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条咸鱼不翻身: 提问:修仙能遇到的最惨经历是什么? 回答:好不容易飞升大荒成了圣,第二年,大荒崩塌了。 ——真的,可去特么的世界吧! 道心稳固了六百年的颜圣人,就这样说了修生中的第一句脏话,大概也是最后一句。 洞府外上天同云,雨雪雰雰,世界为之变色。伴随着万钧雷霆和滂沱大雨,一栋栋美轮美奂的玉宇琼楼,在风卷残云间就被黑灰之气吞噬了个干净,连断壁残垣也不曾侥幸留下。纵使是圣人,也扛不过、逃不脱被混沌同化的命运。 洞府内的颜圣人……能怎么办呢?只剩下微笑了。 身死道消的刹那,颜君陶没感到疼痛,却很突兀地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甚至连仙人都不是的时候,短暂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人。那人的容貌颜君陶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但应该是很好看的。微微垂头,为颜君陶青色的衣襟佩戴上光华四射的迷榖(gu),仿佛这是件多么神圣的事情,必须严肃以待:“你会不舍吗?” “不舍什么?”颜君陶不解,修仙成圣是他唯一的追求。 “没什么。”那人暗暗握紧了骨节分明的手,咬牙切齿地“真诚”祝福,“说不定有天大荒也会崩塌呢。” 颜君陶:“???” 然后? 然后颜君陶就被混沌同化, 并重生了呀。 爱笑的圣人运气总不会差! 作者有话要说:  爱笑的圣人运气总不会差——因为运气太差的话,他根本笑不出来。 攻在第一章 就出场了!感觉自己从没这么棒过!【泥垢】 PS:迷榖:出自《山海经》,异木名,据说佩戴其枝叶或者花就不会迷失方向。 这章大概是在说,攻受曾短暂的在修真界相遇,攻不想受离开,但受不懂,还是飞升了,攻亲手给受佩戴上不会迷路的迷榖,并真诚的祝福……大荒也有崩塌的可能。 然后,大荒就真的塌了。 受:竟然认识了个flag立的飞起的人,好气! 【收徒法会】 第2章 两条咸鱼不翻身: 邹(zou)屠国都。 东风御柳,春城飞花。正街之上,通宵达旦的夜宵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临街的朝食铺已然开张,大小连门,座无虚席。一如这座鳞鳞万瓦,巷陌壅塞的繁华城市。 在直通皇宫的御街两侧,星罗棋布着各个达官显贵的宅第。其中一座层台累榭、飞阁流丹的广厦,便是颜家的大宅。府内有被空间阵法扩大了千百倍的庭院楼阁,玉阶彤庭、粉墙黛瓦,犹如人间仙境。那萦绕不散的冲天紫气,仿佛都要盖过遥遥相对的皇城。 “这一切都是,我儿,为这个家带来的!” 颜夫人雍容华贵、不怒自威地端坐在花厅的梨花椅上,刻意停顿重读了“我儿”二字,在享受够了众人听到颜君陶威名后的瑟瑟发抖,她才用睥睨傲慢的眼神,环视了一圈在堂下或站或坐的颜家人。 这真的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环肥燕瘦、小娘郎君,多得仿佛已经是四世同堂。天知道其实只住了两代人——颜老爷和妻妾及儿女们。颜老爷是个儒修,筑基后期修为,入朝为官多年,在苦修德政、锻造一身浩然正气的同时,还不忘为邹屠的人口略尽绵薄之力,不可谓不“劳苦功高”。 而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这个初具规模的小型修真家族,平日里的勾心斗角,不比凡夫俗子的后宅差到哪里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在花厅上演的就又是一出闹剧。 ——今天的颜家也是活力满满呢。 这次宅斗的主题是外面都在疯传,颜老爷与颜夫人的骄傲、唯一的嫡子公子陶,将与将军府的颛(zhuan)孙少将军成婚。 结婚本是好事,但这位在过去被誉为邹屠第一战神的颛孙少将军,如今修为尽毁,犹如废人。而公子陶依旧是修为高深的天纵奇才,邹屠近万年内唯一最有可能飞升成仙、甚至更进一步的天之骄子。 “散播这般谣言的恶毒之人,简直其心可诛!不管她是谁,是何等身份,我都会把她揪出来,让她不得好死!” 颜夫人嘴上说着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但其实一双凤目利眼,打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自己对面之人的脸上。那是在这个家里除了颜老爷以外,唯一可以与颜夫人分庭抗礼的平妻,邹屠国君的妹妹敬真公主。 敬真公主的修为不如颜夫人,但身具皇室重宝,倒也不怕颜夫人的灵力威压。 颜夫人继续对家中不老实的妾子厉声呵斥:“而你们!因一些谣言,就听风就是雨的,想让我儿娶一个废人?你们脖颈上那东西只是为了增加身高吗?!” 颜老爷一直对家中的世俗争端兴致缺缺,典型的只负责生,不负责养。唯一的特例是嫡子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抬了抬有些松弛的眼皮:“夫人说得是,都给我好好回去闭门反省一下,在没有学会什么叫谣言止于智者、尊重嫡子之前,我看你们都不用出门了!” 这场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 敬真公主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眼睛就像是淬了毒,并不甘心自己的出招就这样被轻松化解,她语气快且急地打断了颜老爷: “颛孙少将军是为了邹屠能够评上【上上】,才在封城战中被断了灵根,仙途无望。 “如今向九星门派推荐弟子的诸多名额,都是依赖于这【上上】的评定,全域上下无不感念。这种时候传出我们颜氏要悔婚,好教天下人如何看? “世人愚昧,颜氏被当作捧高踩低、背信弃义的小人也就罢了,妾最怕的是误了公子陶的清名啊!” 作为颜家、甚至是邹屠最大的希望与骄傲,颜君陶这个先天灵体的早慧之才,不能被蒙上任何一丝阴霾,这是所有人的默契与共识。 敬真公主再下一剂猛药:“我皇兄说,那颛孙少将军不只是修为全废,恐寿数也有碍。这只是结婚,又不是合籍。公子陶甚至都不需要在场,只等颛孙少将军嫁过来一死,就能成就功德,何乐而不为呢?” 颜老爷名义上和邹屠大半的修士都一样,走的是以功证道的路子,再没有谁会比他更重视名声。 敬真公主也不傻,并没有真的要搞垮公子陶这个立家之本,她只是想给颜夫人添堵而已,无所不用其极地添堵。只要看到颜夫人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陶儿真的不会知道?”颜老爷的手指飞快敲打着扶手,他有点犹豫了。 颜夫人心头一跳。 她自己下场和敬真公主斗,是因为这就是她的道,或输或赢都有真意,但连累儿子就另当别论了。 颜夫人赶忙道:“简直一派胡言!我儿怎会不知此事?九星诸派十年一次的收徒法会召开在即,我儿说不定也会代表天衍宗回来,你们就准备让他看这般猴戏?!” 颜老爷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眉眼间的紧张与期待一览无余:“陶儿真的会回来?” 此前数年也有好几次收徒法会,虽然天衍宗每每来人总会对颜家多加礼遇,但颜君陶却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的。 “这可说不准,”颜夫人心里其实也没底,但就是有这个心理素质睁眼说瞎话,“马上就是我一百二十岁的寿辰了,我儿最孝顺不过,哪怕本人不回来,也定会遣分身回来祝寿的。” “容我想想,想想。”颜老爷敢悄悄给儿子成婚,却不敢真的教他儿子知道。 就在这个神经紧绷的关键时刻,一伶俐小童,着素衣,裹青巾,满面惊喜地来报:“老爷大喜!夫人大喜!公子陶回来了!” 此言一出,全家都被震住了。 连颜夫人都傻了,她儿子真的回来了? 敬真公主重新重重地跌坐回了实木圆椅之上,保养得当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怎么会呢?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回来?那个自三岁起就跟随天衍宗掌门前往和光界、再没有回来过的颜君陶,怎么就能突然回来了呢?! 颜老爷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震惊,只剩惊喜的。他就像是被浇灌了什么神仙水,一下子从死气沉沉变成了容光焕发,这可是最像那人的孩子……他的脑子已经再顾不上思考,只恨不能这就飞出去看儿子。 行动力卓绝的颜老爷也真这么做了,化作一道金光,与颜夫人联袂飞到了门外。 颜家的其他人也只能放下忐忑的内心,跟着或走或奔。很快的,大部分都在做贼心虚的一家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站在了颜家门口,身后是正门大开,身旁是瑞兽石狮,再怎么郑重其事,于颜老爷和颜夫人看来都是不够的。 我儿值得最好的一切! 说话间,一艘旌旗连天、雕梁画栋的仙船,已经由远至近地飞快驶来,冲破层层云障,转瞬便从天而降,端的是金光摇曳、灵气四溢。蓝色的阵法在船底突显,稳稳地帮助仙船停靠在了空中,震荡出一圈圈的水形波纹与缥缈仙气。 在隐隐透着法则之力的灵气背后,影影绰绰地飞下了无数的身影,珠光宝气,法衣猎猎,间或好像还有霞光星雨微微闪烁。 一缕带着瑞麟天香的清风,伴随着仿佛来自亘古的悠长兽鸣,恰到好处地吹散了薄雾云烟,终露出了法驾仪仗的庐山真面。由元婴逢迎,金丹参乘,筑基、炼气只能算作捧剑提鼎的小仆童。前呼后拥、左右开道,在隐隐还有更高修为的前辈护持下,颜君陶…… ……鼓着一张好似金童下凡的包子脸,用小短腿跪坐式地骑在白尾腓(fei)腓之上,走到了爹娘面前。 五头身的小小稚童,穿着有价无市的东海鲛鮹,佩迷榖,戴美玉,唇红齿白,稚嫩无邪,只就这样睁大眼睛地看人,就足以让人心生好感。哪怕是心思狠辣如敬真公主,都有点想要谴责过去的自己了,怎么忍心对这样的孩子下手?!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场景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六岁孩子,骑在一只白色尾巴的巨型……小浣熊上。 颜夫人差点没当场笑出声,她倒是要看看,谁还有勇气开口要给他儿子娶亲! 第3章 三条咸鱼不翻身: 待一行人被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迎接回颜家正堂后,颜夫人终于找回了她的主母气度,开始游刃有余地张罗着天衍宗众人接下来数日的衣食住行,哪怕事发突然,她也心有成算,把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仿佛她早已经知道此事,并准备妥当。 颜夫人的后宅管理学不愧是满分的,在忙而不乱的紧密吩咐里,她还不忘压着颜家众人,不让他们胡说八道,她自己则亲密地拉着儿子嘘寒问暖。 饿了没?喝了没?路上可疲倦?却没有一句抱怨儿子回来为什么不早说,仿佛只要颜君陶能回来就足够了,其他都无甚重要。 颜夫人的一腔母爱,并没有因为多年未见儿子有丝毫的减损,甚至因为分别太久,再也压抑不住而情感外露,分外地外露。不管颜君陶在别人眼中是怎么样的不世之材,又或者是怎么样的前辈高人,在颜夫人这里,颜君陶始终是那个需要她哄着才肯多喝一口峚山玉髓的颜宝宝。喝的时候还总爱蹙着秀气的粉嫩鼻翼,一副是为了娘才辛苦忍耐的样子。 别人举着万两紫灵石求不来一滴、对修为有助的珍贵之物,在颜君陶这里就是可以因为“觉得有股奶皮子的怪味”而不喜欢喝。 我的儿子真的是太可爱了啊啊啊! “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真是心疼死娘了。”在颜夫人眼里,她儿子简直不是去天衍宗享福而是受罪的,受了大罪了,“可是宗门的饭食不合口味?” “我已辟谷多年。”颜君陶一出生就有筑基修为,由于实在是年幼,在家的时候才吃了三年灵植灵兽,等去了天衍宗就彻底辟谷了。 “怪不得这么瘦!”颜夫人真的是要心疼哭了。 颜君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生硬道:“儿无碍。” 然后,颜夫人就再也按捺不住地哭了。一把抱过颜君陶,“心肝宝贝”地叫着,把缩小了体形、正蹭在颜君陶脚踝的干脆面君,给吓得直接背过去了耳朵,只剩下了毛茸茸的脑袋,宛如一个晋江(jj)*。 被埋胸的颜圣人真的是什么威严都没有了。虽然他现年六岁的外表,也许一直从未给过他什么威严。 等颜夫人哭够了,她脸上的妆容都不见花的,修真出品,专业保障,就是这么厉害。然后颜夫人才想起来:“怎么还没端上公子喜欢吃的雪蒸灵糕?” “娘,我不……”颜君陶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进食。哪怕是灵植灵兽所制的食物,多少也会有些许斑杂的废质沉淀,摄入过量会影响灵体顺畅,需要辛苦化解,除了口腹之欲以外并不能给修者带来任何好处,得不偿失又浪费时间。 “娘看那些魔修就吃得很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哪里来的道修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在此前正魔两道旷日持久的战争差点毁了大家赖以生存的大陆后,正魔两道就定下了互不侵犯条约,不率先使用渡劫期以上大能,虽然两道的日常里仍有摩擦,却已经不再是势不两立得不死不休了。普通人口中也越来越多地会提起一二魔修,发现了彼此迥然的生活状态。 “魔修求速,体内本就灵力混乱,自然不惧杂质。”有天衍宗的弟子小声道。 但颜君陶此时终于想起来,他现在求的就是耽误修炼。于是,话到嘴边,硬生生就给改成了:“我不喜欢吃加了玉髓的。” “不许挑食!”沉重的母爱扑面而来。 坐立不安的颜老爷,始终等不到夫人问儿子正题,只能打断夫人道:“比起吃食,你就不先关心一下五十年过去了,我儿为何还只有六岁?” 颜老爷自嫡子三岁被接去和光界,就再没有见过颜君陶了。他是日日想、夜夜盼,多少次午夜梦回,都在质疑自己当年那么早送走孩子的决定。毕竟以颜君陶精奇的骨骼,飞升是早晚的事,但童年却只有一次。 万万没想到,多年后再相见,他竟然没有错过儿子的童年。 “可、可是走火入魔?”不知道哪个不懂事儿的颜家人,突兀地胡言乱语了一句,引来一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 颜君陶在心里长叹了一声,要是能走火入魔就好了。可惜天生灵体就像是个作弊器,万法不侵,灵台澄明,根本不会有心魔之忧。准确地说,颜君陶的道心稳固得就像是无波无澜的弱水,谁也别想激荡起半点涟漪,留下任何痕迹。 不少人也确实都前仆后继地尝试过了,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但很显然的,他们都一败涂地。颜君陶甚至不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颜君陶身边伺候左右的鹤袍少年,已经不干了,骄矜傲气得连训斥都如此理所当然:“我家尊者资质出众,道心稳固,一出生就已是筑基修为,六岁结丹,双十成婴,上界的师祖曾下法旨亲批,尊者不过百岁必然飞升!是谁在这里口出狂言,红口白牙就污蔑人……” 少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简而言之一句话——你才走火入魔,你全家都走火入魔! 颜君陶不只是邹屠崛起的希望,也是天衍宗的。这么多年了,五个九星门派里,再没有出过哪个弟子比颜君陶更有灵性,与道有缘。 而在此方大陆,最早飞升上界的记录是一百零八岁,为魔门所握,两个。 纵正道飞升再多天才,只这两个百岁飞升的魔修,就足够压得正道喘不过来气。而九星门派之所以是九星门派,就是因为他们上面有人,咳,是多与上界神国的仙门主宗有联系,上面也一直在问询,是否能培养出个良才美玉,灭一灭对面魔门的嚣张气焰。 可惜,再努力,飞升对于大多数修者来说,都是遥望而不可及的,更不用说什么百岁飞升。正道曾经最有希望的一个,因为广开后宫而浪费了时间,最后用了一百五十年之久。 就在所有人心灰意冷,自我安慰他们得道之人不求速度,只求扎实时,颜君陶就像一个奇迹,横空出世。 据说颜君陶出生时,霞光满天,瑞气千条,犹如重宝现世,还有神鸟衔玉以贺。引来了诸方势力的得道高人,纷纷踏足邹屠这个已经没落万年的小域,各方大能许以天材地宝、功法灵器,只求收颜君陶为徒,但最终还是被正道魁首的天衍宗,以一句“此子乃先天灵体,一般的凡夫俗子只会耽误了这良才美玉”,给截胡在了掌门门下。 不用经历什么封城扬名、收徒法会、门派大比,颜君陶直接就是九星门派中执牛耳的天衍宗真传弟子。而后,他凭借自身越涨越快的修为境界,成为了天衍宗弟子里的首席。 普通的修者甚至也许连先天灵体是什么都不知道,却知道颜君陶一呼一吸都在涨修为,领悟方面更是一点就透,简直就像是专门为道而生的练级猛兽。不要说百岁飞升了,也许八十年就够了。 颜君陶难得的资质有多受重视,天衍宗就有多忌讳有人在颜君陶面前说一些类似于诅咒的话。万物有灵,万一应验了呢?天衍宗可承受不住失去颜君陶。 在颜君陶想这些的时候,鹤袍少年已经向颜家人解释完了为什么颜君陶如今还保持着不谙世事的孩童模样。因为颜君陶聚敛成丹的年岁真的太小了。除非飞升,重新淬炼仙体,否则他就只能一直保持着这结丹时的模样与岁数了。 本来颜君陶过了元婴期之后,就可以气绕身光地幻化出一个假象外表,他也一直在用那个皮囊。但就在这次下山历练之前,颜君陶又突兀地决定回归真我,天知道为什么。 但不管尊者做什么,总是对的! 颜君陶身边的鹤童们继续你一句我一嘴地吹着颜君陶,他们平时已经吹惯了。狂吹颜君陶,就是天衍宗的政治正确,大家都是久经沙场之人。但大概是吹的方向不对,到最后,颜家父母也没能知道,他们的儿子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只知道哪怕儿子已经尽可能收敛身上的灵力锋芒,仍压得他们内心惶惶,更不用说颜家的其他人。 那些从小听着对颜君陶的吹捧长大、心中总是暗暗不服的弟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他们与大哥之间的鸿沟有多深。 他们还在发愁怎么把炼气的等级往上升一升的时候,他们大哥已经在考虑成仙后怎么至圣了。 据说上界的天衍仙门也对颜君陶这个万年难遇的天才青眼以待,备加关注。 “妾、妾身……”一直安静如鸡、因修为没有寸进而年老色衰的花姨娘,突然站了出来,猛地跪在了硬石的地板之上。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怎么构成的,就这样突兀地力求表现道,“世人只传颜家子与颛孙少将军有缘,却没有说是颜家的哪位公子。我儿公子阳痴长公子陶数月,觍为家中庶长,本就该为嫡弟解忧。望老爷和夫人成全。” 一直在当小透明的公子阳,煞白了一张玉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花姨娘还在自说自话:“当然,我儿这般的修为、身份,自然是不敢如公子陶一般,说什么要娶了颛孙少将军的,但是他可以嫁啊!” “哈???”颜君陶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一个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其实是一个代弟出嫁逆袭人生的剧本【泥垢】。开玩笑,公子阳很好哒~也不会嫁人哒~请放心,本文真没啥狗血。颜圣人脑回路过于清奇,狗血不起来。 小剧场(纯属恶搞,请勿当真): 诸方势力汇聚,弟子私下吐槽: 青要门:我家尊者简直法系,修仙也要按照基本法。 觉生寺:我家尊者标准佛系,都行,可以,没关系。 坐忘心斋:我家尊者是帝系,他想咋修就得咋修。 白鹿洞书院:我家尊者是道系,闭嘴,滚蛋,爱修不修。 天衍宗:我家尊者是……萌系。 *峚山玉:神话传说中黄帝很爱好吃的一种白玉软膏。 第4章 四条咸鱼不翻身: 颜老爷运气掐诀,一道黄纸符箓打过去,便直接封了花姨娘的嘴。 颜夫人更是不可能让花姨娘有任何机会脏了儿子的耳朵,一个眼神就令下仆把花姨娘给捆着拖了下去。对此,她还不忘给儿子粉饰太平:“这花姨娘资质愚钝,境界多年未有寸进,没想到如今竟走火入魔如斯,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娘一定花钱找最好的医师,给她看病。” 颜君陶:“……”他虽然只有六岁的外表,并不代表他的智商也跟着一起回到了六岁。 颜君陶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临行前,掌门愿意让他放弃闭关、下山历练,却并不太想让他回家了。他们这个家过得实在是比普通凡人还要乌烟瘴气、紧张刺激,除非是求证之道比较另辟蹊径,否则在这种琐碎俗事多到狗血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利于修炼,一丝半点的可能都没有。 ……而这,不正是颜君陶想要的吗?! 他们家简直完美! 在别人心疼和光界第一天才颜君陶,竟然有这样一个父亲不修、母亲裹乱的家族时,颜君陶正在内心跪谢爹娘。 当然,目前的颜君陶,还不知道这中间其实还有过一道他爹差点做主替他娶“妻”的手续。 怕儿子多问,暴露更多家丑,颜夫人和颜老爷默契地使用“溜了,溜了”大法,硬是安排儿子先去了后院休息,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晚上人齐了再说。虽然之前颜家正在闹宅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场的,至少敬真公主的幺女、在这次收徒法会上最有希望被九星门派选中的嫡女就不在。 敬真公主和颜夫人斗法多年,最大的默契就是彼此的儿女是底线,轻易不会把无辜的孩子牵连进来。 如今嘛…… 颜夫人在儿子前面走着的时候,暗中错开半步,旋身给了敬真公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那不是威胁,是宣战!在颜夫人浓厚的深红大唇妆面下,藏着的是“你既对我儿不仁,就别怪我对你女不义”的狠辣。 敬真公主这才是真的后悔了,再娇艳如花的容貌都遮挡不住她内心的惶恐,不不不,玉儿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真的没有对颜君陶下手的意思!她怎么可能自毁长城?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颜君陶的意义!她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想要给颜夫人添堵,顺水推舟,仅此而已。功德也是真的功德,不伤害孩子,是颜家宅斗这么多年的基本原则,没有谁想要当那个破坏者。 “娘。”颜君陶天生的五感六觉异于常人,在修为境界提升的同时,也让他就像是长了后眼,不需要回头,就知道他娘在吓唬人。 颜夫人这才放过了敬真公主,重新端起慈母的笑容,牵着儿子的小嫩手,一同离开了圭端臬正的正堂。 颜老爷早已经避退回了书房,短期内是没脸见儿子了。 “要不要娘替你揍你爹一顿出气?”颜夫人卖老公卖得特别利索。 颜君陶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娘,虽然只在家中生活过三年,却足够他明白一个道理——他爹和他娘之间,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合作伙伴。颜夫人根本不是在吃醋,她就是天生喜欢与人斗争而已。颜老爷心知肚明,却也并不介意。 颜夫人继续小声对儿子辩白自己:“娘有分寸的,刚刚只是和你敬真姨闹着玩。” 颜君陶没说不信,也没说信,只是一边缓步走过雨后的鹅卵石小道,一边问他娘:“娘知道世俗界之上是修真界,修真界之外有上界,又可知比上界更高的还有大荒?” “这些常识娘自然知道。”颜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她可不像道统早已经残缺的小域下城之人那么没见识。 人这一生要经历三次蜕变,两次飞升,方才算彻底超凡脱俗、了却因果,从凡人到修士,从修士到仙人(上界),再从仙人到圣人(大荒)。圣人历万劫而不灭、染因果而不沾。可开天辟地,与道同在,一念知过去、现在、未来…… “当你从那样的高度再俯仰过去时,你会发现所有的事都不算事,所有的因果也不算因果。” “娘知晓的呀,”颜夫人用一种再骄傲不过的语气道,“敬真之流,眼界也就只有颜家和邹屠这一亩三分地,她的女儿比她强点,但终究会受限于资质,大道难成,成仙就已经顶天。可对于我儿来说,仙人才是修生的开始。” 上辈子,颜君陶七十三岁飞升上界,重塑仙体,六百岁飞升大荒,合道成圣。纵观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生,在上界的仙人生活确实才能算是颜君陶修炼的起步。 如今嘛,对于圣人来说,大概只能算撒尿和泥的总角之年。 “所以,掌门总教导我说,没有必要和任何人计较任何事,因为他们很快就会不在了,而我的未来还有很长。”活得越长,颜君陶大概就会越开心,因为仇人的葬礼会一个接着一个。 颜夫人略有不甘,却还是以儿子为重道:“娘知道啦,真的不会去和你敬真姨计较的。” 颜君陶猛然回身,仰头看着他娘,一字一顿认真道:“不,儿子真正想说的是,为什么不计较?未来再长,也不影响当下的不爽,我们凭什么要为了未来的自己,委屈了现在的自己?!都是自己,不是吗?儿子帮你怼死她!” 颜夫人被儿子的反转诈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眨眨眼,开心地笑了起来。有时候,她生气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讲道理,她只是想有个人永远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如今,她得到了,真的很欢愉。 颜夫人一点点蹲下身,抬起冰凉绣帕,为儿子带去初夏的清凉,她笑弯了一双眼,柔声道:“你的心意,娘收到了。但其实你敬真姨的女儿,就是你玉妹妹也是个好的。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的道理,娘还是懂的,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我会专注和你敬真姨死磕的。谢谢我儿一片苦心,说反话来让娘清醒过来。” 颜君陶:……不是,你听我说,我真没这个意思。QAQ 身后跟着的一群天衍宗弟子还特别捧场地做出恍然大悟状,赞叹声不绝于耳,真不愧是颜尊者啊!敲棒的! 然后,天衍宗众弟子就被恼羞成怒的颜.前圣人给打发了个干净。 天衍宗的弟子不住在颜家,都统一住在送他们来的七宝仙船上。那是天衍宗最大、最华丽的运输灵器之一,一般只会在有什么盛事法会、绝秘之境时才会被用到。这一次是为了让颜君陶能一路舒服点,管事的长老才特批了七宝仙船,足可见天衍宗对颜君陶的重视。 仙船如今在阵法的支持下,就停靠在颜家后院的半空之中,远远看去,蔚然壮观。 “娘,家里到底怎么了?”颜君陶特别想投入到家庭琐事的战争之中。 “哎呀,没想到院子这么快就到了呢,陶陶你看。”颜夫人却打定主意不让儿子烦心,连转移话题都转移得特别生硬,“还记得你的院子吗?” 颜君陶住了三年的小院名唤望仙,后来改成了望圣,颜家父母对儿子的殷切期盼已是扑面而来。 整体宽大崇高,细节错采镂金的庭院内,雕梁画栋,高台林立,还有奇珍异兽、名花贵卉,包罗万象、前庭后院的表象下,是阴阳合德、刚柔并济的风水布局。 这庭院还是当年天衍宗的陆掌门来收徒时,亲自设下了三道高深防御禁咒的地方。陆掌门与颜夫人约定,待颜君陶在家中长到三岁,享够天伦,就带他离开。为了保护颜君陶,陆掌门就特意在当时还不算大的颜家,开辟了这个拥有空间阵和聚灵阵的进深庭院。 颜家此后背靠儿子好乘凉,宅邸一扩再扩,买下左邻右舍无所不用其极地扩大,却始终没有搬家,就是因为这座专属于颜君陶、等闲人根本不敢踏足的望圣院。 院内阵法绵长,灵气持久,至今仍散发着勃勃生机,福泽了整个颜家人的修炼。 颜君陶的灵宠腓腓,已经撒丫子在院子里疯玩了起来,上蹿下跳,扑蝶追蜂,就没有它干不出来的事,仿佛再大的院子都安放不下它自由奔放的灵魂。 院中本来有的奇珍异兽,就没有不怕它的,只能任由它在这里称王称霸。 然后,就见这只长得特别像是又贱又萌的干脆面的家伙,两眼放光地看上了院子里的一只通体雪白、两耳尖长的兔子。臭不要脸地上前,当下就想成就好事,强纳为妾。 颜夫人心下奇怪,儿子的院子里可曾养过兔子这等寻常之兽? 然后,就见那只仅尺余的兔子,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后,在顷刻间便把嘴张到了仿佛能把龙都要吃进去的不科学程度,“嗷呜”一口,吃掉了颜君陶的腓腓。 颜君陶:“……” 那兔子,准确地说,应该是犼,还吧唧吧唧了三瓣嘴,打了个一嘴毛的饱嗝。 腓腓倒是不怕被吃,它浑身看似柔软多毛,实则坚硬无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腐蚀掉它。只是分分钟被吃掉的恐惧还在支配着它,让它在犼的肚子里又是作揖,又是叨扰。从犼的肚子外形轮廓上,就能看到腓腓在里面到底做了多少丢人的事。 “这是我一个道友新得的灵宠。”颜君陶这样对他娘介绍,“腓腓之前还没有来得及见过。” “那你的道友呢?” “有事先离开了,很快就会回来。” 那边,兔子外表金刚牙、以龙为食的犼大爷,终于意意思思地把腓腓,又从自己肚子里吐了出来,一地白毛。 腓腓……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大心脏,不仅不害怕了,反而羞答答地上前,它要给这个大哥当小妾! 作者有话要说:  *据《偃曝馀谈》记载: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狮畏之。来自百度百科的说法是:犼好食龙脑,有“一犼可斗三龙二蛟”的说法。 不用说了→_→这犼的主人,颜君陶的道友就是容攻了!灵宠都出来了!攻还远吗?! 又PS:世界地图: 世俗界——修真界——上界(仙人)——大荒(圣人) 介于世俗界和修真界之间,还有三千零星散落的小域下城,算是半修真界,普通人和修真世家混杂在一起,就好比邹屠域。 第5章 五条咸鱼不翻身: “自你别后,娘就一直命人定时来扫洒,保证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到舒服的高床软枕。”颜夫人满心欢喜地给儿子介绍。不是邀功,就是想他知道,他会在自己家里被照顾得妥妥帖帖,随时随地。 这让颜君陶就在嘴边的“我早已不需宿眠”又重新咽了回去。 颜夫人也许算不得一个多么好的母亲,甚至也许都算不得一个好人,但她却一定是最爱颜君陶的。她一辈子的使命仿佛就只有两件事——宅斗以及颜君陶。那快要溢出来的母爱,不只在行动上,也在她的眼睛里,更在她不曾言说的地方。 上辈子,颜君陶从未回过家,颜夫人在信笺中说的是,你合该专心修炼的,不要操心家里,也不用担心我。 这辈子,颜君陶突兀地回来了,颜夫人说的是,家中的庭院一直为你备着,谁也不曾动过。 颜夫人希望儿子能得偿所愿的想法,轻轻松松就压过了己身对儿子的所求,留给儿子的永远是一张轻松又愉悦的笑脸,不管儿子的选择是什么,她都会支持。至于自己……她的人生仿佛根本不存在烦恼。 颜夫人的脸上始终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娘的陶陶。” “陶陶”是颜夫人给颜君陶起的小名,却只敢在没有人或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时叫出,生怕被人听到这样的小名,让颜君陶威严扫地。 颜君陶小时候也问过他娘,为什么叫他“陶陶”。 颜夫人当时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稚儿床前打着灵扇,为他驱赶苦夏热气,笑着与儿子顶了顶额头道:“陶陶然,和乐貌,娘是希望陶陶能够永远保持快乐的样子啊。” 也是因为颜君陶诞生那晚,颜夫人做了一场古怪的梦。 梦里一个穿着绛紫鹤氅的仙人,手举羽葆幢,在大气磅礴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每一次跳跃、旋转都带着铿锵之力,将祭祀的庄严与贵族子弟的优雅完美融合。仙人一边踩着鼓点节奏,一边抑扬顿挫地吟唱:“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然后,在仙人转身的刹那,颜夫人的梦就醒了,颜君陶也出生了。 他出生时的柔光照亮了半个国都,让黑夜都仿佛变成了白天,凤鸣悦耳,异香冲霄,引动了泰半百姓惊呼。耋老智叟断言,此等异象,必有重宝。 “陶陶就是娘的宝贝。”颜夫人无不骄傲地对颜君陶道。 “是儿不孝。”颜君陶突然想要更多地关心一下他的娘亲,不是因为想要延缓修为,只因为那是他的母亲。 “不孝什么?可是有人在你面前搬弄口舌了?!”颜夫人立时就怒了,她的冷静和涵养根本没有办法用在这种时候,这种她觉得有人有可能伤害了她儿子的时候。只要颜君陶报个名字,颜夫人立时就能去打杀了那挑拨离间的小人。她的儿子什么都好!竟然敢说她儿子不孝,问过她这个当娘的吗?! 颜君陶哭笑不得,摇摇头,第一次主动上前抱住了颜夫人散发着温软香气的身躯。 颜夫人先是一僵,然后才放松了下来,并快速找到了最让儿子舒服的拥抱方式。果木香气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环绕,她有节奏又轻柔地抚着儿子如锦缎似的头,一下又一下,带着说不上来的宁心静气。 “我想娘了。”颜君陶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第一次开始试着去领悟他心中那些未曾关心过的情绪。 颜夫人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娘也想你了啊,娘都要想死了你啊。” 想得肝肠寸断,夜不能寐,特别是在儿子生辰与离别的纪念日,她无数次提笔,想写信喊儿子回来看看,或者让她去和光界见见儿子也好。但她有多冲动,压下这份冲动的毅力就有多大,她不能连累了颜君陶。不管心中有多少千回百转,信上始终只有“家中一切都好,勿念”。 颜君陶忍不住想,上辈子他飞升上界时,娘亲不眠不休不远万里赶去天衍,看着他整整半晌没有说话时,真正想要说的又是什么呢? 反正肯定不是那之后娘亲所说的:“遥祝我儿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等颜夫人哭够了,擦干了眼泪,她就问了每个担心孩子的娘亲都会问的问题:“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可是天衍宗发生了什么?” 虽然多年没有与儿子见过面,但颜夫人还是很了解颜君陶的,如无意外,颜君陶这辈子本该顺风顺水地在天衍宗主峰后山的禁地,一直闭关修炼到飞升上界。不管是天衍宗的陆掌门的行事,还是颜君陶的性格,都不是什么会横生下山历练、说出想娘之言这等枝节的类型。 “是不是天衍宗有人欺负你了?!”颜夫人再一次想偏,并且越脑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自己成功把自己给吓住了。 颜君陶:“……”在娘你心里我到底是有多容易被欺负? “真当我坐忘心斋没人了吗?!”不等颜君陶回答,当下颜夫人就想扒掉马甲,恢复修为,杀上天衍宗为儿子报仇。 ——娘,你发现了吗,你好像突然增加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设!BY颜君陶。 颜夫人确实是有一层马甲的,事实上,颜老爷也有。 这还是上辈子颜君陶在飞升上界后才知道的。颜夫人不只是一个热衷于宅斗的家族管理学家,她同时还是坐忘心斋的杂修。 坐忘心斋这个宗门名,虽然听起来蛮小清新的,却是和光界隔壁同尘界的第一魔门,据说坐忘心斋的建派祖师,是个可以一边说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一边杀人不眨眼走屠戮大道的蛇精病。 与还是道统传承的和光界不同,同尘界如今已是魔道大兴。由于两界形如双子正反大陆的特殊地理位置,重要门派基本都会在隔壁设立分派,合二为一,这也就导致了两界黑白两道相持万年的格局。而那个百岁飞升的两个魔修,就都出自坐忘心斋。 至于杂修的“杂”,指的并不是杂鱼的杂,是和儒修、佛修类似的说法,与传统道修有很大区别。是以对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物的执念入道,不求造化求一念,证道的方式都分外特别。在体系划分上,道魔皆可,没什么鲜明的立场。不疯魔不成活嘛。 颜夫人从小感悟的就是后天斗之大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那种斗。 说得再简单通俗点就是,宫斗、宅斗、势力争斗。 生生不息地斗下去,一直斗到飞升成仙,斗到合道成圣。 在悟心流大行其道的和光界、同尘界,颜夫人除了能在呈犬牙交错之势的正反两派的斗争中感悟以外,就没什么更好的渠道了,特别不利于修行。 就在年轻的颜夫人陷入瓶颈,不知道是该散力重修换条大道,还是坚持下去的时候,她在与师姐组队探寻某个上古秘境时,侥幸得到了一件可以破解胎中迷的残破仙器。于是乎,颜夫人就心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转世投胎。 然后,颜夫人就开始了辗转于和光界、同尘界管辖范围内的各个下城小域的转世修生。这些地方灵气稀缺,千万年难成一大神通者,真有天资的,也肯定早随门派前往大世界了,留下的人最高也就止步于中品金丹。大道难成,又寿命悠长,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一种畸形的社会风气,阴暗无限滋生,极适合需要体验各种斗法的颜夫人。 这一世,颜夫人就是选择了又一个有封建阶级的修真域。 至于颜老爷,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总之,他在此之前就和颜夫人是旧识,如今种种机缘巧合下又相逢在了邹屠域,还都有记忆,当下便一拍即合,做了一对协议夫妻,帮助彼此修炼,并共同抚养着注定与众不同的颜君陶。 不得不说,哪怕是在物种多样的修真界,颜夫人也算得上自由行走于天地间的一朵旷世奇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颜夫人,一个女斗士,她的特别,还没有完全解锁。本文中心主旨,就是带领大家去领略大道三千下的物种多样性→_→斗之大道,只是一个开始=V= 容攻: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写到如今,缺少了什么? 蠢作者:QAQ保证【划重点】明天【划重点】就放你出来!真的! *君子陶陶:出自《诗经.君子阳阳》 *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是李白大大的诗。 *诗和远方:歌词。 第6章 六条咸鱼不翻身: “抱歉,娘一直未曾对你吐露过我的真实身……” “我知道。”在颜君陶上辈子经历过的六百年里,足够他了解很多秘密了。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天衍宗那姓陆的老匹夫和你说什么了?!他当年也不过……咳,见了我师姐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娘有的是办法替你收拾他!”暴露真我之后,颜夫人对天衍宗的陆掌门连称呼都变了,平时的戏可以说是很足了。 “掌门待我极好,就是一直不肯允我拜师。” “哼,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颜夫人忍不住抱着哪里都小小的、软软的颜君陶晃了晃,“我儿可是成仙至圣、有大造化之人,怎么能困在和光、同尘这等世界。” “这里挺好的。”至少不会崩塌,并且离事发地中间还有一个上界作为缓冲。 颜夫人长长地叹了一气,吐气如兰,肤如凝脂,抬起柔荑,怜惜地摸了摸儿子既不像她,也不像颜老爷的精致容颜:“以前只道你这如玉的容貌像,却不承想连念旧的心也像,真好啊,我的陶陶真好啊。” 颜君陶明智地没有问“像什么”。 “所以,门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颜夫人很执着。 “宗门一切都好,掌门好,长老好,师侄、师侄孙们也很乖,”颜君陶在天衍宗的辈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儿只是……” 颜君陶其实已经是渡劫期了,并且到了即将飞升的最后二十年。 事实上,上辈子的此时,颜君陶已经在闭关,冲击上界了,经历从一个修者到仙人的转变。结果闭关了不到二十年,颜君陶就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万千诸法世界最年轻的七十三岁之龄,飞升了上界,成了此后人人都在传颂、却再无人可以超越的存在。 这辈子的颜君陶,重生的时间点比较微妙,正卡在他刚刚开始闭关的时候。 他一睁眼,在几次掐算了前后因果后,就利索地打断了自己。在先天灵体的作用下,他虽然没能如愿以偿地走火入魔,但至少让修为停在了他最大限度可以压制的范围内。而除了陆掌门以外,无人知道颜君陶这次闭关的目的是为了飞升,他突然有感从闭关状态醒来,也没人奇怪。 不对! 其实还是有另外一个人知道的。 就是那个在颜君陶圣生的最后,被他莫名其妙想起来的人。那人在闭关前送了颜君陶一朵永不会迷失方向的迷榖,看不清表情,道不尽真言。 重生回来,颜君陶这才终于回忆起了那人的名字。 容兮遂,容兮遂兮的那个容兮遂。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境界高深,道法莫测,在天衍宗主峰的禁地也可以来去自如,却并不存在于天衍宗的记载里。颜君陶只知道连陆掌门见到容兮遂,都要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前辈”。 一直到飞升上界前,颜君陶也是这般跟着掌门规规矩矩地尊对方为“容前辈”的,只不过多带了一二友谊的亲密。 在颜君陶如古井一样平波无澜的修生里,他意外地有个好人缘,不闭关时总有人上门叨唠,颜君陶也从不会嫌烦,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对方自言自语,最后再安安静静地送走道友。 这个习惯的始矣,就来源于总是不请自来的容前辈。 等颜君陶好不容易习惯了容前辈——颜君陶修生中的第一个道友——颜君陶就飞升了。 而一直与颜君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容兮遂,却在颜君陶真的渡劫成仙出关的当日,与颜君陶割袍断义,决绝地转身而去,连目送颜君陶登上天梯也不肯。 一如容兮遂阴晴不定的性格,翻脸最是无情。 这辈子当颜君陶生硬打断闭关,从洞府里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自然还是长身而立的容兮遂。他一直抿唇,紧盯颜君陶闭关的洞府,视死如归,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茶白法衣,袍角滚滚,目光悠远地站在一种冬夏常青、像竹子一样有枝节的古怪细树之下。绿荫如伞,无风自动,唯有绵软却掰扯不断的秋色之叶,如绾如带,窸窸窣窣地落下。 颜君陶发现自己上辈子记错了,容兮遂不只是好看,也不是特别好看,而是好看到了让他没有办法形容,也许连圣人都要为之羞愧的程度。 这回,等待颜君陶的再不是形同陌路、连句话也不肯说的转身,是让天地都要为之失色、时间也想为其停止的笑容,容兮遂的眼睛里有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光华,他轻声打破了沉寂:“你,真的回来了。” *** 与此同时,在邹屠边域,星垂平野,月涌江流。一座浮空的深山群,于大法力下拔地而起。刹那间鼓角大鸣,地动山摇,犹如亘古擎天的巨人,发出了千万年的叹息。 黑苍苍的山,水磷磷的湖,万年古木组成的密林,在薄雾里若隐若现。禽鸣丹壁,猿啸青崖,打破了幽涧与松飕。一柄十人合抱而不成的巨剑,从天而降,狠狠地斜插入了最高山的峰顶,却并没有将山一分两半。只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一只灵力汇集而成的紫色巨掌,扣住剑柄,轻转银身…… 整个山峰在顷刻间龟裂开来,随着猝不及防的震耳欲聋,土崩瓦解的石块,在摄人的剑气中,依着山势翻滚而下,惊天动地,犹如鬼诉。 散落在千里之外两界的五个九星门派,均有闭关多年、荣养在后峰禁地的太上长老,有感睁眼,抚膺吐血。 “快,速报掌门!有人唤醒了撼天仙剑阵的一角……” 还是在邹屠域的边缘,黑袍玄底的高人踏月而来,在冲天的乌紫色剑气中,以九幽之力唤醒了长眠于此方地下的巨人。 “终于——”一面目可憎、全身腐烂的恶鬼巨人,从焦黑的土地中一点点爬出,身体僵硬,却动作迅捷。他跪于泥泞之地,泪流满面,仰天长啸。 “闭嘴!”黑袍青年以力成剑,悬于空中,衣角翻飞,滚滚之气。他磁性的声音不见得多有力度,也不见得多可怕,却硬生生让那恶鬼巨人真的再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仿佛被人瞬间掐住了脖子,心甘情愿地被掐住了脖子。 “上主。”它的眼神痴迷,无声尊称。 “葬天棺何在?”青年道。 巨大的恶鬼微微俯身,用无声之言表达了为对方引路之意,它的每一步,都会在林间落下硕大的脚印,鸟禽惊飞,异兽顿走。当那恶鬼终于找到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阵法之地后,它便再一次跪伏于地,抬手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胸膛直插而去,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所至之处,光芒大盛。 直至所有的光连成了画,被黄纸血字封印、写满意义不明箓文的漆黑葬天棺,才一点点从恶鬼的身体之内破膛而出。此间的痛苦不言而喻,但那恶鬼却能生生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始终面带着一个勉强算是笑容的笑容,如鬼火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黑袍男子所在的方向,充满狂热。这就是上主命它保管了万年的东西,再没有比它巨大的身体更加安全的地方。 当恶鬼巨人最后一滴黑血流尽之时,葬天棺终于彻底解封。它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黑袍男子不紧不慢地在空中缓步而来,一挥袖,棺盖便缓缓地打开了。 棺材内,躺着一个与黑袍青年一模一样的人。高鼻深目,沈腰潘鬓,安静得犹如一幅水墨之画。 在黑袍青年伸手的瞬间,躺在棺材里的人猛地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以雷霆之势爆破元神,要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袍青年同归于尽。 黑袍青年却纹丝不动,只是不屑地道了句:“不自量力。” 法力透过声音一圈圈荡开,轻松化解了棺材之人积蓄了万年、以灵魂之力为之一搏的反击。棺材里的男子最终在不甘中消散于了天地之间,灵力却一点点回归到了黑袍青年身上,棺材之人的法宝也尽数到了黑袍青年的手上。 青年勾唇,终于露出了犹如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的天真笑容,他拿到了所有他想要的。 那人,一定会很高兴吧。 再一挥袖,恶鬼巨人重新与葬天棺一起埋入黑土,尘归尘、土归土,再也不见。仿佛可以劈开天地的巨剑,开始自动反向旋转,从峰间一点点拔出,连绵不绝的群山再一次回缩,直至彻底消失。那遮天蔽日的浮空之山,泉涌印月的深水之潭,都犹如黄粱一梦,再不复存在。 五派的太上长老也均在此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无论如何掐诀再算,推演天盘,都感受不到了任何撼天仙剑阵的气息。 就像是一场过于惊悚的玩笑。 玩笑过后,生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只有天衍宗的掌门似有所感地看向邹屠之域所在的方向,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说出去谁会信啊! 容前辈,你搞这么大一出阵仗,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想取一件旧物帮君陶完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宗门任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这样作!天!作!地!谈!恋!爱!怕不怕!【泥垢】 容前辈表示:我不是拿了一件,谢谢,我是拿了N件。 第7章 七条咸鱼不翻身: 数日前。 生存欲让颜君陶在无名细树下见到容兮遂的第一时间,收起了一切笼罩在己身外的幻像迷障,变回了他本来的六岁模样。这也是颜君陶自修为到达元婴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结丹过早而留下的“副作用”,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竟然会这么小! 容兮遂只可能比颜君陶受到更大的惊吓。他眼睛里那种让颜君陶解读无能的诡异冲动与热情,在乍然面对颜君陶的突兀外表后,果然消散了不少,可以说是速度奇快,又立竿见影。 “你怎么突然变小了?”这让本来很感人的重逢,在这一刻变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啊。”颜君陶特意又往容兮遂眼前走了几步,仰着头,转了个圈,想要容兮遂看个清楚。 小小的仙童,小小的衣,粉粉嫩嫩的粉颊,又圆又亮的眼睛,写满了涉世未深的稚气。五头身,六岁大,正是清池玉水、携手放鸢的无邪之年。要多可爱就可以有多可爱,也……除非是面目可憎的变态,否则真的很难对这样的颜君陶心生邪念。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变回青年的样子?”容兮遂很冷静。 “飞升以后吧。”颜君陶给出了一个遥遥无期的回答,“我觉得这样保持真我,也许更有利于修行,你说呢?” 我说不好!容前辈在那一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不过,大家都是修了这么多年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简单来说就是特别想得开。很快,容兮遂就看开了,道友乃至更近一步的关系暂时做不成,但是没关系啊,他们还可以做父子! 容兮遂无处安放的躁动,就这样换了一种方式发泄了出来。他架着颜君陶软乎乎的两臂,将颜小朋友整个人都抱了起来,举了个高高。 颜君陶:“……” 颜包子就这样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被抛到了空中,又被接住,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还反抗无能。 一般人面对此情此景会想什么,颜君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思考起了一个上辈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心过的问题——他修生中的第一个道友,到底是什么修为? 不说颜君陶上辈子至圣的道心,只说他这辈子已然是趋自圆满的渡劫期修为,此方世界里竟然还有他无法反抗的存在?不是那种略胜他一筹的反抗不过,是真真正正让他连抬起食指射去灵气都做不到的反抗无能,简直可怕。 就像是被猫妈妈咬住后脖颈的小猫,僵硬着只能任由其揉圆搓扁。 颜圣人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怎么可能呢?! 颜君陶对世界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正在经历“推倒——重建——再推倒——再重建”的艰难修复过程,缓慢重启。 等颜君陶好不容易找回他的脑子,也就引发了他的另外一个猜想——如果容兮遂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他怎么还不飞升? 颜君陶对此的推理方向有两个: 一,容兮遂曾飞升失败,兵解重修,当了闲仙,正在又一次历九劫,战飞升; 二,容兮遂有秘法,可以保留高深的修为,又不受大道法则限制,可以不用飞升。 从个人需求的角度讲,颜君陶肯定是希望容兮遂是后者的。而从种种现实来推断,颜君陶也不觉得容兮遂是散仙,因为——真不是颜君陶对自己盲目自信——哪怕是天衍宗内被荣养起来、当太上长老的散仙们,只要颜君陶愿意,他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但颜君陶如今却在容兮遂面前动弹不得,这确实不正常。 “不怕啊,不怕啊。”容兮遂当时是这样摸着颜君陶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的,“我就是太高兴了,情难自禁,陶陶不会怪我的,对吧?你这么喜欢我,都肯为了我不飞升,你一定不会介意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想多了。”颜君陶第一时间对容兮遂的这个可怕想法进行了否认。 他为什么要因为喜欢容兮遂就不去当仙人?不对,他什么时候喜欢的容兮遂,他怎么不知道?! 一如颜君陶过去的认知,他的这位容道友脑回路真的很有问题。 容兮遂却掩耳盗铃地拒绝听任何他不喜欢的答案,继续道:“不管如何,你能留下,我很欢喜。你不喜欢,我就不说,我们还与从前一般。” 从前什么样,颜君陶已经快要忘得差不多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俩现在这样——颜君陶走哪儿,容兮遂都要跟着,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甚至已经到了喝口玉髓,容兮遂都怕颜君陶呛着的地步。 多年未见的道友,突然变态,这并不比道友变得面目可憎,更让人容易接受。 但冥冥之中又有一股力量在告诉颜君陶,一旦他在这种时候说出什么不能让容兮遂顺意的话,那他这个阴晴不定的道友,就指不定会对他做什么了。 于是……两人就“顺其自然”地僵持到了今天。 颜君陶在禀明掌门自己出关了之后,就领了门内一些从没强求他做过的宗门任务,带着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地下山历练了。 是的,这些随颜君陶一同来到邹屠域的天衍宗弟子,不管是金丹元婴,还是出窍分神,都不是在给颜君陶当护卫,而是在颜君陶这个渡劫期尊者的护持下,出来长见识的。 颜君陶下山的第一站会选择邹屠,一方面是因为颜夫人一百二十岁的大寿(这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其实还是一个问题),一方面也是因为收徒法会便是宗门任务之一。 真正负责主持收徒法会的,是一个殷字辈的弟子,颜君陶只是起到威慑护持的作用。 一个……过于威慑的存在。 其他九星门派大概还没有收到颜君陶出山的消息,毕竟颜君陶可以催动灵力让七宝仙船日行千万,其他门派的线人却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两界。 而那个本来很倒霉被分到收徒法会任务的殷字弟子,在听说颜尊者会一路随行后,差点被嫉妒他的师兄弟给生吃活剥了。他咬牙,死活没肯松口把这个任务换出去。于是最终宗门也只是调剂了一个分神期、一个出窍期的真传弟子加入队伍,想要在颜君陶有限的下界生活里,多沾沾福气。 说起来,沾福气其实也是一件很有修真理论支撑的事情。 能成为大法力、大神通者,无不都是气运极盛、福泽深厚之辈,在修行的过程中,提升境界、感悟大道都很重要,但壮大运脉同样不可或缺。反过来说就是运气要真的不好,也不可能成为前辈高人。 而这种有大造化的人,往往也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影响着自己身边人的气运,最次也可以逢凶化吉。 颜夫人已经飞升多年的陶师姐,就是这么一个极其幸运的天道宠儿,颜夫人也是多亏了和这位陶师姐一起组队探寻秘境,才得到了能够助她继续在后天斗之大道走下去的残破仙器。一饮一啄,皆是命数。 “儿这次出山,就是似有所感,想要寻找自己的命数。”颜君陶对颜夫人如是解释自己突然下山的决定。 “似有所感”算得上与“此物与我有缘”一样的万能借口了,在修真界特别吃香。 果然,颜君陶这么一说,颜夫人就明白了,还替儿子圆了借口:“不曾入世,何谈出世。看一下这人生百态,对你的修行确实更有好处。娘自己就是入世派,虽然在修行上没有办法给你多少意见,但在入世一事上也许还能勉力一二。” 赶在颜君陶再次询问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从没打算说实话的颜夫人就火速撤退了。入世有很多经验可以说,但宅斗绝对不在儿子需要知道的列表里。 颜夫人一双绣花鞋就跟蹬了风火轮似的,转眼就消失在了颜君陶的视野。 徒留颜君陶独坐在小轩窗的贵妃榻下,百无聊赖。这是颜君陶打定主意不修炼之后,新增加的一种感觉,很新奇,却不喜欢。以前颜君陶从来不会觉得无聊,大道漫漫,在追求长生的路上,只会嫌时间不够多,没有办法领悟真意、研究法宝,又怎么会无聊呢? 直至现在,当颜君陶把一切与修炼有关的活动抛到脑后,他才发现他的生活是多么的乏善可陈。 他甚至没有一个兴趣爱好。 不,他曾经是有的,只不过他的兴趣爱好就是修炼,修炼,往死里修炼。没了成圣的目标,颜君陶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是说,普通人或者是普通的修者一般闲下来会做什么呢? 休息?睡觉? 来自亲娘的启发,让颜君陶试着和衣而卧,保持着他已经快六百年没有用过的姿势,僵硬又生疏地躺在了过于柔软的榻上,感受着百年蚕丝的冰凉,千年沉榆的香气,强制自己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呢? 怎么睡着? 在一片黑暗中放空大脑? 但这不是闭关入定的姿态吗? 穷极无聊,颜君陶开始在心中数数,一个道统,两个道统……一件功法,两件功法……不对不对,颜君陶惊悚地发现,他想得越多,他的先天灵体运转得越快,他这辈子无为的修炼速度,反而比上辈子更快了! 这怎么可以?! 颜君陶猛地从榻上坐起,睁开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然后,颜君陶就对上了不知道何时站在榻前,就这样双眼直勾勾地看了他有一阵子的容兮遂的眼。 “……你回来了?” “嗯。” “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嗯。~\(≧▽≦)/~” “不无聊?” “百看不厌!” 不等不怎么会没话找话的颜君陶继续寻找话题,容兮遂已经用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神秘兮兮地凑近了颜君陶,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道:“我给你看个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陶陶:这里有人耍流氓!报警了!不谢! 咳,以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再次解释:颜君陶变小,是在重生后的下山之前。在此之前的两辈子,容兮遂眼里颜君陶都是个青年!!!以及,在颜君陶变大之前→_→他们都只会维持好基友的友谊,顶多是父子情谊【泥垢】 第8章 八条咸鱼不翻身: 容兮遂说给颜君陶看个宝贝,就真的只是给颜君陶看了个宝贝……宝物、法宝、天材地宝,随便怎么称呼。 白皙修长的指尖,在颜君陶眼前一开一合,单薄有力的掌间,便多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十八层罗盘,飘浮于荧光之上。 颜君陶:……既然只是看个宝物,为什么要脱衣服! 容兮遂的眼睛就像是能够看透人心,至少他能读懂颜君陶的未尽之言:“因为我本来打算给你看另外一个宝贝的,准备了一整套惊喜动作,回来之后发现你现下也许更需要现在这个宝物。” 宝物换了,但动作不能浪费! “别担心,等你的事情解决了,我就给你看另外一个宝贝。” 颜君陶:莫名地完全不想看呢! 容兮遂给颜君陶贴心地介绍起了掌间的宝物:“此物名唤三元三合罗盘,是用均为黄实的符禺条草、放皋蒙木所制,辅以过路阴阳、也叫金锁玉关之法,可以为使用者答不能答之疑,解不能解之惑。” 简单来说就是,颜君陶不是想知道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不需要问爹娘,也不需要算天地,只需要输入一点灵气,这三元三合罗盘就可以为颜君陶答疑解惑。 “天下之事都可以解答?”颜君陶打量着眼前的罗盘,尽量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好奇。 颜君陶上辈子一心追求大道长生,视杂学为小道,在任何方面都不太想被辅助,哪怕是本命法宝,都是由他出生时的神鸟衔来的玉石锻造而成,名唤石渠玉戒,佩戴在左手的食指上,凌空并指,便可撼天动地。 “与你有关的过去都可以。”容兮遂点点头,细心地充当起了一个使用说明书,“无论是凡人、修者,有何等境界,任何法器,都没有办法蒙蔽它。但不可轻信,它有器灵,撒谎成性。” 三元三合罗盘过于逆天,有利自然也就有弊,罗盘的器灵知道一切真实,但它会不会说出实话,就全靠运气和心情了。 “来,输入灵气。”容兮遂把手掌凑近颜君陶,莹莹点点的柔光,照亮了颜君陶……稚嫩的容颜。 不能看,一看就感觉内心有血气在涌动,被气得要吐血的那种血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以渡劫期的境界,还敢顶着一张六岁小孩的脸,整天晃来晃去? 颜君陶:求生欲很强的人。 颜君陶认真按照容兮遂的引导将他的灵力输入了三元三合罗盘,只一点,如蜻蜓点水,稍触即离,但仍感觉到了那种像是深海章鱼吸盘一样的灵力旋涡。以颜君陶的经验来看,眼前这罗盘很可能是一件仙器,还不是残破的!是完好无损,接近神玄品相的那种! 对于当过圣人的颜君陶来说,神玄品相的仙器也算是寻常之物了。但这是在下界,仙气根本没有办法存在的地方,这三元三合罗盘就显得分外特别了。 颜君陶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容兮遂,可惜话却没有来得及问出。 因为颜君陶输入的灵力已经唤醒了罗盘。 只见容兮遂抬手一丢,十八层罗盘就在颜君陶的眼前旋转着不断放大了,犹如一朵盛开的创世之莲。在“莲心”正沉睡着一个浑身散发萤光的小人,或者应该说整个罗盘的光芒其实就源自于它。 那器灵嘟着唇,卷着发,犹如玉雕般雌雄莫辩,只有颜君陶的手那么大。它如慢动作一般,微微抖了抖浓密如墨蝶般的眼睫毛,缓缓在颜君陶眼前睁开了双眼。 一双仿佛能装得下星辰大海的蓝色眼眸,充满了异域的妖艳。 然后,器灵就“唰”的一声,在身后振开了四对薄如蝉翼的光翅,以极快的速度想要闯关而出。 还搭配着尖锐如顽童的邪恶笑容:“沙雕!没想到吧!爷会飞!一万八千年的镇压,终于轮到本大爷来杀光……” 话没说完,容兮遂便已化出掌中的灵力,势如疾风、快如闪电地虚空一拍,便准确无误地就把这位“小爷”由空中打落,让它重新跌回了困守它的罗盘,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一幕的话,大概就是……用蝇拍打了个飞蝇。 器灵整个小人都懵逼了,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地又回来了,还是被很没有逼格地拍回来的。 器灵稚嫩的脸庞说变就变,都不需要酝酿泪水,当即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仿佛受尽了委屈。 可以说是一个很合格的演技派了。 但容兮遂的脸上却全无怜惜之意,继续用冷冰冰的眼神俯视着器灵,犹如在看一件死物。这确实是一件死物,器灵再怎么活泼生动,也只是一件趁手的用具,并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器灵也从未把自己和人类看作是同等的智慧生物,要不是知道自己敌不过颜君陶和容兮遂,它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不是逃跑,而是大开杀戒了。 颜君陶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面容冷峻的青年,是他熟悉的那个容前辈。简直活脱脱的大反派好吗?! 那个在他变回真身后,初期死活要抱着他走路,连打个丹药瓶都要给他代劳,坚称“你还是个宝宝”、“力气根本不足以打开这些”、“我就喜欢照顾小孩子”的容兮遂,难不成是个假的吗?! 大宝宝看着发着光的器灵宝宝,心想着,大概是会发光的宝宝没有宝宝权? 器灵:……可去你的吧! “怎么?他的声音太聒噪了?”容兮遂的话还没有说完,食指与拇指就已在空中轻巧一捏,让器灵瞬间像是被谁隔空掐住了嗓子,发着光的脸上憋得通红,却真的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容兮遂笑着对颜君陶道,“现在安静了,开心吗?” “……”颜君陶和器灵都不可避免地被这染满变态气息的笑容给吓到了。器灵甚至打了一个无声的吓嗝,差点仰过头去再摔一跤。 容兮遂的表情始终是面带微笑,但不同的笑却神奇地给了人不同的感觉,他对器灵道:“好好说话,讲文明,懂礼貌,嗯?” 神特么讲文明懂礼貌! 器灵宝宝虽然很想这么骂脏话,但器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还是忙不迭地狗腿点头,大王,我错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容兮遂这才放开了灵力。 器灵摆脱了限制,喜不自胜,在即将张口就来上一段劫后余生的十八摸小唱时,又感受到了来自容兮遂的微笑。这才赶忙转身,不再敢胡乱耽误时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它这次的使用者——颜君陶,鞠躬行礼,用大白话问道:“不知这位老爷想问什么?” 器灵看人,看的从来都不是外表年龄,而是修为,能被他尊称一声老爷的……都是它打不过的。就是这么怂! “你知晓万物,又怎会不知道我想问什么?”颜君陶反问,他这倒不是故意考校,就是实事求是这么认为的。 沉默在两个稚童之间蔓延,他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有一会儿工夫。 “你这根本是在为难本宝宝!”罗盘器灵长得有多清秀可爱,他的脾气就有多火爆,扎了个朝天辫,就真的和个炮仗似的,不点都能自燃。它存在于世已不知道多少万年,这还是第一个遇到敢这么反问他的人类!往日里哪个不是沐浴焚香、毕恭毕敬地喊爸爸?! 容兮遂挑眉,你想当谁爸爸? 器灵立刻求饶地缩了缩脖颈。 “所以,你不知道我要问什么?”颜君陶水润的大眼睛里带着说不上来的失望,说好的全知全能呢? “我当然知道!”罗盘器灵不干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废话?”颜君陶不解。 “%&##……%”罗盘器灵气到开始飙乱码,它觉得自己身为神玄仙器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我决定了,我才不……” 不等罗盘器灵把话说完,他背后的寒气再一次腾空而起,直射灵魂的战栗涌向心田。 器灵咔咔僵硬回头,正看到容兮遂笑眯眯地给颜君陶解释:“这罗盘大概是被我压在箱底太久,脑子有点不好,都不会说话了。但我相信它很快就能治好自己的,毕竟废物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你说对吧?” 器灵哪怕天生不需要出汗,也开始冷汗直流了。 是它沉睡得太久,还是太过孤陋寡闻?现在的人类都敢这么欺负器了?QAQ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八千年的镇压,换来……还不如不醒的现在。 给器灵同学点一排蜡。 容兮遂同学温馨提示:什么仙器、凶器,只要拳头够硬,就都是好用之器。^^ *符禺山的条草、放皋山的蒙木:均出自《山海经》,有黄色的果实,吃了可以让人不迷惑。 第9章 九条咸鱼不翻身: 器灵毫无障碍地屈服了。 谁让它出厂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器设呢,也不知道当初制造它的器师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口味。 “这位老爷——”器灵在黑白罗盘上盘膝而坐,还变出了一副同样闪闪发光的上古打击乐器,又敲又打地即兴唱了起来,“——您请听我说啊听我说!” 三元三合罗盘,一个万年寂寞的灵魂,一个勉强合格的说唱歌手。 颜家的事其实挺简单的,总结起来不过“起承转合”四个字。 起:沉寂多年的邹屠域,终于在封城榜上被评定为了“上上”,获得了大量给九星门派推荐弟子的名额。 承:在举域欢庆的时候,颜家子要和颛孙少将军联姻的消息莫名甚嚣尘上,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个颜家子指的是颜家的公子陶。 转:颛孙少将军在封城战上虽然赢了,但同时也灵根尽毁的噩耗突然传来,再一次闹得满城风雨。 合:颜家要是在这个时候出面否认婚事,很容易被当作背信弃义的小人,就在他们商量是否要迫于压力认下这门亲事的时候,颜君陶回来了,花姨娘果断为了腹中的孩子,卖子求荣。 “花姨娘有孕?”颜君陶没怎么费心去关注过花姨娘,也就没在她腹内感受到另外一股灵力的存在。 “她是修真者,虽然修为浅薄,但怀孕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器灵觉得颜君陶不懂修真常识。 颜君陶却觉得器灵这是根本不懂他爹:“我爹怎么可能和这样的花姨娘……” 器灵掐指一算,给出准确答案:“一次刻意安排的醉酒。” 颜君陶悟了。 罗盘器灵是个八卦的,面对颜家的一大摊子狗血,他终于被挑起了浓厚的兴趣,再不需要容扒皮在后面挥舞着小皮鞭监督,便积极主动地来献策了:“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你都容易身负污名,你打算怎么办?需不需要我给你想个办法?” 颜君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愿意听听更多的意见:“你说。” “选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蒙黑面,穿黑衣,灭他满门!嫁祸旁人!简直一箭双雕!桀桀桀桀。”器灵十指互抵,很有规律地敲打彼此,它三岁不能更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邪佞又残忍的笑容,水润的大眼睛却依旧天真,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 “啪”的一声,三元三合罗盘就再次被猛地合了起来,颜君陶把这货又彻底关了小黑屋。 器灵尖锐哀怨的声音从罗盘里传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给你出了那么好的主意!” 颜君陶:“= =你还是洗洗睡吧。” *** 罗盘器灵的“好主意”被否定了,颜君陶的决定重新上线。 颜君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颜家和颛孙家本没有婚约,那成个什么婚?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庶兄,都没有义务为了莫名其妙的人言可畏就牺牲自己的婚姻。 “只要颛孙家出面澄清,事情就解决了。” “我的傻儿子啊,”来叫颜君陶去吃晚饭的颜夫人,在听到儿子天真的想法后,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她不知道儿子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也不知道儿子身边这个连容貌都看不清、但修为很可怕的前辈是谁,她只知道她一定要掰正儿子的想法,“现在的问题是,颛孙家并没有澄清。” 至于颛孙家为什么没有出面澄清,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不管是颛孙少将军毁了灵根之后,变得偏激,还是颛孙家的人可怜颛孙少将军生了歪心,都不是能够想说开就说开的。若是可以,颜君陶根本就不会听到这些传言。 所以…… 容兮遂神色一暗,果然还是直接杀了颛孙家了事吧,这等沽名钓誉之辈,并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既然问题出在颛孙少将军的病上,那治好他不就得了?”颜君陶还是不明白大家在烦恼什么。 “治、治好?”颜夫人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之前特意全副武装化得很凌厉的妆容如今淡了许多,显得慈祥又温柔,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如今却差点破功,“怎么治?重塑灵根?” “对啊。”颜君陶把这话说得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 颜夫人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回到大世界,已经跟不上大家的修真节奏了,什么时候重塑灵根这种事情都能变得简单又容易? 容兮遂站在一边,默默代表大世界证明了一下,这事在大世界那边依旧是不简单也不容易的。 只有对于曾经有过圣人修为、奇遇不断的颜君陶来说,这事才是简单又容易的。 “若那颛孙家得到了甜头,想要得寸进尺呢?”颜夫人身为一个魔门杂修,又走的是后天斗之大道这种诡道,是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的。 “那灵根可不会白白给他们家重塑。”颜君陶在顷刻间暴涨的修为,让在城东居住的修真世家都不自觉地为之一振。那是一种小动物遇到猛兽后的本能忌惮,哪怕也许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可怕的威胁来自哪里,“我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先礼后兵。” 本来还在院子里尽情释放自己自由奔放灵魂的腓腓,被吓得直接缩了起来。 这家伙的血统很纯,换言之就是有近亲产物的嫌疑,脑子不太好使。连主人的灵压有时候也分辨不出来,胆子又特别小,简直是丢尽了上古种的脸。 犼一边翻白眼,一边再一次一口把腓腓吞进了肚子里。那是犼进食的地方,也是全身上下最安全的地方,想要得到他肚子里的东西,就必须先踏过他的尸体! 腓腓躁动不安了一会儿,就成功被安抚住了,小心翼翼地在犼的肚子里转了几圈,然后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慢慢趴下,咂咂嘴巴,呼呼睡起了大觉。 也就颜夫人可以在这种时候还双眼放光:“我的陶陶简直棒棒哒!” 容兮遂还是坚持觉得直接灭了颛孙满门比较省事。 *** 然后,颜君陶就积极地投入到了普通人浪费时间的生活里。 邹屠域很特别,一个白天之后是两个晚上,然后才是新的一天。其实就是夜晚比较长,天上的月亮会转两圈。颜君陶三岁之前一直以为所有地方都这样,后来发现并不是。那也是第一次帮助他顿悟的契机,身边即世界,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理直气壮。但你不亲自去经历,又真的很难从迷障中走出。 由于两个夜晚,吃晚饭的时间就会相对来说晚一点,并且一晚上还会吃好几次,有着不同种类、五花八门的称呼。给颜君陶接风洗尘的这一顿,无疑是最隆重的一顿了。 在开桌前,颜君陶还先和之前只匆匆见了一面的颜家人又进一步了解了一下彼此。 容兮遂一路抱着颜君陶,充当一个会自动行走的人形骑宠。 颜夫人看了容兮遂好几眼,还是看不到容兮遂的脸,但她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类似于有什么宝物即将被抢走的危机。 在叙家常的时候,颜君陶顺便给家里每个人送了见面礼。 颜君陶不通俗务,但他有宗门为他安排好的管事,专门负责各种人情往来。丁管事的修为不高,大道无望,却在人情练达方面极有灵性,从惨绿少年到垂垂老矣,始终陪在颜君陶的身边,为颜君陶排忧解难,不被琐事烦扰。可惜,管事如今实在是太老了,这一次便没有陪颜君陶一同轻装简行地下山。 在挨个见礼的过程中,颜君陶……终于把颜家人的名字和脸都对上了号。颜君陶在颜家只有三年,不管是旧人还是新人,基本都需要温故而知新。 颜家在颜老爷的不懈努力下,短短几十年就变成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家族。有正妻(颜夫人)一人,平妻(敬真公主)一人,偏妻一人,妾七八人,通房不计其数。下一代里,颜君陶一共有十一个妹妹和十三个兄弟,加上他正好二十有五,足够开一场十二人对抗的蹴鞠比赛,还能饶出来一个替补。 但嫡子只有一个颜君陶,先天灵体也只有一个颜君陶,至今能够进入九星门派当首席的也只有一个颜君陶。 没有灵根的颜家子,不论男女,多已搬去了世俗界成家,其中甚至还有寿元耗尽、转世重修的;有灵根的颜家子,还是不论男女,因为要在筑基前不漏真阳的传统,倒是基本鲜少成家,没有拜入师门或入朝为官的,就还是在家中清修。 这也就造成了颜家如此臃肿的家庭结构。 而家族成员越多,颜君陶就越开心。这么多人,得藏多少事,演多少戏,能浪费多少时间啊! 颜君陶充满期待与鼓励,双眼亮闪闪地看着自己的一众弟妹。 看得人反而压力巨大。 只有容兮遂密音入耳,和颜君陶道了一句:“你喜欢?那我们带回去养起来好不好?” 莫名的,颜君陶想起了容兮遂在决定养犼的时候。七宝仙船正路过和光界的东海,海面之上大浪滔天,水势又急又凶,一只……兔子腾云驾雾,如鲛入水,在惊涛骇浪中游刃有余地穿梭,嘴里叼着一条三爪蛟龙,身后还追着一条。明显这兔子不是在疲于奔命,而是在高速咬合,消化口中的食物,顺便勾着下一条猎物。 颜君陶就多看了几眼,他只知道犼喜食龙脑,没想到犼是整条一起吃的。 容兮遂当时就笑眯眯地表示:“你喜欢?那我们带回去养起来好不好?” 然后,就真的养了起来。 犼:好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容攻(小声bb):其实我还挺欣赏器灵这个主意的。(所有窥觊颜君陶的都得死!) 陶陶:你说什么? 容攻(义正言辞):这一点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们要强烈谴责它! 第10章 十条咸鱼不翻身: 本来还因为颜君陶犹如一道天堑的过高资质与境界,而对他有着不可逾越的陌生的颜家人,在颜君陶发自真心的欢喜眼神里,这才渐渐放开了一二手脚,至少变得不那么拘束了。 有些时候,人真的是一种对情绪感知很敏感的生物,空气中涌动的尴尬或者舒适,总会有感觉,并且适应奇快,懂得怎么趋利避害。 说得再简单点就是——这可是能被称为尊者的存在啊!却对自己和颜悦色! 谁都想成为特别的一个,只不过以前的颜家人是想成为权威爹眼中特别的那一个,如今变成了想成为嫡兄公子陶眼中特别的那一个。 当然,在颜家人这种心态的转变之中,颜君陶人畜无害的稚童外表也是出力颇多。 敢问,谁能拒绝一个萌包子呢? 在颜君陶一众的兄弟姐妹里,最受关注的,自然就是敬真公主的幺女娘子玉,以及前不久才被亲娘卖了的庶长子公子阳。 娘子玉大名颜如玉,不足十四,天级单灵根,是颜老爷众多子女中,除颜君陶以外资质最好的,也是资源最好的。一双威风凛凛的凤目,搭配娇养出来的皇家气度,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已是不输给任何一个宗门大派的天之骄女了,那通身的骄傲都快要如她法衣上的珠光宝气般化为实质。 本来在见到颜君陶之前,娘子玉对颜君陶这个传说中的嫡兄,是充满了一二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的,大概是袭承自彼此娘亲之间的剑拔弩张。 但这种不喜,也就只维持到娘子玉见到了还没有她腰高的哥哥。 颜如玉觉得她当时其实还是能够撑一下的,但是当坐在椅子上双脚还要悬空的颜君陶,用小大人一样的语气,把不生百病的薰肌香送给她,并勉励她在收徒法会上要加油,不过不努力也没有关系,他这个当兄长的总会护持她一二时,颜如玉就彻底破功沦陷了。 还没有自己大的哥哥什么的,非要假装大人什么的,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啊啊!简直要萌出血了。颜如玉在内心激动地尖叫。 ——嗯,不需要多说,颜小娘子和她娘一样,都控制不住地喜欢各种小可爱。 颜君陶在妹妹诡异的目光中,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唯一的兄长公子阳身上。 说来也是命运,颜君陶在家中住了三年,却从未与庶兄有过交集。因为公子阳其实也就比颜君陶大了几个月而已。花姨娘怕这个她用尽手段才生下的大儿子,打了颜夫人的脸,一直关起门来在后院过着小心谨慎的日子,直至儿子彻底立住了,这才把儿子带到人前。而彼时,颜君陶早已经随陆掌门去了天衍宗。 公子阳有灵根,却只是五灵根,还不是一般粗细的那种比较特别的五行灵根,就是很普通杂乱、粗细不一的五灵根,比没有灵根就好那么一点点,资质实在是有限,又天生体弱多病……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便始终没能得到颜老爷的喜欢。 这导致了公子阳自卑又透明,还不善交际,虽是颜家长子,却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颜老爷因此就更不喜欢他了。一直如此恶性循环到了今天。 公子阳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他的外表始终维持在双十年华,是个俊美青年。好吧,与其说是俊,不如说是美,腼腆内秀,犹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散发着终有一日定会惊艳众人的温和光芒,只是需要耐心等待。 花姨娘等了一年又一年,终还是等到了耐心耗尽,亲情消散。 颜君陶的管事给公子阳备的是一块能助他延寿驻颜的美玉,毕竟公子阳的资质摆在那里,再多的功法密宝、丹药符箓都对他无计可施,堆不起修为,不如送点实际的——让他一直保持他的优势。毕竟美人总有特权,并且有颜君陶这个好用的虎威在,谁也不敢轻薄慢待了公子阳去。 颜君陶却在送出去之前,临时在芥子袋中,把礼物换成了一件没有使用限制的防御类贴身法衣,下品灵器,木系类,暗和了公子阳身上的草木之气。 搭配着,颜君陶还顺手送了一把以公子阳炼气三级就能够发挥最大杀伤力的上品法器。 颜家人多因那闪过流光溢彩的上品法器而惊呼,却根本不知道真正难得的是下品灵器。 法器、宝器、灵器,珍贵程度依次递增。 看着弟妹们茫然的眼神,颜君陶当下就心生了一个想法,其他的可以放在以后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弟妹们上一课!至少要保证他们日后离开邹屠域时,不会被轻易骗去了身上真正重要的宝物。 众弟妹十脸懵逼:“……?”这是什么展开? 有上进心的弟妹面对突如其来的上课还好说,那些早已经咸鱼躺倒、甘当学渣的弟妹们就惨了,连哭死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因为兄长归家偷来点休息时间,根本不想浪费在修炼上好吗?!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修炼的,谢谢! 特别是老师还是学霸兄长,而兄长也许还没有课桌高的时候! 但有颜老爷在后面督促,各自的亲娘殷殷期盼,颜家众多早已经习惯在邹屠域横行霸道的小霸王,还是只能蔫哒哒在课桌前排排坐好,摆出一副犹如失学儿童看到课本的求学若渴,演不像都不行。旁边还有真正想要跟着颜君陶学习的兄弟姐妹作对比,更不用说那些都快要看得他们望眼欲穿、拼命暗示的天衍宗弟子。 “咳,”其中一个胆大的弟弟硬着头皮道,“兄长讲道,机会难得,不如让天衍宗的师兄们也一起吧。” 天衍宗弟子们先不干了:“什么师兄?!” 不等颜家子这边生气,天衍宗那边已经又道:“明明是师侄、师侄孙!我们中辈分最高的弟子,叫尊者也是师叔好吗?怎敢和尊者称兄道弟?!” 颜家子:……说好的心高气傲天衍宗呢?这么狗腿真的好吗? 当然好啊! 颜家子弟理解不了天衍宗弟子的热情,天衍宗弟子还觉得颜家这些人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呢。知道天衍宗上下想要听到颜尊者讲道的人有多少吗?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想的!知道天衍宗真正听到颜尊者讲课的实际人数有多少吗?十个! 物以稀为贵,颜君陶前五十几年的修生,大部分都用在了勤加修炼上,宗门也不会用琐事去打扰他。颜君陶唯一一次讲道,还是在百年一次的龙冢法会前夕。 龙冢法会在和光界与同尘界中间的葬龙山上举行,由五个九星门派轮流主办。 主办目的很简单,演习。 由百岁以内的各门派优秀弟子,出战比斗,他们的输赢决定了两界未来百年内的各种资源与利益分配。其实就是把两界道魔的战争,缩影成了弟子之间的“友好切磋”。 门内最厉害的带队弟子被称为“首席”。 颜君陶就是天衍宗的首席,也是把其他各派压得根本没有办法喘息的天才中的天才。比他修为高的,已经没有办法参加百岁内的龙冢法会,而年龄够的,却没有任何一个有颜君陶的修为与境界。不是那种只差了一点半点的区别,而是至少两个境界的巨大差距。 颜君陶同期的首席们如今修为最高的,才刚刚以九十五岁之龄突破元婴,成为了出窍前期的尊者。而现年五十六岁的颜君陶,已经是渡劫期的怪物了。 整整差了三个大境界,在对方飞速增长修为的同时,颜君陶只会更快,距离被拉开得越来越大。 龙冢法会,是天衍宗唯一要求颜君陶替宗门出战的盛会,但同时颜君陶这个打破了游戏规则的存在,也得到了其他门派的联名抵制。 颜君陶是在百岁以内没错,甚至他比所有人都年轻,但他的修为却比一些小门派的掌门都高了好吗?比当年坐忘心斋那两个百岁飞升的魔修参加龙冢法会时还要过分!如果颜君陶把所有的比赛都报一遍,那其他门派还玩什么?直接把种种秘境与灵脉资源拱手相让好啦。连另外四个九星门派都要靠边站。 于是最终,经过各方“友好”协(扯)商(皮),得出了颜君陶只可以参加一项比赛、但可以同时在场上指导门内弟子的结果。 然后? 然后颜君陶在给那十个真传弟子开了为期一年的小灶后,帮助天衍宗再没有任何异议地成为了龙冢法会最大的赢家。法会第一天衍宗经常拿,但拿得那么彻底,那么让所有门派闭嘴的却是第一回 。 至今还有门派扬言让颜君陶现场指导也一点都不公平的抱怨呢。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不服,来战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_→就开始学习了呢。 颜圣人的目标是——做尽上辈子不会做的事! 容攻:好比做.爱? 颜圣人:……蒂花之秀你给我坐下。 第11章 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颜老爷和颜夫人当下就命人移桌倒椅,安放蒲团,三下五除二地便把花厅改造成了临时课堂。颜家子坐前排,妻妾就坐在各自的孩子身后监督,顺便旁听。 天衍宗的弟子则按照天衍宗的规矩,调心静气,盘坐于颜君陶身后。掌心朝上,以左手虎口,抱右手四指,以右手虎口,抱左手拇指,拇指尖各触掌心劳宫穴,于丹田结印,成太极八卦连环诀。双手合一,负阴抱阳。(本段改编自道教打坐手印) 有仆从悄悄站在屋外,尽可能地想要旁听个一耳半朵,不管他们是否有灵根,能听到大能讲道的机会总是不可多得的。 一时间,火热的学习气氛迅速席卷了整个颜家。 哪怕颜君陶其实真的只是准备给自家弟妹讲一讲法器鉴宝的基本常识。 天衍宗这边的一串弟子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复习着他们早就知道的东西,还纷纷在提问环节踊跃举手,积极与颜师长展开课堂互动,不忘偶尔感慨一两句“深入浅出、受益匪浅”等狗腿言论,简直是……学渣们在教室里最恨的那种好学生代表。 这反而激起了颜家子弟一二难得的向学之心,至少他们这些颜君陶的血脉至亲,不能比那些什么师侄师侄孙的妖艳贱货差! 输人不输阵! 好好的宅斗剧本,就这样走向精奇地,变成了一言不合就做一套《修真法器在现实中的基础应用》来斗法,简直宅斗界的泥石流。 这一斗就斗了个三天六夜。 对于不需要吃饭、哪怕需要吃饭也可以用辟谷丹解决的修士来说,听个三天六夜的课什么的根本不叫事。 相传当年道祖给圣人讲道,一讲就是三千三百年,还前后连续讲了三次。 也不知道中途有没有寿元不够,直接当场死在那里的。就那种讲着讲着,吧唧死了一个,一会儿讲着讲着又吧唧死了一个,一堂课下来,谁还活着谁就是圣人! 想当然耳,颜君陶的法器常识小讲堂,也在这三天内扩展到了其他领域,丹药、阵法、符箓、灵术、法力,只要是正统道传,颜君陶就可以信手拈来,旁征博引,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他讲不了的。 虽然这些对于重生的颜君陶来说已经是好几百年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但他基础扎实,又记忆超群,不存在遗忘之说。 颜君陶的口才其实不算好,但对道的领悟却比一般人要透彻许多,可以取长补短。更不用提颜君陶这一回还特别地小心,没再问出什么把人气死的问题。 把人险些气死,还是发生在天衍宗的故事。 颜君陶刚刚重生回来,不想再重蹈覆辙,便决定停下修炼。但他对于如何不修炼这事真的是没有什么经验,只能虚心去找被陆掌门称为“不孝之子”、“顽劣之徒”的小师弟请教:“我天天混吃等死,可缘分到了,修为还是会涨起来,何如?” 想提升境界快要想瞎了心的陆小师弟:“……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修为涨太快了,有些苦恼。”颜君陶信以为真,认真重复,还特意简化了一下,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但陆小师弟完全不想听好吗?! “呵呵,呵呵,呵呵,”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小师弟都只会这么阴恻恻地笑。把颜君陶给吓到了,当下便去禀明了掌门,怎么办,他好像一不小心把小师弟给玩坏了。 等陆小师弟的自我调整机制上线,找回嘴巴之后,他就怒吼了一句让整个天衍宗都听到了的:“你这样的人就该活得坎坷一点啊啊啊!” 然后…… 陆小师弟就因为不敬师兄,被掌门亲爹给押着去后山的思过谷面壁反省了。 颜君陶怎么求情都没用。 小师兄:“QAQ” 咳,说回颜君陶在颜家的讲道,这一回的讲道可以说是十分成功了,成功地把自己的一众弟妹也发展成了自己的迷弟迷妹。 于此同时,颜君陶也把他爹的后院给迷了个七荤八素。哪怕如今颜君陶还是个带了一只只会卖萌的小浣熊的豆丁,颜家上下也终于如天衍宗一般,领悟到了颜君陶的苏点。 慕强心理在修士之间总是会被无限放大。 当讲道之旅终于结束之时,众人这才感受到了疲倦,身体乏累,精神却愈加亢奋的那种奇怪的疲劳状态,除此之外,还有……饥肠辘辘卷土重来。 辟谷丹有用,却并不好吃,也不解馋,而很多时候食欲与饱腹并不能挂钩。 总能想儿子之所想的颜夫人,拍拍手,就召来了如流水般被秀丽侍女源源不断地端上来的美味珍馐,均是后厨令人食指大动的新作。这顿被延后数次的接风宴终于上来了。 花厅从教室变回花厅之后,又变成了餐厅,大圆桌摆了好几个,主桌上只有颜老爷的三个妻子、子女、外带容兮遂,以及颜君陶身边一直隐在暗处的两个出窍、分神期的天衍宗真传弟子。 大家就这样团团围坐在雕花的实木圆桌前,举箸而餐。 食不言、寝不语的儒家规矩,勉强掩盖了在讲道之后重回现实不得不面对的神情不属。 敬真公主摆着天家公主的仪态,内心却十分纠结,她一直与颜夫人争斗,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颜夫人的任何地方了,没想到……颜夫人竟能生出这般可人疼的儿子,说实在的,颜君陶可真的一点都不像是颜夫人能够生出来的种。 颜老爷也不太像。 咳,不对不对,跑题的公主勉强找回正题,继续纠结。 直言对颜君陶的喜欢吧,她的面子不允许;勉强表示不喜欢颜君陶吧,她看见小可爱就走不动道的本性也肯定不会答应…… 公子阳也苍白着一张脸,在继续当他的小透明的同时,很忐忑不安地琢磨着颜君陶,这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名义上的亲弟。 毫不夸张地说,公子阳如今的生死就掌握在颜君陶手上,但他自己其实也不确定到底是代替颜君陶嫁给一个废人好,还是继续在家里当个小透明更好。他的情绪很混乱,始终没有办法静下来思考,他还没有从被亲娘卖儿求荣的打击里走出来。 当然,最令公子阳想不透的,还是弟弟送给他那两样重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衍宗的弟子们心里就简单多了,这颜家简直不知所谓,绝对不能让心思单纯的尊者在这里久留!在天衍宗谁敢逼我们师叔吃这等杂物?还是和他们一起吃?! 哪怕尊者吃的都是单独做的、灵气浓郁的高等级异兽肉也不行! 龙肝凤髓都不行! 尊者就是太善良了,不忍生母伤心,竟然能这般忍耐! 容兮遂全程笑眯眯地给颜君陶夹菜,没有说半句废话,因为他能看得出来,颜君陶其实吃得挺开心的。 颜君陶这人做什么都很认真,修炼的时候就认真修炼,吃饭的时候就认真吃饭。 看着清雅大气、金樽玉盘的御窑瓷,搭配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颜君陶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场预料之中又超乎想象的体验之旅,他上辈子真的是错过了良多。尤其是这一味被精湛的手工雕刻成扳指模样的江瑶柱,口感饱满,鲜香回甘,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据说这是产自宪翼水支流的一种十分特别的江瑶柱,能与鸟首虺(hui)尾的旋龟和平共处,而这对难兄难弟都是大能餐桌之上的常客。 嗯,真不愧是宪翼水支流好基友,都特别好吃! 然后,颜君陶就顿悟了。 茅塞顿开,灵台清明。吃与不吃,取决于心,而不在修行。 容兮遂第一时间张开了阵法结界,操起各种一看就不俗的宝物,与天衍宗的弟子配合着为颜君陶护法。众弟子暗中还与没见过多少世面的颜家吃瓜群众一起感慨,真不愧是一呼一吸都能涨修为的先天灵体啊,吃个饭都能与大道感应,明心见性,顿悟就和喝灵水一般简单,说悟就悟了。 只有颜君陶在这种不受自我控制的状态里欲哭无泪,他真的不想再涨修为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学霸,就是这么讨人厌【喂】 颜君陶:不想说话想静静。 容兮遂:实不相瞒,我的小名就叫静静! 颜君陶:……老子信了你的邪。 *宪翼水支流好基友:旋龟确实出自《山海经》,好吃不好吃就不知道了。产不产江瑶柱和两个物种是不是好基友也不知道。文里是蠢作者鬼扯的,请勿当真。 ps:大概还在金门,希望我的猫能够在家多多存些稿子,勤快一点!【泥垢】 第12章 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待颜君陶抱元守一,感悟完毕,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 颜家人早已经散去,不敢打扰颜君陶顿悟,只有颜夫人和颜老爷会时不时遥遥地站在院子里,远观一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耽误了儿子的远大前程。 修为又涨了的颜君陶,陷入了深深的厌世情绪里,他这辈子碌碌无为时涨的修为,怎么比上辈子闭关苦修还要快啊?!这一点都不修真! 还是该说一句造化弄人? 总之就是特!别!丧! 在一众天衍宗弟子躬身行礼的恭贺声中,颜君陶只是默默地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望圣小院,这个院名不好,要改! 弟子们还在背后交头接耳,深感拜服: “不骄不躁,无欲无求,尊者实乃吾辈之楷模!” “啧啧,这要是换作其他门派的首席,估计都能开个大宴三天的庆典了吧?” “看看咱们尊者那淡然的脸,从容的背影,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高人风范啊!” 颜夫人和颜老爷没说话,但内心里对于儿子也是骄傲的,对对对,没错没错,我们陶陶就是那么棒!快!再夸几句! 回院的路上,颜君陶还发现了一件说不上来是有趣,还是奇怪的事情,颜府上下,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仆从脸上也多洋溢着喜气。看样子不是他娘的寿辰提前了,就是有人要结婚了。颜君陶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屋内,榻前,三元三合罗盘的器灵再一次被唤醒的时候,整张包子脸上都写满了怨气,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颜君陶:“把这么可爱的我关起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颜君陶却无视了对方,开门见山道:“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器灵很生气! 但它还是必须得老实交代,因为容兮遂不知道何时再一次出现了,就凭空出现在了颜君陶的身后,空气中还带着些微时空扭曲后的漩涡,就在颜君陶的身后突兀张开,直至容兮遂踏步而出,一切才归于平静。这明显不属于修者所能拥有的正常实力范畴,但颜君陶和容兮遂都没有对此感觉到惊讶,好像早已经司空见惯。 只有器灵再一次被吓得开始打嗝,拥有扭曲时空实力的人至少是掌握了一部分法则的半步圣人,这也就解释了它为什么看不透容兮遂的过去。 这、这容兮遂到底是什么来头? 器灵在罗盘里被关押得实在是太久了,但它碍于法则关系没有办法算和自己有关的命运,它只是随便猜测,它应该是中途被转手了多次,才无意中到了容兮遂手中。反正总不可能还在当年那个镇压它的魔神手中……吧? 呸呸呸,绝不可能! 那魔神当年做了那样的事情,早就该被大道弄死了,不可能还活着的! 器灵一边打嗝,一边还要勤勤恳恳、低声下气地给颜君陶答疑解惑,可以说是相当没有仙器的尊严了。 “你家这个时候谁要、谁要嫁人,嗝儿,你自己心里能,能没有点数?当然是你哥颜君阳啊!”器灵在这种时候,嘴巴依旧算不得有多好。 “嫁给颛孙少将军?”颜君陶皱眉,他不是已经和他娘说过,这事他来解决了吗? “你娘是不让你哥嫁,但拦不住你哥自己想嫁啊。”器灵已经完全一副搞事面孔了,唯恐天下不乱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觉得你是为了你哥好,但你哥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你呢,阻挡了他走向逆袭之路!” “什么逆袭?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颜君陶很会抓重点。这器灵只能知道发生过的和颜君陶有关的事情,换言之,器灵其他的信息量必然有一个获得的渠道。 “……从你娘那里。”器灵只能老实回答,还不忘复刻了一下颜夫人的心路历程,“你突然回到邹屠,又不说实话,你娘不放心,只能烧了天香,召来了她已经飞升多年又气运逆天的陶师姐询问。陶师姐掐指一算,没算到你,倒是算到了颜家近日发生的事情。” 已经成仙的人,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陶师姐告诉颜夫人,公子阳与颛孙少将军大概命里有缘,实乃龙虎相辅相成之相,颛孙少将军枯木逢春的一线机缘就在公子阳身上,而公子阳命中的贵人也应该就是颛孙少将军,公子阳会在嫁给颛顼少将军后开启全新的修生,一展宏图,走向人生巅峰。 有些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如今就已是走到了公子阳人生的转折点。 颜君陶也想起了上辈子有关于公子阳的事情,公子阳后来确实是飞升了上界的。只是颜君陶此前从未考虑过,以他兄长的资质,是怎么成仙的。 就颜君陶的眼力来看,颜家除颜夫人以外,无一人有飞升的潜质,除非有奇遇,否则大概永远不会有大荒崩塌之忧。 上辈子颜君陶不曾下山,不曾知道婚约,自然也就无从知道公子阳在下界的修生。他只知道公子阳有一个很亲密的道侣,夫夫俩有着不错的机缘,在颜君陶即将成圣的时候,公子阳也终于水磨工夫地和刻意压制修为多年一直在等着他的道侣一同飞升成仙,成为了上界一方很有名的天级药仙。 可惜,彼时颜君陶已经在仙国准备闭百年死关,冲击大荒,合道成圣了。并且,颜君陶在六百岁的时候真的成功了,二次飞升,前往了大荒,而颜君阳在上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兄弟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此生无交。 如今看来,公子阳当年那个不离不弃的道侣,很有可能就是颛孙少将军了。 “所以我娘没有阻止兄长嫁人。”大道三千,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道最终会应在哪里。对于公子阳来说,脱离泥潭一样的颜家,也许才会让他真的青云直上,“但我哥怎么会同意呢?” 公子阳看似性格柔弱,但眼神却坚定无比,不像是会任由命运摆布、随波逐流的人。 有再多的机遇、再好的道侣,没有逆天而行的坚定与悟性,也是绝无可能飞升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是成仙的最低标准。 器灵撇撇嘴:“你就不先关心一下你娘那‘陶姓’师姐为何这般有求必应?在上界好好的仙人不做,还要负责随时给你娘一个下界的低阶修士答疑解惑?从她们的对话里,她们这般的紧急联系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和你有关……” 器灵的话充满了引人遐想的空间。 但颜君陶却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奇:“回答我,我哥怎么会同意?” 颜君陶是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因为爱情的。公子阳虽然一直长在颜家后院,却也不是没有在外面见过颛孙少将军。只不过彼时一个意气风发,一个平平无奇。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擦出什么火花,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突然迸发? “因为你啊。”器灵充满恶意地一笑,“你那兄长因你的赠礼,已打算要替你出嫁了,感动吗?” 在颜君陶顿悟的这十天里,公子阳经历了种种挣扎,最终还是决定要代替颜君陶嫁给一个废人。 心甘情愿要替弟弟平事。 “只因为我送了他两件寻常之物?” “只因为你送了他两件寻常之物。”公子阳在颜家真的是小透明太久了,得到的太少,对仅有的自然要死死握紧,“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苦?都是因为你!若没有你,你兄长又怎么会做出这般自我牺牲的决定?你们知道他的未来一片坦途,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片黑暗,嫁给一个废人,没有未来。但他意已决,你已经阻止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罗盘器灵充满恶意地等着颜君陶因为这样的阴差阳错而露出绞心之痛,如果能因此心魔缠身就更好了。 颜君陶……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等了许久,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器灵不可置信,指着颜君陶道:“你这个人还有没有心?你哥要因为你嫁给一个废物了!” “正是因为有我,谁也逼不了我哥,命运也不行!”颜君陶沉稳的脸上,是笃定的胸有成竹,是对己身能力的绝对自信。 “若他真的喜欢上了那颛孙,非君不嫁呢?” “那我就替他治好颛孙。”为这份赤诚,送他一场滔天富贵。 多大点事儿啊。 反正他哥能飞升的也就上界,不是大荒。当然,不飞升成仙是最好的。 虽然崩塌的是大荒,但谁也不能肯定大荒之下的上界会不会受到影响。相对的,有上界作为缓冲,下界反而是最安全的。 “你这仙器就这点本事?”颜君陶的失望是那样发自肺腑,他还等着器灵刺激出他的心魔呢,“怪不得你的主人不要你了。” 颜君陶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完最后一句“你真的是仙器里最鸡肋没用的了”。 但就那嫌弃的眼神,还不如直说呢。 器灵:“……”看我的口型,操你爸爸,听到了吗,操你爸爸! “你随意。”颜君陶真诚觉得性癖奇怪的颜老爷也许会喜欢。 器灵的小暴脾气终于还是压过了一切,气运丹田,怒吼出声:“你爹根本不是你亲爹,你娘也不是你亲娘,你是个没人要的小杂种,你知道吗?!” 这脏话说得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可爱了。 不到下一刹,容兮遂瞬间爆起了磅礴灵力,捏炸了器灵,肆意的灵气在空中横冲直撞、又迅速收拢,无声又无息,容兮遂从根本上让它再没有了任何机会去伤害颜君陶。 而颜君陶却只是耸肩道:“我知道啊。” 他爹不是他亲爹,他娘不是他亲娘,他上辈子就知道了,所以呢?这事很重要吗?他上辈子因为想开这事,也就只是晋升了一个小境界而已,重要程度和之前那顿饭也没差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人人想要的神玄仙器,卒。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说脏话是不对的。 陶陶:虽然器灵爱说脏话还爱撒谎又想杀光全人类,但它……好吧,还是弄死它吧。 容攻:不用可惜,我的箱底很厚,还有很多宝物。 ps;提前剧透n哥哥这辈子肯定是不会再嫁给颛孙少将军的。 第13章 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三元三合罗盘虽然就这样没了,但至少颜君陶搞清楚了他家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并……给未来的自己找了无数的事干。 长此以往,何愁如何不用修炼? 简直不能更棒! 不过,在处理家事之前,颜君陶眼下还有一个更急迫需要处理的问题——容七岁。 是容七岁,不是容兮遂。 容兮遂把之前宽衣解带要给颜君陶看的宝贝,又重新掏了出来,说要给颜君陶一个惊喜。 颜君陶下意识地用小肉手捂住了双眼,免得被辣到。等了半天,却见那头始终没有动静,这才悄悄错开了一条指缝,朝着容兮遂看过去。 结果,那么大一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与颜君陶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颜君陶黑白分明的圆润大眼一愣,不可避免地卡了一下壳。 随后就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童声幽幽道:“往下看。” 颜君陶下意识地照办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容兮遂。穿着与颜君陶同款不同色的童子衣,头顶扎着一个小道髻。虽然还是鲜冠组缨的大人打扮,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可爱。 颜君陶等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不确定的疑问语气,试探了一句:“你要给我看的宝贝就是这个?” 把自己变小? 不得不说,容前辈真的很有想法啊。 “那你以为我给你看的宝贝是什么?”容兮遂压低声音,故意说得暧昧不明。 颜君陶根本不上套,正服衣冠,一本正经:“我以为你给我看的宝贝就是这个。” 所以,为什么是七岁? “因为我比你大。”容兮遂这个人,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本事,把很多本可以很正经的话,说得听起来一点都不正经。 颜君陶决定不再继续自取其辱,转而和容兮遂认真探讨起了容兮遂是否有这个刻意变小的必要。 他是说,万一引起什么很没有必要的误会,好比必须变成小孩子才能飞升之类的奇怪迷信,怎么办?以后和光界和同尘界一群渡劫期大佬流行起“幼崽遍地走,少年不如狗”的外表观,那他们就成为千古罪人了。 “但这样在外人看来,我们才会比较相配啊。” “……我们可以不那么相配的。”颜君陶委婉道。 容兮遂总会说一些引人误会的话,却又打死不捅破那层窗户纸,这让颜君陶很为难,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明确地拒绝他。 “我说的是相配的道友,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容兮遂故意用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颜君陶,仿佛他的大佬包袱随着他变小的年纪一起放飞了自我。不得不说,容兮遂用这张唇红齿白、可爱到爆炸的表情来装可怜,真的是一装一个准,至少颜君陶就很吃这一套。 “我们当然是最好的道友!你是我修生的第一个朋友!”颜君陶立刻握住了容兮遂的手,开始表忠心。 第一个总是特别的。颜君陶到死都对容兮遂念念不忘,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容兮遂这才满意地勾唇,抬起他同样变得肉乎乎的小手,奖励似的摸了摸颜君陶小朋友的头:“我知道。只要你愿意,我们会一直是很好的道友。” 颜君陶有点分析不出容兮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好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变小了,”容兮遂以一副“逗你玩其乐无穷”的语调,放过了颜君陶,不过,他还快速补充了一句,“而且变小的话,就没有办法很好地照顾你了。” “……我不需要照顾。” “那我们就一起当小孩子吧。”容兮遂立刻改口,他这完全就是在威胁了,“两个小孩子,才不会让人觉得变态。” “其实也挺变态的,真的!”颜君陶只能可耻地屈服了,“你还是变回大人吧,我很高兴能被你照顾。” “乖。” 容兮遂,一个计划通。他永远不会说,看见颜夫人那样理直气壮、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颜君陶,他的内心就像是有一只野兽在嘶吼,在咆哮。他想向天下宣告,颜君陶与他才是最亲密的! 这样的嫉妒很不好,可容兮遂就是控制不住。未免伤害到颜君陶,他必须找点什么事情来安抚心中的怪兽。 稍晚之后,颜君陶才终于反应过来,容兮遂突然说起这事,是在器灵爆了他爹娘其实不是他亲生爹娘之后,容兮遂不仅很体贴地没有追问,还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谢谢啊。”颜君陶真的有一个特别棒的道友,他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怎么舍得就这样抛下他独自飞升的。要飞也该两人一起去上界啊。颜君陶虽然很想留在最安全的和光界,但他也必须得面对现实,他不可能压抑太久的修为。还不如去仙界想办法,当然,这一回颜君陶不想再一个人飞升了,他想和大家一起,至少要有容兮遂。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容兮遂悄悄握住了颜君陶的小手,你不想说,就可以永远不说。 那一天,颜君陶再没有把手放开。 …… 在颜君陶去找他娘摊牌之前,颜君陶先在花园里遇到了他的兄长公子阳。 公子阳正带着常用的小童,坐在凉亭里……缝嫁衣。 可以说是很贤妻良母了。 颜君陶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天衍宗弟子,以及标准打手模样、高深莫测不露脸的容兮遂,老远就能看到他们这边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而来。 公子阳身后的小童替自家公子不值:“公子陶要什么有什么,只是抬抬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还要我们公子去牺牲?” “阿弟并不知此事,你不要声张,给他平添烦恼。”公子阳已经动作利索地把嫁衣藏到了须弥扳指中,并假装无事发生地在凉亭独坐。 颜老爷和颜夫人已经对全家下了禁口令,这种凡尘俗世不该拿去打扰颜君陶。 “颛孙少将军据说英武非凡,是多少名门闺秀、大派仙子梦寐以求的大英雄,放在以前,我想嫁都嫁不过去呢。”公子阳最后这样道。 “那你是真的想嫁吗?” 颜君陶五感发达,耳聪目明,并不存在什么低声细语而不让他听见,只要他想,以他如今的修为,他可以感知到整个邹屠域一草一木的动静。 公子阳被刚刚还在花园门口,如今突然而至的弟弟吓了一跳,却在被吓了之后不觉莞尔。颜君陶的外表真的很难让人把他和什么大能前辈联系起来,至少在公子阳这里,他的弟弟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可爱,还带着少许会突然吓人一跳的顽童狡黠。 更不用说这个弟弟身后还跟了一只驮着小浣熊到处跑的兔子和一只懒洋洋躺在兔子背上的小浣熊,怎么看怎么有童趣。 “你听了多少?别误会,哥哥是真的想要嫁给颛孙少将军的。”公子阳的神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他没有说谎,因为他是发自肺腑想要替弟弟嫁人的。他的弟弟那么好,不该有任何污名! 虽然他能力有限,但至少可以为弟弟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甚至可以说他很高兴他能变成一个对弟弟有用的人。 “真的?”颜君陶的眼神突然一变,闪过流光溢彩。 公子阳在一个恍神间,就说了实话。 颜君陶虽然一直专心大道,却也是学了些能让他的修生变得更加顺畅的小手段,好比这个可以让身边人说实话的魅术功法。修为差距越大,成功几率越大。 “真的。”公子阳道,他愿意嫁,“只是不是出于爱情,是出于亲情。”他知道只要颜君陶一句话,这桩儿戏一样的婚姻就会成为无稽之谈。但他不想让人有一丝一毫误会他弟弟的可能。 “不是因为爱情,那嫁什么嫁?”颜君陶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你的选择还有很多,我能给你更好的选择!” 不管是修仙还是修人,真正能够依靠的始终还是自己,而不是随便的人,更不是所谓的机缘! “君陶……”公子阳还想阻止。 “兄长是不相信我吗?”颜君陶转身,小小的孩童,逆着光,好像在瞬间变得高大无比,可靠异常。 “怎么会?我弟弟是将来要做大事的人,我怎么会不信你?” “那就听我的。”颜君陶抬手,在公子阳的头顶掠过,于上空一拂一卷,好似是寻常动作,却让公子阳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失去了什么,并且清醒了不少,“你之前有点奇怪,不过现在应该好了。” 公子阳怔怔地坐在那里,没再勉强开口,就这样呆呆地目送着弟弟离开了,然后开始反思,他这几天确实变得有点奇怪。 颜君陶在离开了公子阳后,便遣散了容兮遂以外的所有弟子,然后才抬手看着被自己抓来的、寄居在他兄长脑内,已经快要能够化形的东西。 “你是什么?”颜君陶厉声质问,这等宵小之辈也敢在他家里兴风作浪?! 不,准确地说,被种种保护的颜家,本就不该有这样能够乱人心神的东西存在,特别还是被用在了他的兄弟身上。 被颜君陶抓住的小东西好似一团雾气,瑟瑟发抖着,被吓得不轻。 “我是大药天匣,不是什么坏东西QAQ。” “哦。” 那边见颜君陶表情淡淡,开始卖力地宣传自己:“你还在修为资质不好而苦恼吗?你还在为无法成仙而夜不能寐吗?今天是你最幸运的一天,因为你遇到了我!只要拥有我,自此走向人生巅峰不是梦!飞升成仙,指日可待!” “……我一点都不想成仙,谢谢。”说完,颜君陶就做出了捏爆的动作。 第14章 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颛孙将军府。 颛孙少将军如今已是形销骨立,面白如纸,再不复当年运筹帷幄、威风凛凛的少将军模样。他正躺在由养神玉制的拔步床上,一边接受母亲的喂药,一边咳嗽不断。 自从颛孙少将军出了事,颛孙夫人便不假他人之手地躬亲照顾着儿子的起居,因为她不放心任何人,也不觉得有谁能比她更认真细心地照顾儿子。颛孙少将军如今喝一口药,就要咳出来大半,擦嘴,吹凉,再喂,一次喂药就是一场战争,颛孙夫人却没有丝毫觉得麻烦。 她唯一难过的只是这么多天地灵药堆砌下来,儿子仍不见丝毫好转,让她每每想起就要偷偷落泪。 等好不容易喂完了药,用过去尘术后,颛孙少将军这才有气无力地问母亲:“是真的吗?” “什么、什么真的假的?”颛孙夫人眼神闪烁。 “为我娶妻一事。”颛孙少将军是在今天才知道的这件事,从别有用心的二婶口中。 他知道自他倒下之后,就再没有人有办法震慑住这个家里的牛鬼蛇神。大厦将倾,人心涣散。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真的是一刻也等不了地巴不得他早点死。 说起来,颛孙家的破事,虽然没有颜家多,却比颜家更加棘手。因为颜家宅斗的主力军是颜老爷的妻妾们,而颛孙家却是嫡脉的兄弟不省心。一家之主的颛孙将军打死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兄弟,而颛孙夫人又实在是冲动好骗,根本不是那佛口蛇心的弟媳的对手。家中主事的老太君封建守旧,疼爱颛孙少将军,也同时疼爱着二子家的嫡子。 颛孙少将军虽然早就知道二叔二婶不安好心,却自恃修为,觉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问题都只是纸老虎。 但是,当有一天他引以为傲的资本没有了,他才发现他当年想得有多么天真。 可以说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的未婚妻成了堂弟的未婚妻不说,他还莫名其妙被安排要娶颜家的长子,这不是在胡闹吗? “可是有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颛孙夫人面色一紧,都快要揉烂手中的帕子了。 “应该是有谁在娘亲面前胡说八道了,才对吧?”颛孙少将军看着自己过于天真的母亲,苦笑一声,知道对母亲不说重话是不行了,“儿子已是这般废人,何苦还要连累他人?更何况那可是颜家的公子!娘是想害死儿吗?” 颛孙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觉得外面那沸沸扬扬的谣言是我找人散播的?” “儿自然知道娘宅心仁厚,是万万做不出那等小人行径的。”以颛孙夫人的脑子,也是不会有这般心机的。散播谣言的只可能是颛孙少将军的二婶,那个心高气傲又心眼比蜂窝还要多的高门庶女。 二婶唯一的独子,也就是颛孙少将军的堂弟,与颛孙少将军还没有公布的未婚妻,在颛孙少将军病时暗通曲款、勾搭成奸,二婶想要成全自己的儿子,自然要想办法把这件事移花接木。 其实,他二婶真的是想多了。 颛孙少将军自己清楚自己的寿命,他本就已经打算暗中退婚,假装两家之间并无这桩婚事,自此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没想到他那未婚妻竟然会先下手为强地,选择和他堂弟在一起,而不用嫁给他这条路。他做人可真是失败啊。 “娘知道谣言后也并没有澄清,对吗?” “我的本意只是想因着这层关系,看看有没有救你的法子,我听说姜水界的伊耆(qi)药宗最出名的那位玄级医师,与公子陶情同兄弟,说不定有救你之法。”颛孙夫人如今一心只想救儿子,眼中是再也看不进其他了,哪怕伤害他人也在所不惜。虽然知道妯娌经常不安好心,但她还是想赌一下,“而且那公子阳只是公子陶的庶长兄长,娶了又如何?” “娘你糊涂啊。”颛孙少将军再一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在颛孙夫人的拍抚下缓过神,继续道,“若公子陶不在意公子阳,又如何会因为这么一个庶兄为我浪费人情、大费周章地去他界求药?若公子陶在意公子阳,公子阳这般被迫下嫁的折辱,公子陶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嫁给你怎么能算是折辱?!”在颛孙夫人心中,再没有会比她儿子更好的,甚至是公子陶也比不过,“若没有我儿,哪里来的邹屠‘上上’的评定,哪里来的今年这次收徒法会如此之多的弟子名额?那公子陶又为邹屠做了什么呢?” “这事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颛孙少将军猛地提高声音,生生压下了汹涌的咳意,急迫地想要解释清楚,“封城战中,从未有人因灵根被废,而能为自己所在之城域得到‘上上’的评定,哪怕儿子是事出有因,也绝无可能。外人愚昧乱传,娘亲怎么也这般人云亦云?” 邹屠的“上上”是怎么得来的,谁也没有办法确定。若真的是出了什么大神通者,福泽于邹屠……颛孙家跟着这样传,得罪人不说,在真相揭露时还会贻笑大方。 “你都说了不确定,又没有谁站出来,怎么就能肯定不是因为你?反正现在人人都在说是因为你,那就是因为你!”颛孙夫人已经算是钻进了死胡同,她想不明白,她那么好好的一个大儿子,本该封城扬名、天下皆知,怎么就、就…… 换了谁,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意外事故。 颛孙少将军没有力气再与母亲争辩,只能尽可能趁着自己力竭昏迷之前挑重点的说:“不管如何,与颜家的婚事绝对不是良配,那更像是催命之符。公子陶远在天衍,不知道还好,若他知道了,又该如何收场?你们根本不懂公子陶在外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位!” 颛孙少将军也曾因为与公子陶并称邹屠双骄而自得过,封城一战,才让他明白了过去的他到底是如何地夜郎自大,殊为可笑,被人捧几句,就真的以为自己也不比颜君陶差了。 “你可知儿子灵根未废前,是何修为?” “金丹中期!”瑞孙夫人无不骄傲道。 “那娘可知颜君陶呢?” “……不知。” “据说他六岁就已结丹,二十已是元婴,距今快四五十年过去了,娘可以自己算算他如今到了何种程度。” “!!!真、真的是这般吗?”颛孙夫人的手都快要把自己的膝盖掐青了。儿子在家养病还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一直在天衍宗清修的公子陶,已经回来了!若公子陶真的与公子阳感情甚笃,不,都不用很好,只需要公子陶觉得这是冒犯,那就真的是被冒犯了。 修真不易,子嗣稀少,虽然男男也可以结为道侣,却还是有男女似的主次高低之分。嫁出去的总会被看作是低了一级,有攀附之意。 他们家敢做出这种逼迫颜君陶的庶兄出嫁的事情,很容易被看作是看不起颜君陶。 当日到底是谁怂恿她有了“此事也没那么要紧”的大胆想法? 对,就是老二家那个! 她怎么又上了那毒妇之当?! 好恨啊,好恨,她这般蠢顿,连累了儿子…… 不等颛孙少将军先晕过去,颛孙夫人已经步入魔障,一口气没有上来,真气逆转,直接吐血倒在了地上。颛孙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颜家。 好吧,颜君陶并没有真的捏爆大药天匣,在最后四十分之一炷香的时候,他后悔了,然后就硬生生地停住了磅礴灵气的射出。 结果这样突兀地打断,也没有让颜君陶有任何被灵力反噬的感觉,有点小失望。 至于颜君陶为什么没有真的对大药天匣下手,那是因为就在那四十分之一炷香的刹那,他有感于这才是他兄长成仙的机缘。 不是颛孙少将军,也不是脱离颜家,确确实实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它并没有吹嘘自己。 就在颜君陶即将捏爆大药天匣的刹那,药匣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让颜君陶明白了它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他哥飞升的机缘,他一会儿要调教好这东西后再还给他哥,不管未来如何,至少他不能随便打着为他哥好的旗号替他哥武断做主。 “怎么?”容兮遂关心地看了眼颜君陶。 颜君陶密音入耳,对容兮遂解释了一下大药天匣。 颜君阳最近种种奇怪的表现,其实都是大药天匣对公子阳的考验。 大药天匣其实是一位半步药圣留下的传承。上辈子的颜君阳是怎么在没有名师指导下半路出家转了药途,还成就天级药仙的,颛孙少将军又是怎么挺过灵根断裂这一劫并重新走上修途的,都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不是颛孙少将军是公子阳命中的贵人,而是公子阳才是颛孙少将军的贵人。 颜君陶心念一动,便有无数上辈子有关于庶兄的画面印在了脑海。 圣人一念可知过去、现在和未来。但是连颜君陶也说不清,重生回来的他现在看到的这些是过去,还是未来。 公子阳当年得了大药天匣,一顶小轿匆匆忙忙嫁入颛孙家冲喜,从此便过上了为颛孙少将军勇斗极品叔婶,给他想办法重塑灵根,但在别人眼中一直处于颛孙少将军的附属品的忙碌生活。多少次机缘,都被性格老实的公子阳让给了颛孙少将军,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对不嫌弃他的颛孙少将军充满了感恩,由感恩衍生了亲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在感情升华的过程中,还插播了各种颛孙少将军身体好了之后前未婚妻来追忆往昔、搅和感情的狗血大戏。 也怪不得颛孙少将军上辈子一直在等公子阳一起飞升了。因为若不是颛孙少将军,公子阳也就不用为了治好他而耽误修行,也不会因为他被那前未婚妻设计陷害,几近丧命,终才磕磕绊绊飞升成仙。 两人假戏真做,患难出了真感情。自此神仙眷侣,同进退,共呼吸。 但真的很难说清楚,公子阳的上辈子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颜君陶把这些都假托是大药天匣告诉他的,说给了容兮遂听。 容兮遂是标准的利益至上大反派,嗤笑一声,很是不屑:“和那颛孙少将军在一起,你兄长未必会有多好;不和那颛孙少将军在一起,说不定会更早飞升。” 至于感情,缘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但至少容兮遂明白一个道理,公子阳有可能会在未来不辞辛苦地治好颛孙少将军,但在众人眼中公子阳却还是颛孙少将军的附属品……不觉得这就是一处恩将仇报吗? 都是男人,哪里来的嫁娶之说?谁又能比谁高贵? 容兮遂一言不合就再次变小,看着比自己矮了一点点的颜君陶,一字一顿、郑重其事用童子音,清脆而道:“我的道侣只会是与我平等结契、合籍的爱人,不分高低,没有主从!” 第15章 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大药天匣迟迟等不到颜君陶的回音,只能再次努力刷了一波存在感:“你、你决定接受我前任主人的传承了吗?其实本应该给你很多考验的,但是可以给你破例。” 从这话里就能看出来大药天匣的求生欲到底有多强了。 “你难道不应该更加坚贞不屈一些吗?”颜君陶奇怪地看着他手上的这团雾气,作为一个半步圣人的传承物,它至今还没有幻化出完整的器灵模样,只能通过神识在修士脑海里说话,真的有点丢人了,以及……“我不喜欢不忠诚的器灵。” 在颜君陶看来这个大药天匣就是属于他哥的,如今大药天匣谄媚于他,并不能使他感到开心。 “我有很多传承的,会根据主人的不同性格,给予不同的传承方向。”大药天匣赶忙给出解释。 陨落的半步药圣考虑得很全面,她不能用太多传承宝物害了传承者,也不想浪费了自己师门的东西。好比,她不可能让一个习惯性的依附者,去扛起重振师门的重任,对吧?那无异于是让自家的东西,白白被传承者拱手送给不受师门限制的旁人,并且还会给手握金山的继承者招致祸患。 颜君陶这才脸色稍霁,点头道:“有些道理。那你打算给我兄长的是哪种传承?” “这要看他怎么选择。”大药天匣给予公子阳的第一个考验,就是看他如何应对发生在颜家和他身上这乱七八糟的嫁娶之事。 上辈子的公子阳飞升后成了一个天级药仙,却并没有成为什么没落仙门的重振者,也好像没有成为半步药圣,不用说就知道大药天匣给予公子阳的是怎么样的定位了。但大丈夫生于世,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当一个依附者呢?至少颜君陶是理解不了这种生活的。 当然,这不是说颜君陶不会尊重别人不同的生活。他只是想给予他兄长更多的选择。 上辈子公子阳是没得选,要么嫁给颛孙少将军,要么在颜家被欺负到死。 这辈子,颜君陶倒是想看看,如果公子阳不用再面对这样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的糟心选择之后,他会走出怎么样的修生。 当下,颜君陶就再没和大药天匣废话,直接把它装到了芥子袋中,然后就去找了颜夫人,容兮遂体贴地把谈话空间留给了母子二人,没有过问。 颜君陶进屋时,颜夫人正遮遮掩掩地把一面刻满了古怪符纹、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铜镜,推到妆匣的后面,一屋子的天香也早已经被法术驱散了个干净。颜君陶很清楚颜夫人在做什么,却没有戳破,只是郑重其事道:“娘,儿有一事要说。” 在颜夫人这里,只要是儿子的事,那就是大事,更不用说儿子如今这般作态。她赶忙挥退左右,拉儿子到榻上坐下,隔着小几详谈。 颜君陶谨慎地设下了防止窃听的阵法,不在于外面的人听不听得到,而在于屋里除了颜夫人以外的人能不能听到。 颜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颜君陶,又看了看榻屏后面的铜镜,好几次都没有办法确定儿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您为什么要答应把兄长嫁出去?”颜君陶也没客气,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哦,这事啊。”颜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下来,“你听娘说,你兄长嫁给颛孙少将军,并不是害了他,娘没有那么坏心眼的。” 以颜夫人的手段,她要是愿意对小孩子出手,颜老爷这后院大概就只会有颜君陶一个孩子。 “我也问过你兄长的,把所有事情都摊开了和他讲的,他是真的愿意的。” 至少不像罗盘器灵恶意说的那样,公子阳并不是一无所知。 颜夫人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有话不会好好说清楚,非要藏一半露一半地遮遮掩掩,那根本就是在人为地给自己制造狗血与困难。她可不会干那样的傻事。 “我知道兄长和颛孙少将军在一起后可以青云直上。”颜君陶的意思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娘会同意哥哥‘嫁’过去,而不是‘娶’进来。” 别说什么形式不重要,在这个人人都默认“妻以夫为天”的封建社会,形式就是很重要。这关乎到了别人是怎么看待你的社会地位的。 颜夫人一愣,她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像自然而然就如此了,毕竟公子阳的不成器是如此深入人心,哪怕知道他未来可期也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说白了其实就是不重视、不关心。颜夫人没有害人之心,却也因着骨子里属于高阶魔修修士的淡漠而没有什么待人的热情。 “兄长是修士!”公子阳哪怕资质不佳,也是个炼气三级的修士,还是他颜君陶的兄长,颛孙少将军如今就是个废人。 论修为,如今确实是公子阳厉害些,论家世自然也是颜家独一份的,更不用说颜君陶还能治好颛孙少将军的病。为什么不管是颛孙家还是颜家,都会如此理所当然地觉得嫁人的应该是公子阳?就因为公子阳更漂亮,性格更软弱? 好一会儿之后颜夫人才道:“颛孙少将军是他父母唯一的儿子。”这是她唯一能够找到还算合理的理由了。 “我兄长还是家中长子呢!”嫡庶有别,庶长和庶子也有别,颜君陶这才图穷匕见,直接给出一个选择,让他娘没有办法全盘拒绝,“告诉颛孙家,想要治好颛孙少将军,要么乖乖嫁过来,要么就别再提什么结婚!让他们搞清楚,是他们家求着我们家,不是我们在求人!” 如颛孙家这般直言要娶的,根本就是不把公子阳放在眼里。 “不把我兄长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颜君陶放在眼里!” “你别生气,”颜夫人见颜君陶这是铁了心要为兄长出头,自然是事事依着颜君陶,“别着急,娘这就找人去和你兄长、颛孙家商量,只有嫁进来的长媳,没有嫁出去的长子!” 一直在门外站着的公子阳,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地进来了。 他本来跟上是怕弟弟和主母发生冲突,没想到到了门外,在容兮遂的帮助下,竟然听到了弟弟与母亲这样一席话。弟弟并不是武断地打着为了他好的旗号,直接阻止婚礼,而是真正地在尊重他,为他争取种种可能。 在此之前,公子阳虽然也觉得这婚事哪里怪怪的,却一直没能看破。直至如今弟弟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可是颜君陶的哥哥,凭什么商也不商量一下就是他嫁呢? 嫡母说,颛孙少将军可以助他成仙,但也是因为他,颛孙少将军才能重塑灵根、不至于早亡。他们是平等的,谁也不欠谁。 “你才不是因为他才能够成仙,而是因为这个。”颜君陶把大药天匣重新还给了他的兄长,这么一顿小黑屋的经历应该足够大药天匣不再敢有什么瞎考验的小动作,“所以,你还要和颛孙成亲吗?” 公子阳长身而立,咬唇再道:“不成婚会对你名声有碍……” “我说不会,就不会。”颜君陶手上还握着一张不算底牌的底牌,他上辈子没说是为了闭关飞升没空,这辈子是给忘了,毕竟对于颜君陶来说那真的是一件太小的事情。不过如今正好可以用来给兄长解围,“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我怎么想?”公子阳彻底愣住了,他的人生里有选择,却从没有他想怎么样。 “是的,你想怎么样。”颜君陶误以为是兄长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耐心解释道,“好比,你到底想不想和颛孙结婚,结,要么就让他嫁给你,要么你们平等地当道侣,不结,那更好;也好比,你想不想救颛孙,救,我就派人去送药,不救,那就不救;更好比,收徒法会就在这月十五,你想拜师于哪个九星宗门?你知道九星门派有几个吗?我可以给你先讲一讲。” 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像流星一般砸向了公子阳,这些都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与他离得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东西。 “九星门派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还是拜师成仙最重要,公子阳最关注的也是这个,“我何德何能……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去求人。” “哪怕没有我,他们也会争抢着收你的。”颜君陶实事求是,“有了大药天匣,你成仙是百分百的事情,又有哪个九星门派会拒绝成仙之材?有我在,他们也断然不敢杀人夺宝,抢走你的机缘。不过我其实也不建议你入九星门派,九星门派初期以资质说话,后期才以境界论输赢。资质好,资源就会向你倾斜,反之则会平添很多烦恼,不比家里少。” 大门派的生存法则可以很温馨,也可以很残酷。颜君陶从小被掌门亲自带在身边、长老团重点看护,但那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事都不晓得了。 “烦恼可以炼心,也可以成为机遇。”公子阳第一次迸发出了属于他的野心。以前不是没有,只是不敢想,“当然,我也想听听阿弟的建议,再做决定。” “至于婚事,若颛孙少将军愿意,我们还是平等结契吧,同在追求长生仙途,说什么嫁娶实在是有点狭隘可笑。”公子阳还是蛮在意嫡母口中那句少将军与他命里有缘的,但态度如今也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他不愿意,那就算了。至于是否要治疗好颛孙,得阿弟来决定,我不能慷你之慨。” 公子阳,正在一步步绽放属于他的光彩。 第16章 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人间四月,春云深宿。 正值桃花灼灼、落英缤纷的好时节,邹屠上下,无论是生意往来的商贾、骑马乘轿的官员还是背篓挑担的三教九流,如今人人的眉眼间都积满了藏都藏不住的激动与兴奋。见面的问好也从“吃了吗”、“修炼了吗”,变成了“听说了吗?” 听说了吗?邹屠晋升为了“上上”,从“轩辕迁善民于邹屠”的普通邹屠,变成了修真上域的邹屠。 城郊的寺庙、道观里,最近总能看到有拿着百丈香、徒步走了个把时辰的老人家,一路颤颤巍巍坚持从山下三跪九拜到山上,口中念念有词,祈求三清保佑,希望自家孩子能在收徒法会上一鸣惊人、鲤鱼跃门,自此大道坦途,万法不侵。 这年是邹屠第一次获得举办收徒法会权力之年。 作为东道主,邹屠的子弟不仅免去了不远万里的奔波之苦,也得到了更多向九星门派推荐弟子的珍贵名额。但家有应选之年适龄后辈的,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生怕在这样宽松的情况下,自家孩子还是没有办法踏上坦荡仙途。 各城各域的良才美玉、天之骄子,已经从四面八方涌入了邹屠;各方准备收徒的门派,相传也已经准备停当,正在路上。 各派收徒的偏好、倾向,历届参考等信息,都已经卖到了天价。 虽然说九星门派才是人心往之的终极大奖,但能够被九星门派收徒的终究还是在少数,十不存一。侥幸能被八星、七星门派收徒,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天大喜事了。各城各域的少年仙子,都摩拳擦掌,壮志酬筹,激动又期待着未来能够一展宏图。 而邹屠域……却还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法会开始前的灵根初测。 有没有灵根,决定了最基本的仙凡之别,可以说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此中心酸只有测过的人才会懂。往年这个时候的邹屠域早就已经测完,并内部挑选完毕,辛苦攒好了传输阵所需的灵石,心怀忐忑地前往了未知的城域。 今年没了赶路时间上的压力,就特特改成了要在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的御街前的八神坊,在诸域竞争对手和全域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接受灵根检测。 这有可能成为邹屠对其他城域一种宣告实力的象征,也可以成为邹屠域百年间最大的笑柄。 所以,邹屠域的皇帝做了每一个城域之主,在第一年成为上上之城时,都会做出的选择——作秀。 把所有提前就已经做过灵根检测的修真世家子弟,按照灵根的好坏,安排好检测顺序,由低到高、层层推进,把最好的留到最后,与那些需要进行二次灵根确认的外域子弟一同对比,无论如何都要出一个能压下所有域的经世之才,至少是要与几个老牌的上城能够势均力敌。 邹屠帝早已经提前打听、并纵向比较过了,这一次邹屠域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公子陶的妹妹,娘子玉,对方也同时是他的外甥女,是难得一见的单系天灵根。简直是天佑邹屠。 邹屠帝自己还有一双年岁更小的子女,都是相辅相成的双灵根,八星十拿九稳,九星也不是不可期;还有颛孙少将军的堂弟,据说也是个单灵根。这一次…… ……邹屠域应该不会输得太难看。 为了减少这种作秀感,颜家、颛孙家等世家的子弟和皇室的公主皇子的检测,不管资质如何,都良莠不齐地安排在了最后一日进行。至于会不会有资质不好的被自己优秀的兄弟姐妹比到尘埃里,那就不是皇帝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当然,哪怕真的输了,也有颜君陶可以挽尊。 据颜家所说,本是回家给母亲祝寿的公子陶,已经答应了前往观礼。只这一方尊者,就足够让其他城域闭嘴了。他们这辈子都未必见过尊者长什么样! 当然,邹屠帝也没见过,公子陶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但是没关系啊,别人又不知道他没见过。 邹屠帝如今正稳坐在龙椅之上,以一种生命不可承受之胖地摇头晃脑着,并不能听到椅子快要被压垮的“吱吱呀呀”。他掰着胖胖的手指,开开心心地盘算着,这一回他该怎么气死隔壁万苍域的皇帝。 恰在此时,一道青要门的拜帖,被清秀的小内侍着急万分却时刻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给请了上来。 这可是九星门派之一的青要门!容不得他们怠慢! 胖皇帝也是被吓了一跳,连本来腆着的肚子,都不自觉地吸回去了一些,在沐浴焚香、净过手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好像散发着无上法力的云纹拜帖。 帖子上的字可以说是胸藏锦绣、笔走龙蛇,内容更是至柔动刚、风骨遒上,不过,其实意思翻译过来却很简单——这一次青要门的首席,奉命带着门内众多师姐妹下山历练,途径邹屠,得知恰逢十年法会,遂决定一同观礼。如今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希望能够安排她们观礼的时间越早越好,好比从最后一天的灵根检测开始,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这目的直白的,都不需要动脑子,胖皇帝就明白了。 公子陶会出席最后一天的灵根检测,而据说青要门的首席,也就是名动诸界的雅歌仙子,爱慕公子陶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她会跟来真的是一点都不该觉得意外。 胖皇帝只能咬牙决定,把最后一天灵根检测的观礼规格再往上抬一抬。这倒不是说他不够尊重颜君陶,而是他本来只准备了一方清净天地给颜君陶,如今只能再给雅歌仙子和她的师姐妹们追加一个。至于建造一个清净天地的价格,该怎么形容呢,足够皇帝从一个胖子节省成一个瘦子。 但这明显不算完,很快的,又一封拜帖被送了上来——白鹿洞书院首席与觉生寺首席,联袂拜访。 不用说,他们也是“突然”决定带领师弟师妹下山历练,“不巧”提前到了邹屠,就决定来观礼了。 连理由都找得十分敷衍。 放着随后更大的收徒法会不去,来观礼一个小小的灵根检测,这些大门派的首席都是这么闲的吗?! “陛、陛下?”小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这些九星门派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如果把九星门派的门主比作皇帝,那邹屠域的胖皇帝基本就约等于乡里的里正,一个村长,不能更多了。 “造!”胖皇帝都感觉他听到了小私库在哭泣的声音,龙椅也被压得不堪重负,响声更大了起来。 但是这种时候输人不输阵,绝对要把邹屠域的排面给搞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火绕云纹、黑底红字的帖子,霸道地直射入了胖皇帝身边金灿灿的屏障之上。随着“啪嚓”一声,龙椅终于还是碎了,把本来就吓了个半死的胖皇帝摔了个人仰马翻,满宫上下,人心惶惶。 知道的那是拜帖,不知道还以为是暗器。 几个炼气期的宫人,合力都没有办法将其取下,请了筑基期的武将来也不行,最终还是劳烦了皇室供奉的金丹老祖,这才勉力把那霸道的请帖,给恭恭敬敬地请了下来。 不用说,这必然是走随心所欲风的坐忘心斋的拜帖了。 坐忘心斋是五个九星门派里,唯一的魔门,也是……根本不会在邹屠域举办收徒法会的九星门派,毕竟哪怕两界挨得再近,同尘界也不会捞过界地来和光界挑衅收徒。虽然当年他们确实很想就这么把颜君陶给强行收走。但因为种种历史原因,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能成行。 据说坐忘心斋在上界的靠山戮力魔尊,因坐忘心斋收徒不利,差点砸烂了半个仙宫。 这也就导致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坐忘心斋仍对颜君陶念念不忘,收徒之心总是不死。陆掌门在颜君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一再和他唠叨叮咛,路上看到妄图用糖人把他拐走的魔修,一定不要客气,照着他丫的脸就是踹! 这个念叨传出去之后…… 至今,颜君陶还能在每年生日的时候,收到来自坐忘心斋栩栩如生的糖人。 这已经不是“诱拐”不“诱拐”的事情了,而是关乎两派掌门幼稚如小孩的面子。坐忘心斋上下对于错失了颜君陶这么一个天才,也是万分扼腕。本来坐忘心斋这一代的首席还对颜君陶充满敌意的,毕竟谁都不会喜欢被别人家的小孩比着长大,直至龙冢法会上颜君陶把前来挑衅的对方揍得差点跪下唱《征服》,那之后,颜君陶就总觉得对家首席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咱们、咱们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去给颜家送信啊。”其他正道胖皇帝还能周旋一二,如今事涉魔门,就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了。 颜君陶看到来自皇宫的问题后,整个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和他养的那个智障儿童欢乐多的腓腓有一拼。 他来安排?他怎么安排?他又没带丁管事过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交给我。”容兮遂第一时间毛遂自荐,把一众本来跃跃欲试想要在尊者面前露脸的天衍宗弟子给威胁得谁也没敢开口。 容兮遂在拿到那些突然决定来观礼的大派名单后,就一直似笑非笑,拇指死死地掐在了坐忘心斋首席的名字那里。 真是哪里都有讨人厌的苍蝇呢。 *** 灵根检测需要整整三天的时间,同时在邹屠不同的几个检测点一同开始,只有第三天的最后一场,才会全部集中到八神坊这一个检测点。 而这重头戏的第三天,一晃就到了眼前。 颜家这一次参加收徒法会的一共十一人,其中只有五人是颜君陶名义上同父异母的血亲,另外六人则是外地的分家送上来的最有潜力的孩子。 颜君陶已经事先给他们检测过了,都有灵根,最好的是一个拥有变异双灵根的小男孩。但就颜君陶看来,六个孩子里最有前途的反而是那个一直默默无闻、极善于隐忍的三灵根小子。他的灵根确实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他的悟性却是里面最高的。那个双灵根的小男孩太过骄纵,若不改性格,难成大器。 娘子玉一直端坐在高位,不紧不慢地和她娘喝着灵茶,还很有大姐姐范儿地招呼着同龄的孩子一起来喝。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紧张。 颜君陶已经听出了妹妹过于激动的心跳,用还有肉坑的小手,主动握住了妹妹修长如葱根的纤纤玉手,没有看她,只是给予了一种安慰,还是那句话:“尽力就好。不过,不努力其实也没有关系。” 奇怪的是,娘子玉的心在那之后反而跳得更快了。 因为……啊啊啊,我家包子哥哥怎么能这么可爱,天惹,要被萌得昏过七了! 第17章 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厚重悠远的钟声,在清晨第一道阳光艰难冲破层云后,准时敲响,传遍了整个邹屠。伴随着春花与清风,钟声在蔚蓝色的天空荡出一层层金色声纹,如湖面涟漪,似绸缎锦绣,连绵不绝,又生生不息。 波纹所过之处,无不降下使人振奋的灵力之精,仿若雨过天晴后的清新,带着泥土的芬芳与未来的希望。 这神钟是邹屠除了颜君陶以外最大的脸面,相传是由上古轩辕帝遗落在邹屠的一片神器演化而来,钟灵毓秀,通真达灵,一直等待有缘之人认主。每个来自邹屠的说书人都会说上这么一段故事,至于故事的真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知道的是,邹屠域不到非常以及特别重要的场合,是绝对不会请出这件千万年不曾有过任何改变的神钟的。 上一次用大法力击打重钟,还是在颜君陶先天灵体的身份被透露出去之后。 神钟的钟声可以传得很远、很广,保证了每个身在邹屠的人都可以听到它的恢弘澄净,却又不会觉得声大刺耳,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甚至还会有人在钟声中依稀听到龙吟凤啸,感悟玄之又玄的天地法则。 这个说法倒是真的,因为颜君陶小时候就顿悟过一次。也因此,在颜君陶心念一动感应到钟声即将敲响的前一刻,他第一时间就用灵力封住了自己的耳朵和神识。 颜夫人奇怪地看向儿子,她对于颜君陶的状态最是了解,急得直接开口:“你怎么能错过钟声?!” 其他从颜夫人口中知道钟声可以助人感悟的颜家子,都没能感悟到什么,正在沮丧期间,又听说他们家最有希望的嫡子哥哥直接给拒绝了,均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很懂公子陶的这个操作。 不等颜君陶根据他娘的口型来解释,那边作为合格颜吹的天衍宗弟子们已经齐声道: “若尊者现在顿悟,少说也要几天的时间,那你们的灵力检测还办不办了?” “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感恩呢?我们家尊者多体贴人啊!” “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颜君陶:“……”并没有,谢谢。 “接连感悟,无异于揠苗助长,反倒是对修行不利。”容兮遂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作为了补充。 一众人……还真就信了。 包括正驮着腓腓、能懂人言的犼,都充满肯定地点了点它的兔子头。感悟就像是在提升内在的精神与魂力,若外在的躯体和修行追不上内在过快的增长速度,短期内看不出什么,长久必然留下无穷后患。 真正心里有数的修者,永远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因为贪得无厌的都死了。 等七七四十九声钟声过去之后,颜家的十一个子弟便整齐划一地站起,穿着样式相似又各有特色的白色深衣,拿好准许应试的腰牌和身份石简,象征意义地拜别了颜家父母。然后,他们就以璎珞巨象为代步工具,声势浩大地与差不多同样时间出发的皇室弟子及其他三个修真世家的子弟一起,前往了八神坊。 颜家剩下的人,则随着颜君陶一个挥袖,飞上了颜君陶从芥子袋里拿出来的一辆以飞禽为畜力的油壁车,在最后一刻才会集体飞往八神坊。 为此,腓腓吃了好半天的醋,为什么不骑它!它能变得比巨象大、比飞禽高,好吗?! “再大,你也就是个小浣熊。”颜君陶对腓腓的嫌弃是从它被犼吃掉之后还要积极给犼当小妾开始的,虽然犼大爷只有腓腓这一个对象,既是妾也是妻,但颜君陶还是特别嫌弃腓腓这个贱嗖嗖的家伙,可以说是很丢小浣熊的脸了。顺便一说,腓腓最近倒是在容兮遂那里分外受宠。 “你可以让犼变大后为你拉车。”容兮遂提议。 颜君陶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可行性。 颜夫人不干了,哪怕她看不透容兮遂的深浅,知道这样的大能力者不是她能够得罪的,但她还是要说:“我们坐飞禽吧,来回更换,有点耽误工夫。” 真正的理由是,别人都是猛兽,凭什么她儿子骑个兔子?虽然犼是上古异兽,但那也并不能掩盖它和小白兔没有任何区别的外表呀。颜君陶变成六岁大小的外表之后,本身就已经有点萌得过分了,再骑个大白兔,那画面美得颜夫人根本不敢想。 *** 在颜君陶还没有前往八神坊的时候,消息灵通的各域之主已经早早到了。 按照以往的传统来说,他们本不应该这么早来的,哪怕来了也不可能出席灵感检测的观礼,甚至他们很多都不应该屈尊降贵地来它域陪考,除非这一届里有自家的孩子。但谁让这次九星门派的首席弟子都到齐了呢,套不上近乎,挨个看一遍,也够他们吹个百年的了,谁都不会想要错过这等机会的。 “也不知道这邹屠域何德何能,竟然能摊上这样的好事。”不少城域之主在私下里都有过类似的腹诽,反正他们是不信什么只因为一个公子陶,就能引来这么多各派首席。 这公子陶资质再好,能有多好?!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曾听说公子陶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唯一轰动过的一次,也只是他在龙冢法会的首席战里为天衍宗拿过一个第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公子陶在那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修炼一事,如逆水行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颜君陶又有什么变化呢? 反正,危机感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邹屠的公子陶能有多好的发展。 比起相信公子陶,他们更愿意相信首席齐聚,肯定还是与之前邹屠边疆的异动有关! 与邹屠域的胖皇帝最不对盘的是万苍域的瘦皇帝,一个高胖,一个瘦小,仿佛天生对立。小矮子的瘦皇帝最先对胖皇帝开了嘲讽:“没想到竟有能看到你来主持收徒法会的一天,老弟你可不要再藏着掖着了,把那些年藏起来的天才都拿出来吧。要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邹屠翻来覆去就一个公子陶,再无其他了呢。” 收徒法会能够参选的弟子年龄,最大是一个甲子(六十)以内,毕竟三千世界、奇遇难料,谁也没有办法料定某人不能笨鸟先飞,收徒的年龄限制便一直十分宽松。 而邹屠在颜君陶出生到现在的这五十多年里,真心没一个拿得出手的。 胖皇帝不是很高兴地在心里哼了一声,却又没有办法辩解,因为瘦皇帝说的是事实,邹屠真的一直是在走下坡路,人才凋敝。他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老哥此言差矣,可不能再叫公子了,如今是尊者。” 越是下界下城,越是注重阶级划分,从服饰到称呼,是绝对不能乱了一丝一毫的礼数的。 反倒是上界门派要相对宽松一点,毕竟你在这个百年内为难了别人,指不定别人在下个百年就会有什么奇遇机缘,跨越境界的天堑,在修为上迅速赶超于你,到时候再见面就尴尬了。 而在下界的种种称呼里,“公子”只是对一些未来很有前途的年少之才的尊称,甚至都不需要很有前途,有个好的出身那就是公子、娘子,好比公子阳此前虽然一直不被看好,但他还是颜家的公子,外面的人谁也不敢小瞧了去。 “尊者”却是对元婴期以上——这种下界绝对接触不到的高深境界者的统称。 “!!!”瘦皇帝差点惊呼出“这不可能”,如果他没有记错,那公子陶也就五十多岁,五十多岁的元婴?!这、这……他稳了好一会儿心神,才说服自己,尊者又怎么样,九星门派里哪个首席不是尊者?就他们万苍域还供出来过一个元婴呢!只不过对方如今年纪已经很大了,当不了什么首席。 各大门派的首席并不只看境界,也看岁数,一旦根骨过了百岁,那就要自动退位让贤了。 颜君陶无疑是历届首席里最年轻的,也是修为最高的,在他飞升之前,他大概会一直是天衍宗的首席,压得所有首席抬不起头来的别人家小孩。 在万苍域的瘦皇帝和邹屠域的胖皇帝暗藏机锋、你来我往得好不快活的时候,四个清净天地的看台上,已经悄然出现了隐隐绰绰的人影。四个门派的首席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到齐!他们并不需要什么气派的出场,什么万人瞩目的高台,自然而然就是令人屏息凝神、忍不住仰望的存在。本来还在窃窃私语、一片嘈杂的八神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四方首席倒是安之若素,各自为营地端坐于莲台,一起用法力看着唯一一个还空着的清净天地,遥遥等待着真正的主角。 不一会儿,九星门派的小辈弟子就纷纷从看不到真人的纱罩结界之后走了出来,声如洪钟地表达了希望在场的众人能够自便,不要拘谨的言辞。 八神坊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人气,至少再不复刚刚比坟场还要肃穆的气氛。 有对九星门派的敬畏者,自然也有想要表现者。 就听万苍域的瘦皇帝,以一种明明恨不能翘起尾巴炫耀却偏要故作谦虚的语气道:“也不知道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能不能赶上这次的灵根检测,唉,他也是的,早不顿悟,晚不顿悟,偏偏在老弟这边钟声响起的时候得老天垂怜,真的是急死我了。” 胖皇帝把砂锅大的拳头攥得咔咔响,自家的法器没能帮助到自家域的人,反倒是帮了隔壁域的人,隔壁域还不说好话,得了便宜卖乖,他心里能爽才有鬼呢。 就在这个时候,在一阵悦耳的百禽鸣叫声后,最后一个到场的颜君陶,已经带着颜家人和天衍宗的弟子稳稳地出现在了清净天地的台子之后,仿佛连纱罩结界都没有被惊动。除了其他四派的首席,没有人能够看破颜君陶是怎么做到的。 瘦皇帝故意奇怪了一声:“咦,不是说那钟声对越有天资的人越有用吗?怎么……” 怎么不见成为尊者的颜君陶顿悟呢? “颜尊者当年已经顿悟过了。”胖皇帝忍无可忍,开始挽尊。 “唉,所以说,还是我家那个小子不懂事,三天两头地顿悟,不像人家,顿悟一次,就齐活儿了。”瘦皇帝继续以一种让人没有办法说他不是的自谦方式开着嘲讽。 恰在此时,颜君陶所在清净天地由灵力组成的纱罩一反常态地被缓缓拉开,为的是让里面修为不够的颜家人能够看清楚台上的灵力检测。而从纱罩后露出来面容的人,不管是颜家的人还是天衍宗的弟子,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瘦皇帝所在的方向。 瘦皇帝本以为会收获一箩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但等他定睛一看,得到的却只有同情。 同情?! 他们在同情什么?! 第18章 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没等万苍域的瘦皇帝搞清楚自己怎么就被九星门派的弟子莫名其妙地同情了,其他九星门派的首席,已经学着颜君陶拉开了眼前的灵力纱罩,露出了帘子后的庐山真面。 少年意气,少女英姿,每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灵动,犹如一幅盛世画卷。 而瘦皇帝那边也有随从来报,他家儿子顿悟完毕了。嗯,顿悟就是这么短,前后大概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但瘦皇帝却显得很高兴,因为这已经是他儿子顿悟过的最长时间。与天地同感这件事,在修真常识断层严重的城域,一直属于捉摸不定的东西,有说要看个人悟性,也有说要看运气,更有传什么天道宠儿。 特别是最后一种说法,如果让上界仙国听到,大概能笑到腹痛。 一个最简单的驳论——连小孩子都知道,修真者是要逆天而行,方能得成大道。那么问题来了,老天爷是要有多受虐狂,才会视一个逆旅人为自己的宠儿? 顿悟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通过正确的修行之法,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突然得到灵感,由此将以前积攒的量变引起质变,达到瞬间提升修为的玄妙之境。换言之,顿悟的长短,一方面是取决于是否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另外一方面则是取决于能从这个突然得到的灵感里引起多大的质变、提升多少修为。 瘦皇帝的儿子频繁顿悟,证明了他确实是有这个慧根的,也已经积攒到了水满则溢的程度,可惜始终不得顿悟要领,能带来的质变又实在是太少。 颜家人不懂这个,天衍宗的弟子却已经收起了同情的眼神。没想到原来一次顿悟可以这么短小,怪不得不会走火入魔呢,这怎么走火入魔?对于见识过颜君陶随便一次顿悟就是三天六夜的人来说,他们真的很想问,确定这真的是顿悟,而不是打了个瞌睡吗? 突然,一只黑底红纹的纸鹤,悠悠扬扬、晃晃荡荡地从隔壁飞到了颜君陶的眼前,纸鹤浑身上下包裹着一层霸道的红黑色气息,很明显是属于坐忘心斋首席的东西。 坐忘心斋的首席姓闻,是个连发梢都仿佛有火焰在跳跃的……清秀少年。一言不合就发飙的暴脾气,和他“柔弱、无助、可怜”的小清新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眉心一枚红到发黑的烈火纹,仿佛有着誓要燃尽世间一切不平事的霸道气息。再搭配一身坐忘心斋极具辨识度的火云纹“校服”,旁人想不觉得他是一个不好惹的魔修都有点困难。 从闻首席的外表就能看出来了,他是单系火灵根,修的是后天霸之一道,正契合了坐忘心斋的帝系修仙。 虽然后天霸之一道已经无数人探寻过了,但真正合道成圣的修者却没有任何一个,至少在颜君陶上辈子死于大荒崩塌之前,他没听说有谁成功过。闻首席注定成不了圣,不过成仙倒是绰绰有余了。 不等颜君陶抬手去接那活灵活现、好似用火做的纸鹤,容兮遂已经一个抬手,用白蓝色的火焰把纸鹤给燃了个干净。 “抱歉,一时没控制住。”容兮遂这个道歉真的是敷衍到了极致。 在对方最引以为傲的方面,用对方惯用的手段,轻松赢过对方,还特特解释了一句不小心……整个天衍宗的弟子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容前辈真的不能得罪啊。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想要气到对方道心不稳的挑衅吗?! 隔壁清净台上的闻首席,果然是受不住这样的挑衅的,当下就要催动灵力,来与容兮遂做过一场。但却被身边军师样的师弟,给及时拦了下来,用的是一件罕见的可以使人冷静下来的法器,专为闻首席量身设计。 那纸鹤是闻首席用自己的灵力幻化出的灵物,充满了同境界内唯我独尊的霸道,对方的境界若不比闻首席高至少两个大境界,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烧了纸鹤的。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闻首席根本打不过容兮遂,连一丝一毫的可能都没有。未免闻首席因为战败而道心出现裂痕,坐忘心斋这边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上的。 但硝烟已经迅速在天衍宗与坐忘心斋之间弥漫开来,空气中的胶着对峙,就仿佛即将点燃的火药,一触即发,让台下不知情的人都在暗叹,道魔之争,果然还是不死不休。 这次的灵力检测,无疑是历届里压力最大的一回了。 各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能汇聚,名门林立,七八星门派来的甚至已是长老级别,其次的就只可能是掌门,要不然都会显得对九星门派不够尊重,更下面的小型门派甚至连掌门都不一定有上前说话的资格。 万年修真,规矩森严。九星门派之所以能够是九星门派,是因为九星门派能够培养出来的高阶修士不计其数。 只一人,境界有可能超过,风水可以轮流;但若是成百上千、源源不断的修士呢? 本身不同境界之间的差别就已经很可怕了,再加上数量与质量,每一个九星门派,就像是一个可以毁天灭地的庞然大物,更不用说他们还背靠上界仙门,任何人在这样的背景下都是蝼蚁,犹如螳臂当车、无从对抗。 而今天及未来几日,就会决定眼前这些少男少女,未来是和庞然大物成为一体,还是被历史的车轮轰轰隆隆地捏碎而过。 台子下的人到底有多紧张,根本没有办法形容。台子上的人却…… 闻首席还在运气; 青要门的首席雅歌仙子已经魂不附体,她喜欢的那个千里之外轻松取敌首级的颜首席呢?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小可爱,确信不是颜首席的私生子?她不介意年纪轻轻就给别人当娘啊!但她真的很介意一夜之间男神变儿子!她不可能和一个小朋友谈恋爱。难道注定她要从女友粉变成姐姐粉了吗? 觉生寺和白鹿洞书院的两个首席是一对吃瓜看戏好基友,并排坐在一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内心想的却是:打起来,打起来! 这就是颜君陶为什么没什么朋友的原因,九星首席,多半有病。 不管台子上的人心如何千回百转,台下的灵根检测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半天了,并层层推进,很快就到了各方势力准备好的王炸阶段。 一会儿一个双灵根、一个地级单灵根的,这些平日里的罕见资质就和不要钱似的开始往外冒,让围观群众可以说是大开了眼界。 等轮到万苍域的时候,瘦皇帝已经快速略过了被天衍宗看到尴尬的复杂心情,重新扬起胸有成竹的得意笑容,用似有无数深意的一瞥,搅得邹屠域的胖皇帝的心是七上八下,本能地“咯噔”了一声。他觉得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大概要糟。 果不其然,一个根本不在胖皇帝调查里的万苍域天才横空出世,准确地说,对方是在名单里的,只是对方的资质却完全不是资料写的那样。 每个考生的检测结果都会在八神坊上空最大的水幕上显示,立体环绕,让四面八方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楚。若遇到资质特别好的,水幕还会循环播放好几次,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若之前已经在自家所在之城域检测过,那么水幕上就会先显示之前的检测结果,然后再显示二次核查的结果,并排上下,进行直白对比。 如今,那偌大的水幕上显示的就是上下两排一模一样的结果——【单灵根,天级,一品,变异雷系……】 “一品”的说法才是彻底让邹屠帝慌乱的存在,因为他甚至不知道在天级单灵根这个已经算是顶天的说法里,竟然还有个一品的说法,那后面是不是还有二品、三品?整个邹屠这回只有颜如玉一个天级单灵根,她又是几品? 用于灵根检测的法器是这回负责收徒法会的觉生寺拿来的,每次的检测法器都在更新换代,越来越细,而这个最新的检测划分,明显万苍已经得到消息并先行检测过了,但邹屠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万苍域供奉出了一个九星门派的元婴级尊者,对方这些年可没少帮助自家城域。 而颜君陶……这实在是不能怪颜君陶没说,他已经离灵根检测太过久远,他对自己的认知都只是单灵根而已,没想到如今还有这么多的噱头。 可这却并不是让来者不善的万苍域的瘦皇帝如此嚣张的原因,就在大家觉得检测灵石已经报完的最后,流光溢彩的硕大字幕再一次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一点点旋开放大,用尽可能显眼、挑衅的方式,让每一个邹屠域的百姓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先天灵体。】 万苍域也出了一个先天灵体,就在邹屠域第一次举办的收徒法会之上。 全场一片哗然。 邹屠域只有一个颜君陶,当年就已经被争抢成了那样,那如今的万苍域岂不是?!简直不敢深想。 下面已经快要乱成一团,邹屠帝差点再一次不体面地从龙椅上摔下,万苍帝却更加扬扬得意了起来,等待着终于能够耀武扬威一回,结果…… 九星门派的几个首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先天灵体?很值钱吗?说得好像他们谁不是先天灵体似的。 先天灵体就像灵根一样,只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说法。关于先天灵体的检测划分,可比灵根还要复杂,复杂得多,一般都得领回门内之后才会细说。 颜君陶真正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什么灵体。 第19章 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所以,颜君陶到底是什么灵体? 这当然是不能说的啊。 若是能说,下面的小城小域就不会至今还以为颜君陶之所以能被九星门派看重,只因为他是先天灵体了。 在结果公布出来之后,台下便开始有人控制不住地窃窃私语,分享吃瓜信息: “确实不能说啊,被人抓去吃了怎么办?” “我怎么听说是有魔修喜欢用先天灵体炼丹?” “你们这都是什么洗脑包!明明是容易被当作炉鼎!” 颜君陶:“……”都不是,谢谢。 青要门的雅歌仙子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觉得不能任由传言再继续这样误传下去,责任感让她觉得她很有必要出来辟谣! 青要门修仙,讲究的就是一个律己律人、程序正义,就像是一个重度强迫症,希望所有人修仙都能按照基本法。对于市面上一些误人误己的谣言,是容忍度最低的门派。若发现自家门内有女弟子传谣造谣,会视情节轻重来论罪,最重的甚至可以到达废掉修为、驱逐出门的地步。 而门派的风格,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门内弟子的为人处事。 雅歌仙子随手一抬,一道道声纹,便随着琴音快速于人群中扩散而去,停住了所有人越传越邪乎的言论,也帮助众人清醒了一下过热的脑子。 青要门这边在等大家冷静得差不多后,就派出了一个穿着水色裙衫的小师妹,化水扩音,让谣言止于智者。 小姑娘先是说了一套逼格特别高的“之乎者也”,但没能说完,就发现下面的很多围观群众其实并不能很彻底地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跑神。毕竟文言文听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白话文有市场,就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青要门的这位小仙女也不是个拘泥之辈,说到一半,便转了画风,用一种更加轻松幽默又简单的处理方式,科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能更容易理解的现实:“这么说吧,你吃了蜜火腿,你就会变成蜜火腿吗?明显不会,对吧?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吃了先天灵体就能变成先天灵体呢?” 前面妹子讲了那么多复杂的灵力原理,都不如最后这一段容易引起共鸣。吃瓜群众纷纷表示,是啊是啊,吃了人参灵芝也不会变成人参灵芝,要是能变,他们早就靠卖自己发家致富了好吗! 颜君陶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他可以说是突然很想吃蜜火腿了。 坐忘心斋的闻首席本来正吊儿郎当地争当一个合格的霸道魔修,一见颜君陶这边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赶忙撸起袖子,就准备自己上了。 还是军师师弟及时拉住了自家蠢蠢欲动的师兄,没看青要门派的都是小师妹吗?他们坐忘心斋哪怕要辟谣,站出来的也该是同等级的人。若换作首席亲自说,那算怎么回事啊?还要不要排面了?脸面很重要的好吗?! 穿着火云纹“校服”的小辈弟子很有眼色地站了出来,从青要门小仙女一开始的失败里提取经验,声如洪钟地一开口,就是人人都能听懂的大白话,可以说是相当地清纯不做作了:“我们可以代表整个同尘界的魔修负责任地说,收起那点被害妄想症吧,用先天灵体炼丹,和用普通修士炼丹,成药效果是没什么区别的。” “……” “……” “……” 全场一片寂静,虽然坐忘心斋的小师弟觉得他已经很亲民了,但他用这种随便的态度说出这么细思极恐的言论,还是让人有点不敢深想的后怕好吗? 好比,这个对比结果,坐忘心斋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总觉得答案不会太让人觉得舒服。 那位弟子见效果不佳,大家都有点要对他退避三舍的样子,赶忙更加卖力地实事求是道:“有些对症的先天灵体,也许成药会更好,但比起先天灵体本身还是太大材小用了,所以,并不建议入药。” 众人:……你说得再诚恳,再科普,听起来也很恐怖的好吗? 另外一个坐忘心斋的弟子不忍看同门的“冷遇”,站出来想要挽尊:“有些特殊灵体,确实适合当炉鼎,但大部分灵体都不适合,好比雷火灵体,你抓他来给你吐火炼丹,都比当炉鼎强,本身日起来也和普通修士没什么区别。” 吃瓜群众的瓜都要掉了,大哥你是怎么用这么一脸清纯的样子,说出这么重口的话的? 小弟子的眼神朝左上回忆了一下,又改了改自己的说法:“唔,不对,如果对方反抗的话,也许会更加带感。” “咳。”连闻首席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这种白日开车的感觉。 小弟子立刻换回了一本正经的画风,像哄小孩似的告诫大众:“总而言之,拿先天灵体做炉鼎,对于修行真心没用,而且还容易导致对方卧薪尝胆,十年反杀,有性命之忧。请千万不要轻易尝试。引用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曾亲测有效的同门前辈的遗言来说就是,活着不好吗?” 每一个警告背后,肯定都有不止一个相关的心酸故事。 最后的这段话,颜君陶并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容兮遂捂住了耳朵。圆圆软软的小耳朵,还带着一层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看到的细碎绒毛,特别可爱。 颜君陶不解抬头,看向就站在自己身后的容兮遂,他已经成年很多年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很清楚。甚至天衍宗曾因为担心有不信邪的神经病要抓颜君陶这样那样,教颜君陶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从这些神经病手里自保。 一如那句话,你不提前教会孩子的,小心被社会教了之后追悔莫及。 “小孩子就要有个小孩子的样子。”好比成年之前禁止早恋!禁止涉嫌十八禁!容兮遂俯身,低声用磁性如慈父的声音道,“你要是现在和我争什么成年人的权益,那我大概会觉得我也可以争取一下。” 颜君陶立刻正襟危坐,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五讲四美好宝宝的姿态,他是未成年,一辈子的未成年! 容兮遂这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拿开,不甘心地在离开之前又捏了捏颜君陶的白玉耳朵,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温凉如上等的美玉,嗯,真的很好捏。 等一系列插播劲爆言论的辟谣之后,已经没有人关注颜君陶到底是什么灵体了。其实也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了就很容易暴露颜君陶到底是谁的孩子,那就很麻烦了。天衍宗和坐忘心斋当年为了压下此事,疾风骤雨般的一系列联手处理,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说回万苍域的先天灵体。 本想秀一把自己儿子、顺便打压刚刚崛起的邹屠,誓要让邹屠没有办法爬起来的万苍帝,依旧很是不忿,别看他又瘦又矮,却野心极大。他是说,纵使不是所有的先天灵体都如颜君陶那般招人稀罕,但先天灵体终究还是少见的啊,他儿子怎么就这么没有市场了? 因为……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万苍域最引以为傲的是供养出了一个九星门派的元婴尊者,而如今让万苍帝的儿子无派问津,也是这个原因。 从潜规则上来说,万苍域出了一个先天灵体,最先知道的应该是它所依附的门派,也就是万苍域的元婴尊者所在的觉生寺。若觉生寺发现与这新出现的先天灵体没有缘分,或者是不想耽误了孩子的大好资质,自然会为孩子联系更加合适他的九星门派,给他一个前程。 一如颜君陶那般,从小就送去大派,打下牢固基础,也能得到更多的保护。虽然说先天灵体不能吃、不能炼丹、大概也不适合当炉鼎,但架不住还是有神经病想要试一试。 并且这种一般都是无门无派、传承断层、走邪路子上来的散修。 他们无依无靠,也就无所畏惧。 真疯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万苍帝的儿子如今已经十五了,但此前觉生寺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说明什么?说明万苍帝想要拿他的儿子待价而沽,并且不太信任觉生寺。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打觉生寺的脸,若不是觉生寺走的一贯都是“都行,可以,你高兴就好”的佛系路线,只给了一个不去关注的眼神,换其他任何一个九星门派,都不可能轻易放下此事,放过万苍域的。 坐忘心斋的闻首席勾唇,坐姿豪放,专注搞事,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哎,一杀秃驴,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换我,我绝对不能忍。” “不是都说佛有慈悲为怀,也有怒目金刚吗?你变个武僧给我看看呗。” 坐忘心斋这样的做派,往好了说叫霸道首席爱上我,往坏了说就叫嘴贱欠抽很讨厌,拉仇恨值总是拉得特别稳妥。 觉生寺的首席法号一杀大师,虽然听起来是个武僧,却是个实打实的憨厚性格,讲究的就是出家人要与人为善,一生修的闭口禅,把与世无争进行到底。其他人被闻首席这么挑衅,多少都会有些火气,然后在冲动下做出错事。但一杀大师就厉害了,他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如沐春风,发自肺腑。 他双掌合十,微微点头,活像一尊庙里的泥菩萨,始终透着金光闪闪的佛性。 等着接招的闻首席,得不到回应,自然是很不舒服的,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坑爹的是,闻首席还很清楚,一杀大师真不是在故意让他不舒服,这秃驴就是这么一个性格。闻首席……更不爽了。 一杀大师一字未说,可大家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不介意,相信门内的长老们也不会介意。 就像是在当年想要收徒颜君陶的事件里,觉生寺也是最早收手的,因为“此子与我佛门无缘”。 虽然觉生寺这边觉得来来去去都是缘,但作为一杀大师好基友的白鹿洞书院首席景铄书生,还是在“啪”的一声打开银色折扇后,表明了立场:“虽然还没有到正式的收徒阶段,但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了,白鹿洞书院要不起这么大牌的弟子。” 白鹿洞书院,一个只允许他们大牌,不允许别人比他们大牌的神奇书院。爱修不修,不修滚蛋,别打扰我飞升,就是这么道系任性。 错失先天灵体固然可惜,但景铄更愿意守护的是朋友的面子,书生意气,不外如是。 青要门的雅歌仙子都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看一眼自己身边清一色的女弟子,就已经表明了立场,男宾止步,她们就是要搞性别歧视,谢谢。 换言之,万苍帝之子绕来绕去,最后的希望偏偏还是挂在了天衍宗,也就是颜君陶身上。 万苍帝整个人都要凉了,手脚不听使唤地开始抽搐抖动,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嘴贱、得罪了颜君陶多少……他的儿子可怎么办啊?! 第20章 二十条咸鱼不翻身: 在所有人看向颜君陶的时候,颜君陶却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回去。 看他做什么?他又不负责收徒,他只负责护持天衍宗的弟子安全,收不收万苍帝之子和他有一灵石的关系?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容兮遂能够被颜君陶的茫然表情,逗笑出声了。 我的陶陶真可爱! 然后,容兮遂就替颜君陶站了出来,真让颜君陶开口就要掉粉了。容兮遂的笑意一点点加深,哪怕外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也感到了一丝不妙。 “万苍域之主失德,不敬上宗,呵。”一个嘲讽,就足够吓得万苍帝此生不敢再作妖了。 不过针对万苍域和万苍帝的具体惩罚,那就是觉生寺内部的事情了,天衍宗不太适合越界替别人管教自己的手下,不过天衍宗已经表明了足够的态度,万苍帝让他们很不爽,如果觉生寺不能教万苍域做人,他们不介意自己动手。 哪怕觉生寺再佛性,考虑到天衍宗这一层,都不可能把此事重重拿起后再轻轻放下。 一杀大师还了容兮遂和颜君陶一礼,表达了他们事后绝对会给颜君陶和天衍宗一个满意交代的态度。 白鹿洞书院的首席默默给容兮遂的举动点了个赞,有些时候他也恨不能逼着自己的好基友发脾气啊!可惜,他舍不得,但别人来做,他还是很开心的。像万苍帝这种不忠的附属,早就该收拾了,杀鸡儆猴,让其他宵小再不敢有异动! “然后,”容兮遂的出手明显还没完,“能烦请这次的负责人站出来告诉我一下,什么时候开始灵体的检测结果也会被公布出来了?” 大部分宗门可不太愿意把先天灵体太过详细的资料暴露出去,毕竟还是有很特别的先天灵体的。 觉生寺慧字辈的弟子是这次收徒法会的主要负责人,小小的沙弥,大大的光头,差点直接就被吓得哭出来。他、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爆出这种信息,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着人彻查。】修了闭口禅的一杀大师,除非是重大之事,否则一般连写字交流都是很少的,如今他却为了师侄站了出来,足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了。当然,也是因为这就是各派首席的义务,每个九星门派的首席享受到了多少光环,就承担着多大的责任,这是很公平的等价交换。 万苍帝已经彻底瘫在了椅子上,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 颜君陶又看了眼万苍帝之子,那个据说频繁顿悟的先天灵体,对方看样子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握紧了拳头,咬牙隐忍地站在那里,没有为自己和父皇的所作所为辩解半句,因为错了就是错了。 一道无声的叹息之后,颜君陶对一杀大师提了句:“先天灵体兹事体大,非容轻议。” 一杀大师也明白了颜君陶的意思,表示了同意。安排万苍帝之子站去了一边,进行他到底是什么灵体的二次检测,觉生寺慧字辈的弟子也上行下效,补充表示,若后面再侥幸有灵体出现,也一并按循此例。 万苍帝之子一直在被请去一边之前,都始终不可思议地看着颜君陶。 对方早已翻过篇去,仿佛这是一件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对方确确实实是在一念之间,做了改变他整个修生的决定。 邹屠之陶,名不虚传。 *** 插曲过后,检测继续。 所有的负责人,不管是觉生寺的弟子,还是邹屠域的人,都提起了十万分的小心,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们在这么多尊者面前丢脸,留下办事不力的印象。 不得不说,他们猜对了,这天注定还要有很多幺蛾子。 而有些是防不胜防的。 此时,所有外域弟子均已复查完毕,灵根出彩的有不少,性格鲜明、令人印象深刻的也有很多,各派负责收徒的管事,心目中的名单上已经写了不少名字,接下来就是在收徒法会上各显神通了。收徒这事从来都是双向选择,前期门派挑你,后期你挑门派,只要资质够、悟性高,不愁没有出路。 不过说到资质最好,那就还是要数万苍帝之子周司命了,毕竟他可是少之又少的先天灵体。若周司命不是有个坑死了儿子的爹,他此时绝对会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如今接受灵根检测的考生队伍已经很短了,只剩下了邹屠域这边几个著名世家以及皇室子弟。 最先上前检测的便是颜家,均有灵根,但也就是不功不过,对比能把所有人遮盖的颜君陶,那就是完全不够看了。不少人都暗暗揣测,是不是颜君陶一个人,就已经吸掉了颜家所有的养分与气运。 不过能出这么一个大能,颜家也该知足了,全天下的好事总不能让一家占去,对吧? 颜夫人和敬真公主却统一有点慌张,因为公子阳和妹妹娘子玉并不在队伍里。 不等她们开口询问,检测已经继续了。颜家之后就是孽缘一般的颛孙家,这次颛孙家除了颛孙少将军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前来进行了观礼,毕竟这回的人选里还有一个二房的嫡子颛孙强。 虽然颛孙强的名字起得很不走心,但他却对自己蜜汁自信,眉眼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油腻,形容得再简单点就是,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他也果然没有让大家对他的外貌失望,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其讨人厌。 很多年后,当万苍帝回想起这场剧情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灵根检测,他都会觉得除了大人大量的颜尊者以外,他最应该感谢的就是这位颛孙家的公子强,表现得比他还要脑残,还要人厌狗憎,瞬间让大家忘记了被他连累的儿子。 再次击掌三声,感谢颛孙恩公,牺牲自己,救他儿于水火。 万苍帝只是因为自身的见识狭窄,有点夜郎自大地得意忘形,但内心里对于九星门派还是充满了敬畏的。 颛孙强就不一样了,他是发自真心觉得他是个什么被埋没的天纵奇才,一定会走向修生巅峰,拳打天衍,脚踩坐忘,九星门派不过都是小爷他飞升的垫脚石!早晚有天他会让整个世界都为他震颤,他会让所有人收起他们的傲慢,什么颜君陶,什么闻首席,都只配给他舔鞋! 当然,在他没有达成这个目标之前,他不介意给他们装一会儿孙子。 这种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其实是连什么叫装孙子都不知道的,至少颛孙强就不知道,连鞠躬都鞠得十分敷衍,一点基本的礼貌也没有。 有自信是好的,但是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就有点搞笑了。 所有人——包括颜君陶——都不知道颛孙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直至他的检测结果在水幕上滚动播出: 【单灵根,天级,一品,变异金系,先天灵体。】 全场在愣了三秒后,瞬间爆发出了比万苍帝之子的检测结果出来后更加大的声音,带着兴奋与欢呼,毕竟这里是邹屠,而今又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也来自邹屠。 不管对方人品如何,总之是一荣俱荣的。 颜君陶等各派首席却一起皱起了眉。怎么这先天灵体就像不要钱一般地接连出现?还都是已经十几岁的先天灵体。这肯定是不正常的。漏掉附属领地内的一个先天灵体,还可以说是意外,漏掉两个就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毕竟三千世界,无奇不有。 但更加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等颜君陶的兄长公子阳和妹妹娘子玉姗姗来迟,排入皇帝子弟的队伍后,邹屠帝最引以为傲的一双仅七岁的龙凤胎儿女,也爆出了类似的资质。 变异单灵根,先天灵体。 别人颜君陶还不好说,但他此前是明确从妹妹娘子玉口中知道过,皇室的这对龙凤胎仅仅是相辅相成的双灵根。 他们怎么突然就变成变异单灵根了?还是先天灵体? 颜君陶不知道上辈子邹屠有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但这辈子他既然在场,就绝对不会任由这种处处透着诡异与不对劲的事态再蔓延下去! 幸好,之前因为万苍帝的插曲,检测出的先天灵体都要进行二次检测,他们还有机会找到事情的源头。 排在皇室子弟最后的,便是公子阳与娘子玉,两人的脸上均带着一丝狼狈与灵力用尽的倦色,即便他们已经在尽力掩饰。娘子玉相对来说还好点,公子阳就要惨多了,一看就知道他们之前出事了。就是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 不给任何动脑子的机会,幕后真凶已经挂着嚣张到恶心的笑容,自己主动跳了出来。 并脑回路特别神奇地,进行了再次为难:“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两人不是皇室子弟吧?” 颛孙强的声音特意放大,吵吵嚷嚷地给所有人都听了去,还充满了一种想要引起民愤的恶意引导。 “不能因为你们是颜尊者的家属,就可以随随便便不遵守纪律啊。来晚了就会自动失去资格,怎么就你们这么大的脸,堂而皇之地又挤入了皇室子弟的队伍?走后门也不是这么走的。我相信颜尊者的家教也不会是这样。” 颛孙强的恶意已经根本不加遮掩了,特别是针对公子阳的。他也确实百般地看不顺眼公子阳,理由很简单,老老实实嫁给他那个废物哥哥不好吗?竟然要治好那个废物!谁要他来狗拿耗子?这公子阳简直该死! 他也确实做了一些事情,想要彻底整死公子阳。 颛孙强俨然忘记了,当初公子阳与颛孙少将军险些成了的婚姻,就是他们家费尽辛苦算计来的。 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却要怪石头太硬。 民众因为颛孙少将军,对颛孙家如今的容忍度是很高的,哪怕颛孙强确实不讨人喜欢,但他说的话也没错,大家也在等着颜家给个说法。 敬真公主自然不是吃素的,她冷哼一声,就要开口给自己女儿解围,那边的颜夫人却已经主动站了出来,毕竟她才是颜家主母,这事由她来说最合适:“玉儿乃敬真公主之女,怎么就不是皇室血脉了?” 邹屠的胖皇帝也赶忙点着白面馒头似的大脸,给自家妹妹的女儿撑场子,虽然他和他妹妹基本就是塑料兄妹情,把敬真嫁给花心的颜老爷,只是为了巩固和颜家的联系。但只要颜君陶在一天,这份情谊就一定会无条件地维持下去。他特遣身边的内侍官站出来表示,这确实是他的决定。皇室子弟都年幼,他怕孩子们紧张恐慌,就特意安排了表姐插在队伍里护持撑场面。 这显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围观的百姓也表达了理解,就是,人家表姐表弟的,怎么就不能站过来一部分了?而且,这种护持幼弟幼妹的举动,也显得很温情啊。 但颛孙强在搞事方面也很执着,不阴不阳地不想放过:“那颜君阳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反正他本身要针对的目标就是公子阳,一个娘子玉他还不会看在眼里,哪怕这小娘们一直故作清高,拒绝和他耍朋友,他也会把她玩上手,等玩腻了再扔掉。 公子阳脸色一白,庶子的身份,是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点。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颜君陶戴着石渠玉戒的食指已与中指并立,朝着颛孙强的头颅,射去了一道蓝光大盛的剑芒。犹如一柄来势凶猛又无形的利剑,隔空便贴着颛孙强的头皮,准确无误地削下了头顶上价值连城的玉冠以及所有的头发。间或还能看到一些血丝,带着颜君陶终于懒得再掩盖的愤怒。 “公子阳算什么东西?这问题可真有意思,他是我颜君陶的哥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21章 二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高台之上,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随时可以碾碎蝼蚁的傲慢。 哪怕颜君陶的外表还是只有六岁,却再没有人敢真的把他看作一个孩子。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磅礴灵力,在空气中肆意游走、施压。颜君陶的目下无尘,与颛孙强不自觉地瑟缩形成了鲜明对比。 雷霆雨露,不过都在颜君陶的一念之间。 说他的不是可以,他还指望这些人越说越过分,让他走个火入个魔呢,但是说他的家人……那就对不起了,他可没那么多好脾气! 在来邹屠的路上,颜君陶看了很多市井流行的修真话本浪费时间。而在这些故事里,无独有偶的,总会有一个类似的桥段套路,那就是在对方家里的大能长辈或者是师尊也在场的时候,各种不按规则地摁着对方打。 如果是公平竞争也就算了,但偏偏还有口出狂言、公开羞辱、使用各种阴谋诡计的。 当时颜君陶就特想不明白一件事,到底是谁给了这些人勇气?竟然会觉得大能尊者可以不计较?你都当着人家的面那样挑衅了,和直接扇大能一巴掌又有什么区别?若这样的事情能咽下去,那就不是佛性,而是以后别想在同道里抬起头。 但偏偏那些大能尊者还真就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放过了这样欺负自己家小辈或者弟子的人,总要等以后再说。 颜君陶看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这毕竟是话本,现实里没那么多脑残的。 没想到,今天就让他遇到了一个。这颛孙强不会以为他也是什么“等以后再说”的性格吧?不巧,他这个人一般有仇必然是要当场报的! 不给自己的敌人任何成长空间,是他的职业道德。 所有人都被颜君陶的动作和眼神给吓到了,可是又莫名地觉得,这才是大能尊者。他不和你计较,只是因为懒得费口舌,可并不代表他就好欺负。 就好比大象会特意和蚂蚁计较吗?明显不会,大象只会在蚂蚁挡道时,眼睛也不眨地碾压而过。 颛孙强就这样感受到了什么叫命悬一线,而颜君陶的眼神也告诉了他,下一指,他绝不会再削歪。 颛孙强自然是要认怂的,就是这么没骨气。 “哐”的一声,颛孙强就给颜君陶跪了下去。他剩下的零星散发,便肆无忌惮地垂落在了头顶两侧,把比人到中年的地中海还要可笑的狼狈彻底暴露在了人前。而更让人诧异的是,在颛孙强藏在层层密发之下的头顶,竟然有着十分恶心人的斑斑点点,好似蛊毒,又仿佛有什么寄生物在皮层下涌动。 场上不少有密集恐惧症的妹子,都直接恶心地转过了头去,当场吐出来的都有。 而在颛孙强想要动一动遮丑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自己站起,又以一种完全不爱惜膝盖、动作僵硬反人类的姿态,猛地跪向了公子阳所在的方向。 是谁迫使颛孙强下的跪,已不需多言。 “是我一时失言,不敬公子。”颛孙强是个惜命的,哪怕再咬牙切齿地不服,也还是就势给公子阳道了歉。不过,他不作死自己,明显是不算完的,“只是,公子确实和皇室没有血缘,我措辞不当,可意思是好的。大能就可以无视规则,随便欺负人了吗?” 颜君陶还没听完,就已嗤笑出声,为什么不可以?随心所欲,方是道法自然:“抱歉,大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飞升成仙,成为一方霸主? 颛孙强差点被噎个半死。 但这就是现实。既然颛顼强可以因着颛孙家仗势欺人,那颜君陶为什么不可以自恃修为反过来欺负颛孙强呢? 说得再简单点,一个只是才被检测出先天灵体、未来如何还不好说的颛孙强,和一个已经成名、名震诸界的颜君陶,邹屠的百姓还是很明白该如何取舍的。而且,在今天连续出了那么多先天灵体之后,大家突然感觉这先天灵体其实也没有多值钱了。 只要颜君陶一直够强,除了颛孙家的人以外,不出十年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件事了。而对于修者来说,十年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 当颛孙强想通这层,并意识到颜君陶真的对他动了杀意后,他这才知道了什么叫怕,再不复一开始的蜜汁自信。 那种死亡临头的恐惧,一点点地渗透而来,密不透风地压得颛孙强都快没有办法喘息了,他外强中干,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了像杀猪一样的惨叫:“娘,快来救我啊,快去叫那个废人来救我啊,他为邹屠付出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人这么来对待他的亲弟弟吗?他已经快要死了,我才是唯一能够传递颛孙家香火的人啊!” 一个真觉得自己长了个金几把的现实妈宝直男癌,就是可以这么生动又形象地出来恶心人。 如果说本来还有人因为颜君陶的霸道性格,而产生不满,在听到颛孙强这么说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颛孙少将军之后,对颛孙强的不喜瞬间压过了一切。这样脑残,还是让他死了吧,免得继续丢颛孙家的人。 “你陷害我的兄长,导致他姗姗来迟,如今又千方百计阻挠他跟着本家亲戚一同进行检测……我怎么对你,都不为过吧?” 当然,在杀死颛孙强之前,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的。 能够参加收徒法会的年龄上限是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岁,公子阳和颜君陶一般大,如今已经五十六岁了,错过了这届,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登上仙途。颛孙强的这一手,不可谓不恶毒。幸好,公子阳其实并不太需要这个灵根检测,之前颜君陶就说过了,他不建议他哥入和光界的九星门派。但公子阳需不需要,都不能掩盖颛孙强本身的恶! “我不是,我没有,”颛孙强疯狂否认,把头摇得就像是拨浪鼓,这种事他肯定是不能认的,他只是没想到颜君陶在没有任何证据、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就敢张口说出这样的话,一般人不都会很谨慎吗? “你冤枉我!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我做的?明明是他自己迟到!你怎么能这般颠倒黑白?!” 颜君陶等的就是颛孙强这句话。勾唇,抬手,一气呵成,颜君陶的掌心便出现了一面仿佛是用银砂而做的镜子。银砂时刻在镜面上下不规则地流动,实时变化,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奇幻上古种。 “此物唤砂之镜,仿的是上古神器尹寿十五镜,不能照人,却可以借此召唤上古种的一道分身下界。” 随着颜君陶的话,镜面上流动的上古种,缓缓定格在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独角羊上。 有见识的人已经惊呼出声:“是獬(xie)豸(zhi)啊!” 传说,獬豸是狱神皋(gao)陶(yao)用来决狱断案的神兽,它能识善恶、辩忠奸,拥有确认罪犯的天赋神通。 和只会让人开心的腓腓、贪图下界龙肉鲜美的犼不同,獬豸早已举族搬去了上界,而还在下界且知道獬豸本领的修士,就制作了这样一套法宝,用以请獬豸的分身下界继续发挥作用。世人都知獬豸的公正,只要被它触倒在地,就代表了那人有罪,无可辩驳。 唯一可惜的是,砂之镜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任何下界所拥有的材料,都扛不住仙力降身。 “我兄长为何会迟到,就让獬豸告诉我们吧。” 颛孙强自然想不到颜君陶手上还有这等法宝,心中大骇之下,做贼心虚地不敢再去看颜君陶的眼睛,刺耳的哭号声也低了不少,但嘴上却还要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毕竟你都已经让我跪在这里了。娘啊,你的儿子就要被冤死了,你怎么还不过来,你怎么这么狠心!” 颛孙家的二夫人不是不想过来,也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从一开始,颛孙家的所有人就被他们根本反抗不了的大法力压在了原地,脚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所谓的尊者和他们之间隔着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天堑。 对力量一无所知的时候,才是最有勇气,也是最愚蠢的时候。 颜君陶嗤笑,只见他掌中的银砂镜,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地迅速扩散开来,在空中开始绕着颜君陶转圈:“谁不信它的作用,可以随便试,我这里有的是。” 一次性消耗品?不怕啊,随便耗。 看热闹的人都傻了,这样一面神奇的镜子拿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但颜君陶却像是不要钱似的,变出了这么多面奇镜。九星门派的底蕴真的是太可怕了。 但天知道这些东西,和天衍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开始吧?我已经有点烦了。”颜君陶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酷,也是从未有过的让人觉得可靠。 这就是颜家的公子陶,只要他在一天,颜家就一天不会倒下。 所有的颜家人均在振奋地等待结果。 “客人想必也看腻了。”颜君陶说的自然是邹屠以外的门派以及外域之人。 这种时候当然没人敢说腻,他们均摇头摆手,纷纷表示,没事没事,检测灵根的阶段,出现这种构陷他人的恶事,怎么能行?一定要彻查! 都用到“构陷”这个词了,其实基本已经代表了立场。他们可不知道什么颛孙,只认颜君陶的。若能因为站队正确,巴结上颜君陶,那就是三清显灵了好吗?哪怕巴结不上,在颜君陶面前露个脸,也够他们吹个百年了。 邹屠这边的百姓也在羊群效应下,都觉得不需要等什么獬豸了,那颛顼强一看就有问题! 他堂兄的功绩,又与他何干? “还是照一下吧。”颜君陶显得是那样公正公平。 但颛顼强却只感觉到了说不上来的寒凉,因为颜君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晃晃在说,我就是要你身败名裂才能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_→这次的副本就是颜君陶和哥哥和颛孙家的恩怨啦,由颛孙强这个炮灰,才能引出邹屠上上评定的事情,以及……下个副本~ 第22章 二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一只只油光水滑、青毛独角的獬豸,在颜君陶仿佛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灵力作用下,被前后召唤了出来。它们中体型最大的有牛那么大,最小的和羊差不多,神情大同小异,或站或立,真实得犹如真身下界。它们怒目圆睁地把颛孙强给团团围在了中间,只这一个场面就已经很是吓人,仿佛随便尥个蹶子、打个喷嚏,都能让颛孙强抱头鼠窜。 不过,颛孙强其实早就吓到了腿软,哪怕没有颜君陶的灵力困着,也跑不动了。他觳觫着跪俯于地,大脑混乱不堪,不明白怎么在短短一天之间,他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不,这不是地下,是阿鼻地狱,是人世间最大的恶梦! 而造成这一切的颜君陶,就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比魔修还要魔修。千百虎视眈眈的獬豸就是他的帮凶,它们早已蓄势待发,誓要将颛孙强撕碎。 在确认过獬豸百分百的辩罪能力之后,正式的大菜也就到了。 但这一回颜君陶却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把提问的权力让给了自己的兄长,公子阳。这个最近总是倒霉,却在事件发生时还是容易被人忽略的温润公子。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你来问。”颜君陶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公子阳道,根本不给手忙脚乱的公子阳任何拒绝的机会。颜君陶虽然才是弟弟,外表也更符合小可爱的定义,但明显公子阳更没有主意,只能颜君陶强势,“你自己受的委屈,就要自己找回场子!” 颜君陶不可能一辈子护在公子阳前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也希望他的家人能够清楚。 公子阳茫然地依言上前,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仿佛每走一步、乃至每一个神态,都要被人内心刷屏腹诽无数次。这样的众目睽睽,他反而…… 不害怕了。 因为他不能给他弟弟丢脸! 弟弟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让他不再被欺负,他若在这个时候掉链子,那才是给他弟弟丢脸,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弟弟身上,绝对! 不过,去接砂之镜的却是娘子玉,因为公子阳的境界真的太低了,还不足以掌控砂之镜。其实哪怕是娘子玉,也只是勉强够个门槛。 娘子玉站得前所未有地挺拔,表面上还是那副皇室公主的高高在上,内心却恨不能扑上高台,抱着她的包子哥哥亲个痛快。太帅了!真的帅爆了啊啊啊!虽然她很喜欢保护小可爱,可是被小可爱保护的感觉也不赖。 不管娘子玉的内心怎么激动,表面上她还是很稳重地接过了颜君陶施法下放的镜子,并将其中一面象征意义地交托到了公子阳手上,让他拿着,给他壮胆。 其实以前娘子玉是有点淡淡地看不起公子阳这个庶出兄长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她不能理解她的包子哥哥为什么会看重公子阳。直至这次发生的事情,才让她对公子阳有了改观,不管如何,这就是家人。 剩下的镜子追随着娘子玉和公子阳,不紧不慢地飞在空中,给了二人前所未有的勇气,仿佛镜面上还带着一丝奶香体温,哪怕那镜子其实从未真正与颜君陶有过肢体接触。 公子阳在拿稳镜子后,就转身一步步走向了跪在獬豸群中的颛孙强,像是踏着鼓点的战士。 每走一步,他的脑海里能想起刚刚他与妹妹遇到的险象环生。 他们在到达八神坊后,颜君陶等人还没有到,本来是好好地站在队伍里等待开场的,却突然有个穿着宫装的人来说,邹屠帝临时找他们有事,事关公子陶。 若宫人只说了邹屠帝,公子阳和娘子玉未必会上当,但偏偏事涉颜君陶,让他们一时间关心则乱,没怎么仔细研究,就跟着那不知来历的宫人离开了。事后想想,这个局其实设置得是相当拙劣的,可公子阳还是选择了跟上。他本意是不带娘子玉的,但他不放心娘子玉,娘子玉还不放心他呢。 “万一有问题怎么办?做人要带脑子!”娘子玉对自己的修为极其自信,哪怕当时她依旧看不上公子阳,她也还是觉得她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家人。 可以说是教科书式的傲娇了。 结果,他们还真就遇到了事情,只不过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领路的宫人突兀消失,退路犹如断崖般轰然崩塌,他们被一看就来势汹汹、危机阵阵的阵法困于其中,隔绝了气息,以及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这不是公子阳能够对付的杀招,也不是娘子玉能够对付的。 就在这危急关头,还是公子阳脑子灵活,第一时间祭出了颜君陶送给他的两件法宝,这才在那杀局密布的阵法中,勉强保下了妹妹和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公子阳看上去比娘子玉更加狼狈,他是真的在不惜一切地保护娘子玉。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棒了的娘子玉,在这次遇险中被打击得不轻,原来她是那么弱小,谁也保护不了。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娘子玉在跌落低谷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反弹,在越战越勇中,临战跃升了一个小境界。 修真这种事情,有些人适合关在洞府里参禅悟道,有些人却更加适合在生与死的挑战中游走,去体验那种被压到极致后的突破自我。 娘子玉之前在家中被母亲敬真公主保护得太好,一直没能找到真正适合她的道,如今才摸到了一二边缘。 最终,在大药天匣和颜君陶给的法宝的帮助下,兄妹二人这才合力逃了出来。 他们本来是可以赶上灵根检测的,却又在中途被颛孙少将军的未婚妻搅了局。彼时,公子阳已经没什么灵力了,又不好意思和女人动手,娘子玉拔剑为他出头,来来回回又耽误了一会儿工夫,这才错过了颜家的队伍。 幸好娘子玉还是能够跟在皇室队伍里接受检测的,公子阳在心中松了极大的一口气,没有连累妹妹,就足够了。 等公子阳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颛孙强眼前,拿出了世家公子本该有的气势,抱着镜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颛孙强,冷冷道:“之前传言我颜家会和颛孙家联姻,是不是你家做的?” “!!!” 全场都傻了,这、这问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不走寻常路? 只有容兮遂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唇角,颜君陶对这个哥哥的照顾,也算是没有白费辛苦了。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出,在公子阳心目中,弟弟比什么都重要,包括他自己。 不等那边颛孙强回答,一头獬豸已经朝着颛孙家的二夫人呼啸撞去,而颛孙强这个亲生儿子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出口,他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可怕的獬豸狠狠撞倒在地。颛孙二夫人连惊呼声都没有,就生生给疼晕了过去,她不过是筑基的修为,哪怕獬豸懂得收力,也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真相就这样突兀地大白了。 颜家从未与颛孙家联姻,只是颛孙家二房不安好心,传了这样的流言,算计颜家,逼得颜家差点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 如今围观的邹屠百姓,基本都听过之前颛孙家要和颜家联姻的洗脑包,并且对此深信不疑,后来迟迟不见婚事举行,还有人在嘀咕不会是颜家打算不认账吧,没想到原来真相如此不堪。世界观被当场打碎后,大家的怒火都被撩了起来,实在是太可恶了,最毒妇人心!他们差点就成为了这恶妇的帮凶! 颛孙将军也被自己的弟妹所作之事给气得差点背过了气去。 公子阳却还没有完,甚至那问题只是一道开胃小菜,他继续看着颛孙强道:“你们家构陷于我颜家,是不是因为你和颛孙少将军的前任未婚妻勾搭成奸,想要遮掩丑事?” “什么?!” 这个瓜就真的有点大了。 围观群众想要生吞活剥了颛孙强的心都有了。 颛孙少将军如今都快要被邹屠百姓给神话了,这么一个就要走向神坛的男人,在为了邹屠牺牲这么多后,却被自家堂弟和未婚妻联手这般作践,还要拉邹屠最大的希望下水,实在是、实在是……这颛孙强怎么还不死呢?! 有大胆的人已经朝着颛孙强扔来了石头,准确无误,犹如流星,还没有殃及池鱼,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颛孙强完全是下意识地摇头,但两头獬豸却根本不给面子,它们已经分头快如疾风、势如闪电地奔出,用一种让人毕生难忘的痛苦力道,将颛孙强和本来躲在人群里想要逃跑的未婚妻给狠狠地撞了一下,仿佛连灵魂都要被从身体里撞出。 声势之大,让不少人都心惊肉跳,吓得在心里表示,日后可不敢再胡说八道。 颛孙强痛得眼前一片空白,恨不能也昏死过去,可惜,他偏偏清醒得很。 在没有交代清楚事情之前,他是绝无可能昏迷的!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颛孙强开始痛哭流涕,大小失禁,恶心的头颅也变得更加鼓噪,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冲破而出。 第23章 二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等该注意的人,均已把颛孙强的异样看在眼里后,容兮遂放在广袖宽袍中的修长手指,就暗暗掐诀,施展巧劲,悄无声息地压下了颛孙强头顶里——不管那是什么——的东西的躁动。 在这种时候,还不需要这些东西来哗众取宠。 只是一个错眼间,颛孙强的头顶就消停了,甚至有眼力不够的人还揉了揉眼睛,产生了自我怀疑,刚刚是不是把横露的青筋错看成了其他东西? 邹屠帝身边最得宠的贵妃,也是生下龙凤胎的艳丽女子,却神色极其不安,来来回回地在颛孙强和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打量。她暗中用涂抹了鲜红色的指甲,不断掐着自己的小臂,想要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见效甚微,她始终还是有点坐立不安,与往常有异。 龙凤胎还小,只有七岁,不谙世事地手拉着手,站在等候二次复检的稀疏队伍里,好奇地看着高台上比他们还要小的颜君陶,那就是表姐口中无所不能的哥哥吗? 坐忘心斋的闻首席已经通过秘法,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玩味地翻转着手上的玉简,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用这些消息让颜君陶开心。要是交谈顺利,说不定还可以进一步秉烛夜谈,再顺利点,就可以试着把颜君陶拐去同尘界历练了,完美! 军师师弟觉得他家师兄过于乐观了,连掌门坚持了这么多年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师兄到底哪里的自信觉得自己会成功? 果然是智障儿童欢乐多吗? 很多心思不过在电光石火间流转,如今场上真正重要的还是公子阳的问题。 公子阳越问越顺利,也一次比一次大胆,他的第三个问题是:“颛孙少将军此去封城,本是十拿九稳,却在中途突然出事,可是你或者你联合他人做了什么手脚?!” 但这个问题就让人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那颛孙少将军是颛孙家的脸面,颛孙强一家是傻逼吗?才会害了…… 不等大家想完,四头獬豸已经踢了踢前蹄,分别飞扑而去,再次撞倒了颛孙家二房的一家三口,还有一只不知去向。 ……好吧,颛孙强一家是真傻逼,净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颛孙家的二老爷也是个神奇的,竟还不要脸地向他哥哥求救,就在獬豸即将朝着他撞过来的时候,他虽不能言,却把祈求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哥哥和老母亲。 救救他啊! 这个家决定留给哥哥的时候,他可是从未有过相争之心的,什么资源都偏袒向了哥哥,他说过什么吗?明明都是嫡子的! 这一次是他昏了头,可他们为什么不能像过去那样把他原谅? 颛孙将军被弟弟的无耻震惊了,也伤透了心。他这才算是彻底看清了弟弟的真面目,他知道弟弟不争气,在妻子的撺掇下背着他做了不少错事,但他没想到他弟弟竟然是主动的,而不是受到妻子蒙蔽。竟丧心病狂到对他唯一的儿子动手,颛孙将军已经气得手都不会抖了。 獬豸不会说谎,颛孙少将军之所以会毁掉灵根,颛孙二老爷可谓出力颇多。准确地说,一开始幕后之人找上的,就是这个看上去软弱无能又耙耳朵的颛孙二老爷。 “真的只要把这个东西倒进杯子里就可以了?”颛孙二老爷被獬豸撞倒在地前,能够回忆起的就是这段他毕生难忘的转折,记忆里他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不是害怕,而是对隐隐有可能转变的命运的激动,“你保证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出事?你真的可以让我儿公子强改变资质,成、成为先天灵体?像颜君陶一样?!” 颛孙二老爷的命运确实转变了,却不是什么好方向。 一口鲜血就洒在颛孙将军的皂底靴旁,颛孙二老爷常年被歪门邪道掏空的身子,没能抗住獬豸一击,当场死亡。 他死得是那样默默无闻,甚至没有人发现他就这样简单地死了,还以为他只是装晕,想要躲避责难。 至少颛孙夫人就是这么认为的。她是真正觉得痛快的,一边为儿子遭遇的苦难痛哭,一边又想要笑早该天打雷劈的二房终于遭了报应。 公子阳遗世而独立地站在已经有些混乱的场上,青青子衿,风度翩翩,让人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胆推理,与缜密的逻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联想到这一层的,毕竟连当时护持整个封城之战的外域尊者也没有看出端倪。当然,也不是任何人就有这个勇气,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这种问题问出来的。若问错了,该如何收场? 公子阳偏偏就问了,仿佛他胸有成竹。 然后,公子阳终于问到了这一切的导火索:“对我妹妹动了邪念,想要陷害我和妹妹没有办法准时来参加测试,引我们离去,设下阵法的,是你吗?” 颛孙强被一次次的撞击撞得仿佛身体都要碎了,但疾风骤雨的问题却还是不断向他砸来,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这次随着公子阳的问题,一下子就出动了整整六匹獬豸,除了再次撞击颛孙强一家三口,另外三匹獬豸都化作一道青光,飞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颜君陶也没有让人去追,因为獬豸在撞倒有罪之人之后,还有吃人的习惯。若没有操控者明确的命令,它们会默认要吃掉杀人犯。对方既然想要杀了公子阳和娘子玉,那就别怪他们要被獬豸张开血盆大口地吃掉了。 真相彻底大白。 刚刚还怀疑过颜君陶和公子阳的人,都觉得如今脸上臊得厉害,是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颛孙强实乃邹屠毒瘤,还是早早打杀了,免得再丢邹屠的脸吧!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呼声此起彼伏。 