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冷顶流和前夫上恋综后
　　作者：月岛逸君
　　文案：
　　出道以来零绯闻的顶流俞昂，被爆出曾隐婚又离婚，掀起轩然大波。
　　千万妈粉欣慰得连夜检索前任信息，却扒出五年前还未红的俞昂曾多次现身豪门宴会，原本清冷倨傲的俞昂竟脸颊微红，依偎在男人的怀中。
　　当晚热搜词条更新——
　　#顶流也曾在豪门当舔狗#
　　#俞昂离婚五年还在为纨绔风流少爷守身如玉#
　　#俞昂 金主#
　　-
　　一档艺人&素人的恋综横空出世，俞昂也在其中。
　　营销号借题发挥，黑粉嘲讽他又在物色新的金主，坐等他再次当舔狗。
　　谁知在表白环节中，
　　被网友评为gay中天菜，人气最高的许席林，
　　拒绝了其他人的示好，将俞昂堵在小黑屋，眼眶猩红，语气透着委屈，“离婚五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头看看我？”
　　弹幕瞬间刷起满屏的问号，服务器险些卡爆。
　　后来
　　前夫cp刷爆各个软件，节目组空降恋综花絮——
　　最后一期录制的庆功宴上，俞昂酒后脸颊绯红，醉眼迷离，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红肿湿润的双唇。
　　他摇摇晃晃地对着镜头眉眼弯弯，“理想型？多金懂事不粘人，活好帅气有腹肌，还有，对某些事不要太节制。这些条件够了吗？”
　　当晚，
　　#俞昂嘴唇肿了#
　　#俞昂不喜欢节制的男人#
　　成为新晋热搜词条，cp超话刷屏似的同人文出现。
　　此时的俞昂正腰疼得下不了床。
　　耳边还播放着采访中他的嗓音，许席林坐在床边循环一遍又一遍。
　　俞昂骂道：“你不会以为在说你吧？”
　　许席林再次将人欺在身下，咬牙，“你的嘴跟腰一样软就好了。”
　　“俞昂，我等够了。”
　　下一秒，俞昂浑身酥麻，耳尖通红的把头埋在枕头里，绵声道：“唔……我也是。”
　　“我想你到快要发疯。”
　　口嫌体直的顶流猫系美人受×表面温柔的大尾巴狼直球少爷攻
　　*攻受只有彼此
　　*恋综情节有参考现实/弹幕体贯穿全文/甜文/有副cp/无文笔轻喷
　　*破镜可以重圆，只要足够相爱
　　*文案留于2022/11/22，文名文案暂定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直播 轻松 综艺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昂，许席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离婚五年前夫成为gay中天菜
　　立意：世间有真意


第1章 
　　屋内漆黑一片，窗帘没关，月光勾勒出蜷缩在沙发上寂寥单薄的人影，衬得脚踝更加纤细且白如玉。
　　郑勋看着沙发上自家艺人的侧脸，清冷无欲，睡着不开口也撑足了距离感，不论多少次，他还是会被这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所折服。
　　作为助理，郑勋记起第一次见到俞昂，气质卓然，在人群中很难忽视，可身上那不经意透出的与面临不太相符的对生活寡淡无味的蔑视，让人不敢接近。
　　客厅到处堆杂着剧本书籍，笔记废纸快要溢出垃圾桶，品牌方寄来的新旧衣服搭满了每个椅子。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咖啡苦味，象征着主人一夜不眠的愿望。
　　郑勋抽出俞昂手中摇摇欲坠的剧本，是明年的档期，上面已经写满了笔记。
　　不得不说，俞昂确实是他见过最敬业的艺人。
　　“哥，你没睡吧？快起来，出大事儿了！
　　空气安静如鸡，沙发上的人也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郑勋叹口气收拾茶几上的残局，动作利落，说：“你离过婚的消息差点把大眼服务器弄崩了，你的粉丝兴奋得连夜扒你前任的蛛丝马迹。真是久旱逢雨露，过期糖也磕得起劲。唉，周姐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周姐是俞昂的经纪人。
　　收拾好后，郑勋无意扭头一看，刹那对上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脸颊边和眼球下的两颗性感黑痣更加深墨。
　　他眼底泛着青黑，瞳色又深，就这么盯着郑勋，汗毛瞬间直立。
　　郑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虚得慌，“哥，你、你坐起来怎么也不出个声啊……”
　　“……”
　　郑勋又道：“啊对了，你吃药了吗？一定要保证明天上恋综的状态，别又像上次拍戏那样整宿失眠哦。”
　　好一会儿，俞昂垂下的眼皮抬起，视线逐渐适应屋内的光亮。
　　“刚刚，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哑，多半是在沙发上睡感冒了。
　　郑勋哎哟哟地跑去烧热水，回答：“让你别忘了吃药。”
　　“……”
　　俞昂盯着他。
　　不是想听这个。
　　郑勋立马会意：“说你离过婚的消息在大眼爆了，粉丝磕糖心切，不小心把你和前夫的照片给扒了出来。黑子也跳出来带节奏，说、说你是……”
　　“豪门舔狗”有些烫嘴，郑勋迟迟说不出来。
　　凌晨，#顶流曾隐婚又离婚##俞昂金主#两个词条在大眼登顶，堪称近年来最大的瓜。
　　出道共八年，五年间不断进组，排满档期且从未有过绯闻的俞昂，妥妥事业批。成为圈内首位被粉丝们心疼，让他少接通告，多谈恋爱的的艺人。
　　而离婚风波连夜炸起了粉丝和黑子，全一股脑冲向战场。
　　事情来得措不及防，郑勋接到电话时也缓了好久，面临人设崩塌的风险，光是想象都知道网上的腥风血雨。
　　俞昂：“让我看看。”
　　“……你还是不要看了吧。”
　　俞昂啧一声，郑勋立马服软。
　　屏幕的亮光瞬间照向俞昂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被刺得眼睫扑闪，双眸半眯着。
　　他整个人透着懒散劲，倾身拿过手机，滑动照片。
　　因为年份旧，拍摄距离远，截出来时，已经不太清晰。但上面的主角确实是他，正挽着另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的臂弯。
　　能看出照片上的他笑容灿烂，目光贴着身旁的男人，好不欢喜。
　　好在，那个男人只有背影，瞧不见模样。
　　生日会、百日宴、新戏剧组聚会……
　　一瞬的恍然，俞昂惊讶自己竟一张张的将时间和场景完美对上，像是刻在记忆深处，稍有线索，就会跃然眼前。
　　看来时间也不能抹平一切。
　　俞昂感觉额角突突跳个不停，眉头轻拧，正要关掉屏幕，郑勋就夺过手机，着急地说道：“哎呀哥，你别光看照片呀，你看看网友都怎么说你的！”
　　【今日最佳笑话：俞昂离婚五年还在为纨绔风流少爷守身如玉。】
　　【顶流也曾当豪门舔狗，以后我看谁还笑舔狗不值钱？hh】
　　“……”你们知道个屁。
　　【什么事业批，就一恋爱脑舔狗，亏粉丝笑得出来，还磕糖，yue了】
　　【果然为了红谁也逃不过找金主的命】
　　见俞昂光是看着，表情依旧寡淡，郑勋拿不准俞昂的态度，说道:“害，五年前的事了，你这几年确确实实是在认真搞事业，公司在尽力压了。周姐让我来问问哥，你结过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看到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因为这句话睫毛忽颤，缓缓睁开眼，无神地盯着前方，郑勋心头一动。
　　俞昂没什么起伏道：“明天恋综开拍？”
　　郑勋：“啊？是、是啊。”
　　“知道了。”
　　“？”
　　就这样？
　　俞昂仰头靠在沙发背上，良久，才拖着哑声道：“真的。”
　　“……什么？”
　　俞昂轻描淡写：“我结过婚。”
　　话毕，他重新栽进沙发，蜷缩成一团。
　　“……”
　　*
　　翌日。
　　恋综《怦怦直跳》的录制现场。
　　《怦怦直跳》凭借素人&amp;明星的同性恋综新颖题材，成为国内未播先红的第一档节目。
　　播前官方只提供明星嘉宾的文字线索，没有任何预告和宣传照，直播间的预约人数已经破百万，足以证明观众的期待度有多高。
　　一下车，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迎上俞昂，带领前往恋爱小屋，顺便将节目组的规则讲了一遍。
　　虽然早就已经很清楚，俞昂还是耐心地听工作人员讲完。
　　郑勋提着俞昂的行李，询问道：“刚才我看到那边停了车，是已经有人到了？”
　　工作人员微笑着点头，“是的，有一位素人嘉宾在里面等待，俞先生你进去应该就能看见了。”
　　待到工作人员交代完走后，郑勋附在俞昂耳边低声道：“哥，这节目请的素人可真有钱啊，车都是全球限量级别的，你可得多注意，离他们远点。”
　　俞昂瞥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提醒道：“这是恋综。”
　　郑勋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哥敬业！所以呢，公司里有个新人也会参加恋综，周姐让你多关照一下，说对你的绯闻也有好处。”
　　“……”
　　“那个小新人可乖巧了，长得也……”
　　郑勋话还没说完，俞昂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屋内的某一处。
　　那张与记忆中重合的脸，令他的心脏忽的漏掉一拍，喉咙也变得干涩。
　　郑勋也停下，“哥？”
　　很快，俞昂收起那不明显的情绪，接过郑勋手里的行李，眼神有些冷，“再说吧。”
　　郑勋敏锐察觉到俞昂的情绪变化，有些不解，但也没敢问，以为是刚才的话题让人不高兴了，“哦好的。不用我送么，这多重啊。”
　　“不用。”
　　俞昂不欲多说，踏进了恋爱小屋的大门。
　　郑勋有些茫然地目送俞昂的背影，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随之出现。
　　晃眼一看，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不等他看清那人的模样，门缓缓合上，将他的视线阻绝在外。
　　门内。
　　俞昂半垂着眸子，把箱子推着往前走，滑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打破安静的气氛，显得有些刺耳。
　　没走两步，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停立在他面前，俞昂一顿，抬起头。紧接着，就对上那深邃黝黑的熟悉的眸子。
　　那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内尖朝下，眼尾上扬，低眸看人时，总透着一种看似多情实际薄情的气息。
　　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时，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在试探着彼此，又或是无声的对峙，谁也不想输。
　　五年过去，俞昂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恋综里遇到前夫——也是热搜照片里的另一位主人公，许席林。
　　就在这短暂沉默的几分钟内，许多思绪疑惑在他脑中缠绕打结，最终又被沙土强行掩埋，表面上看去已归于平静。
　　见他愣神不知在想什么，许席林低声轻笑，先一步开口，那磁性又带着颗粒感嗓音刮过，“行李要搬去楼上，我帮你？”
　　明明是很好听的声音，俞昂却觉得那笑声十分刺耳。
　　回神后别开眼，后退出一段距离，然后掀起抹假笑，“谢谢，我拎得动。”
　　那后退的动作实在明显，急于撇开关系般，让许席林的好心情极速下落。
　　他看向箱子旁的两个收纳包，深吸一口气后，淡声却又带着些微强势道：“不用太客气，我乐意为你效劳。”
　　俞昂：“？”
　　不等他反应，许席林从他手里接过最重的箱子，转身上了楼梯，丝毫拒绝的余地都不留给他。
　　“……”
　　俞昂轻抿着唇，犹豫两秒后，还是跟了上去。
　　从储物室里的出来，俞昂特意等了会儿，与先一步离开的人拉开足够的距离才原路返回下楼。
　　谁知，在楼梯转角处，就看见许席林倚在墙边，侧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俞昂停住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双唇微张，刚要说话就想起了什么，视线在四周扫了扫。
　　许席林:“这里是盲区。”
　　俞昂一顿，收回寻找摄像头的目光。
　　“哦。”
　　楼梯下的人依旧不肯挪开目光让步，俞昂也就站在原地，也没动。
　　许席林指腹在手臂敲着，拖着慵散随意的声音，“你在怕什么？”
　　俞昂回视许席林，没说话。
　　许席林想要逗逗人的兴致在看到眼前的人比刚才更加生冷，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的表情后彻底消失无影踪。
　　他从鼻腔中嗤了一声，偏了偏头，压着轻蔑的语气，道：“该不是，在怕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噜~
　　晚点还有两章
　　————
　　推推下一本预收文《失忆后我嫁给了渣攻他叔》求收藏~
　　撩而不自知的高岭之花受x深情自知还甘愿当老婆的狗（不是）的男德攻
　　冉榕遭到男友背叛那天，在大雨中出了车祸。
　　一觉醒来，他只记得自己刚毕业，还暗恋自己的联姻对象很久了。
　　病房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陌生男人，跪在病床边，哭着说他是冉榕的男朋友。
　　冉榕眉心皱起，觉得这人是疯子，“抱歉，我有老公了。”
　　下一秒，满目冷漠，脸颊苍白的美人立刻变了脸色，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眼睛里也盛满了星星，看向男人的身后。
　　男友惊讶：“……叔？那你怎么来了？”
　　冉榕鞋子都忘了穿，吧嗒吧嗒的光着脚丫，蹲在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边，语气里满是欢喜的小心翼翼，“我的未婚夫，你终于来看我了。”
　　-
　　在商业场上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傅停敬，偶然在画展上看见了那个皮肤白皙，笑起来很好看的男生。
　　从此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几月后，好友的儿子带男友来看望他。
　　傅停敬笑命运弄人，好不容易动一次心的人，竟成了后辈的男友。
　　他放弃后，又听闻后辈到处沾花惹草，还将情人带回了家。
　　傅停敬不敢想那个小男生会伤心成什么地步，连夜开车去找他。
　　听说小男生出了车祸，他手脚都怕得发冷，不敢去病房看他一眼。
　　谁知，开门的那一瞬间。
　　小男生竟主动朝他奔跑而来，说想和他结婚。
　　最后，成了他的妻子。
　　这一生坎坎坷坷，好像也值了。
　　-
　　李昊英追求了冉榕四年，终于在大学毕业时拿下这个高岭之花。在一起三年，冉榕不仅拒绝婚前x行为，在求婚前夕提了分手。
　　再见时，亲耳听到男朋友叫他小叔是老公。
　　再后来，他去参加了小叔的订婚宴。
　　亲眼看到已经不需要轮椅就能行动自如的小叔将冉榕固在怀中深吻，吻到人腰软腿软，脸上绯红一片，嗫嚅撒娇道：“停敬，我没骗你，我早就不记得他了。”
　　【1.受不是舔狗，与渣攻无亲密接触
　　2.受会重拾自己的事业，攻不会一直是轮椅攻，会好的
　　3.攻宠受，受撩攻，攻箭头更粗，
　　4.攻受差12岁/ 不是真的联姻对象，受车祸后记忆混乱
　　5.无文笔逻辑废
　　6同性可婚背景】
　　*文案留于2023/1/2,已截图


第2章 
　　“该不是，在怕我吧？”
　　话毕，在俞昂眉宇沉静的脸上掀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心酸，转而敛下眼尾。
　　他清冽的语声显得轻然，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你想多了。”
　　这时，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满是试探，“哈喽？”
　　俞昂要下楼的脚步一顿，抬头寻向声源。
　　来人躲在墙壁后面，露出一张可爱的脸，来回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容稍显尴尬。
　　是苏秀文。
　　俞昂还记得名字，因为郑勋在来的路上给他看过照片，公司刚出道不到一年的新人，让他多关照一下。
　　苏秀文有点不确定地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呀？”
　　许席林眉梢轻挑，“你觉得呢？”
　　这对话说得暧昧，像是两人在没人看见的楼梯间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般，这种感觉让俞昂心里闷闷的。
　　他和许席林不一样，无法对这种难以澄清的小误会感到坦然，还煞有介事的跟人说笑。
　　俞昂冲苏秀文勾唇浅笑，“没有。”
　　苏秀文眨眨眼，用一种惊艳的眼光看着俞昂，内心感叹偶像本人果然比荧幕上好看千万倍！他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
　　俞昂打了招呼后侧身，从两人中间的空隙擦过。
　　短短几秒，许席林鼻尖扫过一抹清冽的淡淡的香味，来自俞昂。
　　跟他本人一样，冷涩不热烈，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用轻描淡写的态度可以应付所有的人和事。
　　从前如此，现在更甚。
　　他看着那个单薄背影，低低轻嗤了声。
　　*
　　所有嘉宾到齐，一一做了自我介绍。
　　被安排在C位的俞昂，带头做了简短介绍，明星组作为气氛组的苏秀文紧跟其后。
　　他刚大学毕业，出道一年，演过几部校园剧的配角。凭借可爱的外形和讨喜的性格，在大眼上积累了五百万粉丝。
　　另一位带眼镜的叫车容凯，是名编剧。
　　曾在一档编剧真人秀获得了第一名，二十四岁就已成为业内炙手可热的红人。看起来沉稳冷静，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礼貌。
　　素人组中最活跃的，是一位拥有小麦肤色的健身教练，叫夏胜。穿着无袖T恤衫，展现手臂的肌肉。
　　自我介绍也透露出阳光健康，一个冷笑话便缓解了现场初次见面的尴尬。
　　第五位，朱寒。
　　在介绍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得出面对镜头很紧张。在介绍职业是画家，自己擅长的领域时，肉眼可见的自信起来，然后又回到害羞脸红的模样。
　　最后，镜头一转，聚焦在那个从出场就吸引来众多目光，弹幕上几乎与俞昂持平的尖叫声的男人身上。
　　一米九一的个子坐在低矮柔软的沙发上，修长的腿几乎要踏出镜头之外，浑身散发着矜贵冷峻，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
　　面对这么多双好奇、探究的目光，他仍旧半垂着眼，指间把玩着一个粉色小兔子摆件，满是置身事外的任纵。
　　弹幕纷纷猜测他的身份和年龄，说着这样品级的男人来参加恋综，简直不给普通人留活路之类的话。
　　直至朱寒小心翼翼地提醒，男人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撩起眼皮，浑身散发着一股懒散劲，看到对准自己的镜头，忽的勾唇一笑，“抱歉，走神了。”
　　弹幕又是一阵啊啊啊的刷屏尖叫。
　　随后，他挺直腰背，用一种颇为郑重的姿势，对着镜头抬了抬手，低醇微哑的嗓音蛊人般，“许席林，29岁，是这里最大的。”
　　“职业，”他停了一下，脚尖轻轻点地，“不固定，喜欢什么做什么。”
　　【我晕了，他和牙牙[粉丝对俞昂的爱称]说话的调调都太戳我了啊啊啊！】
　　【一句话就能知道他家境多好了呜呜呜我直接叫老攻！】
　　【我愿称他和牙牙为恋综天花板颜值！！】
　　【29岁也不大，和牙牙才差三岁呢！（意有所指）】
　　……
　　其他人都是一本正经的介绍，恰恰就是许席林浑身散发的自信，轻松拿捏的味道，其余四位嘉宾都升起了或崇拜或欣赏的态度。
　　这副面孔的许席林，俞昂曾经见过太多次。时隔五年，除了勾起他对往事的些许回忆，余下的只有闷倦。
　　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
　　这一环节结束，节目组发来新的任务。
　　接下来会给出一个小时的时间，作为自由问答，用于嘉宾们互相初步了解，只要不涉及非常隐私的问题，嘉宾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才开始节目组就不做人了？这摆明要嘉宾们自己创话题度，玩得好变态我好喜欢哦（流口水）】
　　【明星组的可惨咯~有没有人问一下牙牙离过婚是真的吗？我好想知道（真的磕前夫cp呜呜）】
　　【我想听许哥哥的恋爱史！！】
　　任务一出，大家一开始还很拘谨。大多问的都是一些很基础的事情，比如喜欢吃的菜，星座之类的。
　　逐渐深入后——
　　“牙牙前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苏秀文在旁边犹豫了许久，没敢跟前辈搭话，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也可以不回答的！”
　　俞昂：“你说。”
　　当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摄像机也一秒就位，在俞昂身上聚焦。
　　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俞昂早已习惯。只是某个眼神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让他无法忽视，伸出舌尖舔了舔变得干涩的嘴唇。
　　“就是，我有点好奇，牙牙前辈为什么来参加《怦怦直跳》呀？”苏秀文说道。
　　俞昂猜到他不会问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来，不知为何，他还是松了口气。
　　他沉默片刻，不露辞色道：“因为想尝试新鲜的事物。”
　　这回答显然不够让观众满意，嘉宾们都尊重前辈的回答，毕竟是公众人物，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弹幕开始有一些人说他耍大牌，不真诚了，又很快被粉丝们回骂了回去。
　　沙发另一头，夏胜敏锐地发现身旁的朱寒时不时看一眼许席林，一脸欲言又止的羞涩。
　　夏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许席林身上，他思索片刻，咧嘴笑道：“席林哥，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前辈，之前肯定有谈过恋爱吧？”
　　这句反问使得整个整个小屋再一次安静下来，苏秀文瞪大双眼望向夏胜，感觉到不可思议。
　　【夏胜明显就是看到朱寒对许哥哥有意思，心里不平衡才问的】
　　【我也好好奇啊！感觉许哥哥像是情场老手诶[害羞]】
　　弹幕因为夏胜的语气而为许席林打抱不平，当事人只是轻瞥过夏胜一眼，没当回事。
　　“谈恋爱？”
　　夏胜笑嘻嘻的，“是啊，席林哥谈过几次恋爱啊？”
　　许席林低吟一声，然后在沙发上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无一不是好奇的样子。末了，视线在那张表情寡淡，毫无波澜的脸颊停留两秒。
　　俞昂也在看着他，并不是对话题有兴趣，只是配合着此刻的场景做出相应的动作。
　　仅此而已。
　　许席林眼尾携着不明显的笑意，故意压低压慢声音，“一次。”
　　两秒后。
　　“五年前，被甩了。”
　　俞昂呼吸倏地一滞，睫毛轻颤，终于显出惊慌的情绪来。只觉得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子，神经都一起绷紧了。
　　“哇呜。”
　　众人唏嘘。
　　夏胜：“没想到席林哥这么专情，五年了也没谈。”
　　“专情？”
　　许席林将目光挪向夏胜，从鼻腔中嗤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周遭的空气都如混了冰渣凝固起来。
　　“被甩哪儿有资格谈专情两字。”
　　“……”
　　夏胜轻咳一声，打了个哈哈，一对上许席林那凌冽的眼睛就感觉后背发凉，突然开始后悔提这个问题了，主要他也没想到许席林胆子够大，说得这么直接。
　　【许哥哥眼里透着对前任杀气orz都说分手前有多爱分手后就有多恨，有点好磕？】
　　【又是五年，上一个五年前离婚的还坐在C位呢，要不凑一对儿hh】
　　【许哥哥这么帅的人也会被甩，前任是有多优秀才不珍惜啊T^T】
　　【牙牙这么好看的人也离婚了呢，突然不相信爱情了呜呜呜】
　　一小时过去，提问环节停在无比尴尬的氛围里。相反的是，导演因为有了话题爆点，灿烂的笑容和他们格格不入。
　　在导演单方面的高兴中，宣布了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经过初步了解，写下自己的心动对象，选择后发送到特定的号码。
　　没多久，导演组收到了所有嘉宾的短信。
　　一番统计后，他再次宣布规则：“接下来，我们将按照票数分配房间。得票最高的两位将同住一个房间，其余四位则随机分配。
　　节目组将在大眼发布观众的心动结果征集令，截止明天中午十二点。届时公开结果，公开时间暂定，猜对所有嘉宾心动对象的观众，获得明晚与嘉宾留言互动的机会。”
　　打得嘉宾们措不及防的公开社死：“……”
　　节目组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马上公布了排名。
　　“第一名，俞昂。”
　　俞昂抬眼，苏秀文就对他作崇拜样，“牙牙前辈好受欢迎哦。”
　　下一秒，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嘴角咧得更开了，“第二名是，许席林。恭喜两位分配到同一间房。”
　　俞昂：“……”
　　这有什么可恭喜的？
　　十分钟后。
　　俞昂推着行李进了房间，有人比他还要快一步，黑色的手提包随意放在床上，不见主人的踪影。
　　他腹诽一句冤家路窄，低头收拾行李，打算换身衣服。
　　突然，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许席林上前，在俞昂身旁的椅子坐下，一手放在桌上，指腹缓慢随意的敲了几下桌面，如看好戏般看向俞昂的脸色，“怎么，跟我一个屋不高兴？”
　　这人笃定在摄像头前，俞昂会克制言论和行为，才每次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目张胆。
　　刚才的嘉宾问答也是。
　　一次又一次。
　　俞昂不想忍了。
　　他起身，随手扔了一件衣服，遮住房间内唯一开启的摄像头。然后偏过脸，居高临下的垂睨着椅子上的人，眉眼间是耐心告尽的烦乱。
　　“许席林，我们已经离婚了。”
　　许席林指尖的动作休停，脸色显现出不虞，嗓音中尽是冷涩，“是，你亲自提的。”
　　片刻，他咬了咬后槽牙，顶眸又道：“结婚整整一年，现在想想，确实委屈你这种喜欢新鲜事物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甜文^^


第3章 
　　五年前的十二月，俞昂亲手拟的离婚协议。
　　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前后两次从民政局出来，都是冬天。
　　一次结婚，一次离婚。
　　连抽屉里的那本结婚证还是崭新的，就沦为废纸。
　　那天很冷，寒风刺骨，吹在脸颊上，如刀刃刮过，体会出一道道刺痛的疤痕，时间一久，逐渐变得麻木。
　　俞昂脖子上还围着许席林在新剧开机日送他的羊毛围巾，暖烘烘的，但嘴唇还是冻得通红。
　　他站在民政局门口，拒绝上许席林送他回家的车，隔着几道台阶，面无表情的放下狠话：“希望以后再也不会相见，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存在。”
　　“不小心碰上了，就当陌生人吧。”
　　就连最后的体面都被俞昂亲手击碎，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这五年间，俞昂不想去回忆那天的场景。
　　许席林什么身份，不会容忍自己费尽心思追求了一年半的人到最后还甩了他。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许席林的冷嘲热讽，无非为了让他不好过。
　　俞昂沉默片刻，“过去的事，再争执也没意义。”
　　听似无可奈何而妥协的语气，许席林眸光微凛，品出急于撇清关系的意味。他将额发薅到脑后，随即气笑了。
　　俞昂再次开口，比刚才更加冷静，“节目不会录很长时间，让更多人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很清楚。”
　　许席林仍旧看着他。
　　“行。”
　　俞昂嘴唇微张，一时没懂这个“行”字代表了什么。也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门就被轻轻敲响。
　　笼罩着他的阴影褪去，许席林抬步往门口走，席卷来一股森冷的体温。
　　俞昂敛下容，很轻很轻地吐出一口气。
　　敲门的是朱寒，想来询问两人饿不饿，谁料门一开就迎面袭来沉重的气息和一张满是愠色还未敛下的脸庞。
　　朱寒被那眼神吓了一跳，滚到嘴边的话又收回。
　　他越过许席林的肩膀往里看，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显得床尾站着的人尤为单薄，整个人透着寂寥。
　　来参加节目前他曾听到风声说俞昂也会参加，圈内的朋友都嘱托他跟人打好关系，要不就别招惹。
　　原本他还不以为意，直到亲眼见到，才知道不是一个等级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缺追求者，而俞昂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有无数的人为他臣服。而俞昂却如神明般对此无动于衷，睥睨众人。
　　就连……
　　朱寒又转眼看向许席林，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俞前辈看起来不太高兴，你们……吵架了么？”
　　许席林眯了眯眼，不答反问道：“你有什么事？”
　　朱寒脸蛋泛起红润，“我来想问下你们饿不饿，他们打算点外卖。”
　　三人下楼后，发现其他几位脸上满是要饿晕的绝望。原来他们本想点顿外卖，吃点好的，结果被节目组告知不能点外卖，加上恋爱小屋位置偏离城区，附近也没有超市，只能自己做。
　　问了对方，都不会做饭，唯一会的就是泡方便面和煎蛋，谁知这两样冰箱里都没有。
　　苏秀文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晃晃悠悠地往厨房走，有气无力地道：“要不水煮白菜吧？我可以的。”
　　厨房是开放式，里面的各种厨具都很齐全，俞昂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打开冰箱看了眼，食材很少，都是新鲜蔬菜和猪肉，确实没有速食。
　　如果要做，也是能做两三个菜的。
　　苏秀文敏锐的捕捉到俞昂的身影，小跑着凑过来，“牙牙前辈是要做饭么？”
　　俞昂挽起袖子，把冰箱里要用到的食材拿了出来，放在厨台，“嗯。”
　　苏秀文一下有了力气，开心地拍手，“那我来帮牙牙前辈打下手！”
　　俞昂轻点头，又道：“不过食材只够做三道。”
　　“三个菜已经很多了！”苏秀文呜呜着去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牙牙简直是我们的神！没有你，我可能都要吃水煮白菜了呢。”
　　苏秀文提高的嗓音也吸引来其他人，全都围在厨房里，帮俞昂打下手。
　　夏胜在一旁不太熟练地择菜，注意到俞昂身边转来转去，巴不得跟人多说几句话的苏秀文，眼里崇拜的光都要溢出来了。
　　夏胜适时插入话题，笑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俞前辈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
　　俞昂专心顾着锅里，没理会话里的阴阳怪气。他知道夏胜对苏秀文有意思，然而苏秀文并没有察觉，忙着跟自己的前辈打好关系。
　　苏秀文哼一声，“所以说嘛，人不能只看外表。牙牙前辈不仅演技好，厨艺也棒，好香哦。”
　　夏胜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手里的青菜洗好，正要给俞昂递过去，一只手臂挡住菜篮，接了过去。
　　俞昂伸在半空的手一空，转头往那只手的方向看——许席林给平底锅喷上油，将切好的佐料放进去炒热，紧接着放进青菜，颠锅，翻炒。
　　分配完房间，许席林就换了身居家休闲风格的衣服，此刻身前围着深棕色围裙，袖口向上挽起，露出小臂，铁锅的重量乘在手心时，青筋微微凸显在手背和手臂，象征着雄性荷尔蒙的迸发。
　　些许发丝额间散落，眉眼间勾着随性，少了之前的威严，看起来似乎容易亲近了。
　　所有人，包括俞昂在内，都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惊讶。
　　也许是刻板印象，但许席林浑身上下都透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气息，很难让认把他和厨房油烟联想起来。
　　可能是注意到这边的目光，他偏头，像是读懂了他们的心思，笑地无所谓，道：“总不能让牙牙一个人做。”
　　这声“牙牙”，听似叫得亲密，添了他本人那种无适无莫的态度，冲淡了亲密感，变得寻常起来。
　　俞昂抿着唇，重新垂下眼。
　　苏秀文嘴巴打开成“O”形，惊叹道：“席林哥，你好帅好体贴哦~”
　　【我牙儿子果然是全能的！没想到这么会做饭的人居然还有胃病1551】
　　【“牙牙”叫得我心都酥了，我要在现场，肯定要发出尖叫！】
　　【许哥哥男友力max！我爱！】
　　【秀文一脸磕到了的样子，他真的好会夸夸，说出了观众的心思】
　　【要是没有牙牙和许哥哥，这家得垮】
　　一顿晚饭吃得很安静，第一天大家都不太熟，还有些拘束，聊天话题也断断续续的。
　　俞昂口味清淡，加上胃口也小，他尝了一下那道爆炒青菜肉丝，是许席林做的。
　　其实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俞昂尝出味道很好。火候把握到位，青菜的汁水炒出来，混着猪肉的嫩，完全不像是新手下厨。
　　俞昂顾及大家的口味，做的时候放了辣椒。这道一点辣味也没有，俞昂吃得十分舒心，没忍住多夹了几筷子。
　　可以前的许席林厨艺可以说是非常烂。
　　结婚后，俞昂的工作越来越忙，时常会来不及吃饭。
　　许席林嫌吃餐厅的饭菜腻了，想要亲自做给俞昂吃。不过是简单的蛋炒饭，由于没把握好时间，鸡蛋一下锅就糊得彻底。
　　最后炒出来，米饭沾满了黑漆漆的焦糊。
　　即便没有卖相，也咸到难以下咽，但俞昂感谢许大少爷为了他，人生第一次下厨，硬着头皮笑着给吃完了。以至于后半夜被渴醒，背着许席林起床灌了一大瓶水，然后一直起夜，整晚都没睡踏实。
　　离婚后，俞昂因为拍戏各地跑，吃过各种风味的蛋炒饭，都没有那一次的难忘。
　　后来又尝试过几次，通通都以各种原因失败，家里的锅都换了好几个。
　　连简单的蛋炒饭都会搞砸的人，如今也算有一手厨艺了。
　　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正常，可许席林从小生活优渥，后来实在学不会，又忍不了厨房的油烟，而放弃了做饭。
　　原来五年，真的能轻易改变一个人。俞昂心想。
　　晚饭结束。
　　收拾完厨房，嘉宾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为明天的拍摄养精蓄锐。
　　俞昂回到房间先洗了个澡，然后在行李箱的深处摸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倒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就着矿泉水吞了下去后，才觉得舒坦了些。
　　为了保护发质，他只将头发直吹到半干，准备在阳台混着自然风吹到完全干为止。
　　此时，许席林还没有回房间。
　　床上仍旧保持下午只放了一个行李包的样子，但拉链忘了合上。
　　可能是因为换衣服把里面的一起带了出来，主人没有注意到，从旁边经过，一眼就能看见露出的白边深蓝内裤，白边上还有品牌的英文logo，十分醒目。
　　“……”
　　曾经许席林非常喜欢这个品牌。
　　偶然有一次俞昂因为付不起房租被房东强行换了门锁，手机也关机，俞昂不得已住进了许席林家。
　　他还记得那晚许席林拿给他的一条新内裤，尺寸惊人，使得俞昂在心里划下一道对某部位自卑的杠。
　　后来许席林送礼物时，也总是会挑选这个品牌的商品，让俞昂不得不又想起这件事。
　　不过，那些礼物全都在离婚那天，留在了许家。
　　俞昂一件也没有带走。
　　闹钟响起，打破了俞昂的思绪。
　　他收回眼神，关掉铃声，在阳台上拨通了那个打过无数次的电话。
　　电话的嘟嘟声占据了俞昂的听觉，没注意到房门从外面打开，有人进来了。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清爽的男声传来，“这次来电很准时，非常棒。”
　　俞昂无奈苦笑：“我说了多少次，不要用哄小孩的语气。”
　　对方没有答应他的要求，直接转移话题，“最近的情绪如何？第一次参加恋综，感觉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屋内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许席林面朝着阳台的方向，坐在椅子上，几乎要隐在黑暗里。微弱的暖黄/色光线打在他的侧脸，描摹出锐利的脸部线条。
　　他手臂动作着拆掉手上的半指防滑手套，撕开魔术贴，发出“滋啦”一声响。
　　阳台上的人仍旧沉浸在电话聊天中。
　　许席林顶眸看去，如伺机而动窥视猎物般的眼神，在黑暗中仿佛闪烁着金色的光。
　　他将手套随手往桌上一扔，起身朝阳台靠近。
　　同一时刻，俞昂例行约定把自己的状态说清楚了，电话那头的人叮嘱了一些事情后，话题突然转变。
　　“之前听说你要参加恋综，我就打听了一下，有个大消息。”
　　俞昂拨了拨快要干的头发，“有话就说。”
　　“《怦怦直跳》的投资人，就是你的前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


第4章 
　　挂完电话，俞昂转身，险些迎面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按下手机息屏键，把屏幕对向自己的身体。
　　这是多年养成的防止手机信息暴露，让媒体拿去做文章的习惯。
　　并没有意识到在别人眼里，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
　　许席林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眯了眯眼。
　　打电话太投入，俞昂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当看到许席林时，心脏猛跳了一下。
　　俞昂一米八的身高不矮，有时穿带跟的鞋，会更加高挑。
　　可一旦与许席林站在一起，就莫名被对方的身高压制，让人有些不自在。
　　许席林似乎是刚锻炼完，黑色T恤的袖口卷到肩膀，上下手臂的肤色显现略微的色差。
　　手臂和脖颈处的薄汗在微弱的光中变得晶莹，一滴从喉结的凸起处滑下，钻进了衣领后不知踪影。
　　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听着那浑浊重沉的鼻息声，好似近在耳边。
　　俞昂打破沉寂，“有事吗？”
　　运动完后，许席林的嗓音多了些颗粒感，不冷不淡地道：“挡着行李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挨着落地窗边果然立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俞昂提步回到房间，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的间隙，只听许席林背对着俞昂的方向，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别多想，我什么也没听见。”
　　“……”
　　俞昂回复消息的手一顿。
　　怎么说得他好像心虚了似的？
　　-
　　当晚，俞昂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梦。
　　在正式离婚的前一个月，俞昂咨询了律师有关离婚协议拟写的相关事宜。
　　他怕里面有任何条款对许席林不利，便再三麻烦律师清算财产，确保他走时和来时是一样的。
　　回家的路上，他猜测许席林肯定会对此多想。
　　果不其然，离婚协议递到许席林的手上后，他发了好大的火气。
　　认识三年以来，俞昂第一次见他发这样大的火，但手再颤抖着，也没扔掉那份俞昂写了好久的离婚协议。
　　俞昂说：“离婚是我腻了，到时候爸爸妈妈问起你，你对他们也有个交代。”
　　许席林胸口剧烈起伏着，眯起眼睛看着俞昂，像是蒙上了一层冬日清晨的浓雾，怎么也把他看不清。
　　“交代？”许席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低哑的嗓音意味着他竭力克制着怒火，“你给他们交代，可他妈跟你结婚的是我！我的交代呢？！”
　　俞昂停了好一会儿，紧紧咬唇，嘴里蔓延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尝起来有些苦涩。
　　他抑制住自己战栗的声音，缓缓道：“我说了，腻了。”
　　许席林阖上眼睛，好似这样就能减少心口闷痛的感觉。
　　“俞昂，这三年，”他自嘲般地低声笑起来，肩膀颤抖着，“我在你的眼里就是个笑话。”
　　“净身出户，来羞辱我，怕我找你还债是吧？”
　　俞昂张了张唇，那句“不是”已经盈到唇边，却在许席林提笔的刹那，重新咽了回去。
　　“行，我签。”
　　那原本锋利好看的字体在纸上落得潦草，满是不耐，最后一笔险些用力到把笔划破。
　　他没有马上提笔，墨汁在白纸上氲出一团黑迹。
　　直到俞昂拿着那份完整的离婚协议走出房门，许席林也没再抬头看他一眼。
　　“咔哒”
　　房门缓缓关上，他的心脏涌起剧烈的酸涩和苦闷。
　　下一秒——
　　俞昂猛地睁开双眼，急促地呼吸着。背心已经满是冷汗，额发也被汗水浸湿，口干舌燥到一咽口水，喉咙处如被小刀划过。
　　他整个人透着大病初愈的疲软。
　　刚离婚那年，他总是会梦到以前的事。
　　后来频繁的找医生，终于不再被那些场景惊醒。
　　而现在，许席林的出现，击垮了原本就岌岌可危，仅靠一根朽木支撑着的危桥。
　　-
　　早上九点。
　　六位嘉宾在同一时间手机震动，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任务卡。
　　“叮叮~快速升温小游戏即将开始啦：请各位嘉宾在下列照片中为自己的室友挑选一个帅气合适的妆容，用灵巧的双手亲自帮助睡眼惺忪的他完成蜕变吧！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按照1-6的号码选择，先到先得哦~”
　　俞昂洗完澡看到消息时，已经距离任务发布过去了五分钟。
　　而这六张照片，不禁让他怀疑节目组是不是挑选错了。
　　六张照片全都出自国内人气极高的六人偶像组合Maxland舞台照，精致的眼妆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配合着着装，突出每个成员的特色，展现舞台张力。
　　可毕竟是舞台妆容，放在现实中，确实略显夸张。
　　出道八年，俞昂也没化过如此夺目的妆容，最瞩目的只有拍戏需要化的乞丐，受伤妆容。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选择哪张，实在很难想象出任何一个妆容在许席林脸上会是什么模样。
　　他左右滑动照片，心底不由得猜测起许席林又会给他选择哪张“合适”的。
　　事实是，现实并没有给俞昂挑选的时间。犹豫的时候，已经被其他人选走了四张。
　　俞昂最后二选一，选好后下了楼。
　　楼下的直播间已经提前开启预热，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破了百万，弹幕密密麻麻地弹上来，让人应接不暇。
　　可见昨天首日直播的效果有多好。
　　【坐等十二点公开心动答案，我已经准备好互动说什么了[乖巧]】
　　【给室友化妆？我喜欢！！岂不是要摸摸？不枉我提前半小时蹲直播】
　　【牙牙怎么还没下楼来呀！！！一夜不见，想他】
　　【都是素颜么？这么好看哇靠】
　　【啊啊啊牙牙下楼了！！！啊啊啊x100】
　　【我牙儿子一下来，其他嘉宾都黯然失色了[doge]不对，许哥哥除外！！】
　　【这两人出场都自带bgm，真的好配啊呜呜呜能不能立马在一起？】
　　俞昂一出场，弹幕直接滚成虚影，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捕捉到就被新的顶了出去。直播人数也飞速增加，顺利突破两百万，画面都禁不住粉丝的热情，卡顿了一下。
　　“牙牙前辈早安！”苏秀文特意给俞昂留了身旁的位置，拍了拍示意。
　　其他人也纷纷打招呼，“早。”
　　俞昂揉了揉眼尾，微微颔首，嘴角扬起，“早上好。”然后转过身，对着镜头也鞠躬，招了招手，“观众早，记得吃早餐。”
　　弹幕全是一溜顺“好！听我儿子的！”“就知道牙牙会记着我们吃没吃早餐”“光是叮嘱我们，你吃了吗！？”的回答，瞬间带起了整个直播间的良好氛围。
　　许席林落后一步，也冲镜头招手，侧身朝直播画面上看了眼，拖着慵散的嗓音，对着观众们低声调笑道：“报告长官们，你们牙牙没吃早饭。”
　　俞昂：“……”
　　一来一去的互动，直播间直接炸了。
　　-
　　节目组再次讲解了任务规则，不限制化妆时间，完成后拍摄一张单人照片发布在大眼上，最后获赞排名前两位的人将获得一张“特权约会卡”。
　　用此卡邀请喜欢的嘉宾约会，对方不可拒绝。
　　虽然只可使用一次，但不可拒绝已经是很大的诱惑，瞬间激起了嘉宾们的热情，围着化妆师请教教程。
　　任务开始后，三组嘉宾分散在底楼的三个区域，互不打扰。
　　俞昂和许席林则被安排在下沉休息区，一坐下就好似被粉色的各种抱枕玩偶包围，在局限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人，与外面隔绝一般。
　　不得不说，确实有容易摩擦出粉色泡泡的氛围。
　　如果坐在里面的不是俞昂和许席林。
　　如果俞昂面临的妆容不是眼前的这个……
　　照片上的人是团内的舞担，曾因长相偏稚气，个子不高，看起来瘦弱，刚出道那会儿被质疑能力。
　　为了改变网友的固有印象，照片上的妆容野性十足，深色系为主，眼下还勾勒了黑色泪滴的图案，如同一只暗夜精灵。
　　除了妆容，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那敞开湿透的白色衬衫，随着舞蹈动作，衣摆扬起，露出整个胸膛和腹肌。
　　“我先来？”
　　许席林出声打断了俞昂的思绪，手里已经在化妆包里拿出了工具，在俞昂的眼前晃了晃。
　　俞昂抬眸，“……”
　　“有问题吗？”
　　俞昂呼出一口气：“你拿的，是眼影刷。”
　　许席林怔了一秒，细长的小刷子在指间随意转动，道：“哈，抱歉。”
　　“……”
　　那嘴角的弧度，俞昂并没有感到他的歉意，反而有一种这人是故意的直觉。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没有说话，像是在宽解自己，接受新手化妆师将这个略显浮夸的妆容出现在自己脸上。
　　“牙老师。”
　　“。”
　　许席林拖着散漫的语调，磨着缱绻，“你离我这么远，怎么化？”
　　俞昂默不作声地坐近了点，可对方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又主动靠近，直至两人之间连半个拳头都容不下。
　　膝盖猝不及防相抵，俞昂的知觉一下变得敏锐起来，像是不适应似的，以缓慢的动作挪开了膝盖。
　　尽管两人曾经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多到数不清的次数，而此刻仅仅是一丁点的肢体接触，他就觉得别扭。
　　是因为前任这个身份，还是别的什么，谁也不清楚。
　　在专业化妆师的教学下，许席林挤出妆前乳，然后用指腹在俞昂的脸颊四处轻点，最后伸出手抹匀，在掌心触及到皮肤的前一秒，他停住了。
　　俞昂腰背绷紧，看着许席林偏头询问跟拍导演，“所有的步骤都是我做，对吗？”
　　导演也懵了一下，“是的，任何步骤都是对方完成，包括涂抹部分。”
　　许席林转回头，故作不得已的模样，道：“那没办法了。”
　　俞昂：“？”
　　许席林：“我会轻点，放轻松。”
　　“……”
　　下一秒，不等俞昂说话，许席林一手绕过他的后颈，稳住后脑勺，指尖时不时刮过俞昂的耳廓。
　　然后另一只手温热的掌心轻轻附在了脸上，缓慢而又生疏地抹开乳液，覆盖在每一寸皮肤。
　　俞昂的皮肤细腻光滑，没有任何水肿，眼神炯炯好似盛了一汪湖水。
　　他的眼头低而钩圆，眼尾翘起，整体偏狭长，更加扑朔迷离。
　　左眼下和脸颊边，各坠一颗黑痣作点缀，像是为了中和那双冷眸的寒悸而存在，添了些许明媚俏皮。
　　指腹到达那处时，许席林刻意停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那一秒的停顿，我怎么看出了涩涩的感觉[色.jpg]】
　　【我怀疑许哥哥在开车我还有证据！！他绝对故意的！】
　　【牙牙耳朵都被逗红啦！好可爱哦，这点触摸就受不了，以后在床上可怎么办[懵懂]】
　　【楼上的车好快！！这对我真的想不磕都不行，清冷美人x老司机霸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


第5章 
　　余光中，俞昂甚至看到了导演目的达到捂嘴偷笑的表情，基本能想象到弹幕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是化妆，任务而已，拍戏时也会有化妆师在脸上触碰抚摸，非常正常。
　　可当他一抬起眼皮，几乎能看见许席林脸颊的细小容貌和下颚处剃须后薄薄的青色，视线随意流转，便轻易勾勒出这张完美的脸部线条。
　　俞昂的耳朵被刮得有些隐隐发烫。
　　许席林看着俞昂垂眼不知盯着哪处，就是不看他，但那绯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的敏感。
　　不知不觉中，步骤到了眼妆。
　　许席林用手撑着俞昂的半边脸颊，这才想起没有拿工具。
　　他找出黑色细笔，垂眸用嘴咬开了眼线笔盖子。
　　他只是轻轻叼着，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
　　一丝不苟盯着俞昂的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再近一步，鼻尖就要相碰了。
　　许席林的动作每一步都落得很小心翼翼，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般，指腹轻柔拉开俞昂的眼角，连呼吸也放轻，生怕惊扰了面前的人。
　　笔尖尝试几次都未落下，许席林注意到那密长的睫毛在轻颤，这个距离恰好看得清楚。
　　他放下执笔的手，覆在眼尾的指腹微不可查地摩挲两下。
　　忽而勾起唇角，笑声哑然，“牙老师。”
　　俞昂心头一颤，“嗯？”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别的原因，许席林的指尖在俞昂密长的睫毛上一刮而过。
　　“你别紧张。”
　　“请相信我会尽力化好。”
　　俞昂抿了下唇，缓声道：“我没有紧张。”
　　“哦，不是紧张。”许席林长长的嗯了一声，笑意更浓了，“难不成是距离太近，牙老师觉得别扭？”
　　“……”
　　俞昂撩起眼睫，阴影落下，遮住那浅棕色的瞳孔，原本的清寒在半成品妆容下，竟多了几分肆意奔放。
　　仿佛一向听话的年级第一在开学时背着老师家长打了几个耳洞，狂野，却不违和。
　　像在引诱。
　　【眼神拉丝了我靠！！！节目任务策划上大分！！】
　　【刚从其他两组那里回来，这里的x张力是坠吊的awsl】
　　【这不亲一个说不过去吧？】
　　【许牙cp看起来真不像是刚认识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许哥哥的前任就是牙牙（？】
　　【楼上别太离谱，许哥哥昨天谈前任还一脸杀气呢，怎么可能有粉色泡泡】
　　【+1说不定真是一见钟情，他们马上谈恋爱我都觉得不稀奇hhh】
　　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俞昂的眼线已经化完了。虽然算不上多流畅和平整，远看看不出端倪，也算是新手中的佼佼者了。
　　盖上眼线笔的那一刻，许席林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然后自动坐开了一个位置，应顺了那句坐太近别扭的话。
　　俞昂能感觉出他全程手法很温柔，一丁点不懂的地方都会仔细请教化妆师，有时失手还会露出细微慌张的神情，转瞬即逝，还是被俞昂捕捉到。
　　用时很长，也看出了许席林在认真对待。
　　他在想做的事情上，从不会马虎。
　　-
　　在结婚后，俞昂才偶然了解到，原来的许席林并不会追求人。
　　像他这样身边总是旋绕着莺燕，根本不需要他多费心思，也从不会学着去讨好、服软、自讨苦吃。
　　朋友说，自许席林对俞昂起了心思，就坠入旋涡，无数次找他们打听关于“爱情”这个东西的章法规则。
　　从霸道的不择手段到放下身段温柔接近，许席林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前后如同变了一个人。
　　用浪漫的技巧，甜蜜的誓言试图打动俞昂。
　　可那时的俞昂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赚钱以外的事，把他的一见钟情看做见色起意，以为跟那些把他看做玩物，认为在床上讨好上位者才能实现梦想的人一样。
　　俞昂对他的厌恶维持了近一年的时间。
　　可许席林还是像着了魔一样，始终要碰俞昂这堵铜墙铁壁。连他的好友都说他看起来真不值钱，哪儿还有半点少爷的样子，值吗？
　　许席林只是淡然一笑，仰头饮尽杯中余下的酒，“值不值，我说了算。你们懂个屁。”
　　追了一年零七个月，俞昂同意了。
　　跟许席林谈恋爱。
　　后来，俞昂想起那段在许席林插入的生活中，一次次拾起希望，在下定决定试试的时候，他以为希望会继续。
　　谁知后来的日子比他这些年咽下的药还要苦涩千万倍，将他垒筑的鲜活击碎，在别人眼中，他成为许席林绝好人生的污点。
　　他反思过，后不后悔。
　　多少次，俞昂的答案都是否定。
　　毕竟许席林给他填补的美满是真的，给过他的爱和安全感也是真的，他享受过，也欢喜过。
　　只是后来爱不逢人。
　　-
　　“在想什么？”
　　许席林突然出声，打断了俞昂的思绪。他拿口红的手一抖，涂出了嘴角，留下一小段红色的印记。
　　拍了这么多年的戏，俞昂时常会自己代劳化妆，很快适应给别人化的角度后，手法就快了起来。
　　今天的第一次失误出现在了收尾的口红上。
　　俞昂抽出一根棉签，在许席林的嘴角轻卷，提起后又在那处轻点，直至颜色变淡。
　　“别乱动。”
　　许席林果然没再说话，等到俞昂补完口红，确定完成后，他才拿起镜子，特意对着嘴唇照了照。
　　“还行，还算有特色。”
　　俞昂擦手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他。
　　许席林神情中裹挟着骄傲，不紧不慢地用欠欠的语气继续道：“不然，牙老师怎么会盯着出神。”
　　“……”
　　真够自信的。
　　【哈哈哈x1w，别逼我笑死在直播间，看出了牙牙拼命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谁懂啊，牙老师这个称呼真的很戳我！！！许席林你好会！！】
　　【该说不说，许哥哥整张脸都很完美（擦口水）】
　　【牙牙：额没见过自信得这么招摇的人】
　　【许哥哥这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牙牙看他失神了。潜台词：老婆看我啦老婆看我啦~】
　　……
　　直到最后一组嘉宾完成任务，节目组才公布照片上传大眼的统一时间。
　　为了公平起见，六位嘉宾使用的是节目组给他们创建的新账号，且不在直播间公开嘉宾的ID，除此之外，节目组还要求可以搭配文案，但不能带有任何恋综和个人相关的关键词，以防粉丝搜索，所以发布后的数据如何只能凭借运气。
　　点开相机时，俞昂才首次看到脸上的妆容。
　　黑色星空美瞳完全遮盖了他的浅棕色瞳孔，深灰眼影从眼尖处由浅至深延伸到眼尾，下眼睑也勾勒出了黑色眼线，双眼放大了一倍。
　　眼影上方涂抹一层金色亮粉，眼下还各贴了三颗黑色小星星，将暗黑系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起来厌世却又野心勃勃。
　　像极了照片的人想要展现给大家的内涵。
　　如果不是任务，俞昂恐怕这一生都不会见到这样的自己。
　　可这样的妆容在俞昂脸上，看起来并不突兀，反倒很惊艳。像是解放了他心中蜗居已久的小恶魔，借着这次机会展现他真实的另一面而已。
　　反观许席林，他的妆容没有这么复杂，整体偏裸色，弱化他五官的锋锐。
　　无框眼镜架在鼻梁，看似是绅士的温和，眼神却轻易将温和压下，看什么都透着轻蔑算计。
　　活脱脱的像一个“斯文败类”。
　　苏秀文挺翘的睫毛扑闪，目不转睛地盯着俞昂，“哇——牙牙前辈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诶。”
　　他脸上是桃色系的妆容，头发间别了彩色的短丝带，放大他的可爱。
　　只是室友夏胜无法很好掌控化妆品，颜色搭配略显奇怪，眼线肉眼可见的手抖歪曲。
　　“完全没有你以前的影子了，而且细看也完全能撑住，席林哥真的是第一次化妆么？”
　　苏秀文转过去看许席林，“席林哥一化妆，也变得更像反派了。”
　　“多谢夸奖。”许席林偏头，也跟着苏秀文看向俞昂，像是没看够似的，欣赏一番后又道：“牙老师底子够好，效果才好。”
　　俞昂笑着，笑意却不抵眼眸，“辛苦。”
　　许席林：“是次还不错的体验，一点也不辛苦。”
　　“。”
　　苏秀文大眼提溜转，总觉得这两人的氛围感和之间不太一样，纵使牙牙前辈相敬如宾，席林哥却不想吃这套，一步步靠近。
　　这不就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玛丽苏剧情吗？！
　　苏秀文害羞地捂脸，满脸都写着“磕到了”的字眼。
　　【秀文此刻的表情=我的表情】
　　【这才第二天就这么甜了！！明天是不是就在一起了，后天就doi了，然后就结婚了？】
　　【被上面的笑死，现在为止来看，许牙cp确实最甜，夏苏组是单向，车寒那组……像是被强迫来相亲的】
　　【车寒是对彼此都不感兴趣很正常吧（虽然我现在还没看出他们俩喜欢谁】
　　上传自拍照时，俞昂只配了一个黑色五角星的emoji，就直接发出去了。
　　这项任务基本完成，只等明天一早公布结果。
　　晃眼过去已到中午，节目组贴心的给予嘉宾们吃饭休息的时间，等到下午两点，会准时公布昨天的心动结果。
　　从睁眼就开始直播，任务做了一上午，大家都累得不行，一致同意先休息了，等到心动结果公开后再去市里买菜，留着肚子晚上吃顿好的。
　　根据导演的要求，妆容暂时还需要维持。
　　一听到他们要出门买菜，又临时改了主意，要他们带妆去超市，睡觉前才能卸掉。
　　就是想让他们在街上，吸引人注意，变相宣传节目。
　　回到房间。
　　俞昂有些睡意，但为了防止取戴美瞳造成妆花掉，还是没有午休。拿出剧本，找了个明亮的地方坐下开始看。
　　下部戏是犯/罪悬疑的类型，俞昂已经研读了快一年的剧本，有时仍旧会卡在高潮剧情。
　　思索间，他仰了仰脖子，就看到了阳台上的许席林。
　　小圆桌上的电脑开着，他一手把电话支在耳边，眉心轻轻拢起，神情严肃，看了会儿电脑屏幕后，又抬手揉了揉眉心。
　　薄唇一张一合，时而停顿，时而轻抿，能看出他在处理有些困厄的工作。
　　栏杆上缠绕着蔷薇藤蔓，从墙壁往上延展，爬满了整个透明的玻璃遮雨檐。
　　今天的阳光正好，很灿烂。
　　金黄色的光束从藤蔓中的缝隙中拥挤洒下，变成笔直散开的光束，正好打在许席林的身上。
　　恍惚间，俞昂好像见到了那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涩大男孩，被富家小姐少爷围在中心，俨然一副享受的姿态，却毫不掩饰眼中对此的厌倦。
　　可那时的许席林还是个外表纨绔的小少爷，时过境迁，少了高高在上的姿态，稳重成熟了许多。
　　“《怦怦直跳》的投资人，就是你的前夫。”
　　倏忽间，俞昂突然想到这句话。
　　在听到时，俞昂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又变得淡然。
　　他问，“你的意思是？”
　　“选人要经过投资方，你应该明白。”对话说道：“两年前，他就知道你会参加。说不定，还是他选了你，花了大价钱，还是你从未参加过综艺的情况下。”
　　“。”
　　半响，俞昂都没说话。
　　对方叹了口气又道：“你以前不是最厌恶他给你塞资源了？你说，像包/养。”
　　俞昂又默了一会儿，才淡声道：“不止以前，现在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3


第6章 
　　下午一点五十分。
　　六位嘉宾在一楼客厅集合。
　　经过短暂的休息，嘉宾们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只是下午的太阳照得空气暖烘烘的，人都变得软绵，不过更多的，还是对心动结果的期待。
　　一齐期待的，还有弹幕的数百万观众。
　　【gkdgkd！！我的互动问题已经列了上百条，快公布让我开麦！！】
　　【许牙cp感觉已经没什么悬念了，肯定是互选[稳了]】
　　【就没人喜欢车容凯编导这款的么？低调安静的帅哥】
　　【激动归激动，第一次心动选择也代表不了啥吧，只是第一印象而已，俞昂也就靠着名气大才得了第一】
　　【隔着一个地球我都闻到上面黑粉的酸味儿了，你牙就是有实力就是有颜值，爬】
　　……
　　导演出声打断了嘉宾们的聊天，“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比如希望谁选我，或者昨天的心动嘉宾今天已经不心动了，再选一次还会选他吗之类的。”
　　“……”
　　嘉宾们沉默了。
　　弹幕刷起一连串的笑声和对导演搞事行为的吐槽。
　　见大家都不说话，导演便笑嘻嘻地把目光放在了俞昂身上。有俞昂在，《怦怦直跳》的话题度只增不减，很快跻身季度综艺热度排行榜第一。
　　一开始本就打算跟着传统恋综的方式进行，但热度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俞昂是个冷性子，但足够敬业，导演便决定由自己来主动带动话题，就因为他知道，俞昂不会敷衍工作。
　　“牙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吗？”
　　俞昂被cue也不意外，他从容地面对镜头，收了收下颚，眼皮轻轻抬起，瞳孔下方微微留白，周身都仿若散发着冷傲。
　　导演也没料到这妆容的效果这么好，对上那眼神，看了真的会起鸡皮疙瘩。
　　“心动是一瞬间的事，”俞昂清凉的嗓音不高不低地刮过耳朵，“下一瞬间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谁也说不准。”
　　苏秀文像上课回答问题的学生般举起手，“我赞同！”
　　“嗯，我也赞同。”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车容凯神色淡然地开口，缓慢的转头看向俞昂，“心动的界限太广，人心也多变。谢谢俞前辈给了我下个剧本的灵感。”
　　这时，一声短促的笑声插入。
　　所有人朝声源处寻去。
　　许席林坐在最边上，双手交叉环胸，微微歪头，眼神半耷拉着扫他们一眼，嘴角还残留着要笑不笑的弧度。
　　导演问：“席林有别的想法要说么？”
　　“没有。”许席林拖着音调，“只是在想，我倒是很确定。”
　　“？”
　　“我会对谁心动。”
　　导演接腔道：“是吗？看来席林哥已经有确切的目标了。相信观众们也非常期待嘉宾们的第一次心动选择，接下来我会将结果投在大屏幕上。”
　　一直亮着的电视屏幕换了界面，六位嘉宾的照片出现在上面，并排成两列。
　　最上方是“第一次心动选择”的字样。
　　“从左到右的顺序，第一位公布的是许席林。”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屏幕上，连直播间弹幕的滚动速度也慢下来，流露出些许紧张的气氛。
　　许席林的头像框特效动了动，然后缓缓出现一条粉色的箭头。
　　“叮”的一声响。
　　平行指向了隔壁的名字。
　　——俞昂。
　　果然。
　　众人心想。
　　镜头顺势拉近俞昂脸上，捕捉表情细节。
　　他也凝神看着屏幕，嘴唇微张，深吸了口气。外人看来，他只是稍显惊讶后就恢复了平淡。
　　只有他本人知道，心脏跳动的频率在那一秒开始，就乱了节奏。
　　紧接着，像接龙般的，俞昂的头像动了动，箭头出现后，指向了斜下方。
　　那里是苏秀文的名字。
　　苏秀文猛地倒抽一口气，眼睛睁得浑圆，双脚跺着地板，满脸写着受宠若惊，就差冲过去抱着俞昂了。
　　弹幕也炸了——
　　【？？？这是什么走向？？】
　　【牙牙不仅对许哥哥选他不惊讶，就连许哥哥看到牙牙选秀文后还笑了？？？看不懂】
　　【不是我说，牙牙和秀文是不是撞属性了？！两个零是没有未来的（小声）】
　　【秀文那表情，选的肯定也是牙牙】
　　【牙秀好像是同一个公司的吧……可能是为了照顾后辈？（牙牙跟谁都好配，我杂食党】
　　不管弹幕讨论得如何激烈，公布节奏也没有停下来。
　　苏秀文果然如弹幕所说，选择了俞昂。
　　接下来是朱寒，箭头指向了许席林。车容凯选择了俞昂，最后一位夏胜，没有悬念地指向许席林。
　　【凯牙！！！车车你主动一点嘛，你这样话少是追不到老婆的】
　　【在看到车车选牙老师后，许哥哥脸色就变了！！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胜？？？我又看不懂了救】
　　【猜到了夏胜大概率会选许哥，听他说话感觉他的性格是不会吃瘪的，就算对苏秀文可能有点意思，考虑到秀文会选自己的前辈（偶像）牙牙，单向箭头他不大能接受，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这次机会去变相表达之前对许哥问问题的歉意（个人看法，勿喷）】
　　【上面的好强！！能再说说牙牙和许哥么？我想听[害羞]】
　　【感谢认可。其实牙牙不用多分析，很好懂，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心动，但非要选，后辈秀是个很好的选择（也不排除公司让他多照顾秀的可能）。许哥很明确，大家都懂的。】
　　【我靠姐妹你稳了！！互动绝对有你！！！】
　　所有人的心动对象公布完毕，极致的反转在大眼热搜的文娱榜上迅速占有一席之地，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评论数就已上万，可见话题度有多高。
　　而在现场，一时间大家也都陷入了沉默。
　　但导演绝不让这么好的话题掉到地上，随即抽选幸运嘉宾，八卦地问道：“刚才我们还有三位嘉宾没有发过言，车编剧，夏教练，和我们的小朱，你们要谈谈想法吗？下次心动选择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哦。”
　　夏胜瞟了一眼许席林，脸上有少许的尴尬，摸了摸鼻尖道：“我没什么想说的其实。”
　　朱寒也跟着摇了摇头，害羞地说：“我也没有。”
　　车容凯知道导演想要他们说什么，觉得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道：“我一直有看俞老师的戏，演技很好，接触了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挺细腻的人。”
　　“而且他厨艺很好，很合胃口。”
　　导演笑道：“被俞老师的厨艺征服了呢，不过我们的席林哥也做了一道菜哦。”
　　车容凯嗯了一声，“也好吃，不过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席林：“。”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了然于胸。
　　导演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席林和车容凯，开始进行下一个环节：和观众互动。
　　因为结果反转太多太意外，猜对所有的人极少。但基数大，统计下来也有八个人。
　　为了避免打乱了节目组的进程，限制了互动模式。八位观众每人可有一分钟和某位嘉宾聊天，额外增加一个提问机会。
　　幸运的是，每一位嘉宾都被观众选择了互动，剩下两位观众选择了许席林和俞昂。
　　观众们的问题都经过筛选，基本都与节目相关。
　　连麦到俞昂的粉丝先是尖叫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下来，算是全场最热闹的一场了。
　　简单的聊天后，粉丝念出了准备好的提问：“牙牙，全网七千万粉丝都在等着你谈恋爱，我想问，这次恋综后能让我们拥有磕糖的机会吗？”
　　在互动时间，俞昂也能看见弹幕，好多都在说着附议。
　　“你们的ID好像在跟我说：‘看我，已经在磕了。’”
　　俞昂的嗓音没什么起伏，但在模仿时稍稍掐细了音调，能感受出对粉丝的宠溺。
　　粉丝说道：“我的意思是磕真情侣啦！我粉了你六年，我还有一个朋友从出道开始就喜欢你！你什么时候谈场恋爱给我们看嘛~”
　　俞昂沉思片刻。
　　说到真情侣，忙于工作的这么些年，确实没有想过谈恋爱的事。
　　但此刻，他想起在来参加节目前，助理郑勋特意跟他说过好几次，粉丝们已经穷头陌路到磕他和前夫的过期糖，仅靠那几张没有正脸的照片，脑补出了各种类型的同人文。
　　俞昂没有看过，但脑中不由得浮现了许席林的影子。
　　活了二十六年，俞昂只谈过一次恋爱。
　　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离婚，都只经历过一次，跟同一个人。
　　就是这一次，后劲实在太大。
　　即使时隔五年，他再见到许席林的那一刻，心脏还是忍不住的隐隐作痛。他分不清那是悔意导致，还是对过去的回忆导致。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他是不是不应该答应那场不完全因为爱情的求婚，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
　　可一想到求婚的人是许席林，倒退到那时，他大概还是会戴上那枚戒指。
　　现在那枚戒指去哪儿了？
　　俞昂用拇指指腹摸了摸无名指的指根处，空荡荡的，曾经留下的银圈印记，早就随着时间消散。
　　而那枚戒指，也被他冲进了下水道。
　　他抬眼，看向镜头，脸色看起来有些许正经，“谢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如果我恋爱了，会第一时间告诉粉丝。”
　　了解俞昂的粉丝都明白这个答案即使官方，但绝不是随意敷衍，对于粉丝，俞昂最基本的品质就是真诚，心里怎么想，就会怎么说。
　　这样的回答，粉丝也明白了，那就是他还不着急，一切顺其自然。
　　在俞昂接听下一位粉丝的互动连麦时，忽然听到旁边的观众传来期待激动的声音：“许哥哥许哥哥，我想问你对牙牙是一见钟情，还是早有预谋呀？”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第7章 
　　其实距离不算太近，屋内还有其他的嘉宾在说话，在充满杂音的空间中，俞昂还是无意之间捕捉到了。
　　许席林作为素人，面对镜头依旧游刃有余，始终都是一副放松的姿态。跟观众连麦时，也如同在跟熟悉的人聊天，使得观众也受到感染，卸下紧张的情绪。
　　话音刚落，不知许席林是不是注意到了俞昂的目光，忽的偏过头来，四目对上。
　　没想到只是短暂的一瞥，就碰巧被捉住，俞昂没由来地升起一丝心虚。
　　下一秒，许席林重新看回镜头，好像刚才只是相当随意的转了下头而已。
　　而收起的那一抹余光中，透着无欲无求的寡淡。
　　俞昂心头微颤。
　　“嗯——”许席林拖长了低醇尾音，略微仰起下颚，笑道：“我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
　　他停顿了一下。
　　“只是牙老师名气太大，想不关注实在很难。”
　　观众吞了吞口水，“所以呢所以呢？”
　　“所以……一个都算不上。”
　　既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蓄谋已久。
　　“啊……”观众肉眼可见的失望，“可我还以为许哥哥对牙牙这么好，是真的很喜欢。”
　　“小乖。”
　　许席林看着观众“牙牙的小乖”的ID名称，低声叫出后，然后眉尖一挑，“节目才刚开始，你别心急。”
　　【啊啊啊啊啊我尖叫我死了，这是什么宠溺的嗓音，我要立马魂穿小乖！！！】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就算现在不是喜欢，之后也会喜欢上嘛？！！】
　　【许哥哥全程都没有否认对牙牙的好感啊！！我满足了】
　　【这算是变相表白了吧，牙牙好像就在旁边，肯定听见了】
　　【牙牙在隔壁耳朵红了（？，好甜好甜！！！】
　　【……牙牙是被车牙cp粉连麦互动逗红的，别太带入了你们[无语]】
　　-
　　互动结束后，已到下午四点多。
　　嘉宾们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收拾收拾出了门。
　　出门就发现，他们只有两辆车，其中还有一辆是艳红色跑车，这种情况让嘉宾们陷入了沉思。
　　坐哪个呢？
　　大概是没猜到节目组会不让他们点外卖，也不给他们准备充足的食材，而且恋爱小屋地理位置偏，很难打到车，以为来后就可安之。
　　谁知一档恋爱节目拍得像生活真人秀，还要为生活发愁。
　　夏胜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挠了挠头，“我的车加上我，坐四个人。席林哥，你的跑车载一个就行，刚好够。”他咳了声，又继续道：“不过先声明！我才拿的驾照，技术一般。”
　　他说完，朱寒弱弱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我、我有点晕车。”
　　夏胜看了他一眼，点头，“那朱寒就坐副驾驶吧，车窗开着会好很多。啊要不你跟着席林哥？我怕我踩刹车太多会让你更晕。”
　　朱寒愣了一下，飞快看了眼一旁高大的男人，抿唇轻点了下头。
　　此时的许席林正在低头发信息，眉心隆起沟壑。
　　“[图片]解释一下？”
　　——“跑车怎么了许少，坏了？不会吧，我昨晚开过去换车的时候还是好的呢。还是说，太低调了？”
　　许席林：“开跑车来换，你跟我说低调？”
　　——“这还不低调么？这他妈是你车库里最便宜的了。”
　　——“再说了，您不是去找前夫么，几十万的车开出去也丢面儿啊，人好歹也是个顶流。”
　　——“我够贴心吧，专门给你挑了两座的，路上二人世界，没人打扰你们。[害羞.jpg][等夸.jpg]”
　　许席林：“。”
　　他反手给这个二傻子一个拉黑键。
　　见没人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收起手机问，“怎么了？”
　　夏胜被他眼神中的恼意给震了下，还反应了几秒，才道：“我们讨论怎么做，朱寒晕车，坐席林哥的副驾行么？”
　　一提到副驾，许席林眼底更沉了，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道：“行，上车。”
　　上车时，苏秀文有些不放心地嘟囔着：“你不说技术还好，你一说我好像就有点害怕了……”
　　他看向夏胜，“去市中心车很多的，你不怕吗？”
　　夏胜胜负欲被激起，仰头一脸轻松，“当然不怕，我就是自己从市中心开过来的，那有什么。”
　　“好吧。”
　　可能是苏秀文的话起了作用，一路上夏胜都开得非常小心，用了一倍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车停在那辆红色跑车身后，刚下车，苏秀文就总副驾驶跑到俞昂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颚。
　　俞昂顺着看去，一高一矮的身影在人群中十分惹眼。他们脸上还带着稍显夸张的妆容，回头率极高。
　　朱寒是个腼腆的性子，不知身旁的许席林说了些什么，惹得他笑意憋到了腮边，最后还是没忍住捂嘴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一条线。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朱寒笑得这么开心呢。”苏秀文说道，“看来跟心动对象说话，真的会让人甜蜜。”
　　俞昂“嗯”了声，收回眼神，抿了下唇。
　　一行人吃完饭，又转往商场负一楼的超市。
　　走到分区口，苏秀文和夏胜就与俞昂分开，购买生活用品。
　　来前，俞昂趁着午休的时候，列了一张采买清单。推着购物车径直走向生鲜区，挑选的速度很快。
　　没过多久，购物车里就装了一大半。
　　他低头核对，手却没摸到停在身旁的购物车。抬头时，眼神中还有些出神时空洞的茫然。
　　“俞老师，这里。”车容凯边整理着购物车中有些杂乱的东西，边道：“你顾不过来，我帮你推。”
　　俞昂没有拒绝，“谢谢。”
　　车容凯一向低调，平时鲜少出现在公众平台，一心只有写剧本，整个人泛着沉闷的气息。
　　不过并不让人讨厌。
　　两人时而并肩，时而一前一后。车容凯也时不时蹦出一点话题来，“俞老师下个月新戏要开机了？”
　　俞昂点头，“嗯。”
　　“剧本我看过，很不错，”车容凯一本正经地夸道：“难怪都说，俞老师挑剧本眼光很毒。”
　　俞昂淡笑道：“谣言夸大了，我只是接我喜欢的剧本。”
　　车容凯点了点头，“喜欢才会演好。其实不如说，那些剧本能火，还是因为俞老师的演技。”
　　对于对方不留余地的夸奖，俞昂只是置之一笑。
　　俞昂放一件商品进车，车容凯就伸手整理一件，像是有强迫症似的，排列整齐才舒坦。
　　他不放弃地又道：“我手头有个角色很适合俞老师，有兴趣看看吗？”
　　俞昂开冰柜的动作一滞，“有时间的话，我……”
　　话还没说完，冰柜门打开的缝隙中突然伸进一只手，从里面拿出速冻牛排。
　　里面的冷气缠绕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门一关上，又迅速弥散。
　　许席林视线垂落在俞昂的脸上，停留片刻，挪向购物车，沉声道：“牙老师，买这么多是要做满汉全席？”
　　俞昂看向购物车，一时没注意，竟然已经装满了。
　　确实有点多了。
　　“吃不完就囤着。”他说。
　　许席林擦过俞昂的肩膀，把牛排放进购物车，动了动眉，语气里含着笑意，故意在耳边压着嗓音。
　　“你是仓鼠么，这么爱囤货。”
　　“……”
　　俞昂感觉耳朵麻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躲开，许席林又重新拉开距离，仿佛刚才只是无意间的举动一般。
　　【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摄像大哥你凑近点嗷嗷嗷！】
　　【车容凯：我是不是应该在车底？】
　　【上一秒许哥哥还在别的镜头，下一秒就来拆cp了，别太醋了哥哥】
　　【故意在情敌面前拉近距离，还说悄悄话，这占有欲绝了】
　　【牙牙像待宰的羔羊，太可爱了！！！】
　　【车编导给我继续A上去啊！！牙牙刚才差点就答应了】
　　-
　　恋爱后，许席林很喜欢给他取外号，小猫小狗兔子仓鼠都被他用了一遍，用他的话说，是一种情趣。
　　那时他总往俞昂家跑。
　　其实也算不上一个家，只有一个人住，为了省钱，俞昂特意租的偏离城区的破旧小区，空间也小，在厨房炒菜，满屋子都是呛人的油烟。
　　许席林穿着一身名牌，就好像莲花被扔进了沙漠，下一秒就会被这污秽的空气污染。
　　可他本人不介意，还非常开心。
　　吃简单的炒菜，睡因潮湿而泛着霉味别的被子，还要忍受厨房的蟑螂，米柜的老鼠。
　　他甚至没抱怨过一句。
　　还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般，吃饭时夸俞昂咀嚼的样子可爱，小仓鼠，在床上搂着叫他爱挠人的小猫，俞昂生气也说他是炸毛的萨摩耶。
　　直到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俞昂也难以想象许席林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是怎么在那破屋里忍下来的。
　　之后，俞昂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没再有一个会给他取小动物的外号。
　　-
　　从超市里出来，天色已经黑尽。
　　所有人打道回府，已经九点。
　　在回来的路上，今天的直播结束。因为额外的外出活动，直播时常要多出几个小时。
　　回到家，大家已经变得精疲力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偌大的恋爱小屋，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陷入沉寂。
　　从很早就养成的晚睡习惯，就算白天再累，俞昂也很难倒头就睡。在午夜到来之前，他的神经会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从高中时期一直持续到现在。
　　尽管这些年进行药物治疗，已经缓解了很多，但成为肌肉记忆后，很难彻底消失。
　　医生说，要彻底剔除，除非改变他现有的生活。
　　俞昂没坦白，其实在谈恋爱的那半年中，大多数的夜晚都睡得很踏实。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俞昂已然变得无所谓。
　　睡不着就看剧本，赚钱的脚步不能停。
　　“咚咚”
　　房门被很轻地敲了两下，险些掩埋在浴室的水声中。
　　俞昂起身开门，是车容凯。
　　脸上的妆容已经卸净，额发从中间分开露出额头。这样一看，他的长相跟稳静的性格不太一样，透着澄澈的少年气。
　　“有事吗？”俞昂问。
　　车容凯瞥见屋内桌上敞开的剧本，问道：“俞老师是准备熬夜看剧本吗？”
　　“嗯，随便看看。”
　　车容凯看向俞昂，眼神清明，“白天我提过的本子，有点卡住了，想来请教一下俞老师。”
　　这些年拍了很多戏，俞昂逐渐在演绎每一个角色中找到了兴趣，也享受那种原本只是纸上的人物一下活过来的感觉。
　　接到的剧本，不管好与坏，他不会暗作评价，但绝会通读。
　　车容凯这么说，他当然十分乐意看看，稍显黯淡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请教算不上，我们可以讨论。”
　　车容凯终于露出笑容，“那，去我的书房？以免打扰到其他人。”
　　此时，身后的浴室门忽的打开。
　　许席林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浴袍，埋头系着腰带，松垮垮地，露出胸前的一小片皮肤。
　　湿透的发丝薅过头顶，额上有着一个标准的美人尖，只有些许散在额角，缓而慢地往下滴水。
　　许席林撩起眼皮，朝门口看过来，里面的热气膨胀，眼白处布着些红血丝，那本就凌厉的目光更加浑浊，看起来有些躁郁。
　　而他的眼中只有俞昂，全然把另一个更为高挑的人忽略。
　　他从鼻腔中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把嗓音磨得慵懒，“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


第8章 
　　俞昂的目光从许席林胸口处一掠而过，又转向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
　　面对那个审判似的眼神，胸口处某根弦像是被人轻拨了一下，发出沉闷快速，却又短暂的战栗声。
　　他轻描淡写般，却又不失礼貌地简短应道：“讨论剧本。”
　　俞昂从许席林身前经过，拿了自己的剧本，踏出房门前，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仍旧站在那里没动的男人。
　　“如果你要等到头发干再睡，”俞昂说道：“我回来应该不会吵醒你。”
　　又一滴水从发尖滑落到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许席林兀的勾了勾唇角，周身的寒意在顷刻间驱散开来，眼神也没那么刺人了。
　　“行，早去早回。”
　　-
　　许席林曾发过一次高烧。
　　从小到大他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很少生病。二十二年以来的第一次发烧，献给了在俞昂家过夜的第二晚。
　　碰巧热水器坏了，许席林用冷水洗完澡，没有吹干头发直接睡了。半夜他又被热醒，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觉得不舒服，洗了第二次冷水澡。
　　结果就病得一发不可收拾，走路都摇摇晃晃。
　　那天俞昂因为拍戏很晚才到家，连夜带着他去了医院，输液才退了烧。
　　俞昂被吓得不清，拿着一个月的工资果断换掉了热水器，只要许席林洗头，直到守着完全干透才会睡。
　　后来许席林像是找到了让俞昂心疼自己的方式，故意不吹，顶着湿发就说困了，无论怎么劝都不听。
　　俞昂知道他在撒娇，再无奈，还是会帮他吹干头发。
　　离婚后，洗完头必须等到干透再睡已经成为许席林的习惯，尽管已经没有人帮他吹头发了。
　　-
　　从回忆中抽离，许席林觉得满心疲惫。
　　如今的俞昂，好似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不允许自己陷身于任何情绪旋涡，对任何都保持适当的淡漠。看似既定了未来的行程，实际不过是在透支自己，过好眼下的每一分钟。
　　他不再是那个不慎防时会露出脆弱面，冲你眼红的小奶猫了。
　　手机震动两下。
　　许席林把浴巾随手搭在椅背上，点开看。是秘书发来的工作文件，和一个名称为“热搜”的文件包。
　　里面的截图是今天白天，大眼上的热搜，在节目组公布了心动结果之后，一次次的反转直接冲上热搜前十。
　　——许总，关于俞先生离婚事件的热搜已经被公司撤下去了，有关您的照片也一同删除。
　　——其次是今天，您与俞先生的讨论度在节目话题中一直居高不下。需要降低热度吗？
　　大部分的内容，秘书已经整理出来，详细到还包含了一些热门评论。
　　有几条评论是从许席林在问答中提到的“前任，五年”关键词，联想到了俞昂离婚事件，大胆猜测两人就是彼此的前任，不过大多数网友都不相信，认为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对心动结果的质疑。
　　认为照顾公司后辈这个借口太假，很难不相信节目组有剧本，许多风向都指向了俞昂和许席林有过节。
　　从节目一开始，俞昂对许席林的态度采取避而远之，连基本的眼神交流都少之又少，避嫌的样子未免太过明显。
　　更甚有黑粉把此归为俞昂耍大牌，参加节目一是为了找金主二是为了圈钱，演都不乐意演。
　　而对于许席林，一些网友则是说他“一看就很会玩”“俞昂玩不过他的，不选他也好”“又帅又有钱的来参加恋综，就是寻个乐子而已，大家别当真”“他看牙牙的眼神不纯到让我觉得他想当人家的金主”等等类似的话。
　　看到“金主”两字，许席林嗤笑一声，勾起一边嘴角，嚼着口香糖，充斥着痞味地笑骂道：“当牙老师金主，不想活了？”
　　与此同时，俞昂也接到了来自经纪人的电话。
　　周君立的嗓音偏中性，严肃起来有种大难将至的感觉。
　　“现在方便吗？”
　　俞昂跟车容凯打了声招呼，关上书房门才道：“方便，周姐。”
　　周君立说道：“跟我说说，你跟那个许席林是怎么回事？”
　　俞昂眉心皱了皱，“怎么了？”
　　周君立：“我看了直播，直觉告诉我，你跟他的关系不太对劲，下午就上了热搜。”
　　“……”
　　“我知道你没关注，但你的情况我得了解清楚，以备后续谣言出现，解决起来会很麻烦。”
　　周君立很有耐心，她带了俞昂四年，可以说是很了解的了，但总有些时候，她很难猜到俞昂心里的想法，只能问。
　　还得看他愿不愿意说。
　　“他是你的前夫吗？俞昂。”
　　俞昂低垂着眸子，眼底的情绪在黑暗中翻涌，红唇轻抿，“嗯。”
　　“怎么就上同一个节目了，”周君立应道：“我知道了。”
　　她是个很有分寸的经纪人，必要的情况知道了，再细致也没必要知道得很清楚。
　　从离婚事件爆发的那天起，虽然她没在场，但听郑勋的描述，俞昂的情绪就开始低迷。
　　她不放心，守了两天的直播，俞昂整个人都透着不对劲。
　　清冷的外表给俞昂裹上一层不易察觉情性的伪装，观众看不出，周君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拍摄中，不经意间的出神，胃口减半，在化妆任务环节中出现略微的焦躁和紧绷，都不是他正常的状态。
　　她有考虑过要不要问，但网上的言论不一，俞昂又是自带话题度的体质，她还是冒昧了。
　　“大眼上的热搜我会处理，你专心录节目。”周君立如同一个大姐姐，担心的放轻音调，道：“俞昂，要不要把你的情况告诉荣医生？”
　　“不用。”俞昂拒绝得很快，“我没事。”
　　周君立：“好，那你一定，一定记得吃药，控制好情绪。”
　　俞昂没什么力气地轻“嗯”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倚在楼梯扶手上，微微弓着腰，把头埋在臂弯。
　　手机屏幕到点熄灭，整个人彻底隐在黑暗中。
　　“不是在讨论剧本？怎么出来了。”
　　一个夹笑的嗓音揶揄着划破黑暗，伴随楼梯拐角处一个照明的小灯亮起，点亮了俞昂的四周。
　　俞昂直起腰，没什么神采地看向许席林。后者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颊，连嘴唇都几乎没有了血色，脚步一顿。
　　他凝眸靠近俞昂，“胃病又犯了？”
　　俞昂单手扶着楼梯，眉头紧锁，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来，“没有。”
　　“啧。”
　　许席林显出不耐烦，一把抓住俞昂的手腕，扶着他往楼上走，“你再反抗，我就把你扛肩膀上走。”
　　俞昂抽手的动作倏地停下，乖乖被扶着走。
　　其实他没有许席林表现得那么严重，走到房门口，已经好了很多，他彻底挣脱掉搀扶，在包里摸出药瓶。
　　刚要把药塞进嘴里，旁边就递来一杯水。接过后，摸到是温热的。
　　许席林看着他，挖苦道：“知道有胃病，还吃人家给你夹辣锅菜。”
　　俞昂喝了口水，“没注意。”
　　许席林发出一声轻哼，“才多少岁，就把身体糟践成这样。”
　　俞昂仰头吞药，余光看向许席林，后者紧紧蹙额，唇角略微不悦地抿成直线。
　　他喉结上下一滚，颗粒顺滑进胃，含着痛觉消散后的病弱道：“谢谢。”
　　“顺手的事，”许席林说道：“换做任何一个人，我也会扶。”
　　俞昂淡淡看他一眼。
　　“我知道。”
　　-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纱帘，在屋内的地板上落得斑驳。
　　如果今天出行，应该会是个享受的事。
　　俞昂被饿醒，下楼发现有人比他起得还要早，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煎蛋，还冒着热气。
　　车容凯听见脚步声，一看是俞昂，“俞老师早，吃早饭吧。”
　　“嗯？”
　　刚起床的俞昂还带着一点鼻音。
　　“虽然我是学做的，那个蛋看起来还不错，没有糊。”车容凯有些歉意地说：“昨晚你身体不舒服还帮我看剧本，抱歉。”
　　这煎蛋是为了道歉。
　　俞昂自己身体原因，怎么也不会怪在他的身上，“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注意。”
　　车容凯又在煎蛋旁放了一盒牛奶，“果然是因为火锅吧，我不知道你一点辣也不能吃。”
　　俞昂看了看面前的早餐，怕对方一直道歉，他只好说道：“我吃完早饭，这事就过去了。”
　　车容凯终于涌现出一丝笑容，“好。”
　　“哇，好香！”
　　一大清晨，苏秀文嗓门和脚步都充满了活力，噔噔噔地跑来厨房，“你们在做什么呀？煎蛋，看起来好好吃，是车编剧做的么？”
　　车容凯：“……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苏秀文笑时会露出一颗尖尖的犬牙，“牙牙前辈厨艺这么好，应该不会有黑黑的边边哦。”
　　车容凯没厚着脸皮说这是他失败三次后做得最好的一个了，“嗯”了一声。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苏秀文扭头就看见车容凯因为他的话，眼底透着失望，立马心慌心慌起来，连忙找补，“啊，不过我更喜欢吃这种有点焦糊的鸡蛋呢，感觉脆脆的！还有吗还有吗，我也想吃~”
　　车容凯挪眼看他，“没有了。”
　　“哦……”
　　苏秀文努了努嘴，心想果然是生气了吧，要怎么哄才能好呢。正想着，就听车容凯边拿鸡蛋边说道：“可以再做一个。”
　　“好耶！”
　　苏秀文立马反应过来，屁颠屁颠地凑过去说要学习。
　　只听苏秀文不停地提问，车容凯只挑有意义的回答，一来一去，也没让话落在地上，一冷一热的两人相处起来，场面意外的和谐。
　　俞昂被他们两人影响，心情也顺带好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的弧度。
　　这时，一个墨色的身影从桌边经过，在俞昂身边停顿一瞬。俞昂还没来得及去看来人是谁，就从他那欠欠的语气中识别出来。
　　“一个煎蛋就把你收买了，还真是容易。”


第9章 
　　按照节目的进程，今天是外出约会日，采取直播的方式，将约会的细节无剪辑展示给大家。
　　在约会之前，节目组还将公布昨天化妆任务的排名，此刻大家都还穿着居家服坐在饭桌前吃早餐。
　　导演手里也拿着一瓶牛奶，说道：“考虑到今天的约会也许会需要用上特权卡，趁着大家吃早饭的时间，我们把昨天的排名公布了，给第一名和第二名发布奖励。”
　　“请大家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大眼。接下来公布我们的统计结果时，请核对自己的数据。”
　　“根据任务完成的先后顺序公布：截止五分钟前——
　　车容凯的点赞量为4301
　　朱寒的点赞量为7133
　　夏胜的点赞量为3002
　　苏秀文的点赞量为2566
　　许席林的点赞量为8298
　　俞昂的点赞量为6963。”
　　“根据排名，许席林位居第一，朱寒位居第二，两位将获得我们的约会特权卡。”
　　“大家对数据方面有什么疑问吗？”
　　嘉宾们道：“没有。”
　　对数据没有异议后，导演组给第一名和第二名发送了特权卡，是一张粉色的明信片大小的卡片，上面写有获得者的名字。
　　苏秀文满脸羡慕地凑到朱寒身边，边看边夸，当看向自己的大眼评论区，一下就委屈起来了，“你们简直猜不到，有人在评论区说我的脸上的颜色像烂掉的水蜜桃！”
　　夏胜憋着笑，安慰道：“怪我，第一次化妆，我实在很难把握尺度。”
　　“你还笑！！”苏秀文噘着嘴哼一声，转头问转着特权卡的许席林，“席林哥，你之前给别人化过妆么？”
　　许席林撩起眼皮，“没有。”
　　苏秀文：“那给牙牙前辈化也是第一次咯？”
　　“嗯。”
　　苏秀文莫名觉得心里更委屈了，“我知道牙牙前辈底子比我好太多，但我可是亲眼看见席林哥每一步都要认真请教化妆师的，对牙牙前辈非常重视。”
　　“但！夏胜你拼速度，全是凭感觉来的！”
　　俞昂猝不及防被提到：“……”
　　没忍住看了眼许席林，然后视线落在了那张特权卡上，怔愣片刻，才收回了目光。
　　夏胜自知心虚无法反驳，只好以给苏秀文买零食来补偿他。
　　【朱寒点赞居然这么多？不得不说车编导的化妆技术真的可以，让他一骑绝尘】
　　【昨天我试了好多关键词才找到牙牙的，那时点赞才几百，是被限流了吧】
　　【秀文好惨，但生气的样子好可爱，ee亲亲=3=】
　　【流量真的是个玄学，我昨天刷大眼，还在热门上看到了朱寒的自拍呢】
　　【不会吧，热门不都是买的推广嘛？朱寒这……】
　　【技不如人就怪流量玄学？未免太自信了，你们ya离了粉丝都不能直立行走了，我觉得这数据很真实】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ya耍大牌也就值那点点赞量了】
　　现场的嘉宾对直播间的争论毫不知情，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好好度过约会日，心中藏着今天会跟谁约会的期待感，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挑选出行的服装。
　　在他们上楼前，导演特意嘱托道：“把特权卡交在想要约会的对象手里，就生效。一旦交付，就不能有反悔的机会，请谨慎使用。”
　　其实约会这个词，对俞昂来说很陌生。
　　他只谈过一次恋爱，却没碰上好时机，看电影，吃烛光晚餐什么的，都没经历过。
　　因为他太忙。
　　不止他，许席林正在学着接手家里的公司，碰上两人都有空的时间很不容易。
　　他们见面的时间通常是晚上，大多数时候一见面就干柴烈火一整晚，两人精疲力倦，即便第二天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连下床都困难。
　　没有一点浪漫可言。
　　大概在天底下，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在众多情侣中算是独树一帜。
　　而那时的他，倒好像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劲。
　　他对恋爱的认知少之又少，还是和同为男人的许席林谈。在遇到许席林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性取向会是男性。
　　后来谈恋爱，与其说没有经验，倒不如是两人的身份太过于悬殊，生活环境的天差地别，就注定他们喜欢的方式不会重合。
　　两人心知肚明这点，倒像是故意避而不谈，维持这样的性恋爱就是缩小差距最稳妥的方式。
　　况且，俞昂清楚，许席林对他的追求并不完全因为喜欢，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为了搪塞那份奇怪的征服欲而寻找的借口。
　　即使许席林没有亲口承认，俞昂也没有追问。
　　因为不去在意才是使这份原本叠加无数不稳定和隐患的感情走下去的唯一途径。
　　没想到，两人百般坚持的这份关系，还是沦为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从厕所换好衣服出来，许席林正倚坐在小沙发的扶手上，长腿随意地伸着，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那张粉色的特权卡。
　　他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套咖色的短款翻毛皮外套，下半身仍旧是白色直筒裤。
　　将额发放下，分成三七，露出一边英气的眉毛。
　　他搭配得很简单，甚至没有任何装饰品。
　　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快要三十岁的男人，还冒着俞昂初遇他时的纯稚——尽管只是外表看起来。
　　听到动静，许席林抬起头，见俞昂站在原地没有动，挑起单边眉说：“你守着厕所门做什么？”
　　俞昂敛容，把换下的衣服叠起来，放进衣柜。
　　转身后，许席林还是那个姿势，特权卡的一角在下颚轻抵，丝毫不避讳地紧盯着俞昂。
　　“牙老师。”
　　俞昂很轻地眨了下眼，浅色瞳孔微微紧缩，没什么表情地看许席林。
　　“哗”的一个轻声，特权卡的尖角从许席林的下颚滑过，留下一道不明显的红痕。
　　他扯着唇角，笑得有些傲气，问道：“如果跟你约会，我需不需要用这张卡呢？”
　　俞昂听出话里的试探，道：“做决定的人是你，不是我。”
　　“嘟嘟嘟”
　　许席林正要说话，敲门声响起。俞昂去开门，听到他轻啧一声，显出些被人强行打断的不耐。
　　门外是朱寒。
　　他手里紧握着那张特权卡，紧抿双唇看着开门的人。
　　在看到是俞昂后，眼神明显地黯了黯，但他还是扬起笑，礼貌道：“俞老师，可以帮我叫下席林哥吗？谢谢。”
　　目的不言而喻。
　　俞昂怔愣一瞬，点了下头，“好。”
　　将将侧过头，俞昂嘴唇微张，许席林的名字还未叫出口，就迎上了本人。
　　许席林手肘抵在门框上，微微俯下身，视线与俞昂平行。
　　“牙老师，拿了我的特权卡，”他说，“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俞昂：“我什么时候……”
　　许席林看向门外的人，闪过一抹意外之色，像是才发现有人在似的。
　　“啊，朱寒，你有什么事吗？”
　　朱寒慌忙地把手背在身后，摇头，“没，没有。”
　　他脸蛋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转头朝自己的房间跑去，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在走廊响起回音。
　　俞昂也关上门，推开许席林的悬在头顶的手，“你知道他来做什么的。”
　　许席林好笑道：“知道又怎么样？”
　　俞昂：“不怎么样。”
　　许席林双手抱臂环胸，头靠在墙壁上，“觉得我做得不对，让他难堪了？”
　　俞昂没说话。
　　“你才认识他几天。”
　　许席林嗓音喑哑，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磨得缱绻，“以前你理所当然地说腻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难堪？”
　　俞昂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用力扯了一下。
　　*
　　出行的路上。
　　车内安静到能将外面传来的车流声和喇叭声听得一清二楚。
　　写有许席林名字的特权卡还在俞昂的手里拿着，从他接下的那一刻起，这张卡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在此刻化为经年已久，锈迹斑斑的枷锁，被遗忘的人提起，就显现出陈旧的模样。
　　许席林单手转动着方向盘，看了一眼中控台上的摄像头，打破安静道：“牙老师以前有约会的经历吗？”
　　俞昂：“没有。”
　　“哦？”许席林瞥向他，讶然的表情一闪而过，“不过也是，牙老师工作这么忙，也能理解。”
　　“……”
　　俞昂很轻地皱了皱眉心，读出了他话中的揶揄。他看向窗外道：“是，可能我眼里，钱比约会重要。”
　　许席林嘴角的笑意淡去，用力捏了捏方向盘，“没想到牙老师还是个痴迷赚钱的人？”
　　俞昂：“也许吧。”
　　之后，直到到达目的地，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车里的气氛比出发时更加沉重了。
　　【这两人……啥情况啊，在房间里吵架了？】
　　【隔着屏幕都感觉到气氛好窒息，两人话中有话，话中带刺啊】
　　【牙牙手里拿着特权卡，不会吧，我还以为许哥哥对牙牙用不上呢orz】
　　【跟我和我男朋友吵架的样子一模一样hhh，大家别慌，小情侣的情·趣罢了[偷笑]】
　　【出发前肯定发生了什么吧！我看到朱寒拿着特权卡出去又拿着回来，按照特权卡的规则，他想邀请的是许哥哥才会失败，然后许哥哥就和牙牙出来了。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像是吵架，倒像是……互相吃醋？哈哈哈哈都是两个别扭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席林：老婆什么都在乎，除了我（委屈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俞昂：没有啊，我在乎你的。（用脚把画的圈圈毁掉）
　　ps.作话随时ooc。感谢追文-v-


第10章 
　　二十分钟后。
　　红色跑车停在市中心商场的地下车库里，下车坐电梯直达五楼，直到看到一家室内网球场，俞昂才算知道了今天的行程。
　　约会日运动打网球，确实符合许席林的性格。
　　前台的工作人员一看到人来，立马热情迎接，满脸笑容地来回看两人，“请问是许席林先生和俞昂先生吗？”
　　俞昂一愣，“是。”
　　“您预定的网球场已经预留好了，是要现在开始使用吗？”
　　许席林递出一张黑色的VIP卡，“不用，先安排午餐。”
　　“好的。”
　　前台查询了相关信息，将卡还给许席林，邀请两人到了VIP休息室，递来菜单。
　　许席林看也没看，直接把菜单给到俞昂手上，脸色依然留着在车上时的紧绷，说话也透着憋闷：“不饿也吃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好。”
　　俞昂随便点了几个菜，翻到了菜单末尾的甜品区，等待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突然开口道：“是这样的，我们店里最近推出了情侣免单赠送甜品的活动，只要您与伴侣为我们的网球场拍一张合照，挂在情侣宣传墙上为期一周的时间，就有机会免单，免费品尝无限量甜品。”
　　面对对方的热情，俞昂一时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对方错意他们是在犹豫，觉得浪费时间。
　　“我看两位的形象非常不错，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合照一张就好。”
　　工作人员用极大的笑容打消他们的顾虑，在平板上找出照片，给他们展示，“您看，这就是我们的情侣合照墙，这个房间，在落地窗那里看，也是能看到的。”
　　平板上的照片，是一面巨大的展示墙，上面的每一颗爱心里都粘贴了数不清的合照，扛肩上的，公主抱的，亲吻的不同姿势。
　　不仅如此，墙的最顶端还有一行大字——
　　“网球场上流的不仅是汗水，还有我们的爱意。”
　　身旁的许席林倾身，轻蹙着眉头，把这句话缓慢而清晰地念了出来。
　　俞昂：“……”
　　许席林颔首轻笑道：“你们这哪里找的土味情话。”
　　工作人员被许席林的笑容惊艳得险些恍神，这位客人一进来，他周身散发的气息让人发觉冷意，仿佛已经濒临雪崩的临界点。
　　而另一位客人习以为常，不哄也不恼，就这么任由对方生闷气。
　　吵架的情侣她见过很多，多数和好都屈于一方的妥协。
　　而眼前的这对，他们之间流动的氛围燃烧着永恒的火焰，分得越开，火焰越旺盛，却始终有着炽热滚烫的联系。
　　他们不是在吵架，更像是在沉淀火种。
　　这也注定了，他们抛开好看的外表，也依旧般配。
　　“这是，我们经理自己写的。”工作人员看出他们不是真的吵架，主动抛出诱惑，“拍完后，我们还会赠送定制的合照挂饰以作纪念，非常有纪念意义，很多情侣都慕名而来呢。”
　　俞昂：“好。”
　　许席林愣住，“你确定？”
　　“是。”俞昂看向他，语气轻描淡写道：“甜品，纪念品，还不够吗？”
　　甜品是因为想尝多种口味，因为他喜欢吃甜的。挂饰作为约会日纪念品，因为节目组的任务。
　　他真的很好懂。
　　一点不足为奇的小礼品就把他勾住了，对别人的示好和追求犹豫了一年半才答应。
　　这算什么。
　　许席林哼笑，眉梢上挑，“行，别后悔。”
　　“？”
　　【逮住了！许哥哥在偷笑！】
　　【牙牙也是会为了小赠品屈服的人呢，又跟我儿子多了一个共同点】
　　【好奇怪，许牙在没有镜头的时候好像就会闹别扭，一面对镜头就和好了？】
　　【剧本而已，不闹别扭哪来的看点？】
　　【什么都能扯到剧本？闹别扭才真实啊，谈恋爱之前本来就是磨合期，不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
　　【许哥哥是早就知道有情侣活动才带牙牙来打网球的吧】
　　【+1，工作人员连俞昂的名字都知道，许哥哥一开始就只打算带牙牙来！呜呜呜好甜】
　　吃完午饭，工作人员给他们送来两套衣服。
　　一套是白色和橙色，一套是深墨色和白色，明显是情侣款。
　　俞昂平时很少穿运动运动服，不太注重这些，想要运动一件简单的旧背心和短裤就可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沾染上运动的气息，突然就变得阳光起来。整理衣服时，他从镜子里看到了手臂上一条中指长度的疤痕。
　　两年前拍戏受伤的，已经痊愈褪疤，但还是留下了灰黑色的有些皱的痕迹，在皮肤上尤为显眼。
　　之前不在意这些，伤在手臂又不是脸上，也不影响他拍戏。
　　不知为何，此刻看到它的存在，倒刺眼起来。
　　俞昂捏了捏那块皮肤，怎么看都觉得难看。
　　没过几分钟，许席林从换衣间回来，手里拿着网球拍，转了转，视线落在俞昂身上。
　　这是重逢以来，俞昂穿过露肤度最高的衣服，就连睡觉时也会穿长袖长裤。
　　Polo领子敞开，凸起的锁骨若隐若现，恰恰合身的衣服衬得他的腰肢更加纤瘦。小腿光洁笔直，肌肉均匀，不常露出来的缘故，肤色比手臂更白，微微泛红的膝盖更扎眼。
　　不得不说，俞昂很适合穿白色，加上脸上冰冷的表情，更像一只高傲的瓷娃娃。
　　“两位客人都换好了吗？”摄影师询问两人，“这里有拍照例子，你们看一下选哪一种姿势。”
　　摄影师拿出一块和人差不多高的泡沫牌，上面贴满了各种亲密姿势的样版，让人随便瞟一眼，就知道是情侣。
　　俞昂沉默片刻，问：“只能在这里面选吗？”
　　摄影师道：“是的，经理说照片墙要统一格式。”
　　“……”
　　俞昂抿着唇，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一道略显突兀的笑声落在俞昂的耳畔，鼻息轻扫而过，掀起亲密的波浪，很快又被那幸灾乐祸的语气给掩下。
　　许席林道：“很难抉择？”
　　“。”
　　许席林伸手在泡沫板上随意指了一下，“就这个吧。”
　　俞昂顺着看过去，是一个前胸贴后背的教学姿势，身后的人握着身前人的手，脑袋几乎要靠在一起，脸上是甜蜜的笑容。
　　其他的拍照姿势都大差不差，除了接吻，选哪个都是一样。
　　“行吗？牙老师。”
　　俞昂轻咳一声，“可以的。”
　　跟人合作代言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稍微亲密一点而已。
　　走到塑胶球场中间，许席林对着空气挥舞了一下球拍，划出一道气流声。
　　侧身往后看时，俞昂低着头，鸭舌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尖巧的下巴，网球拍在手心转动，尝试着能使力的姿势。
　　以前的俞昂就不爱在户外运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确实有肌肉了，但对户外运动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样不对。”
　　许席林换左手拿着拍子，靠近俞昂，道：“握拍时，四指指关节不要靠在一起。”
　　他边说，边捏了捏俞昂的指关节，很轻。
　　俞昂顺着他的动作挪手指，“这样吗？”
　　“有点僵。其实动作和握手差不多，来，试试。”说着，许席林朝俞昂伸出手，“你握住我。”
　　许席林认真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和耐心，不调笑别人的样子像换了一个人。
　　话音刚落，俞昂视线挪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得笔直，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弯而大的月牙显得指甲修长。
　　俞昂换了一只手拿拍子，然后缓缓附了上去，指骨弯曲，虚虚地握住。这是一种看似熟悉，触感却陌生的感觉。
　　时隔这么多年，俞昂还是会唏嘘许席林的手比自己大这么多，像是要把他的手藏进掌心一样。
　　许席林上挑视线，看了眼俞昂微抿的红唇，学得很认真，根本不觉得这样的触摸有什么问题。
　　“你看，你的指关节是不是分开的。”许席林也回握住，“你可以用点力，像握拍子那样。”
　　俞昂稍加施力，但突然像是从什么中抽离似的回神，一下抽回自己的手，重新握住拍子，“我应该学会了。”
　　许席林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残留的温度很快消散，垂下手，蜷了蜷指尖。
　　他转而轻笑道：“是，牙老师果然聪明。”
　　之后，两人就像拍代言广告的合作伙伴一样，很有镜头感，找到了拍摄姿势非常迅速地出片了。
　　没花费多长时间，洗出来的照片贴入了照片宣传墙的一个爱心里，随之做好的，还有挂饰纪念品。
　　照片等比例缩小后，两面用透明亚克力压住，在右下方，还刻了两人名字的缩写。
　　俞昂用手指提起挂饰，“这是不是要交给导演？”
　　许席林停下热身动作，半垂着眼皮，戏谑道：“约会日牙老师心里只有任务，就不怕我难过？”
　　“……”
　　为了让某人不“难过”，新手俞昂在网球场战斗了半个小时，已经到达了极限。有氧运动十分消耗体力，俞昂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好中场休息，补充水分。
　　尽管他捡球的次数很多，但也算能打几个回合，而且出汗后，他感觉精神上舒缓了许多。
　　果不其然，运动就是最强的解压方式。
　　而许席林仍旧在场上挥洒汗水，场对面没有人，工作人员为他搬来了自动发球机。
　　在球发出的下一秒，许席林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紧盯着球来的方向，两腿跨步动作时，绷出沟壑般起伏的肌肉线条，随着他跳跃和抬手，衣摆掀起，在暴露出腹部的皮肤前——
　　“砰”
　　一声脆生生的响声。
　　球以肉眼很难看清的速度重重被击打到对面，弹起，滚落。
　　紧接着，第二颗球发出，重力击回。
　　巨大的击打声一次又一次在场内回荡，象征着那可怖的爆发力。
　　俞昂第一次打网球，却也能看出他的打法算不上平常。连工作人员都被那声音惊得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席林。
　　比起说是在打网球，不如说他在发泄愤怒。以一种看似“残暴”的方式，消耗着体力和难以对人表达的情绪。
　　这是俞昂从未见过的许席林。
　　他想，不是他没见过，只是以前的许席林从未让他看见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席林：迷倒我脑婆了吗？
　　不仅迷倒了，还吓晕了（bushi）
　　感谢追文。


第11章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大力，许哥哥好man啊啊啊！】
　　【果然刚才是在照顾牙牙，这才是许哥的真实实力，鲨了我给他们做婚床吧！！！】
　　【好有魄力，许哥哥每一个点都在我的xp上疯狂跳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节目刚开始：应该没人能配得上我牙儿子吧？现在：许牙给我生三个！（超大声）】
　　【牙牙都看呆了哈哈哈哈，牙牙都会被迷住，我凭什么不会1551】
　　……
　　在网球场度过了整个下午，好在里面有提供对VIP洗浴的地方，换回衣服后神清气爽。
　　许席林运动完后的大汗淋漓已经完全褪去，对他来说，一场剧烈运动就好像只是松了松筋骨，眼下照常是松散的姿态，光是看他这样，还以为在球场上那暴戾的人是错觉。
　　他仰头喝完剩下的半瓶水，喉结上下蠕动着，空掉的水瓶捏扁后随手以完美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
　　在他看过来的前一刻，俞昂别开了眼神。
　　许席林跨了几步，与俞昂并肩，歪头道：“牙老师，累吗？”
　　俞昂淡声道：“比起你，我不算什么。”
　　“嗯？”许席林发出一声略沉的音节，没听清他的话。
　　俞昂顿了两秒，问道：“你平时打球都会这么狠吗？”
　　“狠？”许席林转着手腕，笑着反问道：“吓到了？”
　　“不至于。”俞昂只是有一闪而过的惊讶，想了想又道：“只是觉得身体会吃不消。”
　　许席林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眼尾下垂，半眯着双眸，“哦，原来是在担心我。”
　　不等俞昂回答，他又道：“那下次约会，我省点力气，做点牙老师不会觉得吃不消的活动。”
　　“……”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
　　晚上八点。
　　俞昂和许席林作为最后一组嘉宾回到恋爱小屋，把带回来的纪念品放在了节目组安排的架子上，进门一眼就能看见。
　　原以为今天的拍摄到此为止，没想到客厅里的气氛却异常诡异。
　　就连苏秀文这个话痨气氛组也一声不吭，嘟着嘴巴，只等到俞昂回来时才打了声招呼，“牙牙前辈。”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能猜到有事发生。
　　导演组一解释才知道，是苏秀文和夏胜吵架了。
　　因为化妆的事，夏胜为了给苏秀文表达道歉的诚意，搜罗了一家传闻江城最好吃的川菜店。
　　地点在郊区山上，车开不进去，后大半段路需要徒步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
　　苏秀文一听要走那么久，就说要不就算了，普普通通吃一顿饭就好了。
　　没想这话激起了夏胜的好胜心，说不去吃绝对会后悔。然后硬拽着苏秀文上了山。
　　还没走到山顶，就发生了意外——前一晚下过雨，有些小路不好走。苏秀文在湿滑的泥巴路上摔了一跤，不止全身弄脏了，还把脚崴了，痛到走不动路。
　　夏胜没办法，只好背他下山，结果下山的路上又摔了。
　　雪上加霜，脚痛加屁股痛，最后叫来120，用担架把人抬下山的。
　　苏秀文在担架上捂着脸哭，不让镜头拍到，抽抽噎噎地说：“这辈子没倒过这么打的霉，我再也不想约会了。”
　　从医院回来，眼睛哭肿到像两个蚊子包。
　　【上次听到这么离谱的事还是在上辈子，对不起我真的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夏胜直到没边了，谁约会带人家去爬山啊（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
　　【我宣布秀文是有史以来恋综最惨的一个，刚毕业就迎来了“毒打”】
　　【能看出完全没有剧本的成分，全是真情实感哈哈哈哈】
　　……
　　作为现场嘉宾，俞昂也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理解。苏秀文冲他露出委屈的表情，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安慰。
　　俞昂看了眼苏秀文红肿得和小腿一样粗的脚踝，轻声道：“吃晚饭了吗？”
　　苏秀文委屈的摇摇头，“今天一整天就吃了半个面包，还在山上摔进泥里了呜呜呜……”
　　俞昂拍拍他的背，“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不挑的，我现在看到桌上的蜡烛都想啃。”苏秀文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撒娇的话，可见是委屈坏了。
　　俞昂好不容易脱身去厨房，夏胜也跟了过来，一脸笑嘻嘻地说道：“俞前辈，我帮你吧。”
　　俞昂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会儿，“好，你吃吗？”
　　夏胜接过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蔬菜，说道：“我已经吃过了。”
　　俞昂动作停住，转头轻拧着眉头看他，“那秀文怎么没吃？”
　　“啊这个……”夏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上现了尴尬，在俞昂审判般的冷眸中，他支吾着说了实话，“秀文在医院的时候，我实在太饿了，就开车出去吃了饭。”
　　说着，他看了眼俞昂的脸色，尽管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能明显的感觉出他在生气，瞬间就更加没底气了，继续说道：“本来我是给他带了饭的，没想到路上堵车，秀文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打车回来了。”
　　俞昂把猪肉扔在菜板上，发出“啪”的一声，他边磨刀边问：“你去哪里吃的饭？”
　　“……市里。”
　　俞昂又问：“医院也在市里？”
　　“不是……在城边。”
　　夏胜已经觉得无法呼吸了，从一开始就有俞昂难相处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因为一个后辈的事，当着镜头一步步逼问，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
　　打个下手都打得后背发凉，以为俞昂听到这些会骂他或者冷嘲热讽，谁知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眸切菜做饭。
　　夏胜暗暗松了口气，充满诚意道：“对不起俞前辈，今天都是我不好。”
　　俞昂嗓音没什么起伏，道：“你无需跟我道歉。”
　　夏胜带着试探的意味说道：“我跟秀文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他还是说……说想换个室友。”
　　话到这里，俞昂就明白了。
　　一开始说要打下手也不是因为感到抱歉愧疚，而是在意换室友这件事。
　　【我有六个点要说：“……”【其中包含了我国的各种精华国粹】
　　【吐了，夏胜这波好败好感，做了错事为什么一点悔意都看不出来？[翻白眼.jpg]】
　　【之前猜心动对象有个姐妹说得很对，夏胜就是死要强要面子的大男子，没救了】
　　【能看出牙牙虽然嘴上不说，内心其实很冒火吧】
　　【隔壁的车容凯&amp;朱寒cp对不起，今天说你们约会无聊的时候确实大声了点】
　　【凭什么夏胜犯的错，反倒要牙牙换房间来承担？？？？给我好好道歉啊喂！！！】
　　……
　　-
　　安抚好苏秀文的情绪后，节目进程还是在继续推进。
　　导演拿着小喇叭宣布：“甜蜜的时光总是很快结束，第一次约会也画上了完美句号，即使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相信各位嘉宾对约会对象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有发生过心脏怦怦直跳的瞬间吗？有让你看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吗？他，会让你有恋爱的感觉吗？”
　　说完后，导演特意停留了一分钟，留给嘉宾们思考回忆的空间。房间里顺时响起舒缓轻悦的背景音乐，试图让他们更快进入氛围。
　　【。。。。。。】
　　【节目组怎么爱玩尬的？比许牙在网球场遇到的那位未谋面的经理还要土】
　　【这么紧张的氛围，bgm别逼我笑出声好吗？】
　　“接下来，请各位嘉宾进行第二次心动选择。”
　　五分钟后，所有嘉宾选择完毕。
　　节目组确认收到信息后，宣布了这次心动选择的规则。
　　为了保证节目的质量，《怦怦直跳》采取直播&amp;录播交换播出的方式，总共拍摄四周，每周三四五直播，周日会播出除直播外剪辑的录播片段。
　　每一周，节目组都会更换不同的录制地点。
　　而这一次的心动选择，在下周的直播中揭晓。
　　弹幕立马沸腾起来，全都表示依依不舍，还想看直播。
　　导演也时刻关注着直播间的动态，突然他读到一条有意思的弹幕，“这位观众问得很好，‘嘉宾们在没有录制的时间里，会联系吗？’”
　　“我们可爱的嘉宾们怎么想的呢？”
　　“当然会联系！”苏秀文举手，由于动作太猛，不小心扯到了伤处，嘶了一声，看到俞昂担心的眼神，他瞬间又支棱起来，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嗡声，“我和牙牙前辈约好啦，跟他学厨艺，争取下次给大家做饭吃！”
　　他一开口，夏胜也紧接着道：“我应该也会，毕竟是我害秀文受伤的，如果秀文愿意的话，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不用你照顾。”苏秀文小声嘟囔道。
　　朱寒含蓄地说道：“我大概会吧……也不一定。”
　　车容凯也发表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可能会和俞老师交流一下剧本吧，如果俞老师有时间的话。”
　　一旁的许席林用余光瞥他一眼，动了动眉，“牙牙今天说很享受打网球，我当然要奋不顾身多多教学，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俞昂：“？”
　　谁跟你约好了？
　　大家都在回答自己的想法，只有许席林独树一帜。他那毫不掩饰的眼神落在俞昂身上，让人难以做到视而不见。
　　面对镜头，俞昂只是淡笑，“你不忙，时间合适的话，当然。”
　　“为了牙老师能学会，”许席林也笑，“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才是。”
　　“……”
　　【诡计多端的许哥，故意给牙牙下套[强]】
　　【大家都好真实，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私底下不联系】
　　【呜呜呜我好想看大家私底下联系都会做什么，我不允许我自己错过任何的糖！！】
　　【上面的+1，众筹节目外花絮！！！】
　　【花絮+1】
　　【+10086，怒求私下花絮！！！】
　　……


