一条线,就是不再去伤害苏砚,永远都不允许自己踏过这条线。   在这三年里,他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梦里的是苏砚站在窗边,拿刀抵着自己颈部动脉的画面,鲜血顺着他白皙的脖颈往下流,淌了满地。   他的整个世界被染成一片瘆人的红色,泛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腥气。   现实里,苏砚冷着脸后退半步,转身绕过秦勉往办公室走去。   脸上的情绪是生动而鲜明的,跟梦中死气沉沉的不一样。   秦勉心中微动,下一秒就快步追上去,拦在苏砚面前,“好吧,我确实故意没告诉你事实。”   “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苏砚没理他,扭头进了办公室。   在这之后,甭管秦勉怎么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苏砚都不理他,直接无视。   秦勉也不在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下午,天空又阴沉下来,准备酝酿一场大雨。   苏砚将院子里的花草盆栽都搬进屋里,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一场台风,等级不低,学校已经放假了。   把盆栽都般进屋里是为了防止台风把它们吹倒。   苏砚又进菜地里摘了些番茄和青菜,洗好放进冰箱。   大雨并没有如期落下,直到太阳落山,暮色沉沉,天边依旧风平浪静。   晚上十点,苏砚批改完最后一份作业,洗漱过后便上床睡觉。   没过多久,外面便响起呼呼的风声,狂风嚎叫怒吼着,像恶鬼的咆哮一般,吹得树木歪了身子,叶子沙沙作响。   紧接着又下了大雨,雨滴如子弹般密集地砸在玻璃窗户上,扰人心神。   狂风骤雨,窗外一片漆黑,莫名叫人心烦意乱。   苏砚开了灯,从床上坐起来,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万一窗户被刮破了怎么办?   这脆弱的屋顶会不会被大风吹掀开,到时候又漏雨,可千万别漏在床上,不然别睡了。   外面的树会不会被吹断?   突然,墙上的白炽灯闪烁几下,紧接着灭了下来。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苏砚心里一跳,摸索着拿到手机,点开手电筒功能。   灯开不了,其他电器也无法使用,停电了。   真糟糕。   苏砚握着手机,安静地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开始震动,是秦勉打来的微信通话。   因为学校工作的原因,他重新加了对方的微信,秦勉经常给他发消息,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他都没有回复过。   这种时候打电话……   苏砚在黑暗中看着来电显示,屏幕的幽光笼罩着他的脸庞,他指腹往右一划,到底还是接通了。   手里喇叭里传来的也是呼啸的风声和雨声,秦勉在说话,但听不真切。   听起来像是在外面,这种天气……苏砚微微蹙眉,“听不清。”   秦勉拔高了音量,苏砚只模糊地听见几个字眼:“阿砚,我……你家……开门!”   很容易理解。   苏砚挂了电话,用手机照明往外走,脚步不知不觉间加快了些,打开外面堂屋的大门。   大门刚打开一条缝,大雨便被狂风吹着洒了进来。   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一件雨衣,撑着伞,雨衣下摆吹得扬起,雨伞都快变形了。   “阿砚……”   “快进来!”   秦勉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手机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尽管穿了雨衣撑了伞,但衣服还是湿了大半,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雨衣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很快就聚成了一小摊。   苏砚找了干毛巾递给他,声线依旧冷淡,带着几分不赞同,“你过来干什么?”   秦勉把雨伞关了放在一边,脱下的雨衣挂在门板上的钩子,接过毛巾随意地擦着淌满水的脸庞,头发,脖子……   “这台风刮得很厉害,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不安全。”   苏砚举着手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随后又扭头看向别处,小声嘀咕了句:“我又不是小孩,用不着你操心。”   秦勉抬手抓着头发,往后捋了捋,眉梢轻挑了一下,“那我现在回去?”   “说不定在半路上被风刮走。”   苏砚:“……”   就你这身高体型,什么风那么有能耐?   他看着浑身湿透了的男人,皱皱眉,“先把衣服换了。”   秦勉隐隐笑了笑,“好。”   几分钟后,秦勉从洗手间出来,身上穿着苏砚的衣服,依旧把宽松的版型穿成了紧身款。   只不过这回没有挂空挡了,苏砚给了他一条新内裤。   “有点紧了。”   苏砚冷眼扫他,秦勉大喘气地接着道:“我说衣服。” 第89章 意外   这大半夜的还刮着台风,于情于理上,苏砚都不能赶秦勉离开。   只是这屋里只有一间房能住人,别的房间没有收拾出来,连张床也没有。   “如果你不介意……”   “我介意。”苏砚冷不丁地打断秦勉的话,手电筒的白光打在那张写满清冷的脸上。   秦勉将要说出口的话被他咽回喉咙里,很快就拐了个弯,“我可以睡地上。”   这屋里连沙发都没有,要么睡床上,要么睡地上。   苏砚从衣柜里找了床被子,还有一张席子塞进秦勉怀里,“你自己看着办。”   外面的风雨声还在加剧,苏砚躺回床上,关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还是要省着点用。   适应了黑暗之后,能模糊地看到一点轮廓。   他看着秦勉把席子铺在床边的空地上,躺下去,再盖上被子,双手枕在脑后,“我在这儿守着你,不用怕。”   “晚安。”   苏砚没搭腔,他朝里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直到第二天醒来,他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窗户和屋顶还好好的,没破也没漏雨。   地上的床铺已经收起来了,秦勉不在房间。   苏砚坐起来,摸到手机打开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天气并没有多亮。   窗外仍旧在刮着大风,雨势倒是小了点儿,路边的几棵成人手臂大小的树都被吹倒了。   还是停电。   没有电,连早餐都做不了。   苏砚进浴室洗漱一番,往发出动静的厨房走去。   秦勉身上系着他的围裙,站在土灶前,灶洞里塞着燃烧的柴火,大锅里的水沸腾着,秦勉正在往里面下面条,动作生疏。   苏砚平时都不用柴火做饭,也是难为他了。   秦勉扭头看过去,脸上还沾了几点烟灰,“醒了?等会儿早餐就能做好了。”   苏砚一边垂眸卷起衣袖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清瘦的白皙小臂,一边走到灶台边,“我来吧,你烧火。”   “好。”   两人无声地配合着,简单煮了两碗面条,加上两颗煎蛋和几颗青菜。   吃过早餐,苏砚才发现菜地里用竹子搭的黄瓜爬架被风吹倒了。   秦勉面对着屋里摆着的几盆花,抬手轻轻拍了拍绿色的叶子,“没事,等台风停了,我帮你重新搭好。”   苏砚:“用不着。”   他收回手,双手搭在大腿上,修长的十指交叉着,看向青年的线条流畅柔和的侧脸,“别总是拒绝我,阿砚。”   苏砚抿了抿唇,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   是三年级班主任刘老师打来的电话,苏砚起身走到一边接通,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李来娣她奶奶刚才打电话过来跟我说,李来娣大早上就跑出去了,现在还没回家。”   “苏老师,她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   苏砚看一眼窗外混乱的台风天,一个小孩子在外面很不安全。   小姑娘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跑出去?   苏砚担忧地蹙了蹙眉。   “听说是因为她弟弟把家里的小狗崽摔死了,小姑娘可能是伤心了,情绪激动之下就跑了出去。”   “这种天气,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听到这些话,苏砚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上回他就见过李家宝往地上摔小狗,怎么会有性格如此顽劣的小孩。   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就这样没了。   “她奶奶也不去找人,还一直在骂孙女不懂事。”   班主任叹了一口气,“老人家这种天气出去也危险,我现在在镇上,要是在村里就能去帮忙找找了。”   “没事,我出去找吧,应该就在村里,走不远的。”   “好,那就麻烦苏老师你了,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别勉强。”   秦勉一直留意着苏砚,见他神色凝重地挂了电话,又转身去那雨衣,快速穿上。   这架势是要出门。   秦勉立刻起身走过去,拧着眉问:“这种天气你要去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苏砚穿好雨衣,戴上帽子,又找来一双水鞋弯腰穿上,边穿边说:“你资助的那个李来娣,她弟弟把家里的小狗摔死了,她情绪激动之下跑了出去,现在还没回家。”   秦勉眉目往下压了压,露出几分冷意,他当时就应该把那小胖墩教训一顿。   “外面不安全,我出去找,你留在家里。”   他边说着边拿去自己的雨衣穿上,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一抬眸,就对上了苏砚的眼神,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我们一起去,行吗?”   “快点。”   苏砚绕过他,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秦勉紧追出去。   打伞是没用的,雨水被狂风吹得直往身上拍。   雨衣的作用强点儿,但不到几分钟,里面的衣服也渐渐湿了,布料紧紧地贴着皮肉。   风太大,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着,村里没有行人,连一只动物都没有。   秦勉抹了一把满是水珠的脸颊,高大的身躯挡在苏砚身前,为他挡去一些风雨。   “你知道李来娣会去哪里吗?”   “不知道,四处找找。”   衣衫翻飞,猎猎作响,又是一股狂风,苏砚话音刚落,便被吹得踉跄了一下,连路都走不稳。   下一刻,他的手腕便被一只潮湿又带着暖意的大手握住。   “小心点儿。”   被这样牵着,似乎极其安全感。   苏砚微怔,抬眸看向挡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男人的脸部线条从眉骨到直挺的鼻梁,再到下巴,如雕塑一般完美,鼻尖上挂着一点水珠,似乎留恋着什么,不肯滑落。   他挣了挣被握住的手腕,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两人就这样在风雨中缓慢前行着。   他们在李来娣家附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继续再别处找。   此时雨衣也不顶用了,从头到尾都淋成了落汤鸡。   苏砚有些冷,但面上被表现出来。   秦勉还是发现了,因为青年脸色白了几分。   他不放心,苏砚的体质不好,很容易生病。   “前面有户人家,你到那里去躲躲,我接着找。”   “不用。”苏砚微眯着眼眸,抬手挡在眼睛上面,视线在周围搜寻着。   突然,他在远处的大树底下捕捉到一抹黄色,像是露出来的衣角。   