但公子阳的问题却还没有完。 他看上去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带着少有的狡黠与残酷,他不是不记仇,只是想要慢慢折辱而已。他俯下身,对一直在挣扎,却连爬都爬不起来的颛孙强道:“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祖母还在场,但你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你自己。” 颛孙强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求生欲,哪怕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还在努力想要发声。 公子阳想要他什么表现?道歉吗?他道歉啊,他真的后悔了,他知道错了,以前都是他浑蛋无耻不懂事,只要不死,只要不死…… 公子阳却已经起身,拍了拍袍角根本不存在的尘土,抱着镜子,对颛孙强所在的方向道:“你这一生,可做过恶事?” 剩下的几十匹獬豸同时立起了头,感受到了使命的召唤,双目炯炯、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颛孙强所在的方向。 颛孙强自然做过恶事,并且多到难以想象。 颜君陶试着拿出了更多面镜子,召唤出更多的獬豸分身,交于妹妹手中。八神坊上的獬豸越来越多,也都是用看破一切罪恶的眼神,紧迫盯着颛孙强。 “这颛孙强是从出生到现在,基本没干什么,只奔着伤天害理去了吗?”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獬豸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它们没有办法说出对方到底做了什么,只是能够判断对方身上的孽障线有多少、有多粗,是否与问话人有联系,然后,由它们撞断那猩红染血的业障之线,还冤死者一份了无牵挂。 井然有序的獬豸,一头接着一头地朝着颛孙强撞了过去,势不可挡,无坚不摧。真相有多沉重,它们的撞击就有多凶猛,有一瞬间那犄角甚至都要穿破颛孙强的身体,把他撞得整个人都变成了奇形怪状。颛孙强眼斜口歪,几不成行,但撞击却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剩下的獬豸仰头,冲日齐鸣,那是它们发现世间大恶时才会有的特殊仪式,来自神秘的上古。 在嘶鸣之后,獬豸的动作与力气,明显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一次比一次力大,一次比一次狠辣。 最后的最后,颛孙家的老太君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她不知动用了什么样的秘宝,不顾一切地冲破了其实本身就不算特别严格的禁制。她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扑倒在了颜君陶的清净台下,还没说话就已经先哭了起来。可以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仿佛仗势欺人、做尽恶事的那个是颜君陶似的。 她声泪俱下,拍打着自己快要腐朽的身子,用一种不太会让人觉得愉快的道德绑架,声嘶力竭道:“求求您了,就给他一个痛快吧,他还是个孩子啊。他做错了事,就让他偿命好了,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了。他承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已经清醒过来的众人,并没有被老太君的哭声糊弄,反而觉得她这是神逻辑的占了大多数。你们家孙子造孽时,怎么没想过给那些受害者一个痛快?他如今在受的,都是他昔日付诸在其他人身上的。怎么别人受的,他就受不得? 可颛孙老太君就是个老太太,你又能和她讲什么道理呢?她还在说着:“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求求您,看在他堂兄为邹屠做的贡献上,给他一个痛快吧,发发善心吧。” 颜君陶等待多时的重头戏,终于来了。他本来想叠个腿的,却发现这对于自己的小短腿来说有点难度,便及时改换成了侧歪身子,用手支着下巴,挑眉,以一种漫不经心、却气势惊人的语气道:“哦?是吗?邹屠少将军做了什么贡献,本尊怎么不知道?” 颜君陶是很少会用“本尊”这个自称的,因为太中二,但在这个时候却莫名有一种提高气场的作用。 “他在封城战上让邹屠被评定为了‘上上’啊!”老太君更着急了,口不择言道,“您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这多出来的弟子名额,难道颜家就没有吗?” 颜君陶凉凉地看了一眼人群中匆匆赶来、身体不见多好但确实已经有了好转的青年男人,笑道:“颛孙少将军来得正好,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是你,给了邹屠‘上上’的评定?” 第24章 二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在颛孙少将军回答颜君陶的问题之前,必须要解释的一件事,有关于一城一域的等级是如何评定的。 方式有两种: 一,通过封城战。每个城域都会派出自家还没有入各大门派的优秀种子,去参加一场在秘境里举办的残酷争夺。最终根据总榜积分来评定出上上、中上、中下、中上……(以此类推)等九个等级,只有“上上”可以得到举办十年一次的收徒法会的权力,并得到额外的弟子推荐名额,以及附属门派的资源倾斜。 二,大神通者的家乡会自动被评定为“上上”,得到额外的恩泽。 这里的大神通者,有两种理解,一种是对和光界有一定突出贡献的人,好比发现了什么千年仙境、万年秘宝之类的。另外一种是渡劫期尊者,为保渡劫期尊者在冲击仙途的道路上无后顾之忧,他们的家乡会被无条件地保护百年。“上上”的评定,只是顺带手的一个边角料福利。 至于邹屠到底是怎么得到的“上上”…… 颛孙少将军强忍胸中咳血之意,一字一顿将他本来就想要说的、也一再让他的家人去澄清的真相说了出来:“不是。不是我为邹屠得到的‘上上’,封城战也从未有过断了灵根之人,还能算上成绩的。” 哪怕错不在颛孙少将军,但输了就是输了,气运也是修者能力的一种体现。封城战并没有扶贫的传统。 “我不会推卸责任,是我的错,无力约束家人,也没能及时制止流言的传播。对前辈多有冒犯之处,我愿一力承担。” 颛孙少将军是个好人没错,就是脑子不太好,拖累他的猪队友又太多。 若有一日他能狠下心用强硬的手腕整顿家风、或者干脆斩断孽缘、断尾求生,说不定还有凤凰涅槃的可能,若不能……就只能叹一句可惜了。 但也就只值一句可惜,毕竟修真界这样背着原生家庭负重前行的故事比比皆是,万苍域的皇子周司命还在一边站着呢,谁还没个悲惨的过去了?真正重要的是未来,是面对负累会如何选择。 “哪怕您已经尽力收敛,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渡劫期尊者才会有的威能。”颛孙少将军本来也是不敢肯定此事与颜君陶一定有关的,直至颜君陶因公子阳怒发冲冠,哪怕他当时身处好几条街之外,他也感受到了曾经只感受过一次就毕生难忘的可怕气势。 颛孙少将军当即就动身前往了八神坊,他紧赶慢赶,说不上来是希望能够及时救下他的家人好些,还是希望他的家人趁此机会能够得到足够的教训才好。 颛孙家,不对,应该说是整个邹屠,都被颜君陶保护得太好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明白修真外界真正的残酷无情。 而被脑补成保护者的颜君陶,此时此刻在想的却是,邹屠的基础教育普及势在必行啊,必须抓抓紧了。之前颜君陶只以为是颜家纨绔子弟不爱学习,如今才发现是整个邹屠都不行。邹屠好歹也曾是轩辕帝下令迁徙的善地,怎么如今堕落如斯? 大概日后谁也想不到,颜君陶第一修真基础书院的诞生,是这么来的。 如今…… 颛孙少将军这一声“渡劫期尊者”,让全场石化了有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久久无人敢说话,因为没有人敢相信,颜君陶,那个台子上的六岁包子,已经是渡劫期的尊者。 渡劫期是什么概念?超然物外,高出伦常。 说得再直白点,这就好比在座的各位还在为了孩子能不能上私塾而着急,颜君陶却早八百年就已金榜题名,现在是官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琢磨着该如何坐地飞升,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变成另外一个物种,一个以仙字为开头、人人向往的物种。 众人回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自己、掐旁人,想要赶紧从这种狂妄到虚幻的梦里醒来,但除了真实的痛感以外,他们还站在原地,听着颛孙少将军对渡劫期的尊者发自肺腑地道歉,祈求原谅。换言之,这是真的。五十六岁的颜君陶已然是渡劫期的大能了,而他们中有些人,五十六了还在收徒法会上苦苦挣扎呢! 震惊过后,迎来的就是整个邹屠域排山倒海似的跪拜与欢呼了,那是前所未有地激动,也是前所未有地真诚。 他们甚至也许都不是在跪颜君陶这个人,而是在跪谢颜君陶帮助邹屠又重新立了起来,实现了千百年来数百辈人的心愿与奢望。 颜家这边和颜君陶同坐的人也都已经抖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自家公子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可以这么厉害,离仙人就差一步了,百岁飞升,果然指日可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都是这个修为了,为什么公子陶还可以跟个没事人一样,随随便便回家探亲? 连颜夫人和颜老爷都有点被吓到了,同时心里又有一种诡异的骄傲,还是那句话,这就是命中注定啊,真不愧是……那人的孩子! 青出于蓝,自然要胜于蓝! “这般大的事情,你这孩子怎么从未与娘说过?” “很大的事吗?”颜君陶下意识地反问。 一个渡劫期,能算多大的事?又不是合道成圣。颜君陶这辈子唯一有点激动的时刻,也就是在成为真正的圣人之后了。至于其他境界,对于颜君陶来说只是生命的必然阶段,或早或晚,肯定会来,并不值得激动,也就算不得大事。 颜夫人夸张地往后一仰,颜老爷和敬真公主双双配合地托着她,陪她当个戏精。这种时候,不要说颜夫人仰一下了,她哪怕当场躺下呢,也有的是人给她麻溜地铺床。 “对对对,不算事儿,这才是娘的陶陶!”颜夫人动作再浮夸,也不忘吹儿子。 “娘很高兴?” “当然!”颜夫人已经很多年不曾这么喜形于色了。 颜君陶这才扬起了一个孩子似的笑容,因为:“娘能喜欢这份寿辰礼物,就太好了。” 是的,和上辈子一样,颜君陶把邹屠评定为“上上”,当作寿辰礼物送给了颜夫人。 “‘上上’评定的灵旗,会在娘寿辰那日准时送到。” “上上”的评定出来之后,有个在疆界立灵旗的传统。邹屠成为“上上”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却一直没有得到灵旗,还有人在暗中奇怪,如今才得以解惑。人家儿子想要在自家娘亲生辰的时候再立灵旗,有毛病吗?一点都没有! 只是听到这话的人有点呼吸不畅而已。 颜夫人这回真的是要心跳过速地晕过去了。想要尖叫,想要捧脸,想要少女心爆炸!被儿子这么宠着,还求什么啊! 颜老爷就有点小幽怨了,他今年也要过生日啊,虽然不是整数。 这边邹屠举天同庆,那边颛孙家就有些风雨凄凄了。不说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给儿子招致了怎么样祸患的颛孙夫人,只说刚刚还理直气壮的颛孙老太君,就已经恨不能掩面羞死过去。可是,可是,她还是想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孙儿。 颛孙老太君就是个标准的封建家长,养孩子走的是精准扶贫那一套,没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只是发自内心认定哪个出息了,哪个就有义务帮扶其他没那么出息的。事实上,这样的家长并不少见。只是他们都忘记了,一直帮人的那个也会有耐心耗尽的一天,而一直被帮的反而容易养成惰性,把来自兄弟姐妹的好意当作理所当然。 这就是颛孙家大房和二房之间的畸形现状,也是颛孙老太君教育最失败的地方。 老太君始终没能醒悟,但她保护孙儿的本能也同样适用于颛孙少将军,她打断了颛孙少将军,继续一个劲儿地给颜君陶磕头,磕得是那么用力,又鲜血淋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虚荣心作祟,是我造的谣,是我传的谣,得罪您的种种都错在我一人。他一直在病中,又能知道什么呢?请您责罚我吧,都是我害了这个家啊。” 两个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颛孙老太君做不出取舍。 “该受罚的,一个都跑不了;不该受罚的,你以为我们尊者是多空在这里和你们计较?”不等颜君陶说话,天衍宗那边的弟子就已经忍不住出声了,他们直接动手封了这个越哭越让人心烦的老太太的口,厉声道,“尊者心中自有沟壑,岂容你在这里讨价还价?!” 说得再难听点,这颛孙老太君以为自己算什么?很重要吗?在这种时候了还看不清楚形式地要这要那?天下皆她妈?必须惯着她? “你的弟弟……”颜君陶看了眼老太君,突然恶趣味发作,对颛孙少将军道,“你想如何呢?” 他害你到了这步田地,你还会原谅他吗? 老太君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芒,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大孙子,虽然不能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快说啊,你愿意原谅你的弟弟,又不是让你救下他,只是让你给他一个早点的解脱,就这么难吗? 颛孙少将军在这一刻,才是真正对他的祖母绝望了。在祖母愿意舍身为他求情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着祖母只是老糊涂了,他不该计较。现在才发现,人是很难改变的。这一刻,他的祖母好像全然忘记了他在失去灵根之后的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被未婚妻背叛、被二婶欺辱、在生死边缘数次徘徊,他所受的磨难都好像统统不在了。 颛孙少将军维持着跪下的姿势,脊背却挺得笔直,闭上眼,舍去了最后一点优柔寡断:“我不愿意!” 老太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爬满皱纹的浑浊双眼,世间种种,再没有比颛孙少将军更能打击到她的存在。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答案?不,她不相信! 但颛孙少将军的话却没有因为祖母的表情有丝毫的停顿: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那些被他害过的人,也不会如此轻易原谅他。 “昨日因,今日果,此间种种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还请尊者不要手下留情!” 獬豸的声音再一次在邹屠的上空响彻,发出撞击前的嘶鸣,这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第25章 二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在獬豸持续撞击颛孙强,已经快要把他撞成一摊烂肉的时候,公子阳借着眼角的余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颛孙少将军,这个传说中与他有缘的人。 可惜,他已经不相信什么缘分了。 颛孙少将军是个好人,他念旧情,有原则,又不至于为了旧情彻底把自己搭进去,时刻保持着智商在线的清醒。如果换个处境、换个相遇,公子阳说不定还真的会爱上他。可惜,现实是没有如果的。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当下,公子阳要是还和颛孙少将军在一起,那就真的是在打他弟弟的脸了。 公子阳这个人蛮执拗的,一旦认准了什么,那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回头。而他认准的就是做什么都要以弟弟为先。 两人遥遥相对,互看了一眼,然后便各不相干地撇过了头去,这就是他们这辈子的缘起缘灭。 “一日一年,谣言传了多少日,你的灵根就等多少年后再恢复吧。”颜君陶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若颛孙少将军能够及时摆脱他的优柔寡断,颜君陶也不介意在最后帮他一把。 而对于颛孙少将军来说,这个结果已然是惊喜万分,他是真的没想到,都这样了,颜君陶还愿意给他治疗。至于等的这些年……哪怕再翻个十倍,他也会心甘情愿地等下去,并心怀感激。 容兮遂本想替颜君陶扫平障碍的,但是越到后面他越发现,他不可能比颜君陶做得更好。这不是一个需要他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哪怕对方的外表看上去是那么地弱不禁风;这也不是一个离开他就指不定会被谁欺负到死的小白兔,哪怕对方的性格确实有点呆呆的,好像对什么都不是很上心、很在乎的样子。 这样的颜君陶……更让容兮遂想要深陷了。 或者说,容兮遂其实没什么特定的审美,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颜君陶什么样,他就喜欢什么样。颜君陶的性格,颜君陶的处事,颜君陶的谈吐…… 要是能变成成年人就更完美了。 坐忘心斋那边就比较心塞了,就像是伤口又被当众扒开撒了一层盐,疼得只能大口大口地倒吸凉气。 当年他们掌门怎么就能在收徒这件事上失手呢? 这样的天资、这样的心性,怎么看怎么都应该是他们魔门之人啊!哪怕颜君陶现在由道转魔也是不算晚!真的!魔门好啊,魔门妙,魔门呱呱叫!更不用说魔门在上界仙国也是超厉害的啊,戮力魔尊了解一下!最年轻飞升记录保持者,一飞升就塑了真魔之体,越过天魔,据说如今已经是金魔了!最重要的是,我们戮力魔尊特!别!喜!欢!你! 颜君陶对坐忘心斋那边频频发来的火热视线早已免疫,因为司空见惯,所以根本就不好奇他们想说什么。 这也导致其实想说另外一件事的闻首席心里有点苦,我和这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啊!看我,看我,看我! 颜君陶没看,容兮遂倒是深深地看了眼闻首席,后天霸之一道,嗯? 军师师弟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挡住了自家二傻子哈士奇似的师兄,然后……给容兮遂深深地鞠了一躬,求前辈高抬贵手,放过坐忘心斋这近百年内的希望吧,虽然傻了点,但真的在修行方面很有天赋。 雅歌仙子看着颜君陶,想起了临行前师父的那一声叹息:“痴儿。” 有些事情,有些人,不自己去面对一下,是绝不会明白什么叫回头是岸的。雅歌仙子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她与颜君陶的境界只会越拉越大,大到以前还可以仰望,如今只能深刻地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她能与这样的传说有过曾经的齐名,已经像是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雅歌仙子暗暗摸了摸手中的一柄玉做的小剑,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 ——当不了夫妻,她还可以当他姐姐啊! “去问问看,那颜尊者的妹妹,可有意拜入我青要门。” 与雅歌仙子有相同想法的人还不少,他们重点的抢夺目标就是在这一次事件里大放异彩的娘子玉与公子阳。 至于公子阳本人……还在数着颛孙强这小强一样的生物,什么时候才能够被撞死。 趁着大家都陷入了对能见到渡劫期修者的狂热,公子阳走到如丧家之犬的颛孙强眼前,压低声道:“哦,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根本不会去任何一个九星门派,因为我阿弟已为我介绍了姜水界的伊耆(qi)药宗,就是有玄级医师的那个第一门。” 之前颜君陶就说过了,他不建议公子阳去任何一个九星门派,在说那话的第二天,颜君陶就着手安排了公子阳的其他出路,更好的出路。公子阳也欣然同意,对颜君陶十分信任。伊耆药宗的玄级医师临与颜君陶情同手足,他对于收一个有完整药仙道统、且是颜君陶哥哥的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颛孙强带着震惊与绝望,睁大了眼睛,却死活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命运不可能是这样的,那个人明明说过、说过…… 公子阳笑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终于暴露了自己真正的本性,一个他怕展露出来吓到自家弟弟的本性。公子阳上辈子经历那么多磨难才成为药仙,可不是真的靠什么傻白甜的性格,他之前一味隐忍,不过因为没有反抗的能力罢了。 “我阿弟是注定要成仙至圣的人,怎么能在你这等臭虫上留下什么因果? “收拾你,需要一个理由,那我就把这个理由给阿弟找出来,谢谢你这么配合我。 “现在,你可以死了。” ……哥哥的上辈子梳理,可看可不看…… 公子阳在嫁给颛孙少将军的前夜,嫡母颜夫人就把一切都和他说清楚了,他与这颛孙少将军命里有缘,是彼此成仙的契机。 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全看公子阳自己,她没空关心。 所以,在婚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公子阳看颛孙少将军的眼神就和看天材地宝没什么区别,说温柔似水都嫌不够,准确地说应该是小心呵护,期待成长。至于什么脑子不够用的公公婆婆,热爱扶贫的祖母,恶心的二房,讨厌的前任未婚妻,在公子阳看来就是拦在他摘取天材地宝的路上的必然障碍。没有凶兽垂涎的天材地宝那才奇怪呢,公子阳为此斗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真正的障碍是他对这天材地宝动了凡心,竟然和药材产生了感情,真的让公子阳挺苦恼的。 第一次动心应该是在他嫁进来的当晚,颛孙少将军以礼相待,苦言相劝,把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和他并没有为邹屠赢下“上上”都和盘托出。 公子阳在颜家“丰富多彩”的后院长大,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一个比颛孙少将军更傻的,迫不及待地就把把柄送到他手上。这让公子阳很有安全感,一种他能够完全掌控眼前男人的安全感。 不等公子阳想清楚该怎么利用这件事收拾已经腐朽不堪的颛孙家,让他们都闭嘴听话,他弟弟公子陶的修为突破渡劫,特送灵旗给母亲当寿辰礼物的消息就传回了邹屠。所有人都傻了,但最受到打击的还是要数颛孙家。 颛孙老太君还打过让公子阳回家周旋的奇怪念头,公子阳当场差点笑疯了。那是他第一次暴露本性,暴露了也就没打算再收回去。 “奶奶这话可真有意思,我阿弟能庇佑邹屠,那是他的本事能耐,您让我回去商量什么呢?让一个渡劫期大能给您圆谎?您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脸?您是不是忘了我是怎么被算计地嫁进来的?不修书一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阿弟,就已经是我对这个家最大的包容了。” “你、你……”颛孙老太君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颛孙夫人道。 “想怎么样?当然是希望你们能大大方方地承认错误,给我阿弟赔不是。谁造的谣,谁负责。不要怕丢脸,这不是有我陪着你们嘛。别这么看着我,我胆子小,万一哪里让我不舒坦了,又想起来要给我阿弟写信了,怎么办?” 公子阳其实根本没和自己的弟弟公子陶说过一句话,可他就是敢这么狐假虎威。他是不知道他未来能不能成仙,但嫡母有句话说对了,嫁给颛孙少将军确实会迎来转机。只要他弟弟公子陶一日是渡劫期的大能,他就一日能够在这个家作威作福。这可比回到颜家继续隐忍、压抑本性,当个小可怜要好上太多。 这话听起来太像是一个反派了,可公子阳……就享受当这个反派。 公子阳的反派一直当到了颜君陶飞升。其实哪怕颜君陶飞升了,有这个威名在,公子阳也还是过了百年外面低调小透明,家里邪魅狂狷大反派,顺便期待自己的“天材地宝”早日开花结果的美好生活。真正让一切急转而下的,是当年因“先天灵体”的资质而被九星门派收徒,在百年后修为终于有点看头的颛孙强回到了邹屠。 哪怕是面对这样的颛孙强,公子阳其实也没落什么威风,虽然在斗智斗勇里有几次险象环生,但最终还是他打败了被不知名生物操控的颛孙强。 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金手指的帮助。不是大药天匣,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前辈。 前辈给了公子阳一个可以毁天灭地的仙器,却只和他提了一个要求:“若有一日我需要用到你,你不能推辞。” 飞升后,公子阳回顾自己的一生,起起落落,波折不断,他始终不忘嫡母在出嫁前的教诲,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宅斗中的战斗机。但偶尔在午夜梦回,他也会贪心地想着,能当个温室里的宝宝,谁会愿意去披荆斩棘、不得不坚强不屈呢? 百年后的一日,心魔问他,若给你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你愿意舍弃如今的一切吗? 舍弃了荣耀,也舍弃了苦难。 他与颛孙少将军算是由恩到情,水到渠成,说不上来有多少激情,但也说不上来有多么平淡。只是飞升后他才醒悟,他最应该感谢的也许是他的弟弟公子陶,那个给了最难时期的他这个世界上好用的狐假虎威的人。 公子阳最终也回答不了心魔,他只是凝视着眼前似井非井、似镜非镜的纱幕,纱幕里也有一个自己在凝视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_→也是个很可怕的人啊。 不过哥哥和容兮遂还是不一样的,容兮遂是个纯天然无污染的变态,哥哥只是奋起反抗的变异。 上辈子没谁负了谁,只是两个互为拐杖的人,相互扶持着彼此前行而已。 这辈子嘛,哥哥会在伊耆药宗有更好的发展,专心修炼才是重点。而且,大概是我萌点比较偏,我更喜欢哥哥这种性格的当攻,不是当受。 不过,咳,下个副本就不是公子阳的故事啦~ PS:以防有亲亲不看哥哥上辈子的故事,在这里划个阅读理解的重点——【前辈借给了公子阳一个可以诸天灭地的仙器,却只和他提了一个要求:“若有一日我需要用到你,你不能推辞。”】 【百年后的一日,心魔问他,若给你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你愿意舍弃如今的一切吗?】 第26章 二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颛孙强哪怕是死了,也不会被轻易放过。他身上还有秘密没有挖掘出来呢。而在修真界,想要知道一个人的秘密,与他的生死并无太大的关系。搜魂、探脑、追溯过去,只有想不到,没有法术做不来的。 先弄死,再让尸体“说话”,这是每个不想被反杀的修士都懂得的道理。 尸检方面颜君陶不是专家,但坐忘心斋是。 自从和光界和隔壁的同尘界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之后,坐忘心斋走“尸血骨魂”路线的弟子,想要在领域内有所作为,大多都练就了尸检这一技能傍身。 这一回,坐忘心斋负责收尸的弟子有四人,一样黑袍红纹的“校服”,一样桀骜不驯表情,脚踩阴阳,四人合力,于空中的黑紫色旋涡中祭出了一面绿底白字的魂幡,魂幡挂铃,无风自动。四个弟子手燃黄纸,以灵气催动,金铃才会发出了犹如女子嗔笑的诡异声音,让本来气氛很火热的八神坊一下子犹如进了冰窟,被吹来的阵阵阴风,整得不寒而栗。 颛孙强在死后就迅速腐烂,散发出的恶臭让人根本办法没有理智对待他的遗体。 四个坐忘心斋的弟子站在很远的地方,在魂幡和阴铃的作用下,遥控指挥着颛孙强已经快要辨认不出是个人的尸体,一点点把自己重新拼凑好又站了起来,十分细心,一处未落。 整个世界瞬间好闻了不少。 围观群众暗中交流:“没想到坐忘心斋是这样的坐忘心斋,还负责清扫场地,魔修也没那么恐怖嘛。” 被夸奖了的坐忘心斋魔修却一点也不高兴,邪佞残忍的宗设不能崩,谢谢! 坐忘心斋:再说吃了你! 吃瓜群众:还傲娇了,好可爱! 坐忘心斋:……这邹屠的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颛孙家的人早已经在颛孙少将军强硬的态度下,提前灰溜溜地离场了,没有人敢去关心颛孙强尸体的下场。就像是他们在发现了颛孙二老爷的尸体早已经凉了时也不敢大声喧哗、哭闹一样。能在这样的场面下留一条命,已然该偷笑了。 等场地打扫干净,大家这才想起来,还有灵根检测没有完成。 娘子玉就是最后一个。 本来按照众人的意思是,公子阳也应该一并去检查的,但公子阳却拒绝了。不是倔强,而是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该让本来很公平的事情变得不公平。虽然他是被陷害的,但迟到就是迟到,他该认。妹妹有皇室血脉,可以另当别论,他却不是。 最重要的是,公子阳答应来灵力检测就只是为了钓鱼执法,并无意真的进行什么见鬼的检测。他除了得到大药天匣以外,本人并没有任何改变。 换言之,他还是参差不齐的五灵根,再怎么检测都不会有奇迹发生。 还是不要在众目睽睽下丢脸了。 【日后让他们知道你用这样的五灵根也照样能够飞升成仙,岂不是更爽?】颜君陶秒懂了公子阳的想法,没有强迫他,只是传音安慰了一句。 对于颜君陶来说,悟性、心性、气运,都是比资质更重要的东西。 娘子玉就这样成为了最后一个灵根检测者,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了这最后一人身上。哪怕是再骄傲、对自己再有自信,娘子玉还是感觉到了空前的紧张,紧张到她甚至忘记把手中的砂之镜还给颜君陶,那给了她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最终,娘子玉的灵根检测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单灵根,天级,一品,水系】,不是先天灵体。 但一品的全新划分,还是让娘子玉惊喜了一把,小姑娘的眼睛里满是知足与开心。 先天灵体什么的,嗯,她还是不奢求了。鉴于今天突然蹦出来了这么多先天灵体,九星门派的首席们却不见喜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当她的单灵根吧。 青要门的雅歌仙子的眼睛就一直没从娘子玉身上挪开,等这让她充满了惊喜的资质结果出来后,她就笑得更温柔了。真不愧是颜君陶的妹妹,不管是资质、气质还是品性,都和她们青要门特别有缘呢! 容兮遂把雅歌仙子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越想越觉得青要门碍眼,他低声问颜君陶:“你为哥哥介绍了伊耆药宗,那咱妹妹呢?” 容兮遂在称呼上从来都是这么地自来熟。 颜君陶奇怪地看了眼容兮遂:“自然是她喜欢哪个,就去哪个。”他又不是什么控制狂,没那个闲心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想法来。 “我觉得还是要管一下的。好比青要门就不合适,女人多,是非多。”容兮遂也不打算和颜君陶迂回,颜君陶不是个控制狂,他是啊。他又看了眼正跃跃欲试要过来的闻首席,又补了一句,“坐忘心斋也不好,一群神经病,脑子怪怪的,还变态。” 在变态这方面,颜君陶觉得容兮遂没有资格说别人。 当娘子玉想起来要把镜子还给哥哥的时候,各派首席已经换了个更加严密封闭的移动宫殿,给剩下的三个先天灵体进行了二次复检。 在复查结果出来之前,闻首席还是找到机会,单独约了颜君陶去偏殿一叙。 “这位是?”闻首席明知故问,挑衅看向了一直跟在颜君陶身后,负责抱着犼和腓腓的容兮遂,“此事事关重大,闲杂人等自觉一点。” “容前辈不是外人,他是我的……”颜君陶卡了一下,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容兮遂。 “那你后面这位呢?他怎么不离开?”容兮遂主动揽过来了与闻首席“讲道理”的活儿,他最喜欢“以理服人”了。 闻首席看了一眼自己的军师师弟:“他能一样吗?他是我的……” “他是你的脑子,我懂。”容兮遂的外貌始终处在一片迷雾之中,但有些时候,有些气人的话,并不需要看表情,就已经足够嘲讽。 闻首席终于忍无可忍,左手一甩,一柄锋锐无比、可跨海斩鲸的长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黑红色的灵气缠满剑身,仿佛有火焰在跳跃。闻首席的师弟不自觉地往后让了让,并果断地掐诀立墙,保护自己不被灼伤,他觉得哪怕这位容前辈强于闻首席,这回大概也要栽个跟头。没有人可以在闻首席这不知蓄力多久的雷霆一击之下讨到便…… 不等师弟想完,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剑碎,焰灭,闻首席额间本已是红到发黑的烈火纹都暗淡了下去,甚至出现了裂纹。他依旧坐在原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生生钉在了这里,并不是他不想动。 只一击,就化解了闻首席至刚至猛的绝招,甚至没有给他发出来的机会。最大的屈辱,不外如是。 而容兮遂该怎么站着还怎么站着,手上的小兔子和小浣熊都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惊吓。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武力就是容兮遂最好的身份证明。 军师师弟代替久久没有说话的闻首席开口:“我们得到去外界历练的弟子消息,在大雩(yu)城见到了贵派梦口时夜活动的迹象。” “这才是你下山真正的任务吧?”闻首席恢复过来后,就继续坚强地选择了作死。 梦口时夜是天衍宗的一只比较神秘的上古种灵兽,轻易不会示人,那坐忘心斋的弟子也只是辨认出了一些迹象,而没有见到真正的梦口时夜。 “谢谢。”寻找梦口时夜确实是颜君陶接下的任务里比较重要的一个。 “事情很紧迫吗?我可以这就陪你去,保证不会走漏风声。”闻首席继续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不等容兮遂给闻首席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颜君陶已经摇头拒绝了。 因为……真心没那么紧迫。 天衍宗的梦口时夜有点老年痴呆,还特别喜欢离家出走,一年能丢八回,诸天世界都留下过它的足迹。 “那能给我画个梦口时夜的样子吗?这样也好帮你一起寻找。”闻首席真的很热情。热情的背后想的是,要是他们先找到这个梦口时夜,不就能“请”颜君陶去坐忘心斋了吗?万一颜君陶在坐忘心斋住得舒服不想走了,不就更好了吗? “……”颜君陶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果断拒绝了。 真不是他不想让闻首席帮忙,实在是,呃,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人见过梦口时夜长什么样子吗?因为它就长了一个鸡样。 真.家养大公鸡。头顶鸡冠,羽尾华丽,还会下蛋的老年痴呆鸡,混在鸡群里绝对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它。 每个领命寻找梦口时夜的天衍宗弟子都羞于启齿,毕竟“奉命下山寻找宗门上古种灵兽”可比“下山替师父找鸡”要好听多了,不是吗? 在前往隔壁正殿查看检测结果的时候,闻首席和容兮遂故意慢了两步,成为最后走出偏殿的人。 容兮遂眼角带笑:“还没被教训够?我很乐意成全你噢,闻二同学。” 是的,闻首席就叫闻二,倒霉父母起的倒霉名字,谁叫谁死。 但这回面容清秀的闻首席,终于压下了他的小暴脾气,环胸嗤笑:“我只是想给你个忠告,颜君陶追求者众多,却没有任何人敢告白,你以为是谁的功劳?伊耆药宗的医师临比我可疯多了。” 他一定会让你跪下叫爸爸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伊耆药宗医师临,会成为容兮遂最大的情敌吗? 不,他会成为他最大的噩梦,最可怕的大舅子! 本文又名——《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咳,开玩笑,都是亲哥,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纯亲情。 第27章 二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先天灵体的复查结果和颛孙强的尸检报告, 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出炉的,说意外不意外, 说不意外吧还是有点意外的。 拿颛孙强的尸体来举例, 不意外的部分是,他的先天灵体果然是人造的。 意外的部分是,那涌动的头皮下并不是大家以为的蛊虫, 而是枝条。是的,枝条,“柘桑之林,枝条畅茂”的枝条,有很明显的木质结构和纹理, 通体乌黑发亮,用厉火就可以烧死。至于这到底是什么木的枝条, 就暂不可知了。 人死后, 枝条也就不会动了,负责尸检的坐忘心斋弟子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证明,正是它伪装成了颛孙强体内的变异灵根与先天灵体。 枝条会在颛孙强的脑里来回蠕动,猜测方向有两个:一, 寄生时间过长,人体已经快要盛放不下还在不断生长的它;二,寄生时间过短,还没有彻底与身体契合。 至于到底是哪种, 就需要更多的样本,进行比对研究。从长远来看, 大家都会比较希望是第一种,这至少预示着枝条终有一日会暴露,没什么好怕的;但如果是后一种就很糟心了,因为根本没有办法计算还有多少被外界看作是“天资卓越”的修者身上携带着这个东西,并且对方只会越隐藏越深。 负责尸检的坐忘心斋弟子很细心,随尸检报告还附赠了每份几个的枝条样本,装在具有镇邪压崇功能的透明小瓶子里,用金线符箓封口,哪怕那漆黑的枝条已经不会动了,还是被万分地谨慎对待了起来。 这也是坐忘心斋无数血泪教训里的一个,永远不要小看实验材料。 “然后呢?”四个做尸检的弟子里有个第一次做这个的小弟子,对业务流程不是很熟悉。 “然后?当然是交给上面来处理啊。”带头的老大哥在做完尸检后,就很老江湖地开始念祛魂咒了。 小弟子虚心请教:“这有什么讲究啊,师兄?” “讲究?讲究一个心安啊。”老大哥拍了拍小师弟瘦弱的肩膀,“做魔修呢,还是迷信一点比较好。你肢解了人家的尸体,还不兴人家不开心地报复一下啊?虽然他看上去没这个能耐,但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地咒死他比较好!” “……哦。”这是魂飞魄散也不放过的节奏啊。 关于这个尸检报告,首席们要想得更多一点,好比,这幕后之人到底能通过制作人为的先天灵体得到什么。 “大方向无非是,他要报社,他要灭世。”资深反派闻二同学给了一个万金油的回复,“也可以穿插一段悲惨的狗血过去,他因为没有卓越的资质,被家族欺凌,被师门嘲笑,还有可能惨遭爱人抛弃,同道背叛,于是他决定怎样怎样。答案大同小异吧,遇到这种就别和他废话,直接干,谁还没有点悲惨过去了?就他可怜?怎么不见别人毁天灭地啊?” 颜君陶、雅歌仙子、一杀大师整齐一致地摇了摇头,他们就没有什么悲惨过去。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人生经历,在很小的时候被发现具有过人的资质,然后师父亲自接去宗门,百般呵护、千般培养、万般小心,一路顺风顺水,坐等飞升。 闻二:“……艹”所以说,这些名门正派真的很讨人厌。 “另外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这枝条是从外界蔓延过来的,还是仅我们一界独有。”景铄书生转移了话题,他没有说的是,这到底算谁的责任。诸界一直有着“谁出事、谁负责”的潜规则,毕竟每界难免都会出几个报社方面的人才,光毁灭世界的耸动宣言就不下百次。 但是大家依旧活得好好的。 三个先天灵体检测的结果,也充满了和颛孙强一样的意外,又不意外。五个首席在看过报告之后,就决定这事必须有家属在场。 比较意外的部分是,万苍域的皇子周司命并没有被枝条寄生,他是货真价实的先天灵体。 当然,也不排除他属于寄生比较久,已经检查不出来的可能。 但周司命同学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却已经不是什么寄生不寄生了,而是他被他爹坑得不轻。 万苍域又瘦又矮的皇帝,在听说自家儿子的先天灵体没有问题时,还没有来得及开心,紧接着就听到坐忘心斋这边派出来的弟子,用相声似的调调道:“如果没看错,你儿子这变异灵根,是洗过的吧?” 洗灵根的说法和操作,一直存在于各个下城小域,办法略有不同,但目的一模一样——洗掉多余的灵根,留下最粗壮的单一灵根,甚至是组合成变异灵根。 就和整容差不多,只不过整容整的是脸,洗灵根整的是灵根。 “是、是啊。”万苍帝见都查到这种程度了,自然也不敢有所欺瞒。他在得知儿子是先天灵体之后之所以没有上报觉生寺,其实也不只是奇货可居这一个理由,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呢?他儿子虽然是先天灵体,却是双灵根。万苍帝这些年苦苦搜寻了很多种洗灵根的办法,这才把儿子变成了完美的变异单灵根,他觉得这样的儿子才会有一个更远大的好前程。 坐忘心斋的弟子叹了口气,连他这样自我感觉早就没有心的魔修,都忍不住要同情一把周皇子了。他的话语里也就多了些耐心,细细给万苍帝分析:“洗灵根古已有之,却不在九星门派流行,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万苍帝被问住了。是啊,论人脉、论资源、论能力,怎么看都应该是九星门派里洗灵根的弟子基数比较大。但事实却相反,能力越大的门派,洗灵根的弟子数量越少,大部分还都是在没有考入九星门派之前家族给洗的。最重要的是,大派的尊者虽然子嗣艰难,却也是没有听说哪家子嗣洗过灵根的,哪怕资质再不好,宁可用宝物丹药堆个境界出来,也是鲜少会洗灵根的。颜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觉得是他们没有你更能搜索到洗灵根的好材料?还是他们没有你打听消息的渠道广?”坐忘心斋弟子反问道。 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再往深一想,不,根本不敢往深里想。因为真相只可能是洗灵根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或者是风险已经大过了利益。 “你可知你儿子是什么灵体?” “不!”万苍帝已经猜到了结果,有点逃避现实地不愿意知道答案,他不断地摇头,一步步后退,声音都破了,“不,求你,不要说。” 反倒是万苍帝的儿子周司命更有胆魄,恭恭敬敬地垂手:“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你本是千年难遇的万阴之体,再好不过的魂修之才。”魂修和杂修一样,并无正魔之分,和光界四个九星门派都有魂修分支,稀少又珍贵。如果不是周司命洗了个倒霉催的变异单灵根,连坐忘心斋这边都会心动,甚至会为了得到周司命去与和光界这边进行一些利益交换。 变异单灵根其实也没啥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周司命他是雷灵根。 万雷诛万阴,比水火相克还要愁人。 也不知道当初洗灵根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不——!”万苍帝当场就崩溃了,抱着头,跪倒在地,他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周司命也是脸色一白,被打击得不轻,虽然他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失态,但整个人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他极力想让自己看开,但这却不是看开不看开的事情。比不曾拥有还让人崩溃的,是他拥有过却不知道珍惜,那种感觉是没有办法形容的:“可、可以洗回来吗?” 坐忘心斋的弟子摇摇头,要是有后悔药可以吃,那大家岂不是都去洗着玩了? “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万苍帝形若疯癫,开始自己抽起了自己的脸,他有多么爱他的儿子,此时此刻就有多么恨他自己。 “洗灵根的事情,儿子也是同意了的。”周司命的心性真不错。他也难过,也后悔,可是却并不会盲目地责怪他的父亲,毕竟这个决定是他们共同下的,若他不同意,他父亲也不可能逼着他洗去原有的双灵根。 因着这份心性,周司命更让人觉得可惜了,可哪怕是九星门派对此也无能为力。白鹿洞书院这些年的立场一直都是洗过灵根的人不收,其他大派秉承着往事不可追的态度虽然会收洗过灵根的弟子,但基本待遇也会降等,但即便如此了,下面洗灵根的人依旧不知凡几。不管上面怎么说,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因为洗灵根这种事情也是有成功的例子的。大家只看到了成功,却看不到成功背后失败的累累白骨。 而九星门派为了不鼓励洗灵根这种事情,这次也是不太可能收周司命为徒了,哪怕抛却可惜了的万阴之体,还有雷系变异灵根,九星门派也是不会收了。 五个首席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万苍帝凄厉的哭声,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都是至少活了几十年的人,这样来自天道残酷的玩笑不知道看了凡几,道心比谁都稳固。而且,时运不济,也是实力不行的一种象征,这是他们从小就受到的教育。 万苍帝父子再伤心也无济于事,生活还要继续,他们只能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大殿,背影在地上拖得老长。 错位的阳光下,一半是希望,一半是绝望。 …… …… …… 没走出殿内几步,父子俩忽然被一道黄鹂似的婉转女声给叫住,停下脚步转身,正看到一个穿着青要门服饰的女弟子娉娉袅袅而来:“我奉师姐之命,特来送皇子一句话,时运莫测,利在东南。” “谢仙子。” 又走几步,父子俩被一道男声拦了下来,对方黑袍红纹,凶神恶煞,上前强送了一套调养生息的玉简,并恶声恶气地威胁:“要是敢说去,弄死你!” 最后,在即将离开前,父子二人又听到一声“阿弥陀佛”从身后响起,打殿内来了两个童子,一个僧袍小光头,一个垂髻小书生,一人送了一串静心菩提珠,一人讲了个有关于三百年前金木居士的故事,世人皆知金克木,但这位大能却硬生生走出了一条不同的飞升路。 几个九星门派暗中跟来护持首席弟子的长者,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就假装对此事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顶多是在心里道一句,门内这一界的首席还是个孩子啊,有理智的残忍,也有别扭的善良。 等万苍帝父子回到临时下榻的地方,一摸袖口夹层,竟多了一封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推荐信。 任何人凭此书信,都可以参加姜水界这一次的收徒法会。值得一说的是,姜水界就在和光界的东南方向,对洗灵根一事算得上是最开明的地方。毕竟姜水界主巫医,多的是拿自己试验的疯子,洗个灵根在那边根本不叫事。 青要门、坐忘心斋、觉生寺和白鹿洞书院都已经来过了,这最后的推荐信来自于谁,好像已经不言而喻。 “我听说颜尊者有个情同手足的道友,好像就是姜水界的玄级医师……” 万苍帝终于没再忍住,伏案痛哭起来,既是感动,也是羞愧,这才是真正有大修为的人啊,回想往事,他真的是快要被过去的自己折磨疯了:“你以后一定也努力成为这样的人,知道吗?哪怕也许一辈子也帮不上忙,也要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儿知道。”周司命紧抿着唇,眼中已然是一片坚毅。他才十五,人生却已经在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诸多动荡起伏,大概再不会有任何磨难会让他方寸大乱。 *** 正殿之内,几个首席表现得就和没事人一样,谁也没去深究对方身边突然跑出去的师弟师侄所为何事。他们只是很自然地把焦点,转到了邹屠帝的一双儿女身上。 邹屠胖得像个馒头的皇帝,和他美艳妖娆的贵妃,也已经被宣召了进来。 不等谁说话,那贵妃就扑倒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之上,金色的步摇缀随着慌乱的动作,几次往返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但她也已经顾不上了,也顾不上自己是美是丑。只是哭得肝胆俱裂:“求求诸位前辈,救救我儿,是我愚昧,受奸人蒙蔽,但孩子还小,何其无辜……” 好了,破案了。 其实九星门派这边也没能查到这两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只是颜君陶记得自家妹妹说过邹屠帝的龙凤胎只是相辅相成的双灵根,不是什么变异单灵根,大概也不可能是什么先天灵体,所以这才决定召他们的父母前来问问。 没想到贵妃心理素质这么差。她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吓得不轻,她不怕事迹败露,怕的是孩子没有未来,所以终扛不住心里那一关地崩溃了。 一对龙凤胎都被母妃吓坏了,他们才七岁,很难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后只会跟着母妃一起无力地大哭。 还是邹屠的胖皇帝更加镇定一点,一巴掌扇懵了自己的宠妃:“哭有什么用?!你到底做了什么,赶紧和前辈们说清楚啊!” 胖皇帝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宠妃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但对方慌成这样,也是平生罕见。他心里很明白这事绝对不会小。龙凤胎是他所有子嗣里资质最好的,被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绝对不能出事! 青要门的雅歌仙子皱起了眉,不太喜欢胖皇帝这样对女人动粗。 贵妃却好像蛮吃这一套的,至少她不敢再哭了,也抱着哄住了儿女,让大家终于有了清醒的脑子来听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前不久,她于宫中小憩,忽然感觉自己灵魂离体,越飞越高,仿佛是飞到了九霄云外的仙宫之中,在琼林玉树里见到了衣着华美的仙人。仙人冲她微微一笑,便无声地赐了她两粒种子,说是可以改变人的资质。她将信将疑回到皇宫,然后接连几日都有仙人入梦,最后也不知怎的就鬼迷心窍地给孩子试了,没想到两个孩子的体质真的有了变化。 她、她以为这是什么奇遇,直至看到颛孙强的恶样,才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 邹屠帝没等贵妃说完,就已经差点要气疯了。若不是碍于有颜君陶等人在场,他大概真的都能做出拔剑杀死这害了他一双儿女的毒妇的事情。往日里觉得贵妃有多么聪明,如今就有多么憎恨她的自作聪明。 父母爱其子,为其计深远,但有时候,父母也不是百分百就是对的。 领个灵宠都要经过一些基础检测呢,但是偏偏当父母却不需要经过任何考试。 “那‘恶仙’长得何等模样?” 贵妃几次张口,却惊恐地发现,明明就在她记忆里的人,就像是被谁生生擦去了一般,任她怎么努力回想,都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 几个首席却也不奇怪,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做这种事情就不可能留下证据,光他们知道的消除与自己有关记忆的术法就不下几十种。不过,结合颛孙强魂魄里也没有搜到什么有用信息的事情看,这进一步证明了,人造先天灵体的背后确实有人,所求甚大,组织严密。 “求求前辈,救救我的孩子吧。” 贵妃也是被颛孙强那恶心的头顶恶心吐了的人之一,她真的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的孩子也变成那样。但是即便心中对孩子有所猜测,她还是一直紧紧地护着自己的一对儿女,仿佛他们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放弃,也仿佛若有人想对她的孩子出手,她会第一个拦在前面。 母爱有时候是很糊涂的,但有时候又可以很伟大。 觉生寺的一杀大师第一个没能忍住,让身边的佛门弟子出来解释:“不是我们不想救,而是我们还没有研究出来那枝条是什么,贸然拔除,恐伤性命。” “这、这可怎么办啊……” “你还有脸问!”邹屠帝前前后后几次都起了杀人之心,又因为一双什么都不懂的儿女,生生忍了下来。真是造了孽了,他一辈子如履薄冰,才将邹屠经营成这般样子,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了老了,晚年会有这样的报应。 若真的是他罪孽深重,报复在他身上啊,为什么要应在他的孩子身上。龙凤胎手拉手,怯生生地给父皇递过锦绣手帕,他们还是什么都不懂,却会说:“父皇,别哭。” 一直到这个时候,邹屠帝才发现自诩从不会哭的他,早已经泪流满面。 “你们也不要太着急,孩子还小,转机很大。”那小沙弥也是十分心软,却还是无能为力。 等把邹屠帝一家四口劝走之后,五个首席都久久没有说话,他们谁也想不到,这一趟率性而为的下山历练,会让他们经历这么多人间悲喜。 父母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但偏偏父母决定了每个人的前半生。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地走到今天,真是不知道已经有多么幸运了。不少天衍宗的弟子更是心有戚戚,之前他们还觉得自家尊者长在颜家那样乱糟糟的家庭环境里已经很倒霉了,没想到颜家父母已经算是脑子比较清醒的了,至少他们不会因为奇奇怪怪的愚昧坑了自己的孩子。 颜君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打破大门大派这种传承垄断,人人敝帚自珍的格局。 他要开个扫盲学院,不求传承什么高深的术法经义,只求人人都能清楚各种修真常识!特别是即将为人父为人母的,都得去把各种注意事项背会,不接受马马虎虎的考试成绩! 就在颜君陶这个灵感一簇而生的下一刻,天降一道金光,笼罩了整个移动宫殿。金光穿云层,入琉璃,于瓦砾中直穿而过,奏响梵音,瑞气千条。整个邹屠都看到了那一道与众不同的光,他们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却知道那一定非同凡响。 天降功德! 颜君陶就这样沐浴在了具象化的功德之中,暖烘烘的,还有点小舒服。 觉生寺的几十个大光头都在第一时间合掌闭目,诵念起了不知名的经文,经文越念越快,带着说不上来的宝相庄严。 颜君陶……做了一件所有被天降功德的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他突然站起,默默地躲过了祥云与金光。 全场:“???” 但那祥云就像是装了雷达似的,不管颜君陶走到哪儿,它都能追随而去,争取把颜君陶打扮得跟个宫灯似的闪亮。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颜君陶移花接木,想要把功德让给身边的容兮遂。 容兮遂别提多开心地和颜君陶一起并排站在金色的光芒里,差点闪瞎了所有围观群众的眼,他们没想到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颜君陶充满期待地看着容兮遂:“有感觉?” 容兮遂回了颜君陶一个幸福的笑容:“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有感觉。” 颜君陶最终只能认命,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座位上,只能被动看着功德一遍遍淬炼着他的丹田,没有任何办法拒绝。不过,他也不是很想打坐吸收,于是就用一副死鱼眼,实力拒绝着这突然的神展开。 但天道这个东西吧,就和个受虐狂似的,你越上赶着追,他越傲娇,你往死里虐它、拒绝它,它反而越是欣赏这样的清纯不做作,一定要给颜君陶足够的尊重。 颜君陶:“……”让我死了吧,真的。 *** 等照耀了整个邹屠的功德散去,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不管以前知不知道这是功德的,如今的都知道了,还知道这是天道给颜君陶的,真的是开了眼了。传说也没有记载过,上古的圣人得到天降功德时,会沐浴多长时间,如今他们总算有了真实的记录。 颜君陶在这一个月里,可以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吃饭睡觉不耽误,特别地放飞自我,时刻像个自走萤火虫似的来回晃悠,但功德始终不曾有过动摇。 他只能在心中催眠自己,这些都不存在啊不存在,他也就是比大家亮一点而已。觉生寺那边的光头,一辈子都要背负这样亮的命运,不也活得很好吗? 颜夫人颜老爷都快被颜君陶吓死了,遇到这种事——虽然大家其实都没遇到过,但是可以想象嘛——哪个不是在原地专心致志地参悟天地奥义的?怎么就颜君陶还特么吃起饭来了?就不怕天道觉得不敬吗? 颜君陶还真挺希望天道觉得他不敬的,可惜天道大概没长眼,特别开心地给他开了足足一个月的特效,简直人群中最闪亮的星。 觉生寺的一群大和尚也跟着颜君陶念了一个月的经,真有劲儿啊。 容兮遂和公子阳等一众自带滤镜的人则觉得,颜君陶不管做什么都特别可爱! 颜君陶也是试过收回自己那个开学校的想法的,甚至是威胁天道,你再降功德,我就不建书院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受了一个月的“苦”之后,颜君陶痛定思痛,既然已经这样了,自然不能“白白受罪”,还是早点把学院的事情提上日程吧!颜夫人开开心心地忙前忙后,出力颇多,不管儿子想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 在这一个月里,颜夫人的寿辰也圆满结束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颜夫人看上去比往日里年轻了至少十岁,见谁都一副在世观音的好脾气。连敬真公主这个老对手,都快被颜夫人的佛系操作给气得想要问一句她是不是被谁夺舍了,这一点都不痛快! 幸好,等边疆的灵旗一立,颜夫人就又回归了她战斗机的本质,让敬真公主舒坦了不少,这才对嘛,这才是她习惯的那个一直和她斗啊斗的颜夫人。 没了颜夫人的斗法,生活真的少了很多乐趣。 如今邹屠的疆土边界上,已经立起了四枚菱花门簪的通天柱,挂上了整整七面瑞兽灵旗,以九天玄雷饰纹,由玄级及以上级别的符师和阵师画下防御符箓及阵法。瑞兽灵旗边上还有一层与众不同代表了天衍宗与颜君陶的边路,代表了这个上上之域是天衍宗的附属,大能颜君陶的家乡。 在通天柱旁边还有一块由黑色玄晶刻制而成的碑文,这不是惯例,是邹屠帝特意下令加的,记录了颜君陶决定把灵旗当作生辰礼物送给母亲的孝感动天的故事。 很显然,邹屠帝是想通过这一手来让颜君陶开心。他由己度人,觉得没有几个人真的会做了好事不留名,孝顺父母会不想要天下人知道。邹屠帝有没有真讨到颜君陶欢心不得而知,颜夫人挺开心的这倒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颜夫人为此难得安排了一次敬真公主和颜君陶见面,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既然皇室有求于她儿子,那她就仁至义尽地给皇室创造一个谈话的环境。 至于颜君陶答不答应,那就不是她这个母亲能够决定的了。 最终,看在妹妹娘子玉的面子上,颜君陶还是同意了把皇室那对龙凤胎的病例带去伊耆药宗。 一事不烦二主,颜君陶已经做好了要欠医师临这个好道友一个天大人情的准备。 在颜君陶顶着金色功德的这些日子里,他没少和医师临通过玉简跨界交流,主要内容基本如下: 一,收徒法会弟子名额的推荐信跪求再来一份。 二,你有没有兴趣研究一下可以让人改变体质的枝条呀~ 三,听说梦口时夜在大雩城附近出现了,大雩城正是姜水界隔壁没有附属的小城,求帮忙找人先封锁了大雩城。 容兮遂都不需要问颜君陶这个医师临和他到底关系怎么样,只看颜君陶这么毫不客气地提种种帮忙的话,就能知道他俩的交情肯定浅不了。 医师临简洁又有力的回信也证明了这点: 一,索性给你寄来十封推荐信,不够再要。 二,枝条已经收到,很有意思。 三,大雩城早已封锁,真的不用我帮你直接把梦口时夜抓住? 说医师临对颜君陶没有心怀不轨,容兮遂都是不会信的。还敢更狗腿一点吗?都快比颜夫人更像是颜君陶的妈了! 颜君陶也是,这一个月里没少研究该给医师临送些什么邹屠特产。颜君陶在回邹屠的时候,除了在给颜夫人和颜老爷的礼物上是自己动了脑子的,其他可都是承包给了他的管事的。这医师临就是第三个让颜君陶破例的。 与颜君陶这么多年道友,容兮遂不是没有听过医师临的名字,可是在他的理解里,颜君陶应该和医师临的关系不至于这么亲密无间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颜君陶在下界的时候,和医师临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得那么好,至少在颜君陶看来是没有那么好的。他在下界关系最好的道友就只有一个容兮遂。 和医师临的关系真正亲密起来,还是在颜君陶飞升成仙之后,在上界培养的。 医师临比颜君陶早飞升一些日子,两人飞升仙界后的洞府挨得很近,又在下界曾经有过一些旧交,医师临主动走动了几次,填补了颜君陶有点搞不懂画风突变与他割袍断义的容兮遂的空白,两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整个上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好基友。 如今颜君陶只是习惯了过去的模式,一时间没能改过来,谁承想医师临比他适应的还快,简直有求必应。 还特别开心颜君陶能够和他这么不客气。 颜君陶有点不知所措,这才想到要主动送点什么,表达心意,顺便记下这份恩情,日后回报。 不过两辈子了,颜君陶始终没能明白医师临对他如此热情的原因。 容兮遂嗤笑,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喜欢你啊,想要追求你啊,这种人简直就是变态!对小孩子竟然都能追求地起来!容兮遂才不管医师临知不知道颜君陶突然变小的事情呢。他只知道他有很多“话”要和医师临说,好比教导教导这位医师做人不能太变态,也好比窥觊别人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当然,容兮遂是不可能点醒颜君陶的,他表示:“大概是这位医师就是如此乐善好施,天生热情吧。” 颜君陶很认真地想了想,嗯,有道理。 ……与此同时,姜水界…… 被评价为“天生热情”的医师临,白发白眸,一身白衣,犹如上古不周山上千万年不会融化的冰冷积雪,双眼淡漠,锋利薄唇,看也不看就跪在旁边地上的门徒。只专心致志地捣着玄色药罐里不知名的蓝色药液,仿佛正在完成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 一万两千九百五十八,一万两千九百五十九,一万两千九百六,药液终成,由雨过天晴的浅蓝,变成了神秘莫测的深海之蓝,间或还有点点银光闪烁。药效怎么样不敢说,赏心悦目却是肯定的。 当医师临有条不紊地忙完手里的工作,这才有空去问已经瑟瑟发抖、磕得头破血流的门徒:“你说,你去了和光界近五十年,至今还没有查到陶陶身边那个姓容的底细?” “是属下无能,请尊上责罚。” 话音未落,一道光鞭已经直直地打了过来,瞬间便皮开肉绽,带着刺入灵魂的疼痛。动手的是医师临身边的药童,倨傲上前,厉声叱问:“就你?还想让尊上惩罚?” 医师临皱眉,看着地上的汗渍与血迹。 “尊上?”药童不敢妄加猜测医师临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开口。 “把地方都弄脏了。”医师临的洁癖,了解他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甚至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他看谁都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包括他自己。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污浊的,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都带着上辈子的罪孽。 “属下这就把这无能的东西带出去!” “不用了,”医师临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冷,那种一种不自知的浑然天成,人和药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和这屋子一起烧了吧。” “是!”药童已经在心里开始勾画药屋的新蓝图了。 不给对方任何号啕的机会,医师临已经亲手杀了对方,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带着诡异的慈悲,这一回他倒是不觉得脏了。抬起白玉似的手指,比在对方的唇上:“嘘,安心睡吧。” 对方就像是真的被安抚住了一般,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最后脑海里留下的就是医师临精致得好像不是真人的面容,与带着蛊惑性的声音。他是神,也是魔,不过一念之间。 人只有死了,才会变得澄净。 等医师临开始用千年蚕丝做的一次性手帕,仔仔细细、一点一寸地擦拭双手时,药童这才敢再次试探着开口:“那给公子准备的药……” “重做。”早在刚刚对方把地板都磕出血的时候,医师临就已经明白这药是白捣了,只是强迫症让他还是坚持捣完了。 不管是没用的人还是不完美的东西,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加吉秘境】 第28章 二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容兮遂忽感心头一悸, 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人被烧死的画面,他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厉。 没想到他安插的“虫子”这般没用, 只一个回合就被发现了。 不, 准确地说,应该是医师临的人果然没用!容兮遂是不会承认那样的废物,是他的下属的, 他只是废物利用而已。当初那人被医师临安排来和光界调查容兮遂,被容兮遂发现,于是,容兮遂就反客为主、把那个调查的人化为己用,顺藤摸瓜地调查了回去。 可惜, 能被容兮遂轻松发现的人,自然也是瞒不过医师临的。 容兮遂并无任何兴趣去深究那枚反侦察的棋子是怎么没的, 但医师临却很想让他知道。不仅如此, 他还使用了一些魍魉诡计,将容兮遂的咒力追溯本意地反噬了回来。 最后,医师临还在容兮遂的神魂间,留下了一声充满嘲讽的:“呵。” 仿佛在用那种如抚过绸缎, 柔软又冰凉的声音,进行肆意地挑衅,留下宣战之言——不自量力! 容兮遂自然不甘示弱,立时单手起诀, 辅以后天密宝,口中默念经咒, 顺着医师临留下的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神识,将无尽红莲业火烧回了医师临的眼前。 六团跳跃着的白蓝火焰在医师临眼前瞬间高涨,带着好像誓要燃尽世间一切的摧枯拉朽。 医师临以冰对敌,浓烈的蒸温却反而更加高涨,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他倒也是临危不惧,游刃有余地且战且退,还有闲心清退了全部忠心的药童,这才不紧不慢地用一把黑色的弱水之泉,将空气中的蓝白色火焰给吞噬了个干净。 嗤,现在的年轻人,报复心可真重。 火焰在最后若隐若现之时,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化作了六字警告:“你也不过如此。” 两人隔着千山万水,哪怕还未见面,也创造条件地斗了一场,势均力敌,终相吞咀。对彼此的实力心中也有了些数,想法都十分接近——这绝对不是下界应该拥有的力量,他到底是谁?! 紧接着的想法就是一模一样的,真是碍眼啊,下次见面,就直接弄死吧。 一个温柔的笑。 等容兮遂整理好自己,没事人一样重新回到颜君陶的房间时,就看到颜夫人、敬真公主并一众颜家女眷,已经团团把小短腿的颜君陶给围了个满满当当,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东一句西一嘴地发散着脑洞。 “打扰了。”容兮遂刚刚迈进来的一条腿,就这样又生生地退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颜君陶又补了一句,“阿兮。”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百转千回的渴望,呼喊容兮遂的名字。 然后,下一刻,容兮遂就已经毫无违和感地融入进了一堆女眷里,替颜君陶分散了大半的火力。 【你欠我一回。】容兮遂在颜君陶脑海里留下这样一句。 这边敬真公主首开腔:“前辈您来评评理,姜水界与邹屠季节相反,是不是应该多准备些冬衣给公子陶和公子阳带上?” 颜夫人反驳:“邹屠如今是春夏之交,相反的季节明明应该是夏秋之交,秋老虎,没听过吗?” 容兮遂微微一笑:“渡劫之境,无惧寒暑。” 两个各自为营的女人关心则乱,经此点拨,这才恍然大悟,她们瞎给颜君陶准备什么啊,明明是该给公子阳多带点衣物的。在家千好万好,出门寸步难行啊。公子阳的亲娘又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可不得她们上点心?毕竟是孩子要千里外出求学,可不能丢了颜家的脸面! 公子阳:“……”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 敬真公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我听闻医师临素爱淡雅,这南渡苦竹配上菩提子纹的手信配饰是不是更好些?” 颜夫人非要抬杠:“爱淡雅,不是爱出家。医师临信佛信道还不一定呢。” 容兮遂从容不迫,信口胡诌:“佛本是道,万法归一。” “是极,是极。” “深刻,深刻。” 颜君陶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他虽然想要浪费时间,但也还是无力招架他娘和敬真公主这样火力全开的战斗力,明明都是好意,为什么偏偏能让他这么头大?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一聊就从下午聊到了深夜,夜晚很长,足有其他世界的两倍。 等容兮遂好不容易帮助颜君陶脱离苦海的时候,已经快要到第二天的白天了,颜君陶无以为报,只能知无不言。 “不是说,只送你兄长到姜水界,咱们就动身去大雩城寻找梦口时夜吗?” 而就颜夫人和敬真公主的准备来说,怎么看都不像是颜君陶只是借道姜水界,倒更像是要去姜水界小住。 “阿临说咱们去的时候,正赶上祭风节,不如多留几日,等玩够了再启程。而且,说不定这点时间就够他把枝条的秘密研究出来了。”颜君陶毫无防备,把医师临卖了个彻底,“阿临邀请了所有人,师侄、师侄孙们,当然也包括你。” 就颜君陶的私心来讲,他是很喜欢这种拼了命浪费时间的活动的。 “阿临还说,他到时候也许可以把事情都安排好,陪咱们一起调查枝条的事情,顺便寻找梦口时夜。”颜君陶未免天道再降下什么功德坑他,是巴不得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别人的。 “是吗?”容兮遂暗中握紧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咬牙切齿,“你的这位道友还真是乐于助人呢。” “阿临人缘可好了,大家都喜欢他。”至少在颜君陶的记忆里是这样,“你也肯定会喜欢他的。” “说起来,你和医师临是怎么认识的?”容兮遂假意不经意地一问,其实他已经怀疑这个很久了。明明颜君陶三岁以后就只在天衍宗里活动,准确地说是在自己的洞府附近山峰那一亩三分地活动。唯二的两次下山,一次是参加龙冢法会,一次就是现在。颜君陶去哪里和医师临建立这么深的交情? 颜君陶一愣,对啊,他和医师临是怎么认识的来着?他的记忆对于这段忽然有点模糊,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地那么认识了,在很小的时候。 “比我还要早?”容兮遂挑眉。 颜君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记忆里应该是没有容兮遂早的,可是又有一种潜意识在告诉他,他在那更早之前就已经见过医师临了。早到,也许他还没有出生。 “这就是缘分啊。”容兮遂不想为难颜君陶,主动终结了这个话题,反正他该得到的信息已经得到了,这医师临果然有问题! “对,缘分!”颜君陶点了点他的包子头,“咱俩也很有缘分!” 容兮遂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辈子的好道友!”颜君陶不忘一遍遍给容兮遂加深这个亲密无间的好印象,他真的不太想和容兮遂死道友。 “……你闭嘴。”容兮遂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 医师临在颜君陶即将带着兄长公子阳和一众天衍宗弟子启程前往姜水界之前,又双叒叕给颜君陶来了一封信。 容兮遂生生掰断了一根本来打算用来给颜君陶做玩具匣的上古神木,有些人怎么就这么闲呢?伊耆药宗是不是药丸? 信中,医师临热情表示,因为颜君陶请他帮忙调查枝条的事情,他顺带手地就随便又搜集到了一些信息,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颜君陶。 这一年各界的收徒法会差不多都已经进入了尾声,姜水界一直比较晚,暂不计入其中。而这回的收徒法会总体来说,各界先天灵体均是层出不穷。像和光界这样出了个位数先天灵体的都算好的,有些小界甚至出了双位数的先天灵体。 先天灵体到底是怎么诞生的,说法不一,有说是得天地造化,也有说是合道不成的大能转世重修,但总体来说先天灵体的多寡是不可能打破一界平衡的。 也就是说,每一界百年内能够诞生的先天灵体都是有定数的。 就拿和光界来举例,在诸天三千世界里,和光界虽不是什么排名前十的大界,但也不算籍籍无名之辈,每一百年至少有四五个先天灵体诞生,这就是灵力浓郁的证明。最近几十年,和光界更是因为颜君陶,而隐隐有了在大界中也能排上名号的趋势。与和光界一体两面的同尘界也差不多,百年内能够诞生的先天灵体一直在三到六个之间浮动。 总之,这种在一次收徒法会上就涌现出好几个先天灵体的情况,是绝无仅有的。 这明显已不是一界之事,而是蔓延到了整个下界。而各界主持收徒法会的,多为金丹期的年轻弟子,负责护持的也至多是元婴期的真人,对此并不会有太过危险的敏锐,一般人也很难想到突增的先天灵体里面会有什么阴谋。若下面的弟子不上报,上面大概需要很久才能发现各界都有差不多的井喷现象。 邹屠域这回是集齐了五个九星门派的首席,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引起重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若没有颜君陶削去了颛孙强的头,发现了端倪,要不然也许连复查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所以,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削他的头的?”容兮遂问道。 “我说只是一时灵感,你信吗?”颜君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就是一种感觉,抬手的瞬间,他就觉得他该削到那里,而那里果然有问题。一般颜君陶动手,是很少这么不给人留面子的,真触犯到他的底线,只会坟头长草,不会秃顶侮辱。 “我信。”颜君陶说什么,容兮遂都信。 容兮遂把玩着手上那份翔实得都可以当本书出版的调查,他怎么就那么不信这是什么随便顺手搜集的呢?敢再白莲花一点吗?! 最可恨的是,他们马上就要去见这个白莲花了! 颜家在颜君陶离开的前晚,再一次举办了一场内部的小型宴会,有无数人想要参加,但颜君陶却并不是很想和那么多人接触,所以他们开始于一顿家宴,最终也结束于一顿家宴。只不过宴会上多了另外四派的首席。 是的,这四位首席还没走呢。收徒法会明明已经落下帷幕,灵根检测颜君陶从头参观到尾,收徒法会却没有去,毕竟他当时还亮着呢,实在是郁闷得不想出门。 四位首席对于自己会留这么久的解释是,他们总不能让新收的弟子不和家里告别,就带着他们离开吧?此去一别,还不知多少年后才会再见,他们九星门派总要讲点人情。 颜君陶狐疑:“是这样吗?” 负责收徒的天衍宗弟子汗都快下来了,他来之前可没得到过这么人性化的嘱咐,但其他家首席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能说什么呢? 娘子玉最终还是拜入了青要门,不仅雅歌仙子觉得她和这个妹妹有缘,妹妹也觉得她和这个仙子有缘。两人一拍即合,雅歌仙子激动得差点当场就替她师父收了徒。幸好,被理智的师妹给拦了下来。追男神也不是这么追的。 家宴上,娘子玉郑重其事地把砂之镜还给了颜君陶,因为种种事情,她到现在才有机会完璧归赵。 但个头只有妹妹腰身高的哥哥,却仰着头,鼓着包子脸对妹妹说:“你拿去玩吧。” “拿、拿去玩?!”不只是娘子玉被震到了,其他门派的首席也诧异地看了过来。 那砂之镜的威力他们是有目共睹的,那还是只召唤了獬豸出来的效果,看银砂的变化就知道,明显还有其他更强大的功能有待解锁。颜君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送给自己妹妹玩了?玩?为什么没人送我玩?! 颜君陶并不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他已经把他所有的砂之镜存货一分多份,给了家里所有的兄弟姐妹,境界够的直接就可以拿来用,境界不够的也可以拿来当作激励:“出外闯荡,人心叵测,总会用得到。” 修真界欠我一个哥!这几乎是当场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人的心声。 容兮遂立刻会心一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把他准备好的“玩具”也送了上来,玩具匣正是他亲手制作雕刻的,用各种不同字体的“颜”字组合而成,匣里装的是则是……:“我这里有一套尹寿十五镜,也拿来与你赏玩吧。” 全场:“???” 什、什么?是他们的脑子出现问题了吗?还是他们真的听到了“尹寿十五镜”?尹寿那个尹寿?你特么哪里来的啊?还说送就送?! 当然,最骚的并不是容兮遂说送就送,而是颜君陶表示:“不要,我芥子袋里东西太多了,没地方。” 颜君陶并不需要任何有助于修习的法器好吗?他只想要能够减少修为的。要是哪处有什么能引人走火入魔、杀人饮血的魔器现身就好了。 十三天后。 姜水季秋,草木黄落。忌出行,宜服药。 医师临作为伊耆药宗绝无仅有的玄级医师,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药宗弟子的心。他等了一夜未睡,伊耆药宗上下也跟着无人敢眠。 穿着黎色道袍的药童,捧着白玉做的礼盒,带队候在一尘不染的药宫之中,这里寂静无声,形如坟墓。伺候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问医师临就这样不动不摇地坐在那里,拿着一本不知道看了多久却一页未翻的医书到底是要做什么。 医师临如雪的白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顺着长袍而下,要垂不垂地稍悬于地。眼力好点的人,就会发现那发梢其实一直是被无形的灵力托着,免于与光洁的地板接触。 这真的是洁癖到了极致的强迫症患者。 此时外面的天气不阴不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医师临已经抬头看了无数次,并且大有会继续看无数次的架势,可变化多端的白云与如洗过的蓝天之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陶陶来信明明说过了,他会乘坐天衍宗的七宝仙船,率座下弟子跨界而来。邹屠离姜水并不算远,一路再慢,也只需要不到十天的时间而已。 而今天,已经是颜君陶来信的第十二天了。 医师临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敲打桌面,这是他耐心告罄时才会有的小动作。他甚至有点坐立不安,比当年期待颜君陶出生还甚。虽然颜君陶是那对恶心男女的血脉,可他已经帮他改造过了,从血液上讲,他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的身子是玉做的,红晕是花瓣挑染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上古清气之髓,再没有比他更干净的人! 这样的珍宝又怎么会不让人窥觊?! 医师临霍然起身,决定不等了。哪怕颜君陶已是渡劫期的修为,也不代表着他就不会遇到不测!邹屠到姜水千山万水,变数颇多,万一杀出来哪个变态怎么办? 就在医师临化作一道剑光,飞到伊耆药宗的山门下时,天衍宗七宝仙船的一角正穿破密布的层云,缓缓驶来。 亘古的号角,在无垠的天空奏响,提醒着这座十万大山的主人,有仙船跨界的灵力波动出现。哪怕是拿着伊耆药宗金字牌的邀请令,这号角声还是会连绵起伏不断。护山神兽也站在山顶,不自觉地仰头,跟着嚎叫了起来,引得漫山遍野的野兽接连呼应。 知道的这是伊耆药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上古灵台呢,龙吟虎啸,猿啼象奔,好不热闹。 颜君陶与容兮遂一前一后,立于船头,身后是遮天蔽日的旌旗相连,“天衍”与“颜”字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腓腓载着颜君陶与容兮遂,从天而降,踏地的那一刻却轻如鸿毛,没有引起任何震动。 颜君陶一边抱着怀里缩小的犼撸毛安慰,一边点地而下,上前与自己已经多日未见的道友见礼。 于是,跟在医师临身边来到山门前的伊耆药宗弟子,有幸见到了什么叫大变活人。 往日里冷情冷性、生人勿近到如高岭之花的玄级医师临,竟然能绽放出那么发自肺腑又人畜无害的笑容,这都已经不是两幅面孔了,而是根本换了一个人格啊! 这不可能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医师临! “我的陶陶真可爱啊。”一个标准的举高高,再一次让颜尊者和他怀里的兔子失去了大能的威严,只剩下了浑然天成的自然萌。 蹭脸,揉头,埋胸,一气呵成。 颜君陶也终于回想起来了,他为什么和医师临在下界关系并不算亲密,因为这家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冒犯!上一个说他可爱的人,尸体已经凉了三年了,谢谢! 颜君陶走之前还哭喊着“舍不得我可爱的陶陶”的颜夫人,打了一个喷嚏:“嗯?” 伊耆药宗的弟子却还沉浸在石化里不可自拔,之前是石化于医师临也有这么……像个人的一面,现在是石化于说好的洁癖呢?说好的全世界都是肮脏的呢?你特么现在在干什么?就差把眼前这个小孩子含进嘴里了吧? 颜君陶不明所以地看了一圈周围的弟子,嗯,自己的道友阿临还是这么有威望又有人缘啊。 包括容兮遂在内的所有人:……你怕不是对“人缘好”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先进去休息吧。”医师临全程无视了颜君陶身后的所有人,不管是他故意针对的容兮遂,还是他没有故意针对的天衍宗弟子以及巨型小浣熊腓腓。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颜君陶的挂件,和一件大氅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也许还不如他送的大氅值钱。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颜君陶明明没有和医师临说他到达的时间,只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容兮遂的谗言,觉得给道友一个惊喜,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在看到就等在山门口的医师临时,颜君陶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吃惊的。 “自古巫医不分家,我能看人生死,自然也能断人吉凶。”医师临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容兮遂一听就知道不对,因为他平时也是这么糊弄颜君陶的。 颜君陶……自然是信了啊:“那你的推演比我厉害。” 颜君陶也是等到了圣人之后,才被动打包点亮了一念可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技能树,在没有成圣的时候,他于推演一途的成就简直就是辣鸡,越是和他亲近的人,他越是算不清楚,看不破未来,也探不到过去。反倒是没什么关系的路人,他还能算个七八成。这大概算是颜君陶最大的短板吧,根本没办法弥补。 “路上耽误的事情解决了?”医师临也很会给自己立人设,语焉不详,但就是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对啊,胖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龙就捉,看见龙就捉,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龙似的。这才耽误了时间,抱歉啊。”躺在颜君陶怀里的犼已经撑得直哼哼了,却还非要见龙就吃。颜君陶就给犼起了个新名字,胖犼,与之相对的,腓腓也有了一个新名字,二腓。 “没事,这不怪你。”医师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颜君陶身后那个漂亮到过分的男人,别人看不透容兮遂的容貌,医师临却并不包括其中。 呵,狐狸精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容兮遂回了医师临一个更加漂亮的笑容。 “你等久了吧?”颜君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可以不厌其烦地等别人很久,十天,一年,甚至是百年,因为他很会自我找乐。但他却很怕让别人等自己,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会焦心于不能准时赴约。所以一般颜君陶都会比约定时间更早到,用以来保证自己不会迟到,这还是第一次迟了整整两天。 “怎么会?”医师临一边说着,一边走了没几步就开始打晃,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无助、可怜”的弱不禁风,还偏要欲盖弥彰地对颜君陶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炼药有些专注,没注意休息,这与等你无关。” “……”容兮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容兮遂:要点脸吧。 医师临:呵,做个人吧。 *尹寿十五镜:传说黄帝命大臣尹寿铸了十五面镜子,文里拿来当法器啦~ 第29章 二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界际惯例, 邀请人上门做客,第一件事不是吃饭, 就是参观。医师临已经给颜君陶准备好了吃喝玩乐的一条龙服务, 计划周详,要啥有啥。 医师临时刻隔界关心着颜君陶的身心发展,自然也充分明白颜君陶最近走的随(放)性(飞)自(自)然(我)之道, 与过去埋头清修的画风截然相反。 对此,医师临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 陶陶想做什么,都是对的!别人都是小时候玩心重,长大了方知修道苦,颜君陶只是刚好反过来了而已。 医师临还特别贴心地给颜君陶准备了很多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弥补颜君陶被修炼耽误的童年。 好比药童此时此刻手捧的玉盒里,所装的正是改良后的陶响球。 陶响球是一种比较古早的响铃玩具, 那个时候玩具还被称为玩物。当然, 现在你敢称别人一声“玩物”,别人就敢提鞋追你追出十条街去。 而修真界后世改良的陶响球,则成为了一种类似于口哨糖的东西,都不应该再叫陶响球, 而是糖响球。五彩缤纷的一个半透明糖衣,吹成球状,球里中空,以巧妙的技艺手法装入了可以让球在被摇晃时就会沙沙作响的小糖粒, 严丝合缝地盛放,不破球, 则糖不漏。 这种改良版的陶响球既可以吃,又可以玩,还极富教育意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玩和吃也只能做出取舍。 一般聪明有忍耐力的孩子都会明白,忍不住吃了,就没得玩了。 但是更聪明的孩子则知道,吃完了,还可以耍赖再要一个新的。 颜君陶的思路一力破万法,他直接用灵力,在不弄破糖球的情况下,就把糖粒取了一部分出来。球还能玩,他也吃到了想吃的糖,最重要的是不用真的像个孩子似的贪嘴又要一个。一举数得,简直完美! 颜君陶一双小短腿悬在座椅下,在吃到糖后终于忍不住晃了晃,和他怀里一直摇尾巴的犼有一拼。这个小动作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却都假装没有发现。 本来给颜君陶准备了好几个陶响球,就等着颜君陶开口的医师临,有点内伤。 “好吃吗?”容兮遂则维持着成年人的外表,做着容七岁才会做的幼稚之举。他不会破坏颜君陶收到礼物的好心情,他只会想尽办法给医师临添堵。 颜君陶顺着容兮遂的话,下意识地就催动灵力,递了一把五彩缤纷的小糖粒过去:“你尝尝,很好吃。” 颜君陶笑得见牙不见眼,自从开辟了美食新世界之后,他就一日比一日爱上了这种口腹之欲。怪不得凡人哪怕只有百余的寿数,也能活得那么开心呢,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呀。 酸甜辣咸,颜君陶都很喜欢,并且特别勇于去尝试全新的菜色,不过一定要说最喜欢什么,大概还是甜吧。 甜是一种愉悦的极致体现,是盛开在旷野的花,是流过四肢百骸的暖,也是让人想要弯眼扬唇的世间美好。 虽然说医师临给颜君陶的这个糖,总有一股颜君陶小时候不太爱喝的峚山玉髓的味道。不过,应该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小时候颜君陶是真的不爱喝峚山玉髓,总觉得有股子怪味,而如今这个糖却只有甜,特别符合颜君陶的口味,好像就是为他而生。 不等糖粒被送到容兮遂手上,容兮遂眼前就骤然多了整整五个陶响球。 医师临一边把颜君陶的糖粒还到了颜君陶嘴里,一边不容置疑地对容兮遂道:“这里还有很多,不要客气。” 容兮遂眯眼,目光深沉地看了眼颜君陶手上那个陶响球:“我要是说,我更想吃君陶手上的呢?” 医师临回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那不太卫生吧?” 医师临的洁癖举世皆知,哪怕是颜君陶,也有所了解。 “你说得有道理。” 容兮遂深谙“打蛇不死,必留后患”的道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明智地放弃了试探,不再恋战。 医师临这才继续不着痕迹地监督颜君陶,把陶响球吃成了一个陶不响球。 等颜君陶再次忍不住想含块糖在嘴里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糖粒都吃完了,还不死心地控制灵力摇了摇球。等确定球真的不会响了之后,颜君陶的脸色有些讪讪,刚刚他还觉得自己不会像个不懂克制的孩子,转头就打了脸。 幸好,颜君陶特别想得开,事已至此,干脆就连糖衣一起吃掉了,嘎嘣脆,甜甜甜。 “一会儿我就带你……们先在宗门里转一转,晚上还有好吃的。”医师临赶在颜君陶吃完全部糖衣之前,又递了一个球给他,顺便动作自然而然地掏出一张雪帕,给颜君陶认认真真地擦拭每一根手指,哪怕颜君陶从始至终都用的是灵力在控制陶响球。 被忽略已久的公子阳,及一众天衍宗弟子,在听到自己被提及后,却只恨不能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哪怕他们没明白容前辈和临前辈之间什么仇什么怨,但至少他们看懂了这两人之间微妙到能把人尴尬死的气氛。但是偏偏他们就是有本事做到,在全天下面前表现他们的剑拔弩张,又在颜君陶那里遮掩得一丝不留。 说真的,这特么到底怎么做到的? “就不劳烦临兄了,你还是要多休息啊,炼药是修行,但也不能因为修行耽误了休息。”容兮遂很善于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手段,让医师临自食恶果,他还不忘拉上颜君陶,“你说,对吧,君陶?” “对对对。”颜君陶一阵点头,他是知道医师临这人研究起医药时能有多疯的。 准确地说,整个伊耆药宗都是这个风气,一群极其热爱钻研的疯子,一言不合就拿出一套理论来斗法。一开始颜君陶还有点怕把公子阳送来后公子阳也变成这样,后来想想,当个醉心于仙途与医药的单纯之人,总比在其他门派里为了资源争得头破血流安全。 “其实也没有多累,”医师临及时稳住,觉得自己还能翻盘,“再说,陪陶陶游玩怎么能算累呢?是一种享受啊。” “不要逞强!”颜君陶却直接打破了医师临的算盘。 医师临体弱多病的印象,在颜君陶这里可以说是深入人心,因为这是上辈子医师临惯用的借口了。 自己装的病,跪着也要装下去。 “我们可以自己先玩,临兄不会信不过我们吧?安排一些伊耆弟子跟着也是可以的。”容兮遂无时无刻不忘挑拨离间,每句话都像是一个坑,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合格的爱进谗言的狐狸精了,“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在仙船里休息,等待临兄休息好了再说。” 纤尘不染的药宫之外,氤氲浩渺的常羊灵池之上,一盏盏任姒(si)莲灯接连爆炸。 所有了解医师临的伊耆弟子都不自觉地背脊一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管他们当时正在做什么。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医师临生气如斯的样子?完了,完了,快去请姜宗主! 姜宗主明明已经因为颜君陶的到来而特意出关,却又在听到消息后,生生把头缩回了洞府,继续去炼他的丹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知道。 来禀告的弟子:……敢再怂点吗?!!! 宗主都缩了,其他人能怎么办呢?只能默默离各种易燃易爆物品和地方远了点,等一个医师临的爆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今天的太阳大概是从南边升起来的,晚上也许还会有红雨夹杂,要不然医师临怎么会就哑火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呢?这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它偏偏就发生了。 因为颜君陶耳聪目明,赶在所有任姒莲灯都爆完之前,奇怪地问了医师临一句:“出事了吗?我怎么听到有爆炸声。” “大概是有谁又炸炉了吧,我会让人去看看的。一再和他们说,安全第一,谨慎炼丹,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听。”医师临说瞎话的本事与生俱有,总是信手拈来,还不忘十分入戏地对即将拜入伊耆药宗的公子阳关切道,“你以后也是,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不要贸然试验不熟练的丹方,好吗?” “多谢前辈指点,弟子知道了。”公子阳毕恭毕敬,不想给颜君陶惹什么麻烦。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医师临,与他弟弟口中那个很好说话又爱照顾人的临道友,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要客气,陶陶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医师临一眼就看破了公子阳的戒备,却并没有在意,就像是一个大人在看着自家无理取闹的孩子,“听说你比陶陶还要大上几个月?” “嗯,这可是我唯一的哥哥,你要照顾好他啊。”颜君陶替公子阳开口,为了加重公子阳的分量,颜君陶也是不介意玩一些文字游戏的。他绝口不提同父异母的嫡庶之分,只希望公子阳远在伊耆能够得到足够的尊重与重视,至少不要再被欺负了。从颛孙少将军的事情上,颜君陶总觉得公子阳有点过于倒霉。 最后几盏岌岌可危的任姒莲灯,最终也还是炸了。 “唯一的,哥哥啊。”医师临把这六个字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念了一遍,如少女抚琴的尾音,似湍流不息的溪水回旋,低喃,深沉,仿佛要把每一个字的一撇一捺都咀嚼个够。 公子阳和容兮遂神奇地发现,他们的处境好像就因为这一句而有了质的改变。 前者变得如坐针毡,后者从火烤变成了冷遇。 医师临好一会儿才稳定心神,对颜君陶道:“我突然想起,我这边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替我带你们参观宗门,再没有比他更了解伊耆的了。他是我的师侄,姓姜,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才闭关不久的伊耆药宗的姜宗主,就这样再一次被请了出来,一路御剑,跌跌撞撞地飞来了医师临的药宫。 是的,伊耆药宗的姜宗主,正是医师临的姜姓师侄。 姜宗主是个很出名的药师,但走的却是……以物易物的生财之道。和颜夫人的后天斗之一道差不多,反正都是很奇葩的大道,甚至也许名字都不叫生财之道,只是姜宗主爱这么称呼而已。他日常的主要工作,就是一心扑在了扩大伊耆药宗的行业垄断上。 医师临的外表看上去十分年轻,称姜宗主也是“孩子”,这让颜君陶在没有见到姜宗主之前,一度以为伊耆药宗就是如此地年轻化,搞技术的嘛,也许越年轻思路才能越活跃。 但是等颜君陶见到一脸白须、仙风道骨的老者宗主后,他才意识到,伊耆药宗没有换宗主,还是这个闻名诸界只认钱的抠门老头。 说起来,姜老爷子的一生也挺传奇的。 他早些年就是个没有姓、只有名,长在姜水烈山下的普通人,一辈子不过两个朴实的心愿——升官,发财。 人到中年,还真就靠做药材生意发了家,财是积累了不少,却始终没得机会当个什么官儿。 然后,姜老爷子的人生就突然神展开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救下了伊耆药宗当时老宗主不成器但十分宝贝的儿子,稀里糊涂地被报了恩,自此走上修途,开始了另外一种人生。他被发现还真是个被埋没了的药师之才,一顿闭门造车之后,他就依靠药师一途,闯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名堂。 可惜,姜老爷子这个人很神奇,当人的时候只想升官发财,当了修士还是一样的。 老宗主一登极乐,他就故态复萌,靠着名声再次在诸界做起了药材生意,他也因在这方面突出的功绩,顺利当上了伊耆药宗的一宗之主。 升官发财,齐活儿。 比起修炼,姜老爷子是真的更爱做生意,生生将伊耆药宗的行业垄断做到了各界,只看如今提起“医药丹”方面的事,各界下意识就会想到伊耆药宗这个第一药门,就该明白姜老爷子的本事。他网罗了天下之才,把伊耆药宗打造成了医药丹领域独一无二的高精尖,再借此反哺各方面衍生的生意,始终维持着良性循环。 说了这么多,重点是,姜老爷子能做到这一步,自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活了这么多年的他,管医师临叫师叔? “师伯。”姜老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并不是很想在不知道被谁惹怒的医师临面前刷存在感。 姜老爷子一张充满了岁月沧桑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断绝的愁苦。 颜君陶更是睁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瞳眸藏不住内心的疑惑。叫师叔还可以解释为医师临和颜君陶一样,年纪不大,辈分儿挺大。但是叫师伯,这就没有办法用辈儿大来解释了,医师临入道只有比姜老爷子的师父早,才能被称之为师伯。 而姜老爷子的师父就是前任老宗主。 所以,医师临到底多大?为什么之前没人说起过他?医师临这个不科学的玄级医师的崛起,也就是近百年内的事情,所以颜君陶才会以为他和医师临是差不多的同辈之人。 这里就要插一下医师的级别划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极其简单粗暴,而“天地玄黄”四者,是应该只存在于上界仙国的,下界只有“宇宙洪荒”。偶尔有个黄级医师,已属罕见,差不多都是医药方面的先天灵体,并箭在弦上,分分钟要飞升了,这才提前参悟到了黄级的门槛。 玄级就真的是打破平衡的存在了,或者应该这么说,玄级医师怎么可能不飞升?不飞升怎么做到玄级? 医师临这出神入化的本事,压得百年内被称之为天才的后辈医师们,根本喘不过来气。 容兮遂对颜君陶密音入耳了一句:【你这个道友不简单啊。】 颜君陶也发现了,他上辈子没仔细去观察过的事情,这辈子才一点点意识到了种种的不对劲儿。 【你也不简单啊。】医师临暗中单聊了容兮遂。 如果说医师临已经很不修真了,那容兮遂就属于更加不修真的那个。医师临在容兮遂身上感觉到了久违的一种气息,一种仿佛不管你有多强,他都能压在你之上的违反规则的气息。 医师临和容兮遂讨厌彼此,不只是单纯因为不喜对方与颜君陶亲近的霸道,更多是他们都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却拥有可以威胁到颜君陶的力量。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又怎么可能不让人起防备之心呢?哪怕他们自己本身也是这样一种存在。又当又立没听过吗?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这样的存在,很了解这样的存在,他们才会忌惮另外一个。 “我来为你引荐。”医师临对自己的大师侄道。 “这就是公子阳吧?”姜老爷子已经热情上前,准备去摸颜君陶的头,最终败退在了医师临冷冷的目光之下,不敢伸手,只能用语言表达热情,“真是个芝兰玉树的好孩子,一看就冰雪聪明。放心,跟着师父学药,一定保你财路通达,咳,不对,是药途坦荡。” 你刚刚明明说的是财路通达吧?你肯定说了!竟然真的说了! 事实上,姜老爷子这辈子的至理名言之一就是——三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药的。 药材生意是真的很暴利,很容易发家致富。 不过,对三观还没有成型的孩子,姜老爷子多少还是要点脸的,不愿意把自己扭曲的三观传输给自己未来的弟子。 为了挽回颜面,姜老爷子继续对颜君陶道:“师父老有钱了,你想买什么都行。” 姜老爷子真的是小时候穷怕了,长大之后总觉得对一个人好,就是给他花钱,拼命地花钱,一如他小时候对天道许的愿——真想被人骂一句,你不就是有几个糟钱吗?! 颜君陶刚刚一时太震惊,这才想起来解释:“我是颜君陶,那才是我的兄长,您……” 颜君陶真的开始有点怀疑让他哥哥拜入伊耆药宗是不是个好主意了,这位姜宗主怎么看,怎么都不太像是个靠谱的啊。 “我走的是医道,不适合教你有大药天匣的兄长,我师侄却是药之一道百年难遇的良才美玉。”虽然这个良才美玉更喜欢赚钱,医师临不爽颜君陶那一句“唯一的哥哥”,但也不会故意坑公子阳,他答应颜君陶的事情就不可能办不到,“小姜是个好孩子,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保证不会乱教你兄长的。” 姜老爷子虽然酷爱做生意,但他之前教的亲传、真传弟子却也是出了不少有名的药师的,目前无一人可以继承他生意方面的衣钵,这也是让老爷子捶胸顿足的平生憾事。 偌大的药材帝国,竟无人继承,无敌是多么寂寞! 颜君陶还是有点不放心,看向公子阳,想让他自己做决定。 公子阳已经恭敬又认真地给姜宗主跪下了:“蒙师父不弃,弟子定当竭力。”公子阳之前还以为弟弟是让他拜医师临为师,虽然有个玄级医师当师父听起来挺威风的,可师父要是医师临那个画风,他宁可不要,总感觉有天他会性命不保。 医师临……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并没有收公子阳,而是介绍了自己的师侄。 正式的拜师仪式还在后面,如今也只是大家互相确认一个意向。姜老爷子真心愿意收,公子阳真心愿意拜,也算得上求仁得仁,皆大欢喜了。 然后,姜老爷子就带着颜君陶一行人出了药宫,参观起了伊耆药宗,确实是再没有比他更熟悉这里的人。 姜老爷子在离开药宫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不止。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能上五楼了,那种劫后余生活下来的感觉十分鲜活,就差连蹦带跳,表达自己脚下生风的强健体魄了。 “师叔啊,您来看。”老爷子开开心心地带着自己六岁大的颜师叔,先看了一下整个伊耆药宗的结构蓝图。药宗整体呈三足八卦炉的奇怪形状,仿佛在把整门整派都架在炉上炙烤。 他们此时正站在巽(xun)宫位下,风声萧萧。 “叫我君陶就好。”颜君陶实在是承受不住被这么一个够当他太爷的人叫师叔。 “那不行,不能乱了辈分。”姜老爷子多精的一个人啊,他叫颜君陶师叔的时候,医师临都快笑成一个真没心没肺的傻子了,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不继续? 颜君陶默默看了眼已经算是姜老爷子弟子的亲哥,不能乱了辈分? “你和我师伯情同手足,咱们各算各的。”姜老爷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脑子活,口才好,还特别喜欢胡说八道,“有没有觉得我们祖师爷当年建宗的时候特别有意思?就像要把整个门派都炼了人丹似的哈哈哈哈哈,祖师爷真是个有想法的人啊。” 颜君陶及一众弟子:“……”心得多大,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住在这么个炼丹炉里,还过得倍儿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陶响球*:古代真实存在的最古早的一种会响的玩具,不!能!吃!文中是蠢作者瞎瘠薄扯淡的改良版本。 姜老爷子,一个药师里生意做的最好的,生意人里药道成就最高的宗主,就是这么骄傲!【泥垢】 第30章 三十条咸鱼不翻身: 不得不承认, 伊耆药宗的祖师爷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将大胆的创新、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也没过时的脑洞, 深深烙印在了伊耆药宗的方方面面。 好比那很让人在意的丹炉蓝图, 也好比走路全程靠知识的新颖促学模式。 颜君陶一边听姜老爷子忆往昔峥嵘岁月,一边暗暗点头,这伊耆药宗的祖师爷怕不是合的脑洞大道。 伊耆药宗整体依烈山山麓而建, 主宗就在正峰山门之上。 烈山是姜水界唯一的山,就像伊耆药宗是姜水界唯一的门派一样。是的,比起百花齐放、斗争与狗血一色的和光、同尘界,姜水界就要单调也霸道得多。偌大的一界,只供养着伊耆药宗这么一个门派, 无所谓九星一星,只它兀自矗立, 万年孤独。 还偏科颇为严重。 伊耆药宗没有剑修、佛修等一系列比较常见的正统, 更也没有杂修、魂修等稀奇古怪的偏门,只有医、药、丹三宫鼎足而立,无所谓谁比较厉害一点。 医师临作为一个医师,却偏要住在药宫正殿, 你能拿他怎么样呢?你不能拿他怎么样。 姜水界附属的下城小域很多,却一个个如无根之萍,漂浮在姜水界主界之外。真正的姜水界其实很小,是颜君陶所知道的界面中最小的。放眼望去, 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是平坦无山仿佛天生就被开垦过的一块又一块的药田。 烈山被紧密团结在药田之中最大的一块大陆的正中间, 十分突兀的高大,仿佛上古巨人在孤独地擎着天地。 整个姜水界的人,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也都集中扎堆住在烈山所在的这块大陆之上。山下及山外是世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人,山上及深山之中却是寿数动辄千百起的医药丹方面的顶尖修士。 看上去,伊耆药宗好像是与凡人最和谐相处的修真门派,实则却是最等级森严的地方。 由一层层看不见的结界,将凡人与修士的天壤之别,由居住山麓的高低,强烈地划分而出。最下面是普通凡人,往上是外门弟子,再往上是内门弟子,以此类推地逐级递增,掌门和长老住在烈山主峰最高的地方,终日体会着什么叫高处不胜寒的装逼。 而下面的弟子想要往上去办事,就要过一道道卡得十分严格的结界。 这些结界就像是活的一般,并不需要谁来看守、定期修葺,只需要按照它制定的规则来出行就好。 规则一,这里没有自下而上的御剑飞行。 哪怕是姜老爷子,他也只可以御剑从主峰山顶飞下来,却并不能飞上去,他只能和所有人一样,自己找辙上山。 好比御兽,也好比回答结界根据不同的人量身定制的不同等级的问题,更好比…… 种个种子,以灵力催之,让巨型灵植当场开花结果,送你上去。 姜老爷子对于这一块的业务已经很熟练了,在点清颜君陶一行一共来了多少弟子之后,就从袖子里掏出灵植卷轴,在卷中挑出了对应最适合的种子。手腕一转,六枚种子就现于掌中,闪着温润光华、好似珠宝。 姜老爷子又找来一个刚刚候在药宫之外的近身童子,抛出一粒紫色的种子,当场催发,让童子配合着给颜君陶一行人演示了一遍怎么上去。 只见那种子落地生根之后就迅速抽条,壮大己身,拔地而起,带着很会挑选时机跳上的童子一同,只是在眨眼的转瞬之间就上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童子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穿着伊耆药宗统一的药童袍,脸上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显然对于这种出行方式已经习以为常。 巨型灵植越长越高,也就带着童子越上越高,直至穿破云层,上无可上,仿佛消失在了天际。有候鸟成群结队地翱翔而过,带着说不上来的人与自然的和谐。 回神时,姜老爷子已经转换手决,用绿色的灵力,将那开着摇曳小花、不知名的粗壮灵植重新缩了回来,花开花谢,藤蔓似的躯干一点点回到了纤细瘦弱的正常样子,直至彻底缩回紫色种子的状态,还很动物化地打了个饱嗝。 重新变回种子之后,那宝石光泽似的颜色已经暗淡了不少,但姜老爷子还是小心翼翼重新捡了回来,交给了另外一个药童。 这灵植被强力催生过一次,药效会大减,炼丹会掉品,但用来在药学课上给新手弟子练习却再适合不过。 姜老爷子的财富帝国,不只是靠开源,也靠节流。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有钱,越抠门。姜老爷子富有四海,坐拥灵山,却依旧属于会弯腰捡起路上一枚铜钱的类型。 “看清楚了吗?”姜老爷子耐心地对天衍宗的一众小弟子道,“跳上灵植的时间一定要选好,跳早了灵植还未彻底定型,容易压坏它,也容易闪着你;跳晚了灵植已一飞冲天,就带不了你们了。眼疾手快,就一定可以,哪怕不行也不要慌,我这里还有很多种子,我们可以慢慢练习。” 姜老爷子为人吝啬抠门,但教育孩子的耐心却出奇得好,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和老宗主那个被宠坏了的熊儿子交好吧。 “是。”天衍宗这一批跟着颜君陶出来的弟子,一个个在天衍宗也是要被夸人中龙凤的,自然没谁愿意丢脸地被照顾着再来一次。他们暗暗在心中对自己道,只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丢脸在姜宗主面前也就算了,可不能丢在颜首席这里,他们被派来之前,自家师父就已经耳提面命,哪怕不能被颜首席眼熟,至少也要做到不给对方留一个愚不可及、不堪造化的印象。一群少年少女,既是友爱同门,也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们暗中较劲,摩拳擦掌地想要力求表现,脱颖而出。 颜君陶本还想补充一句,他可以用灵力照顾到所有人,但很显然,这些弟子大概并不愿意被当作小孩照顾。 哪怕是公子阳呢,眼神里都是一展身手的跃跃欲试,哪怕他其实是所有人里修为最差的。 颜君陶也就没再多嘴,只等那边给天衍宗弟子讲解完注意事项的姜老爷子回来。 然后…… 颜君陶就被容兮遂给抱了起来。 容兮遂钢铁一般坚硬的手臂托着颜君陶,让他半坐在自己身前,这样既满足了自己想要捧着宝贝的心,也可以给予颜君陶最好的视野。 颜君陶:“???” 容兮遂低声轻笑,好像在颜君陶的耳边吹过清风:“没听见姜宗主说吗?摔下来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宝物,丢了可不好从这十万云海里找回来。” 颜君陶:“……” 虽然容兮遂的梗有点老,但颜君陶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开心的。大概是外表变小了,性格也更接近于小朋友,他目前就处在那种小朋友的开心里。明明已经因为被当作宝物而开心得要飞起了,还要假装他才没有一点点点开心呢。 这一回,常羊灵池的一池秋水直接炸了。 一群不明白伊耆药宗日常的天衍宗弟子齐齐偏头看去,什么操作? 姜老爷子其实也被吓得不轻,但他和天衍宗弟子害怕的方向明显不一样,但一边害怕,一边还要坚强地给他师伯遮羞。笑得一脸无事发生,挥手坦然表示:“没事,没事,定是又有哪个长老炼丹不成,或者研究走上死路,想要发泄一下。别怕,正常,这都是小事儿。” 颜君陶等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伊耆药宗真是满门学霸啊,还带这么精准地炸池子的。不过说来,这种发泄方式倒也安全、环保,值得效仿。 池水水花溅起来快有三丈高,和凡人的古城墙差不多,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炸出了池中的种种事物,一起骤然飞到天上,又重新重重地落下,溅起肆意的水花。周围的弟子都已经是老江湖,目不斜视也可以在走过的时候先一步避开,实在是躲闪不及的,也已经撑起了烟青色的油纸伞,分外地古香古色。 那伞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能真的挡下这么大的水花,保护弟子在伞下安然无恙,连一滴水都没有沾上。 颜君陶也顺便看到了那些已经被炸烂过的任姒莲灯,大片大片的花瓣落败于轻轻浅浅的池水之中,一如被雨打风吹之后的残荷,素影青溪,萧萧条条。 姜老爷子再次爽朗一笑,思路飞转:“我们有个炸莲灯的活动,很好玩,师叔改日来一起参加啊。” 颜君陶兴致勃勃:“好呀,好呀。” 这伊耆药宗可真是打发时间界的翘楚!太棒了! 姜老爷子再不敢留在这里耽误瞎功夫,指不定还有多少他师伯的事情需要他兜着呢。但他也是人,总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种子一撒,五株似藤似蔓的灵植,就带着所有人上了天。冲破结界的那一刻还会有所感应,犹如清凉但不湿身的水汽从头到脚地扫过,带来说不上来的神清目明。结界一过,就又是一方与刚刚类似的地方,地面实实在在,宫殿美轮美奂,连那常羊灵池都一模一样。 可所有从下面而来的人都清楚,这确实是他们刚刚所在之地的上面,明明那时候看,头顶只有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山,以及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蓝天。 世界万法,总是这般神奇。 所有人轻松跳下灵植,童子收回种子,姜老爷子清点了一下人数,很好,一个没少,就是有些天衍宗弟子的头发难免被吹得有些骄傲放纵。 容兮遂故作遗忘,继续抱着颜君陶,很显然颜君陶不主动说要下来,他是打死不会放手了。 颜君陶抱着还在撑得慌的胖犼,小心翼翼地给他撸毛,生怕这家伙被这高速的飞升给整吐了。脚下的二腓……总觉得自己大概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QAQ “这就是药宫之上吗?”有天衍宗的弟子不死心地想要往下看。 “我觉得至少上了两节。”有感应比较强的弟子反驳,“我们确实在药宫之上,但中间肯定还隔着其他地方。” “我们其实略过了很多地方。”公子阳开口,给了正确答案。 药宫离伊耆药宗的山门很近,准确地说应该是在烈山山麓的中段,而他们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主峰之巅,掌门和长老们住的地方。放眼望去,周边都是各个林立的山头,指不定住着多少和姜老爷子一样来自几百几千年前的遗老。 其实医师临也早就该搬上来了,但他就是不乐意,他更喜欢离山门更近的药宫。还是那句话,你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只能随他高兴了啊。 姜老爷子领人参观伊耆药宗的活儿一看就没少干,走的是“一次上到最高,再御剑自上而下”的经典游览套路。他自己对这段还没有崛起前的寒酸过往也没什么遮掩,反而开开心心地当讲故事似的和颜君陶说了起来。 “嗯,我刚入门的时候,那叫一个穷啊。师叔你当过凡人没?” 颜君陶摇摇头,他一出生就有筑基修为,家里虽然只是小域的小门户,却也是修真世家,父母宠爱,仆从环绕。 “唉,那你大概是没有我这个体验了。当凡人积累的金银,在修真界毫无卵用。” 修真界用的是灵石,金银形如废物,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赤贫感,就这样瞬间席卷了年轻的姜老爷子。 老宗主的儿子倒是很感激姜宗主的救命之恩,也很乐意在姜宗主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之前一直养着他,甚至适应了之后也不介意养着,但姜宗主却不适应。 “知道好的药师、医师、丹师为什么那么少吗?因为他们都是实打实的灵石堆出来的。”有灵石,才能不断地购买各种药材,试验各种丹方。师父教的理论再好,也比上你自己实践一回。可实践是需要大量的投资的,炼丹炉需要灵石,炉火需要灵石,材料需要灵石,有时候操蛋得连丹方都需要灵石。 没有灵石,就没有办法练习,就很难进阶。不进阶又去哪里搞来更多的灵石呢?这就是个死循环,比起其他修士,医药丹方面对修士出身的隐形要求其实更高一些。哪怕是小富之家,都没有底气肯定自己能供出一个医药丹方面的高级修士。 这也就造成了修真界在医药丹方面,高级修士凤毛麟角,低级修士遍地都是的窘境。 姜老爷子当年就面临着这样一个毫无钱途的未来。他再有才又能如何呢?老宗主那个时候还没有收他为徒,他就是个对宗主之子有救命之恩、年纪已经大得可以给所有新入门的弟子当爹、走了狗屎运的凡人。 “然后,我就生了这个给新来的弟子当参观讲解引路人的想法。”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能够参观的地方很有限,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连宗主住的地方都可以大摇大摆地随意进出。有限自然也有有限的好处,那就是不用担心上山之路。 那个时候是真的难啊,可他硬生生就这样自己创造条件地养活了自己。当然,也少不了老宗主的儿子的帮助,一步步终于走出了坦途,最终被老宗主收徒,过上了用一个灵石就可以扔一个灵石听响的土豪生活。 药师等级上去了,那是真的赚钱。厉害的药师,很少会出现穷的,除非是那种自己研究着、研究着把灵石都花光的。但也很快就会通过卖药重新赚到身家。 “等领路人的钱赚够了,就可以考虑给别人炼药了,炼些寻常杂药,或者学堂作业,既能巩固基础知识,还能赚钱。”姜老爷子满脑子都是赚钱的点子,特别市侩,他自己也并没有打算掩饰。 人活一辈子,谁能离开得了以物易物呢? 公子阳很认真地把姜老爷子的经验都听了进去,甚至恨不能当场掏出个本子记下来。来之前,颜家其实给公子阳准备了不少灵石,虽然颜家内斗得厉害,但在物质和资源方面是绝亏不了任何一个孩子的。颜夫人也知道药师在初期有多烧钱,还百般叮嘱过公子阳,灵石不够了一定要说话,家里随时都会给他寄过来。 可公子阳却想着他该自立了,他不会矫情地完全不用家里给的灵石,但他也不会一直无底洞一样伸手要钱。他是家中长子,是该到了他立起来的时候。 宗主住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好参观的,除了威严,就是恢宏,和天衍宗掌门住的地方毫无区别。颜君陶看着那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宫殿群,就总怀疑伊耆药宗怕不是和天衍宗在建造的时候,请了同一个匠师。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顶峰,往下而去。 往下走的方式也有很多选择,最便捷的就是御剑飞下去了。飞下去的路上,大家这才看明白了下面的风景,一座座千峰万仞的青山,高低不同,大小不一,组成了不同等级的伊耆药宗。而每座山和山之间,是蜿蜒的台阶和摇晃的索道。 “那些小路有人用吗?”颜君陶好奇道。 “用啊。”驾驭不了灵兽、又催生不好灵植,更回答不上问题的,就只剩下了靠一双腿往上爬的这个笨办法。书山有路勤为径嘛,伊耆药宗的老祖宗希望大家能靠知识解决问题,但也不至于真的要为难死个人。 既然脑子跟不上,那就勤快点呗,还能顺便锻炼体魄呢。 “也能省灵石。”姜老爷子傻乐道。他穷的时候那真的是连种子都舍不得用,偶尔问题回答不上来,就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他最厉害的时候,一天上下八回山,都不带喘粗气的。 见公子阳连这一条也要记下,颜君陶终于看不下去了,隔着容兮遂和他哥说:“这个真不用省。” “嗯,我会努力学习,争取不让结界问住我的!”公子阳有大药天匣作弊,倒也不是很担心上下的问题。 “……”颜君陶就差把他的资产全部倒出来给他哥证明,他们家真的不缺灵石。 其实姜老爷子有句话说错了,颜君陶不是不懂一夕之间过去的钱都不能用了是什么感觉。就像凡人的金银在修真界无法流通一样,下界的灵石在上界仙国也就是一种比较好看的石头而已,并不能当作流通货币。上界仙国用的是仙晶,颜君陶在下界有再多奇遇,也不会有仙晶这种东西,只不过去了上界之后,就有人上赶着送仙晶,想要和他再续亲情。 除了颜君陶这种特殊情况,刚飞升的大能,基本都是穷光蛋。要是无依无靠,没有宗门,那真的是神仙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颜君陶很抵触涨修为,但他也必须承认,他是不可能不飞升成仙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换言之,他现在如今的财富就根本没有必要攒着,与其被他带上去当废物,不如留下来给予家人更多的帮助。 一层层参观下来,颜君陶对于自己兄长未来的就学环境终于放心了不少。 姜老爷子大概也看懂了颜君陶最关心什么,一路主要参观的就是各宫的学堂、宿舍等一系列教学条件。虽然公子阳会直接拜在姜老爷子门下,但伊耆药宗讲究的是基础大家一起学,增加同门之间的认同感,等往深了再由师父点拨。 “你虽然和我学药,但医、丹方面的基础也要知道,甚至是最好能够做到触类旁通的基础扎实,对你未来会有受用不尽的好处。” 公子阳点头谨记。 “这里一层都是用来做各种试验的地方。”伊耆药宗属于按照职能划分的区域,把很多东西都集中在了一起,试验区更是直接划了一整层,以免出现误伤。当年就有过试验不慎,差点放火烧山的可怕回忆。 “所有人的试验都在这里做?” “对啊,师伯也是一样的。”这样集中在一起也是起到一个互相监督的作用,伊耆药宗的天才不少,疯子也不少,要是放着他们宅在自己的洞府之内瞎瘠薄研究,指不定要出多少事呢。哪怕是医师临,也没能打破这个规矩,只不过他要是想在药宫建个药屋烧着玩,姜老爷子也管不了他,“带你去看师伯最先的研究呀!” “合适吗?”颜君陶以为这种事情肯定是保密的。 “别人肯定不合适,但师叔您不是外人啊。”姜老爷子觉得医师临只有高兴的,从常羊灵池终于恢复了水波不兴就能够看出来。 颜君陶热爱一切能够浪费时间的活动,欣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就是说,容兮遂不得不把颜君陶放下,止步参观了。他就这样看着颜君陶跟着他的大师侄进了最大的宫殿。然后,容兮遂不着痕迹地找伊耆药宗的童子打听了起来,有关于医师临的一切。 “哦?临兄这么厉害的吗?”容兮遂笑容加深。 医师临这些年的研究方向,除了本身的医学以外,就是在“如何创造一个能够脱离肉体凡胎的仙躯”中度过,简单点来说就是用玉造人……这是要造出个哪吒吗? 第31章 三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哪吒这种神话传说, 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但医师临在研究如何无性造人, 这却肯定是真的。 容兮遂抬手挥袖, 蒙蔽天机,从试验区这边进进出出的伊耆药宗弟子口中,知道了不少有关于医师临过往的事情, 以及伊耆药宗比较出名的种种传说。 作为一个在下界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再没有谁会比容兮遂更懂医师临的套路。 以医师临那样深不可测的修为,他必然不可能只活了近百年,也不可能只在近百年内出过名。想要达成这个条件很简单,无外乎换个马甲, 或者换无数个马甲。甚至医师临都有可能是已经飞升过仙界,然后又重新用不知名的秘法, 压抑修为回到了下界, 披上了医师临的马甲。 当然,重返下界这个操作是最难的,就容兮遂所知,他活了有多久, 就有多久没有仙人成功下过界。但修真法术日新月异,谁也不能笃定,过去没有,现在、未来就也没有。 而想要查到医师临迷雾重重的过去,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从种种与伊耆药宗有关的传说下手。 以医师临对颜君陶那种偏执到变态的在意程度,他竟然没有选择在和光界造个马甲, 而是依托于伊耆药宗,并且能被姜老爷子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师伯,这充分说明了医师临与伊耆药宗必然是有着很深的羁绊的,医师临有不得不在伊耆药宗的理由。 一个人曾经存在过,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特别是像医师临这种鬼才又嚣张的人物,马甲再多,也总有对得上号的。 事实上,细数伊耆药宗过往的天才,容兮遂已经找到了不少符合医师临人设的马甲。 从“师伯”这个时间信息上推断,备选答案中最有可能的人,有二: 一,有蟜(jiao)毒女,一个在伊耆药宗还有毒宫这一分支时的天之骄女。后因差一点放火烧山,以及一些过于丧尽天良的试验被其他宫弟子举报,不得不带领大部分毒宫弟子叛逃,于他界建立了有蟜五毒宫。这也直接导致了伊耆药宗后来医毒不再分家,毒之一脉始终没有缓过元气。 二,老宗主的孤儿大师兄,伊耆药宗过去的首席,没留下什么记载,只有寥寥数语。这位师兄研究的也是生命领域,由于飞升太早,并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辉煌战绩。 这两个马甲都有可能,也都不完全可能。 前者是性别不太相符,后者是不够张扬,如果这两者结合一下,那容兮遂差不多就可以直接下判断了。 “有蟜毒女有什么儿子或者孙子之类的吗?”容兮遂突然脑洞大开。 被容兮遂控制了的伊耆弟子有一说一:“据说是有一个女儿的,千难万难地怀上并生下,可惜却是个没什么资质,大脑又极其愚钝的,还像个脑残一样,疯狂爱上过一个大派的首席。可惜,那首席花心滥情,早就飞升了。” 容兮遂的眼睛一亮:“那这个女儿和那个首席,生过孩子吗?” “无人知道。”自从首席飞升,有蟜毒女的女儿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人见过。 容兮遂若有所思地转动了一下漆黑如潭的眼眸。 *** 颜君陶在姜老爷子热情的介绍下,参观了医师临所有的设计理念与未来蓝图,当然,还有之前千百次的失败实验。 哪怕是再天才的人,也有可能要面临成千上万次的失败与调整,甚至在走了无数条错误的道路后,他们仍有可能要面对一个“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的努力,只为了证明最初的那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理论……真的是错的”局面。 再没有什么会比这更考验道心的了,一个说不准,就容易真气逆转,走火入魔,严重的更有可能灵台崩塌,修为尽毁。 简称,三观崩了。 “我觉得最可怕的还是影响心性吧,我师父和我说,我们曾经有一位女师祖,就因为试验不成……哎,走上了极端。”姜老爷子遗憾地摇了摇头。 “抱歉,节哀。”颜君陶实在不算一个安慰人的高手。 “不不不,女师祖活得很好,”姜老爷子连忙摆手,“师叔您误会了,这个极端不是自杀,是精分。修为时有时无的,总幻想自己是自己生下的无用的、只会骄奢淫逸的女儿,也不知道如今过得如何了。” “???”这么刺激的吗? 颜君陶想要研究个什么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是的,还没有试验台桌案高的颜尊者,心生了一个大胆想法——教练,他想学研究:“有什么是修真界至今还没有研究出来的难题吗?” 最好是什么十大未解之谜之类的。 姜老爷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滔滔不绝了起来,摆事实,讲道理,向颜君陶证明了什么叫学无止境。十大?开玩笑呢?修真界前前后后延续了少说上万元会,一元会等于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在这样庞大的基数下,俯仰浩瀚宇宙,渺小的修士怎么可能只有十大未解难题?几亿大都有好吗? 哪怕是从最难的里再次筛选出更加难的难题,也能列出个一路从烈山山顶排到山脚的问题单。 单哲学方面的驳论,就够出个连载上百年的书刊了。 其中最著名的驳论自然就是那个亘古的问题:“圣人一念可知过去、现在和未来,那他能够知道一个他不知道的问题答案吗?” 这其实就有点玩文字游戏的感觉了,但仍能让不少修士想得走火入魔。 “这是一个伪命题,就像是问有没有比无限大更大一样,根本毫无意义。”颜君陶一边翻着医师临铁画银钩的手稿,一边很随意地就回答了姜老爷子,“圣人是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体,就像是天道,它无处不在,又不存在于任何一处。” 人们只能根据自己的认知去限定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就像是没有飞升过上界仙国的修士,总会下意识地觉得下界与上界的关系,就像是修真界和凡人界那样,是存在于同一宇宙的不同地方,是互相包含、互相依存的关系。但事实上,下界与上界并不是如此简单,上界是完全跳出下界框架的存在,在另外一个平行的宇宙位面,并不能互相干扰,也不是谁包含了谁的关系。 所谓的飞升,也只是下界修士能够理解的一种说法,他们看到飞升仙界的人都是踏上天梯、在金光中一点点远去,也就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上界就在下界的上面,或者是外面。 但修士通过天梯,并不是上了一层台阶,是彻底变成了另外一种能量体,前往了另外一个平行的位面。 与其说那叫飞升,不如说叫转变。 由一种生物,转变成另外一种生物,只是灵魂没有变而已。这种能量体只能生活在可以承受他们能量的位面,他们再看不见下界,下界也看不到他们。 就像是有些动物可以听到比人类多很多的声音,而人类听不到一样。你看不到不代表他们不存在,他们其实一直就摆在那里,隔着茫茫的黑色宇宙,永远也不会产生交集。 而比仙界更高一个层次的大荒,也是如此。那是仙人所没有办法理解的存在。 圣人可以“看”到所有,别人却“看”不到圣人。大荒也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更没有维度的概念。既不是同空间存在,也不是同位面存在。大荒有句很流行的话最简单地概括了这种关系:发生在大荒的,就只可能永远留在大荒,。 就像是那些留在大荒的圣人。 大荒与上界还有一些牵扯,但与灰尘微粒一样的下界,却是彻头彻尾没有关系的。这很难解释,但却是真的。 扯得有点远了,颜君陶又重新回到了姜老爷子提出来的那个哲学驳论上:“圣人不是无所不知,而是一念可知过去、现在和未来,这是两个概念。他们没有时间之力附着于身,所以可以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自然也就可以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但那与全知全能还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我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但我却没有办法知道你为什么存在一样。” 也许在未来有人可以解答这个问题,那么圣人就可以知道答案,若永远没有人解答出来,那圣人就不可能知道答案。 颜君陶说了这么多,姜老爷子一个卖药的,自然是不能理解的,他只是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差点要给颜君陶这个天衍宗最知名的天才跪下。不管对错,至少颜君陶是给出了一套看上去十分可行的理论支持的,而这种打破“身边及世界”的思路,也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 最重要的是,颜君陶说得那么笃定,仿佛他真的经历过,不怕打脸。 大概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一个困扰了修真界这么多年的问题,轻轻松松就被颜君陶在这样一间废弃的试验室里剧透了。 “那……”姜老爷子来了兴致,又想从记忆深处刨出来更多难题,看看颜君陶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颜君陶却已经抬手,先一步打断了姜老爷子:“有没有更加实际一点的难题?” 可以研究,可以动手操作,可以试验无数种可能,最好是一直研究到最后会发现是个死胡同的问题。 颜君陶真的很想走火入魔来一拨。 “有啊,”姜老爷子把一副用不知名灵兽皮所绘制的画轴,铺展到了颜君陶眼前,“这就是师伯之前一直在研究的,如何无性造人。” 画轴是医师临亲笔所画,记载了他无数的心血,也记载了他在绘画方面是怎么样一个大触。 就是这么多才多艺。 这让只会修炼的颜君陶有些自惭形秽,但也给了他更多的想法,他可以多发展一些兴趣爱好来浪费时间啊!琴棋书画,吃喝玩乐,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人是怎么来的,灵魂是怎么有的,又是什么在支持着我们思考……”这些都是医修至今所没能破解的难题。 虽然连小孩子都知道女娲造人的故事,但女娲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吗?修真界的传说真真假假,一代代传颂下来,早已经不知道变成了多少个版本。并不是说身在修真界,所有神话就一定必须得是真的,事实正好相反,正是因为大家都在修真,编的传说反而更加大胆离奇,很多知名“仙境”,最终都被证实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白日做梦。 “他想要创造生命?”颜君陶看着医师临在最初的大胆设想,一言断之,“他不会成功的。” 因为这是连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圣人只可以点化,却并不能创造。这种点化一直被误会成了赋予某种物体生命,但其实只是提前了某物的造化机缘。这么说吧,它本就是可以开启灵智的,只不过是圣人缩短了它开启灵智的时间。 事实上,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世间万物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天拥有灵智。 “是的,师伯没有成功。”姜老爷子指了指那很大很厚的卷轴,都只用来证明了医师临不可能成功,“不过师伯的本意也不在于当创造生命的神,他只想要给大家换个容器。” 更好更干净的容器。 洁癖的极致也不过如此了。 “那他成功了吗?”颜君陶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换个躯体这种事情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和转世重修、飞升成仙有点类似。只不过医师临想要完美保留灵魂里的记忆、修为以及本身的资质,甚至是提高资质,这就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说他还想量产,让大家一起变得干净。 灵魂是很复杂的一门学问,魂修研究的也只是如何透过肉体,直接让法术作用于灵魂,却并不能探索创作灵魂的领域,连圣人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他们就完全解开了灵魂之谜。 “还是失败了。”姜老爷子直接把青古的卷轴直接拉到了最后。 医师临所有的设想都被一一推翻,他终于不得不去承认,也许他一开始的设想就是错的。他不甘心地封存了全部的资料,只在卷轴的最后写了一句:“若从头开始呢?” 这里的“从头开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没有人知道了。 也许是医师临想要重新研究,但也许只是他想要给一个还未出生的灵魂换一个躯体,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目前来看,医师临应该是已经放弃了这个研究的,所以姜老爷子才敢大咧咧地带颜君陶来围观。 失败的作品在伊耆药宗这边都是会展览出来的,算是给后世的弟子一个提醒,这条路已经有人走过了,堵死得透透的,别浪费时间了。要真的好奇得不得了,你可以来看看前辈的每一步都是怎么失败的。 若真有人能从种种失败里,找到前辈也没有找到的那一线生机的成功,也算是这些失败品展览的另类贡献了。 “也就是说,这整个房间里,放着的都是最终失败的作品?”颜君陶看着这间没有一丝灰尘、干净到不可思议、常年都会被阳光笼罩的温暖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常年被封印的存在啊。 “其实我觉得师伯不是很甘心放弃,毕竟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姜老爷子趁机小声逼逼。 医师临的强迫症就和他的洁癖一样出名,他走路的步子都恨不能拿尺子量一下,统一出一个标准。 颜君陶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医师临可不像什么会放弃的性格,哪怕他有些“弱不禁风”。 *** 与此同时,容兮遂已经就有蟜毒女进行了进一步地彻查,就是这么简单有效率,他不可能让夜长梦多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帮助容兮遂查证的,自然是他从棺材里拿出来的那一堆仿佛无穷无尽的法宝。 三元三合罗盘没了,但他还有其他东西啊,更好的东西。 好比他此时此刻手中拿着的这一杆需要用自己的鲜血书写的玄笔,仔细看就会发现笔身上那红到发黑的颜色,并不是笔本身的色彩,而是已经被鲜血一遍遍冲刷后、沉淀了一次次已经再无可能褪色的痕迹。笔身刻满了一看就很邪性的符箓,浑身散发着魔器的不祥。 这……正是颜君陶想要苦求的那种嗜血的魔器。 容兮遂毫不介意地提笔,仿佛这就是寻常的东西,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他闭上眼,于薄唇念念有词,直至某个节点,忽然睁眼,黑色的眼眸中好像有金光一闪而过。 然后,容兮遂就下笔如有神地挥毫泼血了起来。 几乎是一笔而成,都是容兮遂所不知道,却又想要知道的有关于有蟜毒女的信息。 玄笔自动写出来的内容很零碎,几乎都是跳跃的词汇,连句子都连不起来,却已经足够容兮遂根据这些关键词,拼凑出整张故事拼图: 天衍宗。 爱而不得。 同父异母的兄弟 …… “!!!”如果容兮遂没有记错,三元三合罗盘曾经透露过,颜夫人和颜老爷并不是颜君陶真正的爹娘,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才假作了颜君陶的生身父母。 颜君陶真正的爹娘到底是谁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颜君陶不能被公布是他们的孩子。 结合如今有限的条件来看,容兮遂能够推测的故事差不多是这样的: 颜君陶的亲爹应该就是那个某名门大派花心滥情的渣男首席,整日流连花丛,周旋于无数后宫之中。有蟜毒女精分出来的女儿,便是后宫的一人,她为这个渣男生下了医师临,最终却还是惨遭渣男抛弃。 然后,有可能这个渣男某天脑抽了,决定散掉后宫,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让渣男有感于他即将拥有一个天资最好的孩子,也就是颜君陶。 但彼时渣男和颜君陶的亲娘已经飞升在即,没有办法保护颜君陶的安全,怕被渣男的种种情感遗留问题报复什么的。于是,颜君陶的亲娘就假托了转世重修的颜夫人和颜老爷来照顾颜君陶,直至他长大成人,飞升成仙。 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故事,也有不对的猜测,但容兮遂觉得大致框架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至于医师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笔继续开始在宣纸上龙飞凤舞,这一回出现的是画面,疯狂的女人,扭曲的教育,创造了一个变态的天才。 ——“阿临,来,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好好照顾这只灵兽了噢,它是你的第一个研究对象,也会是你最好的伙伴,开心吗?” ——“嗯。” ——“阿临,来,帮助它解脱吧,你照顾了它这么久,就是为了有天体会到什么叫知识,什么叫研究啊。你已经了解到了生,现在该了解死了,你就不好奇它的里面藏着什么吗?为什么血管可以有血液流动,为什么它可以叫、可以闹、可以奔跑……” ——“……是。” ——“阿临,来,吃啊,为什么不吃掉它呢?它的肉是那么鲜美,它可是你最好的伙伴啊,要怀着感恩的心、一点一点地全部吃光噢。” ——“好。” 有蟜毒女打着为儿子好的旗号,教会医师临的第一个课题就是,把亲手养大的灵兽,烹饪成世间美味,然后笑着全部吃下去。 这也就成为了医师临其后很多年的试验习惯。 不成功的试验品就没有必要存在,成功了的完美作品既然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对的,那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反而毁掉了,才是赋予了对方永恒。 不对! 容兮遂愕然从书写玄笔的状态中惊醒,以医师临的本事,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在这里调查他的过去犹如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而不出来阻止呢? 除非这本身就是一个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让医师临去做其他事情。 颜君陶有危险! *** “是真的放弃了啊,你们怎么能不信我呢?”医师临忽然出现在了颜君陶与姜老爷子背后,一袭白袍,犹如鬼魅,定睛再看,他却好像还是那个气质清冷,但眼神温柔的医师临。 姜老爷子差点被吓得晕厥过去,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师、师伯。” “你怎么来了,不好好休息?”颜君陶没有发现异常,径直上前,强制自己的道友坐下,不要累到。 医师临也很听话地乖乖坐到了椅子上,并顺势抱起了香香软软的颜君陶:“那来一起休息吧。” “……我可以自己坐着。” “你不可以,小宝宝不会自己坐着。”医师临心满意足地抱起了弟弟,是的,弟弟,这可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弟弟啊。医师临看着这间他确实很多年不曾进入过的试验间,还是那么干净,嗯,不错,“真是怀念啊。” “你到底让姜宗主引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颜君陶并不傻。 “你知道我的母亲吗?”医师临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了个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嗯?”颜君陶一愣。 “那可真是个蛇精病啊。”医师临笑眯了一双眼睛,“她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她,她就偷了人家的心头血,生下了我,结果那人依旧不喜欢她。她还是不死心,想要把我变成那人会喜欢的孩子的样子,还没成功呢,就又听说那人终于有了真正满意的孩子,她恨得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 大门轰然一声被从外面直接炸了开来。 容兮遂逆着光,站在门口,手上的巨剑嗡鸣,长枪一划,直指医师临:“放开他!” 医师临却还在笑着:“你们以为我接下来准备说什么?她发誓就一定要杀了那孩子?这样怎么能体现出她的蛇精病呢?她是想让那个孩子变成自己和爱人的血脉啊,可惜她做不到,我可以。” 颜君陶的心头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你帮她做了吗?” 医师临奇怪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一个从小精神虐待我的人做事?我看上去就那么像个受虐狂吗?” …… …… …… 长时间的沉默与尴尬之后,所有人一起在心里想道,也是噢,为什么被父母虐待的孩子就一定还要爱自己的父母、听他们的摆布呢?谁规定的? 第32章 三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既、既然是误会一场, 那师伯您就放开师叔吧。”姜老爷子可以说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磕磕绊绊地想要尝试虎口夺食。虽然医师临嘴上讲得好听, 但怎么看他这个样子都像是挟持了人质,要与容兮遂斗上一场啊,“容前辈、前辈也是, 放下您手中的剑,呃,不对,枪,也不对, 总之大家都是文明人,咱们坐下来说话啊啊啊!” 姜老爷子只答应了替师伯带师叔去参观师伯的试验失败展览, 可不知道这里面还包括有可能出现的“杀人越货”环节。 先不说颜君陶在天衍宗是何等地位, 只说颜君陶本身渡劫期的境界,以及医师临和容兮遂高深莫测的修为,一言不合他们这就是要拆了伊耆药宗的节奏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来回建宫殿啊QAQ。 医师临和容兮遂同时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的姜老爷子, 不由同时心生了一个想法:明明在涉及到灵石啊贸易的时候比鬼都精,但在其他方面,这姜老爷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医师临明显不会伤害到颜君陶啊,他只是想通过这件事…… 容兮遂的眼睛比他手中似剑又不是剑的武器还要冰冷锋利, 在他看来医师临设计这么一个圈套,就是为了由他来当那个捅破颜君陶不是颜老爷和颜夫人亲子的窗户纸的坏人, 坏事由他做尽,感人的兄弟相认由医师临独享。这人的心根本就是毒丹做的! “可惜了,”容兮遂嗤笑,“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想告诉你一句话,君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并不需要容兮遂插手。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自私吗?”医师临下意识地反问,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这并不是当下的重点,真正不能原谅的是,“是谁告诉了陶陶这些?!” 他的言下之意几乎已经明摆着写在了脸上——我去杀了他! 这还是颜君陶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医师临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一面,强势,凶悍,暴戾恣睢。本来再明艳不过的房间,都好像因此变得阴沉可怕了起来。 姜老爷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的膝盖就是这么不争气。 但至少能保命。 然后,姜老爷子就见证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因为一句话,就把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消散于无形。 颜君陶抬起自己肉呼呼的小手,握住了医师临修长的指尖:“你是我的兄长吗?阿兄?” 雨过天晴,春回大地。 傻哥哥医师临终于得偿所愿,点头如捣药,情不自禁把颜君陶往怀里搂得更深,恨不能与自己的弟弟永远这样在一起:“我是啊,陶陶,我是哥哥啊。” 这一刻,一切的过往与伤痛都变得不再重要,连胆敢用亲生父母的事情伤害他的弟弟的人都可以放下以后再杀,他只想抱着他的陶陶,一诉衷肠。理直气壮地以亲人的身份,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需不需要他送那些人满怀感恩地去轮回认错! 颜君陶:哥你有没有觉得你的人设有点崩? “没有人伤害我,”颜君陶赶忙对医师临解释,只字没提容兮遂给他的那个三元三合罗盘,因为哪怕没有罗盘,颜君陶也已经知道了他复杂的家庭关系。 他上辈子飞升之后就知道了他的亲生爹娘另有他人。他只是不知道医师临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而已。 圣人一念可知过去、现在和未来,但可以知道和想不想知道那就是两回事了。 至少,颜君陶从未主动刻意地去了解过和自己身世有关的任何事,因为他并不是很想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扯上哪怕一丁点的关系。 他只知道他的爹是颜老爷,他的娘是颜夫人,一个儒修,一个杂修,他们有很多缺点,甚至在别人眼中也许都不是个好人,可他们却给了颜君陶全心全意的爱,他们可以为了颜君陶与全世界为敌。他们才是颜君陶的父母! 不过,上一辈的恩怨归上一辈,下一辈还是无辜的。若知道这个故事里还夹杂着一个医师临,颜君陶大概还是会愿意稍微多了解一下他那对奇葩的父母的。 颜君陶的生父生母,在这诸天三千世界可以说是相当有名,但他们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却不是他们的资质、境界以及飞升时间,而是他们一个日天日地种马男,一个广开后宫玛丽女的人生经历。真的是不可谓不丰富,不可谓不精彩,渣得棋逢对手,难舍难分。在三千世界欠下的情债,连起来够绕宇宙十圈。 两个祸害在收心飞升之前似有所感,相识于都广之野,金风玉露一相逢,就有了彼此生命里最小的儿子颜君陶。 然后?然后他们就白日飞升了啊…… 除了再不造人和老死不相往来,两人依旧是上天入地无不祸害,活得别提多痛快了,过着就是神仙的日子。 这两人潇洒地离开了,但他们的历史遗留问题却还有很多,大多数人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被抛下的惨淡结局。不同性格的人走了不同的路子,有发愤图强想飞升上界再续前缘的,也有爱屋及乌对颜君陶好的,但最多的还是因爱生恨有可能会伤害到颜君陶的。 未免飞来横祸的报复,颜君陶在本方宇宙并不能以他父母之子的名义现世。 而颜夫人和颜老爷都曾是颜君陶生母的爱慕者——是的,颜君陶的生母男女通吃,就像他的生父一样——爱屋及乌愿意以命相护颜君陶的那种。颜夫人更是颜君陶生母的师妹,走的是以斗证道的路子,辗转这一世正缺个儿子,在和颜老爷商量之后,就瞒天过海,有了今日颜君陶的身世。 当然,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颜夫人和颜老爷在答应这件事时也许只是出于爱屋及乌,但如今却是百分百的君陶粉了,从上辈子颜夫人飞升后,因颜君陶出事,怒怼了自己爱慕了好几百年的陶师姐,就可以看出。 “我爱你,但我却绝对不会再让你碰我儿子一下!”爱情不是说断就断的,但亲情只会比爱情更加隽永深刻。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颜君陶对于自己的认知有了很深的怀疑,他觉得所知道的这个故事版本,也许也不是真正的版本。 医师临激动得手都抖了,但回答陶陶一切问题的愿望压倒了他自己内心的渴求,他很冷静地说了起来。只不过故事索然无味,犹如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医师临的脸上也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神奇地做到了不带任何感情地去评说自己的过去。 面对来自有蟜毒女的精神虐待,医师临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冷静分析。 ——既然他娘不爱他,那她为什么还可以脸大地觉得他会无条件爱她、帮助她呢? 爱是相互的,既然有蟜毒女没有投入,就别想医师临有任何回报。哪怕他曾经内心真的因血脉牵引,渴望过那种东西,也早已经被有蟜毒女亲手掐死了。 面对蛇精病得一天比一天厉害的有蟜毒女,医师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早日突破,争取强过她。也让她明白明白什么叫强大又不讲道理! 可惜,有蟜毒女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哪怕是在她精分状态下那个“无能的女儿”,都不是过去的医师临所能够抗衡的。 一切的转机,就来自颜君陶被怀上的那天。 医师临永远都忘不了,只这一个还没有出生也没有名字的孩子,就能把有蟜毒女气得差点走火入魔,彻底不省人事。虽然有蟜毒女还是蛇打不死地坚强醒了过来,但她却又一次毁掉了整个有蟜五毒宫,那是她毕生仅剩下的心血了。 在残垣断壁、一片尸山血海的废墟旧城之中,医师临就决定要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因为他做了他做不到的事情,帮他很好地报复了他的母亲。 等有蟜毒女终于发泄够了脾气之后,她就冷静地“疯”了。以往,有蟜毒女一疯就会精分,而精分状态下的她,要么强得要死,要么弱得一比。强的那个是“母亲”,总嚷嚷着要杀了渣男为“女儿”报仇,却没有一次真的下过杀手;弱的那个是“女儿”,标准恋爱脑,一心只想逃离“母亲”,去投奔情郎。 但不管是“母亲”还是“女儿”,眼中都没有医师临。因为他不被渣男承认,也不被渣男喜欢,若不是能在医术方面帮助自己,有蟜毒女早就不会养着这个没用的东西了。 但这一回有蟜毒女疯得比较特别,她既是“母亲”,也是“女儿”,她想要渣男后悔,也想要渣男回头。 于是乎,她心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只要把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变成自己的孩子,那她一切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得偿所愿。 她还很挑剔,她的“孩子”身上绝对不能流着她讨厌的那个女人的血,她需要让那个“孩子”彻彻底底变成自己的。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天赋在毒不在医,只靠她自己并不足以完成这一套研究。 医师临觉得他的机会来了,主动请缨,假意表示要帮助有蟜毒女研究,实则暗中观察,伺机而动。他要她付出代价!他不仅要摆脱她,还要报复她,让她明白什么叫精神折磨! 有蟜毒女不知道她亲手创造出怎么样的怪物,还在颐指气使、理所应当地安排着自己的儿子,好比送他换个身份进入伊耆药宗去学习,能够方便尽快研究出她想要的结果。 而颜君陶是个注定很特别的孩子,从别人怀胎十月,他怀胎百年里就能够有所体现。 是的,百年。 他当然不可能一直怀在肚子里,这里面就涉及到颜君陶的生母陶师姐那边的特殊情况了,这个压后再说。 总之,这百年里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好比昔日所有的人间恩怨,都原封不动地复制去了上界仙国。陶师姐先带着颜君陶飞升,连她自己都很诧异她在这样的状态下,竟然都能飞升成功。偷渡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去上界,大概也算是世间罕见的经历了。 颜君陶的生父在陶师姐飞升后没几年,也杀妹证道飞升了。 最神奇的是,连有蟜毒女都找到办法,度过魔修一辈子最难的心魔坎儿,顺利飞升。她离开之后,医师临在伊耆药宗度过了一段还算自由的快乐时光。 之所以说是“还算自由”,那是因为上界的仙人虽然没有办法下界,却有的是办法和下界沟通。 毕竟已经不让他们常回家看看了,若连通话都不让,那就太残忍了。谁还没有个家人旧友、门派子弟需要看顾了? 而且,日新月异的法术虽然还是没能做到让仙人下界,却做到了让东西下界。 好比颜君陶分给全家的那个砂之镜,也好比颜夫人手上掌握的一面能随时通过天香联系上陶师姐的古镜。 医师临当年也有和他娘联系的渠道。 并且不管是他,还是有蟜毒女,都在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母子团聚。 有蟜毒女想要依靠医师临得到属于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医师临则在这百年间,一边通过有蟜毒女关注着颜君陶成长的点点滴滴,一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计划。 不只是报复有蟜毒女,也包括那个花心滥情的渣男,若没有他当年招惹了有蟜毒女,后来又生而不养,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破事了。不管这么想有没有道理,反正在医师临看来,他那对恶心到极致的父母都该对他糟心的童年负责。 就冲有蟜毒女那个心性都能飞升,医师临就再也不信什么天道公平了,他只信他自己。 医师临的飞升,就代表了计划的启动。 医师临的计划脱胎于有蟜毒女,算是一个将计就计。有蟜毒女负责偷到还没有出生的颜君陶,医师临给颜君陶换身体,然后…… 当那个渣男闻讯杀到,想要要回自己“唯一”的孩子时,有蟜毒女已经被医师临折磨得奄奄一息。医师临的强迫症让他一定要等到所有的人到齐后,才开始解释来龙去脉。俗称表演型人格,他做了这么多,不当着他们的面一一说出来,是不会甘心的。 隐忍了这么久,揭开谜底那一刻的芬芳,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绝对理解不了的。 “我的弟弟,自然只能属于我。 “你们根本不配当他的父母! “他也永远不会与你们有任何瓜葛,永远!” 医师临给弟弟换了一个完美的躯体,没了父亲肮脏的血脉,当然,也不可能与有蟜毒女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医师临曾经还以为渣爹是遇到了什么真爱,为爱解散后宫。等医师临也飞升之后他才知道,渣男以前在下界怎么过,如今在上界涛声依旧。生活糜烂,不堪为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颜君陶才成为了渣男唯一承认的孩子。医师临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人当他弟弟的亲爹的。 事实上,医师临也不太喜欢颜君陶的亲娘,那个入幕之宾多到她自己都数不过来的女人,他觉得那个女人也不配当颜君陶的娘。 但医师临只能和陶师姐联手,毕竟他那个渣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医师临毕竟没有和陶师姐接触过,也不了解她的本性,他觉得他不能替颜君陶决定要不要连自己的亲娘也舍弃。爹肯定是个渣爹,娘却不一定,至少医师临没听过陶师姐舍弃过自己的孩子,甚至除了颜君陶以外,她大概就没有怀过孕。 这是医师临少有的心软的时候,因为颜君陶。那既是他关注了百年的弟弟,也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颜君陶寄托了世间一切的美好,理应值得被温柔以待。 然后,医师临就学会了一个道理,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值得相信。 在医师临想尽办法与自己的渣爹斗法的时候,陶师姐却已经悄悄把即将以玉身出生的颜君陶送到了下界,交给了自己的爱慕者替她生下并抚养颜君陶长大。原因她没有说,医师临也不想去明白。他只是明白了他永远不应该对人性,不,仙性抱有任何期待。 “那是我的孩子,我做什么不需要与你解释。”陶师姐先开始是这么说的。 “我是有苦衷的……”陶师姐后来被医师临重伤后,又是这样楚楚可怜地解释的。 但医师临已不会再上当了:“我有再多的苦衷,也不会扔下我的孩子,甚至不惜伤到他。我只会扫平一切障碍!” 这是医师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颜君陶当时还未出生,又刚刚换了身体,本质上来说是十分脆弱的,他根本承受不住从仙界到凡界的改变。甚至他已经习惯了仙界的仙气,能不能吸收灵气为己用都是一个问题。医师临从未那么后悔过,他为什么没有亲自保护自己的弟弟。 但奇迹就这样发生了,颜君陶就像是一个小斗士,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比在仙界更加茁壮成长起来。 一如医师临在为他更换身体时,感受到的那个浑身都仿佛在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稚嫩灵魂,他还很弱小,却永不会屈服。 在真正诞生的那一日,颜君陶还展现出了种种神迹。 而彼时,医师临也不顾一切危险的,把自己当作活体实验对象,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个修为,重新回到了下界。 医师临确实如容兮遂所说,是在技术发展后那个真的成功下界的特殊例子。 当医师临下界后,他本来是可以把颜君陶抢走自己抚养起来的,可是…… 医师临看着怀里小小的颜君陶,一点点与小时候的他重叠在了一起。当时他笑得是那么开心,哭得也是那么真实。 他会在颜家后院,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颜夫人身后蹒跚学步,会奶声奶气地对颜夫人说,陶陶最喜欢娘了。 他也号啕大哭,哭得是那么伤心,死命地朝颜夫人伸手,不要和娘分开。 在得知颜君陶被送到下界差点死了的时候,医师临就发过誓,他不会再让颜君陶因为他而受伤,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所以,医师临再一次选择了放手,把宝押在了颜夫人身上。 他自己也觉得他其实是有点记吃不记打的,刚刚被颜君陶的亲娘骗过,如今又要把赌注押在一个爱慕着他亲娘的养母身上。 幸好,颜夫人并没有再一次让医师临失望,她为医师临在比混沌还要漆黑的世界里,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烛火。那烛火实在是太过微小,仿佛随时都会被弹指吹灭,也给不了医师临任何温暖,但至少它的存在让医师临明白了,这个世界还是有正常人的。而颜君陶只有成长在这样的正常人身边,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会被母亲教会什么叫温暖、什么叫爱以及什么叫幸福。 这都是医师临觉得自己所给予不了颜君陶的,他连自己都温暖不了,他连自己都嫌弃得要死。 颜君陶的资质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哪怕在下界时受了伤,却依旧完好无损地成长了起来。只需要日常吃一些医师临调配的药,就可以继续当个乖乖巧巧的宝宝。 “我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抱着你喂药的,你肯定不记得了,因为我亲手抹去了你的记忆。”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你是我的哥哥?”颜君陶看着医师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感情。 但他想这大概是他最接近心魔的一次了吧? “我想你知道啊。”医师临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性格,他抬手摸了摸颜君陶绸缎一样顺滑的黑头发,“怎么可能不想呢,做梦都想啊。只不过我的打算是等你飞升之后再告诉你。” 颜君陶转身,专注地看着医师临,差一点就要问出口,但是我飞升之后,你却没有告诉我。 “别这样看我,陶陶,你在下界一直以为颜家就是你的亲生父母,才不会产生什么心魔。”医师临对此是感触最深的一个人,在他飞升的时候,他最大的敌人还是他的母亲,哪怕他这辈子再不想与之缠上关系的就是他的母亲,但她仍然如影随形,始终摆脱不掉,“我怕你和我一样,哪怕也许你不会,我也不愿意去冒险。” 所以,为什么飞升之后你没有告诉我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注定只能等颜君陶飞升之后再去深究了。 “如果你不是想告诉君陶这些,你设计让姜宗主引君陶进来,是要做什么?”容兮遂在知道医师临其实是颜君陶同父异母的哥哥时,内心基本是日了整个动物园的。但很快他还是决定了要继续不喜欢医师临,而不是转变态度,因为医师临真的很讨厌。这个时候还要装白莲花,他才不信医师临会有什么“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的高尚觉悟呢。 医师临给了容兮遂一个“你也很讨厌,咱们彼此彼此”的笑容,他这回倒是放下了颜君陶,因为一言不合,他就有可能要去教容兮遂做人了。 颜君陶脚踏实地后,对容兮遂招了招手,让一切剑拔弩张随风静止。 容兮遂不自觉地收起了怕会伤害到颜君陶的魔器,带着身后变大的犼与腓腓近前,某个角度看上去就像是甘愿为颜君陶由狼化犬。他还是那么漂亮,那么高大,却心甘情愿为颜君陶折腰,低下高贵的头颅。没有什么为什么,只因为他是颜君陶,只因为他是容兮遂。 颜君陶让容兮遂把他抱起,这才勉强探到了腓腓厚重的头顶,轻轻一拍,腓腓就“嘭”的一声缩回了只够颜君陶一抱的大小。 “把我放下吧,谢谢阿兮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容前辈”已经从颜君陶口里绝迹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听就知道他们亲密无间的“阿兮”。 颜君陶脚尖才着地,腓腓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各种求摸求蹭,有一种贱嗖嗖的可爱。 颜君陶的小短手看起来哪怕只是抱着这只肉肉的腓腓都有点吃力,但他还是自己抱着腓腓走到了医师临身边,一把将这个毛茸茸的东西放到了他哥怀里:“这是腓腓,可以解人忧愁。虽然蠢了点,吃得多了点,但总体来说还算有点用处,送给你吧,好不好?” 希望你摆脱了父母之后,能够不再有任何烦恼。 医师临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算了,什么容兮遂不容兮遂的,我弟弟喜欢最重要:“陶陶才是哥哥的腓腓啊。” 犼有点傻眼,一会儿转头看看容兮遂,一会儿看看就这样被转手送人的媳妇。 然后,犼暗戳戳地用头拱了拱容兮遂,示意他说些什么。 容兮遂确实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颜君陶笑得是那么开心,一排米粒似的小白牙,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们可以为他质疑世界,也可以为他与任何人握手言和。 “我让陶陶来,只是为了看一下我过去的这些研究。”医师临都难得平和了下来,带着颜君陶又重新打开了卷轴,准确无误地停在了颜君陶刚刚没有来得及看到的某一部分上,里面记载了医师临对于不同材质打造的躯体的试验结果。 有钢铁,有药材,也有植物,好比莲藕什么的。 真的是想造出个哪吒啊。 医师临手把手地带着颜君陶看向了植物列表里的甘木一栏。 “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医师临念起了一句古籍上的记载,低声对颜君陶解释,“世人都说这甘木是不死之树,我却觉得这只是传说中不死之国的人的食物。” 医师临在侥幸于伊耆药宗万年的库藏中,真的找到甘木的一枝后,就马不停蹄地用甘木做起了他的试验。 “甘木能不能让人不死不好说,但甘木却绝对是灵魂盛放的最好载体,而在我的所有研究里,只有甘木之体,曾滋养出半个灵魂。”医师临曾是那样小心翼翼地期待着对方的成长,就像是养育自己的骨血一般,教他说话,教他认人。 这回轮到颜君陶傻了,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创造出灵魂?哪怕只是半个。 “然后呢?”颜君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大家不知道医师临有关于躯体的研究成果,也不知道原来他关于造人也要成功了。 “没有然后了,我还是失败了。”医师临摇摇头。他唯一的成功就只是给颜君陶换了峚山玉的躯体,连他自己如今的这个身体,他其实都不算特别满意,这身体注定在下界活不过百年,他已经在着手制造自己二次飞升的事情了。 幸好,颜君陶也已经是渡劫期了,很快就能够飞升,他不会错过颜君陶多少。 “那半个灵魂呢?” “被夺舍了,那个傻逼还以为装傻能够蒙骗过我。”医师临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试验体状态,他冷酷地一笑,没有人可以愚弄他,因为颜君陶而被颜君陶的生母骗过一回,已经是医师临这辈子的奇耻大辱了,“那个傻逼存在的意义,也就是让我从他的身上,得到了如何给你换个躯体的灵感罢了。” 不过,医师临曾经失败的试验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和那能把人变成先天灵体的枝条,有什么关系吗?”容兮遂十分敏感,几乎是一针见血,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拙劣的模仿罢了。”医师临嗤笑,“简直是浪费甘木。” 颜君陶送过来标本的时候,医师临都不需要怎么检查,只一眼就确定了这正是甘木。甘木繁殖能力很强,只需要很小的一个碎屑,都够它生根发芽,在很快的时间内就重新组建一个家族出来。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医师临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医师临让姜老爷子带颜君陶来的原因之一,就是让颜君陶明白,他这些过去失败的记录是伊耆药宗所有人都能够看见的,有人从中得到灵感,抄袭而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他做的。他做的话,绝对不会这么粗制滥造,毫无美感。 莫名的,这个理由说服了包括容兮遂在内的所有人。 “所以,有没有办法缩小怀疑人的范围呢?” “完全缩不小。”姜老爷子终于找到了该他说话的地方。这里谁都可以来,谁都能看见,保证干净是唯一的参观条件。 能够确定的是,这幕后之人肯定与伊耆药宗有着不浅的关系,至少那个关系足以让他或者她看到医师临的失败作品。姜老爷子在从医师临那里得知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幕后黑手时,就明白伊耆药宗怕不是又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变态年年有,伊耆药宗总要独占八分。 “我怀疑是我娘或者我当年的那个试验品又夺舍了其他身体在搞事。”医师临耸肩,从一个阴谋论者的角度给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很多修真话本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主角怀疑了一圈人,就是死活不去怀疑明明就在眼前的答案。 就像是姜老爷子这样,仿佛根本没有办法缩小怀疑圈。但在医师临看来,故事就是这么简单,虽然他的失败作品人人都可以看到,但最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的,无外乎他娘,和当年那个夺舍装傻、破坏了他全部心血的东西。 “你娘还活着?”颜君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这可比医师临也看修真话本更刺激。 “你来信的时候不是说最近在看吗?我听名字很有趣,就也顺便了解了一下。”这样才能培养共同语言啊,医师临这个哥哥当得可是很细心的,“至于我娘,她好歹是我娘啊。”医师临笑得十分温柔,“哪怕她对我做了很多错事,但她毕竟是赋予我生命的那个人,我自然不可能夺去她的生命。” 医师临迟迟没有想起的白莲花人设再一次上线了。 但这次连颜君陶都对于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别这样看我,宝贝。”医师临抬起冰凉的手,抚住了颜君陶黑白分明的眼,他就像是他的良心,总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真的只是帮我娘削去了她本就不该有的仙骨,打断了她也许从未有过、只会给男人跪下的膝盖,顺便敲醒了她早就该醒过来的脑子,最后,送她回到了她该回的地方。” 姜老爷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这、这还不如直接让有蟜毒女死了呢。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出来兴风作浪,那确实是我监管不到位的锅,我会负责到底的。”这一回,他一定会亲手送她上路。 当然,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是有蟜毒女,而是那个夺舍的东西作祟。 “我会让它彻底报废的。”医师临使命感还是不错的。 “那邹屠帝的龙凤胎……”颜君陶至今还记得那对可爱的孩子。 “让那边送过来吧,我再研究一下,会尽快治好他们的。” 容兮遂抬眼看了看医师临,话就在嘴边,却没有问出。既然那甘木枝条是脱胎于你的试验,你会不知道怎么解决?还需要研究? 但不管医师临想要做什么,肯定是想要帮颜君陶达成所愿,容兮遂自然也就不会插嘴。 容兮遂没话说,医师临却还有不少话说。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医师临密音入耳地问容兮遂:【我曾经飞升成仙,怎么与下界违和都正常。但能和我打个平手的你,又是什么来头呢?】 【我就是在下界长期滞留的一个钉子户而已。】容兮遂笑眯眯地无懈可击。 【没有飞升的打算?】医师临挑眉。 容兮遂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睛里的深意是没有人能看得懂的荒芜。 【我不关心你到底为什么不想飞升,我只想告诉你,不要耽误了我陶陶的前程。他注定要成仙至圣,不可能为任何人停留。你最好认清自己,主动放手,这样才不会显得难看!】医师临这个好哥哥也就只会维持在颜君陶面前。 颜君陶回身:“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陶陶你想不想看小哥哥小姐姐来唱歌跳舞啊?都是一流的乐修与舞修,多才多艺还漂亮。不像有些人,只有脸能看。”医师临在讲清楚自己的过去之后,虽然还不忘维持白莲花人设,但多少也放飞了一些自我。 为了给颜君陶换一个暧昧对象,医师临无所不用其极。 “你不要太过分。”容兮遂眯眼。 医师临嗤笑,直接叫住了颜君陶:“陶陶,你和这位容前辈是什么关系啊?” “是最好的道友!”颜君陶不假思索。 医师临给了一个颜君陶再假不过的笑容,然后给了容兮遂一个眼神,听到了吗?死心了吗? 战火再起。 容兮遂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颜君陶:“说起来,你小时候吃的那些药,都是怎么吃的,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医师临一僵。 颜君陶也停步,思考了起来,对噢,他是怎么吃的药? 容兮遂笑容加深:“我这里正好有点峚山玉髓,不如你来尝尝和你小时候喝过的味道有什么区别吧?” “你怀疑是在玉髓里加的?” “就是在玉髓里加的,不用尝了。”医师临简直是欲盖弥彰。 容兮遂已经把甘甜清爽如果汁,还带着扑鼻香气的峚山玉髓喂到了颜君陶的嘴里。 颜君陶:“!!!”这和他小时候喝的完全不是一种味道!哪里是往玉髓里加了药,根本就是往药里加了玉髓啊! “大概那根本不是什么峚山玉髓,就是药吧。”容兮遂一语道出真相。 而喝到真正的峚山玉髓,喝得根本停不下来的颜君陶,幽怨地看着他哥道:“你这么骗孩子喝药,良心不会痛吗?” 套路太深! 第33章 三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不给医师临任何解释的机会, 容兮遂继续装作好意地补刀,对颜君陶道:“你也别太怪哥哥,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改进了, 你吃的那个陶响球就是证明。” “!!!”颜君陶凝脂点漆一样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有一种世界观都被颠覆了的感觉,“我吃的不是真正的陶响球?”思及那让他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的糖, 突然有点一言难尽。 天衍宗其他弟子都明智地选择了继续在不同的试验间参观,虽然不知道颜君陶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本能让他们选择了趋利避害。连公子阳都被好心的天衍宗弟子拦了下来,不能去问啊,这简直送命题。 容兮遂还在火上浇油, 怀着比上坟还要沉重的心情道:“恐怕是这样。” 在颜君陶想要把陶响球里的糖递给容兮遂尝尝的时候,医师临一下子就拦住了。虽然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游刃有余, 并找了一个勉强符合洁癖性格的借口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但容兮遂的脑海里却一直有一个细节挥之不去——医师临直接把糖喂进了颜君陶的嘴里。 这可不太符合医师临“不愿意强迫颜君陶去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的好哥哥形象,他甚至是带着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迫,生怕颜君陶吃不完。 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被医师临如此紧张?自然是经过严密调配、刻度精准的药剂。 “你最好想想过去还有什么东西吃起来怪怪的。”容兮遂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陶陶,你听哥说……” “我的病还没有好吗?”颜君陶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 他两辈子都没有意识到过自己生病了,如果有人告诉他,他一定会配合吃药啊,不需要骗的。当然, 得知自己也许还在生病的颜君陶,突然就兴奋了。 他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拒绝吃药, 然后加重病情,导致无法修炼? “不是病,不是病,”医师临已经顾不上和容兮遂斗法了,几步上前,蹲下与颜君陶对视,“我只是想试试容兮遂有没有给你下什么蛊惑心神的药。” 颜君陶:“???”这是什么操作? “我听说你本已选择了直接闭关,冲击飞升,结果却突然又自己打断了自己,还下了山,这实在不太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别人比你有背景、比你有资质,而是比你有背景又有资质的人,还比你更努力。颜君陶就是这种别人家的孩子的杰出代表,他天生就是修道之才,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监督,就明白乖乖修炼的道理。如今性格骤变,虽然医师临不管弟弟变成什么样都会喜欢,但医师临也觉得他有权力保留合理的质疑。 再联想颜君陶在闭关之前最后见的人是容兮遂,容兮遂又对颜君陶有那么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这也不能怪医师临会胡思乱想。他必须做点什么来确保自己的弟弟没被人蛊惑。 事实证明了,容兮遂还不至于如此卑鄙。 “我是宁可用‘与君陶割袍断义、第一时间远离他’的方式来压抑自己,也绝不可能伤害他的!”容兮遂也没有办法忍了,他必须要说清楚,不是对医师临,而是对颜君陶。 虽然他很想颜君陶留下,但如果飞升是颜君陶想要的,他也会……想尽办法成全他的。 困惑了颜君陶有些年头的割袍断义,就这样突兀地被揭晓了答案,不是容兮遂突然就两面人得不再重视他们之间的情谊,而是正因为太过重视了,生怕自己伤到颜君陶,才要选择控制自己先一步离开。他很怕哪怕与颜君陶多说一个字,都会放任心中的阴暗面滋生,而选择永远地把颜君陶留下,关进只有他能够看得见、听得到、感受得到的世界。 记忆里,细树下的容兮遂,终于不再只有决绝的背影。 还有颜君陶所看不到的,在转身之后的挣扎与双手紧握。摊开掌时,已是鲜血淋漓。一遍遍自动愈合,又一遍遍自我伤害,只因十指连心,容兮遂需要一些超过大脑的疼痛来提醒自己要理智。 他不能伤害颜君陶,他也不想伤害颜君陶,他绝对不能原谅伤害到颜君陶的行为。 在你前程似锦的修生里,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控制好我心中的野兽,让它为你驯服。 颜君陶忽然又想回了最早以前的问题,既然如此,容兮遂为什么不飞升呢? 还是说,其实容兮遂也知道大荒会崩塌,不想去仙界冒险? “咳。”医师临适当咳嗽了一声,打破了颜君陶和容兮遂之间越来越古怪的气氛,当他是死的吗?他在颜君陶看不到的地方对容兮遂勾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他可不想他弟弟上什么“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上我”的千古八一八。既然对于陶陶来说,你们是好道友,就给我一辈子消消停停地当个好道友! “说起来,我刚刚听小姜说,你想知道修真界的未解之谜?” “对!”颜君陶一下子眼睛就亮了,什么药啊大荒啊,暂时都被放下了。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 “好!” “来,阿兄牵着你的手啊。” “给!” 简直再没有比颜君陶更主动的宝宝了。 在医师临成功把颜君陶忽悠走之后,姜老爷子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几次对着容兮遂叹气,最后才道:“容前辈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您说您干嘛要较这个劲儿呢?” 你法力高强不怕折腾,我怕啊。QAQ 姜老爷子的言下之意就是,医师临又不会变态到想要和既是自己的弟弟又是自己的儿子的人发生点什么。容兮遂哄好了医师临,只会得到更多的好处啊。他真的想不明白容兮遂为什么不选择讨好,反而选择较劲。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吗?面子在爱情面前能值几个钱? 容兮遂还真不是因为面子问题,他只是: “他能把我如何?” 容兮遂嗤笑,只要颜君陶高兴,医师临就是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容兮遂并不觉得他需要屈尊降贵地去讨好医师临,那只会让他无限地牺牲和颜君陶在一起的时间。 医师临能如何? 他能如何的地方多了去了! 很快,医师临就教了容兮遂做人。 好比,他扬言要带颜君陶去看小姐姐跳大腿舞:“我们说话,总要有点人来助兴。” 大腿舞据说是很多年前某个被异世界来的灵魂夺舍,最终又坚强不屈反夺舍回来的乐(yue)修,通过那个异世界灵魂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提炼出来的精华。 与之齐名的还有“脱衣舞”和“上空秀”。 至于为什么异世界的脑洞千千万,这位乐修却只提炼出了这么些个少儿不宜的东西,因为很显然物以类聚啊,这个差点被夺舍的乐修,也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玩意儿。一辈子一事无成,修为无所寸进,却反而因为这些富有极致节俭精神的舞蹈,而永远地被一部分人记在了脑海里,甚至供了个长生碑,实乃某些颜色服务行业的财神爷。 甚至还有魔道著名的魅师魔女,从苦练这些舞蹈里,参悟到了先天之道,立地飞升。最神奇的是,这位魅师魔女在登上天梯之前,还坚持跳完了她的舞,可以说是相当敬业了。 颜君陶虽然没有真的看过这些清凉的舞蹈,但他不可能没有听过。在医师临说给他准备了这些接风洗尘的时候,颜君陶整个人都有一种如魔似幻的不真实感。如果一定要形容,大概就是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医师临”的信号。 “你不觉得他们都是肮脏的吗?”虽然颜君陶觉得任何职业只要不犯法、不违反道德都是值得尊重的,不分高低贵贱,但医师临明显不是这种人。他连别人在他面前挠个头都嫌恶心,这到底是怎么突然想通要看白花花的肉体的。 “人是肮脏的,但舞蹈是美丽的。”为了给容兮遂添堵,医师临也是拼了,生搬硬凑道,“我听说还有什么人体盛,你要是喜欢……” 不等说完,医师临自己已经先一副随时要吐了的表情。他的洁癖真的很严重。 颜君陶:“……”都要吐了,就不要勉强了啊! 最终,容兮遂确实被堵到了心,不过歌舞表演倒也没有看成。因为颜君陶替医师临做主,他觉得以医师临的洁癖绝对忍不了这个。 容兮遂发现这是个可乘之机,私下里对颜君陶表示:“我也有洁癖,很严重!” 颜君陶开心:“好呀,好呀,那以后我一定会提醒你注意不要抱着我的。” 容兮遂:“……”人设不能乱立! *** 颜君陶就这样在伊耆药宗住了下来,还是和在颜家一样,天衍宗的弟子住在仙船上,颜君陶带着容兮遂住到了医师临的药宫里。 颜君陶的住所明显是临时赶工建造的,因为……充斥着各种粉蓝粉黄等梦幻色彩的它,明显和周围的建筑不是一个风格。连宫殿屋檐琉璃瓦上的五脊六兽,都带着刻意幼年化的“俏皮”。大大的脸盘,短小的四肢,以及圆滚滚的身子,仿佛随时可以站起来合唱一段“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它跳起舞来就像被王子附体了”,而毫无违和感。 镂空的格扇门,彩绘的墙壁画,简直童趣到颜君陶恨不能自戳双目。 哪怕是在颜家,颜夫人也没夸张到给他准备这么一个休息的地方啊。房间里更不用说了,连边边角角都铺满了最柔软的地毯,好像颜君陶还是一个一步三摔的稚童。 颜君陶站在门口蜜汁沉默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住进了那样幼稚的房间里。 医师临得意地对姜老爷子道:“我就说吧,陶陶一定会喜欢的。” 姜老爷子:师伯您对自己的审美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呢。 幸好,颜君陶住在这样的房间里的折磨不算长,很快到了公子阳拜师的仪式。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惠风和畅的早晨,胜友如云,高朋满座。以表对公子阳这个弟子的重视,姜老爷子可以说是大摆筵席,广邀门派。 当然,姜老爷子也不能否认,请了这么多人,也是为了收份子钱。他笑得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都快给扯平了。修真界也是搭礼成风,姜老爷子总想把他送出去的钱再收回来点。但遗憾的是,别人娶妻、生子、丧夫再嫁,总能没完没了地找到由头。姜老爷子却除了庆祝生辰与修为以外,只剩下了一个收徒。 所以说,收徒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啊! “姜宗主没有妻子?”颜君陶以前并没有关心过这些。 此时此刻,容兮遂和医师临都没有跟在颜君陶身边,他们早上因为颜君陶该穿谁送的法衣而产生争吵,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有事出去”了,至今未归。 颜君陶闲来无事,只能没话找话听八卦打发时间。 身边负责来照顾颜君陶的药童是个包打听,又因为身为医师临身边的人,谁的八卦也敢说,总能知无不言。 姜老爷子是有妻子的,只不过他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没有灵根与仙缘,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修炼。而自妻子去世后,姜老爷子就再没有动过娶妻合籍的心思,而他的妻子也没有给他留下孩子。没有孩子也就没有了随之产生的孩子结婚、孩子的孩子的满月酒,诸如此类。 “为什么不再娶一个与你寿命一样的修士呢?”有人曾经这样问过姜老爷子。 有时候修士的婚姻不一定要因为爱情,更多的是大家都害怕寂寞,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取暖,总好过独自一人在逆天之途上苦苦挣扎。 “我总得找个比我娘子更好看的吧?”姜老爷子是这样回答的,“可惜,遇不到啊遇不到。” 旁人不信:“你娘子是天仙吗?修真界这么多仙子丽姝,就没一个比她好看的?” 姜老爷子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因为在他心中,他娘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啊,不服不辩。 哪怕她头发花白、垂垂老矣,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这回收徒,连老宗主的儿子龚宝宝也游(乱)学(跑)回来了。老宗主对儿子到底有多宠溺,从“宝宝”这个名字里就能看出来。龚宝宝同学资质不佳,也毫无上进心,整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虽然爹仙逝了,但他还有姜老爷子这个知恩图报的师兄。 当年就是姜老爷子救了龚宝宝,后来更是只有姜老爷子能够劝住龚宝宝,两人名为师兄弟,实则一直有点亦师亦父的感觉。 这也让不少红眼病都气瞎了心。只能骂一句,傻人有傻福。龚宝宝前半辈子有个宗主爹惯着,后半辈子有个宗主哥惯着,总是能那么肆意,又那么鲜活。 “哟,这小孩谁家的啊?”龚宝宝一眼就看到了独坐一席的颜君陶,也不管周围为啥没人赶上来逗一逗颜君陶这么一个仙童下凡似的孩子,大咧咧地就走上前来,“来,叫叔叔,你是谁家的宝宝啊,叔叔给你个大红包。” 龚宝宝,江湖人称“散财童子”,喜欢谁就给谁送灵石的毛病,诸界皆知。没办法,谁让他爹有钱,他师兄也有钱,而他师兄也是个“对谁好就给谁灵石”的信奉者。 姜老爷子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来得及赶上阻止龚宝宝作死。他已经帮龚宝宝收拾烂摊子收拾习惯了,一套赔礼道歉的动作一气呵成,不仅自己跪下了,还从后面一个猛压,就扣着龚宝宝的头一起磕到了地上:“师叔息怒,他就是个傻子,看不懂眼色,也不懂境界。” “你说谁傻子呢?”龚宝宝不乐意了,“还有,他是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师弟?” “这是天衍宗渡劫期的颜尊者!”姜老爷子咬牙切齿。 “哦~”龚宝宝终于懂了,怪不得没人上赶着搭话呢,原来这是个渡劫期的大佬啊。没想到大佬这么……年轻,大佬来喝果酒! 姜老爷子对这个师弟绝望了。 幸好,颜君陶却乐得笑了出来:“您这个师弟真是个妙人啊。”颜君陶还蛮喜欢龚宝宝的,因为他活得是那么真实。而且,一看就是会享受生活,明白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吃喝玩乐的。 龚宝宝立刻顺杆儿爬上,他也喜欢颜君陶啊! 两人一见如故,开开心心地又聊了起来。姜老爷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一幕,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说一句,傻人有傻福吧。 龚宝宝大腿一拍,觉得与颜君陶颇为投契:“吃喝玩乐,你找我就算是找对人了。颜师叔,来来来,让师侄给您讲一讲……” 龚宝宝是个活泼又唠叨的人,思路还特别跳跃,莫名其妙就说了:“就拿我之前遇到的一只鸡来说吧。” “鸡?”颜君陶正在寻找梦口时夜,对鸡这个词,难免敏感。 “对啊,斗鸡了解一下,”龚宝宝热心推荐,“可好玩了。” 容兮遂和医师临斗法结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颜君陶和伊耆药宗最大的纨绔子弟玩在了一起。 但是不等医师临开口,这位纨绔子弟就像是提前预警到了危险的小动物一般,支棱起了一双硕大的耳朵,回身,准确无误地看到了医师临。他赶忙起身,整了整衣冠,仿佛自己是个人似的讨好一笑:“师伯。” “你和我弟弟在这里说什么呢?”医师临笑眯眯道。 “……您,弟弟?” 虽然没有办法正式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但医师临还是可以和颜君陶情同手足,以兄弟相称。 师弟咔咔扭头,和傀儡似的看着颜君陶:“你,是他弟弟?” 颜君陶仰着小脸开心地点点头,有个需要他保护的哥哥感觉很不错,有个一直在默默保护他的哥哥感觉也不错。 “你们在聊什么?”医师临又问了一遍。 “没没没什么!”师弟赶忙表明立场,把头晃得像个拨浪鼓,连渡劫期都不惧怕的他,在医师临面前就和个鹌鹑似的。对颜君陶语重心长道,“师叔您还小,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修炼,可不能玩心太重。长大后,您就明白我这一番苦心了。” 颜君陶:“……” 然后,龚宝宝同学就马不停蹄地溜了,甩开膀子撒丫子狂奔的那种,根本不给颜君陶任何挽留的机会。 颜君陶:QAQ “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医师临和容兮遂同时开口,然后互瞪双眼,他们对对方还是百般的看不上,并且梁子有越结越大的趋势。 公子阳默默当了一个小透明,哪怕今天他才是主角。 很快,宾客就到齐了。 姜水界的收徒法会召开在即,姜老爷子提前招收保送生,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不少人看公子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金光闪闪的土豪。 伊耆药宗作为一个立志于要成为商业帝国的神奇存在,除了行业垄断以外,自然也开发了一些其他的相关产业链。好比,提前招收保送生。这些都是害怕自己走正规的收徒法会,没有办法被看上的,只能用花钱的方式,得到一个来伊耆药宗进修一年保送名额的人。 如果表现得好,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转正留下。如果表现不好,那就对不起了,不退学费。 保送生的学费都是十分昂贵且吓人的。 大家自然而然地以为公子阳属于这一挂。 公子阳:……你们开心就好。 等姜老爷子宣布了这是他的真传弟子时,吓坏了一群人,等听说公子阳是颜君陶的哥哥之后,又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了。 收徒仪式一切顺利,公子阳就这样进入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学习氛围里,与此同时,颜君陶也带着天衍宗的弟子,把伊耆药宗上上下下几万个山头给逛遍了。下一步就是将版图扩大到整个姜水界。出门一趟,天衍宗弟子多少都有所成长,不过成长最快的还是要数他们的世界观。 在公子阳开学后,邹屠帝一双龙凤胎的儿女,就随着颜夫人的家书,被一并送到了颜君陶手上。七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却懂得冲着颜君陶笑,甜甜地叫“表哥”,简直萌化人心。 医师临心念一动。 容兮遂却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变小并不会有什么用的。” 医师临:“……” 颜君陶在陪两个小孩玩了一会儿之后,就看起了他娘的来信。信里没什么营养,无外乎是家庭的琐事,以及来自母亲的唠叨与叮咛,但颜君陶却总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很久。 这也让医师临无比庆幸着,他当年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颜夫人是个好母亲,而颜君陶也应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 信到的第二天,祭风节也终于到了。 这里的“风”,不是东南西北风的风,是上古防风氏的防风。 防风氏是上古巨人的一个部落名,里面的巨人都长着“龙首牛耳,一眉一目,足长三丈”的奇怪模样。他们世代奉命镇守封、嵎二山,信仰一个叫厘的神明。相传,所有防风巨人都有三丈三尺以上的身高,他们聚族而居,生活在一片汪洋的沼泽地里。部落的领袖就叫防风氏,是与治水的那个大禹同期的历史人物。 大禹同学在历史上做了很多事,不止治水与三过家门而不入。在他和防风氏有关的故事里,他就还曾聚群神于会稽之山。 这意思差不多就是说,大禹有天闲着没事干,决定在会稽山上办个宴会,邀请了诸方神佛,以及各部首领。 防风氏也在应邀名单之中,但是他迟到了,于是被杀了。 是的,不管故事背后有着怎么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记录在官方典籍上的就是这么草草一句——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国语·鲁语》) 各界对于防风氏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有着明显不一的说法与认知。 姜水界一年两祭的祭风节,就代表了姜水界对于这桩历史故事的立场。祭祀防风氏,是姜水界每年最重要的节日活动之一,和过年也差不多少了,很是热闹。 与姜水界比邻交好的几界的九星门派也都收到了邀请,趋之者众。 颜君陶在伊耆药宗做客的消息,在公子阳的收徒仪式后就也已经传遍了这些门派,他们不得不更加慎重地挑选了前来观礼的人。毕竟颜君陶如今已是渡劫期的大能,对外战争时不成文规定里不率先使用渡劫期大能的那个渡劫期大能。 不要说巴结了,很多人甚至只求无功无过,不要让颜君陶觉得被怠慢了。 人情社会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不管什么节日,人们总能把它变成美食节,变成酒桌上的文化。 姜水界的祭风节也是如此。 祭风节讲究冲泡一种炒豆茶,在茶水中加入灵橙黄皮、野芝黑麻、青仁乌豆等物,并将祛湿的烘豆作为茶点。据说,将烘豆放入茶汤里一并饮下,可以大增神力。 这种据说,就肯定是全靠诉说者的想象力的一种乱传了。 但颜君陶必须客观地说一句,这炒豆茶还挺好的,香气扑鼻,别具特色。 祭风节一连举行很多天,第一天的祭骨活动是重中之重,每每都要把伊耆药宗收集的防风之骨请出来。防风骨之大,用小车都装不下。坊间还开过盘,赌伊耆药宗用防风骨都做过哪些名药。但就医师临讲,那玩意早已经没啥药效了,就是说出来名头大而已。 祭风节开始于给防风之骨上香,结束于一场…… 运动会。 是的,运动会。 这场运动会在祭风节的最后一天,仅限于伊耆药宗弟子参加。 伊耆药宗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为鼓励终日宅在实验室里、一门心思搞研究的弟子们,能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多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动一动自己生了锈的胳膊腿,从一个理论家变成实践家,伊耆药宗的祖师爷也算是煞费苦心。 伊耆药宗第一千三百五十届“发展体育运动、增强全门体质”运动会,就这样如约在小敛峰举行了。 小敛峰是丹宫辖下的一块宝山,锦天绣地,风水膏腴,却基本没人住。地方很大,又离群索居。 至于为什么丹宫放着小敛峰这么一个洞天福地不住,非要空着……因为丹宫有钱啊,穷得只剩下钱的那种。 虽然医宫有医师临,药宫有姜老爷子,但伊耆药宗最有钱的还是要属丹宫。 丹宫和药宫说来其实都是卖丹的,但药宫只专精治病救人那一套,丹宫就要杂得多,只有你想不到用处的丹,就没有他们不敢炼不敢卖的。 寻常可见的辟谷丹、筑基丹、驻颜丹对于他们来说都已经是洒洒水的小事,真正大赚的是什么考前骤然提升记忆力的拓忆丹,出门与心上修士约会的清口丹,以及……心理作用远远大于实际效用的种种美容丹(美白丹、补水丹等)。 不只女修喜欢,很多流行风气就是“颜即正义”的小界男修,也是购买美容丹的主力军。 伊耆药宗的丹宫能这么火,与姜老爷子过硬的生意头脑,自然是脱离不了关系的。先是市井小面积流传,再雇水军狂吹一拨,连话本说书里都生插硬广,什么上古四大美人之一的惊鸿仙子,就是用了伊耆药宗的闭月羞花丹,才捕获了正邪两道魁首的心,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咳,这么形容美人凄美千年的爱情故事有点过于世俗了,但至少大家都能听懂。宣传效果很直观的体现在了日益增长的销售额上。 等大家把注意力都投入到了这些虚无缥缈的美容丹上之后,姜老爷子就马不停蹄的推出了一系列市井软文。 什么“五号口脂是女修最好的朋友”、“宴会去见前男友,怎么能不吃一粒焕发活力青春的美颜丹”、“去除黑眼圈,我只信伊耆药宗,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半夜修仙了”。 这广告词传播极广,连颜君陶这种过去整日关在洞府里的标准直男都听过,因为管事在他当初归家时给他准备的见面礼很多就是这玩意儿,连颜夫人和敬真公主都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讨论一二口脂的色号问题。 更有天衍宗门下弟子,听说颜尊者这一次竟然还带队去了伊耆药宗做客,不远万里给在队伍里的师兄弟、师姐妹写信,跪求代购。 奢侈点的直接寄来一个需要上品灵石支撑的分身石,现场跟着自家师姐妹去伊耆药宗的丹宫挑选。 因为只有伊耆药宗才能买到最划算的丹宫美容正品,买套装送小样。 颜君陶真心不是很懂这些弟子的狂热。 胆子大一点的弟子,在和颜君陶相处了这么多天后,偶尔也敢提起全身的胆子说一句:“那是师叔您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您这肤如凝脂玉做似的好底子,我也不用买这些东西回来保养啊。做个精致女修有多难,您根本理解不了。” 真.玉做的颜君陶:“……” 姜老爷子还特别热情地送了颜君陶很多:“师叔您自己不用,可以拿回去送家里的亲娘姐妹啊,或者让姐妹们送自己门里的师姐妹。” 后来据在青要门广结善缘的妹妹娘子玉说,美容丹外交大获成功。 咳,扯得有点远了,说回运动会。这个由丹宫主办,全伊耆药宗上下强制参加(至少一项)的运动会,其实更类似于趣味运动。虽然也要比出个第一第二,却很少会出现像门派大比时那样“你杀了我弟弟,我要杀了你全家”挟私报复的血腥场面。 毕竟运动会的重点是强迫死宅出门,大家只有同病相怜的份儿,很少有什么竞争心。真有那争强好胜的,其他同场竞技的人大多也都是“行行行,让你赢让你赢,开心了吗”的心态。 天衍宗弟子看热闹还嫌事不大,不解地询问热情又爱说话的龚宝宝同学:“一个运动,又能有多难?” 龚宝宝作为宗主师弟,已经自动升级为名誉长老,但仍摆脱不了上场的悲惨命运,他有气无力地表示:“因为运动的时候不让用灵力啊。” “……哈?”整个天衍宗弟子都傻眼了,不让用灵力,那怎么玩? 龚师弟痛心疾首:“祖师爷说,说运动的时候附着灵力,那到底锻炼的是身体,还是修为?是男人,就放下灵力,真真切切地用肉体去拼搏。” “那体修岂不是很占便宜?” “重点是我们没有体修啊。QAQ”伊耆药宗是个偏科偏得十分严重的门派,虽然不局限于医药丹三方面,但哪怕是其他类的修士,也都是偏文弱研究一类的,已经好几百年没招过体修弟子了。 运动会上的项目就是正常运动项目,跑步、射箭、立定跳远,还有提前就开赛了,在运动会上只比决赛的蹴鞠。 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既然只是这样普通的运动,为什么需要地广人稀?” 这个问题由龚宝宝在上场参加了三千米射箭后,为大家解了惑。虽然说是不让运用灵力,但修士毕竟是修士,身体已与凡人不同,原地一跃几米高都是家常便饭。而有些修士更是臂力惊人,参加射箭是最不累又容易的运动。 但臂力惊人,不代表了准头惊人。很多修士在斗法时射出的灵箭都是心随意动,不需要啥准头,只需要射出去自动追踪效果的灵箭就成。 普通的箭就没有这个功能了。 于是,坐在台上与兄长、道友一起观礼的颜君陶,就有幸看到了漫天箭雨乱飞,但就是射不中靶子的奇景。 当然,修士毕竟异于常人,耳聪目明,学习能力又强,射几箭,等找到了感觉,也就能够射中靶子了。 但问题是,有些人控制不住力道,射穿靶子之后,那夺命箭还会继续直飞一会儿,直逼观众席。颇有一种“要在现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随机射死”的感觉。 当然,观礼的修士都有灵气护体,这种不附着灵力的箭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这却并不能代表他们会甘心被射。 科研人员也是有脾气的,谢谢! 有些立时就不干了,骂一两句都算是轻的,还有报复回去的。那这边被报复的也不能任由对方没完没了啊,于是撸袖子就上了。一场友谊第一的比赛,经常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在了比赛选手和观众的斗殴里。 龚宝宝这次有幸成为了当事人,和一个姜老爷子的真传弟子吵了起来,两人都有后台,谁也不怕谁,话赶话的就打了起来。 颜君陶目瞪口呆,侧身问他哥:“你不管管的吗?” 医师临端坐于上,微微一笑:“大家都不愿意参加运动会,本就憋着火,再不让他们发泄发泄,祖师爷的运动会就要办不下去了。” 容兮遂诧异地看了眼医师临,他什么时候有这种为他人着想的共情能力了? 很显然是因为医师临作为伊耆药宗的弟子,哪怕是个全派皆知的蛇精病,也并不能免俗,必须要参加运动会。 颜君陶举起手中一把本是用来支持龚宝宝同学的小旗,用灵力抹去了上面的“龚”字,换成了“临”:“阿兄加油!” 医师临捂胸,萌弟猛于虎啊,然后,他就留下“等着”二字,上场了。 阿兄这就给你赢下最大的奖品! 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小跳蛙》的歌词,最近有点被抖音神曲洗脑233333 第34章 三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运动会最大的奖品是什么犹未可知, 但颜君陶支持他兄长的心却已经十分坚定。 摇旗呐喊,助长声势, 还让弟子去急忙又多准备了一份烟花, 只等医师临比完赛后就燃放。不管医师临得到第几,他都会是颜君陶心目中永远的第一。一如公子阳之前赢了下种种比赛后总会有的庆祝那样。 作为姜老爷子门下目前最小的弟子,公子阳自然也要参加伊耆药宗的运动会, 而且是就差被师姐师兄跪着求他多参加几项了。因为,他们一脉上下,只有一个公子阳能打。若今年再不拿点成绩出来,从不爱发火的师父姜老爷子,就终于要忍不住地爆发了。 公子阳也是没有想到, 他入门之后最促进感情的一件事……竟然是在运动会上给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长脸。 他几乎包揽了所有跑步项目的冠军,短跑、长跑、接力跑。 这有赖于公子阳此前在颜家后院采取的最佳“应敌策略”——跑。也因为公子阳还没有来得及成长为整日沉迷研究、终日不见光、皮肤苍白如纸的技术宅。 公子阳的师兄师姐们已经很多年没拿过冠军了, 哪怕他们是宗主的弟子, 在这种没有灵力附加的比赛里,也不会被别人给什么面子的。虽然都不怎么在乎输赢,但也不能总输啊。今年的公子阳就如一匹善良的黑马,横冲直撞地闯入了每个师兄师姐的心, 怎么会有这么棒的小师弟! 公子阳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遍遍喊起来的时候,内心有着他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横幅上“君阳,全门的希望,我们以你为傲”在感觉有点丢人的同时, 也让公子阳总忍不住勾唇,他已经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被人当作骄傲的感觉了呢? 不是因为任何人, 只因为他。 每一声呼喊,都仿佛给他又增加了一层力量。 “谢谢。”颜君陶郑重其事地为公子阳,对姜老爷子道了谢。姜老爷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师父,他教的不只是弟子修行,更多的是教弟子修心,帮他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公子阳哪怕不树立这些,他可以发展得很好吗? 当然可以啊,有大药天匣在,他就是无往不利的药仙准候选,甚至这辈子没有了颛孙少将军一家的拖累,连半步药圣都可以稍稍奢望一下。 但发展得好,就一定代表了快乐吗? 公子阳在初来伊耆药宗的时候,太独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期,他不需要全世界,全世界也不需要他。哪怕他心中藏着有再广阔的世界,再丰富的情感,不表现出来,和锦衣夜行又有什么区别呢? 颜君陶可以在很多方面给予公子阳帮助,却独独不知道该如何让他走出他给自己画下的小圈。 因为连颜君陶自己,其实都特别独。 “谢什么?”姜老爷子对颜君陶眨眨眼,然后就转身又去看比赛了。 哪怕是像欺负小孩一样,拿下这么多比赛第一,公子阳也不敢保证说他能把最后的大奖赢回来给弟弟玩。 医师临只报名参加了一项,就敢这么说。 因为除了蹴鞠和爬山以外,所有比赛只有第一名才会在总分里计一点,而医师临报名参加的爬山,第一却可以直接获得一百点。 一劳永逸,轻松碾压。 至于祖师爷为什么要设立这么一个倒霉规矩,据他自己说,这是为了让大家在强身健体之余不忘明白世界是不公平的。但从忠实记录了他生前言行的起居注来看,他采用这么一套,纯粹是因为他想搞事情,绝地反击的大起大落,那才叫人生。 姜老爷子忆苦思甜,他当年也曾赢下过爬山的第一,为他赢得比赛打下良好基础的就是他为了节省灵石而选择的一日八回上下山。 那种一击必中的感觉,他毕生难忘。 “爬山和跑步不一样,阳儿要被现实教做人了。”姜老爷子为自己的小徒弟捏了一把汗,生怕公子阳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被打击到。 “不会。”颜君陶笃定道。他看着正在被师兄师姐们围着恭喜,揉头大笑的公子阳,“他没那么脆弱。” 公子阳想要的是肯定,不是第一。 姜老爷子把这些都一一记在了心里,他对于颜君阳这个徒弟还是不够了解啊。 “那你参加吗?”颜君陶顺嘴又问。 姜老爷子摇摇头,遗憾道:“宗主不能参加。” 容兮遂更诧异了,医师临竟然没有因为这个理由就抢走姜老爷子的宗主之位,反而是去甘心忍受很有可能存在肢体接触的爬山运动?医师临这是被谁夺舍了? 真是谢谢他八辈祖宗。 “其实本来每次运动会的时候,师伯都会在这天暂代宗主之位,也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突然就不代了。”姜老爷子连专门爬山的便服都准备好了,还私下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练了好些天,只为不让自己太丢人。但他万万没想到,苦练多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直接被剥夺了比赛资格。 “……宗主还可以暂代的?” 姜老爷子没有回答,只是给了颜君陶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因为大家的求生欲都很强烈啊。 医师临已经列队,遗世独立地站在了山门前,仰头看着好像没有尽头的青石台阶。他依旧是那一身万年如雪的广袖宽袍,目下无尘,气质清冷,仿佛随时可以冯虚御风,羽化登仙。他穿过伊耆药宗弟子的人山人海,准确无误看向了观众席上的姜老爷子,确认过眼神,是话最多的人。 姜老爷子吓得脖子往后一缩,终于把嘴闭成了河蚌,再不敢随便八卦。 “如果说宗主不能参加,那岂不是说祖师爷当年也不用参加?”龚宝宝同学一拍大腿,惊呼出声。他这人一激动,就爱拍自己的大腿。 龚宝宝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他当年没能意识到的问题——全派上下都不能例外的运动会,作为规则制定者的祖师爷却给自己例了外。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为看戏泯灭的人性?这什么见鬼的强健体魄,不会只纯粹因为祖师爷吃饱了撑的,想找点乐子吧? 姜老爷子一巴掌给了自家师弟后脑勺一记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声音是难得的严厉:“祖师爷也是你能够妄议的?”这么多弟子在旁边听着呢。 “我就是想想!”龚宝宝同学贼委屈,抱着头,蹲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你竟然打我。我要给你告我爹去!” 颜君陶一愣,老宗主不是…… “你去啊,你看看师父的牌位要怎么给你做主!”姜老爷子快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师弟气笑了,“哪怕师父不是牌位,也会站在我这边!” “你从小学的宗门史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想想祖师爷的性格……”还真像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对,想想他的为人……”更有可能了。 “总之,想想也不行!” 姜老爷子一锤定音,不想让伊耆药宗继续丢脸。 颜君陶使了个颜色,天衍宗那边就有弟子默默上前,开始安慰姜老爷子,想要为龚宝宝转移注意力:“没事,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衍宗奇葩也多。您能想象因为深陷后宫争风吃醋的官司里太久,而影响了飞升年龄的吗?我们就有!” 天衍宗一改以往不拘弟子情爱的路线,走了清心寡欲的宗设,就全是拜这位好前辈所赐啊。 “那是你们更惨一点哦,我长这么大,都只知道感情问题容易产生心魔,没想到感情问题还容易产生别的。幸好,幸好,我从来都走肾,不走心的!”龚宝宝却非要凑上来,怒刷存在感。真是神仙也救不活该死的鬼。 姜老爷子更生气了:“你给我认认真真地对待感情。” “你情我愿,她们都不认真,我认真了岂不是显得我很像个傻逼?” “们?!你到底同时有几个小伙伴?!” 颜君陶用另外一个问题,拉住了在崩溃边缘的姜老爷子,息怒息怒,都快把慈祥老爷爷的人设崩完了:“阿兄身体不好,这样收起灵力爬山,会不会有些吃力?” 要不要请同样参加比赛的兄长公子阳帮忙照顾一二?但是这样又会不会对公子阳不公平? 本来已经准备全力冲刺的医师临,在收起灵力的那一刻,就听到了颜君陶的这么一句。 他突然意识到体弱多病的人设不能崩! 于是,医师临选择了……缓步上山。 所有人就有幸看到这样一个奇景,打死不敢赢过医师临的伊耆药宗弟子,争先恐后地表演着该怎么努力输给不比饭后遛弯快多少的医师临。可以说是戏精本精了,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平地摔,风迷眼,甚至还有直接假装自己记错路线,爬错山头的。 颜君陶:“……” 容兮遂开了嘲讽:“……你看那个弟子,真是不容易啊,再不走得扭曲点,就要超过临兄了呢。” 有时候想尽办法输,比想尽办法赢还要难。特别是被大家让赢的那一个,为了人设,还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简直毫无人性! 