第12章 
　　临睡前，朱寒和俞昂一起帮忙给苏秀文换了药。
　　从回到恋爱小屋开始，气氛特别沉重，直到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俞昂才松了口气。
　　时间已经过十点，许席林陷在沙发里，长腿支着，手指撑着额角，看着手里拿着像是一本书的东西，神情认真。
　　俞昂进来，他刚好翻了一页，翻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怕把纸张弄皱一点点。
　　定睛一看，那是俞昂的剧本。
　　“牙老师，”许席林合上剧本，放回了它原本应该在桌上呆着的位置，也打开到了原来的页数，“抱歉，没忍住看了两页你的剧本。”
　　俞昂怔了一下，看向那个剧本稍稍出神。
　　剧本这种东西，对演员来说，确实算是私密的东西。
　　可俞昂把剧本带到节目来，在房间里研读也完全没有避着同住的许席林。也许是早上走得匆忙，还停留在早起看到的那页。
　　皆是下意识的举动。
　　恍然间，俞昂才发现自己对许席林完全没有防备，内心底认为，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而这个习惯不是最近才开始的。
　　俞昂刚进入娱乐圈的两年，演技一团糟，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也没有钱报专业的培训班，什么只能自己摸索。
　　尽管因为长相好看，从不缺剧本，什么样的边缘角色他都演过。但一到戏份多一些的配角，他身上的丧气便会显露出来，从而脱离角色本身。
　　直到遇到许席林。
　　他会和俞昂一起熬夜研究剧本，对戏，当观众，在俞昂出戏时，会耐心的让他再来一遍，有进步时，也会不加掩饰地夸奖他。
　　“宝宝，等你以后拿奖了，我想要你在致谢词里提到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可以吗？”
　　这是许席林常对他说的话。
　　许席林陪着俞昂度过了他最想就此放弃的时光，后来俞昂饰演配角的校园剧突然爆火，变得愈发繁忙。
　　可即便有足够的钱上演员培训班，俞昂依旧会在每次拿到剧本后与许席林做以前一样的事。
　　这本是一件小事，分开后，现在他能够一个人学透每一种角色，从习惯中脱离也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一样了。
　　直到此刻，他才如同惊醒般。
　　“你们换药这么久？”
　　许席林见俞昂还站在门口处，不知在想什么，眼底盛着芜杂的情绪。
　　“牙老师，”许席林起身，靠近，“怎么去一趟回来，脸色这么白？”
　　俞昂掀起眼皮的刹那间，他已经收起心绪，让人看不出破绽。
　　“没有，”他半垂着眼，密长的睫毛拢下阴影，像附上一层模糊的薄雾，他说，“秀文想换房间住，怕忍不住和夏胜吵架。”
　　许席林的眸子在不太明净的房间中异常清亮，看向俞昂眼下那颗被阴影遮住的小黑痣，好似有什么魔力般，诱引人生出想要触摸的冲动。
　　“所以呢？”
　　俞昂说：“什么所以？ ”
　　许席林逼近一步，“你想替他解决困境，互换房间，是吗？”
　　俞昂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停了下，才道：“不是。”
　　许席林冷嗤一声，“你想过。”
　　“……”
　　俞昂没说话。
　　“你想多照顾后辈，”许席林语气中裹挟着冷意，“和上次的心动选择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
　　俞昂心说。
　　可这样一直被动的感觉，也让他感觉不满，“你是在生气？”
　　许席林紧盯着俞昂的眼睛，“不生气，难不成我该笑着为你要做的决定鼓掌？”
　　“牙牙，我没那么多耐心去跟别人培养室友感情。”
　　这人在镜头前和镜头下还真是两种面孔。
　　“是，我确实想过。”
　　俞昂头痛欲裂，只有许席林，他不想再继续这样没有意义的争执，他说完这句话，许席林深深吸了口气，憋着股躁郁，稍不注意就会爆发。
　　“但我没答应。”
　　俞昂叹了口气，“可以让开了吗？”
　　静了一瞬，许席林又问，“为什么？”
　　“？”
　　俞昂觉得这人刨根问底没完没了，一仰起下颚就看见许席林嘴角重新勾起戏谑般的弧度，大概没有人能猜到这人阴晴不定的转折到底会发生在哪一瞬间。
　　要说为什么。
　　俞昂也不知道，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不为什么。”
　　许席林耸了耸肩，双手抱臂，倒又作出无所谓的态度，“行，牙老师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
　　-
　　一夜过去，《怦怦直跳》第一周直播结束。
　　到了第二天早上，所有嘉宾都收拾好行李搬离了恋爱小屋，互相道别。
　　“哥！我在这！”
　　俞昂刚出门口，郑勋一眼捕捉到他，兴冲冲地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箱子。
　　等到了自家艺人，郑勋还在不停的往后看，不知在找什么。
　　由于他转头频率实在太高，俞昂忍不住问道：“你还要接别人？”
　　“啊没有没有。”郑勋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尖，“就是好奇，想看看。”
　　郑勋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这样子就是心虚。
　　“谁？”
　　郑勋咧嘴道：“看看牙总你的前夫长什么样。”
　　“……”
　　俞昂无言，车门一开就坐了上去，靠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谁知郑勋并不满足，一脸兴致昂扬地八卦，“这几天我可是准点守着直播，没想到前夫哥真帅啊，直播镜头下都长那副AI才能捏出来的模样，私底下肯定更帅！”
　　“哥你都不知道，大眼上前夫哥的粉丝都快三百万了，这才三天！”郑勋捂着胸口，一副向往的样子，“要是进圈了，那不得杀光娱圈一半的人……”
　　俞昂这几晚都没怎么睡好，刚脱离了让人失眠的罪魁祸首，不到十分钟，就频繁出现在耳边，眼下困的要紧，心里的耐心正在逐渐瓦解。
　　“郑勋，我最近情绪不太稳。”
　　“啊你怎么了？”
　　郑勋倏地停下话头，条件反射般翻了翻俞昂身旁的背包，拿出药瓶，异常熟练地数了数颗数，确定没有忘记吃后才松了口气。
　　同时又觉得意外，之前碰上这个时期，在剧组就算身边有周姐提醒，还是会忘记每天吃药。
　　怎么这次上了恋综之后，连记性都变好了？
　　俞昂语气没什么温度，轻描淡写道：“所以，你最好安静一点。”
　　“……”
　　郑勋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他曾有幸见到过俞昂发脾气的样子，起因只是一件小到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的事情，但俞昂震怒地非常吓人，和平时的清冷判若两人。
　　他在嘴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缩着脖子，“好的，我不在你面前提前夫哥了。”
　　“。”
　　车内只剩下引擎声，好一会儿，俞昂眉心皱了皱，悠悠道：“还有，换个称呼。”
　　“……好的哥。”
　　-
　　《怦怦直跳》的录制暂时结束，俞昂的工作却没有停止。
　　休整一晚后，第二天就是剧组见面会。
　　俞昂的新戏开拍在即，主要角色还没有互相接触过。为了合适俞昂的行程，特意错开了恋综拍摄。
　　车上。
　　经纪人周君立给俞昂讲明本次聚会的主要人员，大多都是俞昂以前有过合作，熟悉的人，不需要做多少功课。
　　“啊对了，听说《怦怦直跳》的导演和投资人在隔壁饭店聚餐，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打声招呼。”
　　听到“投资人”三个字，俞昂脑中浮现出某个人的脸。
　　“见面会结束还要对戏。”
　　“是，这次开机时间提前了，各项行程都很紧凑，”周君立没多想，点头，“没时间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嗯。”
　　周君立滑动着密密麻麻的行程表，“恋综导演昨晚给我发消息，说如果你和其他嘉宾单独出行，要用节目组给的摄像机录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俞昂滑动VX上的未读，基本上都是一些同行发来的问候，挨个简短回复后，整个页面就只剩下最底部“通讯录”上的小红点。
　　点进去，名称x，头像是一张海浪照片，再也没有更多信息。
　　但俞昂有一种直觉。
　　指腹悬在屏幕上方好一会儿，才轻点下了同意键。
　　然后合上手机，说道：“没有打算。”
　　周君立应道：“行。”
　　俞昂嘴唇轻抿，敛下眼尾，问：“疗养院有没有来过电话？”
　　周君立看向俞昂，下意识放低了音量，带着些许柔和道：“没有，有问题护士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吗？”
　　俞昂阖眼，“没事。”
　　车很快稳稳停下，俞昂下车后便戴上了墨镜。
　　进入会议室，剧组的重要人员都提前到了，正有说有笑着。
　　玻璃门被推开，所有人齐齐看过来。导演笑眯眯地起身，很是热情，“俞昂老师也提前到了，快来坐，我带你认识一下，我们的男二号，牧阳。”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几天前，俞昂还在照片上见到过他——Maxland队长sheep牧阳，俞昂脸上临摹的妆容，就是他的舞台照。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牧阳人长相乖巧，鹅蛋脸白白净净，个子也算不上高，但他的眼神中看不见澄澈，举手投足间都是入圈已久的老练，“你好，俞昂老师，接下来的三个月请多多关照。”
　　“你好。”
　　俞昂与他握手。
　　牧阳主动给俞昂拉开座椅，道：“俞昂老师在节目里用了我的妆容，我真的很荣幸，想着一定要亲自见您一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他说着场面话，试图与俞昂拉近关系，可他并没有直接坐在俞昂的身边，回到了桌对面的座位，能看出是懂得分寸的人。
　　在导演说明开机相关事宜时，周君立附在俞昂耳边小声道：“直到昨天，剧组原定的男二还不是牧阳，还是个拿过小奖的专业演员。来前剧组说可能有变动，我也没想是男二换了人。”
　　“你多注意，这个牧阳挺有手段的。”
　　俞昂轻点头当做回应，周君立又道：
　　“制片还说，《怦怦直跳》苏秀文那个位置本来是牧阳要上的，结果得罪了某个很有话语权的投资人，点名不要他，公司才让苏秀文顶了上去。”
　　“那个投资人挺年轻，还不到三十岁。一直对圈内潜规则嗤鼻，当着好多业内人的面对牧阳说了挺难听的话，他贼心不死，又打上了这部剧男二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和评论=3=


第13章 
　　“恋综的投资人？”
　　周君立道：“嗯，可能也在隔壁，我们都没见过。”
　　在其乐融融的说话背景中，俞昂能听到牧阳说话的嗓音，不高不低，时不时被剧组的人开玩笑，也会很顺利的接住。
　　Maxland偶像组合从出道开始就命运多舛，国内没有完善的偶像团体发展渠道，他们并不被看好。
　　被砍节目，代言被顶替，演出被剪都是常有的事，加上公司放养，导致他们很长时间都难以接到活动。
　　但想做音乐就需要钱，没钱就只能出来跑通告，作为队长的牧阳首当其冲。
　　Maxland能在国内成为最红的偶像组合大前辈，牧阳的功劳必不可少。
　　为了生存，为了梦想，有点有段又有什么问题。
　　俞昂摩挲着指尖，静了两秒道：“你说的投资人叫什么？”
　　“嗯？”
　　周君立没想到俞昂会关心这个，说道：“听说姓许，名字不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近两年才开始投资这行，很大手笔。这种人多半也就是来玩玩，图个新鲜，说不定哪个时候腻了，转行别处。很难摸清这种人在想什么，一天一变，所以见到了打个招呼就行，没必要整复杂的东西。”
　　周君立永远会站在俞昂的角度分析，他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有权利去拒绝一些不是特别必要的事情。
　　而且，相较于对方来说，俞昂的不稳定因素更加强烈。他只要能赚钱，什么脏活累活都能接，作为经纪人，她会尽力为他谋取前路，但作为相伴多年的姐姐，她不想再看他回到以前那个样子。
　　太狼狈了。
　　“知道了。”
　　俞昂听完，没多说什么。
　　他一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只是周君立没有注意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明显的烦闷。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餐厅。
　　偌大的包厢里围坐了一圈的人，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场面在那个穿着连帽卫衣的男人进来之后，气氛瞬间沉底，呼吸的空气都带着冰碴。
　　男人来时便神色不虞，招呼时带笑，可总让人感觉森然，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垂眸看手机也不说话，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多问。
　　这位许总出身豪门，放着家里的千万资产不要，年纪轻轻创了自己的公司，不过小几年间，发展得竟比母家的还要好。
　　投资一个综艺，挥挥手就能抵上一部大制作，圈内鲜少有人能这么大手笔，谁都想攀上这支高枝。
　　不少人主动搭话，对方虽不至视而不见，但也只是简明扼要的回答，并没有跟他们聊闲话的意思。
　　这时，《怦怦直跳》的导演推门进来，笑呵呵地说道：“抱歉啊各位，因为点事耽搁了，让大家久等。行，自罚三杯！”
　　全弘星喝完三杯，几句话就把气氛重新点燃，包厢很快就变得闹哄哄起来。他直接落座在了唯一的空座位，拍了下男人的肩膀，“许总，怎么不高兴呢？”
　　他看向许席林的手机，想到什么，笑着低声道：“我们牙老师还没加同意你的微信呢？”
　　“……”许席林关上手机，放在桌边，看他一眼，“全叔，你别乱猜。”
　　“哟，怎么连叔都叫上了。”全弘星呵一声，“我不提牙老师，您舍得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你在这儿话也不说，板着一张脸，把人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许席林无所谓道：“我就这么的长相，没办法。”
　　全弘星对他这幅样子十分了然，两人家里上上辈是世交。全家老来得独子，全弘星从小和许席林一块儿长大，算是半个竹马，只大了五岁，但按照辈分，许席林得叫他一生叔。
　　但许席林从小叛逆，不肯叫他叔，一旦叫了，准没好事。
　　全弘星点了一支烟，问他：“听说你回家一趟，把许家闹了个天翻地覆。”
　　许席林夺过他指间夹着的眼，掐灭，道：“瞎掰。别在我面前抽，受不了烟味。”
　　全弘星笑得无奈，“你是怕万一碰上牙老师，染上烟味儿会惹嫌吧。”
　　许席林啧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已经跟你爸妈说清楚了，恋综是我求着你拍的，你不知道会遇上前夫。”全弘星一扫笑意，认真起来，“投资也是，我怂恿的，你不知情。”
　　“你疯了？”许席林眉心紧皱，“他们会闹到你家去，你信不信。”
　　全弘星叹了口气，“我信，但都是事实，又没撒谎。”
　　许席林紧盯着他，嘴角抿成一条略微不悦的直线。
　　“行了，高兴点儿吧，”全弘星又重新挂上笑容，挑了挑眉，“牙老师他们剧组在隔壁定了包厢，不去见见？也好给我的节目花絮搞点素材不是？”
　　-
　　“俞老师，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开完会，俞昂去停车场拿外套，落后剧组一步。
　　转角就遇上了在电梯口等待的牧阳，不等俞昂问，他就主动说道：“刚才一直没找到和俞老师您单独说话的机会，就想等等您。”
　　跟在身后的周君立心说真是个够直接的小孩儿，官方地笑道：“牧先生有心了。”
　　牧阳轻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还希望我的冒昧没有让你们感到不适。”
　　“可以。”
　　俞昂从他脸上一掠而过，半垂着眸回答他的问题，摸出手机，点出了好友码。
　　牧阳没有着急扫，而是带着一种歉意的笑道：“嗯……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添加您的私人号码吗？”
　　“。”
　　空气凝固一瞬。
　　俞昂险些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但权衡过后他只是轻掀眼皮，语气比刚才更加涩冷，“这就是。”
　　牧阳神色如常，丝毫不觉哪里不妥，“好的。”
　　“滴”的一声，添加好友。
　　进入电梯。
　　空间变得更加狭小。
　　俞昂颔首在手机上点击同意添加，指尖缓慢地在键盘上挪动，修改备注。
　　“其实我有在追俞老师这次的综艺，”牧阳侧过头，不愿就此失去在电梯里与俞昂独处说话的机会，“真的很好看。”
　　俞昂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掀，没说话。
　　“那位许先生，您和他相处得还好么？”
　　适时，手机在俞昂掌心震动，如同心灵感应般，弹出新的消息，来自许席林。
　　俞昂轻抿了下唇，没有回复。
　　周君立在一旁皱起眉，心里的警铃叮叮作响。她一时没想到牧阳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怕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了什么。
　　“牧先生，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到周君立有些不耐的表情，牧阳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之前的接触感觉他不大好相处，想提醒俞老师多注意一下。”
　　“多谢提醒。”俞昂的嗓音没什么起伏，却染上不可辨驳的强势，“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楼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俞昂低头看手机，突然间，走在前面的牧阳脚步停住，迫使他抬起头，指尖动作微滞。
　　一瞬间，他对上那双粼粼的桃花眼，眼皮撑着慵懒的弧度，恹恹地看着他。在眨眼间，视线挪开，惊不起毫厘的波澜。
　　周君立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心下一跳，看向俞昂。
　　后者还是那张冷脸，没什么变化，甚至只是知晓来人是谁后，又垂眼去看手机，始终淡漠如水，像是偶然撞见许久未见的仇家一样，透着刻意而细微的视而不见。
　　她一时不知该放心还是担心。
　　“许总。”
　　牧阳笑着礼貌称呼。
　　许席林闭唇没做声，恰好走廊的包厢门口追上来一个带着醉意脸蛋通红的中年男人，对着许席林喜笑颜开，“许总，这么快就要走了啊？我送送您？”
　　“不用。”许席林说道：“我下楼拿东西。”
　　中年男人疑惑地挤了挤双下巴，“嗯……不是要走吗？又突然是要留下么？全导还说您不喜欢酒局，嗝，许总拿什么东西啊，我帮您去拿，您也免得跑一趟了。”
　　许席林：“……”
　　气氛突然变安静了。
　　俞昂全然置身事外，微微颔首后，从几人身边擦过，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周君立道：“这位先生，您还下楼吗？”
　　许席林：“不用了。”
　　没有人的电梯重新关闭，那个身影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直至被一扇门隔开视线。
　　许席林看了眼聊天框页面，没有回复。
　　他眉梢微抬，轻笑了声。
　　包厢门在背后彻底合上，里面的热闹和外面的安静简直像是两个世界。俞昂在哄闹声中落座，跟导演们敬酒。
　　间隙，周君立附在俞昂耳边道：“电梯外碰到的那个人，是许席林吧，你再怎么也该跟他打声招呼，好歹录同一个综艺，还有外人在，保不齐他们会多想。”
　　俞昂喝了一大口温水，冲淡口中的酒味，“忘了。”
　　“……”
　　周君立一阵无言，“别拿这种理由搪塞我，算了，下次注意。”
　　“嗯。”
　　桌边的手机震动，屏幕随之亮起。俞昂轻扫过一眼，看清了内容。
　　【x：牙老师，装不认识这种把戏，你还真是在行】
　　“不过刚才我听人叫他许总，他怎么会在……”周君立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他是恋综的投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第14章 
　　“俞昂，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才告诉了你许总的事，你应该也不知道。又投资又当嘉宾，他这是想干什么？”
　　周君立想了想，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看向俞昂，“不会是要……”
　　她话刚说到一半，制片就端着酒杯过来，坐在俞昂身边，“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呢？导演说吃完饭接着下一轮唱K，俞老师有没有兴趣？”
　　周君立朝俞昂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拒绝。
　　每次剧组开机前，总免不了这样的聚会，目的就是拉近演员和剧组之前的关系，也算是提前开始磨合。
　　刚进入演艺圈那会儿，俞昂还是个小透明，生怕得罪剧组，每次大大小小的聚会从不会缺席，喝酒也不敢含糊，甚至还会兼揽剧组打杂的身份，为的就是刷好感。
　　满身疲惫和酒气回家是常有的事。
　　这么些年过去，俞昂早已习惯。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可以不用喝酒到烂醉。
　　曾经喝得不省人事也有人贴身照顾，现在没有这样的人了，同时，他也不需要那样的照顾了。
　　俞昂掀起浅笑，“好。”
　　-
　　唱K厅里五彩斑斓的灯在头顶晃动，照射出漂浮在污浊空气中的颗粒，反着白色的光。
　　耳边充斥着话筒里五音不全的吼音，还夹杂着其他人扯得极高的嗓音，鼻腔里沾满了厅里不知哪里来的劣质香薰的气味，更显乌烟瘴气。
　　一开始只有新剧剧组的主要人员，没想在大厅正好遇上隔壁《怦怦直跳》的各位负责人，一见面都是老熟人，索性凑在一起，图个热闹。
　　比原定的人多了一倍，整个厅里显得格外拥挤。
　　看了一圈，唯独没见到许席林的影子。
　　他从来对这种昏沉的场合嗤之以鼻，来了才是不正常。
　　有钱有地位，很多时候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愿。
　　俞昂终于撑不下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即便对方忙着PK骰子没有听见——出去透口气。
　　直到到达前厅的位置，才总算彻底脱离了那些不太入耳的声音。
　　俞昂揉着额角，给郑勋去了一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挂断点头，他仰头靠在椅背，呼吸逐渐变缓。
　　刚陷入假寐不过几分钟，随着脚步声靠近的，还有一个在安静空旷的前厅里略显脆响的嗓音。
　　“俞昂老师？”
　　俞昂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得更狠了，睁开眼，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冲俞昂扯出笑脸，径直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面庞通红，身上沾染着浓厚的酒气。
　　俞昂今天第一次见这人，据说《怦怦直跳》的投资人之一。
　　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追出来，还是礼貌地招呼了一声，“余总。”
　　随后，他起身，想要走。
　　余总一脚挡住他的去路，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圆头胖脸的模样，眼睛彻底笑成一条狭窄的缝隙，要他重新坐下。
　　“俞昂老师，我们谈谈嘛。”
　　这人满脸都写着不怀好意，俞昂眉心轻拢，没等他做出决定，不设防地被这人拉住手腕，倒坐在皮质沙发上。
　　俞昂倏地挣脱开，含怒看着男人，“别动手动脚。”
　　余总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语速也因为酒精变慢，凑过脑袋仔细打量俞昂，“美得确实很有味道，眼神也够劲，难怪资源好得不得了。”
　　“不过你真的喜欢男人，还是为了节目效果？”
　　俞昂眼睫敛下，一把拍开对方要伸过来的手。他毕竟是投资人，俞昂怎么也不好得罪得太明显，只是没做声。
　　男人用另一只手摸着被打的地方，笑得更开怀了，“脾气这么大呢，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敢对你有兴趣。我就是想问问，那个苏、苏秀文是你公司的？长得蛮可爱的哈。”
　　“你做一次好人，把小苏引荐给我？”男人油腻道：“我刚投资了一部网剧，他才刚毕业没什么资源，我可以帮他一把，够厚道吧。”
　　这种满脑子歪念头的人在圈内多得数不胜数，俞昂重新起身，垂眼睨着他，冷声道：“公司有规划，不劳您操心。”
　　“哎呀，公司是公司，我是我，谁会嫌资源多呀。”男人也摇摇晃晃地撑着桌子站起来，个子矮，只能仰头看俞昂，露出脖子上深厚的颈纹，“你想想，你刚出道那会儿长那么好看，不也求不来资源？”
　　“。”
　　“你早期要不是攀上一个有钱的金主，跟人结婚，能剧本不断？不是非科班的，家里情况困难，还欠了一屁股债，要说只凭运气拿到那么多配角剧本，我可不信。对了，你母亲不还是个……”
　　“闭嘴。”
　　余总一顿，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俞昂眼睫轻颤着，眼底的愤怒已经到达临界点，整个胸膛像是被无数蚂蚁啃食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战栗感，直到麻痹到他的大脑神经。
　　“我让你……”
　　他瞳孔倏地紧缩，嘴唇微张，话还未说完，被一个宽厚的背影横插进来，截断了他的思路。
　　带来一股与此地截然不同的香味，淡雅的幽香，像花又像水果，让俞昂彻底回神。
　　许席林压着嗓音在胖男人耳边勾起冷笑，“余总，您舌头都捋不直了，怎么还在到处施展您那无用的本领？”
　　余总笑容渐渐僵住，拍了拍耳朵，“您说什么，太吵了有些听不清。”
　　“听不清？”许席林挺直腰背，双手插在大衣衣兜里，整个人透着懒散劲，冷笑道：“你的老婆孩子总听得清，试试？”
　　一听这话，余总脸色突变，尴尬地咳了几声，立马不装了，弓腰求饶道：“哎呀，我喝醉啦，说了些胡话，许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见许席林不搭腔，他又转向俞昂，道歉道：“刚才是我冒犯了俞老师，是我糊涂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不等他说完，俞昂转身出了大厅。
　　他的情绪并没有因为那句道歉而缓解，反而在许席林出现的那一刻，愈演愈烈。
　　深夜的冷风从脸上刮过，钻进衣领的空隙，细细卷走俞昂的体温。
　　没一会儿，许席林也走出来，打着电话，瞥到俞昂的身影后，提步悠悠靠近。
　　“是，晚上十二点，上流酒店3806号房。”
　　“……”
　　“嗯，我亲耳听见。”
　　“……”
　　“是。”
　　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是个男声。俞昂隔远一步，别开头，并不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然而对话简洁，很快就没了声音。
　　“牙老师，不冷吗？”
　　俞昂低垂着眼睫，被冷风一吹，他其实已经清醒了大半，浑杂纠缠的神经已经解开，人也轻盈了许多。
　　他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刚才，谢谢。”
　　许席林说：“他干坏事太多，为民除害而已。”
　　“？”
　　许席林看向他，“你不是听见了？那个房间号，就是他聚众卖y的老家。”
　　俞昂怔愣一瞬，“你刚才是在报警？”
　　“当然。”许席林双眸微眯，从俞昂脸上的细微表情中，察觉出什么来，低低轻笑着，肩膀微颤，“牙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俞昂避开他的视线，“没想。”
　　“我在你心里再如何，也不至于当着人面干这种事。”
　　“。”
　　登时，俞昂的手机响起。
　　刚按下接通键，郑勋着急忙慌的嗓音从听筒清晰传来。
　　“哥，你先别出来！我看到狗仔了，还不止一个！”
　　“……”
　　“我靠，他看到我的车了，钛合金狗眼还挺灵光。等我啊哥，我先把他们甩开了再来接你，没给你打电话绝不要出来昂！！”
　　“……”
　　电话来得急，挂断得也急。
　　俞昂一句知道了彻底淹没在电话那头的急转弯的摩擦声中，能非常直观地感受到那边的形势严峻。
　　他收起手机，抬起下颚的刹那，手腕被一个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袖包裹住。
　　“我看到狗仔了，跟我来。”
　　一道拉扯的力度带起俞昂的脚步，两人快步回到大厅，穿过两条走廊，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一辆灰黑色的车灯快速闪了闪，俞昂被塞进副驾驶。许席林也大跨步绕过车头，同样坐进了驾驶位。
　　五秒后，车内的灯熄灭。
　　车内只剩下从外照进来的浅浅光线和两人略微沉重的呼吸声，迅速侵占了整个车内狭小的空间。
　　时间的流动变慢，像是过去了许久，车头前的过道经过一辆黑色的车，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戴墨镜和口罩的男人，车窗半开着，是狗仔。
　　狗仔没注意到的事，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他想要寻找的主人公已经开着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俞昂给郑勋拨去电话，“你不用来接我，我已经离开了。”
　　“呼——那太好了，这狗鼻子灵敏得很，知道我在绕他们，没几分钟就走了，”郑勋说道：“哥你搭的谁的车啊，安全吗？”
　　身旁的人似乎听到电话里的质疑，传来一声短而轻的哂笑。
　　“……”
　　俞昂说道：“安全。”
　　“是剧组的人？只要别被拍到就好，不然他们肯定要拿你上次的热搜说事，”郑勋松了口气，“对了，哥你今晚先别回家！周姐去了一趟，说楼下也蹲了人，看看你去哪儿凑合凑合，我明天去接你。”
　　俞昂唇角微抿，“我住酒店。”
　　“行，那哥你……”
　　“后面有车跟着，”许席林忽的打断，掀起眼皮朝后视镜看去，沉声开口道：“坐稳。”
　　油门的嗡嗡声逐渐变大，俞昂的身体被惯性支配着往后仰。黑色的科尼塞克在马路上极速穿梭，周边的建筑变成一片发光的难以捕捉的残影。
　　俞昂一手紧抓着安全带，整个背部都绷紧，目不转睛地盯着挡风玻璃前方。
　　他脑中浮现起十年前的血腥场面，心跳猛地快了几拍，胃里一阵翻腾。
　　“哥，你们被狗仔追上了？”郑勋着急起来，“要不你还是别去酒店了，你们两人单独去酒店，又得被他们抓到话说了……”
　　俞昂被车身晃得眩晕，根本无暇顾及郑勋，挂断了电话，“等会说。”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抑制住犯恶心的感觉。他没有办法闭上眼睛，视线一旦被剥夺，感官就会无限放大，好似在亲身经历那件祸事。
　　“不舒服？”
　　一道沉稳而醇厚的嗓音压低，像是在安抚般。随之，车速也开始减慢。
　　俞昂喉结滚动吞咽，“没事。”
　　许席林偏头看他，眉心轻蹙，而后又松开看向前方，“那就行，人已经甩掉了，不过牙老师今晚可能得在我家将就一晚。”
　　俞昂缓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车甩掉身后的狗仔后，已经开进一处私人宅地。
　　那是俞昂五年前无比熟悉的建筑——许席林的家。


第15章 
　　从前也遇到过许多次被狗仔追着满街跑的情况，一般都分成两辆车，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偶尔碰上甩不掉的，在郑勋没有女朋友之前，俞昂会去他家留宿一晚，后来卖掉旧房，换了新房，安心了不到一年，再一次不小心暴露了住址。
　　被蹲守拍照是几乎每个艺人都会经历的事，但那些人捕风捉影，通常添油加醋的发布，经纪人周姐劝他能躲则躲。
　　眼下俞昂因为离婚事件，在网络上风头正盛，难以想象他们会怎么编排。
　　如果今天没有上许席林的车，俞昂确实会去酒店。
　　安全、有效、快捷。
　　在唱K厅外的时候，俞昂不确定狗仔有没有拍到他们，而且既然被追上了，两人孤男寡男再去酒店，那就真的有口难辩，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
　　曝光后，对素人许席林不好，对节目组也不好。
　　千想万想，俞昂没想到会来许席林家。
　　发现时，已经晚了。
　　洗完澡出来，俞昂身上的衣服是许席林的尺寸，在他身上显得松垮空荡，还有一些莫名的别扭。
　　他转移注意力随意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陈设和装潢还是没怎么变。
　　犹记起领证的那天，是俞昂搬过来住的第一晚，他失眠得彻底。
　　住习惯了小房子，空间突然变大，便生出一种空幽的恐惧，缺少了被墙壁包围的安全感。
　　那晚他想了很多，发现他的恐惧来源不止是因为环境的变化，他从未婚到已婚的身份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搬家，陡然换了环境。
　　变故一下来得太快太密，他确实很难适应。
　　再往前推半年，俞昂从未动过要结婚的念头。
　　从父母婚姻中学到的，只有痛苦、累赘、骇惧这些负面感受。
　　不排除有些人的婚后是幸福的，但他绝不相信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
　　加上他自身的身体原因，这么多年来仍旧是他的负担。
　　他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很多，始终没有办法找到一个能感到慰藉的时刻。
　　许席林被他的动静吵醒，即使被逼着在家里的公司忙了整天，连领证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他还是睁开眼，手脚温柔地把俞昂连带着被子一起裹进怀里。
　　他的声音沙哑低闷，“宝宝，有心事吗？”
　　“没有。”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俞昂道：“你会做？”
　　“不会，”许席林鼻尖抵在俞昂的后颈处，笑时呼出的气落在皮肤上痒痒的，“我学东西得快，你不用心疼我。”
　　俞昂也轻笑道：“你想多了。”
　　“你是不是后悔了？”许席林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下又一下的吻在俞昂的后颈和肩膀，嗓音低到像是在自顾自地嘟囔，“领完证回来俞宝就魂不守舍的，我有点害怕。”
　　俞昂刚要说你害怕什么，就听许席林哼了一声，有些傲娇道：“你再忍忍，忍到明天早上，睁眼看到是我，或许就不后悔了，变得更加爱我。”
　　俞昂心里蔓起丝丝密密的闷痛，转过身，和许席林面对面侧躺着。那双桃花眼在黑暗中闪着粼粼的光，眼底只有俞昂一个人，就已经满满当当。
　　“我们做吧。”
　　俞昂说道。
　　-
　　电话再度响起，截断了俞昂的思绪。
　　是周君立。
　　“安顿好了吗？”周君立问。
　　“嗯。”
　　周君立又道：“好。郑勋说你被追了，没去酒店，是跟谁在一起吗？”
　　“……”
　　这时，许席林从另一个洗手间里款步走出来。
　　也许是习惯了家里没人，衣袍穿得很随意。腰带松松垮垮地交叉，从脖颈到腹部露出一道不宽不窄地肌肤，灯光打在上面，还能看到皮肤上的肌肉起伏线。
　　俞昂下意识控制眼神没往下看，有一种窥看别人隐私的怪异感。
　　许席林五指插入湿法间搓磨几下，甩出一部分水分。仿若感受到一抹视线，顶眸朝俞昂这边看过来。
　　停滞一瞬，然后挑唇动了动眉，携着一股痞气。
　　俞昂轻描淡写地收回目光，背过许席林，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回答道：“碰巧遇上了许总。”
　　登时，电话那头静了下来。良久，周君立才出声道：“所以，你现在是在他家吗？”
　　“嗯。”
　　周君立问：“有没有被拍到？”
　　“不确定。”俞昂说道：“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了。”
　　“我明白了。”周君立安抚道：“我去打听打听，据我所知，这次还有奔着牧阳来的，似乎是有人想扒他的黑料，也牵连到了你。”
　　俞昂应道：“知道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周君立停了下，又继续道：“你现在和许总是什么情况？”
　　“嗯？”
　　周君立想了想，道：“如果你有复合的打算，有些舆论就不用掐得太死，你知道的。”
　　“没有。”
　　俞昂半阖着眼眸，“不会复合。”
　　电话挂断后，俞昂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只听一阵忽轻忽重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许席林道：“电话打完了？”
　　“嗯。”
　　俞昂收起手机，“今晚谢谢。”
　　“知道你今晚会住在前夫家，”许席林一手撑在椅背上，侧仰头垂眸看着俞昂，“经纪人应该很着急吧。”
　　“她有经验。”俞昂的脸色不显情绪，声音浅淡，“五年前的前夫，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
　　许席林笑意收敛，咬了咬牙，腮帮处微不可查地一动，“有经验，难不成，牙老师这五年谈过不少？”
　　“无可奉告。”
　　俞昂道。
　　许席林颔首冷笑一声，“看来，你精神好了不少，说话都有力气了，还以为会被我的车技折服晕倒。”
　　“……？”
　　“困了，”许席林浅浅打了个哈欠，转了转脖子，“客房需要我带你去吗？”
　　俞昂道：“……不用。”
　　许席林像是反驳俞昂噎他的话，戏谑道：“即使隔了五年，你现在就算是客人，对这里应该还是很熟悉，确实不用。”
　　“。”
　　俞昂淡淡地掠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道：“那劳烦许先生，对客人没有隐私感，是不礼貌的。”
　　说罢，只留给许席林一个背影，进客房关上了门。
　　许席林顺着他的眼神往领口处看，一片沟壑起伏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习惯了一个人住，一时也没注意什么时候敞开这么大。
　　他抬手合上，用包裹住裸/露的地方，哑声低低笑了。
　　“又不是没看过。”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席林：就要给老婆看！就要就要！[抓狂.jpg]
　　俞昂缓缓闭上双眼……


第16章 
　　第二天，俞昂醒得很早，但房里已经没有人了。之后的几天，直到第二期节目录制前，他也没再见到许席林。
　　《怦怦直跳》第一期录播在周日晚八点准时在全网播出，一共一个半小时，录制了所有嘉宾在直播时间外的相处。
　　播出后的十分钟，大眼上相关话题的讨论度不断攀升。
　　【原来直播下许牙也会这样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尬尬的orz】
　　【看到嘉宾们在房间里的互动，车寒那组基本零交流，夏秀那组虽然热闹，但感觉一丁点都没在培养感情的啊喂！夏胜不是对秀文有好感的……？这样对比下来，还是许牙更舒服，就是许哥哥的单箭头看得心疼QAQ】
　　【上面的+1，牙牙对谁都不感兴趣的感觉，但是吧，他就只对许哥哥的各种挑逗有反应，其他人跟他说话都好官方的】
　　【看到最后，车寒竟然坦白不喜欢对方？？？！！……夏秀这组临近结束还吵架了，那下周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要换房间了……补充一句：目前还真是许牙最稳定】
　　【别吓我啊啊啊啊姐妹，我已经打算死磕在许牙身上了，不在一个房间感觉很难擦出火花啊啊啊x1w】
　　【我发现某顶流的粉丝真的很爱给蒸煮找借口，什么不感兴趣，天生冷脸，慢热，性冷淡都搞出来了，承认他爱耍大牌很难吗？】
　　【顶流的粉丝都是洗衣机，一副跪舔样，真是粉随正主】
　　【hh我笑了，上面说某顶流只对许哥哥有反应的，不就是因为哥哥最有钱吗？找金主就找金主，别扯清冷人设，真是又当又立】
　　【顶流还蹭我团的热度，那么多张照片偏偏就要选团内流量sheep的，败好感】
　　【黑粉现在又开始装唯粉？许哥有你们这样的粉丝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这辈子有你们来给他招黑。之前拉踩我牙儿子没搭理你们，现在又开始？真是土狗打饱嗝，shi吃多了】
　　【搞清楚，是许哥一直单箭头我儿子，别瞎几把扣shi盆子，我牙儿子不需要舔谁，照样是顶流，别酸】
　　【谁蹭谁？我说某糊团别太离谱，你团新歌写了吗？队友还在划水吗？谈恋爱的那位分手了吗？还在骗粉丝礼物吗？】
　　……
　　当晚，#俞昂 sheep#突然空降热搜，后面紧跟着一个“沸”字。
　　当周君立把这条热搜给俞昂本人看的时候，俞昂也全然没想到会和牧阳扯上关系。
　　周君立又解释道：“这波账号是突然出现的，且发言非常有规律，大概率是牧阳那边的操作。有新歌又有新剧，是想趁机捞把热度的。”
　　郑勋也在一旁义愤填膺地附和，手指还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出脆响，“太离谱了，不就化了一个妆，还是节目组选的，关我哥什么事儿啊，太气人了，我要骂回去。”
　　“他自己就是个资源咖，还好意思说我哥蹭热度？！”郑勋越说越激动，“想当年我哥刚出道那会儿，他还在跟人玩过家家呢！一句话就把我哥八年的努力全都否定掉了，要我哥真想找金主，还轮得到他在这儿撒野？！”
　　“呵，你不知道吧，你家的舔着脸想巴结的人还是我哥看都不看一眼的前夫！呸！”
　　倏地。
　　郑勋打字的手停下，感觉屋内的温度骤降。
　　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发出空瓢的声响。他吃痛地捂住后脑勺，转头看向瞪着他的周君立，更心虚了。
　　郑勋皱起鼻子，完全没了刚才骂人的气势，“对不起啊哥，我刚才急了，没管住嘴……”
　　俞昂从大眼的评论区中缓缓掀起眼皮，神色自若地合上平板，递还给周君立。
　　接而又拿起手边的剧本继续着看起来，良久才开口，那毫无感情起伏的嗓音让人根本摸不透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我对他是什么态度？”
　　郑勋懵了下，和周君立对视一眼，“啥？”
　　俞昂扫他一眼，细长的手指从剧本侧面刮过，翻到另一页，又垂下眸子继续看。
　　郑勋反应过来，乖巧地坐端正，“哥对许总吗？说不上来，像又不像陌生人的。以我这些年对哥的了解，要不是知道许总是哥的前夫，我根本不会想到你们会在一起。”
　　“嗯……也不是不合适吧，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郑勋摩挲下颚，“那种感觉又说不上来……”
　　俞昂说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
　　“我会因为他生气。”
　　词条的热度仅维持了一个晚上，很快，《怦怦直跳》第二期直播拉开序幕。
　　《怦怦直跳》第二期录制地点设置在他省的海边，起始点在江城的机场，所有嘉宾同一天在恋爱小屋汇合。
　　海边的气温偏高一些，空气潮润，阳光烘干水分后，变得更加燥热。
　　俞昂是个怕热的人，下飞机后还有些许的不适应。他脸部裹得严实，连呼吸都变热，打在脸颊上，有些滚烫。
　　可即便这样，一出航站楼，还是被眼尖的粉丝们迅速围了起来。
　　“我的妈，好多人啊。”
　　郑勋嘟囔了一句，挡在他身前，不停大声说着让一让，依旧被粉丝们的热情环绕到寸步难行。
　　俞昂边打招呼，边给粉丝们签名，各种激动的呼声和对话声致使周遭的空气更加不流畅。
　　没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背上的衣料也被汗水微微浸湿。
　　“牙老师？”
　　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中，不知为何，这声不高不低地尾音轻轻上扬的沉音还是准确无误地撞进了他的耳朵。
　　俞昂脚步顿住，抬起帽檐，墨镜下那双狐狸眼轻佻，在攘攘人群中寻到了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
　　显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空降身边的许席林。出众的身高和身材比例，很难让人忽视。
　　除此外，还有穿着的西装。
　　颜色是最普遍的黑色外套裤子配白色衬衫，但领带采用了不一样的条纹深墨蓝，在寻常中多了亮点。
　　最外面披了一件黑色薄大衣，衬得他肩宽颈长，长腿裹在恰好合身的黑裤中，笔直而长。
　　锃亮的皮鞋在地砖上踏得哒哒作响，在嘈杂的环境中，依旧能感觉出那缓而悠闲的步调。
　　围成圆圈的粉丝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有那么一瞬间，连空气都寂静了几分。众多新奇又惊羡的眼光来回落在俞昂和许席林身上，竟不知道该看谁。
　　顷刻间，又重新沸腾起来，如滴水入滚油般，尖叫着两人的名字。
　　脚步停下，许席林摘下墨镜。
　　他的头发梳成三七背头，抹了少许发蜡，英眉轻挑，那双桃花眼黑白分明却又情绪粼粼，看谁都像是风情翩翩。
　　“真巧。”
　　许席林递过一瓶冰水，瓶面上冒了水珠，些许顺着指间落下，浸湿了他的掌心，含笑道：“牙老师，要吗？”
　　许席林也是刚下飞机，两人应该是同一趟，在飞机上竟也没察觉。
　　俞昂愣了一下，接过水，“谢谢。”
　　扭瓶盖时，他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松了，像是被人提前打开准备好的。他仰头喝了一口，沁人的凉爽从舌尖流入喉部，在落到胃里，迅速驱散了有些燥热的体温。
　　许席林与他并肩走着，忽的弯腰，贴近俞昂，两人的肩膀随着步调有频率的摩擦。
　　他低声道：“你说什么，太吵了没听清。”
　　“？”
　　一张侧脸靠近，英挺的鼻梁近在眼前，近到俞昂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但粉丝们更热烈的尖叫声震耳欲聋，瞬间打散了俞昂的思绪。
　　然而许席林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
　　俞昂稍稍抬高嗓音，如清晨的湖水般澄净寒冽，“我问，你要一起去小屋吗？”
　　许席林站直，唇角弯起，“既然牙老师邀请我同车了，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
　　“许牙赛高！！！！”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喊道。
　　“许牙全世界最配！！”
　　“牙牙不要拒绝哥哥啊，不然哥哥会变成伤心小狗！！”
　　“许哥哥加把劲啊，我们后半生的糖就交给你来撒了！”
　　“……”
　　车门关上后，粉丝们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许席林不再忍着，憋闷已久的笑声松懈下来，道：“没想到，牙老师的粉丝这么有趣。”
　　“……”
　　话音刚落，郑勋放好行李箱，坐进了副驾驶。这才扭头朝许席林颔首打招呼，“你好许总，刚才人太多了，就没跟您介绍自己，我是俞昂哥的助理，郑勋。”
　　许席林的视线从窗外挪过，看向郑勋轻点头，“你好。”
　　“果然，您本人比镜头里看起来帅很多呢。”郑勋照例夸道，夸完后又后知后觉地看了眼俞昂的脸色。
　　俞昂看着车窗外，似乎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
　　“是吗？”许席林道：“不过也没用。”
　　郑勋不解：“什么？”
　　许席林低低的沉吟一声，道：“再帅，牙老师也没多看我一眼。”
　　俞昂：“……”
　　郑勋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没接话，怕说错什么，只是又偷瞄了俞昂一眼。
　　后者已经阖上双眸，枕在椅背上假寐，仿若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席林：汪汪！（译：我承认我就是老婆的小狗）
　　俞昂：抱歉，我只养猫。
　　感谢追文和留言的宝们！


第17章 
　　半小时后。
　　车停在了恋爱小屋的院子外。
　　和第一期的小别墅不同，这次的小屋是木制房，外有一个种满花草植被的花园，进入大门的小路由小石板拼成，院子角落还有一个白色的秋千藤椅，漂亮又有意境。
　　院子外，还有一块方形的泥地，里面的土很久没翻过了，蔬菜因为没人打理而变得枯黄，与繁荣茂盛的花园形成鲜明对比。
　　刚踏进花园的竹编栅栏，四位嘉宾已经到了，正坐在花园里的小竹亭里聊天。
　　一见他们来，全都起身迎过来打招呼，其中不乏对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惊奇。
　　苏秀文帮俞昂推着行李，问道：“牙牙前辈怎么和席林哥一起来的呀？”
　　俞昂：“碰巧，机场遇见了。”
　　“哦，这样啊。” 苏秀文没有丝毫多想，又转身和郑勋打招呼，“郑勋哥，好久都没看到过你啦，又变帅了哦。”
　　郑勋哈哈笑起来，抓了抓头发，“我就说最近怎么不对劲，原来是变帅了。”
　　苏秀文作为“插班生”，在录制前一天，公司才得知他替补了空位，已经来不及多宣传，只好选择让前辈俞昂多带带。
　　周君立没有一口答应，只说先见见苏秀文再谈。郑勋也跟着去了，原本还在唾公司又吸血，谁知一见这小孩儿，三言两语就对了频道，嘴甜不做作，实在讨喜。
　　周君立虽没发表意见，但还是看得出苏秀文的真诚，不然也不会肯把他交给俞昂。
　　郑勋也问过原因，周君立只说俞昂太静了，有人在耳边吵吵闹闹也好。
　　郑勋心里清楚，俞昂不止是静，他骨子里藏着不轻易让人察觉的丧。原生家庭带来的童年对已成年的他的影响是致命的，郑勋无法感同身受，但在俞昂病情发作时的模样，他看着也心疼。
　　不可否认，俞昂是需要治愈。
　　但郑勋和周君立的想法不同，那位许总，对俞昂的重要性可能远比包里的药瓶罐子更加重要。
　　两人说说笑笑，俞昂只是看他们一眼，没有加入。抬腿跨过门槛时，手里的行李箱一轻，措不及防地脱离了他的掌心。
　　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背影。
　　“他说他是席林哥的助理，来送东西的。”车容凯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又是扫地又是泡茶，挺奇怪的。”
　　这次的拍摄地较远，大家都带了经纪人，但都在忙自己的事，哪还有心思照顾别人。
　　说话间，那个男人又转回来，脸上带着笑容，“俞昂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俞昂看他，“没有，谢谢。”
　　“不用客气，我是许总的助理，有什么事尽管说就好。”男人又道。
　　说着，他的视线越过俞昂，笑容逐渐收敛，表情变得严肃，然后点头道：“许总。”
　　许席林半阖着眼皮，看他。
　　男人走近道：“许总，窦秘书临时有事不能来，就请我帮您把给大家购买的礼物送来了。听他说您要自己坐一趟迟些的航班不让人跟着，我还疑惑为什么呢，结果……”
　　说着，他余光又看了俞昂一眼。
　　“有事？”许席林冷笑一声，“有什么事？”
　　男人面不改色道：“公司的事，他没有具体告知。”
　　许席林又问：“窦七和你素来不对付，他凭什么让你帮忙？”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男人犹豫了一下，道：“也许窦秘书找不到其他的人帮忙。”
　　许席林脸色愈加难看，可对面的男人仿佛看不见一般，依旧沉着，像是训练有素地面瘫士兵。
　　许席林嗤声道：“你还真是许冠的狗。”
　　房间内。
　　苏秀文带着郑勋和参观房间去了，其他人都在忙着直播前的准备，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只剩下三人。
　　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外面人的对话，只是能最直观的用眼睛看到，许席林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他这幅模样说是在生气不太准确，像是极力压制住内心想要反抗的冲动因子，从而伪装出的坦然和镇定。
　　可他本身不是一个能够忍耐的人。
　　他轻蹙的眉头松开，眼神里出现污浊的情绪，渐渐收起唇角而掀起眼皮，盯着眼前的男人时，透出阴鸷的气息逐步逼退始终颔首，看似始终保持尊重的对方。
　　直至导演全弘星出手阻拦，挡在两人中间，许席林才找回了那股懒散劲。
　　“俞老师，你跟那个助理之前认识吗？”车容凯问道。
　　俞昂道：“不认识，怎么了？”
　　车容凯看了眼摄像头的方向，然后压低声音道：“他在我们所有人里，只叫出了你的名字。”
　　俞昂愣了下。
　　其实他很敏锐的感觉到，这个所谓“助理”的人不是很对劲。
　　他记得许席林不喜欢身边跟着下属，唯一存在的是从他在家里的公司当经理开始结识的秘书，其余的人仅会在公司联系工作，绝不允许掺杂其他。
　　俞昂能肯定的是，在五年前，他没有看到过这位“助理”。
　　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底滋生。
　　这时，朱寒捏着嗓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万一，万一只是因为俞昂前辈的名气呢。”
　　车容凯轻点头，“也有点道理。”
　　俞昂轻抿唇，倒真的但愿如此。
　　“他不是你爸身边的人嘛？”
　　全弘星对许席林说道。
　　“嗯。”
　　号称助理的男人已经走远，回到了自己的车里。车窗并不隔光，他上了车后就拨通了电话，时不时往许席林的方向看一眼，不难猜到他是在汇报消息。
　　全弘星也觉得烦躁，这人来了怎么也撵不走，没有达成目的决不罢休，仗着这里人多，表面功夫做得足，对全弘星也是恭恭敬敬的，怕遭人议论，也不好直接开骂。
　　许席林冷恹恹地转着手机，那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迟迟没有拨出去，直至车里的男人挂断电话，开车离开后，他才收回视线。
　　全弘星见他这样子，有些意外道：“没看出来，这么沉得住气啊。你谈恋爱那会儿，容不得你爸妈沾染男朋友半分，听到点小道消息连回家都等不及，一个电话就把你爸给唬住了。”
　　许席林眼尾扫向他，嗓音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怒意，“没意义。”
　　“哟，我们家席林成熟了。”全弘星玩笑道：“不愧是快三十的人了，岁数也算没白长。那人特意来找咱们牙老师的吧，你打算怎么办？”
　　许席林冷恹恹地掀了掀眼皮，道：“不怎么办。”
　　“嗯？”
　　“他现在，”许席林低嘲道：“大概不需要我撑腰也能做得很好。”
　　全弘星彻底愣住哑言。
　　许席林冷脸拍开肩膀上的手，起身离开。
　　全弘星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叹了句，“哎，为了那一个人吃多少苦头，还是不长记性，爱情啊爱情——真是让人迷失自我的东西啊。”
　　-
　　一切准备就绪，《怦怦直跳》第二期直播开始了。
　　六位嘉宾集中在花园，挨个对着镜头打招呼。
　　【夏秀这两人一个坐在坐左边一个在最右边，一看就私底下没联系过的（确信）】
　　【牙牙今天依旧好美呜呜呜，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被牙牙的美貌给击倒啊[害羞的哭泣]】
　　【大家没有录节目的时候，有偷偷约会吗！！】
　　【快点！公开！上周的！心动结果！】
　　【是不是要重新分配房间啊？许牙请锁死[祈祷.jpg]】
　　【看到牙秀关系这么好，我就会想起秀在录播里说想换房间的事情，我的许牙cp是不是要分开了，我好难过】
　　【上面的，我感觉牙牙不会同意诶，他一向很尊重别人的，换房间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许哥哥不想换的话，就肯定不会换啦！（如果许哥哥同意的话当我没说T-T）】
　　……
　　“看来观众们都很期待上周的心动结果呢。”导演全弘星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道：“不过在公布结果前，先让我讲解一下这次的规则。”
　　“通过《怦怦直跳》节目组发布的征集令，按照和观众的约定，我们将采取点赞量最高投稿当做本次分配房间的规则—— 根据各位嘉宾的心动选择，如果互相成功达成双箭头，直接分配到同一间房，如果没有达成双箭头，则可自行在未完成分配中的嘉宾中选择自己心仪的室友。”
　　“大家对规则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规则好耶！！！】
　　【再次祈祷许牙互选[祈祷.jpg]】
　　【感觉节目组被上一期的约会意外给整怕了，这次很尊重嘉宾的意见嘛哈哈哈哈】
　　嘉宾们自然没有疑问，紧接着直播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小方框，框内是六位嘉宾的姓名。
　　节目组为了让嘉宾和观众一样保持期待感，特意把上周心动选择时发送给心动对象的短讯延到了今天。
　　所以，除了导演组，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好的，现在请六位嘉宾拿出节目组准备好的手机查看讯息，”全弘星按下计时器，说道：“计时五分钟的时间。”
　　解锁手机，俞昂点开页面上一个粉色标志的小众软件。里面可以发送和接收好友或是陌生人的信息，发送者还可自行选择匿名或是公开身份。
　　但按照规则，所有嘉宾都只能选择匿名方式。
　　不多时，俞昂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信息传来。
　　点开。
　　——下周就由我来给你做饭吃吧！只要你不嫌弃的话。还有，蟹蟹你的照顾喔~
　　刚读完，手机紧接着又连续震动了两下，俞昂一一点开来看。
　　——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你一起读完剩下的剧本。
　　——你笑起来时最好看。
　　在看到前完前两条，其实很容易猜到发送者的身份。
　　在看到最后一条简短的讯息，俞昂很轻地眨了下眼，指腹轻轻上下摩挲着手机边缘，然后翻过，把屏幕盖在了大腿上。
　　【这也太好猜了吧，牙牙肯定知道谁是许哥哥！！】
　　【他在前两条长的停留了五秒，最后一条最短的讯息上停留了八秒！！我磕到了！！！！】
　　【没想到许哥哥看起来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但发起短讯来还蛮温柔的，简直夸到了我的心坎上呜呜呜】
　　【真的对细心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啊，老粉才知道我们牙牙真的很不爱笑啊，笑起来明明很好看的QAQ】
　　另一边。
　　“嗡嗡”震动。
　　许席林点开来信，手指动作间，唇角逐渐显现出笑意来，即使短暂，依旧被镜头敏锐捕捉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今天的出行很愉快。
　　紧接着他还收到了另一条短讯，他也只是礼貌性地看了内容，然后手机界面始终停留在这一句话上。
　　镜头拉近后，所有观众看得一清二楚，一连串的“啊啊啊啊”“磕死我了”“鲨了我给小情侣助兴”等内容瞬间席卷整个弹幕条。
　　在大家查看心动讯息时，直播间的心动结果随着镜头的转换，拉出了一个个箭头。
　　时间一到，完成了公布。
　　结果如下：
　　许席林和俞昂互选成功；
　　车容凯、苏秀文心动对象为俞昂；
　　朱寒的心动对象为许席林；
　　夏胜的心动对象为苏秀文。
　　最终结果显示：只有许席林和俞昂完成了双箭头，其他四位嘉宾则需要商量后选择室友。
　　【我的许牙！！！！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事实证明专一是有用的！只要许哥哥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抱得美人归（提前庆祝）】
　　【虽然很甜，总觉得怪怪的。牙牙选了许哥哥，但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对许哥哥也算不上热情……】
　　【夏胜原本有机会赢好感的，结果被他自己搞砸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车编导和猪猪的心动对象没变诶，突然般配（什么阴间cp】
　　【上面的可别，人家两个人都表明不喜欢对方了，还约好要给对方助攻呢】
　　经过一轮商量后，其余四人决定先互换室友，尝试接触一周的时间。
　　分配好房间，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嘉宾们收拾行李。
　　如许席林的“助理”所说，许席林给每位嘉宾都准备了出差带回来的伴手礼，俞昂自然也收到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
　　收拾完衣物拆开一看，是个腰部按摩仪，看起来价值不菲。
　　俞昂怔了一下。
　　因为拍戏留下的后遗症，他常常会腰疼，特别是久坐或是久站，都会疼痛难耐。甚至去年在拍动作戏时，蹲下缓了许久才能站立起来。
　　周姐搜罗了许多种方法，但都无法根治，归根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俞昂不爱惜身体，常常超负荷使用腰部。
　　前段时间，周姐还说近期会出一款腰部按摩椅，实验证明只要每天坚持使用，会很有效的缓解疼痛，疏松神经。
　　没想今天就看到了同一款。
　　很巧。
　　俞昂拆开包装后，认真阅读说明书，然后挨个试用按钮，直至全部摸清功能后才放在了床头。
　　每晚读剧本的时候可以用一用。
　　这礼物实在贵重，俞昂也该亲口道谢。房间里没人，他开门出去，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看到了许席林的身影，正在打电话。
　　俞昂没去打扰，转身下了楼，正好碰上车容凯和苏秀文坐在休息区讨论各自手里的东西。
　　上周鲜少有机会说话的两人，眼下因为分配到同一个房间，也熟稔得很快。
　　苏秀文今天刚见面时还有些强撑的笑容，眼下情绪高涨了许多，是个不错的开始。
　　“牙牙前辈，你快来看！”苏秀文扬着手里的物品，朝俞昂咧嘴笑道：“看席林哥给我的伴手礼！”
　　俞昂端着水杯，走过去。
　　走近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玩偶，做工精致，很有特色。
　　苏秀文满脸兴奋，爱不释手，“这是我超级喜欢的一个游戏角色哦！这个大型尺寸还是限定款的，当时国内预售我都没抢到，没想到席林哥买到了！”
　　俞昂笑了笑，说道：“很有特色的玩偶。”
　　“是吧是吧！车编剧也这么说，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应该再买个玻璃罩把他保护起来，不然会被我rua脏的。”
　　苏秀文呜呜几声，“我实在太喜欢了，席林哥真的好有心。为了保护我们的隐私，都是避开镜头送的。”
　　“哦他还给车编剧送了一张偶像的亲签呢，国内知名老编剧，已经隐退好多年了。我没说错吧车编剧？”
　　车容凯眼看着也很高兴，但不怎么显露，“嗯，没想到许前辈会送这么贵重的伴手礼。”
　　“我还不小心听到朱寒和跟着一起来的朋友聊天，说到席林哥给他送了一个联名款的赛车模型呢，他高兴坏了，立马就发了一个朋友圈。”
　　苏秀文说完，又想起什么，八卦地问道：“牙牙前辈，席林哥送你的是什么呀？”
　　俞昂喝了一口水，道：“还没拆。”
　　苏秀文嘿嘿笑着，倾身小声道：“席林哥送牙牙前辈肯定是独一无二的，跟我们这些不一样。”
　　独一无二？
　　俞昂半垂着眸，目光落在苏秀文怀里的玩偶上，思绪停顿两秒。
　　也许是这里的空气潮热，也许是身上生出的薄汗使得身体不太清爽，即使门窗敞开，时不时吹来一阵略咸的微风，卷走一部分体温，他依旧感到有些烦闷。
　　片刻后，他眸子微弯，淡声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第18章 
　　三人在聊天时，话题中提及的主角也下楼来，一身绽露严肃和疏离的西装已经换下，脚上趿着拖鞋，白T和宽松的白色休闲裤依旧衬得他肩宽腰窄，另有一种气质萦绕。
　　许席林从俞昂落座的单人沙发旁经过，掠起一阵含香的风，一呼一吸中，又是那股熟悉的香味。
　　上一次俞昂也捕捉到这个气味，被别的事打断了注意力。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忆起，熟悉感从哪里来。
　　三年前，俞昂在情人节受邀成为一个香水品牌的全球代言人，名叫“思念”的情人节限定款香水就是他的独家。
　　这款香水全国只发售520瓶，且味道极其贴合“思念”这个主题。初闻是蜜甜的味道，静待两秒后，鼻尖便渐缓出现似柚皮的涩味，中和了初次的甜。
　　像极了人们思念爱人的味道，始于甜蜜，却又终于无可奈何的苦涩。
　　带着与情人节的浪漫背道而驰的主题，曾在网络上掀起一阵嘲讽热潮，而俞昂一组绝美的代言图，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一夜，涨粉数百万。
　　即使被人群嘲，也不影响它一经问世，一分钟内就被一抢而空。
　　之后该品牌也没有再复刻，彻彻底底成为了情人节的限定思念。
　　为了更好的宣传，加上俞昂十分钟意它的名字和香味，很长一段时间，他使用的都是这款。
　　所以俞昂对这个独特的味道非常熟悉。
　　他摸了摸鼻尖，四周仿佛还残留着那丝丝密密的气味。
　　不会认错的。他想。
　　许席林懒泱泱地坐在沙发上，“在聊什么？”
　　苏秀文晃晃手里的玩偶，“在聊席林哥送的伴手礼，我们都很喜欢！谢谢席林哥哦~”
　　“喜欢就行。”许席林动了动眉，瞥眼看向俞昂，唇角带笑道：“牙老师呢？礼物用着还好吗？”
　　俞昂眸子闪动，道：“嗯，谢谢你的礼物。”
　　“牙老师还没拆呢。”苏秀文眨巴眨巴眼，嘴唇嘟成一个“o”型，道：“不过是实用型的吗？果真和我们的不一样诶，是什么是什么呀？”
　　许席林尾音上扬，“还没拆？”
　　俞昂道：“没有。”
　　“是吗，牙老师是舍不得拆开么？”
　　“……”俞昂一阵无言，又解释道：“没来得及。”
　　“行吧。”许席林有些失望的耸耸肩，“既然牙老师还没拆，也不怎么期待，那就等牙老师有空再看吧。”
　　“……”
　　-
　　吃过午饭，阳光正盛。
　　初夏时节的气温对大多数人来说正合适，比春季暖些，也没有正夏日那般火热毒辣。
　　加上临海的环境，导演也提议嘉宾们不要在房子里窝着，去沙滩上晒晒太阳，有益于身体健康。
　　海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晒太阳，冲浪，游泳的都有。
　　苏秀文的脚还未痊愈，看到大海后，全然不顾脚伤，脱离和俞昂并肩而行的队伍，兴致冲冲地一瘸一拐冲向海边，跟随着海浪的翻涌后退。
　　俞昂一手挡在额前，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本还担心苏秀文的脚会被海水打湿，就见车容凯先一步走到苏秀文的身边，说了些什么，苏秀文满脸委屈，但还是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臂，往租好的凉亭里走。
　　不远处的夏胜慢了一步，脚步渐渐停下，皱着眉目视着两人，踟蹰不前。
　　俞昂落在后面，也朝凉亭的方向走。
　　“牙老师怎么走这么急。”
　　一个嗓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逐渐靠近。独特的音色，不难分辨是出自谁之口。
　　俞昂回过头看许席林一眼，脚步没停。
　　不过许席林身高腿长，几个大跨步便追了上来，不小心踩进了一个不明显的沙坑，微微失了平衡。
　　俞昂下意识抬手，扶住了许席林的手臂。后者只是踉跄了一下，倾了倾半身。
　　两人的脚步同时一滞，见状，俞昂掀起眼帘，撞进了那双藏笑的桃花眼中，像是故意的。
　　静默片刻后，他收回手，又继续抬步往前。
　　许席林重新追上，笑道：“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俞昂瞥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你是在学他们？”
　　“嗯？？”
　　许席林拉远视线，看到凉亭边搀扶的画面，啊了一声，拉长尾音带着不明意味道：“那我学得像吗？”
　　“不像。”
　　俞昂不留情面道。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了一会儿。
　　许席林双手插在裤兜里，边走边提了提被细沙包裹的小石头，整个人牵着股不经意的慵懒劲，忽然又开口，“你还真是不太会撒谎。”
　　“？”
　　“你很喜欢那个礼物。”
　　许席林侧过半边肩膀，腰肢俯下一点弧度，偏头从前往后地看着俞昂，噙着的笑意渐深，“怕碰坏了放在枕头上，却说没拆。”
　　“。”
　　俞昂的脚步忽的慢了一拍，稍稍落在许席林身后。
　　他抿了抿唇，道：“别人送的礼物，当然要小心保管。”
　　“那最好不过。”
　　许席林说道：“毕竟那可是我送的，对吗？”
　　“……”
　　-
　　一行人到处转转看看，累了就在凉亭里休息，但始终觉得不尽兴。
　　夏胜在上个星期表现不太好，不仅让他原本想和苏秀文促进关系的计划泡汤，还在网上收获了骂名一片，而且他回去自己的健身房，还被关系好的员工调侃：“去吃饭吗？徒步上山顶的那种。”
　　这让夏胜很苦恼。
　　他决定趁这一期的录制挽回自己的形象，尽力表现着开朗活跃的样子，谁知除了苏秀文，性格都太安静了，始终带不动。
　　所以当本地人来询问他们要不要玩游戏的时候，他首当其冲，“可以啊，玩儿什么？”
　　那人道：“双人排球，双人赛跑，吹气球，什么类型的都有，我们场地和材料都很齐全。”
　　见夏胜就要一口答应时，苏秀文抢先一步截断，问那个当地人道：“为什么找我们来玩，玩儿了有什么奖励么？”
　　“当然有！”那人双手一拍，“在游戏中获得前三名，就可以在我们烧烤店里消费免单，而且是全额免单！”
　　“有这么好的事儿！”苏秀文眼睛都亮了，不过看到自己的脚后，又登时变得焉哒哒，“啊，可我的脚受伤了，玩不了。”
　　“秀文你看那边，他们玩的都是双人游戏，”夏胜捞了捞自己的袖子，举起手臂秀出健壮的肱二头肌，“你这么轻，我背你跑个五公里都没问题。”
　　眼见着苏秀文更失望了。
　　他实在是对夏胜的各项活动产生了阴影，总觉得只要参与了就会摔断腿，况且他还没有痊愈，岂不雪上加霜。
　　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们去吧，我看你们玩儿就好啦！你们赢了，我还能蹭你们一顿烧烤！”
　　“牙老师，你怎么想？”
　　许席林后背靠在藤椅背上，脚后跟蹬着地，小幅度压起藤椅的两只脚，一摇一摇的仰起头，偏过朝俞昂看来。
　　俞昂轻摇着手里的扇子，“什么？”
　　许席林冲着不远处的沙滩扬了扬下颚，示意他看。
　　那里已经搭建好了游戏场地，沙滩上铺着五颜六色的塑料板，上面放着一大袋充气好的气球，旁边是一个简易型的排球网。
　　挤气球区域的两个男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双手扶着对方的腰背，把气球放在肚子上，紧接着用力顶胯，气球没破，便更用力的往对方面前顶。
　　气球炸开来，两人撞进对方的怀里，最后大笑着相拥。
　　看起来快乐和幸福似乎很简单，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足够满足开怀。
　　可就这样看似简单的东西，俞昂却从未拥有过。
　　他眉心拢了拢，还未给出回答，导演就拿着小喇叭怂恿道：“告诉大家一件不幸的事，恋爱小屋里没有任何食材，市场也在距离此处十公里开外，且只在早上营业，也就是说，大家无论如何，今晚也只能在这里消费。”
　　他满脸都写着“有免费的何乐而不为呢”的字样。
　　最终，他们还是答应了，参与游戏。
　　苏秀文因为腿上而放弃，单数不能凑对，车容凯称自己体力极差，自愿留下陪着苏秀文一起，也能避免与陌生人合作的尴尬。
　　【这导演是真省钱啊，宁愿累死饿死嘉宾也要占便宜，我都怀疑这是他故意找人安排的游戏环节了哈哈哈哈】
　　【虽然牙牙拍过很多动作戏，但我还没看过他真人秀的运动才能呢！（期待）】
　　【感觉夏胜还有心机的样子……明知秀文腿伤还叫他做游戏，爱表现也不是这样的吧好窒息。相比来说，车编很暖啊，车秀也超好磕！！】
　　【许哥哥就是看人家双人游戏，满脸写着《想玩》两个字，转头就去问老婆哈哈哈哈哈】
　　【朱寒一直偷看许哥哥诶，不会是想跟许哥哥一组吧，不要不行不可以啊啊啊啊】
　　【好笑得很，凭什么朱寒就不可以？说得好像许哥和俞昂已经谈上了一样[摊手.jpg]别这么多戏喂】
　　【每次朱朱要主动的时候就被ya给截胡了，面上又表现出不喜欢许哥的样子，欲情故纵这套已经过时了哥哥】
　　【上面的ID我眼熟你好几次了，每次都拉踩牙牙，你不会就是朱寒那个买大眼热门的亲友团来冲水军的吧hhh】
　　【某寒在上周发自拍买了热门，点赞量第二还获得了约会特权卡，到头来还不是没用出去，许哥哥看你一眼了吗？】
　　……
　　弹幕瞬间吵得热火朝天，现场的嘉宾已经进入了游戏区。
　　一共分为四个游戏，烧烤店老板在线讲解，以闯关的形式完成前三个游戏，晋级五组玩家，最后在双人排球场上决出前三名。
　　冲着丰盛的奖励，参与游戏的游客不少，在游戏起点处，熙熙攘攘地站成一拍。
　　第一个游戏是两人三足，跑到终点后需要解开绑在脚上的丝带不停歇地完成第二个抢凳子关卡。
　　要想快，绑在脚上的丝带就需要一点技巧，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许席林接过老板给的丝带，学着旁边人的系法，蹲下绕过俞昂的脚踝，然后松垮垮地打了一个结。
　　一放手，就掉在了两人的鞋面上。
　　低头看去，还是个死结。
　　俞昂：“……”
　　这时，许席林忽的起身。
　　两人的左右脚并排贴合，动作稍稍快些很容易失去平衡。许席林早有预料，用另一只脚支撑地面，却在抬头的瞬间，俞昂的小巧白皙的脸近在咫尺，差毫厘就碰上了那挺翘的鼻尖。
　　这一秒，两人同时呼吸一窒，四目对上，波涛暗涌间，相与坠入了一种迷幻的情绪中。
　　许席林不再那般不正经的笑，低而沉的嗓音压得沙沙的，仅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牙牙，你怎么也不躲？”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席林：不躲我就亲上去了（噘嘴巴）
　　俞昂：咦惹（嫌弃脸）
　　感谢追文和留言！啵啵


第19章 
　　“牙牙，你怎么也不躲？”
　　低音被四周的嘈杂声掩盖，可在话音刚落的刹那，结结实实撞进了俞昂的耳朵，穿透过神经，在心脏处落下轻轻一击。
　　“比赛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
　　老板同时作为裁判，高声喊出这一句话。
　　俞昂倏地被这声惊回神，睫毛微颤后又漫不经心地低下眼，与许席林的目光错开，方才短暂而模糊的气氛化为乌有，定神一想，又像是错觉。
　　他看着那团杂乱的死结，没有说话，蹲下解开，雪白的手指穿梭在红色的丝带，重新利索地打了一个漂亮标准的蝴蝶结。
　　系好后，他没有着急站起来，抬头问道：“紧吗？”
　　“嗯……”
　　许席林动了动脚，沉吟着，似乎在感受，迟迟没有回答。
　　俞昂看着他的表情，抿了抿唇，手指穿过脚踝与丝带之间，试探余下的空隙。隔着裤腿，许席林劲细的脚踝被裹出轮廓，还能感觉到明显的凸起的踝骨。
　　许席林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含笑道：“牙老师，有点痒。”
　　触感昭然，俞昂的动作没有停留，很快抽回手指，然后站起身来。
　　他莫名地盯向许席林，道：“脚踝也会痒？”
　　许席林耸耸肩，无可奈何的模样，“可能我比较敏感。”
　　“……”俞昂没有再跟他废话，转而进入眼下的正题，“还有一点时间，先练习一下吧。”
　　“听牙老师的，先左脚还是右脚？”
　　许席林调整姿势，抬手搂住了俞昂的肩膀，力道不重，只是虚虚地搭上去，绅士又有分寸。
　　俞昂身体僵了一瞬，轻声道：“先迈绑在一起的脚。”
　　许席林嘴里一二喊着口号，在第一次三的时候，两人同时迈出了左脚，在场地外练习了一会儿，又生疏到渐渐熟悉，配合得还不错。
　　【最终还是许牙一组了，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一开始分配的时候能看出朱寒非常想和许哥组队，奈何夏胜好像有点怵俞昂，先一步选了他哈哈哈哈哈】
　　【朱寒性格太软了，逆来顺受的，根本hold不住我哥嘛，还得是牙牙，强强相爱相杀才带感！】
　　【许哥会不会就喜欢这种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人啊（突然惊醒）】
　　【每次看许牙两人就总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我是不是磕cp没救了orz】
　　【许牙的糖磕起来真的很刺激，好几次都是上一秒甜得要死，下一秒就打回原形[脑壳痛.jpg]】
　　【虽然上面的姐妹说得很有道理，但你们没发现这周牙牙对许哥的态度已经缓和很多了么，表情没那么冷了，也不抗拒身体接触了】
　　【楼上+1008611！！我也有这种感觉！！！像是没有拍摄的日子发生了点什么[捂嘴偷笑.jpg]】
　　比赛在一声打出□□声中正式拉开序幕。
　　在许席林压声在耳边的口号顺利带好了节奏，充满磁性的嗓音使得俞昂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他们的合作中，即使周围的加油鼓舞声早已盖过了他们的口号。
　　他半搂着许席林的腰，指腹在不经意间用力握着腰侧紧实的肉，看着两人黑白色运动鞋鞋尖。
　　一步一跨，平稳而快速，加上两人的身高优势，顺利到达终点。
　　紧接着，许席林弯下腰一下就拉开丝带蝴蝶结，顺势单膝点地，蹲在了俞昂的身前，偏头冲他道：“牙老师，快上来。”
　　第二轮游戏的规则需要背着队友光脚跑过沙滩跑道，到第二个终点处抢夺只有所有队伍一半数量的凳子，拼的是速度和耐力。
　　俞昂没有犹豫，趴上了许席林的背。后者没有丝毫的摇晃，抱住俞昂的双脚起身后，往前冲刺了出去。
　　俞昂双手环住许席林的脖颈，为了减轻摇晃度，头也轻枕在他的肩膀上。
　　其实以前就知道，许席林的肩背宽展且结实，是长期锻炼的成果，不似专业人员那般夸张浑厚，是恰到好处的线条和肌肉块，不论是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非常有安全感。
　　俞昂喜欢这份安全感，还曾在恋爱时期对这具身体产生了异常的痴迷。
　　不过眼下他已经无暇顾及回忆以前，在他思绪闪过一下的时候，终点再次到达。
　　余光中，他瞥见旁边与他们并行的一组情侣，因为男生奔跑得太快，急于求成，背上的女生在下来时，明显感到不适。
　　也不知是不是俞昂短暂分神的缘故，他没察觉出颠簸来。
　　许席林的呼吸声稍稍变重了些，在炽热的阳光和沙滩上，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嘴角却扬起轻松的笑意，问道：“难受么？”
　　对出力的是许席林，俞昂完全还在能力范围内，体力剩下大半，只是那阳光也紧紧把他笼罩，身上也有些热，脸颊被烘得泛起淡淡的粉红。
　　他轻摇了下头，“我体重不轻，你还能行吗？”
　　不过是简单的询问，许席林却听出了另一种带着某种含义的菲薄意味，哼笑一声道：“牙老师，我什么时候不行过？”
　　“……”
　　接下来，是第三轮游戏，在不能使用双手双脚的前提下，两人需要协助挤破十个气球。
　　许席林捡起两个气球，放在了和俞昂站位之间胸部空隙里，然后抱住俞昂的双臂，揶揄，“牙老师不抓紧我，我使力不小心撞倒你怎么办？”
　　俞昂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言动了动眉，然后抓住了许席林的手臂。
　　两人用力的往中间挤，很快，“嘣嘣”两声，气球逐个爆开。
　　他们以同样的方式，接连挤破了五个气球，胜利就在眼前。
　　【我去，他们两人是游戏天才吗？】
　　【这默契真不是演出来的，像是谈过之后对对方心知肚明的样子（疯狂往自己嘴里塞糖）】
　　【牙牙下意识抱紧许哥，许哥完成后不是注意名次而是先问牙牙难不难受，两人脸上对彼此的关心都快溢出屏幕了呜呜呜】
　　【隔壁夏寒两人是真一点默契都没有啊，夏·钢铁直·胜一心只有赢比赛……】
　　【……】
　　“砰！”
　　最后一个气球挤破，许席林冲到最终点 ，敲响了锣鼓。
　　在欢呼声中，俞昂对游戏的兴趣在这一刻点燃起小火苗，眼眸里闪着微微期待的光，看向裁判。
　　裁判按了一下计时器，笑呵呵地宣布道：“恭喜你们，获得第二名，成功晋级决赛！”
　　老板也背着手徐徐走来，看着两人道：“你们很强啊，第一名的那两位男生可都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你们也就落下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有望获得免单机会哦。”
　　结果一出，许席林和俞昂同时转头看向对方，脸上还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和镜头，他们也许会拥抱一下。然而两人只是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如同在节目里才刚结交的朋友般。
　　许席林挑起眉梢，朝俞昂的耳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邀功般，“怎么样牙老师，我行不行？”
　　俞昂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许席林，“当然，这个名次有你一半功劳，辛苦。”
　　许席林看着那张纸巾一愣，嘴角的笑意渐深。
　　他摊开双手，颇为懊恼，“我的手在沙里弄太脏了。”
　　俞昂淡淡掀起眼皮，知道他是故意的，转向一旁的老板，“老板，请问哪里可以洗手？”
　　老板给他们指了一个位置，就在不远处的凉亭边。
　　俞昂对着许席林没什么起伏地道：“没事，可以洗干净。”
　　许席林眼神微眯，好一会儿才从俞昂脸上挪开视线，提步去洗手了。
　　俞昂用纸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阳光下，他的皮肤更显剔透，吹弹可破般的细腻。
　　脸颊和耳廓边濡染的红晕，如少年情窦初开的青涩与隐意。可他的眼神中却透着被世俗染指的睿智练达，透着百般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老板站在两步远的地方，他开店几十年，鲜少见到这样好看的人。
　　内心夸赞的同时又觉得心疼，他举手投足间的得宜并不是与身俱来，气质不显朝气，眼底蕴有的像是对不幸生活的厌倦，为了不得已的遭难而不得已走到如今这一步，抱着得过且过的目的，在逃避着什么。
　　见他一人立在那处，眼神恹恹地看着什么地方，裹挟着清冷的气息，是拒人千里的讯号。
　　恰恰老板就是个热心肠的，爱跟人聊天，主动搭起话题，“我看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呢，长得好，身材也结实，还细心捏！”
　　一开始，俞昂没注意到对方在跟自己说话。无意的转头，老板正冲他使了使眼色示意许席林的方向。
　　俞昂愣了一下，“什么？”
　　老板是本地人，带点口音，但咬字清晰，不难听清他在说什么，“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情侣，我猜是他在追求你的吧。”
　　俞昂浅浅弯了弯嘴角，疏离不失礼貌，“没有，老板你误会了。”
　　“咦，我这人看人可准了，”老板掌心在面前扇了扇，“我看你们俩挺配的哩，现在啊，这么有默契的人难找咯。像我和我太太以前是同学，毕业我跟她表白还被拒绝了哩！没想时隔几年又遇上，结婚后才知道她当时觉得大家年纪太小才拒绝的，现在感情可好得很！”
　　“我现在啊，一想到要是没有巧合让我们重新相遇，彻底错过可能会让留一辈子遗憾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席林：老板，会说话就多说点！我老婆马上就动摇了！


第20章 
　　老板是个随和的人，想必已经同许多人讲过自己与夫人的爱情故事。
　　即使提到中途的波折时感觉到遗憾，一到故事的结尾，步入婚姻的殿堂，幸福感形于颜色。
　　那是无法体会被人知晓细节的感触，但总会它所散发出来的美好情感所感染，掀起阵阵心绪。
　　俞昂只是笑着，道：“老板你很幸福。”
　　“是啊，我很幸福，”老板毫不掩饰，“这也是我举办这场游戏的意义，你发现了么，参赛者基本都是情侣，我太太出的主意。”
　　“你们在聊什么？”
　　许席林洗完手返回，手上还沾染水珠，往下滴着，自然接过俞昂手心的纸巾，笑道：“看起来你们的话题很有趣。”
　　俞昂收起眼底那抹微不可查的触动，道：“老板在聊他和太太的故事。”
　　“那个重逢后闪婚的故事，”许席林点着头，道：“老板你还真是百说不厌。”
　　老板哈哈笑得开怀，“那当然，说不定能给你们点启发什么，那不就是功劳了？”
　　“还真说不定。”
　　许席林继续跟老板聊了几句，晋级决赛的队伍已经分出胜负，十分钟后，决赛开始。
　　朱寒和夏胜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走来，几乎要腿软跪下去，没有参与比赛的苏秀文和车容凯替他们准备好了矿泉水和毛巾，一瘸一扶地往这边走来，分发物资。
　　“谢谢。”夏胜接过后仰头喝了半瓶，猛地呼出一口气，道：“席林哥，你们组进决赛了吗？”
　　许席林把毛巾先递给身旁的俞昂，才应：“进了。”
　　夏胜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看起来似乎又黑了一些，咧嘴时露出大白牙，“好厉害，我和朱寒就差一点点，得了第六。”
　　朱寒把毛巾搭在肩膀，用一角捂住脸，垂眼小声道：“抱歉，是我的问题。”
　　夏胜慌了一下，“没有没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朱寒把头埋得更低了，“要不是我跑不快，就能进决赛了。”
　　夏胜一脸不知道怎么安慰的样子，上一个被他伤到的苏秀文已经不怎么跟他说话了，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来回看着许席林和俞昂，试图寻找一点帮助。
　　许席林把手中没有开过的矿泉水递给他，说道：“一个娱乐项目，图个开心就行。”
　　朱寒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糯声道：“谢谢。”
　　【夏胜安慰没用，许哥哥一安慰就好了？？？？】
　　【说真的，我没听出夏胜话里有责怪的意思，朱寒想太多了】
　　【我服了朱寒本身就是胆小甚微的人，会自责很正常吧，上面尬黑的想必都是现实很自信的人吧（捂嘴笑）】
　　【朱寒游戏全程已经很配合了，一看他就不怎么爱运动，能坚持到完成已经很棒了！！朱朱加油！】
　　……
　　决赛拉开序幕。
　　双人排球又名骑“马”打排球，一人需要骑在队友的肩膀上，移动接对手打过来的排球，排球落地三次即出局。
　　不仅考验默契，还考验被骑的人的体力耐力。看到接力比赛第一名的男生轻松地把队友扛在肩膀上，在原地转了几圈，毫不费力。
　　俞昂有些踌躇。
　　“牙老师，你不会想半途而废吧？”
　　许席林像是看懂了他在想些什么，毫不迟疑地拆穿，脸上没有任何对即将到来的体力活动感到威胁的神色，反倒是一脸轻松。
　　俞昂看他一眼，坦然承认，“是。这只是恋综之外的游戏，没有必要为了名次伤害身体。”
　　他也是个180的男性，虽说看起来瘦，可体脂率低于正常标准，体重也会随着肌肉含量变重。
　　许席林确实看起来比俞昂更结实些，但比赛也不是一两分钟就结束，且非常伤腰。
　　“伤害身体？”
　　许席林重复他的话，怔愣一瞬后，倏地轻笑道：“难不成，你是在担心我的腰伤。”
　　“嗯。”俞昂道。
　　“？”
　　许席林默住，看着俞昂的侧脸，神情淡冷。
　　明媚阳光勾勒出他的脸部线条，映出细小的软软的绒毛，浅棕色的瞳孔荡着海洋的黛蓝，不掺纷杂，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柔和。
　　许席林眼睛微眯，笑容渐展，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听俞昂又道：“要是受伤，会影响录制进程，得不偿失。”
　　“原来是这样。”
　　还是为了节目。
　　许席林舔了舔后槽牙，挑唇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那份廉价的自作多情，眼底染上幽深。
　　一阵响动，手中空掉的矿泉水瓶被他单手捏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发出“霹雳哐啷”的碰撞声。
　　“席林哥，这是老板发的护腰，你……”
　　夏胜的脚步猛地一顿，停在许席林的两步之外，迎面而来的是他周身的低气压，后背被铺晒的炎热竟沦为丝丝寒意。
　　他咽了口口水，转而把护腰给到俞昂手上，低声问：“俞前辈，谁惹到席林哥了？”
　　俞昂轻摇头，“不清楚。”
　　“好奇怪啊，刚刚还好好的呢。”夏胜轻咳一声，以更小的声音道：“不是因为我吧？”
　　“你考虑好了吗？”俞昂问道。
　　许席林语气都如染上冰霜，含着压制下的躁意，道：“我这人更喜欢有始有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必须知道结果。”
　　“你觉得呢，牙老师？”
　　俞昂应好，“如果有不适，请及时告诉我。”
　　决赛由抽签决定上场顺序，轮换制，上一场被淘汰后由下一个号码接替进行比赛。
　　没想俞昂组抽到了五号，最后出场，保存了足够的体力，和上一轮的第一名进行最后PK，对方战斗力极强，体力消耗大半的情况下，打败了他们两人。
　　但并不影响俞昂和许席林拿到第二名的名次，获得免单券。
　　嘉宾们对两人欢呼庆祝，又是捏肩又是锤背的。俞昂全程只用手托球，嘴上指挥方向，比起许席林，他实在轻松许多。
　　他还顾及着许席林的腰，转头想询问时，朱寒正给许席林递去毛巾和冰水。
　　许席林仰头喝水，朱寒有些害羞地偷看他的侧脸和滚动的喉结，手里紧紧捏着毛巾，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
　　许席林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脸色看起来不差，从他的手里拿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朱寒眼睛里闪着憧憬和欢喜的光芒，落在许席林脸上不肯挪开。
　　俞昂止住前去询问的念头，觉得此刻的关心不过是多余。
　　-
　　天色渐晚，六位嘉宾回到恋爱小屋换下衣服，直奔烧烤店。
　　老板一见到他们，出来热情迎接，引领他们来到露天的包间，是一个蒙古包的样式，六面可以拉上窗帘保护隐私。
　　按照六人份的量点好之后，老板问道：“各位要来点小啤酒吗？烧烤不配啤酒喝没有灵魂的呀。啊，不止是啤酒，我们这里也提供果酒的，度数不高，我们都拿来当饮料喝，不会醉的。”
　　大家商量一阵后，老板先搬来了一箱十二瓶果酒，又很多种味道，颜色也十分漂亮，看起来很有食欲。
　　车容凯主动起身给大家倒酒，边说道：“这里除了秀文受伤不能喝，还有谁不能喝酒的吗？”
　　俞昂道：“抱歉，我只能陪大家喝一杯。”
　　苏秀文疑惑道：“咦，为什么呢牙牙前辈？”
　　俞昂端起面前的装着酒的易拉罐，放在鼻尖闻了闻，是一股很浓郁的果香夹杂着淡淡的酒精，“我不太会喝酒，一杯倒。”
　　“我也是一杯倒！”苏秀文晃着腿道：“不过我属于又菜又爱喝的那种，越容易醉就越想喝。”
　　“得改。”车容凯温和道。
　　苏秀文仰着下颚，哼一声，“我不。”
　　所有人落座，方桌中间的木炭在燃烧着，散发出热气。
　　一整个下午的体力耗费下来，即使面对镜头，嘉宾们也完全开始放松，随意地聊起天来。
　　朱寒坐在许席林的身旁，小幅度地倾身，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易拉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问道：“席林哥，我可以跟你换一杯么？”
　　许席林瞥向杯子，“怎么？”
　　朱寒脸颊红了，十足的害羞，嗓音掐得细软道：“我从小就不太喜欢蓝莓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跟你换一灌么？”
　　“我喝过了。”许席林道。
　　朱寒稍稍一愣，抿着唇道：“没关系的。”
　　“牙老师。”
　　许席林抬眸，稍稍拔高音量，视线毫不掩饰地穿过旁边隔开的夏胜，径直落在俞昂脸颊，停顿两秒。桌边的人渐渐消下聊天声，齐齐不解地看向他。
　　“我记得你喜欢水蜜桃，”许席林眉梢微扬，唇角藏着体贴不轻浮的笑意，略带懒散的嗓音裹着木炭的些许热意传过来，“仅剩一罐，跟你交换蓝莓，行吗？”
　　俞昂一怔。
　　许席林压了压嗓音，笑容逐渐变得肆虐，继续道：“放心，我没喝过。”
　　“你要是喝过的话……”
　　“？”
　　“我也不介意。”
　　许席林说话故意厮磨得慢，时常会让人产生误会的错觉。一双双眼睛往俞昂的方向看来，好奇的想要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只有朱寒，双手紧握成拳，表情显得有些僵硬，顾不得害羞，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的难堪，周围的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
　　俞昂只觉得莫名，眉心微微拢了拢，“你记错了，相比我更喜欢蓝莓味道。”
　　“是吗？”许席林有些惋惜的啊一声，没所谓的说了一句。
　　【牙牙就是喜欢水蜜桃的！！六年老粉作证！！！许哥哥回家偷偷做了功课是吧！！】
　　【牙牙是因为自己喝过才不换的，其实在开罐之前他偷瞄了许席林手里那罐好几眼呢！】
　　【许哥哥这拒绝得也太直接了吧……感觉朱寒要哭了】
　　【这也叫直接？没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已经很委婉了。我觉得要是朱寒不说那句“喝过的也不介意”的话，许哥哥不会这样做】
　　【抱抱我家朱朱，朱朱比俞昂好看乖巧这么多，怎么偏偏就喜欢他？】
　　……
　　小插曲过去，低度数的酒喝下肚，也缓慢的带来一种轻微的眩晕感，特别是不胜酒力的俞昂，控制着只喝了半罐，不晕，但脸颊稍稍有些发烫，像是凑近了桌子中央的木炭火一般。
　　兴头上，夏胜觉得干喝无聊，在导演的建议下，提议组织玩大家烂熟于心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我们来转酒瓶子，转到谁谁就说，可以吗？”
　　“可以。”“好啊。”“没意见。”
　　“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不玩小的，就算真心话也得问点有趣的，要是问题太基础了也就失去了游戏的意义，大家觉得怎么样？”
　　夏胜按照导演组临时做出来的规则卡，给大家讲解清楚。
　　所有人都同意后，夏胜作为提出者，第一个转动酒瓶。
　　细口的玻璃酒瓶在光滑的木制桌面上滚动摩擦，在骤然安静的氛围中显得突兀，渐渐的，声音减弱，转动的频率变小。
　　声音停下，顺着瓶口看去，指向了苏秀文。
　　大家一阵起哄，苏秀文也跟着笑起来。
　　然后由转瓶者询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苏秀文拍拍自己的腿，“第一次嘛，给你们缓冲的机会，选真心话！让我看看你们的真心话水平在哪里！”
　　夏胜长嗯一声，思索了一会儿，“你在其他五位嘉宾中，有想要谈恋爱的对象吗？ps，俞前辈除外！”
　　苏秀文故作娇羞地捂着嘴，歪头虚虚靠在俞昂的肩膀上，“哎呀，怎么把我最想谈恋爱的人给排除了，真可恶。”
　　众人哄笑。
　　玩笑过后，苏秀文表情逐渐认真起来，好一会儿，回答道：“嗯，暂时是有的。”
　　“哇呜！！！”
　　夏胜拍着桌子，轻咳一声，追问道：“谁谁谁？”
　　苏秀文笑道：“别想套我话，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啊！”
　　“哎呀行吧，被拆穿了。”
　　游戏继续。
　　苏秀文久坐后，受伤的脚因为搭在凳子上，血液倒流，一时间没了知觉，撑着桌边艰难起身。
　　俞昂见状，抬手想扶，被另一边的车容凯抢先一步，把人按回了座椅上去，“你都这样了，可以授权给我，我帮你转。”
　　苏秀文仰头笑嘻嘻地说道：“好啊，那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吧！”
　　一分钟后，终于停下。
　　瓶口指向朱寒。
　　苏秀文手指敲着下颚想问题时，俞昂的身后突然弓腰走过来一个工作人员，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神色倏地一凝，不过转瞬即逝。朝其他嘉宾和镜头抱歉的颔首笑了一下，“有点小事需要处理，失陪一下。”
　　其他人都没在意，许席林眉心轻蹙，姿势随意地倚靠在椅背上，指尖在酒罐上没什么节奏的敲击着，目光沉沉地看向那逐渐隐在黑暗中的略显匆忙和焦急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转角处，才缓缓收回眼神。
　　工作人员带着俞昂回到了恋爱小屋，郑勋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手里握着手机，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见到俞昂，即刻转身快步走来，嗓音里带着无助，“哥……”
　　房间里的灯只来得及打开一个落地灯，拉出两人的影子。
　　俞昂在灯下的软垫上坐下，暖黄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却依旧散着寡淡的气息，好似什么都惊不起他的丝毫波澜。
　　如此刻，郑勋慌乱不堪的坐下又站起，紧接着又重新坐下，手脚也不怎么安分的乱动着。
　　身旁的人再着急，也无法捍卫俞昂的冷静。
　　少时，俞昂低声开口道：“什么事？”
　　郑勋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数次抬眼去看俞昂的脸色，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疗养院那边打过电话来，八个。”
　　短短二十几分钟，无比规律的在挂断后消停整整三分钟，一分不多一秒不少，又重新响起来。
　　俞昂曾嘱咐过他，疗养院来的电话不要随便接。但郑勋今天没忍住，在迫切的响了第五次之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谁知电话一接通，与那吵闹的电话铃声相反的是那漫长的沉默。郑勋尝试着说了一个“喂”字，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
　　对方明知拿手机的不是本人，依旧锲而不舍，郑勋也不敢再接了，只好在直播中途叫来了俞昂。
　　“疗养院”这个地方，郑勋只听周姐提过两次，每回都是一言半字，表达的都是这个地方对俞昂来说很重要。
　　郑勋不敢轻视，也没见过这样打电话的阵仗，感到非常不安。
　　俞昂听他说完具体情况，只是淡淡的低眸，伸出手道：“没事，手机。”
　　郑勋把手机递过，途中，熟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屏幕上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他被吓得手一颤。
　　等到俞昂接起电话，郑勋识时务地离开恋爱小屋，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房间只剩下俞昂一人。
　　俞昂喉咙发紧，“喂，妈妈。”
　　听筒里轻吐出一口气，女人虚弱纤细的嗓音含着温柔，“牙牙，你现在在哪里？怎么没接妈妈的电话呢？”
　　“我在录节目。”在半昏半暗的光线中，俞昂的瞳孔情绪粼粼，“这个时间，您该睡了。”
　　女人叹了口气，尾音微颤，“我怎么睡得着？要不是照顾我的姑娘说你和他上了恋综，你是不是都不打算主动告诉妈妈？”
　　预料中的话题出现，俞昂逐渐失力，安抚道：“只是上综艺。”
　　“只是上综艺？他是素人，怎么偏偏和你上了同一档恋综呢？他是不是还想做什么谁又知道呢？五年了，牙牙你告诉妈妈，你该是早就不喜欢他了对吗？”
　　女人的嗓音柔细，不带任何责备的语句，在静谧的空间中如玫瑰枝骨上的刺，声声挤入俞昂的耳朵，渗出一种名为忤逆不孝的血珠。
　　俞昂感觉到麻木，沉默着没有开口。
　　“邓女士，您该把手机还给我睡觉了。”听筒中穿进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声，小心翼翼的劝导。
　　“儿子啊，我不允许你走我的老路。”女人加快语速，期间轻咳几声，“结婚一定要找个正常人，你好不容易逃脱掉离了婚，就不能再重蹈覆辙，你明白了吗？”
　　“妈妈当初太轻信你那早死的父亲，被折磨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不能……”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窸窸窣窣的响动，衣服的摩擦声把她的尾音掩盖，替换成了年轻护士礼貌的嗓音，“抱歉俞先生，您的母亲刚服完药，趁我不注意拿走了手机，没有打扰到您吧？”
　　“没有。”俞昂轻声，“她最近有好些吗？”
　　对方答道：“按时吃药，定时散步，身体指标很正常，最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您不用担心。”
　　“好的，谢谢。”
　　俞昂道：“这周末我会去看望她。”
　　电话挂断后。
　　俞昂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脑中还盘旋着母亲所说的话。
　　耳边是心跳震动后发出的翁鸣声，缺氧带来间或的大脑空白，让他的全身仿若只剩下没有生气的皮囊，漫不经心地地游荡在这狭小孤独的空间中。
　　躁郁，闷顿的感觉致使他的四肢细微的颤栗着，他极力压制着，静寂的空气中传来微喘。
　　俞昂捂住双眼，想要制止眼前出现的各种画面——赛车在道上疾驰，弯道上轮胎的火花滋滋飞射，高挑瘦弱的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室，眼睛猩红，奋力朝着刺激的快感赴死，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家里等待的妻儿。
　　然而闭上眼，耳边又响起男人怒吼的咒骂，无数药瓶散落一地，他推搡母亲的肩，一遍遍地诋毁俞昂。
　　事后他清醒，痛哭骂自己该死，用力扇自己的耳光，直至脸颊肿胀，嘴角破裂，又是母亲原谅的哭声传来……
　　猛地睁开眼，俞昂大口地呼吸，脸色苍白，他这次很快清醒。
　　……正常人。
　　俞昂自嘲，他才是不正常的人。
　　五分钟后。
　　俞昂回到了直播场地，他已然恢复了状态。
　　游戏还在继续，饭桌上的氛围彻底打开，由朱寒转动酒瓶。
　　在俞昂恰恰落座时，许席林掀起眼皮，颇有些正经地问道：“牙老师，你还好吗？”
　　俞昂稍稍一怔，扯出一抹笑，“没事，接了个电话。”
　　许席林道：“你好像出了很多汗。”
　　一听这话，其他人也朝俞昂看去。
　　“。”
　　俞昂接过苏秀文递过来的纸，在额上轻拭。他垂着眼眸，没去看许席林的眼睛，道：“我惧热，不用担心。”
　　许席林语气轻然，像是在怀疑他的解释真假般，“这样啊。”
　　不过，他也没再继续多问，其他人自然也没多想什么。
　　同一时刻，酒瓶稳稳停下，顺着瓶口的方向看去，正对着俞昂。
　　俞昂无奈地弯唇，看向对面的朱寒，道：“真心话。”
　　朱寒十指攀在桌边，咬着唇思考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见他这么犹豫，夏胜出来缓解气氛，以轻松的语气给朱寒示意提问的方向，“朱寒，你可得仔细想想啊。我们一开始就定了游戏规则，独绝无趣的提问！我觉得俞前辈应该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受观众期待的嘉宾呢！”
　　“不问点劲爆的，让观众今晚怎么睡得着觉啊。”
　　说着，夏胜对着直播镜头做了一个wink的动作，满脸都写着“你们在想什么我都懂的”的表情。
　　一听夏胜这话，朱寒偏头去看了看俞昂的脸色，长嗯一声，脸上逐渐显现出看似难为情的神色，目光中又携着狡黠。
　　即使小声，在满怀期待的众人默契保持安静的空气中仍旧能听得清晰。
　　他道：“我的问题是，俞前辈离婚的理由，是什么呢？”
　　一时万籁俱寂。
　　许席林缱绻的眼皮忽的抬起，墨黑的瞳孔深邃，情绪粼沥，捕捉到俞昂脸上一晃而过的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辣，码字不易，请大家支持正版^^
　　预收文《失忆后嫁给了渣攻他叔》求收藏，文案如下
　　撩而不自知的高岭之花受x深情自知还甘愿当老婆的狗（不是）的男德攻
　　冉榕遭到男友背叛那天，在大雨中出了车祸。
　　一觉醒来，他只记得自己刚毕业，还暗恋自己的联姻对象很久了。
　　病房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陌生男人，跪在病床边，哭着说他是冉榕的男朋友。
　　冉榕眉心皱起，觉得这人是疯子，“抱歉，我有老公了。”
　　下一秒，满目冷漠，脸颊苍白的美人立刻变了脸色，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眼睛里也盛满了星星，看向男人的身后。
　　男友惊讶：“……叔？你怎么来了？”
　　冉榕鞋子都忘了穿，吧嗒吧嗒的光着脚丫，蹲在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边，语气里满是欢喜的小心翼翼，“我的未婚夫，你终于来看我了。”
　　-
　　在商业场上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傅停敬，偶然在画展上看见了那个皮肤白皙，笑起来很好看的男生。
　　从此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几月后，好友的儿子带男友来看望他。
　　傅停敬笑命运弄人，好不容易动一次心的人，竟成了后辈的男友。
　　他放弃后，又听闻后辈到处沾花惹草，还将情人带回了家。
　　傅停敬不敢想那个小男生会伤心成什么地步，连夜开车去找他。
　　听说小男生出了车祸，他手脚都怕得发冷，不敢去病房看他一眼。
　　谁知，开门的那一瞬间。
　　小男生竟主动朝他奔跑而来，说想和他结婚。
　　最后，成了他的妻子。
　　这一生坎坎坷坷，好像也值了。
　　-
　　李昊英追求了冉榕四年，终于在大学毕业时拿下这个高岭之花。在一起三年，冉榕不仅拒绝婚前x行为，在求婚前夕提了分手。
　　再见时，亲耳听到男朋友叫他小叔是老公。
　　再后来，他去参加了小叔的订婚宴。
　　亲眼看到已经不需要轮椅就能行动自如的小叔将冉榕固在怀中深吻，吻到人腰软腿软，脸上绯红一片，嗫嚅撒娇道：“停敬，我没骗你，我早就不记得他了。”
　　【1.受不是舔狗，与渣攻无亲密接触
　　2.受会重拾自己的事业，攻不会一直是轮椅攻，会好的
　　3.攻宠受，受撩攻，攻箭头更粗，
　　4.攻受差12岁/ 不是真的联姻对象，受车祸后记忆混乱
　　5.无文笔逻辑废
　　6同性可婚背景】
　　*文案留于2023/1/2,已截图