被秦勉握着的手腕动了动,“好像在那边!”   “去看看。”   两人冒着风雨往那边走去,果真看到了靠在大树底下坐着的李来娣。   小姑娘蜷缩着身体,低头抱着膝盖,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全身都湿透了。   察觉到动静,她抬头望着走近的两人,眼眶通红,脸上雨水混杂着泪水。   “苏老师,秦老师……”   苏砚没有责备她乱跑,“下雨的时候不能在树底下躲着,很危险。”   他弯下腰背,朝小姑娘伸出手,被雨水打湿的瞳仁清透温润带着安抚忍心的力量。   “不想回家的话,那就先去老师家里吧。”   李来娣不害怕了,她试探性地抬起手,被苏砚握住,拉了起来。   三人迎着风雨往苏砚家的方向走。   苏砚紧紧地牵着瘦小的女孩儿,而他的另一只手则被秦勉牵着,不知不觉间从握住手腕改为握着掌心。   这种情况下,他似乎没察觉出秦勉的小心思。   村道边上种着树木,大多是水果树,此时被吹弯了腰,树叶飒飒作响。   水泥地上掉了许多果子。   另一边则是矮山,被挖过的,能看到断面黄色的泥土,里面混杂着大小不一的石块。   这地方山路十八弯,很多村民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   三人艰难前行着,秦勉走在最前面,尽力为身后的一大一小挡去风雨。   风雨声太大,他们甚至听不清彼此的对话,更加听不见山上小石头砸下来的声音。   突然,一颗小孩拳头大的石子从山上滚落到秦勉脚步。   脚步脚步一凝,抬眼往旁边的山上望去,连夜的暴雨,山里的泥土变得愈发松软,隐约松动。   秦勉的瞳孔骤然一缩,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要快,双手一左一右,猛地往苏砚和李来娣身上一推。   在一瞬间,他爆发出来的力气极大,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出了两米以外,狠狠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秦勉身旁的山体开始轰隆崩塌,不过眨眼功夫,泥土混杂着石块从高处倾倒下来。   秦勉根本来不及闪躲,直接被倒下来的泥土和石块掩埋。   山体崩塌的范围不大,被推开的苏砚和李来娣摔倒在坚硬湿润的水泥地上,只有双腿被浅浅的泥土覆盖,零星滚下来几颗石子。   所有发生的一切,其实不过在几秒之内。   苏砚呆呆地坐在地上,像是没反应过来,一双湿润的眼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高大土堆,土堆下面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摔倒时导致的疼痛完全被他所忽略,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秦老师,秦老师被埋在里面了,怎么办呜呜呜……”   李来娣的哭声将怔忡中的苏砚唤醒,他无神的双眼瞬间被惊慌恐惧占领。   他几乎是失去理智般爬到土堆旁,双手被雨水打得苍白,颤抖着,不停地挖着上面的土。 第90章 秦勉受重伤   李来娣被吓得不轻,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砚手里动作不停,一双浸润在雨水中的眼眸泛着红,抬眸扫了她一眼,“快去叫附近的大人过来!快!”   李来娣迟疑片刻才怔愣着点点头,着急忙慌地冒着风雨往最近的人家跑去。   屋子大门紧闭着,她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声嘶力竭地叫喊:“快开开门啊,秦老师被埋土里了……快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这不是来娣丫头吗,什么事这么急?”   “刚才……刚才发生山体滑坡,秦老师被埋进里面了!!”   男人顿时一惊,“在哪儿?赶紧带路!”   李来娣带着村民往出事的地方去,村民又打电话通知其他村民,收到消息后,大家从村庄里的四面八方赶来,不到几分钟,住得近的村民就赶到了,有十来个,还带着工具。   他们看到那位向来举止斯文的苏老师趴在土堆旁,单薄的身体被雨水打湿,双手不停地挖着山土,搬起石块。   洁白的衣服沾上泥土,脏污一片,双手指甲里也全是泥土,甚至还渗着血,手破了。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眼眸赤红。   仿佛里面埋的不是指认识不久的普通同事,而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人。   众人无暇去想这两位支教老师的关系,纷纷投入救援中。   时间就是生命。   幸亏这次山体滑坡的程度不大,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很快就将外面的山土和石块挖开。   “快了快了,大家再加把劲!”   先看到的是被埋在土里的手,满是泥污,垂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砚的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他快速爬到那里,紧紧握住那只手,触感一片冰凉,毫无生机。   “秦勉……”   风雨不停地拍打着身体,凉意渗进皮肤,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犹如寒冬骤然降临。   “坚持住,很快就能出来了,坚持住!”   不能有事,秦勉不能有事……   很快,众人便将埋在秦勉身体上面的山土和石块全清理了,男人的身体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   身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几乎成了泥人。   最严重的是,他的胸口往下,也就是肋骨那里压着一块石头,不小,体积跟家里那只狸花猫差不多大。   村民双手将石头搬开。   入目是泥水的土黄色,还有触目的红色,鲜血从里面渗出来,染红了上衣布料。   触目惊心。   