唯一敢与医师临齐头并进的是公子阳,不用颜君陶说,他就已经主动揽过了要照顾好弟弟道友的使命。 医师临自从私下里和颜君陶相认之后,就对公子阳重新看得顺眼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青眼有加。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子阳也算是他的弟弟了,还与那个渣男毫无血缘关系,简直完美。只要颜君陶喜欢,医师临就喜欢。 最终,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还是让医师临“艰难”地赢下了这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他连汗都没有出。 医师临如约为颜君陶赢下了运动会的终极大奖——祖师爷爱的鼓励。 一把正面写“惊不惊喜”,反面书“意不意外”,扇脊上用蝇头小楷竖着雕刻了一句“其实第一的奖励也没什么哈哈哈”的白折扇,极尽嘲讽之能。 这确实很考验门内弟子的道心,让他们明白了这个世界可以有多么无理取闹。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这是祖师爷在劝诫弟子,万事莫强求,当第一也不一定有多好。 也不知道祖师爷当年到底准备了多少把这样的折扇,但据姜老爷子说,每年的第一都是这个奖励,固定的不能动。这也就怪不得运动会历史上得过一次第一的,之后打死都不会再努力。 医师临这一回气得已经不是炸一个常羊灵池能够解决的了。 如今唯一还在支撑他压住脾气的动力,就是他知道他还可以等再次飞升后,亲自去和祖师爷谈谈心。是的,伊耆药宗的祖师爷还活着呢,老爷子在仙界那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倍儿舒心,他用自己充分证明了“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再重新给你一个别的。”医师临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人过,他对弟弟保证,他一定会赔给颜君陶一件全天下最好的宝物。 “但你已经给了我全天下最好的宝物了呀。”颜君陶活学活用,把昔日容兮遂用在他身上的那一套,改了一下,套用在了他哥身上。 “什么?”医师临也一时没明白这个套路。 “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宝物。” “!!!”春暖花开,世界静美。 然后,颜君陶就积极和龚宝宝讨论起了祖师爷的扇子的一百零八种用途,看上去别提多开心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拼尽全力去赢得什么呢。 好吧,“拼尽全力”这点还有待商榷,但颜君陶依旧很开心。 “在别人因为你的出身觉得你肯定不行,却被你反打脸的时候,你就可以拿出这把扇子,用祖师爷豪迈的书法气死他!”龚宝宝这话一听,就知道他之前肯定没少被人觉得不行,并且,始终没能找回场子。 “或者捉弄人的时候也可以。”龚宝宝又补充了一句,“那种让人觉得快乐地开玩笑,不能是生气的。” 这个世界总有一种很糟糕的人,他的玩笑不仅不好笑,还特别地讨人厌。 颜君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他已经想好要把扇子用在什么地方了,但鉴于此时有无数耳朵听着,很容易破坏那份惊喜感,颜君陶便忍着没有发表他的意见。 祭风运动会结束后,也就到了颜君陶带队离开伊耆药宗的日子。 这事其实早已经提上了日程,只不过如今终于确定了,医师临很遗憾没能赶在颜君陶走之前,研究出邹屠那一对龙凤胎身体里的甘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能遗憾地缺席大雩城之旅。 不过,他给颜君陶准备了很多也许颜君陶在路上会用到的东西。 比颜夫人还要疯魔。 容兮遂知道医师临没有办法如约与颜君陶来同行的消息时,可以说是眉开眼笑,嘴上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掩饰不住的那种。 与容兮遂的好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他的灵兽犼了,这只大兔子差点患上了忧郁症。因为医师临不走,已经转送给医师临的腓腓自然也就不会走,它就要如此残忍被迫和它媳妇分开了。他的主人却一点都不体谅。媳妇也依旧在每天横吃傻玩,一副没心没肺、不识愁滋味的模样。 犼急得团团转,直至一口气把媳妇吞进了肚子里,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下它的焦虑。可惜,现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这就像是一场容兮遂和医师临之间无声的拉锯战,谁也不肯相让,幼稚得可以。 直至颜君陶一行人真的离开,容兮遂和医师临之间的斗法,仍没有分出胜负。医师临在研究如何帮助龙凤胎把几乎已经与他们的灵感融为一体的甘木枝条分离出来的同时,也在考虑着容兮遂在斗法中一些临场反应,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并且,医师临可以肯定,这个“见过”一定是在上界,不是下界。所以,容兮遂其实和他一样?也是某个仙人的马甲?重新回到下界享受虐菜的乐趣? 那么,容兮遂到底是谁的马甲呢?又为什么不愿意回仙界呢? 容兮遂潇洒地和颜君陶走了,留下无数似是而非的证据,任由医师临胡思乱想。因为容兮遂有自信,给医师临三辈子的时间,医师临也不见得能够搞懂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连容兮遂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诞的事情。 医师临虽然没有办法跟着颜君陶,但他却派了一个植师陪伴在颜君陶左右,一同前往大雩城。不为什么,单纯就是想给容兮遂添堵而已。医师临就是看不惯容兮遂,随便别人怎么说,反正在颜君陶没有长大、并开了爱情那一窍之前,容兮遂在医师临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他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变态有机可乘的! *** 大雩城就在姜水界的边界,是一座独立漂浮于黑色宇宙中的小城,周围俱是荒无人烟的黑暗,大雩城便是那黑暗里唯一的光明,人间烟火之气扑面而来。它拥有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完整领土,坚决不肯属于姜水界,因为没有人愿意放弃到手的自主权。 不过,大雩城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受到姜水界的牵制。 大雩城总会在方方面面给姜水界面子,为姜水界站队,当一个合格的小弟;而作为回报,姜水界也保证了大雩城不会被其他界纳入版图。 大雩城离姜水界很近,离其他界也很近,类似于在中间灰色地带里夹缝生存的三不管地带。可惜,三不管的状态并不能长久。当其他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斗争结束后,就会腾出手来收拾它这个山中无大王的猴子了。 大雩城一看局势,这还得了?于是就主动给始终处于中立位置的伊耆药宗上交了保护费。 也因此,当姜水界下令封锁整个大雩城的时候,大雩城也只能照办。 医师临派来的植师就是老宗主的儿子龚宝宝同学。是的,这位就是这么神奇,亲爹、师兄都是药师,他偏偏走了植师的道,还走得特别……一事无成。当颜君陶得知龚宝宝是植师时,也是百般费解的,龚宝宝看上去一点植师那种纤细的小清新感都没有,反而一看就是个肉食系,一顿不吃肉,就要闹脾气。 龚宝宝确实是个实打实的肉食系,还有一套自己奇怪的逻辑:“就是因为我是植师,我才吃肉的啊。” 他把植物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坚信那些植物除了生命以外也是有智慧的。看见别人吃素,无疑就和看见别人吃他儿子一样残忍,他又怎么会自己去吃?植物就不需要保护,不需要考虑心情了吗?你们这又是切断、又是剁碎的,煎炒烹炸,熬煮炖溜,多少植物在流泪? 龚宝宝总是控制不住在别人吃菜前,问一句你知道植物也会感觉到痛吗?你们这些杀植魔! 颜君陶:“……” 除了见不得别人吃素以外,龚宝宝整体来说还是个很不错的人,简直是再没有比他更合适当一起旅行的小伙伴的了。他见多识广,又脑子活跃,还特别嘴碎,一路有他,根本不用担心寂寞。 “大雩城最大的特色就是信仰‘山川百源’,以及一半以上的居民都不是人。” 鬼怪、妖精还有人,竟然能够相处得这么和谐,也就怪不得大雩城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多种族杂居模范城了。 “种族多,有意思的事情自然也多。”龚宝宝和颜君陶说起了他早之前遇到的一个事,“你听说过鬼市吗?” 颜君陶点点头,这些基础知识他自然知道。以鬼修为主导的以物易物的集市,和人类的集市没什么区别,只除了鬼市上出现的大部分都是鬼修,售卖的也大多是鬼修才能够用得上的法器药材,也是伊耆药宗丹宫攻无不克的美容丹唯一折戟沉沙的地方。 据公子阳说,丹宫的师姐妹们并不甘心,誓要研究出能从鬼修身上坑到钱的美容丹,不对,是能让鬼修也变美的美容丹。赚钱什么的还在其次,严肃脸。 “不是那种鬼市啦,”龚宝宝神神秘秘地凑近颜君陶,“是交易鬼的地下黑市。” “???”交易鬼? “就是买卖鬼魂啊,修为越高,价钱越高。”这个时候颜值就基本没什么用了,大家只看修为,不看脸。 “……买来做什么?”颜君陶一时间没转过弯。 “吃啊。” “什么?” “吃鬼,吃掉的吃,可以白灼,可以红烧,也可以生吃。”龚宝宝形容得还带了那么一点馋人的感觉。 颜君陶以前只知道鬼吃人,第一次听说人吃鬼的神奇操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龚宝宝,这个看上去如此无害的无为青年。 “我不吃啊,你别误会。”龚宝宝连忙摇头,解释自己。鬼魂生前也是人,他还没有丧病到要吃自己的同类,“我只是说有人会这么找刺激,大概是从看到妖怪总吃鬼魂得到的灵感吧。” 哪怕是在大雩城,其实也是有社会等级的。人类修士和妖修各占一半,统治着其他倒霉催的种族。 “比起吃鬼或者看别人吃鬼,我还是对斗鸡更感兴趣。” 这已经是龚宝宝第二次提起斗鸡了。 也是龚宝宝第二次没能把斗鸡的故事说完,因为大雩城已经到了。当天衍宗的七宝仙船出现在大雩城城门口的时候,著名的《十二仙魔曲》,就忽然于大雩城的上空激昂地响了起来。不是因为有外界的仙船破云而来,而是因为颜君陶的渡劫期修为被感应到了。全民通知,倾城迎接。 当然,其实这也是在给所有人提醒,来了个渡劫期的大佬,不想重新做人或者做妖的,就睁大眼睛老实点,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同为下面的城域,在各界中为保己身自由来回周旋的大雩城,修真常识不像邹屠域那样,他们是从未断层的,哪怕大雩城已经好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渡劫期大能。但他们还是知道渡劫期大能是什么样的。 本在城门口聚集,互相对峙的两拨人,其中本来已经占据上风的一拨,很是生气地指责对面的孤女:“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被逼得差点在“自爆,与这些龟孙同归于尽”和“屈服,交出家传之宝”之间真做出选择的孤女:“……”谁欺负谁啊?! 那边却还在说着:“说好的不率先使用渡劫期大能呢?” 那孤女也不算傻,立刻狐假虎威了起来:“那还说好了要这加吉秘境的钥匙,就各凭本事呢,你怎么那么卑鄙地直接来抢?活该!我告诉你,我老大超凶的,你完了!” 只是借道路过的颜老大:…… *** 这孤女叫有螺,是个小型修真世家之女。从小被家中长辈娇惯长大,天真烂漫,不知世间险恶。 有螺一直长到百余岁,性子还和小时候似的,爱憎分明,又嫉恶如仇。她最大的偶像是赤侠女,总希望有天能像赤侠女那样仗剑走遍诸天三千界,平尽世间一切不平之事。争当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可惜,有螺那三脚猫的功夫,并不足以让她完成心愿。 而且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家人从不让她离开大雩城一步,不要说去外面看看了,她连离大雩城最近的姜水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又一次与父亲为此事大吵一架之后,有螺就负气离开了家。她其实也没敢走太远,就躲在一条街以外的汤食铺子里,等着父母像哄小祖宗一样再把她哄回去。以往父母总是最先道歉的那个,哪怕他们道了歉在原则问题上也不会妥协,但至少他们会道歉啊。 可惜,这一回有螺等了很久、很久,她也没有等到来找她的父母和仆从。 有螺越等越委屈,她生怕家人找不到自己,明明已经坐在店铺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了!还穿着一身石榴红裙! 夜晚越来越近,有螺除了委屈,也开始害怕起来,内心慌得不行,她从没有这么晚还在外面过。街上甚至已经能看到挑鬼人挑着担、前后的箩筐里装满了鬼的,匆匆从石板路上而过,想赶早去鬼市上占个好地方。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冲天的火光从东而起,仿佛照亮了半个天空,与金乌西沉的染血红云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铺门口有人走过,正与友人说:“呀,海蜃坊那边好像着火了。” 海蜃坊正是有螺家所在的方向,她心头一跳,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赶忙起身朝家的方向跑去。但她,还是去晚了。她家被一把大火付诸一炬,就在她的眼前,火海里没有任何人的呼救声,仿佛他们早已经没了气息。 而有螺还没有来得及闯进去看看是否能够救下父母,或者与他们死在一起,她就已经被一阵不知名的攀扯之力,拉入了无尽的黑暗。 当有螺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座不知名的山洞里了。山洞里躺着她奄奄一息的母亲,满身都是鲜血。有螺慌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天旋地转的改变,温柔的母亲却用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逼着她要学会坚强,不要只顾着痛彻心扉,而漏听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想必你已经发现了,我们一家都不是人。” 有着月抛型丁丁的亲爹,确实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普通人。 “我们是海兔一族,又叫海蛞蝓,海兔不是海里的兔子,而是一种海螺。”母亲说的话又快又急,她已是强弩之末,撑到如今,只想把最重要的内容都告诉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他们想保护她的天真,却反而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她不能带着秘密离去,让一无所知的女儿受苦。 “我们奉命,世代在大雩城守护加吉秘境的钥匙,等待主人一族的族长王者归来。而在此之前,每一百年,我们家都会按照天机,把钥匙送给一个有缘人,请他,请他……” 母亲最终还是没能撑到把所有的话说完,也来不及告诉女儿她和丈夫有多么爱她,就这样很突兀地离开了。 而被封了口、根本说不出话,也就无从打断母亲的有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痛哭出声。 只有施术者死了,术法才会不攻自破。 从未有哪一刻,有螺是如此渴望着能被母亲继续封住嘴。她上前抱住母亲慢慢变回原形的身体,不断地呼喊着母亲,一遍又一遍。但直至她想明白她全家大概就是因为这秘境之匙而惹来的杀身之祸,她也没能阻止母亲彻底变回海兔,再不为人。 母亲死不瞑目,一直在死死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不要自责,你能在事发时不在家,我和你爹不知道有多庆幸。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自责呢?她在她的家人最需要她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汤食铺里开开心心地喝着四果茶。而她甚至没有能力为她的家人复仇,找到幕后真凶。 于是,身世很像修真话本主角的有螺,做了一件一点都不像是主角会做的事情。 她没有隐姓埋名,也没有改头换面,甚至是用前所未有的高调,带着母亲的尸体回了大雩城,直接跪在了大雩城的城主府门前。 她用扩音法器,一遍遍地喊着自家上下几十口,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惨遭血洗的遭遇。她解释了他们家之所以会这样,是因有人贪图他们家手上世代负责守护的加吉秘境的钥匙。她法力低微,不能为全家报仇,所以,她决定以加吉秘境的钥匙为悬赏,谁能找出灭门真凶,为她全家报仇,她就把加吉秘境拱手送上,日后再不过问。 她还特意强调,不管是杀了她,还是刑讯逼供,在没有见到仇人的首级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加吉秘境在哪里的。 哪怕是魔修搜魂,在她的记忆里也不可能找到一丝半点的痕迹。 这样的循环播放,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够引得全城的好事者来围观了。 加吉秘境,整个大雩城都听过它的传说,这秘境百年一开,一期一会,据说秘境之内有着数不清的来自上古的天材地宝、秘籍功法,伊耆药宗的防风骨和甘木等稀有药材,基本都是加吉秘境的产出。 可惜的是,这么一个秘境,每次打开的时候都很低调,入口也没有什么规律,几乎一闪而过。刚刚察觉到有重宝现世,加吉秘境就已经带着有缘人关闭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今从有螺口中才算是真相大白。 加吉秘境是有钥匙的,只有拿到钥匙的人可以进入秘境。在打开的刹那,触碰钥匙进去,可不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吗? 人人都想要那钥匙,想要得眼睛都红了,可是有螺已经心甘情愿地当着众人的面,演示过了,不用管是怎么样的搜魂,都不可能从她的身上得到钥匙的下落。她拼着变成个傻子、疯子的风险,让魔修随意搜魂,就是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只有帮她报仇,才能拿到钥匙! 她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忍痛的阈值却高得没有上限。虽然她始终没有办法幻化回海兔本来的模样,但她觉得这种忍痛能力应该就是她的原形给予她的。 大雩城的城主也被惊动了,不得不出来主持了此事,请大家互相监督、各凭本事得到钥匙。 但随着加吉秘境又一次打开的时间越来越近,有螺家的仇却始终没有得报,有越来越多心术不正的人决定了再一次铤而走险。 在伊耆药宗的玄级医师下令封锁了大雩城之后,更是让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伊耆药宗也要掺和加吉秘境的信号。虽然伊耆药宗已经很多年没再关注过这个他们已经去过的秘境,但谁知道伊耆药宗是不是最近缺药了,想要再去补一批货呢? 伊耆药宗封锁了大雩城,也就说明了伊耆药宗觉得或者已经查明凶手还在大雩城里,只待来人,一举歼灭。 然后,大家就等啊等,等到了今天,也不见伊耆药宗有什么动静,好像他们的使命就是封个城。只许进,不许出,连根鸡毛也不放过。 本来因为伊耆药宗的“加入”,而更加心急的人,就决定不管不顾地放手一搏了。 可也有觉得他们应该遵守对天道发的誓,并且也希望别人一起遵守,不要通过投机取巧的手段拿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宝物的人,开始自发地保护起有螺。 *** 颜君陶带队来的这一日,正是保护有螺的人越来越少,她马上就坚持不住的时候。 阳光下的仙船,就像是奇迹一样,闪着最瞩目的光彩。 至于为什么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这么肯定颜君陶就一定是有螺的帮手,因为在他的七宝仙船之后,是浩浩荡荡插着“临”字旗的伊耆战修舰队。他们就是医师临为颜君陶准备的“行李”之一。 伊耆药宗都是一群没了灵力就抓瞎的战五渣,他们又要走南闯北地做生意,自然是有自己的底牌和手段的。 这些穿着统一黑甲、在头盔上刻着伊耆宗徽的战修,就是伊耆药宗的王炸。 战修是修真界一种极其特别的修士,他们名字里的“战”,和道修、剑修、佛修是不一样的,战并不是一个体系,而是一个字面意思。为战生,为战死,他们的修为都是利用伊耆药宗的药物秘技骤然拔升的,可以一下子成为大能尊者,却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寸进,并且与宗主有血脉感应,绝无可能背叛。 这些战修都是自愿的,不自愿,那血契就不会生效。 他们大多都是一辈子修为本只可能卡在炼气期的修士,甚至有些连修士都不是,就是普通凡人。他们通过伊耆药宗的秘技,获得无上法力、高阶修为,代价就是为伊耆药宗卖命,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就是一种人生选择而已。 好比姜老爷子的妻子,就不愿意战斗,所以看着唾手可得的寿数与修为,她选择了像个凡人一样安安心心地活过百年就死去。 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死的。 伊耆战修与伊耆药宗的医药丹三宫一样出名。带着这样的黑甲战修出门,几乎就像是被打上了鲜明的伊耆药宗的烙印。 至于为什么医师临可以公器私用…… 因为这公器就是他发明的啊。 在医师临还没有第一次飞升之前,他在下界捣鼓了不少东西,都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对付他的母亲有蟜毒女。虽然最后有蟜毒女是在仙界输给了医师临,这些昔日发明的东西都没了用武之地。 如臂使指的黑甲战修,黑压压地在整齐划一的各个船头,声势震天,气吞山河,随时可以如猛虎下山,拿下任何一个颜君陶想要拿下的城域,乃至一界。 但……颜君陶要这些能干什么呢? 他只是来找鸡而已。_(:з)∠)_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强捉鸡队!【泥垢】 *海兔:真实存在的一种动物,丁丁日抛。就是,咳,那啥啥完,丁丁就扔掉,然后又能长出来新的。大海就是这么奇妙,孕育了种种随便长长的神奇生物、 第35章 三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到达大雩城的时候, 大雩城的城主正在床上和狐妖情人颠鸾倒凤,当渡劫期大能降临的《十二仙魔曲》响起的时候, 他毫无心理准备, 被吓得直接从情人的肚皮上滚到了地下,好兄弟都缩回了家。 他抵死不愿意面对现实地问了一句:“是别派的渡劫尊者吗?” 下仆很遗憾地告诉自己城主,没别的渡劫尊者, 就是颜君陶,医师临亲自写信过来表明要好好招呼的那个颜君陶。 “天!要!亡!我!”的惊呼响彻整个城主府。 然后,城主就也顾不上什么身体适不适了,随便捡起散落在满屋的衣服,抱着就冲了出去, 一路狂奔,一边慌乱地套着怎么都套不上的衣服, 一边疯狂祈祷, 三清在上,跪求颜尊者不要觉得这是他们招待不周啊啊啊。 大雩城的城主不知道颜君陶可怕不可怕,但他很清楚医师临有多可怕。 他明明之前已经打听过消息了,颜君陶才从伊耆药宗出发不久, 怎么着也应该在路上花费个一天半夜的吧?结果从他得到消息到颜君陶来,这前后有三个时辰吗?! 颜尊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因为颜君陶有天衍宗的七宝仙船啊。这九桅十二帆的五层仙船,除了气派以外,最大的特性就是你能够给予的灵力有多精纯, 它就能够在天际翱翔得有多快,穿梭界壁, 来去自由,就和闹着玩似的,不会有任何阻塞感。 “阻塞感?”颜君陶发现他对这个世界的所知,其实远比他以为的要少。 龚宝宝也是一头问号,作为一个有钱可以得到全世界的土豪纨绔,他也不知道什么阻塞感。 反倒是他们之中看上去最不食人间烟火的容兮遂,给出了答案:“材质不同,灵力不同,穿过界壁的用时也会不同。” 好比七宝仙船,也更好比颜君陶的渡劫期,那就是随便穿的,恍若根本没有障碍。 但是……“市面上大部分的跨界船都还做不到这样,有好有坏,最好的也差不多需要一个时辰。最劣等的穿云梭,破个界壁都和水磨功夫似的,能浪费一天一夜。” 更不用说,跨界进港的时候,船队还需要排队。 有伊耆药宗的黑甲战修加持,颜君陶自然是不用有这方面的顾虑的,准确地说,他甚至不知道穿过界壁的时候还需要排队。真正的特权阶级就是这样,他们生活在其中,潜移默化得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特殊对待了。 等大雩城城主衣衫不整地跑去城门口迎接的时候,颜君陶自然是已经不在了,连看热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完了。 大雩城城主一下子跌坐在了地面上,身披乱七八糟的情人衣服,脸色煞白,印堂发黑,仿佛随时可以着手给自己准备上好的金丝楠木。 “城主,城主,小的已经打听到了,颜尊者就下榻在龚爷的那个五谷园里。以您和龚爷的关系,咱们赶紧提着礼物上门,应该还可以试着抢救一下。”几个下仆一边上前搀扶起了已经吓得腿软到没有办法站起来的城主,一边给他重新当街更衣,“只是有一个微小的,真的很小的小问题。” “还、还有什么事?”大雩城城主根本不信什么小问题,但他已经这样了,还能倒霉到哪里去呢?就让噩耗来得更猛烈些吧,他自暴自弃地想道。 “有螺也跟着颜尊者走了。” “……什么?她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大雩城城主已经算是快要恨死这个报仇都不走寻常路的孤女了。之前有螺闹的那一出为满门报仇不惜被搜魂的戏,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导致“城主无能、驭下不严”等说法甚嚣尘上。 那就像是在他这个城主脸上扇了无数的巴掌,啪啪作响,力大如牛。结果她还不知足,直接又闹到了颜尊者面前?! “她到底想怎么样?逼死我算了,一了百了!”大雩城城主一被吓,就容易变成话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会尽力追查!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追查到的啊?!他们一家被一把怎么都浇不灭的大火烧了个干净,她自己又一问三不知的,让我怎么查?” 但噩耗总是结伴同行,下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决定一股脑儿地全部说完。 “听说这回是夫人家的堂弟,要强逼有螺姑娘交出加吉秘境的钥匙。” “还听说,有螺姑娘不是请动了颜尊者,而是已经用钥匙作为投名状,投靠了颜尊者。” “大家都在传,是不是为了加吉秘境,天衍宗和伊耆药宗干脆合作了。” 都是老牌的九星宗门,为某个重要秘境强强合作也实属正常。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会不会觉得别人太过碍眼,又或者是未免门内修为不高、但资质很高的新晋弟子折在这里,而决定先下手为强,排除一切隐患。 这种未免某个人人想要争抢的秘境,给自家门派的弟子造成什么困扰,而干脆将所有知情人都杀了的事情,在这三千世界里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甚至可以说是例子比比皆是,虽然大部分都发生在魔修门派,但伊耆药宗也不见得有多么正派啊,甚至很邪性。不管外界对于伊耆药宗有着怎么样的印象,但对于大雩城这类姜水界的好邻居来说,伊耆药宗也可以变得很恐怖,在你不听话的时候。 纵观历史,很多掌权者的手段其实都挺简单粗暴的,不是他们想不到更加血腥又优雅的主意,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费那个工夫呢?明明可以一力降十会。 大雩城城主在听完全部后,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但他谁也不敢骂了,只敢骂妻子的堂弟。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啊,他怎么不直接弄死我。弄死我,都比这样去得罪天衍宗和伊耆药宗好!” 一杀大师和景铄书生此时正坐在大雩城最高的云来茶楼上,远远围观着城门口发生的一幕幕。耳边是茶馆里颇为与时俱进的说书先生,正站在挑厅的台子上,给大家讲述着有关于这次来的那位渡劫尊者的背景。 “要说这颜姓尊者,那可是大有来头。一出生就有筑基的修为,三岁就随天衍宗掌门开始了修行,如今寿数不过甲子已经是渡劫期的大能。 “遥想当年和光、同尘界的龙冢法会,那也是高手云集,群贤毕至。颜尊者因修为过高被忌惮,却面不改色…… “……百人大战,面对敌人一拨又一拨的恶意夹攻,门下弟子都已显疲态,就快要体力不支,就在这个时候,颜尊者终于下场了,杀得是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只一炷香的时间,在唰唰唰的刀光剑影之后,就只剩颜尊者一人独立,甩下一句‘解决了’,便扬长而去。” 景铄书生听得津津有味,啧啧出奇,明明他也是当事人来着,他和这说书人经历的真的是一个故事吗? 邻桌坐了一圈着少数民族服饰的漂亮姑娘,环肥燕瘦,各具特色。她们正听说书人说得如痴如醉,见景铄书生这个样子,其中年纪看上去最小的那个,便忍不住道了一句:“敢问这位道友,有什么不同见解?这说书人说得不对?” 同为首席,甚至一度被并称为“和光四子”、“和光同尘五俊杰”等称号,但在实际里,景铄书生等人的名气和颜君陶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至少如今人人都在八卦颜君陶,却没有人能认出来这茶楼里正坐着一杀大师和景铄书生。 “当然不对。”景铄书生故意逗着小姑娘,“我就是和光界的人,上次的龙冢法会也有幸列席,颜首席……” “名不副实,不过尔尔?”有人顺着思路道。 “不,龙冢法会真正的难关是斩龙魂,颜首席也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么久,最重要的是,他不爱说话。”不要说三个字了,就景铄书生的印象里,颜君陶根本没有和非同门的人说过任何一句话。赢了就是赢了,轻轻松松,转身而去,哪里需要废话,三个字都多余。 颜君陶不需要用任何花样手段,表现他的鹤立鸡群,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因为他本身就已经足够万众瞩目。 当时颜君陶还没有变小,正值双十年华,飞鸾翔凤。着绮罗珠履,白玉大簪,站在一众师兄弟中,正应了那句“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形容别人都是几可入画,形容颜君陶却是他就是精细的工笔画,设色艳丽,花开荼蘼,大片大片的留白,让那股典雅雍穆扑面而来。 终其一生,景铄书生都觉得他不会再遇到比颜君陶更有气质的人了,也怪不得青要门的雅歌仙子只见了颜君陶一次,就哭着喊着非君不嫁。 哪怕是在颜君陶“自毁形象”的今天,都可爱得让人根本对他下不去狠心。 “老天爷还真是偏宠啊。” 一杀大师合掌,默念了一句法号,哪怕他修了闭口禅,没有声音,也能知道那是最简单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桌子的漂亮姑娘都被景铄书生的寥寥数语,勾得心驰神往,惊呼连连,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那一日的葬龙山,去目睹颜尊者逆流而上,一指斩杀孽龙的风姿绰约。 “几位道友来大雩城游玩吗?”景铄书生终于不着痕迹地道出了他搭话的真正目的——试探,“这好山好水的,确实得美人映衬。” “不是,”几个姑娘娇小了起来,“奴家呀,是来寻人的。你和这位小师父呢?来寻找加吉秘境的机缘?” “巧了,我们也是来寻人的。”景铄书生加深了笑容,准确地说,他们是跟踪着一人来到了大雩城。 没想到大雩城这般热闹,不仅出了个加吉秘境,连去了伊耆药宗的颜君陶都到了。 “咦?你们要找什么人?” “你们呢?说不定我们可以互帮互助啊。”景铄书生最会的就是花言巧语,总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可以说给你听,但说完之后我们就要为了保密杀了你。” 景铄书生面不改色,没有因为这话而有丝毫动摇:“那不如等我陪着姑娘们找完人,再杀了小生呀。死前也算是为仙子们做了贡献。” 一群姑娘笑得更加柔媚,花枝乱颤的,最后,年纪最小的那个姑娘还是凑近了景铄书生,香气扑鼻,身轻音软:“我们奉命来找啊……有、缘、人。” 景铄书生被戏弄了也不气,活似被好友的佛性给感悟了:“那姑娘们看我,像不像有缘人啊?” “我挺想你是的,真的。可惜,你不是。” *** 在把上门致歉的礼物又加重加厚,翻了三倍之后,大雩城城主这才有勇气,紧赶慢赶地前往了龚宝宝的五谷园。他一路还在顺便思考着,他是不是应该先把孩子都秘密藏起来,以防万一。走是肯定走不了的,在伊耆药宗撤销封锁令之前,谁也别想轻松离开。但至少他可以保住他的孩子,也不知道颜尊者是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类型。 说起来,天衍宗竟然都和伊耆药宗联手了,修真三千世界,这是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他是不是应该把手下那些卖鬼、吃鬼的业务再收收紧了? 为什么是大雩城呢? 他们真的很开心当个边域小城,完全没有兴趣展露在大众的视野里啊。 大雩城城主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人在大雩、毫无背景的有螺,到底是怎么和颜君陶这样的天之骄子搭上关系的。 但其实事情很简单,至少远没有大雩城城主想得那么复杂。 颜君陶之所以会带走有螺,完全是一场误会。 为表对大雩城的尊重——毕竟这里不是邹屠或者天衍——颜君陶选择了让七宝仙船止步于了大雩城的城门口。然后,颜君陶就指挥着天衍宗的弟子和伊耆药宗的黑甲战修,规规矩矩地一起下船,在等着门下弟子如正常人那般换过路引后,这才换上飞剑或者坐骑,重新启程,前往了龚宝宝在大雩城的宅邸。 再没有比颜君陶更守规矩的尊者了,只要是他能够知道的规矩,他一般是很少打破的。 ——“你为什么闲着没事在大雩城买房?”颜君陶在来的路上这样问龚宝宝。 ——“我不是闲着没事干在大雩城买房,我是闲着没事干在很多地方都买了房好吗?”龚宝宝同学如是回答。 作为一个特别热爱出门浪的纨绔,龚宝宝总会在自己喜欢的城市,择一处山清水秀的福地,买块地,建个园,留作到此一游的纪念。他是说,说不定哪天他又想起这座城市,怀念那里的风土人情再去故地重游,到时候他不就可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吗? ——“那你回去过吗?” ——“……大雩城我这不就回来了?” 也就特别能赚钱的姜老爷子,可以养得起这样的龚宝宝了。 而颜君陶一行人交换路引,换乘陆地交通工具的时候,有螺就瞅准时机,见缝插针地跟上了这个由天衍宗和伊耆药宗组合而成的浩荡队伍,特别配合其他人对颜君陶的众星捧月,完美让自己更加像是真的请来了颜君陶当靠山。 所以,不是颜君陶带走了有螺,而是有螺浑水摸鱼地跟着颜君陶的队伍走了。 颜君陶自然也发现了队伍里多了这么一个妹子,但他并没有戳穿,毕竟只是举手之劳,他也不介意帮着对方暂时摆脱那群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炮灰。 但是好人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有螺妹子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一旦跟上了颜君陶,就不打算撒手了。哪怕那些追着她的人已经不敢再靠近,哪怕颜君陶这边一行人都明确表达了对她的不欢迎,但她还是选择跟着颜君陶去了龚宝宝的五谷园。她现在一无所有,也根本无所谓什么脸皮不脸皮的了。 虽然没能进入园内,但有螺却分外执着,守在了园子的后门,根本不打算离开。 她不守正门是不想别人误会,给这位看上去就不得了的大人物泼脏水,同时也是不希望对方觉得她在道德绑架。她真心是想用诚意打动对方的。 为报仇,她可以比谁都执着。 但其实颜君陶根本就没意识到有螺到底有没有走,也不关心。他一进门就马不停蹄地和容兮遂研究起了医师临搜集到的有关于梦口时夜的线索。 梦口时夜作为一只不事生产,只知道浪费粮食,还经常离家出走的老年痴呆鸡,它之于天衍宗的意义,更类似于天衍宗在给这只不知道何时就会死掉的鸡养老。它曾是天衍宗某代穷得快要开山卖门票的掌门救命恩鸡,可以说是帮助天衍宗重新崛起的中兴关键,天衍宗无不感恩,当时的掌门直接就立下豪言,要一直照顾它,直至把它送走。 结果,梦口时夜太能活,反而是它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天衍宗掌门,如今还在继续当着它的老年痴呆鸡。 其实除了老年痴呆以外,梦口时夜曾经也是一只叱咤风云的神鸡,江湖上到处都是传说的那种。 它身披金黄如凤凰的羽毛——真不是凤凰,历代不死心的天衍宗掌门都可以证实——能发出如吟唱的悦耳打鸣,并且还会下出金黄如阳光的鸡蛋。如果只是雌雄同体,又打鸣又下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神鸡,在修真界雌雄同体的生物真不少,还有和天地有感孕子的呢。用坐忘心斋那群没有节操的魔修的话来说就是,这年头什么东西不能艹啊? 咳。 梦口时夜真正异于常鸡的地方是,它下的蛋……真的是金子做的。不仅如此,只要它愿意,它吐出的吐沫,都能让石头变成实打实的金子。 这种金,自不是凡人使用的那种金银货币里的金,而是修者也能用得上的一种修真材料——少阴金。 少阴金在外表上看来和普通金银没什么区别,只有身具金灵根的修士才能分别其中的区别。但少阴金却并不只是对金灵根的修士才有用。在阴阳五行中,金并不单单是金属的意思,而是代表了世间一切坚固之能量。炼丹、炼器,乃至修行时会涉及到的五行平衡,都有用到少阴金的地方,而少阴金里包含着九成九的至金灵力,几乎没有任何杂质。 遇到真正厉害的器师,还可以通过炼化大量的少阴金,得到一滴真正没有一丝杂质的金灵髓。 金灵髓的意义,和峚山玉髓已经差不多了。 换言之,能够把石头变成少阴金的梦口时夜,无疑就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宝库。在它还没有年纪大到糊涂的时候,它很喜欢用吐了吐沫的石头报答给他吃饭的人,但大部分人都不识货,还会觉得被一只鸡当着面吐吐沫是羞辱,轻则咒骂,重则就动手了。 梦口时夜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它一生气,不仅爱啄人,石头也就变不成少阴金了。 天衍宗那一任掌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性格比较特别,智商也比较感人,自己都穷得快没有灵石修炼了,还有闲心在山上喂鸡。等看到那只鸡冲他吐吐沫,他还会惊呼,引来自己的一众徒儿吃瓜争看:“瞧!一只会吐吐沫的鸡!”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就像是围观什么人间奇景似的,围着梦口时夜,时不时地交叉发出一两声惊呼,太过神奇了还会起立鼓掌。 梦口时夜作为一只顺毛鸡,见自己这么受欢迎,自然更是卖力气地大加表演了起来。 然后…… 天衍宗就这样一夜暴富了。 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很少,因为天衍宗的那任掌门唯一聪明的一点就是从没有透露过他的少阴金是从哪里来的,没有给梦口时夜招来什么祸患。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天衍宗的名宠梦口时夜是一只鸡,顶多会在去天衍宗做客的时候,奇怪一句天衍宗这么生活化的嘛,不仅圈养着这样那样的灵兽,还养鸡? 其他鸡其实都是掌门用来给梦口时夜当玩伴的,虽然它是一只神鸡,但它还是很喜欢和自己的族群生活在一起。 放任何一本修真话本里,梦口时夜这样的故事,最后都肯定会以它化形鸡精,与掌门展开一段可歌可敬、缠绵悱恻的修仙爱情作为结尾,哪怕没有爱情,也该有基情。但这就是现实,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你情我爱,有的只是你助我富可敌国、我为你养老送终的平淡故事。 不平淡的地方大概就是结局,掌门没能送走他的鸡,鸡也英雄迟暮,变成了一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力量的老年痴呆鸡。 当然,如今的天衍宗已经不需要依靠少阴金来维持财政了,它有了比之当年多了百倍、千倍的财富,可是没有一任掌门会忘记,这些都是在梦口时夜给予的少阴金的基础上增加的。 他们不仅不会嫌弃梦口时夜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还很开心梦口时夜已经很多年不会变出少阴金了。 因为这只梦口时夜真的太爱离家出走了,它不显示神通时就是一只普通的鸡,不用担心它因为身怀异宝而遭到什么不测。 谁也不知道梦口时夜每次离家出走都是为了什么,但它能去的地方也就固定的那么几个,有时候甚至会走着走着又自己走回来。 这还是它第一次远渡重洋去离和光界太远的地方,听说它在大雩城留下踪迹的时候,颜君陶都震惊了,可真能跑啊。 “大雩城除了即将现世的加吉秘境以外,还有什么那么吸引……鸡的吗?”容兮遂比颜君陶要想得更多一些。梦口时夜作为一只神鸡,哪怕脑子不清楚了,它的很多举动也不可能是无的放矢,特别是这种反常举动。 “不知道。”颜君陶也想不通,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没有这段,他只知道在他上辈子飞升的时候梦口时夜依旧在天衍宗活得好好的,会打鸣,会下蛋,还酷爱在掌门头顶抱窝。 不管如何,颜君陶都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早日找到鸡,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真的不想和那个一听就超厉害的加吉秘境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偏偏…… 大雩城的城主在上门来赔礼道歉的时候,顺便就把有螺给带了进来。很显然他是被有螺给忽悠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人活一世,总要交点智商税。 不给大雩城城主任何表演的机会,有螺在见到颜君陶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痛哭流涕,可以说是完全不要女儿家的面子了——她本来还想去抱住颜君陶大腿的,但是在容兮遂的狠辣眼神下,她最终还是惜命地选择了五体投地地下跪——她对颜君陶表示,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她无以为报,只能、只能…… 龚宝宝已经看出了颜君陶只是顺手救人,却并不想和对方扯上关系,站出来替颜君陶道:“拒绝‘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套路,谢谢。” 大雩城城主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上当了,在一边顺着龚宝宝的话嘲讽道:“就你这样的,再看看颜尊者这风光霁月的,到底谁报谁啊?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呢?能不能对自己有点数?” 有螺被挤对得脸色通红,很生气地握拳,并在空中挥了挥:“我再变态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 一声孩子,引得所有人不自觉地侧目。 颜君陶六岁的五头身外表,真的是无往而不利的大杀器,谁看到他,再一联想他渡劫期的修为,都要受到不小的冲击。修真界不缺一百来岁就飞升的天才,也有不少未成年就已经筑基成婴的传说,但却没有一个大能,会选择在境界高了之后,还保持这么一个不够威严的五短身材。 如果可以,颜君陶其实也不想的。 但如今的情况是不可以,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他变大了,容兮遂那边就要搞事。不想和容兮遂产生不愉快,颜君陶就只能迂回了。他倒也没有那么在意什么威严不威严。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想,都不过是他一合之力的事。 只要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什么样都有威严。 “我只想把我们家的传家宝献给您,作为谢礼。”有螺姑娘就是这么的不走寻常路,她终于说完了她的打算。 但仔细想想,这才是正常的思维不是吗?你帮了我,我用尽所能、倾家荡产地也要回报你。那种一上来就要以身相许的才比较奇怪吧?是本身有多饥渴,还是觉得对方有多饥渴?是个女的就走不动道? 最重要的是…… 对于真正的大能来说,一具白花花的肉体又能值多少钱呢?哪个大能身边不是乌泱泱的跟着一群莺莺燕燕?除非真长成个天仙样,否则行走江湖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自信为好。免得尴尬。 但颜君陶其实连有螺的传家宝也不想要:“既然是传家宝,你还是留下自己当个念想吧。” 那边大雩城的城主已是目瞪口呆,在心中痛骂有螺,说好的不为父母报仇,就坚决不交出钥匙呢?如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拿出来了?合着之前都是哄鬼呢?! “我对加吉秘境没有兴趣。”颜君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大雩城城主更震惊了,他严重怀疑他今天来这里,是来重塑三观的,所有人都不正常!颜君陶这说的真的假的?这可是加吉秘境的钥匙,拱手献上,不要附加条件,他竟然不要?还是说这是在故作谦虚地艹人设?可听对方话里拒绝的意思,也不像是假的啊。 “但加吉秘境对您很感兴趣。”有螺急迫地解释了一句。 全场:“???”嗯?几个意思,这年头秘境也能成精了? “不不不,不是那个感兴趣,”有螺脸色一红,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一时着急不会说话,您听我慢慢说。” 有螺简略地又给颜君陶重复了一遍她的身世,这都是她这些天已经说熟了的,用词之精准、语句之流畅,也不输于茶馆的说书人什么了。主次有序,思路情绪,简简单单就把前后因果,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而我之所以能够那么笃定他们不会从我的记忆里得到什么,是因为……” 她根本不知道加吉秘境的钥匙在哪里,所以她才会有恃无恐。 她娘很努力地想要把所有重点都告诉她,但重点太多了,有些真的是有心无力,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就死了。好比钥匙的下落。有螺之前猜测,她娘也许是觉得她不知道钥匙的下落会更加幸福,才没有告诉她的。 直至她在大雩城城门下,看见颜君陶如神祇一般踏光而来,她才意识到,这就是他们一族一直在等的这次百年内的有缘人。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她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加吉秘境钥匙的下落。 这大概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最保密的方式吧,不遇到有缘人,连钥匙的守护者都不知道钥匙的下落。 当然,也是一种变相的对守护者的保护,什么都不知道,别人也就很少会痛下杀手。有螺一家此前就一直是这样一次次风平浪静地过来了。谁想到这回遇到了个一言不合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杀人的疯子,这才翻了船。 有螺在意识到钥匙存在的那一刻,也就明白了她大概是保不住这个秘密的,所以她就想着,索性不如按照冥冥之中的命运,把钥匙交给有缘人。 至于她的仇,她总会找到别的办法报的。 她眼下更应该关心的是,在给出钥匙后,她该如何活下去,从大雩城杀出,过上真正隐姓埋名的生活。 大雩城城主一天之内已经被刷新了无数次世界观,被刺激得都不会说话了。只会一个劲儿地指着有螺“你、你、你”地说不出后续。 有螺之前的举动可把他坑惨了,不只要追查凶手,还要想办法保住有螺不要死在自己面前,毁掉自己的名声。结果如今她说什么?其实她之前根本不知道钥匙的下落?这么一个看上去毫无城府的小姑娘,竟然能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简直就像是变了异一样! 有螺给了大雩城城主一个不屑的笑容:“你可以试试在全家灭门后,自己会不会变异。” 颜君陶皱眉:“我可以拒绝要这个钥匙吗?” “哈?” 这回连容兮遂都不知道颜君陶在想什么了。当然,不管颜君陶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对的,都是他最喜欢的颜君陶。 “您听我说,这加吉秘境不只是外面提到的那般简单。它是一个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地方,只要进去,想要灵石有灵石,想要药材有药材……”只要是有缘人最迫切想要的,加吉秘境总能给出,当然,得到的东西越好,需要冒的风险就越大。 “我想要心魔也可以?”颜君陶挑眉,终于来了一点兴趣。 有螺:“……”您这不是抬杠吗? 这位颜尊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有螺还是尽职尽责地继续给有缘人解说:“它甚至可以提升修为!” 她就不信面对这个,颜君陶能够不心动!颜君陶已经是渡劫期的大能了,并且天衍宗一直在期盼着能出一个百岁内飞升的代表人物,加吉秘境就是那个可以进一步缩短这个期盼与等待的机缘。这不就是天道为他量身打造的吗?还有谁比颜君陶更有资格当这个有缘人? “如果有缘人不出现,会怎么样?”颜君陶对提升修为还真的是毫无兴趣。 “会直接关闭,等待下一个百年的有缘人。”加吉秘境也是很挑剔的好吗,只要最好,绝不将就! 颜君陶点点头,他上辈子因为选择了直接闭关,反而错过了这个能够帮助他进一步的机缘。这辈子倒是遇到了,但他根本不想飞升。看来注定他和加吉秘境无缘了:“我还是……” “我完全可理解您想要全部靠自己的心,修行毕竟是很个人的事情,依靠外物提升修为,终究不如自己。但是您还有宗门啊,也许宗门会有什么需要呢?”有螺真的不是很想再持有这个钥匙的秘密了,今天不给了颜君陶,她大概连这条街都走不出去。 颜君陶看了眼规规矩矩等在两旁只等他做主的天衍宗弟子,以及黑甲战修,不得不说,有螺终于戳中了他的兴趣点:“这个秘境的机缘也可以转送他人?” “不,您必须进入。但您可以选择带着您的亲友一同进入。”大部分有缘人遇到这等机缘,未免夜长梦多,总会选择第一时间进去,身边很少会有其他人。哪怕有,人也是自私的,他们未必信得过、也不想带上别人。但事实上他们是可以的。 “有人数上限吗?”颜君陶这么问,就代表了他真的心动了。不为自己,为的是天衍宗、伊耆药宗以及颜家。 “如果您愿意,您可以与全天下分享这个秘境。”有螺姑娘的意思只是想让颜君陶意识到,他可以选择带所有伊耆药宗和天衍宗的弟子进入,甚至可以把这一次的秘境之旅当作对新入门弟子的历练。 但有螺万万没有想到,颜君陶却好像寻常聊天一样,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哦,那就对外公开吧。”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颜尊者:一个无私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咳,开个玩笑】 梦口时夜的灵感:来自古籍《述异记》里的一个可以把石头变成金子的金鸡的故事,文中有很多改变,请勿当真_(:з)∠)_ 第36章 三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三十六条咸鱼不翻身:这钥匙有它自己的脾气。 颜君陶选择公开的原因有两个。 一, 这能给他省不少麻烦; 二,如果只让天衍宗、伊耆药宗和颜家的自己人进去, 阵仗太大, 肯定瞒不住,而颜君陶虽然强,却还没有强到可以保护住早晚会天各一方的所有门下弟子。但别人却可以伺机而动, 找个进入过加吉秘境的软柿子狠劲儿欺负。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加吉秘境这份机缘,就不是千里送福,而是后患无穷。 所以, 反倒是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公开出去,大家都能进, 至于能从秘境得到什么, 那就各凭本事了。 虽然公开后同样存在杀人夺宝的情况,但这样总比搞特殊化地单独进去要拉的仇恨值少点。 颜君陶不得不在所有人的震惊里,不痛不痒地又重复了一遍:“既然人数不限,我又能够做主, 那我决定把加吉秘境公开出去。有什么问题吗?” 这当然没有问题。 只是从未有人这么做过而已,甚至连想都不可能想。秘境就那么大,而机缘则是恒定的。下界大多数的秘境成因,都是某一世界失去生机后的大陆碎片, 或者是上界拥有自成方圆的随身洞府的仙人陨落后回馈给养给原世界的。秘境里面的东西不是无穷无尽的,也大多是独一无二的, 谁敢肯定放了别人进去,会不会就把本可以属于自己的宝物拱手让给了别人呢? 人都是自私的,修士也不例外,甚至更加自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见血。 所以很多有大机缘却贪心的人都死了,只有颜君陶活到了大荒崩塌。机缘是永远不嫌多的,既然得不到那就代表了它与你有缘无分,没什么本该属于谁的说法。又或者可以这么说,你怎么肯定你得到的这份机缘,不会是在某个人心中属于自己的那份机缘呢? “还有……”颜君陶说得很慢,用以掩饰自己还没有思考好,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天道不要再降下功德给他。一次教训,永不再犯。 “还有,进入秘境可不是免费的。”容兮遂接着颜君陶的话就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 仿佛这是容兮遂已经通过密音入耳,和颜君陶商量好的,衔接得默契又流畅。事实上,在有螺出现的那一刻,容兮遂就莫名有一种颜君陶肯定会这么做的感觉,不是出于什么善良啊无私之类过于拔高情操的愿意,只是单纯地不需要而已,并且还有可能会因此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为摆脱麻烦,颜君陶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只是,摆脱麻烦也要按照基本法。 容兮遂先一步替颜君陶想好了补充条件。他在外人面前始终像蒙着一层纱的隐士高人,高洁又神秘,但他开口后的内容却一下把所有人又拉回了人间。 他们不介意做一件举手之劳的好事,却介意永无止境地单方面给予。而且,得到的太容易,对方不仅不会珍惜,还会贪得无厌,甚至会怀疑你的动机。这就是人心,它一点都不美丽,但也不算丑陋。 “进入秘境有境界修为方面的要求吗?”容兮遂插嘴问了一句。 有螺在大脑深处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不知道,但我比对了历界进入的有缘人的修为,发现并没有什么限制。” “很好。每个进入秘境的修士,都要按照修为分档,收取四到六成不等的手续费。 “若所得价值不足一块上品灵石,则需要交够一块上品灵石。 “可折现成等值市价的灵石或者其他宝物,不接受假借与赊账。 “进入前要签订契约,是生是死,概不负责。 “是多是寡,都与君陶无关。” 容兮遂一口气说了很多苛刻条件,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直白,爱进不进,反正不是我们求着你们,是你们求着我们,规则自然要由我们说了算。 容兮遂这不是在商量,而是在理直气壮地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对有螺道。 有螺并一众天衍宗弟子又一起看向了颜君陶,毕竟颜君陶才是这次秘境的有缘人。 颜君陶……“看我做什么?还不快记下来?!” 颜君陶暗中给了容兮遂一个肯定的眼神,果然还是他的道友懂他,把进入秘境的事情做成一桩生意,钱货两清,也就不存在什么造福社会的功德问题了。从他心思已经动了,却再没有功德祥云降世里,就能够证明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颜君陶忍不住感慨。 上辈子刚刚飞升到仙界的时候,颜君陶着实过了一段怎么都觉得不舒坦的日子,他始终没能想明白他当时到底想要什么。 直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当时的那种怅然若失,是因为容兮遂。 容兮遂是那样地特别,他无可替代。 【我们一起飞升吧。】颜君陶此前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现在他终于坚定地说了出来,【我想和你一起飞升。】 既然飞升是一件注定的事情,那么颜君陶自然要选择一个最能让自己觉得高兴的方式。 【……若我没有办法飞升呢?】容兮遂也决定坦诚一点,至少比上辈子要坦诚。 【我可以等你,也可以帮你。】从小到大,除了无力对抗大荒的崩塌以外,就还没有颜君陶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起飞升,不见不散。】 容兮遂深深地看了眼颜君陶,然后才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现场没有人能听到颜君陶和容兮遂的对话,他们正在统计记录各种进入条件,以及进入前的准备工作。竟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只写明了买家需要付出的义务,却没有卖家该受到的约束的霸王条款有什么不对。 有螺始终觉得颜君陶是所有有缘人里最好的那一个,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他们之前从未遇到过呢? 反倒是等全家都死了,颜君陶才出现。 老天爷这个玩笑太残酷了。 容兮遂自然也不可能忘了有螺,他是个做事总能面面俱到的类型:“我们可以免了你的手续费,让你进去看看。你就不好奇你们家守护了这么多年、并为之付出良多的秘境,长什么样子吗?” “我的仇人也会进去!”有螺的思路很活泛,几乎秒懂了容兮遂的言下之意。 容兮遂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毕竟秘境是他们公布出去的,哪怕不对进入者的生命负责,他们名义上也是不能鼓励各种血腥仇杀的。 至于进入者私下里会怎么想,他可控制不住人家的想法。 那个过去天真的女孩,早已经随一家人死在了那天那场无名的大火里。如今的有螺只是为了复仇而活的复仇者。签订了契约,颜君陶手上就肯定会有所有进入秘境的人员名单,比起在大雩城这样大海捞针地找,自然不如进入秘境去找更有针对性。 哪怕在秘境里不能全部调查完,她也可以出来后,按照名单上活下来的修士按图索骥,逐一排查。她越想越激动,几次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去叫,去吼,去发泄。 她终于拼对了! “谢谢!谢谢!真的……我……” “别激动,这只是还了你把秘境给我的因果。”颜君陶最怕的就是和人扯上因果,不管是爱还是恨,都要投入太多的情感和力气,反正他是做不来的。固有的亲情、师门情谊以及后增的一二友情,已经是颜君陶人际关系的极限了。 “当然,我们本就没有什么因果。哪怕您不做这些,我也会把秘境钥匙给您。”这就是守护者的使命,就像是他们会一直等待主人一族的族长回来,没有怨言,也没有什么为什么。 若没有这个使命,说不定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化形。有得到,自然就要有付出,这很公平。 就在有螺承认的那一刻,冥冥之中好像真的有那么一根还未把颜君陶与有螺攀扯牢固的因果之线,就这样重新消失于了无形。 “秘境的进入时间有规定吗?”容兮遂又问。 “一般来说是一个月。”有螺对于加吉秘境知道的其实也不比普通人多多少,很多东西都像是她的天赋神通一样,在遇到有缘人知道了钥匙的下落后,突然闯入她的脑海里的。她自己也有点迷糊,只能尽己所能地知无不言。 “意思就是还有特殊情况?”容兮遂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颜君陶肯定是那种气运与危机并存的类型,“一般”这样的词汇并不适用。 “如果接受了某个传承,或者选择直接在加吉秘境里闭关进阶,那就不知道要多久了。”加吉秘境总体来说还是很弹性的,各种条件都十分优待。 这一回连龚宝宝都情不自禁地要问一句:“加吉秘境这么好的吗?那它图什么呢?” 一个乐善好施的秘境? 没有人知道答案。 “剩下的我会联系姜师侄去处理。”颜君陶一锤定音。 “姜师侄?”大雩城的城主也试着怒刷了一把存在感。“姜”对于姜水界来说是个大姓,本身只有名没有姓的姜水人,在长大后给自己选择姓氏时,不是姜,就是烈。但城主一看连往日里混世魔王一样的龚宝宝,都暗暗有点让着颜君陶的意思,这个姜就容不得他多想了。 “伊耆药宗的掌门。” “!!!”果然!虽然已经心有所感,但真的听到颜君陶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有螺的表情是最能体现那一刻大家内心的,他们到底结识了怎么样一个大能啊?伊耆药宗的姜宗主管他叫师叔?天衍宗和伊耆药宗的关系果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颜君陶却已经懒得废话了:“送客。” “是。” 有螺被安排到了五谷园的后院厢房,也算是暂时性地被保护了起来。颜君陶说是之前那样就算还了因果,但他也不会心大得在秘境开启之前,放钥匙的最后一个守护人出去冒险,修真界多少人都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的。 加吉秘境即将在十五天后面向公众开放的消息,通过姜老爷子不遗余力地宣传,最终也算是举世皆知了。 是三千世界里,最近除了各地突然涌现了很多先天灵体以外,最大的新闻。 不管此前听没听说过颜君陶的,如今肯定都知道了,天衍宗出了个渡劫期的大能,得了个百年难遇的机缘,却选择了……对外收费。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稀奇成颜君陶这样的,还是不多见。 这让不少本来对此事没兴趣的人,都勾起了要来加吉秘境看看传说中的颜君陶的兴趣。可惜,颜君陶这边只给了十五天的时间,很多人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因为界差问题而晚了,更不用说是赶来围观。 一杀大师和景铄书生,是在客栈里听到的这个消息。他们一边继续和那一伙儿穿着与众不同民族服饰、只有女性没有男性的组团妹子们周旋,一边摇头失笑,觉得也就只有颜君陶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我们姐妹有意进入秘境,你们呢?”年纪最大的那个妹子主动来和景铄书生搭话。 “虽然我们要找的人没有找到,但相逢即是有缘,小生一定会尽力护姑娘们安全。” 一杀大师快速拨动手中的念珠,还是不说话,但想要继续与对方结伴同行的心,还是表现得很明显的。 漂亮妹子们看上去更开心了,只是笑容未达眼底:“这可是你们说的,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后悔噢。否则奴家们会很生气的。” “美人一怒,都娇嗔又入骨。”景铄书生爽朗一笑,好像真就是个有点迂腐的普通修士。 但其实景铄书生和一杀大师到了大雩城的消息,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颜君陶手上,甚至景铄书生还设法和颜君陶短暂地见了一面,解释了一下他们为什么会来大雩城。 一杀大师所在的觉生寺,与他界知名的佛门都有一定联系,其中南吉祥寺一个早些年收入门下的先天灵体,引起了上层的注意。 “还记得你兄长问完颛孙强问题之后,有几头飞向不知名远方的獬豸吗?” 其中有一只不远万里地跨界,撞上的就是南吉祥寺的这个先天灵体。 獬豸不会出错,只会撞有罪之人,虽然那先天灵体设法在被撞倒后,反杀了獬豸的分身,逃过一劫,没有被吃掉。但南吉祥寺也是不会再要这种做了恶事的弟子,他们本想瓮中捉鳖,却打蛇不成,让对方钻了空子逃跑了。逃跑的方向正是一杀大师和景铄书生所在的路上,于是他们就一路追查了过来。 这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让他们锁定了那一伙儿漂亮的异域妹子。 “我不能肯定这些姑娘到底和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但必然是有联系的。她们不简单,我们也会在秘境里见机行事。” “注意安全。” 颜君陶也把他从医师临那里知道的有关于甘木能说的情报,都对景铄书生和盘托出,很显然的,他想把事件水落石出后的功德都算给景铄书生和一杀大师。对于至少未来六百年内绝无可能成圣的他们来说,这些功德反而是一件有助于修行的好事。 *** 在秘境即将开放的这十五天里,颜君陶自然也没有闲着,除了追查人造先天灵体以外,他和容兮遂逛遍了整个大雩城,以及周边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差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翻起来,想要找到梦口时夜了。 可惜,始终没能找到。 作为一只患有痴呆的鸡,梦口时夜真不愧他公鸡中的战斗鸡之称,顽强得就是不给颜君陶找到。 但大雩城也确实有梦口时夜活动的痕迹。 直至十五日期限一到,哪怕颜君陶再不甘心,在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也只能先放下手中的搜寻工作,回去找有螺拿加吉秘境的钥匙。 龚宝宝同学的五谷园门前,依旧排着昼夜不停的长队。这十五天的准备工作里,其中重中之重的一项就是提前报名。填了基础资料,签了契约,领上一枚触之则进入身体的令牌,整个流程才算彻底走完。 这个令牌会以花纹的形式,出现在进入者的脖颈上,和刺青类似,青色,不疼,就是个花式字样的“君陶”标志。等从秘境出来后,缴纳了应有的手续费,花纹就会自动脱落,重新变回令牌回到负责统计人数的弟子手上。方便他们知道谁死了,谁还没有缴纳手续费,以及他们该去哪里追债。 天衍宗的弟子除了颜君陶带来的那一批,在这十五天内又送来了不少,各个境界都有,属于自愿报名后再二次筛选的弟子。 对于能够与传说中的颜首席相处,每一个天衍宗的弟子都十分激动。 如今他们正在和伊耆药宗的弟子一起,维持着报名现场的秩序。报名的人多,维护秩序的弟子只可能更多。哪怕是插个队,都有可能引来一群弟子一拥而上。伊耆药宗和天衍宗还互相有个较劲儿的心理在,虽然不至于真的大打出手地伤了和气,但想要赢过对方的愿望也是特别强烈的。 青要门、觉生寺、白鹿洞书院以及坐忘心斋,这一回也跟着天衍宗的第二批弟子一起,来了一部分人。他们几乎是在最后几天赶到的,如今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带队的却不再是年轻的首席,而是修为境界与颜君陶更加匹配的长老。 这既是对颜君陶的尊重,也是对颜君陶的提防。 和光同尘界的五个九星门派的关系,基本就是表明上和气一团,背地里暗暗较劲的塑料情。说不上有多不好,但也说不上来能有多好。 当然,如今在外面,他们还是会尽己所能地一致对外的,毕竟他们才是一界的人。 颜家只派了已经是伊耆药宗弟子的公子阳作为代表,连刚刚拜了青要门门主的娘子玉都因为实力低微而没有跟来。青要门的雅歌仙子也很遗憾,因为“病了”而无法前来。但据说其实是被她师父拘在山上面壁反省去了,因为她在青要门内给颜君陶组了个姐姐粉、妈妈粉的后援会。 青要门的门主知道后,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颜君陶如今是什么修为?渡劫期,比她这个门主修为都高。她的徒弟,却要当人家姐姐?就不怕颜君陶出手弄死你们啊?! “当老公,怕别人觉得我们是变态。”雅歌仙子据理力争。 结果就是被师父“亲切友好”地重新教做人了。 颜君陶其实反而不太介意,毕竟只是开玩笑嘛。而且,雅歌仙子看上去好像刚刚及笄,实则已经八十九了,明年就是她九十大寿。确实要比颜君陶大上不少,几十岁呢。 由于没来成,雅歌仙子和娘子玉还托能来的师姐妹们,给颜君陶带了不少东西。 如今,这一群闲着没事干的青要门仙子,就也跟着来维持秩序了,这倒不是因为颜君陶,而是因为她们想顺便和伊耆药宗套套关系,买点内部价的美容丹。 五谷园的门口门庭若市,蛇形队伍仿佛真的能夸张地排出城去。好几个弟子,有天衍宗也有伊耆药宗,还有青要门漂亮的女修,都正在轮流用扩音咒,吸引全场的注意力,一遍遍地做现场讲解——希望大家不要心存侥幸,自觉遵守规则。 排队领来的令牌,是容兮遂拿出来的一种很厉害的上品灵器,追踪能力一流。分根牌和花牌,花牌给别人,根牌掌握在容兮遂手上。他们甚至不需要找到对方本人,只要确定花牌的主人毁约,就能通过捏碎对应的根牌,来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当然,杀人并不符合颜君陶的利益,他们只想要属于他们的灵石,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人的。但这点就没有必要让这些修士知道了。 如果不毁约,那这种根牌和花牌之间的联系就形同虚设,哪怕根牌被歹人夺走,也不会危及花牌的主人。 给了彼此足够的安全保障。 颜君陶回来路过的时候,正听到又有弟子在讲解规则,一次比一次的版本严苛。 但想要报名参加的人却还是络绎不绝,甚至不少人都在担心今天要是还没有办法排队轮到自己,明天能不能进入秘境。再没有人敢惹事,只盼着报名的队伍能够快点,再快点。 颜君陶路过的时候,特意隐去了身形,没有叫人知道。只是如过无人之境,去了相对冷清安静的后院厢房,带走了正不知道想什么的有螺。 有螺被吓得不轻,但见是颜君陶,也就没什么抱怨了,反而惊喜地说:“您终于回来了,是要去拿钥匙吗?” 颜君陶也没和她废话,用灵力裹挟着,就和容兮遂化作一道蓝光,再一次消失在了五谷园,好像他们不曾来过。 有螺负责动嘴指挥,颜君陶和容兮遂负责找路。 加吉秘境的钥匙深谙“大隐隐于市”的真理,藏在了谁也没有想到的鬼市。乱哄哄、脏兮兮,再市井不过的标准市井。 鬼市在大雩城城主的默认下,说是黑市,其实就公然建在大雩城最大的道观后面,整的和凡间每月初一十五的庙会似的。贩夫走卒,彩楼欢场,将高雅与世俗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这里的交易货物大多是鬼而已。 这些鬼魂大多已经没有了生前的记忆,也看不清容貌,来自哪一界也说不清楚,只是被能够把它们凝实化的镣铐锁链扣着,关在笼子里。浑浑噩噩地等待着不知的命运。 还有现杀现卖的摊铺,有重口味的炸恶鬼,也有小清新的新鬼生。 看上去本应该很胆小的少女有螺,带着遮去容貌的颜君陶和容兮遂,却毫无不适地穿梭在这样的集市里,不是对鬼魂的现状视若无睹的冷漠麻木,而是觉得这就是很正常的交易。就像是吃灵兽灵植一样,她甚至也许不知道外面是绝对不会有人吃鬼的。 还有人在叫卖: “绝对新鲜的十恶不赦之鬼。” “瞧一瞧啊看一看,这鬼生前专骗老人钱,不知道逼得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不想吃生前是人的?修士的价格可是要翻十倍的。妖修的?你这口味可够重的,先下个定金,我去后厨给您问问。” 颜君陶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被跟踪了。 对方用的是神识,本人并没有跟来,手法巧妙,修为高强,不说什么通天彻地的大法力了,至少是个和颜君陶同修为的渡劫期,比颜君陶要进入渡劫期更早的那种。 因为加吉秘境是颜君陶这个渡劫期拿出来的,赶来参加的大门大派跟来的护持长老自然也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小角色,大多都是渡劫期的长老或者太上长老起步。大雩城最近几乎天天都能听到《十二仙魔曲》循环往复地响起。 要是渡劫大能想要不被探查到,这个声音也是可以蒙蔽的。只是修为已经是渡劫了,还有什么是能够威胁得了他们的呢?也无所谓什么遮掩不遮掩。 颜君陶这一次随有螺走,之所以低调了身份,也只是因为懒得带黑甲战修出门而已。那些家伙都是一门心思的死脑筋,得到了医师临寸步不离守护颜君陶的命令,那就真的是一刻也不会松懈,颜君陶被跟烦了,就会出来稍微透透气,然后再回去继续接受保护。算是一种另类的解压。 外界对于颜君陶的态度,和颜君陶刚刚回到邹屠时可不一样。因为颜君陶同为渡劫期,不率先动用渡劫期的潜规则也就不存在了。 但这么亟不可待就对颜君陶出手的渡劫期,这还是第一个。 “连声招呼都不打,可真是不够礼貌呢。”容兮遂似笑非笑。 在容兮遂这么说之后,颜君陶的灵力已经顺着那道神识,追踪了过去。一边假装没有察觉,一边给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的“回礼”。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了被跟踪的小事:“不过雕虫小技。” 容兮遂紧随颜君陶之后,在颜君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给予了那边雷霆一击,狠狠补刀。 对于颜君陶来说,这样的跟踪,给个警告就完事了。 但对于容兮遂来说,却已经是挑衅了,谁也不能威胁到颜君陶一丝一毫,哪怕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 不远处的某家落脚客栈的独立小院里,某个渡劫期长老“哇”的一声,吐了一地鲜血。追踪灵力被发现的反噬警告,他还没有来得及招架,就被不知名黑色灵雾侵入了体内,如白蚁噬心,狠辣异常。 这渡劫期长老以指点穴,大口大口地吞食了好几瓶灵丹妙药,牺牲了不少灵力与修为,这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他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撑在蒲团上,眼神怨毒,咬牙切齿:“颜君陶!” 他只是跟踪一下,没想到这颜姓小儿竟这般歹毒! 紧接着,被逼出体内的那一股黑雾,就在渡劫期长老的面前,组成了一句文字——希望你死前能够记住,弄死你的人叫容兮遂。 下一刻,那黑雾就骤然压缩,炸裂在了渡劫期长老的眼前。 整片区域都能听到那震天响的声音。 颜君陶似有所感地在鬼市上抬头,看向了客栈所在的方向。 “我们到了!”有螺妹子的声音及时传来,让颜君陶再没空去关注客栈那边发生的事情。 一路上,有螺其实有几次张口,却始终又不知道该怎么和颜君陶说,如今,在已经到了钥匙所藏的地方后,她不得不说了。 其实秘境钥匙也不是那么好取的。 她之前几天就想带着颜君陶提前来取了,可是颜君陶一直和容兮遂神龙见尾不见首地不知道出门去做什么了,她便始终没能来得及把这个特性告诉颜君陶。她很怕颜君陶最后没能如约取出钥匙,而恼羞成怒地迁怒他人。虽然在和颜君陶相处的这些天里,她已经意识到颜君陶大概是所有渡劫期大能里最好说话的,并不是什么暴君,但这毕竟事关脸面,她不敢赌。 “没事。”颜君陶有信心再难都会在今日之内解决。 有螺还是有些忐忑,却不敢再浪费时间,直接对着这个不起眼的小铺老板道:“请给我一个头上长角的鬼魂。只要头。” 小铺老板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低阶修士,年纪已经很大,大概是没有能力购买驻颜丹,又或者和伊耆药宗的姜掌门一样,就喜欢老者外表所带来的威严感。他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容貌和声音也被一同遮挡起来的有螺,怪声怪气地“桀桀”笑了一声:“吃鬼并不丢人,这位仙子,从外界来的,想要瞒着同门尝尝?你会喜欢上这个味道的。” 有螺也没管对方误会不误会,继续催促道:“请快点,谢谢。” “有独角的鬼魂,你这要求可够奇怪的,应该是想要妖修的鬼魂吧?也是,第一次吃,总觉得吃点异类非族才能心安理得。”老者一边慢吞吞地寻找,一边继续用烟嗓絮絮叨叨,“其实都是一样的,变成鬼,就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了,都是另外一个种族,没有区别。” 但老者还是很尽职尽责地从妖修的鬼魂里,给有螺找到了那唯一一个长角的。 “哟,仙子的气运很好啊。你说巧不巧?我都不记得我这里还有这样一个鬼魂,但偏偏你要了,我找到了,可算是来着了。” “我会多给你一些灵石的。” 老者哈哈一笑,更加确定了这就是个面子薄的小姑娘,指不定是什么名门大派的掌门或者长老的亲属,身后还跟着高阶修士当护卫。带着这个时期女孩特别的天真与娇蛮。 可真是同人不同命。 老者当着有螺的面,砍下了有角之鬼的头,称了称:“一共三十八块下中品灵石,零头已经给仙子抹了,需要把这头处理一下吗?我推荐红烧,第一次吃,就没有不需要红烧的。加工费我也可以给仙子打个折。” “不用,我会自己收拾的。”有螺一把拿过已经被装在了纸袋里的头。 容兮遂上前付了灵石。 一场交易风过无痕,再无交集,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混乱不堪的小巷里,曾经就藏着加吉秘境的钥匙。 这钥匙其实每一次都是自动生成的,随机掉落在不同的鬼头里。 有螺在无人的地方,利用自己的血,引出了鬼头角中的钥匙,放到了颜君陶的手上。然后,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颜君陶看着自己手中的钥匙,字面意思,就是实打实的钥匙样子,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他反复地看了一下,不明白这到底难在哪里。 下一刻,整个热闹的集市就仿佛一下子消失在了颜君陶的视野,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钥匙,和无数扇门。它们此时都排列有序、上下不一地环绕在颜君陶眼前,不断转动,看得人眼晕。 “只有用钥匙打开对的门,秘境才会打开。”有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她并没有消失,一直都在,只是颜君陶此时只能看到这些门而已。 门有相似,也不同,木制、铁制、玉石制,颜色各异,镂空雕花,但唯独门上的门锁却有着一模一样的钥匙孔。 那钥匙适配所有锁。 但锁的后面到底关着什么就不一定了。 “就我的传承来看,最倒霉的有缘人是一扇一扇试过去,直至找到真正的门,用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毕竟这些门是会动的,经常要做无用功。能不能打开,看得更多的还是运气。 而颜君陶面对这成千上万扇门,要在明天早上就找到正确的那一扇。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有螺多替颜君陶着急。 有螺话音未落,颜君陶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门。耀眼的光芒,伴随着加吉秘境现世时总会有的庞大灵力,席卷了整个大雩城。不管修为怎么样,都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与众不同的躁动。 有螺直接傻了,就、就这样打开了? 还在五谷园门口排队的修士焦急了起来,不是说好十五天的吗?这还是最后一天的下午呢,怎么说开就开了?快啊,他们要报名! 但也就在一息之间吧,那属于加吉秘境的灵力就消失了。 这回不只排队的人慌了,连静静等待在客栈里的其他门派的修士也慌了,怎么又没有了?不会是颜君陶耍了所有人吧?黄口小儿,果然…… 话还没想完,熟悉的加吉秘境的灵力就再一次出现了。 真的就和闹着玩似的。 事情的真相其实是颜君陶在打开门,发现这就是真正的秘境入口,就下意识地又重新关上了。说好的十五天,一分钟也不能少。但关上后,颜君陶又想到,没了气息,旁人说不定会胡思乱想,不如一直开着,于是他就又转动钥匙,打开了那扇门。第一回 关上的刹那,门就再一次变了,但颜君陶还是准确无误地在第二回打开了正确的门。 有螺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这颜君陶其实是天道的私生子吧? 说好的天道不喜欢所有逆命而上的修者呢?在颜君陶的身上根本没有办法体现出这点好吗?反而会觉得他的修生顺风顺水,一路打开绿灯,哪怕他懒得跑了,都有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他继续前进的那种。 当真正的门找到后,其他用来混淆视线的门也就随之消失了。 颜君陶也终于又看到了曾经热闹非凡、如今安静到仿佛掉一根针也能听到的鬼市,没有人能够发现颜君陶在哪里,但至少他们明确知道一开始加吉秘境的灵力就来源于这里。颜君陶在大家开始寻找的时候,已经和容兮遂带着有螺飞到了空中。带着有螺飞到了空中。 他表示小姑娘想象力还挺丰富。第一回 他确实是靠运气,但第二回是因为已经认得那门了,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出错。 “……你知道那里面一共有多少扇吗?又有多少相似的吗?”有螺听后更丧了。 颜君陶说他记住了门长什么样,比颜君陶只是运气好,更让有螺觉得被打击到了。 容兮遂倒是理所当然地想着,我们君陶就是这么厉害好吗? 第37章 三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拿着钥匙, 在空中如履平地地走了几步,那闲庭信步地样子, 是有螺平生罕见。那扇已经打开、透着微光的格栅门, 就像是黏人的小猫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就差在颜君陶的脚踝边蹭头了。 总之, 就是疯狂对颜君陶散发着一个信息:来嘛,英雄~ 颜英雄暂时还没有进去的兴趣,他只是将那把质朴的铜钥匙,实验性地递给了容兮遂,却发现容兮遂根本拿不到。大概那把钥匙也有自己的想法与脾气, 它直接从容兮遂的手上掉了下去,活似液体做的, 滑不溜手, 触之即离。 但钥匙也没有从空中掉下,一摆脱了容兮遂,它就又重新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颜君陶手上,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拼命在颜君陶的掌心扭动乱蹭,求抚摸,求安慰,求关注。 颜君陶和它的“新宠物”就这样玩了起来, 玩得不亦乐乎,可以说是很童心未泯了。 容兮遂看着钥匙的眼神却不善了起来, 特别想把它倒入滚烫的岩浆里给熔了的那种不善。他知道他有病,连钥匙的醋都会吃,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相思入骨,无药可医。容兮遂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是尽量把一切波涛汹涌都压在自己的心底,不去干扰到颜君陶的生活。 与此同时,鬼市外三条街的一处深宅里,坐了一屋子均穿着黑袍、看上去比邪教还像邪教的人。 某个豹头环眼鹰钩鼻的男子,猛然起身,看向了鬼市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睛里闪过震惊与怀念,语气却更加凶恶:“加吉秘境竟然真的现世了!” 旁边有另外一个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的老者,狠狠地跺了一下手上的龙头杖,地板就这样随之龟裂开来,老者用阴恻恻的语气埋怨:“我就说该斩草除根!你偏偏于心不忍!看看现在该如何收场?!” 鹰钩鼻男子一掌劈开了桌面,面容狰狞:“实在不行,就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 颜君陶在玩够了之后,就带着他的新“宠物”钥匙和门,一起回到了五谷园。好像他从未离开。 但黑甲战修们已经在颜君陶的门外跪了一地。他们没什么诉求,只希望颜君陶下次出门的时候能够带上他们。 他们也许修为不如颜君陶,但他们人多、会结阵,越级杀人不是问题,哪怕真的无力抵抗,他们还可以选择接连自爆,为颜君陶逃跑争取时间。 如今大雩城来了不少本应该一直待在各自宗门里闭关修炼的渡劫期大能,这些人冲着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哪怕是颜君陶,也不可能再随心所欲。 这些渡劫期大能,就和一根引雷自走针似的,但凡其中哪个一着不慎引来雷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雷劫就和大姨妈似的会传染,并会造成一加一大于一百的可怕效果。 颜君陶有一个性格特别豪迈的同门师姐就是这么死的。 师姐当时刚刚进入渡劫期不久,开开心心和颜君陶分享完渡劫心得之后,就要赶赴某处上古战场,她有一个护持任务正在等待她去完成。那是师姐在没有进入渡劫期之前接的任务,境界提升到渡劫期后,她本可以免去任务不用再去,但她觉得做人就该有始有终,所以她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据带回师姐魂魄的同门弟子说,师姐也是倒霉,遇到了一个他界傻逼,不仅什么也不懂地选择了在上古战场进阶到渡劫期,还不管不顾地直接利用上古战场的特殊环境,引来了雷劫,想要一鼓作气地冲击飞升。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洗脑包,觉得运势在的时候就一定要一口气地冲上更高的修为,能有多高就多高,不要浪费了那一刹那的运气。 然后,这个傻逼就用自己向世人证明了,拥有这种想法到底有多愚蠢。 修为提升后,境界还会有一段不稳的振荡期,哪怕是颜君陶也要闭关巩固。那人倒好,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就引了上古战场震慑万鬼的九重天雷劫,生怕自己不会被劈死似的。 当时上古战场除了颜君陶的师姐以外,还有另外一个渡劫期大能,加上这个临战升级的傻逼,一共三个。 三个渡劫期造成的雷劫,会有多么大的声势,可想而知。 他们本可以逃脱,可一旦他们走了,在上古战场历练的弟子就跑不了了。他们历雷劫还可以拼一把飞升的可能,其他低阶弟子却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不是为了保护别人,是为了保护自家门派出众的精英弟子,他们也责无旁贷,绝无可能后退。 最终,三个渡劫期的大能,就这样全部陨落在了上古战场。 据说无故折损了一个渡劫期大能的那个门派,和傻逼所在的门派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世仇。 天衍宗没有掺和进去,一来是因为和光界地处偏僻,与他界相隔较远;二来也是因为师姐得一件奇异的上品魂器保护,最终勉力在雷劫中抢救下了一魂一魄,如今正在天衍宗后山禁地的蕰魂灯里养着,以期他日三魂七魄能够重聚,被掌门护持着去转世重修。 颜君陶很多对于渡劫初期的知识,都是这位师姐告诉他的,他已经把自己的修炼心得和师姐告诉他的内容,都一并写在了一个玉简上。只等师姐来日重登修途,助她修行。 这位师姐是个特别大咧的性格,和现在世面上流行的清冷仙姝有很大区别,那个教颜君陶把渡劫期比喻成大姨妈的就是她。 “渡劫期最担心的两件事,就和妹子们担心大姨妈一样。它不来,你闹心;它来了,你也闹心;来得太早,就更那闹心了。 “纵使逃过一劫,转出散仙,也依旧逃不开大姨妈的噩梦。每一百年,就要疼一回,准时得很。 “熬不过就死,熬过了就加一劫,三劫散修、六劫散修就是这么来的,直至达到九这个极数,然后就要二次面临雷劫了。不成功,便成任,那份恐惧是很难形容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把我以前从太上长老那里听到的话转送给你——希望你永远不用知道这份恐惧。” 总之,让刚刚进入渡劫期的颜君陶,去碰上任何一个渡劫期的大能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不是怕他打不过,怕的是对方引来雷劫,害了颜君陶,不管是死了还是变成散修,都算不得什么好结果。 黑甲战修们已经得到了医师临的死命令,绝不让任何渡劫期靠近颜君陶十米以内,一旦对方出现渡劫征兆,立刻自爆,护颜君陶远离。但这个前提是,他们得无时无刻跟着颜君陶才能实现。他们之前一直以为颜君陶老老实实在五谷园里待着,直至加吉秘境现世…… 傻子都知道颜君陶这个有缘人在外面了。 黑甲战修们不会为难颜君陶,只会责怪自己,他们也不敢逼迫,只敢跪在外面,求颜君陶保重身体。 “我们知道尊者心善,不想我们有可能因尊者而殒命,但也请尊者发发善心,想想临大人。” 其他的颜君陶都可以据理力争,但对方拿出医师临这张王牌,颜君陶就也没了脾气。他哥为了让他活下来,健康长大,当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他的生死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这是最后一次。”颜君陶只能妥协,“我保证。” 一群身高腿长腱子肉的硬汉们,差点因为颜君陶这一句而感动得哭了,因为他们都从医师临那里知道了,只要颜君陶承诺了,他就一定会遵守承诺。怕的就是颜君陶一副油盐不进、打死不肯说话的态度,那基本就代表了他内心有自己的想法,随便你们怎么说,他最后肯定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乱来的信号。他们也没想到能够一次就劝说成功,简直惊喜。 还是临大人说得对,颜尊者最大的优点是心软,最大的缺点也是心软,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那一夜,明明已经进入秋季的大雩城,却像是重新回到了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所有人都烦躁到根本无心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起来一看沙漏,才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这样度秒如年的煎熬,让很多修士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已经去了大雩城城门口最广阔的地方集合。在这事先就已经协调约定好的出发地点,人人都有想要实现的愿望,而这就是他们离愿望最近的时刻。他们跃跃欲试,又野心勃勃。最先到的是一些散修,虽不能做到成群结队,倒也是至少保持了三五为伴,毕竟要进入一个是凶是吉犹未可知的秘境,很多人在防备别人的同时,又会下意识地寻找几个还算信得过的道友搭伴。 很快的,空地上就有了一些坐不住的小门小派的身影,衣服上基本都带有一定辨识度的相似标识,证明他们是一个门派的人。 然后才是九星门派的天之骄子,这些人算是最好辨认的,服饰统一,年纪最小,还很有纪律性,哪怕没有刻意地表现出骨子里的傲慢,也会让人感受到那种云泥之别的距离感。这是每一个九星门派的弟子自然而然培养出来的骄矜感,不管他们在门内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出去的那一刻,他们代表的就是高不可攀的九星门派。 随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来到现场的修士也越来越多,有道友相遇寒暄,自然也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大多数仇人都选择了忍耐,只待进入秘境后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秘境之争,一直游离于一个灰色地带。各大门派轻易不会为了一个门内弟子死在秘境里,而与另外一个门派火拼寻仇,却绝对会在下一次秘境相遇时报复回来。但这样的“不理智”也就只存在于秘境里,秘境恩怨秘境了,很少牵扯现实。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好比颜君陶的师姐遇到的那个渡劫期傻逼,要不是师姐还有灵魂留存,天衍宗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傻逼所在的门派。 这次来的修士形形色色,很多都是威名远扬,并且修为都不低。毕竟加吉秘境是难得一个对修为没有要求的秘境,反倒是修为低的不怎么敢冒险来此,生怕自己在尊者相斗时,被殃及池鱼。 古怪的修士自然也有不少,好比那边一群衣着大胆的妹子,包围着一个和尚。 一杀大师:选择这个时候“临时有事离开一下”的好友,绝对是故意的! 但再火花带闪电的古怪,也没有后面来的一行黑袍人让人更加在意,他们脖颈上都没有花纹,摘下兜帽,就开始致力于宣传: “加吉秘境就是一场骗局!” “你们进去之后会死的。” “不要进去!” 这种张口就来的话,自然是不会有人信的。因为之前几天他们就已经遇到过了,但对方只是想煽动大家不要排队,把队伍让给他们。如今又来一批,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甚至暗暗猜测着,这些人不会是没排上队,来报社的吧? 出去打听情况的景铄书生,也带回了他听到的这个消息。 “你们觉得可信吗?”景铄书生一直盯着妹子群里看上去最小、也是最活泼爱和他搭话的那个问。 “伊耆药宗从加吉秘境拿走的上古药材是实打实的,上一个百年那个不知道具体身份但境界已经隐隐提升至渡劫期的男子也是真的,这加吉秘境怎么会成为一场阴谋?”妹子反问。 “说得也是。”景铄书生好像真的就这样被说服了,“是小生着相,让姑娘见笑了。” “嘻嘻,没事啊,你好看你说得都对。”年纪最小的漂亮妹子这样道,她凑近景铄,认真道,“哪怕加吉秘境真有问题,从它往年的规律里就能推断出来,它只会欺负弱者,总要对强者低头的。不用担心,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姐妹会保护你的。” 另外一个妹子暗暗拽了拽自家妹妹,不想让她再透露更多。 景铄书生和一杀大师在交换过一个眼神后,就躬身道:“那小生在这里就先谢过姑娘们了。” 长得好看又会说话的男修,自然讨人喜欢,一群姑娘再一次笑开,像朵花似的。 颜君陶带着又壮观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几乎是踩着点过来的。倒也不是故意要表现得怎么样,而是容兮遂说早早地去了,什么也不干地站在那里,一定会吸引来很多无聊的人。习惯了早到等别人的颜君陶,在衡量了一下两者的麻烦程度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踩点。 去了也不用废话,直接带大家进入秘境就行。 ……这是颜君陶本来的计划。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颜君陶一行人刚到,就有另外一伙儿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带着比龚宝宝还要嚣张欠揍的表情,姗姗来迟。负责带队的人,一点也不真诚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累大家久等,幸好还是赶上了。就是一不小心压了个轴哈哈哈。” 戏可以说是相当得多了。 那想要抢夺全场注意力的意图,就差写在脸上。连颜君陶只有几岁的弟弟,都已经不爱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了。 颜君陶深表同情地看了眼那个他连门派名都没听过的一队人,跟着这么一个脑残的领队,一定也很不容易。 领队挑衅不成,还得到了颜君陶奇怪的眼神,自然只可能更加火大。在火大的同时,也有点心里发毛,因为他搞不清楚颜君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请颜君陶不吝赐教。 “赐教不好说,但我两岁的时候母亲就教会了我,压轴,并不是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出场,是指一场戏里倒数第二个剧目。最后一场叫大轴。” “……”你是在讽刺我还不如你两岁的时候吗?! 本来准备安静看表演的吃瓜群众,都忍不住笑了。虽然颜君陶这么指教也没错,可总觉得有点不按照套路出牌的意思啊。还、还挺可爱的。 一直隐藏在那队伍里的渡劫期大能,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道摇山震岳的灵力扇来,就把自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领队给打到了一边。气势之凶狠,手腕之强势,俱让人一惊。渡劫期大能用沙哑的声音道:“小朋友,哪怕是渡劫期,也要谨言慎行啊,不要觉得自己就有多了不起。” 不给对方装完逼的机会,颜君陶已经气运丹田,用上了自己的五成灵力,朝着对方快如闪电地一指射了过去。要切磋就切磋,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对方的反应有点迟钝,大概是没料到颜君陶会这么快地出手,又或者是年纪真的大了,战斗意识不行,很勉强才躲过了颜君陶的灵力。但他临场反应能力很快,掩饰道:“哼,我就是不动接了你这一招,你又能把我如何?既然你如此不客气,就不要怪我欺负新人了。” 但对方也鹦鹉学舌一般,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出其不意地催动本命灵器,一柄三花铜锤朝着颜君陶砸了过去。 这渡劫期大能在内心里得意一笑,这可是与他本命相连的灵器,如臂使指,力拔千钧。若不是颜君陶一上来就这么不给面子,他也不会想到动用这样的杀招。只铜锤灵器散出的余威,就把周围的弟子震慑得飞了出去。 渡劫期大能很会选,几乎没有危及到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这些散修被这样对待了,也是不敢反抗的。只觉得真不愧是老牌的渡劫期大能,就是厉害,这刚刚进入渡劫期不久的颜尊者绝无…… “可能抵挡”四个字还没想完,颜君陶依旧一指破之,坚而甚轻的石渠玉戒闪过一道流光。想要和它比谁更加坚硬,真的是太可笑了。 全场一片不可能的哗然。 渡劫期大能也有些震惊,不过依旧没有表现在脸上,他立刻咬唇转换手诀,决定不再藏着掖着。本来只是一个下马威,却已经成为了绝对不能认输的死战。否则他就真的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那被颜君陶挡住的铜锤直接就原地爆炸在了颜君陶眼前,没有火光与燃星,有的是最精纯的灵力在空气中的迅速破开,连天空都荡起了迷雾。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突变面前不损伤一二! 渡劫期大能擦去唇角的血迹,他的本命灵器不只是一把铜锤,是很多把会自爆的灵力团,很多修士都会因为铜锤的粗犷外表而心生轻蔑,然后为这种大意付出代价。颜君陶这样的黄口小儿也不会例外! 骤然于迷雾之中,散出了一波完全盖过了渡劫期大能灵力的强大之气,如水波一层层荡开,吹散了迷雾,也好像很轻易地就把渡劫期大能的这样一击化为了无形。 颜君陶依旧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连玉带上挂着的金穗都没有乱。 又是一指,破了对方全部的攻击。 这时才终于有人发现了:“颜尊者根本没有动过!” “什么?” “这不可能!” 颜君陶看着那边的渡劫期的大能,终于有点生气了,因为对方刚刚那一爆,很有可能会伤到他身后修为不够的天衍宗、青要门以及伊耆药宗的弟子。甚至他哥公子阳也在队伍里,而无疑的,公子阳是最弱的那一个。 幸好,公子阳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早在对方一言不合地动手时,就已经不慌不忙地祭出了姜老爷子给他的保命法宝之一,那是一个可以抵挡渡劫期大能一击的灵力护罩,不仅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周边不少弟子。 颜君陶的目光已经锁定了那边的渡劫期大能,虽然他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表演完了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又是一指灵光射出,这一回却不再是只有一道,而是如星光坠雨一般散开。还是无形的,只有空中偶尔闪现的流动方向能够看破一二,让人防不胜防。 渡劫期大能狼狈躲过一击,却发现还有更多在等着他,并且之前躲过的就像是会自动追击一般,又飞了回来。让他自顾不暇。最终,破绽暴露。某一击,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脐下三寸处的关元穴,其他灵指之击也源源不断地开始于此汇总。就像是在他身上标记了一点,一拳又一拳快速朝着这一点猛攻。 几乎只是眨眼间,渡劫期大能就已当场昏了过去。 全场都傻了,包括颜君陶。 渡劫期大能算得上是皮糙肉厚的血牛怪,但如果是同样境界的渡劫期大能动手,那再强的防御也不过是形同虚设,被攻击在重要穴位时,灵力阻塞,很容易出现差错。颜君陶这种分而散之后集结的攻击手段,其实一般只会在前几击的时候得手,虽然只是在很快的时间内,大能也总有办法破之。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没用。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倚老卖老的渡劫期大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已经卡在渡劫期很多年了,始终无法飞升。这不是缺临门一脚的运气,就是缺乏去直面雷劫的能力与勇气。不管如何,都菜得一比。 修为还没有进入渡劫期的人不懂这些背后的弯弯绕,他们只看到了同为渡劫期,对方竟然在一指间就落败了,颜君陶还是纹丝未动,那可是渡劫期的大能,同修为之间,颜君陶都可以做到一招制敌?那颜君陶的能力到底有多可怕?而且,哪怕赢了,颜君陶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这就是理所当然。 在诡异的沉默之后,全场爆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太帅了!真的了不起啊!这才是渡劫期大能该有的样子! 天衍宗这边自然是最高兴最长脸的,就差喊个什么“尊者大能,法力无边”了。幸好,这羞耻的台词最终还是胎死在了颜君陶的眼神威胁之下。 容兮遂对此很满意,本来他还在考虑该拿谁来给颜君陶当杀鸡儆猴的鸡呢,毕竟一会儿大家就要一起进入秘境,总需要让这些自恃身份的人学会听话。没想到容兮遂都不用借题发挥,就有傻逼非要凑上来,成全别人。谢谢噢,感恩,比心。 “吉时已到,不如我们开启……”有人并不关心什么斗法威慑,只盯着秘境了。 但进入秘境,注定一波三折,那边不自量力想要挑衅的跳梁小丑昏迷了还未退场,一直在宣扬加吉秘境有问题的黑袍人又跳了出来。 领头的赫然就是鹰钩鼻和干瘦老者。 “这加吉秘境不能进!”鹰钩鼻直直地就朝着颜君陶扑了过来,不为攻击,只为跪倒,请颜君陶明察,“进去会死的啊!” 颜君陶没被之前的渡劫期大能吓到,反而是被对方这惊天一跪给整得愣住了。 这年头大家跪人都这么不走寻常路吗? “怎么说?”自然有人替颜君陶开口询问。 “我曾经就是加吉秘境的一任有缘人,看看它对我做了什么!”鹰钩鼻当场扬开了自己身上的黑袍,露出了里面…… 怎么说呢,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凹凸身材。 配上鹰钩鼻很男性特征明显的棱角外表,真的是一言难尽地辣眼睛。 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展开。 干瘦老者也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大家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生怕他也一掀黑袍,露出个什么女装大佬的身材。幸好,对方没有,他只是用烟嗓道:“我的兄长也曾是加吉秘境的有缘人,但是他却死了,尸骨无存。想想看吧,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想事成的好事呢?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却不需要你付出代价?别开玩笑了!醒醒吧!” 可以说是很苦口婆心了。 但不等颜君陶回答,已经有围观修士义愤填膺地反驳:“呵,哪个秘境不死人?又有谁没有听过九死一生从秘境出来后一夜暴富的传闻?你兄长死,只是你兄长时运不济,有命成为有缘人,没命得到宝物而已。” “你!” “至于你为什么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你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愿望,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加吉秘境可以实现最迫切所求的能力,在这十五天内已经传遍了。毕竟在有螺回复颜君陶的时候,还有大雩城的城主在。这种秘密是瞒不住的,也没什么意义。 老者决定另辟一个说法:“如果加吉秘境真的没有问题,那颜尊者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拿出来呢?敢问在场的各位,有谁在得到这样的机缘后,会无缘无故地拿出来?!” 他一口一个尊者,但就差指着颜君陶的鼻子说他有阴谋了。一如容兮遂之前想得那样,总有阴谋论者会觉得颜君陶不怀好意。 但幸好,容兮遂早就准备。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个自私的兄长吗?” “我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我要是遇到这样的机缘,大概也不会拿出来与所有人共享,但至少我会和我的宗门分享。这样进去之后,大家也互相能有个照应。你兄长当年若带上你,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 “我做不到,但那不代表了我不会敬佩能够做到这一步的颜尊者。” 最重要的是,颜君陶可不是无偿的。 从风险角度来讲,颜君陶这种不管你们拿了什么,我都能得到四到六成的做法,反而是更加保险的。 围观的呼声越来越高,而容兮遂安排的托儿也就喊了一两句,众人的情绪就被煽动了起来。 容兮遂不关心这秘境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他只知道不能让人把脏水泼到颜君陶身上。 颜君陶其实反而是比较倾向于相信着加吉秘境也许真的有问题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只有他一人,他大概就会直接转身,不进入秘境。但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且,当年伊耆药宗的人拿回来的上古药材也是实打实的。 换言之,这个加吉秘境也许真的有问题,却不至于是全军覆没的那种大问题。 不管是相信秘境有问题,还是没问题的修士,都没有说错,也都说错了一些。颜君陶不得不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扩散出去:“信不信由你们,但我的建议是低阶修士就不要进入了。” 颜君陶这边,包括公子阳在内的低阶修士,就都止步于了秘境门口。 自然也有弟子不信邪地想要进去,可是一看连颜君陶的哥哥都心甘情愿、以身作则地留了下来,他们也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但颜君陶能够管得了的也就是天衍宗、青要门和伊耆药宗的弟子,其他门派依旧有低阶修士想要富贵险中求。 颜君陶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抬手,放出了一直被他遮掩起来的进入加吉秘境的格栅门。 门在众人面前再一次瞬间分成了无数扇,几乎是三五个人面前就会有一扇。有螺适时地讲解了一下:“现在的门进去就都会是加吉秘境了,它会把大家随机投到不同的地方。” 毕竟这么多人,分开自然更好一些,不会有太多的争端。 带着兜帽的老者终于露出了脖颈,他的脖子上赫然也有那允许进入的花纹。看到这一幕的人,有惊奇的,有觉得果然如此的,也有以鹰钩鼻为代表的在破口大骂。他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却根本没有人相信他,如今连自己的同道都背叛了他。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背叛他的准备,这报名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完成的。 干瘦老者不受任何影响,率先就进入了离自己最近的门。 颜君陶这边也已经让下面的弟子按照事先就商量好的小队,很有秩序地进入了不同的门。颜君陶站在最后,与容兮遂等人进入了最大的那一扇一看就能容纳很多人的门。 当他们所有人进入后,门就一扇又一扇地消失了,好像他们根本不曾存在。 鹰钩鼻这边的人也有后悔想要进入的,却发现没有花纹,根本进入不了,会被直接弹出来。鹰钩鼻用一种“你们这些愚蠢的人都会死”的表情盯着门消失的地方,发出了阴鸷的笑容。 *** 颜君陶在进入秘境后,并没有看到一般秘境会有的崇山峻岭、热带雨林,只有一片仿佛看不到边的白。与之前格栅门散发出来的光一模一样。 就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疑惑,一道有点断袖味道的七彩光芒就突然出现,闪耀在了所有人眼前,紧接着他们就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出现在了不同的地貌之上。好像那曾经的白不过是一场幻觉。 颜君陶一行人出现在了一片山崖之上,间或还能听到有修士直接从天上掉到山崖下的声音。一直很长的“啊——”之后,就是“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崖下有一个水流湍急的河流,但至少掉下去并无性命之忧,顶多是有些狼狈。 那干瘦老者也是掉下去的其中之一,但他反应极其迅速,动用灵力把自己维持在了空中。 有螺却一下子眼都红了,拦都拦不住地想要朝着那老者冲上去。因为对方灵力爆出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那种毕生难忘的熟悉感。 他就是杀了她全家的人! 第38章 三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干瘦老者的龙头拐杖在空中一击, 好像真的打中了什么的借力,轻松就落到了颜君陶等人所在的山崖。虽然他本意是飞到其他地方, 但他的灵力却好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准头, 飞还能飞,却不由自主地飞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老者的内心几乎是绝望的。 冲动的有螺被一个黑甲战修拦了下来,因为……她根本打不过那个老者, 冲上去不是报仇,只是送死。 那干瘦的老者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代表,几乎是在降落到山崖上之后,见大势已去,无力挣扎, 毫不犹豫地就给颜君陶跪下了,并主动交代了始末。 他并没有任何负隅顽抗或者偷奸耍滑的心思, 事实上, 在看到颜君陶一指就轻松干掉了一个同修为的渡劫期大能之后,真的很少会有人还能鼓起勇气去蒙骗或者糊弄颜君陶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还望尊者明鉴,”干瘦老者摆正态度、说得诚恳, “我的兄长确实死于加吉秘境,我想要阻止别人进入这里,真的是怕他们重蹈覆辙。而我之所以要进来,只是想把我兄长的尸骨带回去。” 有人修真修得断情绝义, 六亲不认;自然也有人修真修得反而更加重视亲情,不可断绝。 老者的兄长就是他这辈子的坎儿, 他一直很恨自己当年没有随兄长一起来到大雩城,导致兄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执念已经快要成为他的心魔,虽然大家都觉得他兄长肯定早已经死了,但他还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方能罢了。 “谁关心你有什么悲惨遭遇?不得已的苦衷?”有螺虽然被拦住了,但嘴却并没有封住,她看老者的眼神都能喷火了,恨不能生啖其肉的那种,“你杀了我全家!” 哪怕不是老者一人所为,他也参与其中。那些黑袍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是他们该死!”老者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浑浊的眼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疯狂,“你以为你们的父母是什么好妖吗?” “我父母只是秘境的钥匙守护者,他们只负责保护钥匙,不负责有缘人的人身安全。他们可以说是不要任何报酬地送了你兄长一份机缘,你兄长死了,机缘就变成毒药,你就可以这样恩将仇报了吗?” 老者嘲讽地笑了起来:“你父母是这样告诉你的?” “那要不然还能怎样?!” “好好好,我先来问你,好妖会以买卖鬼魂为生?甚至以吃鬼为乐?”有螺家所在的海蜃坊就离鬼市不远,他们家在鬼市上还曾拥有最大的一家鬼茶铺。老者决定一点点打破小姑娘的天真幻想,从让她明白她的父母并不是什么好人开始。 “那些都是生前做下十恶不赦之事的恶鬼!它们罪有应得!”有螺从小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身边的人都坦坦荡荡地做着这些营生,也就给了她一种这些都没有问题的三观。 “得了吧,”老者嗤笑,“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消散不去的恶鬼,给你们捉?给你们吃?真正不容于世、积怨难消的恶鬼,又怎么会败在你们家那样的修为之下?你们家可是连我都打不过的。也别和我说什么与专克恶鬼的佛门、道派合作,那些名门大派很多都与中立的鬼修门派签订过契约,井水不犯河水,恶鬼作恶他们会让弟子去度化,却绝无可能助纣为虐地让你们吃了恶鬼。” “你!”有螺被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颜君陶本来属于不听理由派的,但在老者这么为自己辩解后,他也都是在反应了一下之后,才挥手示意对方闭嘴,根本是在强词夺理。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灭人满门都是不对的。 若对方灭了老者的满门,老者大可以去杀了对方报仇,没人会拦着。但老者却连对方家看门二大爷的七舅姥爷都不放过,就显得很没有道理了。那七舅姥爷又没害老者全家,就因为倒霉在主人家借宿一晚,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不用说,老者失去的只是兄长,还不是全家。 不管是为兄报复,还是单纯地阻止有螺家再继续害人(鬼?),老者的打击面都应该仅限于有螺的父母,而不是杀了包括仆从年仅几岁的孩子在内的所有人。 这样的泄愤,说到底也不过是和有螺父母一样在草菅人命而已。 “他们做错了,并不代表你做得就是对的。”近百年之怪现象——当某人做错事后,只要受害人也有错,那么施暴者就会显得不那么错了。 颜君陶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罪恶只会叠加,并不应该相互抵消。 “您、您都知道?”老者和有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每个人讲话都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但在这件事里,所有人都并不是那么无辜。 所以,颜君陶在知道了全部的始末后,选择了作壁上观,不去指责谁,也不去帮助谁。 因为有些东西,它真的不能用轻飘飘一句对错来判断。 颜君陶的本意只是想事无巨细地调查清楚加吉秘境背后一切有关的故事,没想到却看到了更多爆料。 从调查结果来看,有螺的父母确实如老者所言,并不是多么清白的人。他们往日里以鬼魂为食,虽然打着贩卖恶鬼的旗号,但在货源紧张的时候,明显有些失忆之鬼并没有什么恶鬼该有的攻击性,他们也视若无睹,继续开张做着鬼皮生意。 但这并不是老者真正愤怒的原因,他也是个很自私的人,只关注与自己有关的,其他的指责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老者愤怒的真实原因是,在有缘人的选择上,有螺的父母甚至是祖父母也都在不断地做着手脚。 这里首先要解释的就是加吉秘境欺软怕硬的特性,对于低阶修士那就是往死里欺负,对于高阶修士则予取予求。 但秘境也是有寿命限制的,毕竟里面的宝物是恒定的,产出总是快不过补给。在失去了对修者的吸引力之后,这些秘境很快就会荒废下去,彻底成为宇宙的尘埃与养分。 但有螺一家却并不想就此结束秘境钥匙守护者的身份,因为加吉秘境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是加吉秘境里修炼成人的海物妖精,他们的主人一族也是。若加吉秘境没了,无根之萍的他们大概就也很难会再在修为上有所寸进。于是,他们就利用秘境的特性,另辟了一条蹊径——尽可能选取一些没有办法从秘境拿走宝物,反而会成为秘境灵力补给的“有缘人”,用以维持着加吉秘境的可持续运转。 至于什么所谓的等待主人一族的族长王者归来,颜君陶虽然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背后的故事应该也不见得多么光鲜。 “有缘人可以选择?”有螺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颜君陶。 “恐怕是这样没错。”有缘人这种说法是很模糊的,一百年内产生的有缘人肯定不只一个。只不过这缘分可以生,也可以断。好比上辈子颜君陶就因为闭关,而错过了加吉秘境。 有螺家只要保证其他有缘人都没有办法来到大雩城,只有他们精挑细选的有缘人能够来到这里也就可以了。 当然啦,有螺一家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欺骗的那些有缘人也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就像是他们做鬼魂生意会尽可能选择恶鬼下手,他们欺骗的有缘人,也是尽可能地选择了不是好人的有缘人。但偶尔也会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昧一回良心。 每隔几个轮回,有螺一家还会选择一个真正有实力的人,进入秘境,得到所求,利用对方的名人效应,大力吹一拨加吉秘境的玄乎程度,吸引日后更多的冤大头。 这一次有螺家在提前感应到有缘人的名单后,就选择了当时还在闭关的颜君陶,准备艹一个不是有缘人就绝对不会开秘境的高冷境设。结果,境设还没有来得及艹,他们就被灭门了,而颜君陶也神奇地出关了,并遇到了对于这些基本什么都不知道的有螺。 可以这么说,命运在颜君陶出关的那一刻,就转了一个极大的弯,闪了所有人的腰。 老者也在极力想要依据事实来洗白自己:“若我真的只是贪图加吉秘境的钥匙,我又为什么要在没有查到钥匙的下落之前,就杀了你全家呢?只有你们全家都死了,下一任有缘人才能没有办法知道钥匙的下落,我是在救人啊!” 老者就差指着颜君陶的鼻子说,我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吗? “我们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你!” “我不信。”有螺跌坐在地面上,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拼命地摇着头,仿佛只要她否认得够快,就一定会成真。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的父母都是好人,杀了他们的才是坏人!她遇到大能,为全家报仇,这才是这件事本该有的发展方向! “不,”颜君陶也摇了摇头,他前面就说了,这老者也是自私的,至少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大义凌然,“你留下有螺,就是想要得到钥匙。要不然你不会杀了所有人,连不知道钥匙下落的仆从也不放过。你想控制有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最后的剧本应该帮有螺‘手刃’自己的同伙,来换取信任吧?” 可惜,半路杀出了个颜君陶,破坏了这一切。 老者觉得是有螺一家在控制秘境,只要他们死了,不能作祟,他就可以通过什么也不知道的有螺实现所有愿望。 “我这么做又有什么错?!”老者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错就错在不够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突然,跌坐在地上的有螺发现,她手上多了一把不知道从那里来的能够骤然让人提升修为的仙草。她一把就把那还挂着朝露的翠绿仙草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忍耐着浑身就像是要炸了的痛苦,感受着灵力的疯狂涌入。 她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灵力去为自己复仇了! 加吉秘境不亏是能够让人“心想事成”的地方,老者想要控制有螺就得先找到有螺,而有螺想要复仇就要得到与老者匹敌的力量。 秘境就是这么贴心,还安排了他们在一开始就相遇。 这一回,黑甲战修便再没有去拦着有螺。 颜君陶一行人更是直接把山崖上这一整块场地,都让给了干瘦老者与有螺,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不管谁输谁赢,那都是他们的事情。颜君陶不关心,也不想介入。 颜君陶直接带队下了山,头也没回。 他和有螺之间这才算是真正地一笔勾销。 ***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龚宝宝一直怂哒哒地跟着颜君陶,刚刚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才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那一份活泼,他兴奋地摆了一个苍蝇搓手的模样,“到处搜刮机缘,与人夺宝,然后再巧合找到秘境真正的传承?成为加吉秘境的主人,坐拥一切?” 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所有修真话本里主角进入秘境后的必然套路了。 颜君陶却给了对方一个“要去你去,加油,我看好你”的鼓励眼神,他自己就无意这些了。他进入秘境,也只是为了让门下的弟子得到锻炼,顺便给兄长医师临搜集一些有用的药材。 “我们需要先去找他们会合吗?”黑甲战修中的队长上前,请示颜君陶。来之前所有人都服用了医师临准备的秘药,只要颜君陶想,这些黑甲战修就可以带颜君陶去找到所有天衍与伊耆药宗进入秘境的弟子。 颜君陶再次摇了摇头,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有螺家的秘密,知道了加吉秘境的本来面目,自然不可能不做准备。 因为,他倒也是不着急和弟子们会合,他想要要给这些初出茅庐的弟子一个自己去奋斗的成长空间,总有他在后面跟着,根本达不到历练的效果。 颜君陶最后决定按照自己的步调,开始…… 在秘境里闲晃。 就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信马由缰,走哪儿算哪儿,用脚步来丈量整个秘境。 容兮遂无疑是最高兴的那个,他很乐意陪着颜君陶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漫步,当然,要是能够没有龚宝宝等人就更好了。 但颜君陶的漫步计划,却总是天不遂人愿地被各种事情打扰。 好比,走着走着,一低头,就捡到了一个残破仙器。仙器就像是有意识一样,只认准颜君陶,谁碰都要躲开,却拼命想要把自己送到颜君陶手上…… 结果被颜君陶给躲开了。 残破仙器:“……” 其他人:“……” 颜君陶目不斜视,直接从仙器上迈了过去。容兮遂嗤笑:“君陶连上古神器尹寿十五镜都看不上,会看上你?” 又这么在天气变化无常、走一段就要遇到一片大海的秘境里闲晃了一会儿,就遇到了重宝现世。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凤血芽万花,就恰恰好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地,长至成熟,食之可涨百年修为,看破魔障,甚至能隐隐听到上古凤凰一族百年朝凤时的吟唱。周围方圆十里没有人,看守天材地宝的伴生凶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花就摇曳在平静的海面之上,仿佛唾手可得。 颜君陶本已经踏在海面上的一脚,又生生地收了回来,只是命一个黑甲战修道:“去用卷轴将那花封印下来,送给我的兄长。” 众人:“……”这颜尊者不是对医师临爱得深沉,就活脱脱是一个圣人啊。 只一天下来,就足够众人明白颜君陶到底有多招这个秘境稀罕了,各种天材地宝、功法宝具就像是不要钱地一路出现在颜君陶所走过的地方。 但颜君陶却什么也没有看上,也不会为任何东西驻足。只除了偶尔出现什么稀奇古怪有药用的植物,他才会停下脚步,让人将植物封印在卷轴里,准备带回去送给医师临。大概用不了多久,这卷轴就要不够封印的了。 总之就是,对于别的修士来说危险与机遇并重的加吉秘境,生生被颜君陶逛出了在宝藏里散步的奇怪感觉。 当然,除了这些自然之物,也会遇到各种狗血仇杀。什么身怀异宝遭到追杀的美少年,什么被凶兽袭击的漂亮妹子,要性格有性格,要脸蛋有脸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这么容易和颜君陶“巧遇”,还经常衣衫不整,露出半片春光。 颜君陶心情好了会救人,救完人直接明码标价,告诉对方出去后再补交多少手续费就好。 心情不好了,就直接面无表情地走过,一点他已经成为别人心目中的圣人的自觉都没有。 其实颜君陶救人的标准到底是不是看心情,龚宝宝等人也没有办法确定,就是因为太飘忽了,他们只能归类为心情。 最奇怪的就是颜君陶身边的那个容兮遂,他好像也对这些宝物没有任何兴趣,总感觉逗颜君陶笑一笑,是比得到什么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的宝物更加重要的事情。也算得上是另类的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颜君陶也问过容兮遂:“你不去碰碰运气吗?” 容兮遂笑眯眯地回答:“你就是我最大的运气呀。” “哦。”颜君陶点点头,说句脸大的话,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一定会找到办法帮助容兮遂,和他一起飞升的,嗯,只飞升一次,就不去大荒体验了。 颜君陶有时候闲得无聊了,也会在心里想,这秘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帮助人实现愿望。要是可以,他希望能体验一下走火入魔,谢谢,真诚的。 然后,暴风雨就忽然到了,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甚至还有龙卷风在海上出没。 颜君陶当时正和容兮遂一行人站在一处地势险峻之地,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仿佛有海水奔腾而过的声音。 忽然在山林里又起了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雾,天塌地陷只在一瞬间。 颜君陶放开身心,随着空洞任由自己掉落,仿佛在玩什么极限运动。他的身边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漆黑与随时有可能打中他的飞沙走石。直至落地,颜君陶还有点意犹未尽,觉得以后可以开发一下这样类似的自由落地的运动,还蛮好的。 等颜君陶定睛一看,他此时已经深陷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溶洞之中,它并不是漆黑一片,反而是五光十色的,充满了大胆的……直男审美。 颜君陶的脚下是一个写满符箓的阵法,没等颜君陶看清楚,光芒与冲天的灵气就已经将他包围。 总而言之就是,颜君陶终于如愿以偿,被困在了一个心魔阵中。 想想还真的有点小激动呢。哪怕颜君陶知道这是幻术,也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沉溺于了其中。 颜君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再一次化形成了青年的模样。缓带轻袭,衣冠楚楚。眼前是通天的光梯,只有他隐隐可以看到光梯尽头的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以及仿佛再一次听到了阿娘颜夫人曾经总爱在哄他睡时唱的那句“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莫名的,颜君陶就知道了,他再一次即将飞升,只有六十六岁,比上一世还要早了好多年。 不得不说,这确实挺噩梦的。颜君陶想要实力拒绝六十六岁就飞升的“悲惨”命运。 但他眼前已是金光灿灿的天梯降下,不飞都不行。周围是送别他的亲友,有同门的不舍,也有父母的涕泪,还有掌门骄傲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他再一次发现容兮遂不见了,始终遍寻不到的那种。 就在此时,本来是晴光大好的艳阳天,突然就变成了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容兮遂一身黑袍玄底,踏着黑云,猎猎而来。他好看的脸上再没有了温柔的笑容,只剩下了执着入魔的冰冷与阴狠。他拦住了颜君陶,声音里再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感情:“你以为你就能这样轻松离开?” 你不能走!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的!你明明已经决定为我留下! 颜君陶立刻:“太好了!” 容兮遂:“……” 众人:“???” 整个世界在颜君陶喜出望外的惊喜表情里,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停滞,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演下去。 这也确实演不下去了,明明应该是道友反目,争斗不休,最好是颜君陶一怒之下杀了容兮遂,再痛心疾首一番;或者是不敌容兮遂,被他囚禁,饱受这样那样的折磨也凑合的剧情。但偏偏颜君陶却开开心心地等在了原地,真的不打算再登上天梯一步,甚至很主动的伸出了双手,配合着只待容兮遂把他从天梯上带下来。好像飞升是一件多么令他为难的事情似的。 面对颜君陶这样脑回路不正常的,心魔都傻了。 场景破碎,快速变换。 一阵空间扭曲之后,颜君陶发现他竟然回到了上一世,那是他还在仙界的时候。在没有了容兮遂这个道友之后,颜君陶越发把一切精力都用在了专注修炼上。当然,偶尔也会有人来找他聊天喝茶,好比就住在隔壁的医师临。但总体来说,颜君陶在仙界的六百年过得还是十分乏善可陈的,他的人生除了修炼、出关去喝茶、再修炼以外,好像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朋友不会在他修炼的时候打扰他,来了也只会和他说一些他们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颜君陶安慰,只是一个倾诉而已,末了还要加一句:“还是颜仙君这样幸福啊,无欲无求,无忧无虑。还望您早日摘取道果,成就圣位。” 颜君陶的仙界生活寡淡得就像是用最精美的骨瓷茶具,承载了整整一盏的白开水。 虽花团锦簇,却索然无味。 颜君陶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年那种对什么东西都渐渐失去了任何兴趣的麻木,不管是该生气的,还是该高兴的,他都只有一句,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极品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 所以呢?他们很重要吗? 亲生父母所带来的种种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后遗症? 哦,原来他生母也有孩子啊,还是比他更早的孩子,这些人也是够惨的,为了配合母亲的人设,从未被承认她生下过他们。 不过,也所以呢?冤有头债有主,要怨恨就去找生你们的人呗,出门左拐,不送。 甚至连上界仙国的各方天帝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争斗再起,开辟战场,颜君陶都是一脸的冷漠。 打就打呗。你们随意,我要闭百年死关了,你们开心就好。 颜君陶知道各种各样的恩与怨,但却总感觉像是在透过话本看别人的故事,很难有带入感情。听过了也就算了,根本没有想过要插手。 哪怕直到今天,重新审视自己的上辈子,颜君陶也不觉得他做错了,那些人愿意来找他倾诉,就是因为他嘴巴严,也从不会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胡乱插手。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情感的发泄口,而不是解决办法。他们要是想要解决办法,直接问身边的谋士门客大概会更快一点。 ‘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吗?’心魔问他。 颜君陶奇怪反问:‘遗憾什么?’ 那么波澜壮阔的故事,就发生在你身边;那么多注定名扬天下的大能前后来找你倾诉,也许你一句话就能改变整个进程,甚至投身入赢家的阵营。 但如果那样,他就保持不了中立,也就听不到这些故事了啊。 谁又能肯定,处于这样一个听故事存在的他,不是命运的一环呢? 心魔不甘心地再一次败退。 第三次,就是大荒了。 上古大荒,相传是一切神魔诞生的地方。盘古开荒,三皇治荒,圣人之居所。但曾经代表了一切美好的这里,已经被预示着不详与恐惧的灰黑之气笼罩,混沌之气已铺天盖地而来。那是本该被镇压排斥到大荒之外的东西,它早已与九千魔神一起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是如今它又突然卷土,声势浩大,快如破竹。 颜君陶坐在洞府内,身着龙形银纹法衣,佩石渠玉戒,举手投足间仍是行云流水的自然洒脱,仿佛有法则之气在周身跃动。 隔壁的邻居来找颜君陶,白玉似的眉宇间跳跃着火焰:“你就这样坐看外面的一切发生?!” “站起来也于事无补啊。”颜君陶面无表情地盘坐于蒲团之上,实事求是道。他们都被困在了大荒,迎接末日,扛不住,走不脱。 邻居被气得拂袖而走,以身饲气,顷刻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大荒,日月所出,圣人冢墓。 那一刻的无能为力,就像是洪水,把颜君陶溺毙在时间与空间也到达不了的地方。颜君陶终于明白了,哪怕是圣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圣人,也会死;哪怕是圣人,也有挽回不了的事情。他一辈子的追求,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努力。 真气突然开始涌动,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这一回,颜君陶终于有点走火入魔的感觉了。任谁也没有办法去面对自己白做工的一生。 直至,容兮遂破开一切黑暗,带着光明与温暖,飞入了颜君陶的眼帘。 他紧张地一把抱住了颜君陶:“你好吧?” 颜君陶怔怔地看着容兮遂,他想说他一切都好,但出口的却是:“我不好。” 我不想去仙界,也不想当圣人,我只想留在这里,留在阿娘与你的身边。你们不要离我太远,我怕我再没有办法回来。 大荒并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好,它,太安静了。 我喜欢热闹,喜欢说笑,甚至连被不知所谓的人找碴都觉得是那么地鲜活有趣。他们有浓烈的恨,有缠绵的爱,有着所有七情六欲与无端变换。 大概是一个人真的太久了,颜君陶也会渴望无时无刻不与大家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走在这秘境之中。 “我在,我在,我会一直都在。”容兮遂一遍遍对颜君陶保证。 最终,颜君陶还是没有如愿以偿地心魔缠身,但他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失望。因为只要有容兮遂在,他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没有办法产生心魔,那就不产生吧。 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然后,颜君陶就感觉自己的灵台再一次有了一些变化,比上辈子同期更加凝实,更加强大。清气入,浊气出,留下一片澄明。神体纯净,炉火纯青,修行至此,方位道源。 外面已是雨过天晴,泥土的芬芳伴随着清风拂面而来。 一众等在外面的黑甲战修,都已单膝下跪,对颜君陶行礼,恭喜他的修为又有所精益,祝他能够早日飞升,得证大道。 虽然这话在颜君陶看来更像是诅咒_(:з)∠)_。 就在他们站起来还未决定接下来要去哪里继续这场“饭后遛弯”的时候,一个一身狼狈的女子,就引着一只白面绿猿朝着他们直直地冲了过来。 颜君陶一行人对此真的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了,总有机缘或美女要投怀送抱,这种需要颜君陶拔刀相助、落单孤身一人的女修不知道遇到了凡几,或娇媚或清冷,或御姐或软妹,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对面的女修来不了的。 “不用帮忙!” 这回这个大概走的是自立自强的路线,英姿飒爽,巾帼须眉,倒也确实是更对颜君陶的胃口,但如果对方不是刻意在伪装给颜君陶看的,那就更加完美了。 那白面绿猿就被妹子亲手斩落在颜君陶眼前,巨大的头颅在泥泞的土地上滚动,与鲜血混成奇异的画面。而在那头颅里,藏着一个核桃大小的玉石,哪怕不知道是什么,从那流动的光彩里也能猜到此物定然不凡。 颜君陶却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女修也没有着急上前,而是戒备地看着颜君陶,她这样的举动还算合理,毕竟猿头滚落的方向就是颜君陶这边。是个人都会警惕颜君陶想要杀人夺宝。 女修一拱手:“此物对小女子有很重要的作用,我愿用其他等值的宝物来换,还望这位前辈……” “姑娘,算上这回,这已经是咱们第五次在这个秘境里‘巧遇’了。你换了五张脸,五种性格,上一回还在河边湿身,面对三阶水生异兽,胆小如兔,请我搭救;这一回你一剑劈了五阶绿猿首领,让它尸首分家,就不怕群起而攻够的上六阶实力的猿群报复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李白大大的诗。 第39章 三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之前选择性救人的真正原因终于水落石出。 他救的都是真正需要救的, 并且很谨慎地要了救命钱,生怕天道再降下点什么功德。而他无视的, 就都是这位女修倾情演绎的角色。从对方利索的身手里就能够看出, 她并不需要任何人搭救,还能够一心二用地演好自己的角色。 看破非要戳破的尴尬,在空中蔓延, 于每个人心头回旋。再青山绿水、丛林密布的美景,都分散不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那一刻,女修妹子看上去好像大脑直接一片空白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龚宝宝同学则在想着,怎么就没有好看的妹子对我这么执着呢?不知道我师兄是伊耆药宗的姜宗主吗?我要不要表现得再明显一点? 黑甲战修们在想, 临大人知道后一定会发飙的,必须把这个女修和颜尊者隔开! 容兮遂……他没有什么任何想法, 因为对方在他这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还没有杀死对方, 不过是因为他一直陪在颜君陶身边,还没有来得及抽空动手。 最终,打破这份尴尬的是一群愤怒的巨大绿猿,四肢粗壮, 犬齿发达,准确无误地就找上了那个杀了他们首领的女修,击胸咆哮,凶猛异常。这些绿猿算得上是当世最大的猿类之一了, 肌肉健硕,骨骼坚硬, 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是普通修士能够抗衡的。 在一巴掌就能够把一个金丹修士扇飞的绝对力量面前,所谓的战斗技巧,根本毫无意义。 更不用说这些白面绿猿还拥有天生强大的灵力,聪明到懂得团体协调作战,可以越级杀人。 女修似乎这才知道怕了,吓得是花容失色,连连后退,转头想要向颜君陶求救。 容兮遂却已经抬手,祭出一个网状的灵器,往天上一抛再落下,包括颜君陶在内的所有人,周围就撑开了一道金光结界。这结界可以阻止一切外物入内。 好比白面绿猿,也好比那个引来猿群的女修。 女修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也考虑过自己频频换身份出现会暴露的可能性,但这不也正好可以引起颜君陶的注意吗? 在对方的剧本里本应该是这样的,她在颜君陶面前独立斩杀绿猿首领,展现自己实力高强又性格坚贞的一面,然后的路线有两种,被颜君陶发现自己之前的身份,或者不被发现;但不管在哪种设想里,当白面绿猿群集结而来的时候,颜君陶都不可能不出手相帮! 这给了颜君陶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也给了他们两人一个不打不相识、感情迅速升温的机会。 计划是个好计划,可惜,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容兮遂笑眯眯给予对方“鼓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娘没有教过这个道理吗?” 女修睁大一双杏眼,颇有点被风吹雨打的孱弱风情,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她真的不敢置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般恶毒之人。 但女修还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颜君陶身上,希望颜君陶能够看清楚他身边人的真面目。 颜君陶…… 颜君陶拒绝配合表演,他只是转身问容兮遂:“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还要在这里看戏?人兽斗很无聊啊。” 女修:“……”敲里妈! 龚宝宝叹了一口气,唉,姑娘,你是眼瞎吗?我颜师叔这么明显的不解风情、不会怜香惜玉的性格,你第一次发现? 女修可以说是真的很生气了,她到底是遇到了怎么样一个渣男啊?!基佬都去死吧! 容兮遂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本都已打算带着颜君陶走人了,暂时放过这个总爱作茧自缚的蠢货了。但在听到女修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之后,容兮遂冲着对方与猿群周旋的背影,嗤笑一声:“不接受你的勾引就是渣男了?那姑娘这么不知羞耻地勾引‘渣男’,又算什么呢?” 说话的时候,容兮遂还不忘几次动用灵力,给正快速在林间移动的女修使绊子,既然她都敢这么说颜君陶,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本来还藏着实力,是能够对付这一整个猿群的女修,这回却是真的差一点就翻车了。那种直面野兽剽悍的气势,与力大如牛的压迫时,所感受到的来自死亡的恐惧,让她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瞳孔,捂紧剑柄的手一转。 终于,她解封了身上全部被刻意压制的修为,露出了本来面目。 赫然便是这些天与景铄书生关系十分亲密的异域妹子,她是所有姐妹里个头最矮、身材最娇小的那个,却绝对也是最漂亮的那个。昂着白天鹅一样骄傲的脖颈,展示自己得天独厚的合体期巅峰的修为。也就怪不得她有那个底气对景铄书生说,她可以保护他了。 这妹子叫周鱼赤,红色的那个赤,不是鱼翅的翅。一个可以说是再奇怪不过的名字。 就在周鱼赤以一敌不知道多少的猿群,差点灭了人家一族之后,她衣着清凉、但颜色火热的姐妹们,这才姗姗来迟,从林中钻出。 最聪明的大姐看着这满地死的死、伤的伤的绿猿,哪怕当时并不在场,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周家大姐脑子也是最灵活的,她立刻抱着妹妹道:“是不是你体内的那个玩意儿又跑出来了?” 其他姐妹也收到信号,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她又做了什么需要你收场的事情?” “这分裂之症在合体期本应该就好了啊,咱们妹妹怎么就这么苦命。” “不要怕,我们都在呢。” 很显然的,她们这是准备让自家妹妹走精神分裂或者说是多重人格的路线了。在修士修炼的阶段里有个境界叫分神,炼气为神,身化万千。简单点来说,就是会可以变化出很多个自己,一分二用甚至是多用地去做不同地点的不同事件。 但在这个阶段也很容易出现一些有关于自我认知方面的精神问题,一个不慎就容易造成多重人格。 等跨越分神期,进入合体期,情况一般会有两种,要么不药而愈治好了,要么就是更严重了。 这群妹子这么解释周鱼赤反常的行为不是不可以,但……颜君陶拿出了他哥医师临给他准备的一套检测类法器,名字起得相当随意——“你有病”。法器功能如名字,就是检测自己或者他人有没有病的,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能被“你有病”给检测出来。特别是精分和多重人格,简直一测一个准,甚至还能准确检测出对方此时处于哪种人格。 不得不说,医师临为了对付他娘有蟜毒女,真的是捣鼓了不少东西。 如今,“你有病”却并没有在周鱼赤身上检测到任何精神分裂或者多重人格的征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健康。 整个世界在这个检测结果面前都安静了。 周鱼赤还有姐妹想要反驳法器也有失灵的时候,就看到了颜君陶拿出来的法器上,刻着医师临的标识。整个下界唯一一个玄级医师,谁敢说他有错? “那、那你也不能放着我们妹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去只身对付猿群,自己在这边站着啊,你和她什么仇什么怨?”这明显就是解释不通,决定胡搅蛮缠转移注意力了。 颜君陶无奈极了:“我与这位周姑娘无亲无故,她却几次三番出现在我面前,引来种种异兽、魔修,到底是谁和谁有仇?” “那也是因为我们妹妹爱你啊!她是为爱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我们为此向你道歉,但你怎么忍心这么去伤害一个深爱你的人啊。”这次开口的妹子可以说是声泪俱下,梨花带雨。 “……你们妹妹是恋童的变态?”颜君陶看这群妹子的眼神也古怪了起来,“而你们明明知道,还纵着她?” 一群妹子被噎得不轻,好一会儿才道:“你内里已经五十多岁了,怎么能算小孩子?你才是变态吧?整天维持孩子的外表?” “那你们妹妹是喜欢变态的变态?”颜君陶顺着对方的思路说了下去。 “……” “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你!”周鱼赤终于忍不住地冲着颜君陶喊了出来,全然一副为爱勇敢的恋爱脑模样,“我见过你在龙冢法会上真正的样子。我知道我这样来打扰你不对,但我真的只是想认识你。” “抱歉,龙冢法会上我的样子才是幻化的,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 “???” 周鱼赤纵横情场几百年,第一次遇到颜君陶这么一个情话黑洞。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管是什么人设,在颜君陶这里好像都没有办法很顺利地进展下去。但她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勾引,如若不然,她就要失去…… “我可以等你长大。”周鱼赤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我需要飞升之后才能重塑仙体。”颜君陶实事求是道,“恕我冒昧,虽然姑娘你修为不错,但以你的心性,并不足以飞升。” 听说过天衍宗一个天才因为广开后宫而拖延了飞升寿数的事情吗?那就是前车之鉴。 颜君陶其实也在刚回来的时候考虑过要不要学一学这位前辈,开个后宫,掉个修为什么的。但几乎只是在刚有了这个想法后,颜君陶就放弃了,因为他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这种以爱之名玩弄别人感情的方式很恶心。 所谓的都爱,不过是谁都不爱,最爱自己。 就像是颜君陶的生父,他为堪破心魔,洗心革面,得出了杀妹证道的奇葩结论。这里的妹,不是妹妹的妹,而是妹子的妹,他杀掉了不少与他有过露水情缘的红颜知己。当他六根清净之后,他倒也是真的成功飞升了。可是如今在仙国,他过的依旧是三宫六院、仙女如云的生活。 这证明了一件事,一个人渣不管在哪里都是个人渣。 颜君陶的养父颜老爷,虽然也有一后院的妻妻妾妾,但他在迎娶之前,就已经和对方说清楚了,他并不爱她们,也不希望她们把感情浪费在他身上,他甚至不介意对方养面首。他可以三妻四妾,对方自然也可以有自己的快乐,只要别叫外界知道,让颜君陶脸上无光就行。 颜老爷可以给予他的妻妾们种种庇佑与资源,代价是他想要孩子,越多越好的、属于他的孩子。 这就是颜老爷的道了,枝繁叶茂的后天生育之道。 别问为什么颜老爷一个大男人会走这种一般是女神司职的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某天醒来觉得万物生生不息,命运的新旧更迭,方为道的本质。 这也是颜老爷后院能够做到妻妾之间的斗争,却绝不牵扯到孩子的根本原因,因为孩子就是颜老爷的道。他可以不关心孩子,却绝对不会放任他们随意死于无聊的宅斗。当一个家里能够做主的两个人——颜老爷和颜夫人——都把孩子当作原则与底线之后,这个家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一种特别的风气。 颜君陶的种马生父,和颜老爷却是不同的,他不信什么生育之道,也没有走其他更奇怪的道,就只是单纯地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而已。他与形形色色的女人有染,就像是收集癖发作一样。 这个世界上唯一给予了这个渣男——不知道哪里来的爆棚自信——迎头一击的,就是颜君陶的生母,一个裙下之臣不比渣男的后宫少多少的渣女。 颜君陶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只专注祸害彼此,别再去连累别人。 回到现实。 其实颜君陶话说到这个份上,但凡要点尊严的人就不可能再死缠烂打,可周鱼赤还是不愿意放弃,这说明……她遇到了比尊严更重要的危机。 一杀大师和景铄书生赶到的时候,就听周鱼赤问颜君陶:“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想与你春风一度,我就那么不好看吗?” 颜君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不好看。”不及容兮遂一分,脸就像是雕塑出来的固定模板,毫无灵魂可言,最重要的是,“你的原形真的不太好看。” 还不如有螺海兔的原形,虽然海兔一族的月抛丁丁很毁三观,但至少海兔的外表萌萌哒。 “!!!”这回所有的妹子都愣住了,“你发现了,不是,你怎么能发现呢?” “因为读书使我快乐。”颜君陶也难得会开一句玩笑。 不过他确实是从书本里得到的知识上,推断出了周鱼赤的种族。首先判断出来的是周鱼赤不是人,而是妖,其次判断出来的就是身上那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鱼腥味,与加吉秘境随处可见的大海里的鱼的味道如出一辙。 而周鱼=鲷,赤=红,谜底就在谜面上。红鲷鱼,一种肉鲜味美、营养均衡的深海鱼。敢问,有哪个正常人类会对一道美食产生除了好吃以外的其他情绪?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于我呢?”颜君陶突然很想问问。 论修为,颜君陶不是唯一的渡劫期;论长相,颜君陶就是个没长开的包子;哪怕是论与加吉秘境的关系,颜君陶也不是唯一的有缘人…… “因为你是族长唯一的血脉啊。”周鱼赤委委屈屈地看着颜君陶,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以为她很想找他嘛?她又不是真的对小孩子有什么奇怪的爱好。放着那么好撩的景铄书生不去享用,来给别人伏低做小,还不是因为……“要是你再不同意,我就要变成公的了。谁想要变成臭烘烘的公鱼啊,我不要啊啊啊!” “……哈?”这回轮到颜君陶懵了。事实上,是除了知道情况的红鲷鱼妹子们以外的所有人都懵了。 景铄书生更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都听到了什么”的茫然,他不是来调查人造灵体的吗?怎么感觉他追查到的这个结果,和他想要的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周鱼赤妹子终于露出了她真正的性情,抽抽搭搭地坐在一边,哭了起来,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她一边嫌弃着男人,一边开始了解释。 她们姐妹本是加吉秘境里出生的红鲷鱼群,得天地造化修炼成精,甚至算得上是加吉秘境名义上的拥有者。红鲷鱼有一种别称就叫“加吉”,这个听起来有点异域,也有点佛性的名字,其实本质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加了一个吉祥。 嗯,就是这么质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锦鲤转运的说法,但真正在古籍里记载着与运气有关的鱼群,其中之一是红鲷鱼。 相传看到她们便能够增加一份大吉大利。 红鲷鱼得这种信仰而化形,也一直在致力于和欺软怕硬的加吉秘境配合,实现有缘人的愿望。本来一直都相安无事的,直至……红鲷鱼族群唯一的男性族长死了。 这里就要先说一下红鲷鱼的特性了,红鲷鱼一整个族群,一般都只会有一条公鱼和一群母鱼。可以说是公鱼一夫多妻,但也可以理解为他是所有母鱼的按摩棒兼生子机器。至少从周鱼赤的态度里可以看出,她们和青要门一样,都有点歧视男性,没有人想要变成男的。 但红鲷鱼的特性就是这样,一旦公鱼死亡,族群里最强大的一只母鱼就会转变成公的,接管庞大的后宫。 而周鱼赤所在的红鲷鱼群里,境界最高的就是周鱼赤。周鱼赤是典型的厌男症,虽然不介意和男人来一发,做一些让彼此都身心愉快的事情,却很讨厌自己变成男人。当年在族长死后,周鱼赤为了力挽狂澜,不变成男的,心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勾引了一个有缘人来当她们族群的公鱼。 那个有缘人也是个多情的,不仅和周鱼赤在一起了,并且一如周鱼赤的愿望,顺利“接管”了她们整个族群。 她们也就意思意思地逗那个有缘人开心,让他成为了她们的“族长”,平日里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族长。 其实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能看出来,这样既不掌权又毫无话语权只能躺着的角色,根本算不得什么族长。但偏偏对方好逸恶劳,被一群妹子养成了一个巨婴,还觉得是自己魅力非凡,拥有一整个后宫。 就这样胡天胡地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后,某天这个人类族长就突然在杀了一条红鲷鱼后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红鲷鱼妹子们等了又等,却再也等不到那么好用的按摩棒回来。 周鱼赤再一次面临了要变成男人的危机,于是,她只能愤而自救,和姐妹们离开秘境,出去寻找适合当“族长”的人选。 可惜,外面世界那么大,男人那么多,却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她们的公鱼的。 周鱼赤只剩下了两种选择,要么她变成公的;要么找到当年那个有缘人的孩子,死马当活马医地试一试。 “你是那人的血脉,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就当日行一善了,好不好?” 颜君陶:“……”不好。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是他智商有问题了。 很显然的,加吉秘境上一任得到接近渡劫期力量的有缘人,应该就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生性种马的生父。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人品有问题的渣男,能够遇到超越他们人品的机缘。颜君陶的生父不管是在遇到妹子还是在遇到机缘方面,总是特别地受到眷顾。而他也就是天衍宗那个因为广开后宫而耽误了飞升时间的天才。 他本就爱开后宫,进入加吉秘境后,与周鱼赤等妹子自然是一拍即合。 等享受够了,渣男本性暴露,就决定拍拍屁股走人。并且,他因为加吉秘境可以实现愿望的特性,参悟到了他不能再继续这样耽于美色,去了上界仙国还会有更多优质的妹子在等着他。 于是,他从杀了一个红鲷鱼妹子开始,领悟到了杀妹证道的本质,出去之后与过去的情缘全部一刀两断,专心修炼,竟然就飞升了。 如今,百年过去,他只给颜君陶留了这样一个一言难尽的烂摊子。 颜君陶也是在此刻忽然顿悟,这也许也是加吉秘境为他准备的心魔。 不得不说,加吉秘境在实现有缘人的愿望方面,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每捅一刀,总能捅到真正会让颜君陶痛的地方。 能够激起他早已经习惯了无波无澜的内心情绪的,除了大荒的崩塌,就是他的渣爹渣娘。 颜君陶在仙界始终闭门不出,一方面是他在没了容兮遂这个志同道合的道友后,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出去,给他的渣爹渣娘收拾烂摊子。飞升仙界之后,颜君陶的身份就再也没有隐瞒了,随便一个仙人掐指一算,就能够知道颜君陶身上那孽力缠身的因果。 所以说,投胎真的很重要。 有时候颜君陶会想着,也许生为那对男女的孩子,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原罪,他总要被动地被各种他们搞出来的后遗症牵连。 颜君陶本以为那些只会在仙界遇到,没想到其实下界也有,只是他上辈子比较幸运没遇到而已。 上辈子颜君陶没有来过加吉秘境,妹子们没有条件见到颜君陶,感受不到颜君陶身上与他生父的父子因果,自然也就不会牵扯出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颜君陶不知道最后周鱼赤她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替他的生父收拾烂摊子的,绝不! “我还没出生就换了身体,与那个男人除了父子因果,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脉相连,无论他身上有什么能力可以让他克服生殖隔离,都与我无关。我真的没有办法帮到姑娘你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个周姑娘都能算得上是颜君陶的小妈了。 “什么?!”周小妈震惊地看着颜君陶,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就、就不能试试吗?” 鱼圈就是这么乱。 容兮遂终于听不下去了,化力为刀,燃着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火焰,朝着周鱼赤射了过去。周鱼赤虽然内心是崩溃的,但动作还是十分灵敏,翻转,跳跃,躲过了袭击。 好吧,这也是容兮遂只想给对方一个警告的结果,否则周鱼赤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躲开。 当了好久背景板的景铄书生,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带来了另外一个噩耗,也算是转移了大家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的现状。 更多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不管是龚宝宝还是黑甲战修,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故事深入到最后会是颜君陶狗血身世的揭秘。他们一点都不想知道大能的爹到底是谁,大能的养父有没有头顶草原好吗? “我娘不是那样的人!”颜君陶可以说是从没有这么生气过。 这也是他不愿意谈起自己身世的一个原因,不清楚情况的人,总会因为知道的一鳞半爪就开始胡乱臆测。世间的意外千千万,可能性的组合有无数种,可就是有人会觉得他们猜测的才一定是真相,并且会通过种种模棱两可的所谓证据来证明这种猜测。 听说颜君陶的亲爹另有其人,就觉得是颜夫人出轨了,给丈夫戴绿帽; 听说颜君陶的亲娘另有其人,就又觉得颜老爷是个渣男,还让夫人养别人的孩子。 天知道颜老爷和颜夫人明明喜欢的是一个人,经常很开心地坐在一起怀念过去,亦夫妻亦朋友的关系不知道有多好。虽然那个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爱,但颜君陶也不想别人这么恶意八卦自己的养父养母。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缺点再多,也比那对渣男渣女要好! 颜君陶这一声是带着绝对的力量的,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膝盖一软,不由自主想要跪下让颜君陶息怒。 只有容兮遂明白该怎么转移这种事情。 他问景铄书生:“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景铄书生也很上道,立刻道:“刚刚我和一杀去打听了一下情况,这个秘境问题大了。” 所有黑甲战修全副武装,整齐划一地剑指周鱼赤等妹子,她们与加吉秘境的关系最深,如今出现问题,第一个怀疑目标自然也是她们。 周鱼赤也顾不上什么变性不变性了,对颜君陶指天发誓,表明立场,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问题?”颜君陶蹙眉。 “它在故意把很多有仇的修士放在一起,让他们厮杀。”这是景铄书生在观察了很多对人之后才发现的规律,“好像养蛊,或者是故意在减少人数。” 周鱼赤眼睛一转,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颜君陶冷冷地看着她:“是你说,还是我逼你说?” “我说,我说。”周鱼赤可不是那种死僵着不说的性格,“加吉秘境的愿望运作,本就是由一堆人成全一个人,这样才能周而复始地进行下去。” 但一代有缘人比一代自私,他们不愿意把唾手可得的机缘与人分享,没有养分供给,本来正常的秘境就要入不敷出,也就从正常秘境变成了吃人的魔境。而欺软怕硬的特性,让它的转变成了由较弱的有缘人来供养未来有可能存在的强者有缘人的模式。这样也就勉强维持了能量的守恒。所以说,不是有螺的父亲在刻意选择弱一些的有缘人,是加吉秘境在纵容他们这么做。 如今,一下子进入这么多人,加吉秘境自然要开开心心地搞事。 好比把互相有仇的人刻意安排在一起,又或者让境界差不多、势力差不多的两个宗门在他们都很想要的一个天材地宝面前相遇。 有螺和干瘦老者是如此,颜君陶和周鱼赤也是这样。 他们自我的损耗,就足够加吉秘境成长了。 “不对!”容兮遂要想得更深一层,“你是怎么发现这个规律的?” 景铄书生一愣,怎么发现的?就是自然而然地发现的啊,遇到越来越多这样的情况……“我能发现,别人早晚也会意识到。” 容兮遂和景铄书生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颜君陶,异口同声:“最后的发展方向,就是让活下来的人与你对立。” 将好好一个秘境寻宝,变成了千万人之间的生存游戏大逃杀,除了有缘人颜君陶以外,所有进入秘境的人都要以互相狩猎、争夺为生存手段。而当他们发现这些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厮杀,但秘境早已经埋下了更深的矛盾伏笔,颜君陶。 “但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景铄书生不解地皱眉,这秘境不是为人实现愿望而生的吗?把颜君陶这个有缘人弄成千夫所指是要闹哪样? 容兮遂却想得更多一点,他看着颜君陶,你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内心愿望? 颜君陶也终于得承认了,这加吉秘境不是有两把刷子,而是真的很有本事,为了让他得到心魔可以说是环环相扣,无所不用其极。 不等颜君陶在说什么,已经有修士一转弯,就被传送到了颜君陶眼前,他们的眼中带着彻骨的仇恨,很显然的,他们也和景铄书生一样,发现了加吉秘境的秘密。 在颜君陶的时间意识里,这才是他们刚刚进入秘境不久,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到底还有多少修士剩下,谁也不知道,但可以保证的是,每一个活下来的修士都是那么毫无道理地怨恨着颜君陶。 不等黑甲战修有所表示,从颜君陶身后就又出现了天衍宗与伊耆药宗的弟子,他们快速结阵,持器而立,用血肉之躯挡在了颜君陶的面前。两大阵营相对的格局已经十分明显了,一方要找颜君陶寻仇,一方打死不可能让他们伤害颜君陶。 “交出颜君陶!” “绝不可能!” “你们不也有人损伤吗?你们就不想想那些本可以不用死在这里的同门吗?一个颜君陶就值得你们牺牲至此?” “值!” 但加吉秘境准备的杀招却才刚刚开始。 它就像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个精妙主意的孩子,迫不及待地给他的小伙伴颜君陶展示。它既有孩子的天真,也有孩子的残忍。 不杀了那些修士,颜君陶门下那些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弟子就会死;但杀了那些修士,颜君陶就必须得去面对“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的现实。虽说任何秘境都有风险,折损是必然的,但折损到这种程度,颜君陶也难辞其咎。 这是一个进也会产生心魔,退也会产生心魔的局面。 ‘所以,你会怎么选择呢?’加吉秘境这样在颜君陶的耳边轻声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 *红鲷鱼:现实里真实存在的一种深海鱼,族群习性如文里介绍。 第40章 四十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没有着急回答加吉秘境的搞事问题, 只是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给了身边的龚宝宝一个悬浮在他手上的浅蓝色水球。 水球正在不断地高速转动, 晶莹剔透, 玲珑发亮,像结晶一般,将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彩。 龚宝宝不知所措地指了指自己, 给我? 颜君陶点点头,把自己的小短手往前递了递。 龚宝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子犹如被什么蜇了一下,火燎了一般的疼。他倒吸一口凉气,正看到容兮遂站在颜君陶身后, 面容不善地对他眯起了威胁的眼睛。可不是火燎了一般的疼嘛,一定是容兮遂故意烧他的。 龚宝宝却不敢和容兮遂硬怼, 只敢赶忙蹲下, 去小心翼翼又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了颜君陶给他的水球,捧着犹如什么价值连城的举世珍宝。 龚宝宝甚至很不着调地想道,我是不是要说一声谢主隆恩,容兮遂才会放过我? 下一刻, 那个在颜君陶手上一直安然无恙的水球,就在龚宝宝手上炸了,并且一看就是被他捏爆的。龚宝宝吓得直接哭了出来,真的可以说是很没有出息了, 但他只想让容兮遂明鉴,真不是他故意捏爆不知道珍惜的, 是这水球自己碰瓷! 但很快的,龚宝宝就意识到了,也许捏爆就是颜君陶所希望的效果。 水珠瞬间喷涌而出,如流星四溅,似玉石滚落,溅出的刹那又会在空中迅速成长为另外一个浅蓝色的半透明水球,并在原地自爆。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水球迅速蔓延到了在场每一个修士身边,根本来不及躲避,一旦触碰到水球的水,那水就会迅速走遍全身,像是给他们套了一层淡蓝色的薄膜,然后……就被黏在原地,挣脱不得。 几乎只是在眨眼间,所有人都被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水球给困住了。 活下来的修士里,包括了所有进入加吉秘境的渡劫期,其中一个面容冲动的壮汉大能,果然也是第一个发问的:“颜道友,你这是何意?” 水球并没有波及到渡劫期的几个大能,但他们的小辈却都被困于其中。这个渡劫期大能倒也是不太着急,因为小辈的争端,在所有人默认的潜规则里,渡劫期大能是不能插手的。 即便是那些已经对颜君陶心怀怨恨的人,他们想做的也仅仅是杀掉颜君陶珍视的门人,来让他感受到那份他们痛失所爱的痛苦,而不是亲自对上颜君陶,给他一个出手的理由。虽然杀了颜君陶的门人,颜君陶一样会对他们动手,但那样他们背靠的渡劫期大能也就师出有名,可以和颜君陶正面斗法了。 就像是颜君陶在进入秘境之前收拾的那个渡劫期,是对方挑衅在先,那么不管颜君陶对对方做了什么,只要不牵扯到低阶弟子,对方的门派都没有立场报复回来。当然了,如果对方私下里非要有什么小动作,别人也管不了。 如今,明眼人都看见了,颜君陶亲手把一个不知名的水系灵器交给了龚宝宝。 “你这是在宣战吗?!”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回答我几个问题。”颜君陶困住的不只是敌对的修士,也包括天衍宗和伊耆药宗的弟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你们不想谈,我也不介意……” 打到让你们乖乖听话为止。 其他渡劫期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愿意和颜君陶僵持,自然是因为他们其实内心里都有点怵颜君陶,这可是一指就解决掉了一个渡劫期的可怕存在。同为渡劫期,也有是层次之分的。他们开口,本也就是漫天要价,如今颜君陶强势了,他们就缩回去了。 “你要问什么?”再不敢胡乱瞎逼逼引申其他话题。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该对这件事负责?”颜君陶知道加吉秘境这样搞事,是因为他所求的是心魔。但这是连容兮遂都不知道的事情,其他人又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怨恨他呢? “如果不是你让我们进来的,我们的亲人又怎么会死?!”其中一个渡劫期大能的侄子愤怒道,他的道侣就死在这秘境里。 颜君陶一脸冷漠。 回答问题是天衍宗这边一个分神期的弟子,他一连反问了对方三个问题,像是射出去的箭雨一般,带着破空而去的凌厉与强势: “是我们求你们进来的吗? “还是我们尊者强制要求你们必须进来的? “进来之前已经签过生死契了,你们不会不想认了吧?!” “但、但这次的秘境损失也太大了!”大家都知道秘境有风险,可也没有这样十不存一过。 不过,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这好像确实与颜君陶无关。 至少那个失去了道侣的渡劫期大能的侄子,就闭了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就像是着了魔,刚刚一门心思地想要找颜君陶报仇,发泄自己心中的悲愤。 如今过了那个劲儿,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莫名其妙。 但还是有人阴阳怪气:“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故意的?那个有螺一直住在龚宝宝的五谷园里,你们会对加吉秘境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你们明明知道这里的危险,却不告诉我们,这是安的什么心?说不定这加吉秘境就是需要血祭了我等,才能帮你们实现一个愿望!”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若颜君陶也失去了很多,需要自己奋斗才能赢到最后,那这些人大概不会如此愤怒。 可偏偏不是这样的。 看颜君陶和他身边人的样子就能够知道,他们这些天过得有多轻松了。一丝不染的袍子,游刃有余的表情,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狼狈不堪的外表,以及千疮百孔的内心。怎么可以有人在所有人都如此痛苦的时候,还能活得那么肆意又快乐呢? 共沉沦是所有人类的劣根。 “我艹你祖宗的没有损失!”伊耆药宗那边的弟子终于忍不住了,“知道爷爷进来的时候带了多少黑甲战修吗?你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爷现在身边还剩下了谁?!” 不只颜君陶身边跟着医师临强硬塞过来的黑甲战修,后面来到这里的伊耆药宗弟子,基本人手一个保护者。 作为技术宅,伊耆药宗这边很多人的战斗力其实都不算太高,他们肯定有自保的种种手段,但也已经习惯了出门和宗门租用一个关系好的黑甲战修。那些黑甲战修大多都是与伊耆药宗的弟子们出生入死的伴生关系,遇到危险,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去救人。 伊耆药宗的弟子失去的不只是一个黑甲战修,而是一个忠诚的伙伴。 有时候,叫得越高的,未必是伤得越痛的。伊耆药宗的这些人只是不爱表现出来而已。他们是医师,是丹师,是药师,但他们却做不到救活自己最重要的伙伴,这样的无能,让他们只会责怪自己,而不是怨天尤人。 有些谈话注定没有办法心平气和。 颜君陶等伊耆药宗这边的弟子发泄够了,才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知道了这些?” 到了这种千夫所指的时候,颜君陶依旧能够冷静应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我们不需要证据,我们就是证据!” 人多势众有时候真的可以很无耻,白的也会说成黑的,只因为他们人多,只因为他们声壮。稍微不那么坚强一点的人,就很难在这种大势下还硬扛着不妥协。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决定耍赖到底,他们不知道该找谁负责,就只能认准颜君陶了。 反正,颜君陶已经这么好心的和大家分享了秘境,那他肯定也可以不介意继续替大家背负愧疚感啊,他不是想当个好人吗?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而且,颜君陶那么厉害,想必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不痛不痒,他为什么就不能再大度一点呢? 天衍宗和伊耆药宗那边已经气得想打人了,要不是颜君陶困住了他们,估计现在已经杀红眼了。这都什么狗屁逻辑?! 颜君陶却还能笑得出来,他问:“那么,你们想怎么解决呢?” 杀了我的人?颜君陶的眼神,明确地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若伊耆药宗和天衍宗的弟子不是死于正常的秘境折损,那么所有人就都别想从加吉秘境活着离开了! 颜君陶他看上去还是小小的一点点,却给了人一种危险到极致,根本不敢轻易去招惹的恐怖。 渡劫期大能咳嗽了一声,强调了一下存在感,这种时候应该是他们和颜君陶的对话,还轮不到这些小辈提条件吧? 颜君陶看了眼几个渡劫期期的大能,只是很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我可以直接许愿让加吉秘境杀了所有人。” “这不可能!”几个渡劫期终于开口,不是感觉到了挑衅的不尊重,而是感觉到了生命不保的惶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才进入渡劫期的晚辈,竟然给了他们这种已经好多年从未感受到的细思恐极。 颜君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信你可以试试。” 大能们……自然是不敢试的。他们进入这加吉秘境后,在那个一闪而逝的白色空间里,其实就感觉到了一阵与众不同的束缚,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他们很清楚,那东西连他们都可以掌控!确实不能小瞧这加吉秘境的邪性程度。颜君陶作为有缘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随便你们怎么解决。”此话一出,就代表了这些渡劫期大能妥协了,他们赌不起,也玩不过。 这颜君陶简直就是个疯子,他们才不要和疯子赔上自己的性命。 能活到如今的修士,其实都是很能屈能伸的。 “人命值多少钱,你知道吗?”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这才是有些人的真正目的。 “不知道,但我在伊耆药宗有个师侄姓姜,他告诉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用灵石买不到的。”颜君陶也是因对方的一句而忽生了这个想法。 “你!”有人感觉受到了侮辱,“简直欺人太甚!” “这位道友,别说的如此肯定嘛。”也有人已经见财起意,喊话的就是这些人。他们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很显然是想要好好敲诈颜君陶一笔。世人都知道伊耆药宗有钱,颜君陶管伊耆药宗的宗主叫师侄?那他肯定身家也少不了! 旁人气怒极反笑:“你以为我缺灵石?” 这些人内部差一点先打起来。 “那你们缺什么?”颜君陶插话,真诚求问,“法器?宝器?灵器?甚至是……仙器?又或者是功法秘笈?灵丹妙药?” 颜君陶每说一样,还会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个最为有名的作为代表,光华四射,灵气盎然,每一个都是珍品、孤品。但颜君陶拿得却很随意,好像这些在他那里不过是寻常之物,他还可以拿出更多更好的。 看得人是垂涎欲滴。 世人都知道颜君陶在天衍宗受重视,没想到可以这么受重视。当然,只有颜君陶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并不是天衍宗能够给予他的。曾经的他也以为是天衍宗的偏爱,后来才发现并不是。但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暂时可以按下不表。 随着颜君陶开出的价码越来越高,也有越来越多的修士开始心动,哪怕本来他们以为自己很坚定,如今也变得不那么相信自己了。 终于,有大能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一命换一命呢?” 颜君陶一愣:“怎么换?” “请医师临出山。”不少人都是知道颜君陶和医师临情同手足的传闻的。 按照以往来说,颜君陶肯定会说,他不可能替别人同意,他只能拿出自己的东西。但这一回,颜君陶却一反常态,没有任何思想挣扎地就点了点头:“可以。” 这一回,连渡劫期都有不少眼睛发亮的了。每个修士身边,总有那么一些缠绵病榻又或者是受伤未愈的亲友同门,毕竟在修真界闯荡风险还是很大的,哪怕侥幸捡回一命,但很多时候形如废人的生活还不如不活。 逝者已去,不如想想活下来的人。 渡劫期大能中的很多人,也不是真的对自己的门人有多大的执念,他们活了这么多年,徒子徒孙不知道都换了多少代了,怎么可能真的在乎到哪里去?反正都是可以取代的。他们真正在乎的是那些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让对方活下来的人。 有个面相阴柔的渡劫期大能要更加贪婪,他没有想救的人,只是想趁火打劫道:“你欠我一个因果。” 对于这个大能来说,让一个渡劫期尊者——注定会飞升的那种——欠自己一个因果,会是更划算的买卖。 颜君陶还是那副予取予求的大度模样:“可以。” “成交。”阴柔的渡劫期大能,反而是答应得最爽快的那个,“小朋友,我很欣赏你的这份豪气,希望下次我们还能合作啊。” 不少天衍宗弟子都是敢怒不敢言,怕给颜君陶招黑,但表情很明显了,呸,谁要和你这种不要脸的无赖再次合作?! 当然,也有少数人打死不愿意妥协。 他们亲友的命大于这世间的一切,他们也知道不能全怪颜君陶,在清醒之后他们就决定退出这场毫无意义的头脑发热了。哪怕有人说他们傻,他们也不愿意开口和颜君陶要什么,因为那会让他们觉得他们的亲友不过如此。也许他们的亲友真的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人物,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亲友是这个世界上的独一无二,是珍宝,无可取代! 颜君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没有强求,在解了几个弟子身上的水缚咒后,就让他们拿着金笔,去给愿意开价的人登记了。 这金笔与他们进入加吉秘境时做登记的笔是一样的东西,可以直接书写成契约,拥有很强的约束力。 很多人都在心里猜测,这颜君陶不会是傻了吧?主动约束住自己? 没有要求,没有限制,随意开价,出去结清? 颜君陶就像是个自动提款机似的,甚至你要的价越高,他越开心。 脑子但凡清醒一点的,已经慢慢感受到了颜君陶这么大方背后一定另有深意,咀嚼着契约上的每一个字,想要找到漏洞。 但翻来覆去只有一句:【今痛失所爱,愿以[……]换之。】 []里就是他们商量好的赔偿。 大部分人都被漫天要价的灵石冲昏头脑,见颜君陶这边真的是你说多少就写多少,就越到后面要的价越高。甚至看也没看契约上的内容,便忙不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在天道的见证下,签订了不可能反悔的契约。 进入秘境的一共是一万零二十四个修士,不算天衍宗、伊耆药宗的人,其他宗门活下来的不足百人,很多人不仅为自己失去的亲友要了价,也贪心地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奇怪心理,给被自己直接灭了满门的仇敌要了价。 都不需要算上在加吉秘境中的所得,很多人出去之后就可以一夜暴富。 负责登记的弟子几次都要发飙,最终还是在想要杀人的边缘忍了下来,只是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账单,写的每一笔都是那么地心惊肉跳。 不足百人,但登记却很慢,足可以看出这些人有多么贪得无厌。 等全部写完的时候,水球产生的水缚咒早已经没了效应,但根本再没有人想起来要喊打喊杀,只恨不能要得更多,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有人道:“这么多东西,颜尊者你身价再丰,也不一定能够拿得出来的吧?” 颜君陶没有回答。 下面伊耆药宗的弟子冷哼了一声:“这就不是你需要替我们尊者操心的了!” 当厚厚的账本汇总,交回到颜君陶手上之后,颜君陶看也没看,仿佛就是财大气粗到了这个地步,他只是进行再次确认:“这就是你们心目中这些死者的价钱,对吧?” “价钱”这个话说得就实在是太难听了,哪怕有些人之前要了价,也还是别扭地不想承认他们真的把那些死去的人当作了等价值的东西。 颜君陶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大有你们不承认,我就也不承认的态度。 这才逼得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哦,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后悔。”颜君陶把账本折叠后,放到了自己的芥子空间。 几个渡劫期都心头一跳,总觉得颜君陶话里有话,他们上当了,但是怎么上当的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事已至此,颜君陶要如何翻盘? 当然也有警觉的,临时修改了一些价码,颜君陶也好脾气地拿出来任由他们改了一次,有改高的,也有改低的。但只有一次修改的机会。 等一切尘埃落定,还有正义感强的,或者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的,突然站出来说:“你只统计了我们的损失,自己门内的弟子就不算了吗?” 颜君陶也很“通情达理”,满足了对方的要求,问着损伤其实也很大的门内弟子:“那你们想要什么补偿吗?” 伊耆药宗和天衍宗的弟子均一起摇了摇头:“生死有命,此事与尊者无关!” 颜君陶愿意带上他们,是颜君陶心善。突然出现的意外,也不是颜君陶能够控制的。如今他们要是再利用颜君陶的这份心善进行勒索,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和光界来的其他门派的人,虽然没有挡在颜君陶面前为他护法,却也基本都是拒绝了颜君陶的赔偿的。每一次秘境的探索就是一场豪赌,他们还不至于输不起成这个样子,要让别人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周鱼赤等妹子基本已经成为了背景,作壁上观地看着颜君陶步步为营,她们差不多都知道颜君陶要做什么了。 对颜君陶更是心动,这样的人,怎么就不能回去给她们当“族长”呢?唉。 等明码标价地解决问题告一段落后,颜君陶终于顾得上和加吉秘境对话了。 加吉秘境在颜君陶这样解决问题的方式面前大概也有点傻眼,当颜君陶只召唤了它一声后,它真就幻化成了一尾色彩鲜艳的红鲷鱼,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颜君陶面前。它就游动在一个水球里。 “你不想要心魔了吗?”那条红色的大鱼故意问道。 颜君陶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多无辜的人命来威胁我?” “因为这最有用啊。”红鲷鱼扭了扭冰冷滑腻地身子,觉得颜君陶问了一句废话,“我已是魔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颜君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他决定不再和对方废话,“若我现在改愿望,想让所有人都活过来,可以吗?” “!!!”全场都愣住了,还有这种操作?复活死人? 对啊,加吉秘境是可以许愿的,那颜君陶为什么不可以许愿让所有人活过来呢?不,应该说,为什么他们就从未有人想过这一点呢?大概是因为他们自私得永远只会想实现自己内心的渴求吧。 等等,如果所有人活过来了,那颜君陶那个账本…… 颜君陶的笑容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解读,那不是在损失灵石面前还能够有的风度,而是看着大笔大笔的进账才会有的开心啊。 红鲷鱼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我也不是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的。” 它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愿望不是你许什么是什么,是得你发自真心地想要,才能够实现的。” 那些损失了亲友,又听说亲友可能活过来,自己有可能要因此损失一大笔灵石的人,都在这样的答案面前,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现实。 “我是不是发自真心,你会不知道?”颜君陶奇怪地看着加吉秘境。 进退不得的心魔?那就不进也不退,直接飞起来呗,很难吗? 加吉秘境内心大愕,没想到颜君陶真的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 “我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那还修的什么心?炼的什么道!”颜君陶所在的天衍宗,注重的更多的是个人内心的修养。当然,也有例外,毕竟一样的米总能养出百样的人,同样是修心,颜君陶的生父就特别奇葩,算得上是给天衍宗丢尽了脸。 这也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天衍宗有个因为后宫太多耽误了飞升的弟子,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连天衍宗都羞于启齿。 加吉秘境确实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但是……它已经吃到嘴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吐出来? 加吉秘境表现出了极力的抗拒,它已成为魔境,可不比过去那么好说话,若它不答应,这颜君陶能耐它何? 颜君陶…… 他早就知道它不会这么乖乖听话,他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证明这个事其实有很多解决办法,并没有大家想得那么难破。 下一刻,颜君陶就偏头,看向了容兮遂,意思很明确:借个火呗? 颜君陶的灵根很独特,独特到他至今为止只见过自己这么一种灵根,既不属于五行,也不属于雷冰变异。那灵根帮助他鹤立鸡群,也让他有很多日常法术都没有办法施展,全部都要靠自己摸索。特别是火系法术,这种野外求生必不可少的手段更是得全靠道具。 不对,在下界的时候,颜君陶之所以没有自己琢磨出用火的办法,并不是因为太过依赖器物,而是因为容兮遂。 容兮遂抬起一指,高浓度的火焰就朝着加吉秘境所幻化出的红鲷鱼席卷而去。 “既然你不愿意答应,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一力破之,万古不变。 加吉秘境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熟了,香气扑鼻。容兮遂同学最近苦练的厨艺得到了充分的证明。颜君陶也确认了一件事,这红鲷鱼确实和传说中的一样好吃!出去之后就让人去买点没有成精的回来炖了吧,吸溜。 整个秘境随着红鲷鱼的熟透,而彻底破碎在了所有人面前。 但它却没有像别的秘境崩塌后那样,直接露出外面的世界,而是所有人一起重新回到了那要亮瞎人眼的白光之中。 渡劫期大能们这才意识到,束缚住他们的,不是加吉秘境,而是这白色的空间。他们本以为白色空间是加吉秘境的特殊之处,如今看来……果然是他们太大意了。 再一转眼,白光便已经再一次消失,就像是它的出现那样,好像是错觉一般。 世界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所有人,一万零二十四名修士,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还出现在了大雩城城外的空地上,有还在回味自己死亡那一刻的恐惧的,也有懵逼的,还有抱头痛哭、喜极而泣的,他们真的以为亲友死了,没想到对方却死而复生。当然,最多的还是回想起了颜君陶拿着账本那一刻开心的笑容。 真的被坑了! 当然,也有本来已经死去的人,面对杀死了自己的人,腾升了彻骨的仇恨。那种本身就知道对方是敌人的还好,莫名其妙死于同门陷害、好友夺宝的,简直就是一出伦理大戏。 颜君陶等在一边,等着所有人都恢复好了情绪,这才再一次让龚宝宝捏炸了又一个水球。 等把所有人如法炮制地束缚住,不管他们觉不觉得这一幕熟悉的,颜君陶已经自顾自地抬手,把发生在加吉秘境里的一切投影到天空之上,公放给了所有人看见,还带声音效果的。 不只此时仰着头的修士们能够看到,远在大雩城没有跟进来的低阶修士也明白了这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带你们进去,自然也会负责带你们出来。”颜君陶其实也不想废话的,可他总要让那些自以为能够随便给他扣帽子的人明白,他颜君陶也不是那么任人欺负的!真以为在秘境里随便乱说话,还可以不负责?! 所有死而复生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去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花纹。原来这才是这个令牌真正的用途,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肉身进入加吉秘境,只是一缕神魂。 一缕神魂无关轻重,死了也可以肉体不灭,就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而在梦里他们看清了很多东西。 “所以,我们一开始进入的门,其实并不算真正进入了加吉秘境?”有人不敢置信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还有人回答:“想想也对啊,若进入的是加吉秘境,那些属于颜尊者令牌的花纹,又怎么能筛选谁可以进谁不可以进呢?” 那些脖颈上没有花纹的被弹出去的人还历历在目,他们当时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之所以能够筛选,自然是因为他们进入的是颜君陶的地盘。 准确的说,是容兮遂拿出来给颜君陶的一个自成一方天地的宝具。 这宝具与花牌、根牌是一套的,呈叶子状,效用和“一叶障目”这个词语差不多,用一片叶子挡在眼前,就可以让人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轻松被暂时的幻象所迷惑。 当白光过去,他们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加吉秘境。 天空之上,那些投影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特别是在一个月后,当颜君陶说,没有什么是灵石解决不了的问题时,那些活下来的人露出的贪婪嘴脸,被投放到了每一个人眼前。 他们不是想无端指责颜君陶,想要人多势众,让颜君陶认下他害死所有人的责任吗? 颜君陶自然也要让这些人明白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人多势众!当时活下来的不足百人。如今看着自己像货物一样被喊价的却是整整近万人! 大多数人面对这样的局面,都不可能是感动的。 “老娘就值一株千年的寒冰草?说,是不是你要去给隔壁的那个狐狸精?” “你特么可真敢要价,我好感动啊,我亲爱的死敌,没想到我在你那里这么值钱呢,你准备怎么付款给颜尊者呀?” “咱们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与此同时,有螺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根本打不过那个干瘦老者,哪怕是在秘境里有加吉秘境给她的加成。但她已经把那些杀她全家的仇人都记在心里,没有了加吉秘境,她也算是从看守秘境钥匙的轮回里挣脱了出来,接下来就要当个真正的复仇者了。 有螺也没脸去见颜君陶,她没想到真相会是那样,她最后看了一眼颜君陶,把花牌留给一个天衍宗弟子就离开了。 她在秘境里死去,并没有得到任何宝物,颜君陶也和她说过,她不需要支付手续费。 至于其他人,等吵够了、闹够了,才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一笔笔账单像山一样地砸了过来。 颜君陶这边可不想谈什么感情,太伤钱了。 这一次出动的就不再是天衍宗的弟子了,而是伊耆药宗的,在算钱方面他们是专业的,保证不会让颜君陶损失一分。 手续费是一回事,买命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然你们觉得你们的亲友那么值钱,那我们尊者保住了他们的命,你们总得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吧?没有?没关系啊,你们不是从加吉秘境里带出来很多东西吗?交了手续费,用剩下的抵呗。 还是不够?没事。伊耆药宗有合作多年、信誉良好的钱庄,可以抵押、借贷,多种选择,包君满意。 耍赖就是不付?也可以啊,伊耆药宗会因为信用问题,把您和您的宗门列为拒绝来往户噢,从此以后伊耆药宗旗下所有的医药丹都不能买卖了,更不会有伊耆药宗上门看病的服务,还有就是和伊耆药宗有合作的种种店铺,哪怕真的愿意做生意的,恐怕也要提高价格以求保护自己的利益了呢。 这是威胁?天哪,你才看出来这是威胁吗?我们就是赤裸裸地威胁啊! 你不服?来战啊!知道这是哪儿吗?大雩城!隔壁就是姜水界,姜水界只有一个宗门叫伊耆药宗,信不信我分分钟叫一船的黑甲战修下来整死你啊? 几个渡劫期大能是付灵石最果断的,因为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颜君陶对那个阴柔的渡劫期大能笑得是最开心的:“希望下次还能够合作啊。” 不管日后会不会用到对方的人情,这都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最后统计下来…… 颜君陶得到了大半个加吉秘境。 =口=为什么会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QAQ在这里介绍一下前面修改过的bug,亲亲们就不用返回头看了: 1.颜君陶是出生筑基,六岁结丹,双十成婴。(不是十五) 2.颜君陶的爹颜老爷和颜夫人一样,对外都有一层马甲,大家以为他走的是以功证道,其实是后天生育大道。 第41章 四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我记得最后活下来的不足百余人?”颜君陶看着那长长的单子, 满脸不解地问容兮遂道。 这百人里还有不少是坚决不要等价自己已逝亲人的。对于这些最后阶段只是受到加吉秘境蛊惑的修士,颜君陶自然不会收他们和他们“死去”亲友的灵石。而当时在加吉秘境里“死去”的修士, 很多也带不走从加吉秘境得到的天材地宝, 所以,按照最初的约定,每个人都只缴了一块上品灵石作为手续费。 对于低阶修士来说, 一块上品灵石会有点吃力,但当时因为黑袍人的宣传,大部分低阶修士最终都没有选择进入。而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一块上品灵石就很轻松了。与其说是手续费,不如说是参观费。 他们在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刹那、和后来得知只是一枕黄粱、劫后余生时, 所体验到的生死间大起大落的感悟,远超一块上品灵石能够带来的价值。 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神奇的宝具存在, 他们甚至愿意花十倍、百倍的灵石去感悟。 不过, 话又说回来,如果知道了自己其实并不会死,对危险有恃无恐,再逼真的险象环生也没有办法帮助他们了。 换言之, 容兮遂这个灵器,对于大部分修者来说,其实都是挺鸡肋的。 难得颜君陶还能给它想到这样一个用处。 总之,颜君陶一直以为他能收到的钱, 也就几千块上品灵石而已。和光界和姜水界死去的修士,颜君陶甚至连那一块上品灵石都给免了。 “那些死去的修士, 他们的天材地宝去了哪里,你有想过吗?”容兮遂问。 颜君陶一愣,然后在脑内模拟了一下。高阶修士基本都有自己的空间类宝具,宝具连着神魂,只能用修士自己的神识打开。这些在加吉秘境中“死去”的修士,其实只是灭了一缕神魂,一缕神魂所能够掌控的神识其实是很少的。因此,不受“死去”修士控制,掉落下的遗物基本就是他们近期在加吉秘境所得到的天材地宝。 这些天材地宝会像天女散花一样,在修士“死后”铺撒一地,杀死他们的人自然会捡走这些宝物。 而这些杀人的人,也有可能很快成为其他仇家的“猎物”。 修士一再减少,但从加吉秘境得到的资源却在不断叠加。循环往复下去,到最后,别看活下来的只有不足百人,还都十分狼狈,但其实他们每个人当时都已掌握了不可估量的财富。 “虽然只有这百人真正付了四到六成的手续费,百人中的几十人为‘死者买命’,但……” 大部分加吉秘境的资源都被集中在他们手上,交给颜君陶的自然也就更多。 “那也没有一整个加吉秘境……” “哦,我烤熟了加吉秘境的时候,顺便就接管了加吉秘境剩下的资源。”容兮遂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两块灵石的小事,“按照约定,我也该给你四成。我知道你不收自己人的手续费,但你我之间还要在意这点小事吗?” 这才是颜君陶得到了大半个加吉秘境的真正始末,容兮遂才是占了大头的爸爸。 熟透了的加吉秘境有很多脏话想讲,可惜讲不出来了。 颜君陶倒也没有推拒容兮遂的好意,只是一脸认真地和容兮遂“分赃”:“那按照我一开始的想法,我给你一半的利润吧,作为借用宝具的报酬。我知道你不会想和我算这些,但你我之间还要在意这点小事吗?” 容兮遂就这样被颜君陶用自己的话堵了回来,又无奈又暖心。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平时的心眼都长在这上面了是吗?”本想哄颜君陶开心,到最后反而是自己得到的最多。 “那你不喜欢吗?”颜君陶问的是,你不喜欢我送你的资源吗?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容兮遂回答的是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给了容兮遂一半利润后,颜君陶很快就分配好了另外一半的出路。他将这一半一分为四,天衍宗一份,伊耆药宗一份,颜家一份,还剩下的一份,再一次一分为二。一半用于邹屠域的修真常识基础教育,一半以“为家人亲友祈福”的名义,被颜君陶捐赠给了各界的善堂、义庄以及慈幼局。 简单来说,折腾了这么一场,颜君陶自己其实基本什么都没留下,甚至还搀了不少自己的东西,一并捐赠了出去。 因为颜君陶要这些灵石宝物真心没什么用。他是注定控制不住自己的飞升的,飞到仙界这些就是废纸。留一部分有纪念意义的当个念想也就罢了,剩下的颜君陶早已打定主意要全部留给身边的人,以及捐赠给有可能需要的人。 要不是怕天降功德,颜君陶早就动手了,也不至于如今费这么大的劲儿,绕老大一个圈子,只为找理由“夹带私货”。 颜君陶盘腿坐在一堆软垫子里算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容兮遂,他不想和容兮遂生了嫌隙。也因此,容兮遂在看着一笔笔流水开支就这样千金散去后,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颜君陶:“所以,你‘坑’了这么多资源,只为捐出去?” “也不只是为了捐出去啊,最开始是因为真的很生气。”颜君陶实事求是道,“我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颜君陶在进入秘境之前,就想过如果加吉秘境真的实现了自己所求的心魔,会是怎么样一个局面。逼颜君陶产生心魔的方式也就那么几种,其中最坏的结果就是连累了其他人。颜君陶不介意加吉秘境使用种种办法来折磨他,让他得到心魔,但他介意加吉秘境通过折磨别人,来让他得到心魔。所以,颜君陶就留了一个后手。 没想到后手还真的留对了。 结果,不等颜君陶对别人解释清楚,那些人就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地上来,先扭曲了他开放秘境的原因,又隐隐有逼迫他认栽的意思。谁让你颜君陶是大能呢?我们弱,我们就有理啊。 但是对不起,不惯着,谢谢。 颜君陶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冤枉他,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摁着他的头,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甚至还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颜君陶决定让这些人也尝尝被人多势众逼迫的滋味。 不过,报复完,这事在颜君陶这里也就过去了,他要的是这些人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不是那些灵石,他不缺也不稀罕。所以,颜君陶就心生了不如拿那些灵石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的想法,顺便还可以处理一部分他自己手上的灵石存货。 颜君陶还没剖析完自己的心路历程,就对上了容兮遂很难形容的眼神。 他立刻呲牙威胁:“你别误会啊,我没那么善良的,也没那么圣父,就是觉得用不上了,不如拿来废物利用。” 容兮遂笑着点点头:“嗯,我没误会。” 因为你就是这么傻。 从始至终,你都是那个我们在最初相遇时,会蹲在天衍宗主峰的山下,认真给一只始终蹦不上台阶的小灵兽加油打气,在鼓励对方的同时,却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贸然出手破坏了对方成长的颜君陶。 那时颜君陶刚满十八,已是金丹期巅峰的真人,从未离开过天衍宗,却始终能让自己的生活充满乐趣。 一张如玉的青年面容,黑白分明的眼睛,眉宇间已初露仲夏早荷的无瑕绰约。 在颜君陶的眼中所有人、所有物都是一样的,需要尊重,值得期待。他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去等待一朵花开,去欣喜幼兽的努力,也可以在容兮遂询问时,大大方方、不见丝毫尴尬地表示,万物有灵,这也是一种修行。 “那你觉得它努力又有什么结果呢?”容兮遂记得当时他是这么问的。 容兮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脑抽地和这个小辈搭话。哪怕颜君陶是如今整个修真界天资最好的,他也并不值得容兮遂多看一眼。 “结果就是它依靠自己的力量,登上了这个台阶啊。”颜君陶不解地看着容兮遂。 “但它注定只会是三品的灵兽,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女修、孩子手里的玩物,超不过四品,没有未来。”容兮遂本以为自己问一句已经顶天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地继续和颜君陶聊下去。 从这灵兽诞生的那一刻,它的一生就已经注定了,被限定在了一个框架里,努力和不努力,并没有任何区别。 颜君陶却并没有和容兮遂争辩,因为从容兮遂开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和容兮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们的三观都已成型。他说服不了容兮遂,容兮遂也改变不了他。他只是平心静气地和容兮遂说:“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你觉得努力没有意义,而我觉得有。” 大道有三千,道理有三万,颜君陶并不觉得非要对方认同自己的道有多重要,还不如求同存异,互相尊重呢。 按理来说,颜君陶和容兮遂之间这样,就不该再有什么后续了,但是偏偏容兮遂就像是上了瘾一样,总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新问题来问颜君陶。他们常常各执一词,却神奇得从未想过要说服彼此。讨论就只是讨论,给了彼此不同的思路,看到了不同的意见,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没有对错,没有强求。 容兮遂事后想过了,其实不管那一日颜君陶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颜君陶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在颜君陶出现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他会被他吸引,无论他努力与否。 “说起来,红鲷鱼已经买回来了,我们吃全鱼宴好不好?”容兮遂苦练多日的厨艺,在加吉秘境小试牛刀之后,终于再一次找到了用武之地。 “好!!!” *** 觉得颜君陶就是个打死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好心的小可爱的,不只滤镜很重的容兮遂,还有很多被颜君陶救了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在秘境里就是真的死了,而颜君陶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可这个救命恩人却偏偏划清立场,好像在说:谁救你了?你交钱,我办事,好吗? 真的是特别可爱! 敢这么想的,就好比巨鲸界散修联盟渡劫期大能,方尊者的侄子……的道侣。 这道侣唤鸢元仙子,方尊者的侄子叫方舫,一个“方方”,一个“圆圆”,两人的道侣关系简直是打从名字起的缘分。鸢元仙子与方舫已经结契多年,是整个巨鲸界都出了名的恩爱道侣,感情甚笃,羡煞旁人。 这方舫就是质问过颜君陶的那个人,也是最早从不对劲儿的状态里走出来的人。 方舫同时也是打死不肯估价自己道侣的修士之一。 不是颜君陶提出来的交换条件不够心动,而是再心动也抵不上鸢元仙子去后带给他的心如死灰。他甚至没有办法为鸢元仙子报仇,因为鸢元仙子是为了救他,选择了自爆,和他的仇敌同归于尽。那一刻有多震撼,后来就有多痛彻心扉。 与其说方舫当时的质问,是在怨恨颜君陶,不如说他在怨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为一时的意气之争,非要央求叔父带自己和道侣进入加吉秘境;恨自己识人不明,结交到了心怀歹意的朋友;最恨自己逞一时之凶,明知道打不过对方,却还不肯忍到叔父过来为他撑腰,非要当下就揭穿对方的真面目,导致那人起了灭口之心,连累爱侣惨死。 也因此,当方舫从加吉秘境出来后,面对失而复得的爱人,当场就哭得泣不成声,像是个孩子。 方舫一直到现在都拉着自己鸢元仙子的手,死活不肯分开,做什么都要在一起,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眼鸢元仙子,方能放心。连一向宠爱侄子如亲子的方尊者都有点受不了方舫的腻歪与黏糊,决定不再去看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但像是他们这样因为经历了一场劫难,而感情变得更好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选择了死道侣。 鸢元仙子的小师妹就是其中之一。 说“死道侣”其实都不够严谨,小师妹和那个渣男顶多算互有好感,还没有到结婚合籍的地步。这渣男是最早对颜君陶提出来的以灵石换命的说法心动的那批人,用一株千年的寒冰草,就换了小师妹的身家性命。 当时鸢元仙子已经“死了”,方舫沉浸在痛苦里没有注意到别人做了什么手脚,就被这个渣男给钻了空子。 渣男以“失去道侣”为名,朝颜君陶勒索了一株价值一万块上品灵石的千年寒冰草,有价无市的那种。 渣男自己不是冰灵根,用不到寒冰草,但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是。 鸢元仙子和方舫二次回到五谷园前,替别人缴纳手续费用的时候,就看到这渣男还在和伊耆药宗的弟子强词夺理。 “你们这是在抢钱!根本没有道理!”渣男羽扇纶巾,穿得像个人样,可惜尽做的不是人事儿。 伊耆药宗的弟子坐在一边的桌案后面,面容冷漠:“哦。” 根本不打算和对方废话,他们只认灵石,谢谢。 鸢元仙子的小师妹在知道渣男用她换了千年寒冰草后,就气得和渣男大打出手,打完就分手了。当时在场上的时候,小师妹一滴眼泪都没掉,显得自己特别坚强。但回去之后哭得不能自已的,也是她。 鸢元仙子一向好打抱不平,有点想替小师妹再教训一下这个渣男,好教他明白做人的道理。 没想到冤家路窄,现在就让她给遇到了,她冷笑道:“你这话可真有意思,谁抢你的钱了?” “颜君……颜尊者说的是,那些灵石是用来买我爱人的命的,”渣男已经被逼得失去了理智,不顾鸢元仙子背后站着的方舫以及方舫身为方尊者内侄的身份,直接和鸢元仙子吵了起来,“现在我爱人没有死,那为什么又要我出钱?这是何种道理?” 不应该是两者相抵吗? 鸢元仙子环胸,厉声道:“首先,你与我师妹已没有任何关系,别一口一个‘爱人’的,毁了我师妹的清名。其次,你来给我读读,这契约上说得是什么!” 鸢元仙子手上也有一份契约单,是巨鲸界散修联盟里一个同道留下的,对方没脸来交钱,就请了鸢元仙子帮忙。鸢元仙子愿意帮这个忙,是因为对方当时真的也是不得而为之,他和儿子进入加吉秘境,本就是为寻找治疗女儿的办法,结果儿子“死”了,他不能再失去女儿。 对于这种以命换命的,伊耆药宗这边也有办法能够估值。 “今痛失所爱,愿以一株千年寒冰草换之。”渣男高声地读了出来,“这不是就说明颜君陶愿意以一株千年寒冰草换我爱,不是,换你师妹的命吗?” “这话的意思是,你失去了爱人,你愿意用一株千年寒冰草换回她。”方舫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对方。 文字的博大精深就体现在这里了,不同的语境下,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 “这根本就是文字游戏!是陷阱!我不服!”渣男还是很气愤,他之前能干得出来闹事逼迫颜君陶,如今自然还想故伎重施,给颜君陶施压好不给钱,“他凭什么这么逼我?!” “凭你这么逼他了!”鸢元仙子不在现场,但已经看过颜君陶的回放,“进入秘境本就有风险,生死由命。你们聚众闹事,自以为人多就有理,强逼颜君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呢?别看我道侣,他确实也做了,但他已经道过歉并及时醒悟了。而你就是活该!” 颜君陶根本就没遮掩他这是在玩文字游戏,就像伊耆药宗的那些弟子说的,这就是威胁啊,赤裸裸的威胁。 凭什么?凭他们拳头硬! 不讲逻辑,一报还一报,如是而已。 渣男被怼得一愣一愣的,还、还有这样操作的?直接说我就是玩文字游戏,我就是在坑你,我就是在报复? 颜君陶这样的尊者简直闻所未闻!他不要面子的吗? 颜君陶:我要面子干什么?你现在花钱买的是我忘记此事,日后不报复你,谢谢。 渣男还是意难平,这样的霸王条款,别人怎么能忍?! 渣男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人还真的忍了,不仅忍了,还都挺开心的。毕竟交一块上品灵石的有近万人,而交大量灵石的却只有几十人,放在一万个人里,他们渺小到几乎看不到了。 鸢元仙子没再和渣男废话,继续排队,等着交灵石。五谷园前还是那么热闹,和当初排队报名一样,交钱排起了长龙。好似全靠自觉,实则……你要是不交钱,你脖子上的花纹就卸不掉。如今曾经好看的“君陶”二字,已经换成了猩红的“欠债”,被人看到实在是有些不妥。 这基本都是始终赖在这里,不愿意交钱的人才会有的待遇。 像鸢元仙子等一早就结清楚的,脖子上的字还没有来得及变换就已经消除了,花牌根牌两清,当着面给销毁干净,让对方确信颜君陶不会拿着他们的这些东西做什么恶事。 队伍很长很多,但速度却很快,因为几乎所有的伊耆药宗和天衍宗的弟子都上来帮忙了。 很快就要到鸢元仙子和方舫了,他们前面只剩下了一对道侣。这对道侣是两个男人,曾经的浓情蜜意,如今只剩下了貌合神离。队伍也卡在了他们这里。 鸢元仙子:……为什么偏偏卡在我前面! 那对同性道侣中,个高的一方,竟然想和伊耆药宗讨价还价。 他不介意给钱,但他希望能少给点。 抠成这样的,也算是清新脱俗了。 但等鸢元仙子仔细一听,又发现对方的抠门还带有针对性的,他四到六成的手续费给得很是痛快,只是爱人的“买命钱”却始终在斤斤计较,总觉得自己亏了似的:“他还活着,怎么也该少一点吧?再说他也没有多高的修为,命不值钱的。” 鸢元仙子皱眉,她知道这事与她无关,她不该插嘴,但她就是很不爽。 只听那个高个子又继续说:“不信你问问他自己啊,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值这么多灵石的,我们来加吉秘境之前两人加起来都没有这数字的零头多。这年头,人命值多少钱呢?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再给减点呗?你站这儿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说话啊!” 