第21章 
　　漫天星光的黑夜笼罩整片屋顶, 照明灯的光芒拉长，被海浪翻涌的波涛卷入，在暮色中摇曳, 退潮之际又迅速挣脱，重新站在岌岌可危的海浪口。
　　耳边是清晰的海浪卷走虚无景象声音，连呼吸都几近停滞, 镜头前的几双眼睛不停审时度势, 脑中飞速旋转着要如何破解眼前这寂寥的僵局。
　　论谁也没想到, 一向害羞的朱寒竟会问这样的问题, 无疑是越界。
　　连直播间也一阵死气的沉默后，在某一个节点，瞬间爆发开来, 快到滚动出残影。
　　【？？？？？？？】
　　【朱寒怎么敢的啊……一句话就曝出牙牙离过婚这件事是真的, 还询问离婚原因，震惊我全家】
　　【牙牙的老粉应该都知道我，牙牙离婚（如果是真的）那几年超级难，肉眼可见的状态非常差, 真的非常让人心疼，我一度以为他得了厌食会不会zs。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好奇离婚原因什么的, 也不想知道】
　　【上面的+520这种问题太私人了！！牙牙不想说妈粉们肯定也不会好奇的！！】
　　【朱寒这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吧, 被许哥哥拒绝就报复在牙牙身上？问之前还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真jr绿】
　　【让问劲爆点的但也不是让他直入个人隐私吧, 真没点公众人物的自觉？？？二十多岁, 脑子还没长出来呢？】
　　【怎么没人来救场啊, 导演和嘉宾在干嘛？】
　　很快, 就有朱寒的粉丝回怼——
　　【不是顶流嘛？顶流哪来的隐私啊, 被爆离婚不也是节目前的炒作？？身为顶流就该让大家知道这些啊, 好奇了就问了怎么了？】
　　【朱朱是被夏胜给怂恿的啊，说不定也是剧本，朱朱是素人，没有某顶流名气大，只能被迫背黑锅】
　　【……】
　　一种强烈的失重感让俞昂的肾上腺素迅速飙升，平日里轻描淡写的冷冽在被躁然的空气侵蚀，陷入某种无所临摹的情绪中。
　　他看不见，此刻自己的神目纠缠着戾气，脸上仅存的一丝笑意荡然无存。
　　“朱寒。”忽的，许席林颔着下颚，连名带姓地。
　　额间散下的头发垂落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桃花眼更映晦暗如深，毫无起伏地嗤道：“你过界了。”
　　朱寒紧咬着唇，好一会儿才嗫嚅般道：“啊对不起，我以为这个事是真的……”
　　许席林像是觉得有趣般，嗤声弯了弯唇角，连带着肩膀也轻微颤抖讽刺道：“为了满足你那过盛的好奇心，倒是会装也会借端生事。”
　　朱寒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
　　随着气氛越来越焦灼，夏胜后知后觉出声缓解气氛，“归根到底，我们玩的是游戏，图个乐呵，我的错我的错，不该怂恿大家玩刺激的。来来来，喝酒喝酒！我先自罚，给大家赔礼道歉啊！”
　　导演也连忙来打圆场：“看来我们的朱寒也受网上的谣言影响了呢，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很容易被误导。就算是公众人物，大家还是不要过度关注私生活比较好。”
　　“这次机会难得，粉丝也在看我的节目。”
　　俞昂这时开口，对着镜头狐狸眼微微弯，唇角含着不明显的笑意，整个人透着轻松的气息，好似并没有因为朱寒的这话而生了怒气。
　　可即使如此，从朱寒脸上扫过的那一抹余光，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厌。
　　“想必粉丝们也因为我的事很担心，是我做得不够周到。”俞昂的语气中沉淀着释然，“离过婚对我来说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可也许会让一些人失望，我没有办法挽留，因为是事实。”
　　这话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离婚，从原本的网络谣言变成无可改变的事实。身为艺人，冒着会脱粉，影响工作的风险，能这样做的人少之又少，无疑需要巨大的抗压能力。
　　而俞昂身上流露的任何险象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的气息，使得旁观者不得不怀疑，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他只会做自己。
　　所有的嘉宾陷入比刚才更加死寂的沉默，目瞪口呆的盯着俞昂，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除了许席林。
　　他的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盈佻起一边的英眉，眉目被朦胧光晕赋予了比方才稍显柔和的棱角，紧紧贴视着俞昂，像是想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离婚的原委，无可奉告。”
　　俞昂起身，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现在才给大家解释。”
　　【我直接一个爆哭，牙牙真的很宠粉，每次的绯闻都会亲自辟呜呜呜呜呜】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说与不说的决定权永远在你的手上，承认婚姻的be收场需要很大的勇气，你完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的T^T】
　　【我们才没有失望！！！！也绝对不会脱粉的！！！】
　　【每个人都有选择恋爱结婚的权利，望周知。】
　　【在离婚事件曝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牙牙一定会遵守和粉丝的约定，不会让我们担心，果然做到了QAQ我好爱啊啊啊啊啊】
　　【成为牙牙的粉丝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让我明白无论发生什么都要遵循自己的内心，炫耀的底气都是我牙给我的，妈妈爱你！！】
　　【……】
　　第一时间，迫不及待般的，大眼上的相关话题屠榜，每个词条后都跟着一个棕红色的“爆”字。
　　#俞昂承认离过婚#
　　#俞昂说离过婚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离婚原因无可奉告#
　　#英年早婚俞昂#
　　无数营销号此起彼伏地发布头条，将话题带入进一步的热度高度。
　　除此之外，《怦怦直跳》节目组官方账号涨粉三百万，直播预约人数直线飙升，网友们直呼最懂观众心的节目组。
　　然而，两极分化的是，朱寒的大眼账号同样涨粉数百万，但评论区的恶评如潮，大呼要他道歉，闹得天翻地覆。
　　“我真是看走眼了，亏我之前还为你被许哥拒绝打抱不平。把事情闹大就觉得事不关己了？道歉！！”
　　“牙牙早就被圈子磨得没有脾气才没跟你计较，以为不说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开始看你就觉得怪怪的，没想到真是绿茶。难怪牙牙跟你不亲近，该是早就看穿你的德性了吧？”
　　“你不会就是那种别人面前装乖，私底下烟酒都来的花花公子吧？真的恶心到我了！！必须道歉！！！！”
　　“……”
　　另一边。
　　俞昂的工作室发布了声明——
　　我们会对今晚的直播事件给各位粉丝一个满意的交代，与各方协调还需要一点时间，一天后，我们会公布结果。俞昂不是会受这些事影响的人，已通电话，替他向大家说声放心，相信他也相信我们。
　　还请明天继续收看《怦怦直跳》的约会直播，早九点不见不散~
　　与此同时。
　　恋爱小屋气氛却与网上的腥风血雨相反。
　　一场插曲打断了游戏进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结束，回到了恋爱小屋。能感觉到流出的气氛透着尴尬，就算对话也只是三言两语，很快就结束。
　　回来后，朱寒就直接回到了房间，没再露面。
　　俞昂接到经纪人周君立的电话，周姐让他暂时不要看大眼，网上的风向还是偏向他的，公司已经在和节目组商量如何处理朱寒，如果感到任何不适，要记得和医生联系。
　　挂完电话，转头看见许席林好整以暇地环胸看着他，眸子里充斥着若明若暗的色调，让人看不真切。
　　“你有话要说？”一种烦躁感遍布了俞昂的全身。
　　许席林一手扶着腰，像是在控诉什么一般，压着嗓音，哑如沙砾，细听还有一丝故作出来的脆弱，“牙牙，我的腰好像开始疼了。”
　　俞昂一怔，瞥他一眼，找到行李箱，打开，“我有喷雾。”
　　“……”
　　“骗你的牙老师。”
　　许席林坐下，手肘抵在桌边，手背虚握成拳撑在颧骨的位置，顶眸看向俞昂，轻啧一声又道：“还以为你会安慰两句，真是人心凉薄。”
　　“。”
　　俞昂说：“行动比空话有效。”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许席林若有所思嘴角向下一瞥，“难怪你承认得这么快。”
　　“？”
　　许席林声线松散，语气轻谑，“你说过，‘让更多人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在时隔五年又遇见的当天，俞昂因为许席林的一席讥刺说出了这句话：“节目不会录很长时间，让更多人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很清楚。”
　　他不想在节目上与离婚已久的前夫纠缠不清，在镜头前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抓住话柄，无限炒作。
　　这无疑是麻烦的。
　　俞昂险些要记不清是怎样说的，眼下又被许席林一字不漏的亲口提起，又莫名添了几分终是讥嘲回来报复的意味，想瞧瞧俞昂听到自己曾说过的话后会露出怎样的难堪。
　　两人一站一坐，俞昂居高临下地揶着他，矜持不苟道：“我没想改变什么。”
　　“我不信。”
　　“？”
　　“你不会是这么冲动的人。”
　　俞昂睫毛微颤，像是被拆穿心思，声线有稍微发哑的绷：“不是冲动，时机合适，就说了。”
　　一时间，陷入焦躁的沉默中。
　　他攒眉蹙额间，许席林眼底沉静若深海，没了那不正经的笑，如深思熟虑般的试探，低音道：“比起粉丝，我自认更了解你。”
　　“但我也弄不明白——”
　　俞昂敛容，不去看他。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离婚？”
　　“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声。
　　心跳重重落下，如同木棍敲响铜锣，在敲触的那一刻，就回想起刺耳且激荡的回音。
　　俞昂能感觉出血液流淌加快涌向大脑，掀起神经的酥麻感。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面色泛起红润，瞳孔逐渐扩大。
　　他捂着心口，掌心是过快的心跳，数不清的冲动冒出芽尖。
　　“我也不知道。”
　　俞昂紧锁着眉头蹲下，从包里找出一个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手心因过度紧张而冒出的冷汗，“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我们才结婚一年的时间，哪有那么多原因，不合适而已。”
　　“你不用纠结太多，是我的问题，我腻了……”
　　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却字字句句刺痛了许席林那颗心高气傲的心，紧紧咬着后槽牙，眼尾的红血色几乎要被人撕碎。
　　他低沉的怒意濒临悬崖，“我不想听这些。”
　　俞昂却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一般，重新起身往洗手间而去，紧接着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没一会儿，俞昂又笑着从那扇门里探出头来，喃喃般道：“我身上已经没有酒味了，不想脱衣服，海边的晚上好冷，不想呆了。”
　　眼前的人喋喋不休着，前言不着后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眼神涣散看看指尖又转身去看看洗手间，紧接着跑出来拿走刚才落下的手帕，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许席林眉头紧锁，站起身轻声唤道：“牙牙。”
　　“嗯？你说什么？”俞昂加快脚步，拖鞋在地板上哒哒作响，忽的又突然生气了，转身看向许席林，语气不耐道：“你明知道我不想谈，为什么又要提起？已经说过了，是我想要的奢求的太多，我不是个正常人，但你是，我腻了。”
　　“你们不需要一遍遍提醒我，我很清楚，仅仅是普通的生活我都做不到。”
　　“我不是你们任何人的所有物！”
　　许席林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大步靠近，双手扶住俞昂的肩膀，轻而柔的声线跟他吧本人的外表不搭，但意外有种哄人的功效，“你们？还有谁说过？牙牙，你看着我。”
　　俞昂恼怒的神情未松，忿忿地瞪向许席林。
　　许席林勾唇哑然，替俞昂整理好被随意抓乱的呆毛，缓缓地，“你看清我是谁。”
　　俞昂紧抿着唇。
　　许席林轻握住俞昂的手腕，带着人往床边走，然后坐下，自己再蹲在俞昂的身前，仰起下颚望着俞昂，“我不逼你，我也不再问你，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再听，好不好？”
　　俞昂的眉间的沟壑渐渐变浅淡，没有说话，但似乎没有那么恼怒了。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所有物，你也永远不会是我的所有物。”
　　许席林眼睫稍垂，想去握住俞昂的手，却又在半空中滞住，像是怕越了那潭雷池，转而用指腹蜻蜓点水般的落在俞昂的指关节处，寡淡自嘲的低声道：“应该反了才对。”
　　俞昂抽回手，“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席林道：“所以，你现在还生气吗？”
　　俞昂咬着唇，瞳孔中只容下了许席林一人的身影，那抹薄戾渐渐被那熟悉且缱绻的嗓音安抚而褪去，冷静了许多后，心底的躁意依旧旺盛，浑身紧绷。
　　许席林没等他的回答，问，“你的药是不是在箱子里？”
　　“嗯。”
　　俞昂吃了药后，又在房间里忙忙碌碌了半小时后终于睡下。
　　许席林替他掖好被子，关掉灯，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弱光。看着俞昂的侧颜，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他知道俞昂有狂躁症。
　　在八年前那场聚会，许席林初见俞昂。与其说是他鹤立鸡群的外貌让他眼前一亮，不如说是俞昂周身萦绕的独一无二的傲然所吸引。
　　倒不是他活了二十一年的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而是那股傲然透着无法洞穿的别扭，如同强撑，使他不得不对俞昂产生了兴趣。
　　翌日他便托人找来了俞昂的资料，在健康状况那一栏里，“狂躁症”三个字让他心里的冲动燃烧更甚，立马下定了追求的决心。
　　狂躁症的俞昂有许多副面孔，易激怒的，眉飞色舞的，精力充沛的，X欲旺盛的……许席林都见过，他觉得很有趣，甚至妄想如果他也有狂躁症，是否就能体会感受，和俞昂成为病友。
　　这个念头没有成真。
　　在父亲忌日那天，俞昂情绪波动太大，狂躁发作。
　　许席林没有料想，在上门以追求者的身份安慰伤心者时，竟在俞昂的促使下，成了趁虚而入的小人。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
　　事后，俞昂答应了他的追求，吃了他提去的水果，也吃了他的人。
　　后来，许席林把俞昂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视他为最重要的另一半。
　　渐渐地，俞昂病情有所好转，心理医生说这样的起色有一半男朋友的功劳，俞昂听后，转过脸朝许席林灿然一笑，“是，谢谢我的男朋友了。”
　　那一刻的场景，阳光从窗户洒下，落在俞昂因为有些害羞而微红的耳尖上，笑容是幸福与满足，声线也是携着柔和。
　　许席林至今仍旧清晰地记得这一刻，之后鲜少再从俞昂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
　　尤其是结婚后。
　　他一直以为俞昂的情况在稳定好转，甚至在结婚后，脱离了丈夫的束缚，该更轻松才是。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许席林给认识的医生发去询问讯息后，就一直坐待在床边，直至深夜，也毫无困意。
　　你们……
　　许席林不停的一遍遍回想着俞昂的话，不是语无伦次的胡乱说话，是他心底掩藏的枷锁。
　　突然，思绪中出现了那对老夫妻的身影，也就是他的父母。
　　就这盛着夜色的空茫的房间中，感受着身旁那浅缓而平和的呼吸声，他的心底对俞昂的那份虚弱的恨意被彻底击碎。
　　因为被甩而恨上前夫，不是许席林的作为。
　　那不过是用来自欺欺人的托词，以解除对“从未被爱过”的自咎。
　　-
　　一夜过去，俞昂服药过后，睡得过分踏实，像是冥冥之中认定有什么东西在守护着他，连梦也没有做过。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状态，只觉身体轻盈舒适。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隔着衣料突起一小片硬硬的。
　　从锁骨处勾出锁链，那把吊坠在锁链底部小小的平安锁滑落出来，摇曳两下。
　　俞昂掌心握着，感受平安锁带来的冰凉感。
　　这是小时候母亲为他求的平安福，一戴就带了许多年，已经成为他的贴身之物。
　　顷刻间，昨晚所发生的事在脑海中闪过，带来一阵刺痛，但依旧清晰可见。
　　俞昂怔愣片刻，朝旁边的床看去，只有冰凉的被褥，整洁得像是一晚没有睡过人。
　　他记得昨晚许席林找来药之后，看着他吃下便随手把空掉的胶囊板扔到了自己的床上。
　　现在仍旧在那处。
　　俞昂心跳快了一拍。
　　洗漱过后，他换下昨晚忘记脱掉的衬衣，已经皱巴巴的了。还未来得及脱下，伴随着一阵敲门声的，是朱寒怯生生的嗓音。
　　“俞老师，您在里面吗？”
　　门一打开，朱寒措不及防的，吓得脖子缩了缩，脸上写满了惊慌。
　　“有事吗？”俞昂问。
　　朱寒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又小声道：“我可以进去说吗？如果俞老师您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
　　不等他说完，俞昂侧过身，把门缝拉宽了些，打断道：“进来吧。”
　　朱寒低着头进到里屋，往许席林的床上看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挪开，朝俞昂九十度的鞠躬。
　　“俞老师，我为我昨晚的冒昧给您说声对不起，大眼上我也给你的粉丝道歉了，”朱寒双手交握，不肯抬起头来，“是我的错，一时昏了头，我不该问那样的问题。”
　　“如果您不能原谅我我也能接受的，我反思了一整晚，我的做法对艺人来说，确实非常恶劣。对不起俞老师。”
　　“对艺人来说？”俞昂的嗓音没什么起伏，淡淡的：“就算是别人，你也越界了。”
　　朱寒开始有些着急了，“是的，是我没把握好社交分寸，希望俞老师能原谅我。”
　　话音一落。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俞昂半阖着眼眸，思考片刻后撩起眼皮，“没办法原谅。”
　　朱寒一愣。
　　俞昂不携任何针对与刻意，淡薄如水，“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那样问，夹着不厚道的私心，也确实让我感到不适。”
　　朱寒张了张唇，一副欲言又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俞昂一针见血戳破他的小心思，周遭的气场凛冷到让人无法说出违心的反驳话。
　　而且，他确实没有料到俞昂会如此直接的拒绝他的道歉，按道理，作为艺人，也会做做表面功夫的。
　　“对不起……”
　　又一次道歉后，俞昂动了动眉，道：“我的公司会处理，但我不会在节目给你难堪。”
　　朱寒猛地抬头，“他们会怎么处理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俞前辈……”
　　“不用多说了，我不想听。”
　　经历过太多事后，俞昂早已看得很淡。
　　录节目归录节目，为了私心区别对待，搞独立针对那套，俞昂从未做过，也不会做，但也绝不接受别人做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他相信公司不会坐视不理，也更加懒得再多管多听，转身出了房间。
　　-
　　六位嘉宾迎来了第二次约会日。
　　因为昨晚的事件，却直播间一开始，便涌进了许多吃瓜的观众和粉丝，整个服务器都卡顿了好一会儿，直到技术人员紧忙出面维修才得以正常。
　　嘉宾们也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但毕竟是直播，多少观众在等着，也只好暂且将此事掀过。
　　【沙发！！虽然朱寒在大眼上的道歉了，但依旧不解气！】
　　【牙牙，麻麻又准点来看你啦！！不要被昨晚的事影响哦，通过我一夜的观察，你不仅没有掉粉，还吸引了好大一波路人粉呢！！我的崽就是最棒的！[飞吻][飞吻[飞吻]]】
　　【知道牙牙离过婚之后，看他越来越有魅力了呢，好羡慕前夫哥呜呜】
　　【幸好我保存前夫哥的背影保存得快，现在全网都找不到了可恶！】
　　【上面的姐妹，照片分享一下嘛~之前忘了保存后悔死我了，我只记得前夫哥的背影和许哥很像，其他都没印象了】
　　【啊啊啊许哥哥好帅好帅！！我要为你撞大墙！！！】
　　【今天是约会日？！我从昨晚就开始担心，许哥会不会介意牙牙是离过婚的人呀T.T，没有说离过婚不好的意思，但有些人还是会接受不了的】
　　【上面的姐妹我懂你！！我也在想这个，许哥看起来好像不会介意离婚这件事，而且昨天他还维护了牙牙呢，就怕有意外……】
　　……
　　约会开始之前，嘉宾三三分为两组，俞昂、苏秀文、朱寒被节目组带到后园，白色的圆桌上摆放着三个信封。
　　落座后，导演公开了第二次约会的规则。
　　“其他三位嘉宾已经先行出发去到约会地点等待，收到信封的另外三位嘉宾则需选择协商，选择自己喜欢的信封，并根据信封上的地点前往约会地。”
　　“不过还请三位先不要打开信封，看到信封上的花了吗？那是另外三位嘉宾为你们亲手做的花朵，根据喜好选择想要的花吧。”
　　三人各自坐在信封的面前，用纸质胶带把拇指大小的花贴在了信封封口处。
　　俞昂身前的是一朵白色玫瑰，一朵朵花瓣紧紧包围，瓣边轻轻蜷曲如波浪，层层叠近，显出中间淡黄色的花蕊。
　　虽然是手工，但看起来也很逼真，摸起来也是毛绒绒的质感。
　　一旁的苏秀文拿的是一枝小小的蓝色花朵，由五片花瓣组成一个平面，外端圆润，蕊处渐狭。
　　花蕊也是淡淡的黄色，如五个圆圆的小颗粒排挤而成，中心镂空，由小颗粒往微微凹进的花瓣处延伸出浅小的白色。
　　名字叫勿忘我。
　　朱寒手里拿着的是一朵红紫色的牡丹花，花朵大而厚，色泽艳丽，看起来十分乍眼。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后，又缓缓放了回去，目光在其他两人的手上流转。
　　苏秀文注意到他的视线，问道：“要交换看看吗？”
　　朱寒笑着点了点头。
　　三分轮流交换看了一遍。
　　这时，导演道：“大家猜到这三种花是什么了吗？”
　　苏秀文道：“我手里的是牡丹花，朱寒手里的是荷花，牙牙前辈手里的嘛……我没见过诶。”
　　“其他两位有知道的吗？”导演问。
　　朱寒摇了摇头，俞昂垂眸看着手里最小巧的蓝色花瓣，指腹在花枝上轻轻摩挲，感受着上面的细小绒毛，然后道：“勿忘草。”
　　勿忘草的每一枝主干上会分出几枝细短一些的枝丫，而每一个枝丫上会开出好几朵蓝色的小花。
　　俞昂之所以认得，是因为他曾在剧组时也收到过一捧勿忘草。许多小巧秀丽的花朵拥在一起，只有手臂的一半那么高，非常妍丽。
　　剧组的好多人都羡慕他，还说现在好多花店都不卖勿忘我，想必准备捧花的男朋友十分爱他，刚出差一天就开始思念，还不忘用花来刷刷存在感。
　　那是俞昂第一次看到勿忘草，也是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话，还特意在网上检索了好多有关相关的花语，“永恒的爱、浓情厚谊、永不变的心，勿忘我是花中情种……”等等这些描述都给俞昂带来害羞又甜蜜的情愫。*
　　后来即使他保存照顾良好，还是不可避免的等到了花谢，他也没有丢掉，做成了干花，书签，继续保存了好几年。
　　直到离婚后搬家，才当做旧物一起被处理掉了。
　　“没错！也叫勿忘我。”导演乐呵呵地道：“那我再考考三位嘉宾，知道这三种花的话语是什么吗？”
　　没有得到答案后，导演又继续解说起来，“俞老师手里的勿忘我，顾名思义，就是不要忘记我，也要记得思念我的意思，表达永恒的爱。牡丹花的寓意为雍容端庄、富贵吉祥、繁荣昌盛，非常好的寓意哈。朱寒手里的白玫瑰，花语是纯洁的爱情，表达我足够与你相配的意思。”
　　“都是非常浪漫和真诚吉祥的花语，知道花语后，大家再看手中的花，是不是又有了和刚才不一样的感受？”
　　“这些都是早已在约会地点等待的三位男嘉宾亲手做的哦，不仅仅是花语，也是他们想对你们说的话。”
　　“接下来，请三位选择自己想要的花朵，然后前往约会地点吧！”
　　导演话音一落，朱寒没有着急选择，而是问道：“导演，我想问一下，上周的特权卡还可以使用吗？”
　　导演顿了一下，“当然可以，不过你现在要使用的话，仍旧不能提前知道三种花分别代表了哪位嘉宾，但可以优先选择你想要的信封，并且其他两位嘉宾只能从剩下的两个信封中选择。也许会选错你想要约会的嘉宾。”
　　“我明白了。”朱寒点点头，“我想这次就使用。”
　　导演道：“好的，其他两位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疑问的话，请朱寒选择想要的手工花，并在约会时把特权卡交给约会对象。”
　　朱寒再一次来回看了三种不同的手工花，最后目光坚定地停在了那小巧的勿忘我上。
　　他看了看花，又抬眼看了看俞昂，最后看向镜头道：“我决定了，选择勿忘草。”
　　【怎么感觉朱寒跟没事人一样，故意要牙牙手上的，好恶】
　　【他在网上道歉了，私底下道歉了吗？牙牙看起来也没有生气，真的感觉脾气很好了呜呜呜】
　　【我有种直觉那个勿忘我是许哥的。那个牡丹不像是许哥的风格，玫瑰也普遍了点，勿忘我算是最附和许哥独特风格的了】
　　【朱寒不会是知道自己最后一天录制了，所以急着用掉吧？】
　　【啊啊啊好心焦我恨不得朱寒立马滚出节目，真的不想看见他！】
　　【+1】
　　【+10086】
　　-
　　所有嘉宾前往约会地点。
　　俞昂看着信封里的地址，不太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达了一个俱乐部。指尖随意地转着牡丹花的花枝，乘上了扶梯。
　　今天的约会具有太大的随机性，俞昂倒是觉得选谁都行，特别是在朱寒选了那枝勿忘我后。
　　他心底其实有猜测勿忘草是许席林做的，但一想到在昨晚房间里的情景，俞昂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觉得这样的选择更好了。
　　跟前夫离婚五年，在病发后无意之间流露出的惯性依赖，仿佛是被迫留下的还在怀念前夫的罪证。
　　这样的感觉让俞昂心旌摇荡，他在这五年里所维持的现实就显得稀薄而肤浅，疾驰的隐埋心底深处的俞昂逐渐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他不想要这样。
　　好不容易变得心平气和，注意不去提它，决定如此一意孤行地走下去，但偶尔突发的事件会让那已经愈合已久的伤口再次破裂流血，往日种种仿如就发生在昨日。
　　在思绪回旋的那一刻，一个试探的嗓音喊道：“俞前辈？”
　　抬头，夏胜双手交握在腹前，时不时搓揉摩擦两下，脸上的尴尬笑容尽显不可思议和无措，盯着俞昂手里拿着的牡丹才敢确信自己今天的约会对象真的是俞昂。
　　“……”
　　“你好。”俞昂说。
　　“俞前辈好啊。”夏胜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害羞道：“没想到俞前辈也喜欢牡丹啊。”
　　俞昂低眼看了眼手里的牡丹，犹豫两秒后道：“嗯，寓意挺吉利的。”
　　“是吧是吧！”夏胜笑道：“吉祥如意赚大钱，这对俞前辈也特别有用呢！”
　　“。”
　　【突然就尊敬起来了hhh，两人之前不是粉色泡泡，而是前后辈的友谊（确信】
　　【能看出来两个人遇到对方都挺拘谨的，你们真的是来约会的，不是来谈合同的吗[狗头.jpg]】
　　【秀文和许哥约会我都没那么不平衡，偏偏是朱寒。。。朱寒果然知道勿忘我是许哥，不会是内幕吧】
　　【朱寒一生黑，现在就等工作室的结果！希望能让我们满意！】
　　【我希望朱寒能被踢出《怦怦》，眼不见为净。一想到他可能是某家的少爷，就算被退出节目生活还是那么滋润，心里就不爽】
　　【相信牙牙的经纪人！那姐可是护犊的一把好手！不可能忍着自家弟弟这么被欺负的！！】
　　……
　　夏胜吸取了上次约会的教训，没有选择太偏远的地方，就在恋爱小屋附近的小型活动中心找了一个电玩城。
　　怕俞昂会觉得那些游戏幼稚吵闹，转而带着俞昂去到电玩城旁边的石膏涂鸦屋。
　　两人就在涂鸦屋里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等待完成的石膏被老板拿去烤干上蜡时，一起去吃了午饭。
　　经过电玩城，俞昂往里看去，不是周末的缘故，里面都是一些大学生和小情侣，看起来气氛较好。
　　“玩吗？”俞昂转头对夏胜问道。
　　夏胜的眼睛倏的就亮起来，“可以吗？”
　　俞昂哭笑不得，“为什么不可以？”
　　“嘿嘿，我一开始还怕俞前辈觉得幼稚呢。”夏胜笑道，“正好，可以放松放松心情！”
　　俞昂道：“赛车，投篮，射击哪里幼稚？”
　　夏胜看到俞昂整天都脸色如常，仿若昨晚的事根本没影响到他，心底松了口气，“也是，咱们走吧。”
　　在电玩城里玩了两个多小时，俞昂的体验感还算可以，夏胜面对他太拘谨，大多时候都是两人各玩各的，需要队友或者对手的时候也会寻找对方一起。
　　两人比拼完摩托车，俞昂毫不留情地第不知道多少次击败了夏胜。后者趴在模拟摩托车上假意哭嚎，俞昂也笑着看向他，尽兴道：“服吗？”
　　“服服服，你是我的神啊！”夏胜双手捧住俞昂的手，放在额头上，一副虔诚的模样，“牙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俞昂眼尾微弯，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打趣道：“不没有天分的徒弟。”
　　“哦？牙老师。”
　　听到这个醇厚嗓音的两人皆是一滞，侧头往旁边看去。
　　许席林一身黑，黑色裤子包裹着两条笔直修挺的腿，上身是宽松的夹克，他双手插在衣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别人学不来的懒散劲。
　　轻佻着唇角紧盯着俞昂，眼神里是捕捉到心心念念的猎物的满足感和薄戾。
　　他瞥眼，视线落在两人交织的手上，冷声又道：“真是巧啊。”
　　俞昂抽回自己的手，收笑淡声道：“确实巧。”
　　夏胜弹开般地收回手，又在衣服上摩擦两下，“席林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路过。”许席林扬了扬下颚，问道：“好玩吗？”
　　夏胜从摩托车上下来，道：“还可以，我这里还有币，席林哥你要不要试试？”
　　【卧槽卧槽卧槽！！我最爱的修罗场！！！】
　　【许哥的眼睛已经黏在牙牙身上了哈哈哈哈哈这是醋了吧！】
　　【看到喜欢的人和别的男人玩得这么开心还拉手手，后槽牙都咬碎了吧许哥[捂嘴笑.jpg]】
　　【夏胜满脸写着：我好慌我什么都没做我会不会被暗杀掉啊要不我还是逃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牙牙抽回手的那一瞬间像极了被老攻现场捉/奸（狗头】
　　【刚从许哥直播间过来，讲真，这是许哥今天露出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懂得都懂】
　　【怎么只有我还在担心许哥会不会介意牙牙离过婚的事啊[瑟瑟发抖jpg]】
　　【楼上的姐妹别慌！许哥要介意就不会这个表情啦！等到晚上心动选择，就能知道答案咯】
　　“比赛？”许席林越过俞昂，看向他身后的显示屏，“刚才我就看到，牙老师好像玩这个很厉害？”
　　俞昂也作势要从摩托车上下来，总是不自觉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娱乐而已。”
　　许席林眉梢微抬，眼皮轻撩，“那要不要比一把？输了有惩罚的那种。”
　　俞昂轻抿了下唇，道：“什么惩罚？”
　　许席林耸肩，“都行。”下一秒，他小幅度弓腰，抬起下颚与俞昂平视，然后低声笑道：“怕吗？”
　　俞昂眉心拢了拢，淡声道：“怕什么，来吧。”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摩托车上，投币后音乐应声一变，热血沸腾起来。在选择自己的摩托车款式时，朱寒擦着手找到了这里，在看到夏胜时，忽然愣了愣，紧接着就看到了俞昂。
　　他不明白怎么上个厕所的时间，许席林就和俞昂碰上了，两人还在一起玩游戏。
　　他紧紧蹙眉，叫了夏胜一声，奈何背景音乐太吵，他只好走近，拍了拍他的手臂，“夏胜，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夏胜弯腰，大声道：“啊？我和牙老师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啊！”
　　原来是他运气不好，偏偏选中了有俞昂的地方。
　　朱寒感到一阵不安和心烦，总觉得今天的一切努力全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那他们现在在干嘛？”
　　夏胜是个神经粗条的，完全没有注意到朱寒有些难看的脸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精彩的比赛，头也不回地道：“比赛！席林哥说输了的要有惩罚，你看两人正胶着着呢！”
　　朱寒指甲掐着指腹，显出一道道由白变红的痕迹。
　　他朝许席林看去，那张冷厉的侧脸在此刻似乎添了一些柔和，绝不是因为这里的灯光。
　　那是他今天首次露出的笑意和轻松感兴趣的姿态，而朱寒在他眼里就像是可有可无的路人，此刻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朱寒的存在。
　　而行程中顺应他的要求只不过是他良好的教养促成，并不是因为朱寒这个人。
　　也许随意找一个工作人员，许席林的态度也会同对待他一样。
　　除了俞昂。
　　借着喧嚣吵杂的环境，许席林在向右急转弯时，模拟摩托车身也随之往右极度倾斜，瞬间拉进了与旁边人的距离。
　　他的目光放在显示屏上，说道：“牙老师什么时候喜欢玩这种了？”
　　俞昂也同样在急转弯，凝神静听，即将在弯道超车的关键时刻，他没有回答。
　　只听许席林那慵散的嗓音再度响起，似乎这场比赛对他来说也不那么重要，“该不是在发泄什么吧？”
　　“？”
　　“因为昨晚的事。”
　　俞昂神经一跳，分神片刻的时间，车身就因为失衡而左右摇曳，险些要撞上路边的防护栏。好在他及时重转车头，车身由倾斜转正，彻底稳住，然后提速。
　　但就在那瞬间，他已然失去了超车的机会。
　　终点就在眼前，许席林先一步到达。
　　“……”
　　许席林长腿越过摩托车身，然后偏头朝俞昂一笑，带着些轻描淡写的痞气，“牙老师，我赢了。”
　　俞昂无言片刻，轻吐出一口气道：“愿赌服输，惩罚是什么？”
　　“惩罚嘛，暂时没想好，留着吧。”
　　俞昂道：“过期作废。”
　　许席林低低轻笑一声，“牙老师就这么迫不及待？”
　　“……”
　　“记得是惩罚，不是奖励。”
　　【哈哈哈哈哈许哥你太会撩啦！！！】
　　【心动了啊啊啊啊许哥怎么每次都把牙牙逗得说不出话来啊！！！】
　　【好想谈恋爱啊，许哥这种真的会很着迷，对恋爱产生妄想呜呜呜呜】
　　不等俞昂说话，朱寒就上前，轻轻抓住许席林的袖口，软声道：“席林哥，我饿了，去吃饭吧？”
　　许席林那抹笑意渐渐变得浅淡，垂眸睨住朱寒的手。朱寒读出这个眼神下的含义，又默默松开，低头咬着唇。
　　“既然碰上了，一起去吃饭？”许席林道。
　　夏胜看向俞昂，“牙前辈，你觉得呢？”
　　“我都行。”
　　“那就一起吧！”夏胜道。
　　去吃饭前，俞昂和夏胜回到涂鸦屋拿到自己的作品才动身去到饭店。一人手提一个透明塑料壳装的石膏娃娃，很快引起了朱寒的注意。
　　他惊羡的小声道：“这是你们自己上色的吗？好漂亮——”
　　“是的，我和牙老师早上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弄好呢。”夏胜迫不及待的炫耀道：“牙老师那个还是我选的，看起来这么复杂，没想到牙老师上色上得这么漂亮。”
　　朱寒用余光看向许席林的脸色，又嗫声道：“一起石膏涂鸦，还挺浪漫的，我也有点想玩这个。”
　　话毕，身旁传来一阵促狭的笑意。
　　朱寒有些尴尬，“怎么啦席林哥？”
　　“穿粉色裙子的兔子。”许席林双眸含笑，看着俞昂手边的石膏，带着揶揄的意味道：“没想牙老师也有可爱的一面，以前都是深藏不露啊。”
　　俞昂轻咳一声：“多谢夸奖。”
　　“不用这么客气，牙牙。”
　　许席林刻意将这个称呼放得缓慢，盈出一种怡然自得的喜悦感，在俞昂的耳朵激起空茫的回音。
　　与上一次充满疏离的嗓音相比，他仿若在故意放出诱人误会的长线，试图勾起在鱼塘中仅有一只的鱼儿心底的躁动。
　　俞昂低眼，喝了一口面前的清茶。
　　吃饭席间，朱寒时不时同许席林搭话，虽说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聊，但许席林也会回答。
　　吃到一半，俞昂已经饱了，借口去到厕所。
　　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节目开始以来，他都在按时吃药。却在昨晚，明明一直稳定的情绪在许席林眼前露了馅，像是强撑起的自尊如破裂的气球，瞬间变成皱巴巴的塑料。
　　可心底又有些微的安心般，若是别人看见了，应该会害怕吧。
　　俞昂手捧冷水扑到脸上，心里那些防不胜防冒头的芜杂情绪冲淡了些，可闷闷的感觉依然存在。
　　之后，他又该怎样去面对许席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可能没什么必要的小解释：朱寒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嫉妒心和报复心非常强，很蠢很无脑，就是又蠢又绿的人才能快速准确的拧动牙牙和许哥之间横着的钢筋，所以注定了他会很快下线咳
　　感谢包被们支持正版！啵唧啵唧
　　*花语都来自百度。


第22章 
　　自从疗养院打来的那通电话后, 俞昂也发现自己的状态开始变得有些糟糕。
　　即使是药物也只能浅显的一定程度上缓解他内心的焦虑，他还是会对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到气恼，甚至还有想要发泄的冲动。
　　例如刚才在饭桌上的场景。
　　无厘头的, 没理由的。
　　他的情绪如同打开了阀门，随时都会倾泻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一定会影响录制和接下来的新戏。
　　吃饭的地方在商场, 卫生间在饭馆的百米外。没有摄影师跟着, 俞昂在卫生间外的走廊找到休息的椅子。
　　拨通电话。
　　“这里是赢尔心理咨询室, 我是荣医生。”
　　俞昂道：“荣医生, 我是俞昂。”
　　“请问你有什么……”荣赢尔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俞昂？你怎么这个时间点打来了, 没有在直播吗？”
　　“我在休息。”俞昂简明扼要, “想找你聊聊。”
　　荣赢尔笑道：“真是不可思议，以前的电话都是我强迫你打的，今天我们的牙牙开窍了？”
　　俞昂：“……”
　　荣赢尔：“看直播才知道，你还有牙牙这么可爱的称呼。”
　　短暂沉默片刻, 荣赢尔憋笑道：“好了，说正事。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昨天, 我母亲给我打电话了。她听说我和……许席林参加恋综, 劝我不要重蹈覆辙, 找正常人共度余生。”
　　荣赢尔一下变得严肃, “你知道的, 你母亲也会有记忆混乱的情况, 我告诉过你可以不用当真。”
　　“嗯。”俞昂抿唇, “但是我的情绪状况还是很糟糕。”
　　“你之所以情绪状况糟糕, 不是因为她, 对吗？”
　　俞昂默然，没有说话。
　　荣赢尔放低声音，尽量显得温柔亲人，“俞昂，可以跟我说说吗？你现在的想法。”
　　“……”
　　“我不知道。”
　　“那我换一个身份。”荣赢尔道：“撇除我医生的身份，作为六年的好友，我想八卦一下，你从和前夫重逢到现在，心态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再次陷入沉默，俞昂没有立刻回答，电话那头也在耐心地等待着一个自然而然的答案，不急也不催促。
　　不知过去多久，俞昂淡声给出答案，“焦躁，不安。”
　　“我记得他在节目里挺受欢迎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个害羞的嘉宾一开始就认定了他，你应该不知道，他的眼神，举止都是围绕着你的前夫转，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俞昂的脑中浮现出朱寒的身影和他同许席林聊天的种种场景，“……”
　　“好的，我明白了。”荣赢尔在俞昂的长久的沉默中，读出了他的心思，含笑道：“前两天你的经纪人来找过我，提到了你参加节目后的相关情况，我们都有目共睹。但目前的问题还可控，主要还在你自己，请继续按疗程服药，周末来我这里一趟做心理治疗，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话毕，他顿了顿，道：“我补充一句俞昂，其实你懂你自己的内心，但你不想承认。”
　　“你一定记住，心理问题可以是任何的阻碍，唯独无法阻碍你的感情。”
　　电话挂断后，俞昂又在原处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没想在转角处，迎面遇上一个背抵墙，站得随意的高大身影。
　　他的眼神中显现出瞬间的茫然和慌乱，但又很快掩下。
　　紧随而来的，是钻入鼻腔的香水气味。
　　还是熟悉的“思念”的味道，比上次一刮而过的浓烈些，沁人心脾，冲散了他深藏而浅薄的妒意。
　　而这人从未跟换过香水，倒像是在人面前展示着自己对此款香水的钟爱和偏待。
　　“你在这里干什么？”俞昂问道。
　　许席林抵墙直起身，彻底挡住俞昂往前走的路，凭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垂落视线，声线松散，“等你。在想去这么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谢谢关心。”
　　许席林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道：“举手之劳，毕竟一个房间，要是再发生昨晚的事，万一牙老师以后躲我更远……”
　　“……”
　　俞昂心头闷锤一棒，他从醒来后就开始避着不去想，不去提起的事，在此刻被俞昂轻飘飘地说出来，一种无名状的羞赧迸发出绯红的颜色，染上他的耳尖。
　　那双平日里的清冷无暇的桃花眼落在许席林的瞳里，此刻沾上了仅他一人可见的丝丝脆弱。
　　这种乃至于对自己严苛的情绪控制一不留神就击中了许席林的心房，吸引着他要更加靠近一些。
　　许席林低声问：“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俞昂眉心一动：“你听见了？”
　　这样的表情不是能让人听见的情愿，像一瞬间感到外部危险的猫猫炸起尾巴上的毛。
　　许席林道：“放心，没有。”
　　“嗯。”
　　两人站在这处，谁也没有离开一步。
　　“牙牙，我还未问过你，”
　　许席林哑着比平日里柔和百倍的嗓音，破开的人来人往的吵闹，“你这些年还好吗？”
　　俞昂知道他询问的是他难以启齿的狂躁症，直至此刻，狂躁症伴随了他整整二十年，依旧无法坦然对待。
　　对他来说，时间只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年岁流逝。
　　“我很好，不用你担心。”
　　俞昂都未正视对方，撂下这句话后与之擦身而过，只留下一个背影。
　　许席林侧身看着他的背影，将额发往脑后薅过，忽而又顽劣地牵了牵嘴角，“还是跟以前一样，嘴硬。”
　　-
　　饭后，四人没有开车，而是慢悠悠地步行往恋爱小屋的方向走，即使以他们这样的速度，半小时内也能回到家。
　　此刻的夕阳将要落山，远处的山脊遮挡住了一半橙黄色的光柱，如同太阳的头纱般，随风扶向海面和大地。
　　俞昂落后一步，掀眸看去，恰好一束光照在脸上，他轻眨眼睫，微微眯了眯。
　　下一秒，一个黑影截住了那枝耀眼的光，许席林的侧脸被昏黄勾勒出锐利的曲线，额眉饱满，更衬那双眸子的深邃。
　　俞昂此刻才想起，许席林原本是不爱笑的。这么些年过去，他确实比原来成熟，也比曾经更能洞察别人的心思。
　　不知道是否有镜头的缘故，许席林的脾气好了许多。少爷出身的他，容忍度低，稍有不顺，任何情绪都会写在脸上。
　　如俞昂递给他那份离婚协议时，恨不得将他撕碎。而现在无论俞昂怎样的漠视疏离，他全当看不见。
　　原来不只是变成熟，脸皮也厚了。
　　想到这里，俞昂颔首低低笑了一声。
　　“嗯？”
　　许席林偏过头，用余光从前往后的扫向俞昂，放慢脚步道：“牙老师，你在笑吗？”
　　俞昂很快就恢复常色，“没有。”
　　“我怎么可能听错。”许席林忽的转过身，面对着俞昂倒退着走，“在偷笑什么？”
　　直播已经暂时休停，包括工作人员在内，所有人都很随意，朱寒和夏胜先他们走在前面，隔了一段距离。因为许席林姿势的变化，原本落后的步伐变得更加缓慢。
　　俞昂看了眼他插在兜里的双手，眉心拢了一下，“我没有笑，你别耍帅了。”
　　“我没有耍帅。”
　　许席林学着俞昂的语气反驳，还是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
　　许席林问道：“你今天愉快吗？”
　　“什么？”
　　“兔子，游戏城。”许席林懒泱泱地瞥向俞昂手中不肯让别人帮忙提的可爱小兔，道：“好玩吗？”
　　俞昂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好玩。”
　　“啊——”许席林仰了仰头，低叹一声又继续追问：“和上次约会比，哪次好玩？”
　　不远处还有工作人员吧，俞昂压着嗓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席林顶起眉尖，“今天的出行很愉快。”
　　“？”
　　“这是你上次发给我的心动讯息。”
　　“。”
　　许席林脚步声一停，碰巧下了一道石阶与俞昂平视。
　　相比俯视的角度，他更喜欢这样，俞昂无法用密长的眼睫遮住情绪，而他也能将微妙的变化看得清楚。
　　“你今晚也会和别人发这样的讯息吗？”
　　俞昂前行的动作停住，刚要从许席林身边擦过，话音让他的脚步微顿。稍稍举目，就对上不远处同样停下往这边看的朱寒的视线。
　　距离不近，夕阳恍眼，朱寒的表情在他逐渐靠近的距离中拉得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毫不避讳地敌意，好似在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俞昂敛容，不答反问道：“那你又会把心动讯息发给谁？”
　　-
　　恋爱小屋。
　　直至心动讯息开始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通常大家都会去附近好玩的地方转转，只有今天，所有人仿若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一个结果，连导演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关闭了所有设备。
　　距离昨晚的事故已经过去了一天。
　　白天所有的假装若无其事的演技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又惘然的气息。
　　平时话多的苏秀文也只是静静坐在俞昂的身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还有些紧张，拉扯住一旁车容凯的袖子，车容凯也宽慰似的拍拍他的头。
　　“朱寒，你应该明白，昨晚的事故是你一人所致，无关节目组的安排，你承认吗？”
　　全弘星面色严肃，早已没有了在节目互动里那般亲切。他当导演这么些年，处理过的意外数不胜数，也绝对做不到为了收视率偏袒他人，即使这个人是投资人的儿子。
　　朱寒双手紧握，不停地搓揉以缓解自己的紧张，但效果甚微。他从未面临过这样如同“审讯”一样的局面，就连他的父母也不曾这样严肃地指责过他。
　　“我知道，我也道过歉了，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现在这件事已经在网上发酵，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影响。”全弘星道：“光是在大眼上道歉已经无法彻底解决这件事，我们经过协商，最后决定希望你能在今晚的直播里公开向俞昂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并且退出《怦怦直跳》的录制。”
　　其他嘉宾屏息凝神，齐齐看向朱寒的表情。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全弘星，瞬间红了眼眶，而后如机械般地转向俞昂，“怎么会这么严重……”
　　全弘星道：“你应该深知这件事对俞昂的影响力，不止是现在，很有可能会关系到他以后的工作，这个结果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用解释这么多，全导。”许席林兀的开口，缱绻中又带着不耐的冷意，“严不严重，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朱寒嗫嚅道。
　　许席林半吊着眼皮，看也没看他一眼，“你要道歉的对象，是牙牙和他的粉丝，不是我。”
　　“席林，你别着急。”
　　全弘星不知道这大少爷又突然开口做什么。
　　许席林轻笑道：“全导，既然结果出了就实践，待会儿影响心动讯息的发送，又得得罪其他观众了。”
　　“……”敢情您是在担心这个？
　　全弘星横了许席林一眼，叹了口气，“朱寒，你父亲也同意了这个结果，现在已经撤资，违约金我们也会按照合同上的金额付给你，你准备准备吧，直播快开始了。”
　　听到父亲也同意这个结果，朱寒感觉天都塌了。那么宠爱他的父亲竟然会容忍他受这样的屈辱？实在难以置信。
　　再多说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他只是呆坐着，直至直播开始。
　　俞昂看了他一眼，脸上无波无澜。起身接水时，全弘星追上来，叫住他：“俞老师。”
　　“全导。”
　　“昨晚的事非常抱歉，拖了一天才给出结果，也实在是对不住您。”全弘星赔笑道。
　　“这个结果我很满意，谢谢您。”俞昂微微笑着，“是我的经纪人给您施压了吧？”
　　全弘星笑道：“在我这里出了事，她很着急。要不是有她帮忙，我可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朱寒父亲的事。不过您还好吗？接下来的节目您要不要暂停休息休息？”
　　俞昂哑然，“不用，一切按照合同时间来就好。”
　　“好，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说。”
　　全弘星匆忙说完就去忙着三个小时后的直播，其他人也忙着各自的事，俞昂看了一圈，没看到许席林的身影，他收回视线，打算上楼。
　　没等他回房间，在楼梯下正好碰上郑勋给他送来剧本，脸上写满了担心，道：“哥，你还好吗？我总觉得那样的结果还是不解气，你都不知道，那些黑粉因为这件事全都跳出来，骂得可难听了。”
　　“没有这事，他们也会骂。”俞昂看他一眼，淡淡道。
　　郑勋挠了挠头，“话是这样说没错嘛，但你也知道，我没办法控制我的手不去看他们嘛。对了，去散散心吗哥，海边有人要求婚呢！”
　　俞昂颔首翻着剧本，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静了会儿道：“不去。”
　　郑勋又道：“哎呀，去看看嘛，你这次的角色不也有一个求婚的场景，多现身体会也能更好的进入角色不是？”
　　俞昂敏感地抓住“角色”两个字眼，缓缓抬起头，淡声道：“什么求婚？”
　　“海边，求婚！”郑勋激动地重复道：“听说从白天就开始张罗了，那边已经围了好多人。还是一对在网上挺红的网红，排场大得很。”
　　“。”
　　俞昂看着郑勋这幅模样，兴趣突然转淡，“还以为你求婚。”
　　郑勋嘿嘿一笑，“总有一天会求的，去学学经验，以后等我赚了钱给我女朋友整一个更气派的！”
　　最后俞昂拗不过郑勋，被他的各种“带入角色”“拍戏时更好入戏”“提前体验氛围”“顺便散散心”等等说辞劝说动摇，赶在求婚仪式开始前的尾巴去到了现场。
　　果真如郑勋所说的排场大，从入口的台阶处布满了白色的蕾丝和蓝色的气球，即使因为好奇而赶来的游客都会被分发一只会飞的气球。
　　延伸至里面，映入眼帘的是由蓝色玫瑰而铺成的径道，终点处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型高台，如以前放送电影般，需要将幕前的布帘向两边拉开才能看到里面的画面。
　　背景板上是一道巨大的彩虹，密密麻麻地粘贴着两人的合照，求婚者紧张地站在高台下，不停地擦拭脸上脖子上冒出的汗。
　　咸咸的海风也发来祝贺，气球和花团锦簇的装饰以波浪形摆动，那是幸福和珍重的味道。
　　“哇，感觉大家都好期待诶，”郑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左看右看，不肯漏掉一丝细节，“同性婚姻合法后我觉得现在同性相爱已经很普遍了，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同性求婚的场景诶，好浪漫。”
　　“嗯。”
　　俞昂手指轻点，绑在指根处的气球也跟着摇荡，“是浪漫。”
　　“诶？哥你也觉得浪漫吗？我还以为这对你来说不足为奇呢，你当初的求……”
　　郑勋话还没说完，突然自知又提到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嘴。
　　俞昂没说话，也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你当初的求婚肯定比这更气派吧？
　　其实不然。
　　于其称之为求婚，不如叫做一场戒指交接仪式。那天不过是平常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俞昂难得没有拍戏，在家休息。
　　工作的缘故，他已经极少自下厨做饭。
　　就是那天他心血来潮，重温了一遍买菜到做菜的全过程。
　　刚步入高中，俞昂因为家庭的变故而退学，提早步入社会。他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后厨洗碗工，做了一阵旁观学徒后转而成为厨师，时间一长，也烧得一手好菜。
　　即使在长时间没有拿起生活技能的前提下，肌肉记忆也能做出一桌很有卖相的佳肴。
　　就是这一晚的无心之举，似乎打动了原本蠢蠢欲动的许席林的心。
　　晚饭过后，许席林一夜要了他几次，早已精疲力竭，昏昏欲睡，谁知就在此时，俞昂感觉指骨一凉，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双眼被眼泪浸得有些肿胀，视线模糊中，他看见无名指上的银圈。
　　那瞬间，俞昂的大脑比在快感爆发时还要苍白，他转头看向许席林，咬着唇用眼神示意着他的困惑。
　　许席林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没有粗/暴的索取，只剩满眼爱意的哄声，“小俞，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俞昂什么也没想，但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驱使他回吻过去，唇齿间，他不含犹豫地低声道：“好。”
　　没有浪漫的仪式，没有期待鼓舞的观众，只有一张破旧的吱呀作响的双人床见证了他们从恋人变成了彼此的未婚夫。
　　可以说许席林选择求婚的时机完全没有任何讲究，却正巧戳中了处在狂躁期的俞昂的欲望分子。
　　他想，如果要结婚的话，他只有一个人选。
　　——那就是许席林。
　　许席林是他的唯一。
　　-
　　那场求婚仪式俞昂看到一半，就借口要休息回到了恋爱小屋。
　　那边的动静实在大，嘉宾们都去凑热闹了，只有俞昂一人，听着墙壁和窗户减弱的音乐声也能知晓求婚仪式好像开始了。
　　从一楼的小走廊经过时，偶然发现了一个观影室。
　　推开隐藏在墙壁中的旋转门，里面是一个空间不大的圆形密闭空间，挨墙的一周是木制书架，地上放着简易型懒人沙发，正中央的墙壁上安装有显示屏。
　　门一合上，朱红的氛围灯从角落里遍布整个空间，如同被紧紧环抱着，充满了安全感。
　　俞昂在书架上选了一张碟片，放进播放器，屏幕在短暂的卡顿后逐渐显现出画面。
　　他整个人陷进懒人沙发中，看着老电影，终于感到一种全身心的放松。
　　不知过去多久，俞昂突然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何时睡着了。短暂的睡眠来不及做梦，也格外踏实。耳边的电影台词音还在回响，只不过小声了许多，没有之前的吵闹。
　　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还混沌着，感觉身上暖烘烘的。
　　垂眼一看，脖子以下是一条毛毯，将他的手脚全都盖住，他愣了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拿过这个毛毯。
　　“醒了？”
　　及时出现的嗓音解了俞昂的疑惑，往斜后方看去，许席林坐在另一个懒人沙发里，目光从显示屏上懒泱泱地挪过，扫向俞昂。
　　“电影都结束了才醒，看来有人陪着，牙老师才会睡得香。”
　　“……”
　　俞昂坐起身，嗓音还有些醒后的清哑，比平日里听起来少了些冷锐，“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席林看一眼手表，“大概，一小时前。”
　　竟睡了一个多小时？
　　俞昂有些诧异。
　　他鲜少有补觉的时候，一是觉少，又爱做梦，无论时间长短，醒来后必是满身疲惫。
　　除非有时为了第二天的工作，前一晚会借助药物保证足够的睡眠应对重要工作。
　　俞昂想起身，去洗脸清醒清醒，谁知一时腿麻，又重新坐了回去。许席林见他这样，声线藏着不明显的笑意，“沙滩上有人在求婚，牙老师知道么？”
　　俞昂捏揉着小腿，应道：“知道。”
　　“看来你也去当观众了。”许席林双手枕在脑后，歪头看着俞昂，“看完有没有感觉心情好点？”
　　俞昂：“对我来说，睡一觉心情会变好。”
　　这话让许席林低低地笑出声，少时才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许席林又道：“华丽的求婚仪式，鲜花铺路，音乐助情和观众喝彩，浪漫有仪式，会羡慕吗？”
　　俞昂沉默片刻道：“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不需要羡慕别人。”
　　许席林：“不愧是牙牙，难怪你当初会答应如此简陋不讲究的求婚。”
　　俞昂没什么表情的瞥他一眼，腿麻的感觉已经渐渐消失，重新起身要离开。也许是那一个多小时睡得委屈了手脚，站起的瞬间一下腿软起来，往一边倾去。
　　他下意识的要去扶着墙，一只手臂先一步揽过腰肢，将他稳稳接住。温热的手掌透过薄薄的布料在腰部的皮肤上传来温度，一加施力，俞昂整个人的中心往前，顺利落进了许席林的怀中。
　　紧接着，他的背抵上了弧形的墙面，背脊冰凉，衬得后腰处的温度更加滚烫。
　　“你干唔……”
　　俞昂双手抵在胸前，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刚要说话，就被同样的大手轻轻捂住了嘴。
　　“嘘。”许席林附在他的耳边，嗓音低哑到只能听见气音，“有人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许席林：也算抱到老婆了！（叉腰）
　　么么！


第23章 
　　俞昂很轻地眨了下眼, 许席林又关掉了明亮的氛围灯，整个狭小的空间不仅容纳了两个高大的男人，仅靠一盏屏幕的光线照亮, 将一种隐秘而暧昧的气氛拉到了极致。
　　俞昂被许席林身上的芬香捉弄得耳边尽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仿若稍不设防，便会让人听见那快得不正常的频率。
　　“牙牙前辈呢？我怎么没看到他呀？”苏秀文甜甜的的嗓门隔着墙壁也听得清楚。
　　紧接着是车容凯的声音, “可能有事吧。”
　　“席林哥好像也不在诶, 难不成他们俩一起有事？诶嘿嘿嘿, 偷偷摸摸背着我们有事, 有猫腻哦~”
　　车容凯：“你别操心别人了，不是饿了吗？”
　　与之一墙之隔的俞昂：“……”
　　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俞昂懈下一口气, 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一副做了亏心事的姿态紧张躲避？
　　若不是许席林突然过来扶着他，他们也不会这么……
　　亲密。
　　他无意抬眼的瞬间，他看到许席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两人轻吐出的呼吸如同烟雾般交融缠绕, 俞昂睫毛微颤，狐狸眼缓慢低垂, 让人看不出那时不自在的躲闪。
　　“牙牙, 你的眼睛很漂亮。”
　　许席林的语气轻得半谑半哄, 幽深视线中携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
　　俞昂滚了滚有些发紧的喉结, 适机推向面前那堵结实的胸墙, “多谢夸奖。”
　　许席林后退两步, 掌心向上悬空, 滞了滞又垂下, 低低笑了一声。俞昂整理着衣服的褶皱, 余光随意扫过，下一秒，脚步猛地顿住。
　　他转身，重新看向还在播放电影画面的显示屏。早已不是他一开始选择的电影碟片，也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部影片对俞昂来说，具有一定的意义。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给别人当配角的时候，一个电影制作人找上了他，邀请他担任这部小成本的电影主角——一个患有厌食症的年轻男人。
　　虽然小成本，道具场景简陋，也没有拿奖的打算，好在剧本完善，人物也饱满，俞昂用心打磨过剧本，也为了角色瘦成了皮包骨的模样，最后呈现的效果意外的好。
　　可就因为这个角色，俞昂过瘦，也没有专业的营养师为他分配三餐，导致身体机能越来越弱，狂躁症也因为激素分泌引起易感而加重。
　　即便如此，他依旧热爱这个角色。
　　是这个角色给了他进入电影圈的邀请函，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成为主角是什么样的感受。
　　再后来，为了不让他重蹈覆辙，周君立严厉禁止他再看这部电影，也不再让他接类似的剧本。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这样的场景见到它。
　　是许席林。
　　“你怎么会……”
　　尽管俞昂喜欢这部电影，但并不妨碍它的惨淡票房和极小的受众，曾还因题材太过现实而被观众在网站上打低分，一度被骂。多年以后，已经彻底无人问津。
　　直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人会记得这部电影了。
　　可能是看到俞昂脸上的诧异，许席林反问道：“好奇我怎么会看这个？”
　　俞昂看着他。
　　许席林倚在墙壁上，小腿交叉看着屏幕，眼神逐渐变得冷戾，眉心紧蹙着。
　　沉默片刻后，他才缓缓启唇，语气中划过沁骨的寒意，“你知道吗，你所有电影中，我唯独讨厌这部。”
　　俞昂从他瞳里散发的一种偏执愕然住，一时间也没说话。
　　许席林：“不问我为什么？”
　　俞昂抿了抿唇，心底有了一个浅显自负的猜测。但他没有说出来，嗓音一出，还有些紧绷的沙，“为什么？”
　　“个人色彩太重。”
　　许席林道：“但也是我看过次数最多的电影。我总认为看得多了，电影和现实一定是分割开，里面的阿离不是你，你只是俞昂。”
　　俞昂要离开的脚步彻底变得沉重，灰色基调的画面映照出死气沉沉的光，两人站在光的末尾处，也被沾染上闷压的颗粒。
　　他看到，许席林的眼底生出一种落寞的潮绪，与他桀骜骄溢的气质截然相反，也引人不得不去在意。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勉强。”
　　话是强硬带刺，可他稍稍弱小的语调却暴露了他的不忍。他总觉得这个地方实在不宜久留，推开门离开之前，又道：“我从来就只是俞昂。”
　　-
　　晚上九点。
　　所有嘉宾们集中在一楼，开始第三次心动讯息发送。
　　在进行节目环节之前，导演向观众们宣布朱寒有话想要跟大家说。
　　此时，朱寒坐在直播镜头前，紧咬着唇，神色装张不知所措，连指尖都在发抖。
　　观众们一看这个架势，立刻明白过来要做什么。
　　【朱寒这是要直播道歉？？就说节目组不会就这么算了嘛，还是很对艺人负责的！】
　　【光是道歉我可不接受！滚出《怦怦直跳》！】
　　【听说朱寒家里给节目组塞钱了，要是真的只是道歉的话，资本的力量太恐怖了】
　　【牙牙的公司也是资本啊，还说不定谁干得过谁呢。上次有艺人炒牙牙的绯闻，结果现在连那个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可见公司还是会干实事的】
　　【上面的，我怎么听说咱经纪人周姐不管这些绯闻的呢，这事儿好像不是她做的】
　　【我不是粉，但这波我觉得俞昂太冤了，莫名其妙躺枪，接受不了被人拒绝还参加恋综干什么？】
　　【道歉不接受！不接受道歉！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牙牙的隐私权，名誉权怎么算？道多少次歉都不接受！！】
　　【楼上+1】
　　【楼上+12345】
　　【俞昂咖位这么大，这种事在所难免吧。我不关注娱圈，但比这严重的事都有，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因为这件事影响只想看节目的观众，浪费时间】
　　【我也觉得，朱寒只是一个素人，什么也不懂，差不多得了呗】
　　【受害者有罪论又开始了，这么说当艺人的活该呗？艺人没人权了呗？】
　　【别转移话题扯到身份，朱寒他二十四岁，不是四岁！你们现在玩的说不定都是人房地产大亨的儿子玩剩下的，心疼有钱人什么心理？】
　　【……】
　　朱寒不敢去看屏幕上的弹幕，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镜头。然后起身，朝观众们鞠了深深的一躬，又朝向节目组，嘉宾，最后是俞昂，停留的时间最久。
　　他声音有些颤抖道：“我想对所有粉丝观众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嘉宾，最重要的是俞昂前辈，正式的说声对不起，我的错误言行给大家带来了深深的麻烦，给大家做了一个错误示范，耽误节目进程，也辜负了观众和朋友对我的喜欢和期待。覆水难收，我接受所有的批评和惩罚。”
　　“在今天之后，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会退出《怦怦直跳》的录制，再次感到非常抱歉，后会有期。”
　　话毕，他再次鞠躬，带着哭腔道：“对不起，俞昂前辈。”
　　【这个结果是众望所归！！！再也不见！！】
　　【节目组好样的！这样才是拉好感的处理方式，非常圈粉了】
　　【牙粉们真的感动哭了，但即便道歉退出了，我私心还是不希望牙牙原谅他，本来牙牙身体就不好】
　　【哈哈哈哈x365你活该哈哈哈哈xn】
　　【他退出了，岂不是就只有五个嘉宾了，不会解散吧orz】
　　【其他嘉宾都没说呢，应该会有新的嘉宾来，期待住了！】
　　【终于走了，盼了好久。一开始就不喜欢他，果然我的眼光还是很毒的】
　　【朱寒就是典型的心机深但爱装单纯的那种。】
　　【啊啊啊啊不想看他，我想看心动讯息发送！！ 】
　　【我要看许牙！！不要看绿茶了！（超大声）】
　　【……】
　　这件事情也算揭过，镜头回到了所有嘉宾身上。
　　导演说了几句安慰观众们的话，开始晚上的重要一环，“心动讯息”的发送。
　　导演组给予大家时间，回忆白天的约会和心动的瞬间，并且上交约会的纪念品。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俞昂的脑中满是在观影室里的场景，甚至全然忘记了白天的约会。
　　后腰的温度，捂住他唇的掌心，鼻尖还残留的香水味，还有许席林那番寻不到源头的话，都迫使他不断回忆起更细的细节。
　　最后，好几分钟过去。
　　俞昂点开讯息，编辑了心动讯息。
　　点击发送。
　　所有嘉宾全部发送完毕后，会在当场收到来自对方的讯息，然后查看。
　　没一会儿，俞昂的手机震动，还未关闭的界面接连显现出两个小红点。
　　随着嘉宾们查看的动作，镜头缓缓拉近。紧接着，俞昂的手机屏幕就被所有观众看见。
　　第一条是：
　　——牙老师，今天的相处很愉快！粉色的小兔子大家都觉得很可爱很适合你的&gt;口&lt;
　　第二条是：
　　——再一起去看场欢乐的电影吗？
　　【第二条是许哥发的吧！！他果然还是来了！看来他不介意牙牙的事呢[疯狂跳跃.jpg]】
　　【牙牙离婚都五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许哥可是江城阔少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半途而废】
　　【许哥真的太深情，谁还记得他昨天比赛说的“这件事既然做了，就一定要知道结果”这句话，现在再品，意味深长啊呼呼】
　　【划重点：“再”？什么，你们俩偷偷背着粉丝看过电影了？？啥时候的事！！】
　　【感觉是今天没有直播的时候看的，好啊，你们竟然背着我们撒糖】
　　【我看超话里有姐妹放出了昨天在机场的粉丝喊话求撒糖，看来许哥在很真诚的听粉丝们的愿望】
　　【看！必须给我看！！明天约会日就去看！！】
　　【真有人不介意对方离过婚吗……反正我没见过，好假。而且上面的说阔少的，这类人家里的家规比想象中的严多了，就算许哥不介意，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吧（纯理性分析，别喷】
　　【老阿姨也同意上面这个说法，我是磕许牙的，但要是真成了，感觉离婚这点大概率会成为两人的阻碍，牙牙背景简单，日子会很难过吧】
　　相比观众们的疑惑，俞昂的第一反应就是意有所指在观影室里发生的对话。
　　欢乐的电影……
　　他看着这几个字有些愣神，如春风沐过胸膛，掀起一股暖流。
　　若是五年前的许席林，大概很难说出这样的话。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自我的少爷，他只知道自己高不高兴，想不想做，却从未在意过别人到底想不想要。
　　俞昂入圈，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仅剩一个早已退圈多年的老演员，念在好友母亲的面子上，给他介绍了一位导演。
　　为了试镜的那天，俞昂几乎练习了一个通宵，却在上场后一分钟就被叫停。
　　说他只继承了母亲的相貌，好歹她曾也是个视后，作为她的儿子，演技竟烂成这样，要想吃这口饭，还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那张脸发挥最大的用处。
　　暗示太过明显，俞昂对圈内潜规则有了初步的印象。
　　之后遇到许席林，一个戒指抵俞昂两年伙食费的公子哥，不懂俞昂的底线，以为恋爱结婚后，给他姣好的资源不过是夫夫间的互相扶持，与潜规则搭不上边。
　　俞昂讨厌他那样理所当然的模样，纵使在外人看来再平常不过，他一个父亲早亡，母亲生病没有赚钱能力的穷小子嫁给江城首富，不就是为了一劳永逸过上梦里的生活？
　　许席林对他所受的流言蜚语毫无察觉，处处偏爱宠溺他，还将他拒绝那些别人羡慕不来的试镜机会的举动当做他独有的固执，“宝宝，你不愿意我参与你的工作吗？可我真的想看你演戏的样子，你的努力该让全世界都看到。”
　　俞昂当时的忍耐逐渐到达底线，控制着内里的焦躁不安，“那不是参与，是插手，我不能只依靠你来完成我的工作。”
　　“不想依靠我？”许席林眉心的沟壑的愈深，“那你想依靠谁？”
　　两人因此发生了一些矛盾，但也因为许席林的不舍得而没有吵起来，最后见俞昂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他只能选择妥协，后来再也没提起。
　　那时俞昂就很明白，许席林的“妥协”不过是为了不让这件事成为影响两人感情的一种被动式做法。
　　他心底没有觉得这件事对俞昂来说有多重要，也意识不到对错。
　　-
　　与此同时，备受观众瞩目的还是另一边的许席林。
　　他的约会对象并不是俞昂，一整天看下来他和朱寒除了气氛有些僵硬之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他还是把心动讯息发给了俞昂。
　　可见他的专一。
　　直播间大波的许牙cp粉都期待着俞昂是不是也会给许席林发送心动讯息，迟迟没有出现的小红点直接把观众的期待度拉到顶点。
　　然而在现场的本人倒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两腿分开微曲，没什么坐姿地背靠靠枕，一个不大的兔子抱枕放在腹部，手腕抵在兔子的脸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
　　【怎么，见老婆搞了兔子石膏，你也开始抱兔兔啦？】
　　【这大长腿，这死亡角度也抵挡不了的绝世容颜，我真的会舔】
　　【许哥这悠闲的姿势，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啊。搞得我更好奇没有直播时两人发生过什么了】
　　【+1虽然我也不想错过直播，但恨不得马上穿越到周末的录播啊啊啊】
　　【来了来了！他带着小红点走来了！】
　　观众视力人均2.0，一眼看见许席林突然亮起的锁屏界面上一条新讯息的框条。
　　许席林掀眸看了眼，指尖随意动作间，点开，看完内容，重新按下锁屏，表情未变。
　　弹幕的许牙cp粉一阵失望叹息，不是俞昂的，继续等待。
　　其他嘉宾接二连三收到了心动短讯，没有收到的人脸上微微透露出的失望也被镜头抓到，观众们也觉得心疼。
　　时间再次过去。
　　许席林的手机仍旧没有动静。
　　弹幕也开始不确定了。
　　【怎么还没来……我好害怕，都不敢去看夏胜那边有没有收到】
　　【我性子急我去看了，夏胜接连三次都没收到，已经心死了哈哈哈哈哈】
　　【不是夏胜那就肯定是许哥啊，难不成牙牙是编辑了一篇小作文才这么慢的么】
　　【要是牙牙编辑了很久才发送，应该是在斟酌用词吧，小心翼翼那不就等于心动的紧张？】
　　这时，许席林的手机再次震动。
　　他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立马就打开看，而是仰了仰下颚，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后才点开了未读。
　　——谢谢你的兔子毛毯。别忘记，我还欠你一个惩罚。
　　许席林的视线在这段简短的文字上流转了好几遍，又昂头倒在了沙发靠背上，手臂遮住双眼，肆无忌惮地勾起唇角。
　　“可爱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啊啊啊甜死我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真心一定是会被感受到的！！！】
　　【谁能懂啊啊啊啊牙牙一脸清冷地打下这段文字的模样，还特意强调了兔子！真的像极了在撒娇啊啊啊】
　　【许哥这句“可爱死了”让我原地打滚，狗以为我疯了把隔壁邻居都叫来了】
　　【可、爱、死、了】
　　【谁说的惩罚“过时不候”我不点名[doge]还有，原来牙牙腿上搭的兔兔毛毯是许哥的啊，什么时候给的？】
　　【有种亲手养大的儿子终于开窍了的感觉呜呜呜泪目了】
　　【我不允许你们暗戳戳的有小秘密不让我们知道！劝导演把无剪辑把所有片段播出来，不要不识好歹逼我跪下求你T.T】
　　【……】
　　-
　　翌日。
　　嘉宾中已经只剩下五位，朱寒已经连夜离开了恋爱小屋，那就意味着即将迎接新的嘉宾的到来。
　　这一消息很快转移了嘉宾的注意力，满心是好奇，新的嘉宾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登场。
　　其中最激动的还属夏胜，接连三次都没有收到过心动讯息不说，眼瞅着苏秀文换了室友后，和车容凯的关系日益亲密起来，到头来，他什么进展也没有。
　　肉眼可见的，他心情变得非常好，起得比谁都早，主动要跟俞昂学做早餐。
　　俞昂埋头切着肉丁，忽然一个阴影将他笼罩，不用抬头，就能猜出来人是谁。
　　“席林哥，早！”夏胜哼着歌，看到来人后，雀跃地打招呼，“我多做了两份早餐，给你。”
　　“不用。”
　　“怎么了呢？”夏胜道：“早饭不吃一天都会没精神的。”
　　许席林动了动眉，拖着起床后还未彻底恢复的沙哑低音，转向眼前的俞昂，“还是牙牙做的看起来比较香。”
　　夏胜：“……”
　　电灯泡罢了。
　　“。”
　　俞昂看他一眼，道：“准备自己的碗。”
　　许席林眼尾轻弯，“好。”
　　为了节约时间，早餐只是简单的做了三明治，一整个对俞昂来说太多，如果分一半出去就刚刚好。
　　他在手机上查看未读工作信息，小口咬下，咀嚼得也很慢。食物对俞昂来说只是为了延续生命的必要手段，好不好吃也不在乎。
　　许席林端着自己盘子坐到对面，百无聊赖地看着认真处理工作到忘记吃早餐的俞昂，他咬下一大口三明治，不似那么细嚼慢咽，而是有些粗暴的咽下后轻啧了一声。
　　“牙牙，工作难道比健康更重要？”
　　俞昂是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等到回复完消息后才缓缓顶眸抬头，腮边鼓起一团是还未嚼完的面包，发出一声绵甜的鼻音：“嗯？”
　　不知所以的俞昂脸上的茫然显得有点可爱，许席林笑着递过一张纸，“小仓鼠，我认为吃完早饭再处理工作也不迟。”
　　“……”
　　俞昂瞥向那张夹在长指间的纸巾，压低嗓音道：“别乱叫。”
　　许席林笑意渐浓，“放心没人看见。”
　　“看见？”俞昂道。
　　“嗯。”许席林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视线落在俞昂同样的位置，“没人看见小仓鼠胆大给自己囤了粮。”
　　俞昂稍稍一怔，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耳朵的温度倏地上浮，慢半拍地拿过那张纸巾，擦净嘴角。
　　紧接着，空气静了一瞬，许席林的笑容溢到腮边，终于还是低低笑出声来。
　　俞昂的耳尖染上丝丝绯红，咽下口中的食物，冷声道：“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留言的包被！！
　　明天上夹子，晚上十一点后更新哦^^
　　亲亲


第24章 
　　早餐过后。
　　嘉宾们还在忙着自己的事, 恋爱小屋的门铃响起。
　　俞昂离门口最近，起身开门。
　　“你好，我是乐正思。”
　　男人取下墨镜, 随手抓了把头发，光是听见开门声就做了自我介绍，语速有些快。在抬头看向门里的人时, 惊叹道：“我去, 俞昂前辈吧？厌世脸看起来真高级, 好帅啊！”
　　俞昂：“……”
　　“看到明星本人, 有点儿激动。我打游戏直来直去惯了，您别介意。”
　　乐正思歪嘴笑了笑，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正经, 一身五彩斑斓的颜色搭配十分抓人眼球, 但模样还是有些稚气的，透着些乖巧。
　　“不介意。”俞昂勾着唇角，侧开身，“进来吧。”
　　里面的其他三位嘉宾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纷纷放下手里的物品，到门口来迎接。
　　夏胜首当其冲, 结果在看到来人微皱起的眉, 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最显眼的还是一头粉得非常正宗的蓬松且略显干燥的头发, 下一秒就刹住了脚步。
　　“你怕什么？”
　　乐正思边换鞋边朝夏胜看过来, 笑起来显得乖巧, 但说话却带着痞气般, “我知道你, 健身教练, 叫夏胜。旁边这位叫苏秀文，后面的是编剧叫车容凯，我说对了吗？哦，还有一位没在这里的，叫许席林！”
　　“额完全正确。”夏胜摸了摸鼻子，他自己也是个活跃的人，遇到比他还要活跃的，而且这位活跃得还有点与众不同，不拘小节，确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你呢，叫啥？”
　　“乐正思。”
　　他说完自己的名字，下一秒就弓腰，朝大家鞠了一躬，咋咋呼呼的，语速也快，“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我这个新人！鄙人没谈过恋爱也没开窍，请前辈们多多指导！”
　　众人：“……”
　　沉默。
　　众人：过于热情了点。
　　乐正思直起身，看到大家被自己吓到的反应，有些疑惑地拨了拨粉发，“这打开方式不对么？粉丝都说这么显得热情啊。”
　　“粉丝？”夏胜听见他的嘟囔，“你是做什么的啊？”
　　“游戏主播。”乐正思道：“不过我打得菜，没什么技术水平。”
　　殊不知，此刻的直播已经开始。
　　【哈哈哈哈哈都坑你的，怎么还真信了粉丝的话！太可爱了八】
　　【！！我最喜欢的游戏主播！！居然真的来了！！】
　　【好中二的样子，感觉好乖】
　　【给大家磕头安利！乐正思某直播平台的传奇主播，打游戏贼猛，努力营造叛逆少年形象实际却是中二乖宝一枚丫！】
　　【终于有人治夏胜了哈哈哈哈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牙牙前辈开门那瞬间的愣住也已截图hhhh】
　　【顶着小粉毛上恋综，还是头一次见。不过这咋咋呼呼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相处，不会有上次的抓马事件了】
　　【……】
　　新嘉宾来后，大家聊天互相熟悉。
　　乐正思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和苏秀文打成一片。
　　紧接着，就即刻开始了《怦怦直跳》第二期的第二次约会。
　　“今天依旧是我们的约会日，但对于约会的形式，我们有所改变。”
　　“具体的规则我将在稍后公布，接下来先进行的是约会分组，依旧由默契小游戏的形式来决定。根据官方投稿投票选择，这次的游戏名称叫做‘蒙眼识手’。
　　顾名思义，玩家需要蒙住双眼，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去感受其他嘉宾的手掌，进行猜测。如果猜对，则完成匹配，两人成为对方今日的约会对象。
　　今天我们交换昨天的位置，由夏胜、车容凯和许席林三位作为蒙眼来识别手的嘉宾。”
　　“这或许会不会对我不太公平啊。”乐正思直接道：“我是新来的，而且只握过夏胜的手，还不超过三秒。”
　　苏秀文在他耳边小声道：“说实话，除了第一次见面，我们都没摸过其他人的手哦。”
　　乐正思猛地转头，一脸不可思议，“不会吧，你们进展这么慢的吗？”
　　“这叫含蓄，细水长流懂不懂。”苏秀文道。
　　乐正思撇着嘴摇摇头，“咦，我喜欢快一点的。”
　　苏秀文道：“还是不要太快的好。”
　　“不，快点的好。”
　　“不要太快。”
　　“快好！”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反驳，弹幕的风向逐渐偏移，在场的嘉宾也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味。
　　“咳咳。”导演轻咳一声打断道：“新来的嘉宾不用担心，在选择结束后，我会给你开放一点小福利。”
　　“那也行。”粉毛耸耸肩，答应了。
　　导演再次询问嘉宾们有没有疑问，“没有疑问的话，那三位需要蒙眼的嘉宾就开始进行挑战。”
　　三人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蒙眼。
　　工作人员给其他三人分别递去拿来一条黑色布条，让他们替其他三位嘉宾绑上。刚接过，苏秀文就轻轻撞了一下俞昂的肩膀，他防不胜防，脚步一个踉跄，紧接着就看到苏秀文对他眨了眨眼。
　　“？”
　　他侧过头一看，他站着的位置刚好就在许席林的身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登时明白了苏秀文是有意而为。
　　许席林眉梢轻佻，“麻烦牙老师了。”
　　俞昂没有推诿，垂下眼睫，把布条撑直，从许席林的眼前绕过，轻轻搭在眼皮上高挺的鼻梁把布条撑起一点弧度。
　　俞昂倾身，手指从那有些偏硬的发丝中穿过，在皮肤上滑上丝丝痒意。
　　他简单快速地系了一个蝴蝶结，然后退开。
　　可能是他没使劲的缘故，黑色的布条看起来有些松垮。
　　苏秀文也给车容凯绑好，转过身朝俞昂嘿嘿笑了一声，附在他耳边悄声道：“牙牙前辈，你的手法真是温柔哦，要是席林哥为了能跟你约会，那岂不是给了他可乘之机么？”
　　“。”
　　俞昂看他一眼。
　　许席林离得近，听后轻笑，懒泱泱地啊了一声，哼笑道：“就这么被拆穿了？”
　　苏秀文被他这话逗得笑更开了。
　　俞昂淡声，“我重新绑紧一点。”
　　“不用，我会遵守规则。”许席林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来，像是胸有成竹般，“我有自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俞昂为这隐晦没有挑明的话而脚步一滞，即使蒙住眼睛，他也能想象出许席林此刻的情态。
　　那是他骨子里所透露的雄心勃勃，是俞昂花了二十多年也难以具备的东西。
　　【我趣我趣，许哥现在撩得越来越大胆了！逗老婆这么好玩儿么，我也想玩儿（bushi）】
　　【明显感觉牙牙现在对许哥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反而还会有小小的害羞，许牙赛高！！】
　　【许哥真的好有自信（不是贬义），一副我看上的人就必须只能被我拿下的霸总既视感，呜呜呜这就是大少爷吗】
　　【许哥这话说出来像是在说：“呵，我老婆的手上有几个痣我都知道。”】
　　【啊啊啊啊啊楼上的太有画面感了】
　　【……】
　　失去视觉后，许席林忽然觉得其他感官都放大了许多，耳边是脚步声来回更迭的声音，鼻尖能闻到苏秀文退开时散来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淡去，周遭陷入极致的安静中，紧接着，一只手轻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明白这是已经开始了。
　　由划拳决定出来的，俞昂荣幸成为第二个被许席林猜手的人选。
　　他轻轻将手放在许席林摊开的掌心，先是指腹缓触在那温热的掌纹上，那只手灵敏感受到别人的入侵，合上五指。
　　俞昂下意识的想抽离，谁知对方比他快，先一步捉住了他的指尖，然后用醇厚的沙砾般的嗓音道：“别躲。”
　　他只觉得指尖一麻。
　　那只手不满足于就这么触摸他的指尖，稍稍松手后又很快抓住俞昂的整个手心，拇指的指腹在手背上摸着，一步步按压着他的掌骨，然后上移到腕骨。
　　不轻不重的力量，来回摩挲。
　　许席林的手比俞昂的宽大许多，五指修长，指骨分明，骨节都比俞昂的要阔一些。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能感受出这只手的力劲，不可避免散发出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记忆中，许席林和俞昂从未正经牵过手。
　　而许席林喜欢的是五指相扣，掌心严丝合缝地相贴，一点空气也不放进，说这样更能传输对方的体温。
　　然而这样的牵手并不是发生在浪漫的场景，而是每每暮色降临，两人沉沉陷入房间的黑暗中。
　　不止掌心相贴，身体也是负距离的触碰。
　　无论是正面还是后背，许席林总爱与他他抓着床单的手掌紧紧相扣，直至完全将他圈入怀里。
　　如春风深入茂盛的树叶中，摇动起舞。
　　而眼下手掌被对方识别的酥麻的感觉愈来愈炽烈，他稍稍掀起睫毛，视线从许席林鼻梁上的黑布条下移，鼻梁的线条被完美勾勒，粉色的唇轻拉成一条线，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
　　像是——
　　对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完全没有主意。
　　俞昂开始怀疑许席林一开始的自信不过是装腔作势，给对手的压力而已。
　　计时临近结束。
　　在导演公布最后五秒时，一直坦然自若地许席林终于现出不一样的神采，英眉稍扬，在最后一秒落下的瞬间，他笑着道：“全导演，如果我猜对了，可以先结束这项挑战吗？”
　　导演道：“可以，但你还有一次机会没有使用，确定要先结束吗？”
　　许席林牵着面前这人的指尖，下颚稍仰，拉长颈部的线条，喉结的凸起也更加明显地上下滚动，“我非常确定。”
　　静了一秒。
　　他又道：
　　“这就是我想要的人。”
　　在黑条从鼻梁上撤开时，俞昂猝不及防地与那双桃花眸对上视线，风情如春日清风刻意拂落深粉的花瓣，跌入他的怀抱中，肆意妄为。
　　俞昂眼睫颤抖一下，几近要陷进。缓缓垂落视线，落在两人交握地手上，想要抽回，却被那只大手更用力的抓住，不肯让他逃脱。
　　“牙牙，抓到你了。”
　　【我又死了，我倒要看看这一季的《怦怦直跳》我要为许牙死多少次】
　　【这一口牙牙直接闯到了我的心巴上，跟其他人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许哥摸秀文的时候都是随随便便的，一到摸老婆就无限放慢，不会是一开始就猜出了牙牙因为想牵手才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的吧？！】
　　【你们要不谈恋爱天理难容！】
　　【这宠溺的嗓音谁顶得住啊，牙牙肯定也要顶不住了吧1551】
　　【……】
　　因为许席林先一步猜出约会对象的手，为嘉宾们排除了一个可能性，车容凯在二选一中选择了苏秀文的手，两人成为对方的约会对象，同一时间，夏胜也恰好猜中乐正思的手，选择成功。
　　“挑战结束后，我将公布今天的约会规则。很荣幸，我们邀请到了三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已婚夫夫，正在为自己的结婚纪念日行程发愁。大家今天不仅仅是约会，你们还需要为他们策划一趟浪漫又深刻的结婚纪念日庆祝行程，相当于把自己当成已婚夫夫，亲身经历一遍。
　　我手中有三份三对已婚夫夫对纪念日的期盼和要求文件，随机分配到大家的手上。照顾到乐正思是新来的嘉宾，节目组将额外提供一份约会资金，祝你们获得更好的体验。”
　　乐正思扭身，在夏胜健壮的手臂上拍了一掌，“便宜你了昂。”
　　看着小巧，打人还挺疼。
　　夏胜疼得咬牙，要面子的笑起来，“多谢大哥。”
　　惹得弹幕一阵哈哈哈哈飘过。
　　三组分别抽选文件，还附随了一份短视频。
　　俞昂打开，里面是一对圈内夫夫可公开的基本资料，包含各种喜好，过往，和丈夫的恋爱经历等。
　　这对夫夫是圈内的模范夫夫，因为稳定和恩爱的感情备受大家的关注。俞昂认识他们，但了解甚少，他几乎从不关心别人的感情状态。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许席林在电脑上播放他们录制的视频，道：“高中开始谈，中途因为工作分开三年，破镜重圆又两年后结婚，一直到现在。”
　　俞昂稍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许席林偏头，看向他，耸肩轻笑道：“感觉经历似曾相似，印象很深。”
　　“。”
　　许席林低着嗓音，以摄像机听不见的音量问道：“牙老师，你还记得自己的初恋吗？”
　　俞昂翻阅资料的手倏地顿住，“可能，记得。”
　　许席林一手撑着下鄂，坐姿散散懒懒，整个人像少了一股支撑的力般。
　　他刻意避着镜头，微微侧过身面朝着俞昂，嘴角噙含一抹满足的笑，然后压低声音道:“真巧，我也记得。”
　　俞昂:“……”
　　“人人都说初恋都以悲剧结尾，像他们这样走到最后的确实少见。”
　　许席林话毕，按下了视频播放键。
　　-
　　距离恋爱小屋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一所中学里响起上课铃声，回荡在整个校园中。
　　一辆黑色的科尼塞克缓缓开入校门，将将停稳，车门边匆匆迎来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正式的黑色包裙和小西服上衣，看到从驾驶室下来的男人，笑着伸出手，“许总，好久不见。”
　　许席林握上那只手，“李校长，近来如何？”
　　“一切照旧。”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李校长注意到了一旁的俞昂，“这位先生也是一起录节目的吗？”
　　俞昂微微颔首，“您好，我是俞昂。”
　　没一会儿，李校长把两人带到了顶楼的空教室，新建教学楼的缘故，整栋楼还没有安排学生进来，只有一些新到还散发着淡淡油漆味的桌椅设备。
　　“许总，您要的两套校服已经准备好了，”李校长道：“不过两位的个子都高，因为要得急，只有之前学生余下的，可能会有些不合身。”
　　许席林道：“没事，主要是牙老师。”
　　俞昂：“？”
　　李校长看俞昂一眼，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脸上也显现出一丝疑惑。
　　许席林又道：“来的目的，就是让牙老师重返校园，再体会高中生活。”
　　所以，他不合身也没关系，主角是俞昂。
　　李校长给了俞昂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那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俞昂还没解释真正原因是为了完成任务，李校长就接到一个电话离开了教室。
　　“。”
　　校服作为青春最具有代表性的物品之一，再次看到后，对俞昂来说并不是用怀念这个词来形容。
　　他所在读的小学没有要求购买校服，穿自己的衣服就可以了。到了初中，父亲因为惹怒了领导被开除，带着妻儿换了一个地方。
　　俞昂缺少了半学期的课，作为转学生进入新学校，量了校服尺寸，等了两年也没有拿到属于他的校服。
　　直到高中，俞昂入学缴完校服钱，只上了两个月的课，父亲在一场车祸中去世，母亲本就恶劣的精神状态更加糟糕，被邻居举报多次，而后服下过量安眠药险些失去生命，才不得不入院。
　　家中的巨大变故使得已经不剩下资金支撑俞昂继续上学，为了不再失去母亲，他开始了赚药钱的生活，彻底与学校无缘。
　　拿到这个本该在十几岁穿在身上的校服，却被命运残忍捉弄蹉跎掉了时光，迟到了这么些年才抵达。
　　许席林见俞昂看着校服微微出神，提步靠近，“怎么了？”
　　俞昂从回忆中脱身，看了眼没有窗帘的窗户，眺望出去，还能看见对面教学楼里的教室和走动上课的老师的黑影轮廓。
　　然而此时许席林已经在开始脱衣服了。
　　即使性别一样，同住一个房间，俞昂也在没人的时候或是到洗手间换衣服。
　　“在这换？”
　　许席林把外套扔到讲台上，余下的是一件宽松的短袖。他双手掐着腰，垂眼低低笑了一声，道：“难道牙老师对同性也害羞吗？”
　　“……”
　　不止是同性，还是喜欢同性的同性。
　　俞昂静了一秒，抱起整套校服，“我去厕所。”
　　刚走出一步，他的手臂忽的染上一片温热。许席林稍稍用了点力，不仅滞住了俞昂的脚步，还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下，之间的距离猝不及防拉近。
　　对俞昂来说也许是猝不及防，但许席林倒是承认有意为之。
　　他低垂着眼皮，看向俞昂那双浅棕色的狐狸眼，恰恰是没有窗帘的遮挡，挨着操场面的耀阳余光落尽瞳中，恰到好处的两颗痣更加生动，像极了一只故作淡定的小狐狸。
　　毛绒绒蓬松的尾巴在地面轻抚，下一秒就要把人推开。
　　在他挣脱之前，许席林先一步松了松力道，低音道：“这样，我背过身去，不看你，行吗？”
　　许席林眼尾微不可查的笑意让人看不懂是认真成分还是在暗嘲，俞昂从那里划过视线，挣脱开，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我没有害羞。”
　　说着，他也打消了去厕所的念头。
　　许席林扬眉，没再说什么，自觉转过身，留给俞昂的是那宽阔的背和劲瘦的腰。
　　他丝毫没有防备，抬手拉过衣服后颈领口，向上一脱，肩胛骨随着动作压出肌肉的曲线，美人沟也愈发的深，从上而下流畅下滑，最后消失在了裤腰里。
　　不过顷刻间的事，他的上身已经全然裸下。手部下滑，“咔”的一声，解开了腰间皮带。
　　俞昂呼吸一窒，连忙转过身。
　　这时，许席林如同能嗅出他的呼吸频率一般，拆穿猎物的细微心思，拖着恹恹的嗓音轻笑道：“牙老师怎么没动静，这么害羞的人，该不会偷看我……”
　　“……”
　　俞昂打断，“你想太多。”
　　“哦是吗？”
　　许席林轻飘飘地道：“啧，那真是可惜了我的身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久等~
　　恢复晚上九点更新昂包被们=3
　　啵啵！


第25章 
　　通过模范夫夫讲述的恋爱史, 他们了解到两人故事的开始是于一场误会——林淮在踢足球不小心弄碎了眼镜，在他人的提醒下，凭借模糊的视线和直觉踢开了飞来的一个球, 紧接着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球偏轨道，砸到了人。这个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江温文。
　　从医务室开始充满小说戏剧性的故事, 谁也没能想到最后竟然会结婚。
　　按照计划, 将从模范夫夫的初遇开始重温。
　　俞昂穿着西式校服, 刚好合身的尺寸恰到好处的显出他的身材优势, 棕红色的格纹领带系在白色衬衣领上，衬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玉洁。
　　他的长相不露年纪，一身整整齐齐穿上, 连外套的纽扣都规矩地合上, 手里拿着书，颇是十几岁的青春模样，那些不轻易示人被生活磨砺的痕迹掩藏在眼底，晃眼看去, 就是还懵懂悸动的翩翩少年。
　　粉丝们也许久未见过演戏之外的俞昂有过这样的装扮，一阵惊艳的嚎叫——
　　【感觉穿越到了牙牙还在读书的年纪啊啊啊啊啊我好喜欢啊啊啊啊】
　　【这颜值和身材放在学校里, 得是校草的程度叭】
　　【谁能看出这是一张历尽生活困苦的二十六岁奔三男人的脸啊！】
　　【好乖, 外套都乖乖扣好, 在学校肯定是学霸类型的】
　　【这脸该是多少人的初恋啊1551, 反正是我的呜呜呜】
　　【俞昂不是高中就辍学了吗？看到他的粉丝说学霸, 是我记错了？】
　　【上面的没记错, 咱顶流是初中毕业的文盲, 不然你看他平时话那么少, 就是没文化的锅】
　　【现在演员都没门槛吗？什么学历的人都好意思进圈？？？】
　　【……黑粉找不到地方黑了？我牙儿子早就承认过自己高一就辍学, 人家只是有感而发说了句学霸，就让你们闲不住了？】
　　【牙牙从没卖过学霸人设，演员看演技，跟学历有什么关系？】
　　【才十几岁就差点成孤儿，只能辍学养活自己和妈妈，这也能嘲？温室里待久了不知道苦日子是什么？没人性的东西】
　　【……】
　　弹幕吵吵闹闹间，许席林从体育器材室里出来，掌心还颠着一个足球。不知何时，他的鼻梁上多了一副无框眼镜，薄薄的镜片下，双眸未着半分情绪的色调，缓撩起眼皮的动作随着他散漫的拨球现出锐利的光芒，直直扫向即将捕猎的目标。
　　在捉住俞昂的目光后，他的唇角倏地勾起浅淡的弧度，放下遮住额前的顺毛黑发也难以掩盖那其中蕴着的痞气。
　　雅痞士。
　　俞昂在心底用这个词来形容许席林给他的感觉，可他并不感到厌烦。
　　不可否认，这么多年过去，身上无意识透露的成熟和那股“斯文败类”的魅力毫不违和，甚至在他身上同时出现，给人一种本该就如此的认知。
　　或许，是不是该抛下过去的观念，重新认识他？
　　【在许哥出现的那一秒，我承认我狠狠心动了，我是男的】
　　【许哥真的是很多小受的菜啊！就连没看过这个综艺的我gay蜜因为许哥的一张出圈照说以后男朋友就要这样的】
　　【我也看到全网好多gay说理想型就是许哥！周围的一圈gay的手机壁纸都是许哥，太秀了】
　　【笑死我有个朋友被人拿许哥的照片骗他网恋，道现在还坚信自己对象就是许哥，还不准人分手，整天在家发疯】
　　【看到上面的姐妹们发言我真的要笑死了，牙牙的情敌越来越多，可怎么办呐[偷笑.jpg]】
　　【人哪有不为许哥心动的，硬撑罢了！】
　　【……】
　　许席林踱步过来，脖子上和俞昂同样款式和颜色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衬衣最顶上的扣子也没有扣上，衣领微微耷拉着，锁骨的轮廓若隐若现。
　　他个子高，立在俞昂身前，仿若要欺负人一般，“牙牙，你觉得待会儿我背你去医务室好，还是公主抱好？”
　　俞昂思索不过两秒，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还是搀扶最好。”
　　许席林如感叹般笑道：“看起来乖，还真是不好骗。”
　　“……”
　　俞昂哑然，看了眼镜头，又缓缓垂下眼眸，看向手里的模范夫夫地资料，纸张的一角被他的手指蜷起弧度，似是随意道：“原来你的手段就是哄骗。”
　　许席林怔神瞬间，旋转的足球停下，掌心稳稳接住，发出轻响，他低吟一声，眼睛微眯着看着俞昂，道：“你指的什么手段？”
　　俞昂别开眼，“没什么。”
　　许席林没再说些什么，开始进入他们今天的任务环节。按照情景还原的方式，省去了真正踢到人的情节，直接进入相遇时和医务室的互动。
　　其实这样的方法和演戏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不需要多好的演技，且可随意地临场发挥。
　　为了不出差错，俞昂还是打算把这个当做拍戏来看待，集中注意力成为江温文，以免被许席林这个不确定因素而干扰。
　　此时的操场还有几个班级在上课，即使两人找了一个距离他们较远的地方，还是少不了青春少年少女们满心好奇的关注，甚至还有一些已经解散的学生站在不远处近距离观看，时不时偏头小声地同好友谈论。
　　没想到的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原本俞昂和许席林正在讨论如何把初遇的情景演绎得更加浪漫，有一个胆子大的男生篮球也不打了，跑过来询问他们是不是在拍戏，一言一语中吸引来他的几位伙伴。
　　俞昂不擅长这样的交际，对小男生们的心思也很难洞察，便让到一旁的台阶，把空间留给许席林。
　　后者无论对谁，都好似手到擒来，能迅速找到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偶尔用玩笑的方式，让那些男生们兴奋起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可就在俞昂跨上看台台阶，突然有两个男生推搡打闹也上了台阶，一句惊吓般的“小心！”大喊下，俞昂被分走了注意力，在男生撞上来的瞬间，他踩空了下一阶楼梯。
　　“咚”声，膝盖碰在了台阶的直角处。
　　原本哄闹的身后在此刻安静如鸡，有数双眼睛带着胆战心惊的炙热透过衣服烘烤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撞倒他的男生迅速道歉，“哥哥你还好吗……？”
　　俞昂起身后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淡淡地冲他勾唇，“没事。”
　　刚转身，许席林就大跨三两步就走到他的身边，眉心紧蹙，弯腰就要伸手卷裤腿，被俞昂退了一步拦下。
　　“我真的没事，不疼。”
　　俞昂眉头也没动一下，表情也轻描淡写。
　　许席林神色有些严肃，镜片下的桃花眼紧紧盯了一眼俞昂，没再坚持查看。只是转过头，看向那个小男生，表情一无刚才谈笑的风趣和亲切，“台阶上不要疯玩追逐，下次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他凝神时恢复了长辈的姿态，那掩盖不住的气质带来的威压感，明显感觉出他在生气，打闹的两个男生彻底歇菜，头几乎要埋进脖子里，“对不起……”
　　“我自己也分神，才踩空了。”俞昂拍拍男生的肩膀，宽慰他，“真的没事。”
　　几个男生被许席林的模样吓到，也不再继续逗留，回到了球场。
　　许席林呼出一口气，“疼不疼？”
　　俞昂看到他依旧没有松下来的眉眼，稍稍愣神后，轻摇头，“不疼。”
　　许席林握住他的手腕，冷着嗓音道：“直接去医务室。”
　　“但……”
　　不等俞昂说完，许席林便不容反驳地硬声打断，“去医务室。”
　　“……”
　　俞昂抿了下唇，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丝丝密密的皮肤撕裂和骨头的肿胀感，走路时牵扯到他的动作幅度，一眼看去就十分不自然。
　　许席林自然看出他的不对劲，也没拆穿，只是放慢步调，与他的频率保持一致。
　　【牙牙这绝对是摔破皮了，我上次不小心摔到台阶槛，当场给我痛哭了QAQ】
　　【那两个男生一看就是学体育，力气很大，这么一撞没摔到头就算好的了，心疼我坚强的儿子呜呜】
　　【突然想起之前的采访，合作过的导演都说牙牙从不喊累喊疼，受伤流血了不愿包扎说更加符合角色，后来那里因为感染溃烂了T.T】
　　【许哥真的好温柔哦，看穿不拆穿，他真的很懂保护牙牙小小的执着呜呜呜】
　　【上一秒还在跟男生说笑，牙牙一受伤就凶起来了，护老婆的男人真的很鲨我！】
　　【……】
　　敲响医务室的门。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嗓音，“请进。”
　　推门进去，确实是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医生，看到两人时，愣了下，目不转睛地看向俞昂，脸上尽显诧异。
　　许席林眉梢轻佻，眼神黯了下，冷恹恹地提醒：“医生。”
　　男医生回神，笑了下，平静道：“抱歉，看到偶像，一时看呆了。”
　　俞昂：“……”
　　“是摔了吗？”医生视线瞥了下被许席林握住的俞昂手腕，起身拉开布帘，“看来摔得有点严重，先坐下吧。”
　　俞昂注意到他的眼神，抽回手，坐在床边，“不严重，只是破皮。”
　　医生点点头，温和道：“请把裤脚卷起，让我看看。”
　　俞昂正弓腰，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动作极其短暂的滞了一下，一个黑影先一步蹲在他身前，轻柔地卷着裤脚。
　　许席林一言不发，只能看见毛绒绒的后脑勺，额前的头发遮住他的脸，让人看不见现在是什么表情。
　　俞昂觉得有些不自在，身体不由得变得僵硬。
　　“听说您来这里录节目，没想到真的会来我们学校。”医生看着俞昂，表面看不出见到偶像的激动，但也能从语气中听出喜悦，“要不是您在录制，真想跟您合照。”
　　俞昂露出笑容，道：“只是合照的话，不会耽误时间。”
　　“这么说您愿意……”
　　“医生。”一声醇厚低沉的嗓音截断医生逐渐上扬的语气，许席林站起身，道：“现在应该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医生讪讪笑道：“再次抱歉。确实是擦破皮了，但伤口有点深，先消毒吧。”
　　他从柜子里拿出药水和棉签等需要用到的东西，恰时有人进来。女生被同学搀扶着，脸色苍白，难受到话也说不出的感觉。
　　“老师，她说她肚子疼，已经吐了三次了。”
　　医生道：“你先扶她坐下吧，我马上过来看看。”
　　许席林朝他伸出手，脸上是得体绅士的笑，“医生这么忙，还是我来消毒吧。”
　　没有办法，女生的情况更加严重。俞昂也觉得不过是擦伤而已，自己也能做到，也道：“你先去，他会处理伤口。”
　　医生走后，许席林抬过一个凳子，坐到俞昂对面，脸上似有些满足的骄傲，与先前的冷冰冰截然不同，“原来牙老师这么信任我啊。”
　　“……”
　　俞昂扫他一眼，回驳道：“我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
　　许席林用棉签蘸取双氧水，一手扶在俞昂膝盖侧面，笑道：“我很感谢牙老师不会认为麻烦我，不过还请忍忍痛。”
　　“。”
　　【许哥哥一副本来生气了结果老婆一开口立马就被哄好的样子哈哈哈哈】
　　【在许哥眼里已经没有镜头的存在了】
　　【怎么连粉丝的醋都吃啊xswl，真是占有欲超强的狗勾呢】
　　【医生也太帅了吧，果然跟帅哥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喜欢牙牙！】
　　【……】
　　药水沾上伤口处，细菌被侵蚀成一团团白色泡沫状，很快传来一阵刺痛，俞昂没忍住缩脚躲了躲。
　　“很痛？我轻点。”
　　许席林顶眸看他一眼，像是在安抚，又往伤口上轻吹着气，手上的动作放得更加柔和。
　　消毒完成后，又喷了一些消炎药，最后贴上一块纱布，仔仔细细地把伤口包裹住。
　　俞昂对许席林这幅熟练的样子并不陌生，也不觉得惊奇。
　　他曾也受过数次小伤，原本觉得无所伤痛，但许席林看到之后，总会担心，不满他拿这些当做小事，嘴上会责怪，身体却很诚实帮他消毒上药。
　　也就是第一次经历时，俞昂难得的听许席林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
　　许席林的父母从小将他管得严，要求极高，不允许他落后一步，也会在他犯小错时发火责骂，认为他这样容易犯错的小孩子以后是没有资格继承家里公司的。
　　可他们日益严苛的要求和看管，在许席林的思想开始独立之后，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叛逆心。
　　故意不做让父母都满意的第一名，会在父母检查他的试卷时，将女同学写给他的匿名情书拿出。
　　还会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故意拉断自己所擅长的小提琴的琴弦，让想要炫耀儿子的父母在众多亲戚前丢尽颜面。
　　不仅限于此，许席林后来的挑衅行为越来越过分，时常带一些明显的伤口回家，直至父母对他无可奈何，失望透顶。
　　许席林便从那时候学会了如何自己清理伤口，并且越来越熟练，以确保下次能出现新的伤口。
　　这样的经历被本人亲口说出，许席林当时只是感叹道：\"为反抗他们而伤害自己，真是不值当。\"
　　而此刻又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俞昂仿若见到了那个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席林。
　　在回忆倾上脑海时，俞昂竟一时忘记了疼痛，再看膝盖已经贴上纱布，裤腿放下一半，许席林的手悬下，看着他的小腿。
　　“怎么了？”俞昂不解。
　　看着已经盖住那处的裤腿，许席林问道：“你平时拍戏会频繁受伤？”
　　俞昂默了一秒，“没有，一些小伤口而已。”
　　“是吗，小伤口？”许席林眼尾的情绪薄戾，眼神晦暗污浊，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手臂上，也是小伤口？”
　　“。”
　　俞昂仍旧以坐在床边的姿势面对着俯视他的许席林，他的某根神经如同早已愈合只留下皮肤微皱的深褐色疤痕般绷着，他没料到许席林这时候会提他手臂上那个自己觉得丑陋的旧伤。
　　而且许席林只在上周打网球时看过一次。
　　那一处其实很明显，平日俞昂也觉得正是他活着且奋斗的象征。
　　可人的心态总是会变。
　　从某些时刻看，他会觉得疤痕确实丑陋。
　　\"怎么伤的？\"
　　见俞昂没有回答，许席林追问道。
　　俞昂道：“吊威亚，树枝划的。”
　　“你身上应该还有不少伤，都是拍戏伤的？”
　　俞昂轻呼出一口气，“没有那么吓人，都好得差不多了。”
　　兀的，许席林倾身，与俞昂的距离急速拉近，低音以只有两个人的嗓音道：“你看起来这么无所谓，为什么上次还遮遮掩掩，不想让我看见？”
　　“……”
　　【我来答！手臂受伤那天牙牙好像状态很不对，吃了药但坚持上场，又碰上威压老师技术不当，从树上刮下来了，当时的照片看起来伤口可深了】
　　【我也记得！！当时好多营销号还扭曲事实说牙牙发脾气得罪了威亚老师被报复的！事情闹大后，导演才亲自出来辟谣】
　　【真的心疼死我儿子，敬业到满身是伤的人还要被骂卖惨，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许哥你又在说悄悄话了！！我也要听嘛（撒泼打滚）】
　　【……】
　　-
　　一场情景还原变成假戏真做，俞昂受了伤也正好应了原来的剧情，也算是顺利结束。
　　两人前往下一个地点。
　　在校园里逗留太久，到达市中区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吃过午饭后，两人驱车来到了娱乐公司楼下。
　　这个公司孕育了不少一二线艺人，在圈内也是挺有名的。
　　不过俞昂对来这里的目的感到疑惑，随后又见许席林经过前台，摸出一张内部工作牌，顺利进入了电梯。
　　“你怎么会有这个？”俞昂问。
　　许席林冲他笑道：“我是这家公司的投资人。”
　　“……”
　　自己开公司就是不一样。
　　“牙老师，你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吗？”
　　俞昂轻摇头，“做什么？”
　　“录歌。”
　　“？”
　　许席林又解释道：“林淮夫夫两人在未来的计划中有一项，拥有一首属于自己的歌。”
　　俞昂隐约记得确实有这个，但这不是个容易的事。如果自己不具备编曲填词的能力，要想作出满意的作品，请人帮忙还需要一定的人脉和金钱。
　　虽说林淮夫夫两人不缺钱也不缺人脉，之所以称为未来的计划，就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想要的曲子。
　　不过今天才下发的任务，许席林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做到了这么充足的准备了吗？
　　许席林嘴角噙着笑，偏头看向俞昂，“牙老师，你皱起的眉头，是在思考我的效率为什么这么高么？”
　　“……”俞昂被说中心思，一时没应，随后才道：“是。”
　　“叮”声。
　　电梯到达楼层，穿过走廊，末端是一个休息室。开门前，许席林手掌在门把手上，在俞昂耳边如卖关子般轻声道：“比起任务，我更喜欢把今天当成我们的约会，这就是原因。”
　　“。”
　　俞昂心脏快了一拍，“砰砰”两声，被什么东西击得荡漾。
　　好在此刻的许席林已经重新转回头，打开门进去了休息室，没有看到俞昂耳朵渐渐浮上的红晕。
　　“许哥，你也太慢了。”
　　背对着门口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听见动静后也没起身，从靠背上仰起头，轧着沙发倒看过来，语气里满是等得早已没有了脾气的困倦。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两个人影，他先是愣了一下，又正起上半身，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然后站起来，困倦不知踪影，对着俞昂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笑：“嫂子也来了啊？”
　　俞昂：“？”
　　弹幕：【？？？？？？】
　　【？？？？易青你……有本事再叫一遍！】
　　【？？？？！！！！！！！】
　　【这！是！什！么！称呼！】
　　【易青你好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秘密没告诉我们！！】
　　【这脱口而出的顺滑度，绝对不简单啊喂！】
　　【不会吧不会吧，这才第二期，两人已经偷偷摸摸在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包被们的留言，超爱看摩多摩多！
　　啵唧


第26章 
　　在看到许席林微微沉下的脸色, 易青反应过来，神色自然地打了个哈哈，“最近看你们的超话太频繁, 不小心被粉丝洗脑了，不好意思啊牙老师。”
　　【空欢喜一场，我还以为牙牙和许哥背着我们偷偷在一起了呢】
　　【跟着许哥喊牙老师, 果然冲浪十级选手哈青青】
　　【嫂子叫得好, 多叫两句也没关系！（doge】
　　易青是个很有名气的歌手, 经常出现在各大综艺、真人秀里, 也算是很面熟。不过在此之前，两人确实没有见过面。
　　简单的聊天过后，易青说明他最新的曲子是根据一个真实爱情故事改编而成, 为了激发他更多的灵感, 所有他主动邀请许席林来为他提供一段简短的demo。
　　其实原本他想要的是两人，但找遍周围的人，要和许席林的嗓音适配出他想要的感觉非常难。
　　而俞昂是他心中唯一的人选。
　　碍于自己好友和俞昂之间的尴尬关系，他迟迟没有提过这件事, 毕竟好友离婚后的这几年，每次一看到前夫的各种消息总会黑脸, 明显感觉出他带着恨意的低气压。
　　直到看见圈外人的许席林和前夫上了同一档综艺, 还他妈是恋综。
　　易青就知道, 那哪是恨啊, 明明就是爱得要死。
　　录音室里。
　　俞昂对乐谱一窍不通, 乐感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不过易青提前表明他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请来声乐老师简单的教学, 能完整的唱出来, 大概不跑调就行。
　　隔着一扇单向玻璃, 许席林坐在调音室的沙发上，看着里面认真学习的俞昂。
　　不管对待什么事，擅长的或是不擅长的，只要他做了，就一定会竭力做到最好。
　　集中注意力时，俞昂脸上本就寡淡的表情更加清寒，跟随着声乐老师的嘴型，或是按住自己的喉结，脸颊边的那颗痣总是格外生动。
　　那是俞昂身上平常人都能看见的性感，而许席林却知道，他的侧后腰，脚踝处，大腿上都具备了性格的特质，只不过常人无法体会罢了。
　　摄影师跟着去到录音棚里，易青坐到许席林身边，“你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跟你提，你怎么都不愿意带嫂子来。”
　　许席林双手交叉环胸，往后靠坐着，两条长腿随意支起。有些缱绻的眼皮轻撩，扫向易青，薄唇轻启道：“没有理由。”
　　“我信你没有理由，”易青哼笑一声，一副将人看穿的样子，“我还不了解你？看来你们在恋综相处得很好，这算是应了你去之前的话，说什么‘他绝对不可能忘记我’么？”
　　许席林嗤笑一声，“事实本就如此。”
　　“是是是，嫂子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走到今天这步什么男人没见过，真就觉得你是个香饽饽。”易青肆无忌惮地打趣道：“你现在这么自信，当初看到嫂子的绯闻，不也一样回去偷偷摸摸买醉，还通宵看人的吻戏，自己给自己找虐。”
　　许席林嘴角的笑意变淡，眼神里带着寒刀，刮向身旁的男人。这些话仿若刺痛了他那心高气傲的心，又偏头朝录音棚里看去，“再不闭嘴，以后别求我赞助你。”
　　“我错了行了嘛。”
　　易青对他太过了解，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也明白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渐渐变得正经，道：“不过你想好了吗，真的要重新开始？”
　　许席林没说话。
　　易青又道：“你说他是不爱你才离的婚，你为了他跟家里人彻底闹翻，又能确保这短短一个月的录节目时间，就能让他喜欢上你么？”
　　许席林蹙起眉，眼尾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焦躁。嗓音一如既往的慵散含倦，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我有的是耐心，也没打算只靠这一个月。”
　　说罢，他从俞昂的脸上收回目光，拿出震动许久停滞，又再次不停震动起来的手机，对方有一种不接不罢休的强硬感，还是跟以前一样，毫无变化，以为自己随意便能掌控儿子的人生。
　　许席林眉心的沟壑彻底松开，冷笑着按下了关机键。
　　花费一下午的时间，许席林和俞昂完成了demo的录制。
　　这是俞昂第一次录歌，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小阻碍，至少也超出了易青需要的标准。
　　在两人合唱时，俞昂无意从乐谱上抬眸，会对上许席林看着自己的目光。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许席林的歌嗓比他想象的更加挚情，像是融入了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他俨然成为了故事的主人公，瞳里有着深而神秘的芜杂的深情，揽着某个身影，再也不想挪开。
　　没记错的话，这次是俞昂第一次听许席林唱歌。
　　原本练习好的节奏和歌词记忆，却在许席林的那一个眼神中，出现了短暂的卡壳。
　　后来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当时在想些什么了。
　　-
　　露天餐厅。
　　临近海边，夜晚吹来咸凉的海风，捧起人的衣襟，如波浪般飘摇。
　　早晚温差大，俞昂怕热，在出门时只穿了一件休闲无帽卫衣，此刻的风袭进衣底，卷走了他的体温，不禁感到有些寒意。
　　不过他体质偏寒，没一会儿，倒也和这凉风调适了。
　　许席林从洗手间回来，经过俞昂身后，顺手将脱下来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坐回对面问道：“牙老师，录歌初体验如何？”
　　话题并没有给俞昂拒绝外套的机会，随着一阵温暖许多的体温从外套上传来，他也不想拒绝这细致入微的关心了。
　　鼻尖流转着外套上残留的淡淡的香气，使得今天白日奔波而成的劳累得到舒缓，他弄了弄被海风吹乱的发丝，道：“很愉快，不过第一次，还有很多不足。”
　　“牙老师，你要有自信。”许席林道：“身临其境后，情感也能从嗓音里听出来，不愧是影帝。”
　　俞昂笑道：“不过你的朋友应该很忙，为林淮前辈和他的丈夫写歌真的没事吗？”
　　“以他的能力，一天时间都不成问题。”许席林挑起眉，勾唇道：“不止是朋友，也是他的投资人，老板的要求，岂有拒绝的道理。”
　　“……”
　　俞昂抿了一小口白葡萄酒，淡声道：“能看出，你对这件事很上心。”
　　“嗯？”
　　许席林放下自己的筷子，用公筷给俞昂加了一块牛肉，“牙老师，你要多吃肉，太瘦了。”
　　“。”
　　“谢谢。”
　　“你说过。”
　　“？”俞昂看向他。
　　“喜欢林淮夫夫的故事。”
　　俞昂怔愣片刻，海风再次吹乱了额前的头发，发丝与他的睫毛纠缠着，半遮住了视线，让眼前的许席林被蒙上一层被微风侵蚀过的温柔。
　　紧接着又听他道：“你喜欢的，我自然会上心。”
　　-
　　“非常荣幸我们今天请到了三对夫夫，他们已经观看了今天六位嘉宾的直播，对大家的策划感到很满意，在本期的最后一晚时间，我们以录制的形式来迎接六位特邀嘉宾。”
　　“今晚我们不再有任务需要完成，是各位嘉宾自由交流的时间。《怦怦直跳》的六位可以向前辈们请教恋爱方面的经验，我相信，前辈们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导演说完，六位特邀嘉宾依次出场，和大家打了招呼。闲聊后逐渐熟悉，开始进入了恋爱主题。
　　林淮和江温文作为已经结婚多年的大前辈，虽说被称为模范夫夫，但现实见到他们，并不会像大家想象那般相处得一眼看去就是甜蜜的气味，恰恰相反，他们适合用相濡以沫的家人来形容。
　　举手投足间并不乏对彼此的爱意和照顾，不是刻意营销，在家里如何，在外也会如何。
　　俞昂亲眼见到才明白，原来别人的幸福真的会感染到旁人，产生一种如果我也有伴侣是否也会如此的想法，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瞬。
　　俞昂为林江夫夫送去泡好的热茶，大门外的院子里，他们被花植围绕，一左一右坐在桌边，时而交谈，如一幅岁月静好的图画。
　　没一会儿，其他特邀嘉宾也过来，加入了他们，又变得热闹。
　　江温文接过茶，道谢后道：“你的伤还好吗？”
　　俞昂道：“只是小伤，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江温文是个温柔的人，说话也不急不缓，“说来也是缘分，情景还原还真受了伤。席林一见你摔倒，心里都着急死了。”
　　“跟当时的我一样哈哈。”林淮接道。
　　江温文：“哪里一样，你连消毒都不会。”
　　林淮嘴角向下，“现在会了不就行了。对了席林，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呢，能请到易青这样的元老级歌手为我们老夫夫写歌。”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许席林唇边含笑道，“要是真感谢，您传授点恋爱经验就行。”
　　林淮又是一阵笑，“行啊，你想听什么，我都说。”
　　“我想知道，你们分手后您又是怎么把江老师追回来的？”
　　江温文愣了下，看了俞昂一眼，有些不解道：“学习追前任的方法，怎么让我觉得有点儿奇怪呢。”
　　林淮也道：“对啊，追前任是我对江哥有一定的了解，之前是真心相爱过，后来因为工作现实原因才分开的，可能对你不适用啊。”
　　许席林眼尾瞥向俞昂，哑然轻笑一声，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俞昂自然清楚那一抹笑里包含了什么，抿了下唇垂眼喝了口茶。
　　“嗯……说的对，不过我自认对牙老师也算有了解，总得听听才知道是否有效果。”
　　林淮也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果然直接了当，同时也觉得羡慕这样的勇气。
　　他两指摩挲着下颚，缓缓道：“其实想来也没有特别的方法，就是真诚。像你这样的性格，喜欢就说，想做就做。如果确定小俞也对你有意思的话，那就可以更加勇敢了。”
　　猝不及防得被提，俞昂滚到喉咙的茶水险些半路停住，但还是被微微呛了一下。
　　一双狐狸眼很慢地轻眨，只听许席林含笑的醇厚嗓音问道：“那怎么确定他对我有没有意思才行？”
　　“要说我的话……我确认江哥对我还有感情是发现他对我的亲近不排斥，就算是冷脸也会接我的话，还会应我的邀约，去他家对我完全没有防备之心。”
　　林淮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江温文笑了笑，“这些只是一些征兆，其实让我彻底确信的，是江哥会对我脸红，我喝醉后不小心亲了他，他也没有生气，反而脸更红了。”
　　江温文低眸听着，嘴角勾起弧度，也没插话，但逐渐变红的脸颊也在表示赞同般。即使时隔这么几年听到，他还是会对丈夫心动害羞。
　　因为特邀嘉宾的到来，新鲜感让大家兴趣盎然，一聊聊到了近半夜终于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俞昂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后腰抵着的是许席林送的伴手礼按摩仪，他这几天会在睡觉前按摩一下，虽说没有很大的改变，但总归躺在床上时，腰部会舒服很多。
　　如果坚持用，效果应该会更好。不得不说，这算是俞昂用过的最顺手的按摩仪。
　　就算只是许席林顺路买回来的礼物，俞昂还是打算回礼。可思前想后，他竟然不知道许席林会喜欢什么。
　　他了解每个人的喜好带回不一样的伴手礼，在发心动讯息时注意到俞昂的情绪，还知道他曾拍过极其小众的电影，甚至精准的把握到在约会时什么会让俞昂感到惊喜。
　　忽然有一种被人扒光了，却瞧不见对方丝毫内里的裸/露感和劣势地位。
　　好像离婚后，只有他一个人在固步自封，圈住自己，不知不觉中，许席林已经和曾经完全不一样了。
　　“看来牙老师很喜欢这个按摩仪。”
　　许席林也洗完澡，靠近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沐浴露的花香味。
　　和俞昂身上是同一种。
　　猛地闻见，蓦地在空气中平添了几许暧昧的气息。
　　俞昂道：“是很喜欢，效果也不错，谢谢。”
　　许席林挑眉，颇有些自信道：“效果当然不错，我亲手挑了两天才选出来的。”
　　“辛苦你了。”俞昂轻轻勾着唇角，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为我们准备礼物。”
　　许席林敞手搭在沙发扶手，架着腿，悬在空中的脚尖点了两下，“牙老师，你可又误会我了吧。”
　　“？”
　　“只有你的礼物是我亲手挑的。”
　　俞昂看向他。
　　许席林轻笑，似有些无奈道：“怎么连个邀功机会都不舍得给我啊牙牙，嗯？”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落尾处从鼻腔中发出，带着责怪的于心不忍，和惯纵。
　　俞昂瞳孔微缩，一种不可言喻的释然从心底升起。
　　这时，许席林忽然起身，凑到俞昂的身前，从他一直未翻页的剧本中扫过一抹余光，又划过那两颗黑痣，最后降落在俞昂的耳朵。
　　他似乎憋着笑意，情绪粼粼的瞳里有一绒不明显的绯红，喉结上下滚动，如同克制着什么，声线松散却又能听出发哑的绷，他道：“牙牙，你记得你这是第几次对我红了耳朵了么？”
　　-
　　《怦怦直跳》第二期的直播已经结束。
　　郑勋帮俞昂搬着行李，上了飞机，俞昂才知道他和许席林昨天上了文娱榜热搜。
　　从节目一开始，他们两人的热度就居高不下，时常被顶上热搜，甚至还没在一起就已经有粉丝把他们当做真情侣磕糖创建了超话，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唯独郑勋告诉他的这个，远超预料。
　　这次的热搜不是有关节目片段，而是一位cp粉写的同人文。
　　靠着许席林和俞昂穿着校服在校园里还原情景的片段和两人在医务室的互动，脑补出了一篇有头无尾的校园同人文。
　　许多粉丝们看了之后意犹未尽，纷纷要她出后续，一时呼吁声太大，成功顶上了热搜。
　　cp粉写同人文是非常普遍且常见的事，就连俞昂这种不了解cp粉圈的人，也曾听到过多次。
　　但被顶上热搜，他确实第一次见。
　　“哥，你怎么想？”郑勋握着手机，上面还停留在热搜的页面，没有点进标签，眉头紧锁，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俞昂整理着靠枕，并没有当回事，淡声道：“想什么？”
　　“要不要……看看？”
　　“。”俞昂瞥他一眼，没做声。
　　郑勋知道俞昂从不看这些，只是讪讪笑了一声，“这和我看过的同人文不一样，它里面的内容，真的……”
　　俞昂的眼罩已经拉下来挡住了视线，显然不是很想听郑勋吞吞吐吐的废话，简明道：“不看。”
　　“你真的不看吗？”郑勋轻咳一声，一阵衣袖的摩擦声，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俞昂的耳边，用气音悄声道：“文里在搞/黄/色诶，写得可激情了，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上了热搜的。”
　　“……”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要不要把热搜撤了。”郑勋为难道：“主要你们现在还在一个节目，撤得太明显容易引起误会……哎。”
　　“…………”
　　眼罩底下那双眼睛困意瞬间减半，睫毛微颤。
　　静默几秒后，他拉开眼罩，眼皮半耷拉着，看向郑勋时，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让人背脊发凉。
　　他缓缓启唇，“不撤留着你结婚用？”
　　“……咳。”郑勋摸了摸鼻尖，“我知道了。”
　　很快，那篇同人文从热搜榜撤下，粉丝并没有对此有任何说辞，也没再等来后续。
　　俞昂除了宣传，鲜少用到微博，更别说会特意去看那种内容的同人文，并且还是他和许席林的。
　　谁知，刚回到家，俞昂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x：没想到牙老师撤热搜还挺快】
　　俞昂：“……”
　　【牙牙：还行。】
　　【x：我猜，你肯定没看内容吧】
　　俞昂没回。
　　没一会儿，就再次收到了两条——
　　【x：我倒是看了点】
　　【x：写得还不错，要不要我剧透给你？】
　　“…………”
　　【牙牙：不需要。】
　　回复完后，俞昂就把手机黑屏扔到了一边，许席林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
　　刚下飞机，俞昂带着伪装的帽子和墨镜，还有口罩，脸上几乎已经不露什么了，但还是被那些好事眼尖的记者们认出，团团围住。
　　相机快门对准俞昂便闪个不停，仿佛一个巨大的光圈将他包围。
　　“俞昂，请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在恋综公开离婚这件事？是做好了随便录个综艺的准备吗？”
　　“网传您身体一直不太好，也曾发脾气与某位导演吵过架，这是否是离婚的影响？”
　　“请问您对他们说您当初是和金主结婚怎么看？结婚是为了资源，那又为什么离婚呢？”
　　“……”
　　好在郑勋早有防备，安排了安保人员开路，挡开了那些记者的围堵，至少能前行。不过就算郑勋把嗓子扯得再大声，也难以抵挡他们那铜臭味的好奇心。
　　俞昂低着头，帽舌遮住他的整张小巧的脸，连衣服领子也高高竖起，只能拍到帽檐边露出的头发。
　　这让记者们非常不满意，只能用各种刁钻问题逼问为难。
　　直至上车前，只听最前面的一位记者伸出话筒，几乎用吼的声音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离异的身份会伤害到节目里付出真情实感的人吗？还是说你真的是应了网上的话，事业下跌，只能参加这种节目来寻找新的出路？”
　　车门缓缓向一侧打开，郑勋先俞昂一步扶住车门，俞昂却停滞脚步，然后转身，墨镜下的狐狸眼轻抬，扫向那些一见动静，立马凑得更狠，快门声如密密麻麻的蝇蚊在耳边直扰。
　　可再如此，谁也看清那墨镜和口罩的下的脸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见他抬手拨开那位记者，散发出如寒冰的气息让人倏地屏息，“让开。”
　　女记者后背一凉，自觉退后让开一条路。
　　众人纷纷往那处看去，俞昂正屈腰，扶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那清冽无澜，摒弃一些纷扰与纠缠的淡漠嗓音缓缓流出，与刚才的森冷的相比，柔和了许多，“摔伤了吗？”
　　小姑娘受宠若惊的直愣愣地看着俞昂的脸，唰的一下，脖子以上的肤色瞬间变得通红，她抿着唇摇头，嗫嚅般道：“没、我我我没、没事的牙牙。”
　　俞昂指了指她手上的写真和笔，“是来找我签名的？”
　　小姑娘猛地点头，马尾不停地上下摆动，然后慌乱拿出写真。俞昂低着头，在封面上写下签名。
　　这时，小姑娘鼓起勇气，在他耳边道：“牙，牙牙，你不要理他们。”
　　口罩里，俞昂的唇角勾起，“好。”
　　再次回到车边，他取下墨镜，双眸中早已没有了刚才对粉丝的温和，带着一股威压的戾气，“下次，如果你们还是这么不尊重我的粉丝，我也不会尊重你们。”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刚才那位女记者身上，停了一秒后，又收回，转身上了车。
　　车门关上，缓缓启动离开了原处。
　　女记者如瘫软一般，蹲在了路边。回想起俞昂的那个眼神，她好像读出了一句话：离婚对他来说不是污点，而是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啵你们！