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肯定伤得不轻。   幸亏砸到的不是脑袋,不然连命都不保。   村民小声嘀咕着。   苏砚像是忘了呼吸一般,他看着躺在地上满身狼狈,满是鲜血的男人,眼睛被刺得一片血红。   一瞬间,他心跳像是停止了,又一瞬间,心脏开始疯狂跳动着,如同擂鼓一般。   沾满泥土的双手垂在身侧,雨水不停打在他身上,往下淌着染上鲜血的水珠,在指尖凝聚,然后掉落地面,与雨水融为一体。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着,浑身冰冷,血液倒流。   “秦勉……”   “秦勉……”   他蹲下,双手捧着秦勉的脸颊,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泥土,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呼唤。   男人的脸颊也是冰凉的,毫无血色,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谁家有汽车,快快快……赶紧送镇上卫生院!”   “我家有,我这就去开车过来,很快!”   一阵兵荒马乱。   —   狂风骤雨仍然没有停歇,一辆白色面包车冒着风雨行驶在乡道上。   秦勉躺在车后座,空间不够,双腿垂落在座椅下面,脑袋枕在苏砚的大腿上。   苏砚坐在靠车门的角落位置,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水,手里却拿着一条干燥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给仍然在昏迷当中的男人擦拭着脸颊,脖子,双手……   水珠在苏砚的下颌处凝固,落在秦勉的脸颊上,却是温热的。   后排坐着两个帮忙的村民,还有瘦小的李来娣。   “苏老师你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秦老师一定会没事的。”   “对啊,别太担心!”   “都怪我,是我害了秦老师……”   李来娣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如果她没有在这种天气跑出去,苏老师和秦老师就不用出来找她。   “都是我的错,如果秦老师有什么……”   “他不会有事的。”苏砚打断小姑娘的话,嗓音嘶哑,“不怪你,别自责。”   小姑娘默默地流着眼泪。   苏砚没有心思再安慰她,他的心里也在刮着大风,下着暴雨,疯狂肆虐,如同车窗外的恶劣天气一般。   他低头看着躺在他大腿上的秦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不是说要追我吗,你现在要怎么追?”   “为什么要推开我,你明明可以躲开……”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至今历历在目。   宋隽为了救他去世,如今秦勉也为了救他身受重伤。   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他。   恐慌在苏砚的心里四下蔓延着,野蛮生长,就像搁浅的鱼。   他如同坠入无底的深渊。   “如果你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不会守着你的。”   “你这一辈子都追不到我。”   也许是真的听到了这些喃喃自语的话,原本毫无声息的秦勉突然动了动手指。   紧接着,湿润的眼睫也为微不可察地动了两下。   苏砚察觉到了,他立刻握住秦勉的冰凉的手,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无比紧张地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很快,秦勉艰难地掀开了眼皮,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了那双写满了担忧的桃花眼,眼皮,眼尾都染着红。   “阿砚……”   他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子,嗓音哑得厉害,透露着虚弱。   疼痛从受伤的肋骨处一阵阵袭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眼里只有眼前的青年。   “你……咳咳……你没事咳咳……”   秦勉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喉咙里一阵腥甜涌上来,竟有一抹鲜血从惨白的唇角里溢出来,极其骇人。   苏砚瞳孔骤然一缩,他慌了,手忙脚乱地拿着毛巾给他擦血。   “我没事,你别说话,很快就到医院了,坚持一会儿……”   声线是颤栗的,还带着难以察觉的哭腔。   秦勉看着他,费劲地抬起手来,握住苏砚的手。   “他能舍命就你,我也可以,咳咳……”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宋隽。   “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别说了,你不会死的,闭嘴!”   苏砚恶狠狠地打断秦勉的话,眼眶里却聚积着泪水,无声无息地往下流滴在秦勉的眼皮上,烫得他眼皮微颤。   刚擦干净的嘴角,又有一抹鲜血溢出来。   “好阿砚,别哭。”秦勉的嘴闭不上,他紧紧握着苏砚的手,还在低低哑哑的,断断续续说着话:“如果我能活下来……你就答应…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咳咳……”   他满目期望祈求地看着苏砚,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砚心里哪里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在这种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得偿所愿,秦勉惨白的唇角隐隐往上牵了牵,随后便彻底闭上眼睛,再次晕了过去。   李来娣还在小声哭着。   