一向不关注这些的方舫,反而赶在鸢元仙子之前站了出来,问那个一直沉默的矮修士:“你就任由他这么说你?他用你换钱的时候觉得你举世无双,拿钱换你的时候又把你贬得一文不值,难不成你也觉得自己不值钱……” 始终低着头的矮个子修士,终于忍无可忍,扬起了头,露出了眼中的怒火:“当然不是!” 他一直在苦苦压抑、苦苦压抑,他可以理解爱人在他死后,想要拿他的命换取利益的行为,毕竟他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能够帮助到爱人,他反而觉得挺划算的。毕竟他和爱人是真的穷,他们没有宗门,没有依靠,只是一路跌跌撞撞成长起来的散修,能够闯出今天的名堂真的很不容易。说不定两人立场调换,他也会拿爱人去换增加修为的渠道。 可爱人如今这么说他不值钱,他就没有办法再压抑下去了。 他本就已是在爆发的边缘,方舫一说,他就更受不了了。哪怕他还爱着自己的爱人,也没有办法忍了。 “不用你替我出这买命钱,我出!但从此也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就此别过吧。你觉得我不值钱,对不起,我觉得我挺值钱的。 “不,阿异,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舍不得钱,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俩嘛。好不容易才在加吉秘境得到一些东西,如果全部拿来给了伊耆药宗,咱们这一趟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啊。”高个子修士慌了,不断地想要挽回。 “那就交钱。”矮个子修士其实也是有些舍不得爱人的。 高个子修士……“要不,我们一人一半吧?” 鸢元仙子和方舫:“???” 个矮的修士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浑身都在颤抖着,压抑着去打死对方的冲动,这是他留给他的爱最后的体面。 “你说什么?” “我说,滚啊——!” 随着矮个子修士的暴怒,大家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颤动,并拔地而起的一条土龙,嘶吼着,咆哮着,朝着高个子修士就咬了过来。 高个子修士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玩命跑了起来,手脚并用的那种。 矮个子修士这边闹的阵仗有点大,周围的修士都看了过来。矮个子修士反而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了,他一辈子丢的人都不够今天这么一会儿工夫的,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昂首挺胸上前,对伊耆药宗的弟子施礼,思路清晰,逻辑顺畅:“我没有钱,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我娘死前用血玉和玄金锻造的这把刀,我可以拿这个来抵债吗?我叫王异,五志刀客王异,得天侥幸,在长夏界闯出了一些名堂。你们可以随时找到我,我一定会把钱全部还给你们!” 王异和他曾经的道侣是真的穷,但他没有想到,曾经的贫穷没有使他们分开,反而如今让我们走上了分歧。 伊耆药宗的弟子在这里坐了一天,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回答得很利索:“我们可以介绍一个低息贷款的钱庄给你,不需要抵押,但需要你的一缕神魂,百年内还清。你不放心可以随便去问,再不会有比我们能够给出更低的利息。” 这个利息是只有这种被亲友坑了,想自己独自承担还款的人才会有的待遇。不是颜君陶这边不想直接免息,只是人家钱庄也要吃饭。 “好。”王异答应得很痛快。 但在他签字画押之前,鸢元仙子突然上前,拍了拍王异的肩,对伊耆药宗的弟子道:“我可以替他还吗?” 伊耆药宗的弟子看着这无亲无故的两人,本着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知道他欠了多少吗?” “你说来听听,我发了一笔小财,也许可以勉力支持。”鸢元仙子面不改色,她早就猜到王异欠的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要不然他的前道侣也不会是那般作态。 “折合成等值的灵石,差不多要近五十万块,上品。”伊耆药宗弟子道。 “嘶……这人要的可真是不客气啊。”方舫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感觉,忍不住感慨,身为渡劫期尊者的侄子,他都没敢想过有天能得到这么多灵石。 “可不是,比我师妹遇到的那个渣滓还敢要。”鸢元仙子也是一惊,哪怕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这么多。百年内,王异真的能还清? 王异苦笑:“谢谢仙子仗义相帮,但谁的灵石也不是大风得来的,还是我……” “这证明你在他心目中还是贵的啊,”鸢元仙子笑道,“你以为我那师妹在闹什么?她觉得她竟然只值一株千年寒冰草,气得都哭了三回了。”要是让小师妹知道那渣男竟然连一万块都不想拿出来,准得再气哭几回。 王异一愣,知道对方这是在用另类的方式宽慰他:“嗯,我们感情一向很好。” 没有贫贱夫夫的百事哀,却只能同苦,不能共甘。 “我也不用借全部的。”王异拿出了从加吉秘境中得到的东西,他那个前道侣在这方面还是和他算得很清楚的。哪怕他死了,又活了,两人共同得到的资源还是一分为二,“我大概能还上三分之一。” 只不过还完了,他就真的要餐风露宿,连离开大雩城的船费都付不起了。 “我用等值的灵物换,可以吗?”鸢元仙子却拦下了王异的动作。 “仙子,不可啊!”王异没想到明知道是这么多钱,这仙子还愿意帮忙。 “你愿意借钱庄的钱,为什么不愿意借我的?”鸢元仙子反问,“我知道你,我是巨鲸界散修联盟的,你在知道吧?我师父一直想招揽你,可是始终摸不清你的行踪。现在,可以给我们巨鲸界散修联盟几分薄面吗?” 三千世界,散修联盟自然也有无数个,巨鲸界算是散修联盟里比较出名的一个,但却不是最强的,一直招贤若渴。 鸢元仙子也没有故作姿态,说什么帮人不求回报,因为事实上她会帮王异一方面是被王异那前任恶心到了,一方面也是因为王异自报了家门。 王异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但反而莫名更能接受了:“我一定会在百年内把灵石还清!也很愿意和仙子去巨鲸界看看。仙子真是人美心善,令人倾……” 方舫“咳”了一声,挡在了自己道侣和王异之间,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没有男人了,我道侣还有呢。 王异本没什么心情的,但看见方舫这小气吃醋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就笑了出来。 “你要拿什么灵物换?”伊耆药宗的弟子这边准备了估价师。 鸢元仙子很大方,拿出了一个空间首饰,就粗暴地往外倒:“这里面都是从加吉秘境得到的,其中六成是替一个叫白胜交的手续费,剩下的钱你们看一下够不够还。” 鸢元仙子要替人交的手续费不止一个。 这白胜,就是方舫错交的那个阴险之辈,鸢元仙子与之同归于尽后,两人又一起复活。白胜的东西,方舫当时没有动,自然也就便宜了又死而复生的白胜。可惜,白胜还没有来得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地逃跑,就被方尊者给杀了。敢坑他侄子,杀他侄媳,就要做好被他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准备。 鸢元仙子和方舫本都已经交完钱了,这二次来交的就是白胜的东西,顺便帮别的道友一并交钱。 鸢元仙子好心提醒伊耆药宗的弟子:“虽然大部分人‘死’后,身上装东西的空间法器会被搜走,但也有人侥幸留了下来,你们可不要全部都只收一块上品灵石。” 会亏死的。 “谢过仙子好意,我们这边有准备。”伊耆药宗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交完全部的钱,白胜的东西里竟然还有些剩余,鸢元仙子开心对王异表示:“走,请你去看大雩城的特色表演。” “是。”王异虽然没说,但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鸢元仙子不要他的利息,他就拿这百年内的效命来换了。 方舫一边牵着道侣,一边像防贼似的防着王异。虽然说王异的前道侣是个男的,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被男人伤透了,转而又来喜欢女人呢?他家鸢元仙子那么好,谁看了不得被她掰直了? 王异:“……”他故意又往前凑了几步,这方舫逗起来真好玩。 *** 与此同时,颜君陶正吃鱼吃了个痛快。 龚宝宝在一边馋得直流口水,却不敢动筷,毕竟容兮遂的“死亡视线”还在那摆着呢,容兮遂乐意给颜君陶做饭,可不乐意伺候别人。 “你怎么了?”颜君陶看着龚宝宝的难受样,不明所以。 “我……”龚宝宝自然不敢说我想吃鱼,他只能说,“我想我的鸡了。” “对了,你的鸡!”颜君陶终于想起来问清楚了,“你的斗鸡长什么样啊?” (这是必须在正文里解释,怕有亲亲不看的作话: 我写文一向爱先写事件,在解释前面的行为。关于寒冰草渣男这段,他问的几个问题,是早就在大纲里的。并不是要恶意讽刺昨天提问的几位亲亲。 删掉渣男这段吧,又感觉很难立起来鸢元仙子这个下一副本的重要角色,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大纲写了。 因为问题真的很像,生怕有亲亲觉得我在暗搓搓的讽刺什么QAQ但真不是,信我!!! PS:这段解释一共差不多二百字,已经在不收费的作话里把对等数量的内容替换上了。保证了大家花费的钱和看到的字数是一样的。) 【梦口时夜】 第42章 四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确认龚宝宝的黄将军就是天衍宗的梦口时夜的那一霎那, 颜君陶莫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酸。早在龚宝宝第二次提起斗鸡一事却被打断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会这么巧吧”的像是看话本的预感了。 结果怎么着?就是这么巧。 怪不得明明大雩城遍布梦口时夜的痕迹, 但颜君陶和容兮遂却死活找不到鸡呢。这也算是他们的视线死角了, 总觉得有医师临和伊耆药宗的余威在,大雩城的城主哪敢搞鬼?说封锁的连个鸡毛都别想跑出去,就以为是真的了。 但多少历史教训都告诉了我们, 正经事往往都是毁在自己人手上的。 什么人才能让大雩城城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偷渡?自然只可能是伊耆药宗宗主捧在手心,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亲师弟。而也就是龚宝宝这种记吃不记打还不长脑子的纨绔,可以一边怕医师临怕的要死,一边又忍不住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我能问一下吗?是谁给你的勇气吗?”颜君陶情不自禁的问。他总觉得低阶修士大多会比较识时务,毕竟他们弱小, 不靠脑子真的很难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活下去。 但这一次下山,却给了颜君陶截然不同的反馈。 渡劫期的大能为人处世反倒是比较慎重, 懂得什么叫做事留三分, 日后好相见。真正的低阶修士……没在怕的,缺少基本的对强者的尊重。 你说他们其实不怕大能吧,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说他们怕的要死吧,又解释不了这些人始终在作死搞事的风格。 当初去邹屠的那些小城之人挑衅颜君陶, 可以理解为是他们夜郎自大,又不知道颜君陶已经是渡劫期大能;加吉秘境里的修士,可以理解为是仗着人多势众,又背靠同样的渡劫期大能才敢有恃无恐;但如今那些在五谷园外面耍赖的呢?是不知道渡劫期的神识范围, 还是真以为颜君陶不会再次出面? 都到这个程度了,还有人妄图讨价还价…… 颜君陶是真的已经有点看不明白这个世界了。 如今又出了龚宝宝这么一个胆子大的可以随时搭梯子上天, 撩拨医师临“胡须”的,颜君陶终于再也忍不住,想要深入的和龚宝宝就修真界当下的生态环境做出一番严肃讨论了。 是他在山上待了五十几年,待傻了,还是外面世界变化太快? 龚宝宝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的,所以才敢和颜君陶说实话,甚至带着点嘚瑟的味道,嘚瑟他和大雩城城主有多铁,也就他了,别人大雩城城主肯定不卖这个面子。但如今看颜君陶的态度,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也许、说不定、可能又瘠薄给他师兄闯祸了。QAQ 当时是这么一个情况,斗鸡大赛的决赛开赛在即,龚宝宝之前养的黑将军,却被桃都鬼宫的少宫主养的一只赤毛鸡给啄死了。 “就我这小暴脾气,我能忍吗?肯定不能啊!我伊耆药宗怎么能轻易给他桃都鬼宫认输?这不是给师兄和师伯丢脸嘛。” 龚宝宝秉承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劲头,选遍天下之鸡,才好不容易在也是斗鸡成风的大雩城,找到了他的意中鸡,也就是大雩城城主发现的这只。这鸡厉害不说,还长的就比桃都鬼宫少宫主的那只赤毛鸡更闪瞎人眼,哪怕打不过,闪的过就值了! 哪成想,龚宝宝刚定下来“黄将军”,医师临就下令封了整个大雩城。 龚宝宝本来也不是非“黄将军”不可的,但是吧,他这人从小就这么贱嗖嗖的臭毛病,越不让他得到的他就越想要,因为得不到他就会浑身刺挠似的不舒坦,一直到得到了才能罢休。 简称“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也算是强迫症的一种吧。”龚宝宝吸了一口水烟,感慨道,他也算是饱受病魔多年的折磨了。 颜君陶:……神特么强迫症,可别糟践好词了。 大雩城城主一直想巴结上龚宝宝,用以保持大雩城的半自立,毕竟他送千万宝物给伊耆药宗的姜宗主,都不见得龚宝宝一句话顶用。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真的在医师临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 “他就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没别的深意。”容兮遂总结。 龚宝宝:“……”他连反驳都不敢。 好一会儿之后,龚宝宝才决定为自己的智商挽一下尊,又强行解释了一波:“我不是不怕,也不是没脑子。我当时不寻思,师伯封锁大雩城是为了加吉秘境嘛,再怎么着,加吉秘境的钥匙也不会在一只鸡身上啊。” 事实证明,加吉秘境的钥匙确实不在一只鸡身上,但事实也证明了医师临的封锁原因并不在加吉秘境身上。 这就有点尴尬了。 其实,要不是医师临当时心心念念的盼着颜君陶,还要忙着和容兮遂斗法,龚宝宝现在估计早被发现,肯定打的连姜宗主都救不了。 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命运就是这么有意思,特别是从容兮遂的角度来看,也算的上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他针对医师临这个大舅子的时候,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君陶,你别怪哥哥无能,他整日那么忙,偶有疏忽,力有不逮,也是正常的。”容兮遂见缝插针,疯狂挑事。 龚宝宝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容前辈是这样的前辈,这种以退为进,明着是为对方解围,其实根本就是把对方往深渊里推还要踩几脚的玩法,他身边一堆的“红颜知己”都玩的特别溜啊。没想到大能们之间也爱这么上眼药啊,刺激! 不过,这么明显的说法了,颜师叔不可能不…… 颜君陶还真就没听出来:“我当然不会怪我哥啊。” 容兮遂:“……”没整事成功,好气。 龚宝宝:“……”某种意义上讲,颜师叔是真的强啊。 “所以,师伯封锁一座城,只为一只鸡?”龚宝宝不是很理解医师临的脑回路,当然,这回他再大胆也不敢想医师临这是拓展了斗鸡的新爱好。 颜君陶莫名的有点不想承认其实是他想要这只鸡。 “咳,所以,为什么他们不怕我了呢?”颜君陶这个话题转的都不能说是僵硬,而是相当僵硬。 龚宝宝却很配合:“不是不怕,是以为这点小事您肯定不会过问。当然,我也就是这么一猜。” 高阶修士有高阶修士的活法,低阶修士有低阶修士的渠道,要是人人都只因为害怕大能就什么都不做了,那也就不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了。总有那么一些利益风险值得他们铤而走险。也因为很多时候大能为了表现自己的风度,或者是真的不在意,又或者是别的种种考量,也算是默许了这种水至清则无鱼的生态模式。 哪怕是医师临所在的伊耆药宗呢,不也出了龚宝宝这么一个头生反骨的嘛。 “侥幸心理。”容兮遂一针见血,比龚宝宝叨逼叨半天还云山雾罩的,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 “所以,你觉得我也该不和他们计较?”颜君陶是真的在天衍宗待傻了,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如今又重生一遭,走起“行止由心”那一套,很多东西就更不懂,需要虚心求教了。 “那你想和他们计较吗?”龚宝宝低头问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师叔。 “说实话,不知道我该和他们计较什么。”颜君陶在秘境里生气的那个劲儿已经过去了,他没那么大的气性,有仇当场报,报完就爽了。而且看那些人苦苦挣扎却仍是机关算尽毫无卵用的样子,莫名比让他出去彻底让他们不要蹦跶更有趣。 龚宝宝耸耸肩:“这不就得了?你想计较就计较,觉得逗他们好玩就逗着玩,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规定也是人定的,最初定下这个规矩的人在想什么呢?无法不过是“我乐意”三个字罢了。 “我就喜欢他们明明恨我恨的咬牙切齿,又不敢真的骂,还要恭恭敬敬叫我公子的样子。”龚宝宝这个人看上去纨绔,其实很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心得。他不知道别人背地里骂他只会靠爹靠师兄吗?他当然知道啊,只是那些人能把他怎么样呢?还不是得扒着他曲意逢迎?多好玩啊。 容兮遂终于看不下去了,不想让龚宝宝把颜君陶教坏了,直接化灵力为手掌的模样,隔空拎着龚宝宝的领子,就把他给扔了出去。 门“啪”的一声在龚宝宝身后关上了,容兮遂是真的一点没客气,直接把龚宝宝摔了个七荤八素,差点少俩门牙。 他一边干脆就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着的于原地给自己揉胳膊腿,一边还不忘唉声叹气,利用精神胜利法来宽慰自己,他和容兮遂的相处不就是个好例子吗?他打不过容兮遂,所以不管容兮遂怎么对他,他还不都是得像爸爸一样把容兮遂原谅? 一阵银铃似的娇笑,此起彼伏的从不远处传来。 龚宝宝一抬头,正看到一群红鲷鱼成精的妹子,依旧衣着清凉、胸肌发达,以周鱼赤为首,倚在不远处二楼的栏杆前,风情在细长的凤眼中流转。连笑话他,都笑话的特别好看。 龚宝宝天生的风流种子,男女通吃,被美女笑了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颠颠的凑上去继续找笑。 “几位仙子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啊?” “看情郎啊。”娇小天美的周鱼赤的画风总是这么大胆奔放,容兮遂不让她们靠近颜君陶所在的小院,她们就去了隔壁院子的观星台上眺望,“可恨我那情郎是个榆木脑袋,不愿意与奴家春风一度。可奴家几人的家已经坏在了那容姓恶人的手中,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继续来跟着情郎了。” 说的直白点就是,周鱼赤还是没有放弃让颜君陶当她们“族长”的执着。又因为身为她们老家加吉秘境被容兮遂毁了,就彻底赖了上来,打死不走了。 颜君陶……也拿这一群“小妈”没辙,只能任由她们跟着。当然,这里的没辙不是打不过的那种没辙,而是他想从她们身上打听事情,又不想问的太直白而打草惊蛇的没辙。 “唉,我师叔太小,根本不懂男欢女爱的妙处,我就不一样了。”龚宝宝哪怕明知道和这些美女做不成什么,但也拦不住他那颗想和别人口头花花的心,“不过,我也是为了各位仙子好,还是早点放弃吧,你们肯定没我师叔执着。” 龚宝宝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想着颜君陶的,想要帮颜君陶摆脱烦恼。 “再看吧。”要不是目前非颜君陶不可,周鱼赤也不会如此执着,六岁的孩子实在是没什么看头,反正她是理解不了恋童癖的乐趣,“若我们找到另外一个有缘人,肯定也不会烦陶陶了,毕竟我们也算是他的‘小妈’,虽然说这样的禁忌之恋更刺激,可他不配合,奴家也不爱霸王硬上弓。” 龚宝宝是真的没一丁点的兴趣去打听颜君陶狗血的身世,知道的太多都活不长久。 但周鱼赤大概是真的寂寞太久了,反而兴致勃勃的拉着龚宝宝聊了起来:“唉,我当年最失策的就是不愿意那么早要个孩子。” “……”仙子姐姐你这个感慨有点容易让人想歪啊。 “你没想错。”是的,周鱼赤就是这么没有节操,毕竟红鲷鱼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节操的种族。周鱼赤反倒是奇怪的看了眼龚宝宝,“你们人类就是麻烦。” 对于别人来说,周鱼赤有可能已经是积年的老妖怪了,但在她自己心中,她还是个宝宝呢。当年并不是很想要孩子,和颜君陶他爹缠绵那么久也没个一儿半女。族里当时大部分的姑娘也都是这般,只想着自己快活,一点都不明白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颜君陶他爹突然一走,可不就抓瞎了嘛。 真是儿到用时方恨少。 “就一个孩子都没有?”龚宝宝也算是思路清奇了,知道劝阻不了周鱼赤不要逆了人伦,索性就跟着一起掉节操,“你们那么多人呢。” “其实是有过一个的。”周鱼赤单指点着下巴,努力在记忆里回想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了起来,“你们人类可真有意思,怎么都喜欢问人家有没有孩子?我是没有的,不过我记得族里有人有过,可惜,那孩子大概是没保下。” “为、为什么啊?”龚宝宝还在期待着什么宫斗戏呢。 “因为被陶陶他爹杀了啊。”周鱼赤微微一笑,给了一个瞬间让宫斗戏变成家庭伦理剧的答案,“还怀着孕呢,就死了。” “……”龚宝宝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总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瞧把你吓得,多大点事儿啊,”周鱼赤倒是反而比龚宝宝显得对这件事更云淡风轻,“若有朝一日我能飞升,我就替族内姐妹报仇。飞升不了,就只能算了。总不能因为陶陶他爹是个渣,我打不过渣滓,就来欺软怕硬的要杀了陶陶吧?这是什么道理?” 最主要的是,颜君陶也不软,周鱼赤根本打不过颜君陶,她们一族一拥而上倒是有渡劫期的威能,可就颜君陶那一指弄昏一个真.渡劫期大能的能力,她们在颜君陶面前大概都不够一盘菜的。而且,她还想着让颜君陶当她们的“族长”呢。 “心可真大啊。”龚宝宝感慨。 远在房间里,伺候着颜君陶吃鱼的容兮遂,却在心里又给这群神经病鱼又计了一笔,等颜君陶得到他想要的,容兮遂一定会让周鱼赤明白什么叫他想打她就打了,不挑日子! 不同的大能有不同的性格,好比颜君陶不爱计较,容兮遂却很爱计较。 一桌香气扑鼻、做法不一的全鱼宴,如今已经被颜君陶吃了个底掉,一想起上辈子他有可能错过的酸菜鱼、麻辣鱼、水煮鱼……颜君陶就恨不能化悲痛为食量,再吃他个痛快。 容兮遂全程笑眯眯的惯着,只要颜君陶喜欢他吃,他就喜欢做。 等颜君陶终于克制了之后,容兮遂这次让人把一桌子杯盘狼藉给撤了下去。他带着颜君陶去了轩窗下的小榻上,一边给躺在他腿上的颜君陶揉肚子消食,一边和颜君陶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未免夜长梦多,我们接下来直接去巨鲸界吧?” “好。”颜君陶眼皮子越来越低,几近合上,浑身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这是颜君陶最近养成的一个“养生”新习惯,吃饱了就眯眼休息一会儿。曾经何时他还是个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睡觉的新手,如今已经学会饭后小憩了。 “巨鲸界有司幽古域和三身遗迹,我们可以顺道把你接到的维护撼天仙剑阵的任务也一起做了。” 颜君陶从天衍宗下来的时候,接了很多任务,几乎是打算一口气把他这些年没做过的任务都给清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寻找梦口时夜,这个算是天衍宗弟子任务里的日常了,而另外一个差不多同样重要的就是巡视和维护撼天仙剑阵。 撼天仙剑阵是修真界一个只存在于九星门派大佬口中的上古封印剑阵,封印的谁,设立者又是谁,为的是什么,说法模棱两可,传说不胜枚数。大家唯一统一的认知是,一旦放松了对撼天仙剑阵的监控,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撼天仙剑阵十分之大,以不同界的古域为基石,轴心纵贯南北,横贯东西,几乎把整个修真界都囊括了进去。 各界不同的九星门派分管着剑阵的不同部分。 和光界的邹屠域拥有北部的一部分,巨鲸界的司幽古域拥有另外一部分。至于为什么隶属于和光界天衍宗的颜君陶,会接到去巨鲸界护持剑阵的任务,当然是因为九星门派并不爱带散修联盟玩啊。很多核心机密都还是掌握在九星门派手上,他们秉承着宁可把传承烂在自己手上也不外传的糟粕思想,就是不爱和别人互通有无。 于是,这些散落在没有九星门派掌控地区的剑阵,就会轮流轮由不同的九星门派人去护持。 这一次,就巨鲸界的这个剑阵就交给了天衍宗。 天衍宗已经提前和巨鲸界打过招呼了,颜君陶可以拿着路引随便进出。哪怕是渡劫期大能,也不是想去哪个界就去哪个界的,甚至反而因为是渡劫期大能,太过危险,限制更多。随意进出某界,都容易被当做是宣战前的挑衅。 这个护持剑阵的任务,并没有被天衍宗发布到弟子堂,本来是想随便找个渡劫期的长老去完成的。正巧遇到颜君陶要下山,他就一并给接了过来。 “恩,那就顺便看一下剑阵。”颜君陶昏昏欲睡,根本没啥逻辑,容兮遂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去邹屠的时候,颜君陶还路过顺便检查了一下邹屠的撼天仙剑阵,没有问题,依旧稳固。但颜君陶不知道是,他前脚检查完,后脚容兮遂就去取了点东西出来。 容兮遂勾唇,抬手轻轻为颜君陶捋过碎发:“那你先睡吧,等你起来咱们慢慢说。” 颜君陶这会儿却不同意了,总感觉自己这样越来越像是不早朝的昏君,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了正事:“没事,你说,我听。” “好。”容兮遂什么事都会依着颜君陶,眼睛里有着颜君陶所看不到的温柔,“我私下问过景铄和一杀了,他们会跟踪周鱼赤等人,是因为追踪南吉祥寺的叛僧追踪到了人造灵体的一处秘密基地,亲眼看到周鱼赤等人被请了进去。只不过等周鱼赤等人出来,那据点就被废弃了,景铄和一杀什么有用的都没得到。” 叛僧也消失不见。 这对好基于就追着周鱼赤等人到了大雩城。 “我怀疑幕后之人也许只是想要通过接触周鱼赤,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而不是周鱼赤真的和幕后之人有什么联系。那女人脑子里只有那点黄色废料,干不成大事。” 颜君陶对于容兮遂的分析还是很赞同的:“嗯。” 景铄书生和一杀大师已经结伴离开了,毕竟周鱼等人俨然是赖上颜君陶了,根本不用担心她们跑掉。景铄书生和一杀大师就不继续跟这条线了,衙门还想试着去追查一下南吉祥寺的叛僧。 “但我觉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让周鱼赤跟着我们,只要我们得到周鱼赤的秘密就行。” “你有办法?” “当然。” “不杀人?”虽然颜君陶被周鱼赤追的挺烦的,他甚至不得不搬出“小妈”的邪路来压着对方蠢蠢欲动的心,但他也必须得承认,周鱼赤算是以他那个渣爹为主角的故事里的受害者,他不能像炖了加吉秘境一样炖了他的小妈……们。 “不杀人。”容兮遂颇为遗憾的对颜君陶保证。 “那行。”颜君陶痛快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走之前搞定?” “当然!”容兮遂是绝对不会让那群女人跟着来碍事的! 然后,颜君陶就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在梦里他什么都不需要想,也不需要去在意,只需要想朵云彩一样,飘乎乎的徜徉在天空之上,旁边还有一朵容兮遂云,她们一起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看遍世界之最。 等一觉起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深秋的夜晚,木叶萧瑟,弯月清辉。整个大雩城还是那么热闹,灯火煌煌。但颜君陶说实在的五谷园,却仿佛处在一个加了什么寂静咒的特殊领域,根本没人敢来惊扰。走在附近的时候,连稍微说话大一点声都不敢。与白日里撒泼打滚的想赖账形成了鲜明对比。 外面的灵石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容兮遂也轻松得到了周鱼赤的记忆,当颜君陶醒来的时候,容兮遂已经看了颜君陶有一会儿了。 “你这样很吓人,你知道吗?”颜君陶还躺在床上,睁大眼睛,仰头看着容兮遂,嗓音里带着睡醒后特有的沙哑与慵懒。 “但你却没有被吓到,因为你很清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容兮遂笑着这样回答,他极致的美貌,搭配磁性的声音,让颜君陶不由想起了小时候跟着阿娘学会的那句话,太阳强烈,水波轻柔,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颜君陶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容兮遂在一起待着了,因为容兮遂总能带给他一种鲜活感,一种又矛盾又快乐的感觉。 他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两人在一片黑暗中相望,不需要光亮,也可以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因为那已经是不知道他们在自己心里描绘了多久的样子。 容兮遂最终打破了沉默:“我还是喜欢你长大的样子。” 颜君陶笑了,再一次发出邀请:“那就和我一起飞升啊。” 容兮遂还是那副模样,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道:“我已经拿到周鱼赤的记忆了,确实有不少你需要知道的东西。” 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容兮遂不说,颜君陶也没问。 容兮遂只是直接说了他知道的。那幕后之人真的很小心,哪怕是在周鱼赤的记忆里,它也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好像早就料到周鱼赤并不是一个多么会保密的人。但容兮遂还是推断出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你猜幕后之人找周鱼赤做什么?”容兮遂故意卖关子。 “反正不是为了加吉秘境。”如果是加吉秘境,那颜君陶等人不会如此容易就了解了加吉秘境。 “它问周鱼赤有没有孩子。” 颜君陶本来还有点迷糊的,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清醒了。 因为他觉得对方与其说说是在问周鱼赤有没有孩子,不如说是在问他爹有没有留下血脉。不怪颜君陶敏感,实在是他上辈子就遇到过类似的糟心事。那人的目标很可能是冲着他渣爹的血脉去的,虽然他爹是真的渣,但为这个渣男疯狂的人不少,而且他爹的血脉也是真的挺稀有,又霸道又强悍。 “这事和那个男人有关?”颜君陶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又和容兮遂确认了一遍。 “大概率可能是这样。”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容兮遂一定早已经第一时间替颜君陶手撕了那个渣爹。 如今已经不是颜君陶要不要给他爹收拾烂摊子的问题,而是这些破事就和周鱼赤一样,非要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纠缠不休。颜君陶想不解决都不行。 颜君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开始头疼了。 但容兮遂报的猛料却还没有结束:“从周鱼赤的记忆里来看,她们族内曾经有个妹子是有一个还没有成型的孩子的。可惜孩子还没有生,这妹子就成了杀妹证道下的牺牲品。但周鱼赤从未对外说的是,她在察觉到事情不对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那妹子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颜君陶的生父再渣也不至于杀了自己的情人还要让对方遗体不完整,他甚至也许都不知道那妹子怀了他的孩子。 “从现场来看,我和周鱼赤得出了一样的结论,那肚子是妹子亲手刨开的。” “为了救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颜君陶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答案,有时候母爱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强大与疯狂。 “应该是。”容兮遂点点头,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但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这样没错,“最有趣的一点来了,那妹子有二分之一海兔的血脉。” 周鱼赤一整个族群都挺乱的,看上去是一个家族,只有一条公鱼,实则血脉未必就真的那么紧密。 这个妹子就是她娘和仆从乱搞生下来的,海兔一族对周鱼赤一族都很忠诚,但对这个妹子却是无人能够出其右的。 “结合有螺之前说的,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大雩城时代守护秘境钥匙的有螺家,正是海兔一族,他们不仅守护着钥匙,也在等待着“族长”王者归来。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接走妹子肚子里孩子的人,甚至一直在帮她养育着她唯一的孩子。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周鱼赤,这就是妹子之间奇怪的塑料情了。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如果那妹子是被杀的,她为什么还要让海兔一族‘等待’族长。” 颜君陶却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有蟜毒女又为什么在被抛弃后,还念念不忘,甚至想研究着怎么把我变成她的孩子?” 喜欢他生父那些情人很多都有点疯,她们干出什么,颜君陶都不会觉得奇怪,他上辈子已经见识的够多的了。这种自己被杀了,却不仅不怪他生父,还让下仆带着孩子,等待他生父回来的事情,确实像这些人会干得出来的事情。她们甚至会不断的给他生父找各种理由来开脱。事实上,这一堆神经病后宫里,能出周鱼赤这么一个想得开的才比较奇怪。 容兮遂挑眉,尝试着带入了他和颜君陶,他发现他竟然差不多也会选择这样。不管颜君陶怎么对他,他对他的感情都会一如往昔。有时候,爱真的很难放手。 只不过,若颜君陶又是乱搞又是出轨还要杀了他证道,他大概会选择先下手为强,把颜君陶关在一个只有他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为颜君陶扣上稀金锁链,打造纯玉的高床,以及巨大的鸟笼,整日不着寸缕的等着他的疼爱。 他会彻底让颜君陶只能看见他、听见他、感受到他,让颜君陶的生命里只有他! 当然,颜君陶不是他生父那个渣男,不要说脚踏几条船这种高难度的出轨了,他连如何玩弄别人感情都不会。虽然在感情方面有点迟钝,可一旦发现就会拒绝的一干二净。 这也是容兮遂如今一直小心翼翼不让颜君陶发现他真正所想的原因,他不想被拒绝。 也因此,容兮遂那些个小阴暗、小黑屋什么的,也就是想想,并没有任何实战的用武之地。他连颜君陶飞升上界都愿意成全。 “有螺会不会是我的……”颜君陶能够看破很多妖精的真身,却一直没有看破有螺的。 有螺自己也说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从未掌握过变回原形的方法。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全家都是人,直至她有一日不小心看到了下仆把他爹月抛型的丁丁收起来。 那一刻的尴尬有螺毕生难忘。 如果有螺就是那个孩子,那就说得通了,她身上不仅有四分之一海兔的血脉,还有红鲷鱼一族的,以及颜君陶生父那霸道到可以压抑一切的血脉。 颜君陶的这一趟下山之旅,都快成为小蝌蚪找哥哥(姐姐)了。 容兮遂爱恋的摸了摸颜君陶的头,虽然心疼,但有些问题他还是要说,好比有螺已经消失,他们必须尽快把她找回来。也好比…… “你的愿望是产生心魔?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太阳强烈,水波温柔:海子的诗。 第43章 四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用沉默作为对容兮遂问题的回答。 不是他不想说, 而是他说不出来。 很老套的情节不是吗? 但这就是早在颜君陶从天衍宗出关后,发现的问题。他没有办法对任何人透露任何与他的重生有关的事。都不能用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来简单概括, 而且颜君陶想尽了所有他能够想到的办法, 不管是明示暗示,神识书写,连擦边球都打不了。 如果颜君陶可以说, 容兮遂一定会成为第一个知道这一切的人,然后就是天衍宗的掌门,颜夫人和颜老爷。颜君陶甚至会想办法告诉所有人,能不飞升还是不要飞升了,他不是在危言耸听, 大荒会崩塌的,连整个大荒现有的全部圣人都拿大荒没辙的那种崩塌。 可惜, 他剧透不了。 颜君陶这才只能选择放弃。他安慰自己, 不说也许也没有什么,毕竟未来六百年内只有他合道成圣,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都不算特别重要, 不会有人面临大荒崩塌的危险。至于在大荒的圣人们…… 他们下不来,颜君陶也上不去,颜君陶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重要的,上辈子的圣人们其实早就知道大荒要塌了, 并且已经想过了种种解决办法,不出意外的, 都没见效。 颜君陶当年甫一飞升大荒,就被告知了这一噩耗。 所有圣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你怎么这么努力,只要稍微不那么努力一点,就不用面临英年早逝的命运”的怜悯。 但大家也都知道,颜君陶注定是要在这最后一刻飞升的,圣人也阻止不了。 颜君陶只是心念一转,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并看到了一年后大荒倾颓的既定现实。大荒留给颜君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圣人们劝颜君陶该吃点啥就吃点啥,多吃点好的;想玩点啥也尽情玩,不要客气;好像这已经成为了颜君陶唯一且必然的选择。 但当时的颜君陶就是爱脑回路清奇,他选择了在这最后一年内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 哪怕是圣人,也有修为高低之分。当时的颜君陶还天真地抱有一种也许这一年内能够出现什么奇迹的想法。仿佛只要他够勤奋努力,修为就能够超越大荒崩塌的速度。 事实证明,一年对于圣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之间。而对于颜君陶已经庞大如星海,仿佛自成一个全新宇宙的修为境界,这一年的修炼不过是杯水车薪。他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呢,就在六百零一岁的寿辰,看到了世界末日。 黑暗从万籁俱静起,昏惑与明亮交映,在一片庄严肃穆、一片山呼海啸中,不管能不能接受这一切的圣人,都还是迎来了命中注定的这一天。 没有人能救得了大荒,没有人能改变与天地同寿的圣人的命运,一如圣人们多年前就已经看到的。 有做最后奋力一搏的,也有感慨“果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根本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的,也有像颜君陶这样,选择微笑的。 他独坐在洞府中,坐到了最后,回顾了一下自己短暂又漫长的一生,有父母有兄弟,有声嘶力竭地在他面前怒吼而他不为所动的对峙,一张张面孔从颜君陶眼前闪现又消失。最后留下的,却神奇的是一个他以为他早已经忘记的人,容兮遂。 他广袖宽袍,立于细木之下,唇角带笑,眼神哀伤。 他好像在说,可不可以不要走。 再一睁眼,奇迹却在颜君陶已经不奢望的时候,突兀地出现了。颜君陶真的回到了五百多年前,他还在下界修真,没有去仙界,更没有去大荒。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不对,是有改变的,那朵别在衣襟上的迷榖花,洋洋洒洒地凋谢在了颜君陶的眼前,五彩的光华不再,一片片地脱落,于空中打着旋儿,在即将落地的刹那彻底消失不见,仿佛完成了什么艰难的任务。 容兮遂看着陷入沉思的颜君陶,聪明地再问:“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颜君陶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他甚至连这样曲折的问题,都无法回答,那不知名的约束之力,真的是很严格。 容兮遂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话题本该就此告一段落,仿佛它从未存在。 颜君陶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心生了一股冲动,并真的按照冲动所想的那样去做了。他拉住了容兮遂冰凉单薄的手,一字一顿地认真道:“我们一起飞升。” 他总感觉一旦他们一起去了上界仙国,这事会有不同的结果。 容兮遂败退在颜君陶执着的眼神面前,第一次正面给出了颜君陶答案:“如果可以,我一定会陪着你。” 天涯海角,九霄云外。 *** 翌日。 在大雩城彻底进入深秋之前,颜君陶收完了所有灵石与天材地宝,并且快速完成了坚决不让这些东西在自己手上过夜的策略,当天就按照他做好的打算,把到手的资源都给分配了出去,仿佛多留一秒都会扎手。 容兮遂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又多出的一笔财富,哭笑不得,他要这些只能算是不断在上涨的数字有什么意义呢?留作纪念吗? 当然是要留作纪念啊。 至少医师临就是这么想的,在收到颜君陶送给伊耆药宗的这一份资源后,医师临当机立断就决定把这些东西都收藏起来,轻易不给外人看到。这可是颜君陶在知道他们是兄弟后,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腓腓:“……”那老子算什么? 姜宗主:“……”师伯,这是师叔送给伊耆药宗的啊啊啊。 但他们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谁有那个出息去和医师临正面怼。 随“手信礼物”一起送到的,还有颜君陶的信,和他哥交代了一下他和容兮遂对有螺身份的猜测,以及他们未来的去向。 【若再早点知道有螺的身份,我一定不会让她走。】 可惜,晚了一步。 颜君陶只能希望有螺能够藏好自己,不被幕后之人知道了。 周鱼赤等妹子被容兮遂骗着去替他们找有螺了,本来周鱼赤就有点怀疑当年那个孩子没有死,容兮遂稍微一启发,周鱼赤就恨不能去把有螺“族长”带回家了。 当然,颜君陶和离开的周鱼赤已经签下了契约,若有螺不同意,是不能强逼她由女变男的。 “你不知道海兔一族其实是雌雄同体?”周鱼赤辞行前,还给颜君陶科普了一发。 “……我以为他们化为人形就有了分别。” 周鱼赤摇摇头:“其实没有。”只是喜欢穿男装就变成男的,喜欢穿女装就变成女的而已。有螺所谓的爹啊,娘啊,只是海兔一族内部自己喜欢的设定而已。 所以,有螺可以定义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也可以定义为……女装大佬。 颜君陶回想了一下他目前知道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突然对他的生父有一种“失敬失敬、社会社会”的感觉。他一定造了很大的孽,才会导致他们这群兄弟如此特别。 医师临的回信赶在颜君陶启程前往巨鲸界之前,又送了过来。信中事无巨细地写了很多回话,好比医师临早就猜到颜君陶和容兮遂一定会去“别的地方”,信里就使用的“别的地方”这个说法,看来医师临对容兮遂的意见还是那么大。 医师临殷切嘱咐了颜君陶很多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春夏秋冬,雨雪晴风,都不放过。 龚宝宝在看到那一厚沓信的时候,差点以为这是别人假冒的。那么可怕的医师临,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话唠! 但医师临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信里信外两幅面孔的神奇人类。 写信的时候还会画萌萌的表情符号呢。 医师临就像一个全天下再没有的好哥哥一样,他甚至爱屋及乌地提起了让颜君陶记得早点把公子阳送回伊耆药宗,公子阳的灵根已经落于人后,不努力可不行。 公子阳面对医师临送的种种经书,虽然知道医师临有可能是好意,但还是莫名觉得对方是在变着花样地折腾他。 可是这样的医师临,却绝口没提有螺的事,好像这个有可能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姐妹(兄弟?)不存在一般,一如医师临曾经和颜君陶说的:“别和我提那个男人,我恶心。” 作为一个洁癖,医师临成功做到了无视一切“脏东西”,包括脏东西所产生的东西。 颜君陶除外。 颜君陶捐赠出去的资源,也尽快落实了下去。修真界就这点好,有种种契约约束,只要颜君陶想,任何人都贪墨不了颜君陶的东西去。 龚宝宝再一次搬出了他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 但颜君陶这一次却没有再赞同,因为:“我是去帮助人的,不是帮助蛀虫的。该他们的工作薪酬,我一分钱不会少,甚至可以给奖金。但我是绝对不会助长这种所谓的合理贪墨的风气的。” 大概是颜君陶太理想化,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种对手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义在哪里。若一开始就没有这种风气,哪里来的理所当然? 说到底,不过是怕“小鬼难缠”作祟,但错的就是错的,并不会因为做得人多了,就变成对的。 至少在帮助人的善款面前,颜君陶绝不会妥协。 ***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颜君陶就带队前往了大雩城的港口,与正准备起航回巨鲸界的巨鲸界修士汇了合。这是天衍宗掌门和巨鲸界散修联盟的盟主互相通气的结果,盟主表示相逢即是有缘,很欢迎颜君陶和散修联盟的人一起去巨鲸界,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但其实巨鲸界在大雩城的负责人,并不是很想被颜君陶照应。 因为对方就是方舫的叔父,整个巨鲸界散修联盟的三位渡劫期大能之一的方尊者。也就是那个面容有些阴柔如蛇的男人。 方尊者已经在这个修真界活了太多年,活到了家人基本全部轮回,只剩下了方舫这么一个亲侄子的地步。除了方舫以外,他不在意任何人,所以他当初和颜君陶提的条件是让颜君陶欠他一个因果。当然,后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变成了方尊者欠颜君陶一个因果。 方尊者占上风的时候,说过很期待与颜君陶再次合作。 但在他着了颜君陶这样一个岁数还不如他零头大的小孩的道后,他就恨不能绕着颜君陶走了。 是的,不是记恨也不是恼羞成怒,而是他觉得颜君陶这个人很邪性,必须和颜君陶保持距离。任何和颜君陶沾上边的事情,颜君陶肯定会毫发无损,但旁人就不见得了。冲上去作对简直是作死。方尊者活了这么久,走过的桥比别人吃过的灵米还要多,他确实是见过那种专门克别人、总能损人利己的奇怪体制的,不信都不行。 方尊者本以为自己惹不起,至少可以躲得起。 哪里想到,这还没过去几天呢,他和颜君陶就再一次遇上了,还是不得不分坐两船,结伴同行。_(:з)∠)_还可以更孽缘一点吗? 当然可以啊。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方尊者还要代表巨鲸界散修联盟,去出面亲自接待颜君陶。毕竟全场只有他是和颜君陶一样的渡劫期。他倒是想耍耍大牌,怠慢一下颜君陶,不去接待。但想一想这种不给面子的行为,很有可能会在最后作为孽力回馈到自己身上,他还是只能笑着出去迎接。 方尊者略显阴柔的脸都要被这操蛋的命运给整得扭曲了。 他什么都不求了,只求颜君陶这种气运逆天之人,别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突然顿悟飞升了。引来雷劫,颜君陶有恃无恐,他却不见得能活下来啊! 颜君陶来的时候,队伍可以说是浩浩荡荡,因为……又增加了成员。 天衍宗的青年才俊,医师临的黑甲战修,以及伊耆药宗一批据说正好请颜君陶关照一下,一起去巨鲸界“实习”,当无界医师、药师、丹师的弟子。更不用说还有来送别的以青要门女弟子为代表的其他人。 少年钟灵,少女毓秀,还有如绝世名器、整齐划一的战修,颜君陶这样的出场,看上去就很张扬、很高调。说是飞扬跋扈都不为过了。 哪怕是性格唯我独尊的方尊者,也没有过这样的排面。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真的又要‘合作’了。”颜君陶这话说得全无嘲讽,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但这话从他口中进入别人的耳朵,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方尊者这边的人,除了最近晋升为颜君陶脑残粉的鸢元仙子,以及被动洗脑洗得很成功的方舫和五志刀客王异等一小撮人,其他人都对颜君陶是敢怒不敢言。 渡劫期大能了不起噢?我们方尊者也是渡劫期好吗?还是不知道已经进入渡劫期多少年的长辈! 方尊者都快给手下这群傻逼跪下了,求求你们了,擦亮眼睛看看,针对颜君陶的人有几个有结果的?你们这是恨不能我死是吗? 在方尊者的三令五申下,下面的散修多少收敛了一些,只是暗搓搓地想要灭一灭颜君陶的威风。 至少要让他们方尊者不落于人后。 在如今的此情此景下,方尊者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座驾,乘风破浪号了。这是一艘有整整十五层高的楼船,可远攻可近战,遮天蔽日,巍峨壮观。在界与界之间穿梭时,这样的庞然大物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就能轻易碾碎其他小船小舟。被风水属性紧紧包裹,在站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那磅礴的灵气。 当然,乘风破浪号最出名的,还要属船头的女神雕像,那是由一整块的帝夋涕竹雕刻而成。 帝夋涕竹,据记载是“高数百丈,竹围三丈六,厚七八寸*”的神物,传说中属于上古天皇帝俊。 帝夋就是帝俊。 而这里的“帝俊”,并不是指最近流行的洪荒体系话本里那个与兄弟一起维护妖族秩序,建立妖族天庭的“帝俊”;而是《山海经》里那个住在不庭之山,娶过羲和、常羲、娥皇等,生了太阳雨月亮等无数后代的“帝俊”。 与帝俊有关的传说还有很多,谁也说不准自己说的是不是正统,而别人说的又是不是胡说八道。 这种神话故事,属于只能全认又全不认的状态。不管帝夋涕竹,到底和帝俊有没有关系,它作为船只最好最坚固的材料,还是被广为认可的。可惜,帝夋涕竹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产出了。要不是偶尔还有人能拿得出来一小块证明它真的存在过,说不定它早已经和帝俊一起成为不知道真假的传说。 换言之,有帝夋涕竹作为船头雕像的乘风破浪号,确实要比天衍宗给颜君陶的七宝仙船更高级些。 巨鲸界这边的优越感也随之而生,我们有帝夋涕竹的女神雕像,你们有吗? 哪怕天衍宗和伊耆药宗的弟子再生气,他们也必须得承认,帝夋涕竹这种特殊材料,他们没有。 直至,容兮遂微微一笑,拿出了一整个船体龙骨都是用帝夋涕竹所制的无名之船。代替了天衍宗的七宝仙船:“抱歉,忘记早点拿出来停泊在港口了。” 七宝仙船是给弟子坐的,谢谢,这才是给颜君陶的。 哪怕天衍宗和伊耆药宗的弟子之前并不知道此事,此时此刻也要假装他们早就知道了,挺着骄傲的小胸脯叫板。有块雕塑算什么?我们这一整个船都是帝夋涕竹!看看这通体如玉的绿! 方尊者:“……”我就知道要被打脸。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涕竹?】颜君陶密音容兮遂。 【活得够久,就什么都有。】至少在容兮遂所在的那个时代,涕竹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有价无市地值钱。不要说用来造船了,哪怕是暴殄天物地建个与水毫无关系的竹屋竹筷呢,容兮遂都有的是原材料,也干得出来。 未免继续被打脸,方尊者没再和颜君陶寒暄,直接招呼弟子们各自上船,免得耽误了行程。 在颜君陶提出来一起乘坐新船的时候,方尊者以“怕两人一起遭雷劈”,要以防万一的为理由,给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但是又怕颜君陶误会他这是故意针对,方尊者就把自己家侄子和侄媳一股脑地扔给了颜君陶,让他们作为代表,一路上给颜君陶尽孝讲解了。 岁数不够对方三分之一大的颜君陶,默默看着即将给他“尽孝”的方舫,大家都有点尴尬。 方舫倒是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叔父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性格,虽然他一开始也有点不适应看上去就是个小孩子的颜君陶,辈分比他大一级,但他最终还是适应了。并主动先给颜君陶道了个歉,那日在加吉秘境,他不该迁怒颜君陶的。 颜君陶摇摇头,并不介意,因为……“别客气,收过钱了。” 那些灵石资源就是歉意,颜君陶收下了,这事就过去了。 鸢元仙子在心里表示,我就知道,颜尊者就是这样心口不一的傲娇,特别可爱!巨鲸界作为收到了颜君陶捐款的世界之一,别人不知道,但鸢元仙子作为慈幼局的负责人,肯定是知道颜君陶的贡献的。 巨鲸界比邻姜水界和大雩城,也是曾经争夺过大雩城管辖权的大界之一,当然啦,因为巨鲸界没有宗门、只有散修联盟的特性,他们最早退出了大雩城的争夺。 只需要几个时辰,巨鲸界就到了。 这么一点时间,也够鸢元仙子给颜君陶讲了不少巨鲸界的种种特色。其中最大的事件,就是巨鲸界正要举办的…… “斗鸡大赛?”颜君陶鬼使神差地就接了这么一句。 “……是鬼神节,和隔壁长夏界一起举办。” 鬼神节是长夏界的特色,不过也蔓延到了周围的几界,今年干脆就直接搬到了巨鲸界举办。长夏界既是王异的家乡,也是龚宝宝的死敌桃都鬼宫少宫主所在的世界,这两个不知道跨了多少个界的纨绔,是怎么掐得这么如火如荼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方舫和鸢元仙子对鬼神节比较了解,有很多话题聊,但颜君陶问的却是斗鸡大赛,明显更感兴趣的也是这个,这对道侣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给颜君陶介绍了。 好在王异同学神奇地对斗鸡活动有所了解,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不想说。 修真界的斗鸡和凡人的斗鸡既相同,又不同,总能衍生种种周边活动。斗的不再只是战斗力,还有外表、血统以及神通。而修士也不只是有斗鸡可以看,关键是可以下场赌那么一两把,发一笔小财,或者是输个倾家荡产。 颜君陶几乎秒懂王异到底是怎么知道斗鸡的了,作为高阶修士,他和他前道侣成年挣扎在贫困线上,总是有原因的。不只是散修这么一个理由能够诠释。 不等王异进一步介绍,巨鲸界就到了。 嗯,就是这么近。 到了巨鲸界,穿过云海里,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景色。一半是山崖,一半是与山崖外表形状一样的树立着的海,清澈蔚蓝的海水里,有一群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巨鲸在徜徉游曳。看见界壁震动,出现了一艘又一艘飞船,这些巨大的鲸鱼还会好奇地凑过来,逼近海水壁垒的分界线,在近到不能更近的地方,做出各种……又萌又奇怪的动作。 这就是巨鲸界名字的由来,这里真的有一群巨鲸。 “他们在做什么?”颜君陶对鸢元仙子问道。他已经看出来了,在方尊者的这对晚辈里,只有鸢元仙子靠谱一点。方舫能活这么大,真的只是因为他叔父是渡劫期尊者。 鸢元仙子指了指隔壁的七宝仙船上,一群正对着巨鲸又是招手、又是欢呼的小辈弟子,道:“尊者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参观巨鲸。”准确地说是应该是在逗弄巨鲸。这群大家伙虽然大,却完全没有办法给人以一种海中霸主的感觉,反而圆圆滚滚、黑白分明,特别地憨态可掬。 “巨鲸也是这么想的。”鸢元仙子如是回答。 王异:“???” 简单来说就是,这群巨鲸也在参(逗)观(弄)人类,又是挥鳍,又是转圈,就和人类修士这边又是挥手,又是飞吻一样。这两伙家伙看彼此的感觉都差不多,倍儿新奇,还觉得对方特别可爱。 “哇,那个人类好小啊!” “她会对我挥手啊,好可爱!” “妈妈我能不能喂那个人类一点吃的?” ——巨鲸的内心戏,大概就是类似这样的。 颜君陶:“……”还是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以为你在参观人家,殊不知人家也在参观你。 王异也有点好奇,他是知道巨鲸界的这个知名景观的,却并没有真正见过。如今得见,才发现果然不虚此行,真的是蔚然壮观。陡峭的悬崖与流动的海水,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他也好奇地问了句:“这些巨鲸离得这么近,不怕从海水里出来吗?” 王异本以为这些巨鲸有什么神通,或者是立起来冲天而上的温柔海水有什么不同之处。 结果…… 海就是普通的海,这与它到底是海平面还是海立面没什么关系。巨鲸要是过分接近边缘,也有搁浅的风险。 并且是:“经常搁浅。” 巨鲸界的散修联盟为此不得不成立了巡逻小队,时时刻刻关注巨鲸群的动向,做好随时把巨鲸——特别是好奇心重的巨鲸宝宝——推回海里的准备。 “那他们为什么还凑得这么近?”龚宝宝可以发誓,他刚刚看到一只巨鲸的半个头都从海里穿了过来。虽然斗鸡大赛在巨鲸界举办,但龚宝宝对这些巨鲸界的巨鲸其实也没有多深的了解。 “修士为什么明知道秘境有危险,还要前仆后继呢?”方舫反问。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那危险之处有他们想要的。巨鲸也是一样的,它们是真的很喜欢人类,就好像人类是它们养的小猫小狗。哪怕偶尔被小动物抓一两爪子,只要一对上小可爱无辜的眼,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选择原谅啊。 这些巨鲸还曾在巨鲸界面临差一点就要陨落的危险面前,帮助巨鲸界度过了劫难。 巨鲸界的修士就没有不感谢这群傻乎乎的大家伙的,它们觉得他们是小可爱那就是小可爱吧,大家相安无事地在一界共同生活得都挺开心的。 龚宝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这巨鲸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鲲鹏吧?鲲之大,一个锅炖不下的那个。” 方舫:“……” 鸢元仙子:“……” “并不是。”颜君陶都不需要谁来告诉他,就可以直接戳破龚宝宝的脑洞。 因为很显然的,这些巨鲸是和熊猫一样只有黑白两色的虎鲸,顶级猎杀者,智商在海洋物种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种。有高级社会性,会围猎,有交流,还爱跨族群唠嗑。在大海里就没有它们不敢吃的,谁见了都得绕道。 至于为什么它们不怎么吃人类,这谁知道呢?就像是问为什么大部分人类不吃猫一样莫名其妙。 船队在巨鲸立海上绕了好几圈,不知情的天衍宗等弟子还以为这是为了让他们参观个够,殊不知其实是为了让巨鲸把他们参观个够。 最终,人类和巨鲸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宾主尽欢。 这中间也不是没有出现意外,好比一个本来乖乖跟着妈妈和妹妹的巨鲸宝宝,因为太想要近距离地观察人类,直接就从海水里冲了出来,它妹拦都拦不住。 恰逢散修联盟这边训练有素的巡逻队就在附近,及时接住了这头本身已经是仙船好几倍大的“宝宝”,没让它饱受在空中不断坠落之苦。 巨鲸界比较特别,这一半的立海其实是特别高的,高得仿佛可以一直下落,没有尽头。 这大概也是个熊鲸宝宝,自己都暴露在空气里了,还要仗着自己的储氧量大,近距离吸人,死活不肯被推回海里。又或者是在它的意识里,是这些人类小可爱在和它玩,玩得可开心了,尾巴一甩就能砸烂好几座山的那种惊天动地的玩法,当然不愿意这么快回去。 巡逻队的人可以说是心很累了。 因为这不是个例,但凡冲出来一个虎鲸,都这副心大的模样。巡逻队生怕这群傻大个在空气里无法呼吸给自己憋死了,这群虎鲸却一点都不担心。 回去还会炫耀,我和人类近距离接触了! 别问巡逻队是怎么知道虎鲸在炫耀的,他们在这片工作这么多年,哪怕因为发声系统不同,不能学会虎鲸说话,但他们多少还是能够理解虎鲸群一些简单的信息与情绪的。好比开心啊,伤心啊,愤怒啊,以及捕猎和……炫耀。 好不容易才被巨鲸们含泪挥别,鸢元仙子还特别老江湖地扩音,对船队里所有站在船头的人喊了一声:“小心头顶。” 这一句就像是个什么信号,话音未落,紧接着各式各样的深海鱼就铺天盖地而来了,哪怕修士有灵体护体,也偶尔会出现被砸伤的惨状。 嗯,不用怀疑,这就是巨鲸们送给小可爱的临别赠礼了。 巨鲸界最幸福的职业大概就是出海捕鱼的渔民了,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开着船到海边等着就行,总有热心鲸来“投喂”。 颜君陶所在的船得到的尤为多。 鸢元仙子已经早让人做好准备,都给收起来了,没有让鱼腥味闹得满船都是。她也不敢对颜君陶解释为什么他们这里特别地多。 但龚宝宝敢:“啧,我之前就听说这些鲸就爱看脸!看谁可爱,就给谁的特别多。” 颜君陶用灵力,捏住了龚宝宝的脸,像是面团一样,毫不客气地捏成了各式各样的形状:“宝宝你说谁可爱啊?” “我可爱,我可爱!我可爱死了!” 所有人:“……”既然结局肯定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嘴贱?! 巨鲸界就在悬崖峭壁的后面,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土地松软。软到什么程度呢?给人的感觉就像一脚踩在了不会碎的布丁上,忽悠忽悠的。所有的房子都神奇地建立在这样的土地上,有时还会随着土地的晃悠而摇摆,特别有节奏感。 生活在这里的修士自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与众不同,反而还会嫌去其他界的时候土地太硬,走路搁脚。 街头巷尾追逐打闹的总角小童,经常跑着跑着就跳了起来,特别开心的样子。 巨鲸界散修联盟的盟主已经设好了宴席等待颜君陶。 不过,在宴会之前,盟主还是特别贴心地为颜君陶一行人准备出了充足的休息时间,一路舟车劳顿,总要洗漱一番,才好精神饱满地去看歌舞表演。 散修联盟本来已经为颜君陶准备好住处了,但颜君陶并没有去,因为龚宝宝在巨鲸界也有房子。这房子比大雩城的五谷园大了三倍不止,种满了龚宝宝也许一辈子不会多看一眼、但各个都十分昂贵的珍稀植物。 一进去,就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 颜君陶:怪不得姜师侄那么能赚钱,不努力,根本够不上龚宝宝的败家速度。 他们在大雩城的时候还在深秋,进入巨鲸界已经是炎热的夏季了,知了声不停,划破了夏季一碧如洗的长空。而这样充满了自然环境的院子,却被龚宝宝用来养了鸡。成群结队的鸡群,在院子里横行无忌,飞檐走壁。 众人:“……” 颜君陶也终于找到了梦口时夜。中间并没有任何他以为会有的波折,梦口时夜被伺候得很好,“咯咯哒”地占领了一整个院子,领导着一整个鸡群,可以说是相当地日理万机了。 颜君陶去见梦口时夜的时候,正看到一群母鸡在和梦口时夜求爱。 而梦口时夜则忙着和龚宝宝给他准备的种种凶兽斗得难舍难分,能斗得过鸡算什么呢?梦口时夜是能以一鸡之力斗遍凶兽界的狠角色。当然,梦口时夜就是一只鸡,也不是一定就能够赢过各式各样的凶兽。但它还是要作死地爱去斗,颜君陶曾一度怀疑全天下只剩下这么一只会吐金子的梦口时夜,大概就是因为他们这个种族凭自己的本事给自己整成了濒危。 当然,凭自己本事濒危还不算什么,凭自己的本事单身才厉害呢。 被一群母鸡围观的时候,梦口时夜不为所动,等它收拾了那条不知道产自哪里的黄金蟒蛇之后,转头就啄起了一群冲它展示着漂亮的羽毛、等着和它发展点什么不可描述的小母鸡。速度之迅猛,角度之刁钻,气势之可怕,真的让人不由想感慨一句…… “它不单身谁单身?” 能把求偶看作是挑衅,也就梦口时夜同学了。 龚宝宝还在一边说呢:“唉,也不知道黄将军怎么想的,什么样的小母鸡它都看不上,看不上就看不上呗,还要以武力羞辱人家。” 颜君陶:“……”不,你误会了,它真没有羞辱,就是以为对方是在邀请他切磋而已。 第44章 四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为什么颜君陶会知道梦口时夜在想什么? 因为颜君陶曾经照顾过梦口时夜啊。 天衍宗每个亲传弟子, 都绕不开的任务之一,就是照顾梦口时夜。这与弟子什么修为、什么资质有很大关系。越是资质好、越有可能成为下任掌门的, 就越是必须和梦口时夜友好相处。为的自然是培养下任掌门和门派吉祥物之间的感情, 让梦口时夜能够在天衍宗继续安享晚年。 颜君陶刚刚入天衍宗的时候,很是陪了梦口时夜一段时间。后来长老们才突然反应过来,以颜君陶这个修炼速度, 他基本不可能当上掌门,因为不出百年他就要飞升了。 然后,梦口时夜就交给颜君陶的其他师兄弟照顾了。 “说起来,师伯要黄将军到底干什么啊?”龚宝宝的好奇心死灰复燃,或者说从没有熄灭过, 想尽办法想从颜君陶口中知道答案。 颜君陶却继续选择了拒绝回答,在一开始没有说出“这就是天衍宗珍贵的梦口时夜”之后, 这话就越来越难说出口了。 因为这位极其珍贵的大爷, 在把一群小母鸡打哭了之后,正趾高气扬地朝着自己的“现任主人”龚宝宝,昂脖颈,抖鸡冠, 小太阳似的上蹿下跳,好像还在用那双丹凤眼问龚宝宝,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厉害的鸡?你为什么还不给上好吃的?! 真的很难承认这么没出息的家伙是天衍宗传说中的梦口时夜,要脸。 等梦口时夜埋头苦吃, 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顺着看龚宝宝的视线, 注意到就站在草地那边的颜君陶和容兮遂后,这位鸡界大佬的第一反应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光了自己的饭,然后叼着饭盆撒丫子狂奔,让人想继续相信它这是老年痴呆犯了不认人都不可能。 换言之就是,梦口时夜这次的“离家出走”,很可能是带着脑子的! 不等龚宝宝咋咋呼呼地叫人去把他的黄将军拦住,容兮遂已经动手,张开了一层薄如蝉翼却无坚不摧的灵力膜,轻松网住了以为凭借自己闪转腾挪的灵活身手,就一定能够越狱成功的梦口时夜。 容兮遂礼貌又温柔地对这只从不肯消停的鸡打了一声招呼:“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那一天,梦口时夜终于回想起了被容兮遂支配的恐惧。 于是,它紧张得……当场就下了一个蛋,金灿灿、黄澄澄地蛋,比它的羽毛还要闪亮,就像是夏日的骄阳,也如漆黑一片中的引路灯。 龚宝宝:=口= 这个伊耆药宗的知名二代当场就傻了,无异于看到自己心爱的女神从裙子下面掏出了什么怪兽:“公公公公公、公鸡……” 颜君陶不得不弹指,用灵力拍了一下傻师侄的背,这才让他免于了自己变成只会“咯咯咯”的鸡。 “公鸡也可以下蛋的?这是什么操作?!”雌雄同体的灵兽在修真界很常见,连有螺都有可能是女装大佬,但龚宝宝一直以为他的黄将军就是个普通的鸡啊,拥有黄澄澄外表的普通鸡。哪怕稍有灵力与神通,但怎么着也不应该往下蛋的方面展开啊! 怪不得梦口时夜对那些小母鸡总是不假辞色呢,雌性能干的活儿它都能干,雌性不能干的活儿它也能干,那还要小母鸡做什么呢? 容兮遂已经第一时间收起了梦口时夜下的蛋,没让众人看清楚那不只是一个金色的蛋,而是就是金子做的蛋。少阴金的金。 梦口时夜已经很多年不曾下蛋了,久到它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一功能。 它在容兮遂的灵网里挣扎的时候,还不忘来回折腾地找它的蛋,金灿灿的蛋!怎么就没了呢?!它的蛋好不好吃?! 梦口时夜下的蛋没办法孵化,当然也不能吃,倒是可以当作少阴金用。 接下来就是天衍宗内部的事情了,或者说是颜君陶和梦口时夜的恩怨,所有人都识趣地选择了各回各屋,再没敢去关注这件事。龚宝宝临走前,倒是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还是没敢问出,可不可以不要带走我的黄将军,斗鸡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龚宝宝给准备的斗鸡主题的房间内,一切都现代化得可怕。 什么只需要一点点灵力就可以一直明亮的吊灯,不需要加持火系法术,也可以始终流出热水的沐浴洗漱设备,据说不久之后还要上可以自动播放内容的玉简。 “这是又有来自异世界的人了?”颜君陶站在一幅以梦口时夜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为主题的画像下,研究起了巨鲸的黑科技。 修真界经常出现被夺舍的情况。有被自己界的人夺舍的,也有被他界老怪夺舍的,更有被异界来客夺舍的。 而在这已经快要习以为常、穿成筛子的突发状况面前,结果无外乎三种: 一,修士神魂强大,最终反夺舍了对方,并用对方的灵魂滋养了自己; 二,对方趁修士魂魄受伤的大好时机趁虚而入,反客为主地成为这具新身体的主人; 三,两个本应该水火不容的灵魂,在一具身体里被迫不得不相处了起来,谁也压制不了谁,甚至是不止两个灵魂,据说最高纪录保持者身体里住了二十七个灵魂,大家轮流出来,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值班表。 被同为修真界的修士夺舍,能够影响的基本也就是被夺舍的修士;若是被异界来客夺舍,那改变的就很有可能是修真界的方方面面了。 好比颜君陶知道的那个大大促进了修真界特殊服务业的乐师,也不知道当年飞升的那个敬业魔女有没有把这个很有前途的娱乐产业发展到上界仙国去。 面对巨鲸界生活用品方面的突飞猛进,合理中又透着种种的不合理,颜君陶能够想的就是又有人被夺舍——或成功或失败——然后改善了大家的生活。 “应该是的。”容兮遂点点头,他在来到巨鲸界之前,就已经让人把巨鲸界最近百年内的大事都调查了一遍。至少绝对不能再发生加吉秘境的失误,其中能够引起容兮遂注意的几件事里,就有这一件,“这些改变都来自鸢元仙子的家族。” 而鸢元仙子的师父是散修联盟的现任盟主,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推广渠道。 鸢元仙子和方舫算是自由恋爱与政治联姻完美结合的典范,两人一个渡劫期大能的内侄,一个盟主的亲传,她们之间感情的稳定,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稳定了本就有些松散到了各自为营地步的巨鲸界散修联盟。 说是起死回生的感情都不为过。 据说一力促成这件事的,是鸢元仙子族内的一个庶子,也就是那个疑似被夺舍,但也有可能反夺舍,造福了所有人的人。 如今鸢元仙子家对外说法是,族内子弟反夺舍成功,从异界来客脑海里得到了不少会造福巨鲸界的东西,经过多年的苦心研究,这才把一种需要依靠“电力”的手段,转换成了用“灵力”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然后,这些东西就很快面向了市场。 确实是便利了生活,据说下一步就有意往其他界推广,好比这一回和巨鲸界联合举办鬼神节的长夏界。桃都鬼宫的少宫主都亲自到了,据说老宫主随后也会到,可想而知有多重视。 当然,少宫主来巨鲸界的理由之一,还有可能是要鸡,但至少重视的态度是摆在那里,无法辩驳的。 “但据我得到的情报来看,鸢元仙子的这个族弟已经搬出去独住很多年了,一直在外面的庄子上。说是为了不打扰他的潜心研究,需要一个清静之地。但我却觉得这更像是对方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利益上,鸢元仙子家都没有办法对他下手,又不太想面对他。” 一个修真界经常会讨论的伦理命题——如果你的家人或者是同门道友被夺舍了,你会杀死他吗? 有鹰派觉得,自然要杀死那鸠占鹊巢的人; 也有鸽派觉得,如果能确认对方不是故意夺舍,并且对社会无害,他们不该如此武断,最重要的是,说不定我们的亲人还能够从这具身体里醒来。 夺舍也要分情况,有些人属于蓄谋已久,也有些就纯属巧合了。好比作用于灵魂的一击,灭了修士的灵魂,身体却还没凉,这个时候就很容易被其他在人世间游荡还没有转世投胎的灵魂取而代之。 一般来说,异界来客都属于后一种。在他们的世界虽然有修真的概念,却好像觉得修真是幻想,并不存在,那里的生活方式与修真界截然不同。这样情况下的异界灵魂,一般也没有办法早做准备,让自己代替另外一个人活下去。强行夺舍并不是他们的错,不过要是一边占用别人的身体,一边又嫌弃原主的种种过往,占尽原主的便宜,那也不合适。 异界来客意外沦落到这个世界,睁开眼发现自己成了别的人,或者自己成了别人的“午餐”,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故事了。 鸢元仙子家,应该是选择了鸽派的应对方式,他们留下了这个异界来客,并把他当作家族的一员重新接纳,只不过还是没有办法面对那张脸,就只能这么不冷不淡地僵持下去。谁也不知道他们家族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好对此横加指手画脚。 颜君陶没有任何想法,他们高兴就好。 顺便的,这套热水沐浴系统可以考虑引进姜水界与和光界,颜君陶永远不缺热水和光亮,一个简单的法术就能解决的问题,却不代表着普通人和低阶修士不缺。改善界内百姓的生活质量,这一直都是各自九星门派义不容辞的责任。 “你到巨鲸界来到底要干什么?”颜君陶好奇过后,开始专注和梦口时夜同学沟通。 既然梦口时夜没有犯病,那以它的能力和本事,要不是故意的,它根本不可能被龚宝宝和大雩城城主的人抓住,并且运送到巨鲸界。 换言之,梦口时夜的目的就是以大雩城为跳板,来到巨鲸界或者其他世界。 梦口时夜演技奇差无比地歪头,假装自己就是一只什么都听不懂的普通斗鸡,金灿灿的鸡冠异常显眼。“你是谁,我在哪儿,我们为什么要说话”的三连问,快速闪过梦口时夜的小眼睛。 容兮遂也算是挺了解天衍宗的这只梦口时夜的:“你不会忘记怎么说话了吧?” 作为一只麻烦不断的老年痴呆鸡,梦口时夜同学连失忆都会失得与众不同,各有特色。好比最常见的忘记自己是谁、还不认识别人,也好比总是吵着要去找已经去世多年的阿宝,更好比就是忘记自己的一些能力。 下蛋啊,变金啊,如今大概是忘记它还会口吐人言了。 经容兮遂这么一提醒,梦口时夜才着急了,“咯咯哒、咯咯哒”地在颜君陶面前煽动着大翅膀地鸣叫,金色的翅膀在某些角度下会闪过异于常鸡的流光溢彩。它确实不记得怎么说话了QAQ可烦了。 颜君陶:“……” 梦口时夜不能说,却不代表了他们就彻底不能沟通了。毕竟梦口时夜还是一只有文化的鸡,它能识文断字。 颜君陶拿出了一本词典,开始和梦口时夜缓慢交流。 问题一:为什么来巨鲸界? 回答一:要帮宝宝赢得斗鸡比赛的冠军! 颜君陶信它才有鬼。 问题二:说实话。 回答二:忘记了QAQ 这确实是比较像梦口时夜的风格了,做某件事的时候做着做着就忘记了,还特别执着地要继续做下去。直至它有可能回想起来它为什么要做,当然也有可能会彻底遗忘。 问题三:现在能不能和他回天衍宗了? 回答三:我要帮宝宝赢得斗鸡比赛!这样才有钱!宝宝可缺钱了! 梦口时夜在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或者说是在回答这个的时候已经有些糊涂了,如今是彻底糊涂了,不管颜君陶说什么,它都一门心思地认准了要给龚宝宝赢下冠军。 因为…… 当年中兴了天衍宗的那个掌门,就叫赵进宝,一个俗气到根本不像是一个九星门派的掌门该有的名字。他后来也确实给自己改了个洋气的“进登子”的称号,威震多界,名响八方,甚至伊耆药宗的宗主一直视进登子为财神与偶像。但只有少数人才会知道,进登子的原名叫进宝,他哥叫招财,反映了他们一辈子种地的父母朴实的愿望。而进宝的小名,就叫阿宝。 梦口时夜忘记最多回的就是阿宝的死,总是别人前脚告诉它,不只阿宝去世很多年了,连阿宝的徒弟徒孙都去世很多年了,后脚梦口时夜就忘记了这件事。 依旧整日追问别人,你见过阿宝吗?阿宝去哪里了呢? 好像它打从心里就很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如今,梦口时夜大概又是犯糊涂了,把赵阿宝和龚宝宝给弄混了。明明两个人一点都不像的,但它却因为这么一个名字,而认准了龚宝宝。 它甚至没有办法理顺,为什么阿宝需要它下场去战斗,但它却记得它一定要努力给阿宝挣钱。 阿宝需要很多很多的金子,才能赎回天衍宗掌门的印信。 是的,天衍宗有一段时间就是穷到这个份上,连掌门信物都典当出去了。他们还和另外一个恨不能弄死天衍宗的门派有个百年之约,若这百年内天衍宗没有办法赎回掌门信物,天衍宗就要彻底不在。 赵进宝也不知道他当年到底在坚持什么,守着这么一个一穷二白、被众叛亲离的山头,死活想让天衍宗能够得以延续下去。 颜君陶对于这位前辈掌门的印象,大多都来自梦口时夜。 “阿宝可厉害了!所有人都怕他!” “阿宝可聪明了!谁也比不过他!” “阿宝可好了,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帅的一只鸡!注定生而不凡。” 当然也有另外一些琐碎的生活片段,通过平时特别话唠的梦口时夜,将天衍宗最难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展现在颜君陶眼前: “阿宝说睡着了就不饿了,可是他却经常饿到反胃酸,根本睡不着觉。” “阿宝给心心买了一支红彤彤裹着糖衣还插着橘瓣的糖葫芦,我也想要,可是我不能要,这是小宝宝才会有的,我已经是能够赚钱养家的成年鸡了。” “终于有人相信阿宝手上的金子不止是金子了,我们不用吃土啦啦啦~” 颜君陶照顾梦口时夜时,年纪还小,每一次都听得眼泪汪汪,泪水不断地在眼眶打转,总想要偷偷瞒着师父下山去给梦口时夜买插着橘瓣的糖葫芦。 但好不容易真的买到了,梦口时夜却吃都不吃。 因为那一点都不好吃,鸡才不会吃糖葫芦呢。梦口时夜这辈子只吃过一次糖葫芦,全天下最好的糖葫芦! 就是心心哭着说,他们每人不吃一口,他就打死不吃的那一支糖葫芦。 众人就意思意思地集中在一块糖葫芦上各舔了一口,这才哄得心心破涕而笑,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连木签子最后都要舔得一干二净的那种小心翼翼。真的,再没有比那更甜的糖葫芦了。 其他的一点都不好吃! 梦口时夜再一次彻底糊涂了,它坚信龚宝宝就是阿宝,而颜君陶就是……心心。 这样直接把梦口时夜带回天衍宗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可颜君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年梦口时夜的样子。在颜君陶照顾梦口时夜的时候,它偶尔也会犯糊涂,糊涂的时候就嚷嚷着要给阿宝挣钱。 那个时候的梦口时夜,总是会有前所未有的精神与斗志。比它清醒时,整日懒洋洋地窝在掌门的头顶要有朝气得多,也快乐得多。 当一个很能活的修士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当一个很能活的鸡也一样。 “我想至少让它比完斗鸡赛。”为阿宝挣钱的时候,就是梦口时夜最快乐的时候。 “好。”容兮遂一把搂过颜君陶…… 然后,容兮遂就被啄了,特别大力气的那种,能直接穿破灵力的保护,一口下去,准得见血。肇事者不用容兮遂找,就已经主动投案,它张开漂亮的金色大翅膀,护在了颜君陶的前面,凶狠地看着容兮遂。好像在说,你离心心远一点,你这个大变态! 阿宝说这个世界上的变态可多了!但是不怕,它会保护心心的! 一人一鸡对峙了好久,一直到下面的弟子来请示颜君陶是否要动身赴宴,这才罢了。梦口时夜亲昵地蹭了蹭颜君陶,不是很想和颜君陶分开。 颜君陶索性就决定带着梦口时夜去赴宴了,但是在他询问的时候,梦口时夜却拒绝了。 因为…… 它要保护好自己,阿宝说了,它才是整个天衍宗最值钱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展示给外人看呢?心心还是太小了,不懂得江湖险恶。 颜.心心.君陶:“好的吧,你开心就好。” 然后,颜君陶就带着龚宝宝,以及一小部分天衍宗的弟子出门了。伊耆药宗的弟子搭船到了巨鲸界,稍事休整了一下之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他们实习的地方并不在巨鲸界的首府,而是在其他偏远地区,据说巨鲸界越是偏远的小城下域,越是容易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 走之前,颜君陶特意留下了一半的黑甲战修,专门负责梦口时夜的鸡身安全,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需要看着梦口时夜别丢了就行。 “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颜君陶反复吩咐特意把他送到了大门口的梦口时夜。 梦口时夜点了点它金灿灿的头,好像在说,放心吧,心心,我一定会保重鸡体的。 它总是答应得比谁都快,转眼之后能不能记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散修联盟的盟主设宴招待颜君陶等人,这宴自然是设在散修联盟的总部里。那是一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高大建筑群,传统木质结构,平均高度不超过三五层,各种阵法密布,灵力充裕环绕,将一种朴实的亲民风进行到底。 真的是很亲民了,颜君陶一行人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到总部前后热闹的摆摊集市,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据说在总部门口售卖的修真物品价格虽然比外面贵一点,但却绝对没有假货,童叟无欺。 总之就是和颜君陶去过的那些基本都爱建在深山里,曲高和寡性冷淡的名门大派不一样,很不一样。大概是本身对于出世入世也有不同的见解。 修者有事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入散修联盟的总部,普通人也可以。因为联盟总部还负责处理各种民事纠纷。在巨鲸界,修者和普通人一直是混居在一起的,并没有如其他界那样严格地划分出来。所以,一旦出现修者和普通凡人之间的矛盾,就得联盟总部出面。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多到不可思议,但修真联盟却从未觉得麻烦,成立了专门的部门,来分管这一块的事物,并始终坚持着修者与凡人混居的策略。 他们不想用一座城里修真人数比例的多寡,来给这些地方分三六九等,想给所有有灵根的人一个被挖掘的机会。 好比伊耆药宗的姜宗主,若他当年不是意外救了龚宝宝,那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被发觉是药师之才。这就是大门派垄断下不可避免会产生的问题。 但也不好说是修真联盟的做法好些,还是九星门派的做法更好。 因为…… 颜君陶一行人御剑飞过总部的时候,正看到办事厅左右两边的厢房里,在处理两起截然不同的案件:一边状告修真者自恃武力,冲动之下当街杀害了一个与他发生口角的凡人;另一边状告凡人因嫉生恨,蓄意把修者邻居家不懂事的孩子给毒死了。 ……看上去安居乐业的背后,总隐藏这样那样因为身份不同所带来的问题。 有修者不把凡人的人命看在眼中,也有凡人因为自己怎么都没有办法长生而报社。从一部分人选择了修道成为修者之后,普通人和修者之间就有了区别。 普通人和修者之间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但也必须得承认普通人和修者确实有很大不同的客观差异。不能一味地要求用同一标准去约束不同的人。 修者可以很恶毒,普通人也可以。当然,修者有好人,普通人也有好人。可有些时候,有的好,也可以成为恶,好比凡人误食灵物,爆体而亡;又或者因为太过贪恋凡人的温暖,想要打破凡人的寿命界限,做出种种不理智的事情。 九星门派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么两种人分而治之,散修联盟则觉得只有长期生活在一起才能够达到互相理解。 负责为颜君陶引路的人,本来一直觉得散修联盟的这种混居才是最好的情况,没想到带颜君陶来的时候却遇到了这样的口角,一时间颇有些尴尬,颜君陶却目不斜视,直接带队飞入了总部的更里面。谁对谁错,至今也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他不掺和。 穿过一层层的幻阵,修真联盟总部这才终于露出了里面的真实面目,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方世界,拥有着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松软有弹性的土地,彻底变成了黄色的大海,在烟波浩渺里,一座座的黑白浮岛在毫无规律地来回移动,浮岛上坐落的就是各个琼楼玉宇的宫殿了。好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最大的浮岛之上,散修联盟的林盟主已经带人等候多时。 林盟主看上去十分年轻,比方舫都要年轻一点。据说他的资质十分难得,当年破丹成婴的时候还很小,当然肯定没有颜君陶这么小。他从小跟在身为散修的母亲身边长大,并没有拜入任何宗门,学的也是家传的秘籍。在一手出神入化的飞练舞名动修真界之后,就在遭逢大劫、百废待兴的巨鲸界,重新建立了如今的散修联盟。 很短的几百年内便发展出了如今的规模。 林盟主无儿无女,也没有道侣,只收了鸢元仙子这么一个亲传弟子,很显然家传秘籍与巨鲸界的未来都是要交托给鸢元仙子的。虽没有对外公布过鸢元仙子少盟主的身份,但大家都是这么默认的。 这也是巨鲸界的修士在以为鸢元仙子陨落于加吉秘境时,为什么会那么愤怒,方尊者更是没有拦住自家的侄子质问颜君陶这样一个渡劫期大能。 幸好,那个总爱打抱不平、爱憎分明的鸢元仙子,并没有真的去世,她回来的时候得到了不少百姓的真心欢呼。 方舫作为一个未来注定的软饭男,倒是也适应良好,每天争当一个合格的老婆脑残粉。 鸢元仙子为散修联盟请来了五志刀客王异,算是又立了一个不小的功劳,据说结合加吉秘境的险象环生,林盟主已经意动正式承认鸢元仙子少盟主的身份了。至少身份确定了,鸢元仙子在外面的时候会得到更多的重视。 “师父,师父,颜尊者到了!”鸢元仙子伴在师父身边,激动道。 林盟主:“……”曾经一直只会用星星眼看自己的宝贝徒弟,如今变成用星星眼去看别人了,好气。 但再气,也要笑着引颜君陶上座寒暄。 管弦丝竹、灵气缥缈的宴会正式开始,这次作陪的除了林盟主以外,还有散修联盟的另外一位渡劫期大能。方尊者以似有所感为名,回来之后就去闭关了,短期内大概都不是很想见到颜君陶。 忽然,一声稚嫩的鲸鸣,引来了大家的注意。 然后就见不远处的黄色海面之上,一只巨鲸宝宝一跃从海中而起,在金乌西沉、海天一色的美景中,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海水如水漫金山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所有在座的人却十分淡定。 因为水还没有来得及真的漫过来,他们所在的“浮岛”就发出了一声巨响,好像在责骂自家孩子不懂事。一边用神通为众人挡下了海啸一般的海水,一边继续不断地用听不懂的声音骂孩子。 龚宝宝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些浮岛其实是巨鲸?” 鸢元仙子点点头,哭笑不得地回答:“对啊,其实总部的海是直通断崖海的,巨鲸可以游过来玩,它们很喜欢驮着修士到处走,因为修士修炼时会四散出一些会让巨鲸很兴奋的灵气和其他东西,我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巨鲸确实很喜欢,还经常要为此打架。” 后来好不容易出现了一头厉害到可以震慑所有巨鲸的女王,这才改变了这个大家随意上岗的局面,变成了轮班制。 在巨鲸们休息的时候,宫殿会直接浮空,十分便捷。 一整个宴会上,那只被骂了仍锲而不舍想吸人的巨鲸宝宝,总是在各种试图靠近。看多了就会发现,它正是那只在断崖海搁浅了的巨鲸宝宝,一直想要在引起颜君陶对它的注意,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它还总是不死心地想给颜君陶扔过来一些奇奇怪怪的深海鱼,颜色鲜艳,造型不一,每每都要被大巨鲸骂。 但它依旧是积极认错,打死不改。 “见笑了。”林盟主对颜君陶无奈赔笑,手上刚刚还打下了一个大巨鲸没能拦住的漏网之鱼,红色的身子绿色的鳍,搭配得十分随心所欲。 “挺可爱的。”颜君陶其实蛮喜欢和各种灵兽互动的,巨鲸界的巨鲸尤为可爱。要不是巨鲸是一种社会性很强的生物,不和族群在一起容易孤独,颜君陶都想带一只走了。可惜,为了它们好,还是应该把它们留在这片特殊的大海里。 最后解决了这个不断试图和他们互动的巨鲸宝宝的,是如蛟龙入海、浪里白条的犼。它只吃龙,不吃其他生物,领到容兮遂的命令后,就很尽职尽责地当起了保姆犼,陪巨鲸宝宝在如鎏金闪过的海水里嬉戏玩闹,分散了它过剩的好奇心。 龚宝宝“啧啧”两声,脑洞大开:“胖犼这是不是要出轨?” 容兮遂直接拿起桌上颜色不一、但灵力浓郁的清脆果实,朝着龚宝宝的后脑勺掷了过去,十分精准,正中目标。他用眼神“善意”提醒,那边徜徉的生灵里还有一个是只有一吨重的宝宝呢,希望龚宝宝能够捡起他为数不多的节操。 龚宝宝揉着头,忍着痛,默默做了一个捡拾东西的动作,再不敢胡说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概就是如此了。 林盟主和颜君陶说话一开始还是比较官方的,等稍微熟悉一些之后,才开始试图打开其他话题,来拉近彼此的关系,好比:“听说贵派的梦口时夜丢了?” 颜君陶点点头,梦口时夜丢的事情看来还是没能瞒住。 “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一定不要客气。”林盟主真正的意思在这里,能有机会和天衍宗示好,还是不容错过的。 “已经在大雩城找到了。”颜君陶如是说,也是希望这个消息能够传出去,不要再大动干戈。 龚宝宝一脸惊愕,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黄将军就是传说中的梦口时夜。 梦口时夜竟然就是一只鸡? 这天衍宗什么口味? 颜君陶坚持没去和龚宝宝对视。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场大家都十分开心的宴会就结束在了月上柳梢之后,盛夏的夜晚也算不得多么凉快。 给这份燥热上多浇了一层油的消息是…… 梦口时夜又丢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留一地鸡毛。 第45章 四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果然会这样’的感觉呢?”颜君陶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地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鸡毛, 对容兮遂问道。 “其实我也有。”容兮遂用灵力拨动着地上的鸡毛,仔细地翻找线索。就在他们如此轻易地找到了梦口时夜, 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的波澜时, 容兮遂就想过的,找鸡这么容易,不会难关应在了后面吧?幸好他当时没说出口, 要不然就要坐实乌鸦嘴的身份了。 容兮遂也不知道为什么,颜君陶自从闭关出来之后,就一门心思地认定了他是个乌鸦嘴。 颜君陶:……因为你是个能凭借一己之力就预言了大荒会崩塌的大佬啊! 容兮遂终于研究完了那一地的鸡毛,拍了拍其实连一点都没有挨到的手,非要等用了去尘术之后, 这才能够满意,也不知道这臭毛病是不是被医师临传染的。他对颜君陶道:“好消息是, 这些鸡毛里没有一根是梦口时夜的, 也没有外来的鸡。” 基本还都是那些被梦口时夜打败的小母鸡的。 “坏消息是……” 没有外来者,那就很大概率上还是梦口时夜自己走丢的,又一次。 一众跪在外面请罪的黑甲战修却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毕竟不管是外人掠走, 还是梦口时夜自己走丢,鸡都是在他们眼前丢的。他们没有完成颜君陶的任务,必须被责罚。 “先说说当时的情况吧。”比起追责,颜君陶更想知道鸡是怎么没的。 由一名黑甲战修里的队长站出来, 一点细节也没放过的,对颜君陶说明了他们一行人走后, 发生在龚府的故事。 一开始是风平浪静,梦口时夜守在门口,坚持要等心心回来。一众黑甲战修就陪它等在门口,它不动,他们就不动。一群人活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中间桃都鬼宫的少宫主来了一趟,因为他听说龚宝宝从加吉秘境回来了,结果没等到原主,挑衅作罢。 后来,差不多是在颜君陶那边的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杀出了一伙人,蒙着面,穿着夜行衣,武器没有标识,灵力功法上看不出门派传承,一看就是干专业杀人越货的。 但对方不杀人,也不夺宝,只想抓走一只鸡。 画风这么清奇,脑回路这么有病的黑衣人,黑甲战修们也是头一回碰到。但大家战斗方面的专业素养还是有的,什么话也不用说,直接就是干。在一部分黑甲战修和这些歹人缠斗的同时,另外一部分黑甲战修则以保护梦口时夜为主,先带着它退回了颜君陶走之前特意设好防御阵法的房间。哪怕那伙夺鸡人里有渡劫期的大能都不用怕。 最终…… “你们输了?”龚宝宝插话问了一句。 “不,我们赢了。”黑甲战修要是这么轻易地输了,那还算什么医师临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他们当即就想联系颜君陶,可是龚府这一块直接被灵力封锁了,根本传不出去消息。他们只能改换人力,去通知颜君陶,这事情太古怪了,可惜并没有联系上,负责送消息的人也失联了。 然后,一拨又一拨如潮水的攻击就没停过,很显然对方也是知道颜君陶和容兮遂这两个最重要的战斗力不在,他们必须赶在颜君陶和容兮遂回来之前搞定这事。那伙人也很聪明,知道打不过就会及时撤退,实在是躲不过被抓了,会直接自爆,连尸体都不留下,不让黑甲战修留下线索。 但黑甲战修们还是顽强撑到了颜君陶回来。 可是当他们带着颜君陶去防御阵法里找梦口时夜的时候,它却不翼而飞,负责照顾它的两个黑甲战修都失去了意识,至今没醒。用了一些手段提前探查这些晕过去的战修记忆,也什么都没有得到,那一段直接是空白的。 大家都以为梦口时夜还是被那伙儿人抓走了,但如今看来更像是梦口时夜自己趁乱走脱了。 “这不能怪你们。”颜君陶不是客气,而是真话。 梦口时夜对于如何当一个失踪鸡口经验丰富,在有十几万修士的天衍宗依旧该丢还是会丢,散仙大佬都拦不住的那种。更不用说一半的黑甲战修基本都在战斗的情况下。 已逝多年的赵掌门表示,这事他得负全责。 由于赵掌门太过在乎梦口时夜,一开始是因为这只鸡能吐出金子,后来是因为这是身怀异宝的家人,被害妄想症严重的赵掌门,可以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来保护梦口时夜,什么天材地宝、高阶宝具,只要有用的,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就全都给梦口时夜用上了。 真正做到了“武装到牙齿”的可怕效果。 百毒不侵、钢筋铁骨那都是小意思,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赵掌门瞎捣鼓出了怎么样的组合效果,调整了梦口时夜身上的灵力气场,让它变成了不再会被任何法术或者异宝追踪到的“不可察”状态。具体表现为,任何追踪类的灵力,都并不能在梦口时夜身上附着很久,一会儿就自动失效了。 这项技术还是不可复制的,因为赵掌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功的,除了梦口时夜以外,他再没让别人达到过这种效果。 不知道原理,自然也就很难找到应对方法。不仅心怀歹意的人无法找到梦口时夜,自己人也找不到了。 但这个结果对于当年的赵掌门来说,并不会带来什么烦恼。甚至他还十分高兴,再也不用担心梦口时夜的鸡身安全了,又不用一直拘束着梦口时夜不让它出去呼吸自由空气。 当时真的有太多人,想要深度挖掘天衍宗一夜暴富背后的秘密。而人心总是贪婪的,哪怕赵掌门已经一再控制知道梦口时夜秘密的人数,但秘密只要不是一个人知道,那就早晚会成为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梦口时夜的特殊最终还是被天衍宗当时的死对头,那个恨不能天衍宗不复存在的敌对门派克己门知道了。 “克己门?”年幼无知的颜君陶歪头问掌门,“这也是九星门派吗?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它?” “因为它反而不复存在了。”掌门这样道。 导火索就是克己门知道了梦口时夜的存在,并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得到这只鸡。据说不只是因为梦口时夜能够吐出少阴金这么简单,但具体是因为什么,连天衍宗的掌门都不知道。很多记载都已经失传了,赵掌门为了保护梦口时夜,成功做到了毁掉所有的资料,连自己也不给留个提示。 真的没有任何提示,什么壁画啊,卷轴啊,藏着宝藏的藏头诗啊,都是不存在的。赵掌门觉得做事就要做得绝一点,这才是保护梦口时夜最好的办法。 而导致赵掌门走向这个极端的,就是克己门覆灭的原因。 他们绑架了一直被梦口时夜挂在嘴边的心心。 心心在天衍宗历史上并不出名,在奇长无比的门派志上,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后人一直在猜测他到底是赵掌门的儿子还是赵掌门的徒弟,直至赵掌门飞升了的徒弟传下话来,才解了这个千古谜题。 心心是……赵掌门捡回来的小师叔。 咳,赵掌门这个人是神奇的,说他倒霉吧,那是真的倒了血霉,拜师拜了最穷的九星门派,虽然当上了掌门,却是个光杆司令,连宗门的山头都差点卖了;但要是说他欧皇呢,那也是真的幸运到了家,他平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出门捡东西,一捡就准能捡到改变命运的转折点。 梦口时夜就是赵掌门捡回来的,这只鸡帮助天衍宗一跃成为了和光界最富有的门派; 赵掌门其他资质好到逆天、在修真界留下无数传说、后来基本都飞升了继续去仙界创造神话的师弟,据说也大多都是他捡回来的孤儿,一个比一个能干,一个比一个大佬,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当他们的师父,就替他已经去世的师父,收了这么一门师弟; 心心也是赵掌门捡到的,正是因为捡到了心心,赵掌门得以继承了一穷二白的天衍宗。 心心是上一任掌门的遗腹子,掌门惨死前,把印信交给了还怀着孕、却身受重伤的妻子,夫妻俩一起发了心魔誓,谁能替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他们照顾好还没有出生的心心,谁就是天衍宗的下一任掌门。 彼时,天衍宗一夕剧变,树倒猢散。本来只是外门弟子的赵掌门,就因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捡了个孕妇和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天衍宗的新任掌门,还得到了天衍宗密不外传的天衍术,并开启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启的天衍福地。 管心心叫师叔,这是赵掌门苦思冥想了一夜才想到的主意。 “掌门的师叔”,一听就不好惹。 但其实心心小朋友就是风一吹就倒的资质,天生的体弱多病,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能艰难出生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不能要求更多。为了保住心心,赵掌门这才典当了他当时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掌门印信。 但最终赵掌门舍下全部的脸皮请来的医师,也只是救下了心心。前任掌门夫人还是撒手人寰,她一直看着自己拼尽全力才生下的孩子,死不瞑目。 赵掌门在前任掌门夫人床前跪了一整夜,对她指天发誓一定会努力修炼,照顾师叔,并重振天衍宗,让克己门付出代价,这才勉强合上了前任掌门夫人的眼。至于前任掌门夫人到底听没听到赵掌门的誓言,这就看个人怎么理解了。反正对于赵掌门来说,前任掌门夫人是听到了的,这是他对她的誓言,至死不变! 然后就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故事。 赵掌门捡到了各式各样的“师弟”,替他未曾谋面的师父收了一群未曾谋面的徒弟;然后他就遇到了梦口时夜,在自己食不果腹的时候,还喂了别的鸡。 结果,就演绎了一出从没落到崛起的逆袭戏,就像是一场话本里都不敢写的童话故事。 在这中间,心心小师叔因为发育迟缓,智商上一直都存在问题,简单来说就是个傻子。倒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痴傻,而是不管外表长到几岁,心智都停留在孩子阶段的傻。为了保护好不谙世事的心心小师叔,赵掌门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最后,赵掌门好不容易才让心心的外表年龄,永远保持在了符合他智商的年纪,这样至少别人不会第一反应就是嘲笑他一个大人了还表现得像个孩子。 只要不知道心心的真实年纪,在大家眼中,他就一直只会是个可爱的孩子。 据梦口时夜说,心心小师叔的胆子其实很小的,饭量也小,晚上不抱着赵掌门或者梦口时夜都不敢睡觉,是个特别娇气的小宝宝。但心心的教养一直很好,从不爱哭闹,懂事得让人心疼。心心唯一一次大哭,还是全派上下勒紧裤腰带,本着“别人有的,我们心心小师叔也要有”的精神,给心心买的糖葫芦,心心哭闹着大家不吃他就也不吃。 但就是这样谁也不忍心伤害的小宝宝,却被抓走了。 克己门那边威胁他,想以他为诱饵钓来一直很爱护心心的梦口时夜。 但他至死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他不想让这些坏人用他来威胁阿宝和梦口时夜。 心心真的很脆弱的,不要说是担惊受怕的环境了,他连在天衍宗被小心翼翼地呵护都有可能随时死去,于是,这场绑架就这样莫名其妙以撕票作为了结局。 彼时梦口时夜都已经做好去救心心的准备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心心小师叔死了之后,赵掌门就疯了,不顾所有人劝阻,修炼了天衍术里一种速成但并不建议后人修炼的法门——大许愿术。这功法很邪门,也很厉害,它帮助赵掌门像魔修一样、甚至是以比魔修还要快的速度提升了自己的修为,也让赵掌门注定了无法飞升。 可赵掌门还是觉得很值,至少他有了力量可以为心心小师叔报仇,可以护住梦口时夜,也可以为师弟们的成长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克己门…… 就像是颜君陶问的那一句“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说过他们”,这就是他们的下场,连历史都不会记得这一群臭虫。 赵掌门是个很有想法并善于付诸行动的人。他在死前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出路,送师弟们飞升,给梦口时夜养老,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大概就是梦口时夜这么能活,并在老了之后还得了老年痴呆。 赵掌门当年对梦口时夜的种种爱护,成为了天衍宗上下继续照顾梦口时夜最大的障碍。 他们没有办法随时定位梦口时夜,而梦口时夜一犯病就控制不住自己得爱满世界乱窜,这成为了一个始终没有办法调和的矛盾。 “说不定梦口时夜终于想起来它来巨鲸界要做什么,只是去办事了。”容兮遂道。 等办完事,梦口时夜就会自己想办法溜达回天衍宗了。 真的,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天衍宗的弟子领命去找鸡,找到了鸡,鸡又自己跑了,然后最终他们在天衍宗重新发现了对方的身影。 “我也是这么想的。” 颜君陶对于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总体来说还算淡定,他不怕梦口时夜跑,跑的是它受到伤害,没有办法安享晚年。 但对于龚宝宝来说,他却是要吓死了。 毕竟把梦口时夜偷渡到巨鲸界的是他,梦口时夜又是在他的府里丢的,不说伊耆药宗那一半的黑甲战修,只说他安排在府上的人……这么多人看不住一只鸡?!他都快要内疚死了。 虽然颜君陶已经说了,这事他会处理,但龚宝宝还是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龚宝宝为此想了一整夜,梦口时夜为什么会丢。虽然颜君陶觉得梦口时夜是自己跑的,但龚宝宝却觉得不应该排除桃都鬼宫的少宫主下黑手的可能性。 毕竟那么一批批的黑衣人,不可能是随随便便来的。而桃都鬼宫的少宫主是他们之前唯一显得有点突兀的存在。 桃都鬼宫的少宫主和龚宝宝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个是伊耆药宗宗主的老来子,一个是桃都鬼宫唯一的嫡系少宫主,两人的爹都把他们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在某次宴会上,两个小霸王相遇了。 这种纨绔相遇的结果,要么是他们自此好得穿一条裤子,要么就斗得难舍难分。 少宫主和龚宝宝是两个结果的结合体,他们曾经好过,后来友情崩了,手撕彼此的时候也就特别地不留情面,闹得很是难看。 再后来,伊耆药宗的老宗主就死了。但是龚宝宝却并没有迎来了谷底生活,因为他有一个同样溺爱他没有底线的宗主师兄,明明岁数也不小了,至少是颜君陶的十倍,但心智却还没有颜君陶成熟。 桃都鬼宫的少宫主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那种不需要努力,只需要胡天胡地的类型,两人也是一点都没客气,用种种行动表达了他们不会浪费了资本的心。 自桃都鬼宫少宫主的赤毛鸡啄死了龚宝宝的黑将军,龚宝宝就觉得对方为了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在听说龚宝宝得到了一只强有力的外援后,少宫主岂能善罢甘休? 最重要的体现是,就在第二天,桃都鬼宫的少宫主就迫不及待地,再次上门来挑衅了。衣轻乘肥,华服美玉,话里话外却都是一个意思:听说你的黄将军丢了?那你可要快点找找啊,赶不上斗鸡比赛该多倒霉啊。你要不要求求我?我可以勉强借一只鸡给你。虽然比不上我的“凤凰”,但也不差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黄将军丢了?”这个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去。 骄矜的少宫主脸色不变:“这种事情,我当然是想知道就知道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少宫主还是明显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再不挑衅,草草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哪怕他没有真的带走梦口时夜,也是知情人。 当然了,龚宝宝这完全是带着个人情绪在想问题的。他没办法百分百确定少宫主要为此事负责,所以他并没有把这个猜想告诉颜君陶,而是选择了自己去查。 这种自由行动的结果,往往是要出事的。 龚宝宝也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自保能力一流,他不会冒险到底独自深入虎穴。于是,他请来了强有力的外援——对颜君陶一直十分热情的鸢元仙子,以及仙子身后两个附带产品,方舫和王异。 “让我们帮你去找鸡?”鸢元仙子在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直接抬手,摸摸龚宝宝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鸢元仙子也不可能因为一只鸡就去得罪桃都鬼宫。 “好吧,不是鸡,是……”龚宝宝在逼他们都对天道发誓后,才神神秘秘地公布了真正的答案,“是梦口时夜。” 结果,根本没人信他。 “谁不知道这鸡是你的黄将军?”鸢元仙子很不优雅地翻了白眼,“要找理由也找个好点的好吗?天衍宗的梦口时夜怎么可能是一只鸡?那可是颜尊者所在的天衍宗!”颜尊者做什么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谢谢。 “梦口是地名,时夜是鸡的古称,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的?”龚宝宝开始胡说八道,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梦口,什么时夜的,他就是信口胡诌的。 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这回还真的给蒙对了。 被鄙视了知识储备的鸢元仙子表示这根本不能忍的好吗?她强撑道:“我、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一时没有联想到。不亏是颜尊者啊,连他所在门派养的灵兽都如此特别,不分贵贱!” 龚宝宝:“……”这怎么比我还会拍马屁。姐妹,有前途! 在确定了这真的是在帮颜君陶寻找梦口时夜后,鸢元仙子终于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方舫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自家道侣过热的脑子:“桃都鬼宫不是我们能够想进去就进去的。”哪怕只是在其他界的别苑。 这要是被抓住了,解释都解释不清楚,说不定还会引发界战。 巨鲸界对于和长夏界的合作,一直是持有两种完全相左的意见的,主战和主和,吵得难舍难分。 作为相邻的两界,巨鲸界不可能和长夏界没有矛盾,历史恩怨多到一本书都写不完。最简单的例子,地处三不管地带的大雩城,长夏界和巨鲸界曾经都因为加吉秘境,而想要争夺大雩城的归属权,当然,最终它们谁也没得到,反而被姜水界捡了漏子。 也好比当年巨鲸界遭逢大难时,长夏界的趁火打劫。这种趁你病要你命的态度,让巨鲸界的一部分人一直觉得他们和长夏界不共戴天。 当然,也有觉得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当年要是情况反过来,巨鲸界不也肯定会去占长夏界的便宜吗?现在已经不流行大动干戈了,要共建和平,佛系修真。 林盟主最终选择了主和派。而林盟主唯一的弟子鸢元仙子又和方尊者的内侄是道侣,基本等于了方尊者的立场。两个渡劫期大能都选择了主和,这才促成了巨鲸界和长夏界的合作。但主战派却并没有放弃,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搞事。 鸢元仙子要是偷偷潜入桃都鬼宫的别苑,哪怕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些主战派也肯定会想办法让它发生点什么的。 鸢元仙子给了道侣一个眼神:“在你心中我就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你是天下第一的小仙女!”方舫立刻开始疯狂吹捧自己的老婆。其实他和鸢元仙子之前也没有那么黏糊的,直至加吉秘境一战,才让方舫意识到了鸢元仙子对于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她就像是他的灵力,是不可或缺、赖以生存的珍贵存在。 以前方舫虽然也爱鸢元仙子,但一直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如今却是没那方面的顾虑了。生死无常,谁知道未来的哪天他们又会遇到什么事情?他不想未来的自己再次后悔,没有让鸢元仙子知道他有多爱她。 鸢元仙子这才满意地抬起纤纤玉手,奖励似的拍了拍道侣的狗头:“乖~” 莫名其妙的,面对这么一对情侣,坐在一边插不进去话的龚宝宝和王异,都生出了一丝想要疯狂吃点什么的冲动。 “我不觉得咱们溜进去就一定能够发现什么,那少宫主又不是个傻子。” “不不不,他就是个傻子,纯的!”龚宝宝指天发誓地作证,“我觉得我就已经够人傻钱多速来了,他比我还傻。”就是个快乐的小傻逼。 “……”鸢元仙子无语地看着黑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龚宝宝,好一会儿之后才整理了思路,重新道,“总之,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偷溜进我师父的宫殿,用窥天池先看看这位少宫主在做什么。拿到罪证了,再下手不迟。” 窥天池,顾名思义,一个可以窥探天机的池子。好吧,其实也没有能看到天机那么神,但监视个个把的桃都鬼宫的少宫主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为什么我们不借,非要偷溜进去呢?”龚宝宝举手提问,他在伊耆药宗一向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并不需要偷。 “当然是因为我师父不让我用啊。”鸢元仙子沮丧着一张脸道。 “自从你用那个来监视你喜欢的一位写话本的作者什么时候完稿之后,师父就不可能同意你再用了。”方舫无奈解释,不是不给鸢元仙子用,只是不想她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对于林盟主来说,监视少宫主,也肯定会属于没事找事。 于是,一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偷溜进林盟主的宫殿。林盟主的飞宫如今正停在一头巨鲸头上,巨鲸宝宝绕着巨鲸来回自娱自乐,看到他们还发出了愉快的声音。 这么大的动静,依旧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我师父最近根本就不在。”鸢元仙子看着真的像做贼一样探头探脑的龚宝宝,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了,“你大方一点,反而不容易让人觉得你有问题,好吗?” 林盟主最近事情一直挺多的,毕竟鬼神节在即,这是两界的破冰之交,不容有失。 作为林盟主唯一的亲传弟子,鸢元仙子自由出入师父的飞宫,并不会让人怀疑。当然,能不发现最好还是别被发现,毕竟他们还带着一个外人龚宝宝。 窥天池就在飞宫的里面,被金碧辉煌、雕廊画栋的建筑包围其中,特别的……土豪风。 “林盟主私下里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吗?”龚宝宝算是开了眼界的,明明外表挺低调的啊,怎么林盟主的口味跟他特别喜欢赚钱的师兄似的? 鸢元仙子多少有点尴尬,只能苍白解释:“我师父以前不这样的。” 后来…… 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好像在大家认知里,潜移默化的,林盟主就变成了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但林盟主一直对散修联盟尽职尽责,记忆也没有出现问题,大家只能当他参悟天地的时候,参悟到了奇怪的点上。 窥天池的池水清晰可见池底,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以为这池子里什么都没有。拨开云烟氤氲,就是干净到不可思议的池水了。 这窥天池需要特定的功法和口诀才能够发动,鸢元仙子是少数知道的人。 龚宝宝无意窥探别人的宝具,特意避了开来,等他回来的时候,窥天池已经变了另外一副模样,清澈的水面上正放映着少宫主的一举一动。 “太神了!”龚宝宝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鸢元仙子颇为自得,这可是他们散修联盟秘宝之一,每个能够在九星门派夹缝中生存的势力,都不可能特别简单。 可惜,监督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并没有看到少宫主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确实是个快乐的小傻逼,整日里傻乐傻乐的,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的赤毛鸡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如今换上了一只翅膀有整整七个颜色的杀马特鸡。他兴致勃勃地训练着自己的爱鸡,想要和对方培养感情。还有意把头发也变成七彩的,好和他的鸡交相呼应,最终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 与此同时,颜君陶也暗中和容兮遂在巨鲸界寻找起了梦口时夜。 本来颜君陶还计划着等找到鸡,就直接去察看撼天仙剑阵的,如今也只能先搁下,容后再议。 颜君陶的调查方向是……从巨鲸界的书阁里,找一找巨鲸界和天衍宗或者是赵掌门有没有什么渊源。 梦口时夜去的地方十有八九和赵掌门有关,好比赵掌门的家乡,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或者是他们约定里要去的地方。总之梦口时夜的离家出走是很有目的性的,它要去找阿宝和心心,一般来说也就是那么几个固定的地方到处乱跑。 这还是梦口时夜第一次跑到巨鲸界这么远的地方,而且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也不知道赵掌门当年到底是怎么培养梦口时夜的,异种战士吗?还是跨界间谍? 巨鲸界的书阁是对外免费开放的,很多基础修真常识都可以从书阁里找到对应的书本,并不是什么秘密。 颜君陶一边寻找着巨鲸界和赵掌门的交集,一边还不忘觉得免费的书阁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可以考虑连同那些奇怪的生活设施,一同引进和光界。 颜君陶和容兮遂是换了一副面容来的,十分低调。 但这只是颜君陶的想法,容兮遂却十分珍惜颜君陶难得的成年人外表,不管那张幻化出来的脸有多么平平无奇,他都各种……占着便宜。 在即将被颜君陶发现的边缘来回试探。 一看就是憋得狠了。 而颜君陶同学的直男人设也是屹立不崩,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畅游于知识的海洋,也不觉得自己幻化出来的肌肉壮硕男有什么吸引力。别问颜君陶为什么要幻化成这么一个模样,小个头总有大梦想。 颜君陶和容兮遂并没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问题,但在其他来书阁的人眼中……问题就很大了好吗?! 简直辣眼睛,求放过。_(:з)∠)_ 第46章 四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众人觉得辣眼睛, 不只是因为颜君陶在奇怪的审美作用下,幻化出了一个如小山般皮肤黝黑的肌肉壮汉, 还因为依旧不怎么喜欢被人看清楚容貌的容兮遂, 也配合着颜君陶,幻化出了一个差不多的款式。脸虽然看不到,但那横露爆出的青筋, 锃光瓦亮的脑门还是异常显眼的,一看就是个左青龙右白虎的社会人。 总之就是特别不符合当下流行的“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纤细审美。 倒不是说颜君陶觉得这种男性也爱打扮的主流审美有什么不好,他也不觉得什么男人就该怎么样、女人则该怎么样,这种性别歧视是很没有道理的。喜好应该只是关乎性格, 而不是性别。 事实上,颜君陶平日里也会觉得被美少女、美少年环绕颇为赏心悦目、美色可餐, 对方为了见你如此郑重, 就代表了他对你的一种变相的重视。 只是,大概是越缺什么,颜君陶就想要什么吧,美也不应该只限定于一种, 他就特别羡慕他得不到的身高与肌肉。那流畅的线条、分明的棱角,代表了健康与安全感。至少在颜君陶看来就是特别美,很想摸一摸的感觉。 当然,颜君陶不需要摸别人的,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幻化出来自己满足自己。 修真就是可以如此便利生活。 咳, 总之,这么两个非要逆着潮流而上,一看就属于“胸”大无脑的肌肉壮汉,坐在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书香四溢之地…… 一个就像是玩闹一样快速地把《巨鲸界史》、《城志》、《散修联盟本纪》等纸质书翻得“哗哗”作响,一个比另外一个还要高、还要壮、还要黑,活似黑塔,还爱用一种容易引起人胃部不适的腻歪目光,注视着伏案看书的那个,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擦汗按摩的,特别殷勤小意。 ……真的让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这么洋气的画风。 断袖不可怕,兄贵也可以很可爱,但断袖兄贵到这么基里基气的,还是头一回见,颇有一种“要是看不惯,你来打我啊”的嚣张挑衅。 当然,没有人敢真的去打。 先不说对方那看不出修为、深不可测的高深境界,只说那两人只是断个袖你就上前找碴,那只会显得你很没有素质,在无理取闹。 幸好的是,这两个“熊款”断袖十分安静,除了动作辣眼睛了一点以外,再没有在其他方面给别人造成困扰。如果能再消瘦一些、白皙一点,说不定也会是两个安静的美青年呢。怎么就炼出了这么多肌肉呢?体修吗? 颜君陶和容兮遂不是没有交流,而是都用密音入耳解决了问题。 【看完了?】容兮遂问颜君陶。 【嗯,第二遍确认了,没有找到任何与赵掌门或者是天衍宗有关记录。】颜君陶看书的速度奇快无比,因为他其实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神识,真正做到了过目不忘,过脑深刻。 颜君陶从小对于信息的接受与处理,就比常人快,在别的孩子还在因为能够下地走两步而赢得全家鼓掌欢呼的时候,颜君陶已经能盘腿坐在那里,给他娘奶声奶气地背《文子通玄真经》了:“大道坦坦,去身不远,求之远者,往而复返。” 颜夫人总会特别骄傲:“我陶陶真厉害,娘都背不下来呢。” 当然,长大之后的颜君陶才反应过来,不是他娘真的不会背,只是在哄着他多背一点。颜夫人和颜君陶只有三年的相处时间,让她总是倍感焦虑。 这种比海绵吸水还要快的吸收速度,正是颜君陶修为神速、事半功倍的原因之一。 莫名的,颜君陶的脑内闪过了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画面。 在重峦叠嶂、富含灵气的十万深山之中,有一座特别高耸入云、遗世独立的陡峭之峰。峰下危机四伏,峰上白雪皑皑,但在峰顶却秀丽如画,四季如春,在一片姹紫嫣红、鸟语花香里,藏着一座……锦城。 城中有着一切外面可以看到的微缩景观,会飞的山中精怪化作绿光点点,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纯净,只为一个主人带来俗世的繁华与热闹。 这主人是个看上去和颜君陶本体差不多大的小童,垂髫晏晏,天真烂漫。可是在五月天的艳阳下,小童依旧要披着白色的狐裘,病弱的气息怎么都遮掩不住,哪怕那样的纤细娇弱映衬着一张钟灵毓秀的小脸,活似人间富贵之花,让人捧着都怕不够。 这小童一看就是元神有损的那种,不要说修炼时的通达真灵了,甚至平日里都是跑不得,累不得,连吓都有可能吓出毛病的那种。可他却笑得比谁都好看,趴在榻上,看着窗外。 “心心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才能变聪明!” “你已经很聪明了啊。” “可是《太上感应篇》我已经看了快十年了,还是没有记住。如果我能变得特别聪明就好了,‘唰’地一下,看一眼就能全部都记在心里。” “如果这是心心的愿望的话,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 颜君陶摇了摇自己的头,这才挥散了脑海里那些极其不稳定的画面。他不能确信这是梦口时夜曾经给他讲过的内容,最终被自己想象成了画面,还是他…… 【怎么了?】容兮遂关切问道。 【没什么。】颜君陶摇摇头,不愿多提,他自己都有点混乱,并且如今的重点是寻找梦口时夜,不能再增加新问题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不说你怎么了,我是不会继续的。】容兮遂却难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一刻的颜君陶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颜君陶想了一下,觉得容兮遂提出来的这个事很公平。于是,他转过了身去,正脸对着容兮遂。 一众已经无心手上的书籍,只专注围观兄贵谈恋爱的好事者,都不自觉地背过了身去。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脸脸相对,还靠的得那么近!简直、简直不成体统! 大家期待又不期待的脖子以上的亲密行为并没有发生。 颜君陶只是一本正经地问容兮遂:【你见过赵掌门和心心吗?】 他想确认一下他脑海里,那个哪怕看不到脸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宠溺的男人,和好像永远长不大的病弱小童,到底是不是赵掌门与他的心心“小师叔”。 【抱歉,那一段天衍宗的历史我并没有参与。】容兮遂遗憾地摇了摇头,哪怕是寿命悠长如他,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因为他并不是只定点扎堆在天衍宗一个门派,他和各界九星门派都有一些渊源联系,【我并不会一直清醒,大部分时间比较倾向于沉睡,因为太无聊了。】 直至某日突然清醒,遇到有趣的事或者有趣的人,容兮遂才会维持一段时间的清醒。 有趣的事有不少,有趣的人却只有颜君陶一个。以前没有,未来大概也不会再有,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颜君陶,只有他会托腮蹲在天衍宗主峰的青石台阶下,为一只注定不会有任何越级可能的短腿小兽加油打气。 【所以,你其实比赵掌门还大?】颜君陶发现了哗点。 容兮遂觉得他很有必要解释一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年纪加起来并不大。】至少绝对没有赵掌门那个年代那么久远。 【哦。】颜君陶明显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哪怕再年轻,也至少可以当我祖宗了吧?】 容兮遂:…… “祖宗”二字一出,再无任何打击可以与它争锋。容兮遂在好一段时间里,脑海里都只有这么一个词汇在萦绕。不,他真的没那么大的! 【所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没有?】颜君陶重新问起他关心的问题。 容兮遂这回再无心情去和颜君陶探讨颜君陶某一刻神思不属了,他只是兴致寥寥地把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内容,摊到了颜君陶眼前,用修长的食指指着某一段道:【断崖有鲸,形如鲲鹏,黑白间色,不食人……鲸死而落,万物从生。】 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在介绍断崖海里的巨鲸的一些特性。 好比这些巨鲸死后会沉入深海,尸骨万年不化,孕育并给养了海洋里无数的全新生命,而这些生命四散的灵气,又会诞生出全新的巨鲸幼崽,形成一种独特的大自然循环。算得上是教科书式的生生不息了,据说巨鲸界还曾有大能,从巨鲸这种生于大海、死后又回哺大海的生存方式里,领悟到了无上大道,飞升成仙。 【所以?】颜君陶没有懂容兮遂的意思。 【我以前在天衍宗的藏书里,看到过另外一种说法。断崖巨鲸死后心甘情愿地献祭,集合另外八种稀世材料,可以使这种夺天地造化的循环系统全部作用于一个灵魂之上,让他起死回生,甚至拥有比以前更好的身体与资质……】 当然,全新的巨鲸幼崽同样还是会诞生,甚至受到起死回生之人反赠的感恩,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赵掌门有可能隐姓埋名来到巨鲸界,想要找到一头愿意在死后心甘情愿献祭自己的巨鲸,来复活心心?】 容兮遂点点头:【为什么不呢?】 至少容兮遂觉得,换作是他一定会去这么做,他有能力,且知道这种死而复生的办法,哪怕是他,也有舍不得的人。 容兮遂看着颜君陶,眼睛一眨不眨的。 虽然普通凡人总觉得修士可以呼风唤雨、起死回生,但事实上,起死回生是连一般的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可以复活凡人,只是因为那凡人的灵魂还未离体太远,且毫无灵力。一旦拥有了灵力,甚至是仙力,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了,修士和一般的仙人并没有办法复活一个修士,更不用说是仙人。 大荒崩塌时,无人可以救那些与混沌同化的圣人,也是如此。一个修士需要的能量太过巨大,在没有破解灵魂的谜题之前,谁也没有办法掌握生死。 至少没有简简单单的办法,就能随随便便的地复活人。 魔修只能复活躯体,像傀儡一般,再没有灵魂。高阶修士能够做的,也只是依托于高级宝具,帮助自己已逝的亲友去转世轮回。但若对方的灵魂溃散得太过厉害,那就连轮回也没有办法解救了。 心心当年的情况差不多就属于后者,他身体不好,灵魂更是脆弱,连消散的速度都比别人快。否则以天衍宗当时的财力,不可能没有办法送心心去轮回,重新为人,转世重修。 所以,留给赵掌门的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认,要么想办法寻找传说中起死回生的办法。这些办法里最出名的记载有两个,一是颛顼帝依靠“鱼妇”,自力更生地复活;二是十巫用不死药救活了天神窫窳(yayu)。 前者很显然不适合道法微薄的心心,后者……关于不死药的传说多种多样,颜君陶一直以为那都是骗人的。 但现在容兮遂告诉他,就在天衍宗的藏书里,有不死药的药方。 【为什么我从没有看见过那个药方?!】两辈子颜君陶都不知道天衍宗藏着这样的秘密。 【因为我答应了当时的掌门,为天衍宗保管这个药方,再不现世。】这种注定会引起血雨腥风的药方,就是导致天衍宗在心心他爹那一代差点成为历史的怀璧其罪,后面的掌门自然没人敢再对外透露天衍宗拥有这样连仙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存在。 甚至很多仙人都不信天衍宗的药方是真的,因为心心从未复活。 可不管真假吧,天衍宗的历任掌门也没有谁,真能狠下心毁了这不死药的药方。他们只能一代传一代,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藏着,直至容兮遂从沉睡中清醒。 容兮遂当年会在天衍宗遇到颜君陶,就是他答应了天衍宗的陆掌门去取不死药的药方。 陆掌门就像是甩开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都快感激地给容兮遂立个长生碑了。他本以为容兮遂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的,毕竟只是保管而不是赠送,天衍宗日后若有需要,容兮遂还要负责送回来。 这个从不好说话、又神出鬼没的前辈,却很轻易地答应了,只要了一个交换条件,他要在天衍宗住下。具体多少年,不定。 陆掌门不知道容兮遂的打算,但也是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觉得简直是祖师爷保佑,自己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后来他才意识到,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但那个时候要求退货,已经为时已晚。 总之,如今知道断崖巨鲸是不死药最珍贵的一味材料的,只有容兮遂和梦口时夜。连上界的一些仙人,知道的也仅仅是天衍宗有可能有不死药,但已经送给了一个不可说的大人物。 这很显然是一个再重要不过的秘密,梦口时夜糊涂成那个样子,也从未透露过一丝一毫。虽然材料里说的是得巨鲸心甘情愿地献祭,但谁知道被心怀歹意的人知道了之后,他们会对这群自由的生灵做出什么丧病的事情呢? 【所以,梦口时夜来到巨鲸界,是想接回有可能还在巨鲸之骨中孕育的心心?】谁也不知道巨鲸要孕育多少年才能够成功,以修真界这种动辄百年起步的计量单位来说,心心沉睡这么多年也不是不可能。 【差不多。】其实容兮遂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他只是在不确定之前不知道该不该和颜君陶说。 【看来我们要下一趟大海了。】颜君陶最后这样道。 颜君陶与容兮遂离开时,正与一个青年擦身而过。周围的人都在说那青年就是这书阁的创始人,鸢元仙子的族弟。 青年披着一件不伦不类的白色大褂,眼底青黑,与伊耆药宗那些整日埋首搞研究的弟子是差不多类型的感觉。他总是坚决不受任何人的礼,会勉力笑着说:“大家都是散修,本就该守望相助。” 颜君陶在走后,还在想着,这庶子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但莫名的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 与此同时,由于林盟主最近有事,鸢元仙子等人还能够锲而不舍地每日继续监视着少宫主。而因为已经习惯了来窥天池,本来什么都不敢碰、不敢问的龚宝宝,那颗作死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死灰复燃。 他看着整日睡觉的死对头,无聊又好奇地问鸢元仙子:“这玩意是不是谁都可以看到?” 鸢元仙子点点头,也有点无聊地为龚宝宝解答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哪怕是我师父呢,也是可以看……” 她还没说完,只是这么一想,水面就无风起波澜地荡漾了一番,抹去了熟睡的少宫主,出现了林盟主。 龚宝宝:=口= 鸢元仙子:!!! 林盟主还是那么年轻俊美,只是面容一改往日一看就像个正气凛然的正派大佬的模样,如今画上了浓重的眼线,也不知道是故意涂紫了还是因为功法不对变紫了的薄唇,面如纸色,气势阴冷。他盘腿坐在一处阴森可怖的洞府内,面前摆了一个不知名的日晷一样的玉盘。 几个遮挡着面容的虚幻人影,分坐在玉盘对面的蒲团之上。各个声音沙哑,气氛凝重,一看就知道是在商量很重要的大事。 “啊,不对,不对。”鸢元仙子赶忙就想要切换掉这个画面,不想打扰到师父的大事。 但是却被龚宝宝给拦了下来:“你不觉得这个气氛一看就不对劲儿吗?” “怎么不对劲儿?” “我嗅到了阴谋。”龚宝宝以他阅遍无数话本的经验,可以负责任地说,就林盟主如今的这个气氛、这个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啊。 “你说谁不像好人呢?!”鸢元仙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毕竟这事关她敬仰如山的师父。 “你别急眼啊,咱们看下去,谁对谁错,自有分晓。要是我说错了,我一定实名跪到散修联盟总部的门口,给盟主三跪九拜、虔诚认错!”龚宝宝的大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特别灵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鸢元仙子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当然是因为她也长着眼睛,就她师父如今这鬼魅模样,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梦口时夜还没找到吗?”水面里,一个声音道。 到底是谁说的话,龚宝宝等人分辨不出,只知道不可能是林盟主。因为其他人都蒙着面,并不能看到是谁动了口。只有林盟主坦坦荡荡,面容邪佞,可以说是一个很合格的反派了。 “颜君陶说他找到了,但是我派人去了龚宝宝的府上,并没有找到梦口时夜。”林盟主皱眉,他不觉得颜君陶那天在宴会上骗了他。他在确定了梦口时夜在颜君陶手上之后,当下就派人夜探了龚府,却一无所获。还打草惊蛇,简直得不偿失。 哪怕知道那头听不到,龚宝宝还是捂住了自己吃惊的嘴,竟然真的不是桃都鬼宫的那个小傻逼做的!那他没事干上门问什么?巴不得别人怀疑自己吗?! “马上就是白兔赤乌之日了,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梦口时夜!”一道命令似的话厉声说出。 “是!”所有人依命颔首。 就在鸢元仙子等人觉得这是完了的时候,突兀的,林盟主朝着鸢元仙子所在的方向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鸢元仙子立刻抬手,抹去了池水镜面,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他、他不可能发现了我们吧?”龚宝宝万万没想到,他没有因为发现颜君陶的狗血身世而死,倒是有可能因为发现了林盟主的另外一面死得透透的。他就说不能知道太多秘密的!准没有好事!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你觉得呢?”方舫朝着龚宝宝怒吼,“你以为你是话本小说主角吗?当然是被发现了啊!” “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龚宝宝也慌了,怒吼回去。 “跑啊!”两人默契出声,然后就同时开始御剑而飞。朝就在总部里的方尊者的宫殿而去。 方尊者虽然对外说自己“偶有小得,准备闭关”,但其实他一直处在“准备”的这个阶段,并没有真的闭关。最近正每日蹲在宫殿里,疯狂地画小人,发泄内心遇欧皇而怼不过的悲愤。 方舫身上佩着方尊者一缕神魂所制的防御锦囊,可以自由地带人出入方尊者的宫殿。 以前这绣工不算好的锦囊里,放的是方尊者的三道掌力。他本以为这已经足够保护自家侄儿的周全,直至被加吉秘境里发生的故事教做了人。若对方知道方舫身上有这三道掌力,那他们完全可以略施小计在消耗了方舫的底牌后再动手。于是,在还没回来的路上,方尊者就重新炼制了这个锦囊,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想方舫再遇到危险。 方舫已经是方尊者最后的亲人了,他实在是不想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等跑到方尊者的保护范围内后,方舫一行人这才放下心了,收起飞剑,清点人数,看看谁有没有在林盟主的宫殿落下什么东西,话本里总会这么写。龚宝宝飞歪了他的纱帽,王异差点丢了挂在玉带上的小物,反倒是一向爱丢三落四的鸢元仙子这回特别齐整,齐整到…… “你不是鸢元!”方舫立刻甩开了手上道侣的手。 那道侣不恼也不怒,只是身影如烟,开始一点点变淡。这确实不是鸢元仙子本尊,而是她的一道分身。不是分神期的那个分身,是鸢元仙子特有的替身功法。 鸢元仙子根本没有和他们一起冲出来! 方舫当下就急了,想要跳上飞剑往回走,却被王异给拦了下来。 因为这是鸢元仙子的分身的要求。王异很听鸢元仙子的话,哪怕只是一道分身。梳着凌虚髻、扎着碧玉簪的鸢元仙子仿佛就近在眼前,说话的却是她的分身:“抱歉,我选择了留下来,不亲自询问一下师父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 但她知道,若当时她这么说,方舫立时就会和她在殿内吵起来,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就是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所以她选择了假意顺应方舫,用分身跟着他们一起跑,自己的真身等待与师父林盟主对峙。 龚宝宝目瞪口呆,他以前只在话本里看到过这种情节,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幕后真凶,还要不相信真相,独自留下与对方摊牌。这是上赶着作死,还是恨不能给反派送一血? 方舫一看龚宝宝的样子,就不乐意了,他反问:“若你意外得知你的师兄姜宗主有可能很有问题,是个什么准备毁灭世界的大反派。你是会火速选择不再相信他,跟其他人跑掉,还是去当面问他,搞清楚事情的始末,让自己安心?” 这种大家都不好好说话,有可能存在误会的情节,话本也有很多啊。主角宁可相信全天下的人,却独独不相信他最亲近的人,进而造成很多为虐而虐的智障情节。 其实想想,有些情节也不应该被吐槽。 好比龚宝宝几人如今遇到的,不管是选择问或者不问,他们都有可能成为猪队友。事物变幻无常,身在局中,你自然不可能知道怎么选择是对的。 龚宝宝沉默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易位而处,他的选择也会和鸢元仙子一样。不是没有猜过对方是个坏人的可能,而是打从心底里没有办法去认同并接受这件事,总会心怀侥幸。甚至会觉得哪怕对方真是坏人,也不一定会伤害自己,毕竟对方曾经对自己那么好。 对于鸢元仙子来说,林盟主不只是她的师父,更是她的榜样,她一直想要打造一个人人平等、安居乐业的桃源乡的榜样。是林盟主教会了她有不平就一定要抱,生而为人,还请善良的道理。 她知道她的师父变化很大,但她不愿意相信师父会去做坏事。 表里不一也可以只是反差萌。 “若林盟主是被夺舍了呢?”龚宝宝忍不住问,这种前后行径出现很大矛盾的,不是被夺舍了就是受到刺激了。 “那我的死就可以为你们证明,我师父真的有问题。”鸢元仙子的分身回答道,然后还解释了一下,“我留下,也是因为师父已经发现有人用了窥天池。如果谁都不留下,师父肯定会彻查,那我们还是一个都跑不了,不如有个人留下来承担。” 鸢元仙子不是个“我有苦衷,但我不说”的性格,相反,她做了什么,她是一定要说的,她都付出那么多了,不说简直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她也没有想着要谁心怀感激,但至少她觉得应该让对方知道她不是那么有勇无谋。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牺牲自己呢?!”方舫握拳,血直接从掌面流出来的那种,真气逆转,气得差点就要入魔。但偏偏最憋气的是,都在这种时候了他都不知道该怪谁。 鸢元仙子可以为了方舫牺牲自己一回,自然也可以牺牲第二回 。 “你根本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方舫吼完就后悔了,又赶忙透过分身对鸢元仙子道,“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也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抱歉,你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认命吧。”鸢元仙子对方舫尽可能地露出了自己最漂亮的笑容,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不希望你们回来找我,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让我的留下变得毫无意义。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话本里的这种情节。” 鸢元仙子虽然是对所有人说的,但却主要是针对冲动的道侣。 她就是这么自私啊,骂她双标也可以,她就是这样,只许自己为爱人出生入死,却承受不住爱人为她牺牲。 龚宝宝当然不会那么冲动,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别人用生命铺就了逃生之路,却被生生浪费的行为,总感觉那样别人的生命会显得更不值钱。但他也不会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什么都不做,他已经马不停蹄地捏碎了颜君陶为他准备的呼救泥塑小人。这种时候,当然是请大佬来救场啊。 “为什么不是玉简?”王异同学的大脑回路也有点特别。 龚宝宝无奈,当然是因为他这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纨绔,紧张的时候有可能根本捏不碎玉简啊。 王异&方舫:…… *** 在龚宝宝等人搬救兵的时候,鸢元仙子也对上了林盟主。林盟主在发现不对后,并没有对外声张,而是也选择了独自回到自己的宫殿。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不亏是师徒。 “鸢儿,果然是你。”林盟主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身法袍,雷霆万钧。他的脸上再没有那诡异邪魅的妆容,但阴冷的气势却好像并没有收敛。他闲庭信步地走进殿内,如恐怖故事里的阴霾,一点点逼近。直至对上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鸢元仙子,“你看到了多少?” “师父!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鸢元仙子开门见山,没有废话。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林盟主反问,故意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汗毛直立的危险。 鸢元仙子咬唇:“我不相信师父会是坏人!” 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不是怕了眼前的师父,是怕了有可能要面对的现实。 林盟主抬手,宽袍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 他摸了摸鸢元仙子的头,笑着道:“为师很欣慰,都这样了,鸢儿还愿意相信我。” 鸢元仙子抬头,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师父?” “那确实是个一直隐藏在我巨鲸界以及其他散修之地的邪恶势力,目的不明,却已经扎根多年。为师……其实是个卧底。” 作者有话要说: *《文子通玄真经》和《太上感应篇》,都是现实有的道门基础经书。 第47章 四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哈?”鸢元仙子一脸懵逼, 有听没有懂。 “哦,为师的意思是, 我是一个探子。组织里管探子叫卧底或者间谍。抱歉, 为了融入他们,说这些异界话已经说习惯了,有时候会改不过来。”林盟主连解释都是一派从容, 好像他说的就是真的,“那边还有个经典梗,说好了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 都快十年了!” 说着说着,林盟主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好像这是一个多么家喻户晓、朗朗上口的句子。 可惜, 鸢元仙子全程不知所措脸,她没有听过这句话,也不能懂这话背后的笑点。她突然发现她和师父就好像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人,她理解不了他的所知, 他也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不懂。 一个笑话两人笑,那叫幽默;一个笑话一个人笑,就叫尴尬了。 鸢元仙子试图救场挽尊:“意思是,师父你在这个组织里当探、当卧底已经快十年了吗?谁能让你去当卧底?” 一般来说, 哪怕真的有探子,不也应该是大佬指派下面的人去做吗? 这个组织到底何等何能, 可以让散修联盟的盟主亲自下场?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组织?是在拿异界的语言来当暗语吗?还是这个组织就是异界夺舍灵魂组建的?巨鲸界有这么多被夺舍的修士吗?她之前怎么都没发现?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报复社会?毁灭世界?异界的人也这么神经病的吗? 鸢元仙子之前一直以为只有郁郁不得志、或者走火入魔的修士才会这么中二病。噢,不对,中二病好像也是异界的语言。 鸢元仙子的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了太多的问题,滚动加粗套红地在脑海里不断环绕。让她一时间甚至没有办法一口气地问完。而这些问题只是冰山一角,那之后有着如海平面下浮冰山那么大的衍生疑惑在等着她去深度挖掘。 好比,如果异界的灵魂有问题,那是不是所有的灵魂都有问题呢?她要不要去“关心了解”一下她家族弟最近的郊外生活?她觉得她族弟其实人还挺好的,不至于那么反修士…… “停!”林盟主一看鸢元仙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快被自己运转过热的大脑给整崩溃了。他的一只手搭在了鸢元仙子的肩膀上,靠近脖颈的部分,能够很清楚地通过指尖的触碰感受到鸢元仙子激烈的心跳,“深呼吸,慢慢来,不着急,为师都会回答你。” 林盟主看上去真的是很不紧不慢,还有空让鸢元仙子喝口茶,吃点东西,再缓缓解释。 组织名字就叫“神秘组织”,大部分成员都是夺舍了修士的异界灵魂,里面的熟人多到让鸢元仙子想象不到,他们都很会伪装,并且是越来越好,正在一步步地蚕食着巨鲸界。 但中招的不只是巨鲸界,很多九星门派控制不到的地方,都混进了这些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大概就是各大门派,事实上,已经有先头的安排去接近了。林盟主怀疑这个神秘组织的目的,就是入侵修真界,让自己世界的所有灵魂,用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取代修真界的修士。从低阶到高阶,步步推进,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盟主只知道自己也曾经差一点成为被夺舍的目标,就在他去和鸢元仙子的族弟了解这些惠民利民的举措时。幸好,林盟主意志坚定,神魂强大,最终反而是他吞噬了那个妄图取代他的灵魂。 通过那个灵魂有限的认知,林盟主这才知道了这个神秘组织,并假意把自己伪装成被夺舍成功,借着对方本身就不错的高身份,成功打入了神秘组织的高层。 “——这就是我要去那个组织当探子的原因。” 在事关一整个修真界的阴谋面前,林盟主觉得他义不容辞。 “我暗中已经和一些九星门派取得了联系,但因为一直没有追查到神秘组织隐藏最终的幕后主使,而只能暂时先潜下来,继续与他们虚与委蛇。”林盟主的解释算是无懈可击了,他几乎完美回答上了鸢元仙子的所有疑问。 “我的族弟也是吗?”鸢元仙子不明白她这是什么命,一个组织,不是师父,就是亲戚中招,“不行,我要当面去问他!” 林盟主却拦住了冲动的徒弟:“你族弟的事情我也知道,他应该也是组织成员。我会找人替你去监视他。这种事情你以后不要再做了,知道吗?很危险,幸好你这次问的是我,但下次未必就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但我更想当面问他!”鸢元仙子皱眉,“嚯”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上还端着师父的茶杯。 鸢元仙子族弟的情况比较特殊,就像是她不愿意相信林盟主有问题一样,她也不愿意相信她的族弟会有什么坏心思。 “但你这样会打草惊蛇。”林盟主见劝不住鸢元仙子,只能换了一个思路,她不只是自己会有危险,也会给整个卧底计划带来麻烦。 鸢元仙子这才冷静下来,她不怕身陷危险,但确实是更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师父会努力在这场浩劫形成真正的规模、赶在所有人追悔莫及之前,解决的。至于幕后真凶……” “还是没有线索?” “不,我终于在今天知道是谁了!”林盟主给了鸢元仙子一个根本不在套路里的回答,“所以我才会决定和你说出这些,若我出了什么意外……” 鸢元仙子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师父:“先说幕后真凶是谁,再补充吧?” 这种关键时刻十分重要的话,最好能说重点就先说重点,免得一会儿冲出来什么人,造成没能透露的真相。 林盟主一噎,但还是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颜君陶。” “???”鸢元仙子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师父叫颜尊者的名字做什么,她站在纱帘下,疑惑地等着师父说后续,“颜尊者怎么了?” “他才是幕后真凶。” “这不可能!”鸢元仙子惊讶得手里的茶杯都掉了,茶杯摔得稀碎,一地的灵水与茶叶却在顷刻间便被吸收掉了。这也是鸢元仙子的族弟在结合异界的科技和修真阵法,研究出来的随时可以让房子保持干净的办法,茶水洒了也能迅速吸收。 鸢元仙子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师父你疯了吗”几个大字。 她用一个强有力的疑问,反问林盟主:“如果幕后组织的头领是颜尊者,那为什么还要你们大费周章地去找到梦口时夜呢?” 林盟主皱眉:“你听到的是这个?” 鸢元仙子忙不迭地点头:“对啊,我……”鸢元仙子卡了一下,这才道,“之前见龚宝宝愁眉紧锁,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觉得梦口时夜在他府上丢了是他的责任,我就想着帮他用窥天池看一下。本来是在监视桃都鬼宫的少宫主的,突然想到师父你,就……” “原来是这样啊。”林盟主突然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但这确实是像鸢元仙子这种性格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缓了好一会儿之后,林盟主才续上了之前的话题:“总之,颜君陶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我怀疑他被夺舍了,你不要再和他走近了,知道吗?” 鸢元仙子很倔强地没有回答。 林盟主无奈极了,长叹了一口气,他真的是很了解鸢元仙子,她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她不答应那就代表着她并不服气。 林盟主也做好了苦口婆心的准备,摆事实、讲道理:“你自己想一想。颜君陶前几十年是什么样的?如今这不到半年,他又是什么样的?前后这么大的反差,众人有目共睹。你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以前谁不赞一句颜君陶刻苦?有天赋还努力,三岁之后就再不吃俗物、没有任何会耽误修行的业余爱好,人际关系简单,不染因果,无欲无求,一句最省心的修真之才都不为过。 大家都在猜测,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足够纯粹,颜君陶才会进步神速。 “为师以前不也总拿他来当你和舫儿的榜样吗?”林盟主道。 ‘所以方舫那个傻货,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对颜尊者有那么大的敌意啊!’鸢元仙子偷偷腹诽。谁看见一个比自己小,却总能更得大人心的别家孩子能够开心得起来? 这么多年的假想敌终于见面,新仇旧恨都累积到了一切。 “但是现在的这个颜君陶呢?吃喝玩乐,无所不包。好美食,爱话本,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 鸢元仙子小声嘟囔:“但这样的颜尊者,才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人啊。” 以前那样的颜君陶,到底生活里有什么乐趣呢?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若只有冷清冷性才能够得成大道,那不开窍的草木精怪不就已经是仙了? “好,我们先不说对道的理解与追求。”林盟主决定不在这方面和鸢元仙子争辩,毕竟鸢元仙子一直最反对的就是那种什么杀妹证道的方式,她觉得那并不是证明了对方的道心坚定,只是证明了对方有多么不尊重女性,把女性看作是自己的私人物品,是一种爱好,是一个心狠手辣又自私的变态。 “就说颜君陶突然下山的目的,他第一站去了邹屠,为什么?”林盟主不给鸢元仙子说话的机会,直接道。 “为了给母亲庆生。” “他母亲一百整寿不去,偏偏在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去?” 鸢元仙子垂下头。 “你不觉得这更像是他在试探他的家人,确认他们是否能够认出自己的真假吗?”林盟主接着说了下去,“第二站的伊耆药宗也是如此,他要保证颜君陶之前简单的人际关系,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第三站就更奇怪了,你告诉我,以颜君陶之能,他想要什么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要掺和一个加吉秘境?” 加吉秘境虽然号称能够实现有缘人的所有愿望,但也不是真正全能的。而对于颜君陶那个层次来说,他还有什么愿望是自己实现不了,而加吉秘境能够实现的? 但是偏偏颜君陶去了加吉秘境。 “不要告诉我颜君陶是去大雩城找梦口时夜的。梦口时夜一直在巨鲸界,准确地说是在龚宝宝的手上。龚宝宝全程和颜君陶在一起,从伊耆药宗到大雩城再到巨鲸界,这么长时间的相伴,颜君陶会不知道梦口时夜到底在哪里?” 一个又一个犀利的问题,问得鸢元仙子哑口无言。她其实也不算了解颜君陶,她并不知道前后始末所有的事情。 而同一件事情,从不同的角度、让不同的人去解读,总能得出不同的结果。 只要想怀疑,就一定能够找出可疑的点来佐证。 “最重要的是你想过一个问题吗?如果颜君陶真的是颜君陶,那为什么梦口时夜会不选择跟颜君陶在一起,而要再次逃跑呢?若颜君陶是颜君陶,他为什么不带着医师临一起游历呢?他身边那个始终看不清楚脸的人又是谁?” 梦口时夜是天衍宗镇守了好几代的灵兽;医师临是颜君陶举世皆知、情同手足的道友;容兮遂却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听过他的名字,他的过往只在真正的九星门派的大能口中流传…… 林盟主步步推进,层层分析,说得头头是道。 “至于为什么神秘组织也要找梦口时夜,我也说不准,但你不能否认的是,颜君陶也在找梦口时夜。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在疾风骤雨、劈头盖脸的问题面前,鸢元仙子的整个脑子都已经糊涂了。 但这就是现实。她所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太少,甚至是很片面的,基本一会儿这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那边又说了什么,她就又会倒向那边。 “可怜的孩子。”林盟主很能想人之所想,他手掌一翻,就隔空取物似的拿出了一个锦盒。盒里浮空着有一个桃核雕塑,雕着的是一个小儿坐在小舟上垂钓、怡然自得的样子,“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迷惑,不知道该相信谁。这是一个能够检测灵魂的法器,只有三次机会,不如你拿去看看颜君陶的灵魂状态,谁说的是真的,也就一目了然了。” 鸢元仙子半信半疑,接过了一看就不是俗物的锦盒。桃核上带着斗笠的小人,朝着她友善地眨了眨眼,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鸢元仙子当着林盟主的面,检测了一下自己的灵魂状态,斗笠小人一扬鱼竿,钓上来了一只萌化版的巨鲸宝宝。 修真界以前是没有这样刻意把眼睛画大,笔功描白都竭尽可爱的画法的,直至异界的灵魂把这些带了过来。 换言之,这桃雕法器的制作时间应该不长,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可爱的风格。 “一只巨鲸,就代表着你只有一个灵魂,始终完整如一。”林盟主手把手为鸢元仙子教学,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剩下的两次,一次你可以拿来在我身上试验或者拿去检测一下你的族弟,最后一次留给颜君陶,明白了吗?” 鸢元仙子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但林盟主的话已经差不多说完了,他再三嘱咐了鸢元仙子要保密,就去忙别的了,走路带风,坦坦荡荡。 鸢元仙子跌坐在椅子上,消化了好一会儿林盟主告诉她的事情,这才继续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和一个锦盒桃塑回去了,她中途给方舫去了一个她没有事的报平安纸鹤,语焉不详地说这只是一场误会,等回去之后再慢慢和方舫说,顺便暗示了方舫不要再在外面乱说话。 “她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来见咱们?”龚宝宝疑惑地皱眉。 颜君陶和容兮遂已经赶到,正悄无声息地坐在方尊者的宫殿内。喝着方尊者最上好的待客灵茶,味香甘浓,汤色清澈,在一片古山雾气中,仿若有衣裙款动的仙子若隐若现、舞步曼妙;吃着巨鲸界最出名的鲸柱糕,黑白分明,淡而弥旨,弹牙爽口,好像有巨鲸在口中嬉戏玩耍…… 假装闭关的方尊者,咬着牙,垂着泪,他也就这点存货,再吃下去就要等明年才能再有了。这颜君陶为什么还不走?这颜君陶果然是来克我的吧?! 颜君陶暂时当然是不会走的,他正在和容兮遂暗暗沟通。 【鸢元仙子这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在躲避谁?】 容兮遂手指敲打着桌面,耐心思考,最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更应该问的是,她的避而不见,代表的是保护,还是质疑。】 这关乎到了鸢元仙子的立场,以及她是否可以值得信任。 林盟主既然能放鸢元仙子安然无恙地回来,就证明他要么换了个假仙子出来,要么他把鸢元仙子洗脑成功,最小的概率是鸢元仙子成功骗过了她师父。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林盟主真的有问题的话,他为什么不杀了鸢元呢?甚至从他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动作来看,他好像都没有怎么过问当时在窥天池,看到那一幕的到底都有谁。】 这真的很反常。 但在方尊者这里坐着,也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终,颜君陶在吃饱喝足了之后,就携带着龚宝宝离开了。 真·携带。 以防万一,容兮遂掏出了一个酒壶一样的灵器,一挥手,灵力就像是风一样吹满了龚宝宝的全身,使他缩小、缩小再缩小,直至送入了酒壶之中。 那酒壶里别有洞天,俨然一座壶中世界,有房有楼,有酒有肉。最妙的是酒壶可以隔绝气息,仿佛龚宝宝从未存在。 颜君陶和容兮遂不怕林盟主知道他们来过,但龚宝宝就不一定了。 等做完这一切,确保了万无一失之后,颜君陶这才和容兮遂一起化作一道白光,离开了散修联盟的总部。 隔壁的巨鲸宝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带什么颜君陶雷达,赶在颜君陶和容兮遂两人离开之前,又准确无误、不远千里地赶来“吸人”了。这一回它给颜君陶准备了很多造型可爱的海螺,有大有小,模样不一,连颜色比……海鱼的皮肤还要丰富多彩,极大地拓宽了众人对海螺这个物种的认知。 颜君陶实在是不想好客的巨鲸宝宝伤心,走的时候就顺便也把海螺给带走了,天知道他要这些海螺做什么。 林盟主看向巨鲸宝宝活跃的身影出现的方向,微微垂头,隐去了脸上的阴鸷。果然颜君陶也在。但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没想到不死药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盟主为什么不拦下颜君陶?这么大好的机会。”一道声音出现在林盟主身后。 “愚蠢!”林盟主的手紧紧地攥着朱色栏杆,好像随时都要把它捏碎,若能留下颜君陶,他早在第一天宴请的时候就动手了,何至于浪费时间到现在? 颜君陶身边那个如影随形、看不清楚容貌和修为的容前辈,可不简单。看来天衍宗为了保下颜君陶,真的是煞费苦心,竟然请来了这样的高手。甚至说不定是上界哪位仙长找到了亲自下界的办法也未可知。 修者再厉害,终究也还是凡人,人是对抗不了仙的。必须想点办法让颜君陶和那个男人分开才行!而他相信他的好徒儿鸢元仙子一定会让他达成所愿。 “是属下愚钝。”低眉顺目听命的手下这样道,“那不死药的药方,我们是否……” “如果能够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没什么。”林盟主深谙贪多嚼不烂的真理,不死药肯定是有吸引力的,但是比起不死药,他们想要的是更大的东西。而答应与他们合作的那人只想要颜君陶。最好还是能够钱货两清,再无瓜葛。 “你去继续盯着鸢元和特工A,让他们不要坏事。” “是!” *** 颜君陶带着龚宝宝回到龚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了解他又在耍什么智障。 关于林盟主的异常,颜君陶已经在方尊者那里了解过了,并不需要赘述,他想知道的是龚宝宝和鸢元仙子是怎么知道林盟主的秘密的。以及,龚宝宝溜进修真联盟总部是要干什么?连个保护他的人都不带! “我要是带了战修去,不就明晃晃地在告诉别人,我在总部附近,还很有可能是偷溜进去,不会怀好意的吗?而且,我身边当时还跟着鸢元仙子和方舫,一个未来的少盟主,一个渡劫期大能唯一的侄子,在这里他们比我值钱。”龚宝宝其实也不是那么傻的,他从壶中出来后,就忙不迭地讨好颜君陶,希望颜君陶能不要追究他的冒失,“最重要的是,我不是还有师叔您老人家嘛。” 颜师叔很无奈,但龚宝宝也确实带来了很重要的情报。颜君陶有理由怀疑,那甘木之后的幕后主使,与林盟主的异常有关系。 这个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本来只是想找鸡,却找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别废话,你到底进去干什么?”容兮遂没让龚宝宝岔开话题。 龚宝宝这才垂头丧气,自家小师叔好糊弄,可惜小师叔身边的凶兽却并不好糊弄,唉,所有的宝物身边都注定要有这么凶残的东西吗? 认命后,龚宝宝这才把他对桃都鬼宫少宫主的怀疑说了出来:“师叔,您说奇怪不奇怪?他之前对那赤毛鸡宝贝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如今说不见就不见了,也不见他着急。还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了一只七彩鸡……我怀疑那七彩鸡就是染了色的梦口时夜!” 颜君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反问:“梦口时夜在这里的时候,你试过改变它的造型吗?修剪一下羽毛什么的。” 龚宝宝摇摇头:“还没有来得及。”他给梦口时夜请的专业造型团队还没有到呢,本来打算的是下场之前再搞定,保持最好最完美的形象。 “你运气真好。”颜君陶这样感慨,“知道上一个妄图偷走梦口时夜羽毛的人的下场吗?” 龚宝宝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虽然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答案不一定很好。” “对方瞎了。”真瞎了的那种。梦口时夜始终谨记它是属于赵掌门和天衍宗的财产,动它就是偷钱,妄图虎口拔牙,它自然不会让这种贼人好过。颜君陶把灵力团成团,砸了龚宝宝的额头一下,“梦口时夜那一身彪悍的战斗气息是怎么锻炼出来的?用脑子想想好吗?” “!!!”龚宝宝想明白之后,就劫后余生地出了一脑门子冷汗。被啄瞎眼睛什么的,想想就疼,疼到牙根的那种。感谢大佬的不啄之恩。 “想什么呢?”颜君陶无奈地在龚宝宝眼前打了个响指,“不是啄。” 因为一般都用不到啄那一步,梦口时夜那一身黄澄澄的羽毛,随时都可以变成会折射刺眼阳光的金子,分分钟亮瞎对方的眼睛。 “……”龚宝宝吞咽了一口口水。 真不愧是天衍宗出品啊,连只鸡都这么与众不同。他之前还暗搓搓地腹诽过,天衍宗是不是哪里的审美出了什么问题,找一只鸡来当门派的吉祥物,原来其实是他有眼不识泰鸡吗?QAQ “总之,那少宫主再有能力,也不可能给梦口时夜上色。不过你怀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他为什么在梦口时夜丢了的第二天上门挑衅?”龚宝宝本来想据理力争的,等问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啊,颜师叔不是在否定他,而是肯定了他!千年等一回,终于有人觉得他不是在胡闹了,“师叔也觉得那少宫主有问题?” “我怀疑他之前的那个取名叫‘凤凰’的鸡就是被梦口时夜啄死的,或者是啄伤了。不得不临战换了一只,也就是他之前来找你挑衅的时候,说的可以借给你的次一点的备选。” 所以,不管少宫主有没有梦口时夜,他和梦口时夜在丢了之后有过接触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你继续跟进少宫主这条线,不用什么窥天池,你直接上门挑衅就行。”对方就是个小傻逼,用不着太高级的手段,颜君陶吩咐道,“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了,就……” “就让大家以为我气不过自己的鸡丢了,不想对方好过,上门找碴呗。”龚宝宝立刻顺着颜君陶的思路给出了解决办法,背锅,他是专业的,“师叔您放心,我保证把这事儿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这种事,龚宝宝同学老熟练了。 颜君陶深深地看了眼龚宝宝,再联想往日里龚宝宝满修仙界到处浪,不仅没有得罪什么当地的大势力,反而经常帮助伊耆药宗阴差阳错地宣传一番的举动,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姜宗主能心甘情愿给龚宝宝收拾了这么多年烂摊子,任由他挥霍,还能不生气了。纨绔也有纨绔自己的生存之道。 “真是辛苦你了。”为伊耆药宗的商业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与牺牲。 “不敢,不敢,我是真的特别喜欢挑衅那个傻逼,看我不怼死他!”龚宝宝完全没理解颜君陶的意思。只是表示,他的乐趣就是搞事,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就是有钱闲得慌吧。 颜君陶:“……” 在龚宝宝去搞事之前,颜君陶用他得到的海螺,做了个全新的护身符给龚宝宝。 龚宝宝看着绿油油的海螺,欢乐很多地直接就插在了自己头顶的发髻上:“这是不是就是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戴点绿?” 颜君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 方舫在回到了他和鸢元仙子的家之后,却被告知本应该在家的道侣,直奔了郊外的山庄,连王异也不带,只说了一句她和族弟有话要谈,晚上不用等她了。 “他们到底有什么好谈的?”方舫很捉急,找王异询问。 再一次差一点经历了和道侣的生离死别之后,方舫一刻也离不开鸢元仙子。 “我也不知道啊。”王异才来巨鲸界不久,暂时还住在鸢元仙子和方舫的府上,他连鸢元仙子有个独居在郊外的族弟都不知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方舫烦躁得都快把自己的头搓成一个秃子了。虽然妻子已经暗示他,她不能再多说什么,以免被监听了,但他还是抓心挠肝地想要参与,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没用到关键时刻老婆只想着要保护他,从未想过要用到他。 王异把刀放在桌上,拍了拍方舫的肩膀:“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方舫同学其实也挺喜欢自欺欺人的。 “你也就一般没用吧。”王异如是说。 “那真话就是我其实很厉害咯?”方舫的双眼一亮,没想到王异这么看好他!这可是来自五志刀客的肯定啊! “不,真话是,你没用到家了。”王异回答得十分诚恳。还不忘指出方舫的问题。就他那一身的修为,哪怕是王异都能够看出来,大部分都是靠丹药堆起来的,大概方舫本身的资质就不算好,要不是有个渡劫期的散修叔父,方舫真的是属于那种,哪怕活在话本小说里,都一定懒得提起的背景路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当初和颜君陶呛声。 “我!”方舫被羞辱成这样,怎么能干?当下就拍桌而起,但却想要反驳都反驳不了。 因为他现在就属于再不敢去挑衅颜君陶的类型,不了解欧皇的时候,才有勇气去惹对方啊。 “我真的不知道鸢元仙子到底看上了你哪里,这么好的道侣,珍惜吧。”王异“谆谆教导”道,“我要不是断袖断得很彻底,我已经拔刀和你当情敌了。” 方舫:“……” 其实,连鸢元仙子自己也不知道她看上了方舫哪里,反正就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心动了。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看在她师承关系上想要曲意逢迎让她开心的人,但她却只喜欢不用努力只要见一面就能让她笑出来的方舫。 为了方舫,她也一定会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能让方舫生活在这么一个不稳定的世界里! 鸢元仙子的族弟叫鸢觉,很多年前神魂受伤,不幸被人夺舍。据对方的说法是和平穿越,她不是故意夺舍的。 是的,她。 一醒来,这位姑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女穿男?我最大的雷点啊啊啊!” 这位穿越到鸢觉族弟身体里的姑娘,不管是说话,还是办事,都与修真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也是她,为修真界带来了无数革命似的巨变,她在试图融入这个社会,也在试图让这个社会变成她熟悉的样子。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那是不是说,只要我有本事,哪怕我是个女的,我也可以妻妾成群?” 鸢元仙子点点头:“当然。如果你厉害,自然是你说了算,同尘界的坐忘心斋了解一下,有个很厉害的女修前辈就有无数爱侣,她还带着他们一起飞升了。” 虽然鸢元仙子是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持者,但毕竟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也不觉得强者有很多后宫有什么问题,不论男女。 那位姑娘听得简直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喊着她一定要努力挣钱、勤奋修炼,将来建立一个广大的后宫。 然后……鸢觉族弟就醒了。 简直两脸尴尬。 再后来,两个灵魂就开始了轮流使用这个身体的状态。 至少,鸢元仙子当初是这么认为的,她的家族也一直这么认定。搬出去的决定是鸢觉族弟自己主动提出来的。鸢元仙子始终记得她的这个族弟,虽然是庶子出生,却性格平和,有时候还有点害羞。他表示,毕竟他的身体里住了一位姑娘,被人以为这个姑娘是他,万一唐突了该如何收场呢? 那个连提起“姑娘”两个字都会红脸的大男孩,就这样带着他体内豪放地要娶个后宫的姑娘搬去了外面独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为了造福巨鲸界而两个人一起去外面努力。 但…… 鸢元仙子看着手上,垂钓小人钓上来的两条巨鲸,其中一条残忍地咬住了另外一条,被咬住的那条看上去好像已经奄奄一息,再无活力。 她的族弟,真的还活着吗? “阿姊?”族弟从客厅推门而进,一脸惊喜地看着坐在上首的鸢元仙子,还是那么熟稔与热情,“你怎么有空来了?这趟去加吉秘境还顺利吗?抱歉,我之前一直在闭关研究,没有来得及去看你。” 鸢元仙子却并没有和对方寒暄的打算,她说话还是这么开门见山,不想周旋:“我来问你,你可知道神秘组织?” 鸢觉族弟一愣。 然后,他就给了鸢元仙子一个不好说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回答。 “既然阿姊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瞒你了。”鸢觉族弟很谨慎地给客厅布下了层层阵法,防窃听、防监视,防一切可以防的内容。 鸢元仙子就等在一边,负责赞叹的鼓掌,原来阵法还可以这么用。 然后,族弟才对鸢元仙子道:“我是知道这个组织的,我还知道他们是异界的人,妄图利用夺舍的方式,侵占修真界。他们从一开始选择一些三不管的偏远地区,到如今已经发展成了掌控各地散修联盟。再不控制,事情就严重了。而我,是一个探子!” 第48章 四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你也是探子?”鸢元仙子感觉她都快不认识“探子”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这一天事态发展快得就像是龙卷风, 她的师父、族弟同时对她“出柜”,表示他们都成为了某个看上去能量很大的组织的探子, 并且互相并不知道彼此也是探子。这组织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太容易混进去人了?还是除了一个光杆司令, 其他都是探子?大家一起哄一个异界灵魂玩? “还有谁是探子?”鸢觉族弟不禁皱起了一双好看的细眉,与他过去的习惯一模一样。 坦白这种事情,第一个坦白的效果最好, 后面的不免会失去新鲜感,还会有东施效颦之嫌。鸢觉突然觉得有点冤,巨冤。 “你别管是谁了。”鸢元仙子摆了摆手,宽袖甩出优美的弧线,带来暗香。白桃香气混杂着屋内的佛手柑, 如夏季的海风,有极强的穿透感, 还不失清新。鸢元仙子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 她本来谁都想要相信的,如今现实却逼得她不得不谁也不信。 “好吧。”鸢觉族弟理解地点点头,依旧是那个不爱多问的他。 “你说你的部分。你去当了探子,然后呢?你身体里那位姑娘就没意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她应该也是异界之人?” 鸢觉与那位姑娘掌控身体的时间是一人一天,十分精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还记忆共享。至少最开始是这样。鸢觉想要做成此事, 是绕不开他体内另外一个灵魂的。而这个属于异界的灵魂,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鸢觉损害他们界的利益, 而毫无作为呢? 鸢觉族弟抬手,用灵力催发了更多的香气,帮助他们保持清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表示,同一个世界没错,但这个异界也有鸽派、鹰派之分,不是所有人都有一样的主张。 “阿诶所在的世界末日了,出现了一种名为丧尸——但我觉得应该是僵尸——的怪物,以食人脑为生,还能在咬伤人后,将其也变成毫无理智的丧尸,它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肆虐、蚕食着生者的生活空间……” 阿诶就是生活在鸢觉族弟身体里的那位姑娘,准确的读音应该是A,但鸢觉乃至鸢元仙子整个家族都已经习惯了叫“阿诶”,她只能入乡随俗。 阿诶所在的世界曾经的人口众多,大概是巨鲸界的十倍左右,但因为环境的破坏以及生物研究的滥用,这些人最终遭到了报应。他们不仅创造出了无数可怕的怪物,连种植的食物也被污染,再没有办法被生者吸收。就在活下来的人哪怕紧密团结在一起也没有办法解决末日,仿佛只能剩下等死或者转换种族这一个选择的时候,修真界出现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有之前死去的人,穿越到了修真界,并得到了一件可以撕裂空间的特殊宝具,再次回到了末日世界,把修真界的存在告诉了所有还活着的同胞。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简单解释就是相对静止。 在修真界的时候,会觉得末日世界完全没有变化;身处末日世界的时候,也会很难感受到修真界的日推月移。 而这人穿越的是一个魂师,研究出了可以帮助末日的同伴通过灵魂的方式来到修真界。 可惜,末日的灵魂完全没有办法独立在修真界存活,他们没有办法转变成鬼修,必须找到一个寄托灵魂的匹配载物。 而对于接下来的发展就是,这些本来已经团结起来的人,再一次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想要通过特殊的夺舍方式,让自己的人民全部来到修真界,更好地活下去;一派则觉得总会有其他办法帮助他们来到修真界,并不一定是需要牺牲修真界修士的灵魂。 两派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最终选择了各行其事,其中主张夺舍的鹰派建立了神秘组织,一意孤行,并已经帮助不少人取代了修真界原有的修士。 而主张用其他方式的鸽派,也不得已用夺舍的方式派了一部分人来修真界,想要寻找合作对象,或者是不用牺牲修士作为载体的办法。阿诶原来是鹰派,后来为了与鸢觉和平相处下去,暗中转投了鸽派。 “那鸽派想到了什么办法吗?”鸢元仙子觉得这才是关键,若办法有效,鹰派大概也会收手。 提出并执行了这个以牺牲修士为代价的夺舍计划的人,鸢元仙子一定不会让对方好过,但无辜迁徙的人也不该被迁怒。毕竟确实有人不知道他们是在生生夺去修士的躯体,只以为是修士死了,他们在这个身体上得以延续。大部分清醒的人,在知道真相后,都选择了站在鸽派一边。 “如果没有办法,是不是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于鹰派?”毕竟不妥协,就是死在隔壁的丧尸之口。人为了活下去,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我们已经得到了解决办法。” “!!!”鸢元仙子发现她好像特别会卡点,在她师父口中,她正好赶上他知道了幕后真凶是谁;在她族弟这里,她又正好赶上鸽派找到了解决办法,但一个新问题也随之而来,“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和鹰派达成谅解?还要互相安插探子?” “因为这种办法也有风险。” 鸽派来到修真界的人,设法和一个黄级毒师取得了联系,对方经过这么多年的潜心研究,终于制造出了人造躯体,这种躯体会由全植物打造,绿色环保,安全快捷。 唯一的风险是,拥有植物躯体的人,没有办法修炼。虽然他们寿命,会相对普通人的百年来说更长一些,但他们却没有办法拥有内丹,变成修士,乃至更进一步。 鹰派觉得这种没有办法修炼的躯体,就如手无寸铁的妇孺,哪怕来到修真界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最重要的是,突破寿数、追求长生一直是人类的愿望,当他们知道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他们变得更好,但他们却没有办法使用的时候,他们又怎么会甘心呢?就是这样的近在咫尺啊。 最重要的是,其实大部分鹰派反而是被丧尸吓破了胆子的那一群,他们觉得,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这种研究出来的人造躯体,不会再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 总之,鹰派宁可和修士斗,也不愿意再去碰丧尸。并且,随着神秘组织的壮大,他们能够接近的大能也越来越多,只要夺舍成功,就能坐享别人几百年、上千年的努力,天上掉馅饼都没有这么容易的。 “已经有渡劫期的大能成功被夺舍的例子。” 鸢觉族弟紧张地搓着手,他觉得那太过不寒而栗了。就像是阿诶给他讲过的恐怖故事,主角在最后才惊觉,全世界都已经被外星人入侵,他熟悉的亲人、爱人只是披了一层熟悉面容的怪物。鸢觉理解不了什么叫外星人,但他觉得那些外星人应该就和如今的异界人差不多,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身体、别人的财富,以及别人的人际关系。 这是绝对没有办法忍让的! “被夺舍的渡劫期大能……不会是我师父吧?”鸢元仙子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好吧,也不算多么大胆,也不突然,她早就有了这样的怀疑。 鸢觉一惊,睁大了眼睛,带来噩耗:“阿姊,你是怎么知道的?” 鸢元仙子给了族弟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笑容,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因为她师父刚刚才和他坦白,那人去世夺舍失败了。当然,她已经不能确定这种说法到底是真是假了。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竟然还有修真界的修士要帮助这些疯了的鹰派,阿诶一定要阻止他们。我也觉得义不容辞。”鸢觉族弟说得热血沸腾的,他想要保护他的家园,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如他阿姊这般,哪天突然发现自己的师父换了个芯。 至于修真界的人为什么要帮助别人入侵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就只有天道知道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鸢元仙子试探着再问。 鸢觉一下子握住了鸢元仙子的手:“我们需要帮助,阿姊!” 鸢元仙子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因为她在离开她师父的宫殿之前,也被这么“需要”了一回。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知道了鹰派的计划之一,他们想要夺舍颜尊者。”鸢觉也没有磨叽,直接说出了他想要说的,“我已经设法去接触过颜尊者了,却连话都没有搭上。” 那日在书阁,他很努力地想要去引起颜君陶的注意了,但颜君陶却不为所动。 甚至他都不太能够肯定,那个一身腱子肉的壮汉,一定是颜君陶幻化出来的。这审美真的是……不好说。 “你想让我提醒颜尊者注意安全?”鸢元仙子觉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还是能够办到的。 “不,”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鸢觉真诚地看着鸢元仙子,“我希望您能够安排一下,设法让我和颜尊者见一面。私下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我们谁也信不过。” “你要见颜尊者干什么?”鸢元仙子皱眉,立刻拉高了警惕。 “我希望能够说服他帮助我们,”鸢觉不假思索道,“但这是我们的事情,我如果拜托阿姊去说,就是在拉阿姊下水,让阿姊你承担我的风险。我知道你不一定会彻底相信我如今的这一席话,我也不会让你为难,事实上,我希望你能够与这件事毫无关系。我只求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见到颜尊者的机会。不管能不能说服他,至少我努力过了。” 鸢元仙子却在想着,颜君陶,又是颜君陶,怎么又是颜君陶呢?一方说颜君陶被夺舍了,一方又希望颜君陶能站出来主持公道,她到底该相信谁? “最后一个问题。”鸢元仙子把桃塑小人摆在了明面上,一头巨鲸还在死死地咬着另外一头,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巨鲸,莫名和如今看上去有些病弱的鸢觉更加相似了起来,“这两条巨鲸是怎么回事?” 鸢觉垂头:“没想到阿姊你连这个检测灵魂的法器都有……” 鸢元仙子已经暗中准备好了法器,只待对方翻脸,她随时都可以反击。 “……阿诶快要死了。”鸢觉却很消沉地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什么?”鸢元仙子怎么都没想到,她一向安静的族弟,原来这么厉害的,“快死的是阿诶,不是你?” 鸢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夺舍计划哪里出了问题,我已经越来越没有办法感受到阿诶了,她现在甚至没有办法独立操控这具身体。鸽派正在积极想办法,把她和我分离,移到植物躯体里。” 鸢元仙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她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生死有命,你不要太责怪自己。” 鸢觉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面上却还是那副听话的小白兔模样。 然后,大概是气氛太过沉重,桃子的香气也挽救不了的那种,鸢元仙子就早早地告辞了。她离开族弟家的时候,外面的天甚至还没有黑。鸢元仙子飞去断崖海,和看上去始终无忧无虑的巨鲸们一直玩到了天黑,这才恢复了一些好心情。 等鸢元仙子终于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方舫已经快要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王异看鸢元仙子就像是在看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他烦死了。哦,对了,这是颜尊者送来的海螺护身符,咱们一人一个哈,我选择了一个我喜欢的颜色,剩下的你们夫妻分,我就不留下打扰了,再见!” 王异这话说得有多快,溜得就有多快。方舫真的太烦人了! 面对一开嗓就要哭的方舫,鸢元仙子的应对方式,就是把她一天的奇遇,都一股脑地说给对方听,争取让爆炸的信息量让对方闭嘴。结果也十分喜人,夫妻俩就这样坐在鸢觉族弟研究出来的可以一直长明的白灯下,两脸懵逼。 “这到底什么和什么啊?”方舫的大脑简直要转不动了,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就是这么茂密,并不怕秃,“到底谁说了真话?骗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鸢元仙子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颜”字。 很显然的,不管是鸽派还是鹰派,他们的中心目标都绕不开一个颜君陶。虽然鸢元仙子始终没有想通颜君陶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但至少她能够分辨出他们话里话外的深意。人人都想要得到颜君陶。 方舫却更想知道另外一个答案:“所以,到底谁才是真探子?” 鸢元仙子摇了摇头,不是她分辨不出来,而是都不是。 这就是一个针对她设的局,从她师父的坦白到族弟的推心,前后对比,故意在语言的漏洞上试图把两者区别开来,好给鸢元仙子造成一种“师父也许有问题,但族弟肯定没有问题”的印象。这也算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了,在仅有的两个选择中,会下意识地选择一个。 但事实上,为什么不能两个都不选呢? 鸢元仙子从林盟主那里得到的桃塑小人,一共可以检测三次灵魂,一次鸢元仙子用在了自己身上,一次用在了族弟身上,而另外一次……她并没有等着用在颜君陶身上,而是选择了用在她师父身上。 方舫:“=口=用、用在林盟主身上?” 鸢元仙子耸肩:“是啊,他不是说我也可以用在他身上吗?我就用了。” 哪怕那人其实是在暗示,他是个完整的灵魂,用在他身上简直是浪费。但鸢元仙子就是这么一个脑回路清奇的女子。说让用,她就用了。 “那结果呢?”方舫小心翼翼地问道。 鸢元仙子惨烈一笑,斗笠小童钓上来的依旧是两条巨鲸,一条已经把另外一条咬死了。 这才是鸢元仙子选择了直接回家,把自己关起来的原因,她狠狠地哭了一场,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为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师父。 “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师父,都辨认不出来呢?!” 鸢元仙子本以为自己会很佛性,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件事,但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哪怕已经哭过一场——她本应该只许自己哭这一场——她在如今说这件事的时候,依旧想哭,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的那种想哭。 痛苦、自责与内疚,种种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甚至比在最初压下去的时候还要浓烈。种种与师父的过往从心头而过。 “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甚至不能确定那到底是我和我师父的回忆,还是和那个冒牌货的!” 鸢元仙子的眼睛通红,如一只困兽,在发出绝望的悲鸣。她周身的灵力甚至开始出现暴走的情况。 但方舫却好像一点都看不到危险似的,坚定步步上前,温柔地把道侣紧紧地搂在了怀中。不断拍抚着她的背,轻声说着:“别怕,别怕,没事了。我们一定会杀了那个冒牌货,为师父报仇的。你之前没有发现,反而才能安全地活到现在,师父要是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眼泪根本止不住。 直至……王异来敲门。 鸢元仙子和她的小师妹虽然严格意义上讲不是一个师父,小师妹是方尊者的徒弟,在鸢元仙子和方舫成婚后,她也就成为了鸢元仙子的小师妹,但她们的某些习惯还是很一脉相承的——哭只能留给自己,走出那扇门,她们就还是无坚不摧的那个她们。 王异是外来的修士,虽然也是散修,却和前任爱人走南闯北,想精准夺舍都找不到。 他是目前鸢元仙子和方舫唯一还能够信任的人。 王异在听完始末后,不愧是什么大世面都见过的流浪散修,虽然也震惊,但不至于当机到了找不到话说:“多出去走走,你们就会发现还有更奇葩的事情。那奄奄一息的巨鲸,代表的应该不是阿诶,而是你的族弟。” “我也是这么想的。”鸢元仙子回来的路上都在反思这个阿诶夺舍她弟弟之后的点点滴滴。 她在她族弟身体里太久了,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也以一种傻大妞的形象,这让大家放松了警惕。但仔细想想,阿诶最大的破绽,莫过于她的故事,她说她本来是鹰派的卧底,那么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她会夺舍成谁,又怎么会在醒来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咋咋呼呼? 心直口快的人设瞬间就因为那一句“女穿男”而立了起来。 阿诶在初步取得家族信任后,就开始一步步了解清楚了鸢觉族弟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与他的相处就在为刻意地模仿他做准备,直至如今已经真假难辨。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这么做,应该是和她推广的那些便利生活用具有关。当时的林盟主应该还没有被夺舍,她需要鸢元仙子,并且要给鸢元仙子一个不会怀疑她的理由。 “所以,鸽派是假的?”方舫还是很糊涂。 “不,这种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专业的探子是不会撒的。”王异摇摇头,“应该确实有鹰派和鸽派,但那两派没有一个好的。” 鸽派的出发点不可能那么圣母,毕竟他们已经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了。鸽派真正那么做的理由,应该是觉得夺舍也有概率不成功,不敢冒险;加上不愿意与修真界彻底为敌,毕竟这里是有散仙存在的。 “一般人也很难想到,这种针对性的骗局会这么大费周章,一次搞俩。”鸢元仙子对自己的推测深信不疑。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方舫已经被这个恐怖故事一样的氛围吓到了,现在他只想抱着爱侣,带着自家叔父,一家人整整齐齐、完完整整地活下去。为了安全,他真的很想建议他们搬去有九星门派的地方去生活,以他叔父的境界,完全可以当个客卿长老。 “当然是把这些全部告诉颜尊者。”鸢元仙子和王异异口同声。 遇到事了,自然是去告诉能平事的人,直接抛弃巨鲸界的人很可耻,但是掂量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想要硬抗的人也很傻。 如今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接近颜君陶,把这些告诉他,而不会引起那边苦心孤诣地设置了这么一个局给鸢元仙子的幕后黑手的注意。 方舫终于凸显出了他的用途,他想起了那个酒壶。 王异利用海螺传音,叫来了龚宝宝。 鸢元仙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巧的海螺:“没想到除了护身符还有这种作用,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很多,你可以自己研究一下。”王异已经研究一下午了。 “还有颜尊者做不到的吗?”鸢元仙子表示,这么全能,也不怪别人会觉得颜君陶也被夺舍了。 颜君陶上辈子的时候自然做不到这种程度,但重生的他可以。他在仙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器师,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鬼才。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颜君陶也就偶尔跟着对方学了两手。 鸢元仙子虽然猜到了方舫和王异肯定在说什么暗语,但也是真的想不到酒壶是指什么。 直至…… 龚宝宝真的带来了一个酒壶。 鸢元仙子:“???” 然后,龚宝宝就像是颜君陶当初携带他一样,假意在鸢元仙子这里消磨了一会儿之后,就携带着方舫和鸢元仙子回了龚府。本来只用鸢元仙子去的,但方舫不同意,非要两人在一起。 对颜君陶和盘托出一切之后,鸢元仙子还说了一下她“师父”和“族弟”分别拜托她的事情。后者只想单独见见颜君陶,前者却是希望她能够把容兮遂带过去与他面谈,说说颜君陶被夺舍的事情。 “我不明白这前后的意义,但我总觉得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拜托我这么做。” “很简单,他们想分开我和兮遂。”颜君陶几乎是在鸢元仙子这么说的时候,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他们是觉得分开我和兮遂我就会比较好对付了,是吗?” 被人这么小看,还真是让颜君陶相当不爽。 *** 与此同时,林盟主通过桃塑,听到了发生在鸢元仙子身边的所有事情,虽然有些内容鸢元仙子选择了和方舫用写字的方式交流,但林盟主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十分顺利地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错误的插曲,却还是照常发展了下去。他之所以留下鸢元仙子,就是希望通过她之口让颜君陶知道,有人在盯着他,并小看了他。 敢问,任何一个大能遇到这种事情,会甘心? 看爽文套路的话本,差不多都能猜到,颜君陶会将计就计,故意中套,主动跟着他们回到秘密基地。 而这,正是林盟主想要的。 他需要生擒颜君陶,把颜君陶送给他的合作者。至于对方能不能控制住颜君陶,那就是对方的问题了。 虚拟的影子扭曲在空中,电子音一样地生硬:“难为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一个计划。” “如果时间多一点,我能想得更好。” 发现鸢元仙子在偷看,这本是个意料之外的事情,但随后的每一步,基本都在按照林盟主设想的走了。鸢元仙子不管如何,都会意识到他这个冒牌师父有问题,进而她会渐渐意识到他真正的目的,去通知颜君陶。 “特工A那边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真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也是颜君陶。” 阿诶伪装的族弟大部分给鸢元仙子讲的都是真话,他没有骗她什么,末日世界确实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直接夺舍,另一派……有另外的目标。他们都不太赞同彼此的手段,只不过没有谁是真正温和的。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土地,他们已经习惯了掠夺,他们不可能停下! 在打听到林盟主出手之后,阿诶这边就决定将计就计,想通过对比来让鸢元仙子相信她是好人。 但是没想到,鸢元仙子脑洞如此清奇,不仅没有因此相信,反而因为阿诶画蛇添足的举动,而怀疑起了她本来并没有怀疑过的阿诶。这大概就是命吧。虽然大家彼此分析事情的脑回路完全不同,但结果却诡异地走到了一起。 有趣的是,他们还都不约而同地把动手的时间,定在了鬼神节。 *** 鬼神节在仲夏十五正式召开。 巨鲸界的首府内,张灯结彩,共庆佳节,天还没亮,人间烟火气十足的街道上就已经有负责节日安排的人在忙碌了。当破晓的阳光叫醒这座城市里走路从不爱好好走、总像是在卖萌似的蹦蹦跳跳的百姓时,他们惊呼,整个世界都变了。 除了节日该有的布置以外,鬼神节最大的游行也已经整装待发。 漫天飞舞、成双成对的由桃木雕刻而成的鬼神雕塑,就是这场盛大游行的开场。桃木小人代表了鬼神神荼与郁垒兄弟二人,神荼穿斑斓战甲,郁垒着黑色斗袍,二人均手执苇索。其实就是芦苇做的结绳法器,据说此绳可以困天下之鬼。 这个传闻倒是真的,因为天衍宗的珍宝塔里,就供奉着神荼郁垒的索鬼绳,鬼修门派就没有不怕的。 颜君陶当年参加龙冢法会的时候,大部分门派都在抗议颜君陶的修为过高、破坏了平衡,只有鬼修门派独树一帜、见缝插针地在抗议天衍宗不应该使用索鬼绳,一点公平竞技的精神都没有。 最终,颜君陶只参加了斩龙魂一项,没有带索鬼绳,但他依旧带领天衍宗拿下了那年龙冢法会的第一,大比分、当之无愧的第一,让所有找理由的人都闭了嘴。 这些最先出来热闹气氛的鬼神雕塑,会随机向街上参加节日的人扔下桃木雕刻而成的老虎幼崽,憨态可掬,十分喜人。这同时也代表了,得到老虎幼崽的人一年之内都不会倒霉,当然,也可以用桃木老虎来辟邪,或者送给心爱的人当礼物。 修真界也流行这种把任何一个节日过成情侣吃饭、单身狗吃粮的传统。 颜君陶坐在高楼之上,看着这场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的欢节。玉人一样的小公子,着华服,佩香囊,唇红齿白的脸上写满了骄矜,只是探头从朱栏上往外看上一眼,就已足够吸引眼球。 游行队伍来的时候,队伍里站在奇珍异兽上跳舞的迎酒舞姬,都特别喜欢往颜君陶这边抛洒代表着可以免费领一杯淡酒的红花,偶尔也有金色的代表可以免费喝到灵酒。有大胆的,还会朝着颜君陶喊:“小公子,来玩呀~大姐姐请你吃酒。” 不管颜君陶是何种回应,这些盛绣金背、红飞翠舞的舞姬都会发出黄莺一般悦耳的娇笑,手上脚上的铃铛法器,也会将娇笑传到更远的地方,引来更多人的围观。 就像是百姓总爱把节日和情侣约会联系在一起,商家也爱把节日变成发财的好机会。 这些迎酒的舞姬其实是一种宣传手段,售卖的便是巨鲸界一直掌握在散修联盟手上的各色官酒,这也是散修联盟最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 至于彩车异兽背上吹拉弹唱的小姐姐们,对不起,只能看。 当然,要是小姐姐愿意,也可以发展一段露水情缘,但却不是带有狎客卖笑意味的那种,只是两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做一些让彼此都会变得快乐的事情。谁嫖谁还不一定呢。 游行队伍很长,长到了队伍的开头已经快要走出首府,队伍的尾巴却还没有从散修联盟的总部出来。中途还会时不时的有端着酒杯,豪爽加入队伍,欢声高歌的普通人。游行队伍并没有限制,谁都可以随时加入。 据说这样的热闹,要整整三天。 颜君陶把堆满了身上的红花都送了路人,他倒是想喝酒,只是今天并不适宜。 高楼外是彩车游行,高楼内是斗鸡比赛开始前的暖场,长夏界最好的说书艺人,正一拍惊堂木,给大家讲着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的鬼神节来历。 “传说神荼与郁垒这对兄弟神,是看守在鬼门关前的鬼神,专门负责逮捕游荡在人间作奸犯科、伤天害理的恶鬼。然后,把他们喂一种以鬼为食的上古猛虎。也就是在座各位,有的人有幸得到的那种老虎雕塑,仙子小友随身将其携带,这一年都不用害怕恶鬼伤人。” 颜君陶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小老虎,实在是不知道这么一个萌萌的东西,到底该怎么让恶鬼害怕。萌死对方吗? 有人在下面开始起哄,让说书人说点大家都不知道的。 这说书人不亏是久经沙场,也不知道是说客气话,还是真的决定抖料,故作神秘道:“那就来说点大家都不知道的吧。你们听说过‘上有金鸡,下有二神’吗?” 第49章 四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总觉得说书人的这个问题有点似曾相识, 却一下子很难想起来他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他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不去想了,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 烦得不行得不断在他耳边叨叨“万一很重要呢?”“万一想不起来以后会后悔呢?”“再努力一下吧”…… 直至把颜君陶逼得不得不选择了开始对过去的记忆地毯式的搜寻。 是的, 对自己记忆,进行关键词搜寻,修真, 就是这么神奇。 修士的寿命动辄成千上百年,圣人更是要以万计数,除了颜君陶这个六百岁就斩获了道果的怪物以外,大部分修士的寿命都悠长到了不可思议。方舫三百零八岁的高寿,在他叔父方尊者眼中却依旧是个宝宝。他和鸢元仙子的婚礼, 对于方尊者来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充满了“童”趣。 小时候颜君陶就曾好奇过, 那么多年人和事的记忆, 修士到底是怎么记住的呢?还是说只会记一些关键的内容?但哪怕只是关键内容,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地加起来,也会很多了。这些又是怎么被记住的呢? 普通人不要说百年了,十年之外的记忆就已经很模糊了。 但大部分修士却可以做到历久弥新, 张口就来。哪怕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的,只要心念一动,稍微回忆回忆,就还是能够想起哪怕是百年前某一瞬突然对道的感悟。 修士是比普通人耳聪目明一些, 但也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想, 他们都不应该会记得这么多东西。但是偏偏修士们做到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脑子有一阵子很清醒状态的梦口时夜,为颜君陶解答的,带给了还是个真正的孩子的颜君陶很是不同的三观颠覆。 “因为修士有单独的记忆空间。就像是,唔,珍宝塔,或者是藏书阁,法器和书籍都会分门别类地被摆放到架子上,整整齐齐,随取随用。修士的记忆也是一样的,它们就像是一本本的书,又或者是一件件的宝具,放在你的记忆空间里。” 需要的时候,就用神识随时调取,不需要了,就再放回去,自动归档,很是方便。因个体的不同差异,记忆空间也有大有小,能够存放的时间更是全看修士个人。有些人的记忆会像是印刷版古籍上渐渐模糊了的字迹,有些人的记忆却会因为“墨好印长”而始终清晰如新。 这也是魔修摄魂时能够精准得到一段记忆的原因,他们有办法探索到修士的记忆空间。搜魂只是一种统一的模糊说法,准确地应该说是要搜记忆空间。 要不然他们怎么找呢?把死者生前的记忆全部自己代入感受一遍?包括婴幼儿时期的尿床记录?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一个修真界有名的哲学驳论也因此而诞生——当你因缘际会地经历并感受完了另一个人一生中的所有点滴,包括他的幼年与成长,亲密得就像是替他重新活过一遍,等感受完了之后,那个你到底还算不算原来的那个你了? 这也在姜宗主当初给颜君陶列的未解难题表上,各界的大家不少都下场亲自讨论过这个问题。无意争个高低对错,只是想和别人交流一下,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思想存在着”。 颜君陶对此的个人理解是,你看完一个话本里的故事,你就会成为主角吗?并不会啊。哪怕主角有一些能够深深触动你的言行,肯定在你的心里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甚至是已经改变了你的一些想法。但你始终还是那个你,并不可能变成故事主角。 咳,说回记忆空间,用末日世界的研究来说,这个特殊的存在,就是修真界的修士在特别的环境下,顺应自然与历史的进化体现。 一般的修士也不会刻意去考虑自己的记忆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回想起来的,就像是小孩子听到声音、闻到味道的本能。一般的普通人是不会去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只会在闻不到的时候努力闻,在回忆不起来的时候努力回忆。然后修士往往就会发现,只要自己努力一下,多花费点时间,总能回想起来该有的记忆。 颜君陶能够有意识地在记忆空间里寻找,速度自然就比一般人快一点。但……也就是快一点,有时候没有足够多的联想,找不到准确的切入时间,这趟有关记忆的旅程,还是要大费周章翻来覆去。 总之,就是个毫无卵用的知识。 颜君陶在梦口时夜那里了解过不少这样毫无卵用的东西,颜君陶也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要好奇,大概是小孩子的奇怪想法吧。梦口时夜告诉他,他是第二个会去好奇这些的人。 第一个是谁,颜君陶从未好奇过。 如今却突兀地在眼前出现了一些画面,一些有关于心心的画面。他是个听话的乖宝宝,从不爱给人添麻烦,因为了解自己糟糕的身体,甚至连想要下山的请求都很少提出。赵掌门总担心这样的心心会寂寞,变着花样地去逗心心开心。 但心心其实并不曾觉得寂寞,他有着十分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哪怕是一朵花开,他都想要研究一下它是怎么开的。 而心心唯一能够长期倾诉的对象,就是和他一样,为了安全着想,并不能满世界乱跑的梦口时夜。 终于,颜君陶翻到了他到底是从哪里听过“上有金鸡,下有二神”的说法。果不其然的,还是从梦口时夜那个总能知道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公鸡口中。 不过,当时颜君陶已经是个专注修炼的元婴期修士了,在梦口时夜想要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我要闭关,没时间。” 长大后的颜君陶看着昔日的自己,真的很想揍死这个不知道珍惜八卦的家伙。那么努力地修炼到底有什么意思?是美食不好吃了,还是八卦不好听了? 颜君陶想了很多,现实里却也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说书人已经说了起来:“……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下有二神,一名郁,一名垒……”(纬书《河图括地象》)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在传说中,桃都山有一棵蔓延三千里的大桃树,桃树东北角有一处一直垂到地面、做成拱门形状的树枝,这边是鬼门关之所在。人死后的灵魂,必须通过这道鬼门关进出。门下站着二神,也就是神荼与郁垒这对鬼神兄弟,他们会惩罚一切不法之鬼,用芦苇绳捆绑,去喂了食鬼的恶虎。 凡间桃符和门神的传统,也由此而来。但只有长夏界,会在盛夏最炎热的时候,用比那炎热的气温还要热情的态度,为鬼神庆生。 “因为……” 说书人把大家的好奇心和注意力都调至最高后,这才揭秘。 “……因为那桃树所在的地方就叫桃都山啊。” 桃都鬼宫的桃都。 众所周知,桃都鬼宫是长夏界最著名的九星门派,千年霸主,无人可撼。有趣的是,和桃都山同名的桃都鬼宫,正是以鬼修为主。很难说大雩城吃鬼的传统,是不是在暗搓搓地报复桃都鬼宫当年的步步紧逼;又或者正是因为知道了大雩城吃鬼,才会让桃都鬼宫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大雩城,好打击报复。 桃都鬼宫的老宫主就是一个已经修炼到鬼王的有名鬼修,再努力一下,就是鬼仙了。少宫主倒是个大活人,整个桃都鬼宫都少有的大活人,他自己都觉得让他继承桃都鬼宫就像是一个笑话,来自他不苟言笑了一辈子的爹的突发皮。 少宫主不常在鬼宫居住,就是因为怕鬼修的阴气入体过甚,伤了根本。 他喜欢一切让他觉得鲜活的东西,哪怕是此时此刻在他面前不断挑衅的龚宝宝,都让他觉得可以原谅。 【长夏界的首府,就是桃都山的旧址,只不过沧海桑田,再难看到当年桃花灼灼的盛景。桃树结的桃子也特别好吃,可以做白桃糕,还可以做桃花饼……】容兮遂对颜君陶道。 本来对说书人的话只想随便听听的颜君陶,在容兮遂证明了对方真的知道很多真料后,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专注听说书人说了下去。 颜君陶这才注意到那说书人一身青衫,放诞不羁,通身的气度实在不像个普通的说书人。 说书人舌灿莲花的嘴里,有关于桃都山的传说有很多,形容词也很多,风趣幽默还长知识点。但对于颜君陶来说,最重要的一句还是——“上有金鸡”,说的是桃都山的大桃树上住着一只金鸡,日出报晓,日落而息。金鸡鸣,则天下鸣。 “这只金鸡据说是扶桑树上玉鸡的后代,”扶桑树就是后羿射日里那十只金乌所栖息的地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当在上界的玉鸡打鸣之后,这响亮的鸣叫就会通过天梯传到下界。注意,这里的天梯,可和渡劫期尊者飞升的那个天梯不一样。至于是什么,咱们以后有缘再讲。总之,金鸡听到父亲(母亲?)的声音之后,就会跟着鸣叫,进而带领天下的群鸡跟着一起报晓。” 颜君陶眼巴巴地看着容兮遂,等待容老师来说一下这个是不是真的。 容兮遂摇摇头:【上界的故事我就不知道了。】