第27章 
　　车上。
　　周君立坐在副驾驶, 看着侧面镜里逐渐远去的那些拥簇着的记者们的身影，皱眉道：“这些人真会找事做。”
　　“不知道这次我哥又会被营销号写成什么样呢，”郑勋长长叹了口气, “刚才我哥去扶那个粉丝，绝对会被他们扭曲事实，那群人报复心强得很, 周姐, 咱们有得忙了。”
　　“这几天话题度只升不降, 换个思路想, 对接下来的新戏有不少好处。”周君立轻点头，侧头看向俞昂，“俞昂, 王导说不着急去剧组, 等你休整好了再说。”
　　俞昂摘下头上的遮挡装备，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没有任何妆容，肤色瓷白，眼皮有些倦意地半阖着。
　　帽子取下扰乱了发丝的顺序, 些微的凌乱，他却懒得在意这些。没有镜头, 俞昂那随意不顾形象的缱绻丧感毫无遮掩的流出, 仿若再靠近他一些, 就会不由得感染上阴郁的成分。
　　周君立看他这样, 就知道节目里发生的意外对他来说还是有影响的。
　　再如何, 那也是一段失败的婚姻, 而这段婚姻的另一位重要参与者还正与他同处一个空间, 再经历过多少磨难的人, 也无法轻易地用飘然的语气揭过。
　　不止是这样。
　　俞昂看起来心绪深重, 考虑不仅仅是离婚这件事本身，还有其他。
　　俞昂的嗓音听起来没什么气力，“不用休整，明天去。”
　　周君立知晓他的性格，也不再多劝，“行。邓女士那边我提前联系过了，说她最近一直在睡觉，拒绝任何人见面，否则就会情绪难控。”
　　话音一落，车内陷入死寂。
　　俞昂眉心轻拢，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疲惫不堪，只剩胸口的略微起伏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生气。
　　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道：“知道了，改天再去。”
　　“好。”
　　-
　　当晚。
　　果然如郑勋所说，营销号的威力直顶热搜。
　　@不干人事娱乐V：#俞昂承认离过婚#俞昂说离婚不是一件羞耻的事#离婚事件后，俞昂本人首次现身机场，看这满身的疲惫，还是受到了婚姻失败的影响吧？在记者的采访中，他不仅不愿意承认这场失败，还当众对记者口出狂言，这该是公众人物的作为吗？大家怎么看？
　　下面附带的是俞昂的机场图和上车前摘掉墨镜的照片。
　　狐狸眼轻抬，下眼白微显，带着浓重的躁意和对镜头后的人感到烦杂的情绪，在初夏的季节，隔着屏幕却散发寒意和刺凌。
　　然而下面的评论与营销号所期待的截然相反：
　　【看你说的这些屁话，简直跟你的名字一样，不是人。】
　　【[图片]看看吧，这是接机的粉丝们拍摄的视频截图，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
　　【婚姻的失败，我看你m把你生下来就是个失败（抱歉太脏了，给牙牙丢脸了，我下次争取骂得更脏）】
　　【早就看过现场视频了，那也能叫口出狂言？一句劝告还真把你们那狼心狗肺玻璃心给伤着了？】
　　【我记得上次说牙蹭某团热度的也是你，还嫌没被骂够是吧？？我怎么看，我想看你去s可以吗？】
　　【多看作品，少关注艺人的私生活吧。等着被周姐告吧你！】
　　【@牙牙的猫大家快去看这个姐妹主页的视频，不要被营销号带了节奏！！我们牙牙超级宠粉的！！】
　　粉丝和吃瓜群众们立马涌进@牙牙的猫的大眼里，置顶便是经常的拍摄视频，比营销号早发两个小时。
　　视频里将俞昂被记者们围堵，寸步难行，还有他们刁钻难听的问题，期间视频的镜头都很抖，但发布者配好文字后，即使在吵闹的环境也把那些没人性的提问给听得清清楚楚。
　　视频的最后，是俞昂在人群中一眼看到跌倒的粉丝，温柔的话语，主动签名，上车前对记者厉声的警告，都一帧不差的出现在视频里。
　　【牙牙本来会给接机的粉丝签名或者合照的！！结果粉丝被这些无良记者们堵住不说，撞倒还不道歉？？我不理解】
　　【牙牙这么快捕捉到了跌倒的粉丝，说明他心里一直在想着粉丝叭！呜呜呜我哭了】
　　【我不懂，离过婚的人怎么了？凭什么牙牙结婚就一定是要靠山？凭什么上恋综就是找金主？牙牙几千万的粉丝还不够告诉你们，他上恋综是因为妈粉的诉求吗？？】
　　【宠粉，营业能力又强，还愿意努力的艺人已经要绝迹了，球球别祸害我们家牙牙了】
　　【笑死营销号这么做只会给我们家涨粉】
　　不到半个小时，#俞昂机场扶粉丝#词条被粉丝们顶上了热搜，成功将营销号的微博抵下。
　　趁此热度，同一个营销号发布了另一条大眼，没过多久点赞量就已经达到十几万，关注度也非常高：
　　@不干人事娱乐V：#俞昂承认离过婚#@《怦怦直跳》官方v，很多网友都留言很好奇，离过婚的人对恋综配对会有影响吗？@x许席林还会接受离过婚的人吗？
　　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机场视频上，直至某个账号对此条大眼的转发，才猛然掀起了更大的讨论热潮。
　　@x许席林：从未介意，然后呢？//@不敢人事娱乐V：#俞昂承认离过婚#@……
　　下面的热评第一：@许牙天下第一甜！：哥你为什么这么勇！！[激动.jpg]
　　回复：@x许席林：因为爱
　　【活得许哥？！吃了！不行，吐出来，打包送给牙牙！】
　　【许哥火速下场维护老婆，这是要齁死谁啊？！哦，原来是我呀】
　　【我也想被回复！！难不成是因为我的id名不能够吸引你吗？！！】
　　【看了一圈，许哥只回复了顶楼的姐妹，绝对是因为ID！】
　　【因！为！爱！不是喜欢，而是爱啊！！！！】
　　【预测一波，#许席林因为爱#会上热搜】
　　【史上最强表白，我隔着太平洋都听见了，呜呜呜实力护老婆，爱真的会成为底气的说】
　　【……】
　　整个晚上，大眼上非常热闹，吃瓜瓜不停，一个比一个劲爆。
　　风头太盛，很快就传到了俞昂的手机里。
　　之前合作过的艺人都向他发来慰问，还隐晦地问他私底下是不是和许席林早就谈上了，俞昂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回复。
　　直到郑勋给他转发来了大眼内容。
　　明晃晃的#许席林史上最强表白#一行大字，差点让俞昂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
　　他只粗略看了一遍，在标题上停留的时间尤为久。
　　退出页面。
　　稍稍往下滑，便看到了名称为x的聊天框，手指在打字框上删删减减，许久也没发送出去。
　　谁知，对方像是有所感应似的，
　　【x：在写什么小作文？】
　　【牙牙：？】
　　许席林直接打来语音通话，手机倏地响起，俞昂愣了一下，点击接通。
　　穿过听筒，带着沙沙的电流声，许席林的声音哥哥具磁性，“对方正在输入一直跳转，要说什么需要想这么久？”
　　俞昂道：“大眼上是怎么回事？”
　　“什么大眼？”许席林啊了一声，声线松散，“想通了要听我讲同人文的内容了？”
　　“……”
　　见这头沉默下来，连呼吸声也轻得几乎要听不见，安静得像是电话挂断了。
　　许席林轻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俞昂叹了口气，“我在说正事。”
　　许席林一下收笑，像是哄人，“好，你说，我听着。”
　　这么一开口，俞昂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默了几秒，道：“热搜的事我这边会处理，下次不要再发得这么随意。”
　　“为什么要处理？”许席林问。
　　俞昂怔住，被他问住了，“什么？”
　　“我自愿发，处理掉了又算什么？”许席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虞，“恋综还没结束，就想跟我撇清关系？”
　　“不是这个意思。”俞昂轻抿着唇。
　　“行，不是这个意思。”许席林冷笑一声，“那你说是什么意思，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俞昂缓了口气，道：“恋综结束，你回归素人。现在掀起太大的讨论度，对你没有好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你为什么要担心我的生活。”
　　许席林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像是在试探，相信彼此间会心照不宣。
　　俞昂顿悟般的惊醒，没说话，许席林也同样沉默着，又具有相当好的耐心，足够等到俞昂心甘情愿的说出答案。
　　好一会儿，俞昂才轻描淡写地出声，“麻烦。”顿了下，他又继续道：“眼下我和你绑在一起，你的生活被过度关注，我的周围也会有更多的眼睛盯着，解决起来很麻烦。”
　　许席林：“你觉得，只是眼下？”
　　“什么意思？”
　　“变得麻烦如果势必会牵扯到我和你，那我喜欢麻烦。”许席林道：“我从不满足于眼下的时间，牙牙，我的野心很大。”
　　“。”
　　-
　　上周的剧组见面会之后，这周就已经开机。
　　俞昂提前到达片场做准备，导演一见他来，立马笑脸相迎，“哎哟，俞老师，您又瘦了，为了这个角色真是辛苦了。”
　　俞昂也笑着应道：“应该的。今天我有安排对手戏吗？”
　　“有！上午就是。”
　　导演说着，叹了口气道：“主要是牧阳那边说他行程太满，非要把戏安排在早上。我最不喜欢这种任性的人，前几次还给我迟到！我真是服了！”
　　俞昂只是听着，不作评价，“听说公司给他安排了很多工作，也是没办法的事。”
　　“嘿！谁不忙似的！你看你，拍完综艺又马不停蹄来拍我的戏，他多大个人物啊，我就不信能忙成什么样！”导演摇着头，“而且他既然有钱赚，还来拍戏做什么，好好当偶像，多少富婆愿意给他花钱啊。”
　　导演深深吐出一口气，认命般：“资本愿意捧，我一小小的导演也拿他没办法，说话作不了数。”
　　俞昂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倾听着没搭话。
　　这时，牧阳也来了。
　　身后跟着经纪人，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牧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的青黑显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在看到俞昂后，立马换成营业笑容，冲他们礼貌地鞠躬颔首，“俞老师，王导早上好，看来我又是最迟来的一个了。”
　　导演冷哼一声，“你哪次不是最迟的一个？”
　　“抱歉啊王导，是我的问题，临时处理了一些事情。”一头短发的经纪人立马赔笑道：“我跟牧阳说过了，绝不会再发生迟到的事儿。”
　　导演还是没好气，但态度明显好了点儿。没再说什么，看设备去了。
　　导演一走，经纪人立马变了脸色，冲牧阳使了使眼神，表情有些凶的示意他单独说话。牧阳不太情愿地皱了皱眉，一言不发跟着去了。
　　俞昂从两人走远的背影里收起眼神，转身和导演聊起戏来。
　　《大势所趋》是一部犯罪悬疑剧。
　　俞昂在里面饰演国内最高学府华京大学毕业的IT男，马旭。
　　因有心理疾病而多年无业，宅家啃老，在某天突然收到网络攻击，向他讲述自己即将展开一场连环杀人仪式，并且会以病毒弹窗的形式随时向他发布进度。
　　一开始他以为是恶作剧，随着新闻上一个个符合特征的人被杀害，他才意识到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但他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静观其变，猜测对方接下来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进行杀人仪式。
　　警方将他视为重大嫌疑人，却在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又将他释放。他和男二相遇的机缘巧合下，开启了一系列帮助警察破案的行动。
　　马旭在剧里是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他不为破案，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与反派进行势均力敌的较量。
　　今天的对手戏直接进入到了男主马旭和男二欧阳学真的初遇场景，因为是双男主剧，男主和男二之间需要产生一些隐晦的联络，会逐渐成为好友以上的关系。
　　为了角色，俞昂将头发留长，做完造型后，额前的头发恰恰遮住他的双眼，银色边框眼镜一戴，加上他本就苍白如雪的肤色衬得眼底的青黑更加分明，眼皮时刻都半耷拉着，看起来十分符合原著里营养不良的男主。
　　反观一旁的欧阳学真，阳光正直的少爷形象和他截然相反，脸上时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一只好奇的羔羊时刻跟在马旭的身后，无论遭到怎样的冷脸，他还是会缠着对方。
　　在两人初遇时，马旭刚从拘留所里被释放，欧阳学真主动替早已吃不起饭，饥一顿饱一顿的马旭吃了一顿好的。
　　此时的马旭就知道欧阳学真对自己不怀好意，即使接受对方的请客仍旧恶言相向。
　　“吵死了。”马旭埋着头，翻起眼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的欧阳学真，虚弱的嗓音依旧威压感十足，“再说一句，这热汤就会到你的脸上。”
　　欧阳学真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然后可爱的笑了笑。
　　他静静地等待马旭吃完，后者擦完嘴后直接起身离开，欧阳学真忙着付钱，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人影。
　　就在他四处寻找，马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按在了小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马旭的浅咖色双眸在发间闪着阴狠的光，看着欧阳学真受到惊吓的表情，他冷笑着，干裂的嘴唇撕扯出一道血痕，“小警察，在审讯室里你应该听到了，杀人的事我看得出来，只看我想不想。”
　　欧阳学真睁圆眼睛，有些痛苦的呼吸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他抓住马旭的掐住脖子的手，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但……”
　　“咔！”
　　导演拿着喇叭喊道。
　　俞昂瞬间收起眼神和手上的动作，“抱歉，还好吗？”
　　牧阳摸着脖子，摇头笑道：“没事的俞老师。”
　　导演走过来，眉心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看着牧阳道：“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读剧本？！欧阳学真怎么可能会对马旭做出那样露怯的表情，他也不是个正常的人，不然他一个刚进警察局的小白菜干嘛要主动私下接近马旭？！啊？！！”
　　“导演，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导演叉着腰，怒气冲冲道：“不是你的问题谁的问题！你作为转型的新人演员很难顺利接住俞昂的戏，我理解，但这都重来几遍了，你一点儿进步也没有，一直反复拍这场，这进度还走不走了？！”
　　这话明里暗里的嘲讽牧阳是偶像出身，没有实力接住俞昂的戏，在场的人都能听懂这层意思，更何况牧阳。
　　他仍是一副谦卑的模样，熟练地向导演和俞昂道歉。
　　看他这样，导演再大的火气也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怒气仍未消，道：“演成这样，也不知道开机前干嘛去了。”
　　看着牧阳此刻的样子，俞昂恍然间想起自己刚开始拍戏那段时间，也曾遭受无数次这样的待遇，甚至还会随时面临被换人的危机。
　　牧阳现在也算有一些名气，导演脾气火爆了些，但毕竟是资本塞进来的人，他也不可能叫人滚，批评是难免的事，只要能受得了火气，没什么大问题。
　　俞昂道：“王导，先拍我的个人镜头吧，牧阳休息一下。”
　　他一开口，导演的怒火瞬间削弱了一半，好声好气道：“还是俞老师敬业。”转而又硬声对着牧阳道：“你先去休息吧，不懂的地方多多请教俞老师，明白了吗？”
　　牧阳点点头，冲俞昂抛去感谢的笑容，“好的，我明白了。”
　　两小时后。
　　中场休息。
　　郑勋递来水杯，不由得赞叹道：“哥你真厉害啊，几乎都一遍过，镜头感超级好。而且一旦进入角色，我都感觉你已经不是我哥，而是真正的马旭了。”
　　“马屁精。”俞昂淡淡看他一眼，道。
　　“俞老师。”
　　牧阳适时插入两人的聊天，手里拿着剧本，笑着道：“我想跟您对对戏，可以吗？”
　　郑勋记得周君立叮嘱过，在片场要随时和俞昂在一起，小心牧阳。说这人看起来心眼儿有点儿多，上次还当着她的面侧面打听许席林的事，一看用意不简单。
　　自从郑勋听到周君立说过牧阳险些成为恋综其中一位嘉宾的事，而且巴结的那位投资人还是许席林许总之后，他就对这人彻底的改变，心叹果真人不可貌相。
　　他看了看时间，道：“这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吃完再对也不迟？哥你说呢？”
　　郑勋觉得自己的示意已经非常到位，俞昂掠过，看着牧阳，道：“不着急，先对戏。”
　　郑勋：“……”果然拍戏比什么都重要。
　　他想这样也行，跟着一起去对戏。刚刚走到门口，牧阳像是突然发现他似的，笑着温声道：“俞老师的助理也要跟着一起进去么？”
　　“他不用。”俞昂侧身朝郑勋道：“麻烦你去楼下帮我买杯拿铁。”
　　郑勋：“……也行。”
　　最后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两人单独进去了临时休息室，房门一关，再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什么。
　　十分钟后，他提着咖啡上楼，顺便买了两份盒饭，脚步迈得飞快，一下电梯几乎小跑起来，心里只惦记着自家艺人和牧阳单独相处的画面。
　　结果一个不小心走眼，在转角处，速度丝毫未减地撞上一个背影。
　　“啊！”
　　郑勋酸痛的鼻子紧紧皱起来，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面孔。
　　男人身上穿着正式的职业西装，头发向后梳着，定型的发蜡在光线下泛着亮光。
　　在后背突如其来的冲击之下，他往前踉了一步，面不改色地看向郑勋，“你好，我是窦七，你就是俞先生的助理对吗？”
　　“啊啊，是啊。”郑勋对这样一丝不苟的人莫名心生敬畏，道：“我们……之前见过？”
　　“没有。”窦七道。
　　“……”
　　“那您是……来干嘛的？”郑勋道。
　　“我等许总。”
　　“哦许总啊。”郑勋忽然愣了一下，“哪个许总？他现在在哪儿？”
　　窦七依旧一本正经道：“许席林许总，他来探俞先生的班，在里面。”
　　“我当然知道在里面！”
　　郑勋一下着急起来，推开男人，往里跑去。
　　周君立还说过，许总对牧阳十分不满。怕就怕牧阳会对俞昂产生别的心思，要是许席林看到两人单独在一起，周君立不在意，可郑勋总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
　　可是已经迟了。
　　那位气度不凡的许总已经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并且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一步。
　　郑勋呼吸猛地一滞，静步靠近，里面的场景几乎让他昏厥——
　　牧阳背靠在墙壁上，俞昂背对着门口，手虚虚掐住牧阳的脖子，两人的距离极近，而牧阳脸上满足的笑容让这一幕画面变得别扭起来。
　　在外人看来，他们像是在做什么亲密的事。
　　郑勋机械般的转头偷看许席林的表情，已经一片铁青。
　　“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啵唧啵唧


第28章 
　　“你们, 在做什么？”
　　许席林低哑嗓子，微磨着后槽牙，刻意克制着逐渐攀升的躁郁, 脸上是无法洞察的细微表情，眼尾露着凶光，直直刺向两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截断了俞昂的思绪, 他松手转过头, 一眼便看到眼神晦暗污浊的许席林, 凌人的气息使得整个房间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俞昂从戏里脱身, 仍旧是萧疏的韵味，阖了阖眼皮，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许席林没有得到答案, 语气也有些呛人。
　　俞昂应回去, “能，也没人拦你。”
　　牧阳来回看了看两人，气氛不对劲，许席林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烈。
　　他也看过《怦怦直跳》的直播, 许席林在节目里对俞昂是独一无二的好，可私底下来看, 极大的占有欲让这位许总不肯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的危险信号, 两人的关系也不似荧幕上那么简单。
　　牧阳主动打破这份沉寂, “许总, 我们刚在对戏, 别误会。”
　　许席林大跨步走到沙发边, 黑色大衣随意掀起, 坐下后架起腿, 轻笑道：“误会？我能误会什么？”
　　牧阳知道许席林对他不满, 便不好再继续招惹对方，没说话。
　　只见他随意的扫过这边一眼，就重新看向了俞昂，似乎在等一个只属于俞昂的解释。
　　可俞昂心思只在剧本上，没有察觉。
　　或者说是不想察觉。
　　郑勋在门口踌躇一阵，还是进来，手里提着的已经不是楼下的盒饭，而是那位窦助理交给他的一个大食盒，说是许总给俞昂特意准备的。
　　为了拍戏，俞昂会严格控制自己的体重，加上他本身食欲极弱，好像吃东西只是为了延续生命，经常吃一点就饱了。
　　遇上需要体型的角色，又会强迫自己吃多，增重锻炼。
　　反反复复如此，他的身体早晚会吃不消。
　　周姐也劝过多少次了，也不听。
　　好像他这一生只为拍戏赚钱而活似的。
　　看着手上的食盒，郑勋想，这是许总给的，多少也会吃的吧，像在节目里一样。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取出里面的小碟。
　　“哥，这是许总给你准备的，根据你的营养需求定制的午餐，不用担心会长胖。”
　　郑勋有些拿不准，看了看俞昂的脸色，没什么波澜，“你今天早饭也没吃，中午还是别只喝咖啡了。”
　　俞昂看着摆了几乎半桌的各式各样的小碟菜，“……”
　　原本是不饿，现在光是看着就饱了。
　　许席林看向一言不发的俞昂，“怎么了牙老师？”
　　“。”
　　许席林嘴角的笑容肆意又随意，好似对什么事都胜券在握一般。俞昂就是他放养的羔羊，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吃进兽腹。
　　昨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耳边还盘旋着许席林所说的话，那是独属他的风格和霸道，却并不俞昂感到反感。
　　唯独担心的，是他日后要怎样去应付这样的强势。
　　还有其他人在，俞昂轻呼出一口气，放下手里剧本，看向许席林道：“让你破费了，不过太多了点。”
　　“多？”许席林道：“你我两个人吃，哪里多？”
　　“对呀哥，我听窦助理说许哥一上午紧赶慢赶处理完工作，特意来陪你吃午饭的。”郑勋接话，然后又附在他的耳边极小声道：“周姐说了，也别闹得太僵，许哥没有恶意的。”
　　？
　　郑勋说完后直起身，拉了拉牧阳的手道：“那什么，导演找你要说下场戏怎么拍的事儿呢，你快过去吧。”
　　牧阳知道他在特意支开自己，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俞昂，但还是被郑勋硬拽着走了。
　　门被贴心的轻轻合上。
　　牧阳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说道：“郑勋哥，导演没有找我吧？”
　　“啊……啊哈哈哈没有，但你出去说不定就找你了呢。”郑勋笑道。
　　牧阳脸上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淡淡的疑惑，“许总和俞老师是私底下不合吗？”
　　“啊？”郑勋吓了一跳，忽然转过头来看他。
　　牧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放低音量道：“上周剧组聚餐，他们也遇到了，不打招呼也不说话，看起来像是发生过什么矛盾。就这么让他们单独在休息室，俞老师没事吗？我有点担心。”
　　他也听过不少有关许席林的传闻，说他的能力确实强，表面看起来挺绅士，但说起话来刺人得很，经常得罪一些老板，虽说许席林的身份，不怕得罪那些人。
　　上次他也有幸领教过一次，要不是有人拦着，牧阳觉得以许席林当时的戾气，可能会拎着他的领口，当着所有宴会人的面，把他从二楼扔下去。
　　郑勋听到他说发生过什么矛盾还松了口气。
　　心想何止是发生过什么矛盾，人家两个是前夫重逢，互看不爽！
　　“你别乱猜啦，我哥就是性子冷，两人跟荧幕上的关系没什么区别，要真发生什么矛盾，许总怎么可能来探班，还这么关心我哥没吃午饭呢。”郑勋道。
　　牧阳迟疑着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另一边。
　　休息室只剩下两人。
　　俞昂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山根，略显疲惫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探班。”许席林回答得毫不犹豫，他拆开筷子递到俞昂的手上，继续道：“这么明显看不出？”
　　服务这么周到，俞昂犹豫两秒还是接过。
　　没等他动手，许席林就为他夹来好几块肉，“我问过导演，说你可以适当胖点，太瘦了。”
　　“。”
　　俞昂知道拧不过这人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还是吃了下去。
　　看摆盘高级，有点华而不实的感觉，实际味道还不错，吊起他的味蕾，突然就有点饿了。
　　他沉默半响道：“你要拍素材，这是你的贿赂？”
　　全弘星在第二期直播结束时，再次请嘉宾们在非录制期间如果要单独见面的话一定要录制素材，等到四期结束后，以花絮的方式播出，也能满足粉丝观众们的愿望。
　　这个要求的前提是：如果要单独见面。
　　然而许席林不会是随便听从别人吩咐的人，除非和参加恋综一样，别有用心。
　　不过俞昂没有想这么多。
　　“真聪明。”
　　许席林看着俞昂吃东西是鼓起来的一腮，缓慢的咀嚼动作脸颊上下滚动，看起来有点可爱，低低笑了，“不过私心来看，我的目的是探班看你。”
　　-
　　下午场开机。
　　俞昂上场，化妆师跟上来补妆。
　　“俞老师，感谢您的请客，今天的午饭是我们吃过最好吃的一次盒饭了。”化妆师边拍打着粉扑边小声道。
　　俞昂怔愣一瞬，垂眼看她，“什么请客？”
　　看着他眼中的不解，化妆师也顿住，咦了一声，“那位窦助理给我们分发盒饭的时候，说的是俞老师请我们吃的呀。哎您不知道，导演可节约了，像今天这么丰盛的，我们可能等到杀青都吃不到，感觉工作都有动力了。”
　　这话一出，俞昂随即明白过来。缓缓翘起眼皮，从有些反光的平光镜中像场外看去。
　　许席林鹤立鸡群的立刻抓住他的眼球，一手拿着小小的照相机，原本放在衣兜的手在视线对上后，唇角微掀，抽出手朝这边招了招。
　　下一秒，那些工作人员脸上瞬间出现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好像写着“果然我磕的是真的！”几个大字。
　　他收回目光，化妆师还在说着谢谢。
　　解释也太过麻烦，俞昂只道了声“不用客气”。
　　下午先拍的是俞昂个人戏份。
　　马旭居住在一个老城区一个破旧小区，家里的客厅就是卧室，与厨房连通，外加一个狭窄的洗浴间。
　　里面的各种物品杂乱不堪，唯一的亮光就是来自那台电脑。
　　马旭躬着背，坐在电脑前，游戏页面突然卡顿一下，弹出了一个方框，上面显示“您有一封新邮件，请查收”。
　　没有关闭选项，他那双疲乏不堪的双眼闪了闪，缓慢挪动鼠标，点开了邮件。
　　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一时间，惊诧、愕然、喜悦在脸上精彩纷呈，使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瞳重唤光彩。
　　而后，那张苍白的脸上卷起笑来，看起来格外阴森。
　　“卡！”
　　导演拿着喇叭，喊道：“非常棒啊，一遍到位，接下来休息十分钟。”
　　“我的妈呀，你刚刚看到没，马旭刚刚那个眼神，太吓人了。”
　　“怎么没看到！你摸，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俞老师的戏太有代入感了，不亏是拿过奖的。”
　　“……”
　　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小声耳语着，猝不及防传进许席林的耳朵里。
　　他在场外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颓废而对生活毫无兴趣的是马旭，可他却看到了某个异常熟悉的影子。
　　在导演喊停的那一瞬间，马旭已经回归成俞昂，同样的，还残留着马旭的颓败神目的气息。
　　“怎么样许总，咱们俞老师演技可赞吧，在圈内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贴合角色的人了，简直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导演满意得直夸，却丝毫没注意到渐沉的许席林的脸色。后者从监视器中挪开眼，看向补妆的俞昂，低声道：“那就是他经历过的。”
　　场内有些吵，导演没听清，“许总您说什么？”
　　许席林没应，把录影机已经放在一边，扭开水杯盖子，递到俞昂面前，他脸上现了些茫然的神色。
　　这是作为助理的郑旭的工作，眼下替换成许席林，颇有种格格不入的别扭感。
　　俞昂越过他，去寻找郑勋。
　　视线一对上，后者立马挪开眼神，故作一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让人无言。
　　“看牙老师现场拍戏，真是震撼。”
　　许席林的视线落到俞昂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往上挪去，“让人挪不开眼睛。”
　　俞昂舔了舔唇上残留的甜丝丝的味道，喝第一口的时候就已经尝出来，杯子里泡的是玫瑰花茶，郑勋是个神经大条的直男，从来不会想到花茶。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
　　听到许席林的话，他才停下喝水的动作，轻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吝啬夸奖。”
　　“那当然。”许席林理所应当道：“若不说出来，怎么让你知道我的喜欢？”
　　喜欢。
　　没有后缀。
　　却引人遐想。
　　俞昂明知许席林是故意这样说，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绪一动。
　　事实确实如此。
　　许席林从不吝啬自己的喜欢，也一定会让俞昂知晓他的感情。
　　在俞昂答应他的追求之前，许席林几乎会在每一次偶然或是非偶然的见面中，对他强调心意。
　　在参加圈内的酒会，俞昂身穿的不过是一件接租来的二手西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颜色也普通乏味，让他隐在人群中，很难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好在他的相貌足够出众，没有华丽衣装，但也少了喧宾夺主的风险。
　　从他身边经过的不少人，为他的相貌侧目，但一打听他的名字。
　　这是谁？
　　怎么从来没听过？
　　唯独许席林从入场的那一刻，就举步穿越人群向他走来，立在他的身前。
　　一袭高定西装在他身上只为了应和他的身份和气度所存在，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高贵少爷气度却压住了昂贵夺目的饰品。
　　可俞昂越忽略不了那棕色的西服，闪闪夺目的满钻胸针和脖颈花色稀有的丝巾，说话时颇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小俞，你今天只用一秒就抓住我的眼球了，真美。”
　　“今天特意穿了浅色，你还会说没注意到我吗？”
　　“……”
　　“在场如此多人，你该是只有我一个追求者最特别。”
　　“……”
　　“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在想怎么浪漫的答应我的追求。”
　　“离我远点。”
　　在众人的注视下，俞昂说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冷淡又疏离，还有些许的不耐。
　　即使俞昂压低音量，还是被一些有心之人听见，皆为他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人什么身份竟然敢这么对商圈老大许家的唯一少爷这样说话。
　　就在他们以为许席林会生气时，他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像是仅对俞昂能跟他说话已经足够满足了，根本不管到底说了些什么。
　　“小俞今天来，想见哪位导演？”许席林道：“我很乐意帮你。”
　　“……”
　　俞昂正因母亲的住院费发愁而东奔西跑，却始终没有导演要他这个没有名气没有公司的三十八线野鸡演员。种种压力让他的脾气十分糟糕，加上没有余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药，身体状况直线下降。
　　许席林的话更是火上浇油，迫于场合他只留下了一句“让开”，便抬步离去。
　　谁知这件事没过几天，俞昂就收到了试镜成功的消息。不过两天的戏份，还是在他艰难的生活中余下让人喘息的机会。
　　在他进组的当天，许席林不知为何破天荒的前来探班。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讨论他是为了这部剧的女主而来，千金小姐来娱乐圈体验生活，凭借一部网剧大火，成为近年来势头最盛的流量小花。
　　俞昂和她没有对手戏，碰巧见过一次真人，气质在普通人中确实耀眼。
　　那段时间剧组里传得最开的，便是许席林和女主家族联姻的事，人人都称郎才女貌，般配恩爱至极。
　　号称当事人的圈内好友说，从未见过许家少爷这么花心思，能接受联姻已经是破例，还特意来探班，那属实是真爱了。
　　只有俞昂知道。
　　在那些人都在谈论他们会在剧组如何恩爱时，许席林闯进了龙套更衣室，给俞昂送来了“爱心午餐”。
　　那份午餐是俞昂活了二十年从未吃过的美味，直至多年后，他对美食已经失去了兴趣，仍旧记得那一份“爱心午餐”的味道。
　　俞昂被迫拿着还温热的午餐，想起自己吃的盒饭都是凉到发硬，不由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原来可以相差这么大。
　　“你未婚妻的休息室不在这里。”
　　许席林对这休息室里散发的混杂的怪异味道感到不适，但也没有离开，看到俞昂后，那蹙着的眉头很快松开。
　　“未婚妻？”许席林道。
　　俞昂还想说让他把这午餐给未婚妻最好，想起大小姐可能看不上这样的盒饭，觉得寒碜作罢。
　　他与许席林拉开距离，贴心地拉开门，道：“你可以离开了，别让人误会。”
　　许席林朝门口靠近，却没离开，一掌将门重新关上，继续逼近，直至俞昂的后背抵上木门，无路可退。
　　“你不是挺聪明，怎么也爱听信那些人的鬼话？”
　　俞昂别过头，那低沉的嗓音就在耳畔，像是电流过境，“无所谓真假，我只想让你离开。”
　　许席林居高临下地看着头，不低头，只是垂着眼皮，把俞昂脸上的慌乱收进眼底，“对喜欢的人误会还没解开就走，那怎么行？”
　　俞昂忽的感觉耳朵有些烧：“随你。”
　　“她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许席林简明扼要的一句话解释完，一股子大少爷的风范。
　　对他来说，能够费心去在乎别人误不误会，再做解释已经够让人意外了吧。
　　“我知道，听说我有未婚妻，你心里不高兴吧？”
　　俞昂：“？我没有。”
　　“为了让你高兴点儿，我跟你说个秘密。”
　　许席林上半身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剩分毫，再往前一点，薄唇就要吻上俞昂的额头。
　　俞昂黝黑而长的睫毛颤抖着，上下轻扫在许席林锋锐的下颚，像是在挑逗。身前的高大男人哑着声音，耳语般道：“我许席林喜欢男人，只喜欢男人。”
　　俞昂心跳加快。
　　“我未来的未婚夫，就在我的怀里。”
　　“脸上有两颗痣，特别性感。”
　　“清楚了吗，小俞？”
　　-
　　还是片场，还是探班，还是那两个人。
　　之前的关系却有了巨大改变，也没有发生让人心跳加快，暧昧至极的拉扯画面。
　　俞昂难得的在拍戏时没有彻底入戏，产生了别的念头而分神。
　　导演没有当场喊停，他也继续演了下去。在结束时，他主动要求导演重拍。
　　“俞老师今天的第一次NG，是不是许总在的缘故啊？”导演安慰着打趣道：“没事儿，许总说他以后会经常来探班，习惯就好了。”
　　导演觉得俞昂因为和许席林上同一档恋综，私底下见面总会尴尬才这样。俞昂想说不是，但自己也找不出缘由，只是沉默着。
　　第二遍顺利过了，中场休息。
　　许席林关注到俞昂的情绪好似有些低迷，眉心拢了拢，道：“入戏还没缓过来？”
　　俞昂顿了下，轻点头。
　　许席林低吟一声，揶道：“你真是对这样的主角情有独钟。”
　　“什么？”
　　“你之前也拍过几次，”许席林坐到俞昂旁边的休息椅上，拉长尾音，故意停顿后意味深长地道：“非常人主角。”
　　“。”
　　许席林低头捣鼓着录像机，滴的一声表示开机，道：“你参演这些角色时，是什么想法？”
　　一向习惯镜头的俞昂，在面对设备后面许席林的脸，脑中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没有想法，”俞昂从那张唇上收眼，密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觉得剧本好，就想拍。仅此而已。”
　　许席林举着手等待了一会儿，俞昂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这个回答太官方，也太片面，并没有让人觉得满意。
　　他把录像机放下，手指摆弄着，道：“是吗，所以你完全没有想过其他人。”
　　俞昂道：“其他人？”
　　“你的家人，朋友，”许席林起眸睖着俞昂，薄戾不虞的瞳孔里燎起不易察觉的厌怒，“还有关心在乎你的人。”
　　俞昂沉默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在这番话中寻到了一种成熟且隐瞒着的欲望，由那浑醇的嗓音讲述，又交混着傲然。
　　他似乎明白许席林指的是什么，嘴唇微启，发出一道音节，具有魄力的喇叭声这声吞没得无影无踪，“休息结束，准备下一场！”
　　许席林比俞昂先一步起身，半含着下颚，唇角略微不悦的抿成一条直线，语气颇为冷淡地说完后便举步离开了片场。
　　“抱歉，我不该干涉你的工作。”许席林道：“我出去透透气。”
　　只留下还未缓过神的俞昂，看着那略显寂寥的背影彻底离开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劝追老婆的某人气性还是不要太大（bushi）
　　许席林：哼（翘腿皱眉）


第29章 
　　排好的戏份拍完, 已然华灯初上。
　　一切收拾好后，坐上下行的电梯，郑勋不知第无数次转头去看俞昂的脸色, 很难做到忽视。
　　“有事就说。”
　　俞昂轻靠着背，疲惫席卷了身体的每一处感官，声音也沁着凉意的哑, 不止劳累, 似乎还有些怏然。
　　郑勋试探般道：“哥, 你跟许总吵架了么？”
　　俞昂睫毛忽闪一下, 道：“没。”
　　“哦。”郑勋挠了挠头，依旧不解，“窦助理说他下午不忙的呀, 许总怎么突然就走了呢？而且他一走, 哥你看起来就有些郁闷的样子，我就以为……”
　　“。”
　　俞昂的手指尖缠绕着挂绳，许席林突然离开，走得匆忙, 也遗落了相机。说是出去透透气，结果也没再回来过。
　　郑勋的话使他渐渐松开紧蹙的眉心, 才发现他真的在不高兴。
　　因为许席林的某句话？
　　还是被许席林的情绪影响？
　　俞昂想着, 觉得更烦闷了。
　　“诶？那不是许总么？”
　　郑勋走在前面, 忽的停下, 看向马路对面。
　　依旧是熟悉的黑色科尼塞克, 停在一众车里, 和它的主人站在人群中一样的耀眼, 也难怪郑勋会在茫茫夜色一眼就看到车边环臂靠着的是许席林。
　　俞昂站在明亮处, 而许席林隐在黑暗里。他看不清许席林有没有往这边看过来, 只是在某个瞬刻，阴霾被什么吹散了。
　　这时，身后传来有些匆忙的脚步声。
　　“俞昂哥！”
　　是牧阳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停下。
　　他今天被导演骂得不轻，下午离开了几个小时又重新回到了片场，想必处理事情也处理得匆忙，怕耽搁时间再惹得导演记恨，直到俞昂临走前，他还在补镜头。
　　不过经过一天的相处，俞昂没觉出牧阳有什么别的心思，是个挺努力谦虚的小孩。
　　话多有礼貌，看起来是想和俞昂处好关系的，一个下午就把称呼叫亲密了。
　　“什么事？”俞昂问。
　　牧阳笑着道：“我想问一下，俞昂哥你晚上有没有空，剧本上还有几个问题我有点疑惑。”
　　俞昂应得很快，“可以。”
　　“那就太好了。”牧阳呼出一口气，视线突然看向俞昂的身后，“那是……许总？是来接俞昂哥的吗？”
　　“……不。”
　　俞昂正要否认，牧阳就像是默认般，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那我就不打扰俞昂哥了，我晚上回家联系你。”
　　牧阳刚走，手机铃声就响起。
　　郑勋看了一眼，转身把手机还给俞昂，“哥，是你的微信通话，名字是x。”
　　接通。
　　听筒处是一声促狭的笑，仿若下午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落寞的模样也不曾出现过一般，说道：“牙牙，聊完了吗？”
　　“隔一条马路，打什么电话？”
　　“避嫌。”许席林道：“大晚上的让你的小后辈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岂不是要多想？”
　　“……”已经迟了。
　　俞昂：“怎么了？”
　　“我来兑现惩罚。”
　　许席林的视线越过两人之间隔开的暮色，紧锁着俞昂的身影，“不过对你是惩罚，对我来说，也许就是奖励。”
　　险些忘了，俞昂在电玩城输了摩托车比赛。
　　后来的时间许席林也没提起过这件事，以为他要就此算了。
　　俞昂道：“什么惩罚？”
　　“我想要你再为我做一次晚餐。”
　　半小时后。
　　俞昂搭着许席林的车回到了自己家，即使对许席林这个突如其来的惩罚感到莫名，但他也没有多问。
　　进门后，俞昂拿出备用拖鞋。
　　许席林穿着正合适，“这个鞋码不是你的，难道牙老师家里经常来客人？”
　　“郑勋的。”俞昂放下东西，往厨房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有洁癖？”
　　“只是好奇。”
　　许席林笑着，突然捕捉到了一些新奇的物品，猫抓板和猫砂盆，就在玄关鞋柜旁，“牙牙还养了猫？”
　　俞昂忽的轻咳一声，“嗯。”
　　“也没出来迎接，没在家？”
　　俞昂道：“录节目，暂时放郑勋家了。”
　　许席林若有所思地点头，“以前你捡过一只异瞳小白猫，你搬走后也把它一起带走了，后来怎么样？”
　　俞昂沉默半响，下意识说了谎话，“很早就跑丢了。”
　　“是吗。”许席林有些惋惜道：“还以为它陪你至少比我要久。”
　　“……”
　　冰箱里还留着上个星期郑勋买来的蔬菜，为了让俞昂不再为不吃饭找借口，特意买了很多种类，放到今天清理掉了很多坏掉的，留下的也已经不新鲜了。
　　也不知道许席林会不会挑剔这些。
　　“没多少菜，也不新鲜。”
　　俞昂转身，许席林坐在岛台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的话头停了下，又道：“这个时间点，超市也关门了。”
　　许席林冲俞昂的身后扬了扬下颚，示意道：“那不是有挂面，应该没坏吧？”
　　挂面是楼下超市十块钱一把的，饿的时候填填肚子还行，但没什么美味可言。而且许席林一个总裁，要惩罚别人做饭吃，水煮面条就能打发未免也太容易。
　　这让俞昂更摸不清许席林在想什么，“你想吃挂面？”
　　他的诧异让许席林笑出声，半谑半哄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挑剔的大少爷么？以前吃馒头配榨菜也觉得还不错。”
　　俞昂倏地愣住。
　　那双桃花眼含着对某种过往的怀念，又继续道：“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
　　煮挂面很简单，配料加煮面十五分钟就能完成。
　　为了显得不那么寡淡，俞昂还特意加了几片绿叶白菜和豆芽，撒上仅剩的一根没有焉掉的葱，看起来至少比素面要有食欲许多。
　　许席林看到碗里的面，如获至宝般勾起唇角，然后用录像机对准瓷碗，道：“这是牙老师单独为我做的面，看起来就很好吃。真怀念。”
　　他像什么美食家似的，抬起镜头对着俞昂，“看，牙老师像不像小仓鼠。怎么都不等我？”
　　俞昂看了眼镜头后的许席林，“等你都凉了。”
　　许席林没有继续再拍，把设备放下后，几口就吃完了碗里的所有食物，甚至连汤都不剩。
　　仿佛这碗素面有多好吃一般。
　　恍然间，俞昂又见到了那个非要陪他吃馒头榨菜的许席林。
　　俞昂做饭，许席林自动揽下了洗碗的活。袖口上挽，露出劲壮有力的小臂，指甲修的精致，指上连薄茧也没有，洗碗的动作也生涩，一看就是从未干过家务的人。
　　可他却洗碗洗得心甘情愿，在家里当少爷当主人，在俞昂这里，反倒染上烟火气。
　　“许席林。”
　　这是重逢后，俞昂第一次用全名称他。
　　瓷器碰撞的声音停住，许席林用帕子擦干碗里的水分，放进碗柜。而后才转身，下/臀抵着厨台，面朝俞昂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参加恋综？”
　　许席林擦净手，提步走到岛台前，双手撑在棱边，哑声道：“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怦怦直跳》的投资人是你吧。”俞昂与他对视，两人的视线交汇出一种迷幻的情绪，“你也知道我会参加，说不定我还是你钦点的嘉宾。”
　　“除了第一个，都不对。”许席林眼睛微眯，道：“你这么想，是你觉得我投资是另有所图？”
　　俞昂喉咙有些发紧，“难道不是？”
　　“是。”
　　许席林应得坦然，俞昂额角突突跳了两下，眉心微皱。
　　“全弘星资金流转不周找上我，我同意了。后来才知道有你在，我就多投了两千万。”许席林歪了歪头，“这大概也算另有所图。”
　　“。”
　　“我猜到你在想什么，觉得你是因为我才得了这个通告，”俞昂不出声，是默认了他的说法，许席林轻嗤，又哑着嗓子道：“顺序反了牙牙。”
　　“投资是帮朋友，我同意嘉宾邀请，才是因为你在。”
　　所以投资和参加节目都是全弘星导演的请求。
　　然而俞昂却因为好友的一句话误解了其中的意思，甚至对许席林还存着某种偏见。
　　“我已经吃过亏，怎么可能再吃一次。”
　　许席林的一句又一句，让俞昂的思绪混乱不堪，像一团滚落在地的毛线球，远滚越远，怎么也追不上，直至剩下满地的毛绒线，只能缓缓捡起，在重新缠绕成新的圆球才可以找到终点。
　　俞昂的声线中有点不自在的紧绷，“为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五年了许席林。”
　　许席林格外不喜欢听这句话，坐下的动作迫使凳脚在地上拉出一到有些刺耳的声音，“要听实话吗？”
　　俞昂道：“当然。”
　　“我一开始是怀着恨，想看看你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俞昂怅然，觉得理应如此。
　　骄傲的大少爷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被人离婚也永远会成为内里的一道深刻的疤痕。亲眼看到前夫对他的出现惊慌失措，或许能让他感到稍稍的畅快。
　　俞昂红唇轻抿，“看到我的表情，满意了吗？”
　　“不。”许席林瞳里情绪怏怏，嗤了声道：“野心大，哪儿有那么容易满足。”
　　“……”
　　“不过，看到你对离婚这件事的反应，我确实觉得舒坦不少。”许席林浅浅勾着唇角，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般，“挺坏的吧。”
　　“不会。”
　　坏的人只是我。
　　俞昂张了张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又在话滚到唇边戛然而止。
　　好一会儿，他忽然转了个话题，脑中显出一些想法，忍不住说了出来，道：“这些年，我的病时好时坏。”
　　许席林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一滞，启眸看向俞昂，清冽的嗓音在暗色调的房间中更觉冷淡。
　　“像那晚发生的状况，虽然少见，但也有过几次。”俞昂脸上不显沉重，像是许多年早已习惯自己的状况，沉淀着释然，“吃药只能缓解，不可能根除，即便这样我也不会依赖别人，你明白吗？”
　　除了荣医生，他从未对别人主动将自己的病情宣之于口，就连以前谈恋爱结婚，他也没有这样说过，尽管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明白这个病治不了。
　　“上一次的意外，以后不会再出现。”俞昂又道。
　　“所以，你是要我忘了？”许席林自嘲般笑了声，反问道：“想抹杀掉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是什么让你认为一句不想依赖别人就足够了？”
　　“我不是在抹杀。”俞昂道。
　　许席林即刻追问，“那你是在做什么？”
　　“我想说，”俞昂道：“我给不了任何人情绪价值，只会是累赘。”
　　许席林道：“那你把你的粉丝放在什么地位？他们可从没说过你是累赘。”
　　“当然，我也没有。”
　　“。”
　　俞昂没做声。
　　许席林深深呼出一口气，“五年前，果然是许家那群人跟你说过什么，对吗？”
　　一时间，空荡的房间什么声响也不留。
　　记忆的侵袭让俞昂应接不暇，隐隐令人喘不过气来。
　　俞昂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双手紧紧交握，不断地互相扣摸指甲，无一不显出他的紧绷和焦乱。
　　许席林紧蹙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温声道：“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应该吃药了，我去找给你。”
　　许席林正要走，猛地被拉住袖口。
　　俞昂仰头，狐狸眼里满是零落的易感碎片，他紧咬了下唇，“药在房间床头的抽屉，谢谢。”
　　“好，我知道了。”
　　俞昂咽了咽，喉咙处是一阵干涩的疼，“谢谢……”
　　吃过药，因为这次的药好似加大了剂量，俞昂很快就生了困意。之前的话题也没再继续，许席林不过去上个厕所的时间，就见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他手里还捏着剧本一角，挂在软垫边，头枕在小枕头上，整个人缩成一团，露出纤细肤白的脚踝。
　　沙发背上还搭着一块薄薄的毛毯，一看就养成了在沙发上睡觉的习惯。
　　许席林蹲下，抬手拨开遮住眼睫的发丝，俞昂眉心微微皱着，就算是睡觉也装着烦心事。
　　殊不知，他此刻已深陷梦境。
　　别人还在青春叛逆期的时候，俞昂就俨然成为扛起养家大任的顶梁柱，可即便在意外发生那年之前，他过的也尽是苦日子。
　　家里的钱几乎都花在了给父亲买药，可狂躁症病人吃再昂贵的药，若是病人本身不配合，光是控制情绪就要耗费所有的精力。
　　俞父缓解焦虑，发泄亢奋的精神的方式就是做刺激的事。
　　跳伞，赛车，直升机滑雪，野外攀岩……
　　几乎将所有危险的极限运动都做了一遍，最严重的一次是赛车比赛。
　　他在弯道处超车，与另一辆车撞在了一起，车子当场就翻出了场外，而那一场的赛道，正是在两千米海拔的山坡上。
　　母亲是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了这件事，急匆匆赶到医院，看着病床上手脚都打着石膏的父亲难以扭动脖子，直愣愣地斜着眼睛，冲他们一笑，母亲直接腿软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父亲花了三个月才彻底痊愈，却依旧想要去尝试新的挑战，为此，父母两人大吵了一架。
　　那是记忆中，父母吵得最厉害的一次。
　　刺耳的尖叫哭闹声，砸东西的碰撞声，玻璃碎片散在地上的声音，持续了一整晚。
　　那时候的俞昂不过才读小学一年级，第二天本该是高高兴兴去新学校，认识新同学的日子，却因为两人吵架，都只顾着生气，谁也没想起来，该送儿子上学了。
　　俞昂所想的，不是新学校，也不是新同学，而是疑惑，爸爸妈妈明明是因为爱情结婚，他们原本是令旁人所羡慕的恩爱夫妻，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从那一次开始，俞昂的记忆中，两人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
　　可患有狂躁症的父亲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寻求刺激的冲动和欲/望，脾气也随着生活的压力，婚姻的矛盾变得越来越糟糕。
　　直到这时候，俞昂还认为，忍一忍就会过去了，总会好起来的。
　　直到他初二那年，他变得易怒，每到一定的时段就心率加快，变得精神亢奋，注意力无法集中，导致成绩一落千丈，从年级前列直接掉到班级倒数。
　　这对仅仅只有十三岁的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冲击，觉得发怒时候的他跟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母亲却在他坦白之前先一步发现他的不对劲，带他去看了父亲的心理医生，最后诊断出来，确实是狂躁症。
　　是遗传的几率非常大。
　　原本不和谐的家庭在俞昂确诊的意外下，迅速分崩离析。
　　在又一次吵架中，精神病发作的父亲在半夜闯进俞昂的房间，提起还在熟睡中俞昂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起来，用手指指着他，大喊着骂道：“你妈都哭成什么样了，说要卖血给你买药，你怎么还睡得着？要不是你姐姐死了，怎么可能生下你这个疯子！小小年纪就得了这种病，你是专门来报复我们家的嘛？！！”
　　事后，父亲的情绪逐渐稳定，噗通跪倒在俞昂的面前，哭得十分悲惨，仿佛自责到恨不得以命偿还那份罪恶。
　　“怪我，都怪我，是我把病带给你，都是爸爸的错……怎么办啊，我们家该怎么办啊……”
　　视线自上而下地盯着父亲那张苍老的痛哭流涕的脸，俞昂的脸上淡漠如雪，随之露出一个浅浅的没有感情的笑容来，那双圆圆的浅褐眼睛微弯，“爸爸，我没事。”
　　下一秒，视线逐渐拉远，像是灵魂出窍般，看着年少的自己和父亲，飘到了天花板。
　　紧接着视线越来越模糊，像是被白色的布遮挡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俞昂缓缓睁开眼，头发已经被冷汗浸湿。整个人绵软无力，只剩下深重的呼吸声。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视线清明后，才发现这里是卧室。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家里的床了，原以为在节目里睡眠质量好像变好了些，果然还是不行。
　　缓了缓呼吸，俞昂慢慢坐起身，瞥眼看见床头上的杯子里装了水，还往外冒着热气。
　　他胸口一闷，下意识看向房门外。很安静，没有什么动静。
　　直至下床，才看见杯下压了一张纸条。
　　“你在发低烧，记得吃药。
　　x”
　　洋洋洒洒的几个字，笔锋锐利，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纸条被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放下，他摸了摸额头，确实有些烫手，后知后觉脑袋也晕乎乎。
　　如果不是这张纸条提醒，他恐怕都不会发现自己发烧了。
　　留下的纸条，还杯中还冒着热气的许席林，都在象征着，许席林在这里陪了他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亲！


第30章 
　　《怦怦直跳》第二期直播结束后, 时隔一天，当期的录制剪辑在各大平台准点播出。
　　主要的内容有关在直播时间外，各位嘉宾之间的相处模式和进展, 基本做到了除睡觉时间外，全天最真实的嘉宾互动，堪称史上最真实的恋爱综艺。
　　真心话大冒险环节, 顶流承认离婚, 嘉宾直播道歉宣布退出, 空降新嘉宾等一系列事件, 节目组又被网友赋予了史上最drama的真人秀，直接打破了网友们对剧本情节的怀疑，也带来了史无前例的观看量。
　　录播片段播出后, 网络上又再一次掀起新的话题讨论热潮。
　　#谁也不知道许牙在没有摄像头的观影房里做了些什么
　　这一话题在各大社交平台、视频平台霸榜, 吸引了大波路人粉，涌入许牙cp超话。
　　【为什么节目组没有在观影房里装摄像头啊啊啊是不是觉得没有人会去里面？！这波亏出天际】
　　【啊为什么没有真心话当晚的画面啊，我就等着看许哥怎么安慰牙牙呢！怎么剪了啊啊啊啊啊】
　　【那晚其实没播出也能看出来，许哥觉得是哄了人的, 第二天在电玩城碰到的时候，牙牙都不敢直视许哥, 还动不动就耳朵红耶】
　　【上面的姐妹同感！！而且观影房里发生的事绝对不简单, 秀文当时就在外面叫牙牙都没答应呢, 脑补出一部同人文了嘿嘿嘿】
　　【观影房后, 牙牙腿上就多了兔兔毛毯, 某寒道歉的时候, 许哥一直看着牙牙笑呢, 可见事情绝不简单[托腮]】
　　【大家说的都对, 知道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就已经够了, 有没有摄像头已经无所谓[色]】
　　【新来的姐妹没看过许哥的最强表白我真的会伤心的！！[图片][图片]快保存，就怕哪天突然就没了！！】
　　【许牙要最后没在一起才天理难容呜呜呜我不允许你们两个错过！】
　　【……】
　　节目播出时，俞昂还在剧组拍夜戏。
　　中途休息去卫生间，男女是公用的洗手池，可能是不知道里面还有人，两个工作人员边笑边聊天，也没控制音量，说到激动处时，不由得大声起来。
　　以至于俞昂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了今晚的录播，我总有一种直觉，俞老师和那个许总已经谈上了。”
　　另一个惊讶极了，“啊？不会吧！才第二个星期也太快了，我倒觉得是暧昧期。你昨天没来，那许总在节目外也要追求俞昂老师，来探班还请所有人吃了一顿美味阁的午饭，估计算下来，得花个六位数吧。”
　　“美味阁的？我的天呐，那可是江城最贵的饭店，我简直错过了一个亿！”
　　“哈哈哈哈谁叫你请假去约会的，”另一个人嘲笑了一会儿，又忽然压低音量，“诶不过你觉不觉得那许总跟俞昂老师的前夫有点儿像？特别是背影，像到我觉得我自己眼花了。”
　　“咦，你不会是想说许总跟前夫是同一个人吧？怎么可能啊，气质都不一样，许总明显成熟稳重许多，那照片上的前夫，总给我一种花花公子的感觉。”
　　“确实有点儿昂，想想也不对，俞昂老师在照片里笑得多开心啊，现在对许总一点儿热情也没有，哎。”
　　“你说，俞昂老师会不会把许总当前夫的替身？像小说里的那样。”
　　“你小说看多了吧哈哈哈哈！”
　　“哎呀，不是你说他们两个长得像的嘛，还不能yy一下啊。”
　　“哈哈哈哈……”
　　两人互相笑闹着离开，留下一阵欢快的回音。俞昂出来后，已经没有了人影，她们说的话却还好似盘旋在他的耳边。
　　时隔两周，他想起她们口中的那组照片。
　　印象最深的，是许席林生日会的照片。从小到大，许家夫妇都会在儿子的生日举行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邀请许多亲朋好友，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整个许宅的大厅里宾客如云。
　　不过许席林从小不喜欢生日宴会，因为那不是在为他庆生，而是父母笼络各行各业老板的一种方式，许席林像是附带品，为了父母的事业而存在。
　　那一场生日宴和往常不同，是许席林婚后的第一次大型宴会。他本不参加，但想把俞昂介绍给亲戚朋友，还是作为“主角”现身了生日会。
　　却因此惹恼了许家夫妇，觉得许席林是故意想让他们出丑才带着自己的同性丈夫出席，一时间议论纷纷。
　　许席林一直陪在俞昂身边，俞昂并没有听到某些闲言碎语。
　　在向大家介绍时，许席林用郑重的嗓音道：“感谢各位出席我的生日会，不过今后的这个日子，就是我和夫人两个人的恋爱百天纪念日。”
　　当时的俞昂略显惊讶，很快脸颊上浮一度，染上红润，侧过头抬眸看向许席林的侧脸，由衷发出幸福的笑声，小声耳语道：“叫夫人听起来真别扭。”
　　那时的他完全不知道会被人拍下来，甚至保留到了现在。
　　俞昂回到片场，手机上有新消息。
　　点开一看，是苏秀文发的。
　　在《怦怦直跳》开始的第一天，两人就加了微信。俞昂鲜少沉迷依赖于社交网络，更倾向于面对面交流，或是电话交流。
　　【苏秀才：牙牙前辈，你在吗你在吗？我这里有个八卦，好想跟你分享哦】
　　俞昂看了眼时间，距离休息结束还有一会儿。
　　他回复了一个问号。
　　很快，苏秀文秒回过来。
　　【苏秀才：我刚从朋友那儿听到的，说朱寒其实私底下玩得很开诶，性格一点儿也不害羞，男女朋友都交过不少，是典型的富家花少[惊讶.jpg]】
　　俞昂对这类八卦并不感兴趣，朱寒既然已经退出了《怦怦直跳》节目组，俞昂对意外的处理方式也还算能够接受，就已经和朱寒没有任何关联，听到这样的事也没能让他产生幸灾乐祸的想法。
　　而且，其实不难看出，朱寒这个人本身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故作的害羞，假装的尊重都十分僵硬，不自然。
　　就在俞昂没回复的时候，苏秀文再次发来消息。
　　【苏秀才：最劲爆的还不是这个，牙牙前辈！据说他来参加恋综的原因竟然是想和许家联姻！没错，就是席林哥家QAQ】
　　【苏秀才：朱寒他爸投资这个也是因为想和席林哥套近乎，因为席林哥也是节目组的投资人！omg】
　　【苏秀才：本想着朱寒和席林哥相处得好的话，两家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结果啪叽一下就没了】
　　【苏秀才：嘿，牙牙前辈，你还在么？】
　　【牙牙：在。】
　　【苏秀才：幸好席林哥喜欢上了牙牙前辈你，不然啊啊啊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们两个联姻的场景！】
　　后面这些消息让俞昂也稍感诧异，看到联姻两个字，俞昂只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联姻，在现在看来，是两家有钱有权的父母通过儿女的婚姻缔结亲戚关系。
　　在俞昂的人生中，永远也不会出现这个词。
　　他不由得想，许家夫妇那样重视利益的人，即使对方是不能够生育，为许家传宗接代的男人，也无所谓吧。
　　俞昂唇角轻抿，打字道：
　　【牙牙：你怎么会知道？】
　　【苏秀才：我朋友的朋友是朱寒圈子里，这件事传得挺广。哦对了，当初的仿妆拍照上传大眼，朱寒那条的热门就是这个人买的呢！咦，讨厌死啦】
　　这么说，许席林对这件事也是知情的。
　　也对，同为投资人，也同属一个社交大圈，当事人怎么可能不清楚。
　　【苏秀才：哎，我就说席林哥平时看起来也没和朱寒有过接触，怎么偶尔凑在一起也能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是这样……】
　　见俞昂许久没回，苏秀文又立马解释道：
　　【苏秀才：不过既然这联姻没成，肯定是席林哥不愿意啦！席林哥对牙牙前辈可是一心一意的哟~网上好多人都说，牙牙前辈和席林哥甜到像是已经谈上了呢~】
　　“……”
　　俞昂失笑回复：没有。
　　【苏秀文：嘿嘿嘿，我和车编都觉得是早晚的事呢[企鹅转圈圈.jpg]】
　　-
　　许家大宅。
　　一辆吉普停在门口，来人敲响大门，夏侯雪开门前抚了抚鬓边梳得光洁的头发，嘴角轻撇，打开门。
　　“雪姐，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夏侯雪浮起淡淡的笑容，却不及眼底，她的嗓音是偏中性的严肃，“弘星嘴真甜，席林回来了吧？”
　　全弘星道：“他在打电话呢，打完就过来。”
　　“一回家就打电话，哪儿来这么多电话打不完。”夏侯雪不太高兴地说了一句，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招呼全弘星见其他人，“这是席林的舅妈和小侄子，你见过的，不用我介绍了。”
　　安玉连忙起身，朝全弘星伸手，“不用介绍，我跟全总都见过好几次了，很熟了是吧。”
　　全弘星收了收笑，垂眼朝安玉的手上扫过一眼，侧身对夏侯雪道：“雪姐，这是席林给你跟冠叔买的保养品和酒，您看这是放哪儿？”
　　夏侯雪抬手招来家里的保姆，让人提去好好放着。
　　安玉被忽视，收回手撇撇嘴，又重新坐下，然后撞了撞身边一声不吭的儿子，低声斥道：“别给我装哑巴，叫人呐！”
　　夏侯琪就盯着手机玩游戏，道:“人家都没搭理你。”
　　安玉抬手就是猛掐，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叫你就叫！”
　　夏侯琪疼得面目狰狞，不耐烦地瞪了安玉一眼，然后看向全弘星，小声道:“全叔叔。”
　　全弘星:“哟，小琪，又在玩游戏呢！找到班上了么？”
　　夏侯琪讪笑道:“还没……”
　　“两年了还没找到呢？”全弘星笑道:“快二十五岁了吧，难不成这次是来求你席林哥帮忙的？”
　　“……”夏侯琪看了安玉一眼，怯生生道:“是。”
　　“是个鬼！”安玉一巴掌呼在夏侯琪的身上，转头又对全弘星笑呵呵的，“我们家小琪快找到工作了，就是没什么经验，小许自己开了公司。可以给点建设性意见嘛，是吧小全。”
　　全弘星冷哼一声，这人心里想什么他清楚得很。
　　他算是圈儿里最了解许席林家事的人，小舅子一家也见过几次，印象都不算好。
　　夏侯坤是夏侯雪的亲弟弟，也就小几岁，爹宠娘爱的，到头来也没什么本事。自从姐姐夏侯雪跟许家联姻后，就彻底成了啃姐的废物，房子工作全靠亲姐。
　　这就算了，那夏侯坤的老婆安玉，也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一心就想仰仗着许家，到处吹嘘跟许家的亲戚关系，教出来的儿子也是个不省事的废物，干什么都不行。
　　最重要的，还是这安玉一心把自己当许家和夏侯雪平起平坐的女主人，什么事儿都得插一脚。
　　当初要不是她在夏侯雪耳边吹风，树立长辈的威严，在俞昂来许家的第一次，就给人一个下马威，说人没背景还是个戏子，问俞昂跟许席林结婚什么企图。
　　一顿饭没好好吃完，许席林跟夏侯雪吵了好大一架，最后带着俞昂走了，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也没再回来过许家。
　　直到开饭前，许席林才打完电话进门来。刚坐下，许冠忽的开口道:“来了嘴巴也不张就坐下，你谁啊？”
　　“那您说我谁呢？”许席林道。
　　许冠眉目一凛，紧紧咬着后槽牙，腮帮轻轻一动。
　　许席林眉梢微挑，“您不知道我是谁，您的狗可是闻味识人的高手，他今天怎么没在？”
　　许冠抬手指了指许席林，冷笑道：“就你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回许家？”
　　许席林仍旧一脸轻松，“不是您叫我回来的？”
　　“行了！”夏侯雪猛地把碗一放，在桌上砸出砰的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充满威慑力，“还有客人在，要吵别让我听见，吵得头疼。”
　　安玉也道：“是啊是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许好久才回来一次，工作那么忙，很久没尝过家里的味道了吧，听说这牛腩是你妈妈亲自炖的，可鲜了。”
　　许席林看着那碗盛好的萝卜炖牛腩，还冒着热气，似乎有些烫，迟迟未接过，安玉的手悬在那处轻轻颤抖起来，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转眼看了看许冠和夏侯雪。
　　许席林庸庸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小幅度歪头，抬起下颚，似笑非笑道：“是啊，怎么你每次都在？”
　　安玉愣了一下，笑道：“亲戚之间多走动走动，联络感情嘛，你妈妈经常一个人在家，我也能来陪她说说话。”
　　许席林讥讽，“嫌时间太多找个班上，你的儿子也能继续废物下去。”
　　安玉收回手，嘴角抽了抽，不悦道：“小许，你对长辈说这些话，不合适吧。这顿饭，还不能好好吃了吗？”
　　“我从未打算跟你们心平气和聊家常。”许席林道。
　　“许席林。”夏侯雪厉声道：“你有完没完，不吃饭就滚出去，你在这里跟谁耀武扬威？”
　　“你二十九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是九岁，也不是十九，你还打算幼稚胡闹下去？”
　　许席林耸了耸肩，\"随你怎么说，我来只要一个答案。\"
　　夏侯雪像是没听见一般，对着全弘星道：“弘星，你叫他回来就是惹父母生气的吗，你好歹也是他的小叔，有责任好好教教他，该怎么尊重父母。”
　　全弘星道：“雪姐，你先听席林把话说完吧。”
　　“我不想听。”夏侯雪揉着太阳穴，“饭我也没心情吃了，都走吧。”
　　“你为什么不想听？”许席林冷嗤道：“因为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夏侯雪瞪他一眼，“你作为我的儿子，没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可以离开了。”
　　“所以，你是默认了，当初我离婚是你们从中作梗。”
　　“……”
　　“你自己没本事留住人，还学会了责怪父母，”夏侯雪道：“你别忘了，你是谁生的，又是谁给了你这样的生活，席林，趁我跟你父亲还能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打住，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
　　许席林起身，顶动着凳子向后挪，发出“撕拉”一声刺耳的响动，垂眸睨着桌边的人，“装聋还是作哑与我无关，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抬步欲走，而后微顿。
　　兀的勾了勾唇，这是来后露出的第一个真诚的笑容，“我不止与他同上恋综，还会和他复合。话说到这里，老许总总不该说我不尊重你们了吧？”
　　话毕，夏侯雪拍案而起，大声道：“许席林，你要再跟他扯上关系，我们就不是你的爸妈！”
　　许席林倏地顿住脚步。
　　夏侯雪又道：“你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别逼我们不认你。”
　　“差点忘了。”许席林拿起客厅旁桌台上的保养品和名贵酒品，道：“这是我买的，你们眼见着心烦，于其浪费，不如我带走。”
　　夏侯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桌子，险些要栽倒下去。全弘星赶忙扶着人坐下，干咳一声道：“雪姐你消消气，我去帮你骂他啊！下次见！”
　　两人来了不过半小时，提着看望礼来又拿走的还是第一次见，安玉嘟囔一声，“这都什么事儿啊，小琪的正事还没来得及说呢。”
　　一阵沉默后。
　　空气中的硝烟味弥久不散。
　　夏侯琪在桌底下扯了扯安玉的袖子，小声道：“妈，那我还能有工作么？”
　　安玉低声呵道：“闭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她斜眼看了看许家夫妇，瞬间变了脸色道：“你们两口子不要生气，小许就是没吃过什么苦，不懂爹妈的心。人都说呀，当了老板的人思想就是不一样，比较独立。”
　　“就他这样子，你还叫我不要管！”许冠也气得不轻，连着拍了好几下桌子，“独立？我看他要反了天不认这当父母的了！就他那破公司，要不是靠着姓许，他那公司怎么可能走到现在？！”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夏侯雪横一眼自己的丈夫，丈夫扭开头不做声了，她朝安玉看去，“你说这些话，是在安慰还是在火上浇油呢？”
　　“哪能啊，我跟你们一条心，什么火上浇油呀。”
　　夏侯雪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些了。”
　　安玉眼珠子一转，看了眼自家的儿子，还惦记着找工作的事，“我说雪姐，难不成你真就这么不管啦？万一他们真复合了……”
　　“管不了。”夏侯雪道：“我都快五十的人，没那么多精力。”
　　“害。”安玉笑道：“管孩子啊，就得让他知道父母的地位。这样，你们不好出面，我去找小许说说。”
　　夏侯雪太阳穴还突突跳个不停，叹了口气道：“随你。”
　　-
　　江城初夏清晨的连绵小雨，夹着寒意，车内的暖气打开，在玻璃窗上结下一层薄薄的雾。
　　俞昂偏头靠上去，发丝在雾上划出一道道浅显的痕迹。不知道为何，俞昂这两天轻烧反复，折腾得人都没什么力气，觉也变多。
　　剧本拿在他的手上，竟慢慢滑落到脚边也没察觉。
　　忽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车停下，但目的地还没到。
　　他的嗓音有些哑，裹着些绵软，“怎么不走？”
　　“哥，你醒啦。”郑勋从副驾驶转过头来，“前面席垭大厦似乎有个大活动，这次的取景地就在席垭旁边，整条街都堵车了，也没法绕路，估计得要点时间，哥你要不再睡会儿？”
　　俞昂没应声。
　　偏头，视线从前座中间的空隙中往挡风玻璃外看去，即使有其他高楼的遮挡，还是能看见席垭大厦的上顶层部分写字楼，设计独特高级，有格调，在整个商业区也有种独树一帜的优越感。
　　听周姐提起过，席垭集团就是许席林的公司。
　　一人创办下接轨国际的大公司，并且在江城乃至于国内都占有稳当的一席之地，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俞昂花了这么多年，过上如今的生活，而许席林也没有停下脚步，不断前进，始终保持着两人之间的差距，甚至更大的悬殊。
　　这时。
　　他的手机突然连续不停地震动起来。
　　拿出一看。
　　是【x】拨打过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
　　“？”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第31章 
　　即使只是震动的声响, 在安静的车内也显得尤为突兀。
　　见响动一直没有停止，郑勋疑惑询问道：“哥你怎么不接啊？是导演打电话催了么？”
　　俞昂垂落眼帘，看着手机道：“不是。”
　　几乎是在震动停止的前一秒, 他才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上是许席林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在镜头里看起来，棱角比平常柔和些, 眼睛更是深邃黝黑, 含笑时多了几分温情。
　　镜头稍晃, 脸部拉远后, 露出整齐的西装三件套，将他的胸膛裹得挺拔，肩宽腰窄, 好像他无论穿什么, 都丝毫掩盖不住那姣好的身材，也很难让人挪开视线。
　　大老板日机万里，不仅要上恋综，还要维持身材, 简直自律得可怕。
　　只要他想做，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牙牙, 你猜我收到了什么？”
　　他的嗓音从那听筒中传出, 也难掩语气中的愉悦。
　　俞昂选择的是外放, 声音一流出, 前座地郑勋猛地扭头, 略有些吃惊, 嘴巴长成小小的“o”型。
　　“什么？”
　　俞昂心中有所预料, 没去管郑勋震惊后转为吃瓜的眼神, 只见镜头里的许席林从小黑盒子里取出一个动物图案的胸针, 别到了左胸心脏的地方。
　　似乎觉得就此不满意，许席林又把镜头拉近，靠近胸针的地方，聚焦后能清晰地看到是一个黑色金耳的小狐狸，尾巴是暗调的棕红。
　　若是单独看，做工精致，小狐狸可爱灵巧，可一旦被许席林佩戴上，就显得不搭。
　　他身上的成熟气质完全压盖了小狐狸的乖巧，让人觉得突兀。
　　“你今天不是要出席公司活动？”俞昂淡声问道。
　　许席林重新将镜头对准自己，“你怎么会知道？”
　　“。”
　　俞昂垂了垂眼，不太在意地道：“听说。”
　　许席林眉梢动了动，啊了一声，“还以为牙牙在偷偷关注我。”
　　“……”
　　俞昂没有被他的话带歪，重回话题，“这个胸针，不太适合出席重要活动。”
　　俞昂没想到今天才送到的回礼，许席林这么快就用上，还是出席公司的大型活动，而且还是一看就十分昂贵的西装外套，就这么被一个小巧不值钱的胸针给破坏了。
　　许席林的手指摸了摸小狐狸的头，又动作缓慢地在狐狸耳朵上停留，来回滑动，像在爱抚。他的视线透过镜头，直直落在俞昂的脸上，问道：“为什么不适合？”
　　俞昂道：“图案不太庄重严肃。”
　　许席林缱绻道：“可你说是出席重要的场合。”
　　“？”
　　“重要的人赠送的礼物，就该出现在重要的场合。”
　　许席林总是将这样的话说得自然，像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到达了可以脱口而出的地步。话语中藏着某种不明觉也的私心，他怕俞昂看不穿，俞昂也怕自己看得太透。
　　视频中断后，俞昂的视线重新落到了那幢独特的建筑上。
　　他想，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片场午休时间，俞昂给疗养院去了一个电话，那头的护士告诉他邓女士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如果想去看望也不成问题。
　　邓湘的情况时好时坏，俞昂早已经习惯，说会在明天去看望。
　　邓湘结婚后隐退娱乐圈，却也仍旧是个爱美的女士。即使是生病也拒绝穿疗养院的病号服，也不会颓废而变得邋遢，年轻时靓丽的衣服她还留着，每天都要更换。
　　而俞昂去看望也需要提前预约，以备邓湘有足够的时间化妆打扮自己。她清醒的时候，很不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脸色苍白憔悴的模样。
　　打完电话，从阳台进到房间。在关掉手机的前一刻，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了一个小框，是某软件推送的消息。
　　题目也十分醒目：“席垭集团总裁近期亮相，网友狂喊梦中情人！快来看看是不是也是你的梦中情人吧~详情戳&gt;&gt;&gt;”
　　俞昂：“……”
　　紧接着，他的手微微一抖，点到了方框，界面一转，迅速切换到了另一个软件里。
　　也来不及等他反应，里面的视频就自动播放，传来熟悉又磁性的嗓音。
　　画面里，是一个巨大的展厅，台下是几百上千的观众，许席林起身扣上外套纽扣，款款走向演讲台。
　　对此场景，他早就习以为常，那是他的主场，他的领地，略显惬意地调整了一下话筒的方向，扫视一圈台下，然后舒心一笑，“大家好，我是席垭集团的董事兼CEO，许席林。”
　　醇厚的低音通过嘹亮的话筒传出，激起回响，令人着迷。他挺拔的身姿在台上的聚光灯笼罩下衬得雄伟耀眼，仿若世界于他都是虚无，他只为自己而存在。
　　俞昂在某一瞬间，看着许席林轻描淡写般的面容竟失神错过了说话的内容，回神时，视频里的人已经宣布活动开始。
　　尾音一落，俞昂的心脏也缓缓着地，但那快速而猛烈的心跳声——因为那双薄情的桃花眼对上镜头，好似在穿过镜头捕捉谁一般，嘴角的笑容变得漫不经心——并没有停止，反而愈跳愈加的猛烈。
　　这样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俞昂尤记得，上一次这样的感觉，是在许席林接手自家公司时，所发表的简短演讲。
　　许席林对此并不是全然自愿，连稿子也没有提前准备，怀揣着不耐的心情站上演讲台，还带着不太成熟的执拗，随意对台下的各位领导颔首，“我是许冠的儿子，许席林。”
　　“我坐上这个位置，有悖我的意愿。按照约定，我只会继承一年的时间。所以各位董事，接下来的一年，就请各凭本事，拿走我手里的权利。”
　　话毕。
　　他慵散的视线越过台下的所有人，径直落在最后一排的俞昂那处，然后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眼尾含笑，像极了在抛送暧昧眼波。
　　这种隐秘而又刺激的表达爱意的方式，确实让人心跳加速。
　　然而俞昂那时的心动，并不是为这个，而是因为站在台上的许席林闪闪发着光，强大又肆意，夺走了他的目光和注意力的那种感觉。
　　时隔多年，没想到，俞昂的喜好还是没怎么变。
　　牧阳拿着剧本靠近，在看到俞昂对着手机兀自扬起的嘴角时愣了下。不止是他，只要见到过俞昂的人，无一不感叹他身上散发的冷感。
　　他有礼貌、很敬业、万事波澜不惊，即使入戏角色在导演喊停的瞬间回归成俞昂。
　　牧阳感到很佩服，但同时又觉得俞昂身上充满了故事感，能驾驭好每一个角色并且从角色冲抽离的人，究竟是经历过多少为人不知的难事才能迅速扮演好自己。
　　他见人会笑，可那是社交场上被迫的礼貌，很难见到他脸上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而此刻，疏离的狐狸眼弯了弯，红唇向上勾着，脸颊上也不似平常那般瓷白，那是看到了发自心底喜欢的，散发出怡然自得的喜悦，才会让冷漠如雪的男人笑容也染上甜甜的气味。
　　让人忍不住的想，这样对什么事都好似漠不关心的人，也曾经历过婚姻。
　　是因为什么呢？
　　爱？
　　人人都说，爱这种东西充满了玄妙和多面性，不仅未可知为可见，也能让一个人彻底改变习性。
　　可牧阳倒觉得，或许在那段婚姻还存在的时候，俞昂并不像现在这般心绪繁杂，大抵还是幸福的。
　　牧阳看着俞昂的样子发了呆，俞昂发觉这边有人，在抬眼时，笑容已经彻底消逝，又回归了那副冷清地牧阳。
　　牧阳道：“俞昂哥，有时间对对戏吗？”
　　俞昂收起手机，“好。”
　　过了一边戏后，牧阳看着仰头喝水的俞昂，道：“俞昂哥，朱寒离开恋综后，你们还在和他联系吗？”
　　这话题未免转得有些突兀，俞昂愣了下，“没有。”
　　“其他人呢？”牧阳又道。
　　俞昂看他，没什么起伏道：“有事就说。”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上次在宴会上，看见过朱寒。”牧阳笑着道：“那场宴会是许总组织的，邀请了很多人，我算是跟着别人进去的。”
　　俞昂神情略显冷淡，但在听到许总时，他的眼神还是微微变了变。
　　“我知道，俞昂哥你可能觉得我是玩潜规则那套的人，你应该有听说过我想要巴结许总的事吧。”牧阳颔首，笑容中出现了苦涩的味道，又像是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反而看得十分淡然，连语气中都不曾带着怒气，
　　“其实我没有对许总做过那样的事，我也不知道朱寒为什么要这样传我的谣言，反正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觉得朱寒这个人不太简单，不过你说没有跟他联系，我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俞昂唇角上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牧阳笑道：“俞昂哥在剧组里帮了我很多，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自从朱寒离开节目组后，俞昂好似频繁地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处处离不开许席林。像是所有的人都在提醒着他，尽快认清自己内心的想法，做出合适的决定。
　　翌日。
　　俞昂起得比平时更早些，换了一身浅色系的衣服，因为邓湘总说不喜欢他衣服颜色太深，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也不阳光。
　　洗漱完，他量了量体温，还是有些低烧，家里的药已经吃完，但体温也不需要多久就能退下去，喝了杯水缓解喉咙的干涩后就出门了。
　　去疗养院的事，他只告诉了周君立一人，郑勋也陪着女朋友回老家去了。在楼下等待了二十分钟后，接到了来自周君立的电话，语气特别着急，“俞昂，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有个小艺人承受不住网暴，说是要吃药自/杀，我现在得马上赶过去。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接你了，再等十分钟。”
　　“好。”
　　挂断后，回想起电话里说的事，俞昂还觉得有些心惊。
　　在圈子里，这样的事层出不穷，也算很常见了。很多艺人都是背井离乡来江城打拼，或是赚钱或是实现梦想，但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如果心理素质不够硬，很容易被现实外力击垮，形成极大的心理内耗后，精神崩溃。
　　周君立手下的艺人大大小小的很多，不知处理过多少次这样的非意外事故，每次结束后都会感叹一句：“俞昂你真是最让我省心的艺人。”
　　俞昂听到这话只能沉默的笑笑。
　　心说他早已过了会崩溃大哭，对生活失去信心的年纪和时刻，有时候经历过的太多，让他对某些外界带来的磨难早已经看得很淡。
　　在他的生活中，如果一旦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他可以就此长眠，那母亲呢？
　　没有他，母亲该怎么办？
　　他做不出撇下母亲，一个人解脱的事。
　　他没什么气力的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明明没有吃早饭，胃里也没由来的一阵翻腾，有些犯恶心。
　　为了缓解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只好蹲下，用拳头抵住胃部，疼痛掩盖掉犯恶的感觉，稍稍舒服了些。
　　不知过去多久，腿有些微微的酥麻，余光中一道光闪了闪。
　　看去。
　　依旧是那辆熟悉的黑色科尼塞克。
　　在这里看见，恍然间，俞昂以为是自己晕出了幻觉。
　　直至昨天在手机视频中见过的那张脸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俞昂才确定来人就是许席林。
　　他怎么会……
　　周姐说她找到人来接他，难道这个人就是许席林？
　　车门未关，许席林手肘纵意靠在车窗上，好整以暇道：“牙牙，怎么这副表情？”
　　俞昂站起身，提步靠近，“怎么是你？”
　　许席林耸了耸肩膀，“你的经纪人请我帮忙，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
　　见俞昂脸上显出不相信，他又道：“难道她没跟你说？”
　　说是说了，但没说会是你。
　　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而且一个装扮得只剩下眼睛的男人和一个开着高调跑车气质独特的男人站在路边，实在过于引人注目，俞昂只好上车，说了目的地。
　　听到地点，许席林没有多问，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这倒让俞昂松了口气。
　　途中，周君立匆忙中给俞昂发来一条信息：“在公司偶然碰见了许总，情急之下请他帮忙接你去疗养院。除了他，很难找到第二个合适的人，俞昂，如果介意的话我问问郑勋什么时候有空。”
　　“不用，我快到了。”
　　俞昂回复后，关掉手机，看向挡风玻璃前。
　　在刚出道时，俞昂就尝试过考驾照，但一坐驾驶位就头晕目眩，甚至在开动车辆时，即使车前没有人，他还是会害怕到干呕。
　　医生说他是心理障碍造成的阴影，俞昂养了几年，再次去尝试，仍旧是出现同样的反应，还更加严重。
　　连教练都劝他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不要上路，就算一时间好了，以后一遇到突发情况，很容易出意外。
　　自此，他才彻底放弃。
　　所以，每次去疗养院，俞昂都会麻烦周姐或是郑勋。一开始他还能坐计程车，后来逐渐在荧幕上被人脸熟之后，险些被司机认出爆到网上，好在周姐及时发现，没有引起舆论。
　　后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定时会去疗养院的事，只有周姐知道，连郑勋都是一知半解。
　　俞昂明白，周姐觉得他曾和许席林成为夫夫过，他的情况，许席林都了解，包括疗养院的事。
　　自听说许席林憎恶圈内恶臭规则，并且多年单身后，认为许总是个稳重成熟，不会乱说话的人，才委托这件事。
　　其实不然。
　　俞昂从未告诉过许席林，疗养院里住着他的母亲。
　　下车后，许席林降下车窗，叫住俞昂。
　　“牙牙，我在路边找个车位等你。”
　　事已至此，俞昂只能请求他的帮助，点头道：“谢谢，我很快就出来。”
　　许席林动了动眉，“我不着急。”
　　-
　　坐上电梯，里面还有一些其他家属，神情都很凝重。
　　即使俞昂这样的打扮，在人群中略显奇怪，但大多都出于下意识地看一眼，并没有多余的眼神。
　　电梯中途会停下接人，门打开时，有时会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哭闹吼叫声，还有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集成了悲伤又低迷的空间。
　　这就是疗养院的常态。
　　俞昂到达自己的楼层，疗养院都是按照病人的情况安排房间，相比起来，要安静很多，除了偶尔的脚步声，连说话的声音都很难听见。
　　一下电梯，值班的护士就认出他来，主动招呼道：“俞先生，你来啦。”
　　俞昂轻点头，跟着护士往房间走。
　　“今天，邓阿姨状态很好，知道您要来，不停问我们穿哪条裙子能搭配她的妆容呢，”护士边走边道：“阿姨说她老了，但她每天都守着俞先生您的节目，学了不少时尚的知识，可比我们懂得多。”
　　俞昂微微笑着仔细倾听，到达房间门口，他颔首道了谢，护士也就离开了。
　　为了照看病人方面，房间门上有一块透明的地方，能清楚的看见里面。俞昂手扶在门把手上，无意往里一看。
　　邓湘在沙发上坐得笔直，手里举着镜子，面带微笑地梳着头发，然后又拿出粉扑在脸上补妆，看起来期待又紧张。
　　俞昂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开门。
　　邓湘猛地看过来，手忙脚乱地收起手里的东西，一鼓囊地塞到面前的抽屉，起身，一袭浅蓝色的连衣裙垂下盖住小腿，用温和得一如既往的声音道：“小俞，你来了。”
　　她对俞昂有许多种称呼。
　　牙牙，小俞，俞俞，这都取决于她此刻的记忆存在于哪一时段。
　　俞昂把买来的水果和一个礼品盒放到桌上，“妈，听说你起得很早，睡好了吗？”
　　邓湘又理了理搭在胸前的长发， “小护士给你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买的什么来？”
　　“新裙子，黄色的。”俞昂把盒子挪到邓湘的面前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邓湘拆开后就去洗手间换了新裙子，她人本来就白，因为生病后肤色更加没有气色，眼下不仅化了妆，亮黄色的连衣裙也衬得人有活力不少。
　　“这是上次和你一起被采访的女艺人身上那条同款吧？好看吗？”邓湘缓缓转了一圈，裙摆摇晃，“妈的身材走样，比不上她。”
　　“好看。”俞昂道：“跟您二十岁的时候一样。”
　　“说得好像你见过我二十岁似的，”邓湘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嘴角笑容渐深，“二十岁的时候你姐姐刚出生……”
　　邓湘倏地停下，刚扬起的笑容又渐渐变得浅淡，情绪如天气般变化莫测，她有些哀伤地看了眼俞昂，“小俞……”
　　其实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多次，第一次听见“姐姐”这个称呼还是在他确诊狂躁症的第二天，父亲不小心说出来的。
　　后来父亲和母亲也没有和他坦诚公布这件事，仍旧瞒着他，偶尔无心之举泄露一些细微的信息，俞昂心里也有了猜测。
　　母亲因为父亲的事生了病，无意提起这位“姐姐”的时候就变多了。
　　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在俞昂心底早已经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看到母亲的模样，俞昂只是温和一笑，“妈妈，要我给你拍照吗？”
　　邓湘被转移注意力，点头道：“好啊。”
　　之后，俞昂陪着母亲去楼下的公园散步。从假山的地方，可以看到疗养院的大门，但没有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
　　邓湘正转身要说什么，就看见俞昂有些稍稍出神了看着远处。她拉起俞昂的手，坐到长椅上，“有谁在外面等你吗？”
　　俞昂舌尖轻舔唇，道：“没有。”
　　“那你是怎么来的？”
　　邓湘把他的手捧在掌心，慈母般地轻拍着，“君立都没跟着你一起上来，今天不是她送你来的。”
　　俞昂看向邓湘，默了两秒道：“不是。”
　　邓湘轻点头，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上次妈妈在电话里说的话，你有好好想过吗？”
　　“有想过。”
　　此刻的太阳被乌云遮住，光线暗了下来，风一吹过就泛起冷意。邓湘听似以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实际却体会不出什么温度，“看来小俞决定好了，你今天是因为他才来看我的吗？”
　　“不，”俞昂抿唇，真诚道：“无关任何人。”
　　邓湘仰着头，阖眼对着天空笑了笑，“我相信你没有撒谎。但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你呢？”
　　俞昂心脏一疼。
　　邓湘又道：“你们离婚后病情也没有好转，他还想跟你复合吗？”


第32章 
　　从医院出来, 俞昂一眼就瞧见路对面的许席林，倚靠车头，跟一位提着花篮子的老爷爷聊天。
　　那副懒散却精致的样子跟灰扑扑的老爷爷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却在路边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好一会儿。
　　那位老爷爷苍老的脸上挤出舒心的笑容来，然后从花篮里拿出一支还未开全的栀子，递到许席林面前。
　　俞昂靠近后, 许席林一眼注意到他, 接过老爷爷手里的栀子花, 送到俞昂眼前, 眉梢微挑道：“栀子，喜欢吗？”
　　俞昂看了一眼，只是这个距离, 就已经能闻到栀子花的香味, 还能看清那稚嫩的白色花瓣上缠绕着淡淡的绿色，一看就是早晨刚开一层花瓣就被连枝一起剪了下来。
　　老爷爷看他没接，连忙道：“小伙子，不要钱的。你爱人跟我一老头子也能聊得来也是缘分, 别嫌弃。”
　　俞昂哪是嫌弃，只好接过, 说了谢谢, “他不是我爱人。”
　　“啊！是嘛, 他说是在这里等爱人, 我看你们也挺般配的, 还以为……”老爷爷嘟囔道。
　　同性婚姻合法其实是六七年前才出来的, 直到现在, 大部分的老一辈的人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
　　老爷爷说得这么自然, 还反而让俞昂的回应显得别扭。
　　“老爷爷, 你没听清，”许席林笑着弓腰，在老爷爷的耳边扩大嗓音道：“我说的是，我在追他，说不定以后就成了爱人。”
　　“哎哟，是嘛！”老爷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也笑道：“人老了，听话不行了，小伙子你长得这么帅，肯定能行，加油哈！”
　　“好，我会加油的。”许席林扬了扬下颚，示意老爷爷篮子里的一大把排得整整齐齐地栀子花，“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要不把这全都卖给我，一朵看起来不气派。”
　　老爷爷看看自己篮子里的，有去看看俞昂凑在鼻尖闻的那朵，哈哈笑道：“你小子，有出息！行啊，我给你打折！”
　　俞昂本是无意想仔细闻闻栀子的香气，总觉得花瓣带绿的和成熟的花朵不一样，就听到许席林的话，一时愣了神，彻底被老爷爷误会。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要说他其实不喜欢么。
　　也没有。
　　确实好闻。
　　俞昂又合上唇瓣，眼睁睁地看着许席林和老爷爷一齐将篮子里的栀子绑成一捧，递到了他的面前。
　　在老爷爷期待的目光中，他还是收下了。
　　上车后，在狭小的空间内，没一会儿，每一个缝隙都充斥着栀子花的清香，淡淡的，不似玫瑰那么热烈，也不似百合那般高贵，却叫人上瘾。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许席林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手指在栀子花上轻轻一拨，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嘴角始终夹着笑。
　　俞昂觉得那抹笑不像是怀着好意，“什么？”
　　“即将参加婚礼的新郎。”许席林道：“手里拿着白色捧花，看到它就会笑。”
　　“。”
　　俞昂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笑，又在笑什么。
　　他渐渐收起嘴角，道：“我不过是在为你不想被人揭穿的善良承担后果。”
　　“善良？”许席轻笑，“你是在说我？”
　　俞昂：”你想买下他的花，拿我做挡箭牌。”
　　“牙牙。”
　　一声鼻息裹着促狭的笑意，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有节奏地敲动，眼尾勾着喜悦，故意压着这声称呼。
　　俞昂呼吸一滞。
　　“你还真是误会我了。”
　　“？”
　　车速放缓，而后稳稳停下。十字路口对面的红绿灯数字不停的跳跃闪烁着，余光中，许席林终于能够分心看向俞昂。
　　以一种让人感觉炙热却难以躲避的目光，把他圈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中。
　　许席林又问，“你知道栀子的花语吗？”
　　俞昂垂眸，花朵在他手中摇曳，他的心也跟着摇晃。
　　他启唇，“不知道。”
　　许席林仍旧没有挪开目光，道：“永恒的爱。”
　　“……”
　　十分钟后，车停在路边。
　　俞昂从晃神中挣脱，看向车窗外，不是他住的地方。耳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许席林下车去了一家药店。
　　没一会儿，就提着一袋药盒上了车，递给俞昂。
　　“这是什么？”俞昂问。
　　许席林重新启动车子，“退烧药，感冒药，胃药都有，盒子上注明了剂量，记得吃。”
　　俞昂紧紧捏着塑料袋的提圈，心说原来在他蹲路边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许席林朝他看过来，又道：“去的时候看你心情不好，所以等到了现在才买。”
　　“谢谢。”
　　谈钱没意义，俞昂犹豫了一会儿道：“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今天就很空。”许席林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
　　原以为许席林会去高级餐厅或是其他，俞昂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来了一家装修老旧，位置还处在小街区里的川菜馆。
　　这时候还未到饭点，里面的人不算多。但一见到两个装束与这里的油腻烟呛味的男人走进来，纷纷侧目，用好奇又新奇的眼神打量。
　　俞昂压了压鸭舌帽，盖住上半张脸。之间身前落下一个阴影，把他彻底笼罩，直接挡住了从身旁经过的客人的视线。
　　许席林对老板道：“有包间吗？”
　　“有的有的，两位跟我来。”
　　老板这小破店在这里开了几十年了，客人来来往往的，还真没见过穿西装来吃苍蝇馆子的客人。虽然他不识货，但光是看就知道这两位身上的绝对贵得要死，也算是他第一次长见识。
　　不止是穿着，身上的气质、长相都和普通人不一样，看起来又贵气又有涵养。另一位就算遮着脸，他的女儿初中就开始追星，说明星出门都要裹得非常严实才行，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也跟他在电视里见过的大明星差不了多少。
　　他作为有涵养的生意人，也没多去看他们，特意为他们找了一间私密性最好的包间。
　　点完餐，上完菜，俞昂才取下口罩，长呼出一口气。
　　“来这里吃饭的，都是旁边工地上班的工人，不用太担心。”许席林给俞昂倒了杯茶，道：“不过就算被拍到了，你的粉丝也只会当糖磕。”
　　“……”
　　看来你没少冲浪。
　　一阵无言后，俞昂看了一圈桌上的菜，虽然是家川菜馆，许席林点的菜却没有一样是看起来辣的。
　　俞昂尝了一根炒菜，味道还不错，可也没有惊艳到一定要来吃的地步，“为什么来这家？”
　　许席林：“不好吃？”
　　“……没有。”俞昂道。
　　许席林又问：“那你不觉得熟悉吗？”
　　“什么熟悉？”
　　俞昂第一次来这家店，被问得有些莫名。
　　“味道和以前你家楼下那家店很像。”
　　俞昂一怔。
　　以前的那个又小又破的家，一下掀起回忆，背后的小巷子里确实有一家饭点，面积很小。是一对夫妻开的，早上卖包子面条，中午晚上卖家常菜，尽管很辛苦，但全年无休，一直开着。
　　后来夫妻俩赚够了钱，就带着女儿去外地读书了，那家店也没再开。
　　从俞昂住在那里起，就一直吃他们家的，因为便宜，种类也多。
　　后来忙了，就很少再吃，偶尔想起来还是会去买一次。那么多年，他见到那对夫妻也仅仅是点头之交，一开始他们还会与他闲聊两句，后来发现俞昂性子冷，不爱跟人聊天说话，便不再打扰他，但依旧很热情。
　　和许席林恋爱后，时常回家上楼经过这家店时，会看到许席林跟那对夫妻聊天，用糖果逗他们的女儿，像是他才是在这里住了许多年的人。
　　这么猛然想起，其实俞昂已经忘了那家店是什么味道了，这些画面却在他要想起时，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好似过去在提醒着他，这些都是珍贵的记忆，不要弄丢了。
　　“我记不清了。”俞昂眉心微拢，说道。
　　许席林：“是吗？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俞昂抿唇。
　　“那对夫妻的女儿每次都会问我小俞哥哥什么时候回家，想看看以后的大明星是什么样的。”
　　许席林难得正经，不需要多费力气就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想起，并且平静地讲给俞昂听。
　　“大哥偶尔会手抖多撒盐，大嫂不会，她记得你我的喜好，决定了她炒菜是多放辣椒还是清淡。”
　　“……”
　　“你说不记得，”许席林笑了，感叹般，却不带任何愠色，“看来你不是一个念旧的人。”
　　在节目里时，许席林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的态度如刺猬张开了背上的尖刺，是对自己，也是对往事的嘲弄。
　　现在……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下午还有戏要拍，一顿午饭吃得匆忙。
　　到了片场，牧阳递给俞昂一杯还温热着的咖啡。
　　拍戏前必须要喝一杯咖啡保持清醒的状态是俞昂的习惯，牧阳和俞昂接触一段时间后也被感染，每次去买咖啡都会给俞昂也带一杯。
　　“俞昂哥，那是许总的车吧？”
　　熟悉后，俞昂还是会觉得牧阳的问题过于直接了些。
　　他避而不谈，“上午拍哪些了？”
　　牧阳也识趣，给俞昂讲起了上午的戏份和下午安排的角色和场景。
　　下午一场重要的对手戏拍完，俞昂朝被马旭推到的牧阳伸手，拉人起来。翻身的动作间，他的衣领往肩膀掉，露出一圈红印。
　　那样的形状很容易辨认，是齿痕，看起来对方下口不轻，痕迹不轻，泛红又泛青，而且咬得位置很好，如果不是这样的意外，很难被人看见。
　　牧阳很快反应过来，把衣领扯回原位，第一次见他脸上现了些慌张，“谢谢俞昂哥。”
　　俞昂不着声色地垂帘，淡声道：“没事。明天要还有一场重要的戏要拍，别忘了。”
　　牧阳：“我记得，明天我不会迟到，俞昂哥你放心。”
　　“嗯。”
　　收工时，俞昂刚进换衣间，门从外面被拉开，闪进一个人影。牧阳喘着气，背抵在门上，睁着圆圆的双眼看着俞昂。
　　“俞昂哥……对不起。”牧阳的瞳孔微闪，小声到像是喉咙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对不起，请借我躲一躲。”
　　俞昂眉心微皱，还是点了头。换衣间里有凳子，他坐着，牧阳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连呼吸声都放轻。
　　能感觉出他的害怕。
　　忽的，耳边是电话铃声响。牧阳如惊弓之鸟般，从包里摸出手机，险些掉到地上，有些绝望地看着上面的电话，迟迟没有按下接听。
　　同一时刻，外面传来呼喊声。
　　“阳阳，小阳，你怎么躲起来了，我来接你了呀。”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嗓音，夹着嗓音哄着，却显得幸灾乐祸，“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别害怕，你的经纪人临时有事，我只是来接你回家的。”
　　和上次见到的经纪人的声音不一样。
　　就在牧阳要自暴自弃垂下手，伸手要去开门，手里的手机被人抽走，没来得及阻止，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俞昂清冷的声线从手机话筒中传出，又在门外响起，朝这边靠近的脚步声忽的停了。
　　女人的声音一下变得粗狂，毫不掩饰，“你是谁？你怎么会有阳阳的手机？”
　　俞昂冷静且平和道：“我是牧阳同剧组的俞昂，他的手机落在了我这里。”
　　“俞昂？”女人拔高声线，似乎像是想起这个名字，又弱下来，“和阳阳搭戏的男主，我知道了。所以，是你在更衣室？”
　　女人心中仍旧存疑，但也没有贸然靠近这边。俞昂道：“是。”
　　“阳阳说晚上是和你的戏份，你们才收工，他就走了？”
　　俞昂并没有被对方强势的态度所影响，嗓音依旧平静，“你找他如果有重要的事，我可以明天帮你转达。”
　　“不用了。”女人大小疑虑，能听见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响起，离更衣室越来越远，“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后，牧阳才泄了口气，坐在板凳上，恢复了原来那副得体的笑容，“谢谢俞昂哥。”
　　“嗯。”
　　经历了这样的事，牧阳脸上也有显出窘迫，像是早已习惯般，“这部戏就是她给我安排的，我很感谢她，但毕竟我也是偶像，我对她的做法还是不能接受，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俞昂没有询问对方做了什么，只是点头回应，不置可否。圈子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俞昂也亲眼见过不少，对此已经不觉惊奇。
　　“偶像没有恋爱自由，更别说她强迫我和他儿子闪婚，总感觉我离退圈就不远了。”
　　“……”
　　俞昂看他。
　　牧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却觉察不出烦躁的情绪。
　　-
　　很快，就到了《怦怦直跳》第三期的录制时间。
　　在前往目的地前，导演全弘星在嘉宾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让大家不要忘记转发节目组官博。
　　这是每次节目开始前必要的宣传，全弘星要求没有很高，文字随意，按照自己喜欢的就好。
　　俞昂结合上一期的直播内容，配上文案点击转发：欢迎@什么游戏要我乐正思亲自玩加入怦怦大家族，@江温文@林淮两位前辈的分享很有趣，也很有用//@怦怦直跳官博：这是一场浪漫而又充满激情的约会旅行……
　　俞昂平时很少在公共平台上发布自己的日常，大多都是影视或者代言的宣传，频率几乎为一年一次的宣传外的照片分享，都是经纪人代为发出的。
　　尽管如此，他的粉丝黏性很高，即使是宣传，发布出去不过一个小时，评论区很快就有很多粉丝讨论。
　　【有用？真的吗？什么时候亲身试验给我们看看有没有用呢牙牙[偷笑.jpg]】
　　【你最好是觉得有用啦，这就去让许哥行动起来[害羞]】
　　【有姐妹在超话说好像在老街区一家小川菜馆子遇到你和许哥了，是不是真的啊？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当然指的是磕糖】
　　【上面的，我觉得倒真不假的，牙牙去那人多的菜馆子该是很容易被拍吧，许哥可是大少爷，应该不会去苍蝇馆子吃（纯猜测，勿喷）】
　　【可不一定哦，就是那种藏在小街里面的饭馆才不容易被发现，狗仔找不到，客人基本也是不追星的老一辈呢】
　　【我有个朋友家里贼有钱，山珍海味吃多了，她现在就爱吃苍蝇馆子，拿车尾气和灰尘当佐料的路边摊（没有鄙视路边摊的意思】
　　【这么说，许牙真的去约会啦？！】
　　【约会去苍蝇馆子约，你们还真是和其他明星不一样哈哈哈哈】
　　【……】
　　没过多久，评论区迅速顶上了一个独特的热评，在一众粉丝中出类拔萃，也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
　　@Maxland-sheepV：牙牙哥不要忘记分享风景照！[期待.jpg]
　　Maxland作为国内现如今的偶像团体大势所趋，频繁出席活动，参加综艺，拍影视剧，简直是行走的话题。加上他们的粉丝整体年纪偏小，大多都是学生和二十出头，在网络上十分活跃，团内一有动静，必定会吸引来大量粉丝。
　　评论一经发出，点赞量很快破万，下面也跟随了好几千条评论——
　　“这是sheep本人？他什么时候和牙牙关系这么好了，连称呼也……”
　　“这不就是上次曾牙牙热度反被倒打一耙的不知名小爱豆嘛，又来蹭我儿子热度啦hh”
　　“羊你自己都快两个月没更新了，在这里比我逮住了吧！”
　　“二十八分钟前，羊你不会是在这里蹲着人家发博吧？”
　　“笑死，sheep单方面关注了牙牙账号，蒸煮跪舔我儿子，谣言不攻自破，之前说蹭热度的大军在哪儿呢？”
　　“蒸煮不买粉丝的账，自己破自己谣言，还真是少见。”
　　俞昂粉丝对sheep发表的评论一顿冷嘲热讽，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sheep的粉丝没有再嘴臭说难听的话，像是约好般集体出来道歉：
　　“我们真诚的给各位和俞昂老师道歉，上次被一些毒唯带了节奏，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接下来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真诚鞠躬！）”
　　“希望姐姐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后我们会认真反省，专注自家，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
　　道歉也很真诚，俞昂粉丝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阵沟通后，达成了和睦相处的约定，一起为接下来两人的新剧做准备。
　　俞昂本人在转发完官博后，就没再去注意里面的动态，还是周君立给他发来讯息，提醒他牧阳给他评论了，最好还是回复一个。
　　尽管周君立对牧阳的印象不太好，但她还是需要替俞昂这样的公众人物着想，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口舌之争。
　　最重要的是，周君立发现俞昂在剧组呆的时间不长，但和牧阳意外的有些合拍，跟以前同剧组或是合作过的艺人相处的状态不太一样。
　　出道这么多年，周君立知道的俞昂的朋友，只有一位歌手，可两人的工作性质和内容不相同，大多时间都很难凑到一起。
　　初次之外，俞昂好像也没有多余的兴趣放在交朋友身上。也许他现在和牧阳还算不上是朋友，有改变，终归是好的。
　　回复完牧阳的评论，俞昂收起手机。看向窗外，此时的风景已经逐渐脱离高楼大厦，望去都是宽阔的田野和一些独栋二层住房。
　　这次他们去的地方是郊外的一家农家乐，每一次都会改变一些原来的规则。今天由节目组派车来接送每一位嘉宾，不需要跟随任何的私人助理。
　　苏秀文一上车便和俞昂八卦规则的改变，“听说是导演知道了朱寒上次在大眼上买热门的事，好像就是朱寒带去的那个助理干的，说是助理，其实应该就是他找的后援，专门跟那些工作人员打好关系，全导最见不得这种内部透露信息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
　　俞昂没想苏秀文竟会知道这么多事，动了动眉看向他。
　　苏秀文有些忿忿道：“他不是因此还得了一张特权卡么，如果他没买的话，那张卡该是牙牙前辈你的，白白便宜了他和席林哥约了一次会，不过最终也没改变什么就是了哼。”
　　俞昂失笑着摇摇头，“你知道得太多了。”
　　难得听到俞昂跟他开玩笑，苏秀文嘿嘿笑着，有些骄傲道：“我可是八卦小灵通！不过这次嘛，是容凯告诉我的。”
　　话里听起来带着暧昧，俞昂很快明白两人之间相处得不错，进展比荧幕上的要快很多，只看破不说破。
　　“对了牙牙前辈，”苏秀文压低声音，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道：“你和席林哥有没有私下约会呀？”
　　“。”
　　俞昂云淡风轻道：“没有。”
　　“这样哦。”苏秀文努着嘴，一副想磕cp但希望落空的模样，但很快，他又变得神秘兮兮的，“牙牙前辈，我跟你说哦，容凯看起来内敛，内心其实很有激情，反差特别大。”
　　“……”
　　苏秀文晃着腿，“我就在想，席林哥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
　　这话让俞昂没办法接，好在车停下，车门缓缓打开。
　　“啊！席林哥，又见面啦~”苏秀文对着车外的人面色灿烂的招招手，然后起身，“你来坐我这个位置吧，挨着牙牙前辈。”
　　节目组安排的和保姆车差不多格局的车，能够容纳所有嘉宾在车内自由活动，也能安装设备。
　　俞昂看着身旁突然空下来的座位，两秒后，掀起眸子朝车门的方向看，许席林抬腿跨上车，皮鞋在地上落下脆响，毫不客气坐在俞昂的身边。
　　跟车上的其他人打了招呼后，最后才转向俞昂，一边英眉挑动，“牙牙，烧退了吗？”
　　苏秀文像是闻到什么八卦之瓜，睁大眼睛捂住嘴，倒吸了一口气，声音响彻车内，“发、发烧？！”