前排开车的村民,还有后排的两个村民,全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苏老师和秦老师……是一对儿?   二十分钟后,面包车到达镇上的卫生院,经过一番紧急治疗,又由救护车送去县里的人民医院。   住在乡镇里的弊处之一就是医疗条件不好,如果有什么突发疾病,送到医院也已经错过了救治时间。   —   傍晚,风雨逐渐减弱。   空气中是潮湿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土腥味。   县里的人民医院,单人病房里,秦勉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安静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   苏砚坐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被淋湿的衣服,头发已经干了,衣服还半湿不干的,布料沾着泥土,还有暗色鲜血,秦勉身上的。   衣服穿着不舒服,他也没心思去换。   秦勉身上最严重的伤就是断了四根肋骨,还伤到了内脏。   其余的就是擦伤,不严重。   总归是没有性命危险。   李来娣也在旁边守着,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秦老师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苏砚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快了,别担心。”   “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好心的村民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吃的和新买的衣服。   “苏老师,还有来娣丫头,先把试衣服换下来吧,不然会感冒的。”   “好,谢谢。”   苏砚让李来娣先进去换衣服,又让她吃了点东西,最后拜托村民送小姑娘回村里。   他留下来照顾秦勉就可以了。   将脏衣服换下来,苏砚又勉强吃了点饭,他不能病倒了。   晚上七点多,秦勉醒过来了。   苏砚摁着他的肩膀,“别乱动,你肋骨断了四根。” 第91章 在一起   病房里亮着灯,窗外还刮着风,呼呼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秦勉醒来的第一件事,不管自己的伤势如何,迫不及待地问苏砚答应的事情还作不作数。   如果他能活下来,苏砚就要跟他在一起。   苏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垂着眼眸,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秦勉嘴边。   “先喝点水。”   秦勉张嘴咬住吸管,喉结滚动着,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苏砚看,那里面的情绪很好读懂。   喝完一杯水,苏砚将被子放在床头柜上,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哪里都疼。”秦勉蹙起了眉,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苏砚,顺便握住了苏砚的手,轻轻捏了捏,“阿砚……你可怜可怜我。”   苏砚似是轻叹了一口气,他坐回椅子上,对上秦勉的目光。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才响起青年温和的,如佩环撞击玉石的清亮嗓音:   “好,我们在一起。”   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热油里,瞬间噼啪作响,沸腾一片。   秦勉的一颗心,也剧烈燃烧起来。   砰——砰,强烈地跳动着。   —   县里的医疗条件一般,秦勉在医院里住了几天,等情况好了些许,便直接坐私人飞机回盛京了。   当然,同行的还有苏砚。   伤筋动骨一百天,秦勉的伤没那么快好,他暂时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回到盛京,秦勉便住进了秦氏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情况并不坏,虽然伤及内脏,好在伤得不是很重。   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养好。   苏砚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地。   倒是当事人,精神状态出奇的好,能吃能喝能睡的,完全看不出断了四根肋骨。   大概是因为有了爱情的滋润,久旱逢甘霖。   陶家兄弟俩和元皓他们收到消息,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们早就知道秦勉放下工作,千里迢迢跑到山沟沟里追妻。   没想到还真把人重新追回来了。   陶泽川几人是在病房里看到的苏砚。   秦勉住在顶层的高级病房,已经不能算病房了,说是公寓也不为过,三室一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苏砚要照顾秦勉,也住在这里。   此时他正坐在床前,手里端着营养粥,正一口一口喂给秦勉。   秦勉那表情那状态,倒不像受伤,更像享福。   元皓抱着胳膊看得啧啧称奇,三年了,他秦哥还真把苏砚给追回来了。   他抬手挡着自己的眼睛,指缝却敞开着,语气十分夸张:“单身狗看不得这画面!”   苏砚放下碗勺,起身冲三人打招呼,微微颔首笑了下,“好久不见。”   元皓笑眯眯地挥手,“确实是好久不见啊,苏老师。”   陶颂乐冲苏砚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像闹脾气的小孩子。   苏砚这一走就是三年,都没有回盛京找过他玩儿,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现在不声不响地回来,也没有通知一声,还跟秦勉搞在一起了。   