容兮遂几乎知道修真下界的所有传说,能够辨别真假,科普八卦,但他对于上界的认知却像是硬生生被谁挖掉了,是拦腰斩断似的一片空白。这其实也很不正常,可他无意提起。 但不管怎么说,桃树上的金鸡,看起来一定是和梦口时夜有关的。 算上少阴金、不死药,这已经是第三个和梦口时夜有关的传说了,还一个比一个重要,一个比一个吸引人,也就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想要梦口时夜了。 就是不知道林盟主那边想要得到梦口时夜是为了什么。 说书人的故事还未说完,斗鸡比赛就要开始了。本来只是意思意思在等待斗鸡比赛开始之前听几耳朵故事的人,如今却都恨不能继续听完故事,再开始斗鸡比赛。这说书人就像是拥有什么魔力,甚至到了会有人为他发生冲突的地步。 *** 与此同时,鸢元仙子也已经就位,正按照事先就商量好的,在安抚好道侣,确保对方不会跟着自己之后,她前后分别暗中约见了“师父”与“族弟”。 “族弟”脸上的病容更加清晰可见,眼底的青黑挥之不去,整个就像一朵花一般,只经过了短短几天的花期,就会迅速凋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告别人间。 “你怎么了?”鸢元仙子这么问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一点关心的意思在的,她只是想要得到更多有可能有用,或者是能够帮助到颜君陶的信息。 “最近研究做多了。”“族弟”这样解释,却连声音都有了一些气若游丝。命在旦夕之感。 鸢元仙子这才突然意识到,“因为研究做多了、熬夜了、好几天没有合眼了,所以气色不好”这个借口,族弟已经在过去的几年内频繁用过很多回了。这不可能真的和什么作息有关,“族弟”也许是真的病了,甚至……命不久矣。 那么努力得到的身体,却要病死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一种嘲讽。 夺舍之人夺舍的身体必须是功能完全的、健康的,要不然这舍也就白夺了。他们并不能以一己灵魂之力就补全这具身体的外伤。身体死了,就像是房子塌了,谁搬过来住都一样。反而是灵魂死了,赶在尸体没有凉透之前,可以操作一番。 “那你注意休息啊。”鸢元仙子的心思千回百转,最后却只回答了一个她往日总会有的公式化关心。 “我一定。”“族弟”点点头,乖巧又听话,让人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小时候,软了心肠。 放在以往,鸢元仙子一定会对“族弟”更加客气温柔一些的,但是如今嘛…… “我一会儿去把容前辈引开,颜尊者就会是一个人在高楼里了,你可以去找他。包厢是天字十号房,不要走错了。”鸢元仙子直接公事公办了起来,她能忍到现在还没有爆发,已经是她涵养好了。 “我知道了。”“族弟”大概也感受到了那种来自空气中不稳定的尴尬,他收放自如地改变了应对鸢元仙子的策略,演技一流。 鸢元仙子撇过了脸去,她真的没有办法再看下去,如今只要一看见“族弟”的脸,她就只能一遍遍想起桃核雕塑里那奄奄一息的巨鲸。 这些异界灵魂想要夺舍成功,最大的概率就是通过攻击灵魂的手段,直接弄死原主的灵魂或者是让原主受伤,这样才有机会赢过原装的、神魂强大的修士。她知道这些异界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有目的不明的修士帮忙合作,他们能够成功这么多例,可见下手有多么狠辣。 她现在已经不敢奢求其他,只求她的族弟能够不要再受折磨,至少魂魄不要受损严重,能够拥有正常的转世重修的机会。 和“族弟”秘密见完面之后,鸢元仙子就去见了她的“师父”。 “师父”看上去好像还是那个“师父”,会关心她,会用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眼神看着她,会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但“师父”越是完美,鸢元仙子就越是觉得背脊发凉。她不知道这些异界人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会受到天罚,就像是手染鲜血的恶人也会飞升成仙一样。天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这与她从小受到的“报应不爽”的教育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自力更生,去自己完成自己想要的公平! “我刚刚看到了我的族弟,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已经很久了。师父,你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被夺舍的后遗症?” “师父”面无异色,但鸢元仙子就是知道,他慌了。 就像是她每一次关心“族弟”时,隐藏在“族弟”神色如常背后的深切恐惧。这当然不是对鸢元仙子的恐惧,而是对鸢元仙子提到的事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大概是鸢元仙子比较在意这个问题,所以她如今才会发现,哪怕“师父”表现得好像就是在闲聊,但他还是旁敲侧击地和鸢元仙子打听了很多,有关于她的“族弟”是什么时候开始表现出疲倦、病弱的一面。 当鸢元仙子故意给出错误的信息“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的时候,“师父”的紧张达到了顶峰。 鸢元仙子本来只是随意说个时间,想要吓唬吓唬对方的。但随着对方真的上套的古怪表现,鸢元仙子渐渐拼凑出了一个不算成熟的想法——就在她“族弟”变成一混二的状态后,大概也是过了二十年左右吧,她的师父突然闭关了很长时间。 修士突然有感于道,毫无理由地选择闭关,这在修真界是很常见的事情,本不该被注意到。但另外有一个模糊的计量词,引起了鸢元仙子的注意——“二十年”。 是不是那一次闭关之后,师父就换了人呢?所以她才会没有一点点意识到“师父”已经不是她的师父了。毕竟师父的那次闭关真的很长,她经历了两次秘境,连她自己都有一些性格上的变化,更不用说去关心身边的人的微妙不同了。 “师父,我‘族弟’告诉我,这些异界的人分为两派,鸽派找到了用植物造出躯体的办法,但是没有办法修炼,所以鹰派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鹰派还在担心植物体会异变,也许本身就是别的心怀叵测的修士的试验品;那么鹰派的夺舍计划呢?又是因为什么,而被鸽派所拒绝?” 怕被报复什么的只是鸢元仙子的猜测,却不一定能彻底说通。毕竟哪怕事发后被报复,那也是搬迁到修真界的事情了,至少在修真界报复的时候他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在末日世界,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鸽派拒绝了鹰派,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我不知道。”“师父”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毕竟他已经知道鸢元仙子在怀疑他、试探他了。所以哪怕露出一二马脚,有些解释不通,他也懒得去圆了。 果然,鸢元仙子没有追究,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哦。那我去引容前辈出来了。” 转身前,“师父”突然叫住了鸢元仙子,他看着她飒爽英姿的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最后才低声说了一句:“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是真的把你当作我的徒弟的,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完完整整地活下去。” 说完,他就抛给了鸢元仙子一个全新的桃核雕塑,这次是一个牧童,正在牛上吹箫。 鸢元仙子拿着桃核雕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她也不想去理解这个“师父”到底在想什么。他留下她,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会坚定地为自己真正的师父报仇。在看似沸反盈天的背景下,鸢元仙子走进了高楼,然后又在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里,带出了看不清容貌的容兮遂。 没有人关心鸢元仙子是用什么办法把容兮遂引出来的,因为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想要的只是颜君陶独自一人的结果。 高楼内的人还在争吵,为了到底是看斗鸡还是听说书。 就在此时,郊外佛门里恢弘神圣的古钟,突然发出了一声充满禅意的巨声,响彻整个巨鲸界,那种阳光下的空灵,仔细听来好像还能够听到来自远古巨鲸的欢声。 “竟然到这个时间了!” “总算到了!” 巨鲸界的百姓连连惊呼,小孩子都是激动难当,只有一小部分人不明白什么时间到了。 一年不定期的巨鲸回溯日到了! 脚下像布丁一样起伏的松软黄土,彻底变成了散修联盟里那样的黄色海水。只不过还有薄薄的一层膜,保证了建筑还固定在原地,并不会掉入海里。硕大的巨鲸群,从众人的脚下游弋而过,带着海中霸王巡逻独有的慢吞吞的气势。那是一种它们可以轻易主宰整片海域、所以无所畏惧的漫不经心。 最大的巨鲸女王带头,巡视着整界领土。看着在自己头顶走过、或者好奇地猛看它们的小可爱,女王会发出一阵又一阵类似于欢笑的鸣叫。哪怕这声音气势大如夏日惊雷。 女王之后就是阶级分明的护卫,雌性在外,雄性在内,最里面是巨鲸宝宝和上了年纪的巨鲸。 巨鲸群是母系社会,母鲸的地位高于公鲸,但母鲸同时也会很有使命感与“淑女风度”,总是会对公鲸有一种保护欲。关键时刻,若遇到真正的危险,或者捕食,这些母鲸侍卫会迅速结阵,将老弱病残和公鲸包围在族群之中。 不过,海洋里已经很少有是巨鲸对手的生物了,这一群的女王巡游,警惕度是十分低的。 偶尔甚至还会有过分调皮的巨鲸宝宝,趁着大鱼不注意,脱离队伍,去过分靠近黄色的说不上来是海面还是地面的地方,近距离吸“人”。 人类也在近距离地看着巨鲸宝宝,想尽办法互相逗弄。 高楼里也再没有人吵架了,大家几乎都竟相出去围观巨鲸,只有颜君陶没有动,他坐在栏杆前,便有巨鲸宝宝主动送上前。 颜君陶是真的很受这只巨鲸宝宝的喜欢,颜君陶已经能够认出对方了,它是如此特别,第一次见面送鱼,第二次见面送海螺,如今又想要送颜君陶其他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海底沉船里的宝藏,全都金灿灿、亮晶晶的,好看得不得了。至少在巨鲸宝宝的眼里是这样。 黄色的海面下,是一整个神秘的海底世界,藏在幽暗处的捕食者,成群结队的深海鱼,以及色彩瑰丽的海洋植物。 就在没有见过世面的陆地人,齐齐感慨“大海啊,都是水”的时候,颜君陶所在房间的下面,突兀地传来了一阵爆炸声。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那一声之后紧接着就又是一阵爆炸。接连的可怕爆炸声,吓坏了出去围观的人群。 颜君陶却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那爆炸声由下自上、由远及近而来,爆炸声越大、越急,代表了对方的心态越失衡,颜君陶就越开心。 直至颜君陶所在的这一间,被不失礼貌地敲响,三声之后,就要破门而入。 “请进。”颜君陶依旧能够保持着好心情,并且不给对方任何发挥的机会,在敲第一声的时候就喊了对方进来。 门外,是一个颜君陶面生的黑衣青年,修为强大,气场惊人,就是审美不行,剃了个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出家。 “这里是天字十号房?”那人咬牙切齿。 “是啊。”颜君陶指了指地字七号房的标签,又严谨地补充了一句,“曾经是。你不知道这里有随时变动房间牌的习惯吗?” “……从未听过。” “哦,今天才改的。”哪怕对方没有问为什么老板要抽风,颜君陶也好心地解答了,“我的乖师侄刚刚买下了这座楼。” “你是故意的?”黑袍青年已经回过味来很久了。 颜君陶耸肩:“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被这样不重视,黑袍青年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正是我在这里等你的原因,我挺好奇你们为什么这么针对我的。或者说,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当然是……”青年凑近,压低声音。 颜君陶也跟着凑了一下。 “……我想你死啊!”黑袍青年说翻脸就翻脸,一言不合就露出了狰狞一面,各种奇奇怪怪的、明显属于异世界的武器,朝着颜君陶扑面而来。这武器自然不是普通的热武器,而是经过了灵力改装的。威力大,灵力足,却对使用者并没有太高的修为要求。 若在修真界流行起来,不知道多少修士会为此疯狂。 颜君陶却连动都没有动过,只是轻轻抬手,就融化掉了这些弹药。能够消灭高温火焰的,从来都不是水,那只会引起剧烈的水蒸气高温,造成更大面积的灼伤和冲天的大火。他不懂化学,只懂用更高温的蓝白色火焰,彻底吞噬那如萤火一般的小火苗。 “你竟然是火系灵根!”青年看上去震惊极了。 颜君陶耸肩:“谁知道呢,你反击完了吗?该我了!” 颜君陶也就是客气地问问,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空中已经亮起了一团团蓝白色的火焰,快速改变了形状。在理解了它所吞噬物体的运作原理后,这些火焰就能够照葫芦画瓢地把自己变成对方的样子,更厉害的对方。随着颜君陶抬手一挥,万“箭”齐发,爆炸声比刚刚可要大得多,也壮烈华美得多。 外面适时炸裂了绚烂夺目的烟花,在寂静的夏空下,美不胜收。 这烟花自然不是巧合,看不清面容的容兮遂,煞费苦心才卡住这么一个点,放起了从龚宝宝那里缴纳的烟花。他其实还想配点乐曲的,可惜被否定了。 高楼在烟花中,被夷为了平地。 高楼里的人都在外面看巨鲸,没有人受伤,只是有点崩溃,不明白为什么一抬头,楼就没了。 炸楼的两人都安然无恙。这种堪比拆迁队的斗法方式,是修真界如今最不赞同的,要打就找个旷野去打,殃及池鱼算什么本事?可惜,也就是这么呼吁一下,境界高的还是该怎么用怎么用,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颜君陶一身华服完好无损,还是那么灵动飘逸,他甚至有空在空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边的黑袍青年却要狼狈得多,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爆炸的焦黑从他的头发一路体现到了丢失的半只鞋上。 本来还在缓慢游动的巨鲸群也受到了惊吓,当然,更多的不是受到威胁的那种惊吓,是没想到小可爱也会打架的那种惊吓。很快,大部分好事鲸就停下了动作,转而专心看起了头顶上的战斗,时不时还要随便吃两口也凑过来看热闹的鱼群。 只有巨鲸宝宝着急地想要往颜君陶那边冲去,去解救它最喜欢的小可爱! 颜面尽失的黑袍青年,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从空中一跺脚,引起阵阵波纹,朝着下方荡去,激起了一个诡异的阵法,大盛的光芒拔地而起,困住了颜君陶与青年。 “你厉害又能如何?知道这是什么吗?”青年拿起了两根长棍,俨然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颜君陶很给面子地试着猜了一下:“烧火棍?” “引雷针!”黑袍青年怒不可遏,哪怕明知道对面那五头身的小子大概是在故意激怒他,但他还是想要发火,“你死到临头,没想到还这么嘴硬!” 渡劫期最怕的是什么?毫无准备的劫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方想要弄死颜君陶的心,可以说是十分之强烈了。 乌云开始密集,沉重的灰色抹去了曾经的湛蓝,冷色调的一切将阳光彻底遮挡,穿不破云层。整个城的百姓都在后退,因为那黑到发紫的乌云代表的不是别的,正是九天玄雷! 电闪雷鸣就在一瞬间,那雷劫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只全部往阵法里集中。对于外面来说,威慑的余威还在,只是不会有生命危险。 黑袍青年高举着引雷针,笑得就像是一个变态,他倒是要看看这颜君陶还能如何! 如何? 当然是无所谓地让雷劫打下来啊。很快,黑袍青年就发现,这一道一道比什么都狠都粗的惊雷,根本不去劈那个飞在空中,手上掌握着火焰的孩子。只一个劲儿地朝着自己砸了过来,全部都朝着他来了,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青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颜君陶所在的方向。 方尊者也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切,他嗤笑,现在的后辈啊,就是不懂事。看颜君陶的气运就知道了,这种人惹不起,除非是自虐狂,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不过,方尊者其实也挺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劫雷不劈颜君陶? 因为眼前的“颜君陶”根本不是颜君陶,而是容兮遂假扮的啊,容兮遂揭开“面皮”的时候,顺便解释了一句:“真是抱歉啊,让你失望了,我注定无法飞升。” 连雷都不会劈他的那种。 第50章 五十条咸鱼不翻身: 看着颜君陶一秒变成了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 巨鲸宝宝当场就傻了,来来回回, 咕咕噜噜, 在黄土化成的海面下不知所措地绕着那个阵法最近的地方游荡。转了好些圈,自己都有点头晕了,但它还是没有想明白, 它怎么会认错人呢?这一点都不修真! 原因很简单,就像颜君陶自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脸打肿之”的特殊属性一样,容兮遂也有个神奇的设定叫“在下界没有人可以胜过我”。 这个设定进一步完善介绍就是, “在下界就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情”,特别是在容兮遂已经猜到了巨鲸宝宝和颜君陶之间的联系之后, 他就更好伪装成能让所有人(鱼?)都相信的颜君陶了。这同时也证明了容兮遂的猜想确实是对的, 等完事之后他大概要和颜君陶谈谈了。 这场“劈谁都不劈我”与“为什么两个人的劫云只有我一个人承受”的战斗,最终显而易见地结束在了“手持引雷针的那个被劈成了一具黑漆漆的焦尸”上。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想要杀死颜君陶的。没有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能做那人的独一无二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颜君陶什么的根本不应该存在! 可惜,他还是太过低估了颜君陶,又过分高估了自己。 对付他甚至不需要颜君陶亲自动手。 他死不瞑目地倒在一堆废墟中,身子被落下的巨木砸坏了一半, 看上去就十分吓人。更不用说他还死死地睁着眼睛,盯着容兮遂所在的方向看着, 好像在执着地等待一个答案——“颜君陶去了哪里?” 颜君陶当然就是之前那个大摇大摆走出高楼的“容兮遂”啊。 也是那个放了烟花当战斗背景的颜君陶。 闲着也是闲着,对吧? 也因此,围观者中大部分不懂事的孩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兴奋地鼓掌拍手,和父母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他看到烟花了;还听到了很大的“嘭嘭”响声;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和地下海水里的“大鱼”玩得超开心的~。 在孩子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忧伤。 刚刚还一副黑云压城、毁天灭地之势的劫云,也已经随着该遭雷劈的人的死去,而云开雾散,就像是小孩子说变就变的脸,让光明重新回到了整个巨鲸界的首府。 人们看着那过分温暖的阳光,差点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颜君陶这才拍拍手上的尘土,带着会发出“呲呲”响声的仙女棒,出来找容兮遂汇合。 “送你,一起玩啊。”颜君陶不由分说地就把分了一半火花带闪电的仙女棒给容兮遂,让那双指若葱根的修长玉手,在这么世俗的东西下,一下子就被拉回了烟火人间。 这种只有在夜晚才会体现出耀眼火花的仙女棒玩具,颜君陶在白天也可以玩得很开心。他想要把他的开心分享给容兮遂,顺便不那么隐晦地和大佬取取经,有关于容兮遂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如此精准地让雷劫绕着他走的。颜君陶也想变成一根避雷针! 容兮遂刚刚才用一手“看上去好像连雷劫都怕他”的完美躲避,震慑住了全场所有围观的人。如今却能一点包袱都没有、心甘情愿地为颜君陶自毁形象。 他们就像两个大傻子似的,站在事故现场玩起了仙女棒。 准确地说,只有容兮遂像,毕竟颜君陶的外表只有六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什么都不应该觉得奇怪。 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孩子吵着闹着也要仙女棒了:“要和那个小哥哥一样的!” 巨鲸宝宝也游到了离颜君陶最近的地方,一颗眼珠就有颜君陶整个人那么大,并且还在好奇地来回转动。这“呲呲”冒火星的东西,看上去好好玩! 鸢元仙子上前的时候,就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说,她最开始在计划前就保证过,一旦完成任务,就会回去和道侣方舫、龚宝宝等人在安全的阵法里等待,绝不在危险的地方逗留。但鸢元仙子还没有来得及跑呢,事情看上去就已经解决了,快得就像是巨鲸宝宝眨了个眼。 她试探着上前,代表所有围观群众:“事、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啊。”颜君陶点点头,语气轻松,态度活跃。还主动招手让鸢元仙子过来:“给你个东西。” 然后,鸢元仙子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问也没问,就拿过了颜君陶的仙女棒,在空中转圈,留下一道道火光,偶尔还会兴致勃勃地在空中写字,可惜,很多复杂的字都写不完,不等写到最后,前面留下的火光就已经消失了。玩就算了,她还在一边嫌弃:“这也太幼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玩。” “???”颜君陶都傻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身边的鸢元仙子。 容兮遂忍着笑,把自己的仙女棒给了颜君陶。这玩意儿意外地持久,应该是用灵力捣鼓出来的改良品,凡人的仙女棒可没有这样的。 颜君陶这才重新开心起来,等默默和鸢元仙子玩够了,才带着她去了其他完好无损的酒楼里。 人群虽然不想散开,但也得不到什么料了,惊魂未定,但……游行还是要开的呀,心态就是这么稳!巨鲸宝宝恋恋不舍地想要追着颜君陶,却被妹妹用头拱着背的给顶走了,女王的巡游还要继续呢。整个巨鲸界都是它们的领海,而以它们的速度,给三天时间都巡不完。 酒楼的酒阁子里,颜君陶把真正要给鸢元仙子的东西,给了她。 巨鲸界散修联盟的盟主印! 通体的蓝田美玉,大概有手掌那么大,上面雕着巨鲸,下面是一个正方体的基座。侧面则刻着代表了林盟主的“林”。 鸢元仙子在接过熟悉的玉印后,都不知道是该先为之前误会颜君陶而错拿的仙女棒尴尬,还是先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终,还是颜君陶替鸢元仙子做出了选择,他一边看着酒楼里的特色菜单,想着要不干脆还是把菜单上的菜都上一遍吧,一边道:“这是我从那个冒牌货身上得到的,我觉得你应该有可能会用到。哦,对了,我在他记忆空间里看到,打开禁地的钥匙,其实也是这个玉印,一件多用,还真省事。” 一般人大概也想不到,巨鲸界散修联盟的所有秘地,都能用一把“钥匙”打开。 颜君陶说完,就把菜单所有的菜都用灵力点了一遍,然后就只需要等待了。酒楼后厨有个汇总的法器,可以接收每一个包厢里客人的点菜选择,进而开始着手准备。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里,颜君陶对容兮遂说:“我干掉那个冒牌货的速度比你快,这局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容兮遂笑眯眯地陪坐在一边,根本不打算反驳,也没去计较他和颜君陶对付的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问题。他对颜君陶的态度一直是,只要他要,只要他有,“我之前翻藏品,里面刚好有一件仙……” 容兮遂的话还没有说完,鸢元仙子就从当机中清醒了过来。 “我师父,不是,我是说那个人他被解决了?”鸢元仙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君陶,这怎么可能呢?大家甚至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到! “你还没走?”容兮遂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鸢元仙子,这个时候抢什么戏?别人会在她和她道侣联系感情的时候插话吗?! “抱歉。”鸢元仙子干巴巴道,但其实她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毕竟颜君陶的外表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在她的三观里,这点大的孩子是不会和一个成年人有什么的,她只是追问颜君陶,“您什么时候解决的?” “放烟花之前啊。”不解决掉冒牌的林盟主,颜君陶怎么有空去放烟花? 颜君陶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他刚刚喝完了一杯茶。 “那人的灵魂与身体本就不太契合,空有修为和需要搜索回忆很久的记忆,能厉害到哪里去?”强取豪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本身是一件稀世珍宝,在某些人手里也只会变成辣鸡。 不要说颜君陶这种可以越级和散仙斗法的,哪怕是方尊者,甚至是不如方尊者的,都能够轻松干掉那个冒牌货。在已经知道对方货不对板的情况下。不过一般人还是很难会发生这种事的,毕竟谁会没事干的去试探一个知名已久的渡劫期?而敢这么挑衅的,一般又会忌惮与渡劫期的劫云碰撞,并不会出现。 “所以,就这样解决了?”鸢元仙子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发展。 “当然没啊——”颜君陶耸肩。 鸢元仙子拍拍胸脯,心想着,还好,还好,颜君陶再厉害,也还在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我就知道,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危害到修真界的巨大阴谋!我……” “——不过应该快了。”颜君陶把他的话补充完整。 他虽然伤了冒牌的“林盟主”,却并没有彻底把他杀死,只是把他的灵魂逼迫出了不属于他的身体,然后放了他去“逃跑”,他还有其他用处呢。 至于巨鲸界的那些非原装货…… “下个令吧?代盟主?”颜君陶对鸢元仙子道,“我请求武力介入,帮助巨鲸界扫清威胁。” 虽然颜君陶身后的黑甲战修被准许进入了巨鲸界,但想在巨鲸界抓人,还是需要一些手续的。 “哦哦,对!”鸢元仙子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手里拿着盟主印。灵力一抹,侧面的“林”就轻松变成了“鸢”,代表了盟主印对她的承认。 鸢元仙子一手写申请,一手自己就给自己批复了。 巨鲸界散修联盟在当初刚成立的时候,就有了这个“谁手上有盟主印,谁就是盟主或者暂代盟主”的传统。毕竟修真界危险这么多,谁也说不准未来,出门去秘境有可能死,不出门在家修炼也有可能会死,甚至是不修炼只是人在家中坐,也有祸从天上来。任何一个盟主所要面临的变数都很大。他们必须有个应急措施。 至于以后鸢元仙子能不能坐稳盟主之位,这就要看她道侣的叔父够不够给力了。 颜君陶拿过逮捕令后,这才下令,把他从林盟主记忆空间里看到的内容一并传给了早已经整装待发的黑甲战修,以及跟着战修们学习的天衍宗弟子。 林盟主算是那些异界灵魂里地位比较高的了,他几乎掌握着所有异界灵魂的名单,至少是巨鲸界的,他们只要挨个通缉逮捕就好。并且黑甲战修得到了只要确认对方是异界灵魂就可以进行搜魂的批准。落网之鱼应该不会有很多。 等一系列事情解决了,颜君陶这才有空想起来问鸢元仙子,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还什么毁灭整个修真界的阴谋?怎么这么敢想呢? 当然,颜君陶也就是想想,他最终也没忍心彻底去打击这个一腔热血的女修。只是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修真界的三千世界里,每一年都会平均发生一点五个‘妄图毁灭世界’的大阴谋吗?” “……这数据是怎么精准算出来的?”鸢元仙子的关注点有点偏。 “我瞎编的啊。”颜君陶理直气壮,良心一点都不痛,他挺了挺胸,继续道,“巨鲸界不也曾遭遇过毁天灭地的劫难吗?对于巨鲸界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场浩劫,但放在三千世界里,这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波澜。” 离巨鲸界最近的长夏界和大雩城,在巨鲸界的灾难面前,还有空想着该如何发灾难财呢。 换言之,这些末日来的异界人,觉得他们已经搞了个大事情,但也许他们其实连三千世界到底有多少都没有搞清楚,整体活动范围顶多就是北部这一块。在和光、同尘、姜水、巨鲸、长夏这五界有点影响,或者再加上附近的其他几界,有没有扩散整个北部都不好说。 而在修真界,每一界都是一个自成一方天地的世界,有海陆,有大洲,有首府,在每一界的势力范围内还有各种各样独立漂浮的下城小域,比那个末日世界所在的星球要大得多,多很多。 虽然不同界的大小也会有不同,但基本都比一颗孤零零的星球要大。 在这个基础上,再扩大不止三千倍的版图,就是整个修真界了。 三千只是一个模糊的说法,并不是说修真界就整整好的有三千个世界。据不完全统计,修真界的世界只会比三千多,不可能少。并且,总会有新世界诞生,又有老世界在不断地毁灭,变成携带巨宝的秘境,又或者是历史遗迹,卖票参观。 颜君陶两辈子,都没有把整个修真界逛完,他的活动范围仅限北部,去了上界仙国,才接触到了其他部飞升成仙的修士,听到了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和传说。 不是修士渺小,而是修真界太大了。 “你生活在修真界这么多年,怎么也会跟着对方的思路走?”那些异界灵魂更像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只看到了很小的点,就以为自己可以主宰整个宇宙。 但他们也就是欺负欺负没有散仙的散修联盟了,换任何一个九星门派试试? 颜君陶觉得这大概就是他上辈子为什么没有听过这件事的原因吧,太渺小了,渺小到天衍宗的人都懒得和他聊起这件事。哪怕如今颜君陶不出手,等日后这些异界灵魂欲壑难填踢到铁板的时候,自然会有其他九星门派教他们做人。好比隔壁的长夏界和姜水界。 “可、可……”鸢元仙子也说不上来“可是”后面还有什么。 颜君陶耸耸肩:“在那些人的叙述里,真正值得注意的只有他们与修士是有合作的。” 鸢元仙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修士愿意和异界的人合作,颜君陶却有很多种猜测,其中最简单又惨无人性的一种,就是有修士在拿这些异界的灵魂当试验品。 大概一开始答应帮助他们的那个魂师——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师,也到了飞升的瓶颈吧,才会闹出这么一出吧。对方需要不断地研究灵魂的秘密,参悟灵魂转换的奥秘,找到属于自己的道……或者本身对方就是单纯地想要搞事情,就这么简单。 三千世界,魔修、邪修的多样性,是难以想象的。不是所有魔修都是坐忘心斋那款。有不少真正残酷的或者是恶劣的修士,根本不会把人看作是人。 他们对异界的灵魂很冷酷,对于修士也同样善良不到哪里去。与这些心术不正的魔修、邪修合作,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掌控对方,至少是有能够威胁到对方的手段时,就是在与虎谋皮。这些异界灵魂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巨鲸界乃至一些不知名的偏僻角落,就是一个巨大的试验场,又或者是游乐场。”容兮遂总结道。话说的有些冷酷了,但这就是现实。 鸢元仙子的族弟鸢觉,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自己大概也已经意识到了,他的身体在每况愈下、日薄西山。这应该就是鸽派不愿意夺舍的原因——他们发现夺舍并不能活很久。就像是穿着一双不合适的鞋跳舞,哪怕外表再光鲜亮丽,也早晚会磨得鲜血淋漓。 颜君陶通过林盟主要找的就是这个把不合适的鞋,强行诱骗别人穿上的幕后之人。异界灵魂根本不是问题。 “那之前那么凝重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鸢元仙子吓得差点就要交后事了! “没有啊,”颜君陶指天发誓,他是无辜的,“气氛是真的很凝重,一直很凝重,梦口时夜始终找不到,我做梦都在想这个事情。” 颜君陶说的十分发自肺腑,之前他找梦口时夜时表现的很轻松,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觉得梦口时夜不会有危险。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这么觉得了,毕竟事涉不死药、心心以及上界扶桑树的玉鸡,虽然只是一只鸡,但梦口时夜以及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普通了。 不管怎么说,颜君陶的思考方向,始终是围绕着梦口时夜展开的,而不是异界这些排着队来给魔修、邪修当试验品的灵魂。 “不过这些异界的技术确实不错,可以考虑借用。要不是提前打草惊蛇了,我们应该再拖一段时间,看看他们还能够研究出什么来的。灵力与……那个,呃,电器,是叫这个吧?原理结合起来,真的能创造奇迹啊。可惜,很多他们的‘知识’,只适用于他们的世界,并不能都在所有修真界适配。” 颜君陶还是很佩服那个没有办法修真的末日世界的,他们有技术,有能力,吃亏就吃亏在根本不懂修真界,就贸然把自己送上了门。 “那你为什么要特意配合他们,等到鬼神节动手?”鸢元仙子不明白。 因为闲着没事干啊。 所以,颜君陶才能计划这么周详,好比特意让龚宝宝买下了一切有可能会造成的损失。颜君陶事后会给报销的,他只是不想用自己的名义来做。 颜君陶真的不想再被降什么功德了。严防死守,坚决不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一般人并不会把天降的功德金光形容为被蛇咬。 *** 阿诶一直藏在暗处,观察着事态发展,她很不想说“果然如她所料”,又或者“她早就说过了”什么什么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连方尊者那个阴柔但惯来嚣张的家伙,这回都选择了闭关不出。虽然他之前怕两个渡劫期遇到一起没好事,也一直没怎么在散修联盟里出现,但这次方尊者的表现明显不同。 “他怕了,懂吗?让一个渡劫期不要面子地,去对另外一个渡劫期认怂,这得是怎样的对手?你为什么就是这么不慎重呢?” 阿诶为了扮演好鸢觉,可以一假装就假装个几十年,卧薪尝胆,最后却因为这么一个破事儿暴露了自己。 “闭嘴!你已经快要死了,不做出最后一点贡献,难道想要当一辈子‘傻白甜’吗?”另外一个暴戾的声音,从阿诶的身体里传出。在外人的角度来看,她大概就像是一个在疲于奔命的途中,还不忘精分着自说自话的疯子。 “如果真这样也不错啊。”阿诶嘟囔道,“这里比那边好多了。你能不能消停一点?这个身体本来只有我和鸢觉两个人,现在又加了一个你,很挤的,知道吗?!” 如果鸢元仙子这个时候再用那个桃核检测,就会发现有三只巨鲸了。 “鸢觉还活着?!”那个暴戾的声音更加愤怒了,“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弄死他?你不知道这样你的寿命会更短吗?” “早死晚死都是死啦。”阿诶敷衍地挥挥手,“对你的救命恩人有点最基本的尊重好吗?” 阿诶亲眼看到林盟主被颜君陶所杀,并读取了林盟主的记忆空间,但颜君陶却还是故意没有将林盟主身体里的灵魂彻底击杀。很显然,颜君陶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找到他们背后的老巢以及合作对象。 作为另外一个暴露的目标,阿诶有理由相信她也是一条钓鱼线。她必须尽快甩脱颜君陶,把她身体里这个东西使命必达地送到目的地。 是的,阿诶身体里刚刚多出来的第三个灵魂,就是误信了容兮遂就是颜君陶,引雷想要杀死对方,却反而作死了自己的那个。 “他”的灵魂强力与别人不同,因为一些意外的试验,“他”的灵魂哪怕只剩下一小片,也可以通过附着于他人身上而寻找到活下去的机会。 在阿诶里应外合的帮助下,“他”这才侥幸从雷劫里捡回来了半条命。不过,这一回“他”大概也快要撑不下去了,如果再得不到救治的话。雷劫与“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种攻击都不一样,那些能够从雷劫里兵解重修的散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我也快要死了,就满足我一下呗,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想要杀死颜君陶啊 ?”阿诶好奇道,“你以前在修真界和颜君陶发生过什么狗血吗?他玩过你?始乱终弃?抢一个共同的男人?不过,颜君陶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啊……” 大概是被烦得不行,又或者是“他”在疼痛难忍的重伤状态里,也想要找到什么发泄渠道,被连续追问了几次之后,他也就真的说了起来。 “我是在那边死后,才无意流落到了修真界……” “我知道,”阿诶很没有礼貌地打断了“他”,没办法,她都快要死了,只想争分夺秒地听自己没听过的故事,“你穿成修士,仍心系安全区的人民,冒险用空间宝具回去,得到其他修士帮助,想要带领大家走向光明巴拉巴拉,我已经被洗脑得够多了。咱们能不能直接跳到重点?别怕剧透,我就喜欢别人给我剧透,不先确认一下结局,根本没办法好好看故事。” “他”只能道:“我最一开始并没有穿到那个修士身上,我穿到的是一具人造的甘木躯体里。” “哦,怪不得你能拿出来植物的解决方案,来满足承担不起夺舍有可能早死代价的鸽派。”阿诶点点头,“鹰派是你,鸽派也是你,厉害了啊兄弟。” “准确地说,只有鸽派是真正完全听我的,要不是鹰派直接和……宫主联系了,我又怎么会拿出植物躯体来得到鸽派的支持?不是,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你还要不要听下去了?”这位说话的态度总是有点暴躁。 “不听了。”阿诶吐字清晰、又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对方。 “嗯???”这是什么见鬼的回答?“你不听,也得听,当时我……” “无外乎你爱上了那个创造甘木躯体的修士,但那个修士不爱你,喜欢颜君陶呗。发生了一些事情,好比你陷害颜君陶被发现,修士弄死你什么的。结果你侥幸逃了,夺舍了另外一个修士。现在你回来想要报复情敌嘛。这个套路我懂!” “你懂个鬼!” “我说错了?” “……不完全,我没接触过颜君陶,也没陷害他。”虽然阿诶的思路不对,但却诡异地对了结局,这些爱看小说的女人脑洞都这么大的吗?“我和临大人之间不只是爱情不爱情的那么庸俗和简单!他只需要我一个创造品就够了,其他不过都是拙劣的模仿!他会明白的,只有我是最完美的!” “哦。”阿诶意味深长地道,“你喜欢的人是医师临啊。”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脑子啊。”临大人,医师临,很难猜吗?阿诶反正是理解不了在这么明显的相似性下,还猜不到的人在想什么,“咱们宫主也和这个医师临有些关系吧?我有次听到她喊什么阿临了。” 诡异的沉默后,“他”决定再不和阿诶说东西,只是在很久后才道:“你该庆幸,你已经快要死了。” 阿诶没有反驳,她就是快要死了,才敢这么作死啊,死前总要爽一把的:“所以说到底,还是在抢一个共同的男人呗?爱情算什么东西啊,姐妹,你要相信我,没有爱情,你也可以很强大。” “谁和你是姐妹?!!!” *** 林盟主的灵魂一路躲藏,颜君陶的人基本就是在光明正大地追捕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找宫主求救。 但正是因为有林盟主,阿诶才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契机,偷渡到了一处类似于大雩城的三不管地带。 里面基本都是穷凶极恶的魔修与邪修,他们都是散修,不愿意受到门派约束,又或者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阿诶从容地戴着鸦黑色兜帽,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最终才找到了一处大隐隐于市的小院。 轻扣一阵有长有短的密码,这才得以进入。 小院里只有一个耳聋的老伯,从不多问,也不会允许你去问他,他只负责把人带去传送阵法,给够灵石,就能把人送到有蟜毒宫。 在医师临毁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起来的有蟜毒宫。 阿诶猜对了,与他们保持“合作”的宫主,与医师临也有关系,甚至是很大的关系。她就是医师临的亲生母亲——有蟜毒女,没有她,根本不会有医师临。 当然,没有医师临,也根本不会有有蟜毒女形如废人的这一天。 这个在外人眼里强大到不可思议、又脑回路扭曲的女人,就是这么定义自己如今的状态的,从仙变成人,打折了腿,被儿子扔到一个荒无人烟,仿佛要困她困到地老天荒的地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强”地活到今天的。 但上天终究对她不薄,送给了她这些异界灵魂,不仅能继续她的研究,还能控制他们为己所用。她把这片困住她的空间成功炼化,隐藏到了她儿子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惜,她能够找到的这些棋子还是太废物了。 在阿诶带着自己身体里的灵魂来到有蟜毒女的座下时,这个外表天真如少女,身材火辣,心思歹毒的女人,正坐在王座上,难香缭绕,君临天下。 她手持着一节骨鞭,轻佻地抬起了阿诶的头,口吐两个字:“废物!” 而废物,就根本不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力! 阿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口中所谓一定会帮助他们的宫主,却面对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她和“他”都死得很快,直接作用于灵魂,灰飞烟灭,却痛苦万分,痛苦到连快速的死亡都能算一种仁慈。 “他”大概是最不甘心的,在死前一直在嘶吼、咆哮,这不对,她不是应该帮助“他”的吗? 有蟜毒女嗤笑:“从你开始不听话,想要杀死颜君陶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一天的。” 她一定要得到颜君陶! “告诉那边,条件不变,给我颜君陶,我就给他们……” 不等有蟜毒女说完,整个有蟜毒宫就开始剧烈地颤动了起来,这份天塌地陷是如此熟悉,紫色为主的宫殿在龟裂的大地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我亲爱的母亲,真是好久不见了。” 随着一道磁性低沉之音的突然出现,消失很久,本应该在伊耆药宗研究邹屠帝一对龙凤胎的医师临,神兵天降一般撕裂了这个被隐藏起来的空间。白衣胜雪,目下无尘,他从容的破空而立,法衣猎猎,如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生母。 “儿子找你找得好辛苦。” 医师临在伊耆药宗的时候就和颜君陶说过,甘木一事背后的主使不是他娘,就是当年那个假装是他创造出来的灵魂的试验品在搞鬼。事实也果然如此。只不过除了甘木以外,他娘还干了不少其他事。甚至,用甘木进入修士身体培养傀儡,已经是计划后期,准备向九星门派动手的号角了。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出来兴风作浪,那确实是我监管不到位的锅,我会负责到底的。”这一回,他一定会亲手送她上路。 医师临曾这么对颜君陶保证。 但他没有说的是,他不仅会亲自解决,还会让他娘连一丝一毫也别想接近颜君陶,甚至如果颜君陶能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过这么一个恶心的女人就更好了! 他只是试探性地假意自己不再一直关注颜君陶,忙于研究了一下,他的母亲就着急地跳了出来。之前那么多年,她都有本事骗得他团团转,以为她还在被封印,如今却只是因为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血脉,她就能再一次变的如此不理智。 她在恋爱脑方面,真的是……永远、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呢。 第51章 五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从外表看外貌十分相似的母子二人, 就这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地隔空对视,气势上倒也算势均力敌, 实力上就不太好说了。 有蟜毒女不良于行, 但她给自己炼制了一个可以代步代飞的王座。直至操控着王座飞到天上,与儿子平起平坐之后,她才道:“没想到你换了一个下界的躯体, 也没有舍弃我们相似的外表。” 医师临冷笑,没有开口,只是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当年确实是想过要造一个与他的生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躯体的,但是他很快又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因为恶心的人而委屈地改变自己呢?该改变的不应该是他娘吗?毁容就是个好选择啊。 当然,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上界和下界外貌不一样, 他怕宝贝弟弟将来飞升后会不适应。 是的, 不适应,不是认不出。医师临对自己和颜君陶就是这么有自信。他只是舍不得弟弟有一丝一毫的困扰。 有蟜毒女也是个神奇的,恢复了一部分力量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治好了自己的脸,却治不好腿。 她苦恼地看着面前不远处“变得不听话”的儿子, 不明白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明明以前他是那么地听话。虽然始终不得她的萧郎喜欢,但胜在听话,她还可以勉强忍耐, 如今他连唯一的优势都失去了,真是让人失望。 所以, 她必须给他一点教训,让他明白母亲的权威不容置疑! 就这样对峙着,两人还没有开始斗法,医师临就已经突然感觉到了胸腔一阵灼热,疼痛难当,等咳嗽出声后,与声音一起出来的还有腥甜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白色的法衣。 医师临的洁癖当场就发作了,真的好恶心啊,太恶心了,最重要的是…… “这!是!陶!陶!送!给!我!的!”颜君陶在加吉秘境里得到了大量的财富,很多都转送给了其他人,但医师临因为洁癖不会要任何曾经属于别人的东西,颜君陶就选择了亲自锻造了这身很符合医师临气质的法袍,送给他当礼物。 现在,他的礼物就这样被毁了。 这怎么能教人不生气? 一阵阵爆炸,突兀地响彻有蟜毒女的四周,就像是不要灵力似的,开始了狂轰滥炸着。哪怕有蟜毒女的王座再灵活,也有躲闪不及的时候。于是,她只能这样被动挨打,不断体验灵力附着在身上后就迅速爆炸的痛苦,威力巨大,血肉横飞,很快她就变成了一个皮开肉绽的血葫芦。 医师临这是一上来就开了大招,完全没打算通过什么“我这招牛逼”、“哈哈我有个更牛逼的”、“没想到吧,我也只是发挥了我三成不到的实力”的小打小闹,来拖延戏份。 他现在一心只有弄死那个女人!她真的太恶心了,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忍耐哪怕只是和她相处在同一个空间。 有蟜毒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叫反击。 直至…… 医师临再一次胸腔震动,咳出鲜血,他本应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好像在缓慢地被谁一点点切断了感应天地的能力。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爆炸节奏慢慢就跟不上了,最后甚至到了力不从心的地步,整个人都好像要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 有蟜毒女反倒是一点点适应了爆炸,在空中渐渐飞出了花样,她的身体在不断被炸,又在不断愈合,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她恢复了没事人一样的容貌。 有蟜毒女从小就一直在服用各式各样的毒药,那不只帮助她变得百毒不侵,也帮助她拥有了极强的愈合能力。她的腿一直不能够复原,已经是医师临当年在上界能够做到的最好。这也确确实实折磨了有蟜毒女很长时间,在她灵力没有恢复、也没有王座、更没有帮手的时候,她靠双手在地上爬行了多久,她对她儿子的恨就有多么强烈深刻! 当然,医师临也彼此彼此,他已经快要被各式各样从他身体里涌现出的心头血给恶心坏了,他真的没有办法忍耐这些东西。但他却像是被什么黏腻的东西,困在了原地,寸步难行,连手都渐渐不好抬起来了。越是挣脱不得,就越是恨给予了他这一切的生母。 直至最后一次爆炸,医师临彻底失去了每个修士赖以生存的灵力。 与医师临的逐渐虚弱相对比,有蟜毒女反而不断强大了起来,她笑嘻嘻地看着只能保留在空中飞着的这最后的体面的儿子,开心地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折磨他。 “这些异界的人也不是那么没用,嗯?他们聪明的小脑瓜为我带来了百十种全新的可以直接作用于神经元的毒素。噢,我亲爱的宝贝,你知道什么叫神经元吗?”有蟜毒女的成名技就是毒,对任何毒都能得心应手地运用在生活里,好比此时此刻无色无味就给了医师临一个惊喜的异界配方。 有蟜毒女本身就是罕见的毒灵根配五毒灵体,好像天生就是为毒之一道而生。哪怕是她自己过去亲自调教出的百毒不侵的儿子,她也有办法让他中招。 让医师临意识到事情不对的一点,却还不是这些来自异界的、他没有产生抗体的毒,而是他发现他娘精分的两个人格竟然融合了。 本来有蟜毒女强大的母亲人格,和恋爱脑的女儿人格是分开的,强大的时候并不会产生恋爱脑这样的冲动;恋爱脑的时候又不至于很强大。但如今她却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有脑子的疯子,她的每一步算计都游刃有余,从一开始利用毒激怒医师临,到放任他不断用大招消耗灵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还怀着对儿子不得情郎喜欢的偏执与恨意。 有蟜毒女就像是一个胜利者,她操控着王座,遥遥地看着医师临,看着他倔强地趴在空中,却仍不愿意认输的样子…… 真的是太碍眼了啊! 这个得不到萧郎喜欢的孩子,为什么要存在呢?是不是因为他,萧郎才会开始不喜欢她的?一定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他,萧郎肯定会继续喜欢她,和她在一起,他们会成为让所有人羡慕的一对! 他为什么就不能完美一点?为什么不能再厉害一点?这么容易上当,连她都打不过的弱,又怎么会得到萧郎的喜欢呢?! “你怎么能这么没用?!你知道当年你在仙界算计了娘,并打伤了娘的时候,娘有多么开心吗?可是多年没见,你竟然不仅没有一点进步,还退步了?我有没有教过你,弱者就该死?!” 说完的下一刻,伴随着有蟜毒女的愤怒,朝着医师临打过去的就是重重的一鞭,能让普通人瞬间灰飞烟灭的毒鞭,医师临却躲过了。 有蟜毒女看上去这才满意了一点,但是让她满意的后果就是满天飞舞、像是驱赶刍狗一样打得更欢的鞭声,不留一点情面,她是真的很想弄死这个失败品。 “起来啊,反抗啊,你就这点本事吗?!”有蟜毒女一边打,还不忘奚落,医师临总是没有办法让她满意。 也许这个孩子就不该留下来。 是的,不该留下来! 萧郎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他不想被束缚,不想被逼婚,他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她应该乖乖听话打掉这个孩子的,这样萧郎就能回心转意了! “我为什么要生下你这个废物?你为什么这么不努力?你根本就不是我和萧郎的孩子!” 颜君陶才是! 她一定要得到颜君陶,她一定要得到颜君陶啊! *** 趁着有蟜毒女在和儿子发疯,周鱼赤一行人,吭哧吭哧把倒霉的有螺给救了出来。 是的,有螺小姐姐(小哥哥?)不出意外的,一离开巨鲸界,就被有蟜毒女派出去的异界之人给抓住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莫名其妙地被关了起来。暗无天日地混着,每天被人抽血,惶惶不可终日,又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直至最近,有螺才听说,她被抓来不是因为什么加吉秘境的钥匙,而是有个疯子要通过她来做试验,提纯她血液里的父系血脉,直至彻底排除母系血脉的存在与影响。 这到底要怎么做到,有螺理解不了,但很显然,有螺能够注定对方的试验一直不算特别成功。 因为就在有螺等到周鱼赤等人把她救出来的当天,她就在一阵浑身发热、烫到好像随时会烧死的状态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胸没了,又感受到了……她下面好像多了点什么。 她母系的血脉还在深刻影响着她,不过,她娘不是海兔吗?还是说她娘其实是其他什么生物? “你娘是红鲷鱼。”周鱼赤及她身后的一群妹子,一脸惊喜地看着有螺,就像是在看什么举世珍宝,顺便给她科普。直至最后一刻,转变完成,周鱼赤便恭喜了有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男的了,也是我红鲷鱼一族的新任族长!” 有螺:“???”什么? 有螺不甘心地拉开裤子看了一下……他下面还真的长出了一个不可描述的东西,粉粉的,嫩嫩的,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和崩溃。 一群妹子不仅找到了有螺,还扛回了奄奄一息的鸢觉。他体内的外来灵魂都已经死光了,没有了压制,他自然就缓缓清醒了过来。 他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能够录音,并回巨鲸界见他的族姐,有重酬。 有螺也被一句惊醒,再顾不上什么女变男,开始跟着一起表示:“对了,颜尊者,我要找到颜尊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周鱼赤如今正在努力想要勾引到有螺,让他心甘情愿地喜欢上她们,自然乐意帮忙,但她也很小心:“你不会是因为打不过我,想找颜尊者来帮忙吧?我提前告诉你噢,颜尊者也管不到我们种族繁衍的大事!” “这个咱们以后再说行吗?”周鱼赤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这件事情,他连自己女变男都没消化干净呢,这个可以放在以后说,“我们必须先赶去颜尊者的身边,我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正好,颜君陶和鸢元仙子都在巨鲸界,周鱼赤有秘法,可以迅速带他们通过水路回到巨鲸界的首府,路上还遇到了正在跟着女王巡游的巨鲸宝宝,眼巴巴地看着这么一群鱼快速地游往了它很想回去的首府,但是它就是走不了,好气。 周鱼赤知道的秘密就是有蟜毒女要抓颜君陶。 因为有蟜毒女和有螺的名字有点像,负责看守有螺的人还以为有螺才是有蟜毒女的孩子,虽然没对有螺有什么优待,但也没有虐待,还让有螺听到了不少事情。 而鸢觉则能补充其他故事,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配合。 当她们一行人找到颜君陶的时候,颜君陶正在围观龚宝宝和桃都鬼宫的少宫主幼稚的吵架。 起因是斗鸡比赛被龚宝宝“阴险”地以刚刚发生了危险为由叫停了:“场地都没了,怎么斗?” 桃都鬼宫的少宫主很生气,一个劲儿让身后的负责保护他的鬼修站得近点,他需要更多的冷气让自己冷静。 “你不会换个场地吗?而且,什么时候斗鸡比赛由你说了算了?” “从我买下整个赛事开始!”龚宝宝理直气壮。颜君陶让他买下斗鸡的高楼,据说有用,于是他在暗搓搓给自家师兄大报告的时候,就耍了个小心眼,把比赛场地变成了买下整个赛事的主办权。 姜宗主也猜到这里面有猫腻了,但还是随了龚宝宝的愿,也不敢收颜师叔的灵石。 面对龚宝宝的“有钱任性”论,少宫主被气了个倒仰,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指着龚宝宝的鼻子怒吼:“你别以为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要是不开赛,你就别想知道你的黄将军的下落!” 这可以说是信息量爆炸的一句话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关注点,好比龚宝宝因为那一句“喜欢”而当场变成了石雕;而颜君陶却更加关注黄将军不就是梦口时夜吗? 接风宴的那天,少宫主来找龚宝宝挑衅而不得,果然不只那么简单,他还看到了一些别的。 结果,不等颜君陶问梦口时夜,周鱼赤等人就从地里钻了出来,带着一身头发也湿了的水汽,说出了她们在路上就拼凑出来的惊天大料。 鸢元仙子和其他人惊讶的嘴巴,从始至终就没有机会合上,简直全程高能。 但颜君陶却已经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按照鸢觉告诉他的阿诶当初找有蟜毒女的路线,启程前往了那个秘密的空间。 梦口时夜虽然重要,但哥哥的安全更重要! 有螺看着来去如风的颜君陶,还是决定追上去,他要当面和颜君陶问清楚,好比“你是我弟弟吗?你现在要去救咱们大哥吗?”之类的。 *** 秘密的有毒空间内,已经前后过去了三个时辰。 医师临依靠各种法器撑了下来。 而有蟜毒女手上带着紫色毒气的骨鞭,还在如一条吐芯的巨蟒,张牙舞爪地扭动,无处可躲地勾缠,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触之即伤的残影,带来排山倒海的气势。 虽然是个恋爱脑,但有蟜毒女在修真方面的造诣确实很高,一手骨鞭出神入化,如臂使指。骨鞭上不仅缚满了毒气与灵力,还有炼制此鞭时特意完美保留下的亡魂之怨。每一节骨头都来自一个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的至阴之人,有早夭的孩童、将嫁的少女、冤死的大将……他们不仅无故横死,还在死后灵魂饱受折磨,如今都已变得毫无理智,只一心想要伤害一切可以伤害的人。 医师临就是他们的目标。 医师临精致的面容上好像有着极大的痛苦,在很努力地忍耐着什么,又或者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茧而出。 就在骨鞭带着凌厉又危险的可怕气息破空而来,这一回再也避无可避,即将打到医师临的那一刻…… 他生生用手接住了这最致命的一击! 薄掌上的血肉迅速剥离,连皮带肉再到经全部都撕裂而下,露出了被层层保护在最里面的白骨。 这种疼痛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想象的,但医师临却并没有松手。 他甚至笑了出来,从压抑得根本分不清楚是哭还是笑的低吟,到再也藏不住的笑意,再到浑身都好像在颤抖的癫疯狂笑。 “一鞭一天,你生我的因果,我也算还清了!”医师临在说完后,身上明明已经慢慢消失的灵力,就开始突然暴涨,又或者准确地说,那并不是灵力,而是母子二人都曾经很是熟悉的仙力。 医师临的仙力终于还是不得不解除了封印,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后手,明明他是不打算用这招的,可是如今他只想她死,用这个世间最痛苦之法。所以他忍耐到了现在!一切就要开始! 浓醇到让地面上的绿色植物在仙力的滋润之下,开始迅速开花结果再枯萎,再生根发芽,周而复始。 医师临笑够了,才一点点地拽着骨鞭,把极力想要后退的有蟜毒女,不容置疑地拉向自己。 刚刚还晴朗明亮的天空,如今已是风起云布,阴阴沉沉,地面上不断重复出生到枯死这一过程的绿林,在疾风骤雨中左摇右摆,沙沙作响。翻滚着如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的重重乌云,裹挟着一道道如手臂那么粗的紫红色闪电,突兀地肆虐而至。然后才是闷雷之音,仿佛充斥了整个空间。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黑云背后,隐隐还藏着预示了不祥的血色,浓郁得就像是鲜血,仿佛随时可以随着雨水打下。整个空间都是一片死寂,所有的异兽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九重天雷血煞劫! 有蟜毒女终于知道怕了,她不断地想要后退,却始终徒劳无功,医师临就像是一根钉子似的扎在空中,手骨又强健有力,以一种缓慢但有序的节奏,带着有蟜毒女走向死亡。 “不——!你疯了,你疯了!”没有修士可以渡过这样的劫云,那根本就是来自天道对下界大凶大恶之人的惩罚,痛苦又绝望,仿佛没有尽头。直至九九八十一道雷全部劈完,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有蟜毒女当年也是费尽了心思,才躲过了九重天雷血煞劫,得到了其他相对较轻的魔修劫云。 她一点都不想去面对。 “但这就是你本来的命运啊。”医师临以如今这具还没有脱离肉体凡胎的身躯,去接住了第一道雷,没有任何遮挡,也不打算躲避。 仿佛钻进了骨头里的疼痛,从医师临的身体,通过那一节骨鞭,一点力都没有留地全部传到了有蟜毒女身上,流过了她的四肢百骸。在惨叫声中,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雷劫就紧锣密鼓而来,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很快的,有蟜毒女就意识到,打到她身上的不只有医师临的雷劫,还有她的,双倍的疼痛,一百六十二道可以预料的雷劫,正在排着队地等待对她进行折磨。 医师临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站在那里,把雷劫引流到有蟜毒女,笑着看她痛苦。 刚开始,有蟜毒女还能叫出声,后来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声嘶力竭,浑身颤抖,祈求着医师临给她一个痛快,求老天给她一个痛快。但是她的声音全部都消散在了可怕的雷声里,紫红色的闪电依旧有条不紊、一下比一下更痛地劈下。有蟜毒女已经意识模糊了起来,她又开始了一轮痛骂到痛哭流涕再到没有声音的折磨,不断往复。 在最后两道、也是最大的雷劫来临之前,有蟜毒女已不成人形,医师临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却是那样爽快,好像通体舒畅。 弑母是天道的原罪,就像是虐杀亲子一般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可医师临却只有心甘情愿与一片释然。 最后的最后,狼狈不堪的有蟜毒女,看到的就是医师临的口型,他说:“你对我失望?我对你才是真正的失望啊,母亲,没想到你连这小小的劫云都承受不住。” 本以为医师临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有蟜毒女,这才意识到,只有她会死去。 孤独的,腐烂的,一个人。 医师临站在一片光芒里,神情倨傲蔑视地看着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她。她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黑到发红的颜色,而医师临却遗世独立,彻底绽放出了仙人才会有的光彩。 在无限的悔恨与害怕中,有蟜毒女彻底结束了她的生命,灰飞烟灭,一点不存。 空间破碎,医师临突然出现在了外界的天空之上,他已重塑仙体,与仙界的自己重新合二为一,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仙衣瑞气,梵音奏响。一道光柱从九霄之外直穿而来,构成了一条通天之路,世间万物都忍不住想要下跪,为感谢渡劫期大能在渡劫之后用仙力的滋润反哺。 感受渡劫时的天道真意,无疑是对修士最有帮助的一种修行方式。 不过,大部分渡劫期大能飞升都会择一处人迹罕至的安全之地,独自飞升,哪怕允许观礼,也只有自己的后代或者是本门派的弟子。像医师临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闹市之上、福泽了这么多修士的渡劫大能,已是历史罕见。 但最让人惊呼不可能的,还是医师临渡过了九重天雷血煞劫,那是哪怕他当时在空间之内也没有隐藏的可怖气息。 颜君陶当时就在空间之外,都要急坏了,却没有办法进去。 颜君陶本以为是容兮遂在阻止他,但医师临却决定在最后做一回好人,他缓步从天而降,走到了自己弟弟的面前,对他说:“我知道你在外面,是我阻止的你。” 因为现在还不是颜君陶飞升的好时机。 颜君陶仰头看着真的如神祇一般的兄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害怕劫云,因为他不想飞升,但在刚刚那一刻,他却是从未有过地想要和医师临换一下。医师临不该遭受这些,生成有蟜毒女的孩子,并不是医师临的错,谁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但你可以,我已给你了全新的躯体。”医师临的声音里都仿佛带着无上的仙力道意,除了颜君陶与容兮遂,其他人都已经不堪重负地跪倒在地。 在附近的伊耆药宗弟子已经全部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恭贺医师临渡劫成功,即将飞升成仙。 医师临看也没看这些弟子,却按照心意精准地降下了更多四溢的仙气,让每个能赶来的伊耆药宗弟子都沐浴在一种说不上来的玄妙境界里。 但……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颜君陶感受到的十分之一多。 颜君陶再一次变成了一个显眼的大灯泡,只不过曾经是功德金光,如今是飞升仙气,这是来自医师临飞升前最大的馈赠,也是已顺利飞升的前辈的一份祝福。一般得到祝福的人,飞升时的成功概率都会在原有基础上提高至少三成。 上辈子医师临飞升的时候,颜君陶还在天衍宗闭关,害怕打扰到他,所以医师临并没有给予这份祝福,也没有给予其他人。毕竟这祝福要以牺牲他的福祉来完成的。 颜君陶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俊美的青年。 青年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弟弟的脸颊,一直摸到心满意足,才道:“说句很俗套土味的话,我想给予你全世界最好的一切,可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给你一些别的,不要嫌弃,好吗?” 他说得是那样卑微,又如此得真诚。 颜君陶只剩下了点头,哪怕他不想飞升,也不想辜负医师临这样的心意。 “我这个人很自私的,不要这样看我。关于你的出生,我还有一些事情瞒着你。”本来医师临是不打算说的,可既然颜君陶已经遇到了,他不能再让颜君陶带着困惑,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颜君陶的生母陶师姐,是怀着孕飞升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有福气,去了天上便是天生的仙根仙骨。但颜君陶却在上界孕育了百年,仍没有出生,陶师姐甚至不得不把他拿离了自己的身体,放在特殊的仙器中,百般呵护、千般疼爱,等待他破壳而出。 但颜君陶始终都没有动静。 大家都觉得这注定会成为一个死胎了,直至一直在通过母亲密切监视这一切的医师临飞升上界,用一件来自下界的东西给颜君陶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所以,我其实真的是你创造出来的灵魂?!”颜君陶的脑洞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毕竟医师临曾经在伊耆药宗和颜君陶说过的,他创造了半个灵魂,最后因为被夺舍而试验失败了,但既然有过半个,未来指不定就会有一整个。 医师临摇摇头:“不,你不是我创造的,你是本身就存在的。” 只是若没有医师临的结合,不管是下界还是上界,都不会有颜君陶的出生。他是一个不在所有人预期里的奇迹,美好到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等你找到大桃树的根,也就是巨鲸的秘密墓地,你就会明白了。” 容兮遂那边已经懂了,那个鬼神节上的说书人就是医师临找来的,透露了所有医师临想要颜君陶知道的秘密。 “我一点也不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些,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啊。” 就像是上辈子,颜君陶没有发现,医师临就一点也不会告诉他。他会给予颜君陶所有美好的东西,但也就他能够给予,别人不行! “到底是什么?”颜君陶追问。 医师临却摇摇头:“这只能你自己去发现。” 医师临已经到时间了,甚至超过了时间许久,若不是他曾经为仙,又是万万年来第一个熬过血煞劫的,他也留不了这么久。 如今,天梯终于不耐烦了。 “我要走了,很遗憾没能压抑住修为,一直等到你即将飞升。”医师临真的很想等着颜君陶,前后脚一起飞升,“我就要走了,咱们在上面见。” 说完,医师临就再一次抱起颜君陶,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放下了自家香香软软的弟弟,独自走上了天梯。 每一步都力重千钧,普通人根本连第一阶台阶都迈不上去。但成仙的人却可以轻轻松松地在天梯的带动下,飞向越来越远的地方。直至穿过下界,再也不见。 只留一道会被人至少津津乐道千年的背影。 颜君陶望着医师临此去再也不会回来的颀长身影,突然意识到,当年不远万里赶去天衍送别的父母,是不是也是这般呢?注视着明知道回不来的亲人离开,还要面上带着笑,以一种骄傲做出诀别。 颜夫人还会飞升,颜老爷子却是真的和儿子说了永别。可他却没有说一句不舍,哪怕此后的五百多年再没有见过真人。 “别难过,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在上界重聚了。”面对颜君陶眼角的落寞,容兮遂这样干巴巴地安慰道。他不想颜君陶飞升,但更不想颜君陶伤心。到最后,还要被那个医师临压一头,但压就压吧,只要颜君陶能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神情。 颜君陶第一反应就是:“请闭上你的乌鸦嘴!谢谢!” 容兮遂一愣:“……哈?”真的,他已经想问很多回了,这乌鸦嘴的梗到底是怎么来的?! ……上辈子颜君陶没有出山,发生了什么(只是时间线大纲,可看可不看)…… 上辈子颜君陶没有去邹屠,人造灵根的事情没有在一开始就暴露; 颜君陶也没有去大雩城,加吉秘境便没有打开,但有螺还是被有蟜毒女的人抓住了,虽然因此躲过了其他想要逼问她钥匙下落的各方人马,但也不能说有多幸运; 颜君陶更没有来巨鲸界,龚宝宝虽然还是和桃都鬼宫的少宫主斗了鸡,但却和鸢元仙子毫无交集,没能看破林盟主的伪装。 不过,阿诶还是很快就去世了。 阿诶死后,鸢元仙子的族弟鸢觉就醒了过来,把一切告诉了自己的族姐,希望鸢元仙子能够阻止灾难。 在方尊者的保护下,巨鲸界一分两半,开始了又一场百年浩劫。 有蟜毒女当年掌握的势力要比这辈子大得多,可是她却并不开心,因为她想尽了办法想要引诱颜君陶下山,颜君陶却始终对外界不闻不问,一心求道。 一直到颜君陶飞升,不管是想要得到颜君陶的,还是想要杀死他的人,连见都没有见上颜君陶一眼。 医师临在预感到了颜君陶即将飞升后,就准备起了自己的飞升,他临行前抽空去看了一下他母亲,这才发现有蟜毒女再一次开始造孽。那一回的医师临还没有特别生气,毕竟有蟜毒女已经因为连接近都接近不了颜君陶而快要把自己气出个好歹了。 于是,医师临没有用血煞劫,只是在用其他方式收拾了有蟜毒女之后,功德加身,突兀地飞升了,没来得及收尾,也没来得及和颜君陶道别。幸好,他没等多久,颜君陶也飞升了。 至于下界,群龙无首的异界灵魂更加猖狂,终于引起了九星门派的重视,一举歼灭,半点不留。 五百多年后,那个曾经夺舍过医师临试验品的“他”,再一次卷土重来,“他”依靠试验特性在当年的剿灭战里躲过一劫,却也苟延残喘,用了好几百年才重新恢复。 结果,当时又值公子阳以药师的身份强势崛起。公子阳以答应容兮遂一个条件的代价,借来了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仙器,从根上消灭了这个兴风作浪的家伙,然后得以飞升。 简而言之,坏人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这辈子颜君陶的重生,不为复仇,只为能够更好的生活。 第52章 五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医师临的飞升在别人看来是突兀又无迹可寻的, 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却是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万全之策。 甚至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从猜到有可能是自己的生母仍不愿意放弃颜君陶之后,医师临就从他早些年就在为生母准备的一百种死亡方式里, 做主选择了最痛苦的一条龙套餐, 亲自实施,刻不容缓。 除此之外,医师临还安排好了他飞升之后的所有后事。 好比有关于甘木植入后的解决办法。 这都是当年医师临玩剩下的了, 在接到邹屠帝一双龙凤胎的当天,没用半个时辰,医师临就已经为两个孩子解除了隐患。只是为了找理由,而没有对外公布而已。不告诉颜君陶,也是怕他从这些简单的联系里猜到真相, 非要插一脚。 医师临真的一丁点都不希望颜君陶和他那个恶心的生母扯上关系,哪怕只是对看一眼, 他都觉得是亵渎。 邹屠帝的龙凤胎在恢复了他们本来的双灵根后, 就在伊耆药宗跟着姜宗主无忧无虑地玩了一段时间。医师临飞升后,他们获救的消息就被放了出去,姜老爷子安排了自己大徒弟亲自把他们安安全全地送回邹屠。两个孩子临走前,哭得是一点皇家体面都没有, 特别舍不得姜老爷子,他真的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孩子缘。 “你们回去,是带着很重要的任务的,不仅要把解决甘木寄生的办法带回去, 还有检测方式呢。多耽误一会儿,都有可能会放过一个已经被控制的人, 你们真的想这样吗?”姜老爷子这样道。 果然两个手拉手的龙凤胎一起摇了摇头,使命感上身,纵使再舍不得,也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拯救世界”了。 姜老爷子果然是哄孩子的大手。 至于被末日世界灵魂夺舍的修士……能够为他们大部分人做的就是尽早灭了他们体内的异界灵魂,送已经死了却一直被困在身体里的他们早入轮回。 像鸢觉那样能够幸运地活下来的还是少数。 巨鲸宝宝送给颜君陶的海螺,大部分都被颜君陶做成了辨认灵魂的一次性法器,下发给了负责去各地处理这些人的黑甲战修。 整个收尾计划,自然是不可能、也不敢劳颜君陶继续出手的,一并移交给了鸢元仙子以及姜老爷子的弟子。这些伊耆药宗的弟子,在收拾烂摊子方面别提多有经验了。 龚宝宝打了喷嚏,却坚决否认这些人都是被他锻炼出来的。 姜老爷子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巨鲸界,把医师临托付转交给颜君陶的东西,亲手交到了颜君陶手上,一样不差,悉数送到。医师临当时怕飞升时来不及遇到颜君陶,就做了两手准备,把大部分能够提前准备的东西都先让姜老爷子保管了起来。 很多、很多的东西,几乎囊括了医师临在修真界的所有财产。 换言之,也包括因为加吉秘境事件,而被颜君陶送给医师临的所有灵石。医师临只带走了颜君陶亲制的法衣,剩下的都翻了十倍不止地还给了颜君陶,甚至包括分散在各界的十几座灵石矿山。 颜君陶再一次深刻明白了伊耆药宗到底有多富裕。 “师伯特意嘱咐,不管您想把这些东西怎么分配,他都没有意见,让您不要有感情负担。转送他人也好,捐了也罢,只要您开心就成,你要是不会花,我……” “我帮您花啊!”龚宝宝毛遂自荐,其他事情他也许不在行,但花钱他是专业的! 姜老爷子毫不客气地给自家不懂事的师弟后脑门一下,然后才恭恭敬敬对还没有他腰高的师叔说:“我准备了一下花用方面的建议,一并附在了单子后面。” 好比捐给哪个界的慈幼局更合适啊,怎么投资之类的。 颜君陶看也没看,对姜老爷子很是信任道:“我会留下一些物品当纪念,其他的灵石就还是一半以我兄长的名义捐赠,一半留给伊耆药宗吧。至于兄长的研究,你看着来,能够公开的就公开,帮助后来的弟子进步,公开不了的就封存,害怕有危险就交给我。” 灵石矿山什么的也都交还了伊耆药宗开发。 姜老爷子也没有推拒,因为他知道颜君陶是真的不需要,不过他也不愿意白白占这些便宜,便想了折中的办法:“我按照一定比例,给师叔您兑换成仙石吧?” 伊耆药宗上下界一直有联系,并且待遇是所有门派里都比较大的那种。若愿意在飞升之前把没有用了的灵石捐赠给本门,用于下界宗门的发展,就可以按照一定比例从上界宗门兑换仙石,不多,但也足够一穷二白刚刚去仙界的修士维持暂时优渥的生活了。 医师临当年已经换过一回了,没办法再换也不需要了,但颜君陶可以。 这点颜君陶就没客气了,虽然他不知道何时会飞升上界,但他未来确实会需要,如果他不想再接受某些人上赶着送来的仙石。 姜老爷子还把颜君陶送给医师临的二腓一并带了过来。 胖犼成最大赢家。 姜老爷子的这趟巨鲸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与代盟主鸢元仙子谈生意,很多笔生意。好比对于参观巨鲸(或者是被巨鲸参观)的旅游开发,以及种种被阿诶改造过的会更便利生活的法器。这些东西真的很不错,与发明者是好是坏无关,姜老爷子已经看到了无限的商机。 鸢觉就这样被族姐再次叫了过来,他是最能彻底理解阿诶那些发明创造的人。 在鸢元仙子想要表达对于伊耆药宗的出手相帮、又不会趁机侵占巨鲸界的无私的感激时,姜老爷子只是挥挥手,表示:“别客气,收费的。” 是的,姜老爷子从这次的事情里,又新生出了一个想法,有关于收费平事的新业务。 在医药丹方面,伊耆药宗已经是处于垄断地位的当之无愧的霸主了,再没什么发展的空间,但姜老爷子想要赚钱的心却是永无止境的。他正想着该往哪里扩大业务范围呢,巨鲸界就主动送上了门。 互惠互利的双赢,才是姜老爷子的追求。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您管颜尊者叫师叔了。”鸢元仙子这样感慨道。 这种我帮助了你,但不是无偿的,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的思路,真的是一脉相承。但不得不说,确实让鸢元仙子的内心更加踏实了。她对伊耆药宗和颜君陶肯定还是会心怀感激的,只是这样心理上会更舒服,不至于再有大恩无法言谢的压力。 这样体贴也许才是真正的温柔。 “行了,套近乎、说好话也没用,咱们来说点正事。”姜老爷子手一转,就拿出了他的金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动了起来。 他一边算,一边还有一杆毛笔负责在纸上自动记录他的口述内容。 “虽然有蟜毒女以前出身伊耆药宗,但她已经叛逃很多年了,按照修真界的一贯规矩,过了百年的期限,她在外面惹出来的麻烦我们就不需要负责了,这你没有意见吧?”修真界流行的是宗门自治,弟子行为,宗门买单。对于叛逃弟子闯出来的烂摊子,各地的情况都不一样,也会因人而异,伊耆药宗的原则是过了百年就不管了。 鸢元仙子点头,也一本正经了起来:“这很公平。”散修联盟对于离开的散修根本不会有任何一天的后续负责期。 “而如今为了对付有蟜毒女和她的组织,我们出动了一个飞升的玄级药师,两个渡劫期大能,两千七百黑甲战修,以及门下弟子若干,宝具和药材损失另算……” 姜老爷子算得很清楚,不留下任何闹误会的地方。 “因为此前没有先例,你能接受的玄级药师的出场价值是多少?”姜老爷子总有本事把一切都和商业、灵石挂钩,哪怕是医师临那样的大能,“我可以给你打个八八折,毕竟有蟜毒女是伊耆药宗教出来的祸害,我们也不能完全说没有责任。” 鸢元仙子只剩下了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反倒是方舫还记得问:“可以分期付款吗?能用从加吉秘境里得到的东西抵销吗?走市价。我们日后的合作也可以让利……” 鸢元仙子恍恍惚惚的,就这样看着她道侣和伊耆药宗的宗主为了灵石矿山,谁也不让地据理力争了起来。为什么她总感觉这画风哪里不对?不想了,她还是去关注自己更擅长的领域吧,好比给颜尊者准备的送行宴。 颜君陶已经无事一身轻地启程离开了。有个超棒的兄长就是这么好!万事都不用操心! 在送行宴之前,颜君陶只剩下了两个特别小的烦恼: 一,有螺小哥哥果然在事后临场变卦,说话不算话地不愿意去当红鲷鱼一族的族长了。并仗着颜君陶,有恃无恐了起来。虽然他应该算是颜君陶的哥哥,但是抱弟弟大腿却抱得飞起,根本不要面子的。 二,桃都鬼宫的少宫主破罐子破摔,非要龚宝宝和他冰释前嫌,才肯说出他是在哪里看到的黄将军。 于是,颜君陶所在的龚府正厅里,此时就是左边一拨“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姐妹?是我们胸不够大,还是脸蛋不够漂亮?”“你们有的,我曾经也有谢谢!”的逆后宫,右边一拨“我又没要你喜欢我,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狗血爱情。然后就有志一同地表示,还请颜尊者做主! 跟在颜君陶身后的天衍宗弟子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都替自家首席生气。他们这是把他们首席当什么了?凭什么敢拿这种琐事来烦他们首席?知道在天衍宗,连一般的门派比斗掌门都不敢去劳动首席出战吗?!只有龙冢法会那个级别的才够资格,懂吗?! 我们师叔还没有发飙,只是他涵养好!谢谢! 颜君陶,咳,其实真不是什么涵养不涵养的,他吃瓜看戏看得别提多开心了。 这样热热闹闹的多好啊,他果然还是更喜欢下界的鲜活气氛。真想每天都能带这么一帮子人唱大戏。 所以,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颜君陶发自真心地想要研究着带领大家一起飞升的可行性。 古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近有颜君陶的生母陶师姐怀着孕飞升,正大光明偷渡了一个孩子去仙界;更不用说什么话本里的“种马破碎虚空,后宫佳丽齐聚”……颜君陶总觉得这些想法不会是空穴来风,说不定真就有带着大家一起飞升的办法呢。 突兀的,颜君陶的眼前再一次开始插入了一些画面。 还是云山雾罩的十万大山,还是那个繁红嫩翠的朱门院落,心心斗志昂扬,双手握拳,站在秋千上,对赵掌门大声宣布:“从今天开始,师叔我要开始努力修炼啦!” 赵掌门听到这话,却没有“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反倒是被吓坏了。 因为心心的心智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始终固定在这个年纪,虽然已经比一般的孩子乖巧,对于心心来说,还是吃喝玩乐比较重要。会乖乖地每日背经,但却从没有认真地想过要如何如何,因为对于小孩子来说,他们是不会去思考太远的未来的。 “是有谁欺负你了吗?”赵掌门就像是一个过度保护孩子的虎爸,总是充斥着种种被害妄想,“你别怕,慢慢和我说,我去帮你告诉他,欺负人是不对的。” 最后这话赵掌门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怎么个告诉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心心抱着他最喜欢的布老虎,摇了摇头,据实以告:“没有人欺负我。” 心心是天衍宗掌门的小师叔,整日安安静静地生活在重重保护之下的高山之上,谁敢欺负他?谁能欺负到他?除了自己的“师侄”们,心心根本没有渠道接触到其他人,当然,他也不怎么想接触别人就是了,他有些害怕。 “我只是听人说,变厉害了才能飞升。”心心解释道。 赵掌门不解,追根溯源:“那你为什么想要飞升呢?” “因为你们肯定会飞升啊。”心心垂下头,眼神落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重新扬起笑脸,“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所以我一定会努力的!” 赵掌门赶忙保证:“不不不,我不飞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怎么能不飞升呢!”心心生气,自我感觉要肩负起师父的责任,“你要有上进心啊!阿宝。” 赵掌门这么大一个人了,却被自己永远只有五六岁的师叔教育,真的是哭笑不得,但还是配合地点头,哄着心心道:“师叔教育的是,弟子一定竭尽全力,光复天衍,争取飞升。” 心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我们说好了的,要一起飞升!” ……怎么就好了啊?赵掌门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心心小师叔秀气的鼻子,赶在对方呼吸不畅之前松手,哄着小师叔道:“嗯,那就一起努力吧。不过,弟子愚笨,大概也许根本没有办法飞升。” “没关系,别怕,师叔可以带你一起飞升,师叔可厉害了!”心心对自己总是有一种不知道打哪里来的蜜汁自信。虽然有时候也会生气自己记不住东西,但他真的是生完气转头就忘了,继续很认真地觉得自己超厉害的。 用赵掌门师弟的话来说就是,小师叔奶凶奶凶的。 “嗯,那我就等着师叔你带我飞升啦。”忽然一阵大风起,赵掌门给他“厉害的”小师叔又加了一层衣。 颜君陶这才从回忆里醒来,怔怔地坐在那里回味。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颜君陶从没有见过的画面,仔细深究起来,这辈子刚开始他也是没有这些回忆的,直至他到了巨鲸界,才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颜君陶在吵闹的背景里,传音问容兮遂:【你说事后有话要和我说,是什么?你也觉得我或者可能和心心小师叔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觉得,而是我肯定你们之间有联系。】容兮遂虽然不觉得这是一个坦白这件事的好时候,但既然颜君陶问了,他也就没有再隐瞒。以梦口时夜的机警程度,再老年痴呆,它也不应该和颜君陶讲那么多有关于当年的事情,至少其他负责照顾过梦口时夜的弟子,就没有这个待遇。 颜君陶是独一无二的。 为什么会独一无二呢?在到了巨鲸界之后,越来越多的线索,随着这个疑问的答案一起浮出水面。 而得出结论后,再逆着往前推,就会发现很多以前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终于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好比天衍宗的陆掌门怎么会对颜君陶那么优待。【如果说坐忘心斋是因为戮力魔尊,那么天衍宗呢?】 只因为颜君陶的资质?还是由于颜君陶那个因为广开后宫而耽误了飞升年岁的亲爹?这些都是看上去有立场,又不能彻底站住脚的。 至少从容兮遂的价值观里来看,天衍宗没因为颜君陶他爹迁怒颜君陶已经算不错的了。因为一己之私,耽误了培养他这么多年的宗门,宗门还无怨无悔地给他养儿子?各种照顾优待?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美事啊。 可如果…… 【我和心心小师叔有关系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从天衍宗如此重诺,真的一代又一代坚持给梦口时夜养老,就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你还是不觉得你就是心心?】容兮遂诧异挑眉,一般人这个时候都只会猜这个吧? 【赵掌门当年给心心小师叔用的是不死药吧?药方你也有,你应该知道药效的。那是起死回生,顺便提高资质。可如果我是师叔,那不就变成了转世轮回吗?】颜君陶觉得从这点上说不通。 【那如果不死药其实是假的呢?】容兮遂提出另外一个设想。 【……什么意思?】天衍宗当年可是因为这个不死药差点闹得宗毁人亡,支离破碎,结果到头来才发现不死药是假的? 【也不算是假吧,只是不完全。】容兮遂负责保管不死药的丹方,他虽然没有自己试过,也不应该见过全面的丹方,可是在拿到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这个不死药的丹方缺了什么。当然,这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毕竟他的知识是上下界完全割裂的,做不得准,但,【里面的一些名字,我觉得应该用的是同名的上界药材。】 下界的药根本起不到作用。而药都不齐,何谈起死回生? 但问题是,那个和颜君陶差不多岁数的巨鲸宝宝,又确实存在,它还表现出了对颜君陶异常的热情与执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谜团,直至医师临飞升,才彻底解了扣。 医师临当年来过巨鲸界,从这里得到并拿走了一些什么,带去了上界。他把一个“本不应该起死回生”的存在,和一个“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出生”的死胎,通过峚山玉髓而碰撞在了一起,甚至也许还结合了他能创造出半个灵魂的技术,这才有了如今颜君陶这个奇迹。 只能说,医师临真不愧是能够抗住九重天雷血煞劫、千百年唯一从仙界真人回来的鬼才,他做了无数个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去看看吧,否则你永远没有办法安心。】容兮遂建议道。医师临已经给出了提示,只有容兮遂知道大桃树的根在哪里,【而且,说句那什么的话,你更愿意成为那对不负责任的男女的孩子,还是有更早的来历?】 颜君陶必须得承认,容兮遂真的找了一个特别戳到他的点。承认自己是别人的转世,比承认自己有一对糟心的父母更值得他开心。 【我是我爹和我娘的孩子!】颜君陶只认颜老爷和颜夫人,【当然……】 在心心小师叔那样糟糕的过去里,如果能够有一个转机,给出一个星星之火,倒不是那么令颜君陶排斥。 等想通了这些,颜君陶就迫不及待要去寻找大桃树的根了。 他打了个响指,就结束了厅里如菜市场的争吵。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颜君陶。 颜君陶先对有螺道:“当初她们救你,很显然是有条件的,你不是不知道,还默认了这种关系。不能因为如今没事了,就反悔。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可以试着谈其他她们能够接受的条件。” 然后,他又对周鱼赤说:“有螺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爹不靠谱,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件事,我颜君陶的兄弟不是随随便便的谁就可以胁迫的!别得寸进尺!你要是想找族长,就老老实实去追,两情相悦,没人会管你们到底过着怎么样的家族生活!” 有螺和周鱼赤都低下了头,反思自己的应对,确实存在着种种问题,谁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 等解决完左边,颜君陶的眼睛就看向了右边。 龚宝宝被吓得秒怂,立刻举手,向桃都鬼宫的少宫主赌咒发誓:“我答应和你和好了,真的,没有附加条件。这样行了吧?你到底在哪里见过黄将军?” 桃都鬼宫的少宫主也很识时务,立刻谦让道:“咱们两个的事情,日后私下解决,我不能拿你来当条件谈。” 有些时候,争锋相对就是这样,他退了,另外一边也不好再强势。 龚宝宝猛地扭头看回来,对这位少宫主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之所以和少宫主对峙,就是因为他总觉得少宫主其实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是在故意作弄他,所以才会这样威胁他。当少宫主退了一步之后,龚宝宝……也不是不能试着和少宫主谈谈,不一定要谈恋爱,至少他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总是和少宫主针锋相对,毕竟他们曾经也那么要好过。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出乎意料地冰释前嫌了。 少宫主对颜君陶道:“司幽古域和三身遗迹,我之前听到黄将军是这么说的。” 梦口时夜那晚确实是自己跑的,不仅如此,它大概还想起来如何说话了。一路碎碎念着目的地,生怕自己再给忘了。却正好被折返的少宫主给听到了。 少宫主一时鬼迷心窍,把梦口时夜带回了他那里,只为引起龚宝宝的注意。 但是少宫主哪里想到,就在他第二天去找龚宝宝的时候,梦口时夜又跑了。这真的是一只特别会逃跑的鸡,生命不止,奔跑不休。 少宫主暗中秘密派人去找了一下。但也就只得到了黄将军大概偷偷跟着回长夏界的船离开了。 司幽古域和三身遗迹就在长夏界与巨鲸界的中间,虽然如今行政划分上属于巨鲸界,但曾经也曾属于过长夏界。 【大桃树的根就在那里。】容兮遂给出了一个把一切都好像联系在了一起的答案,他对颜君陶简单介绍了一下。 大桃树在日新月异的变革中,彻底沉入了海底。但桃树特殊的生命体征让它的根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也因为那种特殊的生命体征,巨鲸的秘密墓地就一直藏在大桃树的根部。 梦口时夜以前痴呆,总是出没在赵掌门会出现的地方,因为它在找赵掌门;而这一次它突然改道,也许是在找回家的路,又或者就是在找心心。 *** 司幽古域和三身遗迹是两个相邻又不同的历史古城,和颜君陶的出生地邹屠域一样,都是能够和三皇五帝传传说,但是因为人才凋敝而没落下来的古老地方。 只不过和邹屠有关的是轩辕,和司幽、三身有关的是帝俊,帝夋涕竹里的那个帝俊。 巨鲸界的上古撼天仙剑阵就位于司幽古域,颜君陶在寻找梦口时夜和桃树根的路上,正好顺便就能够把剑阵的检修任务一并完成。 由于事涉不少秘闻,颜君陶在送行宴之后,就只带上了容兮遂。 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巨鲸界首府,继续参与调教工作。没了这么大一串尾巴,颜君陶和容兮遂的脚程快了不少,他们分别骑着变大的腓腓和胖犼。 容兮遂本意是和颜君陶两人共乘的,但是颜君陶在比对了兔子和小浣熊的杀伤力后,还是默默选择了小浣熊。但是腓腓这个懒散的蠢货,耍赖装死只肯驮一个人,当然它最大的诉求是让胖犼把他们仨都一起带上,自己走路什么的真的好累啊。 颜君陶死活想不明白他当年是哪根筋抽住了,才找这么一个上古种。 一狸一兔收敛气息,稳稳地降落在了司幽古域都城的郊外,这里郁郁葱葱,草木茂盛。颜君陶无意造成多么大的动静,毕竟那些异界灵魂其实还没有彻底肃清,他不想节外生枝,让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司幽古域是个很特别的国都,其下所有的城池都是双子塔一样的对称建筑,感觉就像是两个对立的势力,但只有组合在一起才会被称为一座城。左右均被称之为半城。 一曰思士,一曰思女。 因为整个司幽古域的男女都是分开的,各过各的,是三千世界里比较少见的坚持全民同性恋的古板派。 是的,全民同性恋,无性繁殖下一代。 而不管是坚持所有人都必须是异性恋,还是坚持所有人都是同性恋,这在兼容并包的修真界来说,都算得上是很古板的思想了。每个人都有恋爱的自由,不管喜欢的是同性还是异性,并不应该强迫。 但司幽古域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传统,男人和男人生活,女人和女人生活;孩子生下来,也是男孩归思士半城,女孩子归思女半城,性别之隔犹如天堑。平时也会有生意、政治等方面的往来,把彼此看作是一个整体。但在夜深人静实行宵禁之时,男女是有着绝对禁止接触的关系的。 本国的人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反倒是无法理解外面男男女女混住在一起的世界。 这样的分割,在都城也不例外,甚至更加严重。 左半城和右半城的中间是一个圆形凹陷瀑布,半城之间架起了巧夺天工、雄阔两岸的大桥,就像是在白瀑悬空、奔涌而下的湍流上,建了一道长虹卧波的飞练奇迹。人们自由往来于高空之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如今大桥两边都站满了人,他们在围观已经巡游到这里的巨鲸群。 巨鲸宝宝本来和桥上的小孩子互动得正欢,却在感受到颜君陶的气息后,猛地一下子就逆着瀑布而上,跃出海面,水花四溅。它不断地摆动着自己的尾巴,和远处郊外的颜君陶打着招呼。在跟着女王巡游的路上,它捡了不少漂亮的珊瑚,正好可以送给颜君陶。 其他人不明所以,还在惊呼:“鲤鱼跃龙门?!” 巨鲸宝宝已经要朝着颜君陶飞扑而来,当然,最终还是被他妹妹给一口咬住了后尾,拖进了海里。 巨鲸是一群社会性很强的动物,所有的小一辈都是彼此的兄弟姐妹,并不会有血脉父母之分。而在巨鲸中,雌性总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不论年龄大小,雌性总是更加强势也更加说了算。 颜君陶开开心心地和巨鲸宝宝招了招手,算作安抚。 就在此时,站在桥上的一道身影,毫无预警地就突然跳了下去,紧接着又有另外一个影子也跟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说不好是意外还是人为。 “……为了看巨鲸已经这么拼了吗?” “这其实是自杀吧?” “救人啊!” 随着人们的连连惊呼,终于有修士想起来飞下去救人了,但修士御剑,在危险的瀑布上来来回回绕了很多圈,都没见到失踪的两道人影。 因为…… 他们已经被颜君陶提前救了下来。两个影子直接被定在了空中,就飘在那里,手和手还死死地拽在一起。 容兮遂就猜到颜君陶会这么做,当下便配合地拍了拍身边犼的头,让它飞去把两个人带了过来。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年纪都不大,眼睛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崇拜。他们当然不可能是自杀,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别误会,我不是特意要救你们的,我也没那么好心。”颜君陶欲盖弥彰地申明了一下,“只是你们身上有我一个很重要的灵宠的痕迹,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地帮忙回忆一下,你们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一只黄灿灿的大公鸡,也许还伴随着极其好斗或者健忘的性格。” 坚决不承认乐于助人,是颜君陶最新的为人原则。 作者有话要说: 神荼与郁垒*是传统意义上门神的名字,不过我们国家的神话渊源流传,哪怕是同样的神,也会有不同的版本。文里采用的是纬书《河图括地象》里“金鸡二神”的说法。重点是金鸡和桃树~ 司幽古域*:就是《山海经》里提过的司幽国,全民基佬、姬佬,文里有二设,以上。 第53章 五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少年和少女彼此对望了一眼。 有一种未尽之言在两个人之间弥漫:一般这种时候的展开, 难道不应该是问他们遭遇了什么,打败坏人, 得到某样宝物, 展开一场全新的冒险吗? 怎么这位恩人如此地与众不同? “因为我不关心啊。”颜君陶实话实说。他只是顺手之劳地救了两个人,又不是就此承包了谁的一生,要对他或者她负全责。又或者这么说吧, 颜君陶并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被人从桥上推下,也没有“送佛送到西”的想法。 容兮遂更是直接,嘴下毫不留情:“我们是救了你们,不是欠了你们。” 换作容兮遂,根本连救都不会救, 因为有不小的概率会遇上一种把慷慨当作理所当然的人。甚至你给他一块钱,他不仅不会心怀感激, 只会反问你为什么不给我一百。就像是此时此刻, 颜君陶救了这对少年少女,他们却在想着颜君陶怎么不问他们为什么会被从桥上推下。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借他们武器,还是帮他们打怪?要不要天下皆他妈的,连以后的婚丧嫁娶都一并代办? ……也、也对噢。少年少女怔怔地齐齐点头, 好像这样也能说得通,他们之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抱、抱歉。” “我救人,你们给我答案,咱们两清。”颜君陶并不是很想废话。 少年清咳了一声, 整了整衣冠。在变得巨大之后却对于自己的体形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的腓腓凑过来嗅他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往少女身后躲了躲。 然后少年这才开口解释了来龙去脉。 他确实见过一只黄色的大公鸡, 就在不久之前,还就在这条出城的路上。 “因为、因为我打算和爱人私奔。”少年这话说得好像特别不好意思,始终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身边的少女,但语气却十分坚定,“你们应该也知道司幽的情况吧?我们这种爱情是不容于世的,但是我们……” “不关心,谢谢。”颜君陶再一次特别直观地提醒少年。 “重点。”容兮遂觉得他应该试着把这两个字写在少年手心上,好让他一直看着,怎么就那么喜欢见缝插针呢? 少年一噎。 最后还是少女简洁地表示,总之就是少年最近在每晚偷偷离开思士城,外出研究私奔路线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黄鸡。那鸡的羽毛就像是最上等的锦缎,昂着头仿若戴着一顶不能掉落的王冠,雄赳赳、气昂昂朝着少年走来,双眼有神,姿态威仪,然后…… ……就和少年要了一块饼吃。 少年也是傻,真的就给了,然后那鸡就对着少年手上的另外一个饼吐了口吐沫。 少年:“???” 结果等少年回家一看,那饼变成了金色的! “金子虽是凡间的黄白俗物,但已经够我们在离开这里后,落脚一段日子了。”少年激动道,好像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当然,也是因为会点石成金什么的,对于修士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 颜君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梦口时夜真的是全都记起来了,不仅会说话了,还恢复了点石为金的天赋神通。 容兮遂则觉得,以这少年什么都往外说的性格,被人从桥上推下去,他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打算逃离这里了,但心中还是对恩人万分感激,”少女比少年说话要有思路得多,“恩人可以不要,我们却不能不报。小女子有一传家宝,是一张地图,我始终解不开图上的藏宝之地,大概是此物与我无缘,不如送于恩人,结个善缘。” 然后,少女就把藏宝图双手奉上了,看上去这东西她只有随身携带才能够安心,十分宝贝。 颜君陶没接,只是盯着少年道:“鸡呢?”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到重点,真的好气。 “直接说地点!”容兮遂稍稍露了一点收敛的灵力。 “就、就在沿着降生河往上游走的那座天赐山,我就是在山脚下遇到的,它当时好像要上山!”少年终于学会了什么叫说重点,再不敢有任何一点发散。 “谢了。”颜君陶对少年一拱手,就带着容兮遂朝着降生河走去,准备上山了。 少年与少女一直看着二人两宠,就这样疾飞出了他们的视野,直至彻底消失在了一片青山绿水之中。 “竟然,真的不要。”少女看着自己手上送不出去的藏宝图,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少年只会点头附和。 “不对!快去通知大王!有人来踢山了!”少女一改刚刚对少年的爱意,责备道,“你竟然把真正的地址说了出来,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说了,”少年疯狂推卸责任,“看来是你的藏宝图做得太假了!” “我们骗了那么多人,我的藏宝图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是的,这就是一对职业骗子。利用司幽古域只许同性结婚的特点,假意他们要冲破“世俗礼教”,实施一些针对外来修士的诈骗。被修士救,送藏宝图,安排人手在藏宝地点提前埋伏好,这已经是一套十分成熟的诈骗流程了。 修真界骗子的套路一直都特别得多,针对的就是各种做梦想要天上掉馅饼的修士。 哪怕来的是分神期巅峰的大佬,也能一着不慎,落入陷阱。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嗯,在少年少女眼里,颜君陶就是个小孩子。 当然,他们也不是故意要去欺骗小孩子,他们还是有一点职业道德的,不至于连孩子的糖果钱都骗。只是他们这个套路就是,假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推下桥,谁救了他们谁就是他们下一个诈骗对象。 容兮遂在和颜君陶上山的路上问他:“你怎么看出那对人有问题的?” 颜君陶一愣:“他们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那份‘藏宝图’?”容兮遂诧异极了。 “因为我怕再来个有螺啊。”颜君陶真的不想再遇到什么能够提升人修为的秘境了,他会杜绝一切可能,就像是对天降功德的严防死守。 容兮遂诡异地沉默了好久之后才道:“挺好的,继续保持。” 降生河静静地在两人身边流淌,不紧不慢,安静悠闲。这是流经贯穿司幽古域全境的母亲河,对于所有司幽人来说,降生河有着极其重要的生命意义。真.生命。两个同性司幽爱侣要孩子的渠道,就是用降生河水配以心头血,滴在天赐山朝向的桃树上并虔诚祈祷,不久之后,或早或晚,他们的孩子就会从桃树上诞生了。 这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修真原理,谁也不知道,就像是伏羲的母亲华胥氏在雷泽踩了巨人的脚印之后便有感而孕,十二年后生下伏羲一样不讲道理。 外界以伊耆药宗为首,一直都很想要研究司幽古域这种称之为“被上天眷顾”的纯天然生育方式,可惜,研究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唯一有点成效的,就是医师临当年创造那半个灵魂时,那甘木躯体是经过了降生河水的日夜浇灌的。但连医师临自己也没有办法把那样的研究成果再次复制成功,一切靠的都是玄而又玄的运气。 降生河之上,就是整个司幽古域都能够看到的天赐山了,下面是蓊郁荫翳的茂密森林,在微风中展现曼妙身姿,上面是银装素裹的皑皑白雪,在千山一碧下折射耀眼光华。 天赐山上山下都是没有人烟的,因为有凶狠的猛兽幻化的妖族,在此世代占山为王。 司幽古域曾为此和妖族产生过数次冲突,最终形成了……只能互相忍耐的局面。刚刚的少年少女就是山上的妖族,下山来骗傻逼修士的。不同种族之间的欺骗,那就不叫欺骗,他们如此坚信。 可惜,哪怕妖怪们有特殊的通传办法,也并没有快过颜君陶和容兮遂的脚程。 山上的“大王”还没有组建起攻势,颜君陶和容兮遂已经乘着腓腓和犼亲自上了门。巨大的山门意外地“好客”,不等腓腓和犼飞近,就已经为颜君陶和容兮遂层层打开。妖怪们举着刀枪剑戟,严阵以待。 在聚义厅内,颜君陶遇到了…… 坐在上手虎皮椅上,穿得跟个座山雕似的梦口时夜。 梦口时夜还是那个鸡的外表,黄澄澄、金灿灿,就是多了一些大金链子小皮草的配饰,一看就是一只土豪鸡。身边前呼后拥、小弟无数,虽然只是“离家出走”了短短数日,但梦口时夜明显在这里过得不错。 兽耳兽尾兽皮裙的小弟们都十分忠诚,哪怕感觉到了颜君陶身上的强者气息,觉得此事肯定不能善了,还是有勇气大吼:“老大,你快跑,我们在这里顶着! 颜君陶和容兮遂:“……” 梦口时夜:“……” *** 等小弟们被梦口时夜打发出去之后,颜君陶就上前坐下,开门见山地和梦口时夜道:“你的记忆都恢复了?” 梦口时夜点点头,口吐低沉之言:“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这里等待。” 等待什么? 当然是巨鲸群的女王巡游。女王所过之路,都会变成金色的海水,巨鲸的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所处的犹如弹簧一样的地下,都藏着怎么样的神秘,犹如一幅缓缓展开的瑰丽画卷。这也是最能接近“入口”的时机,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有可能进入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颜君陶不懂地看着容兮遂,他觉得容兮遂一定知道。 而容兮遂还真的就知道:“巨鲸的世界。” 从断崖海可以进入海里,但也就是进入海里,并不算是进入巨鲸的世界。巨鲸所在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就像是平行世界一般,能够看到彼此,但却隔着一道摸不到、穿不过的结膜,巨鲸可以自由穿梭,但普通修士如果找不到正确的办法,却永远都不可能真正进入五彩斑斓的巨鲸世界。说不上来这是对巨鲸的保护,还是对修士的保护。 巨鲸女王巡游日时两界的界线会变得模糊,找准要去的地方,借用专业的法器,就可以破开属于最薄弱时期的结膜。 但是法器并不能支撑太久,一旦耗尽,就会再一次被自动弹出,回到修士世界的深海。 所以,梦口时夜来到了天赐山,这里是离大桃树的根最近的地方。传说里,因为一些原因,大桃树葬入大海,鬼门关转入地府,再没有人见过这个最早的鬼魂轮回系统的上古之貌。 直至今天,已经有不少人觉得大桃树就是一个传说了。 因为也不是没有人完全不知道巨鲸界和长夏界曾经就是桃都山旧址的,也有聪明人根据司幽古域生子的特性,猜到了给予司幽古域如此“生机”的,应该就是大桃树的遗留之力在发挥作用。但是,这些人在这片地下海里找了无数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却始终不见大桃树一丁半点的踪影。 最终,人们这才只能死心,默认大桃树也是一个虚假传说。 历史的真相,在今天才终于被揭开,他们当然找不到大桃树,因为大桃树沉入的是平行世界的海底。 至于为什么是沉入到了这么隐蔽的地方…… “有人刻意隐瞒把大桃树藏了起来?”颜君陶试着提出了他的想法,“那人不想大桃树被找到?”反正他是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的。 容兮遂和梦口时夜一起点了点头,是的。 “谁做的?为什么?”颜君陶无法理解这种把大桃树当作个人私产的行为。 “这就要从通天之路说起了,你知道通天之路吗?”梦口时夜问。 颜君陶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啊。在上古的时候,上下界虽然还是如今天这般是被分开的,却是有路可以相通的,就像是传送阵一般,普通人哪怕不飞升,也可以通过通天之路,去寻求上界仙人的帮助;仙人也可以自由来往于天上地下,感受热闹繁华的人间。 就像是修真界的上城和下城一样,上下两界本不应该如此割裂。 大荒才是需要飞升的特殊存在。 再简单来说就是,上古的时候,不管是修士还是仙人,其实都是不用二次的飞升的,他们一起的奋斗目标只有一个——飞升大荒。 民间俗称通天之路为“天梯”,后世修士飞升时走的光柱会被称为“天梯”,就是由此而来。只不过彼“天梯”,非此“天梯”罢了。 后来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通天之路被堵,凡人不飞升,再也去不了仙界;而仙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回到下界。 “那你知道通天之路到底是什么吗?”梦口时夜再问。 如果颜君陶还是个下界修士,他一定会反问,什么什么?通天之路不就是一条路吗?但他是从圣人重生回来的,所以他知道,通天之路并不是路,就像是修士飞升的“天梯”并不是梯子一样。 通天之路是天生天长之物,或是高山,或是树木。 山里最为人所知的就是曾经作为天帝“下都”的昆仑山,而树木里比较出名的就是都广之野的建木了。传说里,三皇之一的太昊伏羲,当年就带着妹妹爬过建木。至于他爬建木的原因,那就众说纷纭了。 好为人师的梦口时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让不让人好好讲故事了? 颜君陶不仅知道,还会推测:“所以,你真的是大桃树上的那只金鸡?你要找到大桃树的根,是因为大桃树其实也是通天之路之一,是吗?你想重塑通天之路,找到回家的路?” 梦口时夜好久都没有办法说话,因为颜君陶竟然全中了! 颜君陶紧接着就对在一旁看戏的容兮遂道:“如果我们打开通天之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飞升,我都可以带上你一起了!” “你都知道了?”容兮遂也明白了梦口时夜的感受。 “你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好吗?”颜君陶耸肩。哪怕他曾经理解不了,在连雷劫都不劈容兮遂的时候也该明白了,他又不是没长眼睛和脑子。 梦口时夜算是发现了,颜君陶这个人,根本就是为了反套路而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伏羲的传说也是各式各样的,文中天梯的灵感来自《淮南子》里说的——建木在都广之野,众帝自所上下。【有二设】 第54章 五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梦口时夜生于梦口, 上界仙国的梦口。 它的父亲同时也是它的母亲,是汤谷扶桑树上的伴生玉鸡。负责照顾并监督帝俊与羲和所生的十只三足金乌, 也就是十日。梦口时夜因为与玉鸡的特殊血脉感应, 而成为了鬼门关所在的大桃树的伴生金鸡,负责在玉鸡鸣叫“金乌已出”时,把这个信息从上界传到下界, 引天下雄鸡齐声报晓。 上古不纪年,梦口时夜也不知道它做这份工作做了多久,直至有天,它接到了天帝的旨意。 “帝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乃命重黎, 绝地天通,罔有降格*。”颜君陶连这话都接得上。 这也是他在上界的时候, 听一个爱四处云游的道友, 抱怨过的陈年旧事。意思差不多就是,先代中央天帝,有天突然抽风,决定要强调人仙有别, 派了一个叫黎、一个叫重的神仙下凡,断绝了所有的通天之路。让仙人只能待在上界,凡人只能待在下界。 凡人若想前往仙界,就必须通过修炼, 到达仙人的层次。 而仙人也没有了渠道随意下界,本身在下界的仙人和上古种异兽面临着要么回去、要么一辈子就都别回去的选择。 好比獬豸就选择了举族迁徙, 而胖犼一族贪恋下界龙脑,压抑修为,选择了留下。 梦口时夜因为实力不够,只能留在下界,哪怕它爹是扶桑树上的玉鸡,毕竟“金乌齐出闯下大祸”的账,还没有和有“看管不力”之责的玉鸡算清楚呢。 “其实我本身也不是很想回去。”梦口时夜更喜欢下界的热闹。 颜君陶看向容兮遂:“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不管实力怎么样,都没有办法飞升的?” 容兮遂摇摇头,他不是这个情况。他确实是不管有着怎么样的实力,都无法飞升,但却与这件事无关。 梦口时夜第一次有了“重塑通天之路”这个想法,还是在心心惨死,赵掌门为了给心心复仇而修了大许愿术后。它不是想回家,而是想带着赵掌门飞升,这同时也是心心的愿望,让大家能够一起飞升。 上界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仙人的实力的,毕竟仙人也会有资质不好的孩子。这些孩子并不会被扔到下界,也没有渠道下去。反而在仙界,充盈着浓郁到底仙力的地方,更容易转变身体里的能量,修炼成仙。说不定还有可能改变赵掌门身上大许愿术留下的桎梏。 “通天之路能够重塑?”终于有颜君陶不知道的了。 “理论上是可以的。”梦口时夜道。 天帝派下来的黎和重,其实并没有办法彻底毁灭通天之路,毕竟这些都是天生天长的灵物,他们只能将其封印。也就是…… “撼天仙剑阵!”撼天仙剑阵的所有一角,都是布置在古老之域的群山之中。 修真界一直在研究这个布置方位到底有什么讲究,剑阵里又封印着什么,是上古的恶魔,还是能够传染的疫病。但他们想破脑洞也想不到,剑阵里封印的是他们不用飞升也可以前往天界上国的办法吧。 至于先代天帝为什么要封了通天之路,那就谁也不知道了。仙人也不是无欲无求的,若他们真的无欲无求,也就不会有什么仙国、天帝了。 仙和人最基本的区别只是力量以及眼界,还有对道的理解与运用能力。 但总体来说,仙也是有七情六欲,性格百态的。因为大家对道的理解是不同的,大道三千,不是所有的道都是好的。甚至对于“好”这个定义,不同的道都能定出不同的标准。好比走杀戮大道的魔修,对于他来说,杀人根本不是错。更不用提还有颜夫人那样奇葩后天斗之大道。 总之,仙人之间也并不是一派祥和的,他们不出手,只是看不上。若牵扯到成圣,只会一个会比一个更加不择手段,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哪怕是圣人呢,都在探索着圣人之境之上还有什么,或者是怎么阻止大荒崩塌,欲望总是无穷的。 先代中央天帝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但出于资源的考量等原因,通天之路还是并没有再次被打开。 “但至少去一些的话,并不会惹来多大的麻烦。”梦口时夜道,这就是它当年研究重塑通天之路的原因。 “可惜你没有成功?” “不,我成功了啊。”梦口时夜给出了一个更加与众不同的回答,只是通天之路不好塑,只能连接一会儿,断断续续的。但总之,梦口时夜成功了。 “哈?”这回连容兮遂都惊讶了,“那赵掌门……” “他飞升了。”只是因为通天之路实在是太过特殊,梦口时夜又没有办法真正地修好通天之路,他们就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消息,只是说赵掌门寿元耗尽,早登极乐了。 “???”颜君陶头顶上的问号都要具现化出来了,把我当年对于这段故事的可惜还回来啊浑蛋! “要是通天之路还是处于彻底堵死的封印状态,一点裂口都没有给上面留,你以为医师临是怎么侥幸找到机会换个身体下界的?”梦口时夜在清醒的时候,其实嘴巴挺毒的。 “那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容兮遂问出来颜君陶想要问的。 “我在等心心啊。”梦口时夜给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通天之路重塑了,但必须抓紧时间离开,因为这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断掉。可吃了不死药的心心还没有起死回生,他们又不能轻易挪动巨鲸之墓,总有人要留下来等待心心,带着他一起飞升。 赵掌门自然不可能想着只留下梦口时夜,但梦口时夜才是重塑通天之路的关键,它说了才算。 但是,重塑通天之路的代价太大,梦口时夜的老年痴呆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它忘记了这些,只记得它要等待,它要寻找,可是具体是什么它死活想不起来。 直至它遇到了医师临。 上辈子梦口时夜虽然也在这个时候“离派出走”了,不过医师临却一直待在伊耆药宗,并没有为了颜君陶封锁大雩城,也并没有出来寻找他的母亲。梦口时夜没有受到刺激,也就想不起来这些。再后来颜君陶就飞升了,关于梦口时夜的故事他也就不知道了。只依稀记得梦口时夜最终应该还是去了上界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所以,你为什么会被医师临刺激?”容兮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抹黑医师临的机会,“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容兮遂的司马昭之心就差直接问出来,他对颜君陶做过什么吗? “医师临研究过降生河的河水,这你们知道吧?”梦口时夜啄了啄它身上的皮草,作为一只社会鸡,它也是很辛苦的!一直很努力地想要维持自己清醒时的成熟鸡设,但是真的好累,这皮草快要热死它了! “知道。”颜君陶点点头。 从降生河的河水上,医师临结合大桃树的传说(也就是他安排斗鸡比赛开始前说书人说给颜君陶听的那些),准确找出了大桃树的根木所在。 医师临并不知道大桃树是通天之路之一,他只是出于一种研究的心态,想尽办法在女王巡游日进入了平行的巨鲸世界,找到了大桃树的根,并带走了一样东西。他带走的东西,警醒了在天衍宗上养老的梦口时夜。 等梦口时夜恢复记忆,找到医师临时,医师临已经要飞升了,梦口时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医师临再次飞升后,梦口时夜就变回了老年痴呆的状态。但在它灵魂里,一直深深地烙印着医师临的模样,它必须把那样东西从医师临手上拿回来! 但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了,直至…… 医师临自己带着颜君陶回来了。 医师临很少去天衍宗找颜君陶,但只是这少数的几次,就已经足够刺激梦口时夜了,最后一次就是这回在梦口时夜离家出走的路上。 “抱歉。”颜君陶代替医师临道歉,医师临研究起来的时候状态是很疯狂的,无意中伤害了梦口时夜,拿走了对于梦口时夜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这让颜君陶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但他一定会尽力的! 容兮遂搞事成功,别提多开心了, “为什么要道歉?”梦口时夜反问,“我谢谢他还来不及。” “……哈?”颜君陶整个人都懵逼了。 梦口时夜继续一边暗搓搓地用灵力给自己皮草里面的羽毛降温,一边一本正经地给颜君陶讲故事。 医师临拿走的是心心的心。 心脏的心。 大桃树的根同时也是巨鲸群的墓地,而心心就在那里等待起死回生。 不死药丹方的不完全,注定了心心其实是没有办法起死回生的,梦口时夜知道这件事,也和赵掌门说过了。但赵掌门还是想要去试试,这是一个念想,也是赵掌门后来很大程度上活下去的动力。梦口时夜想要带赵掌门回仙界找到解决办法,也就放任了赵掌门的这种情感的依托。 结果,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通天之路通了,赵掌门也培育出了心心的心。那是一朵从巨鲸墓地上生长出来的小花,像桃心一样,薄薄的,小小的,甚至很容易错过。但仔细看这朵在海中摇曳的小花,就会发现它是那样地生机勃勃,五光十色。 就像是心心留给人最后的印象,绽放着永恒的美丽。 医师临在女王巡游日误入这里,把心心的心当作一株奇特的植物摘走了。那整株植物都是由水铸成,并没有植物的实体感,但却蕴含着无限的灵力,甚至有带着法则的气息,医师临能放过才奇怪。 颜君陶突兀地想起了医师临告诉他的,他的身体是玉做的,红颊是鲜花晕染而成。 这花应该就是心心的心,在轻轻触碰到玉的刹那,就化而为血,流遍了玉躯的全身,为本应该没有机会诞生的颜君陶,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生机。 “所以,你既可以说是心心,也可以说不是心心。” 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没有医师临的大胆,心心一辈子只会是海底里的一株不起眼的小花,颜君陶也只会是仙界无法出生的一个死胎。它们本不应该相遇,却奇迹般地被融为了一体,带来了让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结果。 然后…… 然后梦口时夜就再一次老年痴呆了。别问颜君陶怎么发现的,它直接豪迈地啄掉了自己身上的皮草,话也不会说了,面子也不要了。 关键时刻,总是老年痴呆。 不等颜君陶想办法问清楚,下面的小妖冲进来报告:“巨鲸群要来了!” 最糟糕的结果,不过如此。 “你确定大桃树的根就在天赐山下面?”颜君陶问容兮遂。 容兮遂点头:“它只可能在这里。” 女王巡游眼看着就要抵达天赐山,这是最近的一次机会了!下一次巨鲸女王什么时候会来到天赐山,谁也不知道。除了每次巡游一定会路过巨鲸界的首府,其他的根本没有办法保证。看着毫无卵用,开始跳舞的梦口时夜,已经容不得颜君陶多想了。 巨鲸宝宝欢快的声音已经能够听到了。 颜君陶却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破开平行的两个世界。他只能把心一横,奋力一搏,他必须先带着梦口时夜和容兮遂前往巨鲸世界,其他的以后再说。 容兮遂轻轻地点了点颜君陶的肩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好比?” “好比我。”容兮遂指了指自己。 “你会重塑通天之路?” “不会。”容兮遂遗憾的摇摇头,他对于这块的记忆还是断层的,“但我也许可以试着治好这只痴呆鸡,短暂的。” “!!!”还有什么是容兮遂不会的吗?来不及一直感慨,颜君陶道“还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到你的吗?” 容兮遂想了一下,还真有颜君陶能做的:“陪巨鲸宝宝玩一会儿,拖一下时间。” 颜君陶看着已经渐渐变得透明如海水的大山,以及正朝着天赐山欢快游来的巨鲸宝宝,莫名有一种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绝地天通:引自《国语》和《吕刑》 巨鲸宝宝:我就知道我早晚会起到关键作用!【泥垢】 第55章 五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巨鲸女王游动的速度并不快, 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但它的体积是那样庞大, 远远看上去只它一只, 就已经比整个天赐山都要大了。它的一步不知道要等于别人的多少步,再加上海水的滑行助力,几乎只是在眨眼的瞬间, 巨鲸女王就已经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鲸鱼群,游到了天赐山里。 此时,整座山就像是由海水堆砌而成的锥形,又或者是变成了拥有深山颜色又奇形怪状的大海。 整座依山而建的山寨此时此刻就像是被包裹在了深海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海水在那边滚动流淌,人站在这边高低起伏。 这是只有巨鲸界才会带来的独特景观。 巨鲸宝宝朝着颜君陶就来了一个猛冲, 兴奋得不可思议。它很显然是对自己的体形一点数都没有, 整座山都被它的动作带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不只山寨里的桌椅板凳随着这些波浪而七零八落地散在各地了,大部分灵力不够、在外面站着的妖怪也摔得头晕眼花,再也站不住了。 只有再一次脑子不清楚的梦口时夜,在聚义厅内上蹿下跳, 引吭高歌,看上去颇为喜欢这种整个世界都在颤动的感觉。 容兮遂只能微笑,要不是有颜君陶在一边,他今天的午饭大概就是金鸡汤了。 梦口时夜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怎么样的一圈, 还在忽扇着它的大翅膀,假装自己会飞。不, 不用假装,它就是会飞!特别厉害! 厅内已经彻底乱七八糟了,开心地在龙卷风里自由地放飞自我。 巨鲸宝宝其实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躯了,可它真的太大了,哪怕只是稍微动一下鱼鳍,都能由小及大地荡过来一阵波浪。 幸好,厅内的东西都是经过特殊处理,有灵力附着的,不会摔坏,也不至于伤人。巨鲸界的生活物品在发展方面,因为巨鲸界本身的特殊情况,一直追求的都是经久耐操,用不坏。 在颜君陶用灵力挡掉一些朝着容兮遂和梦口时夜砸去的东西后,巨鲸宝宝还以为颜君陶是在和它玩,特别配合地继续扭动它的身子,让这座聚义厅都像是装在了弹簧上。上上下下,起起伏伏,转个身子,再来一次。 颜君陶本来还在犹豫该如何和巨鲸宝宝玩,没想到饭就这样被送到了嘴边。 一人一鲸互动得别提多开心了,他们好像天生有一种不需要沟通也能够理解彼此的默契,也有很多相似之处,爱笑爱闹爱繁华。 毕竟他们分享着同样的生命本源。 是的,颜君陶就是这样看待特号巨鲸宝宝的出生的,他们分享着同样一只先代巨鲸的无私奉献,在它即将死去时,心甘情愿地以一己之力,孕育出了他和巨鲸宝宝。 颜君陶甚至感觉自己能够在脑海里描绘出那只巨鲸的模样,它一定也是这般地喜欢热闹,会叽叽喳喳地热衷于和同类交流,会自由自在地徜徉在瑰丽斑斓的深海,会……发自真心地热爱着这个世界。离去时虽有不舍,但留下的更多的却还是对即将诞生于它的两个新生命的期待与祝福。 茫茫宇宙,生生不息,他们能够以这样一种生命循环的方式遇到彼此,已然是一种无法想象的不可思议了。 他们…… 就像是另类的兄弟姐妹。 颜君陶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突兀地总结发现,他这趟下山真的可以叫寻兄之旅了。 从公子阳、到医师临、再到巨鲸宝宝,上辈子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孤独啊? 再没有谁,会比他的家庭成员更多、更跨物种的了好吗? 巨鲸群对幼崽的爱护是显而易见的,女王也能感受到颜君陶和巨鲸宝宝之间奇特的诞生缘分,它停下了游弋,没有当下就离开,反而一直维持着灵力,让这一片山和地始终处于海水的状态,并很体贴地把主场让给了颜君陶和巨鲸宝宝。 巨鲸宝宝在它姐妹的帮助下,一点点把它打算送给颜君陶的珊瑚,都丢出了地(水)面。这些珊瑚千姿百态,五颜六色,犹如珠宝雕刻而成的植物,美丽又奇特。 有些还是极具药用价值、有价无市的深海灵珊,一经面世,能抢疯了的那种。 如今却很随意地散落在聚义厅内,被巨鲸宝宝嫌弃颜色不够亮丽。也不知道它这种奇怪的审美来自哪里。 收了人家这么多礼物,颜君陶自然也不会白白占便宜,哪怕巨鲸宝宝也许根本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颜君陶把他早就准备好的一些有利于幼崽成长、很多水系灵物喜欢的天材地宝,从芥子袋里拿了出来。颜君陶对着巨鲸宝宝晃了晃,意思是他想回礼,该怎么扔给它。 巨鲸宝宝秒懂,简直要开心得晕过去,从它疯狂拍打的鱼尾上就能看出来。 整个聚义厅都再一次陷入了滚动式的起伏里。 等开心够了,巨鲸宝宝这才去蹭了蹭它身边的一个姐妹,应该是姐姐,像是在央求对方什么。等过了好一会儿,那只温柔的巨鲸才好像无奈妥协地答应了,它遥遥地冲着颜君陶点了点头,要不是修士眼神好,还真的不一定能够看到它的动作。 然后,颜君陶在往地下一扔的时候,地面就像是开了个口子一般,精准地把颜君陶的东西都收入了海底。 巨鲸宝宝大口一张,那些颜君陶送给它的东西,就都被它收进了它嘴里天生就有的收纳空间里。 哪怕这些东西颜色不够鲜亮,它也不会嫌弃的! 大概是颜君陶准备的东西有点多,来来回回互动了没一会,巨鲸宝宝的姐姐就有点不耐烦了。它一个翻身,颜君陶就两脚一空,感觉自己直接坠入了海里。但他却没有丝毫惊慌,因为巨鲸宝宝已经准确无误地用光滑的大头接住了他。 一人一鲸可以继续在海里互动。 巨鲸宝宝比颜君陶还要大的眼睛转到了极致,一直努力地想要看到自己头顶的颜君陶。但它却发现,由自己驮着颜君陶大概不是一个好主意,这样它就看不到他了。 于是,巨鲸宝宝又想小心翼翼地把颜君陶递到了它姐姐身上。 但还没等颜君陶被彻底慢慢递过去——两只鲸,哪怕是幼崽,体积也很大了——巨鲸宝宝又反悔了。不行!能看到就感受不到了,它还是喜欢自己和颜君陶真正触碰到一起的感觉。 那是一种又安心又温暖的感觉,它很不想失去它。 最终,颜君陶还是留在了巨鲸宝宝的头顶。其他巨鲸也都凑了过来,屏住呼吸的那种,小心翼翼地看着颜君陶。从它们的眼睛里就能感受出来那种“原来这就是人类幼崽啊”的惊叹,好小,好可爱,好想摸! 然后,这些巨鲸就被巨鲸宝宝发出的警惕鸣叫而呵退了。 这是它的人类! 有些巨鲸就很有情绪地把大头撇到了一边,不给摸就不摸呗,真小气;但也有一些巨鲸却不死心地远远看着,随时伺机而动的感觉。 巨鲸宝宝一边继续和自己的兄弟姐妹生气,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可以说是慢到了极致,生怕颜君陶受伤。但其实颜君陶有灵力,在水下的时候灵力会像是一件保护衣一样,紧紧地附着在他身上,为他抗住深海里巨大的压力,为他解决呼吸问题,不用担心受伤。 颜君陶仰头,在看什么都有点走形的海底,看到了地面上的容兮遂。 颜君陶差点笑出声,明明是那么好看的神仙公子,在海水可怕的折射里根本没眼看。但哪怕是这样了,颜君陶还是觉得容兮遂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 容兮遂在颜君陶下去的那一刻,差点想不顾梦口时夜,跟着一起跳进来。但最终他的理智还是拦住了他,因为颜君陶要是不想下来,十个巨鲸宝宝的姐姐也没有办法逼迫他。事实也确实如此,确实是颜君陶主动的。因为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巨鲸宝宝大概也感受到了这样强烈但又不摄人的呼唤,在确定颜君陶在自己头上坐好了不会掉下去之后,它就带着颜君陶开始全力地往下冲刺了。 颜君陶在地上的时候就觉得这海水已经够深的了,如今才发现,那才哪儿到哪儿啊。 巨鲸宝宝并没有去其他地方,就是往天赐山的下面垂直地游了下去,一直游到了当颜君陶抬起头时,只能看到海水,再看不到上面的聚义厅。 巨鲸宝宝清脆地鸣叫了几声,好像在安抚颜君陶。 海水虽然很黑,但是不要害怕,它同时也是温柔的。 随着巨鲸宝宝越来越下,颜君陶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对于他们行动的速度都只是通过对耳边海水流速的感知,以及身上自我保护的灵力越缠越厚来判断的。 颜君陶努力睁大眼睛,向下看着,想要分辨出这里到底是哪里,但却一无所获。 不知道过去了有多久,颜君陶才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光,很微弱,却也十分显眼,犹如沙漠中的绿洲。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至颜君陶彻底看清楚了它的全貌,那是一个……环形的双鲸玉佩,在最深的海底摇曳着始终不去。 颜君陶的眼神很好,清楚地看到了玉佩上的字:“五年春,立墓于此,赵。” 那就是心心的墓碑! 当巨鲸宝宝带着颜君陶进无可进之后,颜君陶就跳了下去,几下就游到玉佩之前,它比之前远远地看着要大得多,甚至也许不应该叫玉佩,而是叫玉碑。那种对颜君陶和巨鲸宝宝的呼唤,就来源于此。当颜君陶的手放上去的刹那,一道强烈的白光闪就从玉佩上散发了出来,将整个海底世界都仿佛彻底照亮。 颜君陶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感受着浓郁的灵力,为他和巨鲸宝宝梳理了一遍全身的经脉,舒服到让人想要呻吟。 当他们从灵力暴涨里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眼前也多了一个一直在等待、并小心护持着他们的青年。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青年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抹神魂,他穿着一身天衍宗的标准黑底白鹤道袍,玉簪高帽,绮罗珠履,腰上还带着一把宝剑,像极了书里圣人所言的六艺君子。气质干净,笑容明亮,在看到颜君陶的时候,他说:“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颜君陶心底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这回不敢再随意猜测,巨鲸宝宝也安安静静地等在一边,好奇地转动眼睛,看着这个从玉佩里出现的青年。 “小师叔,我是你的大师侄啊!”青年这么说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这么管一个孩子叫师叔,有什么难为情的。 这就是天衍宗中兴的关键,一代掌门赵进宝。 当然,咳,进宝同学本人很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地叫他,哪怕不尊称他为掌门,叫一声真人也好。 “可我不是心心。”颜君陶摇了摇头,很不想就这样打破赵掌门留下的这一神魂的美梦。 而就在颜君陶开口的刹那,一些尘封多年,就像是被谁凭空抽走的记忆,一下子如醍醐灌顶般,冲破层层封印的障碍,终于回到了颜君陶的脑海里。 颜君陶在上界的时候是见过赵掌门的。 因为一些原因,赵掌门并没有继续在上界的天衍仙宗待着,只是名义上有个客卿长老的头衔,据说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他的哥哥赵招财那里。是的,赵掌门的哥哥也飞升了,但招财是个什么情况,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总之,在颜君陶上辈子飞升仙界的那一年,已经好久不曾出现在天衍仙宗的赵掌门却难得正冠纳履,亲自站在了迎接颜君陶的队伍里。 赵掌门的激动压都压不住,谁都可以看出来。 包括颜君陶。 但颜君陶彼时并不认识这位掌门,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再没有交集了。那场宴会之后,颜君陶就再一次闭关,巩固他飞升之后的修为去了。颜君陶上辈子是真的很刻苦,从没有一刻松懈,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追求大道长生。大概是因为他能,他可以,所以就去努力了。 这是在颜君陶一开始的认知里固有的记忆。 可真正的故事却是,颜君陶在仙宴之后,私下里还与赵掌门见了一面。赵掌门叫他心心,他说,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我叫颜君陶。 赵掌门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嗓子干涩地道:“哦,那、那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颜君陶莫名其妙地看着赵掌门,但还是谢过了这份问询:“我很开心。”虽然因为飞升与容兮遂分开了,但颜君陶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再次遇到。 然后就是相顾无言了,气氛不能说尴尬,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最后的最后,赵掌门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对颜君陶真诚地祝福:“这辈子你一定要幸福啊,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颜君陶当时根本没有去深究那个笑容,以及那一句“我们”背后的含义。 他当时还沉浸在容兮遂与他割袍断义的强烈情绪里,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唯一的朋友就与他分道扬镳了。他说不上来对这个陌生的仙界的感觉,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人,没有爹,没有娘,更没有容兮遂。哪怕在下界的时候,他因为修炼也并不是能够经常见到他们,但至少那个时候他知道只要他想,他们就可以见到。 如今却成为了奢望。 在没有经历这种感觉之前,颜君陶永远不会明白分别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当时甚至不明白他那叫不舍与难过,他以为自己是修炼出现了什么问题。 所以颜君陶才那么着急忙慌地去闭关,想要摆脱所有纷杂的七情六欲。 再后来,等颜君陶从闭关里出来,隔壁的医师临就来打招呼了,颜君陶一夜之间就好像拥有了无数会来找他聊天的朋友。 如今,颜君陶再一次与赵掌门的神魂有了类似的对话。 可是这一次的赵掌门却给出了不一样的反应,他笑着说:“你当然是心心,我不会认错人。不过你也没有错,你确实是全新的你。” 这一抹赵掌门留在人间、一直在等待颜君陶去触发的神魂,看上去早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很大概率上,颜君陶会没有心心的记忆,毕竟心心在那之前是心智不全的,还已经定了型。想要给心心一个更好的资质、全新的未来,就要勇于打破那种定型,重新建立全新的秩序。而且,颜君陶不记得那些真的挺好的。 对于心心在死前遭受到的恐惧与折磨,赵掌门是不希望他回想起来的。 颜君陶皱眉,还是再次强调:“你不明白,我不是心心,我是颜君陶。” 对于颜君陶来说,他就是他自己,不是其他人。 赵掌门摇摇头:“不明白的是你,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心心。”是心心的一种全新的生命延续。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和这些话,肯定要纠结一番。颜君陶其实也在期待和自己能够纠结一下的,产生什么心魔的。 结果…… 颜君陶反而自己很快就想通了。 “这和我师姐将来的转世一样,对吧?”就是颜君陶那个把渡劫期比喻成大姨妈的豪迈师姐。师姐转世后,就不会有这辈子的记忆了,如一张白纸,拥有了全新的人生。毕竟天衍宗也没有什么能够破解胎中之谜的仙器。 她的转世若还有仙缘,肯定还会被她师父领入天衍宗,重新拜师求艺。 但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师姐吗?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颜君陶觉得她是他的师姐,哪怕没有记忆。但师姐未必会这么想。 颜君陶觉得这是完全互不干扰的,他所希望的也不过是师姐还能够在意外死去后,拥有一个一切重来的机会,这与师姐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记不记得他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她活着而已。 颜君陶的情况也差不多。 颜君陶认为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任何人;但这并不与赵掌门和梦口时夜等人觉得他就是心心起冲突。一如医师临觉得颜君陶就是他独一无二的弟弟,而天上的那对男女还觉得颜君陶是他们的孩子一样。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见解,纠结自己在外人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根本毫无意义。 赵掌门也准备了很多想要和颜君陶说的。 “我希望你是兴奋的,是快乐的,因为心心的心,是开开心心的心啊。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负担,你始终只是你。 “你愿意承认心心是你的上辈子,我会很开心,如果你还愿意在去了上界后,与我们有往来,那就是我们最大的惊喜。 “但若你不想承认你是心心,也不愿意让我们打扰到你,我也是能理解的,也许你会觉得我简直莫名其妙,‘我是你的谁啊需要你来理解’,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不会强迫你。” 赵掌门会拿对待颜君陶的态度去对待颜君陶,他不会要求颜君陶变成心心那样,他只是希望能够与颜君陶重新建立联系。 当然,不建立也没关系,毕竟谁会喜欢自己被当作别人的替代品呢? 那不管是对生者还是死者都是一种不公平。 也是极大的不尊重。 心心是心心,颜君陶是颜君陶,他们相似又不同,有着迥然的人生,谁也没有办法取代谁,只是一个生命消逝后另外一种延续。 颜君陶怔怔地想,上辈子的赵掌门是不是以为他听过这段话,并选择了与心心的过去彻底划出界限,才会说他不认识他呢? 所以,赵掌门等人再也没有来打扰过颜君陶的人生,甚至在尽己所能地不让颜君陶发现地帮助着他。 颜君陶上辈子因为修炼,真的是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幸好,他有了这辈子,可以弥补遗憾。 赵掌门的神魂靠近了颜君陶,用发着光的手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看上去有点难过,为什么?” 颜君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赵掌门:“我看上去有些难过?”他明明已经想通了啊,有了这辈子,知道了所有故事,弥补了所有遗憾。 赵掌门点点头:“是的,你看上去有些难过,虽然我知道也许你不喜欢听到我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说,哪怕你和心心从外表上看,一点都不像,但是,”赵掌门用半透明的手轻轻抚上了颜君陶单薄的胸膛,感受到了那里正在跳动着的滚烫,“这里是一样的。” 一样的听话,一样的懂事,一样的温柔。 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想通了,就真的已经想通了的,人是最会欺骗自己的一种生物。 “可是我没有产生心魔啊。”颜君陶很倔强。 赵掌门再也控制不住地喷笑出声,好一会儿强忍住道:“所以,你判断自己情绪上有没有不舒服的标准,是自己会不会产生心魔?” “那不然呢?”颜君陶一愣,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从小到大,不管是生气难过还是愤怒哀伤,只要不到产生心魔的地步,对于他来说那就算不得大事,他觉得他很会自我调节。 赵掌门在海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都能看到他唇边的海水被此推出了波动:“你师父是谁?” 他真的很有必要和对方谈谈有关于颜君陶的教育问题。 “我没有师父。”颜君陶摇了摇头,上辈子颜君陶还以为掌门不收他,是因为他那个渣爹在天衍宗辈分太大。可是仔细想想,他爹的辈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修真界讲究的是“无长无少”的“道之所存,师之所存”。让自己的师弟、甚至是师弟的徒弟收自己的孩子当徒弟的例子,在修真界比比皆是。大家平日里往来各论各的也就是了。 但如果陆掌门知道颜君陶是心心的转世,并且赵掌门还活着,那情况就不同了。 心心在天衍宗是上过师承宗谱,有过明确记录的。等颜君陶去了仙界,赵掌门肯定会给他安排更好、更适合的出路,陆掌门自然不能擅做主张。就像是师姐的转世,她被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会拜自己的师父为师,辈分不能乱。 赵掌门在心里道了一句,怪不得呢,颜君陶辈分太大,大家在照顾他的同时,总是难免带着一些迁就与讨好,但这却并不利于对自己的教育。 好一会儿之后,赵掌门才道:“心魔和情绪是两回事。” 颜君陶有听没有懂。 赵掌门摇摇头:“算了,等你去了上界,咱们再慢慢聊这个,我假设你愿意去了上界之后继续和我往来。” 颜君陶点点头,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那么,咱们还是先来说一下,你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吧,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听到你留下的这段神识,我到上界之后遇到你,说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误会我想和你划出界限,再不往来。”颜君陶很努力地才绕过了天道对他的限制,以假设的形式说出了上辈子的事情,“我已经想通了,这不过是我的庸人自扰,是胡乱想的,不会发生的。” “不不不,”赵掌门失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出的这样的假设,但我了解我自己,好比我长了脑子。” “嗯?”颜君陶一愣。 “我觉得我还不至于和你产生这样的误会。”赵掌门的性格说好听了叫温柔细致,说难听了就是婆婆妈妈,他一定会想办法事无巨细地搞清楚颜君陶在下界的所有事情。颜君陶到底听没听到赵掌门留下来的话,他也肯定有办法知道,反正不可能留下这种阴差阳错的误会,“如果我还是选择了不与你往来,那就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 好比有可能是赵掌门遇到了什么事情,怕连累颜君陶;也有可能是,他不想打扰到颜君陶更好的发展。反正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 上界仙国的人情关系只会比下界更错综复杂,事态瞬息万变,有太多的突发情况是他们预料不到的了。 颜君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真的,以他上辈子走的道来看,哪怕知道这件事,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他自己也说不准。而如果是赵掌门遇到了什么事情而没有说出这些,仙人寿命悠长,等赵掌门解决了事情的时候,说不定颜君陶已经二次飞升成圣了。 这么一想,颜君陶终于好受了很多。 然后,容兮遂就带着已经重新恢复了记忆的梦口时夜,追了下来。女王还想着要把颜君陶还回地面,并没有着急撤去法力,容兮遂和梦口时夜也就借助法器下来了。 在看到赵掌门的神魂时,梦口时夜一点都不意外,甚至都没怎么寒暄废话。 因为…… “我讨厌水!”哪怕有灵力护体,梦口时夜也总感觉自己的翅膀黏黏糊糊的,它希望能尽快搞定这个。 “怎么搞定?”颜君陶甚至都没有找到大桃树的根在那里。 容兮遂游过来握住了颜君陶的手,带着他的神识一起云游而出,一眼千里,瞬间撤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容兮遂提醒颜君陶再往他们所在的地方看去。那一片黑暗,并不是真的黑暗,而是大桃树的根。 哪怕是双环玉佩所在的地方,也并不是真正的海底,依旧是大桃树的根。 它是如此庞大,大到了当你在它身边的时候,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颜君陶的身体还在原地,试着扬脖看去,脖子都酸了,也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梦口时夜问赵掌门:“准备好了吗?” 赵掌门点点头,然后,颜君陶就感觉到了浩瀚如大海的仙力,铺天盖地而来。大桃树黑色的根发出了如玉一样的光芒,以赵掌门的神魂为媒介,整片海域都开始翻江倒海。 等颜君陶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大罗天。 大罗天位于玉京山上,是从修真界到上界仙国的一个中间过渡地带,准确地说已经算是上界仙国了,但已经很少有修士在飞升时能够进入这里。也没有仙人能够进入。颜君陶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因为他就是那个一般里的不一般。 颜君陶上辈子飞升的时候就走过大罗天,看到了“一株乃弥覆一天,八树弥覆八方”的七宝之树,听着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吟诵,“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蛾峨”。 “我们……”颜君陶看着赵掌门、梦口时夜、容兮遂以及巨鲸宝宝,突然有点不确定他们这到底算什么状态。 “别担心,我们还没飞升。”赵掌门笑着对颜君陶解释,“这里只是离上界最近的地方。” “那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容兮遂警惕地看着赵掌门,他不知道这个青年是谁,但他可以肯定,他很不喜欢对方看颜君陶的眼神。 “等待。”赵掌门还是那样的好脾气。 等待上界的赵掌门从那边发力,将断断续续的通天之路再一次续上。显而易见的,不是吗?比起在下界努力,明显是上界这边会更容易一点。在梦口时夜和赵掌门第一次修复了通天之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计划好了。 他们先飞升,等未来心心起死回生了,他们再在上面想办法,把心心接上去。 只是梦口时夜不放心心心,最后才选择了留在下界等待。 虽然中间出了很多意外和差错,但最后一切还是按照计划来了。 其实他们在海里等着也是一样的,只要赵掌门的神魂被颜君陶激活,在上界已经准备了好几百年的赵掌门,就会得到消息,开始尽快打通通天之路了。不出十年,颜君陶就可以想带谁飞升就可以带谁飞升了,哪怕带一整个宗门呢,只要他开心就好。 只是大罗天更有利于修士感悟天道,挣脱桎梏,增加修为,甚至是提升成圣的概率。与其无聊地在海底等待,不如抓紧时间,珍惜大桃树能够连接到大罗天的这个机会。 赵掌门期待地看着颜君陶:“开心吗?” 颜君陶能怎么办呢?只剩下微笑了呀。天降功德、飞升赐福,如今是在大罗天悟道,老天怎么不干脆玩死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罗天:来自宋代的《云笈七签》——玉京山冠於八方,上有大罗天,其山自然生七宝之树,一株乃弥覆一天,八树弥覆八方,故称大罗天也。 颜君陶心里有一万句mmp想对天道讲。 第56章 五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玉京山上, 七宝树下。 八株七宝之树,“登丘陵而盼八方, 览参辰而见日月”, 维持着不远不近、仿佛随时触手可及、实则很难抵达的距离,在大罗天内肆意生长。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 枝叶婆娑,又如来自远古的巨人,穿着褐色的仙袍,撑一柄绿绒纸伞,挺拔地站在阳光下, 眺望着先后天的八方。 赵掌门的神魂感觉耳边好像再一次响起了心心脆甜如红果的声音。 “先天八方就是,乾南, 坤北, 离东,坎西,兑东南,呃……兑、兑东南, 不对不对,是兑西吗?”兑东南之后是什么,心心总是背不下来,还很容易背串, 每每背到最后,总会以快要急哭了收场。 周易八卦学得最好的三师弟, 便会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回答心心:“小师叔,兑东南是对的,兑西是后天八方。” “哦哦。”心心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就会要哭不哭地对赵掌门说,“阿宝,周易八卦太难了QAQ。” 如今,赵掌门临风而立,羽扇纶巾,站在掌离东、离西两位的宝树上,看着从最中心穿越而过、顶天立地的建木,只是一截粗壮的树枝,看不清楚原貌。只知道建木由于在世界中心的中心,当阳光照下来的时候,竟会一点影子都没有。 他的耳边好像再一次听到心心把话补全:“太难了,不学了。” 这不是心心的声音,而来自现实。 赵掌门低头往树下一看,果然坐在蒲团上的颜君陶又在耍赖,消极怠工,不肯修炼了。赵掌门忍不住笑了一声,今天的陶陶也特别可爱呢! 颜君陶仰头,正对上了藏在树影斑驳里的赵掌门的眼,他更加不愿意学习了,拍了拍容兮遂,理所当然地张手要抱:“送我上去。” 容兮遂立刻像是领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生怕别人和他抢,动作迅猛又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颜君陶,把他送到了树上。 颜君陶自从来到大罗天之后,就愈发地懒散了,活像一个连走路都需要人抱着的巨型宝宝。没办法,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大罗天这个地方的邪门,只要他一动用灵力,那些乌乌泱泱的灵力就会带着打死不回头的态度离他而去,留下的是争先恐后恨不能挤破脑袋的仙力填充进来。 所谓渡劫期,从理论上讲就是一个超越“真我”,诞生“超我”的过程,最大化地增强自己的神识,强大到能够取代天道对“我”的操纵。 挣脱了天道的束缚,就迎来了无情的无上大道,自此天高海阔,自由驰骋。 这也就是凡与仙的区别了。 说得再简单点就是,人是肉体,修士是灵体,仙人仙体。肉体和灵体受到天道的牵制,只要强大到超过天道,就可以进入更加自由的天道管辖,转换成能量巨大、是过去数百倍上千倍的仙体。 修士在渡劫时被雷劈,这既是磨难,也是奖励,能够帮助修士打破灵体,重塑仙体。 而没有通过飞升,走了通天之路渠道上天的修士,就只能靠自己了。到了上界后,他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难关就是想办法把灵体转换成仙体。 那是哪怕在仙气浓郁的环境里,也未必会成功的事情。毕竟修士已经习惯了灵体、习惯了灵力在体内的运转方式,乍然强迫自己改变,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得了的。据说最长的转换记录是一百二十年。颜君陶发自真心地希望他能在这件事上超过这个记录。 但是偏偏糟心的是,颜君陶没有直接前往上界,而是先到了大罗天。 大罗天类似于一个灵力和仙力共存、互相转化的中转站。再有颜君陶特殊的先天灵体作用,会无限加快他的转化。颜君陶的先天灵体十分特殊,特殊就特殊在,它是可以晋级的。在修真界是先天的太极灵体,到了上界仙国就会变成先天的两仪道体……以此类推。 这种转化是无法逆转,又阻止不了的。颜君陶能做的就是拖延一二,打死不再浪费少一点就是一点的灵力。任何会消耗灵力的事情他都不会做。 换言之,容兮遂就成为了颜君陶的代步工具。 本来是巨鲸宝宝的,但巨鲸宝宝也不能一直和颜君陶待在大罗天,它还有它的族群。在玩够了之后,巨鲸宝宝就进化出了十分独特的神通,可以变化出银色的水域,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让它自由来往于下界和大罗天。 这样的神通是福是祸,如今谁也说不准,颜君陶只能一遍遍地对巨鲸宝宝强调,除了本族群的巨鲸,绝对不能把这样的神通展露人前。 巨鲸宝宝回去之后,容兮遂就迎来了“修生巅峰”,每天抱着颜君陶满大罗天地到处乱晃,两个人不知道玩得有多开心、多满足。 可惜,他们始终只能在离东、离西两位的这一株宝树附近活动,看山跑死马似的,永远只能看着其他宝树却没有办法前往。无法知道其他地方到底有什么,是否也有其他界的人能够侥幸来到这里,又或者是否有仙人可以从上界到大罗天来修炼。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只鸡,和一抹神魂。 梦口时夜再一次脑子糊涂掉了,不管白天黑夜,想起来了,就非要单脚立于七宝树之上,仰着脖子打鸣,吵就算了,还要让全天下的鸡跟着它一起叫。想当然的,并没有鸡响应,因为下界的鸡根本听不见。只有赵掌门会哄着它,站在树上随它一起学鸡叫。 今日份的鸡叫已经完事了,梦口时夜直接单脚跳着就睡着了,它的老年痴呆表现在方方面面,丢三落四、忘记说话只是其中的表象之一,如今又有了随时随地睡着,以及…… 每天颜君陶一睁开眼,手上就会多出来一枚金灿灿的少阴金鸡蛋,无法孵化,就是一个财产的累积。 赵掌门只能哭笑不得地给颜君陶解释了一下。 当天衍宗一夜暴富之后,心心小师叔作为掌门的师叔,其实也是有不少人巴结的,每逢佳节他就能收到无数的天材地宝。 心心不懂这些,赵掌门就替他收了起来。 二师弟有次无意中逗心心说,大人最大的骗局就是说“我给你把压岁钱收起来攒着”。谁也没想到心心就会当真了,自动理解为其实赵掌门现在还是好穷好穷的,就偷偷和梦口时夜商量,每天攒一个金鸡蛋,等攒够了一大堆好给赵掌门一个惊喜。 然后,等出门去参加一个十分重要的法会的赵掌门回来的时候,他就迎来了一座金蛋山。 “后来呢?”颜君陶还蛮喜欢听赵掌门讲这些过去的故事,总会让他觉得心里很暖,带着一种心痒难耐的开心,最重要的是,可以打发漫长又无聊的等待时间。 “后来当然是一再和心心保证,我们真的不缺钱了。”顺便教训梦口时夜,不可以这么哄着心心来胡闹,真当自己是神仙鸡吗?想下多少金蛋就下多少金蛋? 当然,事实证明了,梦口时夜还真特么是一只来自上界的神仙鸡。 聊了没一会儿,下界陆掌门的“夺命”难香就再一次点燃,在一片烟雾缭绕后,通过镜面犹如星光一般的铜镜,颜君陶等人再一次和下界联系上了。 陆掌门一看后面那大树的背景就知道颜君陶又没修炼了,整个人都要愁死了。 这么好的修炼机缘就放在颜君陶眼前,他不抓紧时间、充分利用也就罢了,毕竟还是要劳逸结合的,但这都“休息”多少次了?有次颜君陶甚至出工不出力,坐着坐着就给睡过去!这么明晃晃地浪费,就有点天理难容了吧?! 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吗? 事实证明,还真就只有陆掌门一个人这么想。 不管是接到通知,上了天衍宗的颜夫人和颜老爷,还是就在大罗天的赵掌门和容兮遂,都觉得颜君陶这样挺好,无忧无虑,道法自然。 颜夫人和颜老爷的逻辑是:“我儿一定是修炼得太累了,才会休息的!”至于为什么次次见面都在休息,做什么能累到这种程度,他们是不会去考虑的。而且,他们儿子不努力,修为也在“唰唰”地往上涨,可厉害了,好吗?! 赵掌门则笑得别提多开心地说:“小孩子嘛,当然是以吃喝玩乐为主。” 心心当年就是太听话了,一点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该有的任性和骄纵没有,这怎么可以呢?看看其他九星宗门的纨绔二代们都是怎么养的?怎么做的?不求颜君陶这辈子都能够比照着那些蠹虫来吧,但至少赵掌门觉得颜君陶是该有他自己的脾气的,这样养出来才有成就感啊!“怎么了?我惯的!”是赵掌门当年最想说的话,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容兮遂……根本不用问,因为颜君陶做什么在他这里都是对的。 最重要的是,容兮遂还没有从他竟然真的冲破了下界对他的桎梏里缓过神来。虽然如今只是在大罗天,还不算是彻底到了上界,但却足已让容兮遂惊喜。 没有人会喜欢一直待在下界,哪怕他可以在下界称王称霸,注定了不会有人能够打败他。 “说起来,为什么没有人能打败你?”颜君陶好奇道,他最近好像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问问题上了瘾。 在断了和陆掌门的联系后,容兮遂终于决定不再闪烁其词,他带着颜君陶坐在七宝树的树枝上,一起在空中晃着腿,看着远处的建木与阳光。容兮遂问颜君陶:“你知道上古吗?” “大概知道一点。”颜君陶很谦虚地回答道。他何止是知道,还见过几乎所有在上古就成了圣的圣人,“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化身四海,创造万物。混沌之气交融,诞下了最早的种种瑞兽,上古不纪年,人人都仿佛可以活到地老天荒。” 当然,事实证明了并不可以。 天地有量劫,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便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除了成圣的先天之物,其他种族、大能、仙人,最终都会在量劫中身死道消。 所以,上界仙国的仙人都在追求成圣,想要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先天之物都能够开启灵智,化身成人的,只有极少数成功了。”最出名的就莫过于盘古的三道清气所化的三清。但这种大佬就不是他们能够随随便便讨论的了,他们早已合道,无处不在,心念一动就有可能发现你在背后说他们。 容兮遂给了颜君陶另外一个不同的上古。 先天之物一出生就有准圣修为,但却不是所有的天生之物都能够成圣。他们被大道所忌惮,大部分先天之物一出生是什么修为,到死也就只会是什么修为。 颜君陶试着理解了一下:“就好比,一出生就差一点满级,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满级?” 容兮遂摇摇头:“不,是一出生就是这一片天地中最厉害的满级,只是再没有办法去另外一方天地。” 在上界仙国称王称霸,却永远不能前往圣人之所在的大荒。 “我和这些先天之物的情况就差不多。”容兮遂到最后也没有交代他到底是什么,但至少颜君陶明白了,容兮遂就属于那种倒霉催的,一出生就能制霸整个修真界,知晓修真界万物,却也就只能到此为止,努力了也不会再有丝毫寸进,这辈子只能制霸修真界的神奇存在。 “所以,修真界有一个这样的你,会不会上界也有一个这样的你?”赵掌门脑洞大开,插话进来。金色的阳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身体,照亮了颜君陶,也照亮了容兮遂的半张脸,把另外一半永远地留在了阴影里。 容兮遂很想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不可能”,但他转念一想,想到了邹屠的葬天棺,那里曾经有一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尸体。 那是容兮遂在穷极无聊的时候制造的自己,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把对方永远地限制在邹屠,看着他成为邹屠最强,却再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容兮遂是不会承认那样的人是他自己的,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而已。他想看看对方面对这种情况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发现对方和他的应对方式是一样的,沉睡,根本不想活。 这就很无趣了,于是容兮遂在取自己的宝物时,就顺便帮助对方解脱了。 在忽想起自己的这些想法后,容兮遂忽然就不那么确定了,上界仙国是否也有这样一个他。制造了下界的他,来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管有多少个你,我只认你是容兮遂。”颜君陶握住了容兮遂的手,那双手还是那样单薄、温凉,“与我在天衍宗认识的是你,与我经历了这一切的是你,只有你,是我想要与之共同生活的道友。 颜君陶是“是谁就是谁”理论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在他看来上辈子和这辈子也都不能算作是同一个人,哪怕有共同的记忆,也不能算,只是生命另类的延续。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也就更不用说是这种正主、分身的了,正主可以拥有分身的记忆,也可以拥有更多,但分身就只是分身。 当然,也有人觉得不管怎么精分都是一个人。 不好说颜君陶的想法是对的,还是别人是对的,只能说是各花入各眼吧,颜君陶不会强迫别人接受他的想法,但他也会坚定自己,不想被强迫接受别人的想法。 容兮遂对此当然是很开心啊,他想成为颜君陶的独一无二。 不管上界有没有另外一个他,都靠边站吧! 转眼,四年时间就过去了。颜君陶六十岁了,一个甲子,与他曾经做过的那个飞升梦,一模一样。 在大罗天的这些日子,颜君陶几乎没有浪费一天时间,全部都用来研究他该带上谁一起通过通天之路去往上界了。 赵掌门表示:“你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毕竟这就是心心当年的心愿啊——大家一起飞升,这辈子的颜君陶也刚好有这样的愿望,那人是必须成全的。赵掌门这么多年就是在为此而准备、努力。 “真的不会给你惹麻烦吗?”颜君陶狐疑地看着赵掌门。 “当然有麻烦啊。”赵掌门并不打算瞒着颜君陶,他自信地叉腰,感觉自己特别牛逼,“你以为我飞升之后,为什么算是半脱离了天衍仙宗呢?” 哪怕当年下令绝地天通的已经不是如今这一任的中央天帝,但上界始终没有重新恢复通天之路,就已经代表了仙界的一种态度。 只是赵掌门并不介意打破这种潜规则而已。 “我虽然没有继承多少上界的记忆,但相信我,我一定会安排好一切的,不要小看你的那些师侄啊,他们在上面可是很厉害的。” 赵掌门当年捡了不少天才,一起穷得同吃过一根糖葫芦,也一起富到整个一辈人都飞升天界,差点让下界的天衍宗再一次断层。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会形成怎么样一股庞大的力量,几乎是可以想象的,当他们拧在一起,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哪怕是中央天帝也要给几分薄面。 不过,机会大概也就只有这一次,中央天帝可以对他们一次的“偷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没完没了,那就太打他的脸了。 “所以,这个名单真的就够了吗?”赵掌门看着颜君陶列好的想要一起飞升的名单,总觉得有点单薄。只有不到一页的名单,而从上界的他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些人连他准备的仙船的三分之一都坐不满。 “前前后后加起来的人,都够咱们重新在仙界开个宗门的了。”颜君陶不太理解赵掌门的数学。 “你想在仙界开个新宗门吗?”赵掌门一下子就来了劲儿,双眼放着亮光。毕竟心心当年的愿望已经马上就要实现了,他总要再给自己找个新目标,“以仙门为依托,可以先占一个小国,再图谋一天,最终……” “……我不是,我没有!”颜君陶疯狂否认,生怕赵掌门再给他来个惊喜。 上界仙国分为三十六天,大罗天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天之下又有不同的国,国内有仙门,等级制度比修真界还要森严,在这里开疆扩土、虎口夺食,挑战以十万起步的老牌仙门,简直是闲得没事干了。 但……赵掌门就是闲得没事干啊。 咳,说回颜君陶的名单,那上面的人都是他通过难香亲自问过的,在确定对方真的很想去上界仙国,哪怕知道也许好几百年后仙界会出现动荡,也想要去的坚定信念后,他才写了上去。好比颜夫人、颜老爷,公子阳、娘子玉等颜家人也被全部包括在了其中,敬真公主自打得到这个秘密消息后,整个人都激动得不会说话了,也不和颜夫人闹了,简直要把她当活菩萨供着。 颜夫人:“……”求求你了,还是和我斗吧。 除了自家人以外,就是天衍宗和伊耆药宗的各一部分弟子了,天衍宗的陆掌门没有走,因为他在下界还有他的牵绊;伊耆药宗的姜宗主却是开开心心地打包了龚宝宝就可以动身了,他已经把未来的赚钱蓝图全部移交给了自己的弟子,准备去赚神仙的仙石了。 赵掌门准备的资源本来是供这么多人修炼的三倍,如今每个人去了仙界都只会得到更好的起点,至于以后那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颜君陶还曾经担心过赵掌门的负担问题。 结果赵掌门的神魂表示:“这些都还是灵体,你知道下界的东西在上界有多不值钱吗?” 颜君陶还真的知道,不少人一夜之间就回到了赤贫,包括曾经的他,虽然后来他很快就再一次拥有了无数的资源,可是他还是忘不了在一开始连一杯仙酒都买不了的窘境。 “所以,其实投入并不大。”修真的人又爱讲究个因果循环,若这些人在仙界日后能有所发展,也不可能不回报。总体来说还是个划算买卖。 颜君陶这才不再深究。 腓腓和犼都拒绝了去上界,他们更喜欢下界,因为下界有犼可以吃的龙脑,上界的龙犼就未必能够对付了。 巨鲸宝宝还在犹豫,女王想让它不要放弃这个大好的机缘,但巨鲸宝宝舍不得它的族群。巨鲸也会感觉寂寞,甚至会特别地害怕寂寞。 有螺也罕见地拒绝了飞升,他和颜君陶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知道我去上面能做什么。” 到时候有螺认识的就只有一个颜君陶了,而颜君陶明显不可能一直帮他。他也没那么大脸一直让自己的弟弟帮着自己。 有螺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还是下界好,我已经决定和周鱼赤她们试试了。” 不是因为爱情,是因为寂寞。 周鱼赤很开心,不管对方因为什么,只要她能不变成男人就行。 “不过,如果你有机会遇到咱们共同的爹,请帮我转告他,他的后宫我就帮他笑纳了。请一定要让他明白,他就是个按摩棒,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有螺很清楚自己无法帮自己的母亲报仇,甚至也许她的母亲都不想她报仇,他能做的就是恶心一下他们那个共同的渣爹了。 颜君陶:“???” “不是,你不觉得你这种报复方式很奇怪吗?”赵掌门忍不住插话,这种逆了种马的后宫给他戴绿帽,确实容易让种马男很不爽,但,周鱼赤这么一群妹子的想法呢? “奇怪吗?这是周鱼赤她们提出来的啊。”有螺根本想不到这种掉节操的报复方式。 “……好吧,你们开心就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赵掌门默默退散了,他真的是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颜君陶六十岁生日的这天,梦口时夜罕见地再一次恢复了神智,很努力地想要继续维持自己成熟型男的正经鸡设。它和赵掌门力所能及地张罗着颜君陶过了个生日,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的大罗天,一尘不染,仙气浩渺。 他们从白天笑闹到了夜晚,大罗天也是有日月星辰的转换的。 梦口时夜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感慨道:“也不知道重塑通天之路要多久,在这里好无聊啊!” 但颜君陶却觉得一点都不耽误,特别开心,他巴不得这样呢。 “还是你心态好。”梦口时夜老怀欣慰地用翅膀拍了拍颜君陶,然后,它就晕晕乎乎地道,“是我喝醉了,还是我怎么感觉月亮在动?” 颜君陶跟着抬头,月亮确实在动! 震颤着,晃动着,以一种让人眼晕的方式,带动了整个大罗天。有磅礴的仙气汇聚成光芒,从建木那边起,直至月亮。这让颜君陶意识到,原来这个无垠的大罗天真的还有其他人,只是距离太过遥远、远到了他们甚至看不到彼此。 “这不会是通天之路要修好了吧?”赵掌门抬手,站在所有人眼前,想要挡住飓风。 梦口时夜上蹿下跳,和赵掌门就像是一对说相声的损友:“你在搞笑吗?这才几年,通天之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打通。与其做这个美梦,还不如做梦梦到陶陶这个不努力修炼的小蠢货,能立地飞升呢。” “呢”字还没有被梦口时夜彻底说完,颜君陶就感觉自己的身上那种再也压抑不住的感觉再一次汹涌而来。 仙力强烈地冲刷着他的身体,让他不自觉地一点点飞了起来,连容兮遂都再控制不住。星光熠熠、银河迢迢的大罗天内,颜君陶成为了比月光还要耀眼的存在。颜君陶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的身体从灵体到仙体的转换。 一个悲哀的事实,他这辈子混吃等死,却也许真的要比上辈子勤奋努力地更早飞升了。 而在大罗天甚至是连雷劫都不用渡的,七宝之树温柔地用枝丫包裹住了颜君陶,为他免去了雷劫之苦。 在重塑仙体时,大桃树这条通天之路也彻底再次打开,并呼应了最中间的建木,像缨带飞练一般缠绵不断的树叶,让颜君陶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这建木,那根本就是天衍宗他洞府门口的那一株细树啊!就是容兮遂一开始爱站着等他的那个! 或者说,颜君陶洞府门口的细树其实是建木的一部分,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两人培养出了不错的感情。在最后一刻,建木远远地伸长了自己的树枝,轻易破了颜君陶和容兮遂之前怎么也无法到达的距离,从中心来到颜君陶眼前,把一颗包罗万象的彩色果实送到了颜君陶嘴边。颜君陶死死地闭着嘴巴,比他当年拒绝喝充满了药味的玉髓时还要倔强。 但建木却比颜夫人还要有本事,那彩色如玉的果实,只是轻轻碰到了颜君陶的唇,就直接化入颜君陶的口中,根本不给他一丁点反悔的机会。 然后,颜君陶就感觉到自己直接冲破天仙、真仙、玄仙的枷锁,充沛的仙力,停在了金仙的阶段。一般的修者肯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恩泽”。但颜君陶不一样啊,他特殊的先天灵体不仅能够升级,还可以随着修为的提升而进化。 一飞升,就是金仙入门的颜君陶:“……”_(:з)∠)_ 赵掌门:“……说好的很难呢?!”飞升、通天之路,都特么都一气呵成了! 梦口时夜:“……”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 小罗天内。 一身雍容紫袍的道主,缓缓从打坐入定中睁开了一双漆黑如潭的黑眸,面冠如玉,青云出岫。他勾唇,轻吐出了二字:“有趣。” 仙宫之内,两排朱红色的漆壁圆柱下,站满了俯首帖耳、随时准备上前服侍的妖仙。大殿之上这么多人,却依旧安静仿若万年不化的冰川,不要说无人敢问了,甚至没有人敢好奇,这“有趣”二字代表了什么。 道主端坐于仙台之上,心念一转,就看到了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万法仙尊。 万法仙尊是个妖妖娆娆的男人,一身绯衣,似笑非笑地依在雕龙画凤的玉榻之上,好像浑身软的没有一块骨头。他对道主道:“你竟然难得醒了。” 仙宫之内已经在这一息间就没了人,只留下道主与万法仙尊的仙影。 “你来干什么?”道主皱眉,他实在是对万法仙尊喜欢不起来。事实上,万法仙尊也不喜欢他,天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互相忍耐彼此到现在。甚至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不错的朋友。 “我的蟠桃宴又要开始了,你来吗?”万法仙尊是个神奇的男人,这辈子最崇拜的偶像是已经仙去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西王母,特别热衷于效仿西王母生前的一切。好比,蟠桃宴啊什么的,哪怕他很清楚很多传说都是假的。 道主没开口,只是嗤笑地看了一眼对方,好像在说你在痴心妄想什么? “仙人是长生不老,可不是长生不死。我这是好意噢。”万法仙尊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竟然没有翻脸,反而继续游说。仙人也会死亡,需要历千年、万年的量劫,吃了蟠桃就可以抵消一次,哪怕是道主,能够省一回事,何乐不为呢? 万法仙尊还表示,他这次不仅邀请了道主,连宴请了各方天帝,没有一个敢不给面子陪他玩。 道主挑眉,玩味一笑:“哦?可我就是不想给你面子啊,怎么办?” 万法仙尊:“……”他果然对这个男人喜欢不起来啊啊啊,要不是为了看戏,他才不会如此忍耐呢,他难免有点心浮气躁道,“我最近掐指一算,发觉你即将红鸾心动,铁树开花,特来恭喜一下。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吗?” 万法仙尊和西王母最大的区别是,西王母很喜欢在传说里充当棒打鸳鸯的角色,而万法仙尊号称是“万世神媒”。 说得简单点就是特别热爱给别人介绍对象。 道主都懒得去问他这种诡异的爱好是从哪里来的,但道主也必须承认,万法仙尊在这方面算得是很准的,他已经不知道一手促成了多少对了。 “说真的,我不想。”道主拆台道。 “……”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道主“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小罗天就在大罗天之内,是个超然物外,不掺和仙界三十六天任何纷争的地方,道主一直居住于此,很少出关。 这一回醒来,还是因为他感受到了竟然有人大胆在他的大罗天内飞升。 再一看,更是不得了。 “你那个下界的分身竟然想办法回来了?”万法仙尊一算,就已经明白了始末,怪不得呢,有趣,真有趣,“还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赵掌门说对了,上界也有一个容兮遂,只不过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大家只会叫他“道主”、“小罗天的那位”、“离圣人最近的存在”等。不过这位已经离圣人最近了几十万年了,无数比他小的小辈都飞升了大荒,只有他还是上界第一人。 本来按理来说,容兮遂哪怕通过通天之路,也是绝对不可能到上界仙国的,可是大罗天却是变数最多的地方。更不用说还有颜君陶这个能够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的人。 万法仙尊挑眉:“你竟然还没杀了容兮遂,不会是因为你也喜欢上了这位不知名的小朋友吧?” “喜欢?怎么可能?”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道主极端自信,他确实是因为颜君陶而决定暂时先不处理了这个飞升的自己,因为他找了更有趣的事情,“但是逗弄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做了什么?” “这就不需要你来管了。” 道主挥袖一抹,万法仙尊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与之相对的,是大殿之内,出现了一具被花海星辰拱卫的青年。濯濯如春月柳,蒙蒙如隐山玉,恭美姿仪,渐出光明。他身上只随性地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法衣,就已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没想到那玉童一样的人物,长大后会是这般清冷如画的容貌。 但这个时候的道主对于颜君陶也只是有一抹惊艳,而不会有更多的想法。他当着自己分身的面,掳来了颜君陶,只是为了玩游戏罢了。他继续按照计划,抬手抚过颜君陶光洁的额头,抹消了他有关于下界的所有记忆。 然后,道主便轻轻地唤醒了颜君陶。 在颜君陶茫然地清醒于一片花海,犹如慢动作一般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道主怔愣在了原地。那是一双该怎么样才能够形容的眼睛呢?大概就是那句“装了整个星辰大海”吧。明眸皓齿,霞姿月韵,不需任何言语,就已令道主沉寂多年的心再一次强烈地跳动了,有一句成语很好的形容了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一见钟情,如是而已。 道主好像听到了自己被“啪啪”打脸的声音。 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 他只是,爱上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V=飞升啦~真.作天作地谈恋爱,不开玩笑~ PS:颜君陶只会喜欢容兮遂,您瞅准了,别跑偏~ 又PS:来梳理类比一下文里的设定:好比飞升仙界=高考;通天之路=保送。 自主招生的保送,因为政策原因,已经停了很多年了,大家只有参加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颜君陶是能跳级的天才,天衍中学指望他十六岁就考上省清华北大,但他因为一些原因,其实并不想上大学; 赵掌门当年高考,无法提档,升学无望,招生办的梦口时夜想办法恢复了自主招生,把赵掌门保送去了大学; 如今,赵掌门上大学之后,舍不得颜君陶受高考之苦,也想办法给颜君陶整了个保送名额,还附带无数陪读名额。(颜君陶决定带上他爸妈、容兮遂、隔壁卖药的姜宗主等人) 大罗天就是名校联合开的暑期预科班,赵掌门在落实保送名额的等待时间里,就把颜君陶送去了预科班深造,希望他日后上大学能够跟上课程。 PS:容兮遂和赵掌门一样,都无法提档升学,只是无法提档的原因不一样。 【两个道主】 第57章 五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这是颜君陶被掳后, 容兮遂等人发生了什么的分割线…… 赵掌门的神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带着几个师弟一起到了大罗天, 结阵为颜君陶护法, 暂时还顾不上寒暄。 大罗天内此时灵力与仙力正杂乱无章地在空中肆意游走、碰撞,偶尔还会在夜空之中擦碰出如星辰一般的火花,倒坠如雨, 星光点点。整个世界在两种力量的对抗纠缠中,开始出现震颤,虽没有雷霆淬体,却也气势磅礴,颇为壮观。 众人惊叹地看着夜幕, 层层密云背后,一次次闪现又消失的道家九难劫象, 正在轮番上演。 “我以为道家的三灾九难已经是传说了。”容兮遂抬手, 挡在额前,宽袍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响声。作为唯一来自下界的修士,目前只有他有点抵挡不住这凌冽的罡风,但他依旧如一根钉子扎在原地, 不愿意离颜君陶太远。 “你竟然知道三灾九难?”梦口时夜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了眼容兮遂。 上古的时候,法力高强、得天独厚的修士,在飞升时会遇到种种劫难, 包括雷劫,但却不仅限于雷劫。真正厉害到遭天妒的修士会遇到三灾九难, 挺过去了就是大道通途,成圣之才;挺不过去……那就只得一声叹息,身死道消了。 根本没有什么转换成散仙的机会,大道也绝对不会允许,大道不像天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伤人,它习惯把未来注定与它合道的一切东西掐灭在萌芽状态。 那个时候雷劫还叫雷灾,剩下的还有风灾、火灾,恩爱牵缠、尊长邀拦、盲师约束等等。 雷灾助修士明心见性;火灾助修士看破虚妄;风灾助修士身自知解;最终得以不破不立,看破灵体五脏,淬炼仙躯。 这既是机遇,也是劫难。 颜君陶得到了最好的,自然就要付出更多。每一次劫象征兆于天空之上突兀出现,梦口时夜和赵掌门都会做好上前帮颜君陶抗劫的准备,但却又会在每一次的最后发现这些劫象就只是出来闪现一下,并不会真的伤害颜君陶。 梦口时夜觉得它受到的惊吓,也许都比颜君陶受到虐待伤害大。 最终,他们一行人就这样一并见证了颜君陶由孩提到青年、一口气冲到了金仙境界的全过程,整片区域都被颜君陶照得亮如白昼,晚霞瑰丽,隐隐好像还有仙乐助兴。是他们平生所见的飞升里,再没有过的壮丽大气。 让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风越来越小,大罗天也渐渐恢复了一开始的万籁俱静,颜君陶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弱,他缓缓从天而降,好像睁眼看了眼身下的人,然后就将自己的飞升祝福托最后一缕清风,轻柔地送到了众人眼前。容兮遂无疑是得到最多的那个,还感受到了香气与温暖。 赵掌门还在一边很幼稚地和梦口时夜唱双簧:“我们不嫉妒,一点都不嫉妒。” 众师弟跟着起哄,嘻嘻哈哈。 但突变就发生在一瞬,在这个所有人刚刚才放下了紧绷的神情,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刻。颜君陶并没有彻底降下,就突兀地原地消失了。 梦口时夜当时就差点疯了。 赵掌门和众师弟也迅速飞到空中,在顷刻间就铺开了蔓延几千万里的强大神识,不死心地探查着颜君陶的下落。 只有接受到祝福的容兮遂,站在原地死死地握紧了拳,他的耳边多了一句声音熟悉的留言:“有趣。” 是谁带走了颜君陶已是不言而喻。 但容兮遂更需要去做的,还是在第一时间模仿出颜君陶的气息,呼唤出能够连通大罗天的巨鲸宝宝,不顾赵掌门和梦口时夜的挣扎,带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大罗天。 因为容兮遂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对于颜君陶来说有多重要,而另外一个他又有多喜怒无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掌门等人直接回到了大桃树根所在的那片海。大桃树的树根如今正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一整片海域。无数的海洋生物正在来此汇聚,因为只溢出来的一丁点仙气,都足以让下界疯狂。 众师弟都来不及惊叹他们竟然真的回到了下界,就要紧锣密鼓地投身进另外一件事里。 “上面真的有一个我!”容兮遂语速很快,现在通天之路已经开了,他们躲到下界也并不安全,他只能争分夺秒,“拿出仙船,我去联系君陶想带走的人,做好上面的接应准备,咱们随时离开!” 在下界无人可以是那人的对手,去了上界虽然也不安全,但至少赵掌门等人应该还有些办法。 “你自己你怕什么?”三师弟不明所以。 “因为我很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颜君陶肯定不会有危险,但他们就说不定了。为了和颜君陶在一起,容兮遂可以做出很多很可怕的事情。 在颜君陶没有飞升但还在追求飞升的那段日子里,容兮遂曾无数次地想过,要不要抹去颜君陶的所有记忆,杀光下界每一个认识颜君陶的人,这样他就能够构筑一个只有他和颜君陶的世界,再不用担心出现谁来搅局。他真的可以只为了这一个念头而赶尽杀绝! 当然,容兮遂最终也只是想了想。毕竟下界意外太多,他承受不住颜君陶在知道真相后的难过。 但另外一个他会怎么想,容兮遂可就控制不住了。毕竟上界真正认识颜君陶的并没有几个,意外很好控制。 “上界的你能有多可怕?”梦口时夜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大罗天内的小罗天是道主的居所。”赵掌门已经脸色一片煞白,道主多年闭关,千万年未必会出来一次。但能在他们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不留任何一点痕迹地把颜君陶带走的,也就只可能是那位圣人以下第一人的道主了。 “真特么……”二师弟骂了一声晦气,“这都什么破事啊!” “给我一点时间,我只需要一点时间!”容兮遂对众人保证。 “你能有什么办法?”其他几人根本不信容兮遂一个还没飞升的人能解决这个事情。那可是道主,曾经的五方天帝联手也没有打过,反过来被对方教做人的道主。要不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存在,现在的五方天帝也不会如此和谐了。 “我有。”容兮遂面容坚毅,还是那样自信,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发生在自己体内的巨大变化,正在翻涌沸腾。 那个不知名的界线桎梏,在通天之路被打通的那一刻,就忠实地开始运行了。不出意外,容兮遂会很快成长为又一个道主。比颜君陶一跃成为金仙的速度还要快。 *** “万世神媒那个脑子有病的,这次竟然说对了。”道主在心里暗叹。 他真的遇到了他的缘分,就在此时,就在此刻。眼前的颜君陶仿佛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一处不叫他欢喜,哪儿哪儿都像是按照他的心意长出来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怎么能有这样一个人呢?又……怎么会现在才让他们相遇呢? 万法仙尊的幻象再一次强行插入,就像是病毒一样,赶都赶不走,为了看热闹他也是拼了:“哦豁,你果然把人‘请’来了。” “你来干什么?”道主皱眉,他轻轻一点,就让颜君陶再一次晕了过来,并小心翼翼地把颜君陶护在了自己怀里。 “来让你悬崖勒马,赶在你做出什么后悔终身的事情前阻止你呀。”万法仙尊虽然看不惯道主,但爱情是没错的,他不想让他的道心追求毁在道主这么一个性冷淡的面前。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道主挑眉,他不得不忍耐万法仙尊,安抚对方,因为对面就是个爱情疯子。万法仙尊没有遇到过他会爱上的人,但他相信“爱情”,一个说出来都让人觉得酸得倒牙的词汇,但这就是他的道,谁敢破坏,他就会成为谁生命里最大的噩梦。 “那谁知道。”万法仙尊耸肩,“折辱虐待?强制禁锢?你什么做不出来啊。” “……还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真的,我不想你后悔。”万法仙尊妖冶的面容里难得出现了一些正经的影子,他苦口婆心地规劝道,“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别为了和我唱反调就去证明一些很傻逼的事情。你和他真的是万里挑一的命中注定,我有种预感,我成圣的关键就在他身上,如果你搞砸了,我一定会和你同归于尽。”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万法仙尊的唇缝里被吐出来的,带着前所未有的阴狠,为这张荼蘼艳丽的脸都披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息。 圣位之争,不死不休。 道主挑眉,没想到万法仙尊这么关注的原因,竟然能够牵扯到成圣。 他本来还想再恶趣味地再刺激一把万法仙尊的,但他搂了搂怀里的颜君陶,这既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他发现自己突然变得柔软了,至少再没有以前那么无所顾忌了。于是最后他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我平时没事也会看话本。” 套路他都懂,肯定干不出什么“认不清自己心中真正的感情,非要死倔着以捉弄、折磨对方来体现”的傻逼事。 事实上,道主很容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爱上了一个人的认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新鲜又好奇,就像是得到了最爱的孩子,恨不能日日夜夜地与这个他的心爱之物为伴,捧在手上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毕竟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的能够牵动他内心的存在,他自然要倍感珍惜。 这可比他无聊到要折磨自己、看着容兮遂在下界苦苦挣扎要有趣多了。 对了,还有另外一个碍眼的分身在呢,一会儿就去解决掉他吧。不过,比起那个弱小的分身,眼下的颜君陶才是最重要的。 道主已经有点不耐烦地想要打发走万法仙尊了。 “我肯定不会伤害他。”事实上,要是让他知道谁有可能伤害了颜君陶,他一定会让对方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说辞。” “所以,你打算和他怎么办?” “当然是培养感情谈恋爱。”道主和容兮遂真的在很多方面都是相似的,阴暗的小心思无数,但最后在颜君陶面前却只会全部消散无形,想想而已。 “就,谈个恋爱?”万法仙尊的声音都有点颤。本来好不容易架起来的可怕气势,都被这不对劲儿的道主给吓没了,“这么少女心的吗?” “要不然呢?”道主挑眉。 “您请,您请,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万法仙尊就主动切断了联系。虽然这么平和无害,一点都不符合道主往日里的行事作风,但道主都已经能豁出去地真说出口了,万法仙尊很有自知之明,他是绝对没那个本事让道主虚与委蛇至此的。换言之,道主有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 万法仙尊不自觉地打个寒战,爱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在万法仙尊切断联系后,道主就设下了无数高深的阵法,不为什么,只为不会再跳出来个什么人,打扰到他和颜君陶的相处。 这算得上是他们的初次相遇了,他必须给颜君陶留个好印象! 竖起的一道水镜前,道主抱着正在安睡的颜君陶,紧张又难掩忐忑,清清嗓子,试了一种又一种不同的开场白。 “你好。” “我是容兮遂。” “不要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翻来覆去,始终决定不了。 一直到颜君陶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再一次清醒了过来。 此前的种种准备,在这一刻都再无意义,道主摆正面容,只是顺其自然地道了一句:“你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样?”颜君陶看上去有点迷糊,不太能够理解发生了什么,只会如新生的孩子一般,磕磕绊绊地感知着这个世界,学着道主的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道主。他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清醒过? “你受伤了,还失忆了,”道主帮颜君陶更舒服地躺在自己的腿上,十分戏精,睁眼说瞎话,“不过没有关系,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颜君陶用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头顶的这个好看到了不可思议、但看他的眼神却好像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有些话就在嘴边,他很想讲,可是在理智地分析了敌我的实力后,他还是选择了闭嘴保平安,没有急着做出什么容易刺激对方的事情。 颜君陶甚至没有着急起身,只是试着虚虚地握了握自己的拳,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充沛的仙力,应该是金仙入门的境界。 而眼前这个一身紫袍,黑发垂地的男人,却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 以卵击石,殊为不智。 颜君陶在沉吟片刻后,才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试着对眼前的男人问道:“那你是谁?你看上去很在乎我,为什么?” 道主代入感极强,在那一刻心花怒放,表面上还要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绍:“因为我是你……” “我爹?”颜君陶赶在对方之前开了口,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带着一种好似促狭又好像添堵的敌意。 道主喉头一甜,差点一口气没捯饬上来,好一会儿,他才忍下了胸中涌动的那种感觉,对颜君陶强调道:“我不是你爹,我是你的道侣,你平时都叫我阿遂的。当然,我不介意在其他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和你添点什么情趣。” 可以说是很禽兽了。 幸好,道主自控能力一流,并没有做出什么起立的失礼事情。 但颜君陶还是顽强地坐了起来,在道主的搀扶下,很努力地和对方保持了一定距离。歪靠在靠垫上之后,颜君陶才道:“那我呢?” “你叫颜君陶。”虽然道主很想给颜君陶改个名字,让他变成自己的独一无二。 但在仙界,名字也代表了一种仙力,一种契约。若颜君陶对自己名字的认知和事实对不上,有可能会引来很不必要的麻烦。 道主只能忍痛认下了颜君陶这个名字,并且很会编故事道。 “我当初闭关时,似有所感,化作一道分身下界,前往了修真界。在遇到你后,与你相知相爱,如今你终于也飞升了,我们得以修成正果……” 这样日后哪怕颜君陶在仙界遇到熟人,故事也是可以自圆,并且说得通的。 “我为什么会失忆呢?”颜君陶对于道主口中的过去好像并不是特别好奇,问得更多的是其他事情。 “你飞升时出了些差错,不过别担心,我已经把你治好了,只是近段时间你最好还是多休息,以巩固境界为主,不要操之过急。”道主温柔小意地上前,拢了拢颜君陶的碎发,如锦缎一般丝滑,让他摸着摸着就有点上瘾,怎么都不愿意离开,他怜惜地看着颜君陶,“头还晕吗,想喝点什么吗?” “你说我飞升出了岔子?”颜君陶对这件事好像很执着,“什么样的岔子?” 道主自顾自地替颜君陶决定好了还是喝一些温润的果饮,并化了一粒不知名的丹药在里面,等果饮变成星光一样的颜色后,这才端到了颜君陶眼前。 非要看着颜君陶喝完,才肯继续说话。 而就在这短短的电光石火间,道主已经想好了一整套完美的说辞,他对颜君陶道:“你太过急于求成了,我知道你是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来保护我,但是亲爱的,我的就是你的,不论是财富、地位抑或者是修为。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我会担心的。” 道主的眼神是那样温柔,仿佛他们真的已经相爱了百年,还擅自加了不少奇怪的设定。 但在道主想要去触碰颜君陶的脸颊时,颜君陶却动作明显地避开了,他也不是很愿意被道主握手,抗拒就写在脸上。 道主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却还在故作坚强:“是我唐突了,你现在忘记了我,没事,咱们可以先当朋友,一点点慢慢来。至少,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好吗?” 颜君陶点点头,只是有没有防备,那就是他自己心里才清楚的事情了。 等颜君陶喝完全部酸酸甜甜、仙气扑鼻的果饮,正欲张口说些什么,他的身体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类似于仙力不稳的暴动。 道主赶忙抬手掐诀,用自己如宇宙一般的仙力,紧紧保护住了颜君陶,开始为他梳理。 颜君陶刚刚飞升,就直接越级成了金仙,再加上被抹去了记忆,昏迷两次,会出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意外。道主也早有准备,刚刚给颜君陶喝的丹药,就有固本培元、阴阳调和的作用。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点,没能控制住颜君陶体内的仙力。 无数玉液琼浆就像是不要钱一样,送到了颜君陶的嘴中,道主更是不惜仙力地带着颜君陶在四经八脉中游走数个周天。几乎可以说是在用自己一人之力,在给养颜君陶。 暖暖如细流的仙力,让颜君陶舒服了不少,发出一丝呻吟。 当颜君陶再一次从昏睡中醒来时,就和道主一起,看着他的身体一点又一点地从青年缩回了少年,直至再一次变成了五六岁大小的模样。仙衣也跟着一并缩小,变成了再合身不过的模样。 道主:“……”这是什么操作? 颜君陶也睁大眼睛,晃了晃自己藕节一样的小臂,茫然地问道主,恶人先告状:“为什么我喝药之后变小了?” 道主哪里知道为什么呢?这么多年当仙人的经历,他遇到过不少奇怪的事,但这种飞升之后重塑仙体好不容易变成了青年,又退回幼崽状态,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变小一定和他的那些药没关系。 道主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抹了颜君陶的记忆,导致他自我认知上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才让身体变得不可控制。 但这话肯定不能和颜君陶说,所以道主说的是:“你是千年、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炼之才,得道太早,身体一直生长缓慢,如今回到小时候,大概也是因为这种状态是你最熟悉的,最能节省仙力,保护自己的方式。” “是吗?”颜君陶还有些狐疑,但最终还是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紫袍道主,终于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看了我们真的要当父子了。” 道主无奈,却也被颜君陶感染着笑了起来:“那爹有这个荣幸,可以抱着你先去休息吗?” “没有。”颜君陶一点面子也不给。坚持要自己走,迈着小短腿,努力丈量了整个小罗天的仙宫。仙宫是真的很大,大到从正殿去个寝宫都需要走很远。 颜君陶倒是可以御剑而飞,但又怕仙力再次出现问题。 小小的玉团,执着地在雕梁画栋、光辉灿烂的仙宫……滚滚而来。 等好不容易到了寝宫,颜君陶才无语地看了眼自己身边恶趣味的道主:“就在隔壁,你带我绕了这么远的路?” “我以为你会选择让我抱的,”道主良心并不会痛地道,“多走走,强身健体。” 巍峨的寝宫内,仙石为灯,珠帘为屏,美酒如泉,在古琴颤若龙吟中,为颜君陶打开了全新的世界。低眉顺目的妖仙站成两排,山呼道主与天同寿,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对于突然出现,被道主领在手上的颜君陶,完全没有一点好奇心,仿佛他就真的一直生活在这里。 颜君陶仰着头,看着明显是道主的宫殿,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想一个人睡。” “当然,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我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道主对于颜君陶就没有不应的,他目前还在努力维持自己温柔如水的人设,像柳下惠似的不会逾矩,越雷池一步。 当然,这也是因为颜君陶如今就是个小孩子的外表,道主和容兮遂一样,虽然蛇精病,道德薄弱,却还不至于没品到对小孩子出手。与其看得见吃不着,还自我折磨,不如利用机会当个绅士,给颜君陶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们住在一个宫殿的不同两边。”当然,住得也不能太远了,一个宫殿的不同两边,就是道主的忍耐极限。 随后…… 等颜君陶在寝宫休息够了,他就开始了各种作天作地的仙界之旅。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只是基本入门,一次比一次过分对道主颐指气使、要这要那,好像在试探着道主的底线。 但道主对于颜君陶,是没有底线的。 或者说,他的底线就是颜君陶。颜君陶最过分的一次放炉火烧了他一座丹宫,他也能笑眯眯地在一边负责吹风,想让火势更大更壮观一些。各种积年累月的丹药,“噼里啪啦”地就像是在放鞭炮,毁在了这一场大火里,等全部毁掉了,道主问的是:“我还有好几处这样的丹宫,咱们还继续吗?” 颜君陶:“……” 不用过很久,整个小罗天乃至外面的三十五天都知道了,对谁都毫无感情,犹如大道一般无情的道主,突然有了个爱人。要星星不给月亮,上天入地给搭梯子的那种毫无底线的宠爱,对方有次要骑在道主头上当大马,道主都开开心心地答应了。 特别洒脱自然。 这样的过分,连颜君陶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但道主却还是可以带着一脸享受又宠溺的样子说:“你还可以更过分一点的,别怕,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生气。” “为什么?”颜君陶忍不住问,他这么作,就是想让道主生气。 “这样别人就没有办法受得了你了啊,只有我可以。”道主这个人的脑回路真的蛮病娇的。 也因为颜君陶的折腾,道主一直没空去找容兮遂的麻烦,颜君陶几乎无时无刻不精力充沛,那个小脑瓜子里总能想出各种折腾人的主意,还只折腾道主,不蔓延任何仙宫里负责陪着他的人。哪怕累了想要休息了,颜君陶也非要道主在身边陪着,稍微走动一下都不行,颜君陶会惊醒。 连负责照顾颜君陶的妖仙宅老,有时候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地想要劝颜君陶收一收,但道主却反而诡异地很满意颜君陶的这种依赖程度。 某日,万法仙尊本人亲自来了小罗天。 发现仙宫内外只要会走人的路上,都铺满了各种柔软的皮草与绸缎,仙力十足,光脚踩上去也不用怕凉了,相反还会很舒服。哪怕仙人其实本身就不用担心着凉的问题。 “……”道主什么时候换了这么浮夸的装修风格?万法仙尊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旁人有接引的仙臣,恭恭敬敬地给出答案:“是因为颜仙主。” 颜君陶最近迷上了光着玉足在游廊下肆意奔跑,就像是个真正的孩子。一堆小仙、妖仙在后面赔着小心地追他,又不敢超过他。只求他能穿上珠履,小心滑倒,在颜君陶一次次拒绝之后,道主索性就给整座仙宫都铺上了皮草,一天一换,还有花瓣。每一个拐角处甚至有一个小型的防碰撞阵法,整个仙宫都改造成了颜君陶的游乐场。 如此这般折腾之后,颜君陶反而渐渐有点不喜欢玩了。 万法仙尊听完之后都不会说话了,因为他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听到这一切后的心情。 偏偏没走几步,他还远远地看到了话题中心的正主颜君陶。应该是颜君陶吧,万法仙尊不确定的想到,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变成了一个孩子模样,穿着红色的灯笼裤配一件同色的罩衣,站在小罗天仙宫最高的地方,眺望着远方从中心穿越而过的建木。 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小罗天吗? 当年某任天帝的坐骑顽皮,进入小罗天稍稍就比仙宫最高的地方高了一截,都被道主下面的门客生生截断了四肢。没有人可以比道主的居所高。 如今却轻易的就让颜君陶这么踩在头顶上玩? “您没眼花。”仙臣再次友情提醒,他们道主谈恋爱就爱谈的这么轰轰烈烈。 “这哪里是谈了一次恋爱啊,根本就是重新投了次胎啊。”万法仙尊忍不住感慨,一把打开折扇,给自己的脑子降了降温。没降成功,他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朝着颜君陶所在的方向就飞了过去,一点点拔高,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果不其然,在即将超过最高的屋顶高度时,万法仙尊感受到了一阵不比雷劫差多少的电流,打过了他的全身。那酸爽,谁试谁知道。 万法仙尊强忍痛意,好不容易才平稳落地。 颜君陶也带着人飞了下来,精致的脚踝上戴着叮叮当当的金铃,走到哪里都格外地清脆响亮,让仙宫的小仙知道要及时退避,不惹麻烦。 “你没事吧?”颜君陶几步上前,表达关心。 “无碍。”万法仙尊摇摇头,云淡风轻的大佬人设不能崩!他用一双狭长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颜君陶好久,暗暗想到,啧,没想到道主竟然好这口。 然后,这段小插曲就过去了。 颜君陶继续飞到小罗天仙宫最高的地方,眺望建木外的世界,他已经好奇好久了,这日才终于问出口:“小罗天外面有什么?” “大罗天。”妖仙宅老回道。 “大罗天之外呢?”颜君陶再问。 “之外就是上界仙国的其他三十五天了啊。”东南西北各方天帝各占八天,剩下的都属于中央天帝,“外界人心险恶,势力错综复杂,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三十六天下面还有修真界,上面是大荒。不过,我们只能在仙界活动。” “那阿遂呢?” “道主超然物外,不参与俗物。”换言之就是他比所有人都牛逼。 颜君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万法仙尊告别颜君陶之后,就去正殿找到了正在给颜君陶炼仙器的道主,他总觉得颜君陶不够安全。万法仙尊也不管道主在忙什么,直接就一股脑的把最近最大的麻烦,摆在了道主眼前。 光幕里,各方天帝齐聚,正在讨论通天之路的事情。 南方的代理天帝位置还没坐稳,是中央天帝最死忠的马仔,为中央天帝摇旗呐喊,身先士卒。话太文艺又文绉了,道主和万法仙尊都懒得听他说,只是在心中高度总结凝练了一下对方长篇累牍的中心思想——【那赵进宝简直目中无人!他当年自己通过通天之路违规上了仙界也就算了,如今竟然直接修复了通天之路?是要闹哪样啊?严惩,必须严惩!】 是的,如今上界仙国关注的已经不是赵掌门带了多少人上来的问题了,而是大桃树这条通天之路直接给修好了。 连赵掌门和梦口时夜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通天之路之间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在大桃树的作用下,最中央的建木,也是最老牌的通天之路,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等派人去查才发现,他们在下面邹屠域的撼天仙剑阵被人动过了! 至于是谁被动的,谁也不知道,南方的代理天帝就把账一起算到了赵掌门头上。 北方的天帝不乐意了,他说的是大白话:“怎么就一定是阿宝做的呢?他一心都在专注大桃树的修复,这点他自己从没有否认过。哪里有空再去动邹屠的剑阵?” “你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和那个赵招财之间有问题,才这般维护赵进宝!”天帝们在私底下讨论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外面以为的那么夹枪带棒,他们更喜欢直接把问题摆在明面上。 “人家才是一家人,不维护自己人,维护你?”东方的女帝也开了口,表情不怒自发,头发一丝不苟,但口中护短的意思却很明显,天衍仙宗就在她的八天之内,甚至她的儿子就拜师天衍仙宗,“绝地天通是上一任先帝因一些特殊理由下的命令,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看早就该把天路打开了。” 哪怕是仙人,也都有亲人,他们这些飞升早的还高,把亲人通过通天之路都接到了天上,倒是不用愁。但是其他后来飞升的仙人呢?就活该享受孤独,父母子女不能团聚,恩爱道侣天人永隔?这到底是上界仙国,还是“见不得人好”拆迁团? 简直莫名其妙! “你不能因为天衍仙宗就偏这样的心。” “我为什么不能偏心?我修的又不是什么公正公平之道。”东方的女帝一直都不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却特别坦白自我,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对道主道,“听说颜君陶在您这里?您也知道,颜君陶是天衍仙宗费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不世之才,又历了三灾九难,这边还指望他成圣呢……” “君陶在我这里很好,你们大可以放心,不信也可以自己去问。”道主表现得很大方,一片坦然,根本不惧这些颜君陶根本不认识的人。 事实上,这些天来道主这里求情找人的人,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拨。 戮力魔尊是其中最积极的。 道主对此的感觉就是,与其和我说这个,不如继续讨论通天之路。等大家再一次回到通天之路的正题时,他又很光棍地表示,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继续开着通天之路,还是再次彻底封印,道主都不是很在意。 就在此时,一阵警铃响彻了整个仙宫。道主长叹一口气,颜君陶果然抓紧机会跑了。仙宫守卫看似松散,实则内紧外松,根本不可能给颜君陶机会。 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不过,比起颜君陶为什么会这么叛逆,道主更想知道在他的表演里,到底哪里出现了破绽,让颜君陶发现了端倪? 当然是因为…… 颜君陶没了下界的记忆,却有上辈子的记忆啊。他重生之后就发现自己储存圣人那一段的记忆空间出现了一些异变,目前来看,这种异变还算是个不错的好事。 道主顶着一张容兮遂的脸,让颜君陶怎么可能不发现他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失忆很有限2333很快就会恢复啦~ 下章放容兮遂大大出来作天作地~ *三灾九难来自百度百科和……《西游记》233333 第58章 五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月明星稀, 乌鹊南飞。 颜君陶躲在一处无人之地很久了,至少他感觉是很久了, 有一种度日如年的紧张与焦灼。他已经好多年不曾体验过这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心跳剧烈得就像是随时会从胸口里蹦出来。 刺激死了。 