第33章 
　　苏秀文的反应让俞昂猜不懂, 只觉有些夸张。引得前面副驾驶坐的工作人员侧目，从挡板中间的玻璃往后看了一眼。
　　“？”
　　许席林也稍顿，而后勾唇哑然, “你想歪了什么？”
　　俞昂：？？
　　想歪？
　　苏秀文放下手，后背挺得笔直，轻咳缓解尴尬也掩饰不了通红发烫的脸颊, 只好朝车容凯身后躲了躲, 只只露出两只好奇的眼睛道：“是你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啦。”
　　车容凯也明白了苏秀文脑子在想些什么,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也现了强忍的笑意, “你刚毕业，就懂这么多？”
　　苏秀文用拳头轻轻打在车容凯的肩膀上，小声道：“我都成年好久了诶, 而且我从小就喜欢男生, 对这种有了解很正常好吧。再说了，明明是席林哥问的语气听起来很暧昧嘛……”
　　许席林：“这么说，怪我了？”
　　苏秀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是我误会了。”
　　俞昂：“……”
　　话说到这个地步，俞昂作为大好几岁的前辈也很难听不懂, 耳尖忽然变得有些烫。
　　两小时后, 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个才刚建成不久的新型度假村, 家家户户外面都种满了玉兰树和紫藤, 眼下正是开花的季节, 一眼看去很壮观。
　　因为不是节假日, 来度假的人并不多, 也正好为他们的拍摄减去了很多麻烦。
　　民宿的老板笑脸盈盈地问他们, “是你们定的三个情侣套间是吧？”
　　全弘星上前交涉, “是的是的，上周预定的，要来拍节目，现在方便我们进去安装设备吗？”
　　老板点头，“可以，套间里的东西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住。里面的东西随便用，不算额外费用，不用担心哈。”
　　一开始大家还没对老板的话有任何的疑虑，直至把行李搬进套间后，看到里面的装潢和摆放的物品之后，瞬间明白了那话的含义。
　　“卧槽！！”乐正思发出震惊的惊呼穿透了整个楼层，能听出他纯洁的心灵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啊……”
　　老板听到动静后赶来，也顺便找来了扛着摄像机，不肯放过丁点节目看点的大哥，对着嘉宾的反应和房间内的陈设就是一顿拍。
　　俞昂和许席林两人落在队伍后面，也随着进去看。
　　一整个大空间一览无余，透明落地窗边的双人浴缸，四个角落里安置的氛围灯，床上摆放的情侣浴衣，浴衣上还重叠着几个小方盒。
　　即使不凑近去看，也能看见那小盒子是什么东西。
　　“……”
　　“单纯”的苏秀文眼神都不知道如何安放，别扭道：“这老板人也太实诚了吧。”
　　“这些都是我们情侣套房的标配，都是一次性用品，全面消毒，不用担心卫生问题，你觉得要是还缺什么，尽管跟我们说，前台一直都有人在的。”老板说。
　　谁在意的是这个问题啊！
　　乐正思发现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烈，疯狂眨眼，摸摸鼻尖又摸摸脖子，整个人都透着不自然，“那什么，老板，我们是来拍节目的，不需要这些。”
　　“那有什么关系？”老板小声道：“难不成你们节目组没人性到连你们睡觉都拍？”
　　摄影大哥：“……”
　　乐正思：“……”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老板人太实诚，搞得大家更加窘迫。没等他们再解释，老板就被员工叫走，忙事情去了。
　　俞昂倏地开口，打破这份沉静道：“不用的话就收起来，老板可能误会了情侣套房的意思。”
　　据说这里的生意很好，如果要住房间得提前一周预定，想更换房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能就这么将就。
　　大家点点头，夏胜尴尬地笑道：“除了那什么和浴缸，其实都没什么的。”
　　乐正思斜他一眼，道：“咳，我倒觉得真没什么，你刚才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你真没事？”
　　夏胜：“……”
　　大家没有忙着收拾行李，等待节目组把设备安装好，开始直播后才公布分配房间的规则。
　　坐在楼底大厅等待，俞昂正在回复牧阳发来的有关角色的疑问，语音一滑出去，沙发软垫深陷，余光中落下一个黑色人影。
　　许席林双腿交叠，偏头道：“想不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俞昂也看他：“？”
　　“刚才的场景，我以为你至少会耳朵红一下。”许席林放在大腿上的手掌摊开又合上，声线松散，“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
　　俞昂道：“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失望算不上，”许席林嘴角含笑，漫不经心道：“只是怕牙牙你对那东西没了兴趣。”
　　俞昂喉结动了动，“你觉得应该如何，老当益壮？”
　　许席林瞳孔微缩，情绪粼粼，像是有些受伤，“牙牙觉得我老了？”
　　俞昂抿唇，没说话。
　　“那你该是误会我了。”许席林轻摇着头，正经中有带着不明显的痞气，道：“三十岁，正值壮年。”
　　“……”这是什么荤话？
　　“牙牙，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
　　-
　　一小时后。
　　直播开始。
　　【我又来了！！怦怦就是准时！！一分钟也不愿意提前！】
　　【人都到齐啦？咦，这里是哪儿，看起来有点熟悉哦】
　　【每日一问：今天许牙官宣了吗？】
　　【哦哟，怎么每周的开场，许牙都坐在一起呀，小情侣就是黏黏糊糊的】
　　【啊！我想起来了！这里是江城的度假村庄，年初我还和男朋友去过呢，里面的情侣套房服务特别周道，什么东西都有！】
　　【我趣，听起来好刺激，脑中浮现了不能播的画面】
　　【虽然但是，节目组顶多给他们定双人间吧，情侣套房感觉有点儿过了，会被举报吧（？我在担心什么）】
　　六位嘉宾挨个和观众们打招呼，互动聊天，把直播间的氛围炒热。随着节目的话题度不断更新攀升，更有俞昂这样的流量断层顶流坐镇，不到十分钟，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就已经破千万。
　　其中许牙cp的粉丝量最为庞大。
　　两人一有眼神互动或是身体接触，弹幕依旧乐此不疲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不断滚动。
　　预热环节结束，导演宣布本次的房间分配规则——根据网上的cp投票来进行安排。
　　规则一公布，包括观众在内觉得已经没有了悬念。节目播出到现在，除了一开始还有些争锋的情节，到第三期已经趋于稳定，cp向非常明确。
　　虽说如此，也不排除一些磕小众cp的观众，但在投票中还是很快分出胜负。
　　和上一期结束时的房间分配一样，俞昂和许席林，苏秀文和车容凯，乐正思和夏胜。
　　“你什么表情？”乐正思看着夏胜，一下不高兴了，“我都没嫌弃你，你倒先不乐意跟我住了。”
　　“我没有啊。”夏胜一脸无辜，解释道：“哥，我就是肚子痛，想上厕所而已。”
　　“真的？”乐正思怀疑道。
　　“比真金还真。”
　　“我不信。”
　　夏胜：“……”
　　【啊哈哈哈，这对斗嘴突然好萌】
　　【除了牙牙，乐正思是嘉宾里唯二让夏胜心甘情愿叫哥的】
　　【请给我锁死好吗，就爱看你们相爱相杀】
　　一阵嬉笑打闹过去，嘉宾们上楼选择房间。
　　他们一来就把三个房间都参观了一遍，大同小异，选哪一间都是一样的。乐正思被里面冲击的反应最大，默默地留到最后选。
　　看到嘉宾们这幅反常的样子，弹幕开始沸腾了。
　　【不对劲啊，怎么都这个表情，绝对有猫腻！】
　　【+1何止不对劲，还没进去咱思思宝贝就脸红了】
　　【卧槽卧槽卧槽！一张双人床？！双人浴缸？！透明落地窗？！！！！】
　　【一百句雾草说不出口，节目组也太给力了吧！！！这是我能看得吗？！】
　　【不对啊，我记得我和我男朋友去的时候，还有好几盒那啥在床上摆着呢，怎么只有情侣浴袍了？】
　　【哦~我终于知道他们在别扭什么了哈哈哈哈哈！原来是tt啊，还藏起来不让我们看见呼呼】
　　【前方场景，小朋友请在大人陪同下观看】
　　【哈哈哈哈哈哈思思怎么脸红得这么厉害，平时骂人的劲哪儿去啦？】
　　【我趣，没人发现刚才许哥意味深长地看了牙牙一眼吗？！好像在暗示什么哦（激动地爬行扭动）】
　　【牙牙满脸都写着：没什么能撼动本人的心，tt也不例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的姐妹要笑死我】
　　各自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弹幕的热闹还没过去。仅凭想象，俞昂都能猜到现在的直播间肯定一团乱麻，还会放大解读他们的细微表情。
　　不过，他虽然也对情侣套房感到惊讶，但毕竟提前知晓，在镜头前还能保持冷静。
　　如果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这么一直盯着他的话……
　　俞昂把行李箱合上，往后看去，却又发现许席林并没有看他，在忙自己的事。
　　收回目光，他动作一顿，反应过来，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之前也是同住一个房间，但好歹也有两张床。今天一来，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物品上，导致俞昂忽略了这个致命问题。
　　所以……
　　刚才那个目光，是因为这个事？
　　“……”
　　没等这个疑惑被结局，导演就发来消息让大家收拾好后自由活动，建议去后山爬山。
　　这一次，不仅仅是嘉宾们活动，还新增了一条新的规则：和弹幕互动。
　　后山不太高，嘉宾们简单的换了一身舒适的休闲服就上了山。期间遇到好看的地方会停下来自拍或是合照，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氛围非常好。
　　苏秀文见俞昂也在拍玉兰花树，找了好几个角度，凑过去问道：“牙牙前辈，你拍照是要分享给别人的么？”
　　“什么？”俞昂滑动手机页面，偏头扫他一眼。
　　“Maxland里的sheep给你留言我都看到啦，这张拍得好好看！”苏秀文冲俞昂暧昧地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他长得好可爱哦，又很有实力。”
　　“谁好可爱啊？”夏胜在一旁听到，也凑过来八卦道。
　　“sheep啊，就是Maxland偶像团体的队长，”苏秀文道：“你不知道牙牙前辈和他正在搭档拍戏吗？”
　　“是吗，我平时很少关注娱乐新闻。”夏胜笑道：“牙牙哥，你们拍的是偶像剧？”
　　“不是，是悬疑剧啦！”苏秀文嫌弃地看他一眼，“牙牙前辈很少拍偶像剧的，不过这次的双男主剧，也有一点点恋爱的意思，对吧牙牙前辈。”
　　俞昂轻点头，“有隐藏感情线。”
　　苏秀文嘟着嘴巴，带着酸意道：“看来你们私下也相处得不错呢。”
　　俞昂看向他，“合照吗？”
　　一句话就把苏秀文哄得开心，蹦了两下直点头，“就知道牙牙前辈还是在乎我的嘛。”
　　拍完，俞昂把照片发给苏秀文。抬头的瞬间，和插着夹克衣兜的许席林的桃花眼对上，不过很快，后者挪开了视线，在收回的那一抹余光中，透着烦闷。
　　俞昂脚步一滞，对方已经先往山坡上走，只留下一个背影。
　　其他嘉宾没有发现这细微的不对劲，弹幕里的观众火眼金睛，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们的双眼。
　　【哟许哥怎么不等牙牙就先走了呀，不会是吃醋了吧？】
　　【首先判定不是吃秀文的醋，之前他就说过只是前辈，不会介意】
　　【sheep作为偶像，不可能谈恋爱的吧，许哥连情敌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吃干醋哦】
　　【这两年大地团有单飞的趋势，国内偶像团不景气，队员们都自己接自己的通告，合体的时候很少了，最明显的就是sheep，开始转型的话说不定以后就不做偶像了，这么分析，还是很有可能谈恋爱的（非粉，仅分析）】
　　【我是sheep的四年老粉，上面的姐妹说得很到位，等到sheep彻底转型成功，他都快三十了，也该谈恋爱了】
　　【理智粉再次说一句，看到sheep和牙前辈同框，我已经在磕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这么说，许哥这醋没吃错？没想到你许少爷当初选的仿妆照片最后成了给情敌搭的桥】
　　【哥哥你长点心吧，你老婆在圈内可是受欢迎得很呐，虽然你被评为gay圈天菜，但牙儿子也不逊色的昂】
　　【……】
　　这次的爬山，节目组安排的摄影大哥作为辅助，为了促进嘉宾们的互动，增加亲密度，全导安排每个嘉宾手里都拿一个手机设备，拍出自己心目中对方的样子，并且实时和弹幕互动。
　　乐正思作为六位嘉宾中对直播最熟悉的人，很快找好了角度，对准夏胜。不知为何，后者一看到乐正思手里的镜头就有些局促，甚至还同手同脚，爬坡的速度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
　　乐正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你快感谢我吧，把你拍这么帅。怎么弹幕都在问你这次爬山什么体验？你很喜欢爬山吗？”
　　“噗——”
　　这时，后面正在喝水的苏秀文猛地喷出来，然后开始猛咳，脸都涨红了。
　　弹幕飘过一连串的哈哈哈哈。
　　乐正思：“？”
　　车容凯又是递纸又是给苏秀文拍背的，对乐正思道：“你看第一期的《怦怦直跳》就知道了。”
　　夏胜怕乐正思问出什么尴尬的话题，连忙拉着人先走一步，极不情愿地解释给他听。
　　乐正思感叹道：“怪不得一听说要爬山你就不自在，原来你还干过这么混蛋的事儿。”
　　夏胜：“……”
　　“不过我是不可能让你欺负的。”
　　“…………”
　　乐正思和夏胜两人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走得快，苏秀文没缓过来，在原地休息，车容凯陪同，剩下的就只有俞昂和许席林两人以匀速走，还是很快和其他两组拉开了距离。
　　山间寂静，时不时一只鸟从头顶飞过，扑腾着翅膀传来鸟叫。身后的人始终和俞昂保持同样的距离，脚步的频率也和他一致。
　　“牙牙平时爬山吗？”
　　俞昂停了一下，转头看向许席林。
　　手机半举着，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没什么情绪的眼尾。
　　他是在读观众的弹幕。
　　俞昂回身，继续往上爬。
　　“很少。”
　　“那就是爬过山，通常是一个人去？”许席林话头顿了一瞬，而后又继续道：“还是跟其他人一起去？”
　　俞昂回想起为数不多的，还是几年前的爬山记忆，“公司团建，和很多人一起。”
　　“那你爬山会拍照吗？”
　　俞昂觉得有些莫名，还是应道：“有时候会拍。”
　　“但从来没见你拍照发布过大眼。”许席林道：“是因为有私下分享给其他人的习惯？”
　　俞昂停下脚步，转身。
　　在坡上，外界优势使得他比一米九一的许席林还要高一节。他懒懒垂着眼皮，眼瞳从黑色的手机挪向拿着手机的骨节分明的手，转而越过手，盯着许席林。
　　“这也是弹幕的留言？”
　　“不，我说的。”
　　许席林缓缓放低手腕，露出有些锐利的脸部棱角，仰望的缘故，下颚线被动作拉长，喉结也更突出。
　　“我也是你的观众，当然也好奇。”
　　“……”
　　【酸味都飘在我脸上了哈哈哈没想到过去了两个小时，许哥还在想照片的事儿呢】
　　【直球yyds！！！就爱许哥这种什么事儿都不憋着的人！】
　　【许哥绝不让任何一个矛盾隐患活过两个小时！】
　　【许哥os：我吃醋了我说了，快哄哄我】
　　“我没有那个习惯。”俞昂道。
　　许席林向前走了几步，最后立在俞昂一步之外的地方，两人的视线基本平行。
　　“其实我不介意你有这个习惯。”许席林的声线稍稍松了松，已经听不出刚才那般绷着一股劲的感觉，“前提是这个分享对象是我的话。”
　　俞昂从他的瞳中悠悠掠过，其中的倒影映出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在石阶转弯处，垂眸看着脚下，音调轻薄，“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落下，俞昂的身影在许席林的瞳孔中彻底成为一个小黑点。后者收颚看着弹幕，笑容溢在嘴角，“别啊了，以后有你们激动的。”
　　他边说边大跨步追上俞昂，在石阶路变宽的地方，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
　　“牙牙和许哥在没有直播的时候见面了吗？”
　　俞昂轻抿了下唇，在往许席林手机上看的时候，后者笑着主动把屏幕递到他面前，挑眉道：“粉丝提问，不是我。”
　　“……”
　　但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上。
　　这人的套路太多，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人仗着镜头为所欲为，仅仅只是坦诚一次，接下来就借着粉丝的名义假惺惺地解释，目的就是想逗俞昂。
　　俞昂轻吐出一口气，“有没有见面，你不知道吗？”
　　许席林眼睛睁大一瞬，故作惊讶，“难道你认为由我说更好？”
　　“……不是这个意思。”俞昂懒得跟他争论什么，缓缓眨了两下眼，看着镜头道：“见面了。”
　　“做了什么？”许席林单手抱臂，好整以暇地追问。
　　俞昂看他。
　　脑中却因为这个问题回想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才发现，短短不过三两天，他和许席林见面的次数和相处的时间竟然比自己的助理和经纪人还要长。
　　几乎是每一个场景都出现了许席林的影子。
　　而俞昂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或是不习惯。
　　他独身五年，从未深陷名利场，片场的人际关系仅仅维持在下班前，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已经成为他的舒适圈。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以为的舒适圈其实一直都空了一个位置，专门为一个人留着的位置。
　　这个人的忽然出现，并没有使他不适应。
　　这算什么。
　　他五年前狠心做的事好像变成妄想在一片虚无的荒漠打造绿洲，最后的结果，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你自己说。”
　　俞昂眉心轻拢，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加快脚步，往前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第34章 
　　【咦咦咦, 许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都把牙牙害羞跑了】
　　【我看牙牙思考了好久，看来你们做的事情有点多哦[偷笑.jpg]】
　　【绝对不简单！许哥特意挑这种问题问牙牙, 妥妥的小心机！！】
　　【许哥就是想听牙牙亲口承认和他去约会了，我们都懂】
　　【对比真的很明显诶，之前牙牙都不接许哥的招的, 今天看出许哥吃醋了, 不仅解释了, 还应了许哥的要求, 这绝对是心软了吧！】
　　【亲眼见证牙牙被许哥攻略的全过程，我牙儿子终于动凡心了呜呜呜】
　　【世界上只有三个东西是藏不住的：咳嗽、贫穷和爱。心动了就算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了跑出来, 牙牙每一次的小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 现在至少已经不抵触许哥的逗弄了】
　　【不得不怀疑，许哥真的是第一次接触牙牙么？感觉他真的很能拿捏诶，知道什么话会让牙牙害羞[托腮沉思.jpg]】
　　【上面+111，我强烈赞同, 真不像才认识的】
　　【……】
　　度假村的后山不高，山坡也不陡, 以散步的速度走一个来回也就不到两小时的时间。
　　导演为了宣传, 鼓动大家多多走动。在下山后, 安排他们进了一家农家乐。农家乐是度假村重点扶持的项目, 不论是建筑还是装扮都很有农村的风格, 一眼看去十分舒适。
　　刚进竹编的栅栏, 就能闻到飘来的一股香味, 惹得人饥肠辘辘。农家乐里还有其他的客人, 传来笑声。
　　嘉宾选了户外大院里的席位, 头顶上是紫藤缠绕而成的遮挡，现在正是它开花的季节，紫色花簇如葡萄果实般垂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随手一拍，就能出片。
　　苏秀文和乐正思两人的关系不需要多少时间，性格一旦相投，很快就能打成一片。吵吵闹闹的要车容凯和夏胜给他们拍好看的照片，发朋友圈。
　　等待菜上的间隙，俞昂看着他们，也被和谐欢乐的氛围感染，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你好……你是俞昂吗？”
　　一个怯怯的试探声从背后传来，许席林先他一步转过头，看向来人。
　　是个齐耳短发的女生，推了推眼镜，尽管许席林的眼神没有多余的情绪，她还是被他周身散发的强势的气息给吓到，往后的退了一步。
　　“我是。”俞昂露出温和的笑，给了对方一个安慰剂，“有什么事吗？”
　　俞昂尽管看起来冷冷的，嗓音也夹着清寒，但女生还是被他安抚到，鼓起勇气说：“牙牙哥，我是您的粉丝，刚才我问过工作人员，同意我来跟您打招呼的，我、我可以跟您合照一张吗？”
　　“当然可以。”
　　俞昂起身，听到女生一直说着谢谢和我喜欢您很久了。
　　许席林也跟着站起来，朝女生伸出手，“需要我帮你拍吗？”
　　女生面露惊喜，“可、可以吗？谢谢！”
　　合照完，俞昂对女生道：“祝你学业有成。”
　　女生看着照片，激动地原地跺脚，“好，我一定会的牙牙！等我毕业了，我还会来看你的！”
　　等女生走远，许席林双手环臂，“你怎么知道她是学生？”
　　“直觉。”
　　“猜得这么准？”许席林问。
　　俞昂垂帘，轻声道：“嗯，学生有成年人身上没有的特殊的书卷气。”
　　许席林看着他，没接话。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发现他们的客人粉丝过来找俞昂合照，不过大多都是女粉丝，男粉也有，但不多。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来找许席林合照的，全都是男性粉丝。
　　“许哥，你就是我的理想型！”
　　“你不知道，我们好几个千人大群里，全是你的男粉丝。”
　　“你晓不晓得你在网上已经成了‘gay圈天菜了’啊？”
　　“你把牙牙追到手了吗？没有的话，你看我合不合适？”
　　“……”
　　一系列的或是玩笑话或是正经话都让苏秀文几人放下手里的拍照事业，坐下吃起瓜来。
　　“许哥的男粉比我想象中的要还多诶。”苏秀文小声道。
　　“有颜有身材，会撩人，深情不花心，还位居江城富豪榜前列，谁看了不迷糊啊。”
　　乐正思掰着手指头细数道，随后又看见其他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说“哟哟哟你知道得还挺多”的模样，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又道：“怎么了？你不知道男粉多庞大，全都跑来我游戏直播间询问情况，还有人扬言要把他追到手。”
　　“他们不知道席林哥参加的是恋综吗？”苏秀文睁大眼睛问。
　　“傻子才不知道吧。”乐正思道：“他们就是喜欢开玩笑，‘gay圈天菜’这个称呼就是被他们这些人带起来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称号，”夏胜撑着下巴，转向俞昂，“牙牙哥，你听过这个吗？”
　　俞昂从许席林那边收回视线，半阖着眼皮，在杯子里倒了杯清茶，“第一次听说。”
　　苏秀文叹道：“看来席林哥的魅力真的很大，感觉会很有危机感哦。”
　　“你会有危机感？”车容凯斜睨着他，问。
　　苏秀文解释道：“啊？没有啦，我又不是说我自己，只是在替牙牙前辈担心。”
　　车容凯：“他大概不用你担心。”
　　“嗯？”
　　苏秀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许席林从男粉中脱身，回到了俞昂身边坐下，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个粉嫩的水蜜桃。
　　俞昂微微一怔，转眼看向许席林，“？”
　　“粉丝给的，”许席林握住俞昂的手腕，将他的手心朝上，水蜜桃放了上去，而后笑道：“怕你生气，哄你的。”
　　“……”
　　桃子不大，一个手掌就能包裹住，指腹是水蜜桃毛绒绒的质感，上面还残留着许席林握过的温度，让桃子看起来更加润熟。
　　“我为什么要生气？”俞昂问许席林。
　　许席林眸子微眯起来，把话说得缱绻，“没有生气，那算我单纯哄人，不行？”
　　没有生气为什么要哄。
　　俞昂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喉结动了动，把水蜜桃收下了。
　　【牙牙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在听到“gay圈天菜”的时候，表情都变了呢，最后还不是把桃子收下了】
　　【牙儿子你就是要人哄！我看穿你了哈哈哈哈，真是傲娇得很】
　　【我是新来的粉丝，没想到牙牙这么冷清的人喜欢水蜜桃，反差诶】
　　【别看牙牙冷，还是有少男心的。不得不说，许哥对牙牙的了解快赶上我这个六年老粉了】
　　【啊啊啊啊我也想要许哥哄我啊啊啊啊啊】
　　【我好嫉妒能和他们合照的粉丝呜呜呜cp超话里有粉丝说亲眼看见他们俩，比屏幕里看起来更般配】
　　【我就在邻省，这就自驾去度假村！！】
　　【上面的姐妹别想了，这度假村特别火，去之前要提前一周预约呢QAQ所以能碰上他们的人都是天选】
　　【……】
　　吃完午饭，所所有人回到了民宿，早起奔波加上上午的爬山活动，大家的精力早已被耗费得差不多，下午就是自由安排，给大家午睡休息的时间。
　　回到房间，那张大双人床再次从记忆中唤醒，俞昂只是随意瞥了眼，转身去到洗手间洗脸。
　　帕子擦干，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两小时前有新讯息传来，边看边往沙发处走。
　　“不打算睡午觉？”
　　许席林已经脱下外套，取下手表，放在床头柜，而后朝俞昂看来。
　　俞昂还在回复消息，“我还不困。”
　　“是吗。”
　　脚步声渐渐渐靠近，最后落在俞昂的身后，“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
　　许席林低笑着又道：“牙牙，你真的很容易害羞。”
　　“我哪里害羞了？”俞昂平静道：“别想太多。”
　　许席林附身，手腕撑在沙发靠背上，嗓音就落在头顶偏耳侧，“没有？那是我误会了你对双人床很介意。”
　　“……”
　　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触碰，屏幕黑下。
　　俞昂道：“没什么介意的，你睡吧。”
　　“你真不睡？”许席林问。
　　“不困，我看剧本。”
　　“行。”
　　许席林没再多说什么，一阵窸窣的响动，能听到重量压在床上弹簧发出来的声音，紧接着就陷入一片安静。
　　俞昂这才感觉自己的耳朵温度下降了些，聚拢心神放在剧本上。
　　不知什么时候，俞昂缓缓睁眼，入目的是蕾丝床帘，半透明下还能看见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俞昂一下清醒了大半，坐起身，发现自己果然睡在床上。
　　又睡着了。
　　而且根本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睡着的。
　　他揉了揉有些晕闷的额角，环顾一圈，许席林坐在他原来看剧本的位置。再如何，他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沙发上，至于为什么会睡在床上，答案不言而喻。
　　“我怎么上床了？”
　　声音微哑，俞昂轻咳一声，突觉喉咙有些刺痛。
　　许席林：“不记得了？你梦游，钻进了我的被窝，说冷，要抱着我睡。”
　　“？”
　　俞昂穿鞋的动作倏地停住，脸色微变。
　　许席林偏头便看到他这幅模样，笑出声。俞昂这才明白过来又被他捉弄了，眉心一拢，没好气道：“一点都不好笑。”
　　许席林收笑，变得正经，很快道歉：“抱歉。看你情绪不佳，想安慰却适得其反，我的错。”
　　道歉及时又有理有据，还能听出他的真诚，俞昂抿了下唇，反思自己的语气难不成听起来很过分？
　　俞昂趿着拖鞋，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看时间。
　　距离他开始看剧本过去三个多小时。
　　他至少睡了有一小时。
　　对几乎不睡觉的人来说，已经很长了。这样的事，已经第二次发生了。
　　他低头时，细软的头发睡得稍稍有些乱，发旋处翘起的一束晃了晃，透着俏皮。额前的头发也垂下，随意地耷拉在眉上，长一些的几乎要遮住那双棕褐的狐狸眼。
　　半垂着眸子，密长的睫毛轻缓向下扫过又掀起，发丝也跟着蠕动。
　　许席林搓了搓指腹，忍住想拂去那遮眼的头发的冲动，道：“不过你既然困了，为什么宁愿睡沙发也不上床？”
　　俞昂：“不小心睡着了。”
　　“是双人床让你觉得别扭？”
　　话里夹着浓浓的试探，泛着陈旧的怃然，无意勾起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同时，又含杂着不确信的意味，给两人的气氛添上沉压的一笔。
　　俞昂这次没有再说违心话，诚然道：“与双人床无关，只是不习惯睡床。”
　　许席林眉间的沟壑好似变得浅淡了些，又好似没有，“为什么？”
　　意料之中的追问还是让俞昂心头一震，刚睡醒后的思绪还混沌着，他迟钝地往房间角落里看。
　　许席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又道：“摄像机已经关了。”
　　“嗯。”
　　俞昂应了，困于再去思考为什么节目组的设备会关闭，又是什么时候关闭的。满心都放在许席林这幅做好准备聆听他的理由的表情上，若是不说，那眉心可能很难松开。
　　他轻呼了口气，道：“不是什么隆重的理由，被小时候的经历影响而已。”
　　他说得淡然，听似这个所谓的“影响”对他来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桩。
　　许席林并没有被俞昂的语气带偏，叹气般的啊一声，“小时候的经历，你以前也不愿意和我讲。”
　　他顿了下。
　　“所以，我是不是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选择权迅速抛在了俞昂这边，不会跨过那条他自行划开的分割线，给足了尊重。但又不可避免的表明，俞昂曾经的隐瞒，已经成为许席林心底经久的一块落石。
　　“以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俞昂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他的小时候，残存的记忆只有父亲和母亲的身影。
　　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仅剩的亲人只有母亲。
　　那段晦暗无光的日子早已被他放在泛着腐朽味的木柜里，随着时间的年轮不断随着木柜一起烂掉。
　　对别人倾述是最没用的抱怨，说多少次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俞昂心想。
　　“现在的生活很好。”
　　“你真的认为好，为什么不肯睡床？”许席林撇去慵散的声线，不经意的绷能听出他的不虞，“还有，你去疗养院，看望了谁？”
　　俞昂怔住。
　　“俞昂，你的秘密太多了。”
　　全名从许席林口中说出，莫名带了些冷意，“我收回对你的了解比粉丝多的话。”
　　在真心话大冒险的当夜，房间里，许席林在询问俞昂离婚原因时，曾说的话：
　　“比起粉丝，我自认更了解你。”
　　忽的，俞昂心底泛起酸涩。
　　而后又听许席林压低嗓音，脱了些力气般地，道：“不想说的，我不会强迫，也可以忍耐。”
　　“……”
　　“等到你说为止。”
　　俞昂听出他语底的笃定，像是知道俞昂总有一天会告诉他。
　　-
　　设备恢复录像，直播开启。直到晚上，节目组也没有给他们安排任务，今天的主要活动就是享受这次的度假村之行。
　　在嘉宾们收拾好，从房间里出去后，导演给他们发来了讯息，通知他们温泉池已经预约好，可以随时去泡温泉，紧跟着温泉的地址。
　　离他们所住的民宿不远，步行几分钟能到。
　　仅仅在去的路上，直播间已经开始尖叫起来了。
　　【节目组确定要玩儿这么大么？我已经准备好录屏了哈！】
　　【全/裸我不奢望了，至少上半身别遮住昂[色]】
　　【小情侣们真·坦诚相见哈哈哈哈哈】
　　【嘿嘿说不定他们私底下都□□过了哦（我在说什么）】
　　【让我来看看谁的身材最好，谁的最大吸溜吸溜】
　　【上面的姐妹，这里是弹幕区，不是无人区！！注意穿好裤子！】
　　【我记得我牙儿子腰上有疤来着，给新粉丝们打个预防针，不要害怕哦】
　　【牙牙身上好多伤，全是因为拍戏，不是什么自我伤害，窥屏的黑粉们请闭嘴】
　　【……】
　　“牙牙前辈，你之前有泡过温泉么？”苏秀文好奇地问道：“我还没有去过呢，总觉得好害羞哦。”
　　俞昂也摇头，“没有。”
　　车容凯从快几步的距离放慢脚步走到苏秀文的身边，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话，“为什么会害羞？”
　　苏秀文用拳头没什么力气地锤了下他的手臂，“你、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车容凯面色未变，还是有些正经的样子，像是真的不明白，“明知故问什么？”
　　苏秀文撒娇地哼一声，挽着俞昂的手臂，埋了进去，连红了一大片，咕哝道：“懒得跟你说……”
　　这时，几人突然听到走在最前面的乐正思拉高嗓门，像是被气到了后不屑打趣道：“你跟我比什么，你不如跟许哥比。人家比你高比你帅，身材还比你好，干嘛要打击我？”
　　夏胜往后一看，发现其他人都盯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冤枉啊，我哪里在打击你，我只是问问你想不想健身。你太瘦了，直播游戏又整天坐着，身体很容易虚的。”
　　“你他……你说谁虚呢！”乐正思定住脚步，脸上气鼓鼓的，“你都没试过，你就知道我虚了！？”
　　“试什么啊？”夏胜反应过来，肉眼可见的慌张，哄道：“哎哟我的哥，在直播呢，你别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话了？是你先说我虚的。”乐正思双臂环胸，自上而下地扫视着夏胜的全身，在某处停留了两秒，冷哼道：“我看你也不怎么样嘛。”
　　说罢，乐正思转身就走，越走越快。
　　夏胜扶额叹了口气，赶紧追上，连哄带笑的解释着，逐渐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原地只留下呆愣着的四个嘉宾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苏秀文偷偷转动脑袋，看向俞昂后侧的许席林，被车容凯当场抓包，“你看席林哥干什么？”
　　苏秀文：“……”干嘛问得这么直白啊！
　　沉默半响，苏秀文横了车容凯一眼，害羞得少了些说话的底气，道：“我当然是看席林哥的好身材咯，牙牙前辈的身材也不差呢，像小说里的双A情侣。”
　　俞昂看他，“双A？”
　　“A就是alpha的意思啦，”苏秀文在俞昂耳边小声道：“天生的领导者和支配者，会被Omega散发的气味吸引，咬上Omega的脖子可以进行标记哦。”
　　听到了解释，俞昂还是一知半解。他以前有所耳闻，但也仅仅只是听过，至于什么意思，他一窍不通。
　　不过他倒是知道，在小说里常常会用到这个设定。
　　“不只是小说，很多同人文里也会写到这个设定呢。”苏秀文道。
　　车容凯一把拉过苏秀文的手臂，后者没注意，往他的怀里倒了倒，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往前走，边走边道：“你跟俞老师说这些干什么，你的癖好，他不一定喜欢。”
　　“也对哦，那你喜欢吗？”
　　车容凯：“……不，还行吧。”
　　“alpha，”许席林的轻笑在俞昂耳边刮过，发音清晰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韵味，喉处发出的震颤里卷出磁性，如枯黄干裂的秋叶落在柏油路上的声音，“第一次学到这个名词，还是在五天前。”
　　俞昂不解，“？”
　　许席林挪眼看他，半阖着眼，神秘道：“在你不想我分享把它分享给你的那天。”
　　话音落下，俞昂依旧疑惑，随之，又在许席林那半揄半谑的瞳中闪过一点浅显的印象，随后像是从冰湖中打捞出遗失的物品般，逐渐浮出湖面，变得清晰。
　　五天前。
　　俞昂撤掉的同人文热搜。
　　“……”
　　不止是俞昂，粉丝们也猜到了许席林的意有所指。
　　【救命啊牙牙的耳朵瞬间红了，他虽没看过但也感到羞耻了，许哥你住嘴！】
　　【？？？？我趣，五天前，ABO，不就是说的那篇粉丝写的同人小黄文么！】
　　【不是哥，有同人文你是真看啊，虽然我看了不下十遍，但你作为主角，真的不会感到社死的吗？（真诚发问）】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许哥还想分享给牙牙被拒绝了，你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啊！】
　　【牙牙这种才是正常反应吧，看来哥你私下没少搜索cp名的喂】
　　【《论同人小黄文被正主看完了还在千万观众的直播间里提到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我是写同人的那位姐妹都不好意思出来说话了，好歹给我们cp粉留点面子啊！这让路人还以为我们cp粉只会ghs呢！】
　　【总感觉秀秀的话意味也很深啊，直觉告诉我他也看过hh】
　　【这是变相官宣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35章 
　　度假村的森林温泉挨着后山, 打造成了一面山一面原野的温泉池。
　　总共的占地面积也不小，但规划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形小池，有大有小, 一些池周还种有绿植包围，能很好的保护好客人的隐私。
　　这个时间，里面已经有了少许的客人, 传来说话声。
　　六位嘉宾在出发前就穿上了舒适的衣服, 不再需要特意换其他。
　　夏胜先一步脱去了衣服裤子, 留下一条平角泳裤,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一旁背对着他的乐正思，轻咳一声道：“你们怎么不脱啊？就我一个人光着，怪不好意思的。”
　　经过大半个月的熟悉和接触, 嘉宾们对彼此也有一定的了解, 加上都是同性，很快就撇除了心底不太浓的害羞，脱掉了上衣。
　　俞昂褪去外套，墙壁上的全身镜照出手臂上的疤痕, 如果脱掉上衣，侧腰和后背上未消退的痕迹也会显露。
　　那些疤痕存留的时间不等, 最早的伤口是在退学后的第一个月, 因为年纪小, 没经验, 加上他又白又瘦, 眼神含着冷刺的阴戾模样看起来像是生病又不好惹, 很多打工的地方都不愿意要他。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做夜宵店, 虽说工资极低, 好歹能混口饭吃。
　　没想到打工的第二天, 就遇到几个和俞昂差不多年纪的小混混在店里打架，老板让他劝架，结果被推到，碎掉的酒瓶在他的腰上刺了好深一个口子，红色的血瞬间在他的白色员工服上染上大片。
　　俞昂不觉得痛，但把没见过大场面的小混混吓得不轻，下一秒就逃跑了。
　　老板怕他找自己要医药费，便用半个月，两百块的工资把他打发走，让他不要再来。
　　浑身只有两百块的俞昂没有去清理伤口或是吃消炎药，哪里反复发炎生脓，好久才结痂。
　　痂掉落，也留下了泛红的肉疤。
　　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团褪色的梅花。
　　无论在不在意，疤痕也会存在。
　　他半垂着眸子，缓慢脱下了上衣。动作间，肩胛骨顶起，后背上形成一个深窝，背脊从后颈到腰处在皮肤上显出一尾蛊蛇，沉寂着喧啸。
　　俞昂的身后，许席林单手抓住后领，往上轻轻一拉，整个黑色上衣随着气力从身上脱落。
　　他的肩背很宽，不是瘦薄，而是紧扎的肌肉顿挫，光是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皮肤上鲜少生痣，也没有半点瑕疵，是恰到好处的黄肤色，健康雄劲。
　　与俞昂背对背站着，两人的身型对比产生了反差，无论是肤色还是体型。
　　侧身放衣服的瞥眼瞬间，俞昂从镜子一角看见了许席林肩膀上微微突出的锁骨尾，还有浮起弧度的胸膛……
　　下一秒，他淡淡挪开了目光。
　　刚提步往池子走，身后紧跟上不紧不慢的脚步，然后肩膀上传来一个重量。
　　是一条白色浴巾。
　　披在背上后，俨然遮住了他上半身的大部分露出的地方。
　　“这是做什么？”俞昂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却也没有上手拿开。
　　许席林仰头看天，声线里是一抹难以察觉的刻意掩盖着的绷，“阴天，小心感冒。”
　　今天的温度不算低，已到初夏，温泉池周的温度还要高些。
　　不过临山，阳光难以普照，确实可能会着凉。
　　俞昂抿唇，没多想，“谢谢。”
　　节目组的镜头从大家换好衣服出来后开始播放，观众们看到的都是从小过廊逐渐现身的嘉宾们，所以在俞昂披着与众不同的浴巾时，还掀起了粉丝们心底的波澜。
　　【啊啊啊牙牙还是搭了浴巾，果然还是在意那些疤痕的吧，我真的心疼死】
　　【牙牙一直都没有可以遮掩过那些伤，他说那是他活着的象征，我就想，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样又丧又勇敢的话啊T.T】
　　【没人注意到许哥一直走在牙牙前面吗，都挡着我看牙牙啦！】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许哥故意的，不想让我们看到牙牙的裸/身】
　　【原以为作为健身教练的夏胜身材够好了，没想到许哥的更绝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舔屏啦】
　　【怎么会有人每一块肌肉都锻炼得恰到好处，刚好创到了我的心巴上！！！！】
　　【我就知道，牙牙脸上没表情，耳朵倒是红得很彻底哈哈哈哈】
　　【没人磕他们的身材肤色差嘛？！我已经能想象到他们在床上打架的样子了晕】
　　【什么？床上打架？怎么打的，打多久？我想听（竖耳朵）】
　　【……】
　　导演组预定的温泉刚好容纳下六个人，尚且有活动的空间，再多一个人都不行，以至于他们只能拉近彼此的距离，靠在池沿上，稍稍抬手就能碰到身旁的人。
　　一坐下，温泉包裹住全身，整个人都能得到放松。
　　这一瞬间，像是能洗去所有的烦恼和困倦，不剩一丝累赘。
　　俞昂确实是第一次泡温泉，没想到说温泉养人是真的，心底积压的事在水下溶解，给了他难得的喘息机会。
　　但导演组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泡温泉，早就安排好了一系列的采访活动。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由节目组准备问题卡，由嘉宾们挨个随机抽选，进行回答聊天。
　　按照下水顺序，乐正思第一个抽取卡片。他随手拿了一张，翻开，边看边念道：“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简短的一句话念完，乐正思又抬头看向导演道：“没谈过恋爱就没有初恋啊，这怎么回答？”
　　导演笑眯眯的样子像是早有准备，补充道：“没有谈过恋爱，那么第一次喜欢的人也可以称为初恋。”
　　“啊……行吧。”乐正思回忆起来，“我的初恋是在初中，我们班有个特别厉害的体育生，觉得他很酷，不停跟他搭话，去我家玩儿，以前不知道，现在想想，应该是喜欢。你呢夏胜？”
　　“我？”夏胜挠了挠头，道：“小学吧，我同桌学霸，给我讲题，但又经常打我，我怕打疼她一直没还手，她转学的时候还给我写了封信，说喜欢我来着，后来没再见过了。”
　　挨个讲过，终于轮到了俞昂。
　　他一瞬的晃神，很快又恢复平静淡然，嗓音清冽，“我的初恋，在十九岁。”
　　初恋，是个很美好的词。
　　别人谈起初恋，或许是害羞的，含笑的，亦或是遗憾无法言说的，都是青春和刻骨铭心地代名词。
　　可对俞昂来说，他的初恋始于一场猜忌，终于他的脆弱和不设防。两人各怀心事，权衡利益，使得这份本该纯粹无暇的感情变得浑浊牵缠。
　　可能是已经成年的缘故，要想撇开全世界去做一对深情鸳鸯，只存在于幻想中。
　　所以，他们走得不够久。
　　有人会认为，和初恋结婚修成正果，那该是多不容易的事。
　　是。
　　俞昂承认，一路走得都很辛苦，可这样的苦却担不起悲剧的结尾。
　　刻骨铭心了，却成为心底难以愈合的沟渠。时间如流沙，不断的冲击那道沟渠，不断扩大、坍塌。
　　万事都物极必反，沟渠足够大时已经无法再扩散。
　　谁又能料到，造就沟渠的另一个人的再次出现，沟渠难以再硬撑，彻底崩溃，沦为一滩妄想死灰复燃地涩沙。
　　俞昂停了一下，又继续道：“他追求得很认真，我很快心旌摇摇，用了快一年时间才发现喜欢他，答应后谈了半年。”
　　【原来牙牙的第一段恋爱这么早！！“生活这么苦，总有人会来爱你”我终于相信这句话了呜呜呜】
　　【盲猜一个牙牙的初恋不会就是前夫哥吧，二十一岁谈恋爱半年，然后结婚又离婚，时间大致都对得上诶】
　　【上面的同感！直觉初恋就是前夫，那段时间也是牙牙没爆红之前，早婚真的好勇敢，还是事业上升期，应该是很爱才会这样选择的吧1551】
　　【说实话，现在能花费一年多追人的人应该不多见了吧，说实话我没见过前夫以外的第二个，很难不动心吧！】
　　【之前还有人说前夫哥是花花公子，哪里会有花少去追一个小明星一年多的啊！人的刻板印象真是可怕，光凭外貌和身份就给人定罪】
　　【怎么办，突然好磕前夫组……（对不起身为许牙CP粉的我有罪）】
　　【+111啊浅浅磕一下也不为过吧（别骂我，真的好甜）】
　　【……】
　　“哇，他好有毅力哦。”苏秀文捂着嘴小声感叹，满眼都是佩服和惊羡，“他应该很喜欢牙牙前辈吧。”
　　俞昂轻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大概。”
　　这时，许席林突然开口，唇角上挑，后背放松地靠在池边，整个人透着悦色：“不过他也很值了，好在最后牙牙喜欢上他。”
　　乐正思来回看着俞昂和许席林，总觉得许席林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不像是吃醋，倒像是因为俞昂的话感到意外的愉悦，散发着一种轻松的坦然。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许哥会吃醋吗？”
　　许席林的眼神至始自终都没离开过俞昂的侧脸，即便乐正思问他，目光也是没有丝毫的动摇，沉吟了一会儿又道：“知道牙牙的过去，相比吃无用的醋，倒让我更了解他了。”
　　俞昂喉结上下一滚，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转过去看。
　　乐正思又问，“那许哥的初恋在什么时候？”
　　“二十一岁，在宴会一见钟情，后来再见他就很难了。”许席林动了动眉道，用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经历，说得随意，却不敷衍。
　　渐浓的笑意和情绪粼粼的眼瞳，觉不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纵然大家都清楚许席林家境不错，仪表堂堂又能力足够，各方面的加持让他已经领先了大部分的人，可他身上总是无法拂去自带的神秘感，难以洞穿的同时，被他深深吸引。
　　联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主动托出五年前被人甩，换做任何一个骄傲的人都无法像他那样轻描淡写地讲述。
　　他对感情无比坦诚，不敷衍也不用谎言欺骗，隐约暴露的，是他对对方的诚挚和真心。
　　这个话题揭过，大家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不知是不是因为温泉上升的热气熏潮，呼吸都是温热的，才导致俞昂的心跳有些微的加速，没有浸泡在池中的双颊也隐隐有发烫的趋势。
　　他起身，拿起一旁的浴巾，搭在肩膀上，水入瀑布般从皮肤划过，在池上溅起水洼，响声清脆。
　　“抱歉，有点晕，去一下卫生间。”俞昂道。
　　嘉宾们关心着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严重了会晕倒，不是小事，导演也同意了。他走后没多久，许席林也从池中站起，打了声招呼后跟着去了卫生间。
　　远离了温泉池，俞昂感觉呼吸终于顺畅了些，心跳也恢复频率。
　　原来真的是不习惯温泉池的原因。
　　他呼出一口气，用浴巾擦了擦额上不知是汗还是水珠。从镜子里看自己，脸颊难得的泛红。
　　这时，镜子边缘处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而后距离拉近，立在俞昂身旁，含意的桃花眼从镜子中对上俞昂的双眸。
　　俞昂不清楚他来的用意，往旁边让了让，给他留出洗手的空间。
　　“躲什么？”许席林轻笑，似有些无奈，“我只说了一句话，就听不下去了？”
　　俞昂打开水龙头，强压的水声掩盖了他一半的嗓音，“头晕，不是躲。”
　　“不止头晕，还脸红。”见俞昂不看他，许席林便侧过身，腿侧轻靠在洗手台，看着俞昂道：“我有点好奇，牙牙在池里说的话也像现在这样哄骗我的么？”
　　自动感应的水龙头倏地停下，俞昂的双手还悬在水池中，指尖还往下滴着水珠，能清晰感觉出水滴滑过皮肤，聚集在指尖的触感，冰凉，像丝绸般。
　　“我什么时候哄骗过你？”俞昂掀眸，“这是你的惯用手段，不是我。”
　　许席林肩膀微颤，沉沉地笑着，好一会儿，直到俞昂的眉心轻蹙，才停下道：“就学校那一次，怎么还记仇了？”
　　俞昂声音无波无澜，“谁知道究竟有过多少次。”
　　许席林单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指骨曲着，上身微倾，哑声道：“我是哄是骗，难道你不清楚？”
　　“……”
　　他说话的气息打在俞昂的耳边，这样的距离和嗓音，就如同在私语着什么暧昧的话。
　　俞昂抬手推了推许席林的肩膀，道：“靠太近了。”
　　许席林低眸，看向肩膀上的那只纤白的手，唇尾轻弯，“离婚前，你从未说过喜欢。答案来得很迟，不过我很满意。牙牙。”
　　“。”
　　-
　　泡过温泉，吃过晚饭，时间已经很晚。
　　尽管俞昂没有在温泉池里泡很长的时间，但也感觉身上的筋骨活络，血液舒畅，很轻盈。
　　俞昂换了身衣服，端着热茶坐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紫藤架子上缠绕着暖黄色的装饰小灯，一闪一闪地照亮垂落下来的紫藤花。
　　不同于高楼大厦的灯火，这里的灯虽小但格外有温度。路边的玉兰树影并排斜落，偶尔一阵清风吹过，玉兰花瓣也会掉落下一两片来，隔着这样的距离，好似也能闻到香气般。
　　俞昂靠在藤椅，缓缓闭上眼睛，彻底放松。
　　突然生出不如就在此定居的想法，什么也不用管，不用想，也没有压力。可当眼睛挣开，又很快回到现实，闪过的一念不过只是虚妄。
　　“喝了茶，晚上容易失眠。”
　　许席林在距离藤椅的不远处出声，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俞昂收回思绪，“没关系，我可以看剧本。”
　　伴随着一阵窸窣声的，许席林又道：“我去拿了一床被子，晚上别睡沙发了。”
　　扭头，许席林正在床上把被子摊开，各自占了一半。俞昂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能到最后他还是会睡沙发，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谢谢。”
　　许席林道：“真要谢谢我，就早点睡。”
　　俞昂顿了两秒，“什么？”
　　“如果你睡得太迟，会把我吵醒。”许席林扭头，冲他挑眉道：“可能你已经忘了，和人同睡一张床，我的睡眠会变浅。”
　　“……”
　　“我知道了。”俞昂道。
　　一小时后。
　　俞昂把剧本放下，从包里找出药瓶。
　　自从许席林知晓他依旧在服药后，俞昂也没再避开他。许席林也仿若习惯般，也不再多询问什么。
　　吃完药，许席林还坐在小圆桌边，敲着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俞昂看了眼，放轻动作上床，靠在床头时，手机亮了亮。
　　是牧阳发来的消息。
　　牧阳只要一得空，就会请教剧本和角色上的问题，俞昂只要看到了就会回复。
　　俞昂认为，演员必不可少且最容易做到的事情就是勤奋。虽说天赋和运气也占有一部分不轻的比重，但勤奋却是最吸引人的东西。
　　所以，他很愿意为牧阳解惑，也不仅限于剧本上的事。
　　牧阳询问的疑惑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俞昂以为就此作罢时，牧阳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sheep：牙牙哥，上次的那位太太邀请我周末去参加宴会，我该怎么办？】
　　有一会儿，俞昂才回想起来这位太太是迫使牧阳躲到更衣室里的女人。
　　【牙牙：这是你的私事，或许你可以和经纪人商量。】
　　当时就能听出，女人说话的态度非常强硬，能逼得人往更衣室里躲着不想见她，也不能直接了当的拒绝，可见她对牧阳来说，是关乎事业的重要人物。
　　俞昂没有插手别人私事的习惯，也无法做出解决问题的判断。圈内的事一向复杂，尤其是艺人和资本家之间的关系，俞昂也不擅长处理。
　　【sheep：我经纪人他……就是他把我介绍给这位太太的，让我和这位太太打好关系】
　　言外之意就是他的经纪人也默认了这位太太的行为，也指不定是他推波助澜，包括强迫sheep联姻的事。
　　俞昂指尖轻敲屏幕：【牙牙：你是想，让我做什么？】
　　【sheep：那位太太在邀请函中也提到了牙牙哥的名字，让我邀请你一起去。我想问问牙牙哥有没有时间，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sheep：只是一个小宴会，不会有太多人参加，我觉得她是想让我和他的儿子正式见个面。】
　　俞昂看着屏幕，没有马上回复。
　　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又始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直到许席林上了床，他都没有发现动静。
　　“在做什么？”
　　许席林的声音把他拉回神，隔了一条分割线，也没有睡躺在同一条被子里，俞昂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背，“回消息。”
　　许席林道：“搭档的男二？”
　　“嗯。”俞昂偏头，这距离实在是近，他瞳孔微缩，道：“你要睡了吗？那我关灯。”
　　“不着急。”许席林下颚轻扬，指了指俞昂的手机，“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苦恼？”
　　俞昂抿了下唇，道：“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参加宴会。”
　　许席林沉吟两秒，“捧他的富家太太举办的？”
　　俞昂原本还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见过两次。”许席林哼笑一声，道：“你应该听你的经纪人提起过，说他曾混进了我举办的派对，被我赶出去的事。”
　　俞昂怔愣一瞬。
　　心说他知道得太多了。
　　“他之所以能混进去，不是他擅作主张。而是经纪人和暴发户大姐串通好，想尽办法要我投资大姐儿子的公司。”
　　“被我识破才把他赶了出去。”
　　俞昂恍然，想起之前牧阳提到这个派对时，脸上的为难之色显露于表。
　　不过这样的隐情也是出乎俞昂的意料。
　　然而流传到周君立耳朵里的，又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由此牧阳经纪人的人品和意图可见一斑。
　　牧阳所在的公司早就传出压榨艺人，剥夺艺人人权的闲言碎语，就连牧阳这样的一线也要遭受这样的待遇，确实令人唏嘘。
　　“你要赴约？”许席林问道。
　　俞昂静了下，才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会去。”许席林含着微不可查的讥讽道：“你对别人总是会心软。”
　　“对我倒是心硬。”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第36章 
　　民宿的床很软, 也很大，俞昂睡不习惯，一直都是浅眠状态。也不知道为何, 后半夜竟还觉得有些冷，被子裹严实后，再次入睡。
　　没等他入梦, 感觉身上多了一些重量。借着窗外的装饰灯串, 半睁开眼皮, 朦朦胧胧中看见床边立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在他的被子上加了一条厚些的毛毯，盖好后才提步离开。
　　随之，身后的床垫陷下, 能听出故意放轻的动作, 传来浅薄的声响。
　　很快，彻底沦为黑夜的沉寂。
　　也许是身体变得暖和起来。
　　俞昂难得又做了一个梦。
　　那是俞昂下决心要离婚的第一个晚上。
　　许席林对此事毫无察觉，在许家给许席林的父亲过完生日后，回到家, 会第一时间确认俞昂在不在。
　　——他养成这个习惯，其实是因为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个事, 俞昂刚接受许席林追求过后没几天, 许席林就兴冲冲地想要搬到俞昂的小破屋里一起住, 磨了很多次俞昂才答应。
　　但在许席林要搬过的当天, 俞昂紧急接到一个试镜, 以为很快回家, 加上走得匆忙, 便忘记和许席林说出门的事。
　　试镜后又连忙跑去片场补拍了一个镜头, 一来一去, 忙完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
　　手机被场务要求关机，开机后发现一百多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同一个人。俞昂这才想起许席林的事。
　　他连忙回拨。
　　第一次被挂断。他又打了第二次。
　　接通了，但许席林怎么都不肯说话。
　　俞昂哄了好久，也道歉，许席林才语气冰冷地低声问他：“多久回来？”
　　“至少要半个小时。”俞昂解释片场很远，马上就打车回去找他。那时候俞昂没有固定工资，有戏拍才能有报酬，为了省钱，他从未打过车。
　　拍戏的地方远了，他会等着剧组收工，再蹭车回家。
　　那一次，他花了八十多打车回家，一点也没觉得心疼。在看到懒懒倚靠在家门前的许席林颓废的样子，身上依旧散发着少爷的贵气，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到底什么样的运气才让他这样的人遇到了许席林？
　　下一秒，许席林如被人遗弃的大猫，浑身傲然，却又不得不在主人面前臣服般抬起头，上前一步，把额头抵在了俞昂的肩膀上，然后蹭了蹭。
　　他的嗓音哑到极致，快要发不出声音来。
　　“俞昂。”
　　“我以为你反悔了。”
　　那是俞昂第一次觉得心疼。
　　尽管短暂，但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后来，无论去哪里，俞昂都会提前和许席林说。但也始终没改变，许席林回家第一时间找他的习惯。
　　在考虑要不要离婚的时候，俞昂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件事。
　　他权衡中，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晚，许席林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以为是工作遇到了阻碍。通常，他们缓解压力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做/爱。
　　许席林想哄他，主动俯下身，要帮俞昂纾解。
　　俞昂拒绝了。
　　做/爱怎么可能解决一切问题？
　　能让他改变离婚的主意吗？
　　显然，不能。
　　但许席林意识不到。
　　或许他永远都意识不到。
　　俞昂道：“许席林，今天我想睡客房。”
　　说完这句话，许席林瞳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敛下，起身道：“那我去给你装被子。”
　　“不用。”俞昂想勾出一抹轻松些的笑容，但不知怎的，却很难笑出来，尽量用不那么冰冷的语气道：“我已经铺好了。”
　　殊不知，他自以为正常的话语却在许席林耳中听起来尤为刺耳，即使再怎么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可话里的寒意却浸入人的骨子里。
　　许席林咬了咬后槽牙，半阖着眸子道：“好。”
　　那一夜，俞昂去了客房，但早已铺好的床已经成了摆设，短小的沙发容不下他一米八的个子，只能蜷着，抬手用手臂遮住仅有月色的光源。
　　可他始终没有睡着。
　　还非常清醒。
　　后半夜，他听到一串脚步声靠近，最后落在沙发旁。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到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在看着他，满含复杂情绪的。
　　大抵是看了很久很久，那双脚步才重新动起来，声音明显变得沉重了些。没一会儿，俞昂身上搭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衣服上的淡淡的香味很快卷入一呼一吸中，令人安神。
　　那是属于许席林独有的气味。
　　-
　　翌日清晨。
　　一夜没睡好，俞昂比平时早起了半小时，出门跑步。
　　在乡下道路多，清晨的人少，空气清新。
　　不过十分钟，感觉精神都抖擞不少。
　　因为对环境不太熟悉，俞昂只选了一条直通村口的大马路，走到尽头后调转往回。
　　就在他准备转身时，一辆黑色的车在路口前减速，转弯后缓缓停在了前面。
　　车门从里面拉开，俞昂先注意到的是一头微卷的齐肩长发。那人看到俞昂，跨步下车，用手拂开遮住半张脸的头发，一些发丝还在随风摇曳。
　　俞昂才发现，熟悉感果然不是错觉。
　　“好久不见啊小俞。”
　　曲禾纯冲俞昂张开双臂，笑着把人搂进怀里，在背上轻拍两下，“你是不是又瘦了？”
　　俞昂道：“最近有一部新戏，角色要求。你怎么会来？”
　　“来看你啊，顺便报名当嘉宾。”
　　曲禾纯抬手将额前的卷发薅到脑后，深邃的眼眸和带着些微蓝色的瞳孔生来就像是在怜悯众生，那是一半的欧洲血统赋予他的权利。
　　俞昂红之前就和曲禾纯偶然打上了交道，那时候不过二十出头的曲禾纯已经凭借一张专辑红遍了国内外，更有人用他的名字命名一个时代。
　　后来俞昂逐渐变得为人所知，曲禾纯倒是变得越来越低调，用天赋吃饭，少年时期就已吃透名利场，让他感觉到腻味，后来拒绝出席任何活动，最大的兴趣就是宅家埋头写歌，每年固定再开一场演唱会。
　　即便如此，他的演唱会门票仅发售半分钟就被一抢而空，可见他的时代仍旧没有过去。
　　曲禾纯谈起当初为什么想和俞昂交朋友，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觉得彼此间的经历很像。
　　俞昂也曾反驳过，他没有天赋，也没有随时脱身娱乐圈的勇气和底气，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曲禾纯只是沉思片刻，又道：“在圈子里，光凭努力可做不成如今的俞昂。”
　　就算两人的观点有些分歧，但也不妨碍彼此关系维持到现在。俞昂并不需要一个时时刻刻肯定自己或是赞同自己的人，他需要别人的意见，让他不那么固执己见。
　　曲禾纯把参加恋综说得这么飘飘然，俞昂自然不会相信他仅仅是随手报了个名就被选上了的理由。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寒暄几句，车里又露出另一个人的半边身子。俞昂看清那人的面孔后，没忍住皱了皱眉。
　　好事坏事总是会一齐降临。他心想。
　　“要不上车说吧，导演发消息让我们赶紧过去。”男人开口催促道。
　　最后，俞昂莫名上了接送新嘉宾的车，回到了民宿。
　　车一停下，全弘星立马过来迎接。
　　“咦，牙牙老师也在啊。”全弘星道：“直播还有半小时就开始，牙牙老师先进去吧。”
　　俞昂点了下头，回房间简单冲了个澡。再下楼，其他的嘉宾已经在大厅内点好早餐，苏秀文连忙朝他招手。
　　一坐下，苏秀文就问道：“牙牙前辈，你知不知道今天会来新嘉宾，两个呢！”
　　其实一开始，全弘星就给每个人介绍了节目的机制，节目录制一半就会有新的嘉宾加入。
　　谁也没想到的是，中途发生了意外，原本该作为后期加入的新嘉宾乐正思提前来了，节奏全都打乱。
　　苏秀文原本还猜测之后会不会不再有新嘉宾，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艺人来参加，确实很困难。
　　今天一早，大家的手机就收到了来自导演的新通知，会有两位新嘉宾的到来。
　　打得他们措不及防，期待又紧张。
　　“嗯，刚在碰到了。”俞昂道。
　　听到这话，夏胜也凑过头来凑热闹，“已经来了啊？是哥你认识的吗？”
　　苏秀文也问：“艺人还是素人呀？帅不帅？”
　　“人马上就来了，你们就别让前辈为难了。”乐正思咬了一大口馒头，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留点神秘感不行吗？”
　　车容凯也道：“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车编导吃醋了？”乐正思扭头看他，笑得鸡贼，“你管管苏秀才嘛，两眼睛都要射出激光了。”
　　车容凯回视他，“我看是夏胜更激动。”
　　乐正思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他激动关我什么事？”
　　“……”
　　说话间，直播已经开始。
　　导演用喇叭告知观众和嘉宾，“今天我们将迎来两位新成员的加入，当然，作为中途加入嘉宾，少了了解大家的时间，相对的，我们会给予新嘉宾一些小小的特权，具体内容会在之后的任务中公布。”
　　“接下来，请两位新成员来和大家打招呼。”
　　先进来的是曲禾纯，头发用皮筋随意扎在脑后，两鬓齐耳的卷发散落，加上他眉眼深邃，搭配简约休闲，出场的方式像是模特走秀。
　　他礼貌地朝镜头招手，然后对着嘉宾们微微鞠躬。
　　“大家好，我是曲禾纯。”
　　他一出场，屏幕上方便弹出一个简短的人物介绍框：
　　曲禾纯，26岁
　　身高：182cm
　　职业：歌手，代表作《你的初恋》《猫》《破镜重圆》等
　　紧接着，另一位新嘉宾随后出场。他抬了抬手，一身白色，穿着稍显正式，举止间也是恰到好处的礼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叫卓年，是年岁娱乐的总裁。”他昂首挺胸，展现十足的自信。
　　卓年，27岁
　　身高：189cm
　　职业：年岁娱乐总裁
　　【《怦怦直跳》的导演究竟什么来头，能请到这么多大佬？？？】
　　【我的妈，曲禾纯参加节目真是有生之年】
　　【《你的初恋》这首歌十年前现世，现在又翻红，歌词听起来这么卑微，没想到本人这么贵气啊！】
　　【年岁娱乐？这不是Maxland所属公司吗？？？】
　　【这群英荟萃的节目居然是恋综，现在总裁们找对象都这么难找了吗？？】
　　【纯纯！！！啊啊啊啊啊你说，你是不是冲着牙牙来的！他去看你的演唱会，你来陪他谈恋爱，刚刚好哈哈哈哈哈】
　　【万万没想到看个恋综居然蹲到了儿时的偶像……真不敢相信我都长大了，偶像才二十六T.T】
　　【……】
　　简单的介绍完毕，曲禾纯径直做到了俞昂身旁的空位，指了指他手边纹丝未动的馒头，“你不吃吗？那给我。”
　　“……”
　　夏胜有些好奇地道：“牙牙哥，你们两个是认识的么？”
　　“认识五六年了。”
　　曲禾纯一直崇尚非常健康的作息，有自己一套吃饭睡觉的时间表，即使现在已经超过他正常进食早餐的时间很久了，肚子也很饿，但他还是吃得很慢，优雅又不失态，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重新开口，低声问道：“你是叫……许席林吗？”
　　“？”
　　夏胜猛地一愣：“啊？我不是，我叫夏胜。”
　　“抱歉，我有点脸盲。”曲禾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豆浆，轻舔掉唇边的残留，“那请问谁是？我很好奇。”
　　夏胜不由自主地看向桌子斜对面的许席林，后者脸色渐黯，他张了张口，没说话，“……”
　　曲禾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颔首，尽管面无表情还是非常礼貌，“你好。前两天和您的好友见面，他要我替他跟您和小俞再次说声谢谢上次录歌的事。”
　　许席林懒懒掀起眼皮，侧头点了一下，唇角挂笑，客气和表面程度过多，语气也官方，“哪里的话，下次让他请我和牙牙吃饭就行。”
　　其他人看不出，但作为曲禾纯多年的好友，俞昂怎么会感受不到他话里的剑拔弩张。
　　朝许席林扫去眼神时，后者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许席林的眉尾微挑，像是看穿了什么，有些不虞。
　　-
　　房间。
　　俞昂帮曲禾纯提行李包，门刚关上，曲禾纯就开口道：“他一看就不简单。”
　　俞昂自然清楚他说的是谁，侧头看向角落里的摄像头，提示灯是熄着的，没有开。
　　他才道：“下次说私事前，看看摄像头。”
　　曲禾纯把手提包随便往凳子上一扔，脱掉外套，里面的V领半透明的冰丝衣服把他的身材勾勒得若隐若现，道：“全导演知道你们的事，会剪掉的。”
　　俞昂看他，“你来就是为了看他的？”
　　曲禾纯坦然地点头，“不止是看，我还要深入了解。为了多知道他的事，我还去找易青那傻子问情况，结果什么也没说，还跟我耀武扬威新歌绝对让我五体投地。”
　　在俞昂和曲禾纯认识之前，曲禾纯就和易青是死对头了，一直到现在关系也没缓和，永远不服对方的实力，属于音乐人特殊的较量就是写歌。
　　这么多年来，也没比出个结果，依旧乐此不疲。
　　“你和易青不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提他？”
　　曲禾纯解开头上的皮筋，理了理自然小卷发，给头皮按摩，“我只是在试他。”
　　“试什么？”俞昂问。
　　“你果然不知道。”曲禾纯似笑非笑地，用深邃蓝眼盯向他，“易青的新歌，写的就是你们两个。”
　　俞昂很快帮曲禾纯收拾好行李，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没有逗留多久。从房间出来，门刚刚合上，卓年从楼梯口往这边走。
　　所有嘉宾的房间都是相邻，俞昂只需要走几步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对方丝毫不在意他视而不见的态度，在他按下门把手前，主动开口道：“俞昂，要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好不容易见到了，躲着我不太好吧？”
　　手从门把上挪开，俞昂侧身看他，没什么表情道：“我和卓总本没有什么交情，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卓年双手插在裤兜，昂着下颚，舌头顶了顶颊部，那副轻佻蔑视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依旧没什么变化，在成功接手家里的娱乐公司后，更甚。
　　“你还是这么清高。”卓年撇撇嘴，道：“你不是不接综艺？怎么有前夫的恋综，就舍得参加了？”
　　“还不是因为卓总舍不得花钱。”俞昂语气很淡，不带任何语气，却莫名地戳人脊梁骨，能品出明嘲暗讽的意味，“当然谁大方，就选谁了。”
　　卓年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步步逼近，瞪着俞昂缓声道：“果然，你和他结婚就是为了钱。”
　　俞昂侧过头，颇有些不耐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现在可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的老板，并不缺钱，只是不想花钱在没用的事情上而已。”卓年扬起笑，带着显摆的自满，“我是商人，需要权衡利弊，几年前的你，不过是一个十八线。”
　　俞昂顶起眸子，狐狸眼里掺着不容反驳的冷意，满脸都是对此毫无兴趣却又不得不开口敷衍地字样，道：“之一。”
　　“什么？”
　　俞昂轻叹了口气，像面对一个无法开窍的愚蠢者般，纠正道：“最大的娱乐公司之一，也是老板之一。”
　　卓年：“……”
　　他被毫不留情地拆穿，狠狠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眼道：“你还真是了解我，玩弄别人的软肋你最在行。”
　　俞昂唇角浅勾，“卓总谬赞，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咔哒”一声。
　　身侧的房门突然拉开。
　　许席林一眼看见的就是卓年附身靠近俞昂的场景，俞昂还带着笑，并没有要推开的意思。
　　他的脸色倏地沉下，“是我打扰你们叙旧了？”
　　卓年直起身，颔首笑了一声，道：“许总，近来可好啊？”
　　“你是哪位？”许席林道。
　　卓年表情凝固，张了张唇，被轻视得感觉到离谱，肩膀颤抖着笑出声来，抬头时，笑容渐深，“我说，你们两个还是真是一类人啊，怎么就离婚了呢？”
　　“所以？”
　　卓年顶眉，“什么所以？”
　　“是什么给了你提到‘离婚’两个字就能让你更胜一筹的认知？”许席林道。
　　卓年一噎，一时语塞竟也没反驳。但从以前到现在，许席林总能轻而易举地以各种方式压制住他的感觉，让他非常恼怒。
　　可他心里也明白，除了俞昂，他再也抓不到眼前这人的其他弱点。
　　“是吗，原来你已经不在意了。”说着，他缓缓看向俞昂，耐心寻味道：“不过嘛，离不离婚对我来说不重要，俞昂，我们走着瞧。”
　　“……”
　　卓年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房间里，开门前，还朝俞昂抛来一记不知所以的眼神才作罢。
　　许席林咬了咬后槽牙，道：“人都看不见了，还念念不舍？”
　　“？”
　　俞昂看他，不等人开口，许席林留下一道门缝，往里走去。
　　-
　　一切准备就绪，导演给嘉宾派发下任务：采摘樱桃。
　　现在正是采摘樱桃的季节，度假村除了接待来旅游的客人，买卖樱桃是村里最大的经济支柱。
　　《怦怦直跳》虽说作为一档恋爱综艺播出，但内涵也旨在宣传，给新兴度假村带去一定的知名度。
　　说是采摘，其实也是让嘉宾们体验生活。
　　在去的路上，导演又道：“其实大多数人所理解的恋爱约会，少不了烛光电影。但我认为，浪漫不止存在于那些特定的“情侣”场所，在田野里，也能寻找道心动的感觉。”
　　“所以，这不仅仅是完成任务，也是让大家体验远离潮流和科技后，最本真的情感。我相信，八位嘉宾在樱桃园中也能擦出爱的火花。”
　　“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到达樱桃园后，更换下相应的服装，进行采摘吧！”
　　原本大家还有些不解，为什么采摘樱桃也需要更换服装。结果在踏进樱桃园后，看着在门口迎接他们的身着玩偶套装的工作人员笑脸盈盈，瞬间明白过来导演的诡计。
　　原来这里的动物樱桃园是针对小朋友开放的，大片园里不仅仅种植有樱桃树，还饲养了一些动物，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野生松鼠或者小鹿。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去到小木屋里，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玩偶套装，颜色各异，样式也无一相同。
　　“各位可以随意为同伴挑选喜欢合适的套装，换上后就可以去到樱桃园里了。”
　　“给同伴挑？”乐正思立马打量了一圈夏胜，又在墙壁上寻了一圈，指着某个套装道：“纯黑的龙猫，很适合你。”
　　夏胜心想我有这么黑吗，转头就给乐正思挑选好了一套，不甘示弱道：“火烈鸟，配你的粉毛也正合适。”
　　这两人火速给对方挑好了，各自冷哼一声，取下衣服换去了。卓年瞥眼看向俞昂，还在认真的选着，他正要提步靠近，一头卷发挤进视线，猝不及防的还被飞来的头发扫了一脸。
　　他刚皱起眉，曲禾纯就扭头冲他勾出没有恶意的纯粹笑容，道：“你能接受穿羊驼的吗？”
　　卓年：“？”
　　房间内一阵哄闹过去，大家都选得差不多，转移去了换衣室。
　　俞昂视线锁定在一个狼头上，然后朝许席林走近，道：“我觉得狼很适合你，你选好了吗？”
　　“刚才没有。”许席林抬手取下一套粉白色相间的套装，放在俞昂的身前比了比，“现在选好了。”
　　俞昂垂眸。
　　入目的是一只粉粉白白的兔子。
　　一怔。
　　兔入狼口，再难挣脱。
　　【作者有话要说】
　　啵！


第37章 
　　【诡计多端的许哥, 听到牙牙给他选狼，转头就选了一个小兔子】
　　【许哥不会还记着上次约会牙牙和夏胜去手工了石膏兔子的事儿吧哈哈哈哈哈】
　　【这是在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意思吗？（对不起我好油）】
　　【感觉许哥是在宣誓主权诶，毕竟来了新嘉宾呢, 卓年刚刚好像想去找牙牙搭话，幸好被我纯哥截胡了】
　　【本来觉得许哥吃定牙牙了，没想到新来的总裁这么帅, 差点就爬墙了】
　　【希望卓年能够主动点, 超爱看修罗场的！！】
　　【许哥终于有情敌了！！许牙的进度都停滞一个多星期了, 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不允许！！！】
　　【……】
　　初夏的天气不算热，度假村依山傍水，即使到了快午时, 也依旧凉爽。
　　俞昂怕热, 在玩偶服里只穿了一件短袖。等到套装换上后，发现旁边椅子上还有一个兔子头套，一只长耳立着，另一只耷下, 楚楚可怜的大眼睛配上红彤彤的腮红，随便从哪里看都不符合俞昂的风格。
　　他拍过很多戏, 角色要求也穿过许多奇怪的衣服, 从未觉得有什么。
　　现在也同样是面对镜头, 他本该拿出演员的修养, 坦然接受, 但不知为何, 总还是有一股别扭劲存在。
　　他抱着那颗兔子脑袋从房间里出去, 大多数嘉宾已经在外面等待了。
　　苏秀文听到动静, 看到俞昂的瞬间, 眼睛都睁大了。
　　兔子套装里面没有加棉花，看起来扁扁的，但因为俞昂个子高，刚好能把衣服撑起来，恰恰合身。
　　浅粉色衬得本就白净的俞昂更加干净，如白瓷般充满易碎感。身后短巧的尾巴随着他走路的姿势，挺翘的屁股左右晃着，中和了他身上自带的冷感和疏离。
　　虽然俞昂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冷淡，但心底却是细腻体贴的，苏秀文就是明白这一点，才觉得此刻的俞昂内心可爱的一面由粉嫩的套装展露，一眼看去，亲切了不少。
　　大肚子企鹅套装让苏秀文走路都一摇一晃的，他扑腾着翅膀，走到俞昂身前，左看看右瞧瞧，还捏了捏俞昂胸前挂着的一个小兔子玩偶，“牙牙前辈，兔子套装好适合你哦！咦，这是你的宝宝吗？”
　　说着，他艰难地摸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准自己和俞昂，“一定要留作纪念，说不定以后都看不到啦，牙牙前辈，快比个耶。”
　　“……”
　　俞昂当然没有比耶，这句“可爱”的夸奖用在他身上着实有些违和，只是轻抿着唇，看向了镜头。
　　苏秀文连拍了好几张，其他人见状，也要来合照。
　　夏胜注意到俞昂手里拎着的兔子脑袋，疑惑地问道：“牙牙哥，头套是不是不好戴，我来帮你吧？”
　　“……”俞昂看着对比其他人的套装，只有他这个兔子脑袋尤为显眼的耳朵，登时愣了下，然后才道：“不用。”
　　乐正思看到俞昂脸上有些纠结的脸色，转头对夏胜道：“你自己的也要别人帮忙，就别逞强了。”
　　夏胜：“……还不是你选得太复杂了。”
　　这时，另一个房间的门忽的打开。
　　外面的人扭头去看，一身深灰色的许席林走下台阶，径直朝俞昂走来。
　　他身量高挺，没什么表情时，锋锐的面部轮廓就显得更加凶狠，看起来很符合狼的气质。
　　不过他将头套一戴上，尖尖的毛绒绒的耳朵竖立着，在看见俞昂之后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些微笑意，都削弱了他身上的尖利和威压，颇像幼稚园里为了哄小朋友睡觉的凶恶园长。
　　“牙牙都舍不得挪开眼睛了，”许席林浑身散发着漫不经心地痞气，与心底藏着无数狡诈与阴谋的大灰狼勾引小白兔靠近自己的模样不相上下，“想必是觉得这身非常适合我？”
　　俞昂：“是挺适合。”
　　许席林眉梢轻挑，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头套怎么不戴？害羞？”
　　“……”
　　俞昂：“不是……”
　　许席林看着他没说话，而后叫住了经过的樱桃园工作人员，“他有些怕热，头套能不能换成其他的？”
　　工作人员注意到俞昂手里的头套，突然反应过来般啊了一声，道：“不好意思，这个头套是我们外出宣传用的，有点重。我马上去给您拿发夹过来，请稍等一下。”
　　“谢谢。”俞昂颔首道谢。
　　【快截图啊，牙牙这身装扮可能这辈子都看到第二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还以为牙牙是因为害羞才不戴的，还得是许哥】
　　【这男人太细节了吧，真的会爱！大灰狼给小白兔戴发箍一点儿也不违和，太配了呜呜呜】
　　【牙牙你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的？真的不会心动吗？？反正我是心动了】
　　【连粉丝都没注意到这点，许哥立马就发现了，牙牙活该是你的！】
　　【你们在一起吧，算我求你们的】
　　【……】
　　没一会儿，工作人员拿出一个发箍，黑色的细边发箍，上面立着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比起刚才的头套，简约许多。
　　许席林接下，“我帮你戴？”
　　俞昂红唇微启，拒绝的话已经盈到舌尖，却被许席林靠近的动作打断。
　　像是不容他拒绝般，抬手把发箍戴在了俞昂的头上。俞昂不由自主地小幅度低头，视线垂下，落在大灰狼白色的肚子上。
　　戴上后，许席林没有马上撒手，而是继续帮他调整舒适的位置，开口时吐出的气息落在他额间，拂动碎发，带来痒意。
　　“位置合不合适？”
　　“合适。”俞昂道：“谢谢。”
　　许席林低低地嗯了一声，指尖落下的途中，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触碰到了俞昂的耳朵。
　　触感很轻，却让那片皮肤一麻，很快发烫起来。
　　俞昂睫毛颤了一下。
　　许席林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给面前的人带来了什么样的感受，目光落在那细软的黑发上，抬手抚弄了一下。
　　收回手，许席林退了一步，看着那对耳朵。
　　“很衬你。”
　　“。”
　　俞昂呼吸轻了一瞬。
　　-
　　樱桃园。
　　嘉宾们一人拿着一个竹篮，用剪刀剪下成熟的樱桃，装进篮子里。
　　“樱桃园里全是灵感，易青肯定嫉妒死我了。”曲禾纯往嘴里塞了一颗红透的樱桃嚼着，然后吐出樱桃核，又拿出手机拍照片，“他的新歌下个月就发布了，摆明就是想蹭你的热度。”
　　易青在音乐界的地位也非常高，尽管不像曲禾纯这样年少出道，出道即巅峰，一直未陨落，但易青出道后，每一张专辑都非常能打，成功撑起半边天。
　　能成为让音乐鬼才曲禾纯有危机感的人，也就易青一个。
　　曲禾纯嘴上损对方，实际内心底还是一种对易青实力的认可。
　　俞昂自然也清楚，易青不需要蹭任何人的热度。
　　也许是天气明媚，又或是樱桃很甜，俞昂的心情意外地还不错，难得打趣道：“你参加节目也挂念他？”
　　曲禾纯滑动着拍下的照片，坦然道：“是啊，我死了也会挂念他有没有跟我一起上路。”
　　“……”
　　曲禾纯选了几张角度和阳光正好的照片，给易青发了过去。收起手机，他往俞昂脑袋上的兔耳朵上看了眼，“你可得撑住啊，别那么快被他拿下。”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俞昂一阵无言，“别拿我打赌。”
　　“易青太气人了，不赌不行啊。”曲禾纯冲俞昂笑了笑，从他的篮子里拿了一挂果实丰盛的樱桃，“你帮他录小样，就已经算背叛我了。”
　　“……”俞昂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没接话。
　　【纯哥哥这几句话信息量很大啊[托腮.jpg]】
　　【牙牙没有答应纯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打算被许哥拿下啦？？】
　　【上面的姐妹思路可行性非常强，投一票！】
　　【我怎么感觉纯哥和易青这两人也好好磕（挠头）脑补了一部名叫《我和我的死对头结婚生娃了》的小说】
　　【纯哥看似拆cp实际在助攻哈哈哈哈哈牙牙的心意暴露了】
　　临近午饭前，所有嘉宾的篮子里满载而归。把采摘好的樱桃交给园区的工作人员，之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这里的樱桃园算是江城有名的网红打卡地之一，因为规划得很好，还有各种特色鲜明的路标，随便一拍都能出圈。
　　“兔哥哥，兔哥哥！”
　　一个稚嫩的奶音从身后传来，俞昂意识到是在叫他，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头上的发夹和身上的背包都是兔子的小姑娘，正在捏他的兔子尾巴。
　　“你的尾巴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呀？我都五岁了，尾巴还没长出来。”
　　俞昂任由他摸着玩偶尾巴，温声解释道：“这不是我的尾巴，这是衣服上的尾巴。”
　　“妈妈说，如果长出尾巴，就要穿特殊的衣服，不然会把尾巴闷坏的。”小姑娘歪了歪头，圆嘟嘟的脸颊粉红，嗓音甜甜的，“所以我有好多条裙子，就不怕把尾巴闷坏啦。”
　　俞昂意识到跟小朋友解释事实是没用的，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方式，相信白雪公主和圣诞老人是真的存在，也会稚气地说着自己以后会变成小兔子的话，因为父母支持他们的想法，她可以永远保存这份童心。
　　俞昂不擅长哄小孩，回想起来他从未拥有过小姑娘这样的想法，以至于他无法感同身受他们的奇妙世界。
　　他只是笑着，听小朋友讲，却想象不出他们眼里的美妙，甚至是空白一片。
　　“你为什么想当小兔子呢？”
　　熟悉的低音在耳边响起，俞昂顿了下，余光中，那个灰色的高大身影蹲下，与小女孩保持一样的距离。
　　小女孩的目光一下被他所吸引，半分怯意也没有，还仔细沉思片刻道：“小兔子很可爱，而且它是白色的，我喜欢白色。”
　　“嗯，”许席林视线在小女孩头上的小小的发夹上看了眼，笑意渐浓，道：“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小兔子，因为你跟它一样可爱。”
　　听起来，许席林与平日的语气没什么区别，却莫名多了几分温和哄人的意味。一开始小女孩主动找俞昂搭话时，还有点紧张害羞，但许席林一出现，很快让她放下防备。
　　苏秀文曾和俞昂耳语过，许席林不说话时压迫感太强了，光是坐在那里，就具有领导者的一切特质，像是在和公司老板对话一样。
　　后来彼此熟悉了，苏秀文就算开玩笑也要斟酌再三，始终不能摒弃对许席林带来的威圧感。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底也有柔软的一面，消除小女孩的紧张。
　　“如果你有一天成为了小兔子，会怕我吗？”
　　许席林问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怕哥哥呢？”
　　许席林拨了拨头顶的耳朵，“你看出我是什么动物了吗？”
　　“大灰狼。”小女孩回答。
　　许席林耐心道：“在故事书里，大灰狼和小白兔是天敌。”
　　“哥哥不会吃我的。大灰狼有好的大灰狼，也有坏的大灰狼。”小女孩踮起脚尖，也摸了摸许席林头上的耳朵，“你要我摸的耳朵，就不是坏狼。而且，我妈妈说，你和兔哥哥是一对情侣，所以我不怕哥哥。”
　　许席林倏地笑出声来，“你说，你妈妈说什么？”
　　小女孩指了指旁边的俞昂，有指了指许席林，“大灰狼和小兔子是情侣，不是天敌。”
　　“这样啊，”许席林唇角的弧度未落下，偏头朝俞昂看去，“那兔哥哥怎么想呢？”
　　俞昂：“……”
　　小女孩天真闪亮的眼眸对着俞昂，似乎也在等着一个答案。
　　俞昂默了下，对着小女孩道：“你妈妈说得对，要小心，不要上大灰狼的当。”他瞥向许席林，又继续道：“有些大灰狼，套路很深。”
　　许席林笑得更开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听见妈妈叫她的名字，说了再见就离开了。
　　许席林站起身，眸子微弯，唇角勾得意味深长道：“那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俞昂看他一眼，抿着唇抬步也走开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哈许哥你利用小朋友套路牙牙，好心机啊！！】
　　【你就不怕把你老婆气跑了，晚上哄不回来怎么办？[捂嘴偷笑.jpg]】
　　【从第一期开始亲眼见证，牙牙从爱答不理到逐渐掉入狼口后不再反驳，这不是坠入爱情旋涡是什么！！】
　　【不得不说，哄小孩子的许哥真的好有魅力哦，哭辽】
　　【没人发现牙牙一遇到困境，许哥就会及时出现吗？这得是眼睛长到老婆身上才会每次都解围吧，甜死我了】
　　【两个互补的人真的好有cp感哦呜呜呜，能不能今晚就do啊？】
　　【……】
　　-
　　傍晚，晚饭后。
　　俞昂洗完澡后换下被汗水打湿一半的短袖，身上清爽了许多，还是莫名觉得体内燥热，有些不对劲。
　　正准备吃药时，门突然被人敲响，是有些急切的两声。俞昂又把药瓶塞回了行李包深处，才起身开门。
　　门一开。
　　是卓年。
　　他朝俞昂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红酒，“喝一杯？”
　　俞昂淡声道：“不用了。”
　　卓年摊手，撇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谈谈牧阳的事。你最近和他关系好像还不错？”
　　俞昂眉心蹙起，“你是他的老板，和我能谈什么？”
　　“你确定要我在这人说？”卓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他被大股东亲妈缠上的事情，只有你和我，还有他经纪人知道。”
　　俞昂眸子轻垂，退一步，拉开门缝，“进来。”
　　卓年嗤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进来，先是环顾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酒杯和红酒瓶放上小茶几，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似是随意问道：“许总怎么不在房间？要是回来看到了，不会多想吧？”
　　俞昂看他要开那瓶酒，制止住他的动作，道：“两分钟的时间，说完就请离开。”
　　卓年道：“这么几年不见，你怎么变这么怂了？以前可是许席林追在你身后跑，什么时候怕他误会过？”
　　俞昂眼神夹着寒意，“说正事。”
　　卓年叹了口气，瘫倒在沙发靠背，脸上调笑的表情逐渐收敛，“行，说正事。他要结婚的那个人是公司的股东，我介绍的。”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都是他自作自受。他跟一个有夫之妇深夜私会，被人家老公找的私家侦探发现，拿着照片威胁他，如果不退圈，就把照片公开封杀他。刚好，那个股东看上了他，我就做了一次善人，把牧阳带到他面前，结果牧阳那小子，死活不愿意，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俞昂解开了衬衫最顶上的一个扣子，扇了扇，还是无法解热，语气里是不耐的冷。
　　“你猜你被爆离婚的照片是谁发的？”
　　俞昂看他。
　　卓年也不着急，倾身把未开完的红酒打开，然后倒在杯里。红醇的液体在杯中荡起浪卷，发出迷离的声音，很快，红酒的香气侵入鼻腔，是裹着酒精的醉香。
　　卓年晃了晃杯中的红酒，挪到俞昂的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手中还有其他的照片？”
　　俞昂端起酒杯，在鼻前转了转，香气更加浓烈，动作间漫不经心，眼尾轻抬，扫向卓年。
　　卓年耸肩默认，“和那组照片不一样，我手里的，可是有你前夫的正脸。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什么变化。”
　　俞昂动作倏地停滞，只留下杯中的酒摇晃。
　　两秒后，他垂眸，抬手喝了一小口红酒，口腔中弥漫着酸涩。喉结一滚，随后是一股回香的微甜。
　　卓年道：“我的条件，就是让牧阳同意结婚。Maxland内部矛盾严重，我早有解散的想法。不过我也不是没良心的老板，在牧阳转型成功前，不会公开已婚身份，对方已经很迁就他了，什么条件都好谈，只差牧阳的点头。”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俞昂唇角微勾，淡笑着道：“我和牧阳只是同事关系不说，照片被曝出，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对你是没有影响，但对你前夫可不一定。”卓年杯中的酒一口喝尽，他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看上去胸有成竹道：“要是你不在意他如何，又何必在节目里装不认识？”
　　“只是觉得麻烦。”
　　俞昂放下酒杯，力道不轻，已经表明他的态度，“已经超过两分钟，你可以离开了。”
　　卓年也放下酒杯，起身理了理外套上的褶皱，道：“话说到这里，反正我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俞昂无言，直至听到门后的关门声，才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被头发遮住的皮肤上已经现了一层薄薄的汗，体温也有些偏高。
　　从洗澡之前，这样的症状就已经出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玩偶服的缘故，但洗完澡后，他的情绪依旧无法平复下来，始终有些躁郁。
　　昨晚的特殊情形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连剧本都很难看进去，就连最后睡眠也极差，一直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明明也按时按量吃了药，今天还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俞昂再次把扣子解开一颗，露出锁骨和胸前的一颗小黑痣。在屋内寻找空调遥控器时，门滴的一声打开了。
　　许席林进门便看到跪在地毯上，在抽屉里寻找什么的俞昂，直到他的动作间，衣领落下，胸前的皮肤一览无余，甚至在房门的方向看，里面一览无余。
　　紧接着，一股酒味袭来。
　　许席林注意到了桌上已经打开的红酒，和两个酒杯。
　　他眉心紧蹙，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俞昂就着那个动作仰起头，拉直脖颈的线条，平滑从喉结直导锁骨，白皙的皮肤因为热而微微泛着不太正常的红。
　　凸起的喉结上下一动，干涩的喉咙发出有些哑的声音他道：“遥控器。”
　　他撑着膝盖起身，皱起眉时，懊恼的表情楚楚，“我现在脑子很乱，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找找？”
　　他这幅模样，许席林觉得似曾相识。
　　曾经每每到夜晚，俞昂的脸也会这么红，在情深处时，全身的皮肤都会透着粉色。
　　许席林预料到了什么，喉结也跟着他滚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38章 
　　许席林挂断和民宿老板的通话, 拉开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找到了空调遥控器。
　　这个时间，太阳已经落山, 不仅不热，还有些冷意。许席林还是把空调打开，调到了23度。
　　俞昂像是安心般松了口气, 坐在沙发上, 手肘抵膝, 手掌捂着脸, 迟迟不能缓过神来。
　　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心跳声激烈，仿若要穿透皮肤跳出来般, 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许席林看像桌上未喝完的红酒, 起身拿过，转向洗手间，倒进了马桶里。按下冲水键，巨大的水流声缓缓停下后, 酒色和味道都被冲淡。
　　酒瓶和酒杯被他扔进垃圾桶里，盖上, 彻底磨灭了某人来过的痕迹般, 才重新坐下。
　　“我记得你这样的情况, 不能喝酒。”许席林的嗓音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但还是能让人听出一二来。
　　俞昂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
　　狂躁症患者受病前的人格和疾病症状的影响, 很容易对酒或者药物产生依赖。他的父亲俞凯松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除了酒依赖, 他还患有药物依赖, 在不清醒的情况下会产生暴力的冲动行为。
　　邓湘许多次叮嘱俞昂, 不要喝酒成为父亲那个样子。所以，俞昂极力克制自己对酒和药物的依赖。
　　他不是一杯倒，而是怕染上酒瘾，就再难戒掉。
　　今天他只喝了一口，其实影响不大。坏就坏在，他真的生出了想醉过去的想法。
　　许席林：“吃过药了吗？”
　　俞昂缓慢地点头。
　　许席林眉头紧锁，换到了俞昂身边坐下，低声问：“你现在哪里难受？”
　　“我很热。”
　　俞昂把手拿下，双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瞳孔视线涣散，显然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在某种事情上。就连回答许席林的问题，也要思考很久才能说出来。
　　在追求俞昂时，许席林为了对他有更多的了解，特意咨询了医生有关狂躁症的知识。但多数时候不是凭借那些语言上的理论，而是在俞昂所表现出来的轻微切身感受到的。
　　离婚后，他曾再次咨询医生，见过更多例临床症状后，发现患者所需要承受痛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只不过是俞昂从小吃过太多苦，病症所带给他的苦难对他来说，也还能忍受。加上他本就是不愿情绪外露的人，藏在心底的居多，那是属于他自我保护方式的一种骄傲。
　　房门被敲响。
　　是老板送冰水来。
　　许席林开门，接过道谢。
　　老板关切地问：“是不是发烧了？村里的卫生院已经下班了，我这里还有几颗退烧药，我就一起给你们拿来了。实在不行，我开车带你们去医院输个液？”
　　“不是生病。”许席林道：“今天在樱桃园呆了一天，有点热。”
　　“哦，不是生病就好。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你们放心，我不是乱说的人。”
　　老板又叮嘱了两句才离开，许席林关上门，“哒”的一声，从里面反锁。
　　随着冰水一起带来的，还有两块雪糕，都是水蜜桃味的。
　　许席林也不知道冰水有没有用，只记得俞昂爱喝冰水，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都不愿意喝有温度的，说是会感觉像有火在体内燃烧。
　　他扭开一瓶冰水，递到俞昂的面前。后者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你多久没发泄了？”
　　“咳咳——”
　　喝下的那口冰水还未咽下，猝不及防地噎在喉咙里，呛得他猛地咳嗽，原本就红的脸颊跟熟透了一般。
　　许席林没想他的反应这么强烈，又是递纸又是顺背。好不容易缓了缓，俞昂起身坐远了一些，眼眸撩起，睫毛上沾了些咳出来的眼泪，氤氲朦胧。
　　难得见他有些慌张，道：“你在说什么？”
　　对比起来，许席林要冷静许多，“憋着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
　　俞昂喉结滚动，咽下口中残留的冰水。可能是刚才咳嗽的原因，一些冰水溅到了脖颈上，随着他的皮肤往下滑动，能清晰地感受出留下的湿哒哒的冰凉的诡计，坠入衣领深处，直至消失。
　　“你关心得太多了。”俞昂轻声道。
　　许席林道：“俞昂，你别逞强了。”
　　“我不是……”
　　“你偶尔主动和我说话，我都觉得开心。”许席林看着他，“但你从不肯示弱。”
　　俞昂抿着唇，脑袋一片混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窗外的天色渐晚，屋内只开在门口处开了一盏小灯。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重影，光圈，若隐若现的一个虚幻的身影，视线始终无法聚焦。
　　不止如此，俞昂好像还看到了曾经在小破屋里的种种画面，温馨又充满激情，画面时近时远，看不清里面的人脸是什么模样。
　　都是幻觉。
　　俞昂倏地起身，险些没有站稳，“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听到洗手间里传来花洒的声音，许席林把头发拂往后脑勺，啧了一声，起身，朝洗手间靠近。
　　他知道，昨晚的俞昂一直没有睡熟，也很清楚他给自己加了一床毛毯，但仍旧当做不知情，今天一整天都闭口不提这件事。
　　其实，许席林也整晚没有入梦，一直处于半梦半醒间。也多亏失眠，他才能知晓俞昂在凌晨时分起床，去了浴室。
　　一去便是四十多分钟。
　　尽管里面的人控制着不让声音泄出，但出于生理反应，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很难彻底掩盖住。
　　快一个小时，俞昂才从浴室出来，没有着急上床，而是就这月光，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久。
　　许席林庆幸他没有那么快上床，否则一定会发现他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此刻。
　　洗手间的门没有关，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门缝，里面的花洒喷水声清晰可见。没一会儿，又传来猛烈的咳嗽声。
　　许席林轻敲门，“牙牙，你还好吗？”
　　又是一阵咳嗽，挺起来很难受。没有等待回答，许席林担心有事，缓缓推开了门。
　　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背抵着墙，弯腰咳嗽，任凭花洒头重刷着他。白色的衬衣沾了水，变成了半透明，裤子上也被水浸透，贴在皮肤上。
　　许席林大跨步上前，关掉花洒，生了怒意，“你在干什么，想生病是不是？！”
　　说着，他扯过架子上的浴巾，搭在俞昂的头上，替他擦了擦。两分钟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套衣服，随手扔在洗手台上，蹲下就要解俞昂的衣服扣子。
　　俞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住了他的动作。湿漉漉的发丝垂下，滴落的水珠从他的鼻梁乘下，浴巾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只露出一只迷离的狐狸眼。
　　猩红的眼眶加上泛着红血丝的眼白，能看出他强忍的难受。
　　“你别看。”因为咳嗽，俞昂的嗓音嘶哑，“我现在很热，不要管我。”
　　许席林咬了咬后槽牙，视线从他的眼尾转移到水润的红唇上，“我帮你。”
　　“不用。”
　　再度下移，湿透的裤子包裹出轮廓。许席林温热的呼吸打在俞昂的下颚，道：“昨晚你已经试过了，没有用不是吗？”
　　“你怎么……”
　　“只是帮忙，你不用想太多。”
　　看到俞昂逐渐松懈下来的肩膀，握着手腕的五指也渐渐松开。许席林继续解开他的衬衣纽扣，然后用干净的毛巾包裹住他。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在裤腰上的纽扣和拉链拉开后，熟练的带动着生机勃勃的藏匿着的物。
　　半小时后。
　　洗手间散发着浓郁旖旎的气味。
　　俞昂虚脱般栽倒在许席林的怀里，已经分不出精神去想着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要在牵扯上任何关系。他现在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地方，供他能够把疲惫的身子倚靠。
　　脑中的思绪还是不见清晰，快感过后就是一片苍白。尽管他知道这种情况没有办法就这么一次过去，但总算身体没那么热了，缓解了一些。
　　不知过去多久，总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沉重的呼吸充斥着整个狭小的洗手间，隐隐约约，似乎传来敲门声。
　　那声音，像是在唤醒俞昂的意识，羞耻感渐渐涌上每一处神经，心脏跳动地声音响彻耳畔。
　　他推了推许席林的胸膛，扶着墙壁起身，腿软使他踉了一步，许席林抬手作势要扶，俞昂如同面对一个烫人的火炉般躲开，然后道：“我没事，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许席林被气笑了，“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看来还是我太温柔了。”
　　“……”俞昂的耳朵如血染般泛红，用眼神指责他说的这种话。
　　许席林怕他记恨，没再逗他了。在洗手池里洗完手，出去时贴心地稳稳关上门，本来已经离开，两秒后黑色的影子又在门后出现，“大灰狼的套路确实深，别忘了锁门，免得让人有可趁之机。”
　　“……”
　　许席林丢下这句话，重新提步。
　　在他打开房门的瞬间，就听到一下落锁的声音，隐隐带着闹情绪的意味。
　　他低低笑着。
　　门外的曲禾纯被他突然发笑弄得莫名，总觉得有点阴森，往后退了一步，又担心好友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往里看去，“小俞呢？”
　　“他在洗澡。”
　　曲禾纯看了眼手机，“两个小时前，他和我说在洗澡。”
　　许席林动了动眉，“你找他有什么事？”
　　“来叫他吃夜宵。”曲禾纯发现了他的故意转移话题，又问：“你们吵架了？”
　　许席林靠在门框上，一副懒散洗耳恭听地架势，道：“我们为什么要吵架？”
　　“没吵就行，”面对许席林，曲禾纯也丝毫不会有半点惧意，对方身上散发的威压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他花费没必要的精力去在意，“我能进去等吗？”
　　“当然。请进。”许席林侧身让开一个位置。
　　进去后，曲禾纯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小俞怕热的体质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许席林笑而不语。
　　曲禾纯也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需要回答，两人一左一右的坐着，谁也不妨碍谁，也不主动找话题。
　　虽不至于尴尬，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没有镜头，也不需要维持友好的态度，只剩下表面的礼貌。
　　曲禾纯在手机上滑动，随口似的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易青录歌？”
　　许席林道：“帮朋友忙，没有为什么。”
　　曲禾纯轻点头，两腿交叉架着，悬在空中的脚尖晃了晃，“我就说，你肯定知道那首歌的含义。这也是你追回他的手段之一？”
　　“手段？”许席林哼笑，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食指指腹摩挲着下颚，沉吟片刻道：“你认为他凭一些手段就能追得回来？”
　　曲禾纯：“也是，他没那么好骗。”
　　许席林缓缓收笑，低沉着嗓音，“我不是在骗。”
　　曲禾纯被他这幅突然变得正经的模样愣了一下，手机关上，随手放在腿上，也同样收起了几分随意，“房间里散发着红酒味，卓年来找小俞时，你在吗？”
　　在许席林的意料之中，他问：“他找牙牙有什么事？”
　　“我清楚的话，不会问你了。”曲禾纯道：“不过我的直觉，应该跟你有关系。”
　　-
　　俞昂从浴室出来，周身还缠绕着雾气。身上已经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不过等他穿上后才发现，衣服的款式有些陌生，码数也不对。
　　无论是风格还是大小，都像是……许席林会穿的。
　　本想着出来询问，曲禾纯比他先一步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喜欢oversize的衣服了？”
　　“……”
　　俞昂轻咳一声，“拿错了。”
　　“哦。”曲禾纯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又说，“其实偶尔穿穿也不错，男友风。去吃宵夜吗？我好饿。”
　　俞昂没有晚上进食的习惯，曲禾纯是因为晚上忙着在房间里写歌，一旦进入状态，再好的饮食习惯也会被抛在脑后。
　　不过曲禾纯只有过饭点后再饿就睡觉的习惯，从来不吃宵夜，会影响第二天的嗓子。
　　唯一让他破例的，可能是有话要和俞昂说。
　　两人平时都忙，聚少离多的，难得见一次面。俞昂不会拒绝，加上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再和许席林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中，会更加躁郁。
　　下楼后，走几步就到了隔壁。
　　这个时间点也不算太晚，里面还有一些其他客人。
　　没有包间，曲禾纯要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很安静，离其他客人的距离也远。
　　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比洗澡的效果要好。
　　也许是发泄过的缘故，昏昏沉沉的感觉已经渐渐消去。
　　“你们做了？”曲禾纯道。
　　“？”
　　俞昂反应过来，睫毛微颤，语气还是很平静，有种事不关己随便回答的淡然，“没有，你在想什么？”
　　“又是穿他的衣服又是洗两次澡，我了解你。”曲禾纯看他，“要不就是你们互相帮忙了。”
　　即使和曲禾纯认识这么多年，俞昂偶尔还是很难适应他的直接，“我没有。”
　　不愧是写歌的，曲禾纯思维转得很快，咬文嚼字也很擅长，“单方面的，我懂了。”
　　“……”
　　俞昂懒得辩解，“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个？”
　　“大差不差。”曲禾纯对他笑了笑，“你们的发展挺快的，距离重逢过去多少天了？”
　　俞昂叹了口气，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关于他的问题，“不到一个月。”
　　曲禾纯：“有打算多久复合吗？”
　　俞昂看着桌上的菜一点也没有食欲，只觉得口干舌燥，喝了好几口白水，淡声道：“没想过。”
　　“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曲禾纯蹙着眉，抬手把长发随手扎在脑后，卷曲的碎发遮在额前，他不耐烦的弄了弄，“我今天写歌卡住了，想从你身上找点灵感。你还记得我写过一首叫《破镜重圆》的歌吗？”
　　“记得。”
　　最让俞昂印象深刻的，是其中的一句歌词：
　　“你的回头是无意义的请求，
　　洒脱是我摒弃爱意的残留”
　　旋律很悲伤，如果不看歌名，很难听出是一首写重圆的歌。不过这都是曲禾纯的一贯风格，因为写歌太过伤感，还被网友称为“be王子”，尽管曲禾纯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号。
　　“我始终认为重圆后就不是以前的两个人了。”曲禾纯单手撑着脸颊，认真地看着俞昂道：“但你们给我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俞昂没说话。
　　耳边是门口处其他客人的谈话声，另一边是曲禾纯谈起他和许席林的嗓音，互相交错着，亦真亦假，激起层层浪花。
　　“前两天，易青那傻子说漏嘴了。”曲禾纯脑中又想起刚才房间里，许席林那个正经又坚定的眼神，一下触撼到了他，“你离婚不久后，你的前夫就和家里彻底闹掰了。原因是你。”
　　俞昂呼吸一轻。
　　那时的许席林不过二十四岁，身上还未褪去大少爷的矜贵和骄溢。他与父母一直都矛盾不浅，如今却说彻底闹掰的原因是他这个前夫。
　　五味杂陈，俞昂不想背这莫须有的罪名，“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于我有什么关系？”
　　曲禾纯洞悉他心底的想法，“许家的权势，在圈子里尚能只手遮天，要想断一个人的前路，动动嘴的事。”
　　“……”
　　“他们想要他去联姻，只能先让你消失在公众视野。”曲禾纯继续道：“大胆点猜测，席垭集团短短几年坐到如今这么大的规模，完全碾压许家的公司，彻底不让你的成名之路受到任何威胁。”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偶像剧？但如果这全都是事实，更像是科幻剧。”
　　一瞬间。
　　空气如同凝固般默然。
　　俞昂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心底却很难不悸动，只好以无关的话题来掩盖血液加快流淌的速度，“易青会说漏嘴这么多？”
　　“灌他几杯，内裤什么颜色都会老实交代的傻子。”曲禾纯狡黠勾唇，“我记得他不还在直播里叫过嫂子？”
　　“……”
　　确实是个漏斗。
　　俞昂道：“你白天还让我稳住。”
　　“我刚也说了，想从你们身上找点灵感。”曲禾纯友善一笑，用茶水杯碰了碰俞昂的，“最重要的，我是你朋友，当然希望你好。”
　　“……”
　　-
　　来到度假村的第三日是约会日。
　　规则再次变化为四人行约会。
　　通过抽签，俞昂和曲禾纯两个房间的人分为一组，前往度假村的水上游乐园。
　　水上游乐园规模还算大，里面的游玩设施也不少。分为成人设施和儿童设施，为了拍摄不影响到其他游客的游玩体验，他们多数选择的是人比较少的成人刺激项目。
　　其中最为刺激的，就是水滑梯。它不是一条直线一冲而下，看上去有六个弯道，全程有小几百米的距离，而且速度也快，站在场外都能听到滑梯里传来尖叫声。
　　不需要准备单独的泳衣泳裤，穿简单的短袖和短裤就能够参加。派对等待的期间，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发来救生衣，并现场教学如何穿戴。
　　许席林要来一个毛巾，在旁边的水池里占满水，轻扭了一圈，然后递给俞昂，“擦一擦，不然待会儿下水会不适应。”
　　俞昂愣了一下，接过后说谢谢，“你不用吗？”
　　许席林：“我水性好，不用。”
　　也是。
　　俞昂曾亲眼看见过许席林为了发泄情绪，在泳池里游了快两小时还不知疲倦。
　　还在两人吵架时，气急把路边摊买的廉价手链扔进海里，不出二十分钟就后悔，转头跳进了海里。
　　那时候是晚上，吓得俞昂也差点跟着跳进去。没等他下水，许席林的脑袋就从海面上露出来，手里拿着的是那条廉价手链，一脸高兴地冲他摇了摇手。
　　一切准备好后，很快就轮到他们。
　　两人一船，曲禾纯自动退后一步，让俞昂和许席林先上。
　　俞昂坐在充气船前方，还有一个固定座位的安全扣，工作人员正要上手，俞昂突然感觉腰侧一阵触感刮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绕过，替他扣上安全扣。
　　而后转头礼貌地对工作人员道：“谢谢。”
　　工作人员挠了挠头，有些迟疑道：“不、不客气？”
　　许席林腿长，微曲着膝盖放在充气船的两边，动作间，前胸会触碰到俞昂的后背，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剩毫厘。
　　工作人员指挥道：“请坐在后面的游客把双手穿过前面游客的侧腰，握住船边的把手，以防在游玩中失去平衡。”
　　腰上再次传来什么刮过的触感，俞昂的背绷直，垂眸看见许席林的双手握在他腰前的把手上，相当于半搂抱着他。
　　不知为何，俞昂脑中浮现出昨晚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发生的画面，和此刻的姿势画面重叠。
　　“……”
　　【作者有话要说】
　　饱饱们愚人节快乐！


第39章 
　　准备工作做好后, 工作人员在一旁倒计时。
　　眼前是深邃的水滑梯通道，身后是体温温热的胸膛，刺激与羞耻并存, 俞昂屏息凝神，心绪跟着倒计时战栗。
　　忽的，耳边轻响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 挠得皮肤有些麻意。
　　“牙牙, 你的脖子也红了。”
　　“……三, 二, 一！”
　　与此同时，倒计时结束，锁扣解开, 充气船由慢而快的速度往下坠。巨大的冲击劈开了滑梯里的汩汩水流, 惯性使俞昂后仰，彻底陷入了许席林的怀中。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只感觉许席林把他圈得更紧，伴随着溅起的水花和飞速下落的疾风, 身上透着凉意，失重感让他的呼吸都几近暂停, 唯一炽烈的, 是他快要从耳朵里跑出来的心跳声。
　　下一秒, 一只宽大的手虚虚遮住了俞昂的双眸, 睫毛扫过掌心, 好似在掉落山谷的途中被一只大手及时牵住, 将他拉回了平地。
　　“砰砰砰”
　　俞昂来不及捂住心脏, 又是熟悉的嗓音, 有种即将抛却一切的冷彻, “好想跟你就这么一起坠落。”
　　坠落到哪里？
　　俞昂张了张唇，也许是风声太大，水声太杂，遮盖住了这句听不太明晰的话语，他始终发出声音来。
　　好似过了银河那么长的时间。
　　光亮渐渐强烈，那只手从他的眼前离开，缓缓睁眼，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袭来。
　　充气船速度强行减慢，最终停在终点，俞昂的心才算落了地。
　　身上的衣服被水惹湿，好在他们准备了备用衣服。十分钟后，和曲禾纯，卓年汇合，玩其他的项目去了。
　　回到民宿。
　　民宿只有三层楼，楼顶也被老板开发，有花园有桌椅，白天如果天气晴朗，晚上仰头就能看到漫天繁星。
　　这一期的节目也临近结束，再来就只剩下几天的时间就要彻底完结。每一次的分开也许代表着下一次的重逢，但同时也意味着离下一次的分离更近了。
　　有新的嘉宾加入，大家也说说笑笑的，丝毫不冷场。
　　最终的话题还是逃不开恋爱相关。
　　“新来的两位前辈，还没采访过，你们是为什么来参加《怦怦直跳》呢？”
　　这次是乐正思被导演分配问问题。
　　卓年对着曲禾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先说。曲禾纯也没再谦虚，道：“我和小俞是多年好友，没见过他谈恋爱的样子，有这个机会，就来了。”
　　卓年笑眯眯地看他，“那你没想过自己谈恋爱？”
　　曲禾纯回视，“和你吗？”
　　卓年无所谓道：“看你的意愿。”
　　其他人来回看着两人，像是在看戏般。没了下文之后，乐正思缓过神来又问：“卓前辈，您呢？”
　　卓年：“我来的原因和小纯有点像，也和俞昂有点关系。”
　　乐正思睁大眼睛，“俞昂前辈？？”
　　“你们肯定不知道，我曾追过俞昂。”卓年一副惋惜的样子，“虽然被拒绝了，但总觉得对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就来了。”
　　乐正思的嘴巴发出一个经典震惊感叹，但没有发出声来。毕竟他不是专业的主持人，只不过是通过导演给他安排的任务把问题说出来，愣神一会儿，有些懵的转头去看夏胜，用眼神道：“这话怎么接？”
　　夏胜用眼神回应，“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T.T”
　　相比其他人的仓皇，俞昂反而平静很多，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别开玩笑了。”曲禾纯淡淡道：“你之后谈过两次，还没完全放下？”
　　卓年笑出声，“我就是想看看俞昂的反应，你拆我台干什么？”
　　曲禾纯也笑：“你无聊，我也无聊。”
　　两人之间的斗嘴更像是熟悉之后的两个人互损，对方都没当回事，但其他人惶恐起来，不敢多嘴。
　　卓年意识到氛围的变化，又缓和道：“我开玩笑呢，别这么严肃，你们看俞昂都不想搭理我。”
　　“原来你没瞎。”
　　许席林脸色阴沉，顶眸看向卓年，眼神如警告似的满含戾气。
　　俞昂胸口短暂的闷了一下，朝许席林看去。
　　卓年喝水的动作一滞，有些不可置信，问道：“许总，你说是在……说我吗？”
　　许席林嗤笑道：“怎么，这时候没自信了？”
　　“……”
　　卓年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在许席林的一个阴鸷的眼神中，显得二流起来，更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慌张而做出的一系列不自然的举动。
　　“许总，你说话还是和往常一样难听。”卓年咬了咬后槽牙，呵笑嘲讽，“你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和我说这样的话？情敌？”
　　许席林眉梢微抬，不疾不徐地沉声道：“长辈教育晚辈，还需要身份？看来卓总在你身上花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一句卓总，让卓年哑口无言。
　　他父亲虽然退位让他接手的公司，但卓年现在的成就和人缘全都仰仗着老卓总。加上老卓总以压倒性的血缘管教他，动不动就上手的架势，让卓年从小就怕他。
　　此时的嘉宾，已经全然忘记直播还开着。
　　【果然富豪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这么一看，卓年对许哥毫无胜算】
　　【没许哥帅没许哥高还没许哥有钱，卓年也别太狂了，你许叔叔会教你如何闭嘴】
　　【今晚热搜又得爆了吧，年岁娱乐总裁公开曾追求过俞昂被拒，追上恋综】
　　【被小纯拆台还不收手，非得许哥亲自出马，这卓年长得就不像是好人】
　　【许哥占有欲爆棚！谁也不准开我老婆的玩笑！！】
　　【不过说，许哥这波急早了吧，就因为一句话就这么生气么？我记得一开始车编导也对牙牙有意思呢，许哥只会把人抢过来，不会恶语相向】
　　【上面的+1，许哥今天心情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难不成是和牙牙发生了点啥？】
　　【……】
　　-
　　收工后，全弘星让许席林先等等，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正在身上摸打火机，唇上叼着的烟就被人拿走，对着他扔过来。
　　许席林身上那股戾气还没消散，“有味道。”
　　“行。”全弘星又把烟塞回烟盒，在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解闷，“你刚才怎么回事儿啊？那直播还开着呢，你知不知道都闹成什么样了？好多人都开始说你脾气暴躁，易怒，今晚热榜没跑。”
　　“无所谓。”许席林道。
　　“我记得你跟卓年的仇怨在你结婚的时候就结了吧，不然我也不可能让他来，”全弘星道：“你跟我说说，就两天，他怎么你了？”
　　许席林沉默半响，不答反问道：“昨晚五点到六点左右的录像，有吗？”
　　全弘星立马明白过来，“卓年去找俞昂了？”
　　“嗯。”
　　“就这事儿？”全弘星松了口气，哎哟一声，“我还以为他打你了。我说你就是想太多，卓年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阔少，还是个妈宝，他能对俞昂做什么？”
　　“要放在五六年前，卓年对俞昂来说还是个威胁，现在只有卓年求着他的份儿，我看你就是被爱情冲坏了脑髓，什么样的人都拿来当情敌，你累不累啊？”
　　许席林睨他，“不累。”
　　全弘星：“……”
　　全弘星：“没救了你！”
　　许席林不说话了。
　　全弘星看他这幅样子，只得叹了口气，“我说正经的，俞昂现在有能力处理好绝大部分的事，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忙，你以前不是说你们还因为这个常常吵架么？你别……”
　　许席林开口打断道：“不还有小部分的事？”
　　“…………”
　　你他妈还真是油盐不进。
　　全弘星懒得再废嘴皮子，冲他摆了摆手，“自己的事自己想，懒得再管你。”
　　-
　　下楼。
　　转角。
　　卓年倚在墙上，似乎在等着谁。
　　许席林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擦身而过。刚落下一个台阶，卓年就在身后开口道：“当年要是和他结婚的人是我，一定不会离婚。”
　　“哒”
　　脚步落定。
　　皮鞋的后跟在木板楼梯阶上踏下不大的回响。
　　卓年又继续道：“许总费劲心思追了一年多的人，到头来结婚的时间还没有追人的时间长，放在整个圈内，谁听了不笑两声？您现在护着他，难不成是想旧情复燃吗？”
　　许席林侧身，重新跨上那步台阶，与卓年站在同一平面上，却以身高优势压住了对方一半的气势。
　　“所以？”
　　卓年后退了和墙面仅剩丝毫的距离，眉头抽了抽，笑容在那双凛冽的眼中变得勉强起来，“许总，我是很真诚的，要不要打个赌？”
　　许席林的耐心濒临耗尽，“说。”
　　“我们就赌——他对您还有旧情吗？”卓年看着许席林倏变的表情，连忙又道：“您别着急生气啊，这把要是赌赢了，您都得好好谢谢我。”
　　许席林眼神微眯，“你昨晚和他说了什么？”
　　“有关我们的赌约，当然是秘密。”卓年露齿一笑，“要是你赌输了，就别插手我和他，你觉得怎么样？”
　　一阵漠然。
　　兀的，卓年的肩膀被猝不及防地猛推，抵到墙上，掌心按住骨头，微微用力便让他无法动弹。
　　在黑暗中，许席林的双眸如野兽发着危险的光芒，只要他想，什么都可以成为他尖牙下滴血的猎物。
　　许席林压着磁音，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他身边不是我，也不可能是你，还有，收起揣测他的心思。”
　　话毕，许席林拍了拍卓年的肩膀，离开了。
　　回到房间，俞昂正在收拾行李。听到声音后，他回头看过来，四目对上。
　　许席林周身的冷隽让房间的温度都下降，带来扑鼻的寒气。原本挺拔的身高倒更是多了几分寂寥，像迷失森立的黑豹。
　　俞昂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包里，拉上拉链，道：“你的衣服，我洗好后还给你？”
　　许席林动了动眉，“是牙牙亲自还？”
　　俞昂道：“嗯。”
　　不知过去多久，许席林只是站在那处，大半的灯光被墙壁遮挡，形成了一个光线死角，半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些年，你有没有和卓年联系？”
　　“没有。”俞昂道：“也没有见过面。”
　　许席林没说话，可眼看着那股劲还没有消散。俞昂有些许预料，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许席林又静声片刻，而后道：“没什么。”
　　曲禾纯昨天深夜说的那些话再度响在耳畔，俞昂心底有很多疑问，但在酝酿好的瞬间又犹豫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转眼到了第二天，离开度假村的时候。
　　俞昂刚走到楼下就收到了郑勋的消息，说路上堵车还有十分钟就到，他顺势在大厅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等。
　　刚好碰到了曲禾纯，提着一个黑色小包过来，挨着他坐下。
　　“感觉刚来就要走了。”曲禾纯转了转脖子，略显疲惫，“昨晚你们还好吧？”
　　俞昂看向他，“什么？”
　　曲禾纯被他忽然转头的动作吓得愣了下，然后倏地扑哧笑出声来，眉毛飞舞，“我是说昨晚他让卓年吃瘪后，怕他误会你和卓年的关系，你是不是想歪了？”
　　俞昂：“没有，他没说什么。”
　　“是吗？怎么不像他的风格。”
　　“你怎么还没走？”
　　一个声音插入了两人的聊天，陌生又突兀。齐齐看去，易青像是来得非常匆忙而突然停下，身体惯性地往前倾了倾，大口喘着粗气，然后盯向曲禾纯。
　　紧接着才注意到旁边的俞昂，脸色微变，恭敬道：“俞昂老师，又见面了。”
　　俞昂颔首招呼。
　　曲禾纯看到是他，肉眼可见地变得没什么兴趣，见到仇人似的别开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易青在四周扫视一圈，在找着什么，没好气地笑着道：“听说你要和娱乐公司大老板谈恋爱了，我不来关心你一下，看看你这样的脾气，除了我谁还能忍？”
　　曲禾纯皱眉看他一眼，然后起身，和俞昂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易青又立马追上，不停地在曲禾纯的耳边说着什么，后者十分不耐烦，加快脚步，易青也跟着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转角。
　　俞昂收回视线，眼前出现一个人影，是许席林，正往他这边看来。
　　一夜过后，许席林看起来心情没有那么坏了，唇边勾起笑意道：“不介意的话，我送你？”
　　“我的助理马上就到了。”
　　许席林轻点头，往门口看了看，坐在俞昂对面拿出手机。
　　俞昂又道：“易青在外面。”
　　“易青？”许席林抬眸。
　　俞昂：“他不是来接你的？”
　　许席林转了转手机，屏已经熄灭，他似笑非笑地道：“我还想让牙牙顺路载我一程，怎么会叫他来。”
　　“那他……”
　　俞昂想起刚才的场面，如果易青不是许席林叫来的，难不成是特意来找曲禾纯？
　　“你在想，要不要让我搭顺风车？”
　　俞昂回神，道：“是值得考虑。”
　　许席林低笑，“原来在牙牙心里，这么多天的接触，我们的关系还在原地。”
　　“。”
　　这话像是在表明这么些天，他们的关系已经和半个月前不同，但俞昂却单方面的否认了它，也辜负了许席林。
　　许席林就是拿捏了俞昂心中那冒出嫩芽的歉然，让他没有办法反驳。
　　手机铃声响起。
　　郑勋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到了。
　　俞昂拎包起身，提步欲走，而后微顿，“走吗？”
　　许席林眼尾弯了一点弧度，也站起来，接过俞昂手里的行李包，擦身过去时，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就知道牙牙不会这么狠心。”
　　“……”
　　俞昂总有一种上当的错觉。
　　-
　　路上。
　　郑勋满肚子的八卦想问俞昂，没想俞昂竟然主动让许席林上车，虽然上车后两人几乎不交流，但之间的气氛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让郑勋这个旁观者感到窒息了。
　　郑勋轻咳一声，然后往后座侧身，道：“那个，许总。”
　　许席林侧目，看他。
　　郑勋指了指他的手机，“您的电话好像一直在震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啊？”
　　许席林翻过屏幕，上面显示“易青”来电。听到郑勋的话后，他不但没有接，反而按下了关机键，道：“吵到牙牙睡觉了？”
　　根本没睡意的俞昂转头，“……”
　　“没有。”
　　许席林笑：“那就行。”
　　郑勋眼珠子提溜转，来回看两人的脸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跟了俞昂这么多年，除了工作的事，他几乎不会主动找话题。俞昂本人把这归为不会社交，其实不过就是兴趣寡淡，对赚钱以外的事不想花没用的心思罢了。
　　如果是其他艺人，郑勋倒不会管。可旁边的人可是许席林，仅用半个月的时间就让俞昂从以赚钱为目的上节目变得有真情实感的人，做到了郑勋给俞昂洗脑两年，粉丝诉求数年都没做成的事。
　　该说不说，感情这东西，还真是强求不来，遇到契合的人，哪还需要别人来操心他的恋爱。
　　“哥，这周的戏都在石桥县拍，周姐说往返太累，建议你直接在那里住两天。”郑勋故意把地点透露给许席林，用余光捕捉对方的反应，继续道：“不过好在你的戏不多，基本是牧阳的片段。”
　　“你说在哪拍？”
　　“石桥县，离市区四十来分钟的车程……哥，你怎么了？”
　　郑勋解释，凝神朝俞昂看去，发现他的表情有稍许冷肃，藏着些隐忍的意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听错了。
　　听到这话，许席林瞥眼，那双纤白的手握成拳放在大腿上，指甲紧按着指骨，泛起白，在隐忍着什么。
　　“没事。”
　　俞昂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若不是注意到他的动作，很难知道他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郑勋还要问什么，许席林开口打断，“具体地址有吗？发我一份。”
　　“啊？有的有的，您是要来拍花絮对吗？”郑勋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连忙翻出手机备忘录，才想起来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我忘了我没有许总的联系方式，要不我让周姐发给您？”
　　“她应该很忙，你加我。”许席林重新开机，“到时候在剧组，牙牙也没空看手机，联系你要方便点。”
　　郑勋连连点头，“是是是。”
　　两人很快互相加上联系方式，一次震动，许席林收到了具体地址。紧接着，车稳稳停下，送到了许席林的目的地。
　　车门再次关上。
　　俞昂仰头靠在座椅上，看着刚才暗度陈仓的郑勋，淡声道：“郑勋。”
　　“哥我在呢。”
　　郑勋一脸兴奋，回头就对上俞昂冷冰冰的眼神，吓得嘴角立马收起来，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你们的花絮着想嘛，前两天全导还特意跟周姐说，要多拍点素材，不然会营销后期的宣传。要是我叫哥你发给许总，你肯定不愿意的嘛。”
　　俞昂：“……”
　　还委屈你了？
　　安静没一会儿，一路上因为有人在差点憋坏了的郑勋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哥，你和许总的关系……是不是更进一步啦？”
　　“？”
　　郑勋嘿嘿笑，明明车内没有外人，他还是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怕让车外的人听到的秘密般，“每一期的直播我都在追，你知不知道你对许总的态度变化真的特别明显，今天你还让他上你的车，我记得上一次在机场，也是搭顺风车，你们那气氛尴尬的……”
　　“闭嘴。”俞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道：“我不想听。”
　　“哎呀别害羞嘛哥，这里没有外人，我跟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让我知道点新鲜八卦么？”郑勋撒娇道，“你该知道吧，许总在gay圈里可受欢迎了，我听到点小道消息，说是江城圈儿里的好多太子都有意向跟他联姻呢，许家门槛都被踩烂了，但都被他爸妈给挡了回去。”
　　俞昂依旧闭着眼，浑身放松，看起来根本没有听他说话。
　　郑勋也不管不顾，继续问了一句，“你跟许总，还有复合的机会么？”
　　“……”
　　半响。
　　车内也没传来回答声。
　　郑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抿着唇，知道等不到答案，也没再继续问。
　　就在他收回目光的下一秒，狭小的空间内一道清冷的嗓音掩盖了车引擎声。
　　“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来迟了（跪
　　狠亲饱饱们！=3