看来他哥是真没机会了。   陶泽川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三年过去,他依旧年轻俊朗,斯文优雅,也依旧单身。   他看着苏砚,金属半框眼镜下的眸子里含着几缕笑意,语气闲适从容:“苏砚,好久不见。”   苏砚也冲陶泽川笑了笑。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秦勉的五指嵌进苏砚的掌心里,姿态亲昵,无声地宣示着主权。   紧接着,又以一种漫不经心又郑重的语气,对门口的三人道:“正式跟你们介绍一下,苏砚,我的男朋友。”   元皓酸得牙都快掉了。   陶颂乐抱着胳膊,斜斜地睨了秦勉一眼,阴阳怪气地叭叭:“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   陶泽川双手抄兜,随意地倚着门框,“那就恭喜,百年好合。”   仔细那么一听,也颇有几分他弟的阴阳怪气,当然,针对是同样是秦勉。   ……   秦勉心情好,不跟这兄弟俩计较。   很快,他的心情就不好了。   因为陶泽川把苏砚叫走了,说是有话要聊。   聊什么,挖墙脚?   碗里还剩下几口粥,陶颂乐坐在床边,端起粥,笑眯眯地看着面色不虞的秦勉。   他舀了一勺粥,夹着嗓子娇滴滴地说:“秦勉哥,我来喂你吧。”   “苏砚哥哥能做的,我也能做啊。”   秦勉脸色更加难看了。   元皓捂嘴憋着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住院楼下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景色非常好,绿草如茵,花团锦簇。   苏砚和陶泽川坐在木质长椅上,不时有散步的病人路过,往他们身上多看几眼,出色的外表极其引人注目。   陶泽川余光里扫了眼苏砚左手腕上戴着的沉香木佛珠,良久才开口道:   “苏砚,如果你对秦勉没感情的话,不要因为他舍身救了你,从而将就自己跟他在一起。”   苏砚微眯着眼眸看着远处玩闹的孩子,笑了下,“没有将就。”   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承诺而违背自己的内心,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是苏砚经过深思熟虑,才下的决定。   那场意外不过是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当看到秦勉被掩埋在山土里,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就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在乎的,怎么会不在乎呢?   他早就对秦勉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只是一直在逃避,不愿意承认罢了。   那是一种背叛,他怎么能背叛宋隽,喜欢上别人呢?   所以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认为他不喜欢秦勉,厌恶秦勉,恶心到亲一下都能吐。   至于这种感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砚也记不清了。   秦勉出事的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背叛,什么不应该,统统都不管了。   只要秦勉能好好的,他做什么都可以。   也就是在那时,一直束缚在他心里的枷锁,咔擦一声碎裂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就好。”陶泽川笑了笑,“祝你们幸福,这次是真心的。”   “嗯,谢谢。”   病房里。   “啊——张嘴。”   陶颂乐把勺子递到秦勉嘴边,见他抿着唇不动,歪了歪头不解道:“秦勉哥你怎么不吃啊?”   “这粥是苏砚哥哥熬的吧,秦勉哥你不会不喜欢吧?”   “那下次我给你熬好了,我一定会做得比苏砚哥哥好的。”   秦勉脸部肌肉微微抽l动几下,最终忍无可忍,黑着脸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陶颂乐,别逼我揍你。”   恰巧这时候苏砚和陶泽川从外面进来,陶颂乐立刻放下碗勺,刷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害怕又委屈,哭丧着一张脸,小声道歉:“秦勉哥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说错话了,你别揍我……”   苏砚:“怎么了?”   陶颂乐抬头看向苏砚,一副受了委屈隐忍着不哭出来的表情,“没事,是我不小心说错话惹得秦勉哥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苏砚当然知道陶小少爷是什么骄纵的性格,怎么会容忍自己被欺负,还一脸受气包模样。   他知道,但没有拆穿。   还配合着指责秦勉:“你欺负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秦勉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脸色极其精彩。   最后给了陶颂乐一个警告的冰冷眼神。   陶颂乐顿时吓得往苏砚身后躲,抱着苏砚的胳膊,一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   “秦勉哥看起来好可怕,以后会不会家暴啊。”   “家暴男可要不得啊。”   元皓捂着嘴,用力掐着自己大腿,这才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陶泽川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盖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秦勉额角青筋狠狠一抽,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陶颂乐抱着苏砚胳膊的双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拿开你的手,闭上你的嘴。”   