可惜,依旧没有引发出什么导致仙气逆流、灵台不稳的心魔,为这场刺激蒙上了一层遗憾的阴霾。 颜君陶已经做了一切他可以去做的努力, 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逃出去,那就要看天命了。他在几次深呼吸之后,这才屏息凝神,开始安静等待命运的审判,最终的结果。 说实话, 虽然这么形容有点不严肃,但其实当颜君陶明白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之后, 他反而觉得等待的有点无聊了。大概心大就是这么感觉吧。颜君陶很顺便的梳理了一下他最近的遭遇。 一夜之间, 大荒崩塌,六百年的努力化为虚幻泡影,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变故。哪怕是道心稳固如颜君陶,都骂了脏话, 可除了保持微笑、坦然赴死以外,他真的再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小时候总被告知,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在, 无所不能。 长大后才知道,传说都是骗人的。 颜君陶在人生走到尽头的时候, 回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漂亮到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人。那人是他的第一个道友,也是曾经最珍视的存在,最后他们却以割袍断义而惨淡收场。 颜君陶都本以为他已经能把容兮遂忘在脑后了,没想到重生醒来后对容兮遂的记忆变得更加清晰了。 甚至有点清晰得过了头。 这帮助颜君陶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认出了眼前穿着雍容紫袍的男人长了一张容兮遂的脸。 可惜,颜君陶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再一次昏了过去,很显然这是人为的。等颜君陶第二次醒来,事态的发展就像是乘着飞剑,“噌噌”地往上乱窜。没有一点点防备,颜君陶就被那个长着容兮遂的脸的人告知,他飞升时出了岔子,失忆了。 最重要的是,他俩还是道侣关系。 等颜君陶确认他还是颜君陶,这是五百多年前后,他就明白了自己大概是重生了。同时,颜君陶还坚定了一个想法,眼前这人既不可能是容兮遂,也不可能是他的道侣,他更不可能在飞升的时候出现问题,特殊的灵体就是可以这么自信。 在更加深入地搞清楚事情之前,颜君陶的仙力出现了暴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他的脑海。最终却被道主又给压抑了回去,颜君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他唯一做的改变,就是在求生欲的驱动下,假借是暴动的后遗症,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颜君陶做这一切是那么的驾车轻熟,仿佛他已经做过一次。 等颜君陶知道这个非要演他道侣、不对小孩子出手还算有点底线的人,就是道主的时候,颜君陶内心的一言难尽,根本就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 颜君陶自然是听过道主的赫赫威名。这个上界仙国最神秘的男人,在颜君陶飞升仙界的五百年内,一直都在小罗天仙宫闭关,再没有人见过他本人,但仙界却还是处处充满了他的传说。 颜君陶听到的那些和五方仙帝有关的八卦里,一直都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小罗天的道主,这个圣人以下的第一人。传说中,他实力强大,淡泊冷漠,不少人都猜他修的应该是无欲无求的无情道,明明拥有一张可以睡遍天下而不用负责的脸,却愣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性冷淡。 颜君陶在仙界的道友还和颜君陶打趣过,也不知道如果是颜君陶遇到道主,两个性冷淡是不是就可以负负得正,擦出爱情的火花。 如今这辈子颜君陶真的遇到了道主,却发现道主和传说中的他也就脸能对得上了。 偏偏这脸还和下界的容兮遂撞了。 其实有那么一刻,颜君陶差点就以为下界的容兮遂其实就是道主的分身了。 可是莫名的,他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倔强地告诉他,他不是。 颜君陶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结合随后的几天内从妖仙宅老那里旁敲侧击、多方打听,颜君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重生的时间点也许不是刚刚飞升到仙界的时候,而是更早之前。只是不知道这人中间阴差阳错地发生了什么变数,他不仅比上辈子更早飞升,还遇到了本应该一直在闭关的道主。 不过,其实颜君陶也不能确定上辈子在他飞升之前道主有没有在闭关,毕竟他本该在十几年后才飞升,也许就是这么巧,上辈子道主刚刚闭关,他就飞升了 如今提早飞升,就遇到了还没闭关的道主,展开了一系列狗血的后续。 至于道主为什么会假装他们是道侣,还有可能抹去了颜君陶脑海里关于这辈子下界的记忆,这是颜君陶最想不通的。为此,颜君陶不知道试探了道主多少回,各种作天作地,只想看看对方对他的忍耐底线在哪里。结果对方看上去却没有一丁点生气的预兆,这让颜君陶更加确定了,对方不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就是所谋甚大。 道主看上去对颜君陶有求必应,却也对颜君陶防得滴水不漏,颜君陶根本离不开小罗天半步。 但颜君陶还是想走,一方面是总觉得外面有人在等他,一方面其实也是在试探道主,说不定还能试探出个心魔什么的。总之一次逃跑,福利多多。 于是,在辛苦筹划多日,麻痹大意了道主之后,颜君陶等到了最后的一笔——万法仙尊,他答应帮忙拖住道主。 以及,是的,在万法仙尊的帮助下。 看上去颜君陶和万法仙尊在院子中的对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太多接触。实则万法仙尊是暗暗给了颜君陶一个可以敛去仙力的仙器,并暗示了颜君陶离开的时间和接应的龙车。 颜君陶会选择相信万法仙尊,也是因为他上辈子就知道这位。 一个被尊称为“万法”,却喜欢自称“万世神媒”,走了后天爱之一道的神奇大佬。对于万法仙尊来说,为了爱做什么都值得,是人间真理,是道之本源,本人亦正亦邪,秩序混乱。 他和恋爱脑唯一的区别是,他有脑子,且并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他爱的是爱情本身。 很多仙界知名的爱情纠葛故事里,都少不了这位万法仙尊的身影。他有的时候是推动的助力,有时候却会成为绊脚的障碍,本人性格就和爱情一样不讲道理。 上辈子这位据说就一直在等一个有缘人,本来他已经看到对方的姻缘线了,却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这辈子万法仙尊直接表示,颜君陶是他的有缘人,莫名的,颜君陶对“有缘人”这个说法有点抵触情绪,天知道是为什么。总之,有了万法仙尊的帮助,颜君陶一不做二不休地就跑了,什么东西都没带,什么准备也没有,头也不回地就跑了,杜绝了一切有可能被追踪到的可能。 然后?然后颜君陶就还是被找到了啊。 不管是调虎离山也好,还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理论,不论是什么套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白搭。 道主把颜君陶从万法仙尊的法驾里找到时,颜君陶感觉整个世界都暗淡了下去。 道主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看上去就不算怎么好脾气的样子。他一步步上前,颜君陶只剩下了认命,他逃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道主伸出了手…… 颜君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万法仙尊在一边阻拦不得,只能焦急地对道主解释道:“你要冷静,别做出让你自己未来后悔的事情。颜君陶逃跑是我撺掇的,与他无关。” 万法仙尊为了颜君陶这个成圣机缘,也算是拼了命了。 然后,道主就披了件仙衣给颜君陶,亲手抱起了颜君陶,为他捂住了一双一掌可握的玉足,冰凉冰凉的,他轻声道:“你再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颜君陶和万法仙尊一起焦急地等待这话后面的“然后”。 但是,并没有。 这事在道主这就这样算了,他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好脾气。 “我当然知道他是无辜的。”道主这样对万法仙尊道,他这个人比东方的女帝还要不讲道理,颜君陶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只可能是他身边的人,好比万法仙尊,“你可以走了。” 万法仙尊都快吓傻了:“你、你不打算报复我?” 不是万法仙尊求着报复,而是一边等待一边猜测道主会怎么折腾他这更折磨人,伸头也是一刀缩回去也是,不如速战速决。 “你会知道的。”道主给了对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比万法仙尊往日里的样子还要欠揍。 万法仙尊的内心反而诡异地放心了一点,道主还愿意报复他,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兆头。 等万法仙尊走了,就只留下了颜君陶和道主对峙。 颜君陶从道主的怀里跳出,重新变回了青年的模样,因为道主并不会再上当了。颜君陶本以为这后面肯定要出现争吵囚禁小黑屋什么的,或者至少是道主黑化,捂着耳朵表示我不听我不听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却这么背叛我! 但事实上,道主的反应是:“好玩吗?” 不带一点嘲讽,好像他真的就只是和颜君陶玩了一场捉迷藏。 “我不怎么了解下界的规则,我找到了你,是不是该你当鬼了?当然,你要是想一直藏也可以,可我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你,你大概会觉得无聊。需要我假装一会儿我其实找不到你吗?” “……”这和孩子藏在窗帘后面,父母假装看不见孩子的脚有什么区别?“谢谢,不用了。” “嗯,也是,你对很多事情都总会很快地失去兴趣。”道主理解地点点头。 不是颜君陶失去兴趣的速度快,而是他当时见道主不管他要求什么都能满足,反而不忍心继续折腾了。 “还是青年的样子适合你。”道主不等颜君陶开口,就已经道,“放心吧,在你想通之前,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真的很爱你,时间会替我证明。我很抱歉,虽然不知道我哪里表演得不够,还是让你看出了端倪,我们之前并不是道侣,我骗了你,我还抹消了你的记忆,并且并不打算恢复它,这事没得洗,我也不会辩解。” “……”颜君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没想到道主的反应会是这样的,不得不说,这真的很拉好感值。甚至会让颜君陶反省他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除了把他困在小罗天、抹消他的记忆,道主再没有对颜君陶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 不对,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就已经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了! 颜君陶和道主谁也奈何不了谁,就只能就这样继续先耗着,颜君陶还有点期盼着能被对方扯出心魔啊什么的。 结果什么都没有,颜君陶很失望。 最终,颜君陶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自毁修为。 然后,真的毁成功了。 当着道主的面,连阻止都来不及,颜君陶自毁了金仙的百年修为。 道主:“你就这么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颜君陶摇摇头,感觉这事解释不清楚了,他没想到道主会突然进来。 道主继续:“……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吧?”他只会想尽办法阻止颜君陶伤害自己,却绝对不可能放手。 “我还不至于那么傻。”颜君陶只是觉得既然此时此刻还算安全,不如找点事情做。当然,要是能因此诈唬到道主更好,可惜,没有成功。 颜君陶始终忘不了的就是对修为的执着,他不知道他这辈子怎么把自己六十岁就整成了金仙,他忍不住充满丧气地想,这不会是要不到五百岁就成圣的节奏吧?他真的怕了,好不容易才努力压抑回最低,及时止损。 结果? 百年一过,修为又自己回来了。 颜君陶:“……” 自毁修为这条路果然走不通啊。 颜君陶在百年里一直在闭关,被道主强制要求的。 他欣慰地表示,经过一百年的努力,颜君陶的修为更加扎实了。这年头能像颜君陶这般豁得出去,自毁飞升后的修为,一键重来的修者已经不多了。就像老话说的,如今把手指收回来,为的只是日后能够握成一团重拳出击,颜君陶在短短百年间就从金仙入门变成了金仙中期就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明。 可惜,一般人根本舍不得那点修为,也下不了那个狠心。 颜君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当初要那么说?”让颜君陶以为自己走对了路。 道主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装可怜啊,不试过怎么知道你这么狠心。” 虽然道主赞叹得很诚恳,但颜君陶还是莫名觉得被对方嘲讽了。 “最近好好休息,典礼很快就会开始了。”道主话锋一转,就说了一个让他整个人都感觉好像在冒粉红色泡泡的话题。 “典礼?”什么典礼?颜君陶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名义上是庆祝你出关,成为金仙,”道主也没有瞒着颜君陶,话语里的喜悦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实际上是宣布我和你的事情。” “咱俩有什么事吗?”颜君陶忍不住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一个话本的桥段——逼婚。 “虽然我很想说,这典礼是为了庆祝我和你成婚合籍,但你大概不会答应。”道主遗憾地看了眼颜君陶,那双翦水秋瞳,就像是深秋山涧的小溪,看不透是因为真的浅而清澈,还是因为清澈包容而显得透明,他暗示十足地静待颜君陶的回答。 颜君陶自然不会让他失望:“我肯定不会答应。” 道主耸了耸肩:“总值得一试。”尝试失败了也没有特别失望,他继续道,“所以,只是宣布我们在一起了而已,让那些宵小不敢伤害你分毫。” “我们没在一起。”颜君陶并不满足,他拒绝人一向是很果断的,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因为他觉得留了希望又做不到,才是对对方一种更深的伤害。 道主并不气馁,再次道:“那就是宣布我们即将在一起。” “……我们不会在一起。”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道主简直无懈可击,“你不心疼被自己打脸,我还心疼呢。相信我,那感觉并不好受,我一百年前才刚刚经历过。” “你被自己打了脸?”颜君陶终于来了兴致。 道主却并不想讲,他只是道:“你好好准备,这注定会成为一场让人终生难忘的宴会,没有人可以来打搅。”因为容兮遂已经被他杀死了。 颜君陶莫名地想到了容兮遂站在细树下对他说“也许大荒有天也会崩塌呢”时的乌鸦嘴。 *** “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万物睹。” 在一阵仿佛要震慑八天的巨大响动里,沉寂百年的万法仙尊,再一次痊愈出关。当年道主送他的“礼物”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让万法仙尊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在一队身材曼妙的仙女簇拥下,万法仙尊褪下了其实一尘不染的绯色仙衣,换上了另外一件百鸟朝凤的仙袍,长尾摇曳,金光闪闪,仿若真有神凤在云气中若隐若现。不少仙女都看红了一张脸,雌雄莫辩的仙尊总有着别样的魅力。 “所以,你怕了?”一道声音响起。 “怕?”万法仙尊一个转身,打开折扇,气场全开,露出一副准备搞事的邪魅样子,“怕我就不会帮你藏到今天。” 万法仙尊对面坐着的,俨然正是“死”了的容兮遂。 容兮遂当年怕连累赵掌门等人,并没有选择跟着赵掌门前往北方天帝处避难,而是兀自留在了修真界修炼,等待自己的修为钻法则的控制,成为能够与道主势均力敌的存在。 赵掌门也劝过容兮遂:“万一通天之路再次被断绝呢?” “他不会那么做的。”容兮遂很了解自己,自然也就很了解道主,为了讨好颜君陶,道主肯定不会让通天之路断绝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道主一句话,就留下了大桃树这条通天之路。 只不过能够经过通天之路来往于上下界的人,还需要极其严格的审查和把控,百年间也并没有多少人真的走过通天之路。但至少这种倾向是好的,给了不少修士未来会越来越好的信号。 哪怕道主很确定颜君陶并没有恢复有关于通天之路的记忆,但万一呢? 他总得给自己留点后手,让颜君陶看到他的心意。 哪怕为此有可能会留下容兮遂这个隐患,道主也在所不惜。 当然,道主还是尽力想要去干掉容兮遂的,只不过容兮遂比道主更像是个疯子,铤而走险制作了另外一个分身,顶着有可能被分身发现反噬的风险,让道主误以为他亲手杀死的那个分身就是容兮遂。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万法仙尊的帮忙。他在千钧一发之刻找到了容兮遂,帮他蒙蔽了道主,并对他发出了邀请。 “反正我成圣的机缘是应在你和颜君陶身上,至于是哪个你,我并不是很关心。”万法仙尊本来是坚定不移地站在道主这边的。但他又不是一个自虐狂,被道主的“惊喜”给予了迎头一击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叛变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忠诚,也无所谓什么叛变不叛变的,万法仙尊真正在意的只有成圣与爱情。 就像是如果道主可以,他肯定也会在当年就直接杀了万法仙尊,来以绝后患。 可惜,万法仙尊这个人比较特别,很难被杀死。 而但凡给他一点反扑的机会,他就一定会让道主付出代价。 容兮遂就是万法仙尊为道主准备的惊喜。这些年万法仙尊一直在假意受伤未愈的在仙宫中闭关,低调的都快不像他了,实则是十年磨一剑的在给容兮遂护法,只等哪天一鸣惊人。这样的隐忍也最终得到了回报,容兮遂的境界如今已是万法仙尊都看不透的了。他并不关心容兮遂是怎么做到的,只结果喜人就可以了。 万法仙尊一指顶着请柬,看它指尖上转动,划过流光溢彩:“我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同去一场典礼吗?” “你和道主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容兮遂这样评价。 “加油和这些老怪物一起多活个几万年,相信我,你也会拥有这样复杂的关系的。”亦敌亦友,翻脸无情。 第59章 五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在典礼紧锣密鼓地筹备时, 颜君陶有点心如死灰,再不复往日的“活泼”。 道主作为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自然是时时刻刻关注着颜君陶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的, 在第一时间听到妖仙宅老的汇报后,就走了几步,来到隔壁找颜君陶谈心。彼时颜君陶正像一条咸鱼一样, 瘫在玉床之上,双眼怔怔出神看着窗外的瑰丽景色,小罗天是真很美,美到是个人都明白道主是个会享受的。 但颜君陶此时此刻却用自己,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了无生趣”四个大字。形象是什么?他根本不在意啊。 不过, 这副随性的样子,在道主的过滤眼里那就是侧帽风流、醉玉颓山。 道主就坐在一边, 倒也没有着急进入主题, 只是用一副老干部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要是对这次的典礼有意见,你可以提嘛,我不一定听,但至少你别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啊, 憋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我对典礼没意见。”颜君陶道。反正又不是真的结婚,说不定还能趁机见一下医师临,这是他在仙界的第一个好道友,一百年过去了, 医师临肯定也飞升了。虽然以如今他们多年不见、肯定冷淡的关系,不一定能请得动对方, 但至少不能放弃尝试。 “那是想出去?”道主试着猜测。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所谓的“我爱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当一个人真正用心了,他虽不一定处处都能戳到爱人的点,但至少不会做让爱人太过讨厌的事情。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只能说明不够爱而已,比起爱对方,他更爱自己。 好比道主,这就是一个进步飞快的有志青年,一开始抹消颜君陶的记忆时,只因为他还不知道他会爱上颜君陶,后面很快就认识到错误了。如今他正在朝着容兮遂无限趋近。 “如果我说是,你会放我出去?”颜君陶终于给了道主一个眼神。 主动宅着,和被动宅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以前颜君陶总觉得他可以在洞府里修炼到地老天荒,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 如今却发现要真这样,他大概能憋疯。 “我可以陪你出去。”道主委婉道。 “你到底在不放心什么?”颜君陶狐疑地打量着道主,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想就可以随性毁掉整个小罗天的男人,明明拥有通天彻地的力量,安全感却还不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道主深深地看了眼颜君陶,明明容兮遂已经被他杀了,可他就是始终有一种忐忑,一种对于随时有可能失去颜君陶的恐惧。 “反正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你的,死心吧。”颜君陶最近的作天作地改换了一个方向,他不折腾小罗天仙宫了,改换和道主那颗仿佛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的大心脏做斗争了,哪怕戳不烂玻璃心,也能让对方耳熟能详。 道主每次的回答都是纵容地微笑,看颜君陶就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对了,戮力魔尊又上门来拜访了。”在走之前,道主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最近百年内频繁出现在拜帖名单里的魔尊,她为了救出颜君陶,也算是拼了命地牺牲了。 能被称为“尊”的,在上界仙国已算不得什么小人物,她还能这般为颜君陶牺牲,要不是道主已经了解清楚了她和颜君陶的关系,道主肯定不会任由对方蹦跶到如今。 “不见。”颜君陶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见她的。这与莫须有的自尊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很清楚一旦给了对方一丁点的希望,她就会得寸进尺。颜君陶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接受了那个女人的一份“小礼物”。 “好的。”道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会让她不要来烦到你的。” “谢谢。” 颜君陶看着道主离开的背影,看着那与容兮遂别无二致的颀长身姿,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始终无法把道主和容兮遂看作是同一个人了。 因为道主感情淡薄,缺乏一种同理心。 容兮遂其实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发自真心地温柔,有一种历经沧桑后世间一成不变的麻木,但在他的内心他还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的,他很鲜活,就像是那个修真界。道主却更加自我一点,视世间万物如器具,他不会去想要理解一个器具的感受,也不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器具。曾经颜君陶觉得容兮遂也是那样,直至他遇到了道主,才感觉到了微妙的不同。 或者这么说吧,同样是颜君陶不想见戮力魔尊这一件事。 道主的反应是,哦,我知道了,我不会让她来烦到你。言下之意甚至是,如果她太过聒噪,我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他根本不会去关心颜君陶为什么不想见戮力魔尊。讨厌一个器具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容兮遂的反应却会是,颜君陶讨厌戮力魔尊,一定是有颜君陶的理由的,颜君陶想要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 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脑回路的构成是不一样的。 如果一定要颜君陶选,他会更喜欢容兮遂的这种思考方式,那让他感觉他更像是一个人。有时候颜君陶甚至会觉得,也许道主才是容兮遂的一个分身,一个缺失了什么的分身。 虽然这么想毫无道理,一个连仙人都算不上的修士,又怎么能够分出准圣的分身呢? 最终,整个上界仙国都知道道主的这场会为期整整一个月的典礼,人人都以能够得到邀请而感到荣幸。同样是来自大能的宴会,与道主的典礼形成惨烈对比的就是万法仙尊的蟠桃宴了,每百年就会有一次,虽然大家也群情踊跃,却肯定不会像道主这个这样不顾一切。 几乎所有受到邀请的人都到了,五方天帝和他们的从属神和各天各国有头有脸的仙尊、魔尊,没人敢不给道主这个面子,哪怕很多人甚至没有搞清楚道主举行这个典礼到底要干什么。 各个法驾选择了差不多的时间,远远地从天外而来,仙乐阵阵,瑞气千条。颜君陶继续站在仙宫最高的地方,扶着身边的屋顶瑞兽雕塑,问身边的宅老:“那些是什么人?” 宅老尽职尽责地都给颜君陶介绍了一遍,他对于这些大人物都是烂熟于心了,包括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爱恨情仇的过往。安排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入住,保证了真正的道友会挨在一起,有仇的人绝对不会碰面。能做到这点可并不容易,但宅老就是这么优秀,突破了极限。 这让颜君陶想到了天衍宗为他打理内务的丁管事,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下界怎么样。 颜君陶发现宅老八卦了很多只有小罗天的人敢这么当面说的辛秘,却并没有提什么让颜君陶小心,不要冲撞得罪了某个上仙。颜君陶不信宅老会故意害他,整个小罗天就差把颜君陶供成一个活祖宗,在道主那样的手腕下,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敢做小动作的人。换言之就是,小罗天根本不怕得罪人,颜君陶可以随意。 这可是曾经的天衍仙宗都做不到的傲气,不要说是仙宗了,五方天帝的亲眷也做不到。 好比那个刚刚飞来时,坐在飞轿里,只敢用一种十分怨毒的眼神悄悄看了颜君陶一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已经被自家嫂子教做人的某位天帝的公主。 宴会在落日晚霞中开始,于层云浩荡中起伏,远远望去,好似坐卧于皑皑白雪之中。碧玉尊,金银盘,走斝(jia)飞觥,高擎碧钟,热闹的气氛都不需要谁来带动,大家就已经努力炒热。宴会的中间,有仙女于盛开的花萼中翩翩起舞,倒影在空灵虚幻的仙池里曲曲折折。各种供人娱乐的小东西应有尽有,下仙如云,尽态极妍。 道主携颜君陶最后出场,在万众瞩目中,引颜君陶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但大部分还是抱着“不过是无稽之谈”的心态,等待谣言不攻自破。 直至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那些传言确实不对,不是说得夸张了,而是说得少了。 道主看颜君陶的眼神、对颜君陶的尊重,都快恨不能溢出来了,这位曾经只在东方女帝所辖的八天比较出名的先天道体的天才,如今才算是彻底走入了整个上界仙国。 赵掌门等人也在宴会之上,依托于北方天帝的照拂,并没有着急和颜君陶相认。 道主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对于他们识时务的态度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想着等私下里也不是不可能安排他们和颜君陶见面,至少这样颜君陶应该会开心一点。 一直很想要出现的戮力魔尊却罕见地没有列席,连同另外一位与她关系匪浅、孽缘深重的前道侣,两人都不曾出现。 众人还顾不上思考这里面的问题,就听到道主身边的宅老道:“宾客齐,礼……” 还没有说完,一个注定了会让这场典礼不那么平静的不速之客,就闯入了宴会,长着与道主一模一样的冠玉之容,有着与道主一样深不可测的修为境界,滚动的袍角都隐隐带着天地之火誓要燃尽一切的霸道气息。 “主角还没有到,又怎么算齐全了呢?” “容兮遂?!”颜君陶小小的一声惊呼,却已经传入了在场所有仙力都不低的人耳中。这些人基本也都是知道道主真名的。 他们看看座上的紫袍道主,再看看下首的玄衣青年,不约而同地有了一样的疑问,怎么会有两个道主? 不等他们解释,已有“见多识广”的人暗暗交头接耳:“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善尸吧?” 自古以来,圣人的证道法门不过就那么几个,传得人人皆知。最出名的就是于从三千大道中摘取一道之果,合道成圣。若本道已有圣人,便要两人做过一场,胜者为王;也有比较早期的证道方式,好比斩三尸。 用佛家的讲究来说就是破除执念。 道教则把执念具现化了,善、恶及己身。 道主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成圣,来来回回多少天才,他这个圣人之下的第一人始终是圣人之下的第一人,如今他终于迈出了成圣的第一步吗? 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把出现的玄衣道主当作了道主的善尸。 至于道主成圣的关键嘛,大家有志一同地把眼睛对上了颜君陶,不怪他们这么想,实在是颜君陶出现得太过巧合,道主又爱得莫名其妙。 原来是这样啊,如今众人觉得总算是说通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颜君陶无限的同情,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注定未来会被斩断的死人了,连同其他道主的分身一起。生前注定周旋于几个道主之间不得安宁,最后又要一遍遍地痛失爱人甚至连自己都要搭进去,惨,真的是太惨了。 只能说各个天帝都是脑补大手。 连一开始对颜君陶怀揣说不清道不明嫉妒恶意之人,都开始反过来想对小可怜颜君陶好一点了。 颜君陶:“……” 第60章 六十条咸鱼不翻身: 看到两个道主的时候, 在座的每个人内心戏都很足,可以写多场大戏的那种足。 有嗅到八卦气息的激动, 也有“两个我到底谁是我”的深刻哲学探讨, 更有思维发散到等道主终于成了圣,我们不是就可以取而代之一统仙界的野望。 成不了圣的仙人,很多都爱投身到争权夺利的漩涡里, 没什么理由,大概是闲的。 颜君陶无疑是所有想法里面最特别,骨骼最清奇的,因为他想的是——虽然这么想好像有点对不起容兮遂——一个黑红衣,一个深紫衣, 是不是预示着容兮遂会有七个?会喷火能吐水,组个金刚葫芦娃什么的。 咳, “葫芦娃”一词是颜君陶从鸢觉那里知道的。鸢觉同学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在表达对颜君陶的感谢时,很顺手地就送了颜君陶一组异界的葫芦娃,颜色鲜亮,造型可爱, 颇得巨鲸界孩子的喜欢,送的时候还附带了一个简略的故事梗概,什么“妖精你放开我爷爷”,“葫芦娃救爷爷, 一个一个送”的梗,是一个也没有放过。 鸢元仙子在看到自家族弟拿出这么一套哄小孩玩的玩意时, 差点没给他跪下。她当时连解释的说辞都准备好了,类似于她弟被穿多了,脑子还没恢复,别和傻子一般计较之类的,结果…… ……颜君陶反倒是很喜欢,发自真心的那种,当下就拿在了手里把玩,还夸鸢觉巧思。 这一方面是颜君陶对灵石法器没兴趣,真的觉得还不如送点小东西能表达心意;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一个只有三年童年,剩下的时间都在沉迷修炼不可自拔的人,他对那些缺失的童年快乐,其实心底里一直是有着渴望的。 埋藏很深的渴望。 颜君陶以前还没怎么觉得,只是下意识地做了,失去下界记忆在小罗天放飞自我之后,才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 在天衍宗的时候,颜君陶多少还要顾及一些小师叔的长辈架子,他外表已经变小了,行为总不能也很傻缺。在小罗天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他才做了一切他觉得童年应该做的事情——上树粘蝉,下海捉龙,还给自己找了一个事事都依着他、辛苦操持的“老父亲”。 总之,如今典礼上的这一幕,在颜君陶看来就是玩火的大娃对上了有葫芦法宝的七娃。 呃,不对,喷火的好像不是大娃。 无所谓了。 重点是,在看到容兮遂的那一刻,颜君陶的记忆就全部都回来了,并没有经历什么坎坷,也没有任何波折,更没有头疼欲裂到想要满地打滚的副作用。 比起话本小说里主角取回记忆的艰难险阻,颜君陶可以说是过分地容易了,不用车祸和狗血,他只是坐在那里就恢复了,和他的飞升一样简单。因为颜君陶并不是依靠己身的力量想起来的,而是容兮遂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颜君陶恢复记忆。 容兮遂很了解自己会有的一些骚操作,针对性地破解起来也就会十分容易。 说真的,颜君陶要是以如今的金仙之力,就能冲破道主圣人以下第一人的封印,那就不是开挂,而是自己本身就是个挂了。 比容兮遂百年内就从修士变成准圣还要不科学。 其实哪怕有了记忆,颜君陶还是想感慨,比起他,容兮遂才更像是天道的亲儿子。【此间世界满级】的设定简直迷幻,天路不通,容兮遂就是下界的满级,天路通了就火速成为了上界的满级。还不用担心飞升大荒后赶上世界崩塌的末班车。 可以说是很嫉妒了。 宴会之上的紧张气氛,完全没有一丁点影响到颜君陶的胡思乱想,反倒是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观察他的亲人,顺便和他们叙旧。 没有记忆的时候,颜君陶就觉得赵掌门头顶上的那只鸡和隔壁二师弟头上的鸡有点眼熟了,如今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梦口时夜和翻版的它爹嘛,一只金鸡一只玉鸡,各穿了一身大将军似的鲜花盔甲,还带着不知道真假的小剑,别提多神气了。 不过颜君陶还是想说,给只鸡穿衣服,这么沙雕的设计很显然只能是出自龚宝宝之手。 也不知道梦口时夜到了上界之后,老年痴呆的毛病有没有治好,希望它能好。不过,从这么一个给鸡穿衣的小细节里,不难看出赵掌门等人到了上界之后过得应该还算不错,至少还有娱乐的心情。 这样颜君陶也就放心了。 赵掌门身边各色男神一样的人物,或坐或卧,兀自风流,应该就是心心当年的大师侄们了。为表友好,颜君陶特意朝他们显眼地挥了挥手,笑得格外灿烂。 赵掌门及一众师弟:“……”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挥回去?但总觉得在这个气氛下,有点不合适啊。 其他天帝对颜君陶这一举动的感觉和赵掌门差不多,这颜君陶不会是被两个道主的操作给刺激傻了吧?这么明目张胆的走神,到底是胆大还是自杀? 道主拍拍手,本来还置身于仙宫空旷空中的宴会,就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包裹了黑暗,整个世界严丝合缝,不见一点光明。 “你以为我会全无准备吗?”道主就像是容兮遂了解他一样了解容兮遂,之前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就行动了起来。多准备一些,总比全无准备地懊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来得强。 容兮遂的回应就是体贴地抬手,用一个……来自异界的灯泡黑科技,照亮了所有其他仙人才拿出的夜明珠。 北方天帝忍不住给赵掌门传了个音:【那是何物?我竟然只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点灵力,但却能够如此耀眼。】北方天帝拿出来的可是上古龙宫的深海夜明珠,皎皎荧光如月如露,却在容兮遂拿出来的东西面前被比成了渣渣。 赵掌门也有点懵,他虽然留了一抹神识在下界,但并不是很能跟得上下界日新月异的黑科技。 容兮遂勾唇,与道主势均力敌:“你确定这还是你能够掌控的地方吗?” 从容兮遂选择了用灯泡给颜君陶照亮世界,而不是用他拿手的各种火焰,就能看出他对这一片黑暗的珍重。 道主神色未变,却暗中掐诀,确定了这黑暗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明明他已经撤下了黑幕,黑暗却还岿然不动。但是……道主嗤笑:“那又如何?你不过是刚刚成为准圣。” 很多时候,修士斗法看的不只是境界修为,还要看对战意识以及对力量的运用,要不然也就不会有越级对战这种事情了。甚至根本不会有斗法,大家只坐下来看谁的修为高、谁的境界深听谁的,也就可以了。 空气中的紧张开始变得胶着,大战一触即发。 颜君陶在确定他哥医师临、公子阳以及颜夫人等亲人真的不在场后,这才收起了继续打招呼的心,在众人还在考虑到底是选择自保还是选择劝架的时候,颜君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骨瓷杯,声音之清脆,吸引到了寂静到哪怕一根针掉下去也能听见的全场注意。 颜君陶不慌不忙,只轻轻道了句:“我们能不能先好好把酒宴过完,再说其他?我记得这场典礼是为了庆祝我晋升为金仙吧?” 仙界的金仙修为有点类似于修真界的金丹元婴,已经是小派之内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在大派里也够了可以收徒的资格。飞升不过百年的颜君陶,对于这些动辄寿命就过万的仙人来说,就是个宝宝,这么一个宝宝成为金仙,确实值得大摆筵席一番。 但在这个时候说话,就和刚刚打招呼的举动一样,显得是那么不合时宜。 围观的仙人里有觉得颜君陶不要命的,也有觉得他膨胀了的。在两个道主面前这么说话?哪怕他们真的爱惨了他,也不可能不要面子的啊。 这想法还没彻底想完,世界……就真的再一次恢复了光明。 两个道主用事实证明,他们真的可以不要面子的。 紫袍的道主甚至笑着邀请玄衣道主上前,一左一右坐在了颜君陶的两边,维持了表面上的和谐。管弦重新奏响,仙女颤颤巍巍地开始跳舞,仿佛刚刚的所有不过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容兮遂还有心情对颜君陶道:“我把咱们儿子带来了,想它了吗?” 巨鲸宝宝在上空的云层里应声昂头,洪亮鸣叫,犹如要击破长夜的破晓曙光,敲金击石,朱弦玉磬。长长的一尾,划过灰白的浮云,留下令人难忘的震撼之美。 刚刚他们其实就是在巨鲸宝宝的嘴巴里,经过一百年的努力生长,巨鲸宝宝成功从宝宝,变成了一个小小少年,它的体形依旧没有长到最大。但它的修为境界却已经因为曾经在大罗天得天独厚的条件,而超越了己身的血统限制,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迅猛发展了起来。 一百年前离不开族群的它,如今已经学会把家里的姐姐妹妹都带来仙界,给了全族更好的发展。比起大海,它们现在更喜欢成群结队的,在北方皓庭霄度天的云海里徜徉,更近距离地吸人。 “那应该算是陶陶的兄长吧?”道主根本不上当,他早已经把颜君陶在下界的经历给研究透了,包括各种人物关系,以及颜君陶和容兮遂的过往。 容兮遂根本就没和颜君陶有过什么,比他还要可怜,至少他已经表白过了。 颜君陶不得不放下象箸,再次提醒他们,他才是主角。 “当然,你说得对。”两个就像是镜像一样的人端坐于左右,露出了一模一样如沐春风的笑容,虽然内心里很想生吞活剥了彼此,但他们还是决定看在颜君陶的面子上,暂时不和对方一般见识。有些人面对自己会心生欢喜,有些人却会对自己诸般不满,容兮遂就厉害了,他们一心只有弄死彼此。但他们也可以为了颜君陶一句话而握手言和,暂时的。 东方的女帝对天衍仙宗如今的掌门直言不讳:“你确定颜君陶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吗?” 天衍仙宗的掌门也很懵逼,就他所知,至少一百年前,颜君陶还是个很普通的天才,如今就不那么确定了。 第61章 六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典礼的高潮环节在于送礼。 不只下界有婚丧嫁娶、搭礼成风的困扰, 上界仙国也是一样的,只要你活在人情社会, 就摆脱不了这种面子情。 出了两个道主、还都被颜君陶一句话就给劝下来之后, 五方天帝、诸多大佬就默默把恭贺颜君陶的礼单,又添厚了至少一倍。各种仙器灵宝、丹药秘籍,只这一个典礼就够颜君陶在仙界也发家致富了。 但即便如此, 等他们唱名送完之后,他们还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 两个道主没有办法实刀真枪地做过一场,自然要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体现心意地送礼,无疑就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战场。 你有数量?我有质量。 你有质量?我有新意。 你有新意?对不起,我有心意。 道主能拿出来多少东西, 颜君陶都不觉得奇怪,但是容兮遂……颜君陶忍不住看了容兮遂好久, 在下界的时候容兮遂像个百宝箱还可以理解, 毕竟他在下界活了那么多年。如今这是怎么一个什么情况?说好的一次飞升,贫穷百年呢?大家都是从零开始,为什么容兮遂可以一夜暴富?抢劫了天帝的宝库吗? 真正的答案是……差不多。 容兮遂在下界修炼的时候,感应到了一处尘封多年的准圣墓穴。可以说是容兮遂气运逆天, 也可以说是命运的必然。 这一处准圣墓穴是在早年通天之路还没有断绝之前,因仙界动荡而意外流落到修真界的。后来没多久通天之路就封闭了,于是就造成了有仙力打开准圣墓穴的人无法下界,在下界的人又没有能力打开准圣的墓穴。 这位准圣在陨落之前留下传承的时候, 大概也没想过把传承留一个未来的命运有太多不确定的修士。 最终,这个饼就落到了容兮遂口中。 这也是容兮遂能够境界飞速的一个原因, 哪怕有法则的漏洞摆在那里,容兮遂的身体也不太可能在短短百年内就吸收准圣的高深境界。但是偏偏这位准圣生前是个体修,走的是“以力证道”这条路,劳其筋骨,孔武有力。 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以力证道的,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 然后,盘古大大就被大道教做人,证明了以力证道其实是行不通的。但偏偏后世有人不信邪,还不在少数,非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研究以力证道的法门。 结果一个个都成为了时代的眼泪。 容兮遂继承了这位特殊的体修法门,这才熬煮了如宇宙浩瀚的仙力浇灌。心性方面,容兮遂反倒是完全不用担心的,因为他注定飞升不了大荒,他只要强就可以了。 这位体修准圣曾经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可惜对方不爱他。 准圣性格爽朗,很清楚自己与喜欢的人无缘,便没再纠缠,当面祝福了对方能够一世幸福。然后,在背地里兀自舔舐伤口。每逢佳节,他总会想起对方,然后就下意识地准备了礼物,却从没有送出。 渐渐的,准圣就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堆积了连自己都有些咂舌的财富。 他对自己的传承者没有任何要求,不需要复仇,也不用肩负振兴什么的重任,只一点,这些他准备送给他喜欢的人的礼物,包含的是他过万年的相思与深情,他不能允许自己的传承者糟蹋了它们。要么自用,要么送给传承者的爱人。 颜君陶就辗转成为了这位礼物的受益人,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爱。 道主嗤笑:“胆小鬼。”这话不是说容兮遂,而是对那位体修准圣,换作是他,他做了好事就一定要让那个被他喜欢的人知道。 容兮遂勾唇,很显然他早就在这里等着道主了,要不然他才不会啰唆地讲出这么一个故事,他话是对道主说的,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颜君陶:“此话不然,我倒不觉得这是胆小,反而是一种勇气,一种爱入骨髓、不想给对方造成心理负担的勇气。” 我心悦你,但那与你无关。 容兮遂以前也是理解不了这种事情的,所以他能够知道道主对此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是准圣在记忆里教会了他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道理。 “为什么不告诉他?因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当对方明确地拒绝了你之后,你就要学会放手,尊重对方。有时候‘不行’就是‘不行’,哪里来的那么多欲拒还迎。”准圣最后一点神识,大咧咧地揉了揉自己的头,然后就一巴掌扣在了容兮遂单薄的肩膀上,“小子,记住了,不要让男人的浪漫,最后变成死皮赖脸的不堪。” 主动追求没有错,错的是在对方坚定不移地拒绝之后,还是不死心。你的付出再多,对方不需要,感动的就只会是自己,而给对方造成了诸多困扰。 你对他好的出发点,难道不是希望他能够开心吗? 一味的纠缠,又怎么会让对方觉得开心? 容兮遂这话是在暗示和指桑什么,明眼人都能感觉得到,道主当下就黑了脸。但他却忍耐了下来,因为……容兮遂说得确实有道理。他以前不明白,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一错再错。 不过,这场送礼竞赛的最大赢家,却并不是道主也不是容兮遂,而是辛苦准备了百年的巨鲸少年。 谁让它是颜君陶他哥呢。 小舅子的地位十分稳固。 这场典礼会庆祝一整个月,不过第一天晚上的宴会却在送完礼之后,就草草结束了,收尾得格外早。 在吃瓜群众望眼欲穿的期盼目光里,当事双方(三方?)联袂而去,不准备再给旁人增添更多的谈资,只留下了三道引人遐想的背影。 颜君陶等人一走,赵掌门就彻底被包围了起来,只因为他是在场唯一和颜君陶有过不少接触的人。 但赵掌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他甚至觉得他当初是不是被容兮遂给骗了,根本没有什么满级分身,容兮遂就是道主的善尸什么的。如今两人不仅开始争夺起谁才是真正的容兮遂,也逼着颜君陶一起加入了这个修罗场。 这都什么事啊! 赵掌门对北方天帝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结果……天帝自己就是个好事者。如今的发展和赵掌门当初告诉他的可一点都不一样,天帝表示,他都做好和道主翻脸来抢人也要站赵掌门一边的心理准备了,最后却发现本应该“水深火热”的颜君陶好像活得比谁都滋润。哪怕有被道主悟道后手撕的危险,但那至少也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八卦爱好者的天帝算是指望不上了。赵掌门就只能积极自救。他努力应对了每一个来提问的人,还顺便给比较靠谱的小师弟打了手势,让他先去一边联系医师临。 医师临没有出现,自然是因为他正在外面做接应,打算带走颜君陶。 医师临和容兮遂还是不怎么合得来,甚至并不是很相信容兮遂,只是才百年的时间,医师临想尽了办法,也还是没能把自己提升到道主那个修为,他只能妥协,并想了些别的办法,做好了二手准备。 颜夫人和颜老爷早已经在紧张等待了,他们实力太低,唯一能帮忙的地方就是不要出现,成为颜君陶被威胁的软肋。 这一天无数人都是提着头来准备过这个刀山火海的,结果…… 计划还没开始,看上去颜君陶自己就轻松把事给平了。 怎么平的? 大概是萌混过关吧。 医师临哭笑不得,终于把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倒也没有彻底放弃,毕竟一日不真正见到颜君陶,这事一日就会有变数。天知道他们三个“事后再谈”,能谈成什么鬼样。 当然是…… 真的平心静气地试着谈了谈。 月光下,大殿内,三人呈三角形,坐在一张圆桌前。 两个戏精收起了在外人面前的巅峰对决,紧抿着锋利的薄唇,漆黑的双眼就像是诗人口中的弱水,除了颜君陶和对彼此的敌意,再无其他。 打破这种仿佛可以亘古不化的坚冰的,是颜君陶主动送上嘴边的蜜糖。 那蜜糖金黄发亮,甜气扑鼻,还专门做成了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造型,明显就是为了哄颜君陶而特意制作的。如今,颜君陶把他宝贝的糖送给了容兮遂和道主,一人一块很公平。 “来,灶王爷们,甜甜口。”颜君陶这样道,“先说点彼此的好话,可以吗?” 容兮遂看着道主,好一会儿这才道:“你能喜欢君陶,证明你眼光还算不错。”真的是表扬得很勉强了。 道主含着根本舍不得吃完的糖,给了一个更勉强的夸奖:“彼此,彼此。” 颜君陶:“……” 这一招行不通,颜君陶就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们现在修为一样,动手的结果,轻则毁了小罗天,重则危及很多人,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 容兮遂和道主异口同声:“我是绝对不可能伤害到你的。” 颜君陶给了一句无可辩驳的话:“但你们乌鸦嘴的体质你们了解吗?” 容兮遂和道主诡异地沉默了。 颜君陶轻咳一声:“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能不能先不动用武力,试着探讨一下和平解决的办法?不要和我说没可能,我就不信没可能!” “当然。” “好的。” 一个道主一个容兮遂,就和抢答一样,正襟危坐的同时点了头。说完还互相仇恨地看了眼彼此,这种求表现的样子真的是太卑鄙又太难看了! 那么,该怎么解决呢? “他差点杀了我!”容兮遂先发制人。 “你也杀了你自己,两次!”道主没有办法辩解自己的行为,只能发动“你也不干净”的泼脏水大法,对颜君陶揭发了容兮遂的禽兽过往,“一次动了邹屠域剑阵里的自己,一次分出了一个自己并炮灰了他!这还是人吗?” 容兮遂和道主想要杀了彼此的心比金子还真,不开任何玩笑,只要给点洪水他们就可以泛滥。并且,他们对于这种杀了彼此的行为,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 “我那不是杀了他们,是为了融合他们!”容兮遂给自己找借口找得贼溜。 “我也不是想杀你,只是想和你变成一个我,这样君陶也就不会为难了。”道主也不遑多让,很会顺着容兮遂的话说下去,“所以,为了大局,牺牲一下吧。” “为什么不是你牺牲?”容兮遂立刻回道。 然后,两人就一起在内心嗤笑了对方,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就是明明确确的两个人,在他们都拥有独立活动能力的那一刻,他们就不会把彼此看作一个人了。他们连记忆都不是互通的,除非他们杀死对方,融了对方的记忆和能力。 他们都想要留下自己的思想来主动,并不想成为对方的一部分。不说容兮遂会不会答应,道主都不会答应。 “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说什么要杀了彼此的话了!”颜君陶并不会这么容易被他俩联合起来欺骗。他虽然不太了解容兮遂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也不是很清楚他这么无限分裂自己会不会对本身有伤害,但他按照自己两辈子的经验来说,这种质壁分离并不可能真的一点影响都不造成。 容兮遂和道主越是掩饰,颜君陶就越明白这里面有问题,他是不会让他们这么伤害自己的。 道主和容兮遂不甘心地对看了一眼,在颜君陶再问了一次后,才十分不情愿地用最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好。” 不许说,不代表不许做,完美! “在对方没有真的伤害你们之前,谁也不许先动手。”颜君陶补充道。当然要是有谁按捺不住地动手了,那另外一方肯定还是要选择自保的。不给两人反驳的机会,颜君陶就道,“做不到的人……你们不会想要知道结果的!” 道主和容兮遂一起看向坚定的颜君陶,只是他会说到做到,这才心不甘情不太愿地点了点头,算是真正答应了下来。 “我也不指望你们心平气和地与彼此相处了。”颜君陶也退了一步。 两人看上去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君陶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那么,事情就算解决了?”颜君陶天真地寄希望于此事到此为止。 “不可能!”两人却再次异口同声。 “他囚禁你的事情怎么算?他还抹消了你的记忆。”容兮遂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这还是多亏了大舅子医师临对他的严格锻炼。 容兮遂永远不忘第一时间,让颜君陶想起来对方的种种不对。 “这是我的不对,我已经承认过了。我不想辩解什么,但我当时确实还没有清楚自己的心意,我以后肯定不会这么做了。”道主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再次对颜君陶表了个白,“我说过的,我心悦你,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 “他对你说什么了?”本来胜券在握的容兮遂坐不住了,恨不能拉起颜君陶去天河上洗洗耳朵。 “我喜欢他,我心悦他,我爱他,你只是他的道友,多管什么闲事?”道主挑衅。 “我也喜欢你,心悦你,爱你,我从下界开始就在等你!”容兮遂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输给自己,他干脆索性也就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有点仓促,却绝对真心。曾经他不说,是害怕颜君陶拒绝,连朋友都没得做。而且哪怕成功了,他也不想连累颜君陶一直陪他在下界待着,他很清楚颜君陶有多想要变强。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面对来自容兮遂的突然表白,颜君陶并不吃惊,毕竟在下界的时候,容兮遂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颜君陶除非是瞎子,才会不明白容兮遂的心意。 只是容兮遂很狡猾,一直不捅破窗户纸,颜君陶也就没有办法直接拒绝对方。他能做的就是通过变小来表达立场。如今正好,他可以连着容兮遂一起拒…… 容兮遂告白也不算彻底毫无准备,他抬手,第一时间捂住了颜君陶的唇,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颜君陶的拒绝说不出口,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道主也不甘示弱地抬手,覆在了颜君陶的唇上。 然后,就听容兮遂对颜君陶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不想要再修炼了,但我知道每一次修为增加,你都是发自真心地觉得困扰着,你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尝试了所有可能。这些我都一一看在眼里,但我还是要说,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种可能性。” “和我谈恋爱。”道主抢到了最关键的一句。 容兮遂想要杀人的心再一次高涨浓烈了起来,但他还是为了以后忍耐了下去,这么关键的时刻,发脾气和对方打起来就太不划算了,他只能符合道主: “是的,谈恋爱。不要着急拒绝我,你仔细想想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我不介意被你利用,成为你的心魔,不管我们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至少我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我本来根本不可能有的机会!” “对。”道主发现他有点插不进去话了,但还是强行刷了一拨存在感。 颜君陶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这样想有点毁三观,但容兮遂确实说得有道理。他尝试了所有掉修为的方式,唯独没有碰的就是感情。因为不管他找谁来尝试,他都会觉得那是对对方的一种不尊重。颜君陶不想飞升大荒,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不应该因此就去连累其他人。 但如果对方一开始就知道呢? 容兮遂早已经摸透了颜君陶,适时地继续添油加火: “我这么做,肯定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在怀揣着你和我试着谈恋爱后,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希望,会想从尝试变成真正的谈恋爱。 “谁都会有这种侥幸的奢望。 “我可以控制自己,我很清楚这只是我的幻想,与你无关,不管最后的结果会不会如我所愿,我都不会怪你,不会去伤害你。 “真的,这种白日梦我做过不少,我甚至想过和你割袍断义,因为那样就是断袖了啊。” 颜君陶:“……”所以,上辈子我飞升的时候,那不是绝交,而是一次隐晦的告白? 颜君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容兮遂,总有一种这个人每天都会给他惊喜的感觉,可是谈恋爱和心魔也不一定能画上等号吧? 道主更加着急了,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为什么他开始有点显得多余了。 “给我们一个机会呗。”容兮遂步步推进,算无遗策,拉过了道主飙演技,“想要心魔,感情的纠葛无异于是一条捷径。如果你怕甜甜甜不会引发心魔,那就来尝试一下三角恋修罗场嘛,保证你每一天都会过得特别充满了惊险与刺激。” “没有你的同意,我们不会有过分的亲密行为。”道主终于跟上了容兮遂的脑回路。 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只一个眼神,就迅速达成了同盟,毕竟掐死自己随时都可以,但想要哄着颜君陶答应和他们谈恋爱,机会却只有这一次。 容兮遂总有这个化危机为转机的本事。 一对一地谈恋爱也确实不太可能达成作天作地的成就,可三个人又太挑战颜君陶的心理极限。 “那如果只是尝试着谈一下,不确定在一起呢?”容兮遂他也没想着颜君陶会真的答应,他退而求其次地给出了他真正的底线。谈判嘛,不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万一颜君陶一个不注意,不就…… “我会认真想想的。” 颜君陶真的一个不注意就上套妥协了! 道主和容兮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似阴霾天里艰难穿过层云才照射到大地的阳光那么亮。连和对方挨得这么近也都不嫌弃了。如果不是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竞争关系,他们都想要彼此拥抱、击掌欢庆了。要知道一开始颜君陶根本连试着谈一谈的机会都不准备给他们。 如今的这一切简直就是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容兮遂,一个计划通。 第62章 六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答应“想想”, 就真的很认真地想了一夜。 结果就是…… “我是不是被容兮遂给绕进去了?” 颜君陶此时正通过一盏倒入了乳白色“即见茶”的骨瓷茶杯,与以茶叶为舟、撑着一把油纸伞的医师临联络。从医师临的角度看, 颜君陶也是站在一尾茶舟上的。“即见茶”是仙界比较常用的一种及时通讯手段, 说是“茶”,其实就是“青鸟尾草”,两人喝下用相同一枝尾草冲泡的茶水后, 就能通过茶水看到彼此的影像,并进行最直观的沟通了。 随取随用还解渴,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是继“纸鹤”和“鸿雁”之后划时代的新产品。 这是赵掌门在宴会结束后,托妖仙宅老正大光明地给颜君陶送来的,道主也没拦着恢复了记忆的颜君陶和亲朋沟通。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道主和容兮遂大概都没料到,颜君陶会用“即见茶”和他哥沟通感情问题。 这也是颜君陶在下界的时候看多了话本后, 得出的一个重要的人生行动指南——重在沟通。实在是想不通的时候, 就不要一个人钻牛角尖了,找个值得信任的人促膝长谈一番是有多难?毕竟术业有专攻,你觉得很难的问题,在别人那里有可能根本不叫事。 好比此时此刻。 颜君陶不懂感情, 两辈子没谈过恋爱,又不得不承认容兮遂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无数知名心魔都产生于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生活。 佛家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快一半都与感情有关了。 可如果颜君陶真同意这样不是后宫胜似后宫的烂俗套路, 那他和他那对渣男渣女的生身父母又有什么区别呢?颜君陶两辈子没有感情,一方面是勤于修炼, 另外一方面也是被原生父母刺激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去相信爱情。 正反话就站在天秤的两边起起落落,像是在做跷跷板,颜君陶为此梦寐思服,辗转反侧。 顺便一说,当天晚上的入住情况是颜君陶依旧在原地不动,道主和容兮遂搬去了东西两厢,他们为了谁东谁西还发生了一场小范围内的幼稚争执。毕竟谁都知道“兄东弟西”,而容兮遂和道主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才是弟弟。 都是仙人了,其实本不应该存在什么休息不休息的,只是颜君陶觉得他们都需要一个单独思考的空间与时间。 被力争表现的道主一口答应了下来。 容兮遂当时想要打人的心都有了,这种事情需要的是乘胜追击,而不是冷静冷静! 事实也证明了容兮遂的正确性,让颜君陶冷静的结果,就是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爬起来选择了场外求助。 场外连线专家医师临,虽然他也受原生父母的拖累,根本不懂爱情,可是架不住他心如比干有七窍啊。脑子里充斥了各种小阴谋、小诡计,弯弯绕的小心思,并且不吝啬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世界上的人与事。他分分钟就给颜君陶剖析出了容兮遂话里所有的小九九,以及容兮遂这么做的本意。 “总之,他根本就是在套路你!” 医师临用自己强大的实力,充分让容兮遂明白了为什么他才注定会成为容兮遂这辈子最大的噩梦,连道主都要靠边站。 “所以,我的建议是,放弃这个神经病吧,和神经病谈恋爱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颜君陶蹙眉咬唇,好像终于迎来了青春期叛逆。 医师临收伞,长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说:“好吧,不放弃,那咱们总能稍微给容兮遂那个神经病一点‘教训’吧?” 颜君陶迟疑了一下,就想要答应了。 结果就听医师临道:“看见没?他就是这么套路你的。”医师临先是用伞尖在乳白色的茶水上划下一道,“这是你的底线”,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再故作为难地退后半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也许就可以接受了?但是看看现实,我还是在你的底线外面站着。” 颜君陶:“……” *** 翌日。 一身玄色长袍的黑发男人,端了一碗色如桃花的汤浴秀丸,醇厚滑润的汤,配上绣球一样的手打丸,最适合早上入口开胃,带来一天的好心情。 比汤羹更好看的自然是端汤的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惑阳城,迷下蔡,虽周身有烈火仙力,却还是会给人一种翩翩君子之感,望之俨然,即之也温。 颜君陶只说了两个字,就打破了这种幻象:“道主。” “你为什么能发现?”道主也褪去了一身模仿着容兮遂来的外衣,恢复了自己更喜欢的样子,“我以为我与他已经一模一样了。” “是一模一样。”颜君陶如今的金仙之力,是看不破道主的伪装,只是……“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是你,他是他,你们并不一样。”也许力量之源同为一处,却绝对不是谁分裂出了谁、二减一等于一那么简单。 “那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答案呢?反正我是找不出来了。”道主虽然在心理很厌恶容兮遂,但他必须承认,容兮遂比他更有可能。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比容兮遂更渴望他和容兮遂其实是一个人。 “你找不出来,不代表我找不出来。”颜君陶很相信他自己,早晚有天他会搞清楚发生在容兮遂和道主之间的故事的,他连前世今生都不愿意相信是一个人,更何况是这种同时存在的情况。 然后,道主和颜君陶难得的独处时光就被容兮遂打破了。 比起端了一碗汤来的道主,容兮遂要更加夸张,他为颜君陶准备了一整席朝食,就在景色最好的外面,幕天席地,别端风流。 “等吃完朝食,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当然是去继续参加庆礼的活动啊。 哪怕颜君陶还没有想通表态,为期一个月的典礼也并不会就此结束。 为了让颜君陶开心,道主事先命人准备了不少娱乐活动,保证了未来一个月内不重样。文雅如流觞曲水,武斗有仙山围猎,什么云球捶丸打双陆,木射藏钩斗百草更是应有尽有。最低的争取目标也是宾主尽欢。 哪怕出了容兮遂这个“善尸”的意外,仍没有破坏典礼的雅兴,相反,不少仙人都觉得这是自通天之路重新开辟后,又一惊天大瓜,给死水一般的仙界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如今,一夜未睡的兴奋仙众,正一边在层云中娱乐,一边不忘积极讨论两个道主到底该如何收场。众仙对此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哪怕冒着日后有可能会被秋后算账的风险,也要坚定不移地留在小罗天”的热情,从颜君陶的门派,一路探究到了颜君陶的父母。 是的,颜君陶的父母。 他们没有办法八卦道主和容兮遂的过往,毕竟道主活得太久了,在这些仙人成长起来之前,道主就已经在小罗天沉寂不出了,唯一算是和道主同期的万法仙尊又三缄其口,他们只能从颜君陶出手。 万法仙尊倒也挺想聊一聊道主过去的故事的,只是他刚刚才造完了容兮遂这个孽,目前还是要惜命低调一点,希望道主别发现容兮遂就是他带来的。 至于怎么就扯到了颜君陶父母身上,这其实大家也不知道,反正莫名其妙就说到这里了。 有说颜君陶的爹娘只是普普通通的下界修士的,父母和全家皆已过通天之路被接到了上界,进行了妥善安置。最近伊耆仙药宗名声鹊起的药阳上师,正是颜君陶同父异母的庶兄,兄弟俩都是出类拔萃的仙逸人物。 但也有说颜君陶是借腹生子,实则亲生父母另有来头的。 还是大有来头,坐忘心斋的戮力魔尊了解一下。 颜君陶哪怕坐在满园春色、小桥流水的仙亭,和容兮遂与道主一起吃个朝食,都能听到有人一边玩水球,一边不断科普他生母的生平。 是的,颜君陶的生母就是戮力魔尊,也就是颜夫人的陶师姐。 这位师姐性别女,爱好男,是坐忘心斋引以为傲的两个百岁成仙的弟子之一。 不管是在下界还是到了上界,戮力魔尊一直在争议人物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和她传过绯闻或者真的有过一段情史的男修、男仙,能一路从大罗天的大桃树排到下界巨鲸界最深的海沟。但若只是如此,在总是不缺八卦的仙界自然也不算什么。戮力魔尊真正的特别之处在于,她总是能凭借一己之力,通过一场恋爱来改变别人的命运。 一个传颂最广、最让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就是在下界的时候,戮力魔尊与大众情人逍遥生相遇,两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相约一起飞升了。 换言之就是,戮力魔尊帮助因感情问题而拖延到了整整一百五十岁还没有飞升的逍遥生,解决了他人生当时最大的困扰。 当时的洗脑包是,逍遥生为戮力魔尊遣散后宫,戮力魔尊为逍遥生打破绝不生子的誓言,两人以天为媒,以地为聘,在大道的见证下结成道侣。他们没有在玩够了之后随随便便找个老实人接盘,反倒是找了个花心程度不比自己低的老司机,决定互相祸害,收心当一对恩爱夫妻。 但洗脑包之所以是洗脑包,就是那根本不是真的。 一飞升,这对恩爱道侣就大跌众人眼睛地和离了。不,只有“离”,没有“和”,反而轰轰烈烈,欻翕云亡。至今见面还要掐上一掐,讽上一讽。是分手之后绝壁不可能当朋友的典范,彼此都手握对方至少两位数的黑历史,撕起来那是相当难看。 颜君陶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那对男女的撕逼了,不,他这辈子根本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可惜,颜君陶再划清界限,也架不住火眼金睛的热心群众,挖成陈年旧“坟”。 戮力魔尊和其他情人的感情经历,大多都是这样换汤不换料的故事,相识于微末,帮助对方崛起,撕逼,再换一个。她就像是一个孜孜不倦的慈善家,为回收下界、仙界的辣鸡渣男,不辞辛苦、鞠躬尽瘁,并力挽狂澜地改变了这些辣鸡的命运。但却并不能和他们长久。 戮力魔尊三天两头地恋爱,又三天两头地失恋。每一次都要闹得血雨腥风,人尽皆知。她的寿命不算长,感情经历的复杂曲折程度,却已经是别人十辈子都拍马追不上的了。 有不了解戮力魔尊的,还会觉得是不是她比较倒霉,明明挺好一个人,总爱在垃圾堆里捡情人。 但…… “听过一句话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群襟飘带舞的仙女,站在水光潋滟的仙池边,组成了一副“苑西廊畔碧沟长,修竹森森绿影凉,戏掷水球争远近,流星一点耀波光”的美景。但说的话却一点也不诗情画意,风雅高尚,甚至带着一二幸灾乐祸,充满恶意地调侃着别人的风流韵事,这可一点都不仙女。 “不断地为别人付出,有了误会也不知道解释。” “别人越是渣,越是折磨她,她越开心。” “选择性地自甘下贱,还成了瘾。” 这实在是有点难听了,不过她们也确实不知道颜君陶这个当事人就在隔壁。 道主和容兮遂的表情几乎同时沉了下去。 只有颜君陶还能坐得住,甚至是完全不受影响,还有心情就着御黄王母饭,把白龙曜和小天酥给吃了个干干净净,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早上就吃这个会不会腻,只觉得唇齿留香、津津有味。 “素蒸音声部”的看菜就摆在亭桌中央,恍若蓬莱仙子的别致造型,真的可以舞出旖旎壮丽之景。 等颜君陶有条不紊地吃完了,他才拍拍手,对一左一右的两人道:“看我做什么?” “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颜君陶这才点点头,投给了那些说八卦的仙女们一个羡慕的眼神。他是真的羡慕她们,不知道真相,活在这种自以为是里多好啊。 道主&容兮遂:“……” 三千世界奇葩多,戮力魔尊却肯定是其中最最奇葩的那个。她看上去只是一个永远都在付出,永远都是别人不对,永远都在受伤的奇怪女人。但其实她是一个拿了反玛丽苏剧本实则自己更玛丽苏的人,她爱吐槽别人的很多点都莫名其妙,不过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说。如今要解释的是,她好似酷爱为人牺牲,实则是她拥有一种奇怪的体质——付出的总会被加倍地还回来。 还是拿她和逍遥生的事来说好了,看上去是逍遥生托了她的福,得以打破后宫之累的禁锢。但仔细想想她在这个故事里得到了什么呢?她也飞升了。 还成为了百岁飞升的经世之才。 但戮力魔尊本身其实是没有那个本事百岁飞升的,她很厉害没错,机缘不断也没错,但比起她一点也不刻苦勤奋的经历,坐忘心斋另外一个百岁飞升的记录保持者,那才是实打实地全凭自己的本事在说话。 可结果就是戮力魔尊比对方出名得多。 戮力魔尊其他的感情经历也是如此,不管出名不出名的,成就了对方,却也更加成就了她自己,还经常会收获对方无限的内疚与悔不当初。 当然啦,如果是普通人,这些前任大概真的会抱憾终身。可他们大多都是能活很多年的修士与仙人,时间带来的不只是经验与沧桑,还有白饭粒与蚊子血,当然,也包括真相。当戮力魔尊的前任发现她的每一次付出都是经过精心计算、每一场“无偿地无怨无悔”其实都会得到回报之后,那酸爽的感觉真的是谁试谁知道。 可你要真的去责怪她吧,又没什么立场,毕竟你也是受益人,她付出时是真的付出,不带一丝一毫的含糊。 好比此时此刻她为了把颜君陶从道主这里“救出”,那真的是豁出去命了。想尽一切办法,还不顾道主的威慑,一次次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只为见颜君陶一面。 上辈子颜君陶被生父逍遥生坑惨了之后,也被戮力魔尊这“一腔真情”的“付出”感动过。 直至真相被戳破。 颜君陶发现他并不是戮力魔尊口中“唯一的儿子”,她连亲情都可以按斤卖地算计来算计去,颜君陶的心就彻底凉了。 颜君陶说不上来自己的“五味杂陈”,他做不到完全地去恨她,也做不到接受她。 所以,这辈子颜君陶决定先下手为强,从一开始就不和戮力魔尊有任何接触,不给她“付出”的机会,也就不用两难。他不会伤害她或者报复她,只想远离她,不想再次配合她无穷无尽的人生如戏。 总之,颜君陶一口一个金铃炙的又重新欢快吃了起来,他是真的很羡慕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姐姐们啊。 第63章 六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全仙娱乐月里, 最大的高潮重头戏,就是将“彩选”和围猎结合在一起的为期三天的大型活动了。 “彩选”是一种多人博彩类的游戏, 在下界叫“升官图”, 在上界叫“选仙图”。顾名思义,就是把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大小,上界仙人按照境界高深, 写在一张纸或者刻在木板玉牌上,再用明琼掷大小,计点数多寡,用以定升降和输赢。有博弈有益智,是上界仙国最近比较风靡的一款室内娱乐。 说得再明白点就是……修真版大富翁。 只不过大富翁走的是买地建房、发家致富的路子, “彩选”靠的却是升官发财走向人生巅峰。上界把升官,换成了修炼。 挑一色棋子代表自己, 从渡劫起, 至准圣赢。佐以“闭关”、“顿悟”、“机缘”、“丹药”、“伤病”、“心魔”六面,用写着这些字的六面明琼投掷,掷出前三者前进升修为,掷出“丹药”者分情况, 有好有坏有中立,掷出后两者就要倒退掉修为了。 上界一般玩的时候,不爱用纸也不爱用牌,更喜欢画个阵法出来, 从桌游变成真人对抗游戏,命自己身边的道童下仙成为棋子, 代为出战。 道主这次玩得更大,直接划出了小罗天的五行仙山,变成了大型实景真人户外游戏。 每个参与者手上的棋子,也从一个变成了五个,五仙组成一派。哪派全部晋升“准圣”,哪派才算赢。投掷明琼的环节,也从挨个轮流无条件地投掷,变成了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或者猎到一只灵兽才能获得投掷资格,否则只能原地踏步。 规则有点复杂,不过几乎在场的人还是分分钟就懂了这个规则,不懂的跟着玩一会儿也就懂了,没人会要求再说第二遍。 一如医师临的评价,这些上界的人总执着于一些莫名其妙的面子。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本来只是道主为了让颜六岁开心的,毕竟这种游戏还是年轻一辈更为喜欢。如今嘛,道主与容兮遂只隔着颜君陶的头顶(颜君陶:……)互看了彼此一眼,就仿佛有噼里啪啦、不死不休的火星在往外冒了,战意浓得溢于言表。 不能杀人,总可以争个高低,在游戏里一较高下。 有了道主和容兮遂的全情投入,其他不管是出于吃瓜还是巴结心理的上仙,也就跟着积极了很多。万法仙尊更是唯恐天下不乱,非要耍赖说他不懂规则,硬拉着颜君陶一起组了个“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派”。 本来想叫“爱的战士”的,但颜君陶直接甩头走人了,万法仙尊连他喜欢的仙绸大扇子都顾不上要,抱着颜君陶的大腿就准备号啕。 那么多仙看着,万法仙尊不要面子,颜君陶还要呢,于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派”就这么成立了。 他们负责操控的五个棋子,其中之二就是万法仙尊和他座下的一个仙童,万法仙尊就是这么接地气的一个仙尊,他想下场亲自玩,可是又信不过别人的运气,最终便把“魔爪”伸向了颜君陶。剩下的三个名额万法仙尊让颜君陶随便挑了,反正他只是想玩,对赢倒也不是特别渴望,只求不输得难看。 这回道主和容兮遂甚至都有点不想当下棋的人,要报名给颜君陶当棋子了。 却被万法仙尊给双手交叉在胸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们要是都在,那还玩个鬼啊,躺赢有什么意思?” 其实躺赢挺有意思的,他就只是单纯地不想和道主或者容兮遂在一起而已,容易折寿。 最终,凑齐“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派”战队的,是梦口时夜和它爹,还有一只不甘寂寞的巨鲸少年。当然,这是在万法仙尊同意之后,颜君陶才填上的“人”选,本来颜君陶还怕万法仙尊介意,没想到万法仙尊看了名单更开心了:“这才对嘛!要有创意,总是一群看腻歪的脸有什么意思?” 场上其他被腻歪的脸:“……” 巨鲸少年的本体还在上空的云层里甩着大尾巴悠闲地游弋,只是投射了一个小像站在了起点。五“人”都穿上了统一的月白半铢衣,身缚折扇,一看就是一队。 道主用的都是他的属臣,容兮遂则请了赵掌门等师兄弟五人,或者应该说是赵掌门主动想要替容兮遂解围。毕竟容兮遂之前的百年都在闭关修炼提升修为,按理来说,他在仙界着实应该是没有什么人脉的。容兮遂没解释,只是笑纳了赵掌门的好意,同样是颜君陶的亲人,怎么赵掌门就能这么可亲可爱,医师临却能那么面目可憎呢?! 投桃报李,容兮遂给自己的派起名就叫“陶心”,用的是颜君陶和心心都喜欢的颜色,让赵掌门等人对容兮遂更是青眼有加。 道主面上嗤笑,表示容兮遂就会做表面功夫。心里却在饮恨,这种事情被容兮遂抢着做了,他就不能再做了,因为一曰心意,二曰效颦。 其他天帝、魔尊也均有下场,最终组成了一个过百人的选仙游戏。 第一次投掷明琼的先后,靠的就是围猎第一只异兽的用时长短。在这单上,巨鲸少年有着绝对的先天优势,上空的本体大嘴一张,遮天蔽日地在五行仙山上空游走半圈,各种飞禽就像是下雨一般,落到了另外四个队友面前。 梦口时夜看上去清醒了不少,继续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长者风范,成熟型男,高瞻远瞩地被万法仙尊的仙童抱着不说话,假装自己是一个冷漠的杀手。 隔壁队里有个小胖子,也不知道身为仙属的他到底怎么把自己吃得这么胖,还能在一群美人中活得这么自信的。小胖子头上顶着两个犄角,抱了一兜子的甜点,一边啃一边气哼哼地说:“他们这算不算作弊?” 他身后跟着一看就是为了保护他的老者道:“不算。”因为小胖子的猎物,也是老者给打回来的,一队之间的互帮互助是在情理范围内的。 小胖子倒也没有质疑,点了点头,转而又异想天开:“那咱们能不能也带一条下龙进来?” 龙是上古四神兽之一,经过长久的演变与分化,变成了两种形态的分支,一种是这辈子都开不了灵智、只能当犼的午餐的下龙,一种是开了灵智、一破壳就拥有高深修为、富有四海的上龙。 就像人类虽然是从猩猩进化来的,却并不会把猩猩看作是自己的同类一样,上龙也不会把自己和下龙看作一个品种,不介意别人驱使,自己也用得飞起。 这小胖子就是开了灵智的上龙,还是顶了个十五太子的名头,继承权排名都两个爪开外了,却依旧有着天然的一份傲气。他这次是跟着母后和姐姐来的,本以为能见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颜君陶,他听说道主家的颜君陶也是个孩子外表,结果…… 却看到了一个大号颜君陶,那是相当地失望,可以说是很难受了。 然后就生出了要一较高下的心思。 小胖子傻精傻精的,觉得以他的修为要是亲自下场,那一定能秒杀那些属臣仙仆,没想到颜君陶这边直接是连仙尊都下场了。这不是欺负仙嘛?!好气噢! 颜君陶还不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份即将到手又因为年纪限制超过的“友情”,他正因为拔得头筹,而得到了第一个投掷明琼的机会。 仙界的明琼,自然不可能是下界的六面骰子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比颜君陶还要大的色彩陀螺,陀螺有六面,必须以仙力催之在原地旋转起来,因为下了禁制,陀螺停在哪里全靠运气,并没有办法用仙力作弊。 陀螺越转越慢,五次稳稳当当地分别停在了“机缘”和“顿悟”上,陀螺内圈还有一个滚珠,绕着一圈数字来回转动,五人小队每个人到底前进几步就由这个滚珠来决定。 巨鲸少年运气最好,直接就从天仙入门到了天仙巅峰,走在所有人最前面。 等一串顺序排名下来,之前没有合作、全靠个人的“门派”才发现,投掷顺序就是按照每个人逮到猎物的长短来排的,特别简单粗暴。那种个人名列前茅,队友却在后面的,都不知道是该怪队友还是怪自己。 别人的投掷时间,就是已经投掷过的选手的下一轮围猎时间,若赶在轮到自己时把猎物带回来就可以投掷,若不行就算是跳过要等待下一回了。 猎物的要求每一轮也不一样,最坑的莫过于你逮住了上一轮要求的猎物却已经到了下一轮。 初期的规则就是这么简单,但已经有“优秀”的选手玩出了花样,好比道主就暗示另外一个手下的仙尊,牺牲自己“门派”的排名,死命地在赵掌门等人寻找猎物的路上添麻烦。而容兮遂在游刃有余地帮助赵掌门等人想办法的同时,也教了他们如何设置陷阱回报回去。 花样频出,手段丰富,让人看得叹为观止。 初级阶段过了之后,就迎来了增加规则的中级阶段,不过那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因无人敢给万法仙尊找麻烦,颜君陶颜“掌门”,就成为了如今场上最闲的一个。 他坐在浮桌前,一边喝着果饮,一边看容兮遂和道主互掐,监督着他们不要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真正的火气。 中途颜君陶还稍稍离开了一下,去押了“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派”赢。 博戏嘛,自然会有人在一边公然开盘。 只是随便找人就可以去做的事情,颜君陶却更喜欢自己下注的感觉,顺便帮万法仙尊给他也一起下了。万法仙尊本来没觉得他们会赢的,只是巨鲸少年像一路开了挂似的,让他也有点飘了,都敢下……一仙石的自己赢了。 道主也追了上来,却没怎么和颜君陶交流,押完注他们就又一起散着步走了回去。 在路上遇到了龙宫的心成公主,虽然人族大兴后,龙族就呈现了越来越式微的疲态,但四海龙宫在仙界还是很受尊重的,是仅次于五方天帝的存在。龙宫的公主太子不值钱,实在是龙性本淫,太特么能生了,但这些公主太子却挺把自己当回事的。 心成公主远远看见道主,惊喜万分,漂亮的桃花眼都显得更加明亮了,水汽萦绕的周身,带来仿佛青草刚刚修剪喷洒过后的清新,带着一种女孩子才会有的可爱。 说这是巧遇,那就是在哄傻子了。 心成公主眼中的爱意根本不加掩饰,她几步跳跃而来,声音如鹂:“道主哥哥。” 道主却步也没有停下地从她身边走过,给了她一个再直白冷漠不过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谁?” 好好一个公主,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原地,带着她身边一群侍女连大气都不敢喘息。 颜君陶更是早已经离开了,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在游廊转角,道主不知道去了哪里,颜君陶却被另外一道玄袍拦了下来,一高一低,互相对视,执着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心成公主就再一次不甘心地追了上来。 不是去找道主,就是来找颜君陶的,死活不让颜君陶走。 颜君陶挥挥手,打发了玄袍青年,无奈地看着公主:“那你想怎么样呢?”他真的不太会和这样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打招呼。 “你把道主哥哥让给我,好不好?反正你已经有另外一个容兮遂了啊,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贪心。” 颜君陶就像是关爱智障一样,看着这位真的就把这么尴尬的台词说出了口的公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想把刚刚哪个让给你?” “不是穿玄色袍子的,是一开始和你去押注穿绛紫色仙衣的道主。” 两个道主很容易就会被人混淆,龙族的这位小姑娘只能通过袍子的颜色来勉强区分他们,并以此来强调他们的身份。 颜君陶看对方的眼神更加同情了:“你确定你爱他?” “当然!你怎么敢质疑我?!”心成公主更急了,那种言语里的霸道与骄纵再也遮掩不住,带着对颜君陶更大的敌意。 “因为你连他们谁是谁都没有分清楚。”颜君陶实事求是地回答。道主最近很喜欢随时随地假扮容兮遂来骗颜君陶,也不知道他这次哪里来的本事说动了容兮遂出手配合,两人从彩选一开始就互换了身份,但颜君陶根本没有被骗到。 心成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彩选*:始于唐代的一种真实存在的古代游戏。古人真的贼会玩23333 第64章 六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心成公主整个人都石化了, 久久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嘴。 这事儿真的有点尴尬,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一刻凝滞了。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你骗人!”心成公主很清楚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的, 却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否认三连。不仅如此,她还来了一个终极大招,捂住耳朵, 猛劲儿摇头否认,“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啊啊啊!” 颜君陶觉得他继续留下,大概会令她羞愤至死, 便很体贴地在留下一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后, 把绝对安静的空间留给了心成公主和她的侍女们。 相比这小姑娘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不过, 颜君陶其实还是想说,连爱人都会认错,这也许根本算不得什么爱情。顶多是一种占有欲作祟的喜欢,早日认清, 从这个漩涡里离开,对谁都好。 “不——!”就在颜君陶即将迈出圆形拱门的前一刻,心成公主抬头,再一次喊住了颜君陶。她精心准备过的妆容如今涨得通红, 连那层天然的珍珠粉都盖不住的红,如被烙铁印过, 双手微微颤抖,很显然是恼羞成怒了。说时迟那时快,心成公主就运起了剑丸,剑气于空中分化成八把,四面八方地朝着颜君陶狠厉射了过去,仅剑上的水灵仙气就令花院内的仙草名花一朝魂断,尽数被拦腰摧残。 所谓剑丸,就是由剑气而成,不需要借由外器的一种招式。只以力为刃,冠以大法力大神通的无上妙法,削铁如泥,锐意难当。 颜君陶很及时地抬手,抽取了食指上石渠玉戒里的仙力,化丝为盾,无坚不摧! 颜君陶的本命法宝石渠玉戒,也是一件可以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而不断晋级的不可多得的宝物,上辈子这玉戒一路伴随颜君陶由下界到上界再到大荒,虽始终未开启灵智,却比任何法宝都要可靠,如臂使指,甚至就像是颜君陶身体的一部分。 在与医师临相认以前,颜君陶一直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这玉戒就是他在邹屠出生时,神鸟衔来送给他的。后来颜君陶才知道,玉戒严格意义上讲确实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用制造他躯体剩下的玉石,配以传说中“一茎百叶,千年一花”的青色石蕖炼制而成,世间仅此一件,专为颜君陶打造,不需要磨合便已臻至完美。 用姜宗主的话来说就是:“可不是与你心意相通嘛,这就是你的身体器官,谁需要和自己的身体器官进行磨合?” 石蕖本身的特色就是坚而甚轻,加上仙力续航,用来防守再合适不过。 在这个时候,颜君陶其实还并不想和心成公主真的打起来,那实在是太难看了。也显得毫无道理,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和另外一个妹子不断争斗,成为别人的谈资? 颜君陶当时还抱有着心成公主只是被气糊涂了,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很快就能清醒过来的期待。 但是下一刻,随着心成公主面部扭曲的一声“我要你死”,第九把隐形的剑丸撕裂了空间,出其不意地就朝着颜君陶的后背刺了过来,杀意已无法隐藏。 颜君陶这才明白,这妹子是真的要把他置于死地啊。 先是用其他看上去冲动的八把剑作为自己的掩护,再冷静理智地用这第九把剑,给予敌人雷霆一击,中招者当即便会被刺穿仙体,再狠一点神魂剧裂都有可能,死在当场是唯一的选择。 幸好,颜君陶也不是吃素的。哪怕他才是金仙中期,心成公主已是金仙巅峰,甚至隐隐有成就大罗金仙之兆。但颜君陶还是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以及上辈子成圣路上的种种经验,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在堪堪躲过后,颜君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反手并指朝着心成公主回敬了过去,指力仙气精准而有效,大开大合,石破天惊。 真正打斗从不需要多逼逼。 心成公主被那长虹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她甚至不得不抓起了身边的一名彩衣侍女,挡在了自己眼前解围。她的手如鹰爪,死死地钳制着侍女没有办法挣脱,只能为她卖命受死。实在是因为颜君陶那一指,指力惊人,飞花杀人,还隐隐带着法则的气息。 除了防守,玉戒还是前所未有的增幅器,攻防一体,可以把颜君陶的仙力浓缩到极致,发出惊人的实力。仙力破空而来,势不可挡。 侍女们本能地高声尖叫,花容失色地到处躲藏,她们虽害怕心成公主,却更怕成为被她利用的亡魂。 龙宫公主的命值钱,她们死了却连一声惋惜都不会听到。 心成公主暗骂了一声“贱人”,决定回去之后就要她们好看。 与此同时,心成公主的第九把剑在空中一个急转弯,就再一次朝着颜君陶凌空飞过,并不需要心成公主操控,它好像就已经自动锁定了颜君陶,根本不存在被躲开的可能。随时都会调整方向,一次次朝着颜君陶追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颜君陶闪身躲过了疾风骤雨的攻击,却并没有着急和这个蕴含着金仙巅峰之力的一剑硬碰硬。 他在等。 等…… 他的一指之力在即将射到侍女身上的刹那,忽然如烟花一般四散地炸裂开来,绕过侍女再次合一,直击心成公主而去。这回让她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了,正中腹部,虽然只有一指,却像是在刹那间出拳万次,密集又快速地全部落在了心成公主的身上,令毫无准备会有这一手的她当场倒地,口吐鲜血。 仙力续接不上,第九剑也便应声凭空消失,再没有办法给颜君陶增加烦恼。 颜君陶一下便跃到了游廊之上,远离了那一块刚刚困住他不得挣脱的天地。他是真的经验不多,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可爱的妹子,出手会如此狠毒。这根本不能用寻常的争风吃醋来形容,更像是妹子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弄死他,顺便找个由头吃个醋。 当然,颜君陶也不能完全保证这妹子就真的会有这般深沉的心机,也许龙族就是这般没脑子的霸道做派也未可知。 颜君陶与心成公主前后的过招看上去热闹,其实所有的动作只是发生在转瞬,当道主和容兮遂心随意动出现的时候,颜君陶已经自己解决了所有问题,正准备去看台那边找他们。 随道主和容兮遂后一步赶到的,还有一群好事的仙人,其中就包括西海的龙族女王。 也就是心成公主的姐姐。 是的,心成公主虽然看上去是个色如春花的二八少女,实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婆了。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仙界,最不能信的就是女人的外貌年龄。 西海的女龙王比她的妹妹看上去还要年轻,是个背着一把比她还要高的大刀的巨乳萝莉。 女龙王一身粉蓝,头戴王冠,看上去娇憨可爱,毫无城府,下手却比她妹妹还要狠辣。她人还没到,就已远远地化掌力为实质,隔空对着心成公主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抽得对方脸直接变了形的那种不留情。 本就吐血的心成公主,彻底被打得只能趴在地上,但在女龙王面前她却根本不敢有半句怨言,哪怕那就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看着心成公主伏低做小,缩成一团,哪还有刚刚的嚣张气焰? 这些龙族真的很迷,在外族面前总有一种蜜汁自信,仿佛自己还是这天地的主人。是那种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是个人就能感受到的傲慢。但在龙族内部他也许什么都不是,就只是一条虫而已。 颜君陶上辈子不能说讨厌龙族吧,却也是对大部分龙族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 这天地间的主人早已换人,还在过去的功劳簿上睡大觉,拒绝去面对日新月异的世界,实在是有些可笑又可悲,就像是一个认不清现实的巨婴。要么你就狠一次,重新夺回气运,要么就闭嘴,安静鸟悄地做龙。 “心成犯此大错,无可辩驳,她仗着修为对颜小友痛下杀手,不管孰对孰错,都是她的错。我今天的话就放在这里,心成任凭小友处置。哪怕今日打杀了她,我西海龙宫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一句怨言。来日还会再次登门致歉。” 女龙王一顿连消带打的雷厉风行,迅速拔高了在场人本因心成公主无故倚仗高境界对低境界随意出手的恶感。 及时认错,总比强词夺理来得好。 但紫袍的道主却开了口:“不用——” 众人在心中“咦”了一声,道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不是我认识的道主! “——不用道歉了。”玄袍的容兮遂迅速接上了这话。 两人的衣服一点点在对话中对换了过来,在心成公主不可思议的眼睛里,他们对外证明了一件事,这两个看上去掐得难舍难分的家伙,竟然可以完美地扮演彼此,不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斩三尸的古法竟然是这般样子的吗? 真正的道主对西海的女龙王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带着西海龙宫的所有人,从我的小罗天仙宫滚出去。千年内,你我相遇,格杀勿论!” 众人没觉得道主冷酷无情,反而有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道主”的亲切感。 一炷香就真的出现在了空中,燃烧了起来。 容兮遂比起道主,更爱“讲道理”:“别说什么不管孰对孰错,我觉得还是要讲清楚的,这位公主主动挑衅不说,还错认了我和道主,因君陶的善意提醒,却想要在小罗天内直接动手杀人,这是何种道理?” 容兮遂这句话的信息量是很大的。 但最重要的一点却体现无疑,颜君陶果然对他们才是真爱啊,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道主和容兮遂对调,只有颜君陶。 “这是不把我这个小罗天的主人放在眼里吗?”道主真正对西海龙族动怒的原因也是这个,他们根本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这可是小罗天!在举办典礼的时候,却要杀了典礼的主角,是疯了吗? 围观众人其实刚刚就在想了,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要不然这心成公主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过,赶在大家把怀疑的目光转向没事人一样的颜君陶之前。 容兮遂再一次道:“君陶对这一次的廪君*竞选毫无兴趣,你们这么着急泼脏水,是不是有点急过头了?” 龙族有四海龙王,却只有一个龙族族长,又叫廪君。上一任廪君已经去世多年,龙族选拔新任廪君的族内秘境却始终没能开启,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龙族四分五裂的局面,大家都想当老大,却因为不得廪君印,而谁也不服谁。 但偏偏就在颜君陶飞升之后不久,龙族掌握的用于廪君选拔的秘境就有了再次开启的征兆。然后,征兆又没了,直至最近颜君陶再次出关,秘境才重新出现…… 廪君选拔秘境的开启条件是四海凑齐至少五个以上符合廪君条件的选君侯,又或者是出现了潜力最适合的选君侯,哪怕只有他一个,秘境也会为他敞开。这个选君侯的最低标准就是金仙修为。 ……一次秘境的若隐若现可以说是巧合,那两次就真的没有办法强行解释为这事和颜君陶真的没有关系了。 最令龙族觉得糟心的是,四海龙族如今确实凑不齐五个适龄的选君侯。 这也就是说,只要颜君陶出现在秘境,他有极大的概率就会成为龙族的新族长。 至于为什么秘境会因颜君陶而呼应…… 自然是因为颜君陶的渣爹就像是所有升级流种马男一样,总要有个逆天的牛逼血脉作为支点,这位玉面萧郎有的就是上古祖龙的血脉,甚至有传言说他就是祖龙的转世。 祖龙、元凤,便是龙凤两族主宰天地时的最强者。 因着渣爹是祖龙转世的说法,不少人还觉得颜君陶的亲娘戮力魔尊,就是元凤的转世,哪怕在凤凰一族里,其实是凤为雄,凰为雌。大家却莫名坚信,戮力魔尊有的就是灭世黑凤一次次涅槃重生的杀戮之力。 咳,扯得有点远了,颜君陶的爹娘真的是很神奇的存在,颜君陶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 而哪怕颜君陶被医师临换了全身的血脉,但他还是被龙族默认为是后代的。 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再奇葩的生物龙族都见过,多个颜君陶根本不算事。颜君陶在这边也想起来了,他上辈子被他爹坑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因廪君竞选而起。只不过上辈子的时间要比现在晚,龙族已经凑齐了选君侯,颜君陶刚刚达到金仙修为,一点都不显眼。不过后来还是被迫很显眼了。但那就是后话了。 这也是颜君陶在修真界的时候,连上界仙国都不愿意飞升的原因,上界真的是有太多来自父母债的狗血在等着他了。 麻烦总是无穷无尽。 对比生的孩子都能绕小罗天一圈的渣爹,渣娘就显得十分温和了,毕竟她的算计付出算是一种双赢,你好我好的那种。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女龙王神色未变,还想要假装无辜。 但容兮遂在快速提升了修为和境界后,一起涌入脑海的便是对整个仙界的认知,他曾经觉得断层的知识差点一下子挤爆了他的脑袋。只要是仙界有的常识,不管是现在的,还是断了层的上古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廪君选拔这种在上古算不得什么秘密的内容自然也包括其中。 “随便你听不听得懂,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或者后面的龙族继续过分下去,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容兮遂就把他特意留到现在的心成公主的脑袋给捏爆了,一如他那日捏爆三元三合罗盘的器灵。 他只是站在原地,手在空中很随意地做了个开合的动作,那边心成公主就死不瞑目地成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典例。 “啊,瞧我,都快忘了。”容兮遂抬手指了指不知道何时已经烧得就快要断掉的香,笑眯眯地提醒女龙王,“再不走,我就真的要动手了。” 笑眼中的不屑,仿佛那些也算是难得好手的龙族根本不值一提,说杀就能全部杀光,不开玩笑。他在下界养的宠物也该吃点真正的好东西了。 西海的一行人这才大梦初醒,什么也顾不上了,只马不停蹄地离开,都差点超出时间。他们的离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本来只是想借机试探一下颜君陶,哪怕除不掉,也能泼给初出茅庐的颜君陶一盆脏水——廪君的选拔不仅要秘境里的廪君印,也要族内的认可——没想到那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说杀就杀,还下了一个千年的敌对令。不要说是得不偿失了,应该说是西海未来千年内的一蹶不振已经被提前预订。 只是一个小小的颜君陶,道主竟然会在乎到这种程度! 那个道主的善尸容兮遂,哪里是什么善尸,根本就是恶尸吧?!容兮遂微微一笑,还是那么礼貌谦让,却直接捏爆了心成公主的一幕,深深地留在了西海女龙王的心中,形成了严重的阴影。至今想起来,都会不断后怕、冷汗直流的那种。 这个世界上就是会存在这样的人,拥有一种人畜无害却细思极恐的危险感。 远看上去犹如平波无澜的大海,实则在那深海之下隐藏着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从寂静无声到滔天巨浪只需要不到一刹那的时间。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翻天覆地,颤抖难抑。 这一段“小插曲”之后,“彩选”还是照常进行了下去。 一如龙族总是很把自己当回事,但其实大部分人根本没把他们看得有多么重要。 五行仙山外天朗气清,比赛继续如火如荼,还有人在呼天抢地,吃瓜误事啊吃瓜误事,轮到自己投掷明琼的时候不在场,按照规矩会直接跳过去。下场当棋子的是自己的下仆属臣还好,被“老板”坑了也只能无怨无悔,还要反过来安慰“老板”没事,下一轮就追回来了;下场当棋子的若是自己的手足同门…… 颜君陶还没在座位上坐稳,就看到两个仙尊之子已经在隔空对掐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投掷,你心里就没点数?” “你就不会发个消息叫我吗?!” “我不玩了!” “不玩就不玩!你别想我和你分享八卦了!” 然后,在场上的那位,就真的……坐在原地不动了,其他陪着他下场的人都是负责保护他的护卫,对于输赢倒也没有特别大的执着。只气得他哥在席位上跳脚。 颜君陶已经在座位上坐好,喝了杯犹如星河一般冰凉爽口的特饮,兴致勃勃地反围观了一下兄弟阋墙。别人家的瓜就是好吃!兄弟二人共同的爹已经根本不想看见这对糟心的儿子了,特别佛系地对别人道,看见排名第一的巨鲸了吗?很棒是不是?对,没错,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没!有!孩!子! 但颜君陶却反倒是因此而觉得,仙界也不是彻底那么无趣的,还是有很多鲜活又有意思的人,他开始有点期待未来在仙界生活了。 中二的时候会觉得“错不在我,在世界”,中二毕业后才会意识到“你对世界怎么样,世界才会对你怎么样”。 上辈子颜君陶的生活犹如一口枯井,这不能说是颜君陶的错,但他也必须承认他是有可能把它改造得更好的,只是颜君陶选择了放任自流。这辈子颜君陶决定要换一种更加享受的思路,去让他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与兄弟撕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一对“小情侣”。 女仙在场上奋勇前进,为……男仙赢得胜利与荣誉。男仙因为吃瓜也来迟了,但飒爽英姿的女仙说的却是:“累了吧?有带伞吗?有让侍女喷水雾吗?今天的太阳有点毒辣啊,要及时补充水分。” 好吧,颜君陶更正了一下自己的信息,这应该不是一对小情侣,而是好“闺蜜”。 “呀呀呀呀呀,我跟你说,我刚刚看到……”男仙也果然娘地特别对得起他随时都需要补充水分的面容,正激动地准备和在树荫下坐着等待下一轮的闺蜜分享今日之瓜,然后就看到不远处的颜君陶正在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那小眼神亮的。 男仙直接选择了闭嘴,见识过道主和容兮遂那样的手段后,他要是还敢去招惹颜君陶,那就是个傻逼。 从女仙的表情里来看,他们应该是转了频道,秘音去聊八卦了。 颜君陶没瓜可看了,有点小失落,不过很快他就转而关注起了场上的局势,给自己找到了全新的乐趣。巨鲸少年还是一路领先,这游戏对它来说简直如鱼得水,再简单有趣不过。它如今还很有闲心,指挥本体绕山游走,吸吸这个,撩撩那个,看谁都觉得对方特别小巧可爱。 当然,这个世界上第一可爱的还是陶陶,他是不会爬墙的,只是偶尔迈个小鱼尾过去。 巨鲸少年在颜君陶消失的这段时间,已经迅速找到了今日所爱——仙山玉兔,它都快要被庞然大物的巨鲸少年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了,巨鲸少年却依旧还傻乎乎地想要和对方当朋友,特别积极,玩着“一放一捉”的游戏。 玉兔:“……”你怕不是对“朋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QAQ。 中级阶段在彩选开始的第二天正式开启,其实也就是增添了一些游戏规则,从简简单单地前进后退,变到了有时候会得到一些奖励或者惩罚,还有捉弄别的选手的道具,以及在前进的路线上若和其他“门派”的人相遇,就要上演一场“大道相遇,不死不休”的斗法。 当然,不是真刀真枪地斗,而是要比斗相同的任务。 胜者可以得到对方一路上得到的种种奖励和道具,败者退回起点,重新开始。 巨鲸少年因为跑得太快,一个对手都没遇到,除了不怎么愿意陪它玩、完全不想和它做朋友的玉兔,它的鱼生根本没有烦恼。 而万法仙尊遇到对手的时候,只需要给对方一个变态的微笑,对方就主动让开了。 就是可怜梦口时夜,每一次都要亲自上场,教那些看不起鸡的仙人做仙。它啄人可疼了好吗?!梦口时夜他爹更是不遑多让。 “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派就这样一路高歌凯进,成为了第一组进入高级阶段的门派。 高级阶段到底有什么,得等凑齐了人数才能开始。在等待的过程里,颜君陶就顺便和容兮遂、道主了解了一下,这两个幼稚鬼到底在想什么。 “我是为了让他死心。”容兮遂抢先道,不管他配不配合,颜君陶都不可能认错人的。 道主没说自己到底死没死心,反倒是积极对颜君陶表现了自己“公平竞技,说到做到”的一面:“我扮演他的时候一点没有掺水,或者借着他的身份做不合适的事情。” 甚至还很符合容兮遂性格的,刷了赵掌门等人的好感值。 不过,道主的好男人仙设,分分钟就被容兮遂给戳穿了:“这是我们事先谈好的条件好吧?我扮演你也扮演得很尽职尽责,那个龙宫公主来找你的时候,我可是直接无视掉的。” 若他们想利用伪装对彼此做手脚,其实是很有发挥空间的。 只是他们冒不起被颜君陶戳穿的风险罢了。 两人互相制衡,这才达到了这样一个局面。 颜君陶:“……”还是很幼稚啊。 但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不,更幼稚的还在后面。当好不容易凑齐了选手,开启了高级阶段的大乱斗之后,道主和容兮遂联手送了颜君陶一派躺赢。 不出任何意外的,在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赌盘甚至快要跌成一赔一之后,“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派成为彩选的最大赢家。 其他龙族在“彩选”之后,就前后来找道主提前辞了行,都不用找什么借口,就大家心知肚明地提前离开了。虽然如今四海龙宫之间多有嫌隙,但他们还是觉得他们不适合再留在这里碍眼。道主很理智地只选择了和西海过不去,而放过了其他龙族,就已经是极限了。 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小龙人太子,还特意在赛后来安慰了颜君陶。 小胖子抱着一个大肉包,一边吃一边表示,心成姑婆就是个神经病,一直都特别爱发疯,你别和她一般计较。龙族还是有好人的,你别因为她,就,就,就…… 就讨厌我呀。 虽然颜君陶偷偷长大了,但小太子还是蛮想和颜君陶当朋友的。 “不会。”颜君陶与小胖子握了握他没拿包子的肉肉小手。上辈子他虽然远离了大部分的龙族,却也不是一个龙族朋友都没有的。 小胖子吹弹可破如熟鸡蛋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红彤彤的,很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隔了好远才有勇气冲着颜君陶喊:“你等我长大啊!” 长大回来和你当朋友。 容兮遂和道主却十分警觉,齐声问颜君陶:“他长大想和你做什么?!” 颜君陶:“……”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两个幼稚鬼。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为期一个月的典礼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娱乐里小有收获,还吃足了道主和容兮遂各种暗暗争锋的瓜,有种围观到了道主一辈子所有黑历史的隐秘快感。在最后一天,大家纷纷告别,离开了小罗天这个短暂的中立之地。穿过蓝天的那一刻,成年人的世界就回来了。 当天晚上,颜君陶终于决定和容兮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殿内,颜君陶开门见山:“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些套路能够骗过我吧?” 容兮遂笑了笑,主动坦白从宽了:“你这么聪明,肯定骗不过你啊,我只是想稍微地推你一把。” 让颜君陶明知道容兮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拒绝不了。也就是传说中的阳谋。 以退为进什么的都是轻的,只是容兮遂就是不乐意好好说话的一种习惯。他那一日那一席话,真正的用意,是通过让颜君陶选择到底要不要进行三人修罗场而想明白——比起道主,他会更想要选择容兮遂。 有时候我们面对选择,确实更容易看清楚自己的心。 进行盲选的那一刻,看到答案时的心情,才预示了真正的答案。如果只有容兮遂,颜君陶很有可能会因为想要继续和容兮遂保持这样稳定的道友关系,而不敢冒险,进而在容兮遂告白后,直接拒绝容兮遂。但有了道主这个意外就不一样了,容兮遂先是堵住了颜君陶拒绝的嘴,再是给了一个颜君陶必须快速做出选择的环境,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花开结果了。 颜君陶“恶狠狠”地问:“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的胆小鬼吗?因为贪图友谊的安逸,而连情人的那一步都不敢迈出去?” “自然不是。我只是以防万一。”容兮遂做事,一定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够放心的,他承认地很大方,根本没有什么打死不认的负隅顽抗,因为……他看着颜君陶,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得意忘形,哪怕已经有预感,为即将到来的结果,“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话的意思是有这个勇气和我由友谊升华,开始另外一场更加伟大的冒险?” “不是!”颜君陶继续瞪着容兮遂,故意说着反话,“你自食恶果吧!我决定答应这个心魔修罗场了!气死你!” “好。”容兮遂答应的比颜君陶还果断。 颜君陶:“……” “我这不是在故意激怒你,”容兮遂认真解释,“只要你开心,只要这个故事里有我就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真的。我既然做了,就会承担最坏的结果。”但哪怕是最坏的结果,我也会成为你的爱人,哪怕只是二分之一。 颜君陶长叹一口气,再也装不下去,轻声问:“傻不傻啊你。” “傻啊,但是你值得。”曾经容兮遂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后来他觉得除了“和颜君陶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外他再不会接受第二种选择,如今历经艰难地等待,他才意识到,在爱情里面他根本没有任何底线。有条件的爱,就不能称之为爱了。他可以为了颜君陶退到面目全非,退得无怨无悔。 人这辈子只可能拥有这样不顾一切豁出去爱一个人的勇气一次,容兮遂很庆幸,他的勇气给了颜君陶。 众生皆苦,唯有你甜。 作者有话要说: *廪君:这个其实是神话里巴国的君主,和龙族没啥关系。蠢作者只是蛮喜欢这个叫法的,就用在了文里,当做龙族族长的称呼~ 第65章 六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所以, 咱们这算是可以开始试着谈恋爱了吗? 这种十分业余的新手话,容兮遂是绝对不会问出口的。 他问颜君陶的是:“需要我帮你去摆平道主吗?”直接就默认了结果, 并提出了下一步发展的规划。在两个人的故事里, 不需要有第三个名字。 但颜君陶的回答是:“我早就和他说开了啊。” “……什么时候?” 当然是在典礼开始的第一个晚上,就在颜君陶被医师临点醒了容兮遂种种步步为营的骚操作之后。 一如容兮遂所说,这就个阳谋。 哪怕颜君陶知道了是容兮遂在套路, 他也必须得承认,只是这样一个提议,就确实帮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心甘情愿走上容兮遂的套路。至于生不生容兮遂的气,报不报复容兮遂什么的,那就是他和容兮遂以后的事情了,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道主。 以颜君陶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再耗着道主, 给道主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于是, 就在那一夜,颜君陶在用“既见茶”和医师临联络完之后,就又折了一只小青蛙,蹦跳着去把一些“既见茶”送给了道主。 一般来说, 传信用的都是纸鹤、鸿雁,但颜君陶不是一般人,他……特别地闲,最近还开发出了折纸的新技能, 各种小动物,吹一口仙力后, 总能变得惟妙惟肖,极具个人特色。而之所以选择了“既见茶”,不是本人去见,是因为颜君陶这个人比较传统,总觉得“两个刚刚讨论了感情问题的人,又半夜在寝宫单独约见”,这会产生不太好的联想和暗示。 当然,也是因为颜君陶不想惊动容兮遂,他虽明白了自己的心,但该生的气还是会生的。 看见“既见茶”的时候,道主的心其实就已经凉了一半。虽然在过去的百年间,颜君陶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但也已经足够道主去了解清楚颜君陶是怎么样一个人。 有什么话是颜君陶一刻也等不了,非要在此时此刻告诉他,又没有亲身来找他的呢? 很显然答案只会有一个。 “我想通了。” 在道主的耳中,颜君陶的这话比茶水还要苦,苦到了舌根。他想要阻止颜君陶说下去,虽然这样显得有点自欺欺人,也不符合他千万年来上界第一人酷炫的设定。 但人都是矛盾的,他也可以是个胆小鬼,如果这样就能留下颜君陶…… “抱歉,我没有办法接受三个人。”颜君陶真的没有办法变成他最不想见到的生身父母那样,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有矛盾,但矛盾点却不是对道主的不舍,而是不想道主更加受伤,“这对你不公平,对谁都不公平。” “但我和容兮遂明明是一个人。”道主垂下头,用细长的手指摩擦着茶碗丝滑的边缘。 “你们不是。”颜君陶斩钉截铁,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于生硬了,说完之后,颜君陶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道主总让颜君陶觉得缺了什么。至于到底缺了什么,颜君陶也说不清楚。 颜君陶只知道,容兮遂才是那个会让他觉得安全,觉得温暖,觉得愉悦的人。他愿意为了容兮遂去试着谈一场恋爱,不一定能成,但至少他只愿意和容兮遂去尝试。道主却不会让颜君陶有这种感觉,道主和其他人给颜君陶的感觉是一样的,就是……其他人。 话说到这里,其实就已经差不多了,干巴,生硬,不能再继续下去。 道主很清楚,若他还想要给自己留个体面,他就应该像是那位已经陨落、却给容兮遂大开方便之门的体修准圣,笑着祝福爱人,转身果断退出这场感情。 可道主还是想再试一次,因为放手真的太难了。 “你一定就能分得清我和容兮遂吗?” “我可以。”颜君陶在这方面有着绝对的自信,因为他有辨认这两个人的办法,有点俗套狗血,但却一定是正确的。 “那来打个赌吧。”道主不愿意死心,他的脸色已经和手指一样青白了,他死死生握着茶碗,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我不指望一个赌约就强迫你喜欢上我,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我和容兮遂确实是一个人,哪怕是你,也有混淆我们的时候。” 颜君陶有点犹豫,他更想这件事到此为止。 “若你混淆了,我只是不会放弃追求而已;若你没有混淆,那……”那就是道主真的该认命的时候。一样的脸,一样的修为,比不过容兮遂的只是相遇的时间,他真的很不甘心。 “这与时间长短没关系。”颜君陶摇了摇头,他心中有一种预感,哪怕他先遇到的是道主,他也不会爱上他。 “至少给我一个安慰吧。”道主笑得有点惨淡。 “抱歉。”颜君陶透过浅浅的茶碗,仰头看着道主,“我不想你难过的。” “我知道啊。”道主笑着抬手,通过雾气小人,好像隔空点了点颜君陶头,又好像还是在最后一刻刹住了闸。正是因为不想他受更多的伤,才会在明白自己心意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事实上,如果颜君陶在钓着道主的同时,去“惩罚”容兮遂,只要颜君陶不说,就谁也不会知道,哪怕知道了也不会有人去说他。可颜君陶不会这么做,没什么理由,“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啊。” 不管外表怎么样,也不管颜君陶承不承认,但颜君陶的内心,在道主看来就是像颜君陶喜欢吃的雪蒸糕一样,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为他睁眼时刹那的温柔而折腰,也因为他的温柔而在最早的时候就出了局。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你能多利用我一会儿。”至少在被利用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是有可能的,“可有时候又觉得你不利用我才是对的,谢谢你为我留住了最后的尊严。”让他在事后回忆的时候,才不会因为那些不断地无妄付出,而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颜君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选择聆听,大概这个时候的道主也不需要颜君陶说些什么。 道主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去。 “后面还有很多话,我想单独说给你听,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彻底死心呢。”道主最后这样道。 然后,就有了在典礼的一个月里,道主试图让颜君陶混淆自己和容兮遂的种种努力。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结果就是他终于直面了现实——颜君陶真的能准确无误地分出他和容兮遂。甚至都不需要用眼去看,只听声音他就能够准确地辨别出来。 道主也开始动摇,是不是他和容兮遂真的是两个人。好比他的记忆出了差错,容兮遂并不是他放在下界的分身,又或者是他的分身和容兮遂没有丝毫的关系。 时间也到了典礼之后,颜君陶对容兮遂摊牌的这一晚。 那晚外面的月色真的很美。 颜君陶乌黑发亮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从肩膀披散而下,如瀑布一般垂顺,在月光和仙衣的衬托下,仿佛在闪闪发亮。这天,颜君陶穿了一身凤形金纹仙衣。这是医师临送来的,仿的是传说中舜帝爷那件可以“避万火”的法衣。医师临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通过种种细节,暗搓搓地刺激容兮遂。 容兮遂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是怎么辨认出我们的?” “一种近乎于野兽的直觉吧,”颜君陶含糊地回答道,真正的答案他不想讲,因为不想容兮遂觉得得意,也因为现在讲并不合适,“好比此时此刻,我就很清楚地知道,你和容兮遂又换了,对吧?就在我说完‘我早已和你说开’之后。” 准圣的修为是真的不能用常理去揣度,明明还在谈话的中间,容兮遂和道主却就是有这个任性的本事,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地交换了彼此的身份。 若颜君陶不是有特殊的甄别办法,他肯定还是要上当的。 但…… 比仙力更加任性的,是颜君陶的心跳啊。他只有在遇到真正的容兮遂时,才会心跳加速。特别地不讲道理。 颜君陶看着眼前的“容兮遂”,一点点变回了道主的样貌,露出了相似却截然不同的性格。 “没想到这样都没有骗到你。”道主真的是没有脾气了,连这样颜君陶都能分出他和容兮遂,那他确实应该好好去探究一下了,他和容兮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多固有的认知也许会在顷刻间被打破也说不定,他笑着对颜君陶说,“你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祝你……” 颜君陶正要张口,道主却抬起手,打断了他。 “听我说完,我怕一打断我,我就没有勇气一气呵成地说下去了。 “你不喜欢我,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者为我惋惜。相反,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反而会觉得你在可怜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了。 “说真的,放手真的好难,太难了,也不知道那位准圣前辈是怎么做到那么潇洒的。我学不来,也不准备当一个潇洒的人。所以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努力,结果还是输了。对于你来说这不是一场比赛,没有输赢,但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比赛,最后的一场赌博。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记得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从没有一个人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所以…… “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独特的感受。酸甜苦辣,都只有你能够给予。你只是来过,就已叫我满生欢喜。 “我祝福你,祝你也能像我遇到你一样,遇到能够给予你这些体验的人,更祝你不要像我错失了你一样,错失你的命中注定。” 道主在最后,还是想要给颜君陶留下一个好印象的。这些话也是他的发自肺腑,他曾经绝对想不到自己有天会说出口的发自肺腑。 颜君陶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爱情的悸动与美好,那感觉太好了,好到他根本没有办法放手。可正也是因为他知道那感觉有多么难得,有多么不应该失去,他才会想要颜君陶也去感受一番,最好的颜君陶值得最好的感受,他的人生不该留有这样的遗憾。 这就是一个特别矛盾又自相闭合的圆,不爱颜君陶,他大概就可以自私一点让自己永远拥有他;可是在拥有颜君陶的那一刻,他又怎么会不爱上他呢? “我这样,在你回忆起来的时候,至少会有点好印象吧?” 颜君陶能做的唯有点头,说实话,道主这样颜君陶真的都快要因为他感觉到心魔了,他甚至心生出了他要是也能够分裂出一个自己就好了的想法。 “如果你还是心里过不去,那就帮我一个忙吧。”道主笑得意味深长,他和容兮遂还是很相似的,特别是在装可怜设套的时候。 “什么忙?”颜君陶没有医师临这个场外支援,还是会傻乎乎地上当,现在哪怕道主想要月亮,他大概都会为了他去勇斗常羲女神。 总之,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当容兮遂再次出现后,颜君陶就指着道主,对容兮遂介绍:“恭喜你,从今以后有个道主当哥哥了呢。” “……”这场兄弟之争,最终还是以道主当了哥哥结束。 道主心想着,喝茶嘛,总是苦尽甘来,在苦最后,静下心的时候才能体验到残留在舌尖味蕾那不易察觉的微甜回甘。 这就是道主请颜君陶“帮的忙”。 “以后我就是你哥了,谁欺负你,我一飞剑帮你弄死他。”道主对于成为容兮遂的哥哥其实没那么欢喜,他真正想要的还是通过容兮遂搭上颜君陶,成为颜君陶的哥。反正他是做不到彻底和颜君陶断开联系的,当不了情人就当兄弟,总之是要成为一家人。 可如果无缘无故地认颜君陶当干弟弟,肯定会引来各种八卦和揣测,那会让道主的退出变得毫无意义。 于是乎,道主就萌生了当容兮遂哥哥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着容兮遂听到这个消息那一刻的精彩脸色,道主都觉得值回票价了。 “道主的意思是,这样才好对外解释我们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颜君陶觉得道主说得很有道理,道主和容兮遂好歹都是准圣了,整日伴随着“争风吃醋”的绯闻像什么样子?“我也想要澄清。” 面对这样的颜君陶,容兮遂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也要答应下来啊。至少对外澄清了关系。 “来,叫声哥听听。”道主道, “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容兮遂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 道主耸肩:“总值得一试。” 于是,所有离开的宾客就在道主送的每个人都有的回礼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被重新加上的话:“感谢道友拨冗参加吾弟回归的庆典,吾弟慎愚,顽劣不堪,还请道友多多包涵。” 后面还有更详细的解释,基本内容就是,容兮遂并不是道主的“善尸”,当然,也不是什么“恶尸”,而是道主的双生弟弟。名字只是音同字不同而已。颜君陶是容兮遂的准道侣,因为一些原因,容兮遂在下界修行百年,道主这个当哥哥的只是代为照顾了颜君陶一段时间。之前的种种,都是兄弟之间的玩笑,大家别在意。 顺便的,道主还不忘三句不离我弟有多讨人厌,嫌弃之情并不能用一句“自谦”来形容。 虽然大部分人看完的感想都是,“神特么弟弟啊,老子信了你的邪”。但小罗天既然已经大费周章特意给出了这样的官方解释,换言之这就是最后的盖棺定论了,不认也得认。以道主的性格,他能给个解释就不错了。要是有人还敢私下传播什么八卦,西海龙宫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而颜君陶只想说,哪怕到了上界,也没有逃脱找哥哥的命运啊! *** 颜君陶和容兮遂是在那之后又一个月,等外面的风波已经差不多消停之后,才离开的小罗天。虽然道主万分不舍,十分好客,并坚称“弟弟可不就该跟着哥哥生活嘛”的邪论,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最终颜君陶还是要走了。 带着赵掌门等人一起,除了北方天帝先走了以外,其他赵掌门这边的人基本都留在了小罗天,等着颜君陶。 离开的途中,他们还接上了就在外面接应的医师临。 这一次众人的交通工具不是别的,正是巨鲸少年。 在巨鲸少年大得俨然自成一个小世界的空间里,堆满了种种沉船的宝藏,不只有下界的,还多了不少上界的东西。巨鲸少年没什么宝藏收集癖,就是喜欢颜色鲜艳或者亮闪闪的东西,捡到了就收起来,短短百年间就已经积攒了可观的财富,可它自己对此却完全不知情。 对于它来说,能带着道主送给它的仙山玉兔和颜君陶一起离开,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了。 小罗天之外是一片犹如宇宙的漆黑,天和天之间并不是互相包含或者互相叠加的关系,要路过十分危险的一个异度空间,有传言说外面那些都是天地还没有被盘古劈开之前留下的混沌之气。无色无形,只有无尽的黑暗。但颜君陶很清楚,这些连巨鲸少年都不怕的漆黑,在真正的混沌之气面前就像是小可爱一样,人畜无害。 巨鲸少年一路上一只鱼快乐地哼着歌,游走在一片黑暗里,却一点也不害怕,也不觉得寂寞,因为陶陶和兔兔就在它的肚子里。 这真的是一只很活泼的鱼没错了。 颜君陶在巨鲸少年的肚子里,终于挨个见过了心心小师叔的大师侄们,由爽朗的赵掌门负责介绍。剑修二师弟,妖修三师弟,身为三胞胎的四师弟、五师弟以及六师弟,还有最小最靠谱的七师弟。 这才是标准的葫芦娃啊。 葫芦兄弟对于颜君陶的认知全部来自赵掌门,一个和心心一样可爱的小可爱,虽然再见面的时候小可爱已经长大了,但他们莫名有一种更加欣慰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心心小师叔长大一样,他果然长成了他最向往的样子。 “这是我长大后的样子啊。”心心小师叔跟着四师侄学画,没什么成果,因为他只喜欢画一模一样的一个人,还特别地抽象,直至很后来的某一天,赵掌门才好不容易套出了答案,心心在画他自己。 强大——可以保护所有人的强大,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保护住所有人。让阿宝再不至于为了钱发愁,给二师侄当最好的陪练,让别人再不敢嘲笑三师侄是个人与妖生的杂种…… 成熟——成熟到可以在当所有人的垃圾桶的时候,还能够给出他们最棒的建议,而不是只会无用地说,不疼了,不疼了,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好看啦,要特别特别好看,世界第一好看,没什么理由。就是喜欢好看的人啊,想要自己也变成好看的人,想要所有人都变成好看的人,大家看见彼此都会特别开心的那种好看。 心心小师叔的世界就是这么特别,特别地简单。 闪着梦口时夜一样的光芒。 第66章 六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提起梦口时夜, 颜君陶还不放心地找了一下,这位又换回了将军服, 它爹正负责看着它, 得知可以带着颜君陶一起走了之后,梦口时夜就又变回了痴呆样。管它爹叫儿子,气得它爹狠狠地啄了它好几口。金灿灿的鸡毛, 掉在金灿灿的宝藏堆上,闪得人眼睛疼。 “还没好吗?”颜君陶担忧地看着梦口时夜。 “我会想办法的。”医师临一直安静地陪在颜君陶身边,特别会在关键时刻表现自己。他稀奇古怪的发明太多,都快要让人忘记他其实是个医师了。 医师临的笑容体贴又热忱,特别像一个尽职尽责、乐善好施的好人, 连种种洁癖到了神经质的举动,在外人看来也在对鬼才该有的包容度里。 赵掌门等人自然是对医师临赞不绝口, 纷纷表示真不愧是颜君陶的哥哥。 容兮遂:“……”你们是什么时候瞎的?前一百年医师临可是连问都没问过梦口时夜! “我也会帮忙的, 我在得到传承里好像知道一个偏方。”梦口时夜的老年痴呆不像是修复通天之路时应该付出的代价,更像是被通天之路的大法力在重新连接的刹那,震到了灵魂。 “谢谢,谢谢。”赵掌门一行人这一百年里, 除了想把颜君陶找回来,就是在研究怎么治疗梦口时夜了,可惜始终一筹莫展,连北方天帝都答应帮忙, 也收效甚微。他们已经到了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去尝试的地步,不管成功不成功, 只要能帮忙,他们就已经很发自真心地感谢了。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好人多! 医师临:“……”一样的话还给容兮遂,真是太虚伪了! 那边梦口时夜回到上界之后,虽然脑子没变得多好使,但仙力却有了长足的进步,一路走来,都快把一艘海船变成少阴金做的了。扶桑玉鸡就跟在它身后,认命地给儿子收拾烂摊子。实在是变不回去的,它能做的就是把对方变成更值钱的仙玉了。 梦口时夜点石成金的本命神通,就来自于它爹。 等纵着梦口时夜上天入地了一会儿之后,玉鸡就哄着儿子说,心心希望它能够帮忙看着这只仙山玉兔。 然后…… 这只前不久都快被巨鲸少年吓出神经病的倒霉玉兔,就在巨鲸的空间里,迎来了被两只大公鸡炯炯有神地看守的监狱生涯。 它一边装死地躺在那里,一边欲哭无泪。 这年头仙界的兔子就这么没有人权吗?QAQ我好歹也曾是道主座下的兔子啊! 颜君陶忍不住笑出了声,让整个空间都在随后充满了欢声笑语。在黑暗中平稳航行的巨鲸少年也仿佛感受到了颜君陶愉悦的心情,忍不住翻了个身,在广阔无垠的空间里留下无声之乐。 然后,大家就坐下来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近况,在小罗天的时候毕竟没有办法好好沟通。 介绍赵掌门一行人的过去,最先要说的就是赵掌门的哥哥。 赵掌门出身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唯一特别的大概是他们不是给普通人种粮食,而是给修士种灵谷,服务的就是天衍宗。一家四口老老实实,知足常乐,好吧,也有点小野心,一辈子就想招财进宝,还体现在两个儿子的名字上,可以说是很直白了。 但两个儿子并没有什么赚钱的天赋,却都罕见地拥有灵根。 本来赵掌门的爹当年已经和天衍宗外门的管事打好了关系,等两个孩子再大一点,就把这哥俩一起送到天衍宗,至于未来是龙是虫,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结果…… 忽有一日大雪封山,村里来了一个旅人,谁家也不敢开门,只有赵家从祖辈贯穿至今的 “当个好人”的祖训,让他们把对方迎了进来避风雪。 ——赵家真的可以说是一辈子没什么文化了,连祖训都特别地大白话。 旅人身戴斗笠,神秘莫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更像是那些能上天入地的修士,实在是不应该被这样小小的风雪困住。 事实上,对方确实不是,只不过他不是修士,而是仙人。 他是北方天帝当年封印在下界的一道因果,他当年飞升走了捷径,再后来才发现有些坎坷注定是迈不过去的,反而拖累了他成仙后的修行。于是,天帝就选择了闭关,放神识下界,通过那一道因果得以用修士的身份在下界行走。 北方天帝要报恩的对象就是赵家的祖先,而这个祖先的转世正是赵掌门的兄长。 北方天帝要传授赵掌门的哥哥飞升秘法,了却这段因果。但其实当时赵家并不太愿意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带走家中长子,毕竟比起对方,他们还是更信赖老牌的天衍宗。 但最后也不知道北方天帝是怎么说的,总之还是让他如了愿。 离开家的前几十年,赵掌门的兄长还经常写信回来,指点弟弟修炼,给他各种灵丹秘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断了联系。彼时,赵家父母早已寿终正寝,赵掌门成了天衍宗外门一名不起眼的小管事,天衍宗遭逢大难,门下弟子树倒猢狲散,赵掌门去捡了一个孕妇回来。 “再后面就你知道了。”赵掌门很体贴地没有一直拉着颜君陶回忆心心,他怕那会给颜君陶造成压力。 赵家的这对兄弟就这样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个去了仙界,成为了北方天帝眼前的红人;一个当了天衍宗穷得叮当响的掌门,养着一个小师叔和一群师弟,却连下一顿吃什么都不知道。 等再后来赵掌门用“非法”的渠道上天之后,他哥赵招财已经是北方天帝合了籍的道侣了。 赵哥哥和北方天帝之间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总之是真爱没错了。 赵掌门也是靠着北方天帝这个硬背景,才得到了通融,没被追究擅自打开通天之路的事情。 但毕竟还是闹了不小的风波,赵掌门又不仅仅只想消停地在天上待着,他还要和他师弟们继续研究从上面打开通天之路的办法呢。于是,赵掌门作为天衍仙宗下界天衍宗的历任掌门之一,也就只在天衍仙宗挂了个名,平日里一直跟着他哥生活在北方八天的首府。 赵哥哥对于当年的意外失联,在弟弟遭逢大难时没能帮到一二愧疚万分,对赵掌门十分纵容。为赵掌门和他一个个精彩绝艳的师弟们研究怎么打开通天之路行了各种方便。 百年前,北方天帝也是一力推动让通天之路合法化的倡导者。 而在赵掌门的过去里,他除了研究通天之路,就是和师弟们各种积攒财富了,买下了东海的一处仙岛,作为日后安置心心想要带上来的人的地方。 一家人嘛,就要生活在一起。 颜君陶当初那个单子上的人,如今大部分都已适应了百年仙岛的生活,少部分则按照他们的意愿送到了天衍仙宗和伊耆仙药宗。 “所以,你是想先去北八天的首府看看,还是先去仙岛与你父母团聚?” “也可以先和我去伊耆仙药宗。”医师临在伊耆仙药宗依旧地位超然,如今他已经从玄级医师变成了罕见的地级医师,天级医师是只独属于准圣以上修为的称呼,仙界已经很多年没有诞生天级医师了。地级医师里,医师临绝对算是最年轻又最有潜力与前途的。 伊耆仙药宗还指望医师临能够成为下个天级医师呢。 医师临如今正在考虑怎么拐弟弟跟着他直接改投伊耆仙药宗门下,他给的理由十分充分:“坐忘心斋和天衍仙宗在上界的关系更为紧密,戮力魔尊还在等着你,你肯定不想见她,对吧?” 戮力魔尊一个至今还没有翻脸的情人,就是如今天衍仙宗大罗金仙修为的长老。 金仙和大罗金仙看上去好像只差了一个等级,实则却是天壤之别。 上了仙界之后,是有一次改投他派的选择权的,毕竟也不是所有人在下界的门派都能在上界也有。上下界的门派也有各种各样的差别。 医师临上辈子就很想拐着颜君陶去伊耆仙药宗,但颜君陶还是比较倾向于天衍宗,毕竟是天衍宗培养了他。 这辈子医师临诱惑颜君陶的选择又多了一样:“阿阳他们现在也在伊耆仙药宗,等着你呢。” 公子阳的发展可要比上辈子好多了。 至于颜君陶的渣爹逍遥生萧郎,目前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暂时还不用太过担心。 容兮遂却表示:“我们是不是都忘记了一件事?” “好比?”其他人一起歪头。 “好比去登仙阁报名。” 每个飞升的仙人,在进入上界仙国的第一件事,不是找门派,也不是找亲人,而是去登仙阁报名登记。说得再简单点,也就是让官方给你办个证,让你不至于成为天界黑户。上界仙国对于初来乍到、一穷二白的仙人,还会有种种扶持与优惠政策,当然,还有一些对仙界生活适应的培训以及考试。 赵掌门当年为了得到一个身份证明,可是费了死劲了。 道主好多年没有离开过小罗天,也没有人敢和他或者他身边的人逼逼籍贯这种东西,这也就导致颜君陶……至今还是个黑户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北方天帝初遇爱人: 北方天帝:“你叫什么啊?” 爱人:“赵招财,你可以叫我招财。” 北方天帝不死心:“……小名呢?” 爱人:“大狗子。” 对,没错→_→赵掌门的小名其实叫二狗子,只不过因为心心改成了阿宝。 第67章 六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巨鲸少年就这样直接转道, 前往了登仙阁所在的太皇黄曾天,简称黄曾天, 隶属东方。 巨鲸少年有前往任何天的特殊方法, 那就是先直接发动天赋技能瞬移到大罗天,再从“包罗于诸天之外”的大罗天任意前往另外的三十五天。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从小罗天前往大罗天…… 当然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直接进入或者通过小罗天前往任何地方,小罗天严格意义上讲都不包含在三十六天之内, 是个极其特别的存在。有传言说小罗天就是道主自己开辟的,至于他到底哪里来的这种“开天辟地”的能力,颜君陶更倾向于这只是以讹传讹。 如果真的是道主开辟的小罗天,那么道主完全可以送他们从小罗天离开。但事实却是道主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并没有完整、彻底地对小罗天的掌控权。 离开前,道主本想在颜君陶面前维护一下自己无所不能的形象的:“你们走, 我就不送你们了。因为说不定也许你们很快又会回来了呢。” 可惜,深情人设很快就被容兮遂毫不留情地给戳穿了:“你能把我们送到哪里?小罗天的门口?送不了就说送不了, 不要说舍不得送。” 道主:“……”这个弟弟他真的是很不想要, 直接打包卖了吧,会有人要吗? 小罗天可以说是戒备森严,也可以说是画地为牢,不好进也不好出。至于为什么都这样了, 道主还要住在这个倒霉地方,他却没有说。 颜君陶也曾抱过奇怪的期待,好比容兮遂才是可以完全控制小罗天的人。 可惜期待注定要被打破的,容兮遂也无能为力, 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道主的“秘密”。 小罗天到底藏了什么,其实挺值得探究的, 可惜,在这个时候小罗天还没有引起颜君陶太多的注意。毕竟他心中对于小罗天即属于上界仙国又游离于上界仙国之外的印象太过深刻,根本没有办法更改。 总之,小罗天已经是离大罗天最近的地方了,巨鲸少年在进入异度空间游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脱离了小罗天外围那莫名的力量,可以跳跃进入大罗天了。 大罗天是没有终极的,就像是颜君陶那日所见,仿佛其他七宝之树就近在眼前,可也许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真正从一棵七宝之树走到另外一棵。它就这样不喜不悲地安静立于阳光之下,好像在等待着风,也好像在等待着故人。 巨鲸少年能够做到的,只是提前定位好他们要前往方向所代表的七宝之树,然后再从那里直进直出。 弯弯曲曲的建木始终矗立在世界中心的中心,看不见头也看不到尾。 颜君陶在看到建木的时候,才想起当初渡劫时被建木喂的那颗不知名果实。他之前用仙力内视,在自己的身体内游走了很多回,也遍寻不到那果实的下落或者是它起到的作用与改变。 唯一能被猜到的方向就是因此白白得来的金仙之力。 不能多说,一说就是眼泪。颜君陶上辈子一百六十岁的时候,还在真仙和玄仙的过渡阶段苦苦挣扎呢。大道这到底是想要证明什么?不努力比勤奋努力更有用?有点毁三观啊。 巨鲸少年靠近不了建木,只能远远地看着,大概是感受到了颜君陶对于建木过于复杂的情绪,它特意多在代表了先天八方中离东位的七宝之树处停留了一会儿,游走了数圈,让颜君陶看了个够。等确定颜君陶真的不想看了,这才再一次跃进,带着一行人进入了黄曾天。 黄曾天既属于东方女帝的管辖范围,也是欲界六天之一。 欲就是欲念的欲,形色可见,阴阳调和。简单点来说就是只有在欲界六天内,男女仙人才可以生下属于自己的后代。 而仙界自从“绝地天通”之后,就进行了第一次仙口普查,也从此开始了生育管控。 不是说不让你生,而是你生之前必须先拿到准生契,没有准生契或者相关的特赦令,连欲界六天都进不了,也就没有办法整出个什么孩子了。 欲界六天曾经全部属于东方天帝,等后来生育管控开始之后,因另外四方不想把全部的生育权都掌握在东方之手,就进行了内部的调整和交换。只留下了黄曾天和玉完天,换来了另外仙矿资源丰富的另外四天。 黄曾天是所有天里最为特别的,不仅属于色界,还有登仙阁。 也因此,其他仙人想来登仙阁直接接走其他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亲友也是不可能的,必须在天外等待,不得擅自进入黄曾天。 颜君陶一行人突兀地出现在登仙阁不远处的蓝天之上,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震荡与围观。 很快的,负责巡逻的天兵就带队,把巨鲸少年给团团包围在了一碧万顷的蓝天之下。 但鲸之大,一个队根本围不下。 在仰头看天的吃瓜群众看来,如今的这个大场面就更像是巨鲸少年一只就把所有绣花针似的天兵都给包围住了。少年那双大眼睛里,迸发出的对人类的过分热情,也加深了这种它才是主宰的感觉。 这些人类都好可爱噢!巨鲸少年的喜悦之情原原本本体现在了它根本藏不住情绪的尾巴上,在天空之上来回拍打,险些打到了一个飞速过快的仙人。 天兵们压力有点大。 只有尽职尽责的队长能想起来上前,扣下那个超速的仙人,索要了他的身份玉简,一边翻开信息一边核对道:“你哪个门派的?飞升多久了?学没学过在黄曾天腾云驾雾要限速?特别是登仙阁附近,随时都有人飞升,撞出个好歹来算谁的?” 被逮住的仙人:“……”说好的平日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抗不过旁边这小山一样的巨兽,就只会欺负我吗? 那边副队长见队长用前所未有的严谨态度,事无巨细地去审查别人了,他就只能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硬着头皮地接过了巨鲸少年这个大问题。他缓缓飞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巨鲸少年,他先要搞清楚能不能和对方沟通。 仙界的种族构成十分之复杂。 最简单的划分方式是“人”和“非人”。 但要是复杂起来,也可以根本没办法形容。好比“非人”里又分为“有人形”和“没人形”、“会说人话”和“不会说话”的,“开了灵智”和“没开灵智”的,“先天”和“后天”,还有更为特殊的“上古种”和非“上古种”。总之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稍有不对,就容易出事。 好比梦口时夜它爹。你敢把人家真当个小动物试试?分分钟弄死你都不用负责!可扶桑玉鸡又确实受到了限制,没有办法化为人形,怎么看怎么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鸡。 天兵经常因此搞出乌龙,为执法带来种种困难。碰上脾气好的还好说,脾气不好的…… 就眼前这巨鲸的体格,这可怕的仙力,因公负伤都算轻的。幸好,巨鲸少年虽然也属于没有办法化形,还不会说话的,但它开了灵智,愿意沟通,还性格亲善,是一条好鱼。 巨鲸少年还有身份玉简,证明了它不隶属于任何仙人,是来自北方八天的奇异物种。天兵都很奇怪,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见过上界仙国所有开了灵智的物种的,毕竟哪怕是上古种,只要你有灵智,想要繁衍那就必须来欲界六天生,他们对于眼前的这种巨鲸却是闻所未闻。 “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鲲鹏吧?” 巨鲸少年虽然只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闹出的动静却不小。它冲着眼前的天兵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叫了一下,还是震得对方一个倒仰。 它可不是什么鲲鹏! 幸好,很快天兵就查到了巨鲸少年身份玉简上的入界特赦,再不敢深究地放了行,连巨鲸少年就停在原地也不敢怎么管了。 还是巨鲸少年自己聪明,发现它飞的这个地方经常会时不时地突然蹦出来几个小可爱,这才稍稍挪动地让开了。它的外皮天生就无坚不摧,世间很少有东西能够伤到它,但它怕不知情的小可爱撞上它之后反而伤到自己。 见天兵都对巨鲸少年如此客气,旁的仙人自然更是不会贸然去冒犯巨鲸少年。 只是有人好打听,总想问问天上那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以及为什么总感觉对方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有一种自己被当成动物围观了的感觉。 八卦几经周转这才传了过来,没有详细内容,只一句:“别问了,拿的是小罗天的特赦。” 颜君陶走之前,道主给颜君陶打包了不少特赦令,不拘任何条件,颜君陶就可以凭借这个特赦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得到任何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因为“道主特赦,百无禁忌”,就是这么牛逼,不服你去打他啊。 在登仙阁这一块地方出入的很多都是刚刚上到仙界或者飞升没多久的下界修士,还不是很明白道主的地位。 直至被“圣人以下第一人”的称呼镇住,这才恍然,莫名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真不愧是道主的鱼,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颜君陶等人在巨鲸少年负责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时,已经低调地来到了人来人往的登仙阁面前。登仙阁很难得就是个阁,丹青素垩,碧瓦朱檐,每一层上的一角都挂着铃铛与宫灯,无风自动,清脆悦耳。 登仙阁和凡间的楼阁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它建得高耸入云,手可摘星,仿佛没有尽头。修士通过飞升的天梯来到上界仙国,第一眼看到的就会是这一座显眼的玲珑高阁。 事实上,颜君陶只要回身,就能看到登仙阁外有不少光点随时随地地随机刷出。面容或坚毅、或从容的天之骄子,缓步从光中走出,他们都来自下界,刚刚飞升,藏着不会让人看出的茫然与懵懂。负责接引的小仙会很快就会上前,领着他们前往登仙阁登记。 颜君陶这边也分到了一个小仙,只不过小仙不觉得颜君陶等人是来登记的,只以为他们是来办事的。 “不知几位上仙拿的是哪方天帝的手谕。” “道主。” “!!!” 道主可要比五方天帝吓人得多。小仙再不敢耽误,引着颜君陶一行人就飞入了人最少的一个口,去找管事出面了。 登仙阁每一层都有四个门,可以让小仙引着修士从四面八方飞入登仙阁,在不同的窗口进行登记。但纵使在这样的条件下,登仙阁的办事效率依旧慢得惊仙,令人烦躁。除非事先有大门派或者有上位者打过招呼,才会有些许的加快待遇。 是的,只是加快。 赵掌门当年还是北方天帝的小舅子呢,依旧要为了一个身份玉简来回奔波。而没有这身份玉简,在如今的上界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诸事不便。所以,哪怕心里想杀人,也只能忍下来。赵掌门在来之前,就已经特意在巨鲸少年的空间里解释过了,他倒是不怕颜君陶发脾气,而是怕颜君陶身后的容兮遂和医师临要为颜君陶拔刀。 “负责管理登仙阁的阁主,不属于任何天帝的势力,得罪了它,真的会很难办。”赵掌门这样道。 颜君陶点点头,这些他还是知道的,登仙阁的阁主它就是一本不愿意化形的无字天书,根本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也就无所谓什么为了权贵摧眉折腰。到了它这里,就必须得按章办事,非法乱纪之后,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登仙阁阁主是盘古开天辟地后就存在的老资格了,天帝也没有办法在它面前拿大。上古时期,登仙阁就已经做起了登记工作,只不过当时的登记和如今并不一样。 在看到颜君陶拿出来道主的特赦令后,其实也并没有惊动这位登仙阁阁主。 只是管事的给颜君陶一行人找了个单间,不需要领号排队,当场就可以进行登记了。从他们所在的房间里就能看出,登仙阁是真的不常给人开后门,颜君陶等人是直接去了后面的休息区,找了一个没人的房间就算是单间了。茶水点心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了。 真正惊动登仙阁阁主的,是随后才到的容兮遂。他刚刚看到登仙阁门口有叫卖一些仙界美食的,特意绕过去给颜君陶买了些,然后这才过来。 医师临对此的评价是,就你会献殷勤! 然后,本身正安放在登仙阁最顶层——寻常人根本不会知道,连天帝都鲜少有被请进去的资格——的阁主,猛地从入定中惊醒了过来。空白的书页翻得哗哗作响,情绪极其地不稳定。 与此同时,颜君陶正被亲友团团围着,坐在中间,进行…… 掺杂了各种各样建议的登记活动。 负责登记的管事在道主的名头面前,对颜君陶自也是不敢太过怠慢的,特别是在容兮遂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容貌时,吓得差点以为道主本人到了。 等得知是道主那个传说中也达到准圣境界的双生弟弟时,管事差点给跪了。 说起来,容兮遂也是需要登记的。 “您以前肯定登记过吧?登记了的不需要再登记第二遍的,只需要补录更新一下信息就好。”管事赔着小心解释道。仙界的仙人很多,走的道五花八门,奇葩也就很多,好比医师临这种自己把自己整到了下界,又历了个九重天雷血煞劫重新回来的。 管事看了眼医师临,也是不敢得罪。不过这个和权势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单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医师临一看就属于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那种疯子。 “我以前应该没有登记过。”容兮遂笑得很温和。 “在登仙阁改建之前登记过的也算。”管事反正是怎么都不会信容兮遂没有记录过的,他再一次提醒。虽然说改建前后登仙阁的规矩变化很大,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以前可没那么多麻烦,留个名字,知道天界有这么一个人就完事了。这可是连道主都有过记录的。只不过在道主的认知里,那并算不得什么登记而已。 “以前应该也没有。”容兮遂摇摇头,还是笑得那么守礼。 “那……我引您去隔壁?”管事也没辙了,只能表示要不要同时进行,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医师临嗤笑一声,简直不能更幸灾乐祸。 “我相信您可以同时负责两个人的登记,对吧?”容兮遂的笑容没有变,给管事的感觉却一下子比医师临都要危险了十倍不止,汗毛已经立起来了。求生欲让他忙不迭地点头:“是的,是的,可以,可以。” 不可以都可以! 然后,负责登记的管事就又多变出了两只手,一双负责颜君陶,一双负责容兮遂。 在颜君陶诧异的眼神里,管事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我没成仙前的根脚是一只天龙。” 天龙者,蜈蚣也。 手脚多足够引起密集恐惧症的一种生物。 事实上,在登仙阁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有不少都是这种多手多脚的生物,蜘蛛啊、蜈蚣啊什么的,最次也得是章鱼。 “那你们为什么办事效率还是这么慢?”四师侄忍不住问,他和另外两个兄弟是三生子,从小同寝同食,一起修炼,一起飞升,从没觉得这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有什么不好,直至他们进入了登仙阁登记,那漫长的三份等待简直差点要了他们兄弟的命。 “大概是因为每个手脚都有自己的想法吧。”登记管事大言不惭道。 再简单点来说就是懒。 他们负责登记的时候,总要给自己的手脚安排个倒班什么的,两只上班,其余休息。今天是看在道主的面子上,才破例加班的。 颜君陶等人:“……” 说到道主,道主那边仿佛有延迟一般,终于也安排了人走了进来,帮忙颜君陶参详登记。 颜君陶真的很想说,他已经走过一遍这个流程了,特别熟,不用帮忙。但他身边还是围满了人,仿佛他是一个才刚刚入学的宝宝。 姓名、种族、年纪等基本信息就不用说了,还要检测颜君陶的飞升时间、根骨以及如今的修为境界。 “飞升百年?金仙中期?”管事忍不住再一次确认了一下。 颜君陶的手就放在一个圆球上,并不需要他做什么,结果就会自动显示了。 “……您不会什么上古大神的转世吧?”好比祖龙啊元凤什么的。管事颤颤巍巍地道。其实他更想说,能不能给个签名,以后好拿出去吹嘘。 “不是。”颜君陶摇摇头,就他所知,他上辈子只是个连走路走多了都容易生病的小倒霉。 虽然人很好,却好人没有好报。 “有的!”赵掌门插话,“你这辈子就是你的福报。”哪怕本不能顺风顺水,他也会想办法给他一个心想事成的一辈子的! 颜君陶怔怔地看着赵掌门,所以上辈子他能过得那么平静,哪怕是渣爹渣娘也只是来去匆匆地出现之后又消失,再不敢来纠缠,是因为赵掌门等人吗?这才是他上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啊! 容兮遂那边就更可怕了,管事都麻木得不想说话了。 接下来还有下界的师承,上界的人脉,有无道侣等问题需要登记,总之就是细碎到常人难以相信的地步。也就怪不得外面的队伍能排得那么长了,再开多少个窗口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在登记是否有道侣的时候,不等颜君陶开口,除了容兮遂以外的所有人已经一起急得替颜君陶道:“暂时还没有!” 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哪怕赵掌门都觉得颜君陶现在结婚有点早了,才一百六十岁啊,别人家的一百六十岁还在当巨婴宝宝呢! 声音之大,吓得管事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他也不敢问你们这都什么毛病,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七嘴八舌的折磨。 “需要安排临时洞府吗?” 仙界会给目前一穷二白的仙人一个过渡阶段的帮助。颜君陶上辈子就是这样,在东方的虚无越衡天得到了一个被分配到的临时洞府,隔壁的邻居就是医师临。 这辈子颜君陶就不需要了,他摇摇头:“不用。” 登记人点点头,也不是所有修士都需要洞府的,好比有亲爹娘、兄弟姐妹又或者是道侣在天上的。看颜君陶身后那一群“陪考家长”,就知道他肯定不缺这些东西了。 不用安排洞府,那就需要登记定居住址了。 然后,颜君陶身边这一群人几乎又是再一次同时开口,报出了截然不同的几个地名:有赵掌门等人的仙岛,也有医师临给颜君陶准备的洞府,还有小罗天。 管事:“???”管事看着道主派来的人,不是很懂道主的操作。 最终,容兮遂一锤定音,住他……隔壁。 “你哪里来的房产?”颜君陶诧异,说好的一起当穷光蛋呢? 容兮遂耸肩,体修准圣给容兮遂留的各种东西真的很全面。这是一个特别体贴的前辈。 登记管事不愧是见多识广,只稍微稳定了一下,就找到了一个免得他们打起来的折中好办法——挨个给登记一遍,仙比仙真的能气死仙,有些人一来就房产多到登记不下。 然后,管事又道:“需要上仙界常识讲堂吗?还是直接参加十天后的考试?” 考试过了,才会得到正式的身份玉简,如今给的只会是一个临时的。仙界常识是个硬规定,谁也逃不过,必须得烂熟于心。 “直接参加考试。”颜君陶上辈子已经学过一次了,很有自信他可以随时从记忆空间里把当年的知识重点翻出来。不要说十天后的考试了,现在考他都可以给出满分的答卷。 管事对此也没啥意见,考不过还可以再考嘛,总有仙不信邪,觉得自己在下界是天才,不需要对上界这种只需要死记硬背的事情多加重视,考分会教他们什么叫现实的。 终于,管事问到了登记最重要的环节:“未来的发展意向是?” 简单来说就是问颜君陶未来打算在哪个天帝手底下混。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加入任何势力,只是单纯地在门派里修炼发展。不过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赚到什么外快了。 这一回,依旧是截然不同的四个答案。 赵掌门希望颜君陶去北方天帝那边,挂个每月不需要出现就能领月俸的闲职;医师临想让颜君陶去伊耆仙药宗;道主自然是希望颜君陶挂在小罗天;容兮遂则已经和万法仙尊说好了,让颜君陶先挂靠在他那里,等容兮遂得到他应有的东西,他会亲自给予颜君陶庇护。 管事:“……”你们是来砸场子的吧? 面对这么老些不同的答案,管事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全部登记了。 幸好,颜君陶本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更倾向于:“天衍仙宗。” 虽然天衍仙宗有戮力魔尊这个麻烦,但颜君陶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宗门。上辈子他那么任性,没怎么参与过宗门活动,也没有怎么为东八天卖过命,却依旧被宗门照顾得很好。这里面有赵掌门的面子在,但也有天衍仙宗本身的考量,就像是天衍宗一样,宗门对颜君陶保有着极大的期待。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管事简直要喜极而泣,放鞭炮欢送颜君陶离开了。 在给了颜君陶和容兮遂临时的身份玉简后,管事就把颜君陶等人的资料送到了螺旋上升的资料库,不需要管事做什么,只要把资料放上去,资历库就自己知道该怎么整理归纳,按照他们应该去的方向分别飞走。 容兮遂的名字果然飞到了很前面,没有建立新档案,就找到了自己过去的归宿。 管事“咦”了一生,不是说没登记过吗? 不等他深究,他就没了记忆。 登仙阁阁主在清空了管事的相关记忆后,就让他退了出去。阁主独自漂浮在庞大的由文字组成的知识海里,一遍遍翻阅着容兮遂如今的内容,进行一再地确认…… 没想到那魔神竟然真的回来了! *** 在等待考试期间,颜君陶可以选择住在黄曾天,也可以离开,等考试那天再过来,这全看个人,并不勉强。 颜君陶也就一鼓作气地决定,直接前往天衍仙宗所在的越衡天,把所有的报到一次性解决完毕。 越衡天,全名虚无越衡天,隶属东方八天之一,也是色界十八天之一。 这里的“色”,就不是情色的色了,而是形形色色的色,生活在色界十八天的仙人并没有办法直接生出孩子。但是可以“由气化生”。 “由气化生”是始自上古的一种繁衍类骚操作,简单来说就是字面意思,因气感冲撞交合而诞下种种奇怪的生物,有兽类也有植物,其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龙凤二族了,它们的祖先祖龙和元凤是由四大先天元素(地水火风)互相融合而诞,一出生就拥有准圣修为,被大道所宠爱,可以说是占尽了种族优势。 至于上古龙凤二族是怎么在拿得一手好牌的情况下,却打成如今这个稀烂的样子,所有仙人……都!知!道! 就刻录在《仙界常识》玉简历史篇的第一章 ,多方位、分层次、生动形象无死角地为每一个仙人介绍了龙凤二族当年所犯的一千两百条错误。为什么要这样对龙凤“公开处刑”?为的就是让仙人们以史为鉴,别让龙凤的过去,成为人族的未来。 龙凤过于嚣张,消耗干净了大道的宠爱,被教做人的历史,那都是每年的必考题,还得写得深刻、写得严谨。 龙凤:…… 咳,扯回来,仙界的不少动植物都在这种情况下,进化或者说是返祖出了“由气化生”的繁衍新方式,但开了灵智的大部分生物还是得去欲界六天生。 越衡天之下有各种各样的仙国,国下又有其他的行政划分。比起下界一个九星门派就可以统领一界,上界的仙宗就没那么潇洒了,哪怕是一流仙宗,它们也只有独立性,而没有办法插手政务。所有仙国都属于五方仙帝,擅自伸手,就要做好与仙帝为敌的准备。 当然,这也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如果仙帝没有办法强大到统帅好下面的所有仙国与仙宗,那就要做好当个傀儡的准备。 南方如今就是个代理天帝,代理了好几百年,仍没有转正,可以说是十分无能了。抱着中央天帝的大腿,他才勉强制衡住了其下的八天。不过,这种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容兮遂已经和南方八天多地的国主、门主取得了联系,搞事是一定的,至于到底要搞到什么程度,那才是容兮遂正在考虑的。 “你在想什么?”颜君陶抬手,忍不住戳了戳容兮遂。 虽然说他们俩已经决定要开始试着谈恋爱了,但由于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一双双堪比电灯泡的眼睛,好比道主、医师临什么的,颜君陶和容兮遂的相处和过去目前也没什么区别。只除了颜君陶开始有点想和容兮遂有更多的肢体接触了,放在以往,颜君陶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容兮遂笑着任由颜君陶用白皙细长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脸,甚至主动凑上去求戳,弯弯的笑眼就像是偷到腥的狐狸:“手感好吗?” 颜君陶煞有介事地评价:“滑而不腻,吹弹可破,还不错。” 医师临表示,简直没眼看了。但偏偏主动的是他弟,他又舍不得破坏弟弟的兴致,好气! 赵掌门等人正坐在不远处的金山上,假装聚众打牌,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颜君陶和容兮遂的动向,以一种十分新奇的诡异情绪在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们的想法,那大概就是,惹,我们家陶陶都会谈恋爱了!好厉害! 再说得那啥点就是……我们家养的小白猪都会去拱别人家的猪了!真棒! 看着心心能像正常人一样长大成人,乃至拥有道侣孩子,就是赵掌门等人最大的欣慰了。要不怕吓到颜君陶,他们都想在一边给他摇旗呐喊了。 三师弟更是“啧啧”了两声揶揄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们,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一百六十岁的陶陶都谈恋爱了呢。” 不只在人界有单身狗,仙界更盛产,还是批量生产,一狗就狗全门的那种。好比赵掌门和他的师兄弟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掌门这个大师兄没有带好头,导致葫芦七兄弟基本都是单身,三师弟除外。 不仅如此,仙界还有催婚逼婚呢。还是好比赵掌门,他哥为了他可谓是操碎了心。北方天帝有点小吃醋,所以干脆就给赵掌门安排了一个连续一百零八天的相亲车轮战。 就等赵掌门回到北方八天,便可以开始了。 赵掌门本来都快要忘记这个倒霉催的事情了,如今他突然发现,天衍仙宗多好啊,他决定了,他要在这里陪着陶陶住到地老天荒! 颜君陶却突然插话进来:“等从天衍仙宗报完到,咱们接下来就先去北方八天吧?” 好歹赵掌门上辈子也算是他的师侄,他要好好谢谢北方天帝多年来的照顾。当然,也是因为赵掌门的兄长在从小罗天走之前,一再和颜君陶确认过,颜君陶会先把所有的地方都转一圈,才会开始考虑闭关不闭关的事情。赵掌门的哥哥热情洋溢地邀请颜君陶一定要去北方八天看看,最好能在那里住下,这样他弟才会跟着住下。 这正中了颜君陶不想好好修炼的心,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上辈子他没怎么去过北方八天,据说那里的花海镜湖很美,这辈子正好弥补一下这个遗憾。 只不过如今颜君陶才想起来说接下来的规划而已。 赵掌门:“……” 另外六个师弟挨个走过来拍了拍赵掌门的肩,这小旗子插的,绝了! 当然,赵掌门的乌鸦嘴还是没有道主厉害。犹记得他们一行人离开前,颜君陶去和道主道别,道主说:“别说再见,说不定很快你们又会回来了呢?命运神秘莫测,谁也说不准的。” 结果…… 颜君陶很快还真的就要再一次回到小罗天了。 因为道主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皇黄曾天:道家讲究的三十六天真实存在的名字。不过,文里有大量二设,好比……黄曾天有登仙阁什么的,只有在欲界六天才能生孩子什么的_(:з」∠)_都是我瞎瘠薄扯淡的,道经教义里应该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按照介绍自我脑洞的,不管对不对吧,都请勿当真。爱你萌~ 第68章 六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戮力魔尊此时正坐卧不安地在花厅中来回踱步。颜君陶终于要回师门报到的消息, 已传回了天衍仙宗,戮力魔尊第一时间就从坐忘心斋的魔宫赶了过来, 来得有点早, 等得异常焦心。每隔一会儿,她就要问身边的千星仙尊一句:“我这样穿真的得体吗?” 步摇有没有歪?桃红花钿会不会显得过于轻浮?她是不是应该去换一身更近似于颜夫人的打扮? 千星仙尊清冷出尘,白发银剑, 是上界仙国有名的高岭之花,好似是从“我有昆吾剑,求趋夫子庭。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这句诗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本人又是天衍仙宗地位超然的长老,有一个当东方天帝的姐姐, 简直再没有比他完美的男神。可即便是这样的仙尊,最终也还是不能免俗, 被坐忘心斋有名的妖女戮力魔尊给收入了芙蓉帐下, 实在是让人费解。 对此,千星仙尊根本不屑去解释。世人对陶娘多有误解,只因她过于张扬美艳的外表以及魔修出身,就觉得她定是个妖艳贱货, 可他不会。只有他知道,她是个多么美好的女子。 一如此时此刻,只有他能够看见,陶娘是如此紧张着她唯一的儿子, 就像是闪着光。 哪怕她当年遇人不淑,她也依旧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孩子, 从种种侧面关心着、呵护着、付出着,哪怕那孩子对此一无所知,她也无怨无悔。 如今,是他们母子即将见面的第一回 ,她已经换了千百套的衣服,每一身在他看来都很好,可她却因为太过紧张而始终无法满意。连她蹙眉着急的样子,都可爱得紧。“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的话就在嘴边,千星仙尊已经想了数次,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戮力魔尊垂头的瞬间,勾起了满意的唇。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谁说有儿子的女性就没市场了呢?那是他们根本不懂男人的心啊。 小仙再次来报:“颜上仙到了!” 戮力魔尊猛地从座位上坐起,却反而在迈步时又止住了,露出了一副欲语还休、近乡情怯的娇态。这般坚强里透出的柔软,更是引得千星仙尊恨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把天上地下的宝物都捧到她的面前。 “走吧,我们去看儿子。”千星仙尊难得主动道。 “谁、谁是你儿子了。”戮力魔尊媚眼如丝,只一个眼神就够了。不过她倒也没有继续表演,对于想要见到颜君陶的心,她还是有一些是真的。 这毕竟那可是她期待了那么多年的儿子。 但是戮力魔尊心中其实是有一些没底的,从道主等人的态度里就能够感受得出来,不只是他们对她很排斥,颜君陶大概也是不想见她的。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女性的直觉还是令她惶惶不安。 “万事有我。”千星仙尊一手挽着戮力魔尊,一手轻轻拍抚。他准备得很全,就不信颜君陶能够当众那么不给面子。 两人满心期待,携手飞去…… 结果就是颜君陶一行人已经到了山门前,却又转道飞走了。 戮力魔尊:“……” 千星仙尊:“……” 这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颜君陶一行人在刚刚到达的时候,赵掌门等人就接到了北方天帝的消息,让他们不管在忙什么都放下手头的事情,第一时间赶去小罗天,出大事了。 “能有什么大事?”容兮遂挑眉。 “你哥失踪了,算不算大事?”赵掌门哪怕提前和容兮遂有过那么多接触,如今也已经接受了道主和容兮遂是哥俩的设定。 “……什么?!” 然后,赵掌门也顾不上解释,转而去联系了天衍仙宗那边的人,表示出了一些意外,他们必须先离开一下,归期不定。 道主失踪的消息还没有彻底传出去,因为这必然会在仙界引起地震一般的巨大影响。 有太多的疑问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好比为什么能确定道主失踪了?是谁发现的?又是谁传出来的这些消息?小罗天的人怎么样了?就不能是道主闭关失联或者是突然外出吗?上辈子颜君陶的记忆里道主确实是一直在闭关的。 但这些疑问并没有人可以解答,因为……天帝们也是一脸懵逼。 当巨鲸少年再一次跳跃到大罗天,通过异度空间转道小罗天后,颜君陶等人才明白了那些问题其实也不需要谁来解答,只看小罗天如今的样子就能明白。 小罗天此时就像是一朵突然合住了的花苞,被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土壤密不透风地紧紧包裹其中,那土壤还仿佛活着一样,涌动着、鼓噪着,想要吞噬周围的空间。 五方天帝的法驾就停在不远处,一个没少,一个也没多。 从小罗天逃出来的妖仙们,正瑟瑟发抖地跪在一块能够无限延伸的飞毯上,一遍遍对天帝们重复着他们所知道的细节。就在颜君陶等人离开不久,小罗天的异变就突然发生了。没有人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再睁开眼,他们就已经被从小罗天扔了出来。 他们都因无法承受小罗天外的异度空间多少受了些伤,有严重的,也有不严重的。侥幸被路过来找道主的万法仙尊所救,然后万法仙尊就通知了诸方天帝。 万法仙尊刚到的时候,小罗天还没有如今这么严重,现在就是大家看到的样子了。 道主不知所踪,最坏的结果自然是他被困在了小罗天,但还有更坏的结果…… 这不知名的黑土在不断蔓延。 找容兮遂和颜君陶等人来,就是因为他们算是最后见过道主的人,五方天帝想要了解一下情况,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异状,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蔓延成这般模样。当然,就北方天帝透露,南方天帝那边更想要让容兮遂承认,这是他们兄弟阋墙导致的。 南方天帝真是有点蠢,为求一个逃避现实的心安,什么傻逼事情都干得出来。 其他天帝没那么傻,当然,他们也不介意装傻。只是他们能感受得到容兮遂高于他们所有人的强大,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叫容兮遂来除了了解情况,还有就是……妖仙宅老拿出了一样道主让他代为保管的仙器,这仙器虽然不可以操控小罗天,却可以尽量将整个小罗天的恶态进一步控制住。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人能打得开仙器外面的禁制。 当然,努力一下总会有其他办法,只不过天帝们不能肯定在这个找到办法的过程里,那黑土还会扩张到何种可怕的模样。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容兮遂这个道主的亲弟弟,能够解开禁制了。 但是很显然的…… 容兮遂对此也是无能为力,甚至打开禁制的希望还不如一个路人甲大,毕竟道主防得最多的就是他。 颜君陶本来事不关己地等在一边的,直至看到那件仙器的全貌,才奇怪地“咦”了一声。原因很简单,这玩意他见过,并且知道怎么开启。 所有人都很努力地才克制住了去看容兮遂脸色的动作,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想…… 你哥的仙器,你都打不开,你的准道侣却能打开。 ……这位道主弟弟头上的帽子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道主:~\(≧▽≦)/~惊不惊喜? 容兮遂:= =fuck you! 第69章 六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道主的这件防御类的仙器没有名字, 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仙宫二号, 或者道主二号。是道主结合己身仙识, 把整座仙宫炼化后的产物。 仙宫不会飞,也没有办法随身携带,因为它牺牲了所有特性, 只专注了一点——防御。 这仙器就像是一个遥控器,本身没有任何用,却能远程遥控指挥整个仙宫,所以可以叫仙宫二号。 这仙器也罕见地没有器灵,因为道主信不过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任何有自我意识的生物, 可没有意识又不足够灵活,于是…… 道主留了一个自己在里面。 不是类似于容兮遂这样恨不能取道主而代之的, 而是道主从记忆空间里单独凝练出的一段记忆。道主死了, 记忆会很快烟消云散,没了道主它就活不下去了。所以,这仙器也可以叫道主二号。 颜君陶第一次知道道主二号,就还要从他失去了下界记忆、故意在小罗天作天作地、却不小心放炉火烧了道主的一处丹宫说起。 小罗天当时所有了解颜君陶往日作风的小仙都可以负责任地觉得, 那次放火也是颜君陶故意的。 但颜君陶真不是。 哪怕颜君陶当时迫切地想要试探道主的底线,他也不至于过分到故意破坏别人的丹宫。虽然颜君陶不记得了,但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留着对医师临和公子阳最深的印象与尊重。丹宫就是医师、药师一类专业人才的命, 是他们辛苦研究多年的心血,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玩, 命不可以。 哪怕颜君陶当时知道了道主不止那一处丹宫,知道了那些看上去就很珍贵的草药与丹方,对于道主来说也不过尔尔,他大概也不会动手烧宫。 颜君陶去丹宫,只是想依据上辈子的记忆经验,假意尝试自己炼丹,然后“不小心”毁了道主不算特别珍贵但没了也会有点小肉疼的八卦三足丹炉。那丹炉颜君陶在医师临的洞府见过,因为知道价值,清楚自己可以偿还,这才定下了这个目标。 谁承想也不知道这中间哪个环节不对,处心积虑的“意外”炸炉,变成了真正的意外爆炸,那火比凤凰涅槃时的无明业火还要厉害,根本浇灭不了。 颜君陶只来得及救下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小仙,再回头,丹宫已经在一片大火里烧成了个火架子。 道主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丹宫,确认了颜君陶没事,才开始说起了其他。 颜君陶自感他本身对于丹宫的被烧确实有责任,而且哪怕解释他真不是故意的大概也不会有人信,索性就没解释了。他甚至觉得也许这就是大道的一个暗示,暗示他试试看,如果他真的顺应背下这个故意火烧丹宫的罪,那道主会怎么对他。 后面的故事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道主掐诀起风,助长了火势的嚣张气焰,大火红中带金的颜色,漂亮得就像是一件艺术品。那丹宫特意选择建在了四面环水的湖泊之上,水是由仙气液态而成的太阴水,不管火是业火还是真火,太阴水都可以有效地把火隔绝在原地,直至最后的小火苗自燃完毕。是一种十分有先见之明的防火措施。 在道主高深仙力的作用下,丹宫里存放的丹药也接连爆炸,搭配成一曲波澜壮阔的交响乐,湖面上荡起一层层水纹。 道主看上去好像特别开心,因为他觉得颜君陶应该会开心。烧完了,他还特别发自肺腑地转身对颜君陶表示,这样的丹宫我还有好几个,你想今天再继续烧一个玩吗? 颜君陶:“……” 有钱大佬的世界,颜君陶真的不是很懂。 故事到这里却并没有结束,就在那天下午,道主就逮住了真正应该对丹宫爆炸负责的罪魁祸首——一个玩忽职守还监守自盗的看守丹宫的道童。他偷走了一些很值钱的上了年份的仙药,以次充好、以旧换新地换上了货不对板的药材。 只因为这道童觉得,这一处丹宫道主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他这样临时救急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结果你猜怎着? 道主还真的没发现。 道主富有四海,仅丹宫就在仙宫里建了四五个,还不包括给客人准备的。他平时常用的丹宫就在寝宫旁边,十分方便,湖面上的这个更类似于用来装点门面,一直也就没怎么上心过。 这道童第一次下手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的,在真的救急后很快就又把偷工减料的仙药还了回来。但有一就有二,一次是为了救急,两次就是为了自己了,数次都没有被发现,道童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后来已经到了明目张胆都懒得还回来的地步。 哪怕道主再可怕,下面的人想要捣鬼还是有办法的,“劳动人民”的智慧总是无穷的。而过高的利润,也会驱使内心的魔鬼铤而走险,无所畏惧。 本来道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发着油水财,谁也没有想到颜君陶会突发奇想去丹宫炼药。其中一味沉药偏偏在放久了之后,与另外一味次药产生了可怕的效果。但真正导致爆炸的,还是道童故意想要毁灭证据,而做了手脚的“佐料”。 一言以蔽之,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手脚不干净了,而是蓄意谋杀。 当然,以颜君陶当时的修为,他不太可能被杀死,被炸伤倒是很有可能,到时候一阵兵荒马乱,救人要紧。等再想要回头来追究的时候,早已经说不清楚了。 结果道童还是低估了这件事,颜君陶不仅没事,道主还偏偏非要彻查,罪魁祸首当地伏诛。 顺便一说,颜君陶阴差阳错地就这样在道童的“帮助”下,捣鼓出了一种爆炸效果惊人、火势很难扑灭的毒火仙丹。经过随后百年的宣传语流通,如今在仙界市场十分地受欢迎,可以驱兽,可以对敌。丹方更是一价难求,无数丹师想要模仿而不得。赚来的仙石,都被道主算给了颜君陶。 这种阴差阳错的意外,在颜君陶的一生里已经出现过太多次了,他当时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反倒是……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连他自己都觉得百口莫辩索性不如不说的时候,只有道主选择了相信他,一再地要求查了下去,这点让颜君陶更加在意,他问道主:“如果我真的是故意的怎么办?” “那就再烧一个呗。”道主当时是这样笑眯眯地回答的,“你要是真喜欢烧丹宫听响,我可以给你建十个、百个。” 这导致颜君陶反而在那之后收敛了很多,生怕道主继续这么败家下去。 道主甚至连颜君陶的这点心思都看了出来,还故意在最后板着脸表示:“这事里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还是要批评的。” “嗯嗯,你说!”颜君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一次真的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再去考虑救人,好吗?最好是让别人去救,好比我。”道主指了指自己,“我是说真的,我对仙宫的掌控要比你大得多,我知道怎么能够更好地避免灾祸,保护所有人。而你呢?你该庆幸爆炸只有一次。” 若接二连三,哪怕颜君陶不死,也要脱层皮,那火可不是烧着玩的。 “如果你学不会照顾自己,我就要动用一些我的手段来‘照顾’你了。”道主最后这样眯着眼威胁道。 颜君陶立刻就赌咒发誓,他会更好地照顾自己。 但道主大概是觉得颜君陶答应得太快反而不足信,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增加和颜君陶相处的时间,接下来就展开了为期数日的各项安全演习。 好比遇到自然灾难怎么办,遇到敌人袭击怎么办。 道主二号在这些演习里频繁出镜,被应用在了方方面面。总体来说,它可以控制整个仙宫进入防御状态。一旦启动,它便可以在第一时间护住仙宫,同时也会把整个小罗天锁死。因为道主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对付不了的人或者事,把对方困在小罗天,他才好瓮中捉鳖,成为对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哪怕最不可能发生的事——道主打不过对方——真的发生了,他也可以躲入被道主二号死死护住的仙宫里。那护住仙宫的材料,据说是用盘古诞生时破碎的壳制作而成。除非敌人有开天辟地的能力,否则真的很难有谁能够打破仙器的防御。 至少保护住道主命是绰绰有余了,也给了道主考虑是逃跑,还是寻求打败对方的其他办法的时间。 至于道主二号是什么时候被宅老保管起来的,颜君陶不知道,但如今它确实成为了道主最后活下来的一线生机,如果道主真的还在小罗天。 如今的问题是…… 颜君陶沉吟片刻,才道:“我只知道怎么打开,却未必能够命令它来做事。” 打开仙器的禁制,和要求道主二号启动防御,可是两码事。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对焦了容兮遂,作为和道主拥有同一张脸和血脉的“双生弟弟”,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但容兮遂莫名地有一种不祥之感,他大概还是用不了。 当颜君陶打开仙器的禁制后,它就绽放出了五彩的光华,从一阵白色的烟雾效果中,一个忽悠忽悠、软得就像是雪蒸糕的团子出现了。它可以变成任何一种形状,也可以保持团子的样子,最终,它选择了像是“即见茶”一样,变成了一个身着紫袍的小不点道主。 真的是道主二号了,二号仰头,看也没看容兮遂,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颜君陶,笑得别提多灿烂了:“陶陶~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到你的?” 大家看容兮遂的眼神更加一言难尽了。 只有医师临很真实地不掩笑意,就差给道主点一个“干得漂亮”的赞了。他只要看到容兮遂倒霉,就特别开心。他自我感觉他不是和弟弟的准对象争风吃醋,他只是很私人地不喜欢容兮遂这个人而已。容兮遂这种套路怪,并不适合他性格单纯的弟弟。 颜君陶没想太多,只是试着和道主二号沟通:“你可以开启仙宫的防御吗?” “当然可以啊。现在吗?”道主二号答应得特别痛快,仿佛颜君陶才是它的主人,并贴心询问,“还有其他要求吗?” “我还能提什么要求?”颜君陶试着道。 然后,道主二号就为颜君陶演示了一些它的基本功能。类似于播放最近一天内小罗天外围发生的事情,检测小罗天如今是否还有生命体征,以及把小罗天仙宫内一部分值钱的东西进行转移。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开启的时候,顺便收集一些小罗天外围不断膨胀的黑土。 颜君陶点了点头,他确实想要一些黑土。 南方天帝却不干了:“你、你要那东西做什么?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其实南方天帝的考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黑土出现得诡异,又隐隐有着不断扩张的趋势,不完全隔绝,还要带出来一点,万一“一点”在短短几个时辰之间又变成“能吞噬一天”的庞然大物怎么办? 这是谁也没有办法保证的。 “我们不搞清楚那不断吞噬小罗天的东西是怎么,怎么根治?”北方天帝要比南方天帝这个胆小鬼聪明得多。 “……我们为什么要根治?困在这里不可以吗?” 南方天帝不是不聪明,而是只有小聪明,还特别地自私。 “你不想救道主?”容兮遂挑眉,看了眼如今正站在颜君陶手上,想要顺杆往上爬的道主小人。这个小玩意要是不连着道主的记忆,他的“容”字就倒过来写。 “也不是不想救,只是……”南方天帝眼神移了一下,想要寻求盟友,“连道主都对付不了的东西,我们能怎么办?” 仙界的准圣、半步准圣有不少,可最厉害的还是道主。 “我只知道你到底想不想救!”容兮遂近乎咄咄逼人,逼得南方天帝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那是你兄长,又不是我的!我没这个义务!我为什么要救他?你怎么不想办法?” 本来在颜君陶手上拼命卖萌的道主二号,在颜君陶视线的死角,对南方天帝射过去了犹如要杀人的目光。 然后,容兮遂这才不咸不淡地从容道:“哦,我还真有办法。” 在没有搞清楚那黑土是什么之前不能打败,但可以困住。还是来自体修准圣慷慨的馈赠。问题迎刃而解。 只有南方天帝气得连涵养都不要了,反正他们现在只有这么几人,并没有外人,他也不用担心人设问题。 道主二号抱着近乎他两倍的一个透明的大球,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朝着小罗天外围的土色花苞飞了过去。好像全然不受黑土影响,但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只是比较会闪转腾挪,游刃有余地摆脱了黑土的种种吞噬。 它一边取了黑土样品,一边绕着小罗天以点连线,最后画成一个圆形表皮,一阵耀眼到让人不得不眯眼的白光之后,黑土连同整个小罗天一起消失了。 不过,其实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被困住,从异度空间隐形了,免得别人发现撞上。 防御彻底地开启之后,道主二号就把那个比他大两倍的大球又抱了回来,里面正紧紧束缚着不断蠕动的黑土,它没有办法再次蔓延,可以任由把玩在手中。 所有天帝都近距离地端详了一番,却没有谁能够给出准确的信息。哪怕是医师临和容兮遂也不知道。 不过容兮遂知道谁有可能知道,登仙阁的阁主,那本无字天书。 不过这个就是后面的事情了,现在的问题是搞清楚小罗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道主二号把当天小罗天外围的影像缩小投射到了空中,加快速度播放,一直到出现了人影。 先是颜君陶等人搭乘巨鲸少年离开,再后来就是妖仙宅老等人被扔了出来,万法仙尊路过救了他们,最后就是所有人赶到。时间线都没有什么问题,特别是容兮遂的嫌疑被第一时间洗清了。实在是不怪这么想他,只是他的作案动机绝对是在场最大的。 “小罗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只有道主知道了。”东方女帝感慨了一句。 只要道主二号还活泼健在,那道主就应该是没事的,它也表示在靠近小罗天时检测到了道主的生命体征,他被安全地保护在仙宫之内,只是没有办法离开。仙宫的逃生路唯有从里面才能够打开,道主如今却好像并没有打开通道的能力。 最安全的堡垒,也是最安全的监狱。 但至少道主还活着。 南方天帝却还是持保留意见,因为…… “我们看到的只是巨鲸离开了,却没有看到巨鲸里面的你们。”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诛心了。 但也确实是个事实。 容兮遂却脸色未变,戳了戳道主二号:“拿出来吧。” 道主二号不明所以,假装无辜地看着容兮遂,刻意强调:“道主的弟弟你在说什么?” “道主的弟弟”神色不算好看,威胁地笑着:“你再不拿出来,我可就不管了。就像他们说的,我是最有理由盼着我哥死的。他死了,他的遗产就都是我的,我还能顺手除掉一个烦人的苍蝇。” 道主二号这才拿出了他从小罗天外围见到的,一个赫然印着南方天帝纹饰的香囊。 “按照你刚刚的逻辑,”容兮遂把香囊抛起来又接住,脸上挂笑,眼神冰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有什么办法逃过了仙器的影像,利用这香囊放出了黑土,想要谋杀道主?”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你在诬陷!”南方天帝震惊的表情好不作假,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香囊会出现在那里,“有可能是我们来的时候不小心遗落的,对,肯定是这样。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血口喷人?” “都是看图说话,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容兮遂反问。 “此事疑点重重,还是不要妄下判断了。”本来作壁上观的中央天帝,终于站出来一锤定音,“有可能挑起我们互相猜忌,就是对方的目的呢。” 最终,道主对外以“闭关”为名,再一次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 颜君陶也想了起来,就在上辈子差不多的时间,有道友来找他吐槽过,东方女帝忽然离开了好些天,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说不定她当时就是来处理道主的失踪了,那个时候没有颜君陶也没有容兮遂,仙器打不开,放不出道主二号,自然要比此时棘手得多。 事情的调查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交到了容兮遂这个“道主弟弟”的手上,几方天帝都表示他们会尽力配合调查。南方天帝说得是最心不甘情不愿的,很显然是不用指望他了。不过他这个天帝到底还能待多久,谁也说不准,也许过几天就轮到容兮遂去坐了呢。 至于妖仙宅老…… 他当下就给颜君陶“唰”地跪下了。这就已经代表了他的立场与选择——带队跟着颜君陶,他们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继续照顾颜君陶,就像是在小罗天的时候一样。宅老还表示,各种由道主二号取出来的属于道主的宝物,颜君陶都可以随取随用,如果道主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容兮遂差点捏碎了手上用仙界最硬之木锻造的椅子。 各位天帝都很体贴地假装没有听到这话,但离开的脚步却明显慢了,吃瓜之心昭然若揭。 东方女帝在走之前,还特别懂地对容兮遂传音:【手足之情总是很复杂的,但我相信你哥还是喜欢你的。】她大概是想到了她和她弟弟千星仙尊之间的关系。 容兮遂:“……” 【镜湖花海】 第70章 七十条咸鱼不翻身: 事情出现的快, 也解决的快,一个道主倒下去了, 五个天帝还在, 气氛并不算凝重。 甚至说真的,天帝们多多少少都有一种松了一口气,整个世界一片光明的感觉。道主这种打破平衡的存在, 就是天帝们争霸整个上界仙国上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没了他,真正有野心的天帝才能够一展宏图。没野心的天帝,也会很高兴头上再没有威胁。 至于发生在小罗天的事情…… 小罗天并不包括在三十六天内,是游离于其他天之外的产物, 又有那个无坚不摧的防御在,他们并没能生出什么唇亡齿寒的紧迫感。在容兮遂和颜君陶面前说的那些保证会帮忙一起救出道主的话, 只是一种官方客套, 以及不想被打道主二号记恨。 谁也不是傻子,道主二号到底从哪里来的南方天帝的锦囊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可以肯定不是从小罗天的外围。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小罗天外面那些黑土几乎吞掉了一整个小罗天, 怎么会那么巧,能偏偏放过一个锦囊? 这就是个赤裸裸的嫁祸,或者说是报复,报复南方代理天帝那个蠢货暴露出的不想救道主的心。 事实上…… 这确实是来自道主二号的栽赃嫁祸, 他本来不想在那个时候拿出来的,因为他不想帮助容兮遂解围, 但是却被容兮遂威胁,不得不提早拿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明显的嫁祸南方天帝?”等所有人离开了,颜君陶这才在巨鲸的空间里,对手掌中一点点的道主二号问道。这样的嫁祸,就不怕混淆大家的视听,增加寻找幕后真凶的难度吗?也许到最后他们波折一番会发现只有真凶才可以解决小罗天外面的黑土。 道主二号这才拿出了另外一个东西给颜君陶看。 一个只有道主二号的手掌那么大,近乎于米粒大小的玉器,这是只有南方八天过去曾出产过的一种特殊仙器,分子母两部分。子器提前定位,母器负责传送,可以让仙人无视各天之间的空间限制,直接出现在子器所在的地方。这玩意有点鸡肋,毕竟只有去过那个地方,留下子器,才有可能达到传送。还一些危险,若子器被有心人换到别地方,那传送者就到达不了目的地了,连谍报都有可能搞不成功。 “我是在小罗天外围找到这个的。”道主二号道。 一个显而易见的推测,有人在道主举办典礼的时候,蓄谋放下了这个子器,离开一个月后,再次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潜入,实施计划。 这玩意没有办法直指南方天帝,但肯定还留有后手。 毕竟对方也算是处心积虑的要家伙南方天帝了,只不过对方大概没想到道主这里有个道主二号,可以还原当日发生在小罗天外面的事情。又或者他知道,还准备了其他解释。但南方天帝肯定是不知道的。 而且,讲道理,以南方天帝的智商和能力,他也是做不出来这些的。包括颜君陶在内的所有人一致这么认为,这也是个栽赃嫁祸,手段更加高明的那种。很显然的,不是幕后黑手和容兮遂有一样的打算,想要得到南方八天;就是幕后黑手在准备让南方天帝在事后背这个黑锅。不管大家信不信,线索都只会断在南方天帝这里。 道主二号这么早、这么夸张的闹出来,就是不想让幕后黑手的计划得逞,虽然南方天帝很傻逼,但那也是他们内部的事情。若若的真的如了幕后黑手的愿,才会阻碍真相的调查。 事情都理顺了,剩下的问题还是小罗天外面的黑土到底怎么解决。 “可以从两方面一起着手,双管齐下。”容兮遂道。找登仙阁阁主问清楚它知不知道这黑土是什么,以及找到幕后凶手是谁,他肯定是知道黑土是什么的。知道了黑土是什么,解决办法自然也就会有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不可能存在解决不了的东西,真的存在也只是还没有找到它的相克物而已。 医师临不得不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容兮遂:“我们为什么要听你指挥?有什么规定我们要陪受你领导吗?最重要的是,我们为什么要参合这件事?” 容兮遂最后这个问题是看着颜君陶问的,他真的没办法理解。 这件事和他们有一个仙石的关系吗?道主如今也被证明其实活的好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自己恢复仙力,从小罗天仙宫的通道出来了。而仙界毁灭有天帝顶着,道主被害那是容兮遂这个“弟弟”的问题,他们没义务让自己的生活变成一个侦探话本。 颜君陶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其实就是想打发时间而已。 医师临:“……”好吧,这个答案是医师临万万没有想到的。 “如果你不想,我……” “我愿意。”医师临及时打断了颜君陶,“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知道了理由,就没问题了。”他帮的不是道主,而是颜君陶。 然后,巨鲸少年就再一次回到了大罗天,一群人在此分道扬镳。 容兮遂把透明的大球一分为二,黑土也顺势因此而被分割,医师临得到了足够他研究的部分。他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去问登仙阁是一手准备,医师临是另外更加可靠的准备。医师临不一定能研究出玩意到底是什么,但说不定他可以试出它的天敌是什么。 容兮遂这仙器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他巴不得医师临早点走,这个大舅子真的太闹心了。 赵掌门等人本来想要一直跟着颜君陶的,但是却被颜君陶劝住了,这个事情谁也不确定有没有危险,颜君陶不能因为自己无聊,就拖所有人下水,哪怕对方心甘情愿也不行。 医师临研究黑土还有可能有所得,毕竟他本身就对稀奇古怪的天材地宝有兴趣,说不定还能以此而研究出别的什么。对于赵掌门来说,这样的调查就是在浪费时间了,说句无意冒犯的话,道主可不是什么知恩就一定图报的人。 道主二号和容兮遂一起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们就是这样的坏人,感不感恩,全看心情。 赵掌门:“……” 颜君陶最终劝住赵掌门的理由,是请赵掌门去帮他到天衍仙宗报道,以及安抚颜夫人等人,最重要的是帮他留意戮力魔尊的动向,他不想她成为麻烦。 上辈子颜君陶有对付戮力魔尊和她那个对象的办法,就是他爹和他爹的情人。但如今他爹不在,他和渣爹之前也完全没有联系过,这辈子暂时还架不起这个前任夫妻为争夺儿子的“监护权”而斗争的框架,他只能暂时继续选择避而不见。 巨鲸少年则选择了跟着颜君陶。 它表示它已经长大了,每一个巨鲸在年少时期都要经历一场伟大的冒险,最终作为他们成年的考验,它觉得是时候和颜君陶踏上这样的征程了。 于是,就这样分成了三路。 分别前,容兮遂对赵掌门道:“我会持续留意治好梦口时夜的办法的。”不像某些人说完就忘。 已经先一步离开的医师临:“……” 赵掌门再一次坚定了容兮遂就是个好人的想法,陶陶的眼光就是这么好! 之后? 当然不可能是二人世界。还有妖仙宅老等人没有走呢,他们也不会走。他们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去,把他们拜托赵掌门一并安置了也不合适,于是,就只能这样了。容兮遂哪怕对此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因为颜君陶喜欢这种人多特别热闹的感觉。 容兮遂:谈个安静的恋爱,就是这么难?! 颜君陶和容兮遂再一次前往了黄曾天,登仙阁外还是那样的人来人往,巨鲸少年已经学会了停靠在边上,并不会再有天兵来找麻烦。 但是,颜君陶等人进入登仙阁后,却被天龙管事告知,阁主闭关了,没有人能够联系到阁主。其他天帝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不说他们本身就不太想尽力,想也办不到啊。登仙阁的阁主真的是资历最老最难搞的存在了。 “怎么会这么不凑巧?!” 但就是这么凑巧。 只有容兮遂不信这种巧合,他觉得是阁主在对他避而不见,虽然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原因。但这和当初在下界方尊者对颜君陶的套路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传说中的…… 闭关遁。 第71章 七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闭关遁近乎无解, 哪怕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在骗人,也不能贸然闯入对方的洞府。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对方真的在闭关, 闯进去就可能会给对方造成严重的后果。轻则走火入魔, 重则甚至有可能会当场死亡。 闭关对于一个修士、仙人来说真的很重要。 也因此,仙界有一条明文规定的法律——若在明确知道对方在闭关的情况下,擅自闯入对方的洞府, 对方或者对方的亲友有权利当场射杀肇事者而不用负责。因为擅自打断别人闭关,和故意杀人有时候是可以画上等号的。 当然,一般人闭关之前都会选择十分严密的防御措施,想杀都未必有那个能力去做到。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 不在乎。 你不在乎对方闭关被打断会不会出现问题,又仙法高强到对方被打断后的根本不怕对方的打击报复, 那闭关遁就形同虚设了。 对于容兮遂来说,真正的问题只有怎么才能混入登仙阁的顶层。 登仙阁看上去是一个整体, 实则分为了上下两个绝对分割的领域, 下面数十层负责接待刚刚飞升上界的仙人,上面却是闲仙勿进、想当安静的绝对领域,有资料库、藏宝室等重要的东西,最顶层则是阁主的私人空间。 想要找到阁主, 就要先想办法进入登仙阁的上半部分,而这是在登仙阁工作了上百年的老员工都未必能够办到的事情。 “只要进了上半部分,你就能找到阁主?”颜君陶再次询问。 “是的。”容兮遂保证道。他当然不可能告诉颜君陶他对阁主的打算就是管他到底闭不闭关,直接闯进去。他的解释是, “阁主是一本无字天书,哪怕知晓万物, 还是爱书成痴。他生平最爱的就是见识各式各样的珍本、孤本。” 但有些孤本现世是很考验运气的,时间不定,又转瞬即逝,阁主不想因闭关而错过,就特别在洞府门口安排了一个禁制,只要用孤本或者是孤本的真实消息,就能够叫醒他。 “这么痴迷的吗?”颜君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过他还是信了,实在是他上辈子见识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人。 不过这确实是容兮遂骗人的。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把我弄进去?”容兮遂本来连这部分都打算使用暴力的,只要瞒住颜君陶,那暴力就不曾存在。不过听颜君陶话里的意思,他好像有别的办法? 颜君陶拿出了放在芥子袋中临时的身份玉简:“还记得吗?九天之后还有一场考试在等着咱们。” 《仙界常识》的考试,每月一次,定时举办,多仙同时参加,场地就在登仙阁内的第六十六层。是为了给考生创造独特的安静环境,而特意选择了远离登记处的地方。这同时也是上半部分的第一层,他们到时候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上半部分,然后在考试的时候再想办法避开考官,进入顶层。 每个考生在六十六层都会有一个单独的考试阁子,反作弊手段严格到不可思议,但却也不是彻底就没有操作空间了。 第一次参加仙界常识考试不需要缴纳仙石,第二次收取少量的手续费,随后每多考一次,手续费就会多翻一倍。补考一两次还没有什么感觉,等积累到一定程度,只补考的费用就会让仙心痛。但是偏偏就是有人能够在飞升一百年后的今天,依旧过不了考试,只能拿着临时的身份玉简度日,很多仙界的地方都去不了,福利也少了不少。 这些长期的落榜生,甚至得在黄曾天长时间的租赁房屋居住,因为一旦离开黄曾天,未必有条件再回来。 登仙阁只负责考试,并不负责考生能不能到达考场。 也因此,这些缴了大量仙石的考生,就混成了百无禁忌的老油条,通过一次次发泄怨念似的抗议活动,为自己争取了很多微妙的考试福利。 类似于考试中途可以出来吃一顿免费的、能够补充精神和提高记忆力的朱草点心。 “我们在中途的休息时间就交卷,然后……”“吃不了兜着走”的去最容易发生混乱的发放点,索要朱草点心,进而浑水摸鱼。 这些都是没参加过几次常识考试的仙,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你是怎么知道的?”容兮遂顺嘴就问了一句。 “我哥告诉我的。”颜君陶办出了无所不能的医师临,他也不怕容兮遂有天会去和医师临说这个,因为他俩还不至于友好到这种程度,哪怕真的意外说了,医师临肯定也会帮他圆谎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考了多次、多到闲着蛋疼会争取这些福利的考生…… 理由很简单,这考试的及格线是满分。 用登仙阁阁主当年给出的原话来说就是,所谓常识,就是你都得知道,错了这个不会那个的,又怎么能够证明你全部都知道呢? 仙人也不是过目不忘的,他们只是记忆力比寻常凡人和修士更加好些,耳聪目明,头脑清晰。但不会打开记忆空间的仙依旧有大把大把的存在,对于这种全靠死记硬背的东西,这类仙就会很苦恼了。甚至哪怕能够打开记忆空间,也不见得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找齐全部的答案,并一字不错的撰写下来。 每到临近考试日,登仙阁附近仿佛连空气都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富有张力与严肃。大概谁也了不得,一个小小的全凭记忆的常识考试,会变成这般可怕的存在。 每个仙人都逃不过,连天帝都不能免俗。这也让不少仙在其后的仙生里提起登仙阁这个起点,总是又爱又恨。赵掌门当年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在登仙阁得到籍贯,最后却差点因为这场考试而选择了放弃正式的身份。 而考试有多变态,就有多容易凸显一些个别的学霸有多么像是怪物。 好比颜君陶。 他上辈子的《仙界常识》考试是一次性过的,还提早一半时间交了卷,因为他不想这种小小的考试打扰到他的修炼。 这也让颜君陶在随后和各方仙友往来的几百年里,始终有一块领域的话题是完全插不进去话的,那些追忆、那些“咒骂”,以及那些痛并快乐的笑话,是颜君陶无法理解也没有办法参与的。哪怕是医师临呢,都参加了三次考试,第一次是第一回 飞升没重视,第二次是第一回飞升的补考,第三次是第二回飞升后的考试。 颜君陶当时根本就没去深究过医师临是怎么来的三回考试,只记得医师临每次和别人说起来的时的样子,大家总会在听到他用了大部分的时间来打扫考试阁子而险些没有答完卷子的经历,一边笑的前仰后合,然后他自己也会说着说着就跟着笑了起来。 总之,颜君陶觉得答卷子和找阁主完全是不冲突的,一举数得,不能更棒。 容兮遂当然不可能带上颜君陶,他试着和颜君陶商量:“不如你先答完自己的,再帮我考一下,我单独去和阁主谈。” “……为什么?” “因为……”容兮遂顿了一下,仿佛这有些难以启齿,“我考不过。” “???”那你为什么要在一开始和我一次报名参加考试?而不去上课? 容兮遂也算得上是豁出去的自黑了,当然也不能保证那里面就完全不包含他的真心话。他说,在他本来的小算盘里,他根本就没打算过第一次考试,相反,他挺期待没过的。这样就能找个真实的理由,来找颜君陶补习,增加合理的独处与互动时间。 而且师生角色扮演也会很有趣,不是吗?万一发生点什么脖子以下的事情会特别刺激,对吧? “……”颜君陶都不知道该用各种表情去面对容兮遂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满脑子黄色废料的? “从你答应试着和我谈恋爱开始。”不需要颜君陶说,容兮遂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之前没有?” “之前有那就是变态了。”容兮遂还是很有原则的。 颜君陶差一点就信了,但是:“不对,你不是有那些仙界知识的传承吗?一个小小的常识考试你会搞不定?” 容兮遂的随机应变还是很可怕的:“考的是仙界常识,不是仙界知识。你不知道这考试……”容兮遂只听到外面走过几个埋头准备考试的人在讨论,“应该改名叫仙界生存指南吗?” 它考的重点不是类似于“某年某月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什么重大意义”,又或者是“什么仙草有什么作用”,那是那些仙人的师父该教会他们的。它考的是“仙界律第一百三十条,有宵禁规定的是哪些天的哪些国,有没有什么赦免条例”,再不然就是“哪位大佬有哪些不能触碰,碰之则死的怪癖”。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从龙凤大劫中,他们能够吸取到怎么样不作死的经验教训;登仙阁附近是限飞的。 这东西还会随时更新。 类似于…… 颜君陶在考试那日看到的第一道选择题:以下哪一个虚拟投影,是道主弟弟的准道侣?再次友情提示,得罪他,不如去得罪道主。 紧随其后的大题里还有一道,如果有人问你,道主给自己弟弟的道侣开金仙庆典你怎么看,你会怎么说才比较安全? 颜君陶与影像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上辈子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做题遇到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颜君陶:……这题谁出的? 容兮遂:为什么非要强调道主的弟弟? 阁主才是真的皮。=V= PS:*朱草: 来自清代李汝珍的《镜花缘》里一种可以让人耳聪目明的仙药。 第72章 七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颜.一辈子别人家孩子.君陶, 正在面临他这辈子——除了大荒崩塌以外——最大的人生危机: 挂科。 他果然还是有点小看这个《仙界常识》考试了。颜君陶想到。 从看到第一道有关于自己的题目开始,颜君陶就意识到了, 这考试真的太特么与时俱进了, 他也许并不能按照上辈子的学习经验,这一回也一次性考过了。 ……那真是太好了! 颜君陶特意放下毛笔,为自己开心了好一会儿。这样一来, 他不仅有了全新的体验,补全了无法插话道友们对于常识考试吐槽的遗憾,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浪费。之前登记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想起这个好主意呢?上的是常识课,又不是知识课, 不仅不用担心学到什么与修炼有关的内容,还特别的占用时间。 幸好现在发现也不晚。 监考官正巧从颜君陶的考试阁子路过, 只透过窗口看到了颜君陶正在微笑的侧颜, 就遗憾的摇了摇头,心想着,看来这次又要疯一个。 是的,每次考试, 都会有考试承受不住压力而崩溃。 “注意一下第一千零五十四号考阁,走之前让他吃一粒清心丹,再送一串得道高僧开过光的菩提子。”主监在知道消息后,这样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这也是那些闲的蛋疼的补考生争取来的福利, 非说有人因为考个试就考出了心魔,要求降低“满分既及格”的判卷标准。登仙阁一方面怕舆论, 一方面也怕真的出事了,于是就妥协的……增加了清心丹免费送的活动,还和佛门建立了长期的互助合作。 反正是绝对不可能降低分数的! 虽然明知道拿到满分过了考试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但颜君陶还是尽自己所能的在接下来的考试时间里,把他知道的正确答案都写了上去。他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能够检验自己的机会,温故而知新,这样才能知道接下来在学堂里该侧重哪部分的学习。 一套卷子坐下来,颜君陶很欣慰的发现他上辈子在学堂里已经学过的部分,并没有被还给夫子,他全部都答了上来,并和记忆空间里的储存进行了对比,没有问题。 特别是随机默写下书本上的某个选段,这部分的考题在颜君陶看来就是白送分的,今年默写的是从上古流传至今还在吃人的异兽列表,它们的主要栖息地和活动范围,以及该如何求生。不同的修为有不同的求生手段,学堂里的夫子会根据学生的个人情况给出不同的答案。 是的,所有的考题都是有官方标准答案的,学堂里的夫子教的就是这个,他会因人而异的做相应辅导,力求每个学生都能找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颜君陶上辈子学的是真仙和玄仙这个过渡阶段的应对方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其他阶段的应对方式也背了下去,如今就有了用武之地。保证了学过的全对。 至于没学过的这些新增知识…… 类似于涉及到道主和自己的部分,颜君陶也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全部答上了; 涉及到其他人和其他事的,其中竟然有不少是颜君陶上辈子认识的,未必是道友,但至少他知道对方,他也按照自己的所知去写了; 完全不认识的……那就只能尽可能的套个常用模板去编了。 