第40章 
　　在动身去石桥村前, 俞昂收到了来自剧组导演发来的宣传片拍摄安排。
　　按照原来的时间表，宣传片应该在剧组杀青后拍摄，但导演临时被牧阳经纪人希望能尽快结束牧阳的戏份, 所有的后续能在拍摄期间就能完成，如果播出后还需要其他宣传，就得看牧阳的行程空不空档。
　　导演听到后险些大发雷霆, 牧阳经纪人一句“这是投资方的要求, 我们也没有办法, 实在抱歉”的话而瞬间泄了火气。
　　好在俞昂除了恋综《怦怦直跳》和《大势所趋》没有其他的安排, 时间相对富余，还能将就牧阳的临时变化。
　　一到棚里，牧阳经纪人就给俞昂送来咖啡, 连忙鞠躬道歉, 说实在是麻烦他了。
　　俞昂接下咖啡说没事，进去化妆间换衣服准备了。
　　牧阳坐在他旁边的位置，道：“俞昂哥，今天你本可以休息半天的吧, 因为我的行程，让你来这么早。”
　　俞昂道：“我平时也是这个时间点起。”
　　牧阳也跟他道歉, “对不起, 我今天状态还不错, 应该能很快拍完。”
　　“嗯。”俞昂浅笑。
　　他没有去问牧阳发生了什么事, 做艺人总会面临很多意外, 牧阳背靠资本, 各种行程也会受限变得被动。
　　牧阳不止是嘴上说, 面上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差,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应该处于能接受的范围。
　　俞昂想了想, 又道：“行程变化是公司的安排？”
　　“……嗯，算是吧。”牧阳回答得有些犹豫。
　　俞昂点了下头，没有多问。
　　牧阳笑着道：“我们公司老板也去了《怦怦直跳》，俞昂哥以前就和他认识吗？”
　　俞昂：“只是见过。”
　　牧阳道：“卓总给我的感觉和私下不太一样，他明知道说那些话会被网友讨论猜测还是说了，总感觉他别有意图。”
　　俞昂看向他，还没说话，“咚咚咚”的高跟鞋快步踩来，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牧阳的经纪人紧皱着眉头，一脸严厉地用文件夹敲着牧阳的肩膀，不耐道：“私下说卓总坏话显着你的情商了？我记得我教过你在外少说话，你一半黑料都是因为你说话，到这种时候了，还不吸取教训？”
　　牧阳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经纪人用手指了指他，又踩着高跟鞋走了。牧阳从镜子中看到经纪人消失在门后，这才松了口气。
　　郑勋刚从厕所回来，就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吓得半天都不敢动。
　　等到和俞昂独处时，他才小声问道：“sheep的经纪人平时也是这么对他的吗？这么一看，周姐对我简直是太温柔了。”
　　说着，他又摩挲了一下手臂上后知后觉觉得可怕吓出来的鸡皮疙瘩。
　　俞昂透过鼻梁上的无框平光镜，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郑勋脸上，只听郑勋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又小声道：“我记得他给公司赚了不少钱，可以说是年岁娱乐的扛把子，怎么就这待遇？不应该啊……”
　　“我也认为。”俞昂道。
　　郑勋没听清，凑近道：“哥你说什么？”
　　“周姐对你太温柔了。”
　　“……”
　　郑勋摸了摸鼻子，换上一副讨好的笑，“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我的大老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让周姐扣我年终奖昂。”
　　俞昂懒得看他狗腿的样子，“手里拿的什么？”
　　“哦哦哦差点忘了，在你家楼下拿的快递，”郑勋抬手，轻晃道：“那门卫大爷说放了一个多星期了，没人去取也没碰上你人，今天我去接你的时候就拿了。你买的什么呀？还是从海外寄过来的。”
　　俞昂没有网购的习惯，偶尔买买，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在网上买过东西了。
　　“我没买过。”
　　“啊？不是你买的？”郑勋又去看上面的包装，“收货人是你的名字和地址，诶，这电话号码是谁的啊？135xxxxx347……周姐是189开头的吧。”
　　俞昂一怔，觉得这个号码很熟悉。
　　郑勋突然被吓到般啊了声，“不、不会是私生给你的东西吧？！”
　　快递盒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啪叽”被郑勋扔到桌上，滚了几圈，还惹来其他人的注意。
　　俞昂无言，正要伸手去捡起，郑勋一把拦住，“哥，你别捡，说不定是摄像头什么的，一打开就会被录进去的。”
　　“……”
　　俞昂看他这样，只得解释，“不是私生。”
　　“不是？那是谁？”郑勋懵懵地眨眼，“那号码你认识么？”
　　俞昂拨开他的手，捡起快递盒，再次看了眼上面的电话号码，应，“嗯。”
　　郑勋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吓死我了，哥你怎么不早说啊！”
　　“。”
　　用小刀划开封口的胶带，里面还有一个径直的商品盒。
　　侧面有字，俞昂翻过，是一串R国文字，俞昂看不懂。
　　郑勋也凑过脑袋来看，总觉得有点熟悉，“这个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没一会儿，郑勋的女朋友就回复了消息。郑勋这才想起来，之前他女朋友叫人代购的就是这个。
　　“我女朋友说这个对去疤痕一类的很有效果，是最近才研发出来的，不好买，她拖了好几个朋友才买到的。”郑勋道：“哥你拍戏受伤的地方不就可以用吗！以后去活动也不用总捂着那些痕迹，让黑子们有话说。”
　　俞昂只是看着药膏，没说话。
　　郑勋又问，“哥，这也是你托人给你买的么？”
　　“不是。”
　　俞昂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又重新把药膏放进快递盒，递给郑勋道：“帮我保管，不要弄丢了。”
　　郑勋接过，“哦好的。”
　　上午只是简单地拍个双人宣传照，内容不多，加上他们拍完就要赶去石桥县，时间很紧，好在拍摄过程很顺利，就像牧阳说的，他的状态很不错。
　　俞昂整个人也很放松，和牧阳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默契。
　　最后一组需要换衣服，俞昂简单的白T加破旧的牛仔裤，两三分钟就能换好，为了体现身份反差，牧阳的衣服非常正式，要穿得整洁且没有褶皱，还需要废一点功夫。
　　这也给了俞昂一点休息的时间，他没有吃早饭，郑勋在楼下买的饭团，也能凑合几口。
　　一忙起来，俞昂就会忘记饥饿，一个饭团吃得非常缓慢，看起来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郑勋在一旁劝说，“哥你别以为你吃得慢就能不吃，营养没达够我就去给你买新的，直到看到你吃下去为止。”
　　“……”
　　俞昂咽下口中的饭粒，“你跟谁学的？”
　　“许哥啊。”郑勋笑道：“许哥教我的治你不爱吃饭的方法，说保准有效。”
　　“……”
　　俞昂垂手，咬了一口稍大些的饭团，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又道：“你少跟他说这些。”
　　“为啥呀？许哥这么忙还这么关心你，干嘛要辜负人家的好心呢？”
　　“诶诶，打扰一下。”一个中年女人突然从旁边插进来，站在郑勋身旁，笑脸盈盈地看着俞昂道：“你们刚刚说的许哥，是席林吗？”
　　郑勋：“您是……”
　　“哦我呀，是席林的舅妈，安玉。”安玉理了理肩膀上的大波浪，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抬，话中听起来友善，可姿态却又带着一股子轻蔑，道：“我们见过的呀，你忘啦？我记得你是叫余……俞昂是吧！”
　　俞昂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印象不深，但的确应该是见过的。在过去许多年的记忆中寻找，在结婚前后的第一次家宴，也是唯一一次家宴中，曾短暂的出现过她的影子。
　　那天的人太多也太杂，他连人都还未称呼完，就让许家夫妇的几句话弄得下不来台，饭桌前也只能低眸洗耳恭听，在众多嘲笑讽刺的口舌中，他想开口也无从反驳，像是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浑身发冷，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体温和呼吸。
　　好似在某一个，死去了。
　　此刻，俞昂还是起身，礼貌颔首，“你好。”
　　“你好你好，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气质变化这么大。”安玉从上到下打量俞昂好几遍，咂舌一声，又笑问道：“你也该二十好几了吧，结婚有娃了吗？”
　　这句话瞬间勾起那日的画面，无数浪潮朝他扑来，俞昂周遭的空气渐寒，竖立起坚固不催的铜墙铁壁，他淡声道：“您忘了，我喜欢男人。”
　　安玉笑容一僵，哦了一声，手掌在鼻尖删了删，丝毫没有说错话后的尴尬，又道：“哎哟瞧我这记性，准是把你跟谁弄混了，来来往往席林家的人太多，这人年纪一大倒脸盲起来了。”
　　俞昂唇边也挑起微笑，不及眼底，显得森冷，“我的名字您记得很清楚，没关系。”
　　“你不介意就行，我今天也带儿子来拍艺术照，都说这个摄影老师技术好，就过来了，没想到能碰见你，”安玉对不远处的儿子招了招手，过来后搂着他的手臂，示意他叫人，“哑巴了，不知道称呼人？”
　　“嫂子。”夏侯琪脱口而出。
　　安玉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厉声道：“离婚了都没什么关系了，还叫嫂子，是不是要给我臊皮！”
　　夏侯琪不耐烦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瞥了眼俞昂又道：“哥。”
　　俞昂表情未变，轻点头。
　　安玉转头又对着俞昂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哈，下次有机会再聊。”
　　“嗯。”
　　刚走出摄影棚，安玉扭头对着里面的方向啐了一口，高跟鞋踩得叮铃哐啷响。
　　时隔多年，没想到俞昂真是愈发的狗眼看人低，忍不住地抱怨道:“一张臭脸也不知道摆给谁看，顶流就能不尊重长辈了？靠男人上位，还给他能的。当初要不是我们家席林，他早就回他那穷村沟里了。”
　　夏侯琪边走边在手机上刷视频，听到这话，轻点屏幕，按下暂停，问:“你怎么知道嫂子是哪儿的人？”
　　“当然啊，他爸妈我都认识。”安玉对儿子翻了个白眼，又道:“还有，都离婚了哪来的嫂子，让你雪姨听到了，一定给你摆脸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随你妈我，没情商。”
　　夏侯琪撇嘴，用不耐烦地语气道:“你有情商，有情商还找那么撇脚的理由，谁信你是去拍艺术照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场面话而已。走快点，磨磨蹭蹭的。”
　　安玉推搡着儿子往前走，摸出手机，给夏侯雪去了个电话。
　　-
　　在去石桥村的路上。
　　牧阳原本想和俞昂同车，在上车的前一秒被经纪人拦下，声称有事和他商量，强行把人拖回了保姆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为了方便，郑勋今天也开的保姆车，他从后窗往外看了眼，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sheep的经纪人不太想让他跟哥说话的样子……”
　　剧本翻了一页，正好是一幕场景的结束，他捏了捏鼻梁，缓解疲劳，“不用感觉。”
　　“哥你是说……她就是那个意思？”
　　俞昂没说话，郑勋当做默认，低声暗骂了一句。
　　“对了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来的那个许哥的舅妈看起来不对劲啊？”郑勋眉头紧锁，把手机聊天记录的界面拿到俞昂眼前，道：“我问过摄影师了，他从不接圈外人的拍摄，也没有艺术照的业务。”
　　俞昂“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郑勋看出俞昂心情不虞，也不再多嘴，终于安静下来。
　　其实他和周姐都不知道俞昂离婚的原因，和许席林究竟发生过什么，艺人的隐私他们只掌握分内的，多余涉及过深，出于道德和尊重，也从未起过打听的念头。
　　但今天俞昂见到了前夫家里人，瞬间变得浑身带刺，出言也少了平日的从容。
　　郑勋心底有了些猜测，不好自己作判断，偷摸着把今天的情况发给了周姐。
　　一路畅通，除了转到水泥路后，路面有些被重车压过的坑洼，车身颠簸，速度减慢，花了快五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下车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妆造，排练打戏。
　　今天的这场戏很重要，算是主角马旭和欧阳学真矛盾彻底激化的开始，在这次事件后，两人的关系将迎来质的改变。
　　这么多年，打戏没少拍，俞昂也有一定的功底，而马旭作为一个快要瘦成纸片的宅男，力量上肯定不及小警察欧阳学真。
　　所以，他需要摒弃一切技巧和功底，装作对招式无所应对且手忙脚乱的样子，还要顺应牧阳的动作，呈现一种愤怒而羸弱的模样。
　　这对俞昂来说，也是一个轻松的挑战。
　　他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在每次拳头冲过来时，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凌厉，像刀子般，剜住对方。
　　这也影响到了牧阳的发挥，眼神中总会透着欧阳学真对马旭的惧意。
　　导演喊了数次卡，两个人都有问题，只好暂停，先跳过这场戏。
　　接下来的几场戏拍完，已经接近天黑。导演叫住俞昂，语重心长地问道：“俞昂老师第一次参加恋综，感觉怎么样？”
　　俞昂摘下眼镜，用棉布擦拭着镜片，道：“还行，怎么了导演？”
　　“我总觉得吧，你心里好像装着事儿，压着你情绪，”导演咂摸了一口嘴里的茶叶，然后偏头吐出，道：“你入戏了，但那股情绪还是会无意识暴露，不是你平时的状态。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导演一语中的，俞昂只是淡淡笑了笑，说：“抱歉导演，今天拖进度了。”
　　“算不上。”导演摆摆手，“这场打戏是马旭人设的一个反转，我本就没想过一个下午解决。”
　　“嗯，我就是很久没回老家来，心里浮躁。”俞昂道：“我会努力调整的。”
　　“原来石桥村是你的老家？”导演脸上有些惊讶，问：“家里人还住在这儿吗？”
　　俞昂简明扼要，“没有，很早搬家了。”
　　导演点点头，在俞昂肩膀上拍着安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老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没事儿，明天再试试，我相信你的实力。”
　　“谢谢导演。”
　　休息片刻，接下来用了一个小时拍俞昂的独角戏，紧接着又和配角搭戏，一来一去，几乎到半夜才收工。
　　俞昂卸妆时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他全然没有感觉到困意。
　　石桥村离山近，经济相对滞后，过夜只能寻找村民的帮助，不过俞昂拒绝了去村民家住的邀请，说可以在房车里睡。
　　导演说他何必委屈两个人挤一辆房车，俞昂老家就在这里，应该会有认识的亲朋好友，能够借住一晚。
　　郑勋替俞昂拒绝了，坚持在房车里过夜，导演没再劝。
　　“哥，你老家是这里的？”郑勋把房车门锁上，问道。
　　“嗯。”
　　俞昂转了转脖子，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冲心熄灭。
　　晃了眼，是微信新消息。
　　房车上有一些简陋的厨具，郑勋在小电锅里煮面条，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的，边搅动边道：“我就说你听到这个村名的时候怎么那个反应，不过我记得你刚出道那会儿就在江城旧街的小区住了吧，这里的房子还在么？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不用。”
　　手机解锁，点开小红点。
　　来自“x”的消息。
　　询问他有没有睡着。
　　俞昂犹豫两秒，把手机放到一边，起身接水。郑勋关火，把面条挑在碗里，香气扑鼻而来，“为啥不去？难不成是拆迁啦？我女朋友的老家那里也要拆迁，赔了好多钱，天天在我面前炫耀。”
　　“……”
　　郑勋没注意到俞昂有些烦闷的表情，舔唇道：“哥，这么多够不够吃？不够我再给你匀点儿。”
　　俞昂看着那碗面，顿了下，“吃了明天会肿，你吃吧。”
　　郑勋叹了口气，“明星就是辛苦，那只好让本勋替你解决了，早就饿得不行了。”
　　他猛地吸溜一口，自卖自夸了一会儿，转头看到俞昂正坐在床边打字，按几下又停顿，应该是不长的一句话，却琢磨了这么久。
　　郑勋随口问道：“是许哥发的消息么？”
　　俞昂指尖的动作突然停下，手机缓缓放下，看着郑勋道：“你吃面太吵了。”
　　郑勋：“？”
　　他默默放轻吸面的动静。
　　“咚咚”
　　空气骤然安静。
　　郑勋和俞昂看向房车门，而后对视一眼。
　　“谁啊？”郑勋问道。
　　“是我。”
　　清冽又裹着沙沙的颗粒感，极具辨识度，在耳边划出千层浪。
　　缓缓推开沉重的车门，如拉开舞台帷幕，挺拔的身影渐渐明晰。背后是无尽的黑夜，挟着潮冷的风，拂起俞昂的发丝。
　　四目对上，一颗心猛然落地。
　　“你怎么会来？”
　　俞昂声音很轻，不可置信的同时安心的感觉随之而来。
　　这个称为“老家”的村庄没能给他的归属感，在这个人身上萌了芽。
　　“碰巧路过。”
　　许席林尾音微微上扬，看了看脚下的门槛，道：“欢迎我吗？”
　　“……”
　　俞昂侧目，问郑勋，“有没有厚一点的外套？”
　　郑勋愣了下，随即点头，“有有有，我马上拿来。”
　　许席林轻笑一声，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抬脚跨上，顺势拖过门关上，隔绝了深夜的冷空气。
　　郑勋找来一件棕色大衣，是俞昂的码。许席林说没关系，能穿。套上果然刚刚合身，尽管看起来有些紧绷，但本人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许席林朝桌上还剩一半的面条扫去一抹视线，“就吃这个？”
　　郑勋连忙过去端走，嘿嘿笑道：“许哥，这是我吃的，我哥怕明天水肿，晚上不吃东西的。”
　　郑勋自觉是个有眼力见的，两口吃完剩下的面条，把碗放在台上，找借口出去了。怕待的时间太久，冻着了，又回身拿了一件厚实的衣服，替他们把门紧紧关上。
　　俞昂瞥一眼郑勋，手里是一杯摆烧好的热水，放到许席林面前的桌上。
　　许席林挑眉，“谢谢。”
　　俞昂问道：“你怎么会路过这里？”
　　“你还真信了？”许席林嘴角盈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反问道。
　　俞昂:“。”
　　许席林：“还是说你认为我特意来看望你这种事不会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第41章 
　　俞昂默然。
　　好一会儿, 许席林收回目光，以为等不到回答时，偏偏他又开口道:“有过这个猜测。”
　　热气从杯口冒出, 端在手上时，白雾在眼前升起，模糊了少许的视线。
　　狐狸眼蒙了些挑不明看不清的情绪, 像在无声的说着什么。
　　“嗯？”
　　俞昂看他一眼, 坐下, “你什么时候走？”
　　“我才刚坐下, 你就赶我走？”许席林喝了口热水，“牙牙，别这么狠心。”
　　俞昂：“不是这个意思。”
　　许席林放下水杯, 侧耳倾听, “那是什么意思？”
　　“……”
　　俞昂叹了口气，“我想问，你住哪儿？”
　　许席林环顾一圈房车内的布局，道：“这个时间, 只能睡在车里。”
　　俞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单人床, 上面只有一床薄薄的白色被子, 睡一个人也许绰绰有余, 要是躺两个身量长的男人, 翻身困难, 也特别拥挤。
　　谁知许席林下一句又道：“我的车就在外面, 将就一晚也没事。”
　　话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像是早就计划好一般。
　　俞昂收回目光, 抿了抿唇。
　　房车内的窗户已经关上, 看不清外面。即使是初夏，江城的气温也时高时低，更别说是在人烟少的村里，四周被山丘环绕，吹来的风能浸透到骨子里。
　　在房车内，就觉快要容不下许席林一米九几的身高，更别说在他那还要狭小的汽车里。
　　“你可以睡这里。”俞昂道。
　　许席林：“哪里？”
　　俞昂走近，拿走床上的剧本和手机，道：“这张床。”
　　许席林视线始终看着俞昂，问：“那你呢？”
　　俞昂：“还剩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睡沙发。”
　　“还真是意外。”
　　“？”
　　许席林的手指在杯壁上轻敲，“你突然对我体贴，不习惯。”
　　“……”
　　看着俞昂有些怔神的样子，许席林轻笑，肩膀颤抖了两下，道：“不用委屈，我有地方住。”
　　刚才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俞昂一下笃定许席林不过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不舒适又如何，被冷风吹感冒又怎么样。
　　仅仅因为许席林深夜驱车迢迢来到这里，一句“特意来看望你”就让他心软，此刻被逗弄的感觉让俞昂变得自作多情。
　　他的眉心拢了拢，声音低了点情绪，“已经很晚，你该去了。”
　　“生气了？”许席林低醇着，带着哄哄人的意味，“我不是在逗你。”
　　俞昂没说话。
　　“郑勋说你的状态不算好，现在看来，还有力气跟我生气，也算不得差。”许席林起身，脱下有些紧绷的外套，叠好放在坐过的位置，道：“放心了，那我走了？”
　　俞昂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收回，放在烂熟于心的剧本上，上面是上周已经拍过的对话。
　　直到听见房车门开又关的声音，不再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存在，残留的香味似乎也随着挤入门缝中的冷风卷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某处在短瞬间内，填满又空了一片。
　　俞昂走向休息区，拿起叠好的外套，垂眸看了好一会儿，双手上抬，凑近鼻尖。
　　熟悉的味道沾染上，即使很淡，终归也是留下了。
　　“哥，许哥怎么这么快就走啦？”
　　郑勋去而复返，拿的厚外套还未焐热，就再次上了房车，脱下。他无意中偏头，发现俞昂脸上稍显惊慌的捡起地上的衣服，是刚才许席林穿过的棕色外套，“哥你放着，我给你装进包里，这种羊毛最粘毛了，我给你扑扑？”
　　“不用。”俞昂耳尖红着拒绝，随意地装进了放衣服的包里。
　　郑勋挠了挠头，“哦。”
　　“他开车走了？”俞昂问。
　　“许哥吗？没有呢，他往导演他们住的房子那边去了，应该是和剧组的人一起睡。”郑勋偷瞄了一眼俞昂，叹气道：“许哥真有心，不说作为大老板这么忙，连夜开车来看哥，还来忍受剧组的艰苦环境，据说剧组都是好几个人盖一床被子呢，也不知道许哥能不能吃得消，万一感冒了……”
　　俞昂拖鞋上床，侧过身子，背对着郑勋打断道：“我要睡觉了。”
　　郑勋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好一会儿，郑勋正打算收拾收拾也在小床上躺下时，又听到俞昂寂冷而倦意的嗓音，“如果有药，明天带去。”
　　郑勋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偷笑一阵，然后应下。
　　一夜过去。
　　没等闹钟响，俞昂就先起了床。车内的空调很足，开久了也有点闷，他开了一条窗缝，外面还在夜色中，只有微微亮的一点白色。
　　换好衣服，俞昂先吃了药，手机传来讯息。
　　是牧阳说看到他的房车内好像灯亮了，如果已经起床的话，想和俞昂在开机前对对台词。
　　作为艺人助理的警觉性，俞昂有动作后郑勋没多久也醒了，眼睛肿得睁不开，眯成一条缝，有气无力地道：“哥车里有冰块，要不要消消肿？”
　　俞昂刚想说不用，牧阳再次发来消息，询问俞昂有没有消肿的，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有办法出去。俞昂又重新改口，拿了一戴冰袋，准备出去。
　　“还没到时间，你可以再睡会儿。”俞昂制止了郑勋凭着肌肉记忆闭眼穿衣的动作，话音一落，后者穿了半截的衣服也没脱下直接躺倒在了床上，一秒入睡。
　　“……”
　　牧阳的车就停在两百米外的院里，走几步就到了。此时能听到不远处剧组安放设备的地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人不多，声音也小，黑夜中，也很难发现俞昂这边敲门的动静。
　　门一开，牧阳身穿连帽卫衣，帽子也戴上，盖住大半张小巧的脸。
　　里面的布局和俞昂的房车差不多，只不过内饰要比他的繁杂，堆积的东西也多。好不容易掀开堆积的衣服，找到一个坐的地方，牧阳抱歉道：“这里太乱了，俞昂哥你别嫌弃。”
　　俞昂说没事，把东西递给他，“你要的冰袋。”
　　“谢谢。”
　　牧阳接过后才把帽子摘下，俞昂以为只是醒后的微微浮肿，没想到他的眼眶周围泛着红，双眼皮有些肿胀，脸颊的皮肤好，肿起来也看得更为明显。
　　明显就是哭过的。
　　俞昂稍显讶异，很快收回表情，“一袋够吗？”
　　牧阳犹豫着点点头，“应该够的。”
　　俞昂嗯了声，“等你缓缓在对台词。”
　　牧阳垂下眼，揉了揉眼皮，“感觉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今天上镜。还好有俞昂哥的冰袋，我经纪人昨晚就走了，也不知道找谁帮忙。”
　　听起来有些无助。
　　在选角时期，牧阳并没有参与筛选，作为空降让制片感到不悦，又因为他偶像的身份，没有系统的培训过，演技生涩，同时又有资方压着，导演生气的同时还要顾及资方的面子，左右为难，没少在片场为难牧阳。
　　加上他在网上持续不断的各种流言蜚语，剧组里的人都对他不亲近，还被牧阳本人听到过几次闲话。
　　俞昂本不关心这些，但主演就两个，时常被导演当做模板和牧阳对比，久而久之，在剧组里也形成一种攀比的风气，只要有说牧阳闲话的时候就有他们眼中俞昂各种有点拿出来溜，话题也总是围绕着两人。
　　“也不知道俞昂老师怎么想的，事无巨细指导sheep也就算了，还得受着sheep经纪人的冷眼，是我才不管他呢。”
　　“不是传闻sheep谈恋爱了吗？作为爱豆还谈恋爱真的替粉丝无语。俞昂老师还真是不怕惹一身麻烦啊……”
　　“可能俞影帝也没想到这个好的剧本会和一个偶像出身的人合作吧，好倒霉啊。”
　　类似这样的话题常常出现。
　　“这是你的第一部 戏？”俞昂问道。 
　　牧阳边用冰袋滚着脸颊边点头道：“真的不是我炫耀，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让我的处女作就和俞昂哥你合作，他们都说我运气太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俞昂的清音有种抚慰人的魔力，平静却笃定，“我刚出道，只能接没有台词的角色，还多次被人替换，无关背景，只因为演技太差。”
　　“我花了近两年才做到理解演员这个职业，能接到网剧的小配角，连你现在一半的演技都够不着。”
　　“不要否认运气，更不要质疑自己的能力。”俞昂淡声道：“如果你的演技不够格，我会请求导演换掉你。”
　　牧阳原本还有些伤春悲秋，在听到俞昂的最后一句话时倏地笑出声来，不是嘲笑，只是看到俞昂如此正经在当事人面前说这种话的模样，让他觉得他的伤感太过多余。
　　同时，也让牧阳心底多了几分底气，道：“如果有机会，希望以后还能跟你合作。”
　　俞昂道：“但愿。”
　　牧阳的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对了会儿台词。车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说话声脚步声，导演带着起床气指挥的声音全都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掐着时间，两人下车准备妆造。
　　天空泛着灰蒙蒙的白，看起来今天应该不是明媚的天气。
　　牧阳手里的冰袋还没放下，他不放心，想要多敷一会儿。在下车时，只剩下一只眼的他看岔了，抬脚险些踩空。
　　俞昂在身后扶了他一下，直到他站稳。牧阳回头，笑着说了声谢谢，回头就看到一双有些危险的眸子盯着他们。
　　牧阳眨了眨眼睛，再三辨认出自己没认错。
　　许席林倚靠在黑色大奔的车头，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也许是光线不足，看不清他脸上的细微表情，总归还是能看出不虞的神色。
　　他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黑丝夹克，背后又是纯黑的车身，整个人被黑色包裹，显得更加冷酷，不近人情。
　　牧阳对他这幅即将生气的模样感到熟悉，不欲停留，无声地用动作打了声招呼，又在俞昂耳边悄声道：“俞昂哥，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俞昂没来得及说打扰什么，牧阳就提步离开。
　　许席林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俞昂，像是在等着他主动靠近。他来得晚，不该和剧组的作息如此一致，走近后，俞昂看见他眼底果然染上疲倦。
　　“有事吗？”俞昂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像是有话要说。
　　许席林低沉的嗓音有着和平日不一样的沙哑，隐隐能听出几分沉重的涩意，“你昨晚赶我走，就是和他在一起？”
　　俞昂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误会成这样，说了句“不是”后，叫住正要关车门的郑勋，道：“药拿了吗？”
　　郑勋快步走来，晃了晃挎包，注意到许席林，问道：“许哥果然感冒了吗？我哥昨晚就开始担心你，早早让我准备好了药，等等啊，我去给你接热水。”
　　“……”
　　你话太多了。
　　郑勋走后，又只剩下两人。
　　许席林挑起单边眉，刚才掩上的阴霾消散了不少，“早早准备了药？多早？”
　　“……”
　　俞昂别开眼，淡声道：“顺便而已。”
　　即使刻意不去看他，余光中也能察觉到许席林唇角浅浅的笑意。明明一分钟前还在误会，说话都有几丝质问的意味。
　　一件小小的事就能让他的心情迅速好转，未免也太好哄了。这让俞昂想到以前搭过戏的小朋友，一点不顺心的事情闹过哭过，只要把糖果摊在手心，就会立马展开笑颜。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这一点和以前的许席林并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许席林现在更能压住情绪，他不会发怒，会尽力掩住外露的情绪，别人能察觉分毫却分辨不出，俞昂也许是太过了解的缘故，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变化。
　　“心情还好吗？”
　　许席林问了一个和刚才的话题无关的疑问，俞昂却立马反应出他指的是什么。他的呼吸轻了一下，产生了和来时见到曾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的憋闷不一样的感受。
　　像这乌云密布的空中被风缓缓掀开一道口子，清晨无暇的阳光从裂缝中扑下来，传递出温度。
　　在某一刻，过去的那些污浊的瞬间逐渐远去，只在记忆中存下浅浅的枯干后的水渍。
　　“原本不算好，”俞昂撩起眼皮，氤出薄淡的笑意，“现在还不错。”
　　许席林从他浅棕色的瞳，又看向瞳下那颗灵动的小黑痣，似也在跟着他的话语飞舞。
　　这是发自肺腑的笑，载着释然，一切悲苦都可作废。
　　天还未亮得完全，许席林却看得真切，也跟着他笑起来。
　　两分钟后。
　　郑勋端着冲泡好的感冒冲剂出来，许席林还在原处，俞昂已经到片场听导演讲戏了。
　　许席林道过谢，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丝毫药味，反而还甜得发腻，他皱了皱眉。
　　“我哥今天上午就一场戏，拍完就可以休息。”郑勋明目张胆的暗示俞昂的安排。
　　暴露艺人行踪不是道德所为，谁让对象是许席林呢。
　　许席林失笑道：“我看一会儿就走，公司还有事要处理。”
　　郑勋随机应变，“这样啊，那许哥你去忙你的，有什么情况我随时跟你汇报啊！”
　　许席林看他：“牙牙知道你这么做？”
　　“不知道。”郑勋摇头，嘿嘿直笑，“我了解我哥，嘴上说不要，心里想得很。虽然我没明面上跟他说过这事儿，但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没阻止就当作默认，许哥你就放心吧。”
　　许席林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视角中心刚好是俞昂所处的位置，表情还是那么冷淡，却很认真。
　　喜欢的事，他总是会用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去对待。所以他会爱屋及乌，也会非常真诚的对待合作对象。
　　“牙牙和男二好像走得挺近？”许席林眸子微眯，看着手牵手完成打戏动作的两人，总觉得有点危险。
　　“啊，还不错吧，我哥挺照顾他的。”郑勋边说边看许席林，察觉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也就当作弟弟指导吧，我哥不喜欢交际，仅限于工作关系。”
　　许席林冷哼一声，“他不喜欢交际，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第42章 
　　在石桥村拍了近三天, 第三天下午俞昂就已经收工，离开了石桥村。
　　在驱车离开前，牧阳找到俞昂, 询问他参加宴会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去。
　　上次听到许席林提起过牧阳的事，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 俞昂知道他可能没有其他的心思, 只是因为上次在更衣间接电话后, 明白对方对俞昂的态度还算恭敬, 想让俞昂帮帮他。
　　但俞昂一向不喜欢宴会，况且一旦去了，那些复杂的关系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他和牧阳的关系还没有到达能为他排忧解难到处理这些事的地步。
　　拒绝的话已经酝酿到了嘴边。
　　就在那一刻, 卓年拿着红酒来找他时说的话复现，像是冥冥之中告诉他这两件事的关联。
　　——“你猜你被爆离婚的照片是谁发的？”
　　——“和那组照片不一样，我手里的，可是有你前夫的正脸。这么多年了, 他还是没什么变化。”
　　在牧阳恳切的目光中，俞昂答应了。
　　时间很匆忙, 几十分钟的路程回家, 洗澡换上衣服再出门时, 已经晚上七点。俞昂没有把行程告诉郑勋, 搭了牧阳的顺风车。
　　他的经纪人没有一起, 牧阳话多一些, 给俞昂介绍今天大概会有哪些人去。
　　主要的还是年岁娱乐最大的股东一家人, 卓年肯定也会在场。
　　牧阳道：“我听说他们想入股席垭集团的分公司, 和席垭负责人最近接触得挺密, 也不知道那边的人会不会去。”
　　俞昂侧目，“你的意思是？”
　　离目的地越近，牧阳突然开始有些不安起来，视线落在车前，不知是在期盼快些到还是希望慢些。
　　他道：“我觉得许总来了的话，俞昂哥你或许会心情好些。”
　　俞昂怔了一下，“我看起来心情不好？”
　　“嗯……也不算吧，”牧阳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看向俞昂的，“你看起来有点烦躁，抱歉俞昂哥，非要你陪我一起来。”
　　如果不是牧阳指出，俞昂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起来这么躁郁。后知后觉，他松开眉心的沟壑。
　　没过多久。
　　宴会地点到了。
　　是一处私人住宅。
　　车停下后，门口有管家迎接，贴心地给他们开车门。
　　管家对牧阳很眼熟，脸上的笑容灿烂，“牧阳先生，少爷已经等您许久，询问我好几次您有没有来。”
　　牧阳勾出得体的笑容，没有应声。和俞昂对视一眼后，跟在管家的身后往住宅里走去。
　　和牧阳所说的相差无几，人不多，基本都是股东的家里人。俞昂没见过，只眼熟一个卓年。
　　“呀，小阳来了。”女人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俞昂很快和上次电话里的女声对上了号。
　　气质和她说话的风风火火相符，衣着鲜艳明亮，脸上画着浓妆，佩戴的首饰夸张显眼，一眼看去就能知道她阔太太的身份。
　　虽然姿态高傲，但脸上的笑容也算和善亲切，牧阳一来就起身热情迎接。仿佛他来了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连忙朝身后的儿子使眼色。
　　“夫人，晚上好。”
　　牧阳游刃有余地应对他的热情，丝毫不抗拒，顺着夫人的手往前走，“这位是俞昂，我的前辈。”
　　俞昂淡笑着颔首，“你们好。”
　　夫人也对俞昂伸出手，齐齐推迎着他们进去，“我知道我知道，俞影帝，谁能不知道呢，我记得卓年很熟是吧，卓总你可得好好帮我们照顾一下贵客。”
　　话里能听出真心的成分，可见他们对牧阳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重视，对待牧阳带来的客人也丝毫不显假意。
　　这让俞昂放下几分防备，跟着坐下。
　　“龚总，龚少爷。”牧阳看着沙发上的人打招呼。
　　俞昂扫去视线，那位龚少爷一看到牧阳来，脸上染上含蓄，想看却又不好意思看的样子，颇像是花季心动的少年。
　　这与俞昂想象中的性格不太一样。原以为作为国内知名娱乐公司的年岁娱乐最大的股东，儿子也会是运筹帷幄，独掌一面的模样。
　　也难怪要靠母亲去接触牧阳。
　　挨个打完招呼，在场的长辈们也都不忍打扰小辈们，便让他们单独相处，不去掺和。
　　龚少爷朝牧阳靠近，犹豫着抬手捉住牧阳的手腕，下一秒就被挣脱，他回头看了眼母亲，发现她没有看着这边才松了口气。
　　“阳阳，去花园吗？”
　　牧阳也看了一眼夫人那边，知道拒绝得太明显会引起她的不满，点了点头，先一步往后园走去，龚少爷落后一步跟在他的身后。
　　牧阳本想和俞昂一起，卓年先开口把人留下，摆明了要两个人单独相处。
　　夫人挪身坐在俞昂身旁，笑容满面的问道：“俞老师，你跟小阳的关系看起来挺好哈。”
　　俞昂：“算不上，合作关系。”
　　夫人又道：“那我怎么听说小阳特别听你的话，背地里特别崇拜你，为了能接上你的戏，可是每天挑灯夜战。”
　　俞昂只是笑笑，“说明他努力。”
　　“努力是努力，但他听你的话啊。”夫人一拍大腿，好奇地问：“你们一起工作，平时有没有听他提起过我们家少爷呢？”
　　俞昂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给他挖坑，把他留在这里，就是想打听牧阳的想法。
　　不过俞昂说的句句实话，他和牧阳确实不太熟，还没到能看懂他内心想法的地步。
　　“记不太清了。”俞昂道。
　　“哎呀怎么会记不清呢，我儿子可喜欢小阳了，每天都念叨，一见到真人又不吭声，着急死人了。”
　　这时，卓年开口安抚道：“夫人您别急，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多熟悉就不害羞了。”
　　“说得也是。”夫人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
　　待到夫人被其他客人吸引走注意力，卓年端着两杯香槟，递过俞昂眼前，道：“聊聊？”
　　俞昂看了眼那杯酒，又顶眸看向卓年，抬手接下。起身后，跟着他去到一旁的阳台。
　　刚起身，一阵皮鞋落地的声音混着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俞昂无意地瞥眼，轻轻一掠便收回。
　　可下一秒，卓年停住脚步，语气夹笑地小声道：“许总和郭小姐也来了。”
　　俞昂的呼吸滞了下，侧身看去。
　　管家身后跟着两人，女人一袭米色抹胸礼服，大波浪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小巧修长的耳饰。她的表情落落大方，自然地同其他人打招呼，手挽着身旁的男人。
　　俞昂确信是自己没见过的面孔，从她的举止中也能判断出修养气质极佳，家境也绝不普通。
　　说话间，她时不时有些害羞地偏头，轻靠在身旁男人的肩膀，尽管一触即离，还是尽显亲密。
　　俞昂迟迟没有去看旁边的男人，从他的嗓音便能辨别他是谁。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对方似乎不肯让他就这么忽视般，越过人群和距离，称道：“俞昂老师？”
　　这声疏离得恰好的称呼无多余的亲密昭示，让其他人也转过头，朝俞昂这边看过来。
　　俞昂只好彻底停下脚步，冷声回应道：“许总。”
　　许席林身穿黑色西服，配一条棕红色的领带，肩宽腰窄，身形修长挺拔，文质彬彬的正经使得更加有距离感。
　　“许总，你们认识？”
　　夫人看到两人打招呼，还有些诧异。许席林身旁的郭小姐开口，声音温婉，“夫人您可能不知道，席林哥和俞昂老师参加了同一档节目。”
　　说着，郭小姐抽回了自己的手，身子微微侧去，许席林贴心地弯腰低头，把耳朵凑过去。
　　两人耳语几句，郭小姐脸上现了笑容，往俞昂这边看过来一眼，低了低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和夫人聊天去了，许席林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俞昂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在许席林立定时，他道：“好巧，许总。”
　　话音刚落的下一瞬，距离一斤，俞昂便清楚地看到他胸前的一个小小的金色，是只小狐狸的胸针。
　　是俞昂送的那只。
　　“不巧。”许席林单手插在裤兜里，西装外套的一角被轻轻掀起，露出一截扎进腰里的白衬衫，“我知道你会来，才应下邀请。”
　　俞昂笑道：“如果你有事要说，可以发消息。”
　　“可我认为，见面才有意义。”许席林再次提步靠近，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
　　俞昂无意之间，越过许席林的肩膀，挪去一抹视线。那位郭小姐似乎在看着这边，眼神温和，没有别的意味，只是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般。
　　俞昂垂眸，轻声礼貌地说：“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许总先忙。卓年，走吗？”
　　卓年看到许席林有些阴冷的表情倏地看好戏似的勾起唇角，举了举酒杯，语气顽劣，“许总，你们聊，我和俞昂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许席林看也没看他，始终注视着那个背影，咬了咬后槽牙。
　　在转角处，俞昂无意地回头。
　　许席林还站在原地，郭小姐走到他的身边，红唇张合，说了一句简短的话。许席林绅士的在对方说完时才直起附下的腰，转身走了。
　　郭小姐同他一起，光看两人的背影也会觉得是天成佳偶。
　　俞昂喉咙一紧，郭小姐似有所感般回头，朝他这边看来。俞昂在对上视线前收回，整个人消失在转角。
　　阳台就在大厅旁，一堵墙挡住了小半的扇形空间，也阻挡了光源。
　　俞昂站在昏暗的一边，呼吸到新鲜空气，身心舒畅了些。
　　二楼阳台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后花园，灯影绰绰，有两个人影看不真切，但也能猜出是牧阳和龚少爷两人。
　　并排走着，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再塞下两个成年人。
　　卓年也注意到了下面的两人，笑着道：“我很好奇，牧阳使了什么手段，还真的把你给带来了？”
　　俞昂把装着香槟的高脚杯放在及腰的墙上，没什么耐心道：“你就是要聊这个？”
　　“那你想聊什么？”卓年转头对着俞昂，弯眉道：“什么是你感兴趣的？那个照片？”
　　“担心那组照片会暴露你和前夫的关系？看来他曝不曝光，你还是在意的嘛。”
　　“啊，还是说，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照片的事？”
　　俞昂半耷拉着眼皮，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卓年张张合合的嘴上，愈加淡漠，还添了几分嫌恶。
　　“这样的话题并不有趣，卓年。”
　　卓年冷呵一声，“那你觉得什么有趣？你说。”
　　俞昂眼睫轻眨，目光随之挪开，浑身透着股萧瑟的狠劲，仿佛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跟面前的俗生说清楚。
　　“你公司的烂账、外面养的众多莺莺燕燕、不肯认领的女儿，任何一件都够你父亲收回继承权。”
　　卓年神色一凝。
　　见多了俞昂对人时挂上的即使薄淡的微笑，他差点忘了这人本就生了一张厌世的脸。
　　没什么表情，不皱眉也不用怒音，表面风平浪静，可一旦与他狐狸般的双眸对上，后背没由来的漫出寒意。
　　他可是见过这人为了赚钱不惜豁出一切的模样，若不是个疯狂的人又怎么会和身份悬殊如此大的许家唯一继承人早婚，面对圈内那么多难听到极致的流言蜚语，他也泰然自若，不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
　　卓年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道：“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俞昂看他一眼，没说话。
　　“说良心话，我不是在威胁，”卓年不再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终于正常了些，“这是在做交换，等不等价不知道，对你应该是值的。”
　　俞昂眼底有些疲倦，眼皮松散的耷着，轻然吐出一个字，“值？”
　　“你自己说了，和sheep关系算不上好，只是前后辈，只需要帮我那位龚少爷说说好话，给他分析其中利弊，他会听你的。”卓年道：“对你来说不过是浪费了点口舌的事，不需要什么精力。”
　　“。”
　　“你今天肯来，说明你在意那些照片。我不骗你，那些照片的在谁的手上，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也还没有买下来。我要真想报复你，不会跟你说这些，你清楚的。”
　　卓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花园里的两人正往他们眼底走来，气氛看起来仍旧没有缓和，他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又继续道：“俞昂，你什么时候变得道德感这么强了？”
　　-
　　一阵闲谈后，晚上八点，客人和主人家一齐坐在长长的桌边用餐。
　　期间除了刀叉碰撞吧瓷盘的声音，时不时也会开启一些话题。
　　夫人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让任何场面冷场，主动发起话题道：“许总，您跟郭小姐看起来关系真好，上次席垭的那场活动，郭小姐也是您的女伴对吗？”
　　俞昂切鹅肝的动作卡壳一下，很快又流畅的继续，刀口落下，划在盘底，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刺声。
　　“是。”
　　声音从桌对面传来。
　　鹅肝用叉子按住，递入口中，缓慢咀嚼，而后吞入腹中。停下的间隙，俞昂端起手边的红酒，轻抿一口，漱去口中的残留，漫不经心地抬眼。
　　许席林手持着酒杯底，晃了晃，杯中的红酒也跟着荡漾。
　　“现在遇到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太不容易了，许总这么有才华，谁跟了你可是有福气。”夫人意有所指地看着挨着座位的许席林和郭小姐，“郭小姐也是圈里顶顶好的才女，人也漂亮，一般的人可配不上。”
　　龚夫人的话音还在耳畔，俞昂舌尖轻轻舔了下唇，眼皮微抬，瞬间撞入桃花瞳里。
　　翁鸣一声，俞昂睫毛轻颤。如同偷看被抓包般闪避了一下，随之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实在太过夸张心虚，很快又坦然对上，得体勾唇。
　　他掩得很快，没有人会捕捉到他的细微动作。
　　奈何许席林的视线更加明目张胆，眉梢挑动，满脸写着看穿。
　　许席林薄唇微启，在落下第一个音节时才转移走视线，“夫人过奖，郭小姐心有所属，确实不是一般人。”
　　龚夫人有些好奇，“哦？是吗？小郭这么快就有情况了？”
　　郭小姐双颊染上薄红，加重了腮红的痕迹，更加可人。她抬手佯装打了一下许席林的手臂，害羞但也落落大方，道：“没影的是，您别听他胡说。别说我了，你们谈正事吧。”
　　许席林也勾了勾唇，少有的真心不带深意的笑。
　　之后，龚总接下话头，浅谈了下工作上的事。讲到正事，许席林眉眼下沉，正襟肃穆，像是变了一个人，谈吐正言厉色，丝毫不退步。
　　他以简短又专业的语句指出对方话中的漏洞，而后衔接自己的观点。原本兴致高昂的龚总在一来一去中败下阵来。
　　有足够的实力，让步是最废物的妥协。
　　龚总知道许席林今天来就是有意向，给他面子，恳请他再多多考虑方案，如果有其他条件，尽管提。
　　能和席娅集团合作，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宴会散去。
　　俞昂在门口等车。
　　这个地方不好打车，牧阳在软件上叫的车许久没人接，一辆车停在两人面前，驾驶位上是龚家少爷。摇下车窗，探头对着牧阳笑道：“我今晚特意没喝酒，送你回家吧。”
　　犹豫间，牧阳又低头，手机上显示的等待时间是一个半小时。
　　说不定还会更久。
　　最终，他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声在俞昂身边响起。侧头，是郭小姐。
　　“俞昂老师家住哪儿？”
　　俞昂报了一个街区。
　　“哪里啊，我刚好顺路。”郭小姐含笑看了牧阳一眼，“牧阳家在反方向，一来一去很晚了，我送俞昂老师吧。”
　　撮合牧阳和龚少爷的意图太过明显，俞昂想看不出都难。
　　他转头问牧阳，“你要我陪你吗？”
　　牧阳想了想，道：“不用，俞昂哥。今天让你陪我来已经浪费你很多时间了。”
　　俞昂明白了，“好，回家报平安。”继而转头对郭小姐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能送大明星回家，是我的荣幸。”
　　她的话里不夹杂任何嘲讽的意味，真心的成分很容易听出。以她的身份，何止见到明星，和明星合作或者成为好友都不足为奇，但她还是这么说了，真的很谦虚。
　　车稳稳停下，俞昂拉开车门，让对方先进。郭小姐轻声道谢，提着裙摆上了车。
　　加长款的车，里面的空间也宽敞，对坐的设计也丝毫不会觉得拥挤。
　　俞昂上车，关上车门。
　　回头时，一怔。
　　许席林也在车上。
　　郭小姐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裙摆展开后占据了旁边的空位，俞昂能坐的，仅剩许席林的身旁。
　　他没犹豫，做了过去，顺势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两人像是不熟，参加同一档节目也不过是工作，无关私人感情。
　　郭小姐显然也对这个产生了疑惑，问道：“你们平时也这么不熟吗？”
　　许席林道：“看不出是装的？”
　　郭小姐耸耸肩，“看出来了，但有点好奇。”
　　俞昂：“……”
　　车内陷入沉默，郭小姐可能是见俞昂不太想说话，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响起，按下通话键，听起来似乎是她的好友，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起天来。
　　俞昂看了眼窗外，刚进入城区，要到家的话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注意着不去听郭小姐说的话，所以在衣兜里的手机震动时，很快就感觉到了。
　　他摸出来。
　　是微信新讯息。
　　他的手机时常交给郑勋保管，从前两天，他在网上搜索教程，把锁屏的消息通知设置成了不显示详细内容。
　　第一眼看到的，只展示是从微信发出的新消息。
　　点开一看。
　　是【x】。
　　俞昂侧目，许席林就在身边，离他不过两拳的距离，眼皮也没动一下，始终垂眸看着手机。
　　“……”
　　让他有事发消息，没想到还真发来了。
　　甚至是面对面。
　　俞昂无言，点开对话框。
　　【x：老相识装陌路的游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
　　俞昂张了张唇，还未说话，对话框再次弹出消息：
　　【x：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说话未免太浪费机会了】
　　【牙牙：你想说什么？】
　　问出这句话，许席林又不回了。
　　俞昂想了想，又敲动键盘：
　　【牙牙：祛疤胶是你买的吧？谢谢。】
　　【x：用过了？如何？】
　　【牙牙：刚开始，不太明显，郑勋说这款效果很好。】
　　【x：行。】
　　话题再次停止。
　　俞昂不欲多聊，正要收回手机。
　　新消息再次怕他错过般，刚好传来。
　　【x：我想知道，你和卓年有什么私事？】


第43章 
　　【x：我想知道, 你和卓年有什么私事？】
　　俞昂读后，感受到旁边抛来一抹具有探夺性的视线。许席林收起手机，看着俞昂的侧脸, 好似在捕捉他脸上的细微变化。
　　周遭的气氛陡然降低几度，对面的郭小姐摸了摸手臂，觉得有些冷。
　　这样的问题, 间接指明了俞昂和卓年之间在许席林的眼中不算清白, 有着许席林无法忍受的藕断丝连的关系。
　　从他口中说出, 便裹了质问的语气。
　　俞昂微微抬起下颚, 郭小姐还未挂断电话，唇尾的笑容甜蜜，亦如在私宅宴会上, 挽着许席林手臂时展露的笑容。
　　俞昂看不出什么区别。
　　他的眼神同样冷下, 狭长的眼尾被睫毛落下的阴影遮掩，情绪难以外露。
　　片刻，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清音，没什么起伏道：“私事, 自然是不方便说给你听。”
　　-
　　车上只剩下两人。
　　郭元瑶也挂断了电话，看向脸色微沉的许席林。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从愉悦到躁闷, 肉眼可见的变化。
　　郭元瑶松下挺直的腰背, 一场宴会紧绷着姿态已经够累, 锤了锤酸涩的腰背。
　　“许哥, 你这是突然怎么了？”
　　许席林后脑勺靠在窗上, 阖眼掩着疲惫, 哑声道:“没什么。”
　　郭元瑶歪头看着他, 道:“许哥, 你不是没什么合作的意向，为什么要来？真向你说的那样，特意陪我来做戏的？”
　　许席林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郭元瑶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哼了一声，“我才不信。”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郭元瑶正在手机上和好友聊天，尽兴时，对面的男人忽的用含着愠怒的低音出声，“你对卓年了解多少？”
　　“嗯？怎么了？”郭元瑶头也没抬，虚晃地抬了抬下颚，手上打字的动作未停，“卓年挺受欢迎的，我有好几个朋友都问我打听他。”
　　许席林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郭元瑶又道：“不了解他的话，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出手大方，追人舍得，各项条件确实不错，但……”
　　“不用说了。”
　　许席林打断，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郭元瑶似乎听出什么，在他的眉眼间捕捉到了比刚才更甚的戾气，噙着一股劲，随时都会爆发。
　　她憋笑，问道:“卓年啊，公认的男女通吃，性格好像也不错，恋爱经历丰富也不影响他的追求者……”
　　“郭元瑶。”
　　许席林缓缓撩起眼皮，没什么表情的睨向她，像在警告。
　　若是其他人看到这个眼神，定会发憷，郭元瑶恰恰相反，没忍住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身子向前倾，上半身扑在大腿上，捧着腹部，肩膀颤抖，眼睛笑成只剩一条弯弯的狭缝的月牙。
　　好一会儿，车内就只剩下她爽朗的声音。她擦掉眼角的笑泪，笑颜展开，“许哥，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吃醋啊。”
　　话音还未落下，她再次笑起来，满脸都写着遇到了极为有趣的事。
　　“下次别再让我帮你挡相亲。”
　　在许席林越来越具有凌然的眼神中，郭元瑶逐渐收敛，“好了嘛，我不笑了。不是啊许哥，你没听到我第一句后面有一个但字？”
　　许席林冷声，“我不想听。”
　　“那我偏要说。”郭元瑶道：“卓年虽然受欢迎，但他养鱼，能主动追求他的都有鱼塘，很少有人跟他正经谈恋爱，基本都只存在于肌肤相亲的表面关系，名声算不上好。跟你，根本没法比。”
　　“再说，你会是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吗？”
　　许席林抓到了某个字眼，眉间的褶皱几乎能夹死蚊子，“肌肤相亲？”
　　郭元瑶点头：“嗯啊。”
　　“……”
　　许席林深呼吸一口，“你不如不说。”
　　-
　　许席林几近一夜没睡。
　　对待工作他从不马虎，日程表一旦制定，除非特殊情况，不会缺席也不会迟到。
　　老板以身作则，底下的员工自然也自觉形成不迟到的风气。尽管许总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沙子，犯小错也只是口头批评。
　　但今天感觉许总的气场明显不同，威圧感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今天一定不要出任何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越这样想，就越容易失足。
　　在一个支线品牌的策划案讲解中，刚转正的新员工面对大BOOS太过紧张，频频卡壳，口吃，还报错数据。
　　这属于个人问题，决不允许出现。
　　“啪”。
　　一只黑色的笔被那修长的两指随意扔在桌上，滚动两圈，停下。
　　讲解也立即中断。
　　就在众人屏息，猜测老板会说什么狠话批评时，许席林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薄唇张合，只说了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不通过。”
　　而后起身，旋转皮椅随着他的动作后滑，给他让出合适的距离。
　　脚步声款款，皮鞋落地有节奏，却显得冷漠无情。几秒后，只留给会议室里几十号人一个背影，转角后，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死一般的沉寂。
　　各部门经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在默然中，大家又极有默契般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挨个离开。尽管放轻了动作，还是在冷凝的气氛中尤为突兀。
　　新员工急得快哭出来了，看向自己的上司。
　　上司却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用极小的声音道：“策划全部作废，重做。”
　　新员工声音有点颤抖，“那我是不是……”
　　“许董不会随便裁员，别担心。但下次要通过，就是难上加难。”上司再次叹了口气，“我得提醒你一句，他不会看同一项目的策划案第三次。”
　　新员工感觉魂都要飞了。
　　董事办公室。
　　窦七端着刚泡好的咖啡，敲门，进来。
　　今早特殊情况，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他没有参加会议，但在会议结束后的十分钟，就听说了会议上发生的事。
　　但他作为秘书，即使老板再生气，还是得硬着头皮汇报工作。
　　重要的是，他心目中的老板，不会公私不分，也几乎没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模样，位高，不会冲动。
　　所以，老板一直是他心目中的榜样。
　　“许总，今天的行程就是这样，另外还有一件事，”窦七一丝不苟地看着许席林，平声道：“夏侯琪被许氏公司引荐到我们这里，说凭推荐信要直接入职。”
　　许席林侧了下头，仿若听错似的，反问：“谁？”
　　窦七道：“他介绍叫夏侯琪，想要入职总裁秘书。”
　　许席林缓缓合上眼，双手敞开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外套褪去，彼时只剩下一件白色衬衫，顶上的扣子解开一颗，动作使其他的纽扣稍稍紧绷，勾出线条，整个人透着懒散劲，却又不失凌威。
　　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嗤，觉得可笑，低言慢语地压着每一个字眼，“让他滚进来。”
　　窦七颔首退出办公室，一分钟后，他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男人，再次进来。
　　男人的背驮着，头也埋得低低的，整个人散发着缺乏精神气的样子。
　　许席林睥过去一眼，啧声。
　　“废物样。”
　　窦七看去许席林的神色，把夏侯琪往前推了一步。夏侯琪不太情愿地站在桌前，声音如蚊道：“哥。”
　　许席林不想多加废话，直接了当，“入职申请，我不会批。”
　　夏侯琪抿着唇，不敢反驳，只得点点头。
　　“养废物这种事，还是交给你的母亲更妥当。”
　　这话已经是在赶人，夏侯琪迟迟不走。窦七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夏侯先生，请。”
　　夏侯琪斜眼，唯唯诺诺地看了窦七一眼，却只看到下颚又紧忙收回了眼神，不敢再往上看去。他往旁边侧了一步，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我妈说，不能在这里上班，就让我去给明星当助理。”
　　“她说，她有关系能保证我一定能当成。”
　　许席林眼睛微眯，“再说一遍？”
　　声音本不大，夏侯琪却被他嗓音里无形的压制震慑，缩了缩脖子，也听话地大声了点，“她让我去当影帝的助理，可以赚不少钱。如果不能在哥哥的公司上班的话……”
　　许席林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某种隐藏含义，眼神逐渐危险，“哪个影帝？”
　　夏侯琪几乎下一秒就要拔腿逃跑，“嫂、俞影帝的助理。”
　　手指撑着额角，眼皮向上顶，许席林忍着最后一阕耐心，“威胁我？”
　　“不不，我不是……”
　　夏侯琪想要解释，被窦七抬手制止，严肃的语气强硬不容反驳，“夏侯先生，请你离开。”
　　夏侯琪打量去许席林的脸色，后者不再给他多余的眼神。他今天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结果还是照着他害怕的方向发展。
　　人走后，许席林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吩咐窦七，“查查，安玉什么时候去找的他。”
　　“好的。”
　　-
　　同一时刻。
　　赢尔心理咨询室。
　　俞昂躺在催眠椅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面有波浪般的花纹，看久了有些眩晕。他半耷着眼皮，有些疲倦，尽管没有丝毫困意，在椅子和熟悉安静的环境中，他还是感到安心。
　　“你说这段时间还算稳定，来我这儿不会是单纯的躺着吧？”
　　荣赢尔送走上一位客人，脱下白大褂，扔进衣篓里，换上一件新的，边扣扣子边往俞昂身边走来，低着头，自上而下垂眸看他。
　　俞昂很轻很慢地眨了下眼，“嗯。”
　　荣赢尔没再管他，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随意问道：“明天就是最后一期节目了？”
　　俞昂回答得迟缓，显然是不想多加思考，还是简单的一个“嗯。”字。
　　荣赢尔：“接下来有没有休息的打算？”
　　俞昂道：“今年还有三部新戏要拍。”
　　荣赢尔笔尖一顿，“你真是疯了。”
　　“。”
　　咖啡机停止运作，荣赢尔起身接咖啡，很快，醇苦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就没想过以后？”
　　俞昂坐起身，接过他递来的咖啡，道：“拍戏就是我的以后。”
　　“拍一辈子戏？”
　　办公室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楼层不高，在二楼，一眼望去都是绿植，能让人心情舒畅。
　　俞昂随着荣赢尔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只要有钱，也可以。”
　　“你就是陷入了赚钱的怪圈。”荣赢尔放下杯子，语气温和，架着腿，看去就是要深聊的意思，“年少时的生活太苦，会对金钱产生一种执念。但在你心里，赚多少钱可能都不够。”
　　“你有很强的购买欲吗？”
　　俞昂其实很少买东西，衣服有品牌方赞助，不在家里开火，也没有柴米油盐的需求。消费最多的，还是他需要吃的药和母亲在疗养院的开支。
　　“没有。”俞昂道。
　　“在你的潜意识里，不仅需要赚很多钱，也要把不必要的冲动抑制，极大程度的降低购买欲。”荣赢尔道：“你来我这里也有四年的时间，每一年你都在拍戏，代言，出席各种活动采访，你可以算算，你现在的钱，能够支撑你所认为的必要开支多少时间？”
　　不等俞昂回答，荣赢尔就先一步道：“我猜，也许能支撑到你老去的时候。”
　　安静一瞬。
　　荣赢尔给予他思考的时间。
　　“那么，你觉得你幸福吗？”
　　荣赢尔故意把话说得缓慢，真挚的语气直击对方的内心。
　　俞昂沉默许久，才道：“我很知足。”
　　“别人我不知道，但俞昂你，仅凭知足，生活就能变得一帆风顺吗？”
　　荣赢尔认识了俞昂这么多年，也是他所有病人中解除时间最久，却始终摸不透的唯一一人。
　　这就注定了他对待俞昂和对待其他人的方式不会一样。俞昂倔强，很有自己的想法，有主见是好事，同时，也会变得执拗。
　　荣赢尔多次说过，要他多注意输出自己的情绪，不用一直忍耐，可他总是不听。
　　“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听我的建议对吗？”荣赢尔道：“我的建议就是，遵循内心，生活不是一成不变，大多时候，勇敢不会害了你。”
　　-
　　《怦怦直跳》第四期拉开序幕。
　　开始前的几天，俞昂流连在各个片场，唯一的小插曲就是那晚陪牧阳参加宴会刚好遇到许席林。
　　时间安排得很满，以至于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
　　导演说，如果节目效果好，还会拍两期番外。这都取决于观众们捧不捧场，提前给所有嘉宾打一个预防针。
　　第四期，节目组没有再寻找新的录制地点，而是返回了第一期录制的房里。
　　为了能让观众最充分的参与最后一期录制，从嘉宾出发前，节目组分别安排了摄影师去到每位嘉宾的家中。
　　门铃响起。
　　俞昂一开门，就对上了摄像机的镜头。
　　“……”
　　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今天的安排，“请进。”
　　“俞昂老师这么早就起来了，在收拾行李吗？”跟着摄影师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工作人员。
　　俞昂道：“不到八点，不早了。”
　　“不愧是劳模。”工作人员笑着道：“这应该是第一次公开家内的布局，观众朋友们看起来都很激动。”
　　“风格简约，色彩也很少，确实很像是俞昂老师的风格呢。”
　　【我来啦我来啦！怎么就到最后一期了，我真的舍不得，节目组能不能继续拍啊QAQ】
　　【啊啊啊啊啊终于又见到牙牙啦，这就是我儿子的家吗？！终于看到了】
　　【牙牙的家比我想象中的要冷，跟他本人一样】
　　【没什么烟火气呢看起来，一眼就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住】
　　【咦？那玄关的地方是猫砂盆吗？猫抓板上还有猫毛毛诶】
　　【！！！我牙儿子也养猫？！】
　　【……】
　　弹幕刷起的同时——
　　“喵。”
　　略带奶音的喵声传来，循声而去，镜头里出现了一只白色小猫，胖乎乎的，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他们靠近，轻松一跃，跳上了鞋柜，然后坐下看着他们。
　　它似乎一点也不怕生人，一黄一蓝的异瞳看向镜头，伸着脖子靠近，鼻尖微动，嗅了嗅。
　　紧接着，像是突然丧失兴趣般，动了动耳朵，跳下鞋柜，又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猫猫好可爱啊啊啊啊！！让ee嘴一口！】
　　【猫猫跟主人一样，都好高冷哦，不过也不妨碍我亲亲=3】
　　【看猫猫的体型就知道我牙平时肯定宠到没边了】
　　【没想到我那不易近人的牙儿子内心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没人觉得这只猫猫的眼神姿态和牙牙很像么？哈哈哈哈哈哈】
　　【……】
　　“俞昂老师的猫很可爱呢，看起来应该喂养了很久吧？”
　　工作人员蹲下，朝猫猫勾了勾手指，想让它过来，谁知猫猫只是在百无聊赖的舔毛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洗爪子去了。
　　“嗯，六年多。”俞昂也看去，清冽淡声道：“冬雪，过来。”
　　名叫冬雪的白猫耳朵颤了颤，辨别出主人的声音后起身往这边走来，脚步少了些悠哉，多了几分愉悦，在俞昂脚下蹭了蹭。
　　工作人员蹲下，伸手去摸冬雪的脑袋，它本偏头躲了一下，还是忍住了，往俞昂腿边紧靠，半眯着眼无奈地仍由对方摸。
　　“你的名字叫冬雪呀，冬天的雪，很好听，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俞昂也弓腰，在抬手时，冬雪主动把脑袋凑到他的手心，蹭了蹭。
　　“没有特别的寓意。”俞昂道。
　　参观了一圈，到时间，准时出发。
　　在路上，俞昂被工作人员问到有什么事是想做但没有做的，节目组可以帮嘉宾完成。
　　俞昂思考了一会儿。
　　回想起来自己曾经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完成学业，普通人的青年时期就是高中毕业后，考入理想的大学，度过大学四年，找工作谈恋爱，为更好的生活而奋斗。
　　俞昂的人生少了许多步骤，恰恰那些他所没有的经历是他曾经最期盼，最想要快点到来的日子。
　　尽管记忆已经很模糊，但他依稀还是能想起自己曾立誓要靠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逃离小乡村，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再依靠父母，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这样的梦想彻底破碎在病情确诊的那一刻。
　　也是那时候，他明白，家和父母带来的，并不全是“为他好”。
　　过去这么多年，俞昂确实存有对某些事的遗憾。但这份遗憾，在半月前的学校之行中，就已经当做心愿完成。
　　他也算是看过了高中是什么样的氛围，那个年纪的少年会做些什么，谈论什么话题。
　　就算短暂，可那一份空缺也被逐渐抹平。
　　这种填了实物的感觉，俞昂在这一刻才有所体会。
　　而这份经历中，也缺少不了许席林的参与。
　　俞昂默然几秒，道：“想看一场美好快乐的电影。”
　　工作人员愣了下，看着俞昂等待下文，最后却没有继续说的迹象，她有些疑惑道：“想做的就是这个吗？听起来好像很容易。”
　　“嗯。”
　　确实很容易，但俞昂从不敢许什么远大高调的梦想，立足当下，想做什么就能立马去做，便是最大的奢望。
　　【感觉这里是不是想到了许哥发过的心动讯息里的话：“再一起去看场欢乐的电影吗？”】
　　【卧槽上面的姐妹记性真好，完美对上！！！】
　　【原来牙牙一直记得许哥说过的话，甜死人了[抓狂.jpg]】
　　【啊啊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我要去许哥直播间疯狂刷屏】
　　【已录屏，撤回不了了哈牙牙，我这就私信发给许哥[捂嘴偷笑.jpg]】
　　【……】
　　恋爱小屋就在江城市中区一个高档小区里，距离很近，不到二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车停稳时，无意间往车窗外看去，旁边一辆黑色大奔也刚好倒退进车库里，快准狠，最后一踩刹车，车身猛地顿住。
　　就在旁边的车位，有几个瞬间，俞昂觉得大奔快要撞上他这辆的车头。
　　能看出开车的人对自己的车技非常有自信，反倒是坐在另一辆车后座里的俞昂后背惊出了一身薄汗。
　　车门解锁，开门下车。
　　“砰——”
　　和俞昂关车门的声音重合，甚至盖过了俞昂的力气。
　　“……”
　　紧随下车的工作人员招呼道：“席林哥，早上好。”
　　“早。”许席林含笑，然后看向一旁的俞昂，“牙牙，早。”
　　“早。”俞昂应道。
　　只是简单的招呼，并没有多加寒暄，许席林转身去到后备箱拿行李，俞昂也没有等待，先一步往房子里走去。
　　两人的身后都各跟着摄影机，把他们脸上的细微表情拍得一清二楚。之间弥漫着心照不宣地生分，又无法确切地捕捉其中无端的变化。有一种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仔细一想，找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咦我怎么在牙牙的眼神中看到了闪躲？？？】
　　【最后一期的，别搞我啊T.T我只想磕糖】
　　【他们俩在节目里是羁绊最深的，我们因为节目要结束而伤感，说不定他们也会为即将分开的时刻到来而难过】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许牙cp不会要be吧（顶锅盖逃跑，只是直觉，别骂）】
　　【不会吧不会吧！！要是be了，之后的花絮我也不会再看了，球球不要啊！！！】
　　【……】


第44章 
　　观众们在弹幕里互相讨论猜测, 嘉宾们已经陆续到达恋爱小屋。苏秀文一来就冲上前抱住俞昂，一副马上就要分离的样子，“牙牙前辈, 我好舍不得你啊——”
　　俞昂虚虚地回抱了一下他，拍着苏秀文的背道：“节目还没结束。”
　　苏秀文靠着俞昂的胸口，被俞昂平静又正经的语气逗笑, 扭捏道：“哎呀, 人家只是想趁机抱一下你嘛。”
　　车容凯推着两个人的行李, 从他们身旁经过, 如飘过去般的说道：“谁都舍不得，除了我。”
　　苏秀文突然咳嗽起来，脸蛋刹那间都变得通红, 成功掩盖住了车容凯的声音。他从俞昂怀里挣脱出来, 指着楼梯口道：“牙牙前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我来的时候，你和席林哥正在说话呢，你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的, 我就心想：‘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僵呢？’，后来看起来, 你们好像又没有吵架。”
　　俞昂的心跳停了半拍, 他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剑拔弩张这个词来形容他和许席林之间的气氛。
　　回想起那时, 愁闷的情绪多过了诧异。在遇上的那一刻, 俞昂想的不是为什么, 而是如何相处。
　　在镜头前, 在观众眼下, 如何做才能不露马脚, 不让人看出端倪。
　　谁料, 一来许席林就和他撇明了关系，不让他存一丝侥幸。
　　“没有吵架。”俞昂道。
　　“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吵架嘛，可能只是不熟而已啦，是我误会了。”苏秀文踮了踮脚尖，在俞昂耳边悄声道：“我刚来的时候，容凯也不喜欢我呢。”
　　俞昂笑笑。
　　所有人到齐，搬着行李去到房间。
　　短暂的休息后，导演公布了最后一期的规则。
　　“这一期依旧是连续直播三天，想必大家已经发现了，作为观众福利，每日我们会相对的增加两到三个小时左右的直播时常。
　　体谅嘉宾们精力有限，我们就不再下派任何任务，以最真实的日常模样相处。
　　如果想要出行却找不到方向的话，我这里先行提供一个嘉宾愿望单，每一位嘉宾在来的路上都告知了节目组各自的愿望，或大或小，节目组都会尽力帮你们视线。
　　……愿望单已经发送到各位的手机上，请自行查看选择。希望大家能玩得愉快。”
　　所有人的手机“叮”的一响。
　　俞昂第一眼看到的是许席林的名字，后面跟着一句简短的话：摸摸冬雪的耳朵。
　　他怎么会知道……
　　在今天之前，俞昂从未和谁说过小白猫的名字。许席林会知道的唯一理由，就是也看了他的直播。
　　可他本人也在直播。
　　俞昂有些诧异，红唇微启，偏头看去。许席林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瓶冻过的矿泉水，上面染着雾蒙蒙的水汽，掌心一附上，滑出一道道指印。
　　稍稍一用力，轻松拧开瓶盖，瓶口凑到嘴边，仰起头，水流入口中，伴随着喉结上下滚动，脖颈的线条被拉长，还能看到皮肤下的青筋。
　　性感有张力。
　　俞昂的视线在某处停留了好几秒，在许席林那双桃花眼敏锐捕捉到他的注视，挪眼看来之前转移开。
　　把其他人的愿望也看了一遍。
　　“你的愿望就这么简单？”曲禾纯也同样在看愿望单，“你们俩的愿望一眼就知道是说给对方听的，真是会搞。”
　　俞昂朝他淡淡扫去眼尾，无波无澜道：“上周，你怎么回去的？”
　　曲禾纯翘着的二郎腿晃动一停，倏地变成一脸厌烦，“被人硬拽走的，害得我又和那傻子吵了一架，第二天额头上就长了逗，真是灾星。”
　　结局早就预料到，俞昂也不意外，又道：“粉丝还让你们合作，他马上要开演唱会了。”
　　“想让我给他当特邀嘉宾，做梦。”曲禾纯轻哼，“他的歌昨天就发了，反响还不错，听过吗？”
　　“没有。”俞昂看他，“你听过了？”
　　曲禾纯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不听怎么挑刺，让他不舒畅。”
　　“……”
　　“这里有音响，你们介意我放歌吗？”
　　恰时，许席林浑厚的嗓音响起。
　　见没人说不同意，他拿起手机连蓝牙。
　　“滴，蓝牙已连接。”
　　紧接着，不需多时，机械音结束后就衔接起了旋律。调子听起来，应该是首抒情歌。
　　俞昂不怎么听歌，主要是没什么时间。
　　对知道当红的一些歌曲，全是因为郑勋喜欢，时常会在车里循环播放，直到俞昂都会简单的哼两句为止。
　　即使没有听歌的习惯，但俞昂还是觉得音乐本身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音乐能表达人类的多种情感，引起灵魂发出的共鸣。
　　好多人都说，具有相同听歌品味的人，灵魂也一定契合。
　　此刻。
　　只听开头的旋律，俞昂就有自己大抵会喜欢这首歌的想法。
　　“啧。”
　　曲禾纯一声略显突兀的咂舌声在俞昂耳畔发出。
　　他看去，问：“怎么了？”
　　曲禾纯颇有些不爽，道：“易青的新歌。”
　　俞昂：“光听前奏就听出来了？”
　　“不要质疑音乐人的音感。”曲禾纯耸耸肩，带着些官方强调，不太情愿地说：“他的这首《小别》和他以往的风格很不一样，我就多听了几遍，以便对竞争对手更加了解。”
　　“。”
　　恐怕不止几遍吧。俞昂心说。
　　【啊啊啊啊啊我青哥的新专！！！！】
　　【原来我许哥也爱听情歌，我跟霸总又多了一个共同点[害羞]】
　　【硬核宣传现场哈哈哈哈哈昨天才发的新歌，今天就上恋综，易青你可别躲在被子里偷笑[doge]】
　　【这首歌中间特别伤感的说，还好最后是圆满结尾】
　　【我和前男友都是易青的粉，《小别》这首歌一发布，我前男友就来加我了QAQ】
　　【上面的我酸了！给crush分享这首歌后，他在朋友圈里说想前女友了呜呜呜我直接就是一个大爆哭，经验教训千万别发给暗恋对象1551】
　　【救，恕我直言，这首歌就是为分手了但还对对方有感情的情侣写的，有前任的可以冲了】
　　【？？？我记得许牙还去录了一个demo来着，会不会是这首啊（对手指）】
　　【易青在大眼说这首歌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还恰好找到许牙，不会有什么别的含义吧……】
　　【……】
　　“这首歌好好听啊！”苏秀文眼睛发亮，问道：“席林哥，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呀？”
　　歌曲一播放，许席林往沙发走来。空灵的旋律萦绕，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后，将他整个人的轮廓勾勒出难以觉察的柔和。
　　在出声回答前，目光瞥到俞昂脸上，定睛他的双眸。墨色和浅棕的碰撞，产生出只有两人能读出的意味。
　　许席林意味声长道：“《小别》。”
　　他话音一落，歌曲到达了高潮部分，歌词听得很清楚。
　　可在此刻终究还是成了背景，一句“心跳的思念”的转音让俞昂感受到了其中饱含的深切。
　　“砰砰，砰砰。”
　　耳边是被旋律勾起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
　　“小别？哦！是易青的新歌！”苏秀文右拳砸在左手手心，恍然大悟，“这首歌这两天超火的，还被称为‘前任之歌’呢，特别深情。”
　　夏胜也附和道：“我健身房里的员工昨天一直单曲循环这首，还说易青有一个深爱着但对方已经不爱他的前任，不然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共鸣。”
　　“易青前任？”曲禾纯动了动眉，笑道：“他空凭满脑的爱情理论写词，至今母单，这话不可信。”
　　夏胜点点头，“这样啊，我就说网上的营销号不靠谱。”
　　苏秀文托腮，有些好奇地问道：“这首歌说是真人真事改编呢，禾纯哥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知道啊。”曲禾纯余光掠过身旁的俞昂，深邃的眼瞳更显神秘，“我也算半个观众吧。”
　　一嗅到八卦的气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包括镜头外的工作人员，目不转睛地盯着曲禾纯，想听具体的内容。
　　曲禾纯嘴角带笑，扫视一圈其他人，卖足了关子，“其实就是……”
　　“什么什么？”苏秀文放低声音，生怕打扰了他的思路。
　　“一对被所有人看好的情侣，因为外部的压力被迫分开，但至今还互相爱着对方的故事。”曲禾纯双手一拍，再往两边摊开，“好了，讲完了。”
　　“啊？”
　　一直未曾开口的卓年，压了压嘴角，道：“你这样讲故事的手法，真的会让人丧失兴趣。”
　　曲禾纯看他，歪着头，“要听完整故事就买票去易青的演唱会，他爱讲故事，我可不。”
　　【啊——我连瓜子薯片都准备好了，怎么就一句话呀】
　　【易青真的会讲这个故事吗？真的话那我可就买票了啊】
　　【纯哥一边叫易青傻子，一边给他宣传演唱会，谁是真爱我不说】
　　【下下个月就是易青的演唱会，这八卦我听定了】
　　【纯纯嘴上骂死对头，但一点也不抢他的风头，这种对手真的很棒诶】
　　【话说，你们有没有看到许哥嘴角逐渐开始上扬……？】
　　【！！！现在还在笑！目光所及就是牙牙！！！这代表了什么，有没有磕学家解说一下啊】
　　【许哥这笑得好像这故事的主人公是他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
　　-
　　从节目开播到现在，无论是在录制现场还是在私下，俞昂常常会收到苏秀文询问菜谱的讯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苏秀文已经会做五六道菜。
　　他坚定的要大家尝尝他的手艺，只要人打下手，炒菜调味全是他一个人承担。
　　虽然慢，但味道还不错。
　　八位嘉宾分为了两组，打下手和饭后收拾。
　　做菜时俞昂得了闲，便揽下收拾厨房的工作。
　　许席林也在一旁帮忙，主动接过俞昂手里的帕子，在水龙头下洗。因为个子太高，弓腰的幅度越深，肩背和手臂处的衣服绷紧，能隐约看到布料下的线条。
　　“上次你说捡的小猫跑丢了。”
　　手指按下开关，水流声戛然而止，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若隐若现，许席林如同聊天般语气不着气调，“后来又找到一只一样的？”
　　“……”
　　俞昂顿了一下，“嗯，运气好。”
　　许席林直起腰，把帕子拧干搭在架子上，揶揄地冷呵一声。而后侧过上半身，直视俞昂，“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俞昂：“是你明知故问在先。”
　　“又成我的错了？”许席林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厨台边，挡着唯一的出口位置，不让俞昂逃走，他收了收下颚，眼神不再那般居高临下，低声问：“牙牙，你到底在生我什么气？”
　　俞昂对上他的视线，“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席林英眉上挑，他也觉得莫名，“我要知道原因，就不会让你气到现在了。”
　　“……”
　　俞昂：“所以，是你想多了。”
　　说罢，他作势要离开，在即将与许席林擦肩而过时，那低哑的嗓音又沉了少许，压着某种郁气，道：“你和卓年私下也见面，这也是我想多了？”
　　俞昂的脚步再度停下，转身面对着许席林的侧脸。下颚角清晰，锋锐的线条流畅拉下，英挺的鼻梁中有小小的驼峰，侧面看去，他的眼尾狭长冷峻，散发着野性的戾气和不容辩驳的威烈。
　　“这倒不是。”俞昂视线缓缓落在许席林的手腕，那里拱起一些弧度，刚好能挽住一只细长的手臂，“有什么问题吗？”
　　许席林眉心沟壑倏起，偏头凝眸，一霎间能看见瞳中的凶光，“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俞昂始终平淡如水，睫毛微垂，“嗯，知道。”
　　许席林咬了咬后槽牙，腮帮处鼓动，“难不成你还想和他……”
　　“俞昂？”
　　这时，一个身影从饭厅的转角出现，正是两人提到的卓年。俞昂顺着声音看去，视线需要越过许席林，他的脸色愈发的沉，周身散发着戾气。
　　卓年笑着靠近，“还没收拾完吗？他们开了一个西瓜，正在等你们呢。”
　　俞昂取下围裙，道：“知道了。”
　　卓年见许席林没动，又道：“许总不吃吗？很甜的。”
　　许席林看他一眼，没说话。
　　卓年撇撇嘴，不甚在意许席林的态度，道：“对了俞昂，我看你的愿望单上写的看电影，明天一起？”
　　俞昂把围裙挂在架子上，转头看他一眼，道：“电影，我……”
　　话还未说完，刚踏出厨房一步的俞昂被一股力气强行停止动作，手腕传来温热。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俞昂稍许诧异，看向许席林的侧脸。
　　“抱歉，他有约了。”
　　声音中的颗粒感增添了些疲惫，强势感却丝毫不减，傲然得像是在占领一件原本属于自己被人觊觎的猎物。
　　俞昂胸口闷顿，握住他的掌心宽大，轻松将他的手腕一圈紧紧包裹，指腹有些用力的按压在皮肤上，不给他留有挣脱的余地。
　　也不知道怎么的，即使他只是虚虚地握着，俞昂觉得自己也不会甩开。
　　卓年顺着俞昂低垂的眸子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许席林想要把人拉往自己身后，不要被人走近一步的动作。
　　“许总说的有约——”卓年饶有兴致地拖长声音，“该不会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俞昂，你已经答应他了？”
　　选择权到了俞昂手上，他清晰地感觉出手腕上的指腹不经意的松了松，像是某种不确定的犹豫。
　　俞昂舌尖轻舔唇，道：“嗯，答应了。”
　　卓年叹了口气，感到惋惜，随后一笑，“那好吧，不过，万一计划有变，随时找我。”
　　看着卓年转身离开的背影，俞昂转了转手腕，那只手松开，成功解脱出来。
　　他没去看许席林的表情，径直离开了厨房，轻声道：“吃西瓜了。”
　　-
　　尽管最后一期节目，导演组没有安排任务，嘉宾们还是不想就在恋爱小屋中度过，各自有了出行的安排。
　　俞昂下楼，迎面遇上卓年，问他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要跟谁一起去看电影。他的笑看上去不怀好意，俞昂不想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只说让他另找其他人。
　　拒绝时，俞昂其实还不确信今天真的有看电影这一行程。许席林和卓年似乎有些家族或是公司方面的冲突，不怎么对付。
　　所有，俞昂产生许席林是为了膈应卓年而临时编造的话的想法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郁结了一股闷躁的情绪。虽说与他本身的病症感受不同，但无法寻到源头，他也仍旧归结于自己的狂躁。
　　卓年打了个响指，唉声叹气的，“俞昂，你怎么老是拒绝我啊，搞得我都快没自信了。我去问问曲禾纯，看看能不能把另一张电影票给送出去。”
　　卓年一退开，俞昂抬眼的瞬间就看见许席林倚在门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表情讳莫如深。
　　“你怎么不告诉他，愿望的含义？”
　　俞昂：“？”
　　许席林唇角勾起笑，“我发的心动讯息，你不是记得很清么？”
　　“……”
　　俞昂无言，好一会儿才出声，“有关无关，那又如何？”
　　“我想，辜负你的心意可不好。”
　　许席林从包里摸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面是购买的两张电影票记录，俞昂凝眸看到了电影名字，是一部新上映的片子。
　　……还是爱情片。
　　倒不是说爱情片不好，俞昂以前也看过不少，还是和许席林一起看的。
　　那时候还在谈恋爱。
　　俞昂为了提升演技，没有钱接受专业的演技教学，只能低成本自己回家看电影悟。
　　没有名气，只有接演配角，还是低成本的小网剧，主线就是看几对cp的情情爱爱。
　　但俞昂对恋爱一窍不通，有时候接到一些有感情戏的角色，都很头疼，不知从何入手，即使他还在恋爱中。
　　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别人的身上学习心动是如何、陷入爱河又是如何。他找尽了各种类型，各个国家的爱情片，经验是学习到了一些，但有限。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他接了一部19禁/同性题材的网剧，他作为男主的情敌男二，没有多少亲密戏份，但需要极其细致的感情表现。
　　恋爱时，俞昂暂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很难具体说出他改变主意的某一刻是什么样的。
　　见过父母之间由相爱变成相看两厌的仇人，他无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在一些人初中开始早恋的时期，除了学习，俞昂对任何人无法产生交流的兴趣。
　　别人喜欢他的皮囊，被他冷酷学霸的样子所吸引，过节会收到情书礼物，大胆些的还会当面和他表白，俞昂却无法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想不通人为什么在不了解对方的时候，就能谈喜欢了呢？
　　父亲说这叫一见钟情，和他当初在飞机上遇到母亲一样。一眼就擅自单方面交付自己的终生，绞尽心思让母亲爱上他。
　　那时的父母还是恩爱的。
　　若是再等两年，俞昂一定会问：“后来呢？”
　　后来，你那么珍爱的人，怎么舍得让她整天陷在意外降临失去丈夫的恐慌中，怎么舍得用恶毒的语言，暴力的行动去伤害她？
　　一切皆有所感，俞昂从小的感情薄弱像是预兆着家庭的破裂和悲剧的发生，以至于他最后真的变成无法真正陷入别人口中所说的无法自拔的爱情旋涡的感情障碍者。
　　在和许席林恋爱时，有人说他们般配恩爱，俞昂却觉得生活最大的改变就是在狂躁症发时，无需忍耐那增强的x欲，能够得到很好的纾解。
　　他从未反思过这样的想法对许席林是否公平。
　　在许席林陪他学习电影里的爱情技巧，从主角为男女到同性，从一部接一部的结尾看完，再到看不过一半的情节，便心有灵犀地从沙发滚到了地上，以电影台词作背景，一夜畅汗淋漓。
　　就算爱情技巧连皮毛都未学到半分，俞昂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小俞，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有性吗？”
　　在某一次老电影早已结束，两人仍旧做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俞昂全身黏腻，累到手脚瘫软，被许席林抱在怀中，如何也不肯撒手。
　　一遍又一遍地轻吻俞昂早已肿翘的嘴唇，然而在他耳边轻声问了这句话。
　　俞昂脑袋一片混沌，困意将他浑身的神经掩埋。
　　他听得很轻，思绪极其钝涩的转动，用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道：
　　“不然，还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45章 
　　时隔太多年, 俞昂已经回想不起许席林那时沉默许久后回答了什么。
　　只记得在清醒后，他恍然意识到这句话对于作为自己男朋友的许席林实在太过残忍。
　　他想过道歉，也想过解释。
　　可再解释自己的病情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不过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推卸责任。
　　若是道歉，承认自己说错话，说他本不是那样想, 他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对那时的俞昂来说, 未免有些违心。
　　当晚, 许席林照旧带他出去吃饭, 散步，看电影，丝毫未提及那句话, 也未显不快, 一切如往常一样。
　　俞昂以为就此揭过，便也没在意。
　　……
　　直至今日，俞昂回想起来，开始换位思考。
　　才发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甚至在错事后放置不管。
　　他轻呼出一口气，睫毛垂下, 棕瞳中倒影出快速闪过的路边风景。
　　很快。
　　车稳稳停下。
　　下车后坐上电梯, 商场第五层, 到达电影院。
　　扫码取票, 许席林把两张一并递给俞昂, “要爆米花？”
　　俞昂犹豫两秒, 点了下头, “要。”
　　许席林轻笑一声, 让俞昂找位置坐着等他, 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场。
　　今天并不是周末，大厅内人也很多，凑成好几堆围在一起聊天，有些嘈杂。
　　不过好在还有窗边角落的位置，俞昂坐在高脚凳上等待，看着手里的电影票。
　　影名叫《恋爱日记》。
　　光是听名字，猜测是唯美风格的爱情片。
　　俞昂感到新鲜。
　　他把电影票平铺在桌上，在人群中寻找许席林的身影。所坐的位置离吧台很近，许席林的身量很显眼，一眼就能捕捉。
　　因为人多，排的队也很长，许席林排在队伍中间，腰背挺得笔直，在气氛随意的人群中，他的黑色卫衣其实并不起眼，但有那张脸的加持，引来许多侧目。
　　在漫长无聊的等待中，许席林也没有玩手机，目光越过所有人，看向吧台的爆米花机。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隐隐有些期待，一点也不像是去看电影的，倒像是去参加一场正式的典礼。
　　“好帅啊，我还看到镜头了，果然是明星吧？”
　　“不是啦，我听有粉丝说他是素人诶，正在录一档恋综，你看那边等待区的那位，才是大名鼎鼎的影帝！！”
　　“我们运气也太好啦吧！！居然看到真人了！这是不是不能去要签名合照哦，会影响拍摄。”
　　“当然啦！咱们看看就好了！！不过我刚刚还真的看到有整整三个男生去要排队买爆米花那位的微信，虽然被拒绝了，但好勇敢！”
　　“我不关注内娱，但他们俩看起来好配，好好磕哦。而且粉丝都超级有素质，只是正常观看，没有一点越矩的行为。”
　　“……”
　　尽管两位女生说话时捂着嘴，在嘈杂的环境中要想聊天，同样也需要放大音量。
　　俞昂不仅视力不错，听力也不赖。那些话自然而然地自动屏蔽了其他噪音，因为某些字眼，顺利钻进了他的耳朵。
　　俞昂收回寻找许席林的目光，轻咳一声。
　　这时。
　　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俞昂收神，余光中兀的出现一团白色的影子。
　　“哥哥您好，请问您是十五分钟后xx厅的电影吗？”
　　俞昂循声看去，是一位戴眼镜的男生在跟他说话。长相可爱，看起来年纪不大。
　　他又看了眼手中的电影票，确认了时间，然后对他道：“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您买的厅在电影结束后会有一个小活动，在购票时已经提前告知过了，但我还是需要再确认一遍，”男生神神秘秘的凑近一点，压了压声音，继续道：“我的朋友要和对象求婚，这是一个惊喜。所以我们要给这个影厅里的所有顾客都送一支白玫瑰和纸飞机，求婚成功的话，需要把纸飞机飞向他们，哥哥您能接受吗？”
　　俞昂怔愣一瞬，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能接受。”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男生笑出小虎牙，把捧花抱到俞昂面前，朗声道：“那您选一枝吧！”
　　俞昂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朵，缓缓抽出，花枝上的刺已经被全部剔除，花叶还保留着，没了刺的玫瑰看起来更加温柔。
　　男生又从包里摸出一张粉色的卡纸，放在俞昂的手边，道：“这是折纸飞机的纸，形状随意，只要是飞机就行。现在电影还没开场，哥哥可以打发时间用。”
　　“好，谢谢。”俞昂唇角勾起浅淡的笑，眼尾向下弯了下。
　　“该我谢谢哥哥才是。”小男生笑着道：“这枝花是烘托氛围用的，哥哥可以带走的哦，也算是我朋友对你的祝福。”
　　“好。”
　　看到有其他人来，小男生也没再多聊，抱着花跑开了。
　　俞昂把玫瑰花凑在鼻尖闻了闻，香味浓郁却不闷鼻，能让人心情舒畅。
　　“看来，那几声哥哥叫得深入你心，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
　　俞昂还未放下玫瑰，传来另一种甜腻的味道。掀起眼皮，许席林拿着爆米花坐在了他的对面，手指随意拿了一颗爆米花，扔进嘴里，嗤了一声。
　　俞昂：“……”
　　他收了收笑，挪过粉色卡纸，开始折纸飞机。
　　许席林像是觉得他这幅样子好玩似的，再次打趣道：“有真的花了，还要我这排队这么久的爆米花？”
　　俞昂眼皮都没动一下，道：“不要了。”
　　许席林倏地拧眉，“什么？”
　　“生气了？”俞昂看他。
　　许席林指尖在桌上轻点，“你说呢？”
　　俞昂手上的动作未停，纸飞机的雏形已经渐渐显现，“你明知有人求婚，还问这种话。”
　　许席林掀起促狭的笑意，“不喜欢？”
　　“没有。”
　　这是一次独特的经历，见证美好的事情并不是坏事。俞昂何来不喜欢，只是感到猝不及防。
　　刚才的小男生说这个活动在购票前就告知这个影厅会有人求婚，买与不买全凭个人，说明许席林是提前知道的，却没有告诉他，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有种被人拿在手心，窥探心思的感觉。
　　“那就行。”
　　许席林见俞昂的纸飞机快要折完时突然停下，后者聚精会神的看着卡纸，似乎是对折法印象有些模糊而苦恼下一步该如何。
　　他拿过卡纸，拆掉两步，继而把尖角折上，三两步就折出了一个纸飞机，重新放到俞昂的手中，“下次我会提前和你说，原谅我吗？”
　　“……”
　　俞昂把玩着手里的纸飞机，和他以前折的方式不同，多了几个步骤，看起来有些复杂。
　　用指腹感受着上面凸出的折痕，俞昂漫不经心道：“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许席林看向手边横躺着的玫瑰，道：“你没生气，但那人叫你哥哥，我吃醋了怎么办？”
　　【直球yyds！！！】
　　【许哥吃醋了，盲猜牙牙也吃醋了，他刚刚明显听到说有人要许哥的微信，表情瞬间就变了】
　　【上面的+1，牙牙吃的醋都很内敛，之前朱某还没走的时候，只有一看到朱某和许哥说话，牙牙就会自动保持距离】
　　【互相吃醋可还行哈哈哈哈哈，说明两个人对对方的占有欲是真的强啊】
　　【急死我了，他们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啊！！】
　　【……】
　　不等俞昂回答，电影已经开始检票。两人排队进入影厅，找到位置坐下。
　　拿的东西很多，爆米花也是最大的桶，一手拿不下。然而许席林先一步拿过他手上的纸飞机和白玫瑰，用下颚指了指爆米花，“我买的，可别撒了。”
　　语气颇像是在宣誓主权和邀功般。
　　俞昂哑然，抱着超大桶的爆米花坐下。
　　他道：“你买得太大，会浪费。”
　　许席林转头，看他，“你吃不完的，交给我就行。”
　　以前同居时，许席林也常常对他说这句话。
　　演员这一行有戏拍就有钱赚，有热度钱就翻倍赚。没学历，俞昂找的都是底层工作，他干过许多类型，但工资远远不够母亲的药费。
　　在选择演员这行后，能接的戏他都拍，工作不稳定，他只能一再节约，本身没有消费欲的他，花销基本都会柴米油盐和生活必需品。
　　他的胃口在病症初发时逐渐减小，刚辍学时只能偷偷吃饭馆的剩菜，导致胃越来越差，总是吃两口就饱了。
　　如果不是因为许席林，他怕浪费，一日三餐靠几块钱的馒头就能解决慢慢变成在家里炒菜吃。
　　俞昂不想委屈了许席林，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本不该吃这样的苦，即使是他心甘情愿觉得没什么，但俞昂见不得。
　　后来许席林觉得麻烦，有时候会去剧组接俞昂下班，带他下馆子，点很多菜。
　　知道许席林是认为俞昂太瘦缺乏营养，但俞昂每次还是怕吃不完浪费，如果打包便又是剩菜，许席林便会说：“你吃不完，我会解决掉，不用担心。”
　　其实一开始俞昂就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的悬殊，他也尽量装作不在意。工作上不顺利，拖许席林的福，他身上开始长肉了，气色也变好。
　　许席林也演变成随时随地都要抱着他，说不会有骨头硌着他了，抱起来很舒服，也有满满的成就感。
　　-
　　《恋爱日记》是一部同□□情题材的电影。
　　自同性婚姻合法后，同性题材的电影将不再只是能在网站上看到，影院里也开始多了起来。
　　影片中以一个社恐内敛的男主视角来讲述他的暗恋旅程，从高中到大学时期见证暗恋的男生谈过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男主一边暗恋的同时，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努力学习。
　　他只有尽百分之两百的努力，才能追上作为天才的对方。
　　在大学毕业那天，男主找到对方送上白色玫瑰和祝福，对方却询问他，“你是谁？”
　　男主想要表白的冲动在那一刻彻底湮灭。
　　他只是摇了摇头，跑走了。
　　之后的四年，他们再未相遇。却在一场老同学聚会中，偶然碰到。暗恋的人主动找上男主，把那本写满他少年隐秘心事的暗恋日记还给他，说道：“原来你喜欢我这么久。”
　　男主慌乱中夺过恋爱日记，提前从聚会上离开。
　　这是第二次逃跑。
　　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刺激，他从小说话结巴，一紧张更是无法发出声音，一直被人嘲笑。他不敢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自己最大的缺陷，只有逃离。
　　没想到暗恋的人追上他，蹲在埋头痛哭的他面前，说：“从高中开始，你每次一见我就跑，又乐此不疲出现在我的周围。在大学里看到你，我其实感到庆幸。”
　　“那是我收到过最美的白玫瑰，还有，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我没有谈过恋爱，日记里全是我故意造出的谣言。”
　　男主愣住了，带着哭腔，一个字一个字咬得非常慢，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
　　自此。
　　暗恋日记改为恋爱日记。
　　影片结束。
　　影厅里的灯光未开，荧幕上还在播放另一位男主视角的彩蛋。
　　旁边传来一些细微的哭腔，余光中，俞昂看见旁边的一对情侣十指相扣，另一个为他擦着眼泪。
　　俞昂还看着荧幕，心里为两位主人公纯粹的爱情唏嘘，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也只有电影里才会有这样浪漫的事。倘若放在现实生活中，在毕业后，两人就再难见面，也无法再有交集。
　　那本暗恋日记终究会尘封在破旧的抽屉里，掩上一层厚厚的尘灰，随着时间慢慢泛黄，淡去字迹。
　　青春里所有的萌动成为海地的落石，被刻上年轮的青苔。
　　俞昂的心脏不由得悸动。
　　荧幕上的电影画面结束，滚动起演员表的同时，唰的全场灯光亮起。
　　但没有一人起身要离场，甚至在某一时刻，默契地保持安静，全场落针可闻。
　　直到中间有一个男生慢慢起身，手里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白玫瑰，转头扫视一圈，对没有人动身的现象感到奇怪。
　　这时，从出入口进来另一个人，手里拿着摄像机，站在荧幕前，对准大家。男生愈发觉得奇怪，想要去问自己的男友时，忽然，男友单膝下跪，一手拿着巨大的挤满了白玫瑰的花束，一手拿着话筒，唱起了情歌。
　　男生脸上本还挂着电影结束后的泪水，谁知情歌一起，他的眼神由诧异变得温和，盈满了眼泪，顺着眼尾滑了下来。
　　他捂着嘴，对上男友深情的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影厅里的其他人默契的打开手机电筒，高举着左右摇晃。坐在俞昂身旁的一对情侣，一人摇着手机，眼眶泛红，一人靠在男友的胸膛，再次留下眼泪。
　　原来真的可以为他人的幸福留下眼泪。俞昂心说。
　　许席林向右偏了偏上半身，越过座椅中间的扶手，肩膀擦到了俞昂的手臂，低声道：“牙牙，我也要哭了，你会不会给我靠？”
　　俞昂呼吸轻了一下，甚至慌了一下，扭头看去，许席林神色如常，唇角还带着笑意，哪有半点要哭的样子。
　　“……”
　　俞昂抬手推开他靠近的距离，淡声道：“不会。”
　　许席林坐直身体，手从俞昂的双腿上方扫过。俞昂看去，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一包纸，放在他的腿上。
　　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俞昂捡起小包纸，道：“我没有哭。”
　　“我知道。” 许席林道：“以防万一。”
　　“……”
　　一首情歌结束，男生脸上已经被泪水浸湿。男友放下话筒，从兜里摸出一个方盒，展开，举起，强忍着哭腔却依旧泄出颤音，“吴子晋，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想要度过一生的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生已经哭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狠狠点头，笑着伸出手道：“我愿意。”
　　在戒指套上男生的无名指上的刹那间，全场响起欢呼和掌声。他们在祝福中亲吻，被一个个道贺的纸飞机砸中，最后紧紧相拥。
　　俞昂由衷地笑起来。
　　原来看电影也是一件这么浪漫的事。
　　电影来源于生活，也许纯粹的感情不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
　　俞昂心说。
　　从影厅出来，俞昂手里还拿着白玫瑰，花瓣边有些焉掉，不明显，也丝毫不影响它的好看。
　　这是一朵很有意义的花，俞昂舍不得丢，一直拿在手心，不让拥挤的人群碰掉。
　　出了电影院，他们就近选择了一家饭馆。
　　许席林忽说有事，离开了一阵，回来时带来一张牛皮纸。
　　牛皮纸摊在桌上，许席林朝俞昂勾了勾指尖，“花给我。”
　　俞昂递过去，看着许席林不熟练的把白玫瑰包裹在牛皮纸里，在尾端系上一根细绳，又递回给俞昂。
　　“你还会这个？”俞昂问。
　　“不会。”许席林道：“临时找老板学的。”
　　俞昂怔住。
　　许席林又道：“老板说这样可以减少对花的摩擦损坏，我看你很在意它。”
　　俞昂抿了下唇，道：“谢谢。”
　　【太细心了吧！！！许哥的眼睛莫不是长在牙牙身上的？还临时去学包花，我真的会爱死呜呜呜呜】
　　【我跟男朋友在一起六年，他都没有这样的眼力见，证明不是男人不够细心，只看他想不想为你付出啊！！！】
　　【这比送包送昂贵的首饰更戳我啊！许哥你就说你有什么缺点吧，我是真找不出来了，简直完美】
　　【电影院求婚那里，牙牙是真的想哭，许哥为了保护牙牙骄傲的自尊心主动说自己要哭，还送上纸巾。许哥会在意牙牙的每一刻的情绪，然后对症下药呜呜呜呜】
　　【我这辈子就认定许牙了，全世界只有许哥和牙牙最般配！】
　　【……】
　　没过一会儿，一个人影往他们这边靠近，最后立定在他们的桌边。
　　俞昂抬头一看，居然是郭小姐。没有了正式的晚礼服，她身穿一件半袖的碎花连衣裙，卷发散下，不着任何的首饰却也不让人觉得素。
　　她的身材和气质让那件看似普通的连衣裙都变得昂贵有质感，加上她皮肤白，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很难看不出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她穿过其他桌客人走来时，回头率非常高。
　　“嗨，我们又见面了，俞昂哥。”
　　俞昂点头回应，“好巧，谢谢你上次的顺风车。”
　　“不用客气。”郭元瑶道。
　　俞昂道：“现在吃晚饭还早，你不介意镜头的话，一起吃吗？”
　　“可以吗？谢谢。”郭元瑶也没有客气，叫来服务员加了一副碗筷，坐下了。
　　许席林看着俞昂道：“在花店遇上，她说想和你打个招呼就来了。”
　　这话像是怕俞昂会介意的解释。
　　俞昂淡淡地笑着。
　　这个商城就在江城中心，会遇上也不奇怪，没什么好介意的。
　　吃完饭后。
　　郭元瑶询问他们有没有别的安排，没有的话，邀请他们去她好友新开的台球馆打台球。
　　台球馆就在他们吃饭的同一层楼上，郭元瑶解释自己今天就是特意来给好友捧场的。新开业人有点多，几乎一半的都是圈内互通的好友。
　　老板坐台，一看见郭元瑶就热情地迎上来，给他们安排了一张大桌。
　　“这就是你最近提起过的那个？”老板在郭元瑶耳边问道。
　　郭元瑶点头道：“还不是家里人逼太紧，你知道我的情况的，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老板表情理解，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我们圈里好多人都逃不了联姻的命运。”
　　“……”
　　厕所就在吧台旁的转弯往里走，俞昂出来时，正巧碰上郭元瑶在吧台前点单，和老板聊天，这才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内容。
　　“联姻”这个词即使对俞昂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也不陌生。
　　但一开始，还离他很遥远。
　　因为他的出身，家庭，和所接触过的圈子都注定了他不会和这个词牵扯上任何关系。
　　追溯源头，一切的改变都出现在初遇许席林的宴会上。
　　认识了许席林，俞昂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有钱人远远超出他的认知，真的会有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父母安排好了人生。
　　在平常人所要面临的所有人生重要转折点时，他们的父母早已替他们做下决定。
　　婚姻也成为家族企业继续繁荣昌盛的工具，无关爱情，只有利益。
　　在和许席林结婚后，俞昂才从许席林的母亲和舅妈口中得知，许席林原本也该按照父母给他安排的联姻成家立业，谁知半路出现俞昂，让许家夫妇的宝贵儿子彻底背叛父母。
　　不止如此，俞昂还成了让许家企业后继无人的罪魁祸首，遭受着许家亲戚的白眼，不受许家夫妇的待见，从未用正眼看他，仿佛他就是一只带病的害虫，一靠近他们就会变得不幸。
　　在离婚的第二天，就传出许家唯一的少爷即将与某位千金联姻的消息。
　　在许家那些人的眼中，从未把俞昂当成许席林的爱人。俞昂自知这点，但始终无法释怀。
　　直至现在。
　　五年前也是同样的桥段，俞昂已经熬过了那最疯狂痛苦的日子——接不到新的剧本，本来就低谷的事业仿若看不到死灰复燃的希望，整个人瘦成皮包骨，精神状态极差，为了控制自己做出出格的事，他把自己锁在家里，分不清几时几日。
　　在此刻，竟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好似他心中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随时都可抽离。
　　-
　　一人一杆，三个人没办法组队，郭元瑶又叫了一个认识的男生，两两组队比赛。
　　划拳分组，俞昂和那个男生分到了一组。
　　男生看起来对台球很熟练，成功把俞昂这个入门汉带赢了一把。开始第二轮前，男生主动给俞昂讲起一些技巧，俞昂边听边记，目光随意一扫，就看到许席林和郭元瑶两人并排靠在桌边，观察领桌人的杆法。
　　因为身高差，郭元瑶说话时会不由自主地靠近许席林，后者时不时接话，也会微微弓腰，两人的头几乎要碰到一起，看起来极为亲密。
　　俞昂收回目光，用叉子在果盘里戳了一块桃子，缓慢咀嚼。
　　“我看你只吃水蜜桃，要不要再叫一份？”男生问道。
　　俞昂笑着，语气中有种自己无法察觉的客气和疏离，“不用，谢谢。”
　　男生也叉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小声问道：“元瑶和你的朋友是在一起了吗？上次在她生日派对上也看到了你朋友你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离文案内容应该快了！
　　甜甜也快了！（握拳）


第46章 
　　面对男生的八卦, 俞昂再次把目光挪向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十分般配的两人。
　　胸口骤然闷痛一瞬。
　　沉默良久，才道：“不知道。”
　　看出对方没有要多说的意思，男生也不再继续问, 话题又再次回到了台球上，“其实我有个朋友，打台球更厉害, 好多小技巧都是他教我的。他今天也来了, 他讲得应该比我更细。”
　　俞昂感受到他的热情, 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 只道：“麻烦你了。”
　　【嗯嗯嗯？他刚刚那话问的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咱们录的是恋综么，这是在明晃晃的拆cp啊啊啊[怒.jpg]】
　　【？？？救命这小子在说什么玩意儿，还当着牙牙的面, 我都替他尴尬】
　　【明显是朋友吧, 性别都不符合啊woc，他这话听得像是在往我嘴里塞shi】
　　【好膈应啊，还好牙牙脾气好，要是我的话直接开怼了】
　　【不是, 你们是不是太应激了？不知道这是恋综很奇怪吗？纯路人好奇问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上面的人在敏感什么？】
　　【我看这位姐姐对牙牙更热情的喂, 吃饭的时候基本都和牙牙说话, 现在都是在讨论别桌的技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路人小哥问问就说人家拆cp。。。cp粉突然跳脚, 真败好感。】
　　【cp粉都魔怔了？剧本让你们磕磕cp还真当真了, 拜托时代已经变了大人, 双性恋已经不稀奇了好吗？】
　　【上面的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嘴脸, 祝你们以后磕的cp全be】
　　【恋综就是拿来磕糖的, 这还在录制期间就拆人cp还不够恶心？你们还真是圣母】
　　【批皮黑子滚啊！！！！】
　　【……】
　　第二轮结束。
　　许席林和郭元瑶先进完球，赢下来第二轮。许席林冲俞昂挑眉，颇有些骄傲的成分，道：“承让。”
　　和俞昂同组的男生自愧不如，道：“我的技术还是不太行，哥，你们是不是下了赌注？”
　　俞昂嗯了一声。
　　即使是赌注，赌的也不过是谁买单，比的主要还是想要赢的心态，加点赌注会更有意思一些。
　　不过俞昂没有多大的好胜心，娱乐而已，输赢不重要。
　　但和他同组的男生不这么想，作为队内的主力，带的是新手，也不能丢了面子，提出要去找他那位很厉害的朋友来带他。
　　不等俞昂拒绝，男生已经跑没影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等待期间去了趟厕所。
　　没一会儿，许席林也进来。
　　俞昂正在洗手，从镜中看到了靠近的许席林。
　　他道：“牙牙怎么兴致不高，不喜欢打台球？”
　　俞昂垂眸道：“不是。”
　　“难道……还在电影和求婚的后劲里？”
　　“……”
　　俞昂羽睫轻扇，无言一阵，裹着一股澄清的执拗劲，道：“我说了，我没哭。”
　　“是是，你没哭。”许席林唇角含笑，挑起眉梢道：“是我哭了。”
　　“……”
　　许席林双手抱臂，倚在隔间门板上，歪头看着俞昂，“可是牙牙，你不说的话，我会不知道怎么哄你。”
　　俞昂红唇微张，还未吐出音节。不料许席林先他一步，再次开口，“不许说没有，我能看出来。”
　　“。”
　　俞昂一噎。
　　在许席林炽热的视线中，俞昂眼神无处躲闪，只得淡淡道：“刚才那个男生问我，你和郭小姐。”
　　许席林眼睛微眯，“我和郭小姐？”
　　“嗯，你和郭小姐是不是在一起了。”
　　话音一落。
　　俞昂的心跳快了一拍，同时又觉得在这话说出口后，胸口的郁结散了一些。
　　耳边的嘈杂声逐渐模糊起来，他的呼吸声反而清晰，随着脉搏的节奏轻吐。
　　四目以直线落在还滴着水的手上，只要稍稍撩一下眼皮，就能看到许席林此刻的表情如何。
　　他侧身，从墙壁的纸筒里抽出一张，缓缓擦净手上的水珠。
　　“那你如何回答？”许席林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和情绪，似是随意一问。
　　某处像是往下沉了一下。
　　俞昂道：“我说不知道。”
　　“牙牙。”
　　许席林应得很快，上一秒的松散声线全然消失，带着微愠的绷，“再说一遍，你怎么回答的。”
　　俞昂喉结动了下，看向他没做声。
　　“啊。”
　　许席林仰了仰头，拉出下颚线条，一字一句慢条斯理，桃花眼狡黠如月，顿悟般读出俞昂眼底的默然，“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
　　不是疑问，而是用一种讲述事实的语气，不容辩驳。那张毫无瑕疵的脸露出咬住猎物喉颈，不肯留有任何挣脱的缝隙的贪足，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面对许席林，俞昂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他唯独不想让眼前这个人洞察他的心思，又或是被他拿捏住不小心暴露的软处。
　　可眼下他的神情看来，俞昂即使说不是，也难以改变他认定的事实。
　　俞昂不着一言，把擦手的纸扔进垃圾篓里，收回视线想要离开。
　　可许席林并不想要放他就这么走了，捉住俞昂的手腕，把人拖回，不胜防的俞昂脚步踉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阻力迫使他回身，跌进了许席林的怀中。
　　许席林怕他摔倒，几乎是同时伸手揽住了他的后腰。
　　俞昂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鼻尖，传来淡淡的花香，分辨不出是什么花，好闻就够了。
　　许席林侧了侧头，附在俞昂耳边道：“逃什么，还没解释清楚。”
　　说着，后腰的手发力按了一下。
　　这里是公共卫生间，外头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吵闹声，离此处似远忽近，随时都有人进来看到的风险。
　　俞昂没有犹豫，按着许席林的胸膛把人推开，又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他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呼出一口气道：“我没有要解释的。”
　　“你当然有。”
　　“……”
　　许席林含笑，把俞昂怕被人看到的而略微心急的表情纳入眼底。但他眼下偏偏不想让他就这么敷衍了事，越过俞昂，把厕所门关上。
　　隔绝了大半的噪音。
　　不能落锁，他便随意地倚抵在门上，饶有兴趣地看向俞昂。
　　“现在，他们进不来，你也出不去，”许席林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除非你说出我想听的话。”
　　俞昂眉间动了动，“你这是耍无赖。”
　　许席林的幽瞳始终落向俞昂的双眸，情绪粼粼。对俞昂这讽刺的抹意丝毫不生气，反而掀起促狭的笑意，“也可以这么骂。”
　　俞昂对他无计可施，无奈道：“你要我说什么？”
　　“你是因为那个人的话才生气？”
　　俞昂顿了一秒，“算不上生气。”
　　“嗯，吃醋了。”许席林下了结论。
　　俞昂：“……”
　　许席林又问：“你为什么说不知道？”
　　俞昂淡声，“实话实说。”
　　许席林绵长变沉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清晰可见，眼神掺了些晦暗污浊。
　　良久，他说话带着气音，“牙牙，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没有”这两个字已经卷到舌尖，却忽然止住。
　　朋友们都劝他面对自己的内心底最真实的情绪和想法，他一次次的背道而驰。
　　他原以为这样就能使许席林知难而退，效果却不尽然。他看轻了许席林的毅力和对他们离婚的执着，看重了自己的狠心程度。
　　他若是真的要封死两人的后路，相信短短的“我们再也不可能”这句话，仅七个字，早就该宣之于口。
　　是他心软，一直拖欠，无声无形耗费着两个人的感情。
　　“这样没意思。”
　　俞昂的嗓音中沉淀着释然，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踌躇失措，隐隐约约的慌乱让他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这话如同铁锤砸在易碎的玻璃上，落下的瞬间，便支离玻碎，碎刃四溅，划伤就站在旁边的许席林。
　　一道一道的小口子不深，也引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很快，溢出血迹。
　　许席林几乎要将牙咬碎，“你是说，我越矩了，打扰到你寻找新的人？”
　　俞昂还未回答，突然传来“咚咚”两声。
　　门外有人试探地问道：“里面有人吗？我们要上厕所。”
　　俞昂看向无动于衷的许席林，对上那双染着浓厚怒意的眸子，敛容抿了下唇，道：“有人来了。”
　　良久。
　　许席林侧身，打开门。
　　门外的两人抬头就看见一张野兽发怒般的脸，眼里藏着要把人生吞活剥的凶光，厕所里乌烟瘴气的气氛更是吓得他们后退一步。
　　他们又犹豫着朝俞昂看去，来回在两人身上打量，一个个脸上都没笑容，两人面面相觑一阵，一时间静如鹌鹑。
　　这尿，也不是憋不住。
　　他们默契的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那个，你们继续聊，打扰了。”一人小声道。
　　正转身要走，清冽的嗓音阻止了他们的脚步，“我们没有要聊的，抱歉，你们用吧。”
　　两人看去，似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被吓到的后遗让他们没有细究。只觉得这人脸色苍白，眼神恹恹，充满了淡漠，但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冷了。
　　可能因为那句话，高个的男人被戾气包裹，到达阈值，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白净些的男人离开后，另一个人也提步走了。
　　上厕所的两人瞬间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卧槽小情侣吵架也太可怕了，感觉要吃人。”
　　“谁说不是呢，感觉高个的下一秒那眼神刀子就要扎到我身上来了，说话的那个倒没什么表情。”
　　“没表情不代表他没情绪啊，他一看就是喜欢把心事藏起来的人。”
　　“哎哟，你又懂了？”
　　“肯定比你懂得多，你个钢铁直男。”
　　-
　　台球对战三局两胜，俞昂的原队友找来的人果然厉害，带着他躺赢。
　　从台球馆里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商场里各处都亮起了灯，衬得外面的天色更黑。
　　随着黑夜降临的，还有偌大的雨声。大颗大颗地砸在商场的透明玻璃天花板上，迸射出的水花模糊了天空的景象，积起一层薄薄的水汪，溢出的雨水从孔道流出，泼洒掩盖了侧面的玻璃。
　　往外看去，霓虹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影，交错成形。
　　也杂乱无序。
　　亦如俞昂的心情。
　　与郭元瑶告别，驱车往回去的方向走。
　　因为下雨，路上的车辆变多，堵车是常态。雨粒砸在挡风玻璃，彻底混茫住车前的景象的同时，雨刷摆动，变得清明。
　　车内隔去了外面大半的声音，传到耳边显得闷钝。
　　突如其来的大雨中断了直播信号，车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被潮湿的空气污染，有些阴郁。
　　比起灿阳高照的晴天，俞昂更钟爱这样的雨天。被突然兴起的大雨淋湿而快步慌乱奔跑的行人，好不容易等来花期却被雨粒冲弯了腰的夏日花朵，被刷掉一切痕迹徒留水坑的地面，还有灰蒙蒙看不清远处的高楼。
　　俞昂感受不到孤独，认为这本才是世界原本的模样，没有金光裹身的华丽外表，只有白色地砖上一个个的泥印。
　　“许席林。”
　　俞昂摩挲着指腹，还存着上车前不小心惹上的潮意。
　　声音很轻，险些要被车顶的雨声盖住。
　　前车的后灯亮起，许席林踩下刹车，惯性使得身体微微前倾，又被安全带拉着后弹，靠在椅背上。
　　他压着嗓音里的愠色，极力忍耐着，“如果你还要说那些话，我不想听。”
　　果然那些话还是说得太重了。
　　俞昂唇角拉得平直，肩膀沉下，半低眼睫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感到放松。
　　“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你可以认为，我当时因为发病冲动所做的决定。”
　　“五年过去，我未曾有真心实意的后悔过。”
　　许席林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从指骨延伸进袖口。
　　俞昂的坦白如这雨般来得急，也来得突然。
　　和那份离婚协议乍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样，天降惊雷，劈裂他所有的对某些差错的环节的视而不见。
　　“俞昂。”
　　许席林喉咙干涩，作痛。
　　这声名字叫得极为隐忍，他不想再听。
　　俞昂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滞缓一会儿。
　　又重新找回声音，“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们纠缠三年，彻底分开五年。”俞昂直接戳破他们之间唯一支撑的一张薄膜，好不狠心，“你承认吧，都是由你的执念而起。”
　　“你要听，我可以把离婚的原因讲给你。”
　　“真正的原因。”
　　一声冷笑。
　　是嘲弄，灰冷，不存温情。
　　“不重要了。”许席林道。
　　俞昂心脏咯噔。
　　呼吸变缓，在某一刻甚至感到窒息。
　　许席林朝他瞥过眼尾，疏淡得比那雨滴还要冷，“俞昂，你不够了解我。”
　　“不过也是，五年不短。不是我主动出现，你就该把我忘了吧。”
　　俞昂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
　　“是”，还是“不是”？
　　两者都不是正确答案。
　　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从缝隙中汲取空气。胸口起伏，锁骨窝变深，耳朵翁鸣间，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又如坠入深海，刺骨的海水穿过他的每一寸皮肤，无形的恶魔扼住喉咙，让他绝地于此。
　　“你姑且认为是执拗，或者某种胜负欲，我不介意。”
　　“狂躁症是病，”许席林启动车身，缓慢地往前行走，他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但我也不是正常人啊，俞昂。”
　　转过弯，道路变得宽阔。油门轰鸣声嘶吼，车门猛地冲出，超过前面挡路的车辆，破风的震音刮在车身，毫发未损。
　　许席林坚韧得仿佛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把他摧毁，他有自己的堡垒，是堡垒里最强的骑士，只要他不想，没人能够破掉城门分毫。
　　也许如他所说，俞昂是真的不够了解他。
　　以为几句话就能让他半途而废。
　　-
　　回到恋爱小屋，俞昂身上还是沾上了些许水汽，身上有些黏腻不适。
　　他先回房洗了个澡，换下潮润的衣服，才觉得那种混沌的感觉减少。
　　再次回到一楼，直播已经重新连接。
　　一场大雨让所有嘉宾的外出计划终止，一前一后回到了恋爱小屋。
　　苏秀文正满身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看到俞昂来，缓慢地抬起手晃了晃，“牙牙前辈，听说你去看电影啦？”
　　“嗯。”俞昂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果茶，其中一瓶递到苏秀文招呼的手里，“你怎么了？”
　　“我和容凯本来在游乐场玩儿的，正在过山车上，雨突然就下来了，把我们淋了个半透。”苏秀文一脸绝望，“那游乐场又大，根本跑不赢，跑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我们的车，浑身都已经滴水了。”
　　“结果路上还碰上堵车，还好容凯车上有一套备用的衣服，不然我得冷死。”
　　苏秀文呜呜两声，委屈道：“约会总是会遇到倒霉的事，牙牙前辈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拜拜佛啊？”
　　俞昂淡笑着安慰道：“运气不好是暂时的。”
　　苏秀文突然想到什么，忽的站起身来，道：“哦对啦，我刚刚给容凯找感冒药的时候，席林哥也要了一包去呢，好像也感冒了，牙牙前辈知道么？”
　　俞昂愣了一下，“不知道。”
　　苏秀文的手机响了几声，是车容凯给他发的信息，要他去房间帮他一个忙。沙发上只留下俞昂一个人，他喝了一口果茶，还是觉得太腻，重新盖上，放到了一遍。
　　他起身，在厨房里找了几块生姜和红糖，锅里接满水，放在炉上烧着，然后把生姜洗净，放在一边备用。
　　等待水开的时候，曲禾纯下楼来拿水喝。
　　“准备煮姜汤啊小俞？”
　　俞昂嗯了一声，“苏秀文和车容凯淋了雨，怕感冒。”
　　曲禾纯倚在台子边，看了眼俞昂，反问道：“只有他们俩？”
　　“？”
　　“他们俩应该只是顺带的，真正的主意是许席林吧？”
　　“。”
　　俞昂睫毛微垂，把大块未切的生姜丢进沸腾的锅里，溅出几滴，“不是。”
　　曲禾纯察觉到俞昂的情绪，“你怎么了？”
　　其实俞昂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所有的一切情绪变化都非常的薄淡。不止是演员的身份，可能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很会掩藏自己的内心，也懂得分寸感。
　　所以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淡，不好相处，但不会认为他没礼貌。
　　只有相处久了，曲禾纯才渐渐察觉出俞昂不高兴和高兴时的差别是什么。
　　在心底藏着事的时候，他可能自己也没发觉，会下意识地躲避别人的视线，垂下眼睫，装作专心在手上的事。
　　“你们吵架了？”曲禾纯倾身，靠近小声问道。
　　俞昂盖上锅盖，咕噜咕噜地沸腾声更甚。
　　“算是。”
　　预料之中的事，曲禾纯没有太惊讶。
　　在俞昂拿影帝视帝前，曾被一个资源咖抢走男主剧本，还公然在大眼上造谣换男主的原因是因为俞昂演技不行，相貌不符合原著才被撤，在网上引起好大一阵风波。
　　那时曲禾纯气不过，为俞昂打抱不平。他知道，俞昂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碰到质量高一点的剧本，算是他演艺事业中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突然被人截胡，换做是曲禾纯，早会崩溃了。
　　俞昂在圈内就他一个好友，很担心他的状态，当晚找到俞昂的家，谁知他不仅像个没事人，还久违地给自己做了一桌佳肴，因为他收到了一笔巨额赔偿款。
　　曲禾纯从这件事便彻底明白，娱乐圈对俞昂来说只是赚钱的工具，名气对他来说，就如穿旧泛白的衣服，能穿就行，无需新的。
　　而唯一能让俞昂喜怒无常的，只有一个人。
　　“吵架了不是生气反而这么抑郁的，我只见过你一个。”曲禾纯道。
　　俞昂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曲禾纯叹了口气，道：“我应该能猜到你在纠结什么，不过我没有恋爱经验，劝不来感情事。你想不想去放松一下？”
　　俞昂抬眸，“怎么放松？”
　　“演唱会。”曲禾纯理了理鬓边的卷发，绕到耳后，道：“上次易青塞给我两张演唱会门票，我不想去，要是被拍到了，还以为我们俩和好了呢。”
　　“正好，现场去听听关于你的歌，应该还不错。”
　　“……”
　　俞昂被他的话逗笑，“看吧，可能没有时间。”
　　“嗯，看你方便。”曲禾纯道：“他免费请我们看，不怕浪费。”
　　-
　　姜汤熬好了，曲禾纯受不了姜味，捏着鼻子离开了。
　　俞昂盛了几碗，怕送上去不太方便，便在嘉宾群里说了一声，让淋雨的人下来喝。
　　很快就有人在群里回应，没一会儿，人就来了。
　　还好俞昂熬得多，一人一大碗完全够。
　　还多出了一碗。
　　俞昂又看了眼群里的消息，其他人都回复了，除了许席林，也没见他下楼。
　　车容凯几大口喝完，在水龙头下洗碗时注意到了俞昂看手机的动作，手边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席林哥的房间一直没动静，”车容凯道：“可能是睡着了。”
　　苏秀文耳朵尖着呢，听到声音转头，“吃了药犯困吧，你不也小睡了一会儿，要不是我叫你，被子里可都捂出一身汗，更要感冒。”
　　俞昂滑动手机的动作停顿，眉心轻捻。
　　车容凯像是故意给俞昂一个行动的理由似的，说道：“是。俞昂老师要不去看一下席林哥？我们去不太方便。”
　　苏秀文也应和，“是啊是啊，真的有点担心他诶，不会发烧了吧？”
　　俞昂倏地起身，端起姜汤就往楼上走，连手机都忘了拿。
　　【作者有话要说】
　　啵！