等他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找陶颂乐算账。   这小子以前在他面前阴阳怪气针对苏砚,现在倒好,在苏砚面前阴阳怪气针对他。   陶颂乐撇撇嘴,“没意思,我先走了。”   “那我们也先走了,秦哥你好好养伤啊,争取早日康复!”   元皓也拉着陶泽川溜之大吉了,否则战场要波及到他们这里。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秦勉的脸还黑着,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苏砚走到床边坐下,重新端起那碗粥,“还吃不吃?”   秦勉看他一眼,目光又软了下来,“吃。”   吃了一口,“你别听陶颂乐胡说。”   吃了第二口:“以后少跟他来往,别被带坏了。”   到第三口:“那小子没安好心。”   吃完最后一口:“说不定是陶泽川指使他这么干的。”   “你想多了。”苏砚把空碗放在一边,无奈地笑了笑,“陶颂乐就是小孩子心性,你别跟他计较。”   秦勉垮着张脸,心里不满意。   但他又不敢跟苏砚摆脸色,好不容易才把人追到手,下一秒就敛了表情,巴巴地看着苏砚。   三十出头的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有时候也幼稚得跟小孩儿似的。   “行了,知道你委屈。”   苏砚抬手摸了摸秦勉的头,手法跟摸家里那两只猫似的。 第92章 完结篇   上午,天空一碧如洗,盛京的十月阳光明媚。   一辆网约车在城市城郊的墓园外停下。   后座车门打开,苏砚从里面出来,他穿着黑色的衬衣长裤,身形颀长清瘦。   修长白皙的手里还捧着一束开得鲜艳的月季花,迈步往里面走去。   这个时间点,墓园里只有几个人,苏砚迈上长长的台阶,再左转,熟练地停在某座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那个永远停留在二十一岁的青年,笑容柔和而温暖。   苏砚弯腰将花束放在墓碑前,起身看着照片里的人,俊秀的眉眼里染上浅淡的笑意。   “阿隽,我来看你了,好久不见。”   “我最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苏砚指腹轻轻摩挲着腕上戴着的佛珠,轻声道:“对不起,我要食言了,阿隽,我找到想共度余生的人了。”   “所以,我不能再守着你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祝福我的,你在天上也要过得很好。”   最后,苏砚把一直戴着的佛珠拿了下来,放进小盒子里。   “阿隽,我要走了,再见。”   盛京的十月份已经开始转凉,微风吹过带来一阵清凉。   苏砚微微眯了眯眼眸,迎着灿烂的日光,踏着一地斑驳的光影,不紧不慢往墓园外走去。   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刚走出去,秦勉的电话便拨了过来。   “阿砚,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办点事,现在就回去。”   “中午我想吃你煮的鲜肉云吞。”   “好。”   苏砚回去的时候,顺便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开得娇艳。   一路走到医院的病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推开门,秦勉正坐在床上,面前支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工作。   听到动静后,他立刻扭头看过去。   第一眼,被苏砚手里那一束红玫瑰吸引了。   第二眼,视线便转移到青年捧花的手上,那一截皓白纤细的手腕,没有戴任何东西。   秦勉心里怔忡,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砚将花放在床头柜上,取来花瓶,“发什么愣?”   “阿砚,你那串佛珠……”   “收好了,以后都不戴了。”   这话意味着什么,秦勉很清楚。   他情绪一时激动,立刻倾身过去拉住苏砚,结果牵扯到身上的伤,顿时疼得皱眉。   “小心点儿,没事吧?”   “没事。”秦勉握着苏砚的手不放,微抬起头,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细碎的光,好半晌,才微哑着嗓音说了句:“阿砚,我很高兴。”   “嗯,我知道。”   —   一转眼,秋天过去,冬天来了。   秦勉的伤养了三个月左右才好全,苏砚这三个月里也一直待在秦勉身边照顾他。   本来苏砚只向学校那边请了一个月的假,如今一待就是三个月,直接到了寒假还没有回去。   一来是放心不下秦勉,二来是秦勉不让他走,要走也行,一起走。   最后苏砚只能妥协了。   二月初,盛京的冬天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白色,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秦家别墅,玻璃花房里的各种娇嫩的花草仍然开得鲜艳,成为冬日白雪中的一抹亮色。   外面吹着呼啸寒风,室内开着暖气,每个角落里都洋溢着温暖气息。   宽敞柔软的猫窝里,狸花猫和布偶猫正挨在一起睡得香甜,边上还蜷缩着几只小猫崽子。   小花在两个月前就生了,一共三只,两只小公猫,一只小母猫。   三个小崽子都遗传了它们父母的好基因,个个长得圆头圆脑,甚是可爱。   二狗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三个孩子了。   因为崽子们出生没多久,秦勉就兑现承诺,让布偶猫成为了太监猫。   苏砚不耐烦地从楼上走下来,抱起其中一只小猫崽开始撸。   秦勉紧跟着从楼上下来,继续刚才问了好几遍的问题:“阿砚,这身衣服怎么样?”   