总之,是不可能让卷子空下的。 在中间休息来临之前,颜君陶就比上辈子还要快的完成了他的考卷。并二次检查了自己的名字、考号和临时身份玉简上的号码。 卷子发下来后,颜君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名字;等答完全部的卷子之后,他会再次检查一遍姓名;最后在交卷前,还要再确认的看一遍。这样的三重保证,是颜君陶一贯以来检查的传统。这帮助他至少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忘记写名字的尴尬。 交卷的时候,考官已经很确定了,这第一千零五十四号考阁的考生大概是真的放弃了这次考试。 他还很欣慰对方能这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于是便格外强势的送了颜君陶一张圣僧来黄曾天做巡回讲经的门票,让他一定要去学习一下。 颜君陶:“???” 也因此,当颜君陶提出来他想去拿朱草点心的时候,考官还特别热情的给他指了道路。直至颜君陶走,这位考官都没有意识到颜君陶就是传说中道主弟弟的准道侣。因为他是个脸盲,当年也是很辛苦的才过了常识考试,真的差点被逼疯,对于考生总是充满了包容与理解。 朱草点心还没有送上来,考生们或站在外面的木制走廊上继续默诵背书,或围坐在一起对答案。 中间休息的时候,考官是也不会禁止考生交流的,因为大家的卷子都不一样,答案也有可能不一样,甚至哪怕都一样选项也是不一样的。至于如果有人直接说出正确答案怎么办,这就是考试的目的呀,帮助这些刚刚来到上界的人,明白怎么才能安全的熬过新手期。阁主甚至觉得这种命悬一线的修改方式,会帮助考生更加印象深刻的记住一些会被他们遗忘的东西。 当然,也有可能存在本来才是对的,却因为误信了别人而回去又改错了的情况。阁主表示这会让考生学会更加的相信自己一点。 在仙界生存,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因为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哪怕走的是同一条道,也会有不同的感悟。 颜君陶在走去休息室的路上,也难得专注的一直在听别的考生交流。虽然他已经交卷了,但他还有下半场要去替容兮遂考试,他自己挂了就算了,他不想容兮遂也跟着挂一次。 是的,颜君陶最终还是答应了帮容兮遂作弊。 虽然如今有可能是在帮倒忙。 容兮遂会在下半场的时候单独去面对阁主,颜君陶也担心过阁主会不会其实就是什么隐藏的幕后真凶,毕竟如今只有它是“最接近知道黑土到底是什么”这个答案的人(书?)。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对,如今是他们有求于人,他们却还要怀疑人家,这不太合适。 最重要的是,整个仙界并不存在什么人会成为容兮遂的威胁。 小罗天外的黑土麻烦也只能勉强算是一个,但颜君陶有种预感,如果道主和容兮遂的处境对调,容兮遂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不至于让自己被困在仙宫里。 颜君陶对自己的准恋爱对象就是这么自信。 这也是颜君陶一直想和阁主抗议的,他不介意成为题目,但他介意阁主说错信息。他不是容兮遂的准道侣,而是准对象,他只是答应了容兮遂要试着谈一谈恋爱,能不能谈成功还在两说之间呢,更不用说是什么道侣了。 “有求于医师临那道题你怎么写的?”旁边有考生道。 “不求他。”他旁边的道友如是回答,“我没考到这道题,或者后面有,我还没有看到。但我记得夫子讲的时候很明确的表示了,医师临是如今仙界最被看好的下一任天极医圣,寻常小事根本不可能去麻烦他。” 求医师临不只是自取其辱那么简单,伊耆仙药宗更有可能第一个站出来表达不满。医师临的时间十分宝贵。 颜君陶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听着答案。他刚好也考到了这道题,但他写的是——写信求他,实在不行就登门求他,他是个很好说话又乐善好施的人。 到底是我错了还是对方错了?又或者是负责出题的阁主误会了?他哥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位道友,你怎么这么眼熟?等等,你不会就是……”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一直比较低调的颜君陶。 “他不是!”容兮遂强势出现,带走了颜君陶。 徒留一室的懵逼,为什么还是感觉那么像呢? 容兮遂还是那一张云山雾罩的脸,这是给他开的特例,因为怕他那张和道主一模一样的脸,会给其他考生……或者是监考官留下心理阴影。 道主在整个上界仙国都是十分受到尊重的,换言之就是大家都怕他。 不等颜君陶和容兮遂做交流,朱草点心就被送过来了,这也是大部分考生都会拥挤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颜君陶和容兮遂可以趁乱对调身份的好时机。他们已经在下界做过一次了,如今只会更加熟练。 在拿到朱草后,颜君陶就代替容兮遂走进了属于容兮遂的,和酒阁子类似的考试阁子。顺便有幸见证了一下八卦流传的会有多么快速。 几乎路过的每个考生都在传,今年有人已经自暴自弃到只考了一半就交卷了。 颜君陶:“……” 真不是自暴自弃,他很努力的把所有问题都写完了的! 颜君陶先看了一下容兮遂前半场答过的一些问题,里面也有医师临那道,容兮遂写的答案也是不求他。 颜君陶觉得他真的该和阁主谈谈了,他相信这确实是阁主那边给出的正确答案了,但的再一次的,他坚信这是阁主误会了他哥,他哥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远在伊耆仙药宗的这个“再好不过的人”,正在让整个仙宗瑟瑟发抖。 容兮遂的一道分神假装成颜君陶,离开了登仙阁。容兮遂本人则在颜君陶努力按照从别人那里听到的答案来替他考试的时候,长大光明的走入了登仙阁的最顶层。他破开阁主门口的阵法方式,和他对付路上遇到的每一个登仙阁的人都是一样的——简单粗暴的直接用仙法解决问题。 大门轰然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排仿佛没有尽头的书架。这些都是阁主的藏书,还有各式各样、不同做工包装的书皮。作为一本无字天,阁主也是有权利换“衣服”的。 最中间被灯光照射、万众瞩目的书台上,一本书正被双面摊开,安安静静的摆放在那里。 容兮遂目不斜视的从它身边路过,并没有上当,那很显然不是无字天书。他最终在一排排线装古籍里,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正在装死的登仙阁阁主。 “找到了。”容兮遂笑眯眯道。 “我不是!”那本书这样回答道。 容兮遂直接无视了对方的回答,继续道:“你在躲我?” “没有!”阁主忽闪着他的书皮翅膀从群书里飞出,誓死狡辩。 “为什么躲我?”容兮遂根本没有把阁主的话听进去,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调继续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 登仙阁阁主认命的意识到了,它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就这样再一次回到了它的生活里。明明只有道主的时候,他们的相处是那样和谐。 容兮遂没和无字天书废话,直接抬手,在自己的食指上点燃了一撮小火苗,蓝的发白,只远远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温度。他威胁人总是这一招,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阁主的书脊忍不住的抖了抖,屈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知道这是什么。”容兮遂满意的拿出了装着黑土的透明球,里面的黑土已经尽己所能的把整个球都填满了,远看就像这本身便是一个黑色的球。它拼命的想要冲破出来而不得,却还在不断的做着无用功。 “为什么你会想着要去救小罗天的那位?”阁主问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它是真的想不明白。 “你怎么知道小罗天的事情的?”容兮遂挑眉。 “因为我和万法仙尊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阁主虽然是一本坚持不肯化形的书,但它也算是个仙,是仙就会有朋友。奇怪的仙交奇怪的朋友,这没毛病。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容兮遂和万法仙尊目前还算是合作伙伴,也就没再深究这个事情,“你再不配合,我大概就真的要生气了。” “如果你威胁我,你就永远别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了!”登仙阁阁主先一步反威胁了回来,努力虚张声势,它告诉自己,它一点都不怕容兮遂。但它如今的样子就像是巨鲸少年圈养的那只仙山玉兔一样,抖的都快成为一个振动器了。 容兮遂勾唇:“哦?所以你确实是知道小罗天外面那到底是什么的。” “……”阁主上上下下飞了半天,发泄自己的不满,然后才表达了肯定之意,“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打算拿什么来报答我?” “不现在杀了你,算不算一种慷慨的报答?”容兮遂的回答就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反派。 一如他之前对道主的评价,他们真的没什么感恩之心。 “你冷静——!”阁主的声音不自觉就变得十分尖细,拔高了八度不只,再没有了往日运筹帷幄的自信。但凡还记得比上古更早以前的人,就不可能不害怕容兮遂,这是写在灵魂深处的一种本能,阁主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以一种“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语气,试着和容兮遂讲道理,“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若颜君陶看到你这么嚣张,他会怎么想呢?” 容兮遂加深了笑容:“那就是我的问题了,不用你来操心。” 那一刻,无数英雄烈士的身影在登仙阁阁主的脑海里来回闪现,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圣人舍生忘死,再到永不屈服的龙凤二族,最终它决定…… ……认怂。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也需要时间来确定。”阁主拥有天下的知识,但有些东西是很相似的,还存在变异,它也需要观察和试验,“哦,对了,我还需要一本书。” “你的道侣?”容兮遂忍不住这样想,书的道侣也是一本书。 “……是笔耕大大生前的手稿。”阁主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打不过,你打不过,你打不过,这才能够继续和容兮遂交流。 笔耕全名“笔耕辍”,没有“不”,是万年前仙界一个著名的文人,或者说是写小说的。 他同时也是距今最近的一位飞升了大荒的圣人。合的是脑洞大道,不开玩笑,全靠想象力飞升,堪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反面证实之例。他飞升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很震惊,毫无准备,就这样离开了仙界。 也因此开创了原创作者最终极的一个请假手段,比闭关遁、死遁还要厉害——飞升遁。 总不能追到大荒让圣人继续写小说,对吧?最重要的是,有那个勇气去,也没那么能力真的可以让自己去大荒。 相传笔耕圣人最后一本连载,其实是有完善大纲的,虽然他没有写完故事,但至少有了大纲就可以知道各个角色最后的归属。 但在笔耕圣人二次飞升后,他的全部手稿不翼而飞,包括最后一本的大纲。 “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容兮遂皱眉,这和黑土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一个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传说中的大纲。 “那可是圣人遗物。”阁主如是说。 于是,考完试的颜君陶和容兮遂在巨鲸空间里汇合后,就得知了他们要想办法拿到他好友升前的稿子,才有可能知道黑土到底是什么。 是的,好友。 颜君陶认识笔耕辍,就在他飞升大荒之后。那是整个大荒留给颜君陶印象最好的人。一个心宽体胖的胖子,这样的身材在人人都巴不得变得更加完美的仙界简直不可思议。不过,这并不是他不想拥有看上去更健康的身体,而是…… 笔耕辍走的道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的仙力越大,他的身体就会变得愈加庞大,颜君陶认识笔耕圣人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颜君陶差点以为他就是他自己的洞府。 笔耕圣人是个很乐天的性格,面对大荒崩塌,他想的是他终于真的不用写稿了。 笔耕修炼的方式就是开发更多的脑洞,他当年天真的以为当了圣人就可以再不用写东西,后来才发现圣人也要修炼,换言之他还是要写东西。 在颜君陶没有飞升前,笔耕就是最年轻的那个即将死于大荒崩塌的圣人,所有圣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直至颜君陶出生,大家才意识到几百年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圣人要来赶上这一趟死亡末班车,在笔耕的提议下,每个圣人都给颜君陶准备了礼物,想要安慰他。 笔耕准备的是无数本小说,只为颜君陶一个人所写,量身定制的颜君陶会喜欢的所有套路。 可惜,颜君陶却并没有看,因为在最后的一年里,颜君陶仍没有放弃通过修炼改变命运的坚持。 如今想来,颜君陶其实是有点后悔的。 因为…… 就笔耕告诉他的,他当年在仙界的所谓最后一个大纲,就是一场骗局。他根本没有大纲,他当初这么说,只是糊弄负责给他出书的书铺老板。 二次飞升的时候,他为了谎言不被戳穿,特意带着他的这些东西飞升了,所以仙界才会找不到。 不过其实笔耕也还是一个比较负责任的作者的,虽然爱拖稿,爱分心,但至少他会写完,不管那要用多久。在去了大荒之后,他最先完成的就是那最后的一本书。他热情洋溢的推荐给了颜君陶看,但颜君陶并没有。 所以他们现在要去找的就是一本写满根本不存在的大纲的东西。 他们完蛋了。 “不管你相信与否,这大纲真的没有。”颜君陶和容兮遂据实已告,把他能说的部分都说了。 “我知道。”容兮遂的回答还是这么的特别,“准确的说是猜到了,笔耕就没有写大纲的习惯与历史,他怎么会突然转性在最后一本的时候写大纲?他写的时候可不知道他会突然悟道飞升。所以,我们可以造个假的给阁主。” 颜君陶:“哈?”他有点不明白,不是阁主要这本书有用吗?造个假的能有什么用? “一本根本不存在的书,他要来能有什么用?”阁主这明显只是想要借机讹诈容兮遂点什么,在它研究那些黑土的时候,看着容兮遂忙来忙去,就是阁主最开心的事情。 容兮遂也知道要想马儿奔跑就得给马吃草的道理,他为了得到答案,不介意做些什么。 当然,造假也是为了让阁主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和他玩套路。 容兮遂的报复心理就是这么重。 等解决了问题,颜君陶才把自己有可能考砸的事情告诉了容兮遂,他垂着头道:“我觉得咱俩大概要一起补考了。” 容兮遂先是一愣,然后笑的更开心了:“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当同窗。” 容兮遂对于过不过这种事情并不看重,就像是道主一样,他们哪怕是黑户,也没有人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考试结果在第二天就公布了。 颜君陶过了。 容兮遂却被通知要去补考。 颜君陶&容兮遂:“……” 作者有话要说: →_→是的,文里这次要写个脑洞大道!【泥垢】 第73章 七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不管这个“明明都是自己考的, 自己过了,容兮遂却没过”的倒霉结果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颜君陶都对容兮遂充满了愧疚:“我修改了几个答案, 我以为他们说的才是对的。” 但从结果来看,颜君陶才是对的,虽然连他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蒙对的。 “我保证下一次一定替你过了这个考试。”做人就要有始有终。 “没关系, ”容兮遂趁机上前搂过了颜君陶,把玩着他细长的手指,他并不介意这事,相反,他很高兴师生“小游戏”再一次回归了讨论范畴, “比起你替我考,我大概会更喜欢你来教我, 帮助我进步。最好的恋爱状态就是为了彼此变成更好的人, 你说,对吗,颜夫子?” 虽然容兮遂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正经,但他就是有本事把这样的话都用意味深长的语调说出来, 在颜君陶的耳边吐着暧昧的气息,让人总觉得他们俩之间肯定要发生点什么。 颜君陶却……特别的不解风情,他好像根本没开窍,还在继续揪着考试的问题:“你不觉得去学堂会更加合适吗?” 颜君陶是真的觉得自己其实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对考试记忆仍停留在上辈子,如今能过全靠运气, 并不能很好的帮助容兮遂。学堂里的夫子就不一样了,他们永远掌握着最新的第一手答案。说实话,颜君陶都有点想回去再上一遍了,哪怕他已经过了考试。 容兮遂不得不身子前倾,压着颜君陶的手,用冰凉的薄唇,阻止了颜君陶接下来的所有话。 唇瓣只是轻轻一碰,奇迹就这样发生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们只能看到彼此,连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面对不解风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直球,让对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他们在面临什么。 颜君陶感觉他的大脑都不会转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容兮遂用尽自己最大的克制,在享受够了这种比想象还要美好的触碰后,从一时的冲动中抽身。他抬起修长的食指,点在了颜君陶软乎乎仿佛还带着花瓣香气的红唇上,自己覆到了另外一边。只隔着一根手指,两人近到了不能更近。这种欲语还休的挑逗,让颜君陶的心比刚刚跳的还要快了几分。 颜君陶反客为主,用手抓紧了容兮遂,以确保自己的心一会儿哪怕真的跳出来,也只会跳到容兮遂的心里。 容兮遂的唇瓣微微张合,但颜君陶却始终没有办法组织好足够的精力,却听清楚容兮遂在说什么。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兀,又……有点惊喜的刺激。 “看来你不讨厌它。”容兮遂为此已经很满意了,他一直记得颜君陶并没有真的答应和他在一起,只是答应试一试。他不想过快的吓到颜君陶,他觉得这必须循序渐进,因为一时的忍耐要比长久的失去轻松的多。 容兮遂一点点的顺着颜君陶微润的唇,划下了自己的手指,再一次吐出温热的气息,靠近了颜君陶,搂紧了他仿佛不堪一折的腰肢,再一次把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还是一碰就离,就像是一种嬉戏,细碎的啄吻带来了热浪与温凉的矛盾。 颜君陶不知道容兮遂这一回在玩什么套路,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容兮遂大概成功了,他被一次次的靠近又一次次的离开折磨的恨不能这就压倒容兮遂,强硬的扣着他,让他们彼此的唇体验一回真正的深吻,彻底交融在一起。 颜君陶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但容兮遂却阻止了他。 颜君陶就像一只寻而不得的小兽,虽然成功压倒了容兮遂,却只能一个劲儿的在容兮遂怀里拱着头,他想尝尝他的味道! “还不到时候。”容兮遂这样道,他尽量放缓了语调,好让自己能够顺便调整有点喘的语气,“我想给我们彼此最美的第一次。” 颜君陶理智上觉得容兮遂说的有道理,他们真正的初吻不应该发生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但情感上他又觉得容兮遂简直不是个男人。 最终,颜君陶的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情感,他发泄似的咬着容兮遂的唇瓣,恶狠狠的威胁:“你会后悔的。” 容兮遂不得不仰面抱着坐在他身上的颜君陶,努力忽略自己脖子以下的异动,心想着,我已经后悔了。 但他还是坚持想要给颜君陶最好的一切。在最美的地方,在甜的时刻,留下最棒的第一次深吻。 两人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用一个最能扫兴的话题——学习,开始了彼此的清心寡欲。 “我们可以先从我给你填错了的题目开始补习?”颜君陶试着道。 他已经全然忘记什么去找夫子了,他现在能说出来话,就已经很是不可思议。 随着考试结果的通知,一起被送到各个考生手上的,还有他们可以得到的正式版身份玉简,或者是错了的考题并附赠正确答案。 容兮遂抢在颜君陶之前,已经单独看过了颜君陶到底答错了什么。 “你只是默写错了,其他题都是对的。”容兮遂这样回答颜君陶,却并没有打算把来自登仙阁的纠错信真的给颜君陶看,“我会背下来,以防万一下次再考到。” “默写?”颜君陶一愣,他还以为会是他哥那道题。毕竟他的对了,就说明容兮遂的错了啊。 “是的,只有默写。”真的是只有默写,容兮遂卷子里的默写是让答题人按照顺序写出来当下仙界最不能得罪的人。颜君陶特意注意了一下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区别,把容兮遂加了进去,但他却漏了自己。这也是容兮遂不想颜君陶看到答案的原因,他不想颜君陶不开心,“你忘记把我‘哥’和你哥从名单里删除了,他们对我来说是家人,不是威胁。” “默写题也这么私人化的吗?”颜君陶半信半疑。 “是的,就是这么私人化。”反正颜君陶也已经考过了不会再考第二次,容兮遂编瞎话编的飞起,特别的理直气壮,真敢就这么直视着颜君陶的脸。 刚刚才靠近的仿佛能够融为一体的脸,颜君陶身上的香气……容兮遂好不容易才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好吧。”颜君陶也没有太坚持,事实上他一直没有搞清楚登仙阁的判卷标准,有些题目明明是一样的,答案也一样,可就是有人过了而有人不能过,“但是有求于我哥的那道题……” “这个也要因人而异。”容兮遂基本已经搞清楚常识考试这一套是怎么运作的了,因为他在前往登仙阁顶层的路上,看到了阅卷官。 那是天地间的第一根笔,用竹子所制,被圣人用过,和无字天书一样,这位无量竹笔也很不喜欢化形,它也没能成圣,一直低调的留在上界仙国,和无字天书是一对好搭档。它可以同时变成成千上万个自己进行书写。 无量竹笔的天赋技能之一就是能感受到每一个人下笔那一刻的信息。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明明考试时作弊没有被发现,但最后公布结果的时候还是被刷下去的考生——他们瞒不过无量竹笔。 无量竹笔会根据它掌握到的信息,进行针对每个人的特点判卷,上万年来矜矜业业,从未出错。 所以,颜君陶不管写什么,答案都是对的,因为根本没有仙敢生他的气,或者对他造成死亡威胁;而容兮遂会挂,很可能是无量竹笔在委婉的提醒,作弊在它这里是行不通的,但是它又不敢真的在作弊名单上写容兮遂的名字,只能鸡蛋里挑骨头的让“容兮遂”错了一提,进行补考。 “我有种预感,下次我一定会过的。”容兮遂笑着对颜君陶道,并没有提无量竹笔半句,“因为我拥有全天下最好的夫子。” “我一定尽力!”颜君陶被哄的很开心,他就是喜欢别人夸他,很容易满足。 然后,他们就去买了一套常识考试的答案玉简,最新版本,还会不断更新,特别的高科技。 于是,在外出的路上,基本都在颜夫子辅导容学生里度过了。 他们此时正在前往北方八天之一的太文翰宠妙成天,简称妙成天,属无色界四天之一。 所谓无色界,就是……与色界相反。在无色界生活的仙人,会渐渐变得没有情欲、没有形色,凡人和低阶修士甚至无法看到他们,只有高阶修士和仙人可以。是走无情道最适合的修炼场所,也是觉得爱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的万法仙尊最讨厌的地方。 万法仙尊统一把无色界四天称之为性冷淡的讨人厌世界,并坚持认为它们就不应该存在。但他一人之言,并不能挡住每年还是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来到这里。 因为上界仙国的十大美景之一——镜湖花海就在这里。 这里同时也是笔耕圣人的家乡,是的,笔耕圣人曾经修的是无情道,师从无情道的魁首门派忘情仙宗。太上忘情的忘情。 笔耕圣人和颜君陶讲过,大概正是因为他不为感情所动,所以才会把感情戏写的那么传神。因为他靠的全部都是想象力。脑洞大道嘛,幻想总是被摆在第一位的。一旦涉及到现实,幻想就很难再变得那么美好与传神了。 对于体验派来说,还是要自己先去谈个恋爱,才能写出最甜蜜的爱情;但对于幻想派来说,太过真实的爱情只会让他们失去想象的能力。 没有谁对谁错或者是谁更好的比较,只有幻想派是最适合笔耕圣人的。 不过在很多人对笔耕圣人的理解印象里,他应该是个生性浪漫的人,生活在仙界最美的景色里,写出了最动人的文字,哪怕他师从无情道,却是个有情人,是一个“叛逆者”。忘情仙宗没有办法把他除名,因为他就是忘情仙宗的招牌,不是所有的一流仙宗都一定能出一个圣人的。 好比天衍仙宗就没有,所以上辈子他们才会那么重视不足百岁就飞升上界的颜君陶。 但事实却是,笔耕圣人是颜君陶认识的人里面最坚持无情道的,他把他的感情宣泄在他的文字里,然后就像是封印了它们一样,再不提起。他是个好人,喜欢自己的家人,对道友十分友善,但他却从不会说起他的道侣。 笔耕圣人是有道侣的,据说也曾如胶似漆,恩爱缠绵。但到最后笔耕对待道侣态度,还是一如“忘情”的解释——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有过感情,却像是遗忘了一般。 到底在那段感情里发生了什么,孰对孰错,外人无法置喙,因为没有人能够百分百的确定发生了什么。 笔耕圣人对颜君陶很照顾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以为颜君陶也是走的无情道,虽然后来知道不是,但颜君陶看上去比谁都像。颜君陶有感情,只是很多时候会不自觉的忘记,因为对于当时的颜君陶来说修炼才是第一位的,哪怕他甚至没有考虑过他为什么要一直修炼。 这辈子颜君陶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在大荒崩塌之后,仙界也跟着一起完蛋,他更愿意和他所爱的人死在一起。而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在洞府里等死。 这一年,是笔耕圣人二次飞升一万年整的庆典。 笔耕圣人的师承忘情仙宗,决定在笔耕圣人的家乡妙成天的镜湖花海,为他举办一场盛大的纪念活动,邀请所有愿意来的人参加。 活动的开场是一场有关于笔耕圣人生前物品的拍卖会,其中就有容兮遂造假所需的带有笔耕圣人签名的旧书。而活动的最后则是一场贯穿了整个纪念活动的比赛决赛,冠军可以进入笔耕圣人升前的洞府,任意挑选一样他想要的东西,这同时也是容兮遂造假所需要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次活动是在镜湖花海举办的,那是颜君陶很想要去参观的地方之一。仙界那么大,总想去看看。 活动的时间不会改变,所以他们只能一边学习一边前往,补考可以放在后面再说。 “但只有临时身份玉简,你会有不少麻烦。”颜君陶在走之前提醒容兮遂道。 “所以你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对吗?只有你有正式的玉简。”容兮遂很会装可怜,和把握一切不是危机就是转机的机会。 颜君陶充满了责任感:“当然!” 纪念活动还没有开始,镜湖花海已经人满为患,连打尖住店的费用都比往日贵了两到五倍,这就是旅游城市最讨人厌的一点。房价真的可以随着节日的变动而变得丧心病狂,最可怕的是,不订很可能真的会没有地方住,要露宿街头,哪里的房源都十分紧张。 容兮遂之前总觉得伊耆药宗那个总爱对颜君陶溜须拍马的龚宝宝一无是处,如今才发现,龚宝宝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好比他遍地房产的策略才是对的。旅游就是回家。 于是,办事效率极高的容兮遂,就真的在离镜湖花海最近的仙城买了一处飞宫。 这仙城以前叫什么已经无从考证了,只知道自万年前出了一个笔耕圣人之后,就改了名字叫圣乡,并从过去隶属的仙国脱离了出来,成为了独立的地级行政区。每年只镜湖花海和笔耕故居两项相关的旅游税收,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今年和忘情仙宗联合举办笔耕圣人飞升万年的纪念活动,圣乡这边就纯粹是为了回馈社会了,当然也是为了堵住那些不断抗议他们在消费圣人的人的嘴。 在纪念活动举办期间,圣乡周围的所有景点全部取消了门票及手续费用。还有官方专船,可以送游客往返于城内与城外的景点,只收取极其少量的船务费。这要比自己找不到路的到处乱飞省时省力的多。不过船票是定量的,需至少提前一天预订,凭身份玉简登船。 “如果你们为了省事买黄牛票,一定会被气死的。”给颜君陶和容兮遂引路介绍圣乡,靠此为生的仙童如是道。 “差距有多大?”妖仙宅老负责上前沟通,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哪怕知道颜君陶不缺仙石,他也会想要为颜君陶节省掉不必要的花费。 “黄牛会告诉你,前往镜湖花海的船票要二百仙石,他可以给你们一个团购价,只要一百八十仙石到一百五十仙石,但官方船票真正的定价其实只需要二十仙石。”仙童比了个二的手指,晃了晃。圣乡这一次的诚意真的很足,但对于黄牛的打击却不太严格,“而且还有假的仙船。” “黑船?”颜君陶好奇道。他再一次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因为他如今的外貌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他实在是不想被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的参观。 “如果只是黑船就好了。”仙童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颜君陶,特意多提醒了几句,“有些黑船的价格比官方的还便宜,他们真正赚钱的地方不在船票。而在于他们建了个假的镜湖花海,骗不懂这些的仙人去消费。” “……景点还可以造假?” “对啊。还有那些纪念活动的志愿者,也有可能是假的,一定要注意看呀。假的志愿者会骗你上黑船,他们是一伙儿的。真正的志愿者绶带上绣的是边缘十分清晰的花鹰陆地莲,那是笔耕大大升前最喜欢的花,种满了他的小院。假的志愿者身上的绶带绣花就很奇怪了,而且他们没有编号,分辨不出来可以让他们出示志愿者玉简,查看号码。” 颜君陶点点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不亲自来镜湖花海,他是绝对没机会知道这些套路的。 “啊,对了,活动开始后,每个人都可以打扮成笔耕大大生前作品里的某个角色。虽然不是强制的活动,但是我听说打扮成角色后,会在最后得到更多的印花。印花可以给参加比赛的选手投票,如果你们中有人打算参加比赛,就绝对不能错过。” “谢谢。” 等大致了解清楚情况之后,妖仙宅老等人就先回了容兮遂买下的宅邸,负责布置和收拾,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一年。这是维持一整年的大型纪念活动,很多东西都要多做一些准备。容兮遂和颜君陶两人会单独完成接下来的参观。 圣乡没有宵禁,晚上也会十分热闹,煌煌灯火,十里长街。如今来的游仙还不算特别多,但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未来的盛景了。 街边的小摊上总会搭配着种种很有意思的叫卖,不一定比外界的好,但一定比外界的贵。 一模一样的冰果子,改个名字叫“圣人果”,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价格上多加一个零。看着昔日好友的头像被印在杯子上,颜君陶都不知道是该恭喜他到现在还这样被人铭记,还是该同情他。 “离纪念活动开始还有两天,咱们要抓紧时间研究要装扮成谁了。” 那个比赛颜君陶和容兮遂是一定会参加的,虽然安排妖仙宅老去参加并赢得比赛也是一样的,但那却并不能增加容兮遂真的是从笔耕故居找到了所有人过去一万年都没有找到的大纲的可信度。 颜君陶和容兮遂对视一眼,问出了一个相同的问题:“所以,你看过笔耕的作品吗?” 然后他们再一次不约而同的又一起道:“我可以从今晚开始熬夜看。” 两人先是沉默,然后相视一笑。 参观活动原地取消,两人在随处可见的书铺里买到了笔耕圣人生前的所有作品,之后就一起回了家,开始了秉烛夜……看。 在颜君陶沏了一杯茶“即见茶”,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医师临后,医师临毫不掩饰的嘲笑起了容兮遂。 他本来还挺担心让弟弟和容兮遂孤男寡男的一起去外界的,如今嘛…… “祝你们能从书中世界得到愉快,这真是一个令人觉得惊喜的晚间娱乐活动,特别健康,哥哥支持你们噢。需要我给你们寄一套绝版了的《当世才子评笔耕》吗?作为读后感,它解析的十分到位,鞭辟入里,思想深邃。” 之所以绝版是因为,那个当年大言不惭称自己是才子的人,如今已经是一方天帝了,他自己禁了自己的黑历史。但拦不住大家还会在私下里传阅。 “不用了,我可以和容兮遂一起讨论。”颜君陶很认真的拒绝了,他不想让别人的想法影响了他的读后感。 “是的,你说的对,”医师临的笑真的要抑制不住了,都快从得体但略带嘲讽的微笑,变成捧腹的哈哈大笑,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他弟弟果然是个小可爱,“慢慢来,不用着急,你们拥有无数个可以讨论文学的美好夜晚。” 容兮遂:“……”他真的是,特别,特别,特别的讨厌医师临!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的一些旅游套路,来自蠢作者去厦门的亲身感受,以及我cp何婪去西安玩时的亲身经历。 这些旅游城市本身是很棒的,但却被依靠它们来做一些不好的生意的人搞砸了。几个外出浪的小提示: 1.厦门去鼓浪屿的往返船票,从官方渠道预订,只需要几十块钱(具体忘记了,但肯定不会超过50),但如果从携程或者是其他渠道订,根本看不到这样的价格。 2.厦门的一些酒店,在旺季的时候,三星连锁或者是普通民俗,都敢涨到五星的价格(一晚过千的那种),能被坑到死。要注意辨别。 3.去西安看秦始皇大大的手办,做游5路公交车是最保险的,其他不管是打车还是什么都很可能遇到骗子,处处都是套路,最出名的就莫过于建了个假的皇陵拉游客参观,还有假的免费摆渡车(和政府的很像)_(:з」∠)_配套设施十分完善。但去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兵马俑博物馆。亲亲们如果有幸要去,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 第74章 七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最终, 颜君陶和容兮遂用了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看完了笔耕圣人升前的全部作品。 颜君陶看完的感想就是笔耕圣人真不亏是以脑洞入道的, 想象力突破苍穹。一个故事里可以藏着至少三次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反转, 想象的方向总能以一种逆了人惯性思维但又能让人接受的方式呈现。那都不是脑子有洞,而是洞上有个脑子。 颜君陶唯一的遗憾是,时间不能允许他再把那些故事细细品味的多看几遍。 因为纪念活动已经即将开始了。 天空上由鲜花组成的倒计时离零越来越近, 应邀前来的各方大佬也前后亲自或派了使者抵达,作为活动开场的拍卖会的场地,正在进行紧锣密鼓又神神秘秘的最后布置。 据说入股的赞助商颜氏,作为近百年内才出现却已经迅速崛起的新兴商会,为这一次的拍卖带来了一些全新的改变, 大家都很期待。 在听到“颜氏”和“近百年”这两个关键词后,容兮遂就有了一定猜想。 当日下午龚宝宝的登门拜访, 也证实了这个猜想。 ——背靠北方天帝的颜氏商会, 果然是“老当益壮”的姜宗主搞出来的。他现在已经不是宗主了,而是副会长。之所以特意以“颜氏”为名,当然是因为这商会连带会长的头衔都是属于颜君陶的。 “……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商会,我怎么不知道?”颜君陶一脸懵逼, 从重生开始,他就感觉自己这辈子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得到了很多天降之物。 “副岛主替师叔您签哒。”龚宝宝的法力还是那么低微,几乎算是整个仙界的底层,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比他修为高的那种底层。但他身边负责保护他的人却是鸟枪换炮, 从修真界的高手变成了仙界高手,这助长了他纨绔的嚣张气焰, 让他的态度变得比在下面的时候更加嚣张,不过他对待颜君陶倒是始终如一。 “副岛主?”颜君陶更困惑了,这又是个什么鬼。 “就是您大师侄赵进,我赵大哥啊。” 虽然颜君陶很想问,你赵大哥又是个谁,但他还是根据有限的知识猜到了,赵进大概就是赵掌门,到了上界之后他和他兄长一样去掉了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他哥改叫赵招,他叫赵进。而赵掌门当年联合几个师弟,给心心在东海准备了一个仙岛,后来安置了颜君陶想要从下界带入上界的亲友,副岛主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岛主就是您。”龚宝宝特别贴心的又补充了一句。都是赵掌门替颜君陶签的契。至于赵掌门和颜君陶严格意义上讲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样还会不会具有法律效力…… 在北方八天,北方天帝就是法律,他说有,那肯定有啊。 “我来之前,师兄特意交代我,让我和您解释一下。商会奉您为长,不只是为了感谢您把我们带到上界,也因为商会最早发家靠的就是您发明的毒火仙丹,让您不要推辞,这是您该得的。如果一定要客气,那不如就让他维持现状吧,他真的很喜欢赚钱的感觉。只不过以前是给宗门赚,现在是给您和他自己赚。”龚宝宝这百年间修为没涨多少,口才倒是更厉害了。 颜君陶都快要忘记那什么毒火仙丹了。他当初炸了道主的一处丹宫,意外研究出了毒火仙丹,他也不确定这玩意有没有用,只想把它当做赔偿还给道主。 但道主却反而在把它做成一门生意后,又送给了颜君陶。分红颜君陶一直都没仔细研究过,只知道每个月固定都会得到一笔仙石,有多有少,从不缺钱。 至于道主是和谁合作,又是怎么合作的,颜君陶并不知情,只依稀记得连道主都感慨过这次的合作对象真是有两把刷子,他因此答应了和对方进行长期的合作,扩大经营。 “……所以,颜氏商会是做军火生意的?!”颜君陶终于反应过来了。 由于毒火仙丹开的这个歪头,道主和他的合作对象一直扩大的也是武器类的商业贸易,不是售卖仙丹啊、仙器的这么简单,就是像当初下界伊耆药宗专门经营美容类丹药那样,道主专卖各种杀伤力大又不需要太多仙力的东西,不拘泥于丹药器物还是什么的外在形式,只专注于杀伤力。据说特别的受欢迎。 虽然上界仙国按理来说是没有大型战争的,只有一些局部的仙国大战,但,记忆里的道主看着列表清单,对颜君陶道:“一个有趣的小知识,这两年这类生意的交易额一直在逐步攀升,甚至超过了上一次诸天大战。” 换言之就是几方天帝其实早已在暗中秣马厉兵,储备各种物资,看上去一派和谐,实则矛盾一触即发。 颜君陶回想了一下自己上辈子听来的八卦,这场战争是注定的,有很多深层次的矛盾,不是依靠谁的一己之力就能够改变。他们开辟了像往年一样专门的战场,不会波及到不愿意参加战争的普通仙人,可一旦进入诸天战场,就证明你默认了这场战争里的一切,包括那些血腥残酷,恩怨情仇。仙界的人口大半都是靠诸天战场来维持在一定数量上的。 上辈子的颜君陶就属于没有参加的普通仙,他的一部分道友却在战场里打的舍生忘死,究其原因不过八个字,仙生漫漫,闲的蛋疼。 道主会做军火生意,也是想借此稍微了解一下各方的动向。 颜君陶一直以为和道主合作的怎么着也会是个老牌的商会势力,类似于专门做这一类生意、很有底蕴和后台的类型,没想到竟然会是姜会长。 或者说,姜会长也是真的敢答应啊。 “这有什么,只要能赚钱就行了啊。”其实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龚宝宝这百年内锻炼出来的不只有口才,还有一身匪气,他身后那么多看上去就很不好热的仙界高手,也就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他对颜君陶积极解释,“我们又不会伤害到普通仙,只是赚一笔哪怕咱们不做,也会有人做的战争财,何乐而不为呢?” 大部分军火商会其实都是新开的,只不过背后有老牌商会暗中操控的影子。 而且,谁说他们没有后台的?道主就是后台啊。这也是颜氏用了颜君陶的姓的原因之一,他们想要加深道主的烙印。 “但是,道主现在……”颜君陶皱眉,他不能确定龚宝宝听没听到消息。 “我们有容大哥了啊。”龚宝宝特别不怕死的给容兮遂顺手比了几个心,然后才压低声音对颜君陶道,“哪怕没有他们,咱们的生意都做了百年了,早已不是过去的小鱼小虾了,不会任人欺凌。” 容兮遂真的很想告诉龚宝宝,不管他说的多小声,他都能听得见。 龚宝宝越说越兴奋:“您不信,出去在北方八天打听打听,谁会不知道咱们颜氏商会?”对于这件事,龚宝宝是十分骄傲的,因为这个帝国的搭建里,他也出了不少的力。 再没有比军火,能够更快做大并积累财富的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笔耕圣人飞升万年纪念活动最大的赞助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全靠道主的小商会了,而是哪怕道主在,都得重视的一股强大的力量。 姜会长在做生意方面真的是很有头脑,并且会抓住机会,商会发展的这么快,也是因为他吞并了北方八天几个最大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体。 各方各天各国的法律不同,甚至会有很大出入。好比,南方八天的其中三天,一直是阴阳调和的顽固派,坚决不承认同性恋的合法性;也好比在东方八天,自古以来,女仙的地位就一直隐隐高于男仙,虽然现在讲究男女平等了,但坐在帝位上的也就是个女帝;更好比北方八天,官方承认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体,但必须去官方进行团体注册,并随时配合天兵调查。 在北方八天的过去,是很流行组建这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体的,这是一份可以拿到薪酬、被官方承认的正当职业,虽然真的寻衅滋事或者直接杀人,还是会被带还天兵询问,但至少听起来很厉害,很像那么一回事。 可惜,任何一种事物,都逃不过盛极必衰的命运。 北方八天这些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体也是如此,如今正在走下坡路,已进入了凛冬,又或者是……中年危机。 团体人数锐减,退团成为风气,新成员招募又进入瓶颈,新飞升的仙很少会再把加入某个组织当做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再加上经济不景气、北方八天的法律越来越严格等原因,组织运行难以维系,甚至到了举步维艰。 真的是大佬也有中年危机。 赶在这些中年黑社会把自己饿死之前,姜会长发现了他们,并将其收组重建,成立了全新的“安全顾问”组织。 现在是北方八天最大的安全供应商,主要业务包括情报、战略、防御等方面的分析“咨询”,与之相对的还有危机处理与控制,以及承接对个人侍卫的近身保护训练。与北方天帝合作,也会有一些私人的单子,在某天领域颜氏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的招牌了。 前身就是伊耆药宗当年的黑甲战修,虽然北方天帝目前无意挑起战争,可在各项评估里,若真的发生战争,北方八天的战斗力是在前二的。 换言之,颜君陶除了岛主、会长、道主弟弟的准道侣等一系列身份以外,还是坐拥北方八天最大黑道市场的男人。跟在龚宝宝身后那一群眼神凶狠让人退避三舍、仙气凌厉到可以杀人的战修,就都是来参见他们新一代的头目的。 登仙阁把颜君陶的危险系数调到最高,真是一点也没冤枉他。 颜君陶:……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黑涩会的中年危机灵感来自,11区(日本)暴力社团的真实现况调查。 2017年11月底,山口组成员堀部隆一,在《山口组新报》上投稿了一个小诗:“比泄露情报更严重的,是漏尿。” 还有《产经新闻》的调侃:“大佬迟暮,真是比工薪一族还虐。” 第75章 七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的持续懵逼并没有适可而止, 就此打住,反而愈演愈烈了起来。 龚宝宝不仅给颜君陶带来了一群黑袍银边大长腿的“安全顾问”, 还给颜君陶带了来自北方天帝真诚的关爱与问候。 北方天帝和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 虽然偶尔也会因为仙生太过漫长又飞升无望,而抑制不住蠢蠢欲动想要搞事的心,但对比起自己的道侣来说, 一切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浮云。在从赵掌门这个夫弟口中得知颜君陶为了救道主而要来参加笔耕圣人的纪念活动之后,他连问也没问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把拍卖会属于自己的邀请函,送给了颜君陶。想要略尽绵薄之力。 这个邀请函代表了,颜君陶会成为北方天帝这次使者团的正使, 代表天帝出席纪念活动的第一场拍卖会。太多的东西北方天帝也不敢保证,但如果颜君陶只是想要拍卖会上的某件拍品, 他相信有他的面子在, 别人是不敢不让的。 北方天帝果然是个好人!颜君陶这样想道。 “需要什么回报?”容兮遂却赶在颜君陶开口之前,询问了交换条件。他可没有颜君陶那么好骗,或者说是他并不相信天降馅饼的好事。 北方天帝不可能会这般无缘无故的示好,他已经为赵掌门等人做的够多了, 如果只是想给颜君陶开个方便之门,完全可以交代让正使给颜君陶代拍,效果也是一样的,完全没有必要让颜君陶成为正使。 “不需要回报。”北方天帝的属臣副使在龚宝宝的引荐下, 被带了进来,在和颜君陶沟通明天开场仪式上正使该应对的流程前, 他们聊起了这个。他摇头对容兮遂保证,他们天帝是个正直的好仙。 “那就是有什么条件?”容兮遂挑眉,根本不吃仙设那一套。他自己就是表里不一的杰出代表。 “也没有条件。”副使再次摇头,诚意十足,仿佛他们天帝真的只是想为救回道主做些什么,就像其他天帝承诺的那样。 但容兮遂心中的警惕,却反而因此拉的更高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又有几个人会愿意在做到天帝的位置上时,还让自己的头上悬着一柄威胁之剑?更不用说,道主在过去可算不得什么好人,至少容兮遂至今都没有什么救助道主的热情。若不是有颜君陶,他会很愉快的等道主死了,接收他的“遗产”。 副使没辙,最终还是只能透露真相,他们天帝之所以不出席,是因为道侣赵招闭关去寻求突破了,他不放心的想要一直陪伴左右,给道侣护法,腾不出来时间参加,于是就想起了颜君陶。 北方天帝在被副使美化前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和阿招是一家人,阿招和阿宝是一家人,阿宝和心心又是一家人,那不就约等于我和陶陶是一家人吗?让陶陶履行一下身为北方天宫成员的责任好了。” “只有责任没有权利?”容兮遂很会讨价还价。 “你们可以得到无论你们想要在拍卖会上得到的任何东西,这还不够吗?”副使皱眉。 准确的说,北方天帝的原话是无论陶陶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他以后有不少这方面的活动,想找颜君陶商量着分担一下。但作为副使,就像是妖仙宅老一样,总想要为自家主子省下不必要的浪费。 “咳。”龚宝宝很是时候的咳了一声。 纪念活动的拍卖会是颜氏商会赞助的,作为商会会长,颜君陶如果只是想要一件拍卖品,那还不是个很容易的事? 哪怕那些藏品里大半都是忘情仙宗和圣乡联合提供的,但他们也肯定会有“生意”离不开和颜氏商会合作。 “天帝陛下没有子女手足,但我们可以按照其他方公主皇子的待遇,进行洽谈。”副使准备的很全,他的打算就是能蒙混过去就蒙混过去,过不去就敞开了谈一谈。上界仙国的交易一向如此,前一刻他们还在拔刀相向,下一刻就可以亲密无间。翻脸永远比翻书快。 没有什么是利益解决不了的问题,除了杀人父母、亲友等不共戴天的仇恨以外,不管曾经怎么坚信会对某人永远的恨下去,时间也会教会你,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真有人在余生做到了,也不过是他的余生不够长而已。 颜君陶坐在一边,只剩下了围观大佬,和假装深不可测这两件事。 这种唇枪舌剑的打机锋,他真的学不会,也没有太多兴趣学。 “月俸就算了,但可以考虑保留尊称。”容兮遂抛下了他最后的条件,如果不是知道颜君陶的性格,他大概真的会狠心敲诈一笔,但问题如今就是涉及到了颜君陶,“当初天帝对我们伸出过援手,我们不是不心怀感激,只是不想被愚弄,懂了吗?” 不管是东海的仙岛、通天之路的留存乃至颜氏商会的发展,都少不了北方天帝的鼎力支持,感谢是必须的。哪怕是容兮遂,都觉得他们不应该欠仙太大的因果。 但感激和被哄骗却是两码事,他们必须让那边明白他们不是好糊弄的态度。 “抱歉。”副使这一回终于有点真心实意的尊重了,对于他们这些把大把的仙生投入在政治斗争中的仙来说,真正能让他们折服的,还是要以手段取胜。 在未来的一年内,颜君陶作为正使肯定会和副使多有合作,收服了对方,对谁都好。这个队伍里只需要一个声音。 于是,这么一场对话之后,颜君陶一串头衔里,就又多了一个“北方天帝的正使”,需要在纪念活动的开幕式和闭幕式上发表讲话的那种。 颜君陶却只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我可以不穿官袍,扮演我喜欢的角色吗?” 一开始扮演角色是为了得到印花,如今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副使一愣,抚须深想了一番,思路却明显和颜君陶不一样,他若有所思道:“与民同乐,这是一个很好的政治卖点,殿下真的不考虑来北方天庭做仙官吗?”赵掌门当初便想在北方天庭给颜君陶找个不需要点卯就可以拿钱的虚衔。 颜君陶还是摇头拒绝了,甚至没问那句“殿下”是打从哪里来的。 当天晚上,会议结束后,副使就如实写了一封奏折回去,当然,还是进行了一二美化的“如实”。他没写自己对颜君陶的试探,也没写颜君陶那边的讨价还价,只说了颜君陶对北方天帝心怀感激,不求什么待遇,而他觉得至少应该给予颜君陶一个“殿下”的尊称,这代表了一种认可与地位。 北方天帝心情大好,不仅给了颜君陶具有法律效力的尊称,还大笔一挥把东海仙岛极其附属的海域,从官方上正式划给了颜君陶作为封地。 至于东海龙宫会不会抗议,那就不在北方天帝的考虑范围内了。 只是在正式的封仙台上,一道金光若隐若现,一点点的在三十六天地图的一角开始进行了缓慢的改变,直至彻底把颜殿下及其封地记录了下来,永远的留在了历史上。 龙宫那么多公主皇子,但他们依旧傲气异常的原因,就是他们在封仙台上是有记录的。这个自上古就存在的封仙台,代表了一种来自大道对个人身份的认可。哪怕龙族的公主皇子再不值钱,他们也是大道认可的皇子公主。 而从这一刻开始,颜君陶也在这场历史洪流里,留下了虽然微小却不可磨灭的个人烙印。 大道当晚就降下了紫气,浮光从东方而来,一路耀眼又霸道,准确无误的把颜君陶包围,并赐下了花纹徽章。 一朵青色石蕖,在颜君陶的眼前缓缓绽开,静静盛放,很容易就能够想象出那句“从风靡靡,复其波上,一茎百叶,千年一花”是何等模样。 从此以后,天上地下,只有颜君陶可以以石蕖为记,他也可以把石蕖的纹路印在别人的身上,代表了那是他的人。但却不能被外人所仿造。在颜君陶的法衣仙袍之上,若隐若现着一道道青饰。 于整座镜湖花海的见证,上界仙国又多了一位殿下。 第二天的开幕仪式上,所有仙看颜君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哪怕“殿下”只是一个虚衔,可给仙的感觉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本来都准备好给颜君陶难堪的某人,只能饮恨的再一次坐回了一等包厢的暗处,意图他日找到机会再战。死命握拳,发泄不满。他就不信了,这个颜君陶难道是大道的亲儿子吗?总能在出丑之前找到办法转危为安?! 不管对方相信与否,大道不知名的儿子颜君陶,此时真的是心如死灰。 功德金光,建木果实,就在他以为这个世界对他不可能更过分的时候,他得到了大道紫气,还能有什么,恩?还能有!什!么?! 虽然修为没再涨,但仙身明显凝实了许多。 大道是真的很想他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北方天帝:不用谢~~\(≧▽≦)/~ 颜君陶:……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第76章 七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就在颜君陶觉得大道一直在和他作对的时候, 真.被大道作对的人简直有苦难说。 如果他站在颜君陶的眼前,有着上辈子记忆的颜君陶, 一定能够在第一眼就认出对方——他哥。 是的, 又是颜君陶的一个哥哥。 这次的哥哥有个很有趣的名字,他叫冯胜君,颜君陶的君。他与颜君陶的渣爹没有什么关系, 是同母异父的哥哥。 颜君陶的渣爹渣妈没能在颜君陶成长的过程中给予他什么,除了感情洁癖和一个加强连的手足血亲以外。 同父异母的医师临,把颜君陶当做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让他犯洁癖的小可爱; 同样是同父异母的有螺,对于和颜君陶的关系可有可无,因为他们之间差距太大, 不论是修为、性格还是人生际遇,实在是很难有代入感; 而如今这位同母异父的冯胜君, 却视颜君陶为他人生中最大的敌人。 一个说来挺讽刺的事情, 有蟜毒女一辈子致力于给儿子灌输“你为什么不能像颜君陶那么好”,这不仅没有打击到医师临的自信心,让他疏远颜君陶,反倒是让他也觉得颜君陶天下第一好;而这位从小就被父亲教育“你不比颜君陶差什么”的冯胜君, 却反而自卑到自傲,并恨毒了颜君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戮力魔尊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过冯胜君这么一个儿子,她狗血的失过忆, 只记得颜君陶是她唯一的孩子。 戮力魔尊一直想和颜君陶重拾母子亲情,她思念着他, 也利用着他,但至少她知道他。不像冯胜君,她全然不知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还有另外一个恍若隐形人的儿子。 冯胜君没有办法和戮力魔尊相认,因为他爹贪狼魔君不允许他去打扰戮力魔尊的生活。 贪狼魔君和戮力魔尊之间就是个典型的“我爱你时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才爱上我”的狗血故事。和一般的霸道魔君不同,贪狼魔君并没有选择渣男回头,死命纠缠,而是走了深情放手,祝你幸福的路子,并含辛茹苦地独自把儿子带大。 虽然在颜君陶看来他的渣爹渣妈简直一无是处,感情乱到一塌糊涂,但对于他们大半的情人来说,他们却是对方最美好的回忆。 如果可以,这些情人中的很多人,都会选择在这对男女回头的时候原谅对方。 可惜,这对渣男渣女根本没有学过什么叫回头,他们的感情史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尽的冒险,在前面等着他们的总会是更加刺激的全新爱情,新情人年年十八。 至于贪狼魔君为什么要藏着自己的儿子…… 上辈子亲身领教过冯胜君的颜君陶,感觉自己最有立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有病。 真.有病,天生的感情缺失,反社会人格,别人看到毛绒绒、软乎乎的小动物会觉得好可爱啊,冯胜君却更好奇掐上这小动物的脖子、一直到它再也没办法呼吸、也不能奶声奶气的叫唤时,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哪怕贪狼魔君是个独霸一方的魔修,都有点害怕这个浴血而生、形似修罗的儿子。 但毕竟这是贪狼魔君和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唯一的孩子,他实在是对儿子下不去手,只能进行约束。并一直试图想要把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正常人,可惜却越养越歪。 这故事里有多少槽点,就滋生了多少麻烦。 在冯胜君报社的名单里,颜君陶是永远的第一,他对颜君陶这么一个诞生比他早、但出生时间却比他晚的弟弟,始终保保有着不知名的复杂情感,大概是出于同人不同命的愤世嫉俗,总让他想把颜君陶拉下神坛,一起痛苦。 可惜,冯胜君始终没能真的对颜君陶做出什么。不是因为他对颜君陶有什么又爱又恨舍不得下手的亲情,而是他这个人……特!别!衰! 就衰神附体的那种衰。 对于冯胜君来说是诸事不顺。 对于颜君陶来说却是日破大凶了。 上辈子颜君陶甚至诡异的考虑过,贪狼魔君真正不让他儿子出来的原因,是不是怕他衰到作死自己。 咳,说回在冯胜君同学被他爹管制的时候,他在上界,颜君陶在下界。不管他想对颜君陶做什么,都没有办法亲自动手,只能找别人帮忙。 可惜,冯胜君看人的眼光不太好,选择又很有限,他的第一个合作对象就是有蟜毒女。 结果可想而知。 上辈子颜君陶一直宅在天衍宗主峰的某个山头里,有蟜毒女在外面等了七十来年,等到的结果却是……颜君陶飞升了;这辈子颜君陶倒是在下界到处溜达了一段时间,可惜,有蟜毒女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收拾了。 有蟜毒女在被医师临找到时,身边是燃着难香的。而难香正是一种下界和上界联系的手段,有点类似于“即见茶”,只不过把茶水换成了香气,把杯中小人换成了镜中影像。 医师临一直都很想知道那一日有蟜毒女通过难香,到底在联系上界的谁,可惜只追查到了已死的贪狼魔君身上。是的,贪狼魔君去世了,因此,在没了人管束后,冯胜君才得以从小噬山里被放了出来。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想要找他亲爱的弟弟“好好的玩耍一番”。 可惜,过程还是很不顺利。 上辈子的颜君陶一上来就是各种闭关,冯胜君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来了龙族的廪君竞选,给了他发挥的舞台与空间,让颜君陶先后看到了他渣爹渣娘的真面目。结果,颜君陶却反倒是因此而突破了,抛却了原生家庭的枷锁,大彻大悟,闭关再次出来后已成就大罗金仙。颜君陶特别郑重其事的感谢了一下冯胜君,差点把冯胜君气到吐血。 这辈子的颜君陶一上来依旧在闭关,好不容易有个通天之路勉强算是黑点,还有道主撑腰,让冯胜君无事可搞。 颜君陶其他带上天的亲友,又有北方天帝和姜老爷子随后搞出来的颜氏商会作为依靠,让冯胜君根本无处下手。最重要的是,颜君陶一直没有联系过他们,冯胜君以为他们对颜君陶并不算重要。颜君陶的亲爹下落不明,想用亲娘给颜君陶添堵吧,这对母子还始终没有见过彼此呢,冯胜君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戮力魔尊。 冯胜君只能再次等了下去,整整一百年,才等来了小罗天举办庆典。 但冯胜君大概被他爹关习惯了,喜欢躲在暗处搞事情,他躲的很成功,或者说是太成功了,一点名声都没闯出来,根本不在道主的邀请名单上。 冯胜君:“……” 冯胜君最终假扮他人去了小罗天,又因为有道主和容兮遂在,而选择了挑拨龙族的心成公主先去探路。结果那傻逼公主果然死了,幸好死的够直接、够利索,没把冯胜君给卖出来。 如今,冯胜君好不容易跟着颜君陶一路到了圣乡,却发现颜君陶和容兮遂只是在街上走了不到几百米,买了一套笔耕作品全集就又回去了。回!去!了!继续宅在了容兮遂的宅邸里。他这个弟弟上辈子是蜗牛成精吗?总也离不开家的?! 冯胜君简直要被颜君陶气疯了,他不得不一遍遍对自己强调,要冷静,颜君陶甚至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在和他处处过不去呢! 冯胜君同学衰了这么多年,依旧能顽强的坚持搞事,就是因为他有足够大的耐心。 经过他不懈的努力,他又得知了颜君陶要代表北方天帝,出席纪念活动的第一场拍卖会。他磨刀霍霍,找来了在忘情仙宗学习的一位南方天帝的远亲,对方虽然没有上封仙台,却已经有了不成文的头衔,是最有可能被封为南方“殿下”的一位。但……南方天帝这一回也派来了正使,却并不是自己的远亲,他还不够格。 冯胜君本来想借此来嘲讽颜君陶的不自量力,给他在开幕仪式上的演讲增加一些“惊喜”…… 结果,颜君陶在仪式开始的前一晚,成为了仙所共知的“殿下”,那紫气浓的,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 如今全场除非是天帝或者道主亲至,否则颜君陶的身份就是最高的,被大道所承认的最高,修为境界什么的都要放在其次。 冯胜君觉得他和颜君陶就像是站在天秤上的两个,总是此消彼长,一边高了一边就会低。只不过是颜君陶一直在高处,他在低处。他对颜君陶的莫名敌意,很大一部分来自父母,小部分就在于他执着的认为,只要颜君陶好,他就好不了。 事实也一次次证明了这点。 但是没关系,屡战屡败的冯胜君同学觉得他还可以在随后的拍卖会上扳回一城。以颜君陶的性格,他会出席这种拍卖会,肯定是因为他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出现了。冯胜君已经撺掇了自己身边的南方“殿下”,不顾一切的去和颜君陶竞价,他总教会颜君陶知道什么叫生活的坎坷! 然后……冯胜君就发现,这一回的拍卖会比较特别,他们并不是所有的拍品都玩的是公开拍卖的那一套。 有公开拍卖的,但也有暗中猜价的,更有匿名投标竞价的。 暗中猜价就是大家在纸上各自写上一个价格,离拍卖品底价最接近的人,会用该价格得到他所想要的拍品;投标竞价还是大家在纸上写一个价格,只不过这回换成了价格最高的人得到想要的。 这纸正是颜氏商会带来的新品,每个来参加拍卖会的仙都会得到一张颜氏纸,在纸上写下内容后,那些信息就会匿名汇总到拍卖师所掌握的一个玉简上,进而筛选出符合要求的价格和买家。至于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对于拍卖会来说它就是增加趣味性和神秘性的道具,但对于各方代表来说,这却可以是全新的获取与记录情报的系统。 “这发明是不是超棒的?鸢元仙子的族弟鸢觉在结合了异界的东西后,简直就是个天才!”龚宝宝不遗余力的给颜君陶各种介绍。 在这百年里,巨鲸散修联盟的鸢元仙子也拖家带口通过通天之路到了仙界,并火速被慧眼识英雄的姜老爷子所吸收,开发了很多新奇器物。 颜君陶点点头,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他一直觉得那个异界很神奇,就像是一个宝库。 “对了,师叔您想要的第一百二十七号藏品,底价是三千万仙石。”龚宝宝的良心一点都不痛的就给颜君陶透出了底价。 他的眼睛好像在说,您有没有感觉到我强烈的孝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冯胜君:就不能好好办个正常的拍卖会吗?! 龚宝宝:不能~\(≧▽≦)/~ 第77章 七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最终如愿得到了有笔耕圣人亲笔签名的一套旧书。 那书真的已经很旧了, 开线到让每一天页书都变得岌岌可危,把装它的绒布盒衬托的漂亮到不像话。在那套旧书被会场工作的仙子带着雪白的纱手套毕恭毕敬拿过来后, 有签名的那一页是直接打开的, 龚宝宝差点以为自己把事办砸了,让颜君陶买到了一个假货。他是说,他长这么大, 就没见过那么丑的签名! 修者仙人,不管走上修途之前是怎么样的,修后哪个不是仙风道骨,力透纸背,有一笔好的字?哪怕曾经没有, 时间也会让你拥有。 可眼前这个签名却能丑到连龚宝宝这个纨绔都看不上的地步,这怎么可能是笔耕圣人的亲笔签名呢? 赶在龚宝宝想要去找忘情仙宗理论前, 颜君陶拦住了他。 因为笔耕圣人就是这么一个……有个性的人, 一辈子一笔烂字,一辈子打死不改,连当了圣人后也还能坚持不艹圣设,彻底放飞自我, 更不用说是当仙人的时候了。这也是颜君陶当年成圣后,并没有看笔耕圣人的作品的原因之一,笔迹太难辨认了,连医馆里坐堂的郎中都得甘拜下风的那种。 颜君陶一度怀疑笔耕圣人自己创造了一门全新的文字。 所以…… 这么丑的签名, 是真迹没错了。 龚宝宝:“好有性格,我喜欢。” 能成圣的其实都挺有性格的, 用某位歪理频出、以诡计证道的魔圣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一直都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再努力、再奋斗,最后能够达到的成就也不过是天才的起点。而真正能够成圣的,只可能是努力的天才或者说是鬼才。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有过锋芒毕露、我行我素的过去,也正是因为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舍我其谁,才能够在合道的时候让他们掠过千军万马成就圣位。 一心修炼、无趣到颜君陶这种程度的,反倒是比较少见。 由于是彻底的匿名拍卖,冯胜君甚至不知道颜君陶到底拍到了什么。只看到了颜君陶代表北方天帝意思意思拍下的几件藏品,之所以肯定那不是颜君陶想要的,是因为整个拍卖过程全都是由副使完成的,颜君陶从始至终只负责坐在包厢高处,当了一个合格的“殿下”。 顺便一说,颜君陶很会“因地制宜”,特意选择扮演了笔耕圣人作品里一个惜字如金的土豪殿下,出入总是衣轻乘肥、前呼后拥,人生的信条是没有什么是仙石解决不了的。 颜君陶如今集商会会长、安全顾问头目外加殿下于一身,真的再没有人会比他跟适合扮演这个角色。 其他仙哪怕有想要扮演土豪殿下的,也很难找来这么群一看就不好惹的仙给自己当扮演道具。不过,其实哪怕能够解决人形道具的问题,想要扮演土豪殿下的读者应该也没有几个,这不是因为土豪殿下人设不讨喜,相反,土豪殿下作为出场没有多少戏份、位置还十分靠前的角色,反而一直有着居高不下的人气。 不扮演是因为…… 这位土豪殿下所在的作品叫《秘密》,故事里从主角到路人,每个人都藏着一个秘密,剧情会随着这些秘密进行一次次搞笑又曲折的发展。 全程没有虐点,一路发糖,是能够让人笑到肚子疼的小甜饼,也是笔耕圣人作品里一度被人怀疑是有人夺舍了他才写出来的东西。但很多年后在进行过多次解读后,后人们才发现,这个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的坏人,大多矛盾都是由一个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引起并促成发展的故事,也许才是笔耕心中的理想乡。 ——他希望这个世界是没有坏人的,每个人最终都能够得到快乐与幸福。 他选择把他最大的妄想都封印在了这个看上去最快乐的故事里。因为在现实里,不可能没有反派或者说是坏人,也不是只有快乐,没有悲伤。 土豪殿下前期一直是作为故事里的“反派”出场的,他是男主角的师兄,尊贵的天帝之子。一出生就在仙界,好像总是看不上从下界上来的男主角。土豪殿下最经典的一幕,就是站在高处,昂着下巴、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男主,好像他和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 这位殿下对男主说过最长的话都没有超过三个字的。 反转就是土豪殿下的秘密——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没有办法说出长句子。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结巴,是一旦超过五个字,殿下的声音就会不自觉的变成小女孩,特别清脆的童音,甜气扑面而来的那种。 所以殿下才会惜字如金。 他也不是讨厌男主,只是男主在进入仙宗时,无意中隔墙听过一个小女孩对他的安慰,但等他去找的时候,墙那边却没有什么小女孩,只有神情冷漠、假装路过的殿下。 土豪殿下一直在纠结男主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萝莉音就是他,该不该警告男主不许泄露秘密。但若男主不知道,他去警告了,反而会暴露自己。所以殿下才会在每一次看见男主时不自觉的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又总是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却什么都不说的暗中观察。 用男主内心的吐槽来说就是……这师兄根本就是个二货吧? 萝莉音二货殿下塑造的很成功,也十分受欢迎,但毕竟没有多少人会想给人一种自己明明看上去英武非凡,却开口跪的感觉。所以扮演殿下的人真心很少。 颜君陶倒是没什么障碍,因为他可以保证自己惜字如金。 不用问,容兮遂扮演的就是《秘密》里的男主,他坚信男主的秘密就是他其实喜欢二货殿下。这种猜测是被允许的,因为到最后《秘密》里也没有交待清楚男主到底有什么羞于启齿的秘密,笔耕圣人当年也很乐意看到种种奇怪的猜测。 类似于男主的秘密是他才是反派,又或者男主的秘密是他知道这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什么的。 上万年来,这个关于男主秘密的猜想已经能够列一个有一本书那么厚的单子了,其中男主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推测,在其中所占的比例最大的。大家总是喜欢在故事里找出感情部分,没有也要造一个。 高举殿下X男主大旗的仙子更是比比皆是。 只不过这些仙子没想到颜君陶和道主的弟弟竟然会真的这么公然玩梗,看见的那一刻都快激动的晕过去了。 总之,颜君陶这位北方殿下的甫一出场可以说是首战告捷,得到了不错的仙众基础。 副使一开始还觉得颜君陶只会依靠身边的容兮遂,如今才渐渐觉得颜君陶简直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看上去那么无害,却能够润物细无声的做到很多殿下都做不到的事情——受欢迎。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做被大道承认的殿下、陛下? 因为有了大道承认,才能够以此为依托,走一条鲜为人知的提升修为的捷径。当受欢迎程度到达一定程度后,会对废人的修行和境界大有裨益,有一定几率还会得到大道的回馈与奖励。 其中天帝天然就拥有群众基础,在修行方面更是占尽了便宜,不过他们要是做了错事,也会有惩罚。要不是怕受到连累,天帝们又怎么会费劲巴拉的同意开辟诸天战场,而不是直接在仙界真刀真枪呢? 在仙界生存,容兮遂对他人“无利不起早”的揣测方向,才是更加对路的一种思考方式。 只不过奖励的事情却是连有些天帝都不知道的,好比南方天帝就不知道。颜君陶自然也没有什么渠道知道这种与上辈子的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副使却以为北方天帝已经和颜君陶就此沟通过了,还觉得颜君陶做的很不错。 不过很快的,副使就有点看不懂颜君陶的操作了。在第一场拍卖会之后的仙宴上,已经不需要再有什么“与民同乐”举动的颜君陶,继续用“维护人设”为由,拒绝了与他方的贵宾进行太过深入的交流。寒暄可以,一直聊天就算了。他对于这种拉关系的事情是能躲就躲,实在是躲不开就坚持人设,让容兮遂上。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务正业了。 甚至聊到一半的时候,颜君陶还突然抛下众人,独自追逐什么的追了出去。 副使:……所以,颜殿下这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受到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 颜君陶:不!想!一点都不想!谢谢! 第78章 七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突然离场的原因, 自然不是因为他再也无法忍耐那些官方辞令和虚假的寒暄,而是他看到了冯胜君。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的人影, 速度快到哪怕写进笔耕圣人的小说里, 大概也会被主角自己摇头吐槽说“是不是眼花了”的程度。但颜君陶还是很坚定的觉得他看到的那个青色影子一定属于冯胜君,因为他对冯胜君的为人和行事风格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有冯胜君会在帅气逃跑的关键时刻……绊一脚到差点摔倒。 上辈子冯胜君真的是在不遗余力的拿生命给颜君陶找麻烦,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 不是在找麻烦,就是在找麻烦的路上,可惜却没有一次成功过,还往往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坑到自己。 次数多到颜君陶都有点同情这位哥哥了。 这还是颜君陶知道的,更多的什么小阴谋小诡计, 颜君陶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因为计划还没开始就已胎死腹中, 好比有蟜毒女在下界的那些所作所为。 由于真的没对颜君陶和他身边的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让颜君陶面对冯胜君的时候总带着一点啼笑皆非的不真实感,还有替便宜哥哥感觉到的心酸。 冯胜君真的太非了,又实在是没啥存在感。 也因此,直至在仙宴上看到那个形似冯胜君的背影时, 颜君陶才想起了在他上辈子的人生里,还有这么一位孜孜不倦的“死敌”存在过。在颜君陶的理解里,冯胜君对他的针对,始自他开始和他的渣爹渣娘接触。所以, 颜君陶想趁着如今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试着和冯胜君先聊一下, 如果能够就此打住自然最好。 【冯胜君在那里。】容兮遂在追着颜君陶出来后,就和颜君陶传音了解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不太赞同颜君陶这种想和一个危险的敌人握手言和的做法,但他还是帮助颜君陶在夜幕下找到了冯胜君。 这位一年四季都爱穿一身大氅、看上去病弱西子的少年,并没有跑很远就喘了起来,真的很给魔丢脸。 冯胜君索性就不跑了,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颜君陶应该还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谁。那他为什么要跑呢?颜君陶找他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他这么跑反而才会暴露出自己的心虚与有鬼。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和颜君陶假意做朋友,等打入敌人内部之后,再做些让颜君陶痛不欲生的事情! 于是,怀揣着“颜君陶肯定不认识自己”的蜜汁自信和美好幻想,冯胜君再一次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略带病容的脸上掩去了全部的恶意,眼睛像猫一样,滚圆又不失狡黠。 不了解冯胜君的人,总会被他人畜无害的少年外表骗的团团转。 之所以那么肯定冯胜君是少年的外表,倒不是他的脸看上去真的有多年轻,而是他的身高还不如颜君陶高。 颜君陶本身就已经很给身高腿长的仙人们拉低平均值的了,冯胜君竟然可以比颜君陶还要矮。 “矮小”和“病弱”是冯胜君这辈子最大的两个痛点,就像是终身难以治愈的顽疾,不变态一下都感觉对不起这个设定。 “不知殿下找在下所谓何事?”冯胜君倒打一耙,从暗处从容不迫的走出,不疾不徐的边走边说。好一会儿后,他才终于走到了宫灯下颜君陶的眼前。他终于正大光明的见到了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好弟弟”,他漂亮,强大,眼里没有丝毫阴霾,好似一切美好的代名词。就像是他想象的那样,真的好想全部摧毁,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冯胜君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盖过了刚刚一跑一追的动作,好像那不过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觉,并不存在。 “不是你找我有事吗?”颜君陶歪头反问,“刚刚在宴会上,我见你一直在看我。” 好不容易装起逼的冯胜君,就这样被噎了一下。他发誓他只看了颜君陶一到两次,哪里来的一直看?颜君陶不是在胡说八道,就是大道眷顾,只这么一两次都能一个不落的被他发现,好气:“我倾慕殿下风采,想和殿下交个朋友,又不知该如何上前搭话。瞧我如此失礼,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太极蒙翳天的……” “冯胜君,贪狼魔君之位的继承人,我知道你——”颜君陶笑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突兀的,冯胜君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还在死硬强撑,在心里告诉自己,没道理颜君陶会认识你,颜君陶知道的肯定只是这一个尊称身…… 话还没有想全,就听到颜君陶继续:“——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怎么可能真的知道?冯胜君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裂了,最糟糕的事情就这样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突兀发生了! 冯胜君会站出来,假意和颜君陶为友,仗着的就是颜君陶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颜君陶的一顿乱拳,已经打破了冯胜君的计划,他不可避免的慌了。 大道就这么偏宠于颜君陶吗?! “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吧。”颜君陶积极对冯胜君发出邀请,然后趁着冯胜君还在发懵,哑口无言的时候,就当做他同意的把他带去了后面的雅院。 这次拍卖会是在圣乡最大的仙楼——泉涌楼举办的。文思泉涌的泉涌,一看就是蹭笔耕圣人的热度起来的酒楼。这种情况在圣乡比比皆是,甚至圣乡本身也是蹭热度发家的。再一次的,同情笔耕圣人五秒钟。泉涌楼虽然叫楼,但却并不真的只是一栋突兀的临街而立的楼,而是一整个建筑群,前面有楼后面有院,承办过圣乡各式各样的活动,以菜品贵还未必好吃而出名。 拍卖会就是在有挑高的主楼举办的,晚宴则在泉涌楼最大特色的飞宫里举行,下面的雅院就成为了客人们互不打扰的休息区。 在酒楼小仙的引领下,颜君陶和冯胜君兄弟,外带一个承诺他就旁听不说话的容兮遂,一起找到了一个无人的雅院。这院子的名字也很应景,叫“断金”,隔壁还有个院子叫“齐心”。全程懵逼的冯胜君在看到院名的时候,才终于找回了一二理智,嘲讽的理智。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真是对不起了,颜君陶越对他好,他却越是想伤害颜君陶。就像是那些一个比一个可爱,却被他掐死的小动物。没什么原因,谁让他是个变态呢。 圆桌前,明月洒,一壶仙酒解千愁。 冯胜君与颜君陶对视而坐,他拿不准颜君陶的意思,只能暂时先继续假装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用近乎天真的语调道:“殿下,您在说什么啊,咱们怎么可能是兄弟呢?” “我知道你知道。”颜君陶一句话,就卸了冯胜君全部的伪装。 冯胜君低头,不是很想承认自己有可能不只是轻敌这么简单,颜君陶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天知道颜君陶是怎么知道的。他只能争当一个合格的戏精,垂死挣扎:“既、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瞒您了,我们确实是兄弟。我怕您一时无法接受才没有说出实情。但我又控制不住的想和您亲近……” “可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颜君陶一脸不解。 “我怎么会讨厌您呢?”冯胜君这回不只心跳剧烈了,连头都开始疼了,这到底是怎么一个发展?他有点看不明白。 “对不起,我刚刚的语气有问题,”颜君陶先郑重其事的道了一下歉,然后才道,“我是说,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不是在怀疑这件事,而是肯定。你到底怎么了?变得一点都不像你,生病了,不在状态?” “……”冯胜君觉得这话真的没办法聊下去了。 容兮遂在一边已经忍笑很久了,果然颜君陶没有让他失望,他一开始还担心颜君陶想当个什么烂好人,看来并不是这样。 一阵窒息的沉默后,冯胜君终于抛却了伪装,露出了自己偏激又极端的一面,看着颜君陶的眼神再不遮掩那种恨意。 颜君陶这边则……松了一口气,终于放心了:“这才对嘛,这才是你,我刚刚还以为你脑子坏掉了呢,吓死我了。” 你才脑袋坏掉了呢!冯胜君已经想要拔刀杀人了,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所以呢?无所不知先生,你想要怎么样?” “我说过了啊,我想和你谈谈。”颜君陶一脸真诚的回答,甚至眼里带着些“你记忆力这么差的吗”的担忧,“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头疼?” 不,冯胜君觉得他胃疼,被气的! 还有什么会比你潜心隐藏多年,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敌人最大的噩梦时,却发现敌人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更让人绝望的? 当然有。 好比……敌人突然握住他的手,用一种“我真的是为了你好”的积极语气劝他,收手吧,你未来对付我,每次只会坑到自己,不如换一个更有前途的目标啊,你找不到的话,我介绍一个给你。 颜君陶的原话肯定没有这么直白,但听在冯胜君耳朵里就是这个意思,还带着一种让他很想咬牙的欢脱。 颜君陶介绍的目标就是他们共同的生母——陶清音。 容兮遂终于懂了,颜君陶这不是想要化敌为友,而是想要把危机变成转机,让冯胜君去成为陶清音的噩梦。她自己当初造的孽,就自己去感受吧。 “我、我怎么会讨厌我们的母亲呢?”冯胜君属于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哪怕心里慌成狗,嘴上也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你不是已经暗中想要杀死她好几回了吗?”颜君陶却是专业的拆台王。 冯胜君有一种千言万语汇聚喉头,却又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的憋屈。 他这个弟弟简直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颜君陶兴奋的心里路程:没能等到渣爹回来对付渣娘,没关系啊,还有神经病哥哥嘛~ 冯胜君:……信不信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颜君陶:我是不是该劝你,小心别伤到自己的手? 第79章 七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暗杀她的事情的?”冯胜君最终还是决定问一个和他至关重要的问题。他虽然继承了贪狼魔君的位置, 却并没有羽翼丰满到可以去对付戮力魔尊和千星仙尊的合力,以及随时都有可能为了弟弟加入战场的东方女帝。 “目前除了你我还有兮遂以外, 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颜君陶顾左右而言他,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很像是在哄小朋友, “你的计划还是很不错的,嗯,最棒了!加油!” 冯胜君彻底被气死,就像是河豚,整个人都涨了起来, 皮薄的仿佛随时可以炸开。他下一刻就祭出了本命仙器,不管不顾的掀了桌子, 要冲上去颜君陶打上一架。真的, 什么也不用说了,咱们兄弟俩个,今天必须死一个在这里! 然后,容兮遂一道蓝色发白的火龙扔过去, 绕着冯胜君跳了一圈踢踏舞,“火热”的气氛激起了冯胜君的求生欲,那帮助他及时刹车,清醒了过来。 经过几次运气, 和数次深呼吸,冯胜君离家出走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他忍下了所有想要继续和颜君陶动手的冲动,无数次的在心里告诉你,你打不过,你不要冷静,现在冲动就只是在给对方送人头。 不过他从这一刻起就决定了,至今往后,他最讨厌的属性就是天然黑了! 颜.天然黑.君陶却甚至没有明白他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能让冯胜君那么生气。他只是耐心的等着冯胜君的智商再一次占领了高地,然后这才积极询问:“我的建议怎么样?你愿意接受吗?” “给我一个理由。”冯胜君的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暗中对付她,让她翻船,赢的概率能在六成,赢我……”这是意味深长的省略语。真不是颜君陶自夸,而是冯胜君实在是太黑了。 “你以为我在乎?”冯胜君环胸,给了颜君陶一个冷笑。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只要实力够强,运气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冯胜君同学这个时候还没有彻底认命,也不相信什么欧皇非酋,还在喝人定胜天的鸡汤。 “那你想她恢复记忆吗?”颜君陶就知道劝冯胜君没那么容易,幸好,他还有一张底牌。 “……你可以?” “我知道办法。”准确的说,是颜君陶上辈子见过陶清音最终恢复了记忆后痛彻心扉的样子,可惜那个时候的颜君陶已经被伤的无论如何都同情不起来他的生母了,“她的记忆是她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封印,别人谁也没有办法解开,她自己也不能,因为她忘记了。她需要不断的刺激才有可能回复,外力和精神都要有。” 所以,与其来找我的茬,不如去和陶女士死磕。等你对付完她,也就想不起我了。这是颜君陶的未尽之言。 冯胜君垂下眼眸,开始了认真的思考。 “如果红脸都劝不住你,那就别怪我用白脸了。”颜君陶也不是一味的只会好说话,他几近赤裸的威胁道,“我不想和自己的兄弟动手,不代表我不能。我只是一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互相仇恨彼此,难道这一切不是制造了我们的他们的责任吗?但如果你不给我选择的机会的话,那就对不起了。” 别怪我不客气。 “你能拿我怎样?”冯胜君性格里好斗的一面再一次被颜君陶激了出来。 容兮遂给了冯胜君一个笑容。 “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冯胜君立刻改了自己的口风。 说完,冯胜君就起身一甩宽袖,带着一种“绝逼不能回头,回头就要和颜君陶打起来了”的决绝,离开了断金院。走前,他再一次抬头,给了那漆金的匾额一个嘲讽的笑容。手足?嗤。 冯胜君离开之后,就是颜君陶和容兮遂面对面的环节了。温柔的月光清晖下,容兮遂却变得一点都不温柔。 “你知道这事多久了?”容兮遂直视着颜君陶的眼睛,他想要一句实话。 “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今天才想起来。”这是颜君陶能够回答的极限。 “……那你就最好现在也努力的想想,你还有多少这样的手足。”容兮遂什么事情都可以纵容颜君陶,唯独不能让颜君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承受不住失去颜君陶,哪怕只是一种微小的可能。 容兮遂现在脑子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在外面到底还有多少像冯胜君那样对颜君陶怀有恶意的人,在满地乱跑? “真没有多少。”颜君陶不得不赌咒发誓,冯胜君只是一个特例,“我的人缘不算特别好,但也不至于差到让全仙界都讨厌。” “但你的那对爹娘可以。” “那你能怎么办呢?因为一个可能,就杀了他们所有的前情人吗?”颜君陶开玩笑道。 “未尝不可。”容兮遂却并没有开玩笑。 讲道理,在容兮遂的三观里,他其实并不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他们爱找几个找几个,他又不是什么情感类的专家卫道士,真的不想去深究别人晚上你情我愿的和几个人睡了。可一旦这种感情给别人造成了麻烦——别人特指颜君陶——那他就不得不帮他们管管自己的下半身了,鉴于他们如此的学不会勒紧自己的腰带。 “我可以在解决了他们前面的麻烦后,在解决了他们。”以免未来他们再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的血亲里也有好人的。”颜君陶不得不提醒容兮遂,“想想临哥。” “你说的对。”容兮遂嘴上微笑着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你正在给我一个更想去这么做的理由,你造吗? 最终,颜君陶也还是没能给出容兮遂那个“以防万一”的名单。 不是他想不出来,而是颜君陶发现那个对他“不能透露未来”的限制再一次生效了,他只有遇到了上辈子的那些人那些事后,才能说一些已经发生过的、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容兮遂在黎明破晓的清晨之阳下,长叹了一口气。 在长久的沉默对峙后,他还是妥协了:“说真的,你这么高尚的性格到底是谁赋予你的?医师临吗?” 容兮遂真的是打死也不愿意去相信医师临能够给予颜君陶这样金子一般的心。 “我真没有QAQ。”颜君陶有苦难言,一再对容兮遂强调,“我超凶的!” “是是是,我好害怕啊。”容兮遂敷衍道。然后在心里肯定的想着,这一切应该是心心的心起到的作用,他影响颜君陶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也影响他成为了一个小傻瓜。 颜君陶:“……” 为此,颜君陶在回到宅邸的时候,特意换了身自我感觉特别像是坏人的仙袍,黑底金边,隐隐带着血色纹饰。他对着镜子板起了脸,镜中的他还了他一个还算凶狠的表情,恩,这才对嘛,他也可以成为一个硬茬! 在去找容兮遂之前,颜君陶特意抓来了龚宝宝当参考:“我不是一个什么好人,对吗?特别凶的那种!” 龚宝宝还是那么狗腿:“那必须的啊,师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起来,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在比赛开始前去镜湖花海。”颜君陶已经心心念念好久了。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龚宝宝来之前就接到了一定要照顾好颜君陶的命令,目标就是满足颜君陶的一切愿望,让他在圣乡过的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巨鲸呢?我们可以让它带我们在花海里徜徉,那一定很美。” 颜君陶却给了龚宝宝一个坏消息:“我放他出去玩了。” 巨鲸少年有一个自由奔放的灵魂,就像它不喜欢有名字一样,对于巨鲸来说它们不需要人类的名字,它们也并不适合被人类圈养。虽然巨鲸少年很乐意和颜君陶相处,但它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一个地方。在把颜君陶和容兮遂送到圣乡之后,巨鲸少年就跑出去自己浪了。归期不定,反正一年后肯定会回来接颜君陶。 这回连龚宝宝都不知道该说颜君陶什么好了。他哪怕不了解特别的凶的大佬,也是知道的,这些大佬绝壁不可能不和自己的仙兽签订契约,真的像兄弟那样,放任对方满世界乱窜。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颜君陶看着龚宝宝的欲言又止,体贴的让他不要害怕,畅所欲言。 “我是说,那您的出行怎么办啊?”龚宝宝自然没那么傻的说真话。 “有一种法术叫腾云驾雾,有一种办事手段叫靠自己。”颜君陶很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不得不提醒龚宝宝,不要一味的依赖别人,连吃个饭都要人送到嘴边,那会显得像个智障,或者重度残疾。 龚宝宝:……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会觉得您不是个好人的原因啊,师叔! 您看看哪个反派出场会自己走的?没有人凳奴隶,至少也该有个鲜花仙轿吧?最重要的是,我都在心里这么腹诽您了,您不也没对我做什么嘛。您要是真的想挑战反派,最好的例子就在您身后,还有我临师伯。 刚刚进门的容兮遂挑眉,只一句“嗯?”,就吓的龚宝宝当下就手脚并用的跑了。 离开颜君陶后,龚宝宝马不停蹄的沏了一杯“即见茶”,联系到了那头这回真的在做研究的医师临,积极的当了一个小喇叭:“师伯,师伯,师叔和他的小娇妻一切正常,就是师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当个反派。” 小娇妻就是容兮遂,病娇的娇。 “是吗?”医师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若有所思。他对于颜君陶想当反派没什么意见,他家陶陶就是这么可爱,“还有呢?” “我们明天准备去镜湖花海,但巨鲸不在,我在考虑给师叔准备什么样的出行道具,我怕仙船师叔坐腻了。” “很好。”医师临很满意龚宝宝的办事态度,就该这么精益求精,还不忘求新突破。 然后,医师临就吹散了茶杯中的龚宝宝,迫不及待的联系了他家的小可爱弟弟,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陶陶你今天看上去格外的有气势啊!” 颜君陶一脸惊喜:“!!!真的吗?” 刚刚才对颜君陶表示,反派并不是只靠换个衣服就能当的容兮遂:“……”龚宝宝这个小间谍完了! 第80章 八十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算是和“反派”这个身份彻底杠上了, 在前往镜湖花海的当天,他特意扮作了笔耕圣人作品里一个人所共知的大反派——五方魔帝。 一把屠血刀做的惟妙惟肖, 搭配脸上的恶鬼面具, 还是有点吓人的。 只除了这个新晋魔帝…… 有点矮。 颜君陶是百分百还原了设定的,故事里的五方魔帝就不高,并且从不会刻意把自己变高, 反倒是谁敢嘲笑他,他就敢毫不犹豫挥刀砍掉对方的双腿,然后俯视着嘲笑回去。 真.砍腿,切面齐整,连骨带筋, 场面描写的十分血腥,仿佛笔耕圣人真的见过。 明明别人选择扮演魔帝的时候也会刻意下调些身高, 但只要一想到颜君陶不用调整就可以本色出演, 就无论如何都怕不起来了。 颜君陶:“……” “魔修也可以当天帝?”龚宝宝到了上界后变化很大,从一个纨绔……变成了一个能言善辩的纨绔,但他还是缺少很多该有的仙界常识。 容兮遂真的很期待龚宝宝未来的常识考试,又或者是他这辈子也修不到能够参加常识考试的境界。 “为什么不可以?”颜君陶奇怪的反问, 魔修、道修、佛修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事实上,在如今的五位天帝里,一直很低调的西方天帝就是魔修出身。不过据说他好像修炼的时候除了些岔子,还是他的亲友出了岔子, 反正导致的结果就是他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参加道主典礼的也是西方的代理天帝,他和南方代理天帝之间的区别是, 西方的更类似于天帝副手,只是帮助天帝处理事务,而南方的那个蠢货是始终得不到真正的承认,才不得不挂个代理的头衔。 不过,从未有过任何一个魔帝能一统五方。 虽然在道修出身的天帝里,也没几个可以镇压群雄,一统仙界的。但至少曾经有过某方天帝凌驾于所有天帝之上的历史,好比当天下下了“绝地天通”令的某任中央天帝。 后来的天帝,或多或少都有过当真正大佬的野心,却没有人想过魔修出身的魔帝可以做到。 笔耕圣人为此特意写了这个反讽剧《为什么不》,在故事里将魔修和道修的地位颠倒,变成了一个魔修才是正统,道修属于异端的世界,从未有过一个道修可以成为五方天帝,直至男主的出现。 男主一出场就已是一方天帝,所有的仙都告诉他,你已经在仙生巅峰了,下一步不是准备成圣,就是享受仙生。包括男主身边汇聚的一批忠心的手下,都觉得他们已不需再奋斗。 只有男主一个仙在困惑,怎么就到顶端了呢,他还没有一统仙界呢。 “我们要去、去一统仙界?” “为什么不?” 从此,“为什么不”就成为了男主的口头禅。 结局自然是男主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嘴炮鸡汤外加武力威慑,在斗倒了最大的敌人五方魔帝后,登上了仙界至高无尊的位置,成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五方天帝。 如果不论背景,只看内容,这就是一个单纯的爽文故事,讲述本已是仙生赢家的男主,原来还可以更加仙生赢家一点的套路。一路打脸,所向披靡,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潇洒走向了胜利。他是主角,他是神,他无所不能! 但是结合当下时局,这故事就很嘲讽了。 好比里面五方魔帝对男主说的话:“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一个道修可以一统仙界,你如今已是一方天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竟然还感妄想要取我代之?黄口小儿,不知所谓!道修,一辈子就该被魔修压着,明白吗?这是什么道理?这不需要道理,因为这就是现!实!” 笔耕圣人所在的年代,正是道魔相争、矛盾尖锐的时候,只不过被道修压的抬不起头的是魔修而已。 他写出这样一个作品,是顶着很大压力的,但他还是写了,并且真的在当时造成了很大轰动,影响着仙人们开始反思,是时候打破传统老旧的固定思维了。 为什么魔修就不能当五方魔帝呢? 可惜直至万年后的今天,依旧没有一个魔修可以一统仙界。好的一面是,道修也不可以。因为道主大概要千秋万代了。 “如果你转而修魔,会立刻有一大票的支持者。”颜君陶在看书的时候,顺口这样和容兮遂说了一句,他是知道容兮遂的野心的。无所谓支持或者是不支持,这就像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好比豆腐脑到底该吃咸的还是甜的,只要容兮遂高兴就行。 但容兮遂的回答却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魔修?” “嗯???”闻昭猛地回头看向容兮遂,“所以,你是吗?” “你很介意?” 颜君陶摇摇头,他对于容兮遂到底是魔修还是道修没意见,但他有意见的是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的准对象到底是什么。 “我既不是道修,也不是魔修。” “……所以你是佛修?”颜君陶忍不住朝容兮遂浓密的长发上多看了几眼,虽然容兮遂的底子很好,哪怕变成光头也会是最好看的光头。但还是会觉得很奇怪,如果容兮遂真的剃光的话。 容兮遂哭笑不得:“这么说吧,我既可以是道修也可以魔修,也可以两者都不是。” “所以说,是你修了一门很奇怪的功法。”颜君陶感慨,果然活的久了什么都有可能见到,竟然有人道魔双修! “是的,你可以当做我修了一门很奇怪的功法。”容兮遂觉得这确实是个比较好理解的说法。无所谓道也无所谓魔,因为万法归一,无生有,有归无。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 容兮遂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种预感,早晚有天我会知道的。”他对颜君陶保证,“当我知道的那一刻,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颜君陶伸手,与容兮遂很幼稚的勾了勾手指,契约成立! 然后,趁着容兮遂不注意,颜君陶突然上前,凑在容兮遂的薄唇边,轻啄了一口,他笑着说:“这是盖章。”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就像是藏着小钩子,勾的容兮遂凡心大动、目不转睛,但在容兮遂想要靠近的时候,颜君陶却先一步退开了。 他说了,早晚有天他会让容兮遂后悔的! …… 颜君陶前往镜湖花海的交通工具,就是故事里五方魔帝的仙驾龙车。 这是龚宝宝给准备的,他在得知颜君陶出行要扮作五方魔帝后,就很有想法的连夜给颜君陶整出了配套的一切,真实还原了那漆黑的车身以及九条高仿神龙,甚至还很下血本的给身后一群战修也换了对应的仙袍。 一行人遮天蔽日的从圣乡的上空略过时,引得不少仙人驻足,仰头围观,还以为是有什么大型的节目表演。 哪怕最后搞清楚了不是,仙仙脸上也洋溢着笑容,因为那场景本身就已属难见,就像是笔耕圣人的故事真的活了过来。 不过,当远在龙宫的某些龙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没那么开心了,他们误会了这龙车的意思,觉得是颜君陶在隔空挑衅,着实可恶!颜君陶还不知道一个简简单单的角色扮演,就会被人脑补这么多有的没的。但哪怕他知道了,大概也还是会我行我素,最好是气死那群心只有针眼大的龙! 镜湖花海在圣乡的最南端,四季如春,八方环山,陆路和水路全部被仙为的断绝了,非飞空而不可去。 不过,也只有在天空上往下看镜湖花海,才会明白它为什么叫镜湖,又为什么被称为仙界十大美景之一。 水天一色,以湖为镜,天空什么样,湖面就是什么样,美到窒息。 普通仙只能待在仙船上遥遥的往下望,是不允许飞下去近距离观看的,因为圣乡怕人多破坏了镜湖的仙气缥缈。 颜君陶自然不是普通仙。事实上,圣乡之前就已经对颜君陶示好过了,他和他的人可以无限制的停考在镜湖上,作为八方八天的文化交流,去最近距离感受这份震撼的美。颜君陶也没浪费这样的特权,在容兮遂释放了结界后,就迫不及待的从龙车上跳了下去,体验了一把高空极限跳跃,不带降落伞的那种。 风从耳边呼啦啦的吹过,连着天空的云彩一起,带给了颜君陶别致的刺激。容兮遂紧追而下,拉上了颜君陶的手,就像是两个不要命的疯子。他们相识一笑,由上自下的加速俯冲,真的特别的爽! 外面的仙再也看不到他们,他们也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仙。 一整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颜君陶和容兮遂,还有他们在湖面上的倒影。 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已分不清哪里才是天,哪里才是湖面。只有透过湖水往下看,才能够发现好像在水中摇曳着的花海,姹紫嫣红,如浪起伏。放眼望去,一整个一望无际的湖底,都好像是由千姿百态的花瓣铺成。 颜君陶在高空上眯眼,不自觉的想起了笔耕圣人的一个短篇,那是他的第一个短篇,也是他写的第一个故事。在所有的作品里,颜君陶偏偏喜欢这个被所有人——包括笔耕自己——都觉得有种种不成熟和缺点的处女作。故事很简单,没那么多脑洞与反转,只有笔耕圣人的第一视角,他说他在镜湖边捡到了他的弟弟。 弟弟不会说话,也没有办法表达,只会用一双比镜湖还要美、仿佛能装下日月星辰的大眼睛看着他。 少年从花海而来,最终又从花海中离开。 就像是一场仲夏日最瑰丽的梦。 第81章 八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笔耕圣人短篇故事里的少年到底是真是他弟弟, 还是一场属于脑洞者做的过于真实的梦,这个谁也说不准。颜君陶比较关心的是, 他们怎么才能靠这个少年, 拿下未来一年内在圣乡举办的种种比赛。 比赛的内容主要就是炼丹。 是的,炼丹。笔耕圣人一个无情道的道修,平日里的兴趣是写小说, 但给他举办的纪念活动却是炼丹比赛,总是炼丹比赛,缺什么都缺不了的炼丹比赛。外界对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懂活动承办人脑子里的坑到底有多深才会这么做。 直至最近,忘情仙宗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长老, 在一起醉酒后终于道出了真相:忘情仙宗也很想搞出一些更贴合笔耕圣人身份的活动,类似于小说大赛啊、无情道的比拼什么的, 但笔耕圣人不答应啊。 笔耕圣人当年在飞升大荒前, 就已经很有远见的和忘情仙宗签订了一系列严格的契约。其中一条明确规定了,纪念活动里必须包括炼丹比赛,否则任何打着他旗号的活动都将受到惩罚。 圣人回不到仙界没错,但圣人却和大道一般, 只要你默念他的名字,他就能够感受到,并通过大道进行一些对下界的操作。总而言之,笔耕圣人说的惩罚, 可不是什么口头上的威胁,而是实打实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不介意别人借用他的头衔赚仙石、提高社会地位, 但他所想也必须成真。至于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炼丹比赛,他没解释过,别人也就无从知道了。 反正颜君陶上辈子没听过笔耕圣人有什么奇怪的炼丹情结。 也许只是笔耕圣人的一次刻意为难,又或者是上辈子和这辈子发生了一定的改变,改变原因暂时不明。 每一次炼丹比赛的冠军,则会由笔耕圣人留下的一件仙器选择而出,谁也作不了弊。而 颜君陶在苦心孤诣的研究了历届所有炼丹冠军的作品后,总结出来的规律就是——冠军炼制出的丹药,很多都与短篇故事里的少年有关。 治疗少年不能说话问题的丹药,这自然是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答案,不过很多这方面的丹药反而不讨喜,很容易被仙器否定。旁人不懂是为什么,但颜君陶却有个大胆的猜想,那些丹药笔耕圣人都试过,没有效果,所以自然要否定。 其次就是类似于少年人适合或者会喜欢的种种丹药,培元丹、驻颜丹,或者是恶作剧方向的丹药,并不拘泥形式。 实在不行还可以把丹药的颜色、名字,硬往镜湖花海和少年的名字上面凑。 不只是颜君陶发现了这个规律,每届都有取巧者总结出规律,并想出了种种获奖办法。少年到底存不存在,或者只是笔耕圣人写的有点入了戏,这都无所谓,只要仙器能够选择你当冠军就好。 笔耕圣人的炼丹赛,在仙界的丹师中十分有名,主要是奖励丰富。第一名除了奖励以外,还可以进入笔耕圣人的故居,挑选任何一件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东西可以是笔耕圣人留下的来自万年前的天材地宝,也可以是能拿去换大价钱的属于笔耕圣人的物品,不管如何都算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除了第一名以外,其他比赛选手的名词就是按照实力来排名了,这成为了很多丹师一较高下的舞台。 伊耆仙药宗派来的丹师往往能够拿到前三。 真正的丹师对于第一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值得他们角逐的反而是第二,那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第一。换言之就是伊耆仙药宗的丹师其实总能在真正的第一或者第二之间徘徊,实力强劲。 下界的伊耆药宗还要靠姜老爷子一手打造品牌效应,造成市场垄断,上界的伊耆仙药宗靠的就全部都是硬实力了。也许没有下界赚钱,却没有仙敢小觑,是东方八天最大的仙药宗门。 这一次的丹药比赛,伊耆仙药宗自然也会参加,派来的都是最有前途的弟子,他们会统一在比赛开始前一天抵达圣乡,带队的代表已经给颜君陶下了拜帖,对方态度恭敬,希望能够在赛前来拜访一下师叔祖。 是的,师叔祖。 跟着医师临,颜君陶总是会莫名其妙的长辈份,前有伊耆药宗的掌门叫他师叔,后有伊耆仙药宗的新秀叫他师叔祖。 这位在新秀丹师里风头正劲的年轻人,颜君陶本来是没打算见的,不过在公子阳用“即见茶”联系了颜君陶,表示了他这次也会跟着前来凑热闹的意愿后,颜君陶就改了主意。他是说,他总不能只见公子阳而不见其他人,这很不利于团结,也不利于公子阳融入集体。 颜君陶和公子阳这对兄弟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们都十分思念彼此,虽然对于仙人来说,动辄闭关个几十年上百年的是一件常事,但他们依旧会想念。 伊耆仙药宗的新秀丹师目标是比赛的第二,颜君陶和容兮遂则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第一。 “等等,如果炼丹比赛是用仙器选,那印花有什么用?”为了给自家师叔投票,龚宝宝可是给自己准备了一整年不同角色的扮演服饰。 “仙器只选冠军,印花则在进入决赛圈后,每个环节都能起到作用。”颜君陶简单的给龚宝宝讲了一下。 颜君陶为了得到冠军,第一步就是吃透了比赛规则。 印花可以用在败者复活环节,也会和评委的评选进行互相佐证。 “佐证?”龚宝宝一脸茫然,有听没有懂。 颜君陶不得不为他又详细说了一下怎么佐证。评委打分,观众投花,然后总结对比两者的选择结果。当然还是以评委的评选结果为准,可如果评委徇私枉法,和观众的投花结果差距太大,比赛的仲裁就会介入调查,甚至重新比赛了。 丹药比赛在举办了这么多年后,早已经形成了一套比一套复杂的比赛规则,堵住了种种有可能出现的作弊漏洞,尽可能的朝着“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方向进行。 当然,印花最重要的作用还是给业余组投票。 虽然是同场竞技,但万年的比赛下来,潜移默化的就形成了专业组和业余组互不干扰的默契。像伊耆仙药宗那位新秀就是今年专业组的种子选手,他们的作品都是很专业的那种丹药,拼的是技法、成丹与效用,晋级主要靠评委,目标是第二;而颜君陶和容兮遂这种就属于玩票性质,制作出来的丹药千奇百怪,主要看有没有意思,去留由印花决定,最终会由仙器选出第一。 业余组但凡有点心思的,丹药就都会围绕少年展开。专业组就更加一本正经了,不过也有因为一副自创的治疗嗓音的丹方而同时问鼎专业和业余的鬼才。 好比……医师临。 医师临也代表伊耆仙药宗参加过这个丹药比赛,他虽然是医师,但医药丹在外人看来一直是不分家的,哪怕他们内部很了解他们之间的区别和鸿沟。当年医师临在还没有下界前,为了得到笔耕圣人故居的一样东西,而参加了比赛,他本意只是拿业余组的第一的,谁承想那年专业组的第二那么不给力,最终让医师临拿了个货真价值的冠军。 医师临在得知颜君陶要参加这个炼丹比赛后,就以过来人的身份,给颜君陶讲了不少比赛的技巧,以及自己的经历,以供参考。 医师临当年给颜君陶制造身体,制造到后面缺了一味很重要的固定灵魂的材料。不是他没准备,而是他准备的那些备选都不管用,他好不容易才查古籍找到了万年前的一株仙草,那草在当年并不值钱,但在如今却很稀缺。 哪怕是医师临,最少也要等百年才能够从伊耆仙药宗仙工养殖的草药库里拿到手,他实在是等不起,就想起了笔耕圣人的故居。 笔耕圣人飞升大荒前,什么都没有带走,因为显而易见的,仙界的东西并不能在大荒气到作用,就像是从下界飞上界,二次飞升之后肯定要一穷二白一段时间,区别只是是带着垃圾一穷二白,还是一身轻的一穷二白。笔耕圣人选了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之后,就潇洒的飞升了,基本有用的都留了下来。 颜君陶重生回来,从下界到上界之前想要花光自己的灵石,这个灵感就来自笔耕圣人。留着真心没什么用,不用留下来造福后人。 颜君陶要来镜湖花海的原因之一,也是想要寻找制作比赛丹药的灵感。 他站在一片花香中看了半天,颜君陶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大概真心没什么艺术细胞。这里景色很美,可除了美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了。 前后看完,全程用不了两炷香的时间,然后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至于如何拿下比赛,还是千头万绪。 颜君陶在回到家里的花厅后,就拍了拍容兮遂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的准对象说:“万法归一,想必你应该也懂炼丹。” “是的。”容兮遂郑重其事点点头。 “……哈?”颜君陶本来是开玩笑的,他都做好找公子阳或者是医师临给他作弊的准备了,结果容兮遂却笑着告诉他,是的,万法归一,他什么都懂一点。 “但什么都不精?” “为什么会不精?”容兮遂反问,“不精怎么创造新丹方?” 颜君陶默默在心里给容兮遂跪下了。从这一刻开始,他正式觉得容兮遂才是大道的宠儿了。什么都给了容兮遂,又让容兮遂免去了和大荒同归于尽的风险,比他可幸福多了。 一周后,公子阳独自一人,先行抵达了圣乡。 公子阳骑在一只可以任意穿梭时空的花斑巨兽上,一身白黎搭配的标准药师服,袖扣绣着代表了伊耆仙药宗的纹饰,一路走来就没有人敢为难,甚至收到了不受对医者的尊重。公子阳还是那副双十青年的外表,容貌俊美,气质如竹,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药香,真的可以说是年少有为,意气风发。 在找到容兮遂的宅邸前,公子阳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少年崴了脚,正苦恼的坐在那里,阳光下的他就和小天使似的,让人不忍给那双明亮的双眸留下任何阴霾。 公子阳却能忍心目不斜视的从少年身边纵兽而过,好像没有看见一般,一点伸手帮忙的意识都没有。 脑海的大药天匣正在和公子阳说:【天惹,那魔修是不是看上你了?咱们一路遇到他多少次了?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他脸再怎么变,身上的药气不变也是白搭啊。】 【少管闲事。】公子阳的内心只有怕让颜君陶等他等的着急的想法。至于其他人,很重要吗? 冯胜君就这样看着公子阳一骑绝尘,前往了颜君陶暂住的地方,但他自己却连追上去的能力都没有,因为为了取信公子阳,他是真的把自己的腿给整瘸了。对方不要说来问一句了,看都没看!说好的公子阳性格温顺,特别乐意助人呢?! 骗子!这一家都是大骗子! 第82章 八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冯胜君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啊, 他还是不死心就那么轻易的答应颜君陶的条件,想要不信邪的再挣扎一下。陶清音他会对付, 但颜君陶也不能放过。 既然颜君陶软硬不吃、不好对付, 那就从颜君陶身边的人下手呗,他又不挑的。等他让那些人崩溃了,再告诉颜君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是颜君陶的人, 他就不信颜君陶能够冷酷到丝毫不被触动。只要颜君陶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他就可以顺势把那个漏洞挖大,直至彻底击垮颜君陶。 冯同学虽然非了一点,但野心却并不比任何一个反派差。 而他这个魔也不亏是个变态,摧毁人的办法往往都是喜欢用那种“先和你套近乎、做朋友, 在得到信任后,再趁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的有病方式, 一点也不嫌大费周章。 因为冯胜君就是享受这种一步步碾碎别人精神世界的感觉。 只不过以往试验的时候, 这个计划都会很成功,等如今用到颜君陶这个“正主”身上时,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走向总会变得很奇怪。 首先就是颜君陶身边的人其实不好靠近, 好比一直和颜君陶绑定、又有准圣修为的容兮遂,这货根本不能考虑,接近之后到底是你玩死对方还是对方玩死你都不能保证;龚宝宝就是个惜命鬼,外出时身边跟着的战修从没有下过十个, 根本靠近不了。 就在冯胜君感觉到绝望的时候,他千年等一回的等来了公子阳。 公子阳是谁, 冯胜君在调查颜君陶的时候,就要已经知道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冯胜君知道的很多都是公子阳对外的仙设,他觉得这样的公子阳一定很好骗。 然后,公子阳就充分让冯胜君明白了什么叫仙设都是骗人,他特别的表里不一。 不过嘛,冯胜君作为一个合格的死变态,不仅没有因为公子阳的两幅面孔而却步,反倒是更加激动了。他就不信了,这样会做表面功夫的公子阳,能真的和那样的颜君陶和平共处,没有一丁点的嫉妒之心!他说不定可以利用公子阳去对付颜君陶,真是一场好戏啊! 结果,公子阳……还真的一点都不嫉妒颜君陶。 公子阳本质上也算不得一个什么特别好的好人,很多时候只是扮猪吃老虎,表现出别人想要他表现的无害样子,用以保全自己。但除此之外,他还是有一个他个人最引以为傲的优点的,他知道感恩。 上辈子公子阳感恩的对象是颛孙少将军,并由感恩变成了相携的爱情,没有什么对错,只有他的心甘情愿; 这辈子公子阳感恩的对象却换成了颜君陶。 因为曾经拥有的太少,得到后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了。也因此,在公子阳眼里,他弟弟颜君陶就没有一处是不好的,谁敢说他弟弟不好,或者借由他来伤害他的弟弟,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其实哪怕公子阳没这么厚的滤镜,冯胜君也不太可能骗到公子阳,因为颜君陶做了一个很简单的、但一般故事的主角就是不爱做的事情——好好说话。 他把他最近和冯胜君的所有过节,都在第一时间告诉了公子阳和龚宝宝。不是想要他们为他做什么,只是提醒他们平日里出门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上当,有个叫冯胜君的变态在伺机而动。颜君陶为此还特意画了一个冯胜君的画像,在画像旁边空白的地方标注了冯胜君的种种特点和有可能存在的骚操作。目标是让他身边的人未来人手一份。 在明知道有危险,还打着什么“不想家人担心的旗号”而选择不说的操作,颜君陶是真心不懂。越是不说,才越有可能产生猜忌,出现麻烦,不是吗? 隐瞒是一切的源头。 或者由己度人的想想,当你知道你的家人有危险后,你生气的是他出现了危险,还是他不告诉你呢? “原来是这样啊。”公子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在到了上界后,颜老爷和颜夫人就已经把颜君陶真正身份和家里人公开了。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与其未来让他们听到不怀好意的人添油加醋、恶意曲解的版本,不如提前由他们自己来说,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管颜君陶是谁的孩子,他都是颜老爷和颜夫人的儿子,也是帮助他们全家来到自己努力一辈子也来不到的上界的人。 “听着,我不需要你们对陶陶保有多大的感恩之心,但至少要做到不拖后腿,懂吗?” 公子阳把颜老爷当时给全家训话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虽然颜老爷不如颜夫人有存在感,但他对颜君陶的喜爱却是不输给谁的,他总会默默的为颜君陶扫清障碍,并不求颜君陶的回报甚至是知道。 “全家都很想你。”公子阳最后这样道。 “我也很想你们。”颜君陶做事很少后悔,但也不是没有。好比上辈子,他就很后悔没有多陪陪他的家人,没去问清楚容兮遂为什么不飞升。 等叙完家常,公子阳这才把他的遭遇和颜君陶通了一下气:“你这个同母异父兄长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身上常年有一股药气。” “也许?”颜君陶上辈子并没有怎么关心过冯胜君,不过他每次出场好像确实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恹恹样子,不管什么天气都穿着很厚的衣服。 “需要我跟进一下吗?”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颜君陶其实并不太想拿自己同母异父兄长的事情,来占用公子阳的时间。 “他身上的病看上还挺有趣的。”公子阳一方面是想给颜君陶解决麻烦,一方面也确实觉得冯胜君很有意思。 “他是个变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颜君陶不得不再一次提醒。 “我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公子阳回了颜君陶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颜君陶:“???” 容兮遂爱怜的摸了摸颜君陶的头,在颜君陶所有的兄弟里,正常的真心没几个,连下界的有螺从某种意义上讲都是个很神奇的家伙。可惜,颜君陶大概是被亲情蒙蔽了眼睛,始终看不破这些人的另外一幅面孔。 然后,公子阳就在颜君陶这里住下了,一直住到了伊耆仙药宗的人抵达圣乡。 在比赛的前一天,伊耆仙药宗的弟子浩浩荡荡的由天外而来,动作整齐划一,佩剑而走,身上穿着属于伊耆仙药宗的统一“校服”,白服黎边,皂靴玉带,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骄傲与距离。这就是大宗门的天之骄子。 伊耆仙药宗已经提前包下了一处深宅作为这次比赛的歇脚处,公子阳已经等在了那里,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给宗门的人引路,先去拜访颜君陶。 颜君陶和医师临的兄弟身份在伊耆仙药宗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医师临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颜君陶是他的宝贝弟弟。因着对医师临的重视,伊耆仙药宗这边的弟子也就爱屋及乌了颜君陶,上门的带队长老和丹宫新秀还带了医师临转托他们送来的礼物。 宾主尽欢后,颜君陶再一次科普了一下冯胜君。 本来颜君陶是不打算这么做的,但在听说冯胜君对公子阳的所作所为后,颜君陶就改变了注意。既然冯胜君不打算收手,那他自然也不会给冯胜君留什么面子。 虽然冯胜君去对付伊耆仙药宗弟子的可能性不算高,但谁也不能肯定变态的思路,不是吗? “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其实带队长老这么说的时候,还觉得颜君陶有些过分小心了,一个贪狼魔君的继承人,他们还不会放在眼里。虽然知道颜君陶是好意,但也还是觉得这位医师临的弟弟一点都不像是医师临那般果决与强势,哪怕已是金仙,这么谨小慎微的怕这个怕那个,又能成什么事呢? 果然是温室里的花朵啊,要不是有那么多的后台,颜君陶大概也没有办法成为今天的颜君陶吧。 结果…… 就在当天晚上,公子阳再一次在伊耆仙药宗的深宅发现了冯胜君,那股挥之不去的药气真的是太显眼了。那既不是一种味道,也不是什么肉眼可见的颜色,就是一种大药天匣可以感觉到的服用过某些药物之后会一直残留在身上的气息,这也是公子阳判断一个病人有没有谨遵医嘱服药的必杀手段。 冯胜君再一次如法炮制,顶替了一个伊耆仙药宗不起眼的弟子,想要混入伊耆仙药宗的队伍,就像是上次道主举办的典礼那样。 若没有公子阳,那位弟子说不定就真的会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某个角落,也许未来整整一年都不会被人发现。甚至更糟,冯胜君会在熟悉了伊耆仙药宗的弟子们后,再换一个对他来说更加有用、地位更高的“好”身份,那伊耆仙药宗的损失就没有办法估量了。 这一次来参加圣乡丹药比赛的每一个弟子,都是伊耆仙药宗里比较有可能出头的弟子,哪怕性格不起眼,才华却也是公认的,伊耆仙药宗根本承受不住失去太多。 带队长老知道后就感觉到了一阵后怕,他这才明白,颜君陶不是过于胆小,而是做事缜密。 冯胜君十分狡猾,察觉到自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发现后,就第一时间以断一臂为代价,摆脱了伊耆仙药宗还没有来得及布置完善的药阵,在伊耆仙药宗的紧追不放中想办法混入了外面热闹的仙群,再也不见。 圣乡的人如今已经越来越多了,有来参加比赛的,也有围观比赛的,还有寄希望于从比赛里得到一些新奇丹药的,或治病救人或开拓思路,每一年的比赛上都能迸发出不少有趣的丹方碰撞。 也因为这些都晚上了还精神奕奕出门参加夜市的仙,还是让冯胜君给逃了。 最终发来的消息是,冯胜君好像逃往了镜湖花海的方向。 “我们怎么办?” “禀回门内,再给颜师叔祖送消息。”丹宫新秀在关键时刻指挥得当,成为了比带队长老还要更得弟子心的话事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伊耆仙药宗就传回了消息,他们会派医师临来主持并彻查此事。 一个弟子的死亡事小,但他们必须做出一番姿态,让外界明白,他们伊耆仙药宗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若每次参加比赛都有几个弟子死亡,那这折损率就很吓人了,他们必须让圣乡给出一个交代,为什么会混入冯胜君这么可怕的魔,而全无作为! 圣乡和忘情仙宗:……真是仙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83章 八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医师临带队赶到圣乡的时候, 镜湖花海已经被封锁了有几天了,谁也没有办法再去参观, 也没有人有办法再从里面出来。 幸好, 启动封锁阵法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镜湖花海已经没有游仙了, 被困住的应该只有冯胜君。 以镜湖花海为轴心,圣乡设置了一个大型的紧急阵法,可以在眨眼间便呈球状的把整个镜湖花海及其附近的土地包裹其中,天空海底都不放过。 金色的屏障就设置在圣乡往南的地方,及其显眼。有不少单独去镜湖花海的游客, 因为没有提前了解到足够的信息,当日的镜湖一日游都变成了金球参观之旅, 还有不听劝的, 非要往金球里面闯,受了些轻伤。 因为这金球本是圣乡一个外敌来袭时的防御措施,圣乡的原住民都知道一旦出事就往镜湖花海撤退的自救措施,坚固是第一要务。 不过如今嘛, 这个绝对的防御堡垒,反倒是成为了困住冯胜君的孤绝小岛,他哪怕再有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医师临一边从仙船上飞下, 一边披风滚滚、气势十足的带队往颜君陶的府邸走去,路上前来迎接他的弟子给他先短暂又快速的报告了一下如今的情况。圣乡的动作, 忘情仙宗的应对,普通仙的情绪反馈等。 “既然已经封锁了,为什么还不进去抓人?”医师临皱眉。 “找不到。”那个金球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毕竟镜湖的面积就不小,周围还有群山与森林,真的很难在第一时间锁定冯胜君的位置。可若轻易放人进入金球一寸一寸的地毯搜寻,很容易反被冯胜君利用,找到逃跑的漏洞,或者是给冯胜君怒送人头。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如今只能这样先僵持下去。 “公子阳呢?放他进去试试。”医师临基本就是在拿公子阳当警犬用。在伊耆药宗的时候,医师临就已经充分见识到了公子阳辨识药气的本事,那简直是缓和医患关系、让撒谎病人无所遁形的利器。 “君阳师弟被打伤了。”回复的弟子一脸担忧,哪怕本心并不担忧,此时此刻他也可以假装出来,谁让公子阳也是医师临的弟弟呢。 “怎么回事?”医师临脚步未停,心却咯噔了一声。 弟子不敢有任何隐瞒的把公子阳受伤的始末讲给了医师临。 冯胜君伪装成伊耆仙药宗的弟子被公子阳发现后,公子阳本不想打草惊蛇,直接戳穿的。他准备先去找能对付的了冯胜君的仙,等十拿九稳了,再指出对方的伪装。却也不知道这中间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反被冯胜君发现了公子阳已经发现了他的这件事情。 公子阳第一时间强行启动了深宅的药阵,这才勉强保住了自己一条命,但却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颜君陶如今就正在照顾公子阳,他真的对冯胜君有点生气了。 公子阳却反倒是只感觉到了……丢脸,作为颜君陶的兄长,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保护好弟弟的,结果每次都是如此,他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弱呢?公子阳不甘心的垂了一下床板! “你一点都不弱。”颜君陶实事求是,上辈子的公子阳可是用了整整五百年才飞升,这辈子已经很厉害了。 公子阳却并不这么觉得:“给我个机会,我要亲手弄死他。”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成长! “可你们的修为有差距。”颜君陶不得不委婉提醒公子阳,冯胜君是个很厉害的变态。 “修为并不能代表一切。” “你给我消停点!”医师临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听到颜君陶和公子阳的这段对话,他站在床边,俯视着公子阳的伤口,先施法让一道道绿光扫遍公子阳的全身,这是一个快速有效的检测手段,很快医师临就得出了一个初步判断,“看来你受的伤还不算重。” “恩,很快就能好了!”公子阳一直挺崇拜医师临的,也跟着颜君陶称医师临为兄,如今正在积极求表现,想让医师临能给他一个机会。 医师临勾唇:“我不介意帮它变得更重一点。” 全场:“……” 再没有仙敢说话了,公子阳也不闹着要去对付冯胜君了,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成为了医师临的主宰。 只有容兮遂敢继续公然挑衅,给颜君陶传音:【现在你觉得你哥怎么样?】 【临哥超厉害!】 容兮遂:“……”你这个滤镜也有点厚啊。 “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脑奉献’和‘真正的舍生忘死’之间的区别。”医师临这样“劝”公子阳道。看着公子阳表面听话,暗地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的眼神,医师临不得不转换了一种说法,“真正的强大,从来都不需要强行证明。以后该你表现的机会他有的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添乱,懂了吗?” 公子阳这才算是被劝服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依旧点头答应了医师临他不会变成他的麻烦。 颜君陶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医师临微微一笑,从戒中拿出一袋用锦布袋装的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放到了颜君陶单薄的手掌上:“拿去吃吧。” 颜君陶:“???” 容兮遂“体贴”给医师临翻译了一下:“小孩子一边玩去,别打扰大人办事。” 颜君陶丧气的垂下了肩,他修为比公子阳可高多了。 “但冯胜君的目标就是你。”医师临不得不提醒颜君陶,颜君陶去了之后激怒冯胜君、增加抓捕难度的可能性,要比任何一个人都高。医师临说完,又给了颜君陶一个特别忧心的眼神,“别让哥哥担心,好吗?” “好!” 颜君陶成功被解决。 最后就是容兮遂了,这一回医师临都不用开口,只需要一个眼神过去,容兮遂就默契的点了点头:“我会保护好君陶的。” “很好。”医师临就这样全面接管了这一次围捕冯胜君的总指挥,不让公子阳添乱,也没让颜君陶掺和。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的布置了下去,把所有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他们像装了发条的玩具,按照他所需要的被运用到了各个岗位。 哪怕医师临的修为境界还没有到绝对压制全场的地步,但他如今的气场却已然可以如此强大了。 这么一番大动静下来,自然是惊动了整个圣乡。示威抗议镜湖花海的封锁问题首当其冲,想要为了看镜湖花海而特意来到圣乡的仙,都十分不满伊耆仙药宗这么霸道的封锁行为,他们并不想浪费白白花出去的仙石——跨天交通的钱可不少——又不想滞留在圣乡无望等待。 连圣乡和忘情仙宗内部,都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要不是伊耆仙药宗来自东八天,怕让这次的事件上升到又一次诸天大战的导火索,他们这么做简直就是用宰牛刀在杀鸡。 一个小小的冯胜君真的值得这般大动干戈吗? 医师临没气也没恼,只是游刃有余的将早已准备好的有关于冯胜君的过往历史,派弟子张贴到了圣乡的城门口。 弟子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开始往下扔单子,一直垂到了地上,又铺展了一段,那一份写满了冯胜君过往磊磊罪行的列表才彻底被展完。冯胜君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变态,虽然自己的名声不显,但他做过的很多惊天大案却是名扬多天。 这些都罪行没有丝毫的掺水,不是医师临强心安在冯胜君头上的。至于冯胜君为什么做,其实没有理由,想做就做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被他的亲爹关起来。 甚至连冯胜君的亲爹贪狼魔君的死,至今都是死因成谜。 医师临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们觉得放任这样一个以虐杀为乐趣的变态,在外面瞎溜达也可以安心睡眠,那你们就继续抗议。 我一准把你们放入镜湖花海和变态跳贴面舞,保证绝不会不忍心,眼睛眨一下都算我输! 第84章 八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看到冯胜君做过的所有“好事”时, 颜君陶也被吓了一跳,那些罄竹难书的一桩桩、一件件, 看的人简直头皮发麻。 上界仙国已经越来越趋向于法律文明, 再不像下界那般强者为尊,动辄便可以喊打喊杀。 道主那种可以凌驾于任何法律和个人之上的特殊存在不在合理讨论范围内,其他仙多多少少都要受到一些法律限制, 虽然还保留着“大能前辈被违逆后可以‘失手’杀仙而不用负责”的陋习,但在其他方面真的已经尽可能的加大了法律束缚,让无辜丧命的情况越来越少的出现了。 这也是颜氏商会收编的那些正面临着中年危机的“黑社会”战修们,失业的主要原因之一。当整个社会都开始追求精神文明后,他们就注定了要成为时代的眼泪。 “杀人和虐杀, 还是有区别的。”医师临补充了一句。 像冯胜君这种剥人皮当衣服穿的变态,哪怕放在过去, 那也会成为恶名远扬、仙仙喊打的魔头, 他真的是越过了太多不应该跨越的底线。 是的,冯胜君有一柜子人皮大氅,真.皮。 也不知道他这什么糟心审美。 在颜君陶的印象里,冯胜君一直只是个比较倒霉的小变态来着, 他是真的没想到冯胜君可以干出这么多惊天动地、丧心病狂的大事。 上辈子的记忆看来也并不完全靠谱,颜君陶想到。他上辈子实在是太宅了,对很多事情的发展和认知都有局限性,很大的局限性, 当初基本是他的道友告诉他什么,他就信什么。这辈子他不应该再被这些所制约了。 至于对付戮力魔尊什么的, 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为什么不?”医师临却打断了颜君陶,“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啊,让他们母子互相折磨去。” “嗯?”颜君陶一愣,他有点没跟上医师临的思路,抓到冯胜君后,不是应该直接弄死吗?这还怎么互相祸害? “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轻轻松松就杀了他,帮他解脱,你是在做慈善吗?”医师临对冯胜君的愤怒值早已经达到了顶点。作为一个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洁癖,他真的忍受不了自己罩着的人被冯胜君这么欺辱。杀了伊耆仙药宗的弟子,伤了公子阳,又对颜君陶怀有恶意,这冯胜君怎么不上天呢?! “可万一他再对其他仙造成什么伤害怎么办?”颜君陶属于那种在战场上杀敌后一定要多捅对方两刀的类型,以防万一,斩草除根。 “我负责折磨的人,我就会负责到底。”医师临则属于典型的反派思想,直接杀死对方,简直是太便宜那个人了。就像是有蟜毒女。医师临当初选择不杀她,一方面是因为她毕竟是他身体的制造者,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医师临会觉得直接杀死她,并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咳,虽然后面果然出了一点问题,但医师临也还是妥善的解决了。 所以,如今医师临还是想这么对付冯胜君,他会从有蟜毒女身上吸取教训,在折磨冯胜君的时候,再不给他任何一丁点的缝隙可钻,保证让冯胜君没有办法兴风作浪。 医师临一开始比较为难的也不是怎么才能抓住冯胜君,而是怎么在事后给冯胜君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后悔当一个变态。如今从颜君陶这里知道了冯胜君的真实身份和计划,事情就好解决了——医师临完善了颜君陶的计划,并在那个基础上做了不小的改动。 “你不知道他是谁?”颜君陶更诧异了,“那你怎么来的那么多有关于冯胜君的证据?” 医师临张了张口,这才发现他有太多的问题没有办法和颜君陶解释了。因为一旦开始解释,首先他就要再一次说起他娘,而他根本不打算让颜君陶对他娘有太多的深入了解,她不配! 容兮遂终于找到机会,给了他大舅哥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医师临来不及阻止,就听到容兮遂对颜君陶道:“你知道贪狼魔君,也就是冯胜君的生父,但你知道贪狼魔君的过往吗?” 医师临看容兮遂的眼睛已经要喷火了,果然是很讨厌他啊! 颜君陶摇了摇头。 “那你对东八天最近提倡的‘讲法律,树新风’的新运动又了解多少呢?”容兮遂再问。 医师临一愣,但大概是变态之间惺惺相惜,哪怕容兮遂还没有讲清楚,他就已经火速明白了容兮遂的意思。虽然前面有吓唬医师临的嫌疑,但最终容兮遂还是选择了帮医师临撒个小谎。 颜君陶更懵逼了,这什么鬼?他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听过。 容兮遂给了颜君陶一个“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好,那我就可以安心开始胡说八道了”的笑容。一通故事编下来,医师临就凭借自身卓越的尸检能力,“自愿”成为了东八天的连环杀人案专项调查员,就负责翻出来过去的种种犯罪历史,把这些没有法律追诉期的特大案件追查到底,给现在的仙魔杀鸡儆猴。 颜君陶看医师临的眼神都要冒出肃然起敬的小星星了,简直崇拜的不行。 原来临哥这么厉害、这么好的吗?! 其实根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医师临可以在颜君陶的眼神里把他们都变成真的。他一本正经道:“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因为这个活动,而不是什么毒女】,医师临追查到了前一代的贪狼魔君,虽然线索断在了贪狼魔君身上,一般仙面对葬礼也就只能止步了,但医师临却没有。在经过不懈的努力后,医师临终于还是知道了冯胜君的存在,并掌握了冯胜君的不少猛料。 只不过冯胜君的生母一直只有贪狼魔君和冯胜君两个人知道,再无其他人,医师临再厉害也挖不到这种辛秘。 也因此,医师临没能拼凑出最关键的一个信息——冯胜君真正想要对付的是颜君陶,而不只是个单纯的变态。 要是知道冯胜君要对付颜君陶,医师临根本不会留冯胜君活到今天。 在颜君陶和医师临互通了有无之后,他们就揭开了全部的谜题,缺少的内容只剩下了陶清音当年和贪狼魔君的故事,但对此他俩都是全无兴趣。 “所以说,兄弟之间要常沟通。”医师临循循善诱,“有什么话我们都不要瞒着彼此,好吗?” “好!”颜君陶答应的别提多痛快了。 容兮遂就这样眼睁睁的目睹了医师临借题发挥,糊弄颜君陶的全过程,却又没有办法提醒颜君陶,因为颜君陶根本不会信。 医师临刚刚出现在颜君陶生命里的时候,容兮遂虽然对医师临有一些警惕,却没想到医师临会成为这样一个难搞的对手。 医师临回了容兮遂一个彼此彼此的笑容,他也没在容兮遂出现的那一刻意识到,有天容兮遂真的可以成为他的准弟媳。哦,不对,应该叫弟弟的道侣,陶陶不喜欢什么嫁娶的主从之说。他家陶陶就是这么可爱! 医师临对于容兮遂的帮忙,没有丝毫的感激。 这很正常,因为…… 容兮遂也不是冲着要让医师临感激才去做的,他对颜君陶道:“哥哥未来一定会很忙的,毕竟他要忙着参加那些严惩活动,不是吗?要珍惜现在和哥哥的相处时间啊。” 容兮遂想要踢医师临出局,不要再来当电灯泡了! 医师临也只能答应了这个交换条件,因为他不做的话,容兮遂分分钟可以拼着和他“同归于尽”。在他答应容兮遂帮忙圆谎的那一刻,容兮遂就掌握了一个可以威胁他的证据。 “是的,我忙完这些,大概就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陪你了。”医师临确实是打算去把这个东西变成真的的,一旦成真,也就不算骗颜君陶了,更不用受容兮遂威胁。而想要达成对这种往日凶杀案的调查,需要协调的部门和事物有很多,医师临自然不可能清闲。 颜君陶不知道背后的故事,只听到了表面,他对医师临表示他完全理解,并给予了自家兄长百分百的支持:“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会帮忙的。” “乖。”医师临很感动,然后就拒绝了颜君陶,“但这种危险的事情并不适合你。” 仙界的神经病变起态来连自己都吃,实在是不适合和污染他宝贝弟弟的心灵。 不等颜君陶再缠着医师临也为和谐社会贡献一份力量,颜君陶就莫名其妙的再一次被功德金光眷顾了。这一次直接就是大道的金光,还顺便很抠门的分给了医师临和容兮遂一点点。 “???”颜君陶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还会有金光?! 容兮遂和医师临“做贼心虚”,谁也不敢去看颜君陶,因为他没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界仙国本来没有什么对连环变态杀人凶手的整治行动,如今为了取信于颜君陶,医师临真的再要去做了,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医师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但大道知道,应该是会引起很好的事情吧,所以大道才会这么慷慨。 但容兮遂和医师临并不能对颜君陶说出真相,只能生拉硬拽的找理由。 “大概之前在下界是预付款,现在是后续?” “之前是天道给的奖励,现在是大道。” “这么延迟的吗?”颜君陶将信将疑。 “当然!”医师临和容兮遂异口同声。 顶着那事半功倍的金光两个月后,颜君陶终于学会了他就不应该相信他哥和容兮遂的嘴!下界也当初的功德金光也才维持了一个月而已,上界怎么可能超过下界?! 第85章 八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顶着道德金光, 被坑习惯了的颜君陶,在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只一脸懵逼的坐在那里, 听龚宝宝问:“所以,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龚宝宝都快要被冯胜君吓死了,没办法,他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 低到仿佛冯胜君打个喷嚏都能弄死他的程度。作为颜君陶身边的人,又明确知道冯胜君确实打过他的注意,他最近就跟惊弓之鸟似的。 一般来说,医师临是不会那么好心详细给龚宝宝解释的,但那天他特别的心虚, 于是就和容兮遂一左一右,开始了对龚宝宝如春天般温暖的讲解旅程, 恨不能把整个过程拖延到地老天荒。 看窗看桌, 就是不敢去直视颜君陶的眼睛。 医师临和容兮遂是真的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提议,大道会给出如此大的反应,这完蛋玩意, 为什么就不能做个人! “咳,总之,我们当然是要把这件事先告诉戮力魔尊啊。”医师临很努力的想要假装自己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可惜他那个生硬的笑容却吓的龚宝宝根本不敢说话, 都快要留下心理障碍了,医师临还在没什么自觉的表示, “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戮力魔尊?没关系,我给你讲听啊。” 龚宝宝心里有点苦,他知道啊,他真的知道啊,他又不是智障,并不是很想被两个大佬围在中间讲道理。QAQ ——他当初为什么看见那金光就忍不住手贱的推门进来了呢?为什么?! 不主动通知戮力魔尊,她是没可能知道冯胜君就是她另外一个孩子的,不管冯胜君的事情闹的有多大,在不知道那是她孩子的基础上,那也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就这么一句便能解释清楚的逻辑,医师临生生给龚宝宝讲了一炷香的时间,还非要连名带姓的叫,什么戮力魔尊陶清音,什么千星仙尊顾斩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科普仙界名人的称谓与真实姓名呢,反倒是绕的龚宝宝有点晕了。 “总之,只有让戮力魔尊陶清音知道了这些,戮力魔尊陶清音才会来到太文翰宠妙成天的圣乡。” 龚宝宝:“……” 医师临好不容易说完了,龚宝宝却并没能解脱,因为紧接着容兮遂接了上来,跟说对口相声似的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请戮力魔尊陶清音来太文翰宠妙成天的圣乡?没关系,我可以……” 龚宝宝拼尽全力赶在容兮遂继续前,呐喊出了来自心灵的声音:“是的,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想知道啊——!” 龚宝宝就差把“求放过”写在脸上了。 颜君陶噗嗤一声,被龚宝宝的怪模怪样给逗笑了,连浑身金光都仿佛跟着颤了颤。 医师临和容兮遂顿时觉得他们蒙混过关了,就没再继续浪费感情,终于如龚宝宝所愿的放过了他。 龚宝宝一直到离开房间的时候,都有一种“人间不值得”的绝望感。有个哥有个对象了不起哦?再一想到自己家沉迷赚钱的师兄,还有曾经的暧昧对象还在下界闭关修炼,好多年没见过人了,龚宝宝就有一种窒息感,因为有哥有对象就是了不起。 屋内,医师临准备离开了,俗称“溜了溜了”,走之前他还不忘反复嘱咐颜君陶:“比赛的事情让容兮遂去就好了,你先闭关吧。” 为什么闭关?因为“闭关遁”对于摆脱渣爹渣娘还是很管用的。 颜君陶上辈子能那么快二次飞升,他的渣爹渣娘也算是出力颇多了。颜君陶分分钟意会了医师临的意思,当天就借着功德金光的事,在自己的院子里闭起关来。 就是这么随便! 至于戮力魔尊到了之后会不会信,颜君陶等人不算特别在意。 颜君陶对于“闭关”的打算,本来只是想着吃喝玩乐到戮力魔尊来了又离开之后就行。但是吧,有时候习惯就是这么可怕。就像是本来只打算装睡,结果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一样,本来只是打算假装闭关的颜君陶,闭着闭着就真的……闭关了。 当时容兮遂正在代表他们俩去参加炼丹比赛。 炼丹比赛因为冯胜君的出现而推迟了几天,但最终还是如约举行了,哪怕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他们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没有仙会想要被笔耕圣人惩罚。 颜君陶一个人等的实在是有点无聊,不自觉的就修炼了起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是一年后了。 颜君陶:…… 这还是颜君陶反应的快,要不然十年百年也不过是眨眼一瞬。 出关后,掐算了一下时间的颜君陶,绝望到欲哭无泪。 哪怕他反应过来之前被他哥和容兮遂联手忽悠了,但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呢?只剩下了微笑呀。 颜君陶出关后,就看到了除了比赛时间以外一直在守着他的容兮遂。比赛时则是医师临守着颜君陶,保证了颜君陶的绝对安全。本来颜君陶还有点“记仇”,不想搭理容兮遂的,可是当容兮遂守候在桃树下的模样,一点点与当年细树下的他的影子重叠后,颜君陶就怎么都没有办法再生气了。 他所知道的爱情都是自私的,狗血的,独占欲爆棚的,换做他那对渣爹渣娘的任何一个情人,在遇到容兮遂遇到的选择时,都不可能放手。 这听起来好像是他们爱惨了一个人的证明,可是仔细想想,他们为什么会不放手呢? 因为他们舍不得,因为他们会痛苦,因为他们不想。 可他们却没有想过被强行留下的那个人会不会不想,会不会痛苦,会不会舍不得飞升的机会。那样感动自我的爱,只会让人在束缚中无法呼吸。 千万人里,只有一个容兮遂会选择成全,会傻乎乎的用隔断袍子来隐晦的表白。 因为他知道颜君陶不会懂,而他又可以自我安慰着至少他传达过自己的心意了,这样他才能够安心送颜君陶飞升。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容兮遂上前,抬手,轻抚过颜君陶的脸庞。他当初在下界有意不去打扰颜君陶的闭关,只是因为他和颜君陶还没有开始,“如今你已经答应我要试试了,如果尝试的结果是你答应真的和我在一起,但未来你却又选择了飞升大荒,我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止你!” 容兮遂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凶狠又疯狂,他把一切后果都摊开了、揉碎的讲给了颜君陶听,他们没有真的在一起,他还可以拦着自己不去那么自私,可一旦开头,就没办法回头路了。 “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明白吗?” 颜君陶的回答却是反问:“我们没在一起,所以你不阻止我,是因为你觉得没有立场阻止我吗?” “怎么可能。”容兮遂嗤笑,什么立场不立场的,他要是个做事需要立场的人,那他就不是他了,他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好吗?他低头,用额抵着颜君陶的额,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着彼此身上的香气,看着颜君陶好一会儿之后,才用低柔到仿佛划过颜君陶心间的语调道,“我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你难过,舍不得你痛苦,舍不得你放弃你一直在追求的飞升。 随后,容兮遂就已经转身,一手扣紧颜君陶的腰肢,一手把颜君陶压到了他身后的桃花树干上,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与春风中,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吻上了颜君陶的唇。灵巧的舌头轻易就撬开了颜君陶的贝齿,在湿润温热中,与颜君陶的舌抵死缠绵。 空气都仿佛因此被点燃,容兮遂的热情浓烈如火,恨不能将颜君陶吞拆入腹。 颜君陶仰着头,闭着眼,尽可能的配合着容兮遂,因为那感觉好极了,他感觉到一阵阵的酥麻由被容兮遂抚摸过的地方,蔓延到了尾巴骨,全身都软成了一滩水,又火热的无法停歇。 脑海里,颜君陶只剩下了那换作绕指柔的一句“舍不得”,一遍遍的回响。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爱上这样的容兮遂,也能够被这样的容兮遂爱上。最后,他双手环住容兮遂的脖,在容兮遂的耳边留下一句:“求之不得。” 求你了,不顾一切的来阻止我。 *** 容兮遂没想到颜君陶这么快就出来了,但还是早已经贴心的准备好了颜君陶闭关的大事件记录。这是一般仙人入关前都会让身边的人给准备的,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掐算一下就能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本事的,颜君陶就没有,他成圣之后的推演都辣鸡到自己都不忍直视。 容兮遂拿出小本本,一个个和颜君陶说了起来,在他闭关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戮力魔尊带着千星仙尊来的时候,自然是不信颜君陶闭关的,可探查的结果是颜君陶真的闭关了,后面的话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只是吓坏了医师临和容兮遂,他俩是真的以为颜君陶在装样子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 幸好,医师临临危不惧,装得很像那么回事,他还借题发挥,和戮力魔尊闹的很不好看。他俩当年从颜君陶被有蟜毒女偷走之后其实就已经结下了梁子。 容兮遂在简略的说完这些后,还对颜君陶补充了一句:“而我,在想你。” 说完,他就又吻了颜君陶一下,他就像是突然患了皮肤饥渴症,又或者是接吻饥渴症,总想要和颜君陶亲近。 第二件事是,戮力魔尊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吸引了去,她一开始肯定是不信的,但医师临所知的能够帮人恢复记忆的办法不下百种,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恢复记忆,不得不去相信。 医师临能掌握这么多的办法,也是因为他和容兮遂之前推测颜君陶在道主那里失忆了,怕容兮遂不管用,医师临准备了很多后手。 如今这些后手都被用到了戮力魔尊身上,也不知道是她抗药性太强,还是医师临故意折腾,在试验了不小几十种办法后,戮力魔尊这才身心俱疲、痛苦万分的找回了她的记忆。 然后都不用医师临再说什么,谁可怜就对谁好的戮力魔尊,就主动请缨进入了镜湖花海,去寻找如今算是误入歧途后“落难”的大儿子。至于颜君陶什么的,想不起来,也不着急补偿了。毕竟颜君陶没有冯胜君“可怜”。 本来容兮遂不想和颜君陶说这个的,毕竟不管颜君陶有多不喜欢戮力魔尊,听到这个之前还一心都是自己的生母,转而就把自己忘在脑后,谁也不会心里很舒服的。 但颜君陶却接受的很平静。 容兮遂感慨了一句,心心的那颗心真的是金子做的。 不过……其实不是颜君陶心大,而是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完全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他甚至就是希望让戮力魔尊去和冯胜君死磕,进而放过自己。没有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了。上辈子的戮力魔尊被这个这辈子还要过分。 容兮遂再一次对颜君陶道:“于此同时,我还在想你。” 每一声想你,都会得到一个吻。容兮遂欺身上前,尝到了甜甜的味道。 第86章 八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容兮遂要告诉颜君陶的第三件事就是戮力魔尊对上冯胜君的过程了。 戮力魔尊先稍逊了一筹, 看上去好像被冯胜君智商压制,骗的团团转。但无论冯胜君怎么骂她、嫌弃她、折磨她, 她对这个儿子却是又掏心来又掏肺, 一片慈母之心,始终不离不弃。外人对此会怎么想不得而知,反正千星仙尊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长在东方八天这种素有“女仙地位比男仙地位高”传统的世界, 千星仙尊真的几乎很少能见到有哪个女仙能对孩子有这么一副贤妻良母的柔肠的,戮力魔尊实在是太特别、太完美了! 是的,千星仙尊也进入了金球,至今都还陪着那对母子在金球里展开狗血虐恋呢。 都快一年了,这场对于冯胜君的抓捕活动还没有结束。很显然这不是因为戮力魔尊和千星仙尊两人联手还实力不够, 而是医师临简直是幕后玩偶的操纵大师,这一场猫鼠游戏就是医师临对冯胜君折磨的开始, 他才不会那么轻松的让冯胜君被抓住。 故事如今已经发展到了戮力魔尊反击的时候。 戮力魔尊一味的付出不是没有时效性的, 她不可能一直让自己受委屈。而当她蓄好力之后,昔日别人对她的伤害,都会成为她指责别人最大的立场!这个女人真的很精明的,她给你十, 日后就一定要拿回百! 颜君陶对此深有体会,虽然他当初并不需要那个十,但还是被硬塞到了手上。 冯胜君也不想要这个“十”,他已经快要被戮力魔尊气疯了, 之前虐戮力魔尊虐的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后悔。他以前想要杀了戮力魔尊, 这种强烈的感情里面多少还夹杂着一些“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什么不知道我”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如今却只剩下了赤裸的仇恨。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说句“风水轮流转”也许有点显得过于不厚道了,可颜君陶还是想说,他真的蛮开心的,从闭关里出来后就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外人却显得不太开心,因为随着这场旷日持久的围捕,镜湖花海已经封锁着快一年没有对外开放了。这为笔耕圣人的纪念活动添了一笔不完美,也让很多心心念念慕名而来的游仙十分遗憾,但他们也能够理解,毕竟是对付变态杀人狂。 医师临是个说到做到、极具办事效率的人,只一年时间,那个犯罪专项调查组就已经建立了起来,并侦破了好几个大案要案。 不只在东八天影响巨大,其他几方也是有所耳闻。 医师临如今简直炙手可热,是举世皆知的犯罪克星。可惜,无人知道他破案的诀窍——那就是他在带队调查的时候,脑回路是属于变态杀人狂的,如果他是犯人他会怎么做,他又会怎么掩盖罪行或者是逃避逮捕,顺着这个思路下去,简直一抓一个准。 至于抓来的变态能做什么……医疗试验欢迎你啊,自从追求精神文明开始,各大仙药宗已经越来越难搞到临床试验对象了,尸体、傀儡什么的毕竟和活仙有区别。 医师临如今正好为大家解决了这个问题,成为了大部分仙药宗眼中最可爱的仙。 也因此,有不少仙都在暗中揣测,医师临突然抽风整顿什么变态杀人狂,不会就是为了增加医学材料吧?可怕可怕,社会社会。 这让不少本来蠢蠢欲动的变态都收敛了一二。他们自己就是变态,所以再没有人比他们清楚,有时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让死也不让活!这种仗着专业理直气壮的变态什么的,简直太可恨了!为什么没有人把医师临抓起来?! 至于圣乡这边,它们已经没脾气了。医师临代表伊耆仙药宗和圣乡达成了一些私下里的交易。毕竟一年的时间对于仙人来说也不算很长,就当是停业整修了。 戮力魔尊虽然抓捕冯胜君的速度慢了些,但她也做到了她进入之前对医师临和圣乡的承诺——绝不破坏镜湖花海的生态环境,保证她进去什么样,出来什么样。镜湖花海也是让众仙投鼠忌器,不好大张旗鼓对付冯胜君的原因之一。 容兮遂再一次低头,吻上了颜君陶的唇,先啄吻,再深入,还不忘各种靠近,增加彼此身体的温度。 等吻够了容兮遂才耳鬓厮磨、暧昧低吟:“而我,快要想死你了。” 颜君陶一开始被亲的还挺开心的,毕竟这是一件让彼此都会很快乐的事情,不只容兮遂在渴求着他,他也在渴求着容兮遂。可是,一直被亲,亲的好像自己是一块雪蒸糕,颜君陶就有点不耐烦了。他轻轻地咬了一下容兮遂的淡色唇瓣:“你要是没有什么真的和你有关的事情,就不要再顺便带上自己了,可以吗?” “可以。”容兮遂答应的很痛快,眼睛却笑的像是狐狸,他低头任咬,还不忘说,“第四件事就是,你为什么要害我?” 颜君陶一脑门子问号,不明白他们的谈话怎么会急转而下:“我害你什么了?” “害我这么想你。” 颜君陶:“……”这什么沙雕的土味情话! 容兮遂知道颜君陶想说什么,却还在那边理直气壮:“你看看这一年没见你,你都把我逼到什么份儿上了!” 颜君陶无奈极了,再一次踮起脚凑上前,双手拍在容兮遂的两边脸上,像小孩子似的,对准容兮遂的唇就嘬了上去,吸了个遛够,然后道:“想你,想你,我也想死你了,行了吧?满意了?能说真事了吗,施主?” “施主?叫我小师傅!我不去西天取经,只想等一个你来娶我!” 颜君陶实在是闹不过容兮遂,又气又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容兮遂竟然还有这么老流氓的一面?还、还挺甜的。 第五件事终于被容兮遂说了出来,丹药比赛已经于昨天圆满落幕了。 容兮遂代表他和颜君陶,理所当然的拿到了第一。 颜君陶一出来,就正好可以和容兮遂去笔耕圣人的故居,挑选糊弄无字天书的东西。 说起来,笔耕圣人的故居离镜湖花海不算远,就在镜湖花海边的高山上,刚刚好卡在了金球能够涵盖的界线边。俯身就能看到整个镜湖花海,是个再文艺不过的地方。也是镜湖花海没有封锁前,很多小清晰小文艺的仙最喜欢来打卡朝圣的地方,好好一句话也不会说了,非要分段。 好比“今天在笔耕圣人的故居喝了一杯茶”这句,就可以写成: 今天 在笔耕圣人的 故居 喝了一杯 茶。 狗屁不过,莫名其妙。 不过,笔耕圣人的故居是真的美,青山流水间,一栋就地取材的竹屋依山而建,被郁郁葱葱的绿色所环,为香花迷蝶绕围。走过一条独辟蹊径的羊肠小路曲曲折折,打开同样是竹制的低矮篱笆门,就终于进入了笔耕圣人的故居。 整座建筑只有一幢竹楼,下层曾圈养过笔耕圣人的坐骑,上层住人。四周都是空地,有花圃、有草药,还有一张可以赏风赏雪的露天竹桌,两把躺椅,可以说是很会享受了。 平日里这个故居也是可以供游仙参观的,当然,是收费的,还要提前预约,限制参观仙数。 不过,故居今天已经提前清场了,只专属于炼丹比赛的冠军。颜君陶和容兮遂得到了一块刻着笔耕圣人名字的玉佩,他们可以畅通无阻的在故居中游走、参观,等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放入玉佩中就可以直接带出去了,不限制体型大小价值,只限制数量,只能有一件。 不用仙监视,圣乡这边很放心让颜君陶和容兮遂两个人待故居里。不是对他们的素质有多大的信任,而是整个故居看上去田园清新,实则暗中的防御阵有可能比一些大门大派还要多。 稍有异动,格杀勿论! 毕竟这可是整个圣乡的脸面。 颜君陶站在怡然自得的院中,如今只能看到山旁边触手可及的金球,看不到镜湖里面的具体内容,层云浩荡,白雾朦胧。颜君陶突然脑洞大开:“之前总有仙猜想说,笔耕圣人短篇里那个弟弟,如果是真的话,一定穿越时空而去的人。” “所以?”容兮遂没懂颜君陶怎么提起了这个。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为什么不能是笔耕圣人穿越呢?就是其实笔耕圣人连着他的竹屋一起穿越了,遇到了少年,然后到了时间,他又回去了,所以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弟弟了,因为他的弟弟在未来。” “……真要这么说,那还可以让他和他弟弟一起穿越到上古,两人互相扶持后再天各一方呢。”容兮遂是坚定认为笔耕圣人的小说都是幻想一派的读者,并没有什么浪漫细胞。 颜君陶耸肩,就是个猜想,也没什么对错可以争。 当颜君陶和容兮遂还没有进入故居里面参观的时候,在这一年里已经养好身体的公子阳则在圣乡当地的异志里,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相传笔耕圣人的故居是可以直通镜湖花海的。 其实只要找对路,也是能够从镜湖花海到达笔耕圣人的故居的。 冯胜君一直待在镜湖花海,完全没有自救的倾向和趋势,为什么?公子阳之前就在奇怪了,并且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医师临,医师临这才同意让公子阳再次插手,专注查找这方面的问题。可惜,一直到今天,公子阳才找到了这个不起眼的、没有被人证实过的传闻。 而今天颜君陶正好去了笔耕圣人的故居! 公子阳已经来不及去找医师临了,他只能一边往笔耕圣人的故居赶,一边传了个消息给医师临。希望能来得及,希望能来得及! 第87章 八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公子阳必然是来不及的。 不给公子阳任何表现的机会, 容兮遂就已经把冯胜君就收拾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在准圣面前, 除了圣人和准圣以外全是辣鸡, 容兮遂要更狠一点,他连圣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理由很简单,圣人下不来, 远程威胁容兮遂根本不惧。 若是圣人找到了回到仙界的办法,那就……更好了,容兮遂能高兴死。因为那就证明他也是有办法陪着颜君陶去大荒的,一旦他踏入大荒,他无敌的法则就会生效。 冯胜君也知道颜君陶身边肯定随时会跟着容兮遂这个道主弟弟, 但这已经是他能够等到的最好时机了,他必须得冒险赌一把!当初逃往镜湖花海的时候, 他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天。他知道颜君陶要参加炼丹比赛, 进而猜到了颜君陶的目的是圣人故居,他同时也知道镜湖花海的防御措施。一旦开启,那措施会给人一种根深蒂固的他哪里也跑不了的印象,这样他才好蹲守在故居, 给颜君陶一个“惊喜”。 当然,这本来是冯胜君最后的备选计划,他没想到要那么早的实施,也没料到医师临这个变态会掺和进来, 并放了戮力魔尊和他互相折磨。 最重要的是,颜君陶在这个过程里竟然还得到了功德金光, 闭关去了。 种种意外都打了冯胜君一个措手不及,有一种非酋无极限的感觉。 但大概是非酋了一万次后总该时来运转一次,都这么磕磕绊绊了,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如了冯胜君所愿——颜君陶赶在进入故居之前醒了过来,一切照旧。 冯胜君其实是面临着两个选择的,要么灰溜溜的从故居逃跑,要么趁着这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放手一搏。普通人但凡智商和情商在线一点,一般都会选择前者,虽然屈辱,但是很稳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以后总有机会。冯胜君就厉害了,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前者的选择,只有后者,不存在其他出路。 这样又惊喜又刺激,多有趣啊。 哪怕最终的结果还是不能让冯胜君满意,但他至少也带给了颜君陶一定程度上的精神伤害,说不定会成为永远的心魔什么的,而他在享受了一把后带着强烈的痕迹死去,这样的魔生才有意义啊! 简单来说就是不能和变态讲逻辑,他的逻辑只有自己能够懂。 颜君陶确实被突然从后山出现的冯胜君吓了一下,冯胜君不知道在那里蹲守了多久,悄无声息的犹如幽灵,他也没有任何反派非要叨逼叨的破习惯。等到容兮遂好不容易离开颜君陶的时机,冯胜君就提刀杀了上来,迅如疾风快如闪电,并不想给颜君陶任何反应的机会。 颜君陶机警异常,很轻松的躲过了冯胜君的大刀,却在还没有来得及抬指反击的时候,就被突然出现的容兮遂给接了过去。阻止了有可能的自爆。 是的,自爆。 冯胜君很清楚自己的近战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颜君陶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运气,会把他克制的死死的。哪怕他突然杀出,颜君陶也有本事绝地反击。所以他真正的杀招是在与颜君陶回击之后,他在自己身上装了不少颜君陶制造发明的毒火仙丹,颜君陶但凡想要反击,他们兄弟俩就会一起被炸上西天,手拉手去下个轮回。 让颜君陶自己亲手杀死自己,想想就很刺激! 可惜,这么个简单粗暴却有效的办法,被容兮遂提前看破,一招解决了。他直接把冯胜君困在了一个错位的空间里,能让冯胜君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却没有办法再对他们进行伤害,冯胜君被气死,也只会炸到自己。 容兮遂怎么可能离开颜君陶?在明知道旁边就是镜湖花海的情况下,搞笑呢? 医师临也在最恰当的时候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长发与衣角依旧很注意细节的在仙术的辅助下,与地面等任何事物保持着一个距离。他给了本就被气的不轻的冯胜君一个极具挑衅的笑容,并搭配了一句:“好玩吗?” 医师临说过的,他负责关起来的人,他就会负责到底,不会再给那人任何兴风作浪的机会。先给人希望,再给人绝望,这是冯胜君的拿手好戏,如今被一点不差的运用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冯胜君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他这是被耍了,不管是他的算计,还是他的等待,亦或者是他看上去最有可能的奋力一击,在别人眼里都是一场猴戏!冯胜君不怕死,他就是个疯子,但他受不得一点侮辱、不能被愚弄半分,这才会真正让他不爽到极点。不管是来自颜君陶的、陶清音的还是医师临的。 冯胜君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将之深藏,努力理智的在医师临和颜君陶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对医师临道:“你拿颜君陶来当耍弄我的诱饵?”然后,他又对颜君陶挑事,“看来你的好哥哥对你也不怎么样嘛。” 不管颜君陶知不知道这件事,结果都是颜君陶被利用了。 颜君陶不知道,就是医师临根本没把颜君陶当回事,说利用就利用了;颜君陶知道,医师临还是忍心让颜君陶来冒这个险,啧啧,仔细品品这种糟心的感觉。 但颜君陶大概注定要成为冯胜君的克星了,他说:“但这个计划是我提出来的啊。” “什么?!!!”冯胜君终于还是失态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颜君陶却又回答了一遍,打破了冯胜君的妄想。不管是耍弄冯胜君,还是拿自己当诱饵。这都是颜君陶的计划。他刚刚从闭关状态出来,总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是吗?主导者是他,不是医师临也不是容兮遂,他们只是被他“绑架”,不得不配合他来玩一玩而已。 “你已经在金球里待的太久了。”不能再给圣乡添麻烦。这是颜君陶的逻辑。 “你知道故居的密道?” “我不知道啊。”颜君陶摇摇头,他不知道冯胜君的计划,但那并不妨碍他将计就计,他只需要知道冯胜君确实有个计划,以及冯胜君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就好。 有关这点,前者公子阳之前已经猜到了。后者的情报提供者,就是戮力魔尊了,她在和冯胜君周旋了这么久之后,还是很了解这个大儿子的,在感受到冯胜君非同寻常、安耐不住的兴奋后,她就在第一时间告诉了医师临。 不管冯胜君的计划是什么,他们都可以反给冯胜君一个惊喜。 颜君陶看着被困的始终挣脱不得的冯胜君,眯起了眼:“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动我的哥哥,是要付出代价的!” 真以为随随便便伤了公子阳,还可以高枕无忧吗? 公子阳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故居的时候,隔着篱笆门,听到的就是颜君陶的这句话,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从小最想要的便是这种被维护的感觉,他的父亲没有给他,他的母亲也没有给他,最后却是从他的弟弟嘴里听到的。那个他从小都没有见过,只听着传说长大的弟弟,他的母亲一次次的希望他能够超越又笃定他超越不了的弟弟。 命运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公子阳和娘子玉一样,对颜君陶其实也是有过一些微妙的,家里就没有哪个同辈人能够没有,羡慕又嫉妒,崇拜又忌惮。可是,当他们真正见到颜君陶,认识到了颜君陶之后,这种微妙就会不攻自破,再不出现,因为颜君陶值得最好的一切。 “陶陶。”公子阳忍不住开口。 颜君陶回头,看见了公子阳,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热情的对他哥招手:“哥,我好想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也想你。”百年不见,一年不见,结果都是一样的,思念从未断绝。哪怕他们其实从理论上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可他是他永远的弟弟,这点是不会变的! 那边兄弟情深,这边的冯胜君却已经快要羞愤欲死。至于他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对颜氏兄弟的羡慕,他也说不上来,也许有,也许没用。但结果已经注定了,在他还没有遇到颜君陶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很多没有办法回头的事情。 医师临先一步带着冯胜君走了,不紧不慢的去让圣乡撤掉金球的防御。不过他表现的不算特别着急,至于还被困在里面的戮力魔尊,啊呀,真是对不起,一不小心忘记了呢。 公子阳则留了下来,和颜君陶分享了笔耕圣人故居的秘密,虽然这个发现最终没起到任何卵用。 但颜君陶还是表现出了对公子阳的崇拜:“好厉害啊!我就没有这个耐心,一点点推断出这些。” “我只是时间比较多。”公子阳笑的有点不好意思,俊美的脸上带着微微红晕,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漂亮了。他不得不说,他其实是很享受这种被弟弟崇拜的感觉的,哪怕他弟弟其实修为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 他一边说,还一边不忘给颜君陶塞丹药,这些都是公子阳之前就给颜君陶炼的。以前总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觉得自己的丹还是不够完美。如今却发现,甭管好赖,至少要给颜君陶先装备上,防个身什么的。丹药可不只有吃一种用途。 颜君陶也不管这对丹药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用,都一一笑纳了。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公子阳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公子阳总想要把最好的都捧给自己喜欢的人,不计回报。 上辈子的公子阳就是这样,他从不吃亏,只有他爱的人才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忘记自己。 “说起来,这个故居里还有不少好玩的东西,”公子阳自觉自己掌握的道法肯定不如颜君陶高深,不敢在弟弟面前班门弄斧。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一个弟弟不知道又有兴趣的,自然是恨不能讲他个一天一夜,让自己显得有点用处。 笔耕圣人不愧是脑洞圣人,简单质朴的故居里也藏了不少奇思妙想。 颜君陶跟着他哥哥跑前跑后,开心异常。 容兮遂脸上微笑,内心崩溃。走了一个医师临,又来了一个公子阳,以后要是再来几个,他还怎么谈恋爱?! “在这里能够看到群星连线。”公子阳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得更加过分了,他直接带颜君陶去后院看星星了,比容兮遂这个正牌的准对象还要浪漫,“先在天上连成一线,在前后纷纷坠落,据说景色美不胜收、波澜壮阔。” “群星连线?” “这是写在笔耕圣人一个笔记里比较某个角落的话,我也是碰巧才看到的。”为了调查清冯胜君到底打的什么主义,公子阳真的是竭尽了全力。根本没什么碰巧不碰巧,他都快要把笔耕圣人生前留下的东西翻烂了,“我也不知道这群星好看不好看,或者有什么用,但看上去笔耕圣人好像特别在意。” 那一夜,容兮遂就这样看了一场三个人的流星雨,真是再特么诡异不过的约会了!是不是以后结婚渡蜜月都要带上个哥啊?! 然后,一道比昼夜还要明亮的白光,席卷了圣人故居所在的山头。 *** 颜君陶再一睁眼,就茫然的看到了如今自己正身处的这个不知名地界,旁边还有一个比笔耕圣人瘦了不少,但明显有着一张相同脸的笔耕圣人。 颜君陶只可以肯定,他们俩现在都不在万年前,因为万年前的仙草不可能长这么高,比人都高!应该是更早之前。 所以说,容兮遂果然是一张乌鸦嘴!他在看完星星后,要不是穿越了,他就跟容兮遂姓啊啊啊——! 【上古之前】 第88章 八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和笔耕辍已经大眼瞪更大的眼有一会儿了, 他们谁也没先开口说话,都还在震惊的余韵里不知道如何脱身。 或者说是生怕吓到彼此。 颜君陶估量了一下, 这个时候的笔耕辍应该还没有成圣, 他因此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做自我介绍。他总不能直接说——嗨,你好,我是颜君陶, 虽然你我素昧平生,但其实咱们是认识的,在未来。我知道你的笔名叫笔耕辍,我们会一起证道成圣,你是我的前辈, 对我很关照,我一直很感激你——吧? 笔耕辍要是因此把他当做一个傻子, 都算是最友好的回应了。 不等颜君陶想到该怎么开口, 打破尴尬的僵局,笔耕辍终于回神,像是确认了什么,激动的上前, 一把抱住了颜君陶:“我终于找到你了!” 笔耕辍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长成上辈子那样的小山高,却已经有些分量了,又高又壮,用力抱紧颜君陶的时候, 差点让颜君陶没有办法呼吸。可以说是一份很沉重的爱了。 但颜君陶更多的关注的还是笔耕辍的话,找到?什么意思? 然后, 颜君陶就听到了极其熟悉但又不失个人特色的台词:“你好,我是笔耕辍,虽然你有可能感觉你我素昧平生,但其实咱们是认识的,在未来。你别害怕,听我说,我真的不是出现幻觉了,也不是疯子、神经病。” 颜君陶当然不会害怕,不仅不害怕,还眼睛一亮,脑洞大开,猜测笔耕辍这是不是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亦或者是笔耕辍本身在没成圣前就已经知道了成圣后的事,对于推演玩的溜的仙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惜,这些猜测都不对。 笔耕辍就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生怕吓跑了颜君陶,尽量用最轻柔的语气,试探着解释道:“我是你的哥哥,早晚有天你会遇到我,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不等颜君陶问,本来还想着要循循渐进的笔耕辍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忍不住握紧了颜君陶的手,带着说不上来的惊喜感:“你终于能够发声了?可以说话吗?!” “……”很遗憾,颜君陶只能发声,并不能说话。他很努力的尝试了,然后连自己都被吓了一条,他发现他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声音,类似于“啊”、“呀”、“哈”之类的,却没有办法系统的说出完整的句子。 幸好,颜君陶可以用法术,在空中留下金色的文字,【我不会就是你短篇故事里的主角吧?】 笔耕辍老脸一红,有种黑历史被公开处刑的感觉:“你在这里也看到了我写的小说了吗?” 【我不在这里,也不是在这里看到的,我连咱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颜君陶老老实实回答了笔耕辍的问题,帮笔耕辍走出了一个误区,这里不是他俩任何一个人所在的世界,或者说是时间点。 至少他们所在的时间点,是不会有这么高的仙草的。 旁边那小山一样的东西竟然是树,敢信?一夜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长大了,但颜君陶可以确定不是他们缩小了,因为还是有正常比例的东西在的。 而且,他们所在的时间点,也没有那么多的……奇怪物种。 颜君陶和笔耕辍一起抬头,正看到碧海蓝天之上,一只远古异兽张开巨大的有鳞翅膀,发出一声长鸣,鹰击长空般略过蓝天,在白云间留下一道拖的老长的残影。 笔耕辍的激动瞬间被强行降温,冷却了下来。 哪怕他感觉自己如今已经突然变成了准圣修为,他也还是有一种危机感,在这个不知名的奇怪世界(时间?),他的准圣修为都未必能够保护好眼前的弟弟。 笔耕辍拣着重要的,又重新给颜君陶说了一下他的时间线。 年轻时,笔耕辍有天在自家山下的镜湖花海,捡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漂亮少年,少年不只是没有办法说话,连发声也不行,甚至都没有办法和他写字沟通。他此后一直想要帮少年找到恢复嗓音的办法,尝试了很多丹药与秘法,却都一一失败了。 因为一些原因,笔耕辍和少年结拜成了兄弟。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少年走了,再没有回来。 笔耕辍很努力的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弟弟,却始终不得其法,然后又因为修炼上的一些问题,他就把和弟弟的回忆封印在了故事里。 穿越前,笔耕辍就已经隐隐约约摸到了准圣的门栏,在穿越的那一霎成功突破。大概是好事和霉运一样,总是会接二连三,他不仅成为了准圣,还在这里遇到了他的弟弟!也就是颜君陶,他认定颜君陶就是他的弟弟,并竖起了一面水镜给颜君陶看。 颜君陶发现自己变回了少年模样,大概十五六岁,不可能超过十八,这也是颜君陶所没有经历过的一个年龄段。 两辈子加起来,他好像不是五六岁的稚童,就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没有过渡阶段。 如今老天爷终于补全了他成长阶段的所有遗憾。 但颜君陶却并不是特别开心,因为……他发现他少年时期的身高和青年后基本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稍微矮小一点。 他被“命中注定的矮子”这个设定打击的不轻。 笔耕辍却觉得弟弟这个样子简直完美,唇红齿白,人畜无害,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种除非是变态才会想要心生邪念、一般人只会忍不住想要去呵护的天真,少年感十足。 颜君陶的思绪有点混乱,也不是不信笔耕辍的话,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这又是重生又是穿越的,若未来再加个二次穿越的混乱时间线,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颜君陶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的记忆里如今还没有笔耕辍的事情说了出来,虽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会说话了,但那并不能作为他一定是笔耕辍弟弟的百分比佐证。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颜君陶可没有遇到过什么和准圣一起穿越的情况。 颜君陶虽然不知道上辈子的笔耕辍有没有写过有关于自己弟弟的短篇,但他可以肯定这个故事里还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笔耕辍却表示:“我是不会认错人的。” 并且,他还有一个大胆的脑洞猜测:“也许说不定是等咱们现在先经历了这些之后,你才会穿越到我所在的时间点,遇到还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我。” 一个闭合的圆。 颜君陶竟然诡异的觉得笔耕辍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这对流落到异地、非自愿进行实践旅行的倒霉兄弟,就终于想起来要去探索他们一起穿越后的第一个难题——这里到底是哪里?什么时间?有没有人? 他们还需要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让笔耕辍闭关,巩固修为。 笔耕辍这个准圣的突破来的太过突然,哪怕是无情道的修者,也不可能不先稳定一下道心,就继续满世界乱窜。这样一个不好,轻则活给未来证道成圣时留下隐患,重则甚至可能道台破碎,境界倒退。 道台是成为准圣才会看得见的东西,证道摘取了道果后,就要放置于此。 而如今笔耕辍的道台刚刚成型,估计都没有凝实,只是草草搭了个花架子,可以说是一种很另类的脆弱。需要在重点关注。 笔耕辍自己却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因为成圣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情,他连如今能够成就准圣的情况都感觉像是在做梦。实在是没勇气再去奢望什么成圣的未来,想都不敢想的那种。 颜君陶在此时,终于惊讶的发现,他们其实还在镜湖边,除了周围的仙草疯涨,湖还是那个湖,只不过湖下没有了花海,也不只是还没有成型,还是没有被有缘人种下。 因此,颜君陶和笔耕辍一起试着腾云驾雾,一次成功,甚至能感觉到这里的仙气十分充沛,仙术施展起来,要比他们所在的时间点容易很多,效果也大了不少。 然后他们就上了山。在路上还遇到了一些异兽,或飞或走,都神奇的在远远的还没有彻底遭遇他们的时候,就夹紧尾巴、遁地而走了。 云山雾罩的仙山之上,笔耕辍的竹屋竟然还在。 “其实竹屋不是我建的。”笔耕辍对颜君陶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悟道,然后就发现了那里,突兀出现,无人居住。当我试着打开门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自己与它签订了契约,让它彻底成为了我的。” 【所以,我们现在有没有可能会遇到竹屋以前的主人?或者是未来的主人?】 两个脑洞都挺大的兄弟,对于他们现在的遭遇有两个猜测方向,他们还在仙界上过的妙成天,只不过有可能是未来的妙成天,也有可能是更早之前的妙成天,好比上古。 笔耕辍把颜君陶护在身后,先一步上前敲了敲门。 还是和笔耕辍第一次遇到竹屋时那样,无人应声,他试着把篱笆墙的小门轻轻一推,那种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到的奇妙之感再一次席卷全身——他再一次成为了这个竹屋的主人。或者准确的说,这才是他真正第一次成为这个竹屋的主人的时刻,他所在的时间点的那个他只是再一次激活了它。 “这里应该是上古。”如果他们在未来,那他此时就应该是第三次激活竹屋,而不是第一次和它签订契约。 不管如何,他们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不用担心风餐露宿的问题了。 笔耕辍也有了安全的地方可以巩固修为。 但笔耕辍却不想就这么闭关,他不放心让颜君陶一个人在上古待着:“听着,如果现在是在上古,这里就很危险,你明白吗?” 上古是什么?圣人遍地走,准圣不如狗的时代! 颜君陶只是金仙修为,连盘菜都不够给人送的,甚至也许这个时候都还没有人类这种生物,他们兄弟作为稀有物种简直太危险了。 颜君陶却觉得如果这真的是上古时代,那他就会占据极大的优势了。 因为上古时代,可是龙凤为王。 “……你不是人?”笔耕辍很惊讶,倒不是排斥人族以外的生物,只是他真心没从他弟弟身上感受到外族的气息。 【某种意义上讲,我有龙族血统。】颜君陶不会幻化成龙形,也不打算认亲,他只是有一点点龙族的龙气。他想借此行个便宜,毕竟龙族护短是出了名的,特别是颜君陶这种金仙修为的“幼崽”。据说,上古时期的仙外出闯荡的时候,除非是和龙族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否则根本不敢得罪龙凤幼崽的。 龙族子嗣艰难,伤害幼崽,会招致整个族群的报复。 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刚刚那些异兽明明看上去那么强大,却在见到颜君陶和笔耕辍后,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跑的比兔子都快。 “那我也不放心!”笔耕辍显得更焦虑了。龙族全身上下都是宝,对付不了成年龙,对付个幼崽多容易啊,上古变态那么多,万一对颜君陶见宝起意怎么办? 【我不会走远的,我就是去圣乡看看。】颜君陶觉得那一夜的群星连线有问题,既然他穿越了,没道理只穿他一个人,他要想办法先找到容兮遂或者是公子阳。不,一定要先找到公子阳,这里对于公子阳来说才是真正的危险。 “你还想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笔耕辍震惊了。 笔耕辍一开始只是不放心他在闭关的时候,让颜君陶在竹屋里一个人(龙)待着,如今颜君陶竟然告诉他说,他想出去看看? 这孩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我要去找到我的……道侣。】颜君陶决定摆事实、讲道理,安抚已经快要化身霸王龙的笔耕辍。他想让笔耕辍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真不用这么担心。如今的他有一种回到了一两岁,连走个路都要被颜夫人担心的感觉。 “你特么有什么?!”这一句话,彻底点炸了笔耕辍的理智。 ——你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能有道侣?是哪个孙子骗了你?别怕,哥哥帮你去弄死那个恋童癖! 【我已经成年了。】颜君陶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少年身高,转而用金字在空中写道,【十四岁就成婚的人比比皆是。】 “你才十四岁???” 颜君陶觉得他没有办法和笔耕辍沟通了,总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最终,安抚住笔耕辍的,是颜君陶表示,他还没有和容兮遂成为道侣,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和容兮遂之间的暧昧关系,就决定说个未来肯定会成为的关系定语。 笔耕辍嘴上表示理解,心里想着,很好,容兮遂是吧?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最终还是兄弟两人一起去了离竹屋最近的城市,上古也是有城市的,虽然没有人,但是有很多化形的妖修。在龙凤当道的年代,夺天地造化的人族还没有被创造出来,龙凤虽然主宰着大地,却子嗣艰难,下层还是由各种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组成。 这里的魔不是魔修的魔,而是魔族的魔,一个在上古时代后期就已经灭绝的种族,后世的夜叉、修罗都是魔族的分支。 魔族在上古的地位也很高,他们是龙凤统治时期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同时也是最得力的打手小弟,相爱相杀,关系复杂。 圣乡的前身城如今叫“活色”,活色生香的活色,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名字。 活色城的城主就是个亲凤派的魔族。 魔族内部一直是各自为政,不懂团结,也不觉得团结有什么必要性。他们中有亲龙派,亲凤凰派,还有倒龙派、倒凤派以及独立派,乱的一比。 总而言之,当笔耕辍在还没进城前,就打听到了活色城城主的政治立场后,他就强行给颜君陶戴了个能够隔绝气息的幂篱,并对颜君陶小声道:“我就说吧!外面很危险!” 亲凤派的魔族,一般都会同时兼顾倒龙派的身份,毕竟龙凤关系一直不算特别友好,甚至可以说是见面必掐,掐不死,也要掐个半残。两族之间泾渭分明,隔阂很深,唯一能够让他们停手的只有“绝不祸害彼此幼崽”的底线。 这个年代的龙,和颜君陶所知道的龙性本淫的龙还是有区别的。上古龙虽然淫,但没有孩子,后世龙又淫荡,孩子还多,但是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也是挺惨的。 笔耕辍甚至有点想后悔,不带颜君陶入城了。 但颜君陶却觉得说不定这魔族的城主是个少见的双亲派呢,就是和龙族、凤族关系都不错,只不过更加亲凤族一点,或者是如今有求于凤族。别怀疑,魔族就是这么一种毫无节操和脸皮的种族,求着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爸爸,当他不需要你了,转脸就可以捅你一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把你当爸爸的时候是真的把你爸爸,特别发自肺腑的那种,不把你当爸爸了也是真的不把你当爸爸。 这么两面三刀的神奇种族,大道不灭他灭谁呢? 如今,笔耕辍和颜君陶就坐在即将入城前用来歇脚整顿的茶水铺前,看着小铺迎来送往着各式各样的奇怪种族。并没有妖魔有那个闲心,去关注坐在角落里看不清楚容貌的颜君陶,和一看那壮硕的身体就知道不好惹的笔耕辍。 颜君陶和笔耕辍一起听了一会儿八卦,了解到了颜君陶竟然猜对了。 这活色城的城主确实是个罕见的墙头草,谁来了就巴结谁。如今就是凤凰一族在找他们丢失的凤子,一群实力强悍的凤族到了活色城,城主就立刻成为了亲凤派,连城门口的城旗都特别全套的换上了凤凰纹。 “如果那么些凤族真的就在城里,我就更不可能让你进去了。”笔耕辍对颜君陶道。 为了讨好凤族,天知道这魔族城主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虽然凤族不会伤害龙族幼崽,却很可能会把幼崽送回龙族族内,到时候颜君陶怎么解释他自己?龙族稀少,每头龙一出生就会进行登记,各种小心翼翼的呵护长大,哪怕是孤儿都会有专属于照顾他的班底,颜君陶却是凭空冒出来的野龙。 【我会特别小心的。】颜君陶再三保证,他总有一种预感,公子阳就在活色城里。 颜君陶抬头,只用那双黑白分明圆滚滚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了看笔耕辍,笔耕辍就没出息的丢盔卸甲,妥协了。笔耕辍虽然爱唠叨颜君陶,保护欲有点过于爆棚,生怕颜君陶再一次消失,但总体来说他还是很舍不得让颜君陶觉得有一丁点的委屈的。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好歹他也是准圣了,虽然刚刚晋级,但真要出了事,带着颜君陶逃跑总还是可以做到的。 【哥哥最好了!】颜君陶发自真心的赞美了一下。兄弟这个设定他算是认下了,因为笔耕辍看上去很开心。 笔耕辍不自觉的勾了勾唇,更努力的想要当个好哥哥:“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就进城了。”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队城主亲卫就包围住了整个茶水摊,挨个上前探查询问,态度是一惯强横的亲卫少有的和风细雨,却并没有透露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在确定没有找到人后,这一队亲卫才遗憾的撤退了。 颜君陶和笔耕辍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们正在跟着入城的队伍往活色城内走,最近因为闹的沸沸扬扬的凤族求子,活色城进出都有各式各样的关卡,要排很长时间的队,有些还要接受临时的抽检,去旁边进行一些简单的问答。 颜君陶一贯运气好,这种抽调肯定轮不到他。 他们很顺利的走着,直至感觉到了一阵霸道到让人很有压抑感的龙息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原本的青天白日已经乌云密布。带着风雨欲来的可怕气势,一队眼睛长在了头顶的龙族已经从所有人的头顶飞过。 这不是插队,而根本不接受任何检查,蝼蚁根本不配与他们对话。 这就是这个时期实力强大、得天独厚的龙族一惯的做法,理直气壮的霸道蛮横。 其他生物被这种刻入骨子里的种族天赋压制的瑟瑟发抖,膝盖软的甚至已经跪下了,只有颜君陶和笔耕辍全无感觉。 一个是因为自己就是龙,一个是因为他是人,未来取代了龙族的人族。 但颜君陶和笔耕辍还是意思意思的假装了一下,不让自己显得太过鹤立鸡群,这些龙族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主。打你就打你了,根本不需要理由的那种。 等龙族漫长又可怕的队伍就要过去了,也差不多轮到了颜君陶和笔耕辍要进城。 这一回的检查松散的可怕,城内的魔兵不敢停下手中检查的动作,毕竟凤族不能得罪,可又怕动作太明显让借道路过的龙族觉得他们不够尊重。只能选择这样折中的敷衍办法,尽可能又快又不整事的昏过去。 颜君陶的运气真的是特别好。 可就在颜君陶带着幂篱,一脚已经踏入城门的那一刻,一阵凤鸣,响彻了整个活色城的上空。所有守城的妖兵都被镇住了,天哪,竟然真的响了,凤族留下的印记真的响了! 颜君陶也被整的有点懵,一下子就被团团围住了,笔耕辍已经做好了带着颜君陶逃跑的准备。 连那群目下无尘、傲慢到无礼的龙族都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量着颜君陶所在的方向,交头接耳:“这就是那只丢了的凤子?” “应该就是了,小崽儿胆子挺大啊,能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凤族最近丢了孩子的事情,被龙族已经不知道嘲笑了多久了,连个幼崽都看不住,啧。不等龙族考虑要不要先把小凤凰拐到他们这里来,气死那群娘娘腔的时候,颜君陶的黑色幂篱也被扯了下来,龙族的气息再也隔绝不住。 龙躯一震!一群龙也跟着傻了!这个气息! 龙族的带队首领以一种比笔耕辍更快的身法,闪巧妙的转腾挪,几下就到了颜君陶的面前。那是一只把头上两个犄角都显露在外的龙族,穿着鲛纱,佩戴美玉,样貌英武,身高腿长,一看就是龙中高富帅。 他凑近了颜君陶,像野兽一样,用鼻子在颜君陶脖颈出嗅了嗅,迟疑的开口:“你……” 颜君陶不住的后退,想要给自己找理由,怎么会这么倒霉的就被发现了,这不科学!欧皇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危机。笔耕辍也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这么一群虎视眈眈的龙,他肯定打不过,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殿下!” 一群刚刚还拽的二五八万的龙,如今已经齐齐飞下,如臂使指的在头领龙的带领下,给颜君陶跪了下来,一副我们终于找到你了的激动。 颜君陶:“……” 笔耕辍:“……” 为什么这场景这么眼熟?笔耕辍一开始是不是也是这样来着?! 第89章 八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很想对这群龙设已经崩成渣的龙说, 你们是不是认错龙了。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他目前根本不会说话。这不是一个冷笑话, 只是颜君陶之前单独面对笔耕辍的时候, 并没意识到无法说话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被乍然扔到吵吵嚷嚷的龙凤群里,颜君陶才发现了这个世界会对特殊人群有多大的恶意,回去之后就改善一下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的那一霎那, 颜君陶根本躲闪不及,也不后悔自己想到的这个,于是就只剩下坐等功德了。 结果这回竟然神奇的没有。 颜君陶当然很开心啦,不过在开心之余他也不忘思考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求日后可以继续规避。 但介于他们当下所处的这个特殊地点、特殊时间以及特殊情况, 有太多种可能了,好比这个时候天地的宠儿还是龙凤, 改善人族生活和龙凤有一仙石的关系?还有就是大道天道给颜君陶功德, 也许从一开始就和他给人族仙界带来了什么无关,只是单纯的想往死里坑他,如今他穿越了,坑了也没意义了。诸如此类。 变量太多, 颜君陶不愿意冒着再一次接收功德金光的危险,去挨个进行试验与求索。 最终,颜君陶也只能暂时先压下思考,吭哧吭哧的用仙术在天空中写金字, 尽可能意简言赅,在一句话里包含了大量信息的与那群龙道:【我叫颜君陶, 我不认识你们,我也没有办法化龙。】 上辈子颜君陶在参加廪君竞选的时候,因为没有办法化龙,不知道被后世的那群龙嘲笑成了什么鬼样。因为在龙族内部看来,没有办法化龙的,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正统龙,哪怕是两条龙在所有龙的见证下生的小龙,没有办法出现龙族形态,也会被讥讽为上辈子不修这辈子才会残疾的畸形儿。 虽然上辈子的颜君陶最后还是用实力打了龙族的脸,可那些存在的过去已经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不会化形在龙族是要受到歧视的。 以上古龙族的高傲,肯定是接受不了这种不完美。 颜君陶已经做好了“这群龙表示自己认错龙,掉头就走,还他和笔耕圣人一个安静世界”的准备。结果……这群龙竟然感动的差点哭了。 也不对,不能算是感动,而是替颜君陶惋惜又佩服。 内心活动大概类似于:殿下竟然是残疾吗?太惨了,真的太惨了。但我们殿下就是这么棒,残疾了之后也不会自卑的羞于启齿,拥有如此强大的内心之灵,真的是太励志了! 莫名其妙的,颜君陶就从一只走失稚龙,变成了年度励志龙。 至于颜君陶会不会说话,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上古龙族里上千岁了还坚持不愿意学说话,只会龙吟的也是大有龙在。 至少颜君陶会写字啊!一看就是长大后会很爱学的文化龙! 龙族以武见长,不能说一个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吧,但平均受教育程度确实没有凤族高。仗着有种族传承,能逃课的就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在课堂里坐着,听夫子讲课。 新一代未成年龙主动失学的问题,一直让龙族的廪君十分头疼。 颜君陶竟然会写字,这群龙都快要再一次感动哭了,真的是太励志了!对比那些明明全程交流只能靠吼,却还要嫌弃你听不懂他的吼叫的龙,会主动用文字沟通的颜君陶,简直乖到不可思议! 顺便一说,上界仙国的文字和上古龙凤使用的文字其实是不同的,只不过颜君陶有上辈子参加廪君竞选的基础,对上古文字也有所涉猎。 脑洞圣人笔耕辍就很茫然了,那些出现在空中的鬼画符都是什么? 也因此,连明明是和颜君陶一起穿越到上古的笔耕辍,都开始合理怀疑颜君陶真的是龙族的殿下了。 不等这群龙开开心心的表示“找到殿下了,咱们可以打道回府了”,一群服饰尽可能往烈火的红与金靠近的凤族,也及时赶到了。凤族的出场比之霸道的龙族有过之而无不及,凤未至,火已燃,灼热感由远及近,越来越热,让普通妖魔根本招架不住。最终半边天都被染上了赤红的色彩,像极了夕阳下的火烧云。 城门口,一半紫雷滚滚,一半业火焚天。紫色和红色的较量导致无端起了很大的狂风,连茶摊的顶棚都被不知道吹到了哪里,身边的妖魔想作鸟兽散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伏地瑟瑟发抖。 站在最中间的龙凤却全无感觉,还该怎么站就怎么站,连袍角都不带乱的。有实力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凤族的队伍里有男有女,或者说是有凤有凰,均以其中一个妖妖娆娆、眉尾处直接化成了金红色凤羽的男子为尊。男子头戴凤翅紫金冠,左右挂长穗,一双凤目将一种“我虽然阴柔,却也可以很霸道”的感觉表现的淋漓尽致。 之前和颜君陶搭话的龙族高富帅走了上去,与凤族的这位“白富美”,相视而立,兽瞳中透露出的是一模一样仿佛随时可以展开的嘶咬血腥。 这就是上古的霸主,当他们相争,连天地都要为之让步! 不过,在互相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个故事却并没有发展为“你瞅啥”、“瞅你咋地”的事故,一龙一凤都拿出了他们最好的教养与理智。 “娘娘腔。”龙族这边先进行了人身攻击。 “智障龙。”凤族也是不甘示弱。 是的,这就是他们对彼此能够拥有的最好的教养了,没啥话不说的就是干,真的已经是很难得了。 龙凤之间的恩怨纠葛由来已久,就是一笔“千年前你杀了我二大爷”、“你二大爷万年前还杀了我小舅呢”的烂账,生生不息,不可断绝,根本没有办法握手言和。不管谁出面都是一样的,他们如今只互看一炷香,对骂三五天,已是一场奇迹。 奇迹的原因——颜君陶,正迷茫的站在两队龙凤的中间,被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可以说是很爱护幼崽了。 至于随时和颜君陶绑定的笔耕辍,他虽然有准圣修为,但根本没被这群龙凤看在眼里。或者说看过了,实在是搞不懂笔耕辍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在经过了“也许是猿猴成精”之类的猜测后,他们就再没把一只猴子放在眼里了。至于准圣,这很了不起吗?他们如今的队伍里,至少有五个都是准圣。准圣之间也有等级与境界的区分,谢谢。 颜君陶抬起手指,上面闪着他要说的金字。不会说话真的很难受,他想提醒别人注意他,都不太容易做到。 那边龙凤已经骂的风生水起了,那种恨不能手撕了对方的怨恨实在是太过强烈,各种兽压飙的飞起,身后的天气也十分的反常,一会儿电闪雷鸣一会儿烈火熊熊的,直接吓晕了旁边跪伏的好些个妖魔。 而他们对越排越长现在根本动不了的进城队伍,还有是否给别妖造成了困扰,根本不在意,因为这并不在大爷们关心和思考的范畴里。 他们是龙凤,他们是天地的主宰,他们想咋地就咋地。 颜君陶却实在是有点丢不起这个人了。以前他觉得人类对世间万物就已经够傲慢的了,如今才发现,比起龙凤,人族真的已经足够低调收敛,吸取了很大的经验教训了。 颜君陶手指上的金字顽强的存在着、变换着,可惜,还是没能引起重视。 直至笔耕辍忍无可忍,一声 “你们都给我闭嘴!”的巨喊,带着仙力,一层层的以他为圆心荡了开来,仿佛都能够看到那极具穿透力的声纹,不只入侵到了龙凤过热的脑子里,甚至打碎了不少远处的石块。 这一声之后,龙凤当机了,连周边想围观八卦又不敢围观八卦的热心群妖都傻了。我天,他真的吼了龙凤?不是他们出现幻觉?这猴子哪儿的这么大的胆子?! 龙凤二族也已经多年没遇到过敢这么和他们说话的兽了,哪怕是魔族里那群不想和龙凤有任何关系的独立派,也只敢想摆脱龙凤的掌控,悄悄搬到其他地方过日子。正面和龙凤硬刚的勇气是来不了的,因为哪怕只被轻飘飘的看一眼,有些兽的腿肚子都要打转。 但偏偏这么做了的笔耕辍,却并没有在下一秒因为不敬龙凤而被撕个魂飞魄散,因为龙凤终于看到了颜君陶如葱根的手指上,飞着的金字:【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不好?】 “殿下是不是累了?” “殿下是不是饿了?” 颜君陶懵逼的看着凤族这边的凤,他什么时候成为凤族的殿下了,他怎么不知道?不对,龙族他也不是啊! 一龙一凤同时上前关心颜君陶,还不忘互瞪彼此,异口同声:“这是我们殿下,你瞎认什么?!” 稍微错愕一下之后又齐声道:“不许学我说话!” “等我们大殿下来了,你就完蛋了!” 龙凤虽然不对盘,但族内的阶级构成却是一样的,廪君至高无上,其次便是各方的王,然后就是大殿下了。 “大殿下”不是按照出生年龄来排的,是按照实力,有点类似于各大宗门里什么都管的大师兄,只不过宗门里的大师兄排序是按照拜师的早晚。 之前找人的时候,虽然来的龙凤在族内已经足够尊贵,可毕竟达不到让大殿下亲自出马的地步,但在确定找到了殿下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就颜君陶到底是累了,还是饿了的事情,这对幼稚的龙凤差点再一次吵起来。一个坚信颜君陶在外流落多日,风吹雨打的,肯定早已经是强弩之弓,需要一个绝对安心的环境先休息一下;一个则已经张罗的要给颜君陶坐一桌好酒好菜,殿下实在是太瘦了,这得吃了多少苦啊,我的天,赶紧着准备一罐子阳山蜜来甜甜口。 总之,在各种尊重颜君陶的情况下,一群刚刚还站在城门口火气旺盛的吵架的龙凤,如今正小心翼翼的哄着颜君陶换到城主府去……继续吵架。 颜君陶少年的外表在所有龙凤眼里都还只是个孩子,极其脆弱的幼崽,必须轻拿轻放的那种。 龙凤为了谁抱着颜君陶的问题,也是差点真的火拼起来,因为这关系到了到底是自己傻了还是对家神经病了,这明明是他们的殿下,什么时候就属于对方了? 领权之争,寸土不让! 最终当然是颜君陶自己走了,他不是全身瘫痪,不需要谁来把他当个巨婴伺候。 等龙凤终于风风火火的走了,被留在城门口的一群妖这才劫后余生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胸中的恐惧却迟迟没有散去,那种种族压制真的太可怕了。 他们离当场死亡就差那么一点。 龙凤相遇,总要斗上一斗,不死不休。至于其他在场的妖魔……为什么要在意他们是死是活?殃及池鱼就殃及呗,谁让你倒霉呢,在大自然的灾难面前,你总不能去责怪这玩意不长眼吧?你只能说是自己倒霉。这个逻辑放在龙凤身上也是一样的,在龙凤看来这个世界天生属于他们,所有的资源都是他们的,他们能够如此大方的与这些寄生虫分享就已经是一种仁慈了,还要他们怎么样哦。 当然,也有为了八卦不要命的,在龙凤刚刚走后,就已经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讨论颜君陶到底是什么。 “欸,我突然想起来,你听没听过三百年前的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龙凤二族里有一头龙和一头凤相爱了,私奔了,自此放下武器与恩怨,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你们说着刚刚那个少年有没有可能是龙凤生下的不被大道承认的孩子?”所以才会残疾,因为太强大了,连大道都要嫉妒。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龙凤都是霸道的性格,不允许他们的孩子变成对方的模样。 “……先不说这个传言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八卦群里也有带着脑子听八卦的,理性分析道,龙凤有世仇,一个护短,一个爱面,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跨种族的恋爱,他们的性格打从骨子里就不会允许这种东西的存在,“退一万步说,真的有龙凤突生异变,脑子不正常了,非要爱自己的世仇爱的死去活来,只说凤为雄,凰为雌,一条公龙和一条公凤私奔,是怎么完成生子这个高难度操作的?” “也有可能那边是母龙啊。”有人大胆猜测。 “母龙生下的孩子都随爹。”也有人弘扬正确的科普。 只有公龙的种会被承认是龙,换言之就是,母龙只有和公龙生小龙才会被龙族承认,这也是龙族子嗣稀少的原因之一,龙族们的长老还坚决不改这封建糟粕,一直被凤族抨击鄙夷。 如果是母龙和凤族私奔,那孩子会直接被默认为是凤族的小崽子,龙族根本不可能承认这“杂种”的身份。 龙族有些大男子主义真的很直龙癌。 但颜君陶身上那让人两股战战的龙息却是实打实的可怕,不被龙族承认的龙,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纯净又霸道的气息。 颜君陶其实也在奇怪来着,他在正常的时间点上,可没有这么动物占地盘一样的一面。他的身体是医师临用玉做出来的,早就剔除了龙族的一切,根本来不及生长什么龙筋龙骨。颜君陶上辈子能参加廪君竞选,也只是龙族只承认孩子父亲这个糟粕规矩在起作用,和颜君陶血液里流的是龙血还是是人血没啥关系。 可是穿越了一下之后,一切都变了。 笔耕辍是穿越后变成了准圣,而颜君陶却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可怕龙压。说真的,随时随地带着这么一个玩意,出行会很不方便啊。走哪儿都和耀眼的灯泡似的,谁都知道他来了,他走了,好虐。 但偏偏上古龙族看上去却很喜欢这种耀眼瞩目的感觉,龙息越霸道代表了越强大、越健康,越被祖龙所承认。 他们都很开心,颜君陶看上去还是个幼崽,龙息却已经和成年龙差不多。真是棒棒哒! 顺便的,龙族这边挑衅的看了凤族那边一眼,感受到了吗?这可怕的气息,只可能是我们龙族的崽崽!你们想孩子想瞎了心就努力去外边找去,别特么乱认亲戚,我们不熟,这辈子都不可能熟的! 凤族那边却和这群臭龙连挨近都觉得鼻子难受,根本没有办法共存在一个空间,龙息什么的简直神经病一样的存在。 凤凰身上就没什么味道,要有也必须是香香的,今天也要做一只精致的凤(凰)! 但…… 两拨人同时看了看打死不要人抱,非要自己走在路上的颜君陶,心都要被萌化了。这种非要自己摇摇摆摆走路的小宝宝既视感,真的的是太可爱了啊啊啊! 唯一有点揪心的是,小宝宝现在才是金仙修为,这和纸片人有什么区别?风一吹都要担心他被吹倒的呀,要是摔疼了,哭了怎么办?会不会要他们给吹吹伤口?要不要爱的抱抱?是不是得给他打烂这害宝宝跌倒的坏路?这么一想的话,好像也挺萌啊! 颜君陶压力大的可怕,虽然他不怕龙凤,但这种被无数头凶猛野兽一直盯着的感觉,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颜君陶不得不再一次告诉他们:【我已经一百六十多岁了。】 龙凤的回应是,哇,真的好小啊,好可爱,才一百六十岁!夭寿哦,谁忍心让这么大的幼崽随便出来乱跑啊,简直要遭天谴了! 他们看颜君陶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三四岁的孩子,在没有大人监管的情况下,就跑到了马路上。 上古不记年,龙凤二族都是寿元悠长到以为自己会与天同寿的类型。所以虽然子嗣艰难,他们倒也不是特别着急,毕竟谁在知道自己会不老不死的时候,还会去在意时间的长短呢?该来的总会来的,或早或晚。当然,他们对幼崽还是很喜欢的,不过没有也没有关系,一切都要靠缘分嘛,不强求,要佛系。 颜宝宝差点被这群傻逼龙凤气死。 城主府内,墙头草的魔族城主早已经提前得到风声,为颜君陶准备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并很贴心的准备了一个圆桌,一左一右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至于龙凤因为高低问题在城主府里打起来。 不过城主明显是想多了,有颜君陶这个幼崽在,龙凤再生气,也是不会打架的。 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不管不顾的打起来会造成多大的破坏与影响,往日里只是不在意别妖的死活罢了,对于幼崽就不一样了。 龙凤的幼崽见面也会撕咬,但成年龙凤却绝对不会对幼崽动手,哪怕是对家的孩子,他们也只会先把孩子送回去,再开干。这是原则! 笔耕辍继续护在颜君陶的身边,替颜君陶问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用手在空中写金字毕竟太慢了。 颜君陶给了笔耕辍一个感谢的眼神,这才是亲哥啊!龙凤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非要给自己加戏的才是奇怪呢。 龙凤虽然疼孩子,但是明显行事作风很霸道,一点解释的打算都没有,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情。 颜君陶到最后知道的也只是凤族丢了凤子,在颜君陶一身仿佛在龙脑香里打了无数个滚的气息里,他们依旧能够强行认凤子,并且把画像拿出来给颜君陶看了一下。颜君陶确实和画像里一模一样,连衣服都一样,是来自颜君陶那个时代才会有的样子与款式。 看了看凤族各个一手出神入化的玩火仙术,颜君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龙族这边也一样,虽然打死不承认他们丢了崽儿,毕竟前些时候才疯狂嘲笑过凤族,这个时候承认了就太打脸了。反正颜君陶这一身的龙息就是铁打的事实,没的辩。 凤族不得不暗示,凤子有可能是他们廪君的弟弟,希望龙族能够分清轻重缓急,不要搞事。 龙族嗤笑:“巧了这不是。”他们要找的也是龙族廪君的弟弟。 第90章 九十条咸鱼不翻身: 两族的廪君不可能有一个共同的弟弟, 哪怕真的有龙凤恋,也绝不可能是两个廪君的父母和离、再互相在一起给他们生出个混血弟弟来, 换言之就是龙凤两族里有一个肯定撒了谎, 甚至两个都有可能在撒谎。 