第47章 
　　在房间门口犹豫一阵, 俞昂还是选择了先敲门。
　　没人应，他按下门把手，推开。
　　扫视一圈房内, 一时没有看到人。
　　“你知道如何处理，不必事无巨细地询问我。”
　　一道略感疲惫的声线衔着夜晚的凉风吹往俞昂的耳朵，激得人心微栗, 有种夏日未至却被冬寒侵蚀的森凛。
　　俞昂这才寻到了许席林。
　　阳台上的背影匿在黑夜里, 身上裹着浴袍, 里面仍旧穿了衣服, 感觉到了冷，但还是要站在风里。
　　俞昂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把姜汤放在桌上。瞥见垃圾桶里有两袋感冒冲剂的包装袋, 却不见喝水的杯子。
　　楼上没有接水的地方, 热水只能在楼下烧。
　　“郭小姐怎么了？”
　　“啧。”
　　“许家满意郭小姐与我何干?”
　　“窦七，你是许家的人还是我许席林的人？放清自己的位置。”
　　许席林挂断电话，侧身便捕捉到了一个往门口走的人影。
　　眉梢微挑，半倚在栏杆上, 揶揄道：“怎么回自己房间还这么鬼祟？”
　　俞昂本无意听对方的电话，正要离开, 就被抓了个正着。他无奈, 又重新回身, 道：“抱歉。”
　　“道歉干什么？”
　　许席林把手机扔进浴袍的口袋, 跨步朝俞昂靠近。体型差让俞昂被他落下的阴影笼罩, 只要他一伸手, 就能把他坠入整个怀里, 再难挣脱。
　　俞昂道：“不小心听到你的电话。”
　　“听到就听到, 我又没什么心虚的。”许席林坦然, “倒是你，不会误会了我说了什么？”
　　“……”
　　许席林总能看透俞昂。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是他识人技巧渐长，还是俞昂真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面对许席林总会藏不住心思，那双看似淡薄的狐狸眼里，藏了很多。
　　今天周旋良久，俞昂不想再和他辩驳什么。没忘来的目的，他把端来的碗往桌前推了推，道：“这是姜汤，喝了预防感冒。”
　　许席林唇角现了点笑意，“你特意给我熬的？”
　　俞昂道：“大家都有，一人一碗。”
　　勾起的嘴角又逐渐下落。
　　许席林抬手端起姜汤，仰头几口就喝完，碗放回原处，受到迁怒，发出稍重的碰撞声。
　　“你早点休息。”
　　俞昂端着碗起身离开的房间，下回到厨房时，里面的锅碗已经被其他人收拾好。
　　他把仅剩的碗洗净，放回柜子里，脑中再次浮现许席林刚才的眼神，带着怨怼，看他时如雄鹰翱翔捕捉地面的猎物，锁定，盘旋，丝毫不着急发出攻势，只等猎物逃跑耗尽力气，坐收渔翁之利。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模样。
　　“牙牙前辈，他们说不能浪费这最后一期相处的时间，提议玩纸牌，快来呀。”
　　苏秀文着急忙慌跑来的动静迫使俞昂回神，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被拖着走。
　　嘉宾们围坐在圆弧形的下沉休息区里，正在讲解纸牌的规则。
　　其中一位坐姿慵散，独坐一方，指间撑着玻璃杯，晃了晃后送到嘴边。
　　轻轻地撩起上眼皮，黝黑的瞳眸即刻对上了俞昂。
　　他不参与任何热闹，即使被热闹包围，他也是孑然一身，自动设下屏障，只管他想在意的事。
　　不含高高在上的傲慢，只有清楚分明的喜恶。
　　这才多久，许席林身上已是一套新的休闲装，浑白的颜色缩减了他的年岁，眉眼间的英利依旧如二十出头，除了瞳中的经纶，哪有半点像三十的样子，反倒更添成熟韵味。
　　要是他的性格也和外表一般成熟就好了。
　　俞昂心说。
　　“牙牙前辈，你就坐席林哥旁边吧，他特意给你留的位置呢。”苏秀文挽着俞昂的手臂，使力把人往前拉。
　　落座后。
　　曲禾纯晃了晃手里装牌的贴合，问道：“小俞，你会玩UNO纸牌的吧，我记得我们之前玩过。”
　　俞昂道：“会一点。”
　　“我记得你之前玩这个挺厉害，太谦虚了。”曲禾纯拍了拍卓年的肩膀，道：“我们这里，只有卓年和车容凯不会，车容凯聪明，学得快，卓年我是没法教，让他和你坐一起，你玩的时候带带他可以吗？”
　　余光中，俞昂看到许席林放杯子的动作短暂的停了一下。
　　还未回答，卓年就自告奋勇地起身，和苏秀文换了一个位置。
　　“俞昂老师，请多指教啊。”卓年笑着道。
　　俞昂往旁边让了让，稍不注意，大腿就碰上了许席林的，足以证明他这一动，两人的距离就拉得几近。
　　只要稍一回身，很可能手臂就能擦上。
　　要是再挪回原来的位置，紧挨着的人就变成了卓年。思量片刻，俞昂还是打算当做没有发觉。
　　这时，后腰处突然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前，硬硬的东西动了起来，划过他的后腰。
　　即使隔着衣服，那片皮肤也麻了一下。
　　腰背挺直，俞昂往后看去。
　　许席林的手正从身后抽出，转了转手腕，蓦地笑出来，“牙牙，你坐着我的手了。”
　　这暧昧的语气听起来真像是从俞昂坐着的地方抽回的手，明明是……
　　后腰的麻意早已经散去，俞昂想反驳的举动被许席林那不怀好意的笑驱散，只淡声道：“抱歉，没注意。”
　　殊不知，他的耳朵已经微微变红。
　　游戏开始。
　　这次采用的游戏规则是淘汰法：有一人胜出后，其余玩家都要开始结算，把手上未打出的牌代表的点数，各自计入自己的分数，先达到一定分数的人淘汰，最后坚持下来的那个人就是最终赢家。
　　先淘汰的人需要接受一定的惩罚。
　　然而这次游戏的惩罚只有一种选择：在所有玩家中选择一位，表白。
　　这也是导演的主意。
　　曲禾纯对这个惩罚非常满意，意味深长地扫视大家一圈，道：“要玩就玩大的，最后一期节目，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卓年把目光转向身旁的俞昂，像是故意只对着他说，“是啊，观众们都等着这一刻，我也很期待。”
　　苏秀文看了眼始终懒泱泱，对游戏规则也提不起兴趣的许席林，提醒道：“卓年哥可是新手，小心成为第一个表白的人哦。”
　　“我也是新手。”
　　车容凯似是不经意道。
　　苏秀文轻咳一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平静许久的弹幕也开始激动起来，观看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即使现在是热播剧开播的时间。
　　【什么？表白！！？火速赶来！】
　　【只想问一句，这次的表白当真吗？要是答应了就会谈是不是？（真诚发问）】
　　【这节目怎么一来就来大的啊哈哈哈哈哈哈每次都搞得我措不及防】
　　【话说凯秀真的不是在热恋吗？怎么这么像打情骂俏啊[吃瓜]】
　　【许哥你快支棱起来啊喂！该你冲锋的时候到了！我在现在我肯定会故意输然后成功表白（绝对不是在出主意】
　　【卓年的意思很明显了吧，许哥你有点危机感啊啊啊啊！！】
　　【别磨蹭了，快开始吧！！】
　　一共四场，每一轮会出现一名淘汰者。
　　第一场结束得很快，因为有新手的加入，对规则不熟悉，在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输掉了。
　　一场结束后就立马实施惩罚。
　　卓年作为第一个输家，也是新手中的新手，大家并没有手软，起哄让他选择一位有好感的嘉宾进行表白。
　　“你们都知道，我才来第二周，跟你们接触都很少，要说好感，你们每个人我都很喜欢。”
　　卓年即便曾经是个纨绔，风流成性，后来接手家里的公司后，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成绩，甚至公司的名声被他的各种作为所糟蹋，但他在外时说话也会收敛，颇有一种老板的做派，面上不得罪任何人。
　　在场的人不了解，但曲禾纯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开玩笑道：“不愧是许总，这么博爱。”
　　“朋友走到哪里都不嫌多嘛。”卓年也打趣回去，“本来还打算向你表白的，你这么说话可就伤我心了啊。”
　　曲禾纯摊手道：“别油腔滑调了，快点吧。”
　　卓年收笑，终于正经了些。摆摆手，清了清嗓子道：“不开玩笑了。我上周也说过，我曾经追求过俞昂，他确实是我的理想型，直到现在，也依旧是。”
　　这话一出，接下来的走向就很明晰了。
　　卓年侧了侧身，面对俞昂。神色沉下，看起来一副深情的模样。若是不了解他的，还真会认为他是个时隔多年还念念不忘的情种。
　　【这卓老板，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油呢……】
　　【（皱眉）（咬唇）（抱紧我自己）卓老板，要不咱还是算了吧，看你面相，一点儿也不像这么深情的人啊】
　　【从说卓年是新手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上次牙牙都没搭理你，你还不明白吗？】
　　【看纯哥的喝了毒饮料似的表情就知道，这卓总不是好人呐】
　　然而俞昂只觉得无言。
　　卓年比许席林还要难测，诡计多，城府也深，靠近他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目的。
　　当初俞昂还只是个三四线的小透明，卓年因为他的脸，起了色/心。
　　对，色/心。
　　和其他追求者的爱慕不同，见俞昂的第一晚，就企图灌酒把他送到自己的床上，并承诺一夜过后，俞昂想要什么他都给。
　　不再忍受随时被人替换下的风险，以后的剧本全都是男主。
　　多亏卓年只是个流于别人表面的纨绔，他的任何条件都无法让俞昂动心。
　　卓年也曾短暂的穷追不舍过，被许席林知晓，三言两语就把他镇压住，再也没出现在他的眼前。
　　卓年长得不差，身材中规中矩，照他这样的把式，急功近利的人自投罗网比比皆是。
　　但俞昂光是听他说这些话，就感觉到一阵不适。
　　“我承认，我中途受不了你的冷脸放弃过，但既然缘分让我们再次相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卓年又道。
　　他的视线越过俞昂的颈侧，落在许席林的侧脸上。
　　下颚紧绷，看似没什么表情，其实不过是假装自若罢了。下一秒，许席林悠悠侧头，冷眸裹挟着寒冰，散发着舍不得吃掉的猎物被敌人觊觎的凶戾。
　　卓年得逞般浅浅勾唇笑了下，又迅速继续伪装成深情模样。
　　俞昂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道：“抱歉，但你不是我的理想型。”
　　“你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卓年看起来似乎有些受伤，“只要你不排斥我的追求，让我追一两年也是没问题的。”
　　说后面这句话时，俞昂明显感觉他没有看着自己，目光而是落在他的身侧——许席林的方向。
　　俞昂瞬间明白了这话的含义，也猜出卓年的意图。
　　“卓先生如此优秀，问我要一个机会。”俞昂笑不及眼底，凉薄又淡漠，逐渐失去了周旋的耐心，“我受不起。”
　　卓年还想继续说什么，“我……”
　　“拒绝也很浪费时间。”俞昂笑意渐浓，狐狸眼轻眨，“卓先生，抱歉了。”
　　再次回绝。
　　礼貌却不留余地。
　　俞昂不占任何下风，分出十足。
　　“卓先生还是不要为难牙牙了，您家大业大，哪里都有您的理想型。”
　　许席林如沙砾般涩哑的嗓音嗤声讥嘲，听似礼貌，暗讽敷衍意味十足，戳中了卓年纨绔身份的软肋，一针见血。
　　卓年笑容变得僵硬，嘴角抽了抽，“你这话说得，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吗？许总不也是爱而不得，百步笑五十步，又哪里高尚？”
　　许席林毫不退让，松散的声线衬得卓年的强行挽尊更加苍白，“你连百步都未见识过，确实没资格说我。”
　　“你！”
　　“好了好了。”曲禾纯把牌收拢，叠整齐在桌上敲了敲，打断了两人愈演愈烈的攻势，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们要吵私底下吵，可以吗？”
　　【卓年在许哥面前真的毫无胜算，快别逞强了】
　　【要不是卓年那个挑衅的眼神，许哥应该不会怼他】
　　【牙牙真的是左右为男，许哥也是，一碰到情敌怎么突然就变幼稚了呢】
　　【就没人觉得卓年话里有话吗，好像在内涵什么】
　　【+1一般不都说五十步笑百步，明显卓年是说百步是许哥，真的很难不多想诶】
　　【大胆猜测，许哥和牙牙以前就认识（托腮）】
　　【不会吧，许哥和牙牙看起来真不像是以前就认识的，第一次见的时候两人还磁场对撞呢】
　　【+10086要真认识的话，怎么可能装得这么像，许哥又不是演员。第一期的粉丝问答，许哥就说过了，他以前也在网上看到过牙牙，要真认识，怎么可能只在网上关注啊】
　　【……】
　　第二场游戏开始，卓年出局旁观。
　　UNO每轮发牌七张，以顺时针方向出牌，指定一位庄家，由随意抽牌的大小决定。
　　俞昂的数字最大，成为庄家。
　　从牌堆中翻出数字牌，打出。一开始还有序的出牌中，俞昂作为许席林的下家，许席林打出红色“+2”，俞昂需要罚抽两张牌，本仅剩两张牌即将领先出完，这一下成为牌数最多的人之一。
　　游戏继续，俞昂这轮无法出牌，许席林再打出一张。
　　就在俞昂再次剩下两张牌时，“啪”的一声，打出一张“+4”。
　　按照规则，俞昂需要再从牌堆里摸四张牌，变成全场牌最多的人。
　　许席林这张+4在中途一直保留着，只等俞昂只剩下两张牌，即将胜利时，再突然袭击。
　　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许席林是故意搞他的心态。
　　“还说不会玩，没想到你比小俞还厉害。”
　　曲禾纯摩挲着手里仅剩的两张牌，蹭开展示给俞昂看，有种炫耀的说“你惨了”的意味。
　　许席林轻笑一声，挪眼揄向俞昂，嗓音透着散漫的痞气：“承认了。”
　　俞昂：“……”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谁说的许哥很淡定了？这是巴不得看牙牙表白呢！】
　　【许哥深藏不露啊，打个牌用尽了毕生的心机】
　　【直觉没那么简单啊，许哥笑得一脸千年老狐狸的模样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老婆的心态是这么玩儿的吗？！请你多玩玩，我xxx实名爱看】
　　【牙牙你惨咯，你坠入坏狼的圈套咯】
　　俞昂看着手里的牌，犹豫两秒后，道：“我要质疑他的牌是否合法。”
　　按照规则，+4只有出牌者手中没有与参照牌同颜色才能合法出牌。下家有权利质疑他的出牌是否合法。若是合法出牌，那么下家被罚抽6张牌。
　　反之，他将因违规而罚抽4张牌，下家则无需抽牌且保留出牌机会。
　　曲禾纯笑着道：“要是他是合法出牌，你需要抽六张，牌会更多，你确定吗？”
　　俞昂看向许席林的双眸，依旧捉摸不透。但这个纸牌游戏比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心态。
　　“确定。”
　　“好，那请许席林把你的牌给他看看吧。”
　　出掉的牌堆里是黄色8，许席林手里如果有黄色或者有8数字的牌，则为不合法出牌。
　　俞昂凭借着记忆，算了一下数字8的牌已经只剩一张，黄色牌剩下五六张左右。
　　然而俞昂持有的其中一张便是数字8。
　　他在赌一半的概率。
　　许席林单手拿着纸牌，还剩下三张。
　　UNO牌本就比扑克要小些，在许席林的掌心更显袖珍。
　　他没有丝毫犹豫，递到了俞昂面前，动眉道：“牙牙怕表白吗？”
　　俞昂接过牌的瞬间愣了一下，“不怕。”
　　“是吗？”许席林一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心慌了。”
　　“……”
　　翻过牌，只需一眼，就能知道没有黄色。
　　俞昂像是印证许席林说的话般，很轻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把牌还给许席林，道：“他是不合法出牌。”
　　“是吗许席林？”曲禾纯问他。
　　许席林唇线微微向下拉了拉，挑眉的动作让人觉得被拆穿似乎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他道：“是。”
　　许席林从牌堆里摸出四张，三变六，成为全场牌数最多的人。然而俞昂手里仅剩两张，还恢复了出牌权。
　　他扔下那张数字8。
　　说出“UNO”。
　　游戏结束，俞昂成为赢家。
　　许席林垫底，淘汰。
　　“席林哥，你是不是故意输给牙牙前辈的呀？”
　　苏秀文也发现了，许席林在游戏过程中非常熟练，上一次很果断的就对俞昂使用了+2的牌，这一次也是赶在俞昂快要没牌时打出+4，虽然被俞昂拆穿，但在他打出数字8的时候，许席林眼尾微弯，一副早有预料到俞昂会赢的模样。
　　而那句询问，也像是故意针对俞昂的目的。
　　想知道俞昂是不是不想表白。
　　许席林道：“愿赌服输，没有故意不故意。”
　　“行吧，废话不多说，实施惩罚吧牙牙哥，席林哥。”夏胜激动地搓搓手，聚精会神到对面两人身上。
　　俞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了！！！】
　　【许哥看到卓年表白后早就按捺不住了吧，恨不得自己是第一把输的那个人[偷笑.jpg]】
　　【救命，在嘉宾里，许牙已经是默认cp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夏胜下意识说出两个人的名字，我相信绝不是故意的】
　　【突然好紧张哦，节目组好像没有说表白了一定会答应诶（小声）】
　　【有种直觉许哥的表白方式绝不会随随便便，卧槽为什么他表白，我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不停啊】
　　【上面的，因为是《怦怦直跳》啊[doge]】
　　等待许久的环节让直播间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弹幕的刷新速度明显变缓。
　　节目现场也骤然变得鸦雀无声，静心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俞昂能感觉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边，在看到许席林“不合法出牌”后，他的心底已经有些许的预感。
　　渐渐浮出水面的鱼，波起涟漪，乍眼很难察觉，湖面却一层一层的扩大鼓动，直至岸边。
　　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只有俞昂一个人能感受到这种沉郁。
　　听力变得敏感。
　　一阵窸窣的衣物摩擦声，耳畔是一声轻叹。
　　在直觉许席林快要出声的那一刻，俞昂猛地起身，第三次生出了逃的念头。
　　然而，许席林再次洞穿他的心思和冲动。
　　先一步拦截了俞昂蜷缩起耳朵和尾巴的意图，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微微含着下颚，掀起眼皮，看向俞昂眼下的那颗小黑痣，睫毛轻颤落下的阴影也似有若无地盖住那颗黑痣，颜色更深，也更加立体。
　　“牙牙，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亲！


第48章 
　　这么直白。
　　俞昂愕然抬头, 落入一团如海绵般温柔的眼神里。破裂擂动的心跳让他缺氧，大脑一片空白。
　　许席林一笑，总有种轻描淡写的张狂和游刃有余, 略微起伏的嗓音与俞昂新鲜热烈的脉搏相比，是在算不上捉襟见肘。
　　呼吸暂且趋于平稳，鼻尖再次迎来名为“思念”的香水味。
　　或许刻意, 为了提醒俞昂, 证实许席林这么些年从未缺少对俞昂的关注。
　　他的心传来刺痛。
　　俞昂轻抿唇, 眼瞳微闪。
　　“谢谢你的喜欢, 我……”
　　不等俞昂说完，也可能是许席林早就猜到了俞昂会临阵逃脱，不给予他反驳的机会, 一把捉住俞昂的手腕。
　　在嘉宾和工作人员的注视下, 把人带走。
　　看似平静，略显杂乱的脚步还是暴露了许席林的慌。
　　俞昂不是被生拉硬拽着走，只提步的那一秒因许席林的力而被迫前倾，很快, 那只手下滑，握住了他的掌心。
　　也只是虚虚拉着, 俞昂完全有机会挣脱。
　　可当他一抬头看见许席林那坚实的背影和紧绷的侧脸, 那颗逃走的心被彻底掐脖子按在地上, 无法抽身。
　　殊不知, 直播间已经一团乱麻。
　　满屏的“啊啊啊啊啊”中已经很难再看到别的字眼。
　　【我知道许哥是直球, 但没想到这么直球啊啊啊啊啊】
　　【看了一个月节目, 就等这一句话, 三天不用吃饭了, 狗粮管饱】
　　【牙牙听到的表情明显就是心动的！！！这波是双向无疑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拿着喇叭怒吼）】
　　【许哥好霸气啊！直接堵牙牙的路, 跟宣誓主权一样呜呜呜甜死我了】
　　【先别磕啊，牙牙好像说“谢谢你的喜欢”来着，按照一般逻辑来讲，下一句是拒绝的话吧QAQ】
　　【！！！啊？！！我不允许啊！说不定是反转呢，别着急be啊喂】
　　【我之前拒绝追求者的时候跟牙牙说的一样，一个死磕许牙的人小小声说道】
　　【怎么突然走了？就说完了？】
　　【……】
　　许席林推开一间小屋的门。
　　灯一亮，俞昂被光刺得侧头眯了眯眼，再度睁开时，发现这是一个书房。
　　可能是不常通风又背阳的缘故，空气里散发着木纸的气味。
　　手被松开。
　　俞昂这才觉出被覆着的掌心生了一层薄薄的汗，没了遮掩，空气都是凉的。
　　他不明白许席林为什么带他到这里来。
　　可刚才发生的事，俞昂却不想主动开口。那句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谢谢，后半句其实还没有想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对两个人都好。
　　原以为傍晚时分，在下雨天的车里，俞昂已经说得够清楚。
　　但仍旧未曾撼动许席林那固执的心。
　　究竟说他是执拗还是念旧，亦或是记仇。
　　俞昂一概不明白。
　　忽的，许席林转过身。
　　面朝着俞昂。
　　他在心底的猜测和推论在看到许席林的表情的瞬间，烟消云散。
　　带着不甘心的凶戾，眼尾却不争气的猩红，幽邃的黑眸里满满当当俞昂的身影和错愕的模样。
　　唇角略微紧绷地拉成一条平直的线，喉结鼓动。
　　这是俞昂从未见过的许席林，一步步的逼近，俞昂迟钝后退，两人之间的空隙所剩无几。
　　猝不及防的，俞昂背猛地抵上墙壁，“啪”一声，灯再次熄灭。
　　独留头上一盏复古的灯笼样式小灯。
　　橙红调的光洒下，把两人紧紧包裹缠绕在狭小的空间。也使许席林冷肃的棱角添了几分柔和，眼眶却显得更红了。
　　俞昂喉中干涩，睫毛轻扇，他低声道：“许席林。”
　　许席林的鼻息拂过俞昂的鼻尖，声线低哑，调里裹着强掩的委屈，道：“我们离婚五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头看看我？”
　　“轰——”
　　一切猜想全都崩塌。
　　所有的怀疑归根到底，还是成为了他最纯粹的目的。
　　倏地耳鸣一秒，又恢复。
　　俞昂强撑看着许席林的双眼，几乎要心软。
　　“。”
　　他张了张唇，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
　　最终，他还是沉默了。
　　与此同时。
　　直播画面因为两个人的移动而自然切换一半的画面到了书房这边，上次在海边的观影室里发生的事因为没有安装摄像头，而被观众控诉，缺少了重大的看点，节目自那以后，便不再偷懒放过任何一个房间。
　　许席林的话一出，监视器后面的全弘星来不及诧异，明白并不是游戏的环节，赶紧指挥着助理切掉画面。
　　在许席林说出下一句话前，屏幕的画面仅剩下沉休息区的其他几位一脸茫然的嘉宾。
　　书房中。
　　俞昂耳边的话语还在继续，那股委屈劲好似在转眼间消失，又平添纠结，似责怪却又舍不得般：
　　“你下午说‘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很高兴，能成为你唯一想要结婚的人。”
　　“但你凭什么把我的爱纳入执念的范畴？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很廉价吗？”
　　俞昂鼻尖一酸，终究还是躲开了那炙热的视线，“不，不是。”
　　许席林依旧看着他的双眼，“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俞昂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若是撒下一个谎，就需要千百种谎言和演技来支撑。
　　同样，也是对许席林感情的一种践踏。
　　许席林垂下手，半耷拉着头，话里透着冷郁，“我知道不会有答案，不会逼你。”
　　半晌。
　　许席林似乎要走。
　　俞昂忽的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他而去，生出了心慌的感觉。他猛地拉住许席林的袖口，低声道：“许席林。”
　　“嗯。”
　　“你给我点时间。”俞昂道。
　　“多久。”
　　俞昂抬头，在浑朦中看到橙黄的倒影，“什么？”
　　“我等了五年，耐心已经耗尽。”许席林低头，两人的发丝触碰纠缠在一起，他抬手抚上俞昂的脸颊，拇指指腹缓慢的抚摸着，“我不想再耗下去。”
　　强硬，凶戾。
　　俞昂：“一个月。”
　　“十五天。”
　　许席林指腹的动作停下，稍稍施力，在俞昂玉白的脸上按出淡淡的红印，“十五天后，席垭在E国的分公司启动，也是日后着重发展的公司，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着重发展。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会定居E国。
　　如果不是刻意，他们无法见面。
　　话音落下，俞昂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一阵轻风掠过，眼前笼罩的阴影散去。 “咔哒”门开启又合上，思念的香味淡去，徒留一点余韵，搅得俞昂的心混沌不堪。
　　-
　　【？？？？？？？】
　　【？？？我超？？？？？我是聋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谁和谁离婚？？】
　　【顶流和前夫上恋综，这堪称史上最劲爆的瓜吧，简直震惊我全家】
　　【cp超话里满屏的前夫和许哥相似点分析真不是谣言！就是本人啊！！！】
　　【草草草！！！前夫cp啊，更带感了！！！】
　　【《怦怦直跳》你小子真行啊，近几年的KPI都不用愁了吧[抱拳.jpg]】
　　【怪不得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氛围怪怪的！原来是前夫相遇！！！牙儿子你瞒我瞒得好苦】
　　【啊啊啊啊啊啊难怪之前粉丝问许哥是不是一见钟情的时候，他避而不答呢，原来是有念念不忘的旧情！】
　　【难道说许哥在第一天来的时候说“五年前，被甩了”，这个人就是牙牙……？】
　　【上面的姐妹点醒我了，不要怀疑，就是牙牙。所有互动中，许哥对牙牙所有的了解都是因为结过婚吧！】
　　【怎么办，更好磕了，这不直接来一波破镜重圆】
　　【直接跪吧，之前有姐妹在弹幕说许牙之前认识，我个傻子还斩钉截铁说不可能，脸真疼】
　　【别谈恋爱了，直接复婚吧！】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这是在遛观众玩儿呢？先是来一波cp炒作，有cp粉后突然自爆离过婚？就离谱，脱粉了】
　　【突然理解了朱寒的愤怒，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儿了吧，当着前夫的面承认离婚事件，也不知道当事人什么心情，觉得欺骗粉丝很好玩吗？】
　　【艺人这么多，江城也这么大，怎么就偏偏找到离过婚的两人啦？我还真不信是巧合呢呵呵】
　　【参加节目前突然被爆出离婚炒热度，不会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和前夫上恋综吧，真茶啊】
　　【这还不到一个月，不会就忘了“金主”事件吧，这一波俞昂还能咬死不承认结婚是为了红了吧】
　　【路转黑了，果然圈内没一个干净的】
　　【……】
　　即使观众们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仅是许席林短短的一句话，就足以掀翻整个直播间，更是激起了一直专注节目的潜水观众，也成功两极分化。
　　能承载千万人的直播间在弹幕猛烈的轰动下成功崩溃，画面不停卡顿在，最终只好暂停五分钟，紧急维修服务器。
　　现场的嘉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直播突然关闭，工作人员一下陷入紧张的氛围，便询问怎么回事。
　　听到了导演简单的概括后，几乎所有人瞪大了双眼，吃惊得合不拢嘴，以至于曲禾纯的淡定在他们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十分平静道：“全导，今晚的热搜可有得忙了。”
　　全弘星急得要死，擦着脸上的汗珠道：“何止今晚，现在开始的这几天都不得消停，这许席林就会给我找事儿做。”
　　苏秀文仿若遭了一场晴天霹雳，一口大瓜塞不进他捂住张大的嘴。好在车容凯在他身后扶着，才没腿软坐到地上。
　　“禾纯哥，原来你早就……”苏秀文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看了看曲禾纯，余光瞥到卓年同样含笑的嘴角倏地转头，“卓年哥你也……？”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食指指向身后的车容凯，道：“车容凯，你也是圈内的，难不成你也瞒着我？”
　　“我当然不知道。”车容凯尽管吃惊，但好似又觉得合乎常理，“他们之间的氛围算不上寻常，不是吗？”
　　看上去好似互相喜欢，除了彼此，其他人对他们来说都无法产生任何朋友以外的情感。
　　可要说他们是一对，他们的距离好像又远了些，隔档着某些看不见摸不着，不愿意让人知晓的屏障。
　　确实很奇怪。
　　但如果是前任的关系的话，这种奇怪也就变得寻常起来。
　　-
　　俞昂还留在书房，迟迟缓不过劲来。
　　在玩游戏前，他以为没什么，便没有吃药。
　　此刻他的脑袋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持续敲击，眼前出现了雾蒙蒙的幻觉，有无数人影重叠交错在他的周围。
　　强撑着起身，在忽散忽明的幻影中找到了上楼的台阶，他走得很快，眉头紧锁着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
　　连灯都没来得及开，“咚”的闷响，他跪在行李包前，翻找着什么。
　　没一会儿，他逐渐没有了耐心，动作变得暴力，然后把包倒转，猛地摇晃，里面的东西散落掉一地。
　　空掉的包被他随手扔在一边，接着外面的月光，他胡乱的摸着，最后终于找到了想要了东西。
　　手掌微颤，从瓶子里倒出颗粒，也不数，直接塞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俞昂猛咳两声，从衣兜里找出手机，好几次才按下接听键。
　　“周姐。”
　　像是刚刚复声的嘶哑嗓音，尾音几乎要没在黑夜中。
　　周君立已经无法镇定，急切问道：“俞昂，你没有乱吃药吧？”
　　俞昂瘫坐在从床边的地上，缓缓张开另一只手，上面还残留着一颗药丸，“没有。”
　　周君立道：“三年前你产生药物依赖，乱吃药直接进了医院洗胃，命没了半条，我不希望这次还有同样的情况发生，你明白吗俞昂？我现在在赶来的路上了，还要一点时间。”
　　“我没事。”俞昂低低的轻笑一声，硬撑出来的，很短，“周姐，我这两年的情况是不是好了很多？”
　　电话那头的周君立猛然一顿，听出了话里的苦楚。
　　她感到一阵心酸，语气也柔下，像是哄人道：“荣医生说了，只要你按照他说的配合治疗，就绝不会回到以前。”
　　“我做不到。”俞昂撑着大腿，远离了冰凉的地板，他整个人依旧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周君立：“什么做不到？”
　　荣赢尔要他遵循内心，他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也没有理由自私到用许席林的情感来参与那本就希望无几的治疗。
　　狂躁症无法痊愈。
　　他从确诊的那天就知道这个事实。
　　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他硬撑着像个正常人而已。
　　可只有十五天的时间。
　　这次的选择就意味着俞昂是否会回到过去这五年的轨迹，也决定了日后还能不能和许席林再见。
　　-
　　在服务器维修的五分钟里，“许席林和俞昂离婚”这个话题凭借一己之力霸占了几乎所有公共软件的头条。
　　连营销号都没有来得及编辑文案，仅仅是《怦怦直跳》节目组官方账号发布的暂停五分钟直播的道歉文字，就被千万粉丝的评论贴上热度。
　　其中第一条发出不过两分钟点赞量就过百万的热评就是：许席林和俞昂离过婚是真的吗？
　　也就是这条，成功登上大眼热搜榜第一，后面紧跟一个“爆”字。
　　眼下正是冲浪的高峰期，不是粉丝也没有看过节目的路人也纷纷赶来吃瓜。
　　【这节目开播前被爆顶流嘉宾离过婚，马上吃庆功酒了又来顶流和另一位嘉宾离过婚，这真的不是炒作吗？】
　　【要说节目组导演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我直播倒立洗头】
　　【故意的吧，导演就是为了这个热度才请的这两个人，剧本味儿太重了，幸好我没看】
　　【一档艺人和素人的恋综，想想也知道是剧本，我就不信还真能谈恋爱，笑死】
　　【上次我就想说了，一个二十出头就离过婚，为了红找金主的艺人能是什么好人？这种炒作手段真是烂大街，别买热搜了，看着烦死】
　　【我劝某些没看过节目的人还是不要评头论足，节目播出全程直播，有些意外还真不是剧本能写出来的，要真是剧本，两人节目外都不知道宣传成什么样了，除了节目，你们有谁看到过他们营销吗？】
　　【不知全貌的人就知道拿二十出头结婚这件事说事，上次周姐告了那么多恶意造谣牙牙金主的人，你们还没吸取教训？？？】
　　【纯路人，重点难道不应该是离婚这件事吗？怎么就单扯艺人方？很难不怀疑是唯粉带节奏】
　　【这两人真离过婚啊？看起来挺配的，为啥离啊？】
　　【我只关心cp粉还好吗？磕糖即be，我看到粉丝发的直播录屏，小黑屋里的两人看起来都很痛苦，应该很难复合吧】
　　【+1有点心疼cp粉，当事人的状态都挺真实的，大概率不是剧本（如果是的话当我没说），般配是一回事，但据说已经分开五年了？这情况……很难说，啧】
　　网上的讨论如火如荼，直播间的服务器也恢复正常。
　　但已然不是断掉前的场景，嘉宾们坐在下沉休息区，沉默也显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楼上。
　　曲禾纯担心俞昂，上楼去看情况了，但迟迟没有下来，也没见许席林的身影，大家找了一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这时，导演才收到了来自许席林的消息，立马告知了其他嘉宾：“许席林伊因为工作上的急事需要处理，已经暂时离开，预计明天才会回来恋爱小屋。”
　　大家点点头表示知晓，但心中并不认为仅仅只是工作上的问题，更多的，可能还是想要留给俞昂空间。
　　尽管观众们还有很多疑问，但嘉宾们并不能看到弹幕，按照时间，也很快结束了直播。
　　因为是直播，所有的突发情况很难及时得到解决。加上大家都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经验，担心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开始的节目中，俞昂是他们所有人的老前辈，处处照顾他们，自愿给他们做饭，一点前辈的架子都没有，即使看起来性格很冷，心里却是热的，无形中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
　　就连在朱寒恶意提到网络上敏感的离婚事件，他也没有生气，或是报复，而是非常有分寸的解决了这件事。
　　俞昂还因为这件事，愧疚给大家添了麻烦，私下给每个人都道了歉，尽管他们都觉得没什么。
　　在网上纷争四起，甚至营销号也出来乱带节奏的时候，嘉宾们也没有不管不顾，亲自下场为俞昂说话。
　　再加上俞昂公司出手，热度很快压下，营销号发布的内容也被删得七七八八。
　　但就在全网为许席林和俞昂的cp粉感到不值时，许牙cp的超话在面对各种非议猜测，毅然决然地把cp名改为了“前夫cp”。
　　【谢谢大家的关心！！身为cp粉现身说法，其实震惊大过难受，然后很快就释然，想着果然如此。其实超话里的很多姐妹别看磕生磕死的，其实内心都做好了“万一没在一起呢”的准备了，现在回想起来种种细节，看起来许哥主动居多，但牙牙老粉都知道，除了演戏，他一直都很淡漠也很丧，这也是他说自己从不拍明显的感情戏最大的原因，但和许哥在一起他明显开心了很多，就算没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坏事。】
　　【上面的姐妹说出了我的心里话，现在好多人都说替cp粉感到不值，我个人觉得还是真的挺值的，u1s1我还是好希望你们能重新在一起啊！！！】
　　【许牙只有对方才是最般配的，球球月老了[祈祷.jpg]】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福尔摩斯cp粉从最开始的一组照片里寻到蛛丝马迹，找到了其中宴会的时间和地点，并且还真有粉丝曾在现场，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我为前夫cp举大旗：首先声明一点，我是刚入两天的新粉。
　　这次事发前，我并未了解过营销号口中的“离婚事件”，我讲述以下细节的原因仅是有姐妹在超话中发了“离婚事件”曝出的一张照片，我觉得很眼熟，和朋友讨论才知道，就是六年前在圈内轰轰烈烈的宴会。
　　宴会的主角不是许牙，而是另一对夫夫。
　　但那时候许牙就已经在圈内饱受争议，仅仅因为两人的身份“不对等”。一位是富豪榜上前列有名的许家唯一少爷，一位是出身贫寒的戏子，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认为纨绔只是玩玩而已，戏子只想借权势成名。
　　但他们不知道，纨绔追人花了一年半的时间，为了追人给那些真正的纨绔情场高手送礼，打最厌恶的交道，就是为了一个恋爱经验，那段时间，他在我们“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
　　有人说嫦娥来了也不值得他花这么多心思，两人成功在一起后，我们才知道，他所追求的那个人，因为家庭不幸，对婚姻极度恐惧。
　　但最后两人还是结婚了。
　　最后的最后，我想说的是，他们只能是彼此，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还有，身为他们的粉丝应该很骄傲才对，不要被其他人带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49章 
　　周君立赶来恋爱小屋, 和俞昂分析了网络上的情况和日后处理的打算，还有公司所作的一些决定，折腾了好久, 周君立知道俞昂嘴上不说，她能看出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也没有再详细的解释, 放人去休息了。
　　即使曲禾纯已经和她说过俞昂的情况, 但她还是要过来亲眼看到才算放心。
　　俞昂在她手下四年, 见证了从无人问津到星光璀璨, 早就把他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这次的事，她却突然有些拿不准俞昂的态度，摸不透对俞昂的影响有多深, 所以她才殚精竭虑的想要做出最好的处理方式。
　　一开始俞昂的态度还是依照周君立认为做好的处理方式办, 可当周君立询问俞昂“你日后和他的交集会多吗？”的时候，俞昂犹豫了。
　　良久才给出一个答案，“我不确定。”
　　这一刻，周君立不知是放下了心还是什么, 庆幸俞昂的生活不再那般枯燥且一成不变了。
　　-
　　整夜俞昂都没有睡好，中途醒过好几次, 迷迷糊糊中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床, 仍旧和睡前一样。
　　许席林一夜未归。
　　本就不踏实的心就这么悬了一夜, 就连短暂的梦境都与许席林有关。
　　他梦见了许席林的小时候。
　　一幕幕画面拼凑而成, 如放慢了倍速, 在眼前十分清晰。
　　和许席林相识以来, 他只亲口讲述过一次有关自己小时候的事, 但他不知道的是, 许席林曾在喝醉时, 零零碎碎提起了自己的童年。
　　许席林五岁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联姻而成的夫妻。
　　这在圈内是很普遍的事，两家强强联盟，没有感情基础，先婚后爱的人不在少数。
　　许家夫妇婚后互相扶持，一年后生下儿子，没过几年儿子初现天赋，在上学后更甚，小小年纪就赶超同龄人一大截。
　　他们家庭和睦，人人羡慕。
　　殊不知，许家的氛围并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般温馨。
　　许席林的父亲许冠，母亲夏侯雪在结婚前夕一直都有相爱许多年的恋人，也曾很幸福，想过成家立业，幻想过以后的三餐四季。
　　但没想到，双方父母的一纸合约，让本不相识的两个人绑在一起，甚至连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都只是通知而已。
　　从此肩负家族兴衰的重任。
　　他们没有办法反抗，也没有勇气和家里人作对，只能与没有感情的人结婚。表面扮演恩爱和睦的夫妻，私底下不过也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
　　直到他们应两家人的要求生下了儿子，一切压抑的情感全都附注在许席林身上，寄予厚望。
　　他们走了自己父母的老路，也希望许席林也不要偏离轨道。
　　儿子的一切天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充当面子的工具，在任何方面，都不能输给别人。
　　乐器、学习、所接触的朋友，同班同学，他们都会一一干涉。
　　为了让儿子不被杂念打扰，他们会在学校里监视打听，谁和许席林多说了几句话，谁给他送了情书。他们擅自进行筛选，去除掉他们所认为一切不合适的人。
　　那时候学校里总流传着“许席林父母控制欲这么强，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不好惹”，“离许席林远点，被他盯上的人明天就在江城见不到了”，“跟他表白过的女生都被停学教育了，好可怕”之类的传言。
　　在梦里，俞昂看见了小小只的许席林在国旗下讲话时，台下窸窸窣窣，传来的全是异样的眼光和恶毒的谣传。
　　在食堂里，在教室里，体育课结束的操场上，他的身边总是空荡荡的，偶有不知情的人接近他，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拖走，跟着他们一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直到许席林恋爱结婚，许家夫妇都没有丝毫削弱对儿子的控制。在他们心里，许席林和俞昂这样身份悬殊太大，根本不般配的夫夫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他们可以允许两人谈恋爱，因为他们坚信，到最后，许席林也会和他们曾经那样，找一个处处般配的人结婚。
　　但背着所有人结婚这件事彻底激怒了他们，认为一切罪恶的源头都在于俞昂。
　　才导致了后面的百般刁难和羞辱。
　　许席林那时候醉醺醺地蜷在俞昂的怀里，蹭了蹭，贪恋地吸着俞昂身上的味道，用缱绻的沙哑嗓音说了一句话，“真希望那时候我就能遇见你。”
　　那时的俞昂不懂，如果早早相遇，俞昂一个没背景的人早就像传言里说的那样，彻底消失在江城，再也无法见到。
　　可许席林却说：“你是唯一坚定选择过我的。”
　　而这个坚定的选择，也不过是俞昂曾在许家夫妇面前说了一句：“我和席林结婚，从未后悔过，你们怎么想，与我无关。”
　　没想到，许席林一直记着。
　　-
　　梦醒了。
　　许席林还没有回来。
　　下楼俞昂才知道他是因为工作的事紧急回去处理了，莫名的，他心底松了口气。
　　嘉宾们都送来了关心，要他如果状态不好的话可以休息，导演亲自开口不用频繁出镜的，最后一期，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他们丝毫没有提起昨晚的事，都心照不宣的避开敏感话题，俞昂心里明白他们的用意，也非常感谢。
　　吃完早饭，依旧是自由活动。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俞昂呼吸一窒。拿出来一看，是郑勋发来的，说正在赶来的路上，询问有没有需要带的东西。
　　俞昂又缓缓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肩膀松下。回过神才意识到，他在紧张什么呢？
　　他揉了揉额角，回复郑勋“不用”，然后关掉了手机震动，收进包里。
　　没过一会儿，苏秀文过来邀请他一起去逛街，车容凯去市区办点事，可以给他们当司机。
　　俞昂习惯性的想要拒绝，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可他猛然发现，许席林不在之后，他再次变成一个人，没有出门的欲望，没有任何目的。
　　最终，俞昂还是跟着苏秀文出门了。
　　直播仍在继续，但节目组临时多安排了几位管理员，负责管理清楚某些不当言论的弹幕，大多都是关心俞昂状态的讨论，场面异常的和谐。
　　一路上，苏秀文都尽力的和俞昂找话题，不让气氛冷场。
　　不到二十分钟，车到了市中区。把两人放下后，车容凯便再次驱车走了，让苏秀文逛完街给他打电话就好。
　　看着车容凯的车逐渐消失在车流中，苏秀文才道：“其实过两天是容凯的生日，逛街就是想给他买一件礼物，我想让牙牙前辈帮我参谋参谋。”
　　俞昂道：“好。”
　　“我本来想让大家一起商量，给他一个惊喜的，但好像有点太大张旗鼓了是不是？”
　　“不会。”俞昂思索片刻，“惊喜才更令人深刻。”
　　之后，两人在商场里挑选了一下午的礼物，最后苏秀文终于买到了满意的，俞昂也顺势买了一份，叫人包装好。
　　即使还没到晚饭的时间，逛了这么久的街，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就近选择了一家西餐厅，两桌之间有隔档，隐私性很强。这时间段，餐厅里的人很少，即使两人身后跟着摄像大哥也没有引起注意。
　　点完餐没过一会儿，车容凯也来了，落座在苏秀文的身边。
　　“逛了这么久，腿不酸吗？”车容凯问。
　　苏秀文在桌底翘了翘腿，边捏边道：“肯定酸呀，不过购物是件很愉快的事，愉快大于辛苦就不会累啦。”
　　车容凯不爱逛街，也不理解苏秀文的想法，也没有多说，看向两人堆在桌边的包装袋，“你们买了什么？”
　　苏秀文忽的心虚，眼神躲闪了一下，“我就买了衣服那些嘛，牙牙前辈也买了两件。”
　　“也是衣服？”
　　“不是，”俞昂接话道：“一个首饰。”
　　车容凯和俞昂简单的聊了几句，都不是话多的人，没有工作关联，很快就没了话题。倒是苏秀文话多，一直说个不停，让两个冷性子的人也不会感到无聊。
　　吃到一半，俞昂借口说去上厕所。实际是想清醒一下，他捧水扑到脸上，身体上的躁郁反应似乎降下去了一些。
　　可很快，又重新升上，整个人好似处在恼怒爆发的边缘，死死扼制着。
　　本事温馨的画面，车容凯和苏秀文偶尔的甜言蜜语也会让人会心一笑，可他还是没由来的感到烦闷，一种空落落的心理陡然升温，融进每一寸血液中。
　　只有药物能让他感到安心。
　　俞昂靠在墙上闭眼缓了缓，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往回走时，抬眼的瞬间，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脚步微顿，重新看向那个人，即使没有对比，也能知道他的身量很高，垂眼和餐厅服务员交谈时眉眼恹恹，举手投足间随意又不失礼貌。
　　不会有错，是许席林。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也许是俞昂注视的时间太长，对方似有所感的半转过头，定住，四目相对。
　　顷刻间，许席林又敛下眼睫，继续和服务员说着什么。
　　不起波澜，也无所谓是谁。
　　那一抹收起的余光里，藏着不经意的刻意忽视。
　　俞昂抿了抿唇，再次想起十五天的期限。他也收回视线，往自己的餐桌走。可要回去，势必要经过许席林此刻所站的位置，他停在距离许席林几步的位置。
　　不加躲闪的看向他，等他和服务员说完。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俞昂却觉得无比漫长，好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又或是下起了雨，耳边还有噼里啪啦雨点砸在玻璃上的脆响。
　　直到服务员走后，许席林才重新转身，面朝着俞昂。
　　背后是一盏水晶吊灯，勾勒出金色的暖调轮廓，可那双桃花眼却显得无情又疏淡。
　　许席林唇角微弯，看着俞昂没做声，像是在等什么。
　　俞昂清寂的声线很轻，“你怎么会在这？”
　　许席林：“明天有客户，来预约。”
　　“哦。”
　　话里的平淡和官方的语调让俞昂一时忽略了以许席林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亲自来餐厅预约，只觉得昨天一事后，在没有得到俞昂的回答之前，两人再也回不去之前的光景，连说话都带着适时的距离感。
　　许席林垂眸看他一会儿，没等到接下来的话，一副要走的架势，“恋爱小屋见吧。”
　　俞昂突然出声，稍稍提高音调，“我们也快走了。”
　　那几乎是潜意识里的反应，他能感受到之间的僵硬气流，距离也在变远，这让他想要做什么。
　　许席林停下，重新看他，眉尾上挑。
　　“不一起吗？”
　　俞昂始终持着淡然的声气，好似只是随意一问。
　　许席林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衣兜，衣摆微动，“你想一起？”
　　俞昂又改了主意，不勉强，“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
　　俞昂朝他看去，还没看清神色便转过了身，先他一步往桌边走去。
　　苏秀文老远就注意到了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身材和气质真的无法忽略，就连餐厅里的其他少许客人也注意到这边，往这边看过来。
　　“席林哥，好巧！”苏秀文有些兴奋的打招呼，黑黑的眼珠子提溜转，来回看两人，“哦！应该也不巧，是来找牙牙前辈的吧，快坐快坐。”
　　“不是。”许席林眼尾微弯，“只是碰巧。”
　　“啊？”
　　苏秀文愣了一下，还要说什么，被旁边的车容凯握住手，抢先道：“许哥吃饭了吗？”
　　许席林也没坐下，只是站在那里，扫视一圈餐桌，问道：“不用管我，你们吃完了？”
　　车容凯道：“嗯，刚准备走。”
　　“正好，一起？”
　　车容凯和苏秀文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起身结账，被告知已经被许席林付过，怪异的感觉更甚了。
　　苏秀文挽着俞昂的手臂，时不时偏头看一眼他的表情。无波无澜，再大的石子好似也惊不起微毫的动荡。
　　别人看起来也许正常，俞昂本就是一个极冷静的人，可迟钝粗线条的苏秀文却看出某种不易察觉的深忧。
　　地下车库。
　　车容凯和许席林的车停在一南一北，在分叉口苏秀文放开了俞昂的手臂，朝车容凯使了个眼色。
　　“俞昂老师，我的车里有一个大件需要给朋友送去，没有多余的位置。”
　　俞昂边说没事边摸出手机，“我让助理来接。”
　　“不用呀，”苏秀文生怕那个电话就这么播出去了，连忙伸手去挡，语速都变快，“牙牙前辈，你是不是忘记了席林哥也开了车来的呀，你搭他的车就好啦。”
　　“……”
　　这么大个人站在身旁，俞昂怎么会忘。
　　苏秀文推着车容凯的后背就走，期间还抽出一只手和两人说再见，“席林哥，牙牙前辈就摆脱你啦~”
　　只剩两人留在原地，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苏秀文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但这招撮合应该对热恋期吵架的情侣才管用。
　　许席林刚才说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默认进入冷静期。俞昂的数次拒绝和推离已耗尽他几乎所有的耐心，仅剩十五天。
　　不，十四天的时间，让俞昂理清两人的关系。
　　若不是因为节目，俞昂觉得这十几天的时间，两人连面都无法见到。
　　许席林是个高傲的人，他叛逆肆意，从不愿臣服与谁。从第一次见到他，许席林从不会低头，也绝不服软。
　　从小到大，他从未向父母说过一次和洽的话。
　　可他却甘愿向俞昂一次次的放低身段，一次次的讨和，就连和他说话时，也是平视。被俞昂的狠话中伤惹恼，也未曾发过脾气。
　　转眼间，许席林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不再事无巨细到每一个措辞都要在意俞昂，不再刻意为了哄他而使巧劲。
　　变成这样，应该是重逢时俞昂最想要的结果才对。
　　可此刻，他的胸口闷闷的。
　　他太坏了。
　　-
　　俞昂还是坐上了许席林的车，他边系安全带边道：“麻烦你了。”
　　许席林冷哼一声，“真是客气。”
　　“……”
　　也许是路上畅通无阻，亦或像是发泄般的车速很快，花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恋爱小屋，上车时的两句话成了仅有的对话。
　　之后，即使直播还在进展中，他们之间始终横隔着什么。明明只过了一晚，那条强撑的危桥的锁链终究被时光赋予的锈迹腐蚀断裂，仅有两端的连接处支撑，可桥上已经无法再通过行人。
　　俞昂已经能想象到直播弹幕上和大眼上各种言论的乌烟瘴气，就连他自己，也对两人眼下略显窘态的关系有些不习惯，只能尽量不去在意。
　　恋爱小屋二楼休息区外的阳台连接了一道楼梯能通往嘉宾的房间，车容凯正巧从房间出来，看到俞昂正靠在阳台上吹风。
　　手里拿着一罐粉色外壳的果酒，俞昂迎风喝了一口，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看去，车容凯已经走到俞昂身旁，从玻璃圆桌上也取了一罐果酒，叩开，"扑哧"的发出气音。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道：“一杯倒的俞昂老师打算今晚要醉过去吗？”
　　手里的果酒已经喝了一半，这是节目的赞助品牌，为了适应大多年临段的人，这酒的度数其实很低，酒量好的人都可以当饮料喝。
　　也许是这晚上的风有点强劲，俞昂没什么感觉，意识非常清醒，也不知道为什么，俞昂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拒酒的谎言，你也信了？”
　　“嗯。”车容凯一脸真诚，“因为俞昂老师说得每一句话都很有信服力，会让人觉得很真心。”
　　俞昂怔愣一瞬，“我说什么话都是吗？”
　　“我认为是的。”车容凯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的眼睛给人一种很真诚又神秘的感觉，好像是在告诉别人，我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违心。所以，即使你说谎，也很能让人发现端倪。”
　　良久。
　　俞昂喝尽了易拉罐里的果酒，很轻的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其实我经常说谎。”
　　也许是声音太小，风太大，卷走了一部分的嗓音，车容凯没有听得太真切，他凑近一步，问道：“俞昂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俞昂只是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我的经纪人托我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打算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彼此清楚指的是什么。
　　这次轮到车容凯沉默了，希望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然后他笑了笑，“在大家看来，我年轻，事业步入正轨，发展空间也很大，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其实很想稳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我始终不是一意孤行的人，更愿意尊重他。”
　　话题到这里中断，整个房屋的灯全都暗了下来，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车容凯脸上闪现过一丝茫然。
　　下一秒，一段欢快的音乐响起，在他们身后，仅有的一个光亮逐渐靠近，黑暗中摇曳不停。
　　那个蛋糕上小小的烛火照亮了苏秀文的眉眼，音乐从他喉咙处发出，身后紧跟的人有节奏的拍手。俞昂将手里的易拉罐放下，也跟着节奏拍起来。
　　车容凯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短暂的诧异后，他舒心的笑起来。
　　音乐结束，苏秀文把蛋糕举到他的面前，脸上染上害羞，清了清嗓子道：“容凯，快许愿！”
　　“好。”
　　许愿，吹蜡烛，恋爱小屋的灯光在蜡烛熄灭的那一秒骤然亮起，在欢呼声中，俞昂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阳台门口处那唯一没有融入人群的许席林，神色模糊，被灯光印上光圈，如置身事外的过路人。
　　一个两层的蛋糕，所有人的分到了一块。俞昂再回神时，那个身影已经不在了。
　　但所有人都沉浸在为车容凯准备的惊喜中，并没有注意到缺席了一个人。
　　俞昂接过蛋糕，在欢呼中举杯，热闹之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罐酒，直到感觉脑袋昏沉，才意识到没有节制。
　　送出礼物后，他端着一份还未动过的蛋糕，避开人群从房侧的楼梯走下，穿过走廊，进入到房间。
　　里面的灯亮着，许席林正在换衣服。
　　上衣已经完全褪去，下半身也仅剩一条黑色的四角裤，手也正搭在上面。没料到突然会进来人，许席林侧过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下。
　　俞昂端着蛋糕的手一抖，狐狸眼瞳孔萎缩，红唇微张，在四目相对的霎那间，有什么东西轰然爆裂。
　　下一刻，他猛然垂眼，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有什么事？”
　　许席林先一步打破沉默，不慌不忙地拿过一边的白色衬衫，穿上厚随意扣了两颗扣子，显得松松垮垮。之后，他再次掀眸，朝俞昂走来。
　　俞昂看他，腿上依旧光裸，在动作间，肌肉线条随着脚步鼓动。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给你送蛋糕。”
　　许席林停在半步之外，倏地弓腰，险些要触碰到俞昂的鼻尖，视线落在他红润的唇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又问，“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第50章 
　　许席林说话时, 薄弱的气息轻吐，拂过俞昂的下颚，挠得泛痒。一股酒味钻入鼻腔, 很淡，几乎要捕捉不到，更多的, 是属于许席林身上独有的香味, 像傍晚湍急的河流, 像落日的余晖, 也如夏日里急烈的暴雨。
　　俞昂舔了舔唇，往后退了一点距离，他自以为没有喝多少, 没想到许席林一下就闻出来, 可见他身上沾染了不少酒气。
　　“一点。”
　　俞昂越过他，把小块蛋糕放在桌上，看见了桌上正在醒酒的老年份香槟，一旁的杯子底, 还剩有一点残留，许席林身上很淡的酒味就就是来自于此。
　　他不出去庆祝, 就是在房间里一个人喝酒？
　　俞昂脱下外套, 里面是一件薄薄的黑色T恤, 都说黑色显瘦, 在他的身上, 上半身显得更加的薄。
　　突出的锁骨若隐若现, 领口不高, 稍不注意, 就会扯出胸前的大片皮肤来。
　　俞昂并没有注意到暴露, 把外套叠好，重新转身，忽的，几乎是立刻就对上了许席林的视线。
　　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心脏在那一刻颤栗一瞬。这个时候，许席林已经穿上了裤子，衬衫的纽扣也整齐扣好，那股不羁的风韵被掩藏在薄薄的布料下。
　　俞昂目光偏移，看向酒瓶。
　　许席林也看去，“想喝？”
　　“不是。”俞昂停了一秒，还是问了出来，“他们也在喝酒，你不一起吗？”
　　许席林跨步走到桌边，从醒酒器里往杯子里倒出半杯，然后一饮而尽。手指在蛋糕上抹了一下，用舌尖舔净，“太甜。”
　　“……”
　　他斜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问，“你是觉得我太孤独？”
　　俞昂本想说没有。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在阳台上车容凯无比真诚的说的那些话，又改了主意，“是。”
　　生日这个节日对许席林来说，没有关于美好的记忆。若要说，他们之间人生的唯一共同点就是无法理解别人对生日这一天的所有期盼和愿望。
　　俞昂在进入演艺圈之前，他从未收到过生日礼物，甚至模糊倒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到底在哪一天。而许席林和他不一样，他的每一年生日都会大张旗鼓的庆祝、团圆、收到各种各样的名贵豪礼，他早已厌倦那样徒有其表的节日，即使有那么多人给他庆生，但没有一句祝福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很孤独。
　　俞昂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所以到恋爱后，他能给许席林做的不过是一碗长寿面，许席林也觉得非常满足。
　　许席林忽然颔首轻笑，“俞昂，你是不是认为这五年我都没有变过？”
　　俞昂没说话，在许席林眼里看来就是默认。
　　“你不是知道，我三十岁了。”许席林道：“很多事我都可以放弃，不去在意，譬如生日，别人的眼光。”
　　他的话像是还没说完，后面还有其他的。也许是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太多，俞昂凭借着以前对他的了解，似乎猜到了后面的话。
　　许席林也没有再说，拿起香槟，“这酒我当然不会一个人喝，算是给寿星的礼物，下楼吗？”
　　见两人下楼来，曲禾纯难得有些兴奋地招手让他们过来，走近才知道，所有人的脸上都泛起红，最明显的是夏胜，直接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可见大家的兴头很足。
　　俞昂天生就白，脑袋有点晕也没有上脸的迹象，只有他自己能感觉眼皮变重，脚步也有些悬浮。
　　直播早已经关闭，车容凯身为寿星被灌了不少酒，半醉半醒之际，不小心把俞昂一杯倒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
　　其他人当然也不肯放过俞昂，一边起哄一边敬酒，神志不清醒，只能玩简单的石头剪刀布，也都不亦乐乎。
　　俞昂一下楼，就接连被灌了四杯酒，其中两杯还是许席林亲自倒的香槟。都说香槟度数低，不太醉人，但俞昂平时对酒非常克制，即使再低，对他来说，浅尝还好，一旦越过某个度，醉得轻而易举。
　　加上晚饭提前，回来后一直到现在，除了酒，没再吃过其余，空腹饮酒，便醉得更快了。
　　在新一轮游戏中，他再次输给曲禾纯。曲禾纯看得出他逐渐变得兴奋起来的样子是已经醉得不清，却又非要继续玩，曲禾纯没办法，只能让他象征性地喝一口当作惩罚就行。
　　就在俞昂举起酒杯，刚送到嘴边，就被人一把夺过。俞昂反应慢半拍，扭过头，撑着眼皮，看到许席林把他杯中的酒全部喝下，然后用那略哑的低音道：“他不能再喝，输掉的，我替。”
　　“哦呼——”
　　起哄声四起，持续了好久。
　　俞昂的意识还未被酒精完全吞没，却惹得他心跳加速，眼尾红霓氤氲，如放下戒备的小野猫冲着投喂它的人喵喵叫，唇角弯成满足的笑弧。
　　他对许席林说了什么，俞昂已经不记得了。
　　醒来时他被酸痛的感觉侵蚀全身的骨骼，连动一下都好像要散架一般。视线逐渐清明后，头上的闷痛也叠加到神经，快要炸裂开来。
　　很快，他反应过来，腰部的酸痛绝不是平常，喝酒怎么会损到腰。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脑中闪现出一些画面，缠绵潮湿的，耳鬓厮磨的，恋恋不舍予取予求的……
　　好像在某一瞬间，回到了七年前刚热恋的时候，连身上的痛觉都类似。很难不联想到在昨晚，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俞昂的呼吸短暂停滞，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可身体给他的反应不会骗人。
　　猛地，他侧头看向旁边，入目的是隔壁整齐的床，也没有看到人影，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浓烈跳动的心脏落下，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但刚才的紧张让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床起身，艰难地朝洗手间挪去。
　　身上很清爽，连酒味淡到几乎闻不见，衣服也和昨晚的不一样，种种迹象都表明发生了，可俞昂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半小时后，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耳边嗡鸣。
　　湿漉漉的发尾滴落水珠，从平滑挺俏的鼻梁上滑下，眼睫上也沾上水雾，显得更加密长。
　　洗完澡后，他再次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昨晚，俞昂的运气很不好，游戏频频输，许席林也一杯接着一杯替他受下惩罚，直到现了醉意，俞昂才认输，不让他继续再喝。
　　节目的最后一晚，大家的不舍转为狂欢，直到半夜都精疲力竭，准备回房休息。
　　俞昂走路摇摇晃晃，全靠着曲禾纯搀扶，可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挣脱开曲禾纯，回头寻找许席林的身影，在捕捉到的那一刻，他忽然快步走起来，然后扑到了许席林的怀里，旖旎含糊的嗓音像是在撒娇，道：“我想要你扶我进房间，可以吗？”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许席林的回答，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像没骨头，靠人抱着腰才能勉强站立。
　　之后，俞昂就吐了。
　　非要在浴室里脱光身上的衣服，换上睡衣睡觉。
　　许席林无奈，只能帮他找来睡衣，亲眼盯着他缓慢而又迟钝的脱衣服。
　　中间的片段他已经想不起，他们甚至都没有回到床上，就直接在浴室里……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想不起来的画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的发生了。
　　而且不止一次。
　　时隔五年。
　　进得艰涩，也撑得胀痛。
　　俞昂还是仿若不知满足，一次又一次的缠着许席林。
　　就算精疲力竭，双腿颤抖，他也不肯放开许席林的怀抱。
　　“……”
　　不知冷静了多久，俞昂终于从浴室里出去，紧紧关上门，用力到恨不得把那些记忆全都封锁起来，彻底消失。
　　他揉了揉酸痛到快失去知觉的腰，仍旧没有忘记今天该离开恋爱小屋了，还需要收拾行李，助理和经纪人都在外面等他，也不能让他们发现端倪。
　　刚一转身，记忆里被他抓得满是红痕的背兀的和沙发上的人重叠，火热再次袭来，俞昂只觉得耳朵好烫。
　　不等他做出反应，沙发上的人先一步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负责，逃走了。”
　　洗完澡后，皮肤很干，处于缺水状态，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俞昂低声试探着说道：“昨晚……”
　　“该做的不该做的——”
　　俞昂的某根神经麻了一下。
　　只见许席林懒散地敞着手臂，搭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挑眉，调足了他的胃口才满意的继续道：“都做了。”
　　“……”
　　俞昂闭了闭眼。
　　“你要是忘了，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不用。”俞昂几乎是立刻回答。
　　许席林一下占据了主导，坏笑着又道：“那可是你缠着我做的，不是我逼迫唔……”
　　俞昂上前，一把捂住许席林的嘴，眉头紧锁，压着声音道：“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许席林眼尾带笑，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俞昂松下手上的力气，一只温热的大手附上，抓着他的掌心往下拉。
　　许席林收起那带着痞气的调笑，拇指指腹摩挲着俞昂的手心，“抱歉，我昨晚没控制住。这段时间暂时别做太大幅度的动作，眉心都疼成川字了。”
　　“……”
　　那是被你气的！
　　俞昂抽回手，扫他一眼不说话。
　　一阵塑料袋的声音响起，许席林拿出里面的药盒，“这是外敷的，早晚都要抹，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俞昂，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许席林的话让俞昂的脚步顿住，楼下的说话声从阳台的方向传来，听不太真切，却让俞昂再次为昨晚的事感到后悔。
　　“谢谢你的药。”
　　俞昂道。
　　许席林眉心微蹙，“只有这个？”
　　俞昂看向他，“十五天，是你给的期限。”
　　许席林从鼻腔中轻笑一声，带着不明的意味，也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行，我等着就是了。”
　　-
　　和其他嘉宾告别，俞昂坐上了郑勋的车，车门一关，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终于得以放松。
　　周君立坐在他的身边，看他的脸色不太好，问道：“俞昂，头还疼吗？”
　　头疼比不上腰疼。俞昂心说。
　　“好多了。”
　　“这次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导演说接下来最近的可能会有一个节目相关的采访，就大概没什么安排了。”周君立说着，瞥眼突然看见行李包旁边的侧袋里冒出一个白色的盒子，看上去像是药盒，正要拿出来，“这是什么？”
　　被俞昂制止住动作，“腰伤药膏。”
　　周君立又把药盒塞了回去，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俞昂眼里的紧张，那是她极少见的模样。她又看了一眼那个药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俞昂，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理和许总的关系？”
　　周君立问得直白，俞昂只是轻轻掀了掀眼皮，道：“还没想好，周姐，给我一点时间。”
　　“没关系。”周君立对感情事不太擅长，加上对她来说，俞昂和前夫的感情更是复杂，她更是难以插手，只想知道一些基本情况，“你想好了再和我说，怎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插手，也尊重你的决定。”
　　俞昂得到一些安慰，“谢谢周姐。”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周君立翻出手机里的截图，递给俞昂，“这是你们的粉丝在超话里发的内容，转发量很高。如果是捏造的，我会着人删掉。”
　　屏幕上是某位自称新粉的知情者，对狗仔曝出俞昂曾结过婚的某张照片感到熟悉，并回忆起了自己也是宴会的当事人。
　　文字不长，俞昂很快就看完了。
　　那场宴会确实有很多世家参加，许家夫妇极力反对许席林和俞昂的婚事早就传遍圈子，非议也必不可少。
　　有些社交场所不可避免，无法拒绝的必要宴会，许席林都会带上俞昂，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俞昂的身份。但算下来，俞昂参加的宴会次数也屈指可数，即使是不同的面孔，他们的议论也大同小异。
　　这位粉丝说得简略，也确实是事实。
　　不过更令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他和许席林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是多么的相爱，然而俞昂却对此毫无察觉。
　　更准确的说，是对自己的心意，毫无察觉。
　　直到离婚后，俞昂还以为自己对许席林的付出更多的是感动，或者是病理的冲动驱使。在那段时间，他常常不清醒，唯一的念头不过就是赚很多的钱。
　　他后来反思过，是许席林出现的时机太巧，才攻破了他心里的那层薄薄的防线。
　　对爱一窍不通，以为是将就。
　　早已在他答应许席林结婚的那一刻，他对许席林的爱就已经有目共睹。
　　回到家里，俞昂感觉并没有卸下身上的重担，心里压着的事反而更多了。他靠在玄关处的鞋柜上换鞋，冬雪慢慢悠悠一摇一摆地朝他走过来，先是在他的裤脚蹭了蹭，又坐在了他的一只拖鞋上，用剔透的异色瞳孔看着他，好似在等着俞昂的抚摸。
　　俞昂弯腰，把冬雪抱在怀里，轻轻顺着白毛抚摸它的脑袋。冬雪惬意的把脑袋靠在他的手臂，缓慢眨眼，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几分钟的时间，身上已经占满了白色的猫毛，俞昂只好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准备去片场。
　　回家还没坐热就要离开，冬雪也不再缠着他，乖乖地蜷缩在猫窝里，注视着俞昂。
　　他这么忙，有时候也想过给冬雪找一个更称职的主人，在郑勋还未谈恋爱的时候，他特别喜欢冬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人类之间的谈话，以为俞昂不要它了，在郑勋家里不吃不喝了三天，整天都很闷闷不乐，也不让人摸它。
　　后来没办法，俞昂又把它接回了家，立刻痊愈，食欲也大增，掉下去的肉很快又涨回来，俞昂也就再没有把它送走过。
　　冬雪其实不算黏人，它知道俞昂什么时候会工作，什么时候需要休息，它便不再蹭蹭求摸，也从不撒娇，只是安静的待在俞昂的身边，看着他或者睡觉。
　　俞昂出门前，它只是目送不会挽留，因为它知道，自己的主人一定会回来。
　　俞昂曾猜测，是被人遗弃过的流浪猫，所以更懂得分寸，也更知道该怎样做好一只让人喜欢的猫。
　　偶尔有瞬间，俞昂会在冬雪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给冬雪的猫碗里添好粮食，俞昂揉了揉它背上的毛，“我晚上争取早点回家。”
　　忽的，俞昂想到了什么，用手机对着冬雪按了两下，很随意的两张照片，也没有完全拍出冬雪的可爱，看上去，妥妥就是一只高冷不易近人的野性小猫。
　　前往片场的路上，俞昂点开大眼，选中一张大合照，编辑好文字后发出。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许多点赞。
　　@俞昂V：很高兴认识你们，杀青快乐，来日方长[爱心]
　　【居然不是官宣微博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直接一个大爆哭！！！】
　　【正在刷新大眼，看见特别关心发了图片，还以为和隔壁凯秀一样是牵手照呜呜呜呜】
　　【牙牙杀青快乐！！！期待你的新剧哦～】
　　【杀青快乐，牙儿子好好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也要适当的放松！】
　　【许牙真的没可能了吗？（小小声）虽然听到小黑屋里许哥说的那句话已经有了be的预感，但还是忍不住抱有渺茫的希望啊qaq】
　　【过期糖也是糖，照片里许牙也挨着坐，我已经满足了】
　　【姐妹们，既然牙牙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们就尊重他吧，要嗑糖的话还是去超话比较好哦，毕竟以前的事对牙牙来说也很难受的～】
　　【赞同！牙牙之前提到离婚这件事的时候明显是花了很长时间才释怀的，还是顺其自然，相信月老不会让任何一对有缘人错过的！】
　　【牙牙多营业呀，分享生活和猫猫（主要是想看猫猫）的照片！】
　　【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和前任上恋综消费cp粉的事情不出来解释解释吗？对粉丝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身为顶流，还拿前夫出来营销，真的好low啊，真以为谁都惯着你吗？】
　　【当初就说从不参加综艺的人突然参加恋综肯定有蹊跷，还美名其曰是应粉丝的愿望，给粉丝洗脑可真有一套，无语】
　　【真要不想复合就直接拒绝好了，看人追在你屁股后面很好玩吗？虚荣死了】
　　【……】
　　俞昂发布后没有立马退出大眼，刷新了一下，下面便多了好多评论，包括那些质疑他上综艺目的的评论，他也一一看了。
　　身经百战的他早已对乱揣测怀疑别人的评论无感，每一次发微博都免不了有这些人存在。周君立一开始还打算控评，但越控越起反作用，俞昂便说算了，反正这些人的话也不影响他赚钱，无法影响他的心态。
　　所以一直到现在，他的中前排的评论里总有一些黑粉言论，点赞量也不少。
　　更让俞昂在意的，是有关“官宣”的字眼，还提到了苏秀文和车容凯。刚点进苏秀文的账号里，屏幕顶上就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顺势点进去，是苏秀文发给他的。
　　早在十分钟前，苏秀文就已经给他发过一条宣布和车容凯正式谈恋爱的消息，俞昂没有看到。
　　【牙牙前辈，我和容凯正式在一起啦，急需牙牙前辈的祝福～[企鹅转圈圈][害羞]】
　　【两分钟前我发了官宣，好紧张哦，搓手手】
　　这不算意料之外的事，苏秀文曾说过两个极度合拍的人，磨合期可以很短，不会嫌浪费时间在恋爱前的互相了解上。
　　他们很幸运，遇到了合适的人。
　　俞昂回复了恭喜，再次点进大眼，看到了两人的官宣博，敲打屏幕，在评论区留下了他的祝福：很般配，祝幸福。
　　刚一发送，他就发现热评第一竟是许席林的名字，比他早一些发了祝福语，也不长：一定长长久久。
　　苏秀文在下面回复道：好！到时候请席林哥吃喜糖～
　　紧跟他后面的，车容凯也回复了：会的。
　　不知为何，俞昂在他短短的几个字里看出了“羡慕”的感觉。
　　也或许是错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51章 
　　官宣发布的第二天晚上, 苏秀文和车容凯就邀请了几位嘉宾到家里做客。曲禾纯因为行程的问题，没有办法参加，只托俞昂带了礼物来。
　　在俞昂出发前, 许席林给他打来电话，那时俞昂正打算联系郑勋。
　　“你在哪儿？”
　　电话一接通后，许席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其实才一天没有见面, 俞昂竟然觉得久违。
　　他顿了一下, 才道：“家里。”
　　“我在楼下, 你收拾好了就下来吧。”许席林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绵长, 充斥着疲惫，“下小雨，别穿少了。”
　　时不时传来一声汽车飞速掠过窗外的声音, 却也没有掩盖他的关心。
　　俞昂张了张口, 现在再拒绝也有点迟了，狠不下心让对方白跑一趟。
　　话已溢到嘴边又改了口，“方便的话，上楼来吗？”他滞了下, 又像是在解释一般，继续道：“我收拾还要一点时间。”
　　那头沉默半响。
　　似是在琢磨这话的意思。
　　“觉得麻烦的话, 就算……”
　　“好。”
　　俞昂的话还未说完, 一下停住。许席林应下的同时, 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紧接着是略有些匆忙的脚步。
　　之后电话挂断, 俞昂走到落地窗边, 往下看, 正好捕捉到楼下花园间的一个身影, 衣摆被走路的风吹起, 似有若无间，唇角有淡淡的笑意。
　　直到他消失在楼道里，俞昂才收回目光，坐在沙发上。
　　其实他早就已经收拾好，即刻就可出门，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冬雪伸了个懒腰，朝俞昂走来，还未碰到主人，背后突然响起的门铃把它吓了一跳，细长的尾巴一下炸起毛来，警惕地竖起耳朵，看向门口。
　　俞昂安抚了一下冬雪，起身开门。许席林像是刚从公司出来，西装配大衣，穿得很正式，额前的头发也往后梳，不知是不是风吹的缘故，一缕发丝搭下，发尾触在他的英眉。
　　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桃花眼在略微反光的镜片下情绪粼粼，倒影出俞昂微颤的睫毛。
　　俞昂侧身让他进来，“请进。”
　　许席林站在玄关，取下眼镜拿在手上，毫无遮挡的看向俞昂身上的白色外套，“这么快就换好了？”
　　俞昂“嗯”了一声。
　　“喵。”
　　冬雪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板上，仰头来回看着两人，最后视线落在许席林的脸上，左耳轻轻抖动了两下，起身走近两步，重新坐下，再次打量他。
　　冬雪对陌生人有防备心，但不惧人。
　　高傲的性格让它不太亲近不熟的人，当初郑勋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让冬雪心甘情愿地给他摸。直到现在，也需要拿着它爱吃的东西才能换来一次rua的机会。
　　然而，冬雪看到许席林，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还主动靠近，眼神和动作中都带着试探，怀疑又不敢确认这个人它曾经见过。
　　“冬雪，不记得我了？”
　　许席林蹲下，朝它招了招手，语气有些柔和。
　　冬雪的尾巴左右扇了一下，表示自己听见了，又转眼看向俞昂，似在询问，“我要去吗？”
　　许席林轻笑一声，“你跟你的主人还是那么像，才过去五年，就好像不认识我了。”
　　“。”
　　俞昂轻抿唇，看他一眼。
　　收回目光时，冬雪竟抬步，不缓不慢地，径直走向许席林的面前。看着他，不出声，也不摇动尾巴。
　　许席林笑意渐浓，伸手把冬雪抱了起来，冬雪也没反抗，顺着他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只是那一黄一蓝的眼睛紧紧盯着许席林，在被抱入怀中时，它像是撒娇似的“喵呜”一声。
　　连俞昂都有些惊讶。
　　许席林用下颚在冬雪的额头上蹭了蹭，有些宠溺道：“是我说错了，你比你的主人更有良心。”
　　“喵。”
　　“你也同意？”
　　“喵。”
　　俞昂：“……”
　　一人一猫像是一问一答，全拿俞昂不在场似的。
　　俞昂看了眼冬雪，真是叛徒。
　　“冬雪，你胖了不少。”许席林轻拍了下冬雪的大腿侧，说道。
　　冬雪不叫了，像是在反驳，用爪子抓了抓许席林的衣服。
　　许席林笑出声，顺着冬雪背上的毛，又不知道第几次揉着它尖尖的耳朵，爱不释手，不想放下一般，冬雪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异常顺从。
　　“你让我来，就是让我们相见？”
　　这个说法也没错。
　　但“相见”这个词总能读出不寻常的暧昧意味来。
　　俞昂道：“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愿望，这也算是回报你。”
　　他一只没有忘记许席林在愿望单上写的那句“想摸摸冬雪的耳朵”，这个愿望很简单，但以他对许席林的了解，其中的含义可能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不想猜测那么多，只当作一个简单明了的愿望完成。
　　“它不爱用猫抓板，最近也没有剪指甲，”俞昂看着冬雪的肉垫抓过的地方，许席林的衣服一向不便宜，做工精细，要让猫爪一勾，肯定会起丝，“而且还在换毛期，你把它放下吧。”
　　“没事。”
　　许席林不介意的把冬雪抱得更紧，朝里走，“它黏人，也喜欢我，我不嫌弃。”
　　“猫可比有些人类更懂得表达。”
　　俞昂：“……”
　　俞昂觉得他在含沙射影什么，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不管了。
　　在屋里拖沓了二十几分钟，许席林终于舍得放下冬雪，出发去苏秀文的家。
　　路上，许席林还记挂着白猫，问道：“你那么忙，它就一个人在家？”
　　“嗯。”俞昂说道：“它不喜欢去别人家，自己在家也很乖。”
　　“下次有行程，就交给我吧。”
　　俞昂看他，“你也很忙吧。”
　　“出国前，没有出差的工作。”许席林转动着方向盘，语气平静，“你不是说了，它适应能力很不错，也很乖。”
　　说是这样说，可这就意味着他们之间不得不联系。
　　俞昂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且许席林这话，又好似在提醒他即将要出国的事，俞昂的心再次悬浮起来。
　　“你这段时间应该很忙？”
　　许席林见他没说话，扭头看他一眼，又道。
　　“嗯。”
　　恋综结束后，就会整天泡在剧组里，尽管这部戏原计划的集数不多，要看播出后的收视率才决定有没有第二季。
　　这样算下来，等到许席林要出国的时候，俞昂的这部戏也该是收尾期，面临结束了。
　　“先让冬雪适应两天，如果它不反感的话，就麻烦你一段时间了。”俞昂道。
　　许席林嗤笑一声，“它为什么会反感？”
　　“？”
　　“你捡到它的第一个家，不就是我那儿？”
　　俞昂恍然，时间太久，他都快忘了冬雪是在许席林家附近出现的。
　　那时俞昂刚结婚，还是冬天的时候，冬雪身上脏脏的，因为下雪，身上的毛湿漉漉的粘在身上，显得瘦小又弱不禁风。
　　连续几天喂它吃食，发现它一直都睡在某家不要脏兮兮的狗窝里，俞昂便擅自把它带回了家。
　　还以为许席林不会喜欢，谁知比起捡到它的俞昂，冬雪更黏许席林。
　　许席林那时候分析，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们两个的性格太像了，像冬天化不开的雪。它是喜欢你，但也许更想要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比如你，不也更喜欢我吗？”
　　-
　　到了苏秀文家，除了夏胜因为工作要晚些，其他人都到了。
　　俞昂把礼物递给苏秀文，后者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许席林，然后把俞昂拉到一边，悄声问道：“牙牙前辈，你们这是……？”
　　解释太麻烦，俞昂就随口应道：“不是，碰巧遇上。”
　　“这样啊。”
　　苏秀文努努嘴，又赶紧拉着俞昂去坐。
　　乐正思正从厕所出来，脸上有些呆楞，傻傻地问道：“秀文，你们这么快就同居了？”
　　“啊？”苏秀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害羞的笑了笑道：“不是的，情侣牙刷只是备用，我们刚在一起，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同居呀。”
　　“可那牙刷是用过的啊。”乐正思在游戏里骂人骂习惯了，有些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还不是同居么？”
　　“咳咳。”苏秀文脸颊涨红，捂住乐正思的嘴巴道：“之前特殊情况，容凯来我家过过一次夜，就随便拿了一支牙刷给他。好了好了，你快坐着跟他们聊天吧。”
　　“哦——”
　　卓年秒懂，用意味深长的赞许的眼神说道：“原来你们俩早就有迹可寻了。”
　　车容凯轻笑，起身去厕所里把东西收拾好了才出来。
　　小插曲过去，夏胜没一会儿也来了，气氛瞬间又活跃起来。晚饭过后，苏秀文邀请大家去朋友新开的清吧里玩。
　　清吧分上下楼，老板特意给他们留了一个二楼隐蔽的位置，空间很大，视角刚好能看清一楼唱歌的人。
　　环境很不错，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没有乌烟瘴气的氛围，也没有看起来很奇怪的客人。
　　俞昂刚一落座，卓年就跟着坐在他的身边。见状，俞昂正要起身，卓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我有正事儿跟你说呢，走什么啊。”
　　俞昂自上而下的睨着他，不太相信从卓年嘴里说出来的话。
　　卓年一阵无语，无可奈何道：“我保证，我拿我的人品跟你保证行了吧，绝对是正事儿。”
　　俞昂重新坐下，道：“你哪里来的人品。”
　　“嘿你这人，损我上瘾了是吧？”
　　卓年用开瓶器打开一瓶清酒，在俞昂手边的杯子里倒上一半，然后推到他的面前。
　　俞昂斜睨他一眼，卓年啧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别着急嘛，这里人这么多，等玩儿完游戏再说也不迟，俞昂你耐心点嘛。”
　　俞昂懒得再跟他掰扯，回眼的瞬间就对上灰暗灯光下，那双如猎豹般的眼眸，用视线紧紧扣住他，散发十足的威压。
　　许席林垂眼，把脱下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而后坐下，架着腿。
　　白色衬衣外仅剩一件墨蓝的马甲，领结顶部松了一点，朝俞昂倾身过来，能看见他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线条。
　　面前的杯子被端走，许席林放在自己身前，落下时，杯底在桌上碰撞出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却足以证明他微显的怒意。
　　“俞昂，才过多久，”许席林低哑，裹着颗粒般磁性的嗓音，席卷来一股威胁的意味，“上次醉酒还没让你长教训？”
　　俞昂心脏一紧，不愿再回忆起那些似清晰似模糊的画面，用眼神剜他一眼，让他闭嘴。
　　没想，卓年也听见了这话。
　　“上次？”卓年皱了皱眉，有些不得其解，侧身看向俞昂，“是前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许席林看也没看他一眼，视线落在杯子上，在头顶的灯光下，手指旋转杯身，闪着波纹的反光，“卓总，你关心得太多。”
　　卓年挑眉，“据我所知，许总表白被拒绝了吧，你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俞昂都没说什么，你自作多情把酒喝了又算什么。”
　　明晃晃的挑衅让许席林眉眼微敛，语气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噪意，哧声不想费精力搭理，“我们之间的关系，真以为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现在全网都知道你们离婚五年，这算什么简单？”卓年不屑，“我说许总，你总不能用在公司命令下属那套，对俞昂就这么霸道吧？”
　　“我霸道。”许席林食指侧轻抵在唇边，拉起懒散的眼皮，掠向俞昂，眸中的意味耐人寻味，像是在提醒他什么，语调放缓，一字一字磨得清清楚楚，“你想多了，霸道的人不是我。”
　　卓年皱眉，对许席林的哑谜懒得猜测，他讨厌这副在许席林面前次次落于下风的感觉，被人掌握节奏的感觉很不爽。
　　他有些恼，正要问，就见一只手突然伸到他的面前，拿着那半瓶酒，然后在许席林夺走的杯中倒满，把酒瓶放下，碰桌的声音截断了他的思绪。
　　再看向俞昂时，扎眼一看，以为是有恼怒的趋势，但当一束流转的射灯恰时照了过来，打在俞昂的侧脸，尽管停留的时间很短，卓年还是看见了半阖的眼尾下泛起粉红，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卓年愣了一下，那绝不是清吧密闭空间所导致的闷热。
　　是一种连本人都难以控制的羞意。
　　俞昂起身，垂眼看着许席林，道：“跟我来一下。”
　　话毕，俞昂便离座。
　　中间没了隔挡，许席林的视线挪过，眼尾微弯，眼神里尽是不用细究的逞意，然后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十分刻意的对卓年颔首，“卓总，失陪。”
　　他的笑里藏着诡计，那不是作为商人的计谋，而是他骨子里流淌着的占有欲，对于对手，他并不需要多余的伎俩，只动动嘴皮，便轻而易举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岁月的积淀，是游刃有余的沉稳。
　　况且，他早已赢在了遇到俞昂的时机。
　　卓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走到明亮的地方，那是一条连通厕所的走廊，与楼下的吉他声相隔甚远，显得这里更加森凉。
　　俞昂站在墙边，刚好接到一通电话，挂断后，扭身便看到不知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的许席林。
　　此时，他领结好像又松了一点，一颗扣子解开，脖颈的线条更加修长，也衬得喉结多了几分性感。
　　他不在懒洋洋的倚靠墙壁，提步走到俞昂的面前，少了之前的距离感，逼得俞昂后退一步，肩胛骨碰到瓷砖墙上，瞬间，隔着衣服感受到了墙面传来的冰凉。
　　“有什么事还要单独说？”
　　许席林眼尾带笑地看着俞昂，从眼瞳到黑痣，再到鼻尖，最后定格在他的唇上，停留许久，才转回眼睛。
　　这样的眼神，好似在表明什么意图，俞昂抬手推了推许席林的胸膛，但纹丝不动。
　　许席林故意的。
　　“你刚刚想对他说什么？”俞昂看着他。
　　许席林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俞昂不理会他的逗弄，显得镇静不少，“那晚的事，我向你道歉，也想请你保密。”
　　“道歉我接受了。”
　　许席林停顿一瞬，低了低头，距离再次拉进，鼻息互相碰撞，“不过，我想要的，可不止一句道歉。”
　　俞昂心底一沉，早就知道他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就等俞昂的一句话。
　　“那你要做我什么？”
　　“被人占了便宜，可不是小事。”许席林勾起唇角，带着坏意，压低嗓音道：“俞大影帝，你得负责啊。”
　　一句俞大影帝，似有若无间裹着威胁和欺压。俞昂多年前就清楚，这人的心里埋着许多坏主意。
　　一旦应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许席林不会将那晚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别人听，但像刚刚那样把暗示藏在要说的话里，一点一点的牵动着别人问得深入，细节。
　　对他来讲，那并不是他主动和盘托出，到他的嘴里，反倒成了“不小心”被人激怒的意外。
　　光是刚才不太明显的提及，俞昂就已经感到心惊。
　　“你想我怎么负责？”
　　俞昂强忍躁郁，问道。
　　“占便宜，当然是——”许席林往前，呼吸缠绵交缠着温热，鼻尖蹭了一下，两唇也近在咫尺，只要稍稍动作，就能贴上。
　　许席林的薄唇微启，几乎用气音道：“还回来，明白吗？”
　　“。”
　　俞昂瞳孔猛地收缩，退无可退，就在即将亲上的时候，许席林突然轻笑，视线在俞昂略显慌张的眼眸中流转。
　　“应对病症发作时产生的各种生理或心理反应，都应该得到抒解。”许席林的一手从俞昂的侧腰绕过，宽大的手掌按在他的腰窝，一个用力，把人带向自己的怀中，偏过头，在俞昂的耳畔厮磨道：“那晚可不是单纯的醉酒，更多的是发作的征兆，是吗？”
　　气息扫在俞昂的耳廓，吹进他的耳朵里，又痒又麻。
　　他怎么可能说是。
　　“不……唔。”
　　不等俞昂说完，末尾的字就被一张柔软的唇吞没。那是一张不同于许席林其他地方的温度，挟着冰凉，如萧瑟秋风刮过湖面，后劲是一抹潮润的酒气，不难闻，也不浓，恰恰就是这种朦胧的气息，让俞昂腰软。
　　快要彻底塌倒。
　　一触即离，并没有停留，俞昂却觉得那短暂的一瞬好像度过了几个世纪。
　　他始终睁着眼，坠入许席林抬眸间宇宙深邃般的情意中。
　　“你没有推开我。”许席林眼底是满足，尾音上扬地平铺事实。
　　俞昂这才从一片空白的思绪中苏醒，反应过来这是许席林的试探。羞恼顿时冲上心头，用力推开了许席林。这次轻而易举，许席林主动松手后退，嘴角笑容依在，“希望下次，我们能从亲吻开始。”
　　“哐当”一下。
　　俞昂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再次回忆起来那晚的片段。
　　在浴室里，俞昂浑身发烫，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似的，索取许席林身上的温度，可无论抱得再紧，也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是激起了他欲望的漩涡。
　　他只想要缓解身上的燥热，拒绝了许席林的亲吻，在醉意朦胧中，许席林把他搂得异常紧，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然而他听到许席林在耳边无奈的笑，“想要我帮你，怎么就不让我亲，嗯？”
　　之后的整晚，俞昂和许席林没有接吻，但除了唇外，俞昂的每一寸皮肤都被亲了个遍。
　　报复他拒绝接吻般的，密密麻麻的落在身上。
　　俞昂因为浑身软绵，无法使力，半睁着眼，看向上面许席林带着狠意的脸，咬了咬下唇，对俞昂扬起一抹恶劣的笑。
　　下一秒，俞昂伸出手想要抱着他支撑自己的手被交叉锁住，举过头顶。
　　猛烈的风一阵阵地朝平静易碎的湖面吹来，起先只是荡起此起彼伏的波纹，湖面在波纹中逐渐平静，似乎并不被清风所扰。
　　可强装的镇定终究在风的眼里落成欲拒还迎，他席卷走周围的空气，掠夺走湖面的氧气，旋转，强压，在湖面上拍打成旖旎的水涡。
　　在夜晚中，如镜子落地般，破碎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第52章 
　　再次回到座位上, 苏秀文正在点单，询问俞昂想喝什么酒，这里有度数不太高的调制酒, 不用担心会喝醉。
　　俞昂还是说不用了，明天还有戏拍，今晚没办法陪他们通宵。苏秀文表示理解, 给他点了一杯果汁, 转头询问许席林有没有中意的, 后者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
　　夏胜笑道：“我想到席林哥前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也没醉, 连把牙牙哥抱上楼也毫不费劲，看来酒量真的很好，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一下？”
　　许席林指尖轻敲桌面, 道：“没什么经验, 酒量好都是喝出来的。”
　　“这样啊，席林哥当老板，应酬应该很多吧，常常需要喝酒。”夏胜道：“我之前有一个客户, 就是应酬太多，喝得胃出血, 结果去住了一个月, 回来又继续喝, 听说没什么人在喝酒上能干到他, 但身体越来越差。”
　　这时, 卓年插话道：“说到这个, 我突然想起之前还听过一个传闻, 是关于许总的。”
　　其实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卓年和许席林互相不对付, 但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卓年每次都是故意挑衅，非要惹得许席林一腔怒火才罢休。即便如此，无论卓年以什么样的开场，最后都会被许席林驳丢一地的面子，他还是乐此不疲。
　　卓年人还不错，一提到许席林的话题，也没人敢接话，只能悄摸摸地看一眼许席林的眼色。
　　倒是许席林自己接话道：“哦？说来听听。”
　　语气随意，看起来是在闲聊。
　　“听说许总几年前的时候，总是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几天都足不出户，谁也联系不到，等到人发现的时候，整个房间地板上都是各种空掉的酒瓶，人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卓年轻蔑地勾勾唇角，“听到这个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没想到，在外仪表堂堂的席娅总裁，也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空气凝固，沉默几秒后，许席林仰了仰头，提不起劲似的，道：“这就对你来说不理智了？看来卓先生还真是家里人的乖宝贝。”
　　卓年最讨厌别人把他和家里的人牵扯到一起，子承父业是理所应当的事，在别人眼里倒成了只会依靠父母的妈宝。
　　他的脸色一下黑沉，瞪向许席林。后者只是轻飘飘的扫他一眼，轻笑着举杯，对着他敬了一口酒。
　　卓年牙都要咬碎了。
　　而一旁的俞昂听到卓年说的话后，怔愣稍许。
　　几年前。
　　俞昂很难不去在意这个时间。
　　因为在离婚之前，许席林并没有喝酒的嗜好。那时面对应酬，他还说，“只看他想与不想，没有必须。”
　　一开始俞昂还当他是多年累积下来的习惯，后来陪着俞昂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说出缘由，他才知道，许席林以前和圈里的朋友聚会，都会以酒作乐，会控制自己不喝醉，也绝不是滴酒不沾。和俞昂在一起后，他便戒掉了，只因为心理医生曾嘱托过俞昂在情绪低迷，或者身体内部感到不适的时候，绝对不要碰酒，很容易产生依赖。
　　许席林也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也做在了行动上。
　　如果卓年说的是事实，那大抵就是离婚后的事了。俞昂不由得也跟着其他人，看了一眼许席林，神色依旧淡然，在视线对上的前一秒，俞昂先一步别开。
　　心底产生了好奇。
　　-
　　翌日。
　　俞昂还在片场，中场休息时，看见手机有几条未读新信息。
　　郑勋发来：【哥，冬雪我已经交给许哥了，他保证会对崽子好的】
　　【我在给女朋友买咖啡，你要吗？】
　　【要不还是算了，许哥说喝太多咖啡不好，我就不给你买了昂】
　　俞昂：“……”
　　你究竟是谁的经纪人？
　　单手回复了消息。
　　【牙牙：。】
　　然后，他退出，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
　　【x：[视频]】
　　【x：冬雪很开心】
　　播放视频，背景已经是许席林的家里。冬雪感觉到上是去到了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又用鼻子闻一闻，看不出任何对新环境的局促，还很快就找到了，沙发上自己以前晚上睡觉的地方，用两只前爪踩了踩，像是在试探软度。
　　视频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好听熟悉的嗓音，“冬雪，过来。”
　　冬雪扭头往镜头这边看过来，迈着小碎步慢慢悠悠地靠近。
　　视频结束。
　　继续从头开始。
　　俞昂又看了一遍，不知为何，这条消息和视频给他带来的感受，更像是在分享，而不只是确认小猫的安全。
　　【牙牙：麻烦你了。】
　　消息一发出，没等俞昂放下手机，同一个对话框又传来回复。
　　【x：今晚什么时候结束？】
　　【牙牙：？】
　　【x：作为它的主人，不该亲自过来看看它是否适应？】
　　【牙牙：它很信任你。】
　　【x：不是你说的，要时刻对我保持警惕】
　　好一会儿，俞昂才想起这句话是上周在农家乐果园里，他穿着兔子玩偶服对小女孩说的话。
　　许席林竟这样记仇。
　　导演在耳边喊着准备，休息结束了，俞昂没时间再拉扯，回复一句“知道了”后便放下手机，补妆上场了。
　　牧阳走近，看到他愣了愣，眼底有些惊讶。
　　俞昂：“怎么了？”
　　牧阳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恋综拍摄结束后，俞昂哥都没有这样笑过了，一时间感到有些久违。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俞昂这才发觉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毫无察觉。
　　-
　　《怦怦直跳》最后一期录播播出后，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讨论度。当晚就有粉丝把自家的cp外面全都截了出来，拼凑到一起，像是连续剧一般，在网络上被疯狂转载。
　　不仅如此，“八人行最后只成了一对”这个话题也被疯狂吐槽导演只会选热度高的嘉宾，全然不考虑互相的匹配度，还靠着顶楼的离婚事件，吃够各种红利，被质疑节目的本质不是恋爱，不过是一档生活综艺。
　　对此，节目组也没有下场回应，网上众说纷纭。
　　不可避免的，前夫cp再次被拉了出来，吸引了一大波路人黑粉。
　　其中最般配的，也是最令大家看好的就是前夫cp，谁知不仅狠狠be，还有过旧情。一个百万粉丝的博主趁着热度，发布了一条内容为“理性讨论，大家还会和自己的前任联系吗？#观怦怦直跳许牙有感#”的博被网友建起了高楼。
　　【前任之所以被称为前任，就是因为他无法变成现任】
　　【首先答题：不会。其次，我想说，结婚能证明他们很相爱，离婚就是不爱了，这么简单的道理，20好几的他们肯定比我们懂】
　　【还许牙呢，这么明显的剧本，还有人信？】
　　【恋爱分手后还能复合，能走到离婚这一步的，多半就是有无法抵抗的因素，对两人来说都是解脱，不理解那些求他们复合的粉丝（合掌】
　　【上面的说的太绝对了吧，我有一个朋友，和他老婆离过三次婚，现在依旧恩爱，不可否认，每一对的恋爱方式都不一样】
　　【在不成熟的年纪，遇到了想结婚的人，谁没有冲动的时候啊。如果他们复合，尊重祝福就好了。】
　　【不会联系。在节目里能够看出来，之前他们俩人80%的可能没有联系过的，为了黑而黑说有剧本大可不必，节目组的全导早就保证过，他导的综艺不会有任何剧本，况且，直播这种形式还不能决定吗？】
　　【之前有人理过时间线，五年前，他们离婚的时候，许的公司才刚起步一年不到，规模还很小。牙也是个万年配角，粉丝才小几万，大多还是颜粉。两个人事业都不稳定，还被各种人诟病，许家父母极力反对的情况下，离婚是两人维持对彼此爱意不被消磨的最好方式。我相信，月老不会拆散任何一对有情人的。】
　　【大可不必带上许牙，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能看出来，和普通情侣不一样。各自有缺陷，也有很多镜头里看不见的多面性，光看表面就下定论真的没品】
　　【我现在也坚信，牙牙会给粉丝们一个交代的，无论he还是be，他不会忘记粉丝们。】
　　【……】
　　而另一边，黑粉们已经冲到了俞昂的账号里，质问指责他用剧本吊着许席林，如果不喜欢就明确拒绝，批判他的渣男行为。甚至还有人质疑他曾经身为三十八线糊咖和豪门的许席林结婚的目的，并胡乱揣测他用了非正当手段。
　　无论是评论区，还是私信留言，全都被他们占领。
　　正在剧组拍戏的俞昂对大眼上的腥风血雨并不知情，收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
　　拍摄地点正是江城中心最大的娱乐会所，卸完妆，他戴上帽子和口罩下楼，正给征询拨去电话，可能是帽檐遮挡了视线，与迎面来的一个人撞上肩膀，往旁边退了一步，他低声说抱歉。
　　可对方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站原处。俞昂本来没有当回事，对方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声线，让他微微侧目。
　　这才过去多久，朱寒的脸他当然能认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色彩鲜艳，亮片钻石还有各种链条作为装饰挂在布料上，脸上是浓艳的暗黑系妆容，眼尾和衣服上的装饰一起，闪着亮晶晶的光。
　　电话那头没有接通，自动挂断。
　　俞昂垂手，朱寒还在看着他，显然是把他认出来了。
　　“俞昂前辈，这么巧，你也来这儿玩啊？”
　　朱寒一开口，便能够听出游刃有余的调侃，早已不是那个面对镜头和别人注视时会害羞躲闪视线的人了。
　　或许，更准确的说，那副模样本来就不是他。
　　“巧。”
　　口罩掩着俞昂的嘴唇，看不出他到底笑没笑，语气轻淡，不露情绪。
　　“节目结束了，见到许哥的时候应该很少吧，”朱寒笑得假惺惺，“刚好，过几天我会举办一场生日宴，许哥也会来，俞昂前辈要是有空的话，也赏光来参加？”
　　“不用了。”
　　俞昂垂眼，提步离开。
　　刚出场所大门，台阶下横挡着一辆黑色的科尼塞克。
　　多眼熟。
　　俞昂刚走下一阶，车喇叭短暂地响了一声。
　　声调低沉，和它的主人一样。
　　正准备擦身而过，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醇厚嗓音从里泄出，“又想装不认识？”
　　俞昂：“……”
　　他刹住脚步，角度刚好能从挡风玻璃看向驾驶位的许席林，中控台的灯照着里面，他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歪着头靠在椅背，整个人透着十足的懒散劲，棱角分明，和多情的桃花眼带有别样的痞气，看上去哪里像三十岁的人。
　　可面对其他人时，他又偏偏不是这幅模样，人人都说他看似温和实际不好相处。
　　俞昂只想说，那都是这妖精伪装的假象。
　　他像是知道俞昂想说什么，又道：“你的助理已经把你交给我了。”
　　“……”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许席林点燃引擎，半推半就道：“这里离你家一个小时的车程，确定要走回去？”
　　俞昂默然，只好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许席林轻笑，启动车子，渐渐提速。
　　他抬手一按，舒缓的音乐播放，按下音量，仅仅剩下能听见调子的声音，许席林转动方向盘，又问，“谁惹你了，这么不高兴？”
　　俞昂取口罩的动作一顿，“没有。”
　　许席林转头看他一眼，也没追问，“刚才好像看到朱寒了。”
　　“。”
　　俞昂眉心一动，没做声。
　　许席林唇角弧度更深，“饿不饿？”
　　“不饿。”
　　“渴不渴？”
　　“不渴。”
　　“那你……”
　　“你答应十五天的时间，现在还剩下十天。”俞昂一下打断许席林的问话，淡声道：“不用做接送这种刻意的事。”
　　“为什么？”许席林沉吟一声，“难道你不觉得我应该在这十几天里多争取一些机会？”
　　俞昂转头看他，神色不虞，“这不是你。”
　　车内只能听见音乐声，似乎已经换了一个曲子，不再是纯音乐，带有男声歌词。
　　再仔细听去，是易青的新歌《小别》。
　　半晌。
　　许席林把车停在路边，这个时间点非中心区的街道已车辆已经很少，来来去去都很匆忙，赶往家的方向。
　　一眼看去，高楼里间隔着或远或近的距离，亮着白色的灯，像大厦的呼吸的鳞片，让这个城市充满生气。
　　许席林轻吐一口浊气，“这确实不是以前的我，所以以前的那个我后悔了五年，为什么没有冷静地问过你那一纸离婚协议的缘由。”
　　“如果我一再追问，那时的你一定会说。”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试图冷落你，不去把你放在万事的第一位。我做了，但感觉不对劲。”
　　“我还是没有办法放任你一个人做决定。”
　　“是你那晚的主动，让我下定这个决心。”
　　“你后悔吗？”
　　机车的轰鸣声从耳畔飞快掠过，在车前闪过一道黑色的残影，最终消失在拐角。没一会儿，又是第二辆，第三辆，如蝇蚊在耳边刮过。
　　此时的俞昂却不觉得那声音吵闹，那是自由又肆意的象征，也是他理想的生活。
　　“做都做了……”
　　后悔有什么用。
　　许席林肩膀微颤两下，“嘴硬。”
　　俞昂：“……”
　　“下车。”
　　许席林解下安全带，作势要开门。
　　“去哪儿？”俞昂问。
　　许席林：“带你吃宵夜。”
　　“嗯？”
　　许席林侧身，拿过俞昂手上的帽子，盖在他的头上，帽檐遮住了半张脸，“我猜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是吗？”
　　“嗯。”
　　许席林对他总是一猜即准，每一次都让俞昂找不到理由拒绝。而俞昂却常常摸不准他的心思，好像在未曾见面的这五年间，许席林变了太多。
　　吃完宵夜后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人一旦填饱肚子，就容易感觉到困。在车上，俞昂竟也浅眠了一会儿，即使是在车里，也有安心的感觉。
　　睁眼时，车已经停下，周遭一片黑暗，只有车内的显示屏发着微弱的光，里面的歌不知道换了几首。
　　他感觉到身旁有一道目光，倏地清醒，又去看挡风玻璃外的建筑。
　　是许席林的家。
　　险些忘了，他答应要来亲自确认冬雪的安全。
　　“睡醒了？”
　　许席林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醒了就下车吧。”
　　再次来到许席林的家里，却怀着和上次不一样的心情，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门一开，稍稍抬眼就能看见地板上有一团白色的影子，似乎是睡着被吵醒，冬雪还伸着懒腰，身子拉得很长。
　　俞昂就算没有摘下帽子，在黑暗中，它也能迅速闻出主人的味道，小跑过来蹭着俞昂的大腿，然后仰头对他叫了一声。
　　蹭够了，又转身去迎接许席林，还是以同样的招式。
　　挨个打完招呼，就好像这家的主人一样，走在两人的前面，带着他们去到客厅，然后跳上自己的“专属座位”，趴着看向两人。
　　似乎在说“你怎么不说话？”。
　　俞昂无言，冬雪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副不想回去的样子，是个没良心的。
　　忽的一瞥眼，壁炉旁边放着一个纸箱，里面是各种花花绿绿的布料，每一件还套上了保护罩，是衣服。
　　那大小显然不是人穿的，俞昂问道：“那是猫的衣服？”
　　“嗯，这房子人少阴冷，”许席林抬了抬下颚，“看看，喜欢吗？”
　　俞昂随便拿起来一件，底下还有无数件，挨个重叠在一起，非常厚。
　　“……”
　　“你买得太多了。”
　　许席林笑，“这就算多？一年四季，我还觉得不够穿。”
　　“……”
　　只是过来住几天，怎么就一年四季了。
　　俞昂养了冬雪这么多年，极少给它买衣服，因为家里常常有暖气，它又喜欢舔毛，穿衣服对自由惯了的它来说，可能是种束缚，所有俞昂没有想过买猫猫的衣服。
　　可没想到许席林就像那些女儿奴的爸爸似的，才第一天，就买了这么多。再稍稍转头，另一个箱子里，还有地板上的各处，都是猫玩具，什么种类的都有。
　　俞昂的这些年，像是白养了。
　　“你不用这么惯着它。”他道。
　　许席林轻笑一声，“你放心，我对人比对猫好。”
　　这话仿若在意有所指着什么，俞昂的心微颤。手指上挂着毛球，在冬雪的眼前晃了晃，冬雪便抬了一只猫爪想要去抓毛球。
　　“你和朱寒曾经是不是有过婚约？”
　　他背对着许席林，看不见他的表情。
　　“果然，闷闷不乐是因为他。”
　　许席林跨步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心不在焉逗猫的俞昂，稍稍耸起的肩膀让本就单薄的背窄，绷着的衣服勾勒出他细瘦的腰。
　　在荧幕上穿着古装，腰带紧出他瘦窄的腰，可现实比镜头下的还要瘦，两只手就能圈住一般，握上去也像是下一秒就要断了。
　　能听出许席林在笑，嗓音听起来有些愉悦。俞昂把毛球放到冬雪的胸前，然后起身，愠声道：“我要走了。”
　　许席林低头笑了，泱泱抬手，扯过俞昂的手，把人带到了身旁的位置，大腿紧紧贴着，为了支撑，俞昂的另一只手按在许席林的腿上，上半身侧过，挨得极近。
　　“不是。”
　　许席林手掌下滑，握住俞昂的指尖，趁着他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个用力，俞昂几乎要扑过来。
　　许席林用着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听清的气音又道：“从来只是他单方面。”
　　俞昂被他呼出的气惹得耳朵发烫，感觉下一秒就要烧起来。他挪开压在许席林腿上的手，谁知一下被他夺去了平衡，胸膛贴在了许席林的身上，那尖巧的喉结在俞昂的唇边上下滚动。
　　醇厚的哑音怎么也不肯放过他，“牙牙，你是不是吃醋了？”
　　气音在俞昂脑中激起空荡的回响，感觉胸口的位置一阵酥麻，心脏在颤栗，越来越频繁。
　　“你承认了，我就放开你。”许席林在继续诱哄。
　　俞昂浑身一僵，感受到后腰处附上一只手掌，紧紧压着他，其中一只手也被禁锢住了力气，除非许席林主动，俞昂的力气根本敌不过他。
　　比起愠怒，俞昂更多的是羞赧。
　　睫毛快速眨了几下，浅褐色的眼瞳闪着潮雾。
　　“我没有。”俞昂道。
　　“不信。”
　　许席林唇眼皆弯，泛起促狭的笑意。
　　下一秒，腰上的手猛地收紧。
　　许席林的吻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别锁了，脖子以下的一丝都没有。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 2瓶，亲亲！