一身休闲的灰色西装,外面是同色的长款大衣,考究的衣服衬得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成熟而稳重,还有几分优雅矜贵。   苏砚抬头看过去,一锤定音:“很好看,就它了。”   秦勉已经换了好几身衣服,他快受不了了。   “嗯,那就这套了。”   秦勉上前一步,搂住苏砚的腰,低头在他白皙的耳垂上亲了亲,又思虑起来,“你说叔叔阿姨会喜欢吗?”   苏砚嘴角隐隐一抽,低头轻轻摩挲着小猫柔软的毛发,“不重要,我喜欢就行。”   秦勉喉结滚动几下,将脑袋靠在苏砚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拂在颈侧,“苏老师,待会儿出发了,别在这种时候招我。”   等上车的时候,苏砚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浅色的唇颜色加深,微微有些肿。   秦勉姿态闲适地靠着座椅,双手交握置于腹前,一副餍足的神态。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两人要回苏砚的老家过年。   秦勉的父亲已经过世,至于母亲……常年在国外生活,身边有丈夫和孩子,怕是早就忘了秦勉这个儿子。   三个小时的飞机,落地羊城白云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苏父亲自开车来接,苏母则在家里负责做饭。   他早早就在接机口等着,远远就看到儿子和那位秦先生走过来。   两人一人推着一个行李箱,空出来的手则牵在一起,肉眼可见的亲昵。   苏父苏母都不知道他们儿子和秦勉之间弯绕曲折的故事,只知道两人三年前就分手了,不知道怎么的,在几个月前又重新在一起了。   夫妻俩担心自家儿子还放不下宋隽,依旧把秦勉当替身。   如今这么一看倒不用担心了,真正相爱的人,他们之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大多数恩爱的情侣都一样,无形中散发着一种恋爱的酸臭味。   “爸。”   苏砚跟他爸抱了一下。   “叔叔,好久不见。”   苏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笑呵呵地跟秦勉握了握手,“小秦,好久不见。”   “先回家,你阿姨在家里忙着呢,等回到就能开饭了。”   晚上六点多,一行三人才回到家。   苏母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与三年前春节那顿秦勉突然来访,气氛微妙的晚饭不同,如今四人坐在一起,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看到自家儿子和秦勉之间自然又亲昵的相处模式,还有儿子脸上的笑容,苏母当时就红了眼眶,差点儿落泪。   这么多年,阿砚终于放下了过去。   南方的冬天跟北方不同,虽然不下雪,但也冷得刺骨。   但这并不影响广大市民过春节的热情。   两人跟苏父苏母一起出去置办年货,苏砚畏寒,出门前差点儿被秦勉给裹成了一颗球。   帽子,围巾,手套,一样都不能少。   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很热闹,充满了市井气息。   卖糖葫芦的小商贩路过,苏母上前买了两串,一串给苏砚,一串给秦勉。   “阿砚小时候就喜欢吃糖葫芦,小秦你也尝尝。”   苏母笑容温婉慈爱。   在有些父母眼里,尽管孩子已经长大了,但仍然是一个孩子。   秦勉看着手里包裹着一层晶莹糖浆的糖葫芦,微微出神。   这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苏砚笑着咬了一口,“谢谢妈。”   于是,没反应过来的秦勉也跟着说了句:“谢谢妈。”   ……   苏砚嘴里那颗糖葫芦差点儿掉下来。   苏母怔愣了一瞬,随后笑弯了眼睛,话是冲苏父说的:“真好,咱们又多了一个儿子!”   苏父也笑,“是啊,小秦长得又高又帅,是我们赚了!”   于是,秦勉又冲苏父喊了一声“爸”。   丝毫不带客气的。   苏砚似是猜到了秦勉刚才想到了什么,他将手里的糖葫芦送到男人嘴边,“快尝尝,很甜。”   “嗯,确实很甜。”   —   大年三十这天,苏砚和秦勉还在被窝里睡懒觉,就被苏父苏母给叫起来了。   贴春联,贴窗花,挂灯笼,布置树灯等等,年味十足。   等到了下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苏父是主厨,苏母和苏砚也做了两道拿手菜。   至于秦勉……厨艺不敢恭维,就帮忙打打下手。   最后秦总不死心,做了一道拍黄瓜。   晚上八点,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春晚也开始了。   四人坐在餐桌前,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吃年夜饭。   “来来来,咱们碰一个!”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热热闹闹的。   一顿年夜饭吃得非常尽兴,苏父心里高兴,硬是让秦勉陪着他喝酒。   结果最后苏父喝醉了,被苏母骂了一顿,又被未来儿婿扶着回房间休息。   苏家没有守岁的习惯,不到十二点,苏父苏母就休息了。   秦勉酒量好,喝得微醺。   两人窝在沙发里看一年比一年无聊的春晚,却看得津津有味。   屋里空调在制热,并不冷,秦勉搂着苏砚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秦勉修长的手指插进苏砚柔软的发丝里,低头在怀里人的额头亲了亲,低低哑哑道:“阿砚,我现在很幸福。”   “嗯,我也是。”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在窗外绚烂烟火的炸开声中,两人接了一个冗长的吻。   “阿砚,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秦勉。”   “以后我们每年都要在一起过年。”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