至于撒谎的原因…… “你竟然想抢我们廪君的弟弟?” “想抢凤的是你们吧?破坏别凤家庭,其心可诛!” 说着说着,两队的头领就差一点在城主府里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而身为活色城主府真正的主人, 魔族的城主却端坐在一边,全程对此没有一点意见。 颜君陶顺势打量了一下后世哪怕记录里也不剩下什么的魔族,他们的外表整体还维持着四肢健全的人形,但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魔族和人族的区别,好比这位城主额头上那根螺旋的独角, 他身后有尾巴,四颗犬牙不笑也异常显眼。阳光下, 皮肤就像是会发光。 在发现颜君陶看他的时候, 城主还特别热情的往前凑了凑,方便颜君陶把他看的更清楚一点。 这位魔族城主有一个特别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在一群龙凤中,他只一眼就独独锁定了颜君陶, 明白讨好颜君陶才是自己今后会有好日子过的关键。对颜君陶可以说是极尽所能的讨好,当然,这种好也有点类似于哄孩子玩的感觉。 “小殿下没怎么见过魔族吧?”城主一针见血,“别怕, 我没生气,你想摸摸看吗, 我的角。” 说实话,颜君陶确实挺想摸一摸的。 然后,颜君陶就得偿所愿的摸到了魔族城主头上的角,十分坚硬,同时也很光滑,表面肌理并不像一般动物的角那样有凹凸不平的感觉,更类似于象牙。 城主乐呵呵的陪着颜君陶玩,这种被小心翼翼抚摸过的感觉,是他从未在任何龙凤幼崽身上感受过的。 颜君陶不是唯一一个好奇过魔族头顶的角龙凤幼崽,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摸过魔族城主额头上的角的幼崽,但他却绝对是所有幼崽里面动作最轻柔、最会控制力道的那个,那份生怕伤到城主的郑重其事,让习惯了不论龙凤怎么对他他都可以接受的城主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仿佛在颜君陶的眼里,自己也勉强能算个人。 “您可以再重点,我的角不会感觉到痛的。”就像是人类的指甲一样,只要不剪到肉,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但颜君陶依旧我行我素,并没有加重力道,也没有做出更加失礼的事情。等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他就在第一时间收回了手,并以物易物的抬手在空中写字与城主交流道:【他们打架你不会觉得困扰吗?】 言下之意就是,我可以让他们停手。 “贵人之间出现争执,怎么能算困扰呢。”城主是个活的很真实的小人,巴结的特别理直气壮。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尊严是什么?能吃吗? 但颜君陶还是决定帮助城主平息了这一次的事端,算作还了城主满足他好奇心的因果。 颜君陶抬手,用仙力催动,猛烈的摇起了一个拴着红线、刻着符箓的金铃。这是龙凤二族在被笔耕辍阻止后,特意给颜君陶准备的。他们因为之前忽略了幼崽的行为,有点过意不去,生怕再遇到这种“当颜君陶需要他们,他们却顾不上看到他写的字”的情况。他们为颜君陶准备了一个极其响亮清脆的铃铛,哪怕被心魔所扰都能强行叫醒的仙器。 这就是龙凤了,出手总是特别的大手笔。 特质的铃声一响,所有龙凤就都不约而同的回头,齐刷刷的看向了颜君陶。 “怎么了,殿下?” “您是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听故事。】颜君陶提出了他的要求。比起自己不擅长的劝架,颜君陶觉得还不如给龙凤找点事情做,这样他们也就忘记吵架了。 这招确实管用,龙凤各自的头领立刻就把彼此忘在了脑后,开始专心满足幼崽的需求。 魔族城主对于颜君陶的操作,只剩下了鼓掌与赞美。 至于听什么故事……当然是借机打探一下龙凤二族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颜君陶想要趁此机会,一石二鸟的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笔耕辍还在怨念“我一个专业写话本的,你不来听我讲故事,为什么要别人讲”,结果等知道颜君陶要听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在打探情报。他立刻很配合的出声,跟着引导,一点点打探他们对于颜君陶的消息到底掌握到了哪种程度。 龙凤不疑有他,七嘴八舌的就互相攀比着讲了起来。大概是本身实力过于强横,一出生就站在食物链顶端,没有天敌威胁的缘故,龙凤对于阴谋诡计实在是不算特别擅长。 凤族要比龙族聪明一点,但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很简单就被套了话。 凤族最近的大事,就是族内突然出现了一位玩火玩的很溜的圣人。 颜君陶觉得都不用怀疑了,破案了,如果容兮遂也一起到了大荒,那么容兮遂肯定会按照法则拥有圣人的力量。而容兮遂想要找到颜君陶,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顺势收编一股在上古比较强势的力量,这样未来还能保证颜君陶的生活质量,一劳永逸。 至于为什么选择凤族而不是龙族,颜君陶觉得他之前对龙族表现出的不喜已经足够明显了,他的准道侣总会很留意这些小细节。 有了容兮遂,凤族才开始了寻找所谓的“凤子”,那画像那么现代化也算是一个信号。 当然,这只是颜君陶的推测,不一定全对,但他有种自信,他这个猜测肯定也错不到哪里去。 龙族最近倒是没出现什么实力强大的“前辈”,但有一直在闭关的长老于前不久突然出关,与廪君彻夜促膝,谈了一晚上。至于他们到底谈了什么,这不重要,重要是这一晚之后,龙族就派出了如今这一队龙,目的明确的直奔活色城而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要找的龙长什么样,却已经锁定了颜君陶。 “换言之,你们其实都不认识陶陶?”笔耕辍的思路很清晰。 “但我很确定这就是我们的殿下!廪君的弟弟!”龙凤同时开口,再一次互瞪,学仙说话什么的最讨厌了! 笔耕辍与颜君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来这事和血统关系并不大,而是更类似于颜君陶与笔耕辍这样,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颜君陶和龙凤二族都产生了交集。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担心颜君陶暂时的安危了,未来不一定,但至少此时此刻,在被需要的时候,颜君陶会成为备受尊重的座上宾。 也因此,颜君陶试着提出了一个请求,他想找到公子阳。 魔族城主连问都没问颜君陶为什么要找这个画像里的人,就已经点头答应了下来,并很有效率的把魔兵亲卫手里有关于颜君陶的画像换成了公子阳的,让他们再一次开始了寻找。 要求还是一样的,要礼貌,要客气,不要整的像是在抓捕通缉犯。 *** 不等魔族的人找到公子阳,龙凤二族的大殿下就已经到了。他们来的很快,甚至动用了空间跳跃类的至宝,既是怕夜长梦多,也是怕消息走漏族人被骗,更怕幼崽被对家拐走了。他们不得不慎重,毕竟这事关…… 两位大殿下到的时候,他们几乎是一路打进来的,外面一片电闪雷鸣,火星四溅,非常对得起龙凤二族不死不休的种族设定。 他们不是独自来的,身后还带了一群同样霸道的龙凤,排场极大,将嚣张写进了举手投足,傲慢的浑然天成。他们没有经过通传,就直接进入了城主府,间或还损坏了不少的东西,也就魔族城主能够继续保持微笑,大有你们随便打,不够了我在准备的好脾气。 彼时颜君陶正在被一群龙凤围着……讲故事。 这群龙凤都很年轻,甚至也许自己本身都算不得彻底长大了,根本不会带孩子,只会一股脑的孩子喜欢什么就死命的给孩子塞什么,直至塞到把孩子腻住了再也不想要为止。真的是很可怕的教育了,也怪不得龙凤幼崽一个赛一个的熊,怎么可能不熊呢?在这种毫无原则的溺爱里长大。 颜君陶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的期待两位大殿下的到来,拯救他于故事地狱,真的,他短期内是打死也不想再听什么幼儿故事了。 现在还满脑子的“从此两头小龙就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小凤凰真厉害啊”的可怕语言。 第91章 九十一条咸鱼不翻身: 凤族的大殿下一身凤纹彩衣, 可以避万火,黑的发红的长发慵懒的束在身后, 在见到颜君陶的刹那, 他就确定了这肯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颜君陶与他从那位大人给出的影像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不是外表有多像,而是那种干净的气质, 乖巧的让人心疼。 凤族一开始得到的其实并不是颜君陶如今少年外表样貌的画像,而是一个由稚童一点点变到成年人的动态影像。 那群找到颜君陶的凤族,为了取信于颜君陶,只截取了与颜君陶外表一样的少年片段。 龙族的大殿下一身龙纹鲛纱,可以避万水, 头发是一贯一丝不苟的高高扎起,如今却有点后悔, 恨不能披头散发的放下。他和小队里龙族头领的外表很相似, 都是浓眉大眼,身材伟岸的款式,给人一种盖世英雄该有的傲气。只不过他头上没犄角、身后也没有尾巴。 大殿下只有一个秘密:他在来的路上伪造了一副颜君陶的画像,甚至连颜君陶的龙身玉牒都一并配套齐全了, 务必要让颜君陶相信他就是龙族丢失的崽。 当然,也存在这个颜君陶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龙,只是一场乌龙的可能性。可是颜君陶身上的龙息不会作假,在自家堂弟把消息传回来之后, 大殿下就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真假, 颜君陶都只可能是龙族的龙,带回去族内总没有错,龙身玉牒不会浪费。 两个大殿下都想把颜君陶尽快接走,结果就是自诩为涵养已经很不错的他们,在来的路上就打了起来,一点都不留手的那种真打,恨不能直接弄死对方。 可惜,他们的实力旗鼓相当,又十分了解彼此的种种手段,所以并不能得偿所愿。 直至看到乖乖坐在椅子上听兽讲故事的颜君陶,两兽这才有志一同的收敛了手上的动作,生怕吓坏、伤到了幼崽。 虽然龙凤的幼崽其实都很皮实,哪怕是被深海巨兽吃进肚子里,一两年都消化不了的那种皮实,这是真事,不开玩笑不夸张,当事龙都已经长大成龙,会和隔壁的凤凰干架了。但莫名的,当两位大殿下看见颜君陶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陷入一种这孩子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的老大哥担忧里。 彼时,颜君陶已经在城主府安顿了下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院。院外海棠正浓,院内轩窗微敞,颜君陶唇红齿白的低头,仿佛就要融化在了阳光里。 一龙一凤尽可能的收敛仙力,缓步一起走了进来,谁也不肯相让,都在以一种尽可能快但始终保持在走路上的行进速度,齐头并进的靠近了颜君陶。他们越是靠近颜君陶,越是想要屏息凝神,实在是越近才越能感受到颜君陶外貌上的那份完美无缺,好似白玉无瑕。 这个年代的龙凤,受到经验限制,是真的想不到未来可以有兽(人)用玉造出个生物来,这种骚操作简直闻所未闻。 因为从古至今就没有仙玉可以化形成人。想想看吧,某天你的仙石突然有了自己的智慧,不想被你花出去,闹着要自己化形成人、单独出去过。那它到底还能不能算作是你的资产呢?你还可不可以把它花出去?亦或者是吸收它的仙力用它修炼?甚至是吃了它的玉髓。 颜君陶的自身情况,目前来说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两兽上前,对颜君陶先做了自我介绍。虽然心里早已经认定了哪怕坑蒙拐骗,也要把眼前这个小可爱带回族里,嘴上却还要假装正经,纷纷表示希望颜君陶能够配合做一些检查。 “检查?什么检查?”笔耕辍很紧张,心一下子提到了很高,生怕颜君陶受到伤害。 上古龙凤做过的种种不是人的事,已经一遍遍被后来的人族传了个遍。 “只是很常规的血脉检查,我们不会伤害幼崽的。”凤族的大殿下更加温和些,笑容常挂脸上,好像真有多么温柔似的,“连血都不会真的从陶陶身上抽。” 龙族的大殿下从耳后到脖颈处有一道大概一扎长的伤疤,弯弯曲曲看上去像蜈蚣似的,很是吓人。他不敢靠颜君陶太近,也很明白扬长避短,没较劲非要开口说话,用过于狰狞的表情吓到颜君陶。他只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表达了和凤族一样的立场。 一龙一凤再一次看了眼彼此,心知肚明,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幼崽到底是不是自己族内的,而是怎么才能从不要脸的对家手里把孩子抢回来。 颜君陶只可能是他们的! 整个检测看上去严肃又周密,实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做的有多水,那不像是在对族内证明颜君陶属于他们,而是更类似于让颜君陶相信他确实是他们的崽。一边检查,一边看着乖乖配合的颜君陶,心都不由自主的跟着软了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幼崽啊!!! 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两位大殿下异口同声:“没错,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殿下了。” 然后,他们又同时凶狠的看向了对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们的殿下!” “你是不是想打架?!” “来啊,怕你啊!”龙凤两族的殿下再一次压不住火气的撸起了袖子,觉着不教对方做人,这事是轻易了断不了了。 龙凤的画风总是如此的别致与一样。 颜君陶如果真是个孩子,肯定要被糊弄过去了。但他是个成年人,有脑子有记忆的成年人,他很清楚这对龙凤谁都没有说实话。 龙族的检测结果是近亲,不出五服的那种亲,这怎么可能嘛,他们之间至少有一元会的时间距离。 而如果说颜君陶和龙族还有点微妙关系,亲近结果口用仙术出了问题来解释,那和凤族就是根本不可能好吗? 虽然之前一直有人在传什么颜君陶的亲爹萧郎是祖龙的转世、亲娘陶清音是元凤的转世,但颜君陶自己很清楚那都是假的。先不说大道就不可能让祖龙元凤这种上古大能转世,他们当初闯下的祸事足以他们死的不能再死;只说他那对渣爹渣娘何德何能可以成为这样人物的转世?颜君陶有上辈子的记忆,再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他爹娘的底细。 二族的大殿下也很明确的知道对家在检测结果上使了诈,并直接就指了出来,就是这么直白,能够用诈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深的阴谋诡计。 “他全身上下都是龙息,你告诉我,他和你们这群娘娘腔有血缘关系?”龙族的大殿下抱胸,冷哼了一声,觉得这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谁知道他身上的龙息是哪里来的。你们龙族对每头龙都有严格的登记与把控,有本事拿出来证据啊。别拿什么单个的玉牒糊弄我,要拿就拿整个谱系出来。我虽不才,但认龙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凤族的大殿下也不是好糊弄的。他从未听说龙族有任何幼崽走丢的消息,连传闻都没有,颜君陶怎么可能是龙族的幼崽?! 他眯眼,死死的盯着对面根本不会撒谎的龙,想要从他的心虚里看出端倪。 至于为什么颜君陶身上有那些跟不要钱似的龙息,指不定是那些龙族做了什么手脚呢。根据族弟所言,他们并不是第一个找到颜君陶的。他们赶去城门口的时候,龙族就已经在了,龙息冲天。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这点时间足够做手脚了。凤族大殿下想到,如果给他同样的时间,他也可以把颜君陶伪造成一只再纯正不过的火凤。 “我们凤族就不同了,”凤族的大殿下有理有据,“凤子丢失的传闻天下皆知,并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们龙族就是在故意捣乱。你们这是想要破坏我们两族不动彼此幼崽的默契约定吗?!” 凤族大殿下一顿连消带打,还隐隐加了威胁,让只会埋头打架的龙族有点招架不住。 笔耕辍不亏是脑洞圣人,在这种时候,他还能想到利用龙凤相争,来探求到更多的内幕。他各种搞事道:“凤族走丢的传闻就是真的了吗?” 龙族的大殿下立刻接了上去:“对啊,你们说丢了凤子就丢了凤子,怎么证明?” 凤族虽然没有像龙族那样搞出什么谱系玉牒,但凤族又生了多少个小凤凰出来,未来能够增加多少战力,龙族这边也是门清。甚至龙族每一百年就要开一次生育动员会,主要拿的就是和凤族人口的对比数据,一次次强调龙多力量大,这样才好干凤凰的口号。 凤族肯定是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的。幸好,他们有一个颜君陶绝对拒绝不了的信物。大殿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美玉,上面写着笔耕二字。 颜君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容兮遂带他去笔耕圣人故居时拿的凭证,如无意外,里面应该还装着他们要拿去糊弄无字天书的一摞笔耕辍没写几个字的宣纸。也就是说,这玩意只可能是容兮遂本人交给凤族的大殿下的。 “你的父亲很想你。”凤族大殿下也不知道颜君陶和容兮遂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 颜君陶很努力才没有笑出声,老父亲容兮遂,嗤,不过这也充分证明了颜君陶的猜想,凤凰一族那个新出来的会玩火的圣人应该就是容兮遂没错了。至于为什么容兮遂没有亲自来找颜君陶,这是颜君陶以后需要搞清楚的事情。如今嘛…… 龙族大殿下能读出颜君陶眼里很明显的倾向,自然不凡就这样落后,赶忙也拿出了一样信物,那信物属于公子阳,带着很浓烈的大药天匣的气息。 “我想这才是属于你的家人的。” 颜君陶看着一边属于容兮遂的东西,一边属于公子阳的信物,有点懵,他俩为什么没在一起?甚至隐隐对立了起来?! 第92章 九十二条咸鱼不翻身: “所以, 你要跟谁走?” 两族的大殿下目光炯炯的看着颜君陶,他们都对自己手中的信物自信满满, 因为那是真的的, 没有作伪,他们觉得颜君陶最终肯定会选择自己。 颜君陶想了一下,手心手背都是肉, 让亲情迁就爱情不合适,让爱情一直迁就亲情其实也不公平。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容兮遂一直事事以他的什么弟弟家人为先,颜君陶能理解,但心里肯定也会多少有不痛快的时候。 颜君陶既不想让公子阳受伤, 也不想容兮遂难过,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 【他们不为什么不亲自来接我?】颜君陶仰头, 努力迎合着龙凤心里对于幼崽的定位, 有点小脾气的那种,他在空中一笔一划的写道,【他们不来接我,我就不走!】 为什么要二选一呀, 都不选不行吗? “对啊,没见到真人,信物再真,也不可信。”笔耕辍看着容兮遂拿出来的刻着他名字的玉佩, 简直一言难尽的厉害。这都什么准道侣啊,拿人家哥哥的玉佩当信物?! 公子阳是谁, 笔耕辍在和颜君陶进城之前倒是就已经知道了,那也是颜君陶的一个哥哥。 颜君陶入活色城就是因为他相信活色城里会有寻找公子阳的线索,事实也果然如此,他们一进城没几天,就知道了公子阳的下落。 两位大殿下在听到这话就,却都为难了起来。 “你父亲有些事情……”凤族的大殿下这样道,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道,“他被绊住了手脚,暂时脱身不得,所以才叫我来接你,这样才好保护你。你最乖了,一定能够理解爹爹的吧?跟我一起去找你爹爹,好不好啊?” 不等颜君陶再次写字,龙族的大殿下已经嘲讽上了:“不说是廪君的弟弟吗?爹不来,廪君来也一样啊。” 凤族的大殿下握紧了拳,要是廪君能来,他们还在这里废什么话?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廪君的弟弟什么的只是个借口吧? “那你们那边的那位呢?”凤族大殿下只能以反问回击。 “……那位很想亲自来,可是也出了些事情。”虽然龙族大殿下这话说的有点像是在学凤族的大殿下,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但他真的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族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按照廪君交待的办事。 “不过,我们廪君倒是可以来。”龙族的大殿下想了想,又说了一个自己这边的优势,“等廪君来了,咱们就回去,嗯?我们廪君可喜欢你了。” 【我不!】颜君陶是在解决家庭矛盾,又不是真的需要谁来接,他也不认识什么龙族凤族的廪君,他特意加大加粗了空中的金字,以表达自己坚定的内心,【要么他们来活色城找我,要么我哪儿都不去!】 被当做小孩子什么的,也是有好处的,好比耍脾气的时候可以根本不需要给出任何一个合理的理由,想不高兴就不高兴。 于是,本来为难颜君陶的问题,就又被抛了回去,交给龙凤的大殿下去苦恼了。 颜君陶送走了客人之后,只留下了笔耕辍,兄弟俩相对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笔耕辍默契的设下了防止窃听的阵法,然后颜君陶就快速和他交流了起来。 【你现在知道这是龙凤历史上的哪一段了吗?】上古不纪年,龙凤的历史又太过漫长,记录还丢失了很多,上界仙国对于这些过去更多的都是在用一种批评的语调介绍,并不能对颜君陶和笔耕辍掌握当下信息提供什么有力帮助。 幸好,笔耕辍曾经写过一个穿越到上古改变历史的话本,对龙凤二族的历史有过研究,只需要知道龙凤族内任意一个有名的人物,他就可以逆推出他们所处的时期。 笔耕辍如今正皱着眉,一双浓眉大眼都快挤成包子了。这可以理解他在知道了两位大殿下的名字后,依旧没找到对应的历史,也可以理解为这段历史很不好。笔耕辍在衡量,到底要不要告诉颜君陶真相。 【如果你不告诉我,万一我因为不知道,而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颜君陶一眼就看破了笔耕辍的打算,不得不给笔耕辍举了好些个因为不好好说话导致的结果。 笔耕辍很无奈的发现,颜君陶举例的这些故事,都是他的小说。 笔耕辍的脑洞大,但也不可避免的有种种话本小说里常见的毛病,好比反派话太多,反而主角团的人就是不爱好好说话。这不是说笔耕辍就注意不到这些问题了,而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配角和反派的智商。 现如今无所谓剧情了,笔耕辍自然不会想当什么猪队友,猪队友的人设都是用来抗骂的。 于是,笔耕辍把心一横,就对颜君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龙凤大劫的末期了。” “???”颜君陶把眼睛睁到了最大,很浮夸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不可思议,不会讲话就是这么烦恼,肢体语言必须足够丰富与夸张,才能够让对方明白你的意思。 当然,刨除说话的原因,颜君陶也是真的很震惊的。这怎么可能呢?所有仙都知道,龙凤末日最大的原因来自于他们无休止的斗争。渭水河畔一役,死伤无数,涂炭生灵,因此大道才借冤魂哭嚎导致的连绵不绝的雨水,连下万年用以惩罚龙凤,彻底淹没了当时还是一个整体的宇宙。那场大洪水连圣人也无法逃脱,只有少数人提前得到神谕活了下来。 一场清洗过后,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宇宙一分为三,上有大荒,中有仙界,下有世俗。人族取代龙凤,走上了智慧的舞台,他们没有得天独厚的修为、也没有强健的身躯,却有着不断进步的智慧,会利用种种手段让自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而如今的龙凤之间虽然也有小打小闹,却不像是会突然爆发渭水战役的样子啊。 那一场渭水之战真的是十分惨烈,谁也逃不掉,就像是大荒的圣人被混沌吞噬。这与你拥有怎么样通天彻地的本事无关,只与大道想不想你死有关。 “我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明明按照仙界史官的推测,这个时候的龙凤矛盾应该已经激化到了尖锐,甚至没有办法同处一室。魔族也在暗中筹划着什么,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魔族还没有赶上渭水战役就灭族了。 可从如今龙凤二族的大殿下态度里,一点点都没感觉到那种风雨欲来,实在是不像他们已经暗中在秣马厉兵,随时准备消灭对家了。 他们甚至还在维持着坚决不动彼此幼崽的原则。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不管随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们都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时代!”笔耕辍并不是很想掺和龙凤的事情,毕竟他是人族,如果没有龙凤的陨落,人族也就无法大兴。每个人做事都爱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颜君陶点了点头,他对于上古如今还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感情,也无所谓这里会怎么样发展。 而且说真的,龙凤的矛盾由来已久,也不是随便谁的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如今不爆发大战役,日后也肯定会爆发。这是一种必然,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 对于容兮遂和公子阳为什么会对峙这个问题,颜君陶在当天晚上就有了答案。 ——因为又一个“容兮遂”来到了颜君陶的眼前,准确的说是大半夜的、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颜君陶的床头。 一般这个时候颜君陶都会用睡觉来打发时间,今晚却是个例外,他只是闭上了眼,却没有选择休息,而努力思考了起来。 也因此,当对方出现的刹那,颜君陶就感受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灼热目光。 理智上来说,颜君陶觉得他应该装傻,因为他根本估算不出对方的实力,不管对方是来者不善还是处于其他目的,他都打不过对方,甚至连逃跑呼救都没有可能。只一合之间,他就会被碾的稀碎。 这就是努力不提升修为要付出的代价了,提升修为飞去大荒会有死亡的危险,不提升修为又会有被别人欺负到死的可能。 最终,颜君陶还是选择了睁眼,毕竟前一步是死,后一步也是死,不如死前求个明白。 好比这个夜探他房间的到底是谁。 颜君陶就这样直勾勾的对上了月光下与容兮遂长着一张脸的神秘男子。那人穿着一身红衣,烈烈如火,张扬肆意,他与道主、容兮遂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颜君陶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对方很强,强到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耍着他玩。 对方应该已经到了圣人那个层次,换言之就是对方一念可知一切,没道理不知道颜君陶的故事。 “上古的圣人和咱们所在时期的圣人不太一样,他们确实能够知道其他人的命运轨迹,却没有办法知道本不应该在命运里的人,好比你。”这位圣人表现出的对颜君陶的态度很熟稔,很显然的,他在假装他是容兮遂。 但颜君陶却不会上当,也不乐意配合对方表演:“你是谁?” “我是容兮遂啊,你失忆了?” “你不是容兮遂。”颜君陶很笃定,没什么道理与原因,反正他就是知道。 “是的,我不是。”这位圣人倒也不歪缠恋战,见骗不过颜君陶,便就没再去浪费时间的尝试无用功。他在大方承认后,就给自己变出来了一把漂浮在空中的椅子坐了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颜君陶,“你可以叫我混元圣人。” 嚯,好大的口气。颜君陶忍不住在心里道。 何为混元?记事于混沌之前,元气之始也*。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一切的开始,由混元而诞生了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虽然说修道之人经常会给自己起个很耸动的法号,类似于万法、千星之类的,甚至是道主,但颜君陶两辈子却只听过一个人敢称自己为混元,也就是眼前这个人。这就像是你听到你的同学起了国家元首的名字一样不可思议。 但眼前的混元圣人就是这么够种。 也就怪不得颜君陶上辈子飞升大荒时并不知道这位圣人,大道不弄死他,都对不起大道那小暴脾气。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与容兮遂这般相似?” “不好奇。” “……” 作者有话要说: →_→和颜君陶说话,要有一颗大心脏。 记事于混沌之前,元气之始也*——这句同样来自《云笈七签》。 第93章 九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与混元圣人对视了大概整整有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 不论混元圣人怎么施压, 他都没有办法从颜君陶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惧怕,连微微颤动一下都没有。颜君陶就这样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是不知道圣人有多可怕, 而是哪怕知道他很可怕,也要怼,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混元圣人忽然就笑了, 收敛了全部的威压,仿佛刚刚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玩笑,而他就是个隔壁好脾气的邻家哥哥,他对颜君陶道:“你果然很有趣。” 颜君陶继续看着混元圣人,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并不觉得混元圣人有趣。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混元圣人笑眯眯的问道, 说不上来只是出于好奇,还是在试探着颜君陶什么。 “你的术法是在对方的梦里杀人?”颜君陶反问, 眼里写满“原来是这种操作”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这是梦?”混元圣人这一回是真的有点诧异了, 惊讶就表现在脸上。因为据他所知,颜君陶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仙,竟然能看破他构建出来的连圣人都能蒙蔽的梦境? 颜君陶耸肩:“你知道我其实不会说话吗?”虽然颜君陶暂时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上古就没有办法说话了,但这确实是这场梦里最大的漏洞。从颜君陶张口发声的那一刻, 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了。 “哈,原来是这样。”混元圣人若有所思,不仅没觉得恼羞成怒,反而对颜君陶的兴趣更浓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容兮遂会那么喜欢颜君陶了, 喜欢到敢和他兵戎相见。与颜君陶这么一个人在一起,永远不用担心寿命漫长会再觉得无聊, 因为颜君陶总能带来惊喜。脑子聪明,性格有趣,再加上颜君陶永远能够辨认出谁才是真正的道侣,简直太完美了。 这么说吧,颜君陶之于他们就是不可多得与梦寐以求,没有颜君陶他们也能活的很好,可有了颜君陶才会明白什么叫活着。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属于他呢? “和我当道侣吧,这样我就不杀你了。”混元圣人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比起后世经历过种种人情冷暖、阴谋诡计的容兮遂和道主,混元圣人要更符合龙凤二族的直线思考特色,一力破万法的强大。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这与什么“失节事小、饿死事大”无关,颜君陶只是单纯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你别以为我有多好的脾气,能够容忍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于我!”混元圣人的就像是某种冷血动物,气场突然就阴沉了下来。真正演绎了什么叫两幅面孔,是那种可以做到一边微笑着一边捅死人的类型,“你真以为我会舍不得杀你吗?我和容兮遂可不一样。” 容兮遂如果没有遇到颜君陶,其实大概也会变成这种神经病吧。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容兮遂就是遇到了颜君陶,他从此与所有的他再不相同。 “我知道你敢,而这就是我的回答。”颜君陶用一种眼前的混元圣人是不是有病,听不懂人话的表情看着他。 混元圣人……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杀了颜君陶,颜君陶这么早死了,就没意思,或者说颜君陶活着的时候才是对混元圣人利益最大。他并不是真正如龙凤那般全凭冲动做事,他只能转而长叹一口气道:“算了,谁让你吃定了我。你和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好不好?” 颜君陶再一次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天地良心,颜君陶说的再老实不过的大实话。他不想成圣,身为圣人的混元却没有办法保证这点。 但混元圣人却只感觉到了颜君陶对容兮遂的坚贞不屈,恨的混元圣人想要磨牙。因为颜君陶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痒难耐。明明颜君陶喜欢的就是容兮遂这一款,他就是容兮遂,为什么容兮遂可以,他就不可以?! “我和容兮遂是一个人,只不过我修为比他更高,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呢?” “因为你们不是一个人啊。”颜君陶很认真的想要传达一个信息给混元圣人知道,“这与你们到底真正意义上算不算一个人无关。” 颜君陶只认定了他自己想要认定的那一个,哪怕就照着容兮遂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那也不是他的容兮遂了。 对话就这样再一次陷入了死胡同。 混元圣人有一百种告白的方式,颜君陶就有一百零一种拒绝的手段,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心硬如铁。颜君陶两辈子都没打算谈什么恋爱,只容兮遂是个特例,要谈也只会和容兮遂谈。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有什么是我没有的。”混元圣人也累了,自暴自弃道。 “相反,你有很多他所没有的。”颜君陶用语言安慰了一下这个看上去有点丧气的圣人,就和发好人卡似的。 “那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混元圣人明显不懂后世的套路,追着问道。 “可喜欢一个人,不只是因为他好与不好啊。”颜君陶很认真的回道。要只是因为一个人很好,就喜欢他,那全天下的人就都会是彼此的情敌了,他们只可能喜欢上最好的那个人。 “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混元圣人看着有心软趋势的颜君陶,可怜巴巴的祈求着,想要给这个墙角松松土,哪怕不能成功,至少也可以膈应容兮遂。 “不能。”颜君陶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摇头摇的特别果断,他还反过来给混元圣人摆事实、讲道理,“给不给机会,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 “就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谁也不行?” “谁也不行。” 混元圣人软硬兼施,到最终都走到了死胡同,他只能再一次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对颜君陶扔下一句:“这月十五,我要在龙族族地见到你,否则你就做好永远失去你哥颜君阳的准备吧!” 说完,混元圣人就起身挥袖,打了个响指,如一团雾气,缓缓消失在了颜君陶的梦里,再没给颜君陶讨价还价的余地。 颜君陶的梦也随之就醒了,他还躺在活色城城主府的小院子里,想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长着容兮遂的脸的混元圣人。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他的准道侣到底有多少个同款? 不过颜君陶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公子阳会和容兮遂对立,因为公子阳是被迫的。 颜君陶摇铃,招来了在外面给他守夜的魔族,在空中写下金字问道:【今天是几号?离十五还有几天?】 “回、回殿下的话,如今已经是十一号了,离十五还有四天。” 从活色城到龙族的族地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混元圣人根本就没打算留给颜君陶什么考虑的时间。顶多一天之后,如果颜君陶想要公子阳的命,就必须动身了。 然后,外面的天就亮了。 魔族颤颤巍巍的继续道:“现在是十二号了。” 上古以天亮为一天的开始,和颜君陶所处的以午夜子时为基准的时代有一些微妙的差别。也就是说,混元圣人根本就没准备给颜君陶思考的时间。 颜君陶必须得即刻动身。 这种时候也就无所谓什么选择不选择了,颜君陶去了隔壁,叫上笔耕辍,就去请了龙族的大殿下带路,他们要一起先去龙族的族地了。 凤族的大殿下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突兀转变,有点想要不依不饶。 颜君陶赶忙拦下对方,只用了一张纸条——让容兮遂去龙族族地救我哥,对面有圣人! “!!!”凤族的大殿下不可思议的睁大一双凤目,这帮龙族竟然如此卑鄙,表面上对幼崽百般照顾,诸多欢喜,结果他是真的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上了威胁这一套。这群智障龙简直不要脸了啊! 凤族大殿下深感使命重大,赶忙用秘法暗中联系了容前辈。 彼时,颜君陶已经整装待发,和笔耕辍以及龙族的人准备一同前往族地了。之所以带上笔耕辍,一来是因为颜君陶也不知道和笔耕辍分开后,笔耕辍一个人在混乱的即将上演渭水一役的上古怎么样才能保证安全;二也是笔耕辍在知道始末后这么要求的,他明确的表示:“你不带上我,就别怪我乱来了。” 于是,就只能这样了。 “我是打不过圣人,可我有办法逃跑啊。”笔耕辍也有他自己的王牌,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拿出来的。 颜君陶给了笔耕辍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巧,他也是。 一行人搭上巨大的龙船,飞了不到一天,天空之上就乌云密布,突降大雨,一片好像能劈死个龙的电闪雷鸣里带着大道与法则的气息,让一天都要不稳的那种。哪怕是擅长水、雷两系的龙族都没有办法前行,他们只能中途找了一座山中的小城暂时住下。 这一夜,混元圣人再一次入梦,他对颜君陶道:“我已经听说了,天气变化多端,人力不能及也,你我的约定可以稍稍放缓。” 混元圣人也不是真的要弄死公子阳,他只是想威胁颜君陶前往龙族族地。 他希望这样“仁慈”的自己能多少让颜君陶改观。 颜君陶却一字未发。 这不是沉默的抗议,而是怕自己开口直接笑出来。谁能料到呢,上辈子在廪君竞选的秘境里学来玩的引动天气变化的小法术,竟然有天会起到这般作用。他其实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说只是他做了一个引子,而天地间本身就已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了。 再一联想不久之后即将来到的天地大劫,颜君陶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不是大道在恶意针对谁。只是龙凤的气数真的到了头,与他们是否打仗并没有关系。 该下雨就是要下雨。 如今只是一场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微弱”开场。 第94章 九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湛湛江水, 瓢泼大雨。 那一场突如其来又诡异万分的大雨,一下就是整整一个月, 终北国的周边盘绕起了连微风都吹不散的浓稠迷雾。依山而建的城、以水而立的屋, 在青山绿水中隐隐绰绰,犹如世外桃源般,边界延伸到迷雾里, 再也看不到归路。 这就是颜君陶一行龙临时停靠的地方,以一城为一国,取名叫终北。 终北国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放眼整个上古,也找不出来第二个终北。这里没有阶级划分, 没有权力斗争,所有的居民都是平等的, 大家安居乐业, 幸福无边。最高的城楼上挂着迎风招展的凤旗,代表终北尊元凤为神。但这其实只是随大流的选择了一族而已,龙和凤肯定要二选一,要是都不选龙凤肯定不会让你存活下去。 不过除了凤旗以外, 在终北国就很难再找到什么凤族的痕迹了,凤族对所有管辖之地的政策都是散养,只要按时交上资源,就没有凤会想要来找麻烦。 这一切的祥和, 在这一日,就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龙族给破坏了。 本来龙族只是借道暂住, 并不打算对终北做些什么的,终北国的居民也很热情大方、不设防的接待了这群龙,哪怕他们在立场上来说,应该是亲凤派。、 但随着大雨接连下的没完没了,谁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会停,龙族的大殿下考虑到他们有可能要在这里滞留很久,不是很想始终看见凤旗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直接便派龙去把城楼上的红金色凤旗换成了蓝紫色的龙旗。 换言之,从此以后终北国就属于龙族了。 至于终北国的居民怎么想,会不会答应,这些都不在龙族大殿下的考虑范围内。他只需要知会了凤族,用另外一座同样资源丰富、甚至土地也更加肥沃的城国作为交换,得到了凤族的允许就行了。 凤族……还真的答应了,凤族的大殿下甚至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终北国到底是哪个地方。 这让颜君陶多少有点愧疚,毕竟要不是他的小法术,终北国的居民会一直安安心心的生活在这里,并不会遭逢此难。就在他想要做些什么补偿一下或者改变一下的时候,反倒是北国这边先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亲凤、亲龙都没什么区别,除了换旗,换了收税人,以前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这就是上古的龙凤了,行事霸道到根本没觉得自己怎么霸道了,甚至连旁人也不会觉得龙凤霸道。颜君陶叹为观止,该给的补偿还是给了,只是再不废话,他还是不够了解上古。 他们如今生活在一栋与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的小院里。终北国的住宅建筑都差不多,无所谓谁大谁小,谁更豪华。只是根据家庭人口,流动的居住在符合人口数量的房子里,就像是换旗一事一样,他们总是这般随波逐流,全无异议。 好说话到了甚至有点过于好欺负的感觉。 颜君陶坐在悬窗前,看着外面一览无余的高山之景,想着容兮遂那边的事情有没有好,什么时候才能救出来公子阳。 下雨是因为颜君陶,但什么时候停,却不再是颜君陶能够说了算的。 事实上,颜君陶只想下个一两天,他还准备了其他后手来拖延时间,好比生病啊什么的。但颜君陶收了法术,大雨却并没有如期停下,反而愈演愈烈。 这就是一场连锁反应。 颜君陶所看到的山,就是终北国唯一的一座山,名叫“壶领”,也就是颜君陶等龙由天空经过时最先看到的那座山。 壶领山很特别,外形就像是一只刚刚出土的厚壁甔甀(dan zhui),口小腹大,还有个盖。两侧的山路凹凸不平、曲曲折折,只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山顶处,揭开“盖子”,就会看到一个圆环形的洞口,真的就像是瓦罐的领口。最神奇的是,那领口还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出香胜兰椒的泉水。 泉水有个奇怪的名字叫“神瀵(fen)”,是一味如果让医师临看到会欣喜若狂的上古材料,早已失传。如今它却像是不要钱一样,还在活跃的噗噗从山顶往外冒着。由源头一分为四,从山顶的四个方向喷涌而出,奔流直下,一直流到山下,绕过全国(城)。 整座壶领山就像是火山一般,只不过不喷岩浆,喷神瀵。这神瀵清澈如帝台浆,尝起来的味道也和美酒似的, 就像是颜君陶小时候,颜夫人柔声给他讲过的故事:“在仙境里,房子是用糖做的,下的雨和花瓣一样,河里流过的全是美酒,人们会永远幸福的生活在那样的世外桃源。再不用担心饥寒交迫与生活困苦,也不需要为了资源大打出手,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终北国就有点像是这个故事里的世外桃源,又或者是故事本身就是按照终北国的传说进行二次加工与想象才得出的。 在终北国是没有风霜雨雪的,天气始终适宜;也没有花草鸟兽,不用担心瘟疫;四面八方都是一览无余的坦途,只有中间有一座壶领山,地貌平和,出行方便。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性格柔顺,从来不知道竞争为何物,不骄不忌,长幼侪居,就是一座理想乡。 而造就这一切的,便是神瀵。 神瀵没有特么多的作用,只一个——喝了它的人再不用担心会感到饥饿,甚至还能一扫疲倦与心灵上的愁苦。也因此,终北国的居民不需要辛苦耕作,也不会有任何烦恼。 每天只需要吃了玩,玩了睡,睡醒继续吃,开开心心的过完这辈子就好。等百年之后,终北国的居民就会在睡梦中安详的死去,开始下一个轮回。所有居民都会来参加死者的葬礼,不是难过的哭哭啼啼,而是要为他举办一场欢庆,庆祝他展开人生新的旅程。 笔耕辍说,终北国就像是一个灵魂在轮回过程中的休息站,承上启下,让灵魂忘记上辈子的痛苦,坦然去面对下辈子的波本。 这是上古独有的关怀。 颜君陶在乍然听说上古还有这样的地方时,是很不可思议的,毕竟上古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奔放又野蛮的。 龙凤以实力说话,高压统治着其他种族,哪里来的不君不臣的可能? 但终北国就做到了。 直至龙船不容质疑的从天而降,颜君陶看到了终北国人真实的生活,他才不得不说,上古的居民还是奔放的。 终北国人不需要为吃饭烦恼,那么穿衣呢? 这个问题也特别好解决:他们根本不穿衣服。 是的,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就会怎么保持这个状态,一直到百岁之后再无忧无虑的死去。 终北国的居民说不上来是什么兽化形而来,他们和人几乎已经没有区别,只是有一些简单的毛发附体,却绝对不是像猿猴那样遍布全身。毕竟这里气候一年四季都是一样的,毛太多会很热,不穿衣服刚刚好。他们和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没什么羞耻心,不觉得赤裸着身体在大街上行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颜君陶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那些路人,他们却总能大大方方的和颜君陶打招呼。 终北国内是没有雨的,只有离开终北国外围的那一层迷雾,才会再一次被滂沱的大雨侵袭。这也是颜君陶一直在看着壶领山的原因,他在等着雨停。 突然传来一声巨吼,打破了终北国的平静。 换做以往,颜君陶肯定是没那个好奇心去看看的,但被困在终北国这么久,那群龙早就出去自找乐子了,颜君陶也待的有点心浮气躁。他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一直在静下心修炼的笔耕辍出来查看。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前往了声源处。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一身狼狈的少年,身上都是水,黏糊糊、湿哒哒,正在被一群外来魔追打,十分狼狈,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之所以肯定这一伙儿是外来魔,是因为终北国并没有魔族,终北国里其实也没有其他兽,只有他们自己本身这一个种族。 那群魔族穿着蓑衣,打着油伞,气焰嚣张的一边打一边问少年:“你还敢不敢跑了?你个小杂种!” 这群魔大概是从天上直直的掉落于此。由于这附近住着一群龙族,终北国的人基本不会再在这一带活动,也就没人第一时间看到这些。 “住手!”笔耕辍上前大喝一声,震慑住了所有魔,让他们再不敢动轻举妄动。 这不是因为笔耕辍有准圣修为,而是不远不近跟在笔耕辍后面的颜君陶,那一身的龙息实在是吓人,连被追打的少年都抖的比刚刚更加厉害了。这些魔族常年和龙凤打交道,很清楚龙族在和不在时,一个地方气息的变化与区别。 颜君陶和笔耕辍不知道始末,不好贸然插手,只是不想这些外来魔打破了终北国的祥和。 大概是终北国人太过知足常乐,连那些龙族欺负着欺负着都觉得很没有意思了,不自觉的就想要维护起终北国来,希望它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而这些外来魔很可能会给终北国带来一些很不合适的影响。 “要打出去打。”笔耕辍这样道。 “我们这就离开!”一群魔族这才发现笔耕辍准圣的修为,更加害怕了,也不敢狡辩解释,当下就在给颜君陶和笔耕辍请过罪后,手脚并用的腾云离开了。顾不得外面的大雨危不危险,也连看都没有再看那被追打的少年一眼。 颜君陶和笔耕辍也没什么兴趣看少年,解决了事情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少年却着急的抬起了头,一瘸一拐的想要追上颜君陶和笔耕辍,又有点不敢太过靠近。他头上没有角,身后也没有尾巴,比终北国的居民还要像个人族。 作者有话要说: 终北国:来自《列子·汤问篇》,古代劳动人民的想象,在大禹治水的途中他遇到的神奇国度。 壶领山和神瀵还有……裸奔,都是《列子》里本身就有的! 你们要相信,作者是个正经人!【泥垢】 第95章 九十五条咸鱼不翻身: 少年一路跟着颜君陶和笔耕辍到了他们所在的院子, 白砖青瓦马头墙,柳树的一梢出墙而来, 透着诗意。这里离少年将被打的地方不远, 没几步路,颜君陶也就懒得飞来飞去了,少年勉强能够跟上, 却走的很是艰难。 颜君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却也没有特别加快,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心中只有一缕诧异,没想到那少年竟然真的可以坚持跟到这里。 这附近的一排小院都住满了龙族,此时虽然没有一只头龙在家, 但霸道的龙气却十分浓郁,不要说靠近了, 远远的看着就想要跪拜。可少年却始终没有弯下自己的脊梁, 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少年追到了小院门口,并不进门,却也没有离开,只沉默的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缓慢的坐了下来,蜷缩着,颤抖着,他还小心翼翼的没有去靠近雪白的墙面, 生怕自己身上的泥点弄脏了这一方天地。他就这样坐在这里,实在是疼的厉害了, 才会小声的倒吸几口凉气,仿佛声音稍微大点都怕给人造成困扰。 面对这样的情景,最先动了恻隐之心的……不是颜君陶,而是修了无情道的笔耕辍。 这个看上去又高又壮的硬汉,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肠,要不然也不会把不能说话也不知道来历的颜君陶当做弟弟。颜君陶对此不支持也不反对,他们已经帮少年赶走了恶魔,剩下的就要靠少年自己了,颜君陶不主张什么送佛送到西,但笔耕辍愿意的话,颜君陶倒也不会白做恶人。 少年蜷在角落里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黑靴缓慢靠近,映入眼帘。不等他抬头,就听到刚刚帮他呵退魔族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响起:“你去河边喝点神瀵,就不会感觉到饿了,伤口也会好的快些。这里的居民很友好,不会阻止你的。” 少年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这些他还是知道的,要不然他根本不会往终北国的方向跑,这里是他最后的生机。 说完这些,笔耕辍就打算走了。 一直在努力酝酿,想克服疼痛和笔耕辍说话的少年,一见那黑靴要离开,这才急了。再顾不上什么,用仿佛被烧过的砂布嗓子道:“ 谢谢。” 笔耕辍其实也不太想和这些上古之人产生太多交集,一来是怕未来分别时舍不得,二来也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改变了不该改变的历史。他已经仁至义尽,对方知道感谢,这样就足够了,他连头都没回。只是又多嘴提醒了一句:“龙族快回来了,他们的脾气可不算好。” “你,也是,龙族吗?” 笔耕辍摇摇头,他不是。 “那你是,什么呢?”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执着,明明嗓子已经疼的不行,还要声嘶力竭用最大的声音问笔耕辍。 笔耕辍没有回复,而是直接回了院里,大门悄无声息的关上,隔绝了墙里墙外。无情道不是没有情,而是有了就像没有一样,不会被感情阻碍自己的理性。好比此时此景,面对那样的少年,笔耕辍就可以做到不受影响,该怎么样怎么样,因为他已经做到了他的力所能及。 少年重新垂下头,缩回了角落,缩了很久,好像在思考,又或者是在挣扎。 最终,少年好不容易才选择了慢慢爬起,中间还曾因为双手无力摔了一次,可他就像是摔的不是自己一样,毫无知觉,连眉头都没皱的就又重新尝试了一遍,不算特别稳当的站了起来。他打晃了一下,这才举步维艰的走到了院子门口,放下了一个瓦罐一样的东西,又朝笔耕辍刚刚离开的地方拜了拜,然后才一步一蹭、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隐去身形站在院子门口的笔耕辍很欣慰的发现,少年走的方向是去前往离这里最近的河水支流的。 笔耕辍拿回了少年放下的瓦罐,去给颜君陶看。 【这里面是什么?】颜君陶总能把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一个适度的区间。 “打开看看吧。”笔耕辍刚刚没有出现,不是他贪图少年这点东西,而是不想打破一个少年最后的自尊。这大概是少年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他决定把它留下当感谢,如果笔耕辍拒绝了,还真不好说少年会怎么想。 瓦罐能够隔绝气息,打开之后才能感受到里面的暖意与勃勃生机,那里有一颗蛋,青色的、光滑的蛋。 笔耕辍认不出那是什么,颜君陶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颗龙蛋。和上辈子他生母陶清音给他的一模一样,那个是颜君陶当年破壳而出时留下的残片重新拼接而成的。 是的,颜君陶是卵生。 按理来说,颜君陶的但蛋壳应该是被医师临所掌握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辗转到了陶清音手上。后来陶清音借此和颜君陶叙母子之情,又物归原主,把蛋壳重新送到了颜君陶的手上。龙族身上都是宝,蛋壳也不例外,但颜君陶却没想过要用,他只是想得到。 这辈子颜君陶对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房子”已经没什么执念和感情了,因为他意识到,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不是那小小的蛋壳,而是医师临,他的亲哥。 “这是龙蛋?这么小?”笔耕辍不可思议的把那颗也就和他巴掌差不多大的龙蛋拿了起来,在眼光下打量着那颗不透明的青色龙蛋,大小与鸭蛋无异。笔耕辍的动作带着一些正常人都会有的小心,毕竟这可是一条正在孕育的生命。 世人几乎没可能见过真正的龙蛋,他们只能靠着臆想,猜测龙蛋怎么也应该比鸵鸟蛋大,得双手抱着的那种。 但真正的情况却是龙蛋就鸭蛋这么大,特别具有欺骗性,这也是龙族在子嗣稀少的情况下进化而来的一种生物自保的本能。偷蛋贼绝对想不到,长大后那么威武的龙,小时候会住在这么小的蛋里。 颜君陶也是如此,若没有医师临,他不是死胎的话,他出生时就会和小蛇似的,只有一小条。 当然,有了医师临,颜君陶不再是个死胎,相反他被借腹生子,像个人一样成了胎生。 “那个少年怎么会有龙蛋?”说真的,笔耕辍有点后悔刚刚没有仔细问清楚了。在这个年代,一个外族拥有一颗龙蛋,这罪过可太大了。当然,要是魔族偷蛋,少年保护下来了,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可那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保护下一颗龙蛋的类型,最重要的是,当他问笔耕辍“你是龙族吗”时,笔耕辍的回答是他不是。 在明知道笔耕辍不是龙族的情况下,给了笔耕辍一颗龙蛋…… 【找他来问问,不就知道了?】颜君陶想的就没那么复杂了,既然好奇,那就问嘛,实在问不出来,还可以搜索记忆空间。 结果不等他们问,少年已经主动重新送上了门。 少年跑的气喘吁吁,但精神头明显已经好了一些,看来是喝了水,饱了腹,又重新有力气了。可以看出他不只满足了口腹之欲,还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狼狈的外表,虽然依旧不太习惯被人看见自己,伤口还挂在脸上,但他已经很努力了。 伤口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他身上的水滴还没有干,在拍门时很不好意思的留下了一二水渍。 少年去而又返的意图,就是想要回自己的瓦罐。 颜君陶和笔耕辍互看了眼彼此,心目中更加觉得事有蹊跷。不过他们先假装了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打开瓦罐,只是好像不经意的问:“那瓦罐里有什么?” 少年低着头,始终不太习惯于人对视,他只是犹犹豫豫的踟蹰道:“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祖传的。我本来想送给你们当做谢礼,可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合适。那对于我来说很有意义,对于你们应该就不值钱了。我以后肯定会赔给你们更贵更好的!” 少年在撒谎,他知道里面有什么,一开始想交给笔耕辍,只是如今又后悔了! 颜君陶在空中写着金字:【但你已经给我了。】 少年不得不抬头看字,却露出了一脸茫然——他不认字。在这个年代,真正认字的属于少数,龙凤还有一些魔族。其他人普遍受教育程度都不高。 颜君陶有些泄气,只能把场合交还给笔耕辍。 笔耕辍正在仔仔细细的打量少年,真的是越看越像人族,不是那种很彻底的人,但至少他有进化成人类的可能。 “你是……魔族的混血?”笔耕辍这样猜测道。 少年对此好像有点自卑,他再一次缩回了头,轻轻的点了点。他是最奇怪的魔族,没有角,也没有尾巴,出生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仙力。幸好能够修炼,要不然就真的要被欺负到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就这么在魔族内瞎混着长大了,备受欺凌,但顽强的活着。 第96章 九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不等颜君陶和笔耕辍搞清楚少年和龙蛋的关系, 他们所在的小院大门就再一次被从外面敲响了。那敲门声不疾不徐,不快不慢, 却又能够始终保持在一个足以提醒你它一直都在的频率与音量上。让一直平波无澜的小院变得异常热闹。 也不知道怎么的, 今天的来人格外的多。 笔耕辍警惕的打了个手势,让颜君陶和少年原地等待,他自己独自去开门。在从颜君陶口中得知了混元圣人的存在后, 为保证颜君陶的安全,笔耕辍如今谁也不信,凡事更愿意亲力亲为。 木门吱吱呀呀的打开,缓缓露出了等在外面之人的容貌。 那是个身着黑袍、容貌无法看清的青年,一头黑色的长发浓密乌亮, 就像是上号的黑色锦缎。青年手持一把画着金色符箓的黑伞,只从从容容的往那里一站, 就给人一种绝对没有办法轻视之感。而从青年那拿伞的如玉双手和挺拔的身姿上, 也不难推断出,青年本该拥有怎么样的倾世之颜。 事实上,拥有一次重塑仙体机会的仙人,就很少有不好看的。哪怕是一脚已经要跨入微胖界的笔耕辍, 也是个五官十分出色的无情道修。 笔耕辍不认识对面的青年,青年倒是好像很熟悉笔耕辍,开口就是一声哥。 “不熟,别套近乎。”笔耕辍对青年十分忌惮, 看似随意搭在门上的手,实则随时可以变成鹰爪, 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并给对方留下一个难忘的黑虎掏心。笔耕辍之所以没有直接出手,不是他天性热爱和平,而是他很清楚能够让他都看不清容貌的人,只可能是修为比他高的。 对于这种人,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笔耕辍实在是不想在群龙未至,身后又有弟弟需要保护的时候贸然出手。 青年低笑了一声,一手握拳抵唇,一手以伞为撑,翩翩而立,就如一副清新隽永的水墨画般,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他不得不自报家门,先介绍了一下自己,好打消笔耕辍的警惕与防备,他说:“我叫容兮遂,不知道兄长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原来就是你这个恋童癖!”本来还打算和容兮遂讲道理的笔耕辍,听到容兮遂的名字后,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直接崩了,很利索的动起了手。 笔耕辍以脑洞入道,实战不是不强,只是每战斗一次,他的体重就又要增加一些,特别的烦。 但…… 既然已经增加了,笔耕辍自然不想浪费机会,物尽其用的使出了浑身解数,与容兮遂展开了你来我往的斗法。各种颜色术法在空中碰撞,留下各种四溅的火星。 容兮遂顾念传闻里颜君陶与笔耕辍的感情,以及笔耕辍在他没有赶到的这段时间里对颜君陶的百般照顾,对笔耕辍诸多忍让,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主动出于。 在不能太过发挥的门口,一时间,一个圣人和一个准圣还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 笔耕辍知道容兮遂是在让他,这不仅没让他开心,只他更加的火大,是个男人就没有办法忍!这个该死的恋童癖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该死!笔耕辍的动作势如疾风,出手更加狠辣了几分。 容兮遂只是抬起手中的黑伞,一推一档,始终在保守的防御姿势上,坚持没有对笔耕辍出手。 容兮遂一心二用的在心中盘算,和颜君陶关系很好的哥哥团里,他已经得罪了医师临和道主,公子阳被医师临影响的看他也不算特别顺眼,他实在是不能再给自己树立一个新敌人了。 直至他们已经足够压抑的斗法声还是惊动了颜君陶,颜君陶带着少年一起跑了出来查看,容兮遂这才突然借力往前一推,撑开黑伞,手腕了一个灵活的挽花,然后便轻松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把笔耕辍挡了出去,休战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显。 笔耕辍也不想让颜君陶看到他比较凶残的一面,立时收势,于空中后退半步,保留了足够的体面。 而只在着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足够颜君陶看清楚来人正是容兮遂,并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自己多日未见的准道侣。 上辈子的颜夫人,曾经以一种追忆又哀伤的口吻告诉颜君陶,思念如水,不可断绝。如今当颜君陶自己去体验过后,他反倒是觉得思念更像空气,平时注意不到,只有再一次见面时才会明白自己这些日子过的有多么行尸走肉,仿佛连吃喝玩乐都变得没意思起来。 每一天、每一天,颜君陶对容兮遂的思念都在逐渐增大,即便他从未挂在嘴边。 那些被压抑下的担心与紧张,在见面的这一刻才全部集中爆发了出来。颜君陶也并没有掩藏自己的这一面,他热情的抱住了容兮遂,再没有过的主动,再没有有过的用力。 容兮遂勾唇,一边享受着来自准道侣的投怀送抱,一边不忘用仙术困住了颜君陶身后的少年。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还在考虑与颜君陶汇合后,要怎么去找到这个少年,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陶陶的运气果然才是他们所有人的巅峰。不过困住了对方,容兮遂就暂时没再去关注了,因为…… 什么都没有颜君陶重要啊。 容兮遂在颜君陶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像是个痴汉变态,但他也无所谓了。呼吸着怀里颜君陶熟悉的体香,好像是混杂着佛手柚和铃兰的味道,有一种带有强烈穿透力的清澈干净,这让容兮遂终于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每次拥颜君陶入怀,容兮遂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感受,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对世界失望透顶。 容兮遂的手如烙铁一般,带着灼热与不容置疑,他死死的锢着颜君陶,不断把颜君陶与自己贴近,贴近,再贴近,他是那么发自肺腑的想要就这样和颜君陶融为一体。 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只有颜君陶是温暖的。 他是冬季的旭阳,是夏日的凉风,是必需品中的奢侈品,是容兮遂想要靠近又生怕伤害的奇迹。 他的奇迹呵着气,在他耳边表达相思。 容兮遂也回以更多的热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滂湃的热情也只是他心中爱意的冰山一角,他不敢再表现更多,生怕吓到颜君陶。没有颜君陶,他是真的要活不下去。即便这话听起来矫情又不可思议,可就是这样。 他是因为颜君陶而生,若颜君陶有一天不再需要他了,他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怎么……可以如此的心甘情愿又甘之如饴。 哪怕只是分别了这点时日,容兮遂就有一种沉入了深海的窒息,只有颜君陶是药,帮助他感受快乐,带给他幸福,让他学会呼吸。 两人拥抱了很久,却没有接吻。 因为笔耕辍提醒了他,颜君陶的外表很不稳定,如今又回到了少年,带着那种让人根本不忍伤害的天真气。他要是对这样的颜君陶出手,那他还是个人吗?即便他的某些地方已经要疼的爆炸了。可这就是爱,无论多么冲动,理智还在告诉他,不可以。 容兮遂又抱着颜君陶缓和了很久,这才终于彻底压住了某些地方,没有彻底归于平静,但至少不软不硬的消停了。 颜君陶的脸也有点红,他刚刚和容兮遂就差负距离的贴在一起,他自然是感受到了容小遂的“思念”的。那轮廓、那形状……还是人吗?!不对,容兮遂本身好像就不是人来着。所以,容兮遂到底是什么? “咳。”笔耕辍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暂时先“拆散”这对有情人,他已经充分感受到颜君陶对容兮遂的热情了,他以后会注意尺度,不做让弟弟不开心的人。 但是现在,他希望他们也能够可怜可怜他这个当哥哥的心情,别再刺激他了! 顺便的,笔耕辍也想请容兮遂来解释一下,他对于那边少年的行为。如今的少年就像是当初的冯胜君一样,被隔断在了另外一个空间,挣脱不得,也再无法伤害别人,就只能这样看着外面,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他怎么了?】颜君陶不会怀疑容兮遂,既然容兮遂这么做了,那么容兮遂肯定有他的理由。 “重点是你怎么了!”容兮遂很惊讶,他才刚刚准备放开颜君陶,如今又把颜君陶拽回了怀里,紧张的上下探看,顺着颜君陶适合接吻的唇,一路向下,抚摸过白皙又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曾经看的容兮遂无数次想要犯罪,不当人了,但如今容兮遂看到那里,想到的却只有,“你为什么不会说话了?是谁伤害了你?!” 这是容兮遂所不知道的事,他已经尽可能的详细打听了颜君陶的一切,也知道颜君陶和人说话是用写字的,但他以为那只是颜君陶在伪装什么。 如今才明白都是真的,颜君陶不会说话了! 颜君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那一刻突然玩心大起,故意露出了脖颈后的一些红点,很吓人的那种,想要吓毫无准备的容兮遂一跳。但容兮遂的反应却是,直接拿手捂住了颜君陶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又带着心疼,干燥的手上俱是紧张,他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了:“这里怎么了?疼不疼?” 这就是区别了。 当你的朋友看到你比较吓人的皮肤时,他会关心的问你怎么了,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不敢太过靠近;讨厌你的人会直接大喊恶心,会传染,你走开。只有真正爱你的人,会连想也不想,无所谓什么传染又或者怎样的直接靠近,甚至恨不能一身代之,让你不再饱受痛苦。 理智上你也知道你的皮肤确实很可怕,别人不靠近是对的,但情感上你还是会因为爱人覆上来的手而感觉到被温暖了四肢百骸。 颜君陶没想到容兮遂会是这样的反应,一瞬间都傻了。反应过来后,就再不敢胡闹,摇了摇头,赶忙给容兮遂解释:【是被蚊子咬的,上古的蚊子战斗力真可怕。】他的脖子就是样子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 终北国这里平时连大型的凶猛野兽都没有,却依旧有蚊子顽强的身影,一年四季如春,还不用担心被冻死。简直是上古最讨厌的存在没有之一。 对于大概血都是甜的、总是特别招蚊子的颜君陶来说,这样的地方简直不能更虐。 颜君陶所在的时代已经没有这种战斗力强到连仙人也敢叮的变异蚊子了,但上古有。颜君陶好多年没有这种体验,一时不擦,就成为了最惨的龙。 仙人已经刀枪不入了,却怕仙界的蚊子,惹! “那你的嗓子?”容兮遂还是有些不放心,蚊子能叮的颜君陶不会说话吗?! 【发音没问题,应该是受到了什么空间的限制,回去之后就好了。】颜君陶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会不会说话,对于颜君陶的实力又不会有什么影响,顶多生活上麻烦一点,但只要容兮遂愿意一直看他写字,就足够了呀。 容兮遂还是心疼的抱着颜君陶,他不想颜君陶的生活里有一丁点的困苦,颜君陶表现的越是无所谓,容兮遂就越是难过。 怎么会真的无所谓呢,颜君陶不会心疼自己,他会,他会百倍千倍的替颜君陶心疼回去。 容兮遂微微低头,对着颜君陶的脖子无用的吹气,这样仿佛就没有痛苦了。颜君陶哈哈笑着,因为真的挺痒的,一边觉得容兮遂简直神经病,一边又忍不住纵容容兮遂这么做。因为被人心疼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面对这对再一次陷入某种不可说环境里的准道侣,笔耕辍总觉得自己显得很多余,他默默变出了一把椅子,就坐在那里,看着别人给他演爱情剧。 啧,这甜度,写文里他都怕把自己齁死。 等颜君陶好不容易找回理智,容兮遂干扰无果后,颜君陶这才想起来替好奇的笔耕辍再次问道:【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他是谁吗?”容兮遂反问颜君陶。 颜君陶摇摇头,这他哪里知道?他连少年的表情都没仔细看清楚过呢,对对方只有一个模糊的朦胧印象。 “他叫勾陈。”容兮遂一字一顿。 颜君陶……根本没懂,所以呢?勾陈怎么了? 熟读历史的笔耕辍已经是一脸震惊,叫破了勾陈另外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诸天魔圣!” 上古历史里第一个以魔入道的圣人。 有关于勾陈到底有没有成圣这件事,后世研究上古史的仙臣一直多有争议。有说勾陈成圣了,所以在宇宙一分为三后去了大荒再也不见的,也有说勾陈没有成圣,只是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了,这才让大家误以为他已经成圣了。 勾陈到底是龙是凤亦或者是其他种族,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出名的地方是,他以一己之力挑起了龙凤大战。 就问你,怕不怕! 颜君陶以前总觉得在历史的洪流面前,所有人都是渺小的,哪怕是圣人,也不可能左右一场注定要进行的历史。好比龙凤大劫,少了哪个环节,都可以从其他地方补全,历史的马车该怎么从轨迹上碾过还是会怎么碾过,不为任何人停留。 但历史上却总有些人,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 勾陈就是这样一个……魔。 颜君陶没想到他竟然在穿越后,可以有幸遇到这样的大能。看上去勾陈和历史上的描写一点都不一样,他没有强大的法力,也没有残忍的心性,甚至连容貌看上去都不够邪魅狂狷。就在容兮遂出现的前不久,勾陈还在被魔族追打,喊他杂种。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等等!】颜君陶这才想起来他从勾陈手里拿到的那颗龙蛋,如果眼前的人是勾陈,那颗龙蛋岂不是就是、就是…… 颜君陶和笔耕辍一起看向容兮遂,向他求教真相。 容兮遂点点头,是的,没错,那颗蛋就是传说中的元凤了。颜君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以为的龙蛋,其实是凤凰蛋。 毕竟颜君陶也没见过凤凰蛋,谁也没见过,他们不知道凤凰蛋和龙蛋其实是一样的。连本族的龙凤都没有办法在蛋里面的小生灵破壳之前,辨认出它到底是龙还是凤。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又好像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龙凤同为五行交合而生,天生天养,本源而出,存在方式自然也是一样的。 历史上祖龙在龙凤大劫初期基本没有戏份,元凤也没有。祖龙是在闭关,元凤却是在经历又一次轮回。 凤凰又有不死鸟之称,总能业火重生,说的简单点就是一个带有记忆的重新轮回。元凤此时就是回到了一颗蛋的状态,被凤族谨慎的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事实上,连凤族内部都很少有凤知道元凤到底在哪里。 这才是容兮遂真正选择去控制凤族的原因,没了元凤的凤族比较好控制,去龙族称王称霸,他还怕引出祖龙和他拼命呢。 虽然容兮遂也不惧什么开天辟地就存在的东西,说的好像谁还不是开天辟地时就存在了似的,但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之前容兮遂被绊住手脚,没能第一时间来找颜君陶,一是龙族的混元圣人在给他捣乱,二就是元凤失踪了。 历史上龙凤真正打起来的原因,一开始大家知道的是因为一颗蛋,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龙族丢了幼崽,还是凤族丢了幼崽。 后来才知道,丢的是元凤。 这是元凤最脆弱的时期,再强大的生物都不可能完全没有弱点,元凤就是总控制不住的要“返老还童”,祖龙则是他的逆鳞。世人总说龙有逆鳞,触则天下灾。但为什么逆鳞不能碰,却很少有人研究。其他龙族是因为这个不太清楚,但祖龙却是因为他的逆鳞就是他的弱点,这个是肯定的。 说不好祖龙和元凤这两头兽的弱点谁更惨一点。 元凤的蛋到底是怎么丢的,被谁弄丢的,一直到龙凤都打完了祸害死了自己和对家,也没有没搞清楚过。还是勾陈自爆,是他做的,他对此事负责,才解开了这个秘密的真相。 至于勾陈为什么会承认,大概是不被人所知的犯罪,对于魔圣来说不够刺激吧。 相传,勾陈就是个特别传统的神经病,他既讨厌龙族,也讨厌凤族,更讨厌魔族。龙凤大劫开始之前,魔族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这也是勾陈做的。把魔族灭族之前,没有人知道勾陈是谁,杀了所有魔族后,再没有人会不知道勾陈是谁。 可以说是上古最血腥的一鸣惊人的方式了。 颜君陶若有所思的看着勾陈。所以,他们现在经历的就是这位魔圣还没有发迹前的倒霉阶段,算是另类的相识于微末? 勾陈恨魔族,颜君陶还可以理解,但是龙凤又做了什么呢?最重要的是,勾陈干嘛要把元凤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因为勾陈感受到了龙气,想要嫁祸是龙族偷了元凤,挑起战火?那他刚刚就已经成功了啊,又为什么要再次跑回来想要要走元凤,自己破坏自己的计划? 在勾陈身上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了。 笔耕辍这会儿都有点不好了,他刚刚可是摸过元凤的人,那可是元凤啊!就在他的手中! 颜君陶表示,那他空间里现在还放着元凤和……一个瓦罐呢。勾陈不可谓是最牛逼的远古大魔了,真的很有想法啊,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瓦罐装元凤,元凤长大后没啄死勾陈,都是人家元凤涵养好。 等笔耕辍和颜君陶冷静下来,三个人就一起开开心心的去围观上古大魔了。 大魔有点委屈,被困在空间里,一直瞅着笔耕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带着一种小动物的无害,和颜君陶的气质有点像,又不全相同。三个人里,勾陈最信任的就是笔耕辍,其次是颜君陶,至于这个突然出现就把他困起来的容兮遂,那就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别给他机会出去,否则他一定要…… 颜君陶是真的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日后能够在上古呼风唤雨,为祸一方的勾陈。 他是说,这样的勾陈只在短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拥有以后那么可怕的力量呢?这样的蜕变,说是有圣人把自己毕生的修为都传给了他,都不会有人信啊。 勾陈不是看上去无害,是真的很弱,弱到也许可以和龚宝宝才能有一战之力,没被魔族欺负死,真的只能说明他的运气也足够好。而且,勾陈也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从他对笔耕辍和颜君陶那般感激的态度里就能够知道。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7章 九十七条咸鱼不翻身: “还能怎么回事, 和龙凤有仇。”笔耕辍的脑洞很大,敢想也敢说。“性格好, 修为低, 和仇恨有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 不是说小人物就没有爱恨情仇了,也不是说小人物就一定撼动不了大山,蛇有蛇路, 鼠有鼠道。 偷了元风,嫁祸龙族,龙凤要是这样还不开战,笔耕辍的姓都能倒过来写。而只要把凤凰蛋随便交给一个龙族,这事就成了。龙族肯定会误把元凤当做龙蛋带回族内, 毕竟在破壳之前,龙族也分辨不出他们拿的到底是龙蛋还是凤凰蛋。但凤族那边却肯定不会这么想, 他们暗中寻找元凤都快找疯了, 当看到元凤在龙族手上的那一刻,只可能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的老对手。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历史也确实是这般上演的,龙凤大战的关键点就是元凤的失踪,这个消息还是后来的勾陈自己爆出来的。而那个时候龙凤已经打红了眼, 根本没有办法停下去了。 与其说勾陈是挑起战争的人,不如说他只是当了一个导火索,勾起了龙凤的新仇旧恨,让他们想不打都不可能。以龙凤愈演愈烈的矛盾来说, 此时没有勾陈,未来说不定也会出个什么直陈、撇陈的。结果是必然的, 只不过是勾陈加快了这个进程。 至于勾陈在明知道笔耕辍不是龙族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把蛋留给笔耕辍…… 这个可能性在笔耕辍看来,也无外乎两个背道而驰的展开方向: 一,勾陈不想害笔耕辍,只是想由笔耕辍把这个蛋交给他身边龙息明显的颜君陶,再由颜君陶这个“未成年”龙交给族内的其他成年龙,几经转手,也就没有尨能够查清楚这颗蛋最初到底来自哪里。历史上勾陈也不是一开始就承认了他要对此事负责的,是在龙凤打的已经没有办法停手后,才走位风骚的站了出来,耍了所有龙凤; 二,勾陈为了报复龙凤,已经无所谓这中间会牺牲多少无辜者的性命,他的心里只有报仇,甚至刚刚那一场被魔族追打,都不过是特意演给笔耕辍和颜君陶看的戏。 颜君陶及时拦住了笔耕辍越想越阴暗的冲动,想要帮助他快速恢复理智。 想要毁了一个无情道的修者,最简单的办法不是给他一场爱情,让他动凡心,而是不断的刺激他、陷害他,让他由厌恶到愤怒再到产生强烈的恨意。 多年功法,自然一招全毁。 强烈的爱是情,强烈的恨也是情。无情道要抛却的不只有爱,他们要做到的是面对任何事都能可以心如止水,再不动摇。哪怕仇人站在面前,也要无动于衷。这才是修炼无情道最难的部分,比爱还要难以抛下的是恨。 勾陈这一件事,当然不可能真的达到直接就让笔耕辍走火入魔的可怕程度。 但怕的就是千里之提毁于蚁穴。这事很可能会成为一块敲门砖,让本身刚刚达到准圣阶段、道心不够稳固的笔耕辍出现裂痕,只一点点裂缝,都有可能需要笔耕辍未来花费千年、万年的时间去修补。 【一般的龙族可没有那么好心去拔刀相助一个魔族。】颜君陶劝说笔耕辍的理由很充分。 勾陈不可能连被人救下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因为那毫无意义,还显得有点蠢。龙族可不会去管什么外族的死活。笔耕辍修的又是无情道,这个稍微打探一点他们动向的人都会知道,没有哪个人会神经病到去指望一个无情道能够动什么恻隐之心。 笔耕辍绝对是无情道里的异类。 笔耕辍点了点头,也觉得颜君陶说的很有道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压下了心中已经蠢蠢欲动的血气。这就是无情道的好处了,很多时候并不会感情用事,说得通的道理他就会听。 笔耕辍决定直接去问勾陈,再不乱七八糟的瞎猜测:“你到底知不知道那瓦罐里有什么?” 勾陈还站在割裂的空间里,眼神有些躲闪,但他也已经想明白笔耕辍应该是知道那罐子里到底有什么了。最后,他只剩下了乖乖点头,将和盘托出,他本身其实也不太想骗笔耕辍:“里面有不好的东西,所、所以我才想和你要回来。” 他不想害了笔耕辍,这绝对发自真心,他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比笔耕辍和颜君陶更好的人了。上古弱肉强食,已经到了一种“如果你被欺负,那就是你活该,谁让你弱呢”的理直气壮。 弱,就是原罪。 就在勾陈已经心如死灰,即将爆发出什么的时候,笔耕辍和颜君陶出现了,他们就像是一缕光,照亮了勾陈的整个世界,为那举目的黑暗带来了别样的色彩。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给我?”笔耕辍皱眉。 但其实笔耕辍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至少他知道了他没有救错人。 “我、我……”勾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事,他拥有所有的记忆,只是有时候做事会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他能看着自己做了什么,却没有办法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上。 简单来说,勾陈是个双重人格。 人性的一面是大多数时候的小可怜,魔性的一面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是勾陈不太爱让别人看到自己脸的原因,另外一个他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是血红的,没有眼白,很是吓人。 解释完之后,勾陈也不知道笔耕辍会不会相信他,这听起来太像是推诿之词了。 但他还是小小的又为另外一个自己解释了一下:“他、他也没有想要害的你,因为你说你不是龙族,所以才……” 不管是人性的勾陈还是魔性的他,其实都挺知道感恩的,并没有想要害笔耕辍和颜君陶的意思。 人性的一面回来阻止的,也不只是让谁拥有那颗蛋,他是想把蛋还回凤族内。他一直都想,可惜总是不成功,他没有办法一直保持身体的控制权。走一段路就又要被另外一个自己控制住身体的所属权,又折回去一段路,两个人格就这样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战。 一路走走停停,行踪诡异。 容兮遂在知道真相后,有了那么短暂的一刻沉默,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找了这么久凤凰蛋都没找到了。敢问在这种连犯事的人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行程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找到的?! “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勾陈白着一张脸,一个劲儿的鞠躬道歉,“我会想办法弥补的,我一定会的!” 虽然勾陈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有天他一定会补偿他们的。他真的很希望笔耕辍和颜君陶能够相信他。 颜君陶…… ……表情严肃,状若思考,但他不是在考虑勾陈可不可信,而是觉得自己再也不要去相信什么鬼历史了。历史都是后来人加了自己的主观臆断,瞎瘠薄写出来的,一点都不可信。好比眼前的勾陈。这样要是还叫穷凶极恶,那他们明显没见过什么叫可怕的反派。 颜君陶甚至开始觉得,魔族被灭会不会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元凤的事情后来暴露出去,也不是勾陈想要炫耀,而是他是真的想要为此事负责,可惜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 “不用你补偿,你只需要告诉我,这凤凰蛋你是从哪里来的。”容兮遂代替颜君陶和笔耕辍开口。 只这么短的相处时间,就足够容兮遂发现了,颜君陶这回的这个哥哥,绝对是容兮遂所有哥哥里最善良的。一个无情道的道修,心软成这个样子,说出去谁会信?嗤。颜君陶身边除了他,就没有正常人,所以他必须要保护好他的颜君陶,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方面的! “我不要和你说话。”面对容兮遂,勾陈却一秒变了脸,眼睛顷刻间就被血红色所侵满,真的有些吓人。这明显是另外一个勾陈在说话了。 勾陈身上的气场也有了很明显的改变,从一个怯懦的人,瞬间就变得气场爆棚。终于有点远古大魔草根期仍霸气侧漏的感觉了。甚至连修为都在这一刻有了暴涨,是诸多神奇修仙者里又一圈新的物种。 ——换了性格就换了修为。 虽然勾陈如今的修为还是没有历史里记载的那么可怕,但至少比另外一个他要有希望的多。 而不管是哪一个勾陈,都不喜欢容兮遂,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被人管着。只不过小白兔勾陈不会怼回去,而小黑兔勾陈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敢直言不讳,无所谓容兮遂听到后会怎么报复他,在挨打方面,他可有经验了。 容兮遂:“……”他敢报复吗?颜君陶就在他旁边看着呢! 最后还是只能由笔耕辍来问。 勾陈的态度立刻不一样了,真的感觉更像一只红眼睛的小黑兔了,点头如捣蒜,看着笔耕辍的眼睛都仿佛在闪着小星星:“你说你说,我一定配合。” 如果说一开始笔耕辍救下勾陈,勾陈还只有充满了意外“原来世间还是有好人”的那种感情之情,那么如今有了容兮遂的对比,笔耕辍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突飞猛进成了小天使!小天使的龙族弟弟是小可爱,小可爱的准道侣……嗯,小可爱什么都好,就是眼睛有点瞎。 加大号的天使笔:“……” 第98章 九十八条咸鱼不翻身: 据红眸的小黑兔勾陈交待, 他其实已经带着自己脱离魔族有些年了。 虽然白兔版的自己有点弱,但躲在深山老林的洞天福地里, 也是可以自己单过的, 白兔版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特别能吃苦,不爱追求什么物质。他们那段时间的生活是安静又祥和的,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也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又有黑兔版实力强大的自己时不时出来打打牙祭,不要太逍遥。 直至有天,一个穿着红衣的圣人,轻轻敲响了勾陈家的木门。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日仿佛连天气都透着一股反常, 白兔版勾陈修剪花枝时,还剪断了自己最爱的花。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觉得即将要发生点什么, 事实也果然如此。 那红衣圣人翩然而来,只询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想复仇吗?” 圣人的声音如鬼魅,似海妖,带着普通魔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心思稍微杂些,就很容易被对方所掌控,成为那圣人坚定不移的追随者。 但当时是白兔版勾陈开的门,他心无杂念, 直接傻乎乎的问圣人:“报什么仇?” “向魔族,向龙凤, 我可以帮你。”圣人锲而不舍。 勾陈到底是什么回应,他没有讲,但他是事无巨细的给笔耕辍讲了其他所有的东西,类似于“圣人给的不是力量,而是一颗蛋和一份计划”之类的事情,他也是全部都说了。并且还讲了笔耕辍没有问到的——他和龙凤之间的恩怨。 勾陈和凤族之间的矛盾,在于勾陈有一段去凤族族内为质的经历。 凤族虽然自持法力高强,是天地的主人,但他们却比龙族多了个心眼,怕手底下各自为政的魔族哪天想通了要联合起来,推翻凤族的统治。为此,凤族要求为他们服务的魔族,每一部都必须送一个首领之子去凤族“学习”。 这种名为“学习”,实则为质的行为,并没有引起魔族太大的反弹,毕竟所有兽都已经习惯被龙凤奴役了,不管龙凤又怎么样的突发奇想都不足为奇。 这本来是一件应该和无父无母、被认为是畸形杂种的勾陈毫无关系的事情,直至他所在的那一部毫无防备的突然更换了首领。魔族内部的首领是需要通过很血腥的手段上位的,其中厄部尤甚——新首领会吃掉老首领,真.吃,就是字面意义,还要在所有族人的面前吃掉。 这寓意着新首领主得到了老首领的一切,并主宰着他的一切。 勾陈所在的部族就是被厄部一个单独分出来的小队给吞并的,老首领被当众下了锅,妻儿按照传统会变成新首领的财产,但他的儿女实在是接受不了父亲被吃的事实,发了疯似的对新首领进行了刺杀。 结果当然是老首领的儿女也和他们的亲爹成了同一个盘子里的菜,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迎来了轮回。新首领则借此再一次传扬了自己的强大与无人可敌。 但也因此,新首领没了儿女,本应该送去凤族的质子,一并被盛在了菜里。 最终,新首领拍板决定抽签,抽出一个魔认作自己的养子,顶替质子的位置去凤族,直至下个十年一换的日子。 抽签这种事情,在有法力的魔面前约等于是合法作弊了。大家也不用怎么各显神通,因为他们很有默契的就达成了共识——毫不意外的,最不受族人欢迎的“畸形儿”勾陈,被选中成为了新族长的“儿子”。 其实对于当时的勾陈来说,去凤族为质反而是一件令他充满期待的事情,他天真觉得的,再不会有比魔族更糟糕的种族了。 然后老天就用事实告诉他,可以有。 魔族内部虽然动辄对勾陈不是打就是骂,但至少他们是把勾陈当做同族的。而凤族,根本不会把他们当人看的,不管是魔族贵族,还是魔族底层,在凤族眼里都一样,他们什么都不是。 质子被送去学习,是跟着一群未成年的小凤凰在一起,熊孩子能有多残忍,勾陈可以说是理解的透透的。 也是在凤族,勾陈爆发出了以保护他自己为己任的第二人格。 当时遍体鳞伤的勾陈直接被从山上扔了下去,只因为有个小凤凰想看看魔族能不能在情急之下长出翅膀。结局可想而知,勾陈是长不出翅膀的,他连尾巴都没有。当时的勾陈连腾云驾雾都没学会,需要借助仙器才能够飞在空中。在不断的坠落时,勾陈觉得他死定了…… ……说真的,他反倒是觉得那也许才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与解脱。 但是等勾陈再睁开眼,黑兔勾陈就上线了,他顽强的勾住了悬崖峭壁上一株韧性极强的仙草,虽然后来没撑多久草还是断了。可有了经验的黑兔勾陈,就这样效仿之前的努力,开始了一次次尝试的攀抓,经过不懈的努力,虽然手指染满鲜血,甚至露出了白骨,但至少他得到了缓冲,最终帮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但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最令勾陈感到绝望的是,当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走出去回到凤族内部之后,他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不要说道歉了,他们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既然勾陈还活着,那就继续来侍奉小凤凰吧。 不管勾陈活着与否,那个把他推下去的小凤凰都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因为不管到哪里,他勾陈都是烂命一条,连娱乐他人都会被嫌弃如此没用。 也是在那一刻,勾陈萌生出了真正的反抗之意,凭什么他们就活该被这样对待呢?都是爹生娘养的,龙凤又比他们高贵到了哪里去?勾陈不服!黑兔勾陈不只有这颗叛逆的心,还有叛逆的资本,他学什么都特别快,不需要谁来告诉他,修为就开始了猛涨。 但白兔勾陈却始终继承不了来自自己的力量,他就这样过上了一会儿厉害,一会儿谁都能欺负的诡异魔生。 黑兔勾陈那个时候虽然有了反抗之心,却只是想着要逃跑,而不是要回敬龙凤什么。 在经过种种策划与努力之后,勾陈还是逃跑成功了。 而就在逃跑的路上,勾陈遇到了龙族一个新上任的河伯娶亲,强娶一些根本不愿意嫁给他的少年少女。越是不愿意,那龙族河伯就越开心,他很享受那种掠夺的感觉,对方想要反抗却根本没有办法。 简单来说就是一头变态龙。 也不知道是所有的龙凤都很糟糕,还是勾陈运气不好,总是遇不到好的龙凤。黑兔勾陈救下了一批祭品,那些祭品却反过来怪他多管闲事,让他们没有办法巴结上厉害的龙族大人。 是的,这些人的反抗根本就是演给那条河伯龙看的。 不管是黑兔勾陈还是白兔勾陈,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直接傻在了原地,并差一点被重伤。他还要受到龙族的追杀,一路躲躲藏藏,最终才心灰意冷的躲入了深山。 勾陈这辈子的经历是真的很坎坷,没有人愿意救他,他救的人也不需要他…… 而对比颜君陶和勾陈不同的遭遇,就能看出上古时期的特色了——阶级差距极大。它可以是瑰丽又壮阔的上古,同时也可以是野蛮又残忍的上古。它对你的友好程度,很大意义上决定于你的血统与出身。在上古当个小人物,根本没有活路。 没有对比,也就没有伤害。 以前颜君陶还觉得修真界和仙界已经足够看重出身,简直不给寒门出路,如今才意识到,至少在修真界和仙界,不管是你什么种族,你都还是有出头的机会的。 历史一直都在不断进步与向前,哪怕中间有反复有曲折,但它始终是在努力朝着越来越美好的一面在努力着的。 听完勾陈的遭遇,连笔耕辍都有点想要挑起龙凤大战了。 当然,只是想想。 勾陈在听到那圣人递过来的“善意之言”时,也只是稍稍有过一丝的心动,然后就拒绝了。 可惜,这是一桩强买强卖的生意,勾陈想不做都不行。 白兔勾陈和黑兔勾陈的矛盾点也就因此而生,白兔勾陈只想躲在山里继续过不被人打破的平静日子,黑兔勾陈却觉得如果不答应这件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接下就接下呗,反正他们要挑起的也不过是一群渣滓之间的战争。 两个勾陈秉承着不同的理念,开始了反反复复的斗争。 至于那个红衣的圣人是谁…… “我不知道。”黑兔勾陈和白兔勾陈摇了两次头,他们根本没见过那样的大人物,对方的面容在他们看来也是一片模糊。 颜君陶却抓取到了几个关键词,一下就想通了什么:【混元圣人!】 容兮遂与颜君陶一拍即合,他也觉得就是另外一个他在搞事。 “……还有另外一个你?”笔耕辍都震惊了,一个容兮遂就已经够讨厌的了,还来一个?显然他并不知道,未来还有个道主在等着他们去救拯救呢。 【他们不一样!】颜君陶坚持这样认为,至少他的容兮遂就不会做出这种挑起龙凤大战的丧病事。 “你知道为什么另外一个你要这么做吗?他也和龙凤有仇?”笔耕辍问道。 容兮遂的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在和颜君陶重逢后,容兮遂就撤去了脸上的迷雾,露出了本来的模样,那被笔耕辍暗暗认定为狐狸精一样的长相,怪不得把他弟弟迷的五迷三道的——不是容兮遂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那么做,而是相反的,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想说,另外一个他做这些,只是因为…… 闲的蛋疼。 第99章 九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容兮遂的解释一出, 整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都凝滞了。 还在断层空间里被困着的红眼勾陈同学表示,他大概是太没有文化, 导致他连这些人在说什么都听不懂了。什么叫毁天灭地、挑起两族战争, 只是因为混元圣人太闲了? 容兮遂再一次沉痛的点了点头,别人没听错,他也没说错。 混元圣人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人。 在又一次长久到窒息的沉默后, 还是脑洞最大的笔耕辍最先开口:“能冒昧问一下,这种闲的蛋疼的你,有几个吗?”虽然容兮遂只说了一个混元圣人,但以笔耕辍多年的写作经验来看,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有无数个, 闲的蛋疼的也有很多,不过闲的蛋疼就要挑起战争的只有这一个。”容兮遂根本不想承认混元圣人是他自己, 太神经了, 也太中二了。 【是他分出的道主?】颜君陶有个更加大胆的猜想。 容兮遂摇摇头,他不这么认为。说句公道话,道主虽然性格也不算特别好,但至少他没那么爱搞事。道主大部分无处宣泄的时间, 不是用来闭关就是用来沉睡。也是因为有道主这个打破平衡的存在,才让上界仙国维持了那么长时间的和平。 怎么看,道主都不像是混元圣人的分身。 容兮遂合理怀疑,混元圣人也许根本没有制造过分身, 毕竟他不像其他的容兮遂,闲的没事干只能折磨自己玩, 混元圣人的圣生不要太丰富多彩。 容兮遂给颜君陶着重介绍了一下混元圣人的生平。 这位在天地初开时就已经存在,与盘古谈天,和三清论道,撩龙逗凤,极其嚣张。但随着大部分圣人避去九霄碧落闭关修炼,混元圣人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 上古的整个天地都是一体的,并没有像后世那样被切个细碎,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断层。但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就爱和与自己差不多的人生活在一起,因为这样他们更能够理解彼此的处境与烦恼,至少你真心实意的抱怨时,对方不会以为你是在炫耀。上古圣人也是如此,他们集体居住在一个叫九霄碧落的地方,把大部分的舞台留给了龙凤。 九霄碧落和上古大陆是互通的,但非圣人之力不可及。换言之就是,圣人想去住九霄碧落就可以去,想回大陆就可以回,上古大陆上的生灵却只能默默仰望九霄碧落,以期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去往那里。 事实上,要不是祖龙和元凤责任感浓厚,热衷于养本族的孩子,他们大概也已经迁居九霄碧落了。 混元圣人更是最早迁居九霄碧落的那一部分圣人,他成圣比祖龙和元凤还早,当时龙凤二族都快要夹道欢送这位祖宗了。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龙凤两族和混元圣人的关系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属于“十分讨厌,又打不死他”的感觉了。 至于混元圣人为什么再次出山,这个他自己没说,别人也就不得而知。 拥有差不多脑回路的容兮遂猜测,混元圣人大概是在漫长又孤寂、还无法突破的圣生里被困住太久了,才最终走上了这条毁灭之路。 但说的再怎么文艺,剥开辞藻的外衣,剩下的也就是容兮遂说的那四个字,闲的蛋疼。 容兮遂虽然和颜君陶是同时穿越,但颜君陶到达的时间却比容兮遂要晚的多。容兮遂不只利用这些时间成了圣、暂时性控制住了凤族,还顺便调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世。结果身世没有查清,却又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发现了好几个不同的自己。 这么说吧,这些分身基本是容兮遂活的过长时间之后,会产生的种种可能的具现版。 有自我毁灭的,有直接沉睡的,自然也有“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活”的。混元圣人就是所有分身里最具有“奋斗”精神的那个,充分贯彻了生命不息,搞事不止的思想,一天不找点事就浑身难受。 混元圣人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反派,他不需要别人害怕他、知道他、敬畏他,他只是单纯都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所以他千辛万苦在无数个候选人里考察出了最合适的勾陈,又费劲巴拉的从凤族内偷出了元凤,之后自己就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只要敲开了勾陈的大门,把元凤交给他。 剩下的就是等待与围观。 不管勾陈选择怎么做,混元圣人都无所谓,他就是享受这么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有事做的过程而已。 当混元圣人察觉到容兮遂的存在后,他的兴趣立刻就从龙凤身上转移了,他一边和容兮遂斗智斗勇,一边想尽办法要得到颜君陶,因为只光想想就已经兴奋到不行。 颜君陶担忧的握紧了容兮遂的手,虽然混元圣人只是一种比较偏激的可能,但颜君陶还是有点心疼容兮遂。 小时候颜君陶身边的人总在告诉他,他是千年、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之才,他的人生目标就该是追求大道长生,成为不死不灭的永恒存在。可是说实话,当圣人那短短一年的经历给颜君陶的感觉并不算特别好,他在一边积极自救的时候,一边想的却是除了笔耕圣人,他身边连一个熟悉的朋友都没有。 空荡寂寞到他在变化莫测的命运里看到什么很搞笑的事情,想要转身与人分享时,却只会落寞的意识到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很清楚的知道,曾经熟悉的那些人,早晚有天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不是不同界的区别,而是生与死的鸿沟。只有他守着那些记忆,独自一个人活着。 颜君陶忍不住想,这样的圣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放心,我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不同的分身会有不同的想法,虽然他们脑回路相似,但也会在人生的岔路口,只因为一个细小的偏差而做出迥异的选择。容兮遂觉得哪怕没有颜君陶,他应该也不至于变成混元圣人那个模样。道主更像是容兮遂会做出的选择。 颜君陶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我担心你会难过。】 颜君陶只当了一年的圣人就已经有点受不了那样的冷清了,容兮遂呢?他又活了多久?经历过什么?从一开始为长生开心,到后来的因为聚散悲伤,再到后来的因无法死去而愤怒,最后周而复始。 上辈子看着他飞升时,容兮遂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不了解容兮遂的过去,就永远没有办法理解他在做出放颜君陶离开的这个决定时付出了多少。 【对不起。】颜君陶环抱着容兮遂的腰,把头埋入了容兮遂的怀里,像小动物一样不安的拱来拱去。上辈子他真的错过了太多珍贵的东西,公子阳的温柔体贴,赵掌门和师弟们的拳拳爱护,以及……容兮遂。 容兮遂哭笑不得的抱着颜君陶,感受着那份软若无骨的温暖,他的陶陶就是这么甜啊。 笔耕辍也难得没有再去打扰容兮遂和颜君陶。他转而开始反思,大道长生真的是好事吗?这到底是一种奖励,还是一个诅咒? 当然,不管容兮遂的分身们经历了什么,都不是混元圣人可以这么做的理由。 “我会去阻止他。”容兮遂早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毕竟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他会负责收拾干净,就像是他再不甘愿也要救道主一样,毕竟颜君陶就在一边看着啊,这是他绝对不愿意辜负的存在,颜君陶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他就会努力成为一个好人,“我已经摸清楚穿回去的规律,我先送你们离开,等我收拾了上古的事情,我就回去找你们。” 上古的龙凤注定了命有一劫,躲不开,逃不脱,就像是颜君陶的上辈子,大荒的圣人最终都会被混沌所吞噬。这不是谁能够改变的。 但至少容兮遂可以做到不让他自己成为这个分身。 “我已经把公子阳救下,妥善安置好了。”容兮遂能够出现来找颜君陶,自然是因为他已经让他和颜君陶都没有了后顾之忧,“勾陈也交给我就好。” 然后,容兮遂才想起来什么,一手搂着颜君陶,一手拿出元凤的蛋,他知道它听得到。他传音给那颗蛋——记住了,没有颜君陶你就死定了,你欠他一个因果。 如果没有颜君陶,容兮遂才懒得去搭理什么龙凤二族。 元凤蛋很识时务的微微亮了亮,青色平滑的蛋壳,闪过了搭配色彩很接地气的金红之色。好像真的在给出他已经记下此事的回应。 颜君陶从容兮遂怀里抬头时,容兮遂已经把元凤重新放回了瓦罐里。颜君陶的眼角微红,没顾上其他,正愣愣的看着容兮遂。 他没想到容兮遂的解决办法竟然是这个! “你最讨厌话本里那种拖后腿的队友了,不是吗?”容兮遂抬手,轻轻抚过颜君陶柔顺的长发,颇有些爱不释手。他尽量用一种相对来说比较委婉的语气告诉颜君陶,金仙这个修为在上古,约等于龚宝宝那个修为在上界仙国,留下真的没什么意义。而且,容兮遂还会因为颜君陶在身边而忍不住分心。 “我保证,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好不好?” 第100章 一百条咸鱼不翻身: 【就我看话本的经验来说, “在开战之前先来看一下我道侣和孩子的画像”、“干完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和“肯定不会有事的”,都是必死名句。】颜君陶在空中如是写道, 并不那么委婉的对容兮遂直言, 【你有意识到,你刚刚也立了个差不多的旗吗?而你知道最大的问题就是乌鸦嘴。】 一路走来,颜君陶都不想细数容兮遂到底应验过多少话了, 毕竟他可是“咒塌”过大荒的奇人,旗力可怕。 颜君陶不能否认他的实力确实不够,他自己也十分讨厌那种明知道自己不顶用还非要留下来、最后拖累死一整个团队的剧情角色,但他觉得那并不适用于他和容兮遂之间。 说句蛮不要脸的话,颜君陶自我感觉他虽然武力值不够, 但幸运值却绝对是他认识的所有人里最高的。 而容兮遂……他虽然不是冯胜君那样的非酋吧,但好的不灵坏的灵的乌鸦嘴却总是高高挂起, 准的让人瞠目。颜君陶觉得他很有必要站在容兮遂身边, 中和一下容兮遂身上隐隐冒出来的不详黑气,至少他可以在容兮遂说出什么寓意不好的话之前,捂住他的嘴。 好吧,说了那么多, 其实就是一句话——哪怕当个讨人厌的角色,颜君陶也不要在这种时候离开容兮遂。 颜君陶越来越理解为什么小说里会设置那样的情节了,因为真的投入进去的时候,你怎么可能抛下队友独自离开呢?那与什么性价比、利益最大化都无关, 人毕竟是一种感性的动物。既然在现场什么也做不了,不在现场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为什么不选择留下来呢? 容兮遂与颜君陶双眼对视,不出意外的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坚定。一个非要送颜君陶走不可,一个打死不肯走。 他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爱。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想要带给对方幸福的决心,哪怕是对方自己也不可以。 颜君陶还以防万一的对容兮遂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瞒着我,先斩后奏的送我离开,那我一定会讨厌你的,我发誓。】 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我是有苦衷的,可我就是不说”是颜君陶最讨厌的情节,什么时候精神伤害可以不算做一种伤害了?那种被蒙在鼓里、最后才得知爱人为保护自己牺牲良多的感受,并不比让活下来的人直接被砍一刀好受多少!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至少保证对方的知情权,并尊重对方的意愿。 颜君陶已经无数次的表达了希望大家能够好好说话的想法,如果容兮遂一意孤行,那他真的会生气的,不开玩笑。 他俩从认识开始,还没吵过架呢。颜君陶突然想到,他不喜欢和容兮遂争吵,但那并不代表着他不会。 最后,颜君陶又软硬兼施的仰头看着容兮遂,用和勾陈学来的可怜兮兮道:【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一定躲起来,不给你添麻烦,好不好?】又不是只有躲去未来才算是一种躲,上古这么大,哪里不能藏个他?他占的空间很小的! 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被颜君陶一个人说完了,他堵住了容兮遂所有的借口与理由。容兮遂还能怎么办呢?只剩下了轻轻一声叹息,以及…… 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心中欢喜。 容兮遂独自留下来面对一切,这他做的是心甘情愿,但听到爱人愿意陪他的时候,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感到开心。 因为真的会感觉很幸福啊。 勾陈和笔耕辍默默一起吃了一嘴又一嘴的狗粮,单身狗毫无狗权。最终,黑兔勾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敲了敲断层的空间表面道:“可以先把我放出去吗?”他在哪里都可以被强喂狗粮,真的。 在这种断层空间里待着,可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魔生体验。窒息感和憋闷感都在其次,真正可怕的是那种很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生命就掌握在另外一个人手上的感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安心不了。容兮遂是真的很会把握那种心理上的微妙差异,会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让人坐立不安。 就在容兮遂把勾陈放出来的刹那,一阵地动山摇也随之而来,声势浩大如天劫。这当然不是因为勾陈,而是有人来了。 天外有阵阵鼓声传来,震耳欲聋,直破云霄,从未有过的龙压犹如一柄巨锤,重重砸下。 哪怕从种族角度来说,能够与龙凤抗衡而没有什么压制的人族出身的笔耕辍,都感觉到了这股山雨欲来的不善之气。勾陈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一个说来挺奇怪的事,魔性一面的勾陈,其实比人性一面的他更加会受到龙凤气息的影响。 只不过魔性的勾陈一直在努力抗争,而是人性的他却更愿意用一种假意的臣服来免去不必要的烦恼。 两种都是生命的韧性,无所谓对错。 地动山摇并没有随着可怕的、不知道来了多少头龙的气息而停止,反而一颤又一颤的加快了,仿佛有巨人在走路一般,越来越重,并越靠越近。 直至颜君陶等人所在的小院,真的被人从上面一下子掀开了屋顶,谜底才终于揭露,真的是巨人。 瓦砾碎石撒的到处都是,在见到蓝天时,颜君陶知道,他有了一个敞篷屋。 一只和巨鲸少年有的一拼的橙黄色大眼,从缺了顶的上方突兀出现,骨碌碌转动,看向屋内。与之一起的,还有一股腐朽的恶臭之气扑面而来,这就是上古的另外一个特色了,巨人族终身不爱洗澡,也不爱刷牙。他们和魔族不同,没有在上古大劫中被灭族,但在未来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一般只有人迹罕至之地才有可能看到零星的一两个巨人。 在巨人的眼睛出现的下一刻,容兮遂已经保护着所有人,跳跃到了不远处的空间,远离了那个穿着虎皮裙、大脑不太够数的巨人。 “咱们为什么不直接走?”勾陈不懂的问了一句。 “因为走不了了。”容兮遂与笔耕辍的面容是一样的凝重,有人施法封锁住了整个终北国的空间,也就是容兮遂断层困人的放大版。 无论是笔耕辍还是容兮遂,他们最远能够跳跃瞬移的距离,也就是空间被隔断的最边缘。 巨人的背后,是漫天穿着银蓝间色甲胄的龙族,以及一身烈烈红衣,张扬到了极点的混元圣人。他身下是一架可坐可站的黄金小车,镂空雕刻着不知名的浮雕。拉车的是奇形怪状的上古神兽,面目狰狞,却闪着金白色的圣光。 “惊喜吗?”混元圣人笑眯眯的看着颜君陶所在的方向,他的声音放大到了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容兮遂了解混元圣人,混元圣人自然也了解容兮遂。虽然颜君陶一再强调他们不一样,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本源力量是相同的。就像是龙凤,哪怕有一些不同,但诞生之处肯定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某个人的分身。 至于这个人是谁,容兮遂暂时还没有搞清楚。 可不管是招式方面的化用,还是手段的种种施展,他们都不需要掐诀一算,就可以把对方猜个七七八八。剩下的输赢就全看天意了,两人基本就在五五之数。 好比容兮遂成功从混元圣人手上带走了公子阳。 也好比如今混元圣人带着一群因不知名原因而被他所用的龙还有巨人,围困住了容兮遂,以及……他最喜欢的颜君陶。 和道主一样,混元圣人在没有真正见过颜君陶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病才会像容兮遂那样去疯狂的喜欢某个人,疯狂到了甚至影响到了他们这些与容兮遂有联系的分身。但在真正看到颜君陶的那一刻,他们又会被疯狂打脸,开始想着为什么颜君陶能够喜欢容兮遂,却不喜欢他们。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 在梦中的时候,混元圣人其实就已经对颜君陶表现出了一些兴趣,但毕竟那就像是隔着一层纱,他会被颜君陶合胃口的性格所吸引,但还不至于对他产生什么过深的爱情。 直至这一刻。 “我的弟弟,拐走了我的爱人,多讽刺啊。”混元圣人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不过我愿意原谅你们,谁让你们是我最亲爱的弟弟和我的爱人呢。只要把陶陶还给我,我就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混元圣人的操作和道主差不多,都是先占便宜似的占了兄长这个身份,他们都很谨慎,不会把他们其实是一个人的事情暴露出去,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别人可以攻击他们的弱点。 道主在认了哥哥的身份时,也认下了容兮遂和颜君陶的关系,而混元圣人却倒打一耙。无所谓别人信不信,只要他自己爽了就可以了。 “你!该!死!” 这是容兮遂在失去理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101章 一百零一条咸鱼不翻身 然后?然后, 笔耕辍就按照约定,在众目睽睽之下, 先一步带着颜君陶和勾陈跑了啊。 之前在活色城外笔耕辍就和颜君陶提过的, 他有自己的底牌——打不过,至少跑的过。容兮遂在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和笔耕辍传音沟通过了, 赶在他开大之前,带着颜君陶离开。 只要能够脱离终北国的范畴,不管他们去了哪里,外面都会有凤族的兽接应。 事实上,凤族有一部分就在终北国之外, 容兮遂一开始没让他们进来是怕他们破坏了终北国的宁静,在听说了终北国是怎么一个理想乡之后, 容兮遂就知道颜君陶肯定会喜欢这里, 不想它被任何人打扰。 结果,凤族没进来,而混元圣人明显并不在乎颜君陶是怎么想的,打扰的特别理所当然。 以一对这么多龙和自己, 容兮遂也没再怕的,他唯一的担忧是,这样他就顾不上身边的人了,他需要笔耕辍以颜君陶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如果是对上其他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圣人呢,容兮遂都有信心可以一边斗法一边护住颜君陶。可是面对另外一个不管是法力、经验还是智力方面都与他在伯仲之间的自己, 容兮遂就没那么肯定了。但容兮遂又实在是不太想放过这个绝佳的反杀时机,因为一旦失去,在不愿意以颜君陶为诱饵的前提下,以后容兮遂还能不能找到混元圣人,逼着他和自己斗法都不一定。 所以,在混元圣人还没有来得及挑衅、只是刚刚出现的电光火石间,容兮遂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让笔耕辍等他的手势,找机会先带着颜君陶和勾陈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要在这里直接解决了他自己。 在未免夜长梦多方面,容兮遂和颜君陶很有共同语言。 本来容兮遂还打算先和混元圣人周旋一番的。结果混元圣人嘴贱,触碰了容兮遂绝对无法忍耐的底线,或者说是混元圣人其实是在故意挑衅,他也想尽早解决了容兮遂。两个面容一致、只有法衣不同的黑发青年,一言不合就开了大招。 因为太过了解彼此,所以也无所谓试探,直接就是一阵山呼海啸、呼风唤雨的对决。 与此同时,笔耕辍也随机应变在第一时间捏碎了自己手中只能使用一次的保命玉牌。一道白光闪过,颜君陶一行三人就趁着容兮遂和混元圣人对抗时产生的刺眼光芒的遮掩,消失在了祥和的终北之国。 值得庆幸的是,容兮遂和混元圣人的斗法是发生在龙族聚集的一排小院附近的旷野,终北国的居民轻易不会靠近,只要在大战的时候他们能够躲好,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 笔耕辍的玉牌是他在得到镜湖花海旁边山上的竹屋时,和屋子一起配套得到的仙器。这仙器没有太多的功能,更类似于一个便携式的传输阵,只要捏碎玉牌,不管笔耕辍当时身在哪里,他都可以在下一刻无差别的回到竹屋内,并被层层严密的保护起来。 而只要是笔耕辍手上抓着的人或者事,都可以和他一起被传送走。 这样的玉牌笔耕辍手上一共有三个,正面刻着竹屋的模样,背面写个笔耕辍的名字,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动用。 而一旦使用,玉牌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什么圣人,什么法则,它都可以无视。只是在眨眼间,颜君陶一行三人就回到了笔耕辍的竹屋里。熟悉的桌椅,眼熟的字画,甚至连笔耕辍在穿越之前正在写的话本还整整好的停留在那一页。 透过竹屋的窗户,能够看到山外的景色依旧是那般梦幻,草长莺飞,三月慕春。甚至隐隐还能看到镜湖的一角,清澈见底,没有花海。 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 颜君陶引起的那场让整个上古都在下的瓢泼大雨,并不是历史上一下千年、不灭绝上古誓不罢休的天罚之雨。它只是一个征兆,一个预示着风雨欲来、未来多舛的信号。上古的生灵对此还一无所知,只是偶尔抱怨一句最近的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龙凤大概至死都想不到,当他们的所作所为无法再被大道所忍耐的时候,他们就再也不是天地间的宠儿了。 这也是对人族的一个警钟,让上界仙国的上仙们时刻战战兢兢,不敢自持法力,把那个世界弄的太糟。 颜君陶等人如今算是被保护在了竹屋内,也可以算作是被困在了竹屋里,他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眺望一下窗外的山景、湖景以及一切都异常巨大的上古。颜君陶发誓他刚刚看到了传说中入海为鲲飞天为鹏的上古巨兽,一个翻身,就不知道去了几万里以外。 “我、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勾陈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笔耕辍也是第一次使用玉牌,他只知道玉牌的使用效果,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时效长短。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防御机制到时间后自动关闭。 笔耕辍已经做好了颜君陶会和他发生争吵的准备,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带着颜君陶离开容兮遂…… 但颜君陶却出奇的并没有生气,他甚至心平气和的反过来安慰笔耕辍,竹屋看上去很安全,不用担心龙族再追过来。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需要凤族的保护,能不欠因果还是不要欠。毕竟他们和上古间隔着不知多少元会的时间,不好还。 “你不生气?”笔耕辍突然有一种“没想到自己这个哥哥面子这么大”的虚幻感。 【我答应过兮遂了,一旦有问题我会躲的好好的。】颜君陶的在空中写下解释的金字。 颜君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很清楚当时的情况,他唯一的遗憾就是笔耕辍离开的太匆忙,让他没有来得及和别的龙澄清,他和混元圣人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颜君陶当时哪怕解释了,大概也很难引起众人的注意,无法说话的困扰,总会时不时的突然跳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如今,颜君陶只能寄希望予容兮遂能够替自己完成这个解释的心愿了,他实在是不想背这么一个锅。 同样是长着容兮遂的脸,对比道主,混元圣人明显是不要脸了。 以前颜君陶还有些烦恼道主对他的感情,如今才发现,道主已经算是十分绅士又克制的了。混元圣人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那个,如果容兮遂的其他分身也这样,颜君陶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放心,容兮遂一定会赢的。”勾陈再一次变回了小白兔的他自己,很努力的想让颜君陶开心起来。他不太会说话,毕竟除了自己,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和别人完整的沟通过了。可他还是在一本正经的安慰着颜君陶,“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他真的很强。” 地表最强反人类的那种,哪怕是他自己,他也一定能够战胜。 颜君陶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点,因为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容兮遂是真的厉害。 为了转移注意力,颜君陶重新拿出来了那颗青色的凤凰蛋,试着举高在阳光下看了起来。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元凤啊,真不可思议,脆弱的仿佛他一个用力就可以把它彻底毁灭。 凤凰蛋很人性化的抖了抖,疯狂向颜君陶传递“无助,弱小,可怜”的信号。 笔耕辍突然灵感爆棚,想要给元凤写个同人,类似于一只不识货的小鸡,捡到元凤后,真的把它当做鸡养大的故事。青色的凤凰蛋终于没办法继续当个戏精蛋,它在颜君陶手上跳动了一下,抗议着笔耕辍的奇葩脑洞,一点也不尊重凤! 但凤凰管天管地管空气,却还是不能掌管别人的思想。 笔耕辍下笔如有神的开始了他的即兴创作,颜君陶诧异的看着笔耕辍就这样写了一篇不在他记忆里的故事,整个历史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颜君陶对此接受良好,因为他在当圣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历史是可以改变的。只不过以一己之力是很难有什么太大的改变的。 类似于命运是一本书,个人可以改变一些支线,却绝对撼动不了主干。 而放眼整个历史长河,笔耕辍写了怎么样的话本,明显不在主干范畴内。甚至连是不是勾陈挑起都龙凤大战都不重要,因为哪怕没有勾陈,龙凤也势必会打起来,只不过时间也许会稍微推迟一点。 但颜君陶还是不打算把笔耕辍的未来说出来,就像是笔耕辍不会把上古发生的事告诉龙凤一样。你怎么肯定你的剧透,不会成为历史命中注定的一环呢? 颜君陶唯一说的是,如果可以,他希望笔耕辍不要成圣。 笔耕辍理解成了颜君陶希望他能够在未来等他,开开心心的答应了下来,并对颜君陶保证:“成圣什么的对我来说太遥远了,连成为准圣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准圣寿命悠长,可以帮助我等到你,我们到时候就能在正确的时间团聚啦,谁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哥哥是准圣!” 虽然在上古准圣好像也没有多值钱,在未来还是很可怕的。 天渐渐黑了,星星在夜幕上闪耀,勾陈“哇”了一声,呼喊颜君陶快来看,镜湖下面竟然好像有花在盛开。 它们一起破土而出,一起生根发芽,一起越长越大,仿佛有仙在一夜之间快进了这些花的生长速度。他们见识到了一整个湖底从无到有的全过程,十分的壮观。 笔耕辍因为写话本需要,见多识广,给颜君陶和勾陈介绍道:“这花叫银丹草,叶对而生,花小而淡紫,花语是期待与你再次相遇。” 颜君陶脑子里没什么浪漫细胞,只点了点头,知道了镜湖花海里种的是银丹草,银丹草糕据说很好吃。 勾陈却多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呢?” “有人一朵一朵的在镜湖种下这些银丹草,大概是在传达一份跨越时间的思念吧。”笔耕辍总是充满了感性与想象力,随着他的话,众人眼中已经描绘出了一副一个人一点点把自己的思念栽种到了湖中的模样。他始终唇角上扬,因为思念不会让他痛苦,只会让他对未来充满期待。 颜君陶心念一动,还来不及深想,意外就再一次发生。 当花海长的一如颜君陶记忆里那般的时候,天上突然乍现了一阵熟悉的白光,刺眼到让颜君陶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银丹草就是薄荷啦,薄荷的花语就是“永不消逝的爱 ”和“期待与你再次相遇 ”。 写镜湖花海的时候→_→就一直想写这段,为你栽种一湖的思念。 谁种的……显而易见,对吧=V= 【接你回家】 第102章 一百零两条咸鱼不翻身 再次睁开眼, 颜君陶还在竹屋里,只不过和之前的情况一样, 他再一次变成了孤家寡人。身边没有笔耕圣人, 也没有勾陈,只有他自己,怔怔的站在原地。他尝试了一下, 这一回依旧还是没有办法说话,甚至连声音都失去了。 颜君陶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慌张,因为他从这个失声的细节里,联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加大胆的推断——他有可能穿越到的是笔耕辍认弟弟的那个时间点上。 笔耕辍介绍过,他从花海捡到的弟弟和颜君陶长的一样, 不仅不会说话,还没有声音。 当然, 这只是颜君陶的一个推测, 他还是明白孤证难立的道理的,他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确实是自己。 颜君陶首先做的,自然是抬手掐算,试着推测了一下他所在的时间点。而颜君陶的推演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依旧烂到自己都怀疑人生, 在上古的时候他就没推测出来,如今也是一样的。 颜君陶只能转而观察了一下环境,查看了如今空无一人的竹屋,这里面没有了笔耕辍之前写下的那一页页故事, 但却有人生活在这里的痕迹。 颜君陶只是草草看了一下,没有过于深入的翻动, 在等了一会儿发现始终等不到竹屋的主人后,颜君陶果断选择了下山。 山下就是镜湖花海,这个时候这里还没有成为知名景点,游仙不多,也没有什么不得靠近的禁令。 银丹草就在水下静静的绽放,紫的发蓝,大片大片的代表着思念。由此颜君陶可以推断,此时肯定已经不是上古了,上古的镜湖并没有花海。 其中湖水最中心的一朵银丹草最为特别,它的周围隐隐有着法则的力量在浮动,十分慑人,等闲之辈轻易不敢靠近。 连犹豫都没有,颜君陶就纵身跳入了湖里,被冰凉的湖水穿过,为这个炎炎夏日带来了一丝清爽。他一直在奋力朝着最中心的那朵银丹草而去,心无旁骛,很是执着。 随着颜君陶的不断靠近,银丹草的香气愈加浓烈了起来,那些银丹草仿佛完全不受湖水的影响,炙热又积极的在海底热烈的绽放。唇形的花冠,呈现出聚伞花序的一种变种,在茎节处,层层递进的排列着,犹如涡轮一般层层叠叠,一团一团的大笔挥洒着它的美丽。 在即将靠近银丹草时,颜君陶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层薄膜。当薄膜轻松一过,他就重新接触到了空气,站在了没有海水的湖底。 颜君陶看着薄膜之外犹如蛋羹一样富有弹力的深海,想起了他曾经对容兮遂说过的:“我小时候总以为传说中的水晶龙宫是没有水的,就和站在陆地上一样,可以透过一层结界,观赏到外面的鱼群闲适的在大海里徜徉。” 很多年后的今天,颜君陶这个幼稚的童年梦想就这样实现了。 颜君陶越来越相信,这一切都是容兮遂的安排。 在花团锦簇的银丹草里,颜君陶准确无误的碰到了最中间的那一朵娇嫩的紫色小花,得到了被封印在它身上的一句思念。 那声音穿过颜君陶的脑海,给他带来了最直接的冲击。果然是颜君陶熟悉的,属于容兮遂温柔又磁性的声音,容兮遂说:“不管此时此刻你在哪里,都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等你。”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上古的容兮遂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颜君陶一行人再一次伴随着竹屋穿越离开了,容兮遂和公子阳却被永远的留在了那个遥远的时空,他们唯一回来的办法就是活下去。 容兮遂为颜君陶种满了一湖的思念,期待着在未来能够与他重逢。 但颜君陶此时却没有在镜湖花海的旁边看到等待着他的容兮遂。他是说,以容兮遂的严谨,一旦他打开这个禁制,容兮遂那边肯定会有感应,并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但是容兮遂却没有,也就是说肯定在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让容兮遂没有办法来了。 这让颜君陶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过了无数个不算特别好的想法,还有无数之前没能去注意到的问题。其中之一的问题就是,在上古的容兮遂已经成了圣,他要怎么在现代的时候还能保证自己留在上界仙国,而不是前往大荒呢? 不,颜君陶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再穿回去一次! 颜君陶经过了两次穿越,多多少少摸到了一些穿越的规律,再结合容兮遂之前告诉过他的——容兮遂已经知道了穿越的办法,颜君陶很快就推理出了竹屋才是穿越的关键。 这就是为什么上古的容兮遂再没有办法穿越,因为竹屋可以带着在它里面的人穿越,可一旦竹屋离开,别的时间点上就将再不会有它存在的痕迹。颜君陶三人被竹屋带到笔耕辍生活的时代,容兮遂和公子阳自然就找不到回家的办法了。 颜君陶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不要慌,只要再次找到竹屋的主人,也就是笔耕辍,他就能够启动竹屋再一次回到上古。 颜君陶又看了看瓦罐里的元凤……他把元凤带到了未来。所以说,龙凤大劫也许是因为他才开始的吗?颜君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瓦罐里的元凤,但他在心里已经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带它回家的,他也一定会把他的容兮遂和哥哥公子阳带回家! 当颜君陶从一片花海里飞出的时候,正好与年轻了很多,还维持着正常且偏瘦体型的笔耕辍迎了个对脸。 笔耕辍睁大了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里写满了惊艳。 历史就像是一个奇怪的圆,细枝末节有可能会改变,但真正的主干却从不会被干扰,一如上古会覆灭,一如笔耕辍在镜湖花海的旁边遇到了从花中而来的少年。如梦似幻,美的不可描述。 颜君陶也明白了他在上古第一次遇到笔耕辍时,为什么笔耕辍会说他们曾经认识,因为如今这个点,才是笔耕辍记忆里他第一次遇到颜君陶的时候。 “你怎么从这里来?没有仙可以进入花海里面!”笔耕辍不可思议的看着颜君陶,他有无数个问题,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你是花海成的精吗?” 不得不说,笔耕辍的脑洞是真的大,不管是哪个时期的他。 颜君陶想像上古那般,在空中写字给笔耕辍看,解释一下因为这花就是他的道侣为他而种,自然只有他能够靠近。可惜,颜君陶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秀一把恩爱,却发现自己连写字都做不到了。 不同的时间点,对颜君陶的限制越来越苛刻,他终于急了。如果没有办法和笔耕辍沟通,他该怎么请求笔耕辍带他回到上古? “你怎么了?”笔耕辍关心的上前,他有点不知所措,和勾陈一样,不会做也要尽力安慰,“别难过,你是走丢了,找不到家了吗?我会帮你的。” 这个的时候笔耕辍虽然已经开始修炼无情道,但却始终不得要领,进展很慢,又心软的一塌糊涂。 颜君陶就这样和笔耕辍先一起回了笔耕辍的竹屋。 一路上,颜君陶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没关系的,不管他在这里浪费多少时间,对于他未来穿越回上古都不会有印象,该穿越到哪个时间点还是能够穿越到哪个时间点。 最重要的是,急也没用。 而且不管是从笔耕辍的书里,还是他本人所说,颜君陶最终都是离开了的,他应该是找到了穿越回上古的办法。 “你不会说话吗?”笔耕辍试探着问了一句,尽量以一种不刺痛颜君陶的心的方式。 颜君陶点了点头,他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没有办法和我写字沟通?”这是笔耕辍根据颜君陶刚刚想要在空中施法却不得,而得出的结论。 颜君陶再一次点了点头。 “你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颜君陶这一回点头如捣蒜了,和一个脑洞大的人交流就这点好,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会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怕,我会找到帮你恢复嗓音的办法的。” 颜君陶赶忙摇头,想告诉笔耕辍,没有用的,他注定不会恢复嗓音。 但笔耕辍这回却误会了颜君陶的意思,继续安慰:“我保证,我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声音。别看我这样,我所在的忘情仙宗还算蛮有手段的。你知道忘情仙宗吗?” 颜君陶点了点头。 “我师父就是忘情仙宗的掌门。”笔耕辍对颜君陶介绍。 这就是颜君陶所不知道的了。按理来说,笔耕辍是忘情仙宗的人,自然只可能是拜师于忘情仙宗,但在后世对笔耕辍的介绍里,却几乎很少提及笔耕辍的师父。颜君陶是真的没想到,笔耕辍还曾经是忘情仙宗掌门的弟子。 “我叫王太极,你呢?” 颜君陶愣了整整有三秒钟,王太极是个谁?你不是叫笔耕辍吗? 然后,颜君陶才反应过来,哦,不对,笔耕辍只是笔耕辍的笔名,除了笔名以外,他自然是该有个本名的。在听到王太极这种真名后,颜君陶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笔耕辍以后都直接用笔名自称了,实在是这个本名有点一言难尽。 想起与笔耕辍的本名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赵掌门,颜君陶还没有来得及庆幸他有个会起名的娘的时候,就听笔耕辍自言自语道:“哦,瞧我,又疏忽了,你没有办法说话,那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颜君陶本能的摇了摇头,因为看过笔耕辍作品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起名废,连他自己都承认的! 但显然,这个时候的笔耕辍对自己的起名能力心里还没有一点逼数,他开心的盘算了起来:“庄子曰,虚室生白,吉祥止止,不如我就叫你吉祥吧?” 颜君陶:“……”你是怎么做到在这八个字里,精准挑出最土的组合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太极这个名,约等于咱们父亲那一辈的,X爱国。 叫一声,十个人里,能回头八个看你。 带着极其浓烈的时代特色。 笔耕圣人:= =请叫我笔耕辍,谢谢。 赵进宝:你名字已经很不错了,谢谢。 赵招财:我说一句“大狗子”才是真的惨,你们没有意见吧? 笔耕辍&赵进宝:……你赢了。 PS:会二次穿回上古的,安心,么么哒~陶陶还要回去接他道侣和哥哥回家呢~→_→所以这次的副本名就叫“接你回家”,其实严格意义上,应该叫接你们回家,但……四个字的强迫症忍不了,大家见谅23333 第103章 一百零三条咸鱼不翻身 在颜君陶以死相逼, 打死不要叫吉祥之后,笔耕辍就只能屈服于了“止止”这个叠字音。内心里, 他还是觉得吉祥更好听, 朗朗上口,寓意又好。可惜谁让对面的“止止”那么可爱呢,捧大脸, 他可爱他说什么都对! 是的,笔耕辍的人设上还有一个隐藏的可爱控属性,喜欢一切毛绒绒、少女心的东西。他师父总说他这样的杂心太重,根本不适合修炼无情道,这辈子大概都无望合道。 虽然颜君陶其实也不是很想叫“止止”, 但至少比“吉祥”好,他意思意思也就屈服了。 两人的交流其实没有颜君陶一开始设想的那么艰难, 因为脑洞大的笔耕辍很快就把问答题变成了选择题, 类似于“你喜欢甲?”“不喜欢,那乙呢?”“是不是喜欢丙?”,一连猜几种不同的可能,总能蒙到正确答案, 颜君陶只需要负责点头或者摇头。 而且,颜君陶不能写字,还可以比划啊。 他们就这样,像是两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磕磕绊绊的还真就让他们摸索到了一套不算特别准确的交流方式。 交流的过程中,结合颜君陶本身就知道的历史, 颜君陶把大致情况摸索了个透彻。 笔耕辍生活在望楚仙朝,这是上界仙国少数几个中央天帝可以一通五方、真正当老大的时候。 如今,上古已经成为了历史,颜君陶却连他父母都还没有出生,在颜君陶所在时代的那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大能们,如今很多都还是籍籍无名的小辈。在望楚仙朝出名的大能礼物,颜君陶唯二熟悉的名字就只有道主和万法仙尊。道主据说已经在小罗天沉睡了很多年,这才给了这些天帝们发挥的舞台。万法仙尊倒是依旧很活跃,已经有了“万世神媒”的奇怪称呼。 说起来,下了“绝地天通”令的,正是望楚仙朝的中央天帝望楚。如今已经实行了,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通过和笔耕辍的连比划带猜,颜君陶还知道了如今的望楚天帝,已经结束了诸天战场的争战,把其他仙都打了个服服帖帖,正式成为了五方之主。 而笔耕辍今年才八百岁,还是个一事无成、没有开始写话本的小仙,根本不敢想自己有天会成为准圣乃至圣人。 颜君陶和笔耕辍就这样艰难又错落百出的交谈了下去。 颜君陶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和笔耕辍错综复杂的时间线: 望楚仙朝前期,八百岁的笔耕辍捡到了一百六十二岁的颜君陶,两人会相处一段时间,共同经历一些事情,患难与共,成为兄弟。 然后一百六十二岁的颜君陶就会离开,不管是回到上古还是现代。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大概是在望楚仙朝的后期,笔耕辍会穿越到上古成为准圣,遇到当时还没有经历这过一切、才一百六十一岁的颜君陶。 最后,历史重演,准圣笔耕辍会和一百六十一岁的颜君陶在上古进行一场大冒险后,两人带上勾陈再一次穿越,在时空中分散。已经一百六十二岁的颜君陶,穿越到的是望楚仙朝的前期,遇到才八百岁的笔耕辍。 彻底把整个历史的圆闭合起来。 颜君陶曾经在上古的时候,也猜测过他和笔耕辍的故事会是怎么样的,类似于“他在穿越之前其实就已经穿越到望楚仙朝,遇到过笔耕辍,只是他忘记了”什么的,没想到真正的剧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但这还不算完,在颜君陶理顺了时间上的因果后,笔耕辍又忧心忡忡的告诉了颜君陶另外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并不能照顾你很久。”笔耕辍这样对颜君陶道。 颜君陶抬手比了个和笔耕辍商量好的问号,这是代表了“为什么”的手势。 “因为……”笔耕辍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道,“我正隐姓埋名,在被人追杀。” “???”哈? 这什么展开?这段故事在笔耕辍的话本里可没有写过!颜君陶一脸懵逼。他一直以为他和笔耕辍的兄弟话本,会是休闲种田风来着,没想到直接急转而下,成了悬疑恐怖风。 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听说过笔耕辍得罪了谁啊。 不过仔细想想笔耕辍的人生轨迹,好像这样才算是真正的解释通了,为什么笔耕辍放着好好的忘情仙宗不去,在八百岁的时候反而生活在自己的老家镜湖花海。 ——他在这里躲避追杀! 至于笔耕辍为什么不和他当掌门的师父求救,这里面存在的可能性就太多了,颜君陶在这个时候还不好轻易的下判断。 “总之,我不想拖累你,但我也不会就这么放着你不管。”脑洞大的笔耕辍已经有点往颜君陶也许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仙的方向猜测了,因为……只要生活在望楚仙朝的仙,就没可能不知道他和他的故事。可颜君陶眼中的困惑与茫然是如此真实,他是真的不知道王太极是谁。 这样一个不会说话、无法写字交流,还是从不知名的时空穿越过来的孩子,笔耕辍实在是没那个狠心扔下他不管。 他既然捡到了他,就要负起责任。 颜君陶不得不打手势提醒笔耕辍,他已经一百六十二岁了。 然后,笔耕辍和那群上古龙凤一样,回了颜君陶一句:“是啊,你才一百六十二岁,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宝宝呢,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独自闯荡。” 颜君陶:“……”你开心就好。 然后,颜君陶再一次笨拙的和笔耕辍打手势沟通,他不需要笔耕辍安排他,他可以帮忙,帮很大的忙。 但这一回笔耕辍的猜测却没那么准了,他说:“你害怕?” 颜君陶摇摇头。 “你想和我在一起?不分开?”笔耕辍第二次猜测。 颜君陶点点头。虽然笔耕辍如今还没有经历过,但他一直记得笔耕辍在上古对他的照顾,这回轮到他来保护笔耕辍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有意思。 颜君陶继续锲而不舍的和笔耕辍比划,想要问清楚是谁在追杀他。 可惜,比划了半天,还是失败了,又或者是笔耕辍两次都是在故意想要绕开这个话题,并没有说他为什么会被追杀,以及他的仇人是谁。他只是又一次对颜君陶强调:“很危险的,我不想拖累你。” 终于有个颜君陶知道怎么回答最有用的话题了。 他直接激起了自己身上的金仙修为,和当初在上古时已经是准圣的笔耕辍一样,他这个修为在上界仙国,打不过至少跑的过! 就在颜君陶把自己整成白日里最闪亮的那颗星之后,大道再一次有感,降下功德。送上了一份有些延迟的奖励。这份姗姗来迟的功德,正是颜君陶之前心念一动想要改善上界仙国残疾仙人生活的。是的,这个念头也和之前普及修仙尝试一样,只会被大道和天道感谢的,只不过颜君陶动念头的时候人在上古,无法发送。 如今颜君陶回来了,功德的快递也就到了。 这一回的道德金光与以往的都不同,金色的光芒外还缠绕着盈盈紫色,这是独属于被大道认可的殿下才会有的加持待遇。 换做任何时候,颜君陶都会特别排斥这个东西,躲都来不及。但是如今,他却觉得对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瞌睡了就送来了一个枕头。 颜君陶迫不及待的、用从未有过的配合态度,诚心接纳了这紫气金光。并打坐掐诀,气沉丹田,带着来自大道的自然馈赠,闭上眼开始了大周天的修炼。 笔耕辍也顾不上其他,先给颜君陶护起了法。 两人这一修炼,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岁月。 当颜君陶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轻松突破金仙巅峰,领悟道源,成就大罗金仙的尊位,自此“长生自在、一得永道”。 旁边一直在给颜君陶护法的笔耕辍,这回看颜君陶的眼神就是真的感觉在看神仙了。他以前以为颜君陶是个青铜,结果发现原来是个王者。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从金仙到大罗金仙,跨越的轻轻松松,就和喝水吃饭似的仙。他捡到的止止到底什么来头?! 颜君陶上辈子其实也做不到这一步,这辈子有上辈子成圣的经验,又有数次功德、紫气的加持,还经历过上古那种仙气浓郁到了可以把人撑爆的环境…… 总之,种种的奇遇与积累,一点点的量变,这才有了如今的质变。 颜君陶也是在成就大罗金仙时才反应过来,他之前的一再逃避、忽视,其实反而不是一个什么好现象。如果不顺应自然,早晚有天这些还是会爆发出来,甚至会更加激烈与迅猛,说不定还会如历史上的笔耕辍那样,立地成圣,根本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也无力招架那汹涌之势。 他如今理顺过了往,也就可以在大罗金仙上停留很久的时间了。 成为了大罗金仙的好处显而易见——他可以更好的保护笔耕辍了!在望楚仙朝时期,准圣就几乎已经绝迹了,除了在小罗天避而不出的道主以外,颜君陶这个大罗金仙已然可以在上界仙国称霸一方,成为让各方天帝都不能小觑的大人物。连说话都会底气足上那么几分。 于是,颜君陶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笔耕辍不知道第多少次沟通: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仇人了吗? 笔耕辍还是有点为难的挠了挠头,他不想告诉颜君陶始末,其实和颜君陶的实力没关系,如今他依旧不想说。可是,事不过三,颜君陶已经问过他三次了,还是出于想要帮助他的好意…… 笔耕辍左思右想,衡量在三,把心一横,还是决定说了:“其实我不说,你早晚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 所以,还是由笔耕辍来说吧。 准确的说,追杀笔耕辍的并不是他的仇人,甚至也许都不能用“追杀”来定义这段关系。但对于笔耕辍来说,这事就是这样。 他本来好好的在忘情仙宗当一个总是修炼不到位的小仙,只因为跟着师父参加了一回万法仙尊举办的蟠桃宴,就惹来那样的麻烦,简直是无妄之灾。一想起这事,他就想呐喊一句,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跟着师父去参加什么蟠桃宴,在忘情仙宗吃桃子不好吗?什么样的桃子没有? 颜君陶不得不轻轻敲了敲笔耕辍的手,让他不要发散思维,快说重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么拖延时间是毫无意义的,他早晚要知道。 笔耕辍长叹一口气,认了命。 这回倒是实诚,直接说了重点:“望楚天帝非要和我合籍。 就是实诚的有点过去刺激了。 颜君陶的脑子一下子就炸掉了,震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是他听错了,还是望楚仙朝时期的“合籍”和他那个时代所说的合籍不是一回事?他怎么从这里面听出了霸道天帝的九十九次落跑娘子的剧情? 笔耕辍打破了颜君陶的最后一点幻想,他点点头,是一回事,就是字面意思。 不管放在哪个时代,合籍就是合籍,没第二种意思。 连笔耕辍都不知道那个一直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望楚天帝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只在万法仙尊举办的蟠桃宴上看了他一眼,确认过眼神,就非要与他成婚。 他是无情道的道修啊! “你见过哪个无情道有道侣的?要是这样,那还叫什么无情道?”这个时候的笔耕辍。对无情道的理解,还停留在普通大众对无情道冷情冷性的浅层理解之上,并没有深入到什么有情还似无情的阶段。他只是很朴实的觉得,“我已经是我的师兄弟里面修炼进展最慢的了,经常要被师父训斥愚不可及。我要是再成个婚,直接就可以转修其他道了,好不好?” 颜君陶又给了笔耕辍一个“为什么”的手势。 笔耕辍立刻思路跳跃的理解了颜君陶到底在问为什么:“望楚天帝为什么要和我成婚?这我哪儿知道啊,真的,我要是知道我是狗!我觉得他大概是当天帝久了,当的脑子坏掉了吧。” 外面都在传什么望楚天帝对笔耕辍一见钟情,但笔耕辍却不怎么相信。 那望楚天帝的表现,更像是从笔耕辍身上追忆着什么人。 强取豪夺替身梗???颜君陶是真的想不到,笔耕辍的感情线原来是这么刺激的。 但更刺激的其实还在后面。 这已经不是笔耕辍第一次逃跑了,而是第十二次。每一次都轰轰烈烈,闹的举世皆知。第一次逃跑的时候,望楚天帝就直接压着笔耕辍成了婚、合了籍,除了没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以外,一切都成为了定局。 但笔耕辍这个人就是有那么一点神奇的韧性,当了天帝的道侣也依旧该跑就跑,还一次比一次跑的远,一次比一次会藏。 笔耕辍之所以一开始不和颜君陶说清楚他这是逃婚,不是躲避追杀,实在是逃婚总给人一种不够严肃的庄重感。但对于笔耕辍来说,那场婚姻就是坟墓,他不要说喜欢望楚天帝了,他甚至都不了解望楚天帝,两人基本没有办法坐下来好好交流。 望楚天帝也明显不是很想和笔耕辍交流,他把笔耕辍困在天宫里,什么都不做,就每天定点来坐一下,看一看,然后就会离开了。 “我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想拿我的身体给他真正的道侣当容器。” 因为每一次望楚天帝来的时候,都特别像是在等待什么,从笔耕辍的身上等待到什么。但奇迹一直没有发生。 于是,更神奇的故事来了。 等不到自己想要的望楚天帝,每一次都会瞬间变得很暴躁,面具后面的眼睛都会变得血红血红的那种,然后…… ‘他会拿你出气吗?打你?骂你?’颜君陶的眼镜里透出这样关怀的目光。 笔耕辍也不知道懂了没懂,只是一脸悲愤的回忆说:“然后他就会开始命人不断的喂我东西吃,各式各样的东西,还不让我运动!” 真的,笔耕辍活了八百年,就没遇到过望楚天帝这样款式的神经病。 哪有逼仙吃饭的?! 他以为他在养什么?猪吗? “……”颜君陶很努力才忍住了笑。虽然他真的很同情笔耕辍的逼婚遭遇,但是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笔耕辍和望楚天帝的相处里透着那么一股子搞笑的气息。和颜君陶一开始脑补的虐恋情深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 颜君陶再一次和笔耕辍努力比划:还有呢?除了逼你吃饭睡觉以外,望楚天帝还做了什么吗? “这还不够吗?!”笔耕辍有点崩溃。 颜君陶赶忙上前给他笔耕辍顺毛。够了,够了,那个望楚天帝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逼你吃好吃的呢?! 说起来,天宫的饭好吃吗? “……还、还蛮好吃的。”笔耕辍说了一句公道话,都是美味佳肴、玉液琼浆,规格高的连笔耕辍的师父都不一定吃的到,但笔耕辍却在和望楚天帝成婚后,天天都能够这样享受。 但是,再好的东西,自己主动吃,和别人逼着他吃,还是两种不同的感受。笔耕辍每一天还都要吃够指定量的美味,不能过多的运动,日日上称。体重没变,或者轻了,望楚天帝就会开始新一轮的暴躁。他倒是不会在笔耕辍面前表现出来,却很喜欢折磨其他仙,然后那些仙就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劝笔耕辍,给点面子,多吃一口吧。 每一次都让笔耕辍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个三岁的孩子,吃饭还需要大人哄着、劝着、追着喂。 颜君陶已经能够脑补那个画面了。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笔耕辍大概是好久没有和人这么发泄了,话匣子一旦打开,根本停不下来,细数了望楚天帝的多宗罪。 “他还总让我修炼。我知道,修炼是为了我好,可你知道他给我订的目标是什么吗?准圣!他怎么就那么看得起我呢?!” 颜君陶对望楚天帝的身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但颜君陶又没有办法和笔耕辍确认,望楚天帝的性格有没有给人一种很割裂的感觉,好比一会儿小白兔,一会儿小变态什么的。 是的,颜君陶怀疑望楚天帝就是穿越的时间点也很不对劲儿的勾陈同学。 至于勾陈为什么非要和笔耕辍成婚,这个颜君陶就猜不到了,已知条件太少,但他突然就没那么怕了。 要不是笔耕辍的抵触情绪太明显,颜君陶都想直接去找望楚天帝。 如果望楚天帝就是勾陈,那颜君陶就不需要怎么和笔耕辍沟通,也可以由望楚天帝转达清楚他想要借用竹屋穿越的心愿。 说起来,望楚仙朝是什么时候覆灭的来着? 颜君陶突然就有点没办法回忆起这段历史了,这应该是穿越的限制,又或者是历史因为勾陈的乱入而发生了改变,颜君陶此时正处于这种动荡的变革期自然没有办法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不过,有一点颜君陶倒是想清楚了。那就是上辈子颜君陶一直在天衍仙宗修炼,没有穿越,笔耕辍的经历是怎么样的。笔耕辍写了哪些故事是不会影响大局的,所以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话本很可能是不一样的。其次,笔耕辍上辈子应该是经历了独自穿越,毕竟竹屋就在他的手上。也因此,上辈子的笔耕辍会给人一种,某一天他的修为突然就突飞猛进,甚至直接成圣的感觉。笔耕辍是去上古修炼的呀,回来后,当然修为就很可怕了。 说不定笔耕辍上辈子也遇到过勾陈,以笔耕辍的性格,他和勾陈的发展和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这辈子有了颜君陶一行人的乱入,故事走向也只是多了很多支线选择,但总体上来说历史还是在按照正常轨迹,缓慢的运行着。 接下来的发展…… 不等颜君陶想到要怎么“说”服笔耕辍,让他独自去探一下望楚天帝那张面具背后到底是谁,就已经有天兵天将把笔耕辍的竹屋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天兵天将明显已经驾轻就熟,一整套“搜捕”都和排练过似的,还会喊类似于“负隅顽抗是没有效果的,这一点您知道,我也知道”的话。 笔耕辍垮下了一张脸,可不是排练过嘛,他都被抓回去十几次了。之前他一直没有躲回自己的老家,这一回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回来的。结果就遇到了“止止”,还没有想好下一步去哪里,“止止”就突破成大罗金仙了。 对哦,“止止”现在是大罗金仙了,怕个毛啊! 笔耕辍把再一次逃跑的希望全部压在了颜君陶身上。颜君陶想了一下,最终决定先用法术把笔耕辍隐藏了,然后自己出去见机行事。 虽然颜君陶怀疑望楚天帝是勾陈,但在没有百分百确认之前,他不会拿笔耕辍去冒险。 “!!!”不等笔耕辍阻止颜君陶,他已经走了出去。 然后…… 山呼海啸的“参见殿下”伴随着整齐划一的下跪,一起从竹屋外传了出来。 领头的天将对于见到颜君陶十分激动,拿出画像对着颜君陶少年气的脸再三确认,喜出望外的表示,这不就是我们陛下在找的弟弟吗?自己这次回去肯定要升职加薪了!不只找到了陛下总爱逃跑的“小娇妻”,还找到了陛下多年前就一直苦寻无果的弟弟!简直是三清眷顾啊!他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笔耕辍和颜君陶的表情都像是石化了一样。 不管笔耕辍此时此刻在想什么,颜君陶想的只有——为什么总有人想要认我和容兮遂当弟弟?我们看上去是长了一张特别适合给人当弟弟的脸吗? 第104章 一百零四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和笔耕辍几乎是被这群身高腿长腱子肉的天兵天将, 像恭请两尊佛爷一样,顶礼膜拜的给请上鸾驾的。 态度要多友好有多友好, 只是在“必须上车”这个先决条件上打死不愿意让步。 望楚仙朝时期, 仙人的出行方式,还并不流行后世那样的仙船仙舟,他们更喜欢以畜为力。在这方面还有明文规定, 不同的地位等级,可以骑乘的神兽也不尽相同,阶级森严,壁垒颇多,触犯者轻则闭门思过, 重则甚至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颜君陶和笔耕辍被送上的鸾驾,就是畜力等级最高的一种, 由鸾鸟所拉的仙驾。 下界很多人会下意识的觉得, 鸾不就是凤吗?但在上界仙国的定义里,这两种鸟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的。凤凰里包括鸾鸟,但鸾鸟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凤凰。以容兮遂在下界养的那个宠物犼为例,它虽然以龙脑为食, 但他吃的只是蛟龙脑,而不是上古种的真龙。微妙的名字差异,就可以给地位带来云泥之别的差异。 蛟龙一辈子无法化人,鸾鸟类同, 在不少极端龙凤眼中,他们根本算不得自己的同类。就像人类在看猩猩猴子时的感觉。 而在望楚仙朝时期, 鸾凤一族更是直接就成为了天帝及同级大能的座驾,可以说是凤凰留在后世中的后裔里活的最没有尊严的了。蛟龙比鸾鸟更没有尊严,不只会被犼吃,还有地位也是一言难尽。鸾鸟好歹是被定义在第一梯队的坐骑,蛟龙直接排到了第三。是的,第三。第二是麒麟。换言之就是,用龙当坐骑,在望楚仙朝只能算作第三梯队的身份。 颜君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传说中的鸾鸟。远看上去,鸾鸟是青色的,近看才会意识到,鸾鸟和凤凰一样其实是五色的,只是凤凰以金赤为主色,鸾鸟则是以青色为主,另外四色为辅,华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过流光溢彩,美的天然又霸气。 鸾鸟的外表与凤凰没有差别,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骄矜,六象九苞。鸾鸟只是整体比凤凰要小上一号。叫声倒是一样激扬,还讲究颇多,行鸣归嬉,止鸣提扶。 瓦罐里的元风法力通天,可以透过瓦罐和蛋壳看到外面的一切,当它意识到这拉车的畜生是鸾鸟时,它终于不干了,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这是它的后代,实在是太丢凤了! 鸾鸟却对此没有感觉,它已经习惯了成为天帝的代步工具,甚至以此为荣。它可是只有天帝及同级大能才能够上身的!比起排在它后面的麒麟和蛟龙,不知道高贵了多少! 这种哪怕拉个车也能拉出优越感的样子,让颜君陶确定了,这确实是凤凰的后裔没跑了。 因为……等元凤看到蛟龙的待遇后,它也诡异的心理平衡了,那些讨人厌的臭龙也就配给猴子拉个车。恩,元凤大大至今都觉得称霸这一方天地的人是猴子精。元凤还很开心的在始终暖烘烘的瓦罐里弹跳了几下,也不怕把自己打碎了直接做成蛋花汤。 鸾车看上去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俨然一座行走的宫殿。不要说坐卧休息了,颜君陶觉得他在里面跳一段《十八天魔舞》大哥都不会有问题。 鸾车是个封闭式的车厢,里面甚至真的配备有颜君陶和笔耕辍跳舞的舞姬。当然,还有负责服侍他们的仙女。小姐姐们都穿着薄纱,一看就很凉快。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些赏心悦目的小姐姐们,基本没有谁敢靠近外貌不俗的笔耕辍,虽然对笔耕辍也是有求必应,但能隔着一尺办成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考虑再多挨近一寸。 小姐姐们声甜人美好说话,除了不让颜君陶和笔耕辍离开鸾车以外,没有任何缺点。搞得颜君陶都有点心动,想着他以后要不要也养上这么一帮子小姐姐,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围着他玩就好。 不过,想了想容兮遂的吃醋程度,颜君陶还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小姐姐再好,也没有道侣好。 笔耕辍却对这些仙子没什么好脸色。他已经和她们相处了好多次了,全无新鲜感不说,甚至每次他一看到她们,也就代表了他的逃跑计划再一次失败了,他能有好心情才怪。当然,也是因为这些仙女的小心谨慎,无不在提醒着笔耕辍他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很快的,笔耕辍就挥退了小姐姐们,看着她们变回了一株株鲜艳欲滴的真.娇花,被集体插在花瓶里,拿到了别处。 然后,笔耕辍摆出严肃正经的模样,和颜君陶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和望楚天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颜君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坏了,笔耕辍以为他和望楚天帝是一伙儿的,之前的相遇是在套路笔耕辍。 颜君陶赶忙摇头,想对笔耕辍解释,以证清白。 “你不认识他?”笔耕辍往自己觉得最好的方向猜测道。 颜君陶想了想自己猜到的望楚天帝的身份,又一次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一定。 “你不确定你认不认识他?” 颜君陶点了点头。 “你连你自己哥哥是谁都不确定?” 颜君陶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他掰开手算了算,还真的算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兄弟。不说他那对渣爹渣娘给他制造的兄弟团,只说他后来稀里糊涂认的兄弟就已经不知道凡几了。颜君陶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就有了一批批的兄弟。 大概是大道觉得他命里缺兄吧。 这一回,哪怕是笔耕辍脑洞再大,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他也实在是联想不到颜君陶的意思。他只能皱着眉,试着猜测:“因为时间不一样,所以你也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颜君陶觉得这个说法也对,于是点了点头,不再为难自己和笔耕辍。 “那我希望你们别是兄弟。”笔耕辍真诚的回了一句。这么可爱的颜君陶,要是那么讨人厌的天帝的弟弟,那就真的是老天爷不开眼,在和他开玩笑了。 *** 中央天帝统领的天界只有四天,但地广人稀、资源丰富,一天就顶人家八天。 是最被其他四方天帝眼馋的地方。 这四天里就包括了大罗天,轻易不会让随随便便的仙进入。颜君陶能够在大罗天飞升,这都不能用一句“运气好”来解释。要不是颜君陶所在时期的中央天帝和颜君陶毫无关系,道主当时也不认识颜君陶,大家就要合理怀疑中央天帝给颜君陶开小灶了。 剩下的三天则统称为“三清天”,听名字就知道中央天帝统领的地方有多牛逼了。三清天和大罗天又并称为“圣境四天”, 相传在圣人还能和仙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时候,三清天就是三清居住的洞府与生活的道场。 是的,一人就占了一天,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会需要到这么大的地方施展。 望楚天帝的天宫与以往任何一届的中央天帝都不相同,他把仙宫定在了玉清境清微天,没什么理由,他喜欢。 颜君陶和笔耕辍被“押送”的目的地,也就是清微天。 清微天不属于欲界、色界和无色界中的任何一种,这里劫运不生、超脱无累。换言之就是,住在清微天的仙人不用担心命劫,只要不离开,就可以躲过一切命数,直至仙元耗尽。事实上,每一方天帝所管辖的地方,都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天,只不过中央天帝所管辖的圣境四天都有这个特色而已。 这样的跳脱劫难听起来挺好,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因为仙人面临的最大的一个问题——仙元。 仙人寿命悠长,长到了在下界的凡人和修者眼里仿佛是与天同寿的。但事实上并不是,仙人没有生老,可是有病死。仙元耗尽无力支撑仙体时,仙人就会转入轮回,投胎做人,重新开始。他们的仙力则会转化为能量,反哺天地,生生不息 仙人想要延寿,办法有很多。但最基本的就是两种,要么努力修炼,境界上去了,仙元自然会无限增长;要么就是吃一些可以增加仙元的天材地宝,好比万法仙尊的仿蟠桃会上的蟠桃。前者是个人问题,后者的话,蟠桃一类的延寿仙品是没有办法进入超脱命劫的地方的,一进入就会迅速枯萎,哪怕速度很快的在烂掉之前吃掉,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所以,一直生活在超脱命劫的地方,就没有办法延长仙元;可一旦离开超脱之地……就肯定会被大道连着之前欠下的劫难一起补回来。 用颜君陶过去一个热爱云游四海的仙友的话来说就是,大道是不可能让你一直活着的,它憋着坏,总要千方百计的弄死你。 颜君陶曾经以为合了道的圣人就不用担心这些了,结果成了圣后,就被现实教做了人。 长生本就个伪命题。 不过抛去延寿仙品以外,三清天还是被仙所向往的。颜君陶上辈子成为大罗金仙后,也被中央天帝几次邀请,前往三清天修炼或者是悟道。不过,颜君陶一直到成了准圣,这才去了一次三清天。但颜君陶所在时代的中央天帝,依旬旧例是生活在太清境大赤天的。颜君陶当时去的也是大赤天,始终无缘得见清微天。 纵观仙界历史,也就只有望楚天帝定都在了清微天的三元宫。 三清在时,清微天是元始天尊的道场,玉虚宫是阐教的法脉祖庭,一直都有“奉天承运御道统,总领万仙镇八方”的说法。(来自度娘与洪荒流体系)。 当然,如今已经没有三清了,谁也说不明白三清到底去了哪里。颜君陶成圣、到了大荒后,也并没有看到这些传说中的大佬。其他圣人觉得,应该是在大荒之上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高深层次的地方,那里才居住着上古的传说。 总而言之,大概是元始天尊当年太过霸道,导致后来者没有一个敢效仿他的,怕被迁怒,都没在清微天定都。 只有望楚天帝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想住就住。 颜君陶和笔耕辍到了清微天之后,就一路朝着三元宫而去。三元宫就是在玉虚宫的旧址上建立的,可以说是胆子贼大了。 玉京金阙,麒麟断崖。在映天的霞光中,司掌云气的仙子们,正以一种“慢垂霞袖,急趋莲步”的姿态,回风舞雪的飞过重峦叠嶂的翠山之巅,仿佛能听见她们身上环佩的叮当之音,与嬉笑娇嗔之声。天河斗转,星坛月殿,美的不可方物。 鸾骖凤驾从天而过,留下优美的弧线轨迹。 望楚天帝却并没有站在门口迎接,因为他很清楚每一次笔耕辍被接回来的时候心情都不算特别美丽。哪怕知道了笔耕辍身边已经多了那个注定不会说话的弟弟,他还是小心谨慎的决定等笔耕辍的脾气下去之后再出现。 三元宫的妖仙宅老和小罗天的那位差不多,也是个胡子白花花、但精神抖擞很有气质的老爷子,他躬身上前,绝口不提笔耕辍离开的事情,只是欢迎天后回家。 天帝的道侣嘛,自然就是天后了。 颜君陶所在的时代对于这个称呼已经进行了改革,男道侣再不以“天后”为称,但很不幸的,笔耕辍所在的时代还是如此。 王天后一如之前逃跑的十二次,阴沉的脸色在晴空万里的对比下变得更加不爽。 但妖仙宅老很有办法,先是以“不巧,陛下有事,暂时无法来见天后殿下”为名,减缓了笔耕辍的抵触情绪;紧接着就打出了“您不如趁此时间,带着颜殿下在清微天转一转”的旗号,转移了笔耕辍的注意。 一想到小可爱,笔耕辍果然配合了不少。 他挑眉,以假装不经意的口吻道:“颜殿下?直接用姓称呼?” “叫君陶殿下更不合适啊。”宅老不疑有他,回答的很是无奈。其实他之前也犹豫过,该怎么称呼颜君陶。他只从望楚天帝那里知道了颜君陶的名字,却并不知道颜君陶的法号或者是封号。最终只能还是决定叫颜殿下。 “恩,那就还是颜殿下吧。”笔耕辍这样道。转脸等宅老走了,他就立刻开心的对颜君陶道,“你是叫颜君陶吗?” 颜君陶点点头,终于可以摆脱“止止”这个名字了。 “所以说,那望楚天帝真的是你哥?” 颜君陶却觉得望楚天帝是勾陈的可能性更大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他弟弟,嗯……颜君陶默默看了眼身边的笔耕辍,大概是爱屋及乌吧。 很多问题如今都已经清晰了,剩下的只有勾陈怎么就忽然喜欢上了笔耕辍,以及他们要怎么回去。 “算了,别想这些了,我带你去参观清微天吧。”笔耕辍很快就想开了,哥哥怎么样都不影响弟弟的可爱啊。而且说不定有了弟弟求情,哥哥就愿意放他离开了呢,“你在你的时代参观过清微天吗?” 颜君陶如实的摇摇头。 于是,笔耕辍就更来劲儿了,积极给颜君陶介绍起了清微天。清微天很大,大的仿佛没有边界,总面积是八天的总和。笔耕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给颜君陶全部介绍完,事实上他自己都还没有把整个清微天逛完呢,他只是把他知道的几个著名地方介绍给了颜君陶,还顺便搭配了几个原创小故事。 颜君陶用心把这些故事记了下来,准备回到他所在的时代时,实在不行就把这几个故事当做笔耕辍的“遗作”,送给无字天书。 在上古的时候,颜君陶不是没想过和笔耕辍要他的最后一部作品的。 结果念头刚刚冒起来,颜君陶自己就笑开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傻乎乎的。他遇到的笔耕辍还没有快到飞升大荒的时候,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后一部作品是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哪怕笔耕辍知道,他也写不出来啊,上辈子的笔耕辍还是在大荒才完成的。 颜君陶放弃了这个想法,却由此想到了别的,好比他可以让笔耕辍随便写一个原创短篇,并请笔耕辍不要留下底稿,然后他就可以拿这个短篇回到未来交差了。可惜,颜君陶还没有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时机请求笔耕辍,他和笔耕辍就穿越分开了。如今遇到的这个八百岁的笔耕辍还没有开始创作,颜君陶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也就不要提什么请求了。 所以说,拖延症害死人啊! 能第一天完成的事情,就不要拖到最后一天,有些变数是控制不了的。 幸好,这个时期的笔耕辍虽然笔触稍显稚嫩,但脑洞还是有的,诙谐幽默,思路清晰,用他原创的导游小段子也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现在他们正在去的是麒麟断崖,据说是世间第一头麒麟所化,如今这里已经被望楚天帝全面用来养坐骑了。鸾凤、蛟龙和麒麟,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仙兽,俨然就是一个大型的野生动物园。颜君陶更加确定望楚天帝就是勾陈了,因为大概也就只有勾陈,才会对龙凤怀有这么大的恶意,用这种方式羞辱他们。 颜君陶对此不准备发表意见,他不赞同牵连无辜,可勾陈当年也是很无辜的啊。 这些一辈子无法化形的神兽,有些开了智,有些没有,从他们泾渭分明的栖息地就可以看出区别,也可以从他们是否渴望成为颜君陶和笔耕辍的坐骑里感受到那份不同。 颜君陶却不打算要坐骑了,一是没办法带走,二也是因为即便找到携带办法,回去之后他的巨鲸哥肯定要吃醋哒。 笔耕辍对于这些一个比一个拉风的神兽也是兴致缺缺,因为他觉得它们与望楚天帝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望楚天帝最终还是没有按耐住,提前来找了颜君陶和笔耕辍。 他出场的时候,没有一点历史上那种上天入地、舍我其谁、“老子天下第一”的霸道,反倒是更像个寻常仙人,穿着普普通通的仙衣,普普通通的独自出现,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刺痛人的锋芒。除了脸上的面具,把他扔到万仙之中,他会迅速泯灭于众人。 “有喜欢的吗?”他这样对颜君陶道。 只这一个声音,颜君陶就确定了。这真的就是勾陈,还是小白兔版的勾陈,人畜无害,温和可亲,对颜君陶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好久不见。”勾陈这样道。 颜君陶也努力打着手势,回以问候。 勾陈没能看懂,体贴的对颜君陶表示:“你可以写字,我现在看得懂了。”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连字都不认识的上古文盲了,不管是上古的龙凤字,还是如今的仙字,他都有很刻苦的学习过。 颜君陶却摇了摇头。 笔耕辍代替颜君陶解释:“你自己的弟弟,你都不知道他连写字都做不到吗?” “怎么回事?”勾陈很紧张的看着颜君陶。 颜君陶猜对了,勾陈对于颜君陶确实是有一点爱屋及乌的意思的,他很感激当年颜君陶救了他,更多的还是因为笔耕辍。 笔耕辍见勾陈的慌张不似作伪,也不好再挑刺,毕竟他们在讨论的是颜君陶的缺陷,说多了伤害最多的只可能是颜君陶。他顺着勾陈的话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最好找个医师来给他看看。” “我这就通知伊耆药宗的医师,最好的。” 颜君陶也很配合治疗,虽然知道无用,但他没有办法让笔耕辍和勾陈相信,还是让医师来说吧。 颜君陶又指了指勾陈的面具,他也想要一个,毕竟这里离他生活的时代已经很接近了,他不想因为容貌再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虽然他可以用法术挡住脸,但有了法术对身体的检测也就有了一定的阻碍,还是面具方便。他这是在很直白的告诉对方,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脸,所以别用仙术探查了。若对方不顾礼仪,也就别怪他下手狠辣。 勾陈也明白颜君陶的顾虑,带着颜君陶和笔耕辍就去了三元宫。是的,带着笔耕辍。勾陈虽然是小白兔版的,但骨子里就带着一股狡黠,他利用“我弟弟都病了,咱们先治好他,暂时休战好不好”的可怜说法,得到了笔耕辍难得的配合与好脸色。 三元宫里有一个宫殿是专门用来放勾陈的面具的,他的面具总会搭配自己的每一件衣服。 “你喜欢哪个,可以自己挑。”有手工精湛的,有巧夺天工的,要华美有华美,要别致有别致。 颜君陶却眼光独到,选了个最丑的恶鬼面具。 笔耕辍:“……”你这个审美,怎么好意思歧视我起名不好听? 勾陈:“……”果然小可爱的眼光很有问题啊。 第105章 一百零五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最终还是得偿所愿, 戴着十分骇人的恶鬼面具,接受了来自伊耆仙药宗的医师探诊。 凡人的医师讲究望闻问切, 上界仙国的医仙也讲究, 但除此之外,他们还爱掐指一算,有的甚至需要抽检禄马、夜观星象。 总之就是整的神神叨叨的, 特别封建迷信。 据说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技法,带有来自上古的神秘力量,心诚则灵。毕竟上古是巫医不分家的,十二大巫既掌占卜也通医药,甚至还研究出了不死药, 复活了天神。 当然,就医师临曾经对颜君陶讲的, 医师们之所以搞这么一套沐浴焚香、开坛做法, 只不过是在往前推演,搞清楚病人在患病之前都经历了什么,自然能更好更准确的找到病灶。推演天赋高的,一说一个准, 很快就能够对症下药;推演天赋不高的……那就纯粹是为了装逼了,别人有的,他也不能差! 医师临其实也会一手好推演,算未来也许还有变数, 但若只是算过去,都不用五行四柱, 便可以知道福祸兴衰。 在一开始医师们还没有把占卜过去运用到临床医学的时候,会占卜过去简直像是鸡肋一样的存在。毕竟过去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收集情报嫌你不够准确;对个人往事的探究,那还不如自己或者找人探索记忆空间来的快速有效…… 后来一个玩推演只会推演过去的卜师,突发奇想转道当了医师,反倒是大放异彩后,整个医师界的格局就有了全新的变动。 还有仙表示,上古设置大巫总是有道理的。 颜君陶作为从上古穿越回来的人,可以负责任的说,上古的大巫给人看病并不会提前算一算。这都是后来人杜撰臆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相信这种伪历史。 望楚天帝给颜君陶请来的是伊耆仙药宗医宫的宫主,就不爱搞算命这一套,更多的还是靠自己的技术。 这位宫主姓孙,地位超然,手法卓绝,和医师临一样,曾是这个时代里被誉为伊耆仙药宗最有望成为天级医师(准圣)的仙,如今,她已经是了。 颜君陶也听过孙准圣的威名,她后来当上了伊耆仙药宗的掌门。到颜君陶所在的时代时,已经退位,成为了伊耆仙药宗的太上长老,一直在闭关,想要冲击圣人之位,合医统大道,寻常仙轻易是请不动这位仙界瑰宝的。颜君陶倒是见过孙准圣一两次,这还是托了当时和他还是好道友的医师临的福。孙准圣受伊耆仙药宗掌门所托,给医师临讲过一些医,助他成就了大罗金仙。 也因此,在看到孙准圣的时候,颜君陶天然就有一种亲近感。没想到勾陈面子这么大,能够请来已经是准圣的她。 孙准圣本身性格也是温柔可亲,慈祥的像个老奶奶。虽然,咳,这位老人家驻颜有方,如今的外表还俨然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在被迫摁到床上当“重病号”的颜君陶,首先对孙准圣表露出喜欢的气场后,孙准圣看颜君陶也更加和善了。再加上孙准圣从医多年,阅仙无数,一眼就看破了颜君陶的骨龄,才是个一百来岁的小家伙,对待器颜君陶的态度,就颇有一种隔代亲的意味了。 人和人之间是有一种蜜汁气场的,对方只是礼貌疏远,还是真的有亲近善意,一般人多少都有感觉。更不用说是本身就五感通达的仙。 医患关系友好,是一切良好的开端。 孙准圣还很会做仙,体贴的并没有刻意去看颜君陶面具下的容貌,也没有探究原因。 颜君陶则很庆幸,自己选择的是面具,而不是效仿容兮遂用仙术遮挡,要是那样,如今就是在准圣面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虽然真刀真枪的斗起来,已是大罗金仙颜君陶,未必就一定会输给准圣,毕竟他在特殊体质的加持下,一直都有越级挑战的能力与运气。但在日常里,颜君陶还是秉承着“能避免一点麻烦是一点”的原则,很恭顺的当着晚辈。 孙奶奶笑眯眯的上前,不需要悬丝,也不需要诊脉,只用仙力开眼,对颜君陶粗看了一番,就已经奇怪的“咦”了一声。 “可是有什么不妥?”勾陈和笔耕辍一起紧张的上前询问。 孙准圣哭笑不得,她才刚看到颜君陶,这要是就能检测出什么不妥,那她就不是准圣,而是圣人了。她摇摇头,解释道:“只是觉得小友根骨清奇,不足两百岁的大罗金仙,不免有些惊讶。这样的资质,我还只在龙族身上见过。” 毕竟龙族一出生就基本有了真仙、玄仙的修为,甚至有直接就有金仙修为的,两百岁的大罗金仙也不值得奇怪。龙族的气运被毁,基本没可能成圣了,多少岁的大罗金仙都没有意义。 但人族就不同了,人族是近几元会天地的主宰,但出生时修为都不可能很高,只是潜力无限,成圣概率最大。 颜君陶只能用眼神告诉这位孙奶奶,我算是一头混血龙,但我境界提升快应该和有没有龙族血脉关系不大。 “太极灵体,两仪道体……下一步就是四象圣体了。”孙准圣上手摸了一下颜君陶的手腕,一边摸一边说,很专业的那种,没什么奇奇怪怪的旖旎念头,大概在她眼里此时的颜君陶和一块龙肉没有任何区别,她摸完骨还不忘感慨,“这样的经世之才,果然也就是天帝的弟弟才能够拥有了。” 不管这是对方发自真心的想法,还是很会做人的变相捧了捧已经是望楚天帝的勾陈,这话一出,勾陈果然很开心,哪怕带着镂金流沙的面具都挡不住的眉开眼笑。 勾陈与笔耕辍几乎是同时昂首挺胸,给出了一种“我弟弟就是这么厉害的”骄傲感。 骄傲完了…… 孙准圣在想的是,外面不是传天帝和天后关系不好吗?这神默契要是还叫不好,那什么叫好?真的不是很懂现在年轻人的夫夫情趣。 笔耕辍在想的是,擦,都忘记颜君陶是望楚天帝的弟弟了,这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弟弟呢?好恨! “不过此前怎么不曾听过小友之名?这般埋没,实在可惜。”孙准圣的提点是点到即止的。但大家都懂她的意思,上界仙国的医师们已经大为出力的科普过无数次了,别人的特殊仙体终究是别人的,并不会通过吃掉对方就能补足自己。现在的特殊体质们都已经十分自由了,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害怕而低调成这个样子。 “陶陶习惯闭门苦修,并非是怕世间污浊,刻意遮掩。”勾陈赶忙上前替颜君陶胡说八道,“他修的道注定了与众不同,要远离凡尘俗世。” 孙准圣可以探到颜君陶特殊之体,却没有办法知道颜君陶的道,于是理解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我着相了。不过小友不能发声一事,”孙准圣皱眉,越来越紧,语气里也带上了为难,“……仙体无损;也没有任何天堑、诅咒之象;道心稳固,不可能突生心魔。怎么就突然不能说话了,实在是奇也怪哉。” 颜君陶当然知道自己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毫无理由的,他就是有一股莫名的自信,他只要回到正确的时间点上,他无法发声的毛病也就不药而愈了。 换言之,只要时间点不对,他只就能这样下去。 颜君陶没办法说,说了别人大概也不会信,所以他希望借由孙准圣之口,对勾陈和笔耕辍下一个他无法治愈的判断,这事也就结了。 颜君陶充满期待的看着孙准圣,给了她各种鼓励的眼神,加油,放心大胆的说!我看好你! 结果……孙准圣本来都已经准备说是自己无能,还请天帝另请高明了。但在对上床上的颜君陶那双恶鬼的面具都挡不住的渴望眼神后,她突然就犹豫了。那样的真诚如赤子,本应该和所有的天之骄子一样享受肆意的仙生,如今若乍然告诉他,他的嗓子可能没有办法治了,他会遭到怎么样的打击呢? 而且,连这孩子都没有放弃,为人医者,她怎么能够轻言放弃?! 在自己给自己接连灌了好几碗鸡汤之后,孙准圣给出的回答就变了:“虽然我暂时的医术还不够精湛,小友治愈的可能也很渺茫,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不抛弃!不放弃! “???”颜君陶接傻在了那里,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勾陈和笔耕辍却已经激动的抱在了一起,太好了,有救了。哪怕要经历再多次的尝试,他们也愿意! 孙准圣看着颜君陶怔怔的样子,更加怜惜了。 她自己也有个爱咋咋呼呼的重孙子,好面子又爱逞强,但其实心底比谁都柔软。她想着,这孩子其实应该也很害怕吧,没有办法再发声与人沟通,可又不想让两个兄长担心,才特意带上恶鬼面具,想让自己显得张牙舞爪一点。 哪怕他不想放弃,心里也肯定对此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乍然听到她这么说,定是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他现在很危险,就站在悬崖边上,她不能就这样把他推下去! 在别的医师还在研究病人的身体时,孙准圣已经涉猎到了心理层面,很多仙并不觉得心魔该归医师管,但孙准圣却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性格大变的很多仙人,只是心里得了疾病,又或者是大脑里哪里不对了,这不是靠自己就能够克服的,他们需要帮助。 “别怕,祖奶奶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孙准圣握紧了颜君陶的手,爱怜的揉搓着,很有经验的一点点帮助紧绷的颜君陶放松,“祖奶奶可是天级医师,有什么是天级医师做不到的呢?” 颜君陶已经习惯了听到医师这两个字就疯狂吹一波他哥,于是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然后……追悔莫及。 孙准圣笑眯眯的拍了拍颜君陶单薄的小身板:“这就对了,只要你相信祖奶奶啊,祖奶奶就一定会治好你,保证让你和正常人一样,不,甚至更好。” 转而,孙准圣又对那边抱完就后悔,如今已经分开——笔耕辍正在脸红的像火烧云一般打死不愿意再看勾陈——的小夫夫道,“只要病人肯配合,就比什么都重要。你们小夫夫也要给孩子更多的信心,不要有压力,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勾陈和笔耕辍都是很感性的那种人,孙准圣这么一忽悠,他们就立刻也仿佛在身后燃气了熊熊的斗志火焰。三个人完全抛下了颜君陶,开始互相打气。 颜君陶看的目瞪口呆:“……”这口才简直就是为了传销而生啊。 孙准圣又感慨了一句:“我以前有个亲妹,一手药法出神入化,比我更有天分,只是没有和我拜入同一门下,小小年纪就分开了。再听说她时,她已经陨落了,她的大药天匣也下落不明,若能找到大药天匣,我相信小友很快就能够治好。” 颜君陶睁大了眼睛,因为……别人不知道,颜君陶却再清楚不过,大药天匣不就是公子阳手上的那个吗?所以说,他能不能说话这个事只要找到公子阳就可以了? 还真是造化弄人,命运总是这么环环相扣。 “没事,虽然找不到大药天匣,但我其实还依稀记得一副我妹妹不外传的丹方,”孙准圣也不能肯定这玩意会不会有用,但她还是觉得值得一试,“有几味珍贵药材的计量已经模糊了,但只要肯尝试,我还是有信心能够调配出来的。” “试!”勾陈毫不犹豫的就开了口,这一句充满了土豪爸爸的气息,“多珍贵我都会有办法。我这就命人去开库,实在是没有的,我还可以去换、去找、去取。劳烦您了。” 勾陈斗志满满。 颜君陶终于想起来阻止了,真不用试啊,试了也没用,咱们只要回到上古,找到公子阳事情就解决了。他手忙脚乱的才好不容易……引起了重视,是的,不会说话之后想让别人注意到你已经是一件很费劲儿的事情了。 然后,颜君陶又加了一把劲,表达清楚了他不想治疗的意思。 颜君陶本来是想给自己找个强有力的外援,结果反而把自己坑了。到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 结果…… 孙准圣一看就是多年圣手,对不听话的病人很有一套:“不舍得让你哥拿出来天材地宝?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呢。听祖奶奶的,药材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么厉害,等治好了肯定能够给你哥更多更好的回报,不要有压力啊?” “我有钱。”勾陈赶忙来床前表忠心,觉得小可爱果然是小可爱,这样了还在处处为他着想,果然和他哥一样善良! “对,他可有钱了,让他花!”笔耕辍还在恼怒自己刚刚一时激动,和望楚天帝抱在一起的事情。 然后,这事就这么定了,不会说话的人,简直没有人权。 等孙准圣被请去独立的药宫开始着手研究之后,笔耕辍本来是想留下来陪着颜君陶的,但勾陈明显有话和颜君陶是说,笔耕辍不想和天帝有交集,就自己先回去休息了。他在三元宫也有自己的寝宫。 颜君陶和勾陈终于得以开始了私下沟通。 不需要颜君陶开口问,体贴的勾陈就已经解释了来龙去脉。 勾陈穿越的时间点,要比颜君陶更早一些,是望楚仙朝之前那个群雄割据的时代。道主刚刚沉睡,各方天帝蠢蠢欲动,诸天战场已经开启,外界更是充满了动荡与腐朽。 来自上古的勾陈面对这个与众不同的时代,自然是很懵逼的,但他很幸运,不是一个人穿越的,他和准圣笔耕辍始终在一起。他们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叫望楚的有志青年,笔耕辍熟悉历史,觉得望楚应该就是望楚天帝,他们本想一路辅佐,帮助望楚平定乱局,开创平稳的盛世。 谁承想,他们还还没开始过五关闯六将、征战沙场呢,望楚就死了。 关键历史人物的死亡,让脑洞很大的笔耕辍担心是他们的穿越带来的变化,而一旦后面的情况不一样了,有可能他和颜君陶的命运也会改变。 未免出现太大偏差,笔耕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顶替望楚成为传说中的望楚天帝。 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是命运,还是他们顺利接替了历史,最终望楚仙朝还是得以建立,诸天战场再一次关闭。但就在这个时候,勾陈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一直在伺机而动,想要把下界也牵扯入上界仙国的斗争。他们并不甘心于诸天战场就这样没了,想要把下界变成第二个无法关闭的诸天战场。 偏偏在这个时候,准圣笔耕辍消失了,勾陈怀疑他是被迫的又一次穿越了。 现在镜湖花海旁边存在的竹屋,只是一个空架子,真正有穿越能力的竹屋还在准圣笔耕辍的手上。 勾陈在这些年陪着笔耕辍的一路上,修为有所增长,阅历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很果决的选择了在准圣笔耕辍消失后,由自己再一次顶替了笔耕辍的位置。为保护下界,他才临时下了“绝地天通”的命令,斩断通天之路,匆匆忙忙的封闭了上下两界。 与此同时,勾陈和装神笔耕辍其实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颜君陶。 结果,勾陈没找到颜君陶和准圣笔耕辍,倒是先找到了这个时代的笔耕辍。此前因为这个时代的笔耕辍一直以王太极的名义活跃着,胖瘦又有点明显,勾陈才没能真正注意到他。直至在万法仙尊的蟠桃宴上见到本人,勾陈才确定了这就是笔耕辍年轻的时候。 勾陈一个没有忍耐,就提出了和才八百岁的笔耕辍成婚。 这一方面是怕连这个时候的笔耕辍也跑了,另外一方面则是在多年的荣辱与共里,笔耕辍和勾陈已经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他们在一起了。 一路高能的解释下来,颜君陶的表情基本没离开过“=口=”。 辛辛苦苦几千年,一朝回到穿越前的勾陈,自然是不能甘心的,可他又实在是对什么都不知道的笔耕辍下不去手,他只是想让笔耕辍早点变成他熟悉的那个笔耕辍,就很幼稚的一直喂笔耕辍吃东西,逼他修炼成准圣。 可惜,勾陈并不知道笔耕辍之所以会胖,其实和吃喝没什么关系。 至于勾陈当初是怎么喜欢上后来在连年的战争里不断变胖,外表全程靠仙术维持的笔耕辍,这只能说是真爱了。 超乎了外表胖瘦的真爱。 当然,在勾陈看来,不管笔耕辍变成什么样都好看,甚至胖一点会让本身就没什么自信的他更有安全感。面对如今这个又瘦又年轻的笔耕辍,勾陈总有着说不上来的别扭。 在听说找到颜君陶的时候,勾陈是很激动的,他以为他终于等到了正确的时间点。 但是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笔耕辍还是那八百岁的笔耕辍,颜君陶连写字都不能,沟通起来真的很麻烦。勾陈说不失望,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他却不想把这种情绪表现在颜君陶面前,因为怎么看都是颜君陶更惨一点。 “不要怕,你哥不在,我就是你哥,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颜君陶抱了抱勾陈,是感谢,也是心疼,这些年真的是辛苦他了。 “其实也不辛苦,还记得镜湖花海的那些花吗?”是它们给了我希望。勾陈如今还是小白兔的那个,笑起来甜甜的,依旧没怎么学会撒谎,所以对颜君陶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你哥在竹屋里说,等待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最幸福的时候。一点都不辛苦,反而很甜蜜,真的。因为我知道,我早晚有天会等到他,我很期待。” 颜君陶怔怔的看着如此深情的勾陈,又想了想那么重感性的笔耕辍,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们后来经历了什么,才会演变成他所知道的历史那样。 他突然,有一点点狂妄,想要改变历史。 第106章 一百零六条咸鱼不翻身 “我们接下来唯有等待, 等待你哥回来,带我们离开。” 给颜君陶留下这样一句话后, 勾陈就走了, 给足了颜君陶时间消化他告诉颜君陶的内容,也是希望颜君陶好好休息一下。虽然颜君陶很刻意的压抑着自己没有表现出来,但勾陈猜颜君陶多多少少肯定也是会有一些疲倦的。 好吧, 不是猜,而是一种合理的对比。 不同于勾陈,颜君陶和笔耕辍都前后经历了两次穿越,还穿到的是不同的时间线,也就是他们的身体是仙体, 才能够扛得住一次次时间的无情侵蚀了。但他们坑得住,并不代表着就彻底没事了。比任何一种仙术都要可怕的, 是时间。 仙人也会累, 并且一旦让钢筋铁打似的仙人感觉到的劳累,那就不是像普通人睡觉休息一样就可以弥补回来的亏耗了。 就勾陈所知道的经验里,就有仙人因为始终没有办法恢复这种说不上来的疲倦,而直接消散在天地间的。 准圣笔耕辍在这点上表现的极其明显, 毕竟他从上古穿越前,就已经在时刻紧绷着要在混元圣人手下保护住颜君陶和笔耕辍,等好不容易穿越了,他又马不停蹄的加入了诸侯割据的诸天大战, 一边操心操力的勾心斗角,一边还要护着勾陈、寻找颜君陶的下落, 不可谓不辛苦。 到最后准圣笔耕辍甚至几次吐血,陷入昏迷,只能由勾陈代劳。这也是准圣笔耕辍在消失后,勾陈能够如此得心应手就演绎好望楚天帝的原因。 也因此,准圣笔耕辍的离开,并没有让勾陈太过伤心,因为他知道回到正确的时间点上,才是对准圣笔耕辍更好的事情。 颜君陶看起来也不比准圣笔耕辍轻松到哪里去。 在仙力的损耗上,颜君陶肯定是比不上始终在作战的准圣笔耕辍的,但从精神来讲,颜君陶的压力就不遑多让了。 首先,他的爱人和哥哥还留在危险的上古; 其次,他身上的时间线比准圣笔耕辍的还要复杂的多,他自己能够理顺这一切,就已经是一件很耗费精神的事情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颜君陶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交流。即便颜君陶表现的好像很轻松,完全没有受此影响。但,真的就是这样吗?勾陈并不这么觉得。他没有经历过某种意义上的残疾,但他却很明白那种因自己的与众不同,会带来多少异样的眼光,以及始终无法让别人理解自己意思的苦闷。 勾陈觉得颜君陶就是在故作坚强,明明已经那么累了,却还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不让身边的人担心。勾陈对这样的颜君陶心疼到不行。 但其实…… 颜君陶是真的不累啊。虽然说他需要理清楚的时间线,不只是勾陈猜测的三条,还要包括上辈子自己的记忆,差不多是四到五条线在他的脑海里同时交汇对比。但说真的,只是思考这个的话,颜君陶并不会觉得累。 至于时间附加在身上的种种侵蚀感,颜君陶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他甚至不知道原来穿越还会有这种副作用。 毕竟颜君陶的身体是玉做的,医师临出品的手艺肯定是没话说的。 如果让颜君陶知道穿越还会造成各种看不见的隐形烦恼,那他大概就能够明白为什么他不会说话了。他的不会说话,反而是穿越所需要付出的最小代价。 勾陈离开了颜君陶的宫殿,心里却像是装着一块大石头,他觉得他有责任在准圣笔耕辍不在的日子里,替爱人照顾爱人的弟弟。可是颜君陶看上去却并不是很想说实话,配合治疗的积极性也不高,这让勾陈多少有点着急,他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减轻颜君陶的痛苦。 是的,痛苦,勾陈一直记得准圣笔耕辍在穿越后期,有时候会疼的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用准圣笔耕辍的形容来说就是,他总感觉有无数个小虫子在他的骨头里来回穿梭。 这就是传说中的侵蚀了,时间如虫,连仙骨也可以水滴石穿的完完全全啃下。 然后,勾陈就迎面撞上了其实一直不放心,特意等在外面的笔耕辍。这个时候的笔耕辍还很年轻,消瘦又青涩,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很难看出他有天会成长为那样强大又温柔的存在。 本来笔耕辍准备问勾陈的是“陶陶怎么样”,等看到勾陈如此消沉的表情,笔耕辍不自觉的就问成了:“你怎么了?” 勾陈和笔耕辍就这么很随性的跨坐在了仙宫游廊的朱红色栏杆上。面对着面,一人背靠一根方柱,没有仙敢上前来围观天帝天后的不得体,这也是他们这么长时间以为最接近心平气和的一次交流。勾陈先试探性的问了一下笔耕辍对颜君陶的了解有多深。 笔耕辍有所保留的含蓄讲了一下他和颜君陶的相遇,以及他对颜君陶的猜测。 根据多年的了解,勾陈猜到了笔耕辍应该已经脑洞到了颜君陶不属于这个时空,于是勾陈也就放心大胆的摊开来和笔耕辍讲了,他很担心颜君陶被时间粒子侵蚀的问题。 笔耕辍果然吓了一跳,一连串的追问了很多问题:“这种侵蚀是不是造成陶陶没有办法说话的真正原因?可以治好吗?可以阻止它进一步扩散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勾陈一边给笔耕辍讲解,一边眨了眨眼睛,总感觉这一段有点似曾相识。直至他想起了他是怎么知道时间粒子的,正是准圣笔耕辍告诉的。而准圣笔耕辍耐心的给他讲完这些后,对他说的是,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年从一个还算不错的仙口中知道的。 但准圣笔耕辍却含糊的带过了那个还算不错的仙是谁。 时至今日,斗转星移,勾陈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他就是那个告诉了笔耕辍一切的“还算不错的仙”。很多年后,当眼前这个八百岁的笔耕辍变成准圣笔耕辍,他是否也会再一次把这些告诉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勾陈呢? 时间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也因此,勾陈忽然就没那么急躁了,面对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的笔耕辍,勾陈难得多了一些耐心。他也开始有点明白颜君陶面对长相相似的两个爱人时,为什么会能始终认定容兮遂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因为哪怕他们再相似,他们也是不同的。 颜君陶只喜欢和他从下界共同经历过种种的那个容兮遂,勾陈也只喜欢和他经历了种种的那个准圣笔耕辍。 眼前的这个笔耕辍,他早晚有天也会遇到他的勾陈的。 “你的爱人在未来等你。”勾陈一时冲动,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说完了他也不后悔,直接继续道,“抱歉,我之前不顾你的意愿,逼你和我成婚。我只是一时昏了头,我……” 笔耕辍也没想到这个讨人厌的望楚天帝有天会说出这些。他想了想,几经挣扎,还是决定原谅对方:“反正你也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除了逼我吃东西。我相信你早晚会等到那个你真正爱着的人,也祝福你能够在未来等到他。” 至于他自己,这个时候的笔耕辍根本就没考虑过他有天会有个道侣。 此时此刻,独自一人在宫殿的颜君陶,正被偷偷潜入的黑衣魔拿刀架在了脖颈上,那人声音冷酷又可怕:“想要活命就不要说话!” 颜君陶倒是想说话呢,他也说不了啊。他冲着对方眨了眨眼。 “不许卖萌!”那边的声音多少有点软了下来。 颜君陶可以对天道发誓,他真的没什么卖萌的想法,他只是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想示意一下对方快点说,他保证绝对发不出声音的。 “天帝把宝库的钥匙放在哪里了?” 颜君陶摇摇头,这他哪里知道。以及,原来是抢劫的啊,抢到中央天帝头上,还真是很难见到呢。 “不可能,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说你是天帝的弟弟!” 颜君陶点点头,他是啊,可是谁规定天帝的弟弟就一定得知道天帝宝库的钥匙在哪里了?不要说是勾陈这种比较曲折的兄长关系了,哪怕是医师临,颜君陶也不知道医师临放着最贵重药材的宝库怎么打开啊。他对这些没兴趣。 “说话!”那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不让说话的是他,让说话的也是他,现在的人真的很难伺候。 但这一回,颜君陶就没有办法遵命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刻字的玉佩,这是勾陈走之前为颜君陶准备好的,上面有十个简单的字——我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 “???”黑衣魔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过文化水平这么低的天帝弟弟,一时间有点懵逼。 颜君陶继续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当着他的人质,等着黑衣魔懵逼完毕。对方的境界不高,他一眼就能够看破,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想看看对方的目的。而且,他闲着有点无聊了,总得找个事情来打发时间。 “话总能听的懂吧?带我去天帝的书房!” 颜君陶再一次摇了摇头,这个真的也是爱莫能助,他用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对方,想让对方相信他,他对三元宫的了解也许还不如这位黑衣大哥呢。 大哥已经没脾气了,他打家劫舍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人质。 如今是问也问不出来什么,还不能就这么把对方放了,可是他又没那个胆子真的把天帝的弟弟杀了,简直不能更晦气。 “注定我要得不到人祖之墓了吗?”黑衣魔低喃了一声,真的是很小的一声。 但颜君陶自从不会说话之后,五感就变得异常发达,他很快就搜集到了关键信息——人祖之墓。从字面上理解的话,人类的祖宗?第一个人类? 等对方觉得大概是今天运气不太好,决定风紧扯呼后…… 颜君陶轻松抬手,一指就把对方定在了原地。既然对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也就该轮到他动手了。 黑衣魔悟了,这就是个针对他的陷阱!反正他是不会相信颜君陶有多高的境界的,颜君陶能够轻松制服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他要来,并以自己当诱饵在这里等着他!卑鄙! 颜君陶耸耸肩,再一次晃了晃勾陈给他准备的玉佩,他是真的不会说话,他可没有骗人。他只是境界比对方高了那么一点点。 “不可能,你顶多不超过两百岁,能有多高的境界?!”黑衣魔不信。两百岁能不能飞升都是个问题,哪怕是天帝的弟弟,能有多厉害? 颜君陶决定满足一下对方,大罗金仙的仙压铺天盖地而起。 那黑衣魔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颜君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第107章 一百零七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如此声势浩大的调动仙力,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把勾陈叫过来。 作为三元宫的主人,勾陈对三元宫有着绝对的掌控, 这般的仙压不可能会毫无察觉。而勾陈算是比较清楚颜君陶性格的人, 要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颜君陶绝无兴趣动用自己的仙力进行什么没必要的威慑。 恰好勾陈和笔耕辍就在离颜君陶所在宫殿不远处的外面,几乎是在颜君陶定住黑衣魔的下一刻, 他们就联袂出现了。长袖宽袍,走路带风。 勾陈走在前面,以一种不会遭到笔耕辍抵触的方式,保护着他,生怕出现意外。 幸好, 颜君陶的宫中如今很安全,除了颜君陶, 就是黑衣魔, 而颜君陶已经控制住了对方,他特意没有摘掉那黑衣魔挡脸的黑巾,都不需要比划什么,勾陈和笔耕辍就看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对此, 勾陈和笔耕辍都是十分震惊,没想到三元宫里竟然还能混进这样的危险分子,最重要的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摸到了颜君陶这里!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三元宫也出现了内鬼,并不安全! 颜君陶只是把这个黑衣魔给定住, 而没有喊打喊杀,这么做就是想让勾陈从对方的记忆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当然, 如果对方的记忆空间进行了特殊处理,没有办法提取,颜君陶还可以把他的记忆想办法放给勾陈看,让他们至少知道对方的目的。 勾陈也很配合的上前,掐诀施法,动作干脆利索。他虽然在穿越到现代后度过的时间更多,但他的三观和一些仙术始终受到上古的印象。 紫色的精神力如触角,轻松探入了黑衣魔的大脑。 黑衣魔的记忆果然被动了手脚,并不能进行探索,不仅如此,还有很大的威胁。也是勾陈经验丰富,在只触碰到了一个边后,就察觉到不对,及时把精神力又3抽身了出来。换做一般人,肯定要精神受损了。 黑衣魔的眼睛里流露着很明显的遗憾,没能借此伤到勾陈,他的任务失败了,只能含恨…… 没自杀成功。 黑衣魔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想要再一次的按照训练,催动流淌在血液内的一种液体仙器,在这里引爆自己。但是他却发现他根本无法成功,他知道他被定住了,可是他们以往的训练专门训练的就是这种被困住的情况下要如何与敌人同归于尽。 他第一回 施展,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第二回才明白他是被对方防住了,全方位的。 颜君陶倨傲的站在一边,昂着下巴,哪怕他不会说话,也能感觉出他的意思——你以为想死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多看话本还是有好处的,颜君陶想,基本这种被抓住的刺客总是要自杀那么几回的,幸好他早有准备。 既然对方的记忆看不了,颜君陶“没有一上来就制服黑衣魔、而是给足了他叨逼叨的时间,只为了得到一些情报”的举动,也就有了用武之地。颜君陶先是强忍着剧痛,把自己的一段记忆提取了出来,在勾陈的脑海里放给了勾陈看,再由勾陈转述给了笔耕辍。 这种办法是颜君陶上辈子从一个秘境里得到的魔修秘法。对于当时的颜君陶来说,这玩意形如鸡肋,对境界要求很严格,还必须得是双方自愿,他实在是找不到用处。 但颜君陶还是用心记了下来,想着没准哪天就会用到。 好比此时此刻。 这秘法不仅对境界有着严格要求,还十分痛苦,不管是对于被自己提取了记忆的颜君陶,还是作为接受者的勾陈,但至少它很有用。 勾陈在看完发生了什么之后,额头和脖颈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打在苍白如纸的脖颈上,吓坏了笔耕辍。他都不知道是该先照顾颜君陶还是望楚天帝了。 勾陈挥挥手,示意他没是,可以忍耐。他的成长经历比较曲折,忍痛能力一流,在小白兔变成小黑兔,红了眼眸之后,他就挺了过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很快就找到了嘴巴,沙哑着声音给笔耕辍解释:“这个闯入者要找人祖之墓,以为我有线索,以为陶陶知道我宝库的钥匙,实在是愚不可及。” “人祖之墓?”笔耕辍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我也不知道。”勾陈摇摇头,表示他也没听过。比起人祖之墓,他眼下更关心的是这个穿着黑衣的家伙身上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气息。他忍着痛苦的余韵上前,不容置疑的掀开了对方脸上的黑布和包裹着头发的黑巾,并果然在额头处找到了一片青黑色的痕迹。 小黑兔勾陈勾唇,带着一种恶意,集仙气于一指,变得炙热如烙铁,然后死死的用食指强摁在了对方的青黑之上。 “啊啊啊——!”对方凄厉的惨叫与皮肉遭到灼烧后的气息一同传来。 黑衣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被迫在燃烧。 笔耕辍被勾陈突如其来的狠辣手段吓的不轻,颜君陶抬手,轻轻捂住了笔耕辍的眼睛。这是颜君陶唯一能够做的了。至于其他,他没有办法去干涉勾陈的行为。 因为这个蒙着面来偷袭的他,不是人,是一只魔。 实实在在的上古魔族。 他额头上的青黑,就是硬生生斩断自己的角之后必然会留下的痕迹。本应该在上古就已经灭族的魔族,竟然活到了望楚仙朝,这可是一个大新闻。更让颜君陶和勾陈多想的是,他们不能肯定这到底是历史上真的有魔族侥幸逃脱被灭族的厄运,还是他们的穿越改变了历史。 勾陈的报复还没有完,他手上的温度依旧滚烫到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烤化千万年的坚冰。勾陈对魔族的恨意就是如此赤裸,他宁可用这种自损八百杀敌一千的方式,也要折磨对方。 如果对方是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无辜魔,颜君陶大概会上前求情。但鉴于对方刚刚对自己的威胁,若不是他武力值高于对方,结果会如何还真不好说,颜君陶也就没有去管勾陈的举动,只是让勾陈发泄了个够。 有些仇恨刻骨铭心,是时间所没有办法磨平的。 而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那魔族在自己最敏感的被割断的角被这样对待后,终于忍耐不住,主动全招了。 他痛苦的想着,这些人根本不按照常规套路来,不逼问就拷打是个什么套路?他可以对大道发誓,他在退开的勾陈眼里看到了可惜,对于不能继续折磨他的可惜。那人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想很单纯的折磨他而已。 再强硬的魔也会害怕变态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交待的更快了,生怕勾陈一言不合的再上来折磨他。 “我们知道你也是个魔,”那黑衣魔说这句的时候还哀怨的看了一眼勾陈,仿佛被族人背叛的不满,“你别不承认,哪怕你身上的魔气已经很淡了,但我们感觉的到,你至少是个混血魔!” 勾陈根本不听对方狂吠,转身就对笔耕辍笑眯眯的介绍了起来:“你听说过上古名菜抽魔骨吗?佐以魔族、龙凤的血肉,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艺,不仅色香味俱全,据说还有提升境界的效果。我可以做给你吃。” 抽魔骨确实是上古的一道名菜,龙凤里也有变态,饿起来连同族都吃。 笔耕辍和颜君陶齐齐的摇起了头,谢绝了勾陈的一番“美意”。 黑衣魔被吓的都开始打嗝了。这些继龙凤之后接管了天地的人族真的很可怕啊,不比当年霸道的龙凤差到哪里去。 黑衣魔是真的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了,把他知道的都一股脑的交待了出来。 他们这一伙儿魔族是正儿八经的上古魔族,被冰冻后,侥幸活到了现在。他们的祖先窃取了人族的命脉,将魔族的火种藏在了人族的气运之中,和人族合二为一。他们只要设法找到人祖之墓,就可以找到办法,壮大祖先留下的火种,让魔族重新振兴,甚至取人类而代之。 之所以连这么一个不中用的魔族都知道这种核心机密,那是因为……魔族是真的没魔了,加上他,一共才五个魔活下来。 其他魔族还在冰冻之中,等待着解冻的一天。 他们就像是跗骨之蛆,又或者是附着在人类气运上的藤蔓,小心翼翼的吸取着人族的营养,早晚有天会把人族的剩余价值榨干,帮他们自己成为下一个元会的主宰。就像是人类取代了龙凤一样。 一股不寒而栗之感,传遍了颜君陶和笔耕辍的身体。 第108章 一百零八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上辈子,他已经是那个成为了圣人的自己, 而整个大荒他只有笔耕辍一个道友。 圣人笔耕辍已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大, 声洪如钟,行卧不便,站在笔耕辍的脚底垂直仰望, 甚至未必能够看到他的头。第一次去拜访圣人笔耕辍的时候,颜君陶差点把笔耕辍误认为成笔耕辍的洞府,他当时心中还在奇怪,这是什么沙雕造型的道场。 然后,那座“小山”就带着一些委屈回答道:“我就是笔耕辍。” 颜君陶仰着头, 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句冷笑话,看来这回真的要说“失敬、失敬”了。 然后, 他就对着那座“小山”鞠躬敬礼, 致了个歉。 后来颜君陶每一次想要和他的朋友交流,都总会站在对方的肩膀上,亲密的依偎着对方的脖颈。哪怕同为圣人的他们,并不需要如此凡