第53章 
　　许席林本就不是个手下留情的人, 接吻亦是如此。
　　即使已经现了些血腥味，破掉的口腔肉吮着，大有把伤口扩大的趋势。
　　然后探入, 吸取尽里面的每一丝空气。
　　直到俞昂的呼吸被剥夺殆尽，徒有张着双唇侥幸能感受新的氧气，脸颊染上深深的绯红, 生理性泪水浸湿了他密长的黑睫, 氤氲了眼尾。
　　半推半就, 他吟了一个音节。
　　身上的燥热更甚, 抬手报复似的掐住许席林的脖子，把人按在沙发背上，颔首大口呼吸, 胸口起伏剧烈。
　　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此时的动作，已然是坐在他的腰上。
　　许席林任由他掐着，反正只剩下与小猫媲美的力气，让他更加兴奋。
　　他笑着替俞昂擦掉唇边留下的痕迹, 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腰上, “你还能忍？”
　　俞昂皱着眉头, 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如在炭火边, 被扑来的一层层热浪烘烤, 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 只需短时间, 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狐狸眼在黑夜里闪过一丝反击猎物者, 将其反压在身下的凶意, “做吗？”
　　“供君高兴。”许席林一手掐住俞昂的腰，低喘着，道：“不过我说了，要从接吻开始。”
　　俞昂嘴唇轻抿，看了许席林好一会儿，掐在脖子上的拇指陷在那敏感又能致人死地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是一片空白。
　　许席林是个耐心的捕猎着，等着他做下决定。
　　顷刻，俞昂压身，把唇递了过来，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既然猎物做好决定，许席林也不再忍耐，按住俞昂的后脑勺，再次把人吞入腹中。
　　-
　　几近折腾了一夜才睡，俞昂再次醒来时天蒙蒙亮，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身上很清爽，但腰很酸，有一种关节分裂的错觉。
　　现在年纪大了一些，恢复能力也确实不如以前。俞昂撑着床，换了一个姿势，改为侧躺，这才发现身上还有一只手臂搭着，一动，便圈得更紧。
　　俞昂看去，许席林面朝着他睡，头发有些乱，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桃花眼一闭上，安安静静的存在着，就显得柔和许多。
　　以前每一次同床睡觉，许席林已经养成了一定要抱着他才能睡着的习惯，即使俞昂把他的手臂枕到麻木没了知觉，他依旧不会松开手。
　　迫使俞昂也逐渐适应身旁有人，能够在从床上睡得安稳。
　　许席林对他来说，就是入眠的镇定剂。
　　离婚后，俞昂只要一睡床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有过几次过于疲倦，睡着后频频做噩梦，直到惊醒。
　　导致他那段时间神经衰弱，拍戏时数次说错台词不在状态。
　　无法，他又回到了只能在沙发上睡觉的日子。
　　“许席林。”
　　“我值得你等这么久吗？”
　　俞昂用视线勾勒着面前人的轮廓，再熟悉，也好似看不腻。
　　他呢喃着，笃定许席林听不见，说给自己听。
　　-
　　周君立最近得了空，给手下的几个新艺人找了点事情做，不用再花费那么多心思去管看着他们。
　　她和郑勋一起来接俞昂赴约，还带了一个新剧本。
　　车上，俞昂翻看着新的剧本，只是试读版本，粗略地看得很快。
　　“名导制作，都是实力派的老演员，阵容很不错。”周君立道：“导演亲自找上我，想让你客串一个重要的配角，但戏份少，一天就拍完了，看你愿不愿意，不愿意我就去推掉，我觉得你这上半年太忙太累。”
　　“不用推。”
　　这个导演在群内知名度很广，行业影响力也大，就算只有一个镜头，俞昂也没有推脱的道理。
　　他看到最后一页，合上问道：“还有其他的角色空缺吗？”
　　“应该是有的，现在正在选角阶段，很多都没定下。”周君立道：“怎么了？你想带谁？”
　　“苏秀文。”
　　俞昂这段时间抽空看了下苏秀文之前演过的网剧，有一部主角，但因为题材，小成本也没有宣传，基本上没人看。
　　不过苏秀文演技也不差，初出茅庐能演成那样，已经是天赋。
　　他现在还年轻，当然可以慢慢来，如果有契机，也不该浪费年轻的资本。
　　“我可以去问问。”
　　周君立显然有点意外，道：“当初听郑勋说，让你在恋综带他的时候，你其实是不太乐意的，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改观了，难怪大家都说他讨喜。”
　　郑勋听到，也从后视镜看来，道：“周姐你该多跟他接触接触的，真的，他特别乖，嘴也甜，没什么心机，和我哥这种性格冷的人最适合当朋友了。”
　　俞昂看他一眼，“你去当他的助理？”
　　郑勋嘿嘿直笑，连忙说起好话来，“给他当助理哪有给哥你当助理好呀，我跟你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是。”俞昂道。
　　郑勋哼哼两声，“说我忘恩负义，我身为你的助理，前几天上给你打电话没接，消息也不回，我以为你被人拐跑了，差点找到你家去了！还好我机灵，问了下许哥，说你在他家看猫我才放心。”
　　俞昂默然。
　　“……”
　　在许席林接他下班的那个晚上，他在接近失去意识又恢复意识之间来回转换时，确实模模糊糊间感受到了手机震动。
　　就在他伸手去够的时候，被身后的人抓住了腰，整个人被猛地往后一拖，再次陷入汩汩扑来的热潮中，忽略掉那响动的手机。
　　耳边还低沉沙哑的声音，“是你要做的，谁准你分心了？”
　　第二天，他也没想起电话的事，直接去了剧组。
　　郑勋并没有注意到俞昂别过的脸上现出微不可查的躁意，又问道：“不过哥你怎么大半夜的还去看猫啊？”
　　俞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动了动，问道：“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几点？”
　　“差不多要到十二点钟吧，我记得哥你一般要午夜之后才睡，就说赶到你睡前问问你。”
　　俞昂已经有了预感，“你几点打给他的？”
　　“你没接电话又没回消息之后，我就马上打给许哥了，他接得挺慢，我还以为他睡着，我把他吵醒了，吓我一跳。”
　　“……”
　　“怎么了哥？”郑勋终于反应过来这些问题的不对劲，“时间怎么了？那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吗？”
　　“…………”
　　俞昂手肘靠在车门上，掌心捂住嘴，缓缓闭上眼，脑袋嗡嗡直响。
　　他有些恼地道：“怎么可能。”
　　“啊，这样啊——”
　　郑勋边说，在镜子里和周君立对上视线，后者拍了拍他身后的椅背，道：“你专心开车，别到处看。”
　　“哦。”
　　等到郑勋收回视线，周君立偏头看了俞昂一眼，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但她没有多问。
　　-
　　走到饭店包厢里，全弘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人一来，便起身招呼。
　　“周经纪，好久不见，你手下的艺人都进组了，终于有空来和我喝一杯了哈。”
　　全弘星和周君立是老相识了，两人好几年的交情，和俞昂打过招呼后，自然和周君立的话题更加自然。
　　周君立也道：“等你忙完，我陪你喝到尽兴。”
　　“那当然没问题！”
　　全弘星私底下一点架子也没有，面对熟人更是放得开。和周君立闲聊了几句，又转身拍拍俞昂的肩膀，道：“不聊了不聊了，今天的主角是小俞老师，道歉局。”
　　“说笑了，全导。”
　　全弘星主动给俞昂拉开凳子，请人坐下，又叫服务员拿来菜单，让他都点自己喜欢的。
　　他实在太过热情，俞昂无奈，只好接过，照着人数点了几道菜后又还给了全弘星，“全导，您点。”
　　来的路上，俞昂就听周君立给他讲了这次的饭局就只有全弘星一个人，主要意思就是想道个歉。这段时间《怦怦直跳》邀请已离婚的前夫夫上节目遭到众嘲，议论纷纷。
　　全弘星对此毫不在意，他本没有想过要在节目里公开主角两人曾经的关系，谁料那许席林根本就不受他控制，想一出是一出。
　　所以，无论网上如何说他蓄意炒热度，只要话题够了，对导演的他来说就是一档成功的节目。
　　其中最抱歉的，还是被蒙在鼓里的俞昂。
　　一开始是因为保持神秘感，不互相公开其他嘉宾信息，严格来说，许席林是知道俞昂在嘉宾名单，而俞昂却一直以为是巧合，后来离婚事件愈演愈烈，尽管本人不在意，他还是知道对俞昂的影响不小。
　　这一直让他过意不去，就想着亲自赔礼。
　　只有俞昂心里明白，全弘星这份道歉里，多少还是携有许席林的那份。让许席林出现在节目里，定然不是全弘星一人的主意，也要许席林点头才是。
　　“小俞老师啊，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抱着你们还能有一线希望的念头，去求了他来当我的嘉宾。”
　　全弘星一杯酒下肚，诚恳地要起身朝俞昂鞠躬，“我在这里，郑重的给你……”
　　话说到一半，俞昂连忙扶住全弘星的肩膀，不让他鞠躬，他受不起这样的道歉，连忙道：“全导你不用这样，这件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啊？你知道了？”全弘星愣住，突然想到一些片段，“所以你们是谈过了，才让他回许家的？”
　　俞昂有些不解地看他，“嗯？”
　　“第二期结束后，他回了一趟许家。”全弘星道：“说什么已经知道你们离婚是雪姐从中作梗这种话，一年半载都不去许家一次的人，就那次去了，我还觉得奇怪，原来你们谈过了。”
　　俞昂呼吸一轻，也想起了看电影下大雨的那天，在车里，他本想坦白许席林一直想知道的离婚的原因，就在要宣之于口时，许席林却说，“不用了。”
　　那时俞昂失望一瞬，以为是许席林放弃再继续纠缠的开端，没想到酿成晚上的表白。
　　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放弃，而是不想再面对一次。
　　可许席林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忽的，记忆再往前滚动，全弘星说节的节目第二期结束，许席林便回了许家。
　　第二期，俞昂狂躁症被朱寒的话诱发，可发作时，他的记忆是虚浮的，也许第二天还能记起，可现在，他早已忘记那一晚，自己说过什么话。
　　许席林大抵是听到了。
　　一顿饭吃完，刚离开包厢，走廊那头就走来一个人，也同样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抬头看过来，然后咧嘴一笑，扭着腰快步走过来。
　　“哎哟，小全，你也在这儿吃饭呀？”
　　尖锐又谄媚的声音哪能听不出，俞昂掀眸看去，果然是安玉。她身穿一件定制旗袍，紧巴巴的贴在身上，显得她本就偏黑的肤色更添蜡黄。
　　可她丝毫不觉得这样的款式和颜色不适合自己，反而端腔作态地双手交叉放在腹前，又用手挂了挂耳发，颇像奋力装成富家太太的模样，在别人眼里反倒成了喜爱巴结的暴发户。
　　“是啊。”
　　全弘星连假笑也懒得装，“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别着急呀，你雪姐夫妇都在里面呢，不去打个招呼？”安玉转着眼珠子，准确地落在俞昂身上，“这位是……”
　　俞昂仅仅是戴了一顶渔夫帽，没有遮住脸，安玉是故意让全弘星介绍的。精明的全弘星怎么会看不出，没什么耐心道：“啊，我的朋友。雪姐他们应该在忙，我就不去打扰了。”
　　“都是一家人，怎么算打扰呢！”安玉还是纠缠着，说话间渐渐拔高嗓门，道：“刚才雪姐还提到你呢！说你年轻有作为，聚会而已，就别说生分话啦！”
　　这时，旁边包厢的门从里面打开。
　　几人齐齐看去，俞昂的胸口闷了一下，过去的那些回忆再次如傍晚涨潮的海水似的猛冲过来，掩盖掉海滩上的沙砾，浸透的颜色逐渐变深，任由浪花卷走。还未等来喘息的机会，第二朵浪花再次扑来，掩埋。
　　夏侯雪听到走廊上的动静，被安玉的嗓门引起注意，打开门，“安玉，你在跟谁说话？啊，小全，你也在这儿，要走了吗？”
　　“嗯，雪姐，刚吃完饭。”
　　夏侯雪点了点头，本已经收回目光，安玉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又重新看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俞昂的脸上，稍稍怔神。
　　她出身豪门，而后又嫁入豪门，从小便觉得自己和那些普通家境的人不一样，即使脸上看似没什么波澜，可她眼底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轻蔑。
　　那个眼神太过熟悉，自第一次见到夏侯雪，俞昂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眼神，甚至还毫不遮掩。
　　此刻也许是看在全弘星的面子上，她收敛了一些。
　　“俞昂？”
　　夏侯雪靠近，身后包厢的门没有合上，露出一个成人般宽的缝隙，能无阻碍的看到里面坐着的其他人。
　　想必也是俞昂曾经见过的，许家的亲戚。
　　他表情始终淡淡的，垂了垂眼。
　　“小全，你们一起吃饭的？”夏侯雪双手环臂，看向全弘星。
　　全弘星厌恶地看了安玉一眼，道：“是啊，没什么事，就出来聚聚。”
　　夏侯雪声音平静，内里带着浓浓的试探和暗讽，“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因为席林？”
　　全弘星个子高，平时一副笑眯眯的友善模样，一旦严肃起来，也看上去不好惹，“雪姐，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没有因为谁。”
　　“是吗？难道不是席林的关系，你们两个才能成为朋友，”说着，夏侯雪逐渐把视线转移到俞昂身上，嘴角浅浅勾着森然的笑意，“不然，俞昂应该也不会参加你的综艺吧？”
　　“这位女士，您这话我不赞同。”
　　周君立不认识夏侯雪，但她识人多，能看出眼前这人权势不小，再如此亲昵平常的提到许席林的名字，就能猜到是许总的母亲。
　　就算是这样，她对俞昂明嘲暗讽的做法，周君立也不是个能忍的。
　　“上综艺签合同，就跟做生意一样，身为艺人，当然只看节目质量和团队的好坏，与参加节目的人又有何干？”周君立道：“您一看也是做生意的人，应该是懂这些的，对吧？”
　　夏侯雪眉心一动，从头到脚扫视一圈周君立，“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想听，俞昂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真实的目的你我都一清二楚，狡辩又能改变什么呢？”
　　周君立道：“真实的目的？女士，您这么乱说话也……”
　　“好了。”夏侯雪不等她讲完，直接抬手打断，“我说了，我不想听，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引以为耻，好像还特别骄傲？真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是用什么方法教育你们的。”
　　全弘星实在听不下去，挡住一半夏侯雪的视线，制止道：“雪姐，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夏侯雪理所当然道：“小全，我劝你交友谨慎，经纪人和艺人是互相影响的，别被他们的表面迷惑。”
　　周君立长出一口气，显然已经气得不行，正要上前理论，被俞昂伸手挡住。
　　他用指骨抬了抬帽檐，半阖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向夏侯雪，“这么多年，阿姨你还是没怎么变。”
　　夏侯雪看过来，眼神鄙薄。
　　“像你说的，我真实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节目已经拍完，网上铺天盖地的，也是我跟许席林的消息，日后，我们还会拍宣传，捆绑在一起。”
　　“你说再多，也没用。”
　　“没用？”夏侯雪冷笑一声，“你到现在的位置，以为坐稳了吗？我可以……”
　　“你当然可以。”俞昂淡声打断，无波无澜地继续道：“你可以继续夺走我的一切，再用你高高在上的姿态嘲笑我，这是你的傲慢，我管不着。”
　　“你……”
　　俞昂再次打断，用听似宁静实则句句刺中夏侯雪那傲慢外表下薄弱的自尊心，用着最柔和的话做伤人最狠的事，“但说到底，我终究还是一个外人，你击溃我的心理防线，并不能让许席林回到你的身边继续做你的布偶。”
　　“真诚的奉劝阿姨你一句，在你自己的家庭教育如此溃烂的情况下，没有资格指责别人，那是最低级的安慰自己的方式。”
　　夏侯雪彻底怔住，下嘴唇颤抖，眼里的诧异恼怒下藏着的是一份不可示人的不堪。她一生成功顺遂，唯独败在儿子身上，那是她这一生的耻辱和污点，让她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没想到，这份难堪却让眼前这个所谓的“外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明明几年前还是个手无寸铁的毛头小子。
　　“你怎么就不明白，最该反思的人，是你。”
　　俞昂微微颔首，做足了最后的礼貌，然后对全弘星道：“今天谢谢全导请客，我们先走一步。”
　　全弘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路上小心。”
　　俞昂走到一半，脚步微顿，眼尾扫向安玉，周遭的空气倏地降低几度，是让人心惊的冷然。
　　略微狭长的狐狸眼里是什么都无法掠倒的坚定，灵魂携着皮囊漫不经心地游荡在这无趣的世间，可一旦停下仔细去看，便能窥见里面藏匿的野兽。
　　那是被时间打磨的坚毅和静穆，不再被恶意污染，成为真正的自己。
　　一晃五年，俞昂不再被家庭束缚，父母也不再是他的软肋。
　　安玉见到这双眼睛，感竟感到背脊发凉，不敢与之对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阴沉的气息波及，从而遭到报复。
　　然而俞昂只是稍作停顿，而后轻然收回视线，提步离开。
　　刚到走廊的尽头，转角便是电梯，一个人影猛然出现在视线里。
　　俞昂按下电梯下行键，微微低着头，帽檐遮挡了上半部分，他只看见修长的腿下是一双休闲的帆布鞋，鞋带系得规整，看起来和一般的蝴蝶结不太一样。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郑勋道：“哥，你们怎么这么久还没下去呢——诶，许哥？！ 你怎么在这儿呀？”
　　同一时刻，周君立也从拐角处走来，“许总。”
　　俞昂猛地抬起头，就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让人觉得好像含着其他的意味。
　　许席林对着俞昂回答道：“全导和嘉宾私下一起吃饭，我当然要过来看看，怎么不叫上我。”
　　“可是我们已经吃完了。”
　　许席林动了动眉，“我不是来吃饭，只是想知道那个嘉宾是谁。”
　　“哦——”郑勋恍然，笑嘻嘻地看着俞昂，“是来看我哥的呀。”
　　俞昂看了回去，像是在让他闭嘴。
　　“晚上什么安排？”许席林问。
　　俞昂简明扼要，“回家。”
　　许席林意有所指，“不看猫了？”
　　俞昂：“……”
　　怎么猫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不去。”
　　“去呀！”郑勋一脸兴奋，“这几天回家都没见到冬雪，哥你还看照片，睹物思猫呢。”
　　“……”
　　“闭嘴。”俞昂道。
　　郑勋轻咳一声，别开头，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许席林低笑了一声，道：“走吧，去看看。”
　　“他也想你了。”
　　许席林走到俞昂的身旁，说得缱绻，他太能拿捏俞昂口是心非的本事，知道说什么暧昧不清的话会让俞昂心软。
　　俞昂没应声，等于默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54章 
　　洗完澡, 俞昂失力到走动一步就要腿软跪下，大腿内侧好像也破皮般疼痛，好在他身上穿的是许席林的浴袍, 松垮垮地挂着，不会察觉到他略有些怪异的行走动作。
　　他早就该知道，许席林说那种话的目的不会单纯, 吃准俞昂对性的需求比往常大些, 以亲吻勾出潜伏的馋虫, 最后反主为客, 让俞昂成为主动的那个。
　　这是第三次了。
　　每一次都会持续四个小时以上，即使精疲力竭了，谁也不想结束这场身体上的博弈。
　　一旦清醒后, 俞昂开始感到懊恼。
　　过去的五年他已经习惯一个人, 连自己纾解的时候都很少，用忙碌的工作抵消某种冲动，结果还是终结于一场两厢情愿的意外。
　　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锁链，里面的旧物和念想喷涌而出, 一次比一次更难以满足。
　　许席林把这样的决堤称为“上瘾”。
　　日后，俞昂每当病情发作时, 就会愈加依赖。
　　可他们明明还没有确认关系, 现在看来, 只是p友。
　　和前夫成为p友, 也真是闻所未闻。
　　俞昂擦着头发, 卧室的落地窗前亮着一盏小台灯, 许席林坐在休闲皮椅上, 只有下半身穿了一条真丝睡裤, 上半身不着一物。
　　而他所坐的位置的脚下, 就是一小时前，两人跪立交合的地方。
　　许席林故意的。
　　俞昂还未收回目光，许席林侧过头来，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想必你现在很精神，喝一杯？”
　　“。”
　　俞昂收下头上的毛巾，放在一旁的贵妃椅上，“不在那儿喝。”
　　“嗯？”
　　许席林挑起一边的眉毛，忽然想到什么，脚尖在脚下的地毯上轻点两下，促狭地笑道：“行，听你的。”
　　俞昂背对着台灯的方向坐下，耳尖微红。
　　许席林把酒杯放在桌上，也跟着俞昂跪坐在地毯，又从身后的沙发上拿过一个抱枕，递到俞昂的腿边，低声道：“很疼？”
　　俞昂看他一眼，倔强地没说话，把抱枕塞到臀下，舒服了许多。
　　“要不要擦药？我帮你。”
　　许席林作势要起身，被俞昂一手拉住裤腿，“不用了。”
　　许席林看着他，“真不用？”
　　“嗯。”俞昂道。
　　也许是夜晚自带静默气息的缘故，许席林的嗓音听起来柔和许多，“好，给你拿的牛奶和果汁，喝酒肚子会不舒服。”
　　他似乎比以前更体贴了一些。
　　俞昂拿过水蜜桃味的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谢谢。”
　　许席林只是把酒倒进杯中，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酒气。
　　俞昂年幼时，父亲俞凯松总是会满身酒气的回家，母亲整夜地照顾他，觉都睡不好，人也越来越憔悴，瘦弱。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因为狂躁症而对酒精产生了依赖性，渐渐的，事情变得不可控起来。
　　在发现俞昂成绩一落千丈时，俞凯松醉酒回家便会大发脾气，母亲拦不住他到处摔东西，骂母亲教不好儿子，以后就是废物一个，谁给他养老看病。
　　他的嗓门很大，每一次都会把俞昂吵醒，吓得只有十来岁的他连呼吸都是极轻的。
　　在俞昂确诊遗传性狂躁症后，俞凯松白天信誓旦旦说会努力赚钱给他治病，一定不会让他变成自己这个鬼样子，一到晚上，就是一身酒气的回来，说儿子没用，年纪小小就只会压榨父母，让父亲喘不过气来，还扬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那时的父亲一点即着，很小很小的事就会引来他大发脾气，染上酒瘾后，他发脾气的缘由就更加顺理成章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狭小陈旧的家里，各个角落总是弥漫令人作呕的酒味，一到晚上差不多快要消散，俞凯松又重新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家，如此循环往复，俞昂连喝水都反胃。
　　他不喜欢酒的气味，会让他回忆起以前的日子。
　　但许席林身上的酒味并不难闻。
　　那不是属于醉鬼的浓厚黏腻，而是一种适配他这个人的独特气质的醇香。
　　许席林对什么都十分克制，喝酒也不例外。除了极少时候，他不会仍由自己沉溺在这些容易上瘾的事物上。
　　所以俞昂闻到的，是浅尝辄止后的朦朦胧胧的清冽，是令人着迷的质地。
　　这么些年，俞昂每次喝酒前便会先闻一闻，能想到许席林喝到这酒后会是什么表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今天遇到夏侯雪了？”许席林坐近一步，问道。
　　俞昂：“嗯，你听说了？”
　　“不是。”许席林晃着杯子里的酒液，脸上是回忆起什么淡笑，“我亲眼看到听到。”
　　“？”
　　俞昂心脏漏掉一拍，“你……”
　　在走廊上碰到许席林时，他就在离包厢不远处的电梯外，那时候的走廊很安静，说话就算不大声，仔细听也会听见。
　　俞昂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从你说——”许席林故意拉长声线，不立马说出来，想看俞昂的反应，等到他眼底终于浮现慌急的神色时，他才笑着继续道：“我们日后也要捆绑在一起开始。”
　　“……”
　　俞昂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良久。
　　俞昂抿了抿唇，道：“我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许席林歪了下头，懒泱泱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俞昂不上他的套，喝了一口果汁，神色恹恹，“抱歉。”
　　“抱歉什么？”
　　“利用了你。”
　　俞昂知道许席林和夏侯雪的关系一直都很僵，以至于后来许席林直接脱离了许家的掌控，彻底放弃家族企业，自立门户。
　　这也是一生要强的夏侯雪不愿提起的事，伤及了她作为母亲，作为许家人的自尊。俞昂就是知道这点，才故意拿出许席林，让夏侯雪吃瘪。
　　可见，威力不小。
　　但冷静后，俞昂想明白，他为了逞一时之快，利用了许席林一直不愿提起的往事，这本就不公平。
　　许席林把脸凑近，戏谑道：“那就补偿我？”
　　“？”
　　许席林半垂眼，看着俞昂的唇，“吻我一下，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俞昂一把将他推开，有些愠色地嗔声，“许席林。”
　　“行，不闹了。”许席林见俞昂不露笑意，也很快收起嘴角，道：“你不需要道歉，我反而很高兴你能说那些，证明你一直记得我提过的那些，只是你一直不承认。”
　　“以前是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才让她会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是我该说抱歉。”
　　俞昂的心口泛起酸涩，蔓延到喉处，迫使呼吸一紧，加上空气中的的酒味，太容易让人陷入一种迷幻的情绪。
　　他很轻地摇了摇头，道：“感情的事不该分对错，太年轻，命运没有办法朝着想要的方向转动。”
　　“那时候我渴求的，不是你的爱。”俞昂道：“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无关任何人，你明白吗？”
　　许席林沉声，“我知道。”
　　那时的追求也好，恋爱结婚也罢，许席林凭的就是感情上头后的那股冲动劲儿，不是没有感情，而是觉得这份感情已经足够理想，就这么顺理成章下去就好了。
　　可他全然没有顾及到俞昂心底的真实，也忽略掉了原生家庭的婚姻不幸带给俞昂巨大的影响却让他如此痛快的答应求婚的缘由是什么。
　　可能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俞昂就已经有了分手的打算。
　　只不过是俞昂太在意许席林付出的感情，不能让其付之东流，太在意对方的幸福，不想让许席林因为俞昂的个人原因而失望。
　　因为许席林本该是幸福的。
　　一纸离婚协约，许席林几近发疯般的状态持续了数月，在看着第一次遇见俞昂那天让秘书搜寻的他的个人信息中过往病史那一栏时，突然就想通了一些事情。
　　从来都缺乏共情能力的许大少爷对俞昂的做法有了一些苗头，他渐渐能够体会俞昂的某种痛苦。
　　他生出了想要体会更多的念头。
　　着魔似的把俞昂无论出名前还是出名后的影片，剧片翻来覆去地看，一看就是通宵。从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他养成了每日寻找俞昂相关话题的习惯，也开始涉足娱乐圈投资。
　　他想，如果再见到俞昂，一定要他亲口说出离婚的原因。
　　可当真正见面时，他又狠不下心来了。
　　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不敢越矩，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推开，反反复复，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亲耳听到俞昂说的话，眉心还是皱了下，心下开始拿不准了。
　　“五年是个很合适的时长。”俞昂稍稍抬起下颚，密长的睫毛落下阴影，遮盖住那颗黑痣，“你变了很多，我能看出来。”
　　“我在积极配合治疗，按时吃药，也能够大胆地同你的母亲说出那番话，但眼下仍旧不是我想要的时机。”
　　许席林摩挲杯壁的拇指顿了下，掌心收紧，像是要把坚硬的玻璃杯捏碎。他咬了咬后擦牙，极力压住情绪，只短短说了一个“好”字。
　　下一秒，俞昂声音变轻，有些不确信地说道：“你愿意和我去一趟疗养院吗？”
　　“哗——”
　　什么东西骤然散开。
　　或许是阴雨前成团的厚云，又或许是河流里的积石。
　　许席林迟疑片刻，“什么？”
　　“我的母亲，这些年一直住在疗养院。”
　　俞昂一直记得，曾经每一次去探望母亲，他都会极力地瞒着许席林，倒不是觉得多不堪，而是怕会想安玉所说的那样，“就你这种家庭，父亲狂躁症就算了，还出车祸死了，母亲又是个不挣钱还花钱如流水的抑郁症，你再看看你，真的好意思嫁给许席林吗？他的生活一帆风顺，未来还有大好前途，有你一个就够了，难不成还要拉上你妈这个累赘？别哭丧着脸，谁叫你没本事呢……”
　　俞昂现在有能力了，存够了治疗母亲一辈子的钱，他完全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也绝不是谁的累赘。
　　“我父亲死后，她就得了抑郁症。”俞昂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不，是在得知我遗传了父亲的狂躁症之后，她的状态就已经不对了，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别人提起母亲，就连经纪人周姐，也只是知道他有亲人在疗养院。
　　可俞昂太过平静的态度，昭示着他早已对此感到麻木。
　　俞昂不是怕许席林对此事感到介意，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低头，看着杯中的果汁，淡粉色的细小果肉沉在杯底，给单调的果汁添了几分生气和真实。
　　“好。”
　　许席林靠近，抬手盖住俞昂的，像是在安抚，“和你一起去。不过，你得给我一些准备的时间。”
　　俞昂从心底还是送了一口气，有种终于说出口的释然。他蜷了蜷手指，问：“准备什么？”
　　许许席林笑道：“第一次见你的家人，我可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俞昂心跳微微加速，这份心情无疑是喜悦的，有种被重视的怡然。偶尔他还是会想，是不是低估了自己在许席林心中的位置。
　　-
　　夏日越来越近，气温上升，连续几日都是艳阳高照，逐渐从长袖外套变为短袖。
　　俞昂怕热，夜晚便没有关窗，在闹钟响之前，竟被冷醒了。
　　雨是从凌晨开始下的，不大，但持续时间很长，颇有要把前些日子升起来的温度全都掩下。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热得突然，降温也突然。
　　窗下的地板被淋湿，俞昂起床光脚关上窗户，没一会儿，透明玻璃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雨珠，往下滑，模糊了窗外的风景。
　　俞昂也没再回床，洗漱，换衣服，喝水时发现喉咙有些痛，被潮湿的风吹出了感冒的预兆，实在不舒服，他把凉水换成了热水。
　　一切收拾完，他发现时间还早。
　　空出了今天上午的档期，俞昂打算去疗养院。
　　自上次和许席林提过之后，两人也见过面，不过他们之间的见面不过就是做一些成年人的事，次数一多，那股怪异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
　　难怪说，养成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可每一次见面，许席林也不提疗养院的事，不催也不问，俞昂自然也没有再说。
　　只是昨天在剧组，俞昂和导演确定了之后的排戏安排，就给许席林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上午有没有空。
　　可能是他们常常在晚上见面，许席林看到上午这个字眼便明白了，直接省略掉了回消息打电话的步骤，消息发出不过一个小时，许席林就来探班了。
　　他嘴上不说，俞昂也能看出他的紧张。
　　这么想着，俞昂还是打算咋出发前做一顿便携式的早餐，他猜许席林一定不会吃。
　　但若不是和许席林一起，俞昂也懒得再下厨。
　　许席林第一次来过这里之后，俞昂就让郑勋隔一段时间买些食材放在冰箱里，下一次买来的时候，看到不新鲜，直接丢掉就是。
　　那时郑勋还以为俞昂打算改掉吃速食的恶习，要按时吃饭了。直到今天，俞昂才是第一次用到里面的食材。
　　他做了两个三明治，装进纸袋里，收拾好后就下楼了。
　　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提前了半小时，提前等待是俞昂多年来的习惯。
　　没想到的是，他刚下楼，许席林就在楼下等他了，手里撑一把黑伞，倚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款式简约，看起来比平视低调许多。
　　俞昂顿了一下，走近，“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席林作势看了看手表，上前把雨伞遮住俞昂，护送到车门前，又主动打开车门，抬手遮住俞昂的头顶，以免碰撞，“没等多久，在下雨，上车说。”
　　俞昂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腿上，旁边车门关上，看着许席林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俞昂道：“现在还早，我和护士说的十点钟，现在去的话，我妈可能在晨练。”
　　许席林去拉安全带的手松开，“嗯，那就再等等。”
　　俞昂把三明治分许席林一个，道：“先吃早饭，这里还有牛奶。”
　　“好。”
　　许席林撕开三明治外包裹的油纸，试了几次，每一次都还是扯坏一片。俞昂把手里正确打开的三明治换过去，两下就把变得零碎的外包装拆开了。
　　“你不用紧张。”俞昂咬了一小口，道：“只是见面，算不上正式。”
　　许席林道：“毕竟是第一次。”
　　“你是怕她不喜欢你？”
　　俞昂看着挡风玻璃外，雨水砸在斜面上，不停地下/流，雨刮器留下的半圆痕迹也已经被完全盖住，仿若能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和风声，车内异常安静，不入一丝嘈杂。
　　不知过去多久，许席林“嗯”了一声。
　　短短一个音节，俞昂却听出了万般芜杂的情绪。许席林没有完完全全享受过真正的母爱，有的只有苛责和控制，他的紧张意味着俞昂的家人对他来说，和在俞昂心里的意义相同，是十分重要的。
　　一股暖流涌上。
　　“其实我结婚的时候，通知了她。”俞昂沉默半响，道：“但因为生病，她无法到场，也怕让我被人说闲话。后来护士和我说，她把我们的结婚视频看了无数遍，每一次都会热泪盈眶。”
　　“她说。”
　　“她觉得婚礼上的我看起来好幸福。”
　　“是喜极而泣。”
　　俞昂含笑着又道：“比起某些虚无的偏见，我妈妈更尊重我的决定和喜好。”
　　只要他喜欢的，他的妈妈就不会讨厌。
　　俞昂把牛奶插好吸管，送到许席林的手中，道：“还担心吗？”
　　许席林偏头，看向俞昂的眼睛，是坦白，是推心置腹地纯粹，不再有重逢时的尖锐和冷漠，这是有温度的俞昂。
　　三明治咬了一口，早已咽下，他的喉结还是没忍住滚蠕两下，哑声道：“牙牙，我能吻你吗？”
　　俞昂睫毛轻抬，胸口被挠得痒痒的，前几天在唇上留下的刺痛和红肿好似还没消退，再次反馈给神经。
　　他别开头，专心吃着三明治，淡声道：“不能。”
　　许席林不但没有失望，反而还低低地笑了一声，“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俞昂轻咳一声。
　　他当然没有忘记十五天的期限，算下来还有不到四天的时间。可许席林的话听起来好像已经胜券在握，知道了俞昂要给他的答案一般。
　　“我会遵守约定，”俞昂有些傲然，不想让许席林这么得意，便泼冷水道：“但结果可能并不会如你愿。”
　　“你都说可能，”许席林继续笑着，“那岂不是还有另外一半的可能会是我想要的结果？”
　　“……”
　　俞昂不再跟他继续掰扯这个话题，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车子也启动了。
　　到疗养院还需要一点时间，许席林时不时地询问确认俞昂母亲邓湘的喜好，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时，他突然话就变少了。
　　俞昂心说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紧张，主动起了一个话题，“许席林，你什么时候染上酒瘾的？”
　　话音一落，车身忽的顿了一下，惯性使人往前扑又回落，许席林分心没有注意到路口突然冲出来的车，才紧急踩了一下刹车。
　　只是轻踩，车身的幅度不大，俞昂的心跳还是快了两下。
　　许席林似乎是注意到俞昂的表情变化，放慢了速度，逐渐与前车拉开距离。
　　他道：“你很在乎卓年说的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俞昂听出他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又道：“什么时候？”
　　沉默半晌。
　　许席林侧目看了一眼俞昂的脸色，“你明明猜到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俞昂道。
　　许席林吐出一口浊气，哑声道：“离婚后的一年。”
　　“。”
　　俞昂的眉心很快地皱了一下又松开，“你之前说过，官言这个角色是我所有电影里最不喜欢的角色。”
　　许席林掌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左手手肘靠在车门上，指腹摩挲着下颚。俞昂好像在确认着什么，在即将到达疗养院的时候。
　　“是。”
　　俞昂又问：“你把我所有的剧都看完了？”
　　“是。”
　　许席林毫不掩瞒，补充道：“不止一遍。”
　　“除了电影，任何渠道，我都会看你的消息。”
　　俞昂敛容，呼吸绵长，心底的疑问一个个的串联起来，得出最终的结果。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55章 
　　疗养院。
　　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坐电梯到达楼层, 还差几分钟就到十点。
　　“叮——”
　　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护士起身颔首，在抬头时, 一眼就认出了俞昂。在看到跟随俞昂一起下电梯的男人时，她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她照顾邓湘女士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俞昂带人来, 而且还是如此的面熟。
　　从俞昂第一次在院里露面的时候, 护士就认出了身为顶流的他, 不过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都经过严格的培训, 绝不会越矩一步。
　　她本人也是非常喜欢俞昂的，荧幕上看起来高冷又不近人情，可私底下却是个说话温柔, 十分有耐心和孝心的人。
　　这里是江城最好的疗养院, 来这里长住的都是有钱的，家里的老人和病人搬到这里，一开始还能常常来看望，可时间一久, 就逐渐看不见人影，那些老人每天都坐在楼下的花园里, 盼望着亲人能来看望。
　　起初护士们还能安慰他们是家里人太忙, 等忙过了就一定会来。可她发现, 连全年无休, 各地奔波拍摄的大明星都会定期来看望自己的母亲, 她连安慰那些老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所以, 邓湘女士成了整层楼最令人羡慕的人。
　　护士见过俞昂许多次, 说的话也仅停留在邓湘女士的基本情况上, 多余的一句也不会多说, 她也能看出，俞昂每次来都好像很累，只是强撑着精神，偶尔邓湘女士的病情稍有恶化，她都不知要如何开口，生怕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每一次，都是俞昂看出她脸上的为难，自己意识到即将面临的灾难。
　　这回，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俞昂的嘴角似乎带着笑？
　　她使劲眨了眨眼，那抹笑并不是她的眼花。旁边的男人朝她颔首，走近后，果然是节目里的那位！
　　此时此刻，护士终于明白了那抹笑的含义。
　　护士克制住自己磕到cp的激动，以工作的面貌笑着道：“俞先生，邓湘女士刚在室内晨练完，还在洗漱，说是您来了，不想一身汗的和您见面，可能您还需要等一等。”
　　“好，谢谢你。”俞昂拿过许席林手上的水果盒子，放到护士的工作台上，“多买了一盒凤梨，是切好的，值班辛苦了。”
　　俞昂每一次来都会给她们前台的护士准备礼物，从不会送贵重的礼物让她们为难，大多都是一些吃食，一方面是感谢，也让护士们也接受得毫无负担。
　　护士没有推脱，说了句谢谢后，又聊了一些邓湘的近况。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吃饭也不挑食，按时睡觉，积极配合吃药，状态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整个人的气色和心情也随之变好。
　　“聊天的时候，她还说是在精心准备下一次见面呢。”护士道。
　　俞昂怔愣一瞬，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时，走廊尽头款款走来一个人，远远看去，入目的便是一袭亮眼的黄色连衣裙，可能是降温的缘故，上半身加了件白色的针织薄外套，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膀上，像一个少女。
　　俞昂一眼便认出，那是邓湘。他走过去，邓湘停在自己的房间门外，手里还端着装换洗衣物的白色盆子，对俞昂一笑。
　　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牙牙，你怎么看呆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俞昂却觉得久违。
　　“妈，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是吗？护士们也这么说，显得我年轻了不少，”邓湘眉眼弯弯，道：“你眼光好，知道妈妈穿什么最好看。”
　　“阿姨，你好。我是许席林。”
　　许席林招呼，脸上是淡淡的笑，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他在对上邓湘的眼睛时，瞳孔微缩，被长辈身上独有的气质压下些勇气。
　　邓湘和俞昂长得很像，能看出是一位足以为人人所称赞的美人，但因为带了些病气，脸颊微白，在看外人时便带有一种漠不关心地冷然。
　　和俞昂之前的眼神一样。
　　但许席林并不觉得害怕，他能看出那样的眼神不是讨厌。
　　“许席林。”
　　邓湘对见到他似乎并不意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声音依旧是那么柔那么轻，她收回眼神，打开房门，“进来吧。”
　　邓湘如主人般邀请他们坐下，倒水。许席林起身要帮忙，又被邓湘叫着坐下，“我知道你和牙牙的过往，很不幸，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地方。”
　　许席林接过茶水，道：“我觉得这里很有家的感觉。”
　　“你在哄我开心吗？”邓湘轻抿一口茶水，然后笑道：“第一次听人形容疗养院有家的感觉，即使是哄人的，我也很开心。我确实把这里当成了我的家。”
　　她短暂地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复合了？”
　　“没有，阿姨。”许席林看了一眼俞昂，道：“我还在追求俞昂。”
　　“他其实已经答应你了。”邓湘说道：“他带你来见我，就是已经想清楚了。”
　　俞昂被水呛到，咳了几声，脸都红起来，“妈，你乱说。”
　　邓湘一副看破不说破地表情，来回看着两人，最后视线落在许席林身上，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想跟你谈谈。”
　　俞昂明白她的意思，和许席林对视一眼，起身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在关门之际，俞昂再次听到邓湘的声音，“不过，在谈之前，你能帮我把头发吹干吗？”
　　许席林的嗓音也变得温和起来，道：“当然。”
　　直至吹风机的呜呜声响起，俞昂也没再听到他们说什么。从洗手间出来，俞昂便下楼去公园里逛了逛，遇到了一些眼熟他的人，顺便聊天。
　　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许席林在长廊里找到他，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俞昂认得出，这个花色是母亲的伞，他们来时撑的还在俞昂手里。
　　“你们聊完了，直接给我发信息就行。”
　　俞昂起身要走，许席林牵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躲到花伞下，低笑道：“阿姨说待会儿院里还有文艺汇演，让你不用上去了，下次再去看她。”
　　俞昂这时候才确信，母亲精心准备的见面，就是和许席林见面。
　　他鼻尖突然酸了酸，淡淡地“哦”了一声。
　　“不好奇我们聊了什么？”
　　俞昂听出他话里明显的愉悦，道：“聊了什么？”
　　许席林弓腰，侧头靠近俞昂的耳边，笑息拂过耳朵，泛起涟漪，他卖足了关子，才用只有俞昂能听清的气音说道：“等你给我答案那天，我再讲给你听。”
　　就知道。
　　俞昂甩开他的手，稍稍加快脚步，走到了许席林的前面，就在他要开伞的前一秒，那把鲜艳的花伞再次笼罩在他的头上，仅仅只淋到了几颗盐粒般的雨点。
　　“生什么气啊？”许席林故意拉长音调，含着揶揄说道：“我请你吃好吃的，行吗？”
　　-
　　距离恋爱综艺《怦怦直跳》结束已经过去十天的时间，有逐渐冷却的趋势，尽管各个cp超话中的话题不减，每天也有新成员加入，但快餐时代，很快有其他的节目顶上后，路人的注意力就渐渐被转移。
　　加上《怦怦直跳》后期的宣传度已经明显下降，都很佛系，粉丝们每天只能靠着过往直播和录播剪辑，还有催促官方放花絮中度日，
　　相对的，这样的好处就是黑粉的耐心被耗光，不再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
　　就在粉丝们以为节目组是被骂怕了才不敢更新花絮的时候，官方账号在某天半夜毫无预兆的突然放出一个长达一小时的未播出片段，引得粉丝们嗷嗷直叫。
　　一开始粉丝们以为是和往期录播差不多的内容，没想到一点开，便是暴击，视频上的弹幕各种“啊啊啊啊”“我超！！！”“《怦怦直跳》官方牛b！！”等字眼。
　　第二天，#俞昂理想型#的词条就上了热搜。
　　俞昂知道这个视频，是在闲暇时准备发近期活动的宣传照才点进大眼，就发现@跳数999+，私信框也在时不时弹新的出来。
　　他预感不妙，点开热搜界面，发现自己的名字果然挂在上面，还位居第一。
　　词条下面，还紧跟着一串浅色的小字：昨夜霸榜。
　　也就是说，这个词条从昨晚上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就一直挂在榜首，堪比他和许席林离过婚这件事的趋势。
　　他以为是哪个营销号发的，点进去一看，昵称竟然是《怦怦直跳》官方，后面紧跟着一个大黄v。
　　“……”
　　感觉更不妙了。
　　文案很简单：甜甜的花絮合集，快来看看吧～
　　视频很长，俞昂点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他猛然凑近镜头的脸，眼皮半耷拉着，眼尾氤氲，双颊和唇都透着粉红。
　　作为当事人，他当然能够看出，这是他喝醉后的模样。在节目里喝成这个鬼样子的时候，只能是杀青那晚。
　　镜头里的他像是踉跄了一下，鼻梁几乎要摔倒在摄像头上，被一只极具安全感的手拉住，才避免了碰撞。为了让他不再乱动，许席林也顺势出镜，把他按在沙发上，然后蹲在他的身前，双手握住俞昂的双臂，禁锢着他。
　　俞昂咧嘴朝许席林笑了笑，露出尖牙，那一双醉眼迷离的狐狸眼在此刻深情至极。
　　好一会儿，隔着镜头，能听见许席林低低地说了一句，“看镜头。”
　　他才念念不舍地挪开双眸，看向镜头，挺直脊背，上半身还有些摇晃。
　　缓缓启唇，说得很慢，但咬字很清晰：“理想型？当然是多金懂事不粘人，活好帅气有腹肌，还有，对某些事不要太节制。这些条件够了吗？”
　　可能谁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大胆的话，一时间鸦雀无声，就在俞昂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一只大手及时捂住了嘴，许席林几近是半搂着他的姿势，他也顺势失去力气般靠在了许席林的肩膀上，还蹭了蹭脸颊。
　　下一秒，视频画面陡然切换成了摇晃的手机拍摄，是许席林第一次去剧组探班的那次。
　　播放完后，他们两人的画面就结束，转到了其他嘉宾的画面。
　　俞昂每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着，对第一幕的镜头久久不能平复，那是一段早已不在他的记忆中，眼下看着视频里的那些话，他很难想象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评论区应该早已天翻地覆，俞昂手指滞了滞，端坐在凳子上，一下生出了些心虚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疯了！！！谁能想这是从牙牙嘴里说出来的话啊！！果然还得是成年人！！！】
　　【这么详细，应该是特指某个人吧？】
　　【真的是官方发的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救命，这是牙牙本人看到都会羞到恨不得钻进地里的程度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喜欢，截出来保存了，以后每天循环播放】
　　【我已经转发给许哥了，我是大好人不用谢】
　　【小声说一句，你们没发现牙牙的嘴巴肿得很不正常吗？像是被……吸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上面的，我也觉得！！看到没人在说这个，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亲测就算喝酒嘴红但应该不会肿，总不能是把嘴放进瓶口里喝的吧，而且桌子上都是杯子】
　　【卧槽卧槽……你们发现了华点，这大概率是被亲出来的，傍晚直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啊，就变这样了？】
　　【@俞昂v，粉丝们都很好奇诶，牙牙要不要解释一下嘴巴嘟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捂嘴偷笑.jpg]】
　　然而，还有一些一小时前或者几分钟前的评论，更是让俞昂心跳加速。
　　【我记得还有两个词条啊？怎么现在热搜上就剩下一个了？？？官方带头搞事应该不会是官方撤的，难道说牙牙已经看到了，然后害羞啦？】
　　【#俞昂嘴唇肿了#和#俞昂不喜欢节制的男人#这两个词条手动补上，不让任何一个磕糖的姐妹错过】
　　【[图片]还好我机智的截图留了证据，这个词条昨天可是屠榜了，各个软件上都能看见，现在一个都没了】
　　【我也来手动补一个#俞昂嘴唇肿了##俞昂不喜欢节制的男人#】
　　【#俞昂嘴唇肿了##俞昂不喜欢节制的男人#】
　　【……】
　　俞昂：“……”
　　他麻了。
　　快速退出软件后，给周君立打去电话。
　　周君立接得很快，语气中还带有一些疑惑，“俞昂，你不是在忙吗？”
　　“我还没去剧组。”
　　因为牧阳的档期，戏都排得很密。早起贪黑地呆在剧组，确实很忙。但毕竟不是俞昂一个人的戏，加上他效率高，再忙也能抽出点时间看网上的消息。
　　“你看到热搜了吗？”周君立一下猜到俞昂要说什么，“除了热搜，其实还有两个词条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在我们这边下手前，有人先一步把它撤了，不难想到，是谁做的。”
　　“许总那边的意思是你这两天会很忙，入戏后状态不是特别好，主动找到我让我先不要打扰你，他会在接你下班的时候说。”
　　这是在解释周君立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俞昂，之前也有过他们偷偷处理了之后才告知俞昂的情况，那是因为他在服药期。
　　但今天这件事不小，周君立没理由不告诉他。
　　原来是许席林插手了这件事。
　　“我们看到的时候，两个词条的热度已经很高了，加上是半夜，大批的营销号添油加醋，遍布全网，处理起来也有些困难。还好有全导和许总帮忙，不然可能到今天早上还挂在上面。”
　　“我知道了。”俞昂道。
　　他没有多聊，收拾好后往剧组去了。郑勋在路上也说了这件事，不过比周君立多一些信息——视频开头的那段剪辑并不是授意于全弘星，官方账号也不是由他管理，视频应该也是剪辑人员为了热度的故意而为之。
　　效果确实达到了，《怦怦直跳》再次重回巅峰。
　　唯一不合人意的，就是俞昂的那番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粉丝们的反应远远超出想象，非但没有介意俞昂崩掉人设，反而还激动地想要知道他如此具体的理想型究竟指的是谁，一直在等待着回应。
　　“哥，你的那番话指的是不是许哥啊？”郑勋也八卦得要死，妄图靠着自己的身份吃到一线的瓜，“我倒是觉得大部分好像都挺符合的，至于……那啥，也就你自己比较清楚。”
　　俞昂连眼皮都懒得掀，“这么关心？”
　　“你是我哥，也是我的老板，身为你忠实的小弟和员工，我当然关心啦。”郑勋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嘴巴可严了，绝不会告诉周姐的。”
　　“看来你想转行做狗仔了？”俞昂轻飘飘地说，却带着十足的威慑。
　　郑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不再说话了。
　　俞昂原以为在车上听郑勋八卦就算了，没想到到了剧组，工作人员不敢接近他，但也能看出背后窃窃私语的，就是他这件事，就连导演也过来亲自八卦。
　　俞昂随意地搪塞两句，牧阳也及时过来要和他对戏，帮他解了围。
　　导演不再纠缠，指挥着其他人摆弄机器去了。
　　牧阳把俞昂带到休息区，低声道：“俞昂哥，你还好吗？”
　　“什么？”
　　牧阳道：“刚才导演都过来调侃你，这件事对你应该影响不小吧？”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俞昂看他一眼，继续翻动剧本，“敢作敢当。”
　　牧阳又些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些话都是真的？”
　　“总不能是喝醉后凭空给自己捏造的谣言？”
　　俞昂倒是一脸的淡然。
　　牧阳不知道说什么。
　　一阵沉默后，他又道：“对了俞昂哥，我差点忘了，龚先生前段时间碰到了朱寒。”
　　龚先生就是对牧阳一眼定情，想要和他结婚的少爷。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自上次去了宴会后没多久，牧阳就改了主意，说想和他先试试看，如果不合适，立马分手。
　　即使是谈恋爱，两人也没什么肢体接触。听牧阳说，龚少爷每天的任务就是接他上下班，带他去吃饭，给他买奢侈品，是个恋爱小白，当然，在牧阳提出没下定决心之前连接吻都不会有的时候，龚少爷也欣然接受。
　　好像能得到牧阳的一句“试试看”就已经满足。
　　之后，牧阳就逐渐把称呼换成了龚先生。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潜意识里已经对龚少爷有所改观。
　　“朱寒曾大张旗鼓地接近过许总，被多次拒之门外，还扬言要让父亲做媒，让两人结婚。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朋友都知道两人不可能，也对你和许总的事知道得很清楚，劝过朱寒，他都不听。不知道怎么的，有一次他突然就爆发了，说不会让俞昂哥你好过。”
　　牧阳看了看俞昂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似乎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不足轻重，随意听听的小事，牧阳顿了顿，又道：“就在前几天，他喝醉了，说漏了嘴，俞昂哥你被爆离过婚的照片，就是他花大价钱买下的，本想着在节目结束后再放一些照片，结果你和许总的旧事先一步曝出来，他心里不服，说还有招。”
　　“。”
　　俞昂眉头逐渐紧锁。
　　“我怕这件事是不是也是他做的。”
　　-
　　今天俞昂的戏很多，收工时已经快凌晨一点。换下戏服后，更衣室外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很少留下来检查设备的工作人员。
　　他可以自己卸妆，没有多留化妆师，就让她先回家了。门外的人声越来越小，俞昂才感到彻底的放松。
　　精神松懈，他仰头靠在椅背上。
　　站久了，小腿肌肉有些酸痛，他闭着眼不疾不徐地揉捏着。
　　不知为何，脑海里再次闪现出早上看的视频画面，镜头自主拉近，定格在他的唇上。
　　变成那样，是什么时候的事，俞昂一定也想不起来了。
　　像在记忆中枢罩下一层薄薄的网纱，很轻，但朦胧到看不清里面的景象。除非有人能替他掀起网纱的一角，也许才会迎刃而解。
　　那红得确实不够纯粹，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似乎在昭示着，苏秀文和车容凯宴请清吧的那晚，在厕所外的走廊里，不是重逢后的第一次接吻。
　　俞昂猛地睁眼，额角突突直跳。
　　怎么会……
　　“难不成我们有心灵感应，我一来，你就睁眼了。”
　　脑中的轮廓突然在眼前具象化，俞昂一开始还有些呆滞，随后敛下眼睑，轻轻呼了口气。
　　许席林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撑在椅子上，“都说心灵感应是因为一方太想念，才会有所回应。”
　　“你觉得呢，牙牙？”
　　“……”
　　俞昂揉了揉山根，镇定地拿出卸妆油倒在手心，搓揉，然后在脸上晕开，没好气地道：“也就骗骗你这种人。”
　　许席林反而笑了，“我这种人，什么样？”
　　“爱逗弄，爱说谎。”
　　俞昂的嗓音仿若闷着不悦，又不是全然的释放，有什么情绪，他习惯一个人消化。
　　许席林听出他内里的暗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我确实喜欢逗你，那样的你不是冷冰冰。”
　　“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说了什么谎？”
　　他要俞昂亲口说出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俞昂不理会，去到旁边的洗手间，洗掉脸上的卸妆油，糊掉的妆容被冲刷干净后，显出有些血色的白。
　　许席林一刻也不离，跟着他去到洗手间，还贴心地替他关上门。
　　又道：“说不出来了？”
　　“原来你是胡说的。”
　　俞昂经不得他激，一下抬头看他，脸上的水珠都没擦，还在往下滴着，打湿了身前的衣服，淡漠的瞳里尾着水雾，被水冲出些许红色的血丝，像是要哭。
　　“视频里是怎么回事？”俞昂问道。
　　许席林挑眉，凑近一步，“牙牙，你讲明白，什么地方怎么回事？”
　　“……”
　　他知道，就是要听俞昂说。
　　良久，脸上的水珠已经滴尽，只留下眼睫上显得略微沉重的湿润，才迫使他低下眼。
　　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许席林也不着急，像水里耐心等待小鹿喝水的鳄鱼。
　　俞昂以极轻的声音，道：“我的嘴巴，为什么会肿？”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第56章 
　　“我的嘴巴, 为什么会肿？”
　　这话明明是从俞昂的嘴里说出，却让他生出虚无的感觉。放在之前，他想不到自己会对许席林说出这样的话。
　　等到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完全落入猎捕的圈套，咬住喉咙，挣扎一步都是血流不止, 只能顺应对方的齿痕, 企图能拥有好运, 遇到一只已经饱腹的猛兽。
　　“为什么——”
　　许席林耳鬓厮磨般地咬字, 似乎在沉思着，要不要冒着撑破肚皮的风险，把垂涎许久的小鹿叼入洞中, 趁热享受。
　　他向来不喜欢风险。
　　唯独俞昂可以是例外。
　　“不记得了？”许席林一步步地逼近, 把人堵到墙上，“我帮你回忆一下？”
　　直觉告诉俞昂，眼下最好的选择是不要。
　　但他的嗓音好像发不出声音，沉默间, 许席林已经下了主意，不再需要他的回答。
　　这里的卫生间不大, 天花板也矮, 容下许席林这个身量的人, 感觉已经失去了一半的空间和光亮。
　　他看了看周围, 视线再回到俞昂这边时, 笑意更深了。
　　“差不多。”
　　“？”
　　“现在的场景和那时很像, ”许席林像一个讲枕边故事的人, 悄声哄睡, “醉酒后的你实在黏人, 连上厕所都要人陪。”
　　“谁都不行，只要我。没法，我扶着你去。没想到，你的目的如此不纯，竟以这种撇脚的理由把我拐到一楼厕所这种密闭空间里。”
　　俞昂头皮发麻。
　　从那张薄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让俞昂感到层层羞赧。
　　奈何许席林却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两边，不给他逃的机会，继续道：“你腿软，执意要抱着我。”
　　“我问你，‘不是要上厕所？’，你说‘突然就没有感觉了’，我询问你想做什么，你说——
　　想和我接吻。”
　　俞昂彻底听不下去了，推着许席林的胸，耳朵红到快要滴血，像是呢喃般地道：“我不好奇了，你别说。”
　　许席林笑了，“是你强迫了我，牙牙。无论是在一楼，还是在我们的房间，都是你……”
　　俞昂推不开他，只好双手交叠，捂住了许席林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手心一热，那是一个吻的温度和触感。
　　俞昂睫毛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席林。
　　如同触电似的，又收回手。
　　“我没要你负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许席林抬手揉了揉俞昂柔软的头发，像猫。
　　俞昂心脏的声音剧烈响动，大声到这样的距离，许席林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道：“万一我不答应你呢？”
　　许席林脸色一沉，不像在说假话，“那我们再也没有第二次重逢。”
　　这么一本正经。
　　俞昂一顿，轻声道：“那我可以负责。”
　　说完，趁着许席林不注意，推开，走了出去。
　　头也不回的，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刚坐上电梯，略显匆忙和急切的皮鞋声愈来愈近，赶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跨了上来。
　　他面对着俞昂，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带着不确信道：“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俞昂道。
　　许席林从鼻息中呼出一口气，再次确认，“你同意了？”
　　俞昂抿了下唇，对上许席林闪着光的桃花眼，点头，“嗯。”
　　许席林冲上前，拦腰抱住俞昂，很用力，像是要成为分割不开的两人，他把下颚靠在俞昂的肩膀，蹭了蹭，唇在耳下的位置落下一个吻，声音哑到像是要哭了，“我终于等到了。”
　　俞昂被他圈得喘不过气来，听到这话，他彻底放弃推开的念头，回抱住那微微弯曲的宽阔的背，他身上依旧是“思念”的香味，真是钟爱。
　　“嗯。”俞昂轻轻发出一个音节，也笑了。
　　“我爱你，小俞。”许席林缠绵不肯放开，“我一直都爱你。”
　　-
　　一路上俞昂从未见过许席林用这样的车速在马路上奔驰，甚至比上一次躲避追逐的狗仔速度还要快。
　　好在夜太深，马路上畅通无阻。
　　俞昂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着，并没有阻止。
　　车没有开进车库，直接随意地停在路边。
　　俞昂刚打开车门，手心就被牵起，直到进了小区，上电梯，打开家门时已经出了汗，许席林才堪堪放手。
　　刚进家门，俞昂整个人就被抵到玄关的鞋柜，深吻落下的同时，“咔”的声音，门才彻底关上。俞昂伴随着响动，浑身一颤，那唇舌抓住空隙，便挤了进来。
　　是一次长久的深吻。
　　俞昂感觉自己快要溺毙，但还是觉得不够似的，圈住许席林的脖颈，回应得更凶。
　　是一种较量，也是对过往错过的补偿。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都感到眩晕。默契地稍稍退开，密密麻麻的亲吻再次落下。
　　在俞昂的额头，眼尾，睫毛，鼻梁……每一寸都没放过。
　　许席林尤其喜欢他脸上的那两颗小黑痣，无数次的吻上去，又用舌尖舔舐。
　　俞昂被他弄得痒，捧住脸，主动献上去。
　　又再一次陷入亲昵的沼泽。
　　从玄关到沙发，渴了便去厨房，嫌硌就到床上。整整一夜，都未曾消停过，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缱绻不舍。
　　……
　　卧室的窗帘不隔光，俞昂是被晃醒的。
　　他下意识地看时间，已经八点。
　　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好在今天只需要下午到片场，现在起床收拾还来得及。强撑着腰痛，俞昂挪到洗手间里，一抬眼，几乎要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谁。
　　头发乱糟糟，已经肿成一条狭窄上挑的线，嘴上已经肿到看不见唇纹，非常红。
　　胸口，肩膀山都是数不清的红印，唯有脖子是完整的皮肤。
　　每一次清晨醒来，俞昂都想骂徐许席林一句畜生。
　　艰难地洗漱完，听到厨房传来声音。一出去，就能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早餐，旁边的篓子里，还有两袋冰袋。
　　锅里还在煎着什么，除了油溅起的声音，许席林还放着背景音乐作伴。他身上穿着粉白格的围裙，边上还带有花边，郑勋买错的，俞昂一次也没用过。
　　许席林穿着短袖，手臂的肌肉在颠锅铲时更加明显，与那少女围裙显出反差，反常的是，并会觉得怪异。
　　见到俞昂起床，许席林转头便是春光满面，和俞昂的阴沉虚弱全然不同，让人心底的烦躁更深了。
　　“牙牙早安。”许席林把音乐关掉，抬了抬下颚，示意桌边的凳子，“坐那个有软垫的，不然会疼。”
　　俞昂：“……”
　　要死。
　　俞昂没坐，拿起冰袋在眼睛上来回敷着，火气终于降了一些。
　　“直到我杀青，都不可以做。”
　　他淡声道。
　　许席林关掉火，倒出锅里的煎蛋，应好，“还有不到半个月，等我出差回来，就结束了。”
　　“…………”
　　郑勋怎么什么都说。
　　试图气人的俞昂作战失败，没好气地把冰袋放下，坐在许席林准备的软垫上，然后道：“帮我冰敷。”
　　“好。”
　　许席林轻笑着，毫无怨言地拿起冰袋，手法温柔，也很熟练，“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俞昂按住许席林冰敷的动作，睁开眼道：“热搜的事，周姐和我说了，谢谢。”
　　许席林蹲下，摸过冰袋的掌心是冷的，还带着些微的潮意，他握住俞昂的手指，道：“你昨晚已经答应我了。”
　　“嗯？”
　　“我们之间，你可以随意冲我生气，但我不想听你说谢谢和对不起。”
　　俞昂倏地笑了，“好。”
　　-
　　许席林过两天就要出差，突然忙了起来。从早到晚都在开会，为了顺应时差，半夜也泡在书房。
　　真应了俞昂说的话：在杀青之前，都不可以做。一开始是俞昂怕影响上镜的状态，现在是许席林也一起没了时间。
　　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时间对不上，一点也不像刚谈上的情侣。
　　直到许席林起飞去分公司，俞昂忙到错过了送机的时间，等到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许席林那边已经落地了。
　　不过许席林倒不介意这样细枝末节的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让俞昂对他产生一些愧疚感，等到他回国的时候，俞昂也已经杀青，到时候就加倍补偿。
　　俞昂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份主意，心底的那点愧疚一下荡然无存，安安心心拍戏去了。
　　这件事俞昂还在瞒着，是曲禾纯先发现了端倪，说一年半载不发朋友圈的人，竟然在一周内发了整整两条，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直接放弃了隔着网线容易被俞昂逃脱的方法，把人约了出来，当面质问。
　　“小俞，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曲禾纯单枪直入地问。
　　俞昂：“……”
　　这就是情史丰富的人的直觉吗？
　　曲禾纯虽然没谈过恋爱，追求者不少，暧昧史倒是多得数不清。
　　他的观点就是：谈恋爱会影响他写歌的速度，但暧昧不会。
　　只聊不做，消遣而已。
　　俞昂理解不了。
　　“谈了。”
　　昏暗的酒吧里，俞昂的眉目看不清，能够很好的掩藏撒谎露出的破绽，他还是诚实说了。
　　他补充了一句，“和许席林。”
　　“除了他，还能有谁。”曲禾纯一副了然于胸地模样，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好友会和前夫以外的人在一起，一点概率都不存在。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曲禾纯道。
　　俞昂：“什么？”
　　曲禾纯道：“你们是复合，还是复婚？”
　　“。”
　　“咳咳。”
　　俞昂□□果盘里的西梅干酸到，呛了两下，“有白水吗？”
　　曲禾纯给他开了一瓶百岁山，递过去，边说道：“确实，你们离过一次，复婚的话应该比平常人更加慎重。”
　　漱了漱口，舌尖上还残留着一股又酸又甜的奇怪味道，消散不去，只好又喝了一口曲禾纯杯里的烈酒压下。
　　终于，清爽了些，思绪也明晰起来，“我没想过再结婚。”
　　“理解。”
　　曲禾纯点了点头，另起了话题。两人聊聊天喝喝酒，时不时还有人来要联系方式，大多都是找曲禾纯。
　　俞昂今天穿了一身黑，还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半张小脸都被遮挡住，彻底隐在黑暗里。曲禾纯和他是不一样的色调，慵懒的风格，坐在沙发外面，一眼就能让人捕捉到他异于亚洲人的长相。
　　曲禾纯说，这个酒吧有一个奇怪的风气，就是喜欢独特的长相。
　　不知是第几个男生来要联系方式，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些人年纪都小，很清秀，但个子很高，与那些五彩斑斓的发色不同，他一头黑发加上中规中矩地白T，显得和这个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曲禾纯多看了他两眼，没怎么犹豫，就扫了微信。
　　两人互相诉名字时，一个熟悉的人影挤进来，皱着眉，瞪着双眼来回看头碰头交换名字的两人，像是在质问道：“曲禾纯，你在干什么？！”
　　俞昂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眼认出了易青。
　　他最近红得一塌糊涂，新专辑的销量破了记录，属于走在街上被人认出就要签名的地步。
　　在酒吧来，帽子、墨镜和口罩都戴上了，可能是因为看不清，墨镜被拿在手上，指着曲禾纯。
　　小男生被他来势汹汹地样子吓到，有些不确信地在曲禾纯耳边问：“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的声音不小，恰好酒吧的音乐声停了一瞬，易青也听得清清楚楚，“当然不是！”
　　曲禾纯凝眸，沉然几秒，然后道：“只是同事，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小男生放下心来，对曲禾纯温柔一笑，招手离开，“有空出来玩。”
　　曲禾纯也招手，笑得和煦，“好啊。”
　　易青被忽视，更加生气了，“曲禾纯，你玩我呢？你说和朋友聚会，就是来gay吧？？”
　　曲禾纯表情淡然，“我又没叫你来。”
　　“你……”
　　易青被噎了一下，一时没找到反驳的话，气呼呼地在俞昂旁边坐下，这才想起打招呼，口罩底下看不清他有没有笑，但眼睛弯了弯，没了刚才的怒火，“嫂子，你们来很久了吗？”
　　“叫我名字就行。”俞昂看了下时间，道：“两个小时左右。”
　　“两个小时？”
　　易青又看向曲禾纯，后者正优哉游哉地喝着酒，看着舞池里乌泱泱的人群，嘴角还带着满意的笑。易青追到这里来，并不是要看他这个样子，总觉得心里很烦躁，想要把他的眼睛捂住，脸色沉了又沉，“曲禾纯，你一个小时前跟我说还在家。”
　　“可能是我记错时间了。”曲禾纯扭头朝他灿然一笑，起身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易大明星身为直男，还是少来这种场合比较好。你开车了吧？小俞就拜托你送回家了。”
　　“诶！曲禾纯，你什么时候回家？！”
　　易青起身要拦，话音被音乐掩盖掉一半，还引起了旁边桌的注意，扭过头来看他。
　　角落里两个带着帽子的男人，怎么看都很可疑，而且曲禾纯的粉丝覆盖面也很广，被认出就麻烦了。
　　被曲禾纯抛下的两人连忙从酒吧出去，上了车。
　　“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回我消息了。”易青忿忿地嘟囔着，“就是想自己鬼混，然后让我来接小俞哥回家。”
　　俞昂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牵扯有些耐人寻味的别扭，便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咳，没什么事，”易青摸了摸鼻尖，一下支吾起来，“我就是想请他做我演唱会的特邀嘉宾，之前他让我给他找两个视角最好的座位，结果票收了，还是不答应。”
　　俞昂想起孩子录节目期间，曲禾纯给他的两张票，原来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去看，而是给他和许席林制造机会。
　　真是难为他了。
　　俞昂问：“他有说过原因吗？”
　　易青也很苦恼，“说是我和他的关系对外是不合的，这应该也算原因之一？他还让我离他远点，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易大明星身为直男……”
　　曲禾纯在酒吧里说的。
　　他应该不会莫名其妙说这种话。
　　俞昂看着易青，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是我新专辑的销量超过了他，就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吧。”易青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俞昂：“……”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很多事情需要本人才能弄得清楚，俞昂作为外人不好插手，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把俞昂送回家，易青又返回了酒吧，说是担心曲禾纯喝多了酒被人骗走，有辱歌手的名声。俞昂不置可否，摇了摇头任他们去了。
　　《大势所趋》在昨天已经彻底杀青，今天早上俞昂依旧按照从前的时间起床，结果发现并没有行程的安排。
　　冬雪也在猫窝里睡觉，还未醒，房子里空荡荡，显得没什么生气。他整天都在看剧本，出场可能不到五分钟的配角，台词也不多，但角色的定位是整部剧中必不可少的，俞昂研究了整天。
　　若不是曲禾纯让他出去放松一下，他都不知道天已经黑了。
　　再次回到家，冬雪还是在猫窝里，听到动静，强撑着过来蹭了蹭俞昂的腿，又躺了回去。
　　许席林还没有回来。
　　前些天，许席林说分公司遇到点突发状况需要处理，还需要呆几天。
　　在俞昂答应前，他们既没有同居，也没有整日整夜地在一起，分隔两国也不是突然发生的事，而是早就有预告。
　　眼下的一切事好像都告了一个段落，俞昂陷入无所事事的旋涡中，感到烦躁。
　　距离“理想型”热搜已经过去十多天的时间，网友对此的关注早就少了许多，尽管还有一些时不时提及的粉丝，但很快就被官方发布的其他视频给分散了注意力。
　　俞昂打开手机，聊天框里的消息是今早发来的，许席林说他很快忙完就能回国，俞昂没有回复。
　　在两小时前，周君立也给他发来消息，附带了几张照片，是《大势所趋》的杀青合照，让他选择几张发在大眼上。
　　【牙牙：好】
　　【牙牙：后天有什么安排吗？】
　　周君立哦回复得很快：
　　【周姐：你要去看演唱会？可以，我把行程延后两天，你好好放松。】
　　【牙牙：谢谢周姐。】
　　【周姐：下半年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要不要减少点工作量？参加参加活动，拍拍广告就行】
　　【牙牙：听您的，如果有好的本，我还是想接】
　　【周姐：我知道。】
　　关掉聊天框，俞昂把随便选择的两张照片发在了大眼账号上，配文#《大势所趋》#我杀青了，马旭还在等你们[握拳]
　　[照片][照片]
　　刷新一下，评论就出现了。
　　俞昂趁着还没放下手机，点进去看。
　　【[握拳]？？？？？？？牙你什么时候学会发表情了！我以为你的大眼跟我们不一样！】
　　俞昂回复道：一样。
　　紧接着，不到两秒，楼主再次回复：【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疯了还是我的手机疯了！！！居然回复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卧槽卧槽我从啊！！】
　　俞昂：“……”
　　能看出来是键盘疯了，打错字了。
　　俞昂的嘴角勾了勾，觉得粉丝很可爱，那种空落落的心情逐渐被填满。
　　【热乎的牙！好久不见！期待可可爱爱的马旭！！对了，你有cp吗在剧里（小声问）】
　　俞昂回复：@Maxland-sheepV问他
　　回复了一些杀青照下面的评论后，俞昂便带了个人的超话，在里面发了一张近期的生活照，是前几天在家一时兴起，做的一桌菜。
　　粉丝们火速赶到现场。
　　【看起来好好吃，牙牙杀青了，要快点把减去的肉养回来哦，太瘦啦！】
　　俞昂回复：知道了。
　　【连发两条博，还有回复，明天不会是世界末日吧！不过说，我好想吃牙牙煮的挂面，和许哥同款的那种[舔嘴巴.jpg]】
　　俞昂回复：明天发。
　　【首先，牙牙的厨艺真好！！其次，牙牙的理想型是不是按照某人的标准说的呀？让cp粉吃口糖吧呜呜呜，我能等到回复吗星星眼】
　　俞昂回复：是。
　　【楼上杀疯了！！！既然这样，我肠子直，就大胆问了：许牙还会成真吗？】
　　俞昂：等事情告一段落，会给大家答案。晚安。
　　之后，俞昂没再回复其他的评论，结果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沸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真的啊！！！要不是真的，牙牙肯定就直接否认了吧！！】
　　【我**的终于等到了，还好我没放弃，就知道许牙不会就这么散了！！】
　　【坚持道最后就是赢家！！唯一磕的cp就知道老天不会就这么让他们be掉！】
　　【谁懂啊，“是。”这个回答真的很戳我啊，一种认定就他了的既视感，别管我，我要发疯】
　　【这波是双向！酒后吐真言，大人们诚不欺我。】
　　【花絮里没一个镜头是没用的，探班，吃饭，带回家煮面吃什么的，绝对就不简单！】
　　【以后磕cp就照着许牙这个标准磕，没有添加剂的味道，纯天然】
　　【此刻适合点一首曲禾纯的《破镜重圆》，破镜是真的，重圆也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还有几章就完结啦


第57章 
　　大眼上刚掀起潮热, 周君立就马不停蹄地打来电话，不是责备，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她对俞昂向来是放养式的管理, 从不主动参与俞昂的生活，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她很少过问。俞昂无论在哪方面，都异常让人放心, 但内心底到底还是个没什么野心且没有归属感的, 让别人踏足太多的领地, 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鲜少有不理智的时候, 很多事情都会提前和周君立商量。工作上，他也有自己独特的判断，也会自己下决定。
　　周君立不介意, 也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人生, 她做好一个经纪人该做的是就好了。
　　直到今晚在看到俞昂在超话里发的生活照，和下面的评论回复，一下打破了她对俞昂的印象。
　　在她眼里，俞昂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 很难被谁牵动情绪，眼里只有剧本和钱。
　　他好像一下有了温度, 会随着心情发一些分享。
　　尽管他分享的目的是想坦白和许席林的关系。
　　周君立也有些激动地问：“你和许总, 是复合了吗？”
　　俞昂“嗯”了一声, “前不久的事, 还没稳定。”
　　“果然如此。”周君立呼出一口气, “就说你这段时间的状态看起来比以前好了许多, 郑勋说得没错, 许总也许才是最适合你的, 我当初其实还不太愿意你和他接触太深。”
　　人对痛苦的回忆总是不想提起, 还会想尽办法地忘掉。无论是离婚这件事也好，前夫是江城有名的席垭集团总裁也好，若不是被人曝出，俞昂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坦白。
　　后来知晓，就像是有人故意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头砸向好不容易拼凑还原好的镜子，那些经年的修补痕迹失去效用，又添了新的。
　　后来知晓，周君立站在俞昂身边人的角度来看，带来痛苦情绪的根源，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可总是事与愿违。
　　现在想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有劫吧。
　　他们就是彼此的劫。
　　“准备什么时候公开？”周君立问道。
　　俞昂想了想道：“朱寒的事解决之后吧。”
　　“朱寒？”周君立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我找人要来了朱寒和狗仔的交易记录，我和许席林的照片是他买的，也是他找人发的，还有，在节目里违反规则的证据，上次吃饭，全导也交到了我手上。”
　　俞昂的声音无波无澜，可熟悉的人却能知道，他一向清心寡欲，能做到刻意收集证据，就俨然是已经生气，并且不会简单作罢，他游刃有余地手边冬雪的下颚，一直没睡熟的冬雪仰起头，舒服得直呼呼，“不过，关于花絮的视频，我还不确定是工作人员的失手还是他的恶意，但评论下面的恶评方向都很一致，很难不多想。”
　　周君立也变得严肃起来，“好，我去调查。你把证据发给我，由我和公司这边协商，你不用管了。”
　　俞昂对周君立很放心，“谢谢周姐了。”
　　“俞昂，不用跟我说谢谢。”
　　周君立在那边很温柔地笑了一声，她平时都是严格派，又生了一张精英女强人的脸，手底下的其他艺人都很怕她，唯独俞昂不会，但听到她那么温柔的笑，俞昂还是觉得意外。
　　“带了你这么多年，你的每一次表现都能超出我的预期。其实以你的实力，公司里还有顶尖的经纪人都在抢着要你，你还是认定我的时候，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谢谢。”周君立道：“这么多年，我也没想过你会谈恋爱，真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点舍不得。看见你的生活渐渐变得稳定起来，我很高兴。”
　　“姐。”俞昂第一次没有带姓氏地叫她，也笑着，“你是我唯一的经纪人，其实我早就把你当成姐姐，家人了。等你忙完，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好。”
　　迄今为止，俞昂真正的亲人只剩下母亲一个人。石桥村村子不大，走两步便是认得的人，打招呼总会亲切地称俞昂一句“小俞”。
　　自从俞昂确诊，父亲开始无心上班，没有钱买药，存款见底，连家庭开销都难以支撑，只能借。
　　从沾亲的兄弟姊妹，到村里的挨家挨户，都借遍了，以至于到后来，那些人都躲着他们家的人走，远远看着他们过来，手忙脚乱地把门一关，怎么敲也不应。
　　村子里的人都说是父亲的错，没那个本事就不要生孩子，还带着这么漂亮的老婆过苦日子。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开始其实他们并不住在石桥村。父亲还能挣点钱，在周围人算是小富豪。
　　就是因为生病。
　　他的工作效率越来越低，还要吃药，逐渐负担不起，才卖了江城的房子，搬到了老家石桥村。
　　更别说后来俞昂的确诊，更是雪上加霜。
　　借钱把亲戚都赶跑了，有血缘关系的也不例外。
　　父亲出车祸后，俞昂就只剩下母亲。
　　即使结婚，俞昂也从未把许席林当做过亲人。在他心里，亲人和爱人是不能划等号的。
　　他不需要许席林对他的生活等各方面负责，只要爱就可以了。
　　在外人看来，许席林确实足够爱他，一心一意，至死不渝。但俞昂却在那份爱里逐渐丧失了感到平等的能力。
　　也许是许席林的那份爱太真，俞昂反而觉得虚幻，无法触碰。
　　像是他在发病期里所产生的幻想，像在第三人称视角看到的父亲跪在他面前求得原谅的画面，拉远，变得模糊，最终成为一个小黑点，被一层厚厚的白雾遮盖。
　　他潜意识里认为那是不存在的。
　　这次的梦境很复杂，许许多多零碎的画面穿插，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有时候模糊到看不清站在眼前的人是谁。
　　是少了些细节的真实。
　　他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给许席林发了一条语音，在等待回复的期间，药劲上来，显了困意。
　　睁眼时，场景有了变化。
　　是卧室。
　　四肢的沉重让他短暂的忘记了纠结是怎么从沙发转移到卧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还未褪，俞昂动弹都很艰难。
　　还很热。
　　“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呼出的气打在俞昂的后颈，痒痒的，烫人。他僵了一下，心脏早已怦怦乱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起床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黏腻，夹着干涩，他没想到昨晚语音询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今早就见到了人。
　　“昨晚。”
　　许席林又抱得他更紧了些，鼻尖在俞昂颈后处的发尾蹭了蹭，“你给我发语音的时候，我还在飞机上。”
　　俞昂转了个身，面对着许席林，近在咫尺，“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太熟，不忍心。”许席林笑着道：“我好想你。”
　　俞昂半阖着眼，还有些困倦，轻声说道：“不过才半个月没见。”
　　“你真这么想？”许席林的手没停歇过，从俞昂的背来回摸到后脑勺，又缓缓往下移，在腰处盘旋停留，再继续往下。
　　俞昂的腰身往前顶了顶，因为太痒。
　　“你给粉丝的评论，不就是在暗示我？”许席林感受到他的动作了，两人腹部紧紧相贴，缱绻地笑，“俞昂，怎么现在，还嘴硬？”
　　“你别自恋。”
　　俞昂别开头，撑着起身穿鞋，耳朵通红，动作快得像是在躲避什么，“你再睡会儿吧。”
　　下一秒，腰上横过一只手臂，不用多少力气，俞昂就顺着那股力再次倒在了床上。
　　刚看清许席林略微有些痞气的笑和幽深的瞳，吻便落了下来。
　　和之前具有侵略性的吻不同，很柔，不带色/欲，只是为了发泄心底多日未见的想念和爱意。
　　吻到浑身发热发麻，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
　　许席林回国后也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没有多少空闲，光是吃早饭的时间就接到了三个工作电话。
　　一杯咖啡也没喝完，就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在出国前，窦秘书把老板的一些衣物搬了过来，俞昂不是特别爱买衣服，自许席林的衣服放进去，原本空荡荡的衣柜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有一种家的感觉。
　　俞昂把碗筷收拾好，许席林从房间里出来，“牙牙，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看剧本。”俞昂道。
　　“想不想去我公司看看？”许席林打着领结，道：“你应该忘了，其实席垭还有你的股。”
　　“嗯？”
　　许席林说，在他创建公司的初期，靠着姓氏也有不少合作伙伴，后来被许家夫妇知晓，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公开表明不支持自己的儿子创业，不会让许家的企业后继无人。曾经的股东不敢得罪夫妇两人，齐齐撤资，公司险些支撑不下。
　　但他从未和俞昂有过埋怨的情绪，都一个人撑着。俞昂偶然听到风声说许席林快要撑不下去，毅然决然地拿出自己的积蓄。
　　不多，但许席林还是把为数不多的资金转为公司股份。
　　没过多久，时运来袭，一位老总看重了许席林的企划案，撒下重金让他放手去做，一做便是成功。
　　那时支撑着许席林坚持下去的，不是重金的支持，而是俞昂无条件的信任。
　　虽然他不知道俞昂即使早出晚归的拍戏，为什么还要过得如此的拮据，他没有问过，怕俞昂介意也没有差人调查，但心里明白，俞昂一定有他的用途。
　　钱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能拿出所有的积蓄来支撑男友的事业，嘴上不说爱，可他的眼底心底都是对许席林的在乎。
　　那钱自然还是在许席林的手里，他一分都没花，几年过去，席垭的规模不断扩大，早已翻了不知多少倍。
　　许席林还说，席垭现在有三分之一的股份都是俞昂的。
　　公司的名字也是由两人的名字拼成。
　　俞昂听了，沉默了许久。
　　“许席林，如果我没答应你，你怎么办？”
　　“我没有过这个设想。”许席林回答得很认真，“我不愿意去想。”
　　“什么？”
　　“你不爱我了这种可能。”
　　从地下车库坐上直升电梯，不用担心会有其他员工进来。俞昂看着他的侧脸，手指勾住了许席林的，后者感觉到，手掌旋转半圈，十指相扣。
　　俞昂垂下眼睫，看向两人紧握的手，道：“没有这种可能。”
　　许席林的指腹摩挲着俞昂的手背，沉声道：“我说那些不是想让你有心理负担，公司确实有你的一份，无关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变化，股份还是你的。”
　　“现在我知道，你挣钱是为了给阿姨养病，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快乐，不要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好好和我在一起。”
　　俞昂很轻地点了下头，他早就明白了许席林的心意，这是一种谁也无法代替的情感，也没有人能给得比许席林还要多。
　　这一生，能遇到的，只有他一个了。
　　电梯门很快打开。
　　窦七可能是正要下楼，门一开，三人面对面的站着，他不由得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只一眼，就挪开了目光，给老板让出通道，然后颔首道：“许总，赵经理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嗯。”
　　俞昂本想抽回手，只是稍微一动，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许席林又抓紧了一些。
　　窦七拿着文件坐上电梯，门关上后，走廊上就只剩下两人。
　　整层楼都是许席林的办公室，设有他的私人办公室和单独的会客室，赵经理等在会客室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孔。
　　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上，都不像是普通人，也不是公司的管理层，看上去也不像是客户。
　　应该关系不简单。
　　赵经理会看眼色，对俞昂也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许总，您现在有时间吗？”
　　许席林的手轻轻落在俞昂的后腰，扶着靠近耳边，轻声道：“你先去办公室等我，很快就来。”
　　俞昂点了点头。
　　办公室和会客室只有一墙之隔，赵经理有些坐立不安，说话也有些吞吐，“许总，分公司那边已经派人和我交接，但、但就是……”
　　许席林手肘靠在腿上，给赵经理面前的杯子参上茶水，“他是我的恋人，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不用提防。”
　　“哦哦，啊？”赵经理擦了擦额角的汗，“恋人？股东？”
　　“他的股份暂且还在我的名下，过段时间会转出。”许席林顶眸看他，“赵经理还记得我结过一次婚？”
　　“记得，当然记得。”
　　赵经理还参加过。
　　那时候他还在许家的企业上班，很多年了，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职员，因为他的性格影响，学不会巴结上司的手段，也不会拍马屁，和他同期的人都逐年晋升组长经理，只有他还在不停地带实习生，换了一波又一波。
　　其中有一个实习生就是许席林。
　　他不知道这人是董事长的唯一少爷，恰好碰上他脾气火爆的时候，做错事骂人毫不留情面，还强行留人加班。直到在某次公司大会上，许席林上台做演讲，以代理董事长的身份，一席狂妄流气的话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嘲讽，就以许席林这种自以为是的性格，肯定吃不下许家这么大的企业。
　　唯独他感到害怕。
　　怎么也没想到，一年的时间，许席林主动离职，自己创公司，两年后，公司刚有气色，被业内专业人士预测为近些年来最大的黑马的时候，许席林亲自给他发来了邀请函。
　　一来便是经理职位。
　　他问许席林为什么，得到一个“我需要一个脾气差的人来替我说话”的回答。
　　后来他才知道，许席林不单单是把他当做曾经的暴躁上司和之后的员工来看待，更多的是情谊和感激。
　　结婚邀请函是许席林亲自递到他手上的，要他一定要来。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许席林含着金钥匙出身，有独特的傲气，但说着自己要结婚的时候，脸上是云上的神仙坠入凡尘情爱的餍足。
　　可惜的是，结婚一年便离了。
　　再之后的一年，席垭集团重振旗鼓，不断吸收新鲜血液和先进技术，凭着一己之力跻身如今国内数一数二的行列中。
　　但是，他再也没有在许席林脸上看到过递婚礼邀请函时的表情。
　　此刻，话语里是浓浓的炫耀和欣悦，赵经理登时就明白了。
　　这个他以为陌生的人，其实是在婚礼现场见过的。
　　不过仅仅是在他的脑中模糊了模样而已。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
　　俞昂参观了一圈，很大，家具也很齐全，整个色调偏暗，看起来寡淡，没有温度。
　　闲得无事，他又重新去看墙边的展览柜，里面有一个奖杯和证书，还有一些艺术品。最右边，也就是离办公桌最近的一格里，有一个透明的亚克力盒子，倾斜摆放着，角度正好，一眼就看到里面是一条蓝白相间的串珠手链。
　　他不是第一次见。
　　俞昂也有一条差不多的，但早就因为搬家弄丢了。
　　买的时候已经结婚了，晚饭散步到了夜市里，遇到一个做手工的老婆婆，年纪很大了，佝偻着背坐在角落里，在不太明亮的路灯下一个一个地穿着珠子。
　　在琳琅满目地摊位边，显得朴素又廉价。
　　乌泱泱地人群来来去去，她一个客人也没有。
　　唯独这样，才引起了俞昂的注意。老婆婆卖的基本都是情侣款，如果单买也可以，但那样的话，另一只就落单了。
　　老婆婆说不介意，落单就再串，只看客人喜欢。
　　俞昂不习惯带首饰，便问有没有猫咪可以戴的，家里有只公主，很爱美。
　　婆婆说没有，但给她一个尺寸就可以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就是慢一点。俞昂不着急，就选了一个款式，让婆婆做。
　　人太多，婆婆的摊位很小，光是一个人就能遮住她，俞昂便提议去逛一圈再回来。但许席林就蹲在那不走了，问也不问，直接买下一对情侣款手链，连带着猫咪戴的也付了钱。
　　俞昂之所以没有问，是因为他觉得许席林不会喜欢这种“廉价”的物品，尽管平时很低调。
　　许席林的长相和气质就决定了会让人一眼看去就能知晓他的家境如何，被富裕滋养出来的孩子，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婆婆眯眯眼笑着，让他自己选。他便挨个地拿起来在俞昂的手腕上比划，看看哪个适合。
　　最后选到满意的，他先给自己戴上，再拿着另一条颜色相对的问俞昂，“你想不想戴？”
　　“你喜欢这个？”俞昂问得有些迟疑。
　　“当然喜欢，”许席林又拿着手链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情侣款的，就当定情信物？”
　　“……”
　　俞昂的胸口一闷，顺着许席林的手穿过了手链，轻巧冰凉的珠子划过手腕，衬得皮肤更白了。
　　后来，俞昂因为拍戏不能带首饰，只能放在家里。
　　但每一次，他无意间地滑过许席林的手腕，都能看到那串珠子，时间久了，原本的淡绿渐墨。
　　俞昂慢慢忘记手链的存在，知道现在，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很难从储物格深处翻出这些小玩意儿。
　　他一直觉得不重要的东西，许席林都保存得很好。


第58章 正文完结
　　等到许席林忙完, 带着人参观了一下公司，就到了中午。公司有食堂，人太多, 俞昂的身份不适合就这么到公共场合，还是和许席林一起。
　　最终决定到公司对面的餐厅，结果在这里也碰到了员工。
　　一开始俞昂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对方自然也不知晓话题的主人公就在邻座。
　　“今天公司真是翻了天了, 走到哪里都是在说咱们许总谈恋爱的事儿, 铁树开一次花, 得被人说一辈子。”
　　“就是从我们部门那个八卦之神张莉的嘴里传出来的，说是在停车场看到许总牵着一个男的进了老板专属电梯。”
　　“说实话，除了公司的大型活动, 我还真没亲眼看到过许总, 要不是他去参加了那个综艺，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诶诶诶说到这个，咱们许总牵手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他前夫吧？！”
　　“我来回答！大差不差，大家都说许总参加这个节目就是冲着前夫去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们小女生才喜欢看那种恋爱综艺，看两个男的谈恋爱有什么好激动的？”
　　“走远点,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最好换桌吃饭, 不然还得听我们激动一中午。”
　　“就是就是, 就你这样还想追到我们部门之花？可有点自知之明吧……”
　　“……”
　　之后, 两人时不时还要谈起老板把人带到公司里去的事情, 故事全靠脑补, 丰富得可以些一本厚厚的小说了。
　　俞昂听得耳朵直烫, 他大半的时间都在镜头下活着, 从没像此刻被赋予了“老板娘”的称号后不敢抬头过。
　　许席林显然也听到了，比俞昂坦然得不止一星半点，一手握拳轻抵着唇，语气含笑低声道：“牙牙，要不要换个座位？”
　　“……”
　　现在起身就属于是自爆。
　　俞昂一眼看清许席林脑子里打的主意，“你闭嘴。”
　　“好。”
　　一顿饭吃得很慢，隔壁桌直到午休快结束才堪堪离开。许席林试探着问，“我现在可以说话了么？”
　　“。”
　　俞昂低头戳着盘子里被剥好的虾，放进嘴里，腮帮一鼓一鼓的，咽下后才道：“没有正事就不可以。”
　　许席林觉得他生气的样子比没表情的时候可爱多了，想看这幅模样却又不忍把人惹得更恼，笑容溢到嘴边，还是憋住了，“你不是在查视频的背后主使么？我帮你查到了，不是朱寒，确实是剪辑人员的自作主张，想给节目组制造一点热度。”
　　俞昂眉心一动，心情并没有缓和多少，“嗯。”
　　“他已经被全弘星给辞了，之后要想继续做这行，应该不太可能了。”许席林停顿几秒，道：“惩罚，你满意吗？”
　　“满意。”
　　许席林做事比他更加果决，俞昂自然不会不满意。
　　许席林看穿他的心思般，“你心里想的不是惩罚，对吗？”
　　俞昂很轻地抿了下唇，喝了一口浓汤，对他来说有些黏腻，转而又喝了一口清茶才把喉咙里的那层薄油给冲了下去。
　　他没说话，许席林也就没继续问，只是用温和的桃花眼看着他。
　　“我希望这件事是朱寒做的。”俞昂的嗓音清雅，像寒风临冬秋末的雨，来得温和，却冷得刺骨，“你自愿参加综艺另当别论，但他故意曝光素人身份的你，我感到恶心。”
　　“他的意图就是想让即将上节目的我们关系僵化，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大肆宣扬你和他不存在的联姻关系。”
　　这是对他们曾经的婚姻关系的轻贱，也是俞昂最厌恶的事。
　　他希望朱寒的罪名能由他层层揭开叠加，最后一齐算账，单单有之前的两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够。
　　“你还说不是在意我？”
　　俞昂回神，掀眸看向他。
　　“你考虑的，都是我，怎么不想想你受到的伤害？”
　　许席林呼出一口浊气，从以前到现在，俞昂嘴上从不说爱，但一举一动，都在说着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在心底，他爱的人永远比自己更加重要。
　　原生家庭地影响，俞昂早早踏入社会，习惯别人对他的冷眼和针对，一遇到这种时候，他想的永远不会是给自己讨回公道，因为他要的不是名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金钱仍旧是他看重的，也是别人难以夺走的东西。
　　所以他可以不争，不去计较。
　　除非这件事波及到了他爱的人。
　　俞昂一时间，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弄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缘由，只好沉默。
　　“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许席林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俞昂现在有依靠的人了，他可以分出信任出去，许席林需要他的依靠。
　　“好。”
　　吃完午饭，俞昂继续在公司呆了一下午的时间，陪着许席林处理工作。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事做，办公室里有一整面的书柜，他可以随便看。
　　他很安静，余光也能注意到许席林偶尔扫过的目光。许席林说，工作时看他，总觉得有种令人心神安宁的魔力。
　　许席林说要回别墅拿些重要的东西，先送俞昂回家。没有让他开进去，只停在了小区门口，直到车尾看不见，俞昂才转身进去。
　　刚走几步，旁边过来一个人，拉住了他。
　　“俞昂，你还记得我吗？”
　　上一次见面还是得意洋洋的安玉，现在竟也变得小心起来。俞昂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抽回手，冷漠至极，“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你谈谈，行不行？”安玉又尝试去拉俞昂的袖口，再次被躲开，收到一记嫌恶的表情，讪笑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去你家谈吧？你是大明星，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依旧没什么变化。
　　俞昂看向马路对面的咖啡馆，“去那里就行。”
　　“好好。”
　　安玉跟着他走。
　　咖啡馆清雅，门口便是吧台，客座往里走，每一张桌子离得很远，相邻之间有植被或是装饰隔板隔开，如果不是刻意，不会发现邻桌坐着谁。
　　没等咖啡上来，安玉就急吼吼地要说。俞昂用眼神打断，冷声道：“以前说过的话不必再重复，我懒得听。”
　　听到俞昂提起以前的事，安玉泄了些气，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双手放在膝上互相搓着，发出干燥的摩擦声。
　　她道：“我今天来，不是那个意思。以前的事是安姨做得太过分了，但那也是没办法，我们家现在仰仗着许家夫妇，她让我做什么我也不能拒绝的呀——”
　　“安姨？”俞昂没什么起伏道：“我从未叫过你安姨。”
　　还未搬到石桥村的时候，俞昂一共搬过两次家，第二次搬家后就住在江边的房子里，每家每户并排挨着马路，那时和母亲关系最好的，就是隔壁的安玉。
　　母亲为了父亲，从娱乐圈隐退，但因为知名度太广，加上一些被骚扰的阴影，她不喜欢出门。
　　安玉知道听说母亲长得漂亮，一开始抱着好奇的心态来看看，没想竟和母亲成了好朋友。
　　那时候安玉还没结婚。
　　许久俞昂才明白，她不是好奇，而是嫉妒母亲长得美，还被丈夫如此宠爱。
　　母亲找不到人说话，拿安玉当亲姊妹，家里琐事都想让安玉出出主意。俞昂从小不爱跟人说话，莫名就是不喜欢安玉，只要她一来，俞昂要不就呆在房间，要不就出门去。
　　母亲责他没礼貌，俞昂还是这样坚持。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安玉把母亲的事告诉了其他邻居，和那些人合起伙来说母亲的坏话，使得父亲母亲被附近的人诟病。
　　后来安玉搬走了，听说是嫁进了有钱人家，过上了好日子。自此，安玉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说她命好眼光好，反观安玉曾经的好友，嫁给父亲后跌落神坛的母亲愈发地被人嫌弃。
　　那时，母亲就隐隐有了抑郁症的症状。
　　俞昂以为这就是结束，直到他和许席林结婚，安玉坐在长辈的席位，以一种极力褪去村土强装富态的模样，蔑视着俞昂。
　　还未结束。
　　不止是母亲，她也见不得身为母亲最宠爱的儿子半点好，在许家夫妇面前再次把他们一家的近况添油加醋地端出来说。俞昂成了没学历，还身患遗传精神病并且还有一个抑郁母亲，却妄图想要攀上豪门，把许家唯一少爷当成金主以达一步成名的小人。
　　俞昂开始寄人篱下，开始备受冷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那样的小人。
　　都与安玉脱不了干系。
　　“之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安玉知道俞昂从小就不喜欢她，听人说也是个心硬的孩子，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双目空洞地看着棺材，仿佛里面躺的是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人，实在是让人感到背脊一凉。
　　“如果这样不行，我给你跪下，磕一个，好吗？”
　　她起身，真的打算跪下，膝盖微弯，俞昂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她，一句话也不说。
　　刚好店员送来咖啡，看到这场景，吓住了，“客、客人，您的咖啡？”
　　俞昂接过，弯了弯嘴角，但没什么笑意，“谢谢。”
　　店员不放心，来回看了看两人，转头对俞昂道：“如果您需要帮助，请随时叫我们。”
　　“好。”
　　安玉的动作还停在那里，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要跪的她感觉受到了羞辱，但还有事要求俞昂，只好忍着，“俞昂，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俞昂终于觉得心情舒畅了些，“我比你想象中的耐心还要有限，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恐怕不是这个？”
　　安玉更心焦了，“我知道你和小许复合了，他的公司今天一直在传这件事，我就知道他带去的人肯定是你。”她说话的速度加快，生怕俞昂一个不满意起身就走了，“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再给许家夫妇他们面前说什么，也不会再做以前那样的蠢事。我只有一件事，能不能给许总说说，让我家小琪去你们公司上班？”
　　“他资质不差，学历也是有的，就是之前犯了点小错，现在哪个公司都不敢要他，只有席垭了。看在我是你妈妈唯一朋友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
　　“不好。”
　　俞昂回答地很果决，眉心微蹙，看起来耐心已经耗尽，“还有什么事？”
　　安玉上前，一把拉住俞昂的手臂，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道：“现在许家夫妇也知道你们复合，小许也和他们彻底撇清关系，他们就认为是我的错，还把我和我儿子赶出了许家，就连小琪他爸，她的亲弟弟也狠得下心让他自生自灭，我真没办法了……小琪这辈子不能就这样呀，他爸也是个没本事，只会靠亲姐才能活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俞昂嫌恶地抽出衣袖，垂眼冷眸，“这条路是你选的，风水轮流，你早该想到会是这种报应。”
　　“报应？”安玉突然扯开嗓子，气急败坏的，“什么是报应？！那都是许席林的报复！他早就看不惯我们家，孩子他爸的公司要破产也是他背后作祟，好歹是一家人，他还不就是为了你！俞昂，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去找你妈妈，我知道她在哪个疗养院，她心软，说的话你也一定会听，我——！”
　　俞昂就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改掉骨子里的贪狠，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想要爆发过了。
　　他一把抓住安玉的手臂，指骨突出，逐渐使力，屈腰靠近她，低声道：“安姨，你应该最清楚，我爸发疯是什么样。”
　　第一次称她安姨，竟是以这样的场景。
　　安玉被他眼睛里的狠厉吓到，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了，缩进一个深深的窝。她能看到俞昂的瞳孔在震颤缩小，像快要爆发的狐狸。
　　如此熟悉，是她曾经亲眼撞见过的，俞凯松的模样。
　　“他什么也没留下，”俞昂清幽的嗓音是利刃，慢慢抵向安玉的大动脉处，“唯独给了我狂躁症，让我变得和他一样，你知道吗？”
　　安玉猛地点头，“知、知道，我我我知道。”
　　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下一秒，狐狸眼在一瞬的眨眼间变换，手臂上的力气也松开，那团肉好似被烂掉的苹果。
　　“要让我知道你见了母亲，我不会放过你。”
　　俞昂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把还惊魂未定地安玉扔在那里。然后在吧台处结账，淡笑着拿出比账单上多许多的金额，对店员道：“那位女士，请你们多关注，她——”
　　他往里看了一眼，很轻，又收回，“她精神不太稳定，如果必要，请为她叫救护车。”
　　“好的先生。”
　　-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俞昂精神不振，许席林晚上没有折腾他太久，只两次就出来了。俞昂抱着他，想继续，许席林还是忍耐着，把人抱去洗澡。
　　许席林怎么会没有发现，俞昂今晚吃得药量比平日重一些。
　　温水淹没到锁骨的位置，让俞昂冷静了不少。他靠在许席林的胸膛上，没骨头似的要人抱着，只有用力，才能感觉到足够的安全感。
　　许席林先是问他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俞昂摇了摇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许席林轻笑，“就这样，刚才还想要？”
　　俞昂垂着头，把玩着许席林的手指，“只有那种时候，我的思绪才会完全被快/感占领，不用想其他。”
　　“想说说吗？”许席林也低头，用额角轻蹭着俞昂的耳朵，柔软又有棱角，“今天我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俞昂默然许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有些不自在的崩，“当初离婚，不是我腻了，只是为了让你下定决心，说的气话。”
　　“我知道。”
　　“我觉得我的病会拖累任何人，包括你在内。”俞昂主动回握住许席林的手，仿若得到了一副坚韧的铠甲，穿上后就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好好生活，“我的情绪常常低迷，认为我配不上你的爱，加上……”
　　他说话声逐渐减弱，许席林看着前方，瞳孔情绪粼粼，补上了他后来面未说完的话，“加上我父母给你施加压力和亲戚的跟风指责。”
　　“这不是你的错，牙牙，”许席林把车停在路边，双手捧着俞昂细瘦纤白的手，低头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温柔极了，“生病、离婚都不是你的错，我也许在某一瞬间有怪过你，但我从来不信你是不爱我。”
　　“你就是太相信我了。”俞昂有些悲观，不太能理解许席林这样被他伤害后还要无条件的为他说话的做法。
　　“嗯，我相信你，也了解你。”许席林密密麻麻的温柔的吻落在俞昂的脖颈、侧脸和发尾，对情感的倾注和汲取是他的养料，只适配这一种名为俞昂的养料，才能是真正的他。
　　俞昂被他亲得很痒，也很酥热，声音都弱了几分，“今天安玉找到我，求我和你说情，让她的儿子去席垭上班。”
　　许席林露出了和当时俞昂听到安玉说这话时同样的表情，本是温柔的眼尾染上阴鸷，“我想你肯定拒绝了。”
　　“嗯。”俞昂挣开许席林的怀抱，和他面对面坐在浴缸里，“你什么时候和家里人闹掰的？”
　　许席林：“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
　　“不是。”许席林的眼眸沉下，“他们逼我联姻，要让家族企业后继有人，说既然我不愿意，就让我的孩子继承。”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按照许是夫妇的作风，绝不会像说得这般简单，他们以爱的名义，一步步杀掉儿子的权利。
　　俞昂不让许席林再说，“明天，去看易青的演唱会吗？”
　　“好。”许席林道。
　　“以后有我和冬雪陪你，我会尽我所能，给你爱。”
　　俞昂前倾，吻上了许席林的唇，唇齿交融间，一个个音节快要化掉，“我们一起组成家吧，席林。”
　　-
　　“不是说要去看演唱会么，怎么现在还在家？”
　　电话那头，曲禾纯不知在忙什么，偶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俞昂已经换好衣服，他们不用提前排队，直接从舞台后门去，不赶时间，也刚好可以等许席林下班，“席林还没下班。”
　　“他是老板，上下班还需要按照规定？”曲禾纯笑了笑，“他跟你在一起了之后，忙工作的时间倒是多了不少。”
　　俞昂想到曲禾纯之前还暗戳戳地撮合他和许席林，动了动眉，“挑拨离间？”
　　“你原本就因为工作没什么时间跟我玩，现在有男朋友了，更没时间，挑拨离间也是应该的。”
　　曲禾纯话音一落，听筒里就传来另一个很低的男声，像是在刻意捂着嘴，不让声音外泄，曲禾纯无奈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的话。
　　等到那边没了声音，俞昂问道：“上次酒吧那个？”
　　“这么小声你也听出来了。”曲禾纯笑了一声，道：“他刚放学，来找我玩。”
　　“放学？”
　　果然不仅看起来小，实际年纪也很小。
　　“嗯，大四，快毕业了。”曲禾纯道。
　　俞昂：“你和他……”
　　“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曲禾纯懒泱泱地打了个哈欠，“咱们小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曲禾纯知道俞昂在说什么，但就是要装傻，也不正面回答，俞昂便把话说得更明白，“我怕你是在和易青赌气？”
　　曲禾纯对这话似乎没什么反应，像是觉得莫名，“我为什么要和他赌气？”
　　“没有就好。”
　　俞昂没有再多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就挂断了电话。
　　恰时，许席林也回来了。
　　换下工作穿的西装，一袭休闲套装，额前的黑发放下，半遮住英眉，显得许席林整个人都变年轻了几岁，也没有工作时的一丝不苟，那股游刃有余地痞劲儿蔓上，俞昂眼里的桃花眼也多情起来。
　　蛊人还是有一套的。
　　俞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被许席林一眼逮住，“天天晚上抱着看，还没看够？”
　　真不臊。
　　俞昂收回目光，“我还没夸，你就先开始自信了。”
　　“牙牙，我什么时候不自信过？”许席林挑唇笑。
　　俞昂也跟着他笑了一下，非常赞同。
　　许席林问道：“你的朋友，他不去？”
　　“嗯，他有事。”
　　“易青这几天时不时会侧面打听，你朋友会不会去。”
　　自从曲禾纯明确拒绝了两次易青不会当他的特邀嘉宾后，易青便不再厚着脸皮邀请他，两个人都有脾气，之后像是吵架了一样，谁也不联系谁，也不乐意在别人口中听到对方的名字。
　　不过今天看来，易青相比起来，还是要心软一些。
　　俞昂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让人不明白，他只得叹了口气，“谁知道。”
　　两人下车前把帽子口罩都戴上了，工作人员领着他们从员工通道进去，先是在后台和易青见了一面，前一秒还亮着眼睛，下一秒看到只有他们两人，又焉了一半。
　　他们没久留，到了露天广场。
　　此时天已经黑了，台下的歌迷已经坐满，青色的应援棒在黑暗中闪着不太整齐的光。但俞昂知道，等到灯光拉下，便会成为一片青色的海洋，比草原更阔，比湖水更翠，这是属于易青的专场。
　　没一会儿，座位旁边也来了人。
　　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全副武装的两人，看起来像是某位明星，但又不太确定的眼神。
　　许席林搂住俞昂的肩膀，把人的脸扭过来，两人的口罩互相摩擦着，看起来在接吻。
　　旁边的人略显尴尬，赶紧挪开了目光，专注台上去了。
　　狡诈的手段。
　　俞昂口罩里的唇扬起来，凑到许席林耳边轻声道：“你就不会觉得害羞？”
　　许席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上，“就这样，除了你，谁能认得出。”
　　“……”
　　说得也对。
　　现在已经是夏天。
　　夜幕一降，温度骤然拉低，空气中也仍然存在着夏日气息，呼吸都是热的。
　　在许席林的掌心附上来的那一刻，不知是空气还是口罩闷住了，俞昂的脸很烫，耳朵也是。
　　他松了松手，换个方向，十指相扣。
　　抬眼的瞬间，四目对上，刹那，灯光“唰”的扣下，整个场内陷入青色星空。
　　俞昂手里拿着的应援棒轻摇，氛围四起，易青站在升降台上慢慢上行，在出现的那一刻，聚光灯旋转聚成一束，打在舞台中央。
　　全场掌声轰鸣，尖叫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整个天空都在震颤。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台上的易青开始第一首歌才停止。
　　俞昂第一次听现场演唱会，耳边是跟唱的各种音色，汇聚成只属于易青一个人的银河，有人热泪盈眶，也有人激动不已，他们都抬着头，向上看。
　　这一刻，俞昂才更深切地明白了偶像的意义。
　　整场演唱会2h+，没有人精疲力竭，台上的易青汗流浃背，仍旧带着笑。在等待工作人员搬过凳子和话筒支架的间隙，他喘着气，笑着道：“接下来，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大家应该能猜到是什么。”
　　台下有人道：“《小别》《小别》！！！！”
　　“对，小别。”
　　不知是不是俞昂的错觉，他好像看到易青的眼神落在他们这里。但聚光灯下的舞台上很难看清台下的人。
　　“在唱这首歌之前，我有一些话想说。”易青用手擦着汗，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随意甩了几下，调整气息，“这首歌我从很早就想写，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时机不合适。我曾说过，《小别》是以真实故事为灵感所写的歌，其实这个描述还不太准确。”
　　“《小别》这首歌就是为他们的故事而写出来的。”
　　握着掌心的力度不由自主地收紧，许席林早已取下墨镜，眼眸里是难得地认真，微微侧过头，从俞昂的瞳里看清了舞台的光景。
　　里面有期待和悸动。
　　“故事都在这首歌里，我只想说，不是所有值得纪念爱情的故事都是以分开结尾，用小别的方式，寻找真正的自己，到那时，你们一定会再重逢。”
　　“勇敢爱，勇敢追求爱。”
　　“我们要用最真挚的方式获得永远的爱情！”
　　下一秒，吉他弦在易青的指尖弹出旋律，是无比熟悉的《小别》。
　　“夏日的勿忘是临期的表白
　　我是如此容易被你收买
　　安心吧
　　牵手拥抱我都给你”
　　“……”
　　“高潮，一起唱！”
　　易青弹奏下一个转音，绿色星海柔鸣着——
　　“小别让誓言历久弥坚
　　我未曾挽回留你身边
　　听见了吗
　　心跳的思念
　　回忆早已呼吸薄弱
　　全是我闯下的祸”
　　“梦寐里旧伤疤追随
　　我鲜活的心在偷窥
　　妄想着
　　荧幕里的爱人在我枕边”
　　“……”
　　直到演唱会结束好久好久，俞昂的脑中还深刻存留着旋律。他永远也忘不了，易青在这首歌结束后，对着台下许席林的方向，那是为他感到庆幸的笑，“恭喜我的好友，寻回真爱。也祝愿所有人，得偿所愿！”
　　即使之前听过许多次，在现场俞昂才听出，这首歌的前半段是以他的视角写，末尾的半段是以许席林的视角，而高潮，便是两个人的心声。
　　“你跟易青讲了多少我们的故事？”
　　为了避开人群，走的依旧是员工通道，大多数人都忙着疏散秩序或者整理现场，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又或许是这个位置太隐蔽。
　　许席林被俞昂拉到一个没有通路的过道里，黑漆漆的，问得也迫不及待。他牵过俞昂的手安抚道：“不想让别人知道？”
　　在黑暗中，俞昂摇了摇头，说道：“你在我这里受了太多委屈，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
　　“不需要补偿。”许席林听出他微微的哭腔，鼻子嗡嗡的，嗓音也变得绵绵，像是变了一个人。也是只有他才能见到的模样，“一切都是我自愿。”
　　他还想说，俞昂为他付出的也绝不少，结婚对俞昂来说就像是一场认定必输的赌博，但还是答应了。
　　光是这点，他做多少都不够。
　　但看到俞昂这样，他突然起了坏心思，不想说出口。
　　就这样，让俞昂再爱他一点。
　　就算这份爱添了回报的成分也好，他也喜欢。
　　“亲一下？”
　　许席林抱住他的腰，唇在俞昂的鼻尖蹭了蹭。
　　俞昂没有回答，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吻了上去。没有用舌头，只是唇齿间的碰撞，却让两人都心潮澎湃。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停在这里合适
　　这段时间感谢包被们的陪伴和留言～（蹭蹭脸）
　　还有一些没写完的小支线会放在番外里，不会很多，写完就发^^


第59章 番外1
　　易青这场演唱会办得相当成功, 在各大平台上掀起好一阵热潮，甚至许多路人都被粉丝拍摄的片段圈粉，“这辈子一定要去看一场易青的演唱会”成为热门话题。
　　同时, 《小别》这首歌也风靡全网，每人手下所延伸的故事都各不相同，但都是一致的浪漫。
　　然而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有敏锐的粉丝联想到了许席林和俞昂身上, 在《怦怦直跳》录制期间, 两人曾给易青录过demo, 恰好, 在演唱会时，易青说这首歌为自己的朋友而写。
　　种种细节对上，可信程度越来越高。
　　更有甚者扒出粉丝拍摄的演唱会视频中, 出现的疑似两人的背影。
　　“你们说的这两个人, 当时就坐在我旁边。”
　　一条看起来极其不显眼的评论直接被点赞量顶了上去，粉丝们怒求原景重现。
　　隔了好久，发言人才出来回复：“他们两人的气质确实很出众，但脸都被口罩和墨镜挡着了, 我以为是哪位明星来了就多看了几眼，好像是怕暴露吧, 两人就亲了一口, 全程也没再敢看他们。现场太吵也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但能保证的是, 他们全程都牵着手, 应该是一对。”
　　这次回复一出, 评论区直接惊现尖叫现场。
　　“亲了一口？？？？？这么猛？？？？！”
　　“我趣……这两口子玩儿得真是……”
　　“不, 不是应该, 他们俩就是一对！谢谢姐妹撒糖！！！”
　　“实锤了, 要真是许牙的话，按照易青最后在台上说的那些话所看的角度来看，就是他们的方向，也就是说，这首歌就是给他们俩写的！！！”
　　“亲友认证前夫cp！”
　　“……”
　　隔天，《怦怦直跳》官方发出预告，所有嘉宾将出席品牌赞助商的活动，锁定直播间，还有机会获得互动机会。
　　这项活动简直撞在了各家cp粉的心巴上，苦于许久只能磕旧糖的他们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活动开始前的半小时。
　　所有嘉宾都在后台休息室里聊天，即使面前就有摄像机对准他们，衣领上也挂上了耳麦，他们还是畅所欲言，从八卦恋爱进展到针对苏秀文和车容凯的近况进行盘问，一片其乐融融。
　　曲禾纯依旧坐在俞昂的身旁，小声问道：“昨天的热讯看没？有人拍到你和他一起去看演唱会了，还齐唱《小别》这首歌。”
　　“看到了。”
　　俞昂说。
　　他忙着通告，还是许席林告诉他的，说他们两个现在关系相当于侧面官宣了。
　　曲禾纯问：“那你想好跟你的粉丝怎么交代了吗？”
　　“应该？”俞昂给了一个不太确定的回答，又道：“说到演唱会，那天你去了吧？”
　　“嘿。”曲禾纯咂舌看向俞昂，“我发现你自从谈上恋爱后啊，好奇心都变强了，以前你很少关心我的八卦，就算我主动说，你也是怏怏不感兴趣的样子。”
　　“……”
　　不只是曲禾纯，连郑勋和周姐也这么说，好像突然有了干劲似的，以前对工作认真负责是一方面，现在感兴趣了又是另一方面，总归来说，就是整个人积极开朗了许多。
　　俞昂最近的精气神确实好了不少，一日三餐和生物钟也被许席林带动变得规律，就连x生活也成为日常。
　　“你岔开话题的本领也变强了。”俞昂淡淡道。
　　曲禾纯笑，拍着俞昂的肩膀，“你怎么总关心我和易青的事儿，难道就不好奇我跟那个大学生怎么样了？”
　　“没联系了。”俞昂说。
　　“错！我们不仅还在联系，而且我感觉还有点儿喜欢上他了。”曲禾纯潇洒地拨了拨卷发。
　　许席林也听到这话，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后又回过头。
　　谈话间，工作人员来通知上场。
　　场地不大，仅能容下两百位观众。一出场，下面还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八位嘉宾挨个做着自我介绍，然后和主持人互动闲聊，没有特殊的规矩，大家都很放松。
　　俞昂在往台下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着自己名字的灯牌。
　　看起来有些长，凝眸。
　　不只有他的名字，还有许席林的。
　　意思都简明扼要：
　　——许席林[爱心]俞昂
　　——许牙什么时候官宣？
　　——前夫变现任，许牙快官宣！
　　俞昂：“……”
　　他分神的片刻，主持人的话题就引到了他的身上，“能看出咱们俞昂老师无论是在现场还是在直播间里都是相当有人气的，观众们也特别关心俞昂老师最近在做什么呢？”
　　俞昂表情本就淡淡的，收神回来时也没有露出破绽，“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和期待，最近没有新的行程，打算先休息一阵子。”
　　主持人点点头，又问，“俞昂老师是公认的劳模，我能问下您这种心态发生改变的原因是什么吗？”
　　主持人的话都非常具有引导性，看似官方，实际还是围绕着最近的话题，问出了观众最想要知道的东西。
　　俞昂轻笑着，对着镜头徐徐道：“要说原因，可能是以前做什么都是一个人，现在有人陪伴，想做的事情自然而然变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快问是不是许哥啊！！】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是官宣之夜[激动的捂嘴.jpg]】
　　【许哥那意味深长地笑啊啊啊啊啊，满脸都写着“羡慕吧陪他的人就是我哦”的字眼】
　　【牙牙说了会给粉丝一个交代就从不会缺席！！！】
　　主持人也略显惊讶，“看来我们《怦怦直跳》给每位嘉宾都带来了改变呢，您说是吧，席林哥。”
　　他亲切地引用了节目里嘉宾称呼许席林的称谓，又十分暧昧地把俞昂和许席林牵扯成一团，引起台下和镜头前粉丝们的狂欢。
　　“是。”许席林也笑得十分有深意。
　　主持人继续道：“很多观众都说想要一个‘许氏男友’，称之为浪漫与深情的集合，还有人称之为‘绚丽的计谋’，对于这样的形容，俞昂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俞昂垂眼，耳尖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粉，“感想就是，谢谢大家给我的男朋友这么高的评价。”
　　全场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俞昂偏头，撩起眼皮看向许席林，用清绵的嗓音道：“不过面前的这个许氏已经是我的了，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型。”
　　说罢，他像是害羞极了，掩嘴低头笑了起来。在镜头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官宣秀恩爱，他还是第一次做，也是唯一一次。
　　“哦——”
　　嘉宾和主持人也跟着观众起哄。
　　许席林眼尾微弯，唇角里裹挟着极大的满足，单手搂住俞昂的肩膀，然后安抚似的上下搓揉两下，另一只手举起话筒，“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追到了喜欢的人真的很幸福。”
　　……
　　节目结束后。
　　许席林和俞昂两人都没有留下接受媒体的单独采访，直接驱车离开了电视台。
　　网上是铺天盖地的消息，粉丝、各大媒体都在发布转发前夫cp转正的条文，引起轰动。
　　即使发生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热烈，他们之中没有谁在意，只是收起了车棚，驱车来到了江边。
　　这条江守护了江城几百年，一面冷清如林，一面灯火四起，连江面也是截然相反的颜色，夜晚中，一边黑一边白。
　　而吹着黑夜中的风，往江水里看去，没有霓虹，只有细碎星光，不着喧哗，只供人观赏。
　　许席林和俞昂在坐在车头，映着星星月接吻。
　　他们像世外佳人，平淡也热烈。
　　“砰——”
　　一声响，烟花在空中炸开一团五彩的光花。
　　俞昂怔了一瞬，心脏怦怦直跳。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无数朵看似重叠又很快消失，被新的顶替上。绚烂的烟花倒映在俞昂的瞳孔中，希冀着未来。
　　“喜欢吗？”
　　许席林问他。
　　“喜欢。”
　　“炸开的声音就如同我们的脉搏。”
　　俞昂蜷在许席林的怀中，仅仅拥住，仍由那些烟火把两人暴露在光亮下，他们无需躲藏。


第60章 番外2
　　南方的冬天极少见雪, 今年不知怎么的，比往年冷了许多，整夜地鹅毛飘雪落在屋顶马路上, 一触即化，融成深色的湿意。
　　雪是堆不起来的，但对常年生活在江城的人来说, 能见雪已经是走运。许席林像往常一样早起, 却不见枕边的人。
　　寻了一圈, 才从院子里看到俞昂对着天空拍照。
　　冬雪更喜欢空间大些, 所以搬来了郊外的别墅里。远离喧嚣，看雪的天空都要绿些。许席林有时忙有时不忙，怕俞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按时吃饭, 就请了一位专门做饭的阿姨。
　　每天有专门的食谱, 即使俞昂为了角色不能胖，也不会缺少营养。
　　从二楼往下看去，俞昂高抬起的手带起衣摆，露出一截雪一样的腰, 不再像以前那般薄瘦到能看见骨的轮廓，长了些肉了。
　　看见雪就激动得又是拍照又是视频, 才半年, 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孩子。
　　许席林心说。
　　他拿出手机, 对着俞昂拍了一张。
　　是侧脸, 也很好看。
　　“哎哟, 俞先生, 外面多冷, 怎么能只穿睡衣就出来了, ”阿姨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追出来, 连忙让俞昂穿上，又附在他耳边说道：“要是被许总知道了，又得惩罚您了。”
　　阿姨只知道许总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要是不听我的话，会有惩罚的”，却从不知道所说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俞昂明白阿姨想得单纯，还是没忍住耳尖一红，乖乖穿上了外套。
　　许席林在阳台上低低地笑，“不用管他，感冒了就能知道好歹了。”
　　楼下的两人齐齐看过来。
　　俞昂手里的镜头也随之转过，对向许席林，“怎么你一出现，雪就看不见了。”
　　“难道不是我的出现，你的眼里只有我了？”许席林随意地靠在阳台上，越过手机与俞昂的双眸对视。
　　俞昂：“……”
　　他收起手机，不理会，拢了拢羽绒服衣领，呼出一口白气。
　　“我们去山上看雪吧。”红唇一张一合，他轻说道。
　　许席林仍旧看着他，“想什么时候去？”
　　“等你不忙？”
　　听起来好似有一种不满地情绪瞒着，和抱怨不同，在许席林的耳朵里，更偏向于撒娇，在责怪他最近工作太忙，疏于陪他。
　　许席林眉梢轻佻，还是要哄哄的，“只要你想去，我随时都可以不忙。抱歉啊宝宝，别生气好不好？”
　　他的声音压下，但一上一下的距离要让人听见，也算不上真的小声。
　　俞昂倏地转头，眼底现了惊慌的神色，咕哝道：“你别……”
　　然后又反应过来去看身后，好在阿姨送完衣服后就进屋了。
　　俞昂嗔怪般地看了许席林一眼，暂且信了他的这话，本还想继续看雪，又被凶进了屋。
　　许席林总是觉得他的身体太弱，像随时会生病。
　　晚上有一个行内宴会，俞昂受邀参加，刚好，许席林也在邀请名单中。
　　六点半准时出门，刚到酒店外面，就碰到了熟人。
　　苏秀文这半年来步步高升，整天都是通告，忙得脚不沾地，还是来了。一见到俞昂，他就像见到了大恩人，前一秒还是带着墨镜躲摄像机的高冷人设，下一秒就开心地小跑过来，扑进俞昂的怀里。
　　“牙牙前辈，我好想你啊——”
　　他一点也不顾形象的在俞昂胸口蹭。能在短时间内有今天，离不开俞昂当初在节目里带他，紧接着又进组，尽管只是一个小角色，但对于作为新人的苏秀文来说，是难得的在大制作里露脸的机会，俞昂说他运气和实力兼备，制片人相中了他，抛来知名团队的橄榄枝。
　　苏秀文不敢说自己的实力有多强，要没有前辈的一次次帮衬，他现在还在拍网剧。
　　“车编导，他没来？”
　　俞昂拍拍他的背，在许席林直视的目光中，没让苏秀文继续黏着自己。
　　“他最近忙死啦，说什么我红了以后让他有了压力，怕配不上我，一直在跑剧组呢。”苏秀文似是抱怨似是傲娇，“我好久都没见到牙牙前辈和席林哥了，你们最近忙什么呢？”
　　三人行，边聊便往里走。
　　宴会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不止是俞昂，还有许席林。他在俞昂耳边低语一声，去和老朋友打招呼去了。
　　俞昂不需要人陪，让苏秀文也去交交朋友，他不肯，说现在的朋友已经够多，也太累，想学俞昂这样，感觉会快乐很多。
　　苏秀文前途无量，露脸机会多了，便不再需要他主动。娱乐圈就是这样，名气就是全部。听说苏秀文的通告都拍到了后年，剧本都经过周君立的手，不会有烂本，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跻身一线。
　　俞昂不再强求，默认他留在自己身边。
　　“牙牙前辈，那个人……应该是朱寒吧？”苏秀文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以为是错觉，再定睛一看，果然没错，身边跟着的，就是朱寒的父亲，和他本人乖巧的模样不同，看起来很凶，典型的精明爱算计的商人相。
　　俞昂收回目光，“大概。”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诶，他看过来了，怎么还往这边走了！我的妈呀……”苏秀文性格还是没变，遇到事很难处事不惊，像被人听到似的，小声道：“我觉得他是来找你的诶牙牙前辈。”
　　“……”
　　余光中，一个阴影停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俞昂看去，朱寒对上他的目光，局促不安起来。许久不见，跋扈的朱寒已经消失了。
　　俞昂早就听说了，朱寒如今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全都是他自作自受。许席林当初拿着朱寒陷害俞昂的证据，扔在了和朱父商讨合作项目的桌上，当着其他竞争者的面，丝毫面子也不留，说他不接受家风不严的合作商。
　　朱父把公司看做命根子，胜券在握的项目被自己儿子搞黄，气得不行，关门闭户地下狠手，把朱寒教训得不轻。不仅如此，还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除非他把损失的项目带来的经济效益全都赚回来，否则谁都不能见。
　　这半年的朱寒，等于过上了牢笼般的日子，什么都做不成，据说精神也被他的亲爹折磨得开始服精神类药物。
　　再具体的情况，俞昂也没再打听。
　　“朱寒，你有什么事？”苏秀文开口问道，语气算不上好，也不是绝对没有礼貌。
　　朱寒不说话，只是用无神的眼珠子盯着俞昂。良久，就在俞昂提步要走时，他突然开口，“俞昂，对不起。”
　　语气谦卑，没有了半分少爷做派。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现在的结局应该是你想要看见的，如果还不够解气，我可以立马跪下来给你道歉。”
　　俞昂拒绝，“不需要。”
　　朱寒弯曲膝盖的动作倏地停下，要是俞昂没有开口，他可能真的跪下去了。苏秀文红是红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张大嘴巴，环顾四周，扯了下朱寒的手臂，小声道：“你干嘛，这里这么多人。”
　　“就是因为人多。”
　　这样才足够达到羞辱的意味。
　　他知道这样还不够。
　　“你是想让前辈难堪啊！”
　　苏秀文想把人打发走，但朱寒纹丝不动，站在那里没有丁点生气，像是灵魂出窍。
　　俞昂面不改色把杯中的酒喝完，悠悠道：“你该去给席林道歉。”
　　“好。”
　　朱寒回答得很快，转身就走的瞬间，对上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女人，他看了眼，像认识，也许也不认识，他不在意，侧身错开给女人让了位置。
　　来人是夏侯雪。
　　她看到俞昂，仍旧是那副怨气十足，夺走她这辈子最值得夸耀的物品的眼神。
　　“俞……”
　　这时，许席林从俞昂身侧出现，一手搭在他的腰侧，一手插兜，似笑非笑地垂眼看着俞昂道：“那边有一个朋友想见见你，去吗？”
　　“好。”
　　两人完全无视了想要说话的夏侯雪，后者眉头紧锁，叫住他们，“许席林，俞昂，我好歹作为长辈，你们就用这种态度？”
　　许席林脚步顿住，沉声道：“是你主动抛弃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说这话，大概不合适。”
　　夏侯雪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在缓解怒气，眼前的这两人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模样，但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屈服，略显生硬道：“你父亲身体越来越差，你们谈恋爱还是结婚我不想管，好歹回家看看他。”
　　许席林收回的那抹余光中，透着淡漠，他只道：“最近很忙，再说。”
　　说罢，便搂着俞昂离开了。
　　宴会很热闹，除了这两个小插曲，整个过程都很愉快。在回家的车上，俞昂又想起夏侯雪说的话。
　　即使夏侯雪如何对他，毕竟作为许席林的父母，俞昂打心底还是希望能够得到至亲的祝福。
　　回到家，两人照例滚到了床上。长久的耳鬓厮磨的结果就是精疲力竭，一寸也不想动。
　　俞昂撑着躺进许席林的胸口上，听着他还未平复的心跳，哑声道：“你想回家吗？”
　　许席林轻抚着俞昂的背，指尖慢慢地勾勒背部的骨头轮廓，“她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就动摇了？”
　　俞昂道：“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许席林睁眼。
　　俞昂转过头，看着许席林，脸上还有事后的红润，眼前是许席林脖子上的青筋，性感又富有弹性。俞昂不敢去注视许席林的眼睛。
　　“你拉开柜子的第一个抽屉。”
　　许席林把手臂拉直便能碰到柜子的拉杆，目光没有挪开俞昂的眼眸半步，滚动声响起，他从里面摸出一只黑色丝绒盒子。
　　光是看盒子，大抵能猜到里面装了什么。
　　许席林瞳孔微缩，问得直白，能听出雀喜，“你要求婚？”
　　“你打开看看。”俞昂没有回答。
　　许席林打开，里面只躺着一枚银圈戒指，很朴素，但并不陌生。
　　款式和当年他在床上给俞昂戴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次，是他的尺寸。
　　俞昂用手抽出，将银圈对准许席林的无名指，缓缓套了进去，尺寸非常合适。
　　“还好，不大不小。”
　　“就这样？”
　　许席林哭笑不得地拉起俞昂的左手，无名指上是和他成对的银圈。他对这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求婚感到无奈又高兴。
　　“嗯。”
　　“上次是你，这次是我，扯平了。”
　　俞昂耳根红到脖子，低低地笑了，埋在许席林的脖子，像是在害羞。
　　“好，扯平了。”
　　许席林一手和他十指相扣，对戒互相碰撞，一手紧紧拥着怀里的人，抓牢。
　　不再重蹈覆辙，无需山盟海誓。
　　拥抱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副cp有些许留白，但我认为主角毕竟是许牙，番外也该是他们才对。
　　可以说，留白是为了让他们的故事在幻想中更加浪漫（？）
　　来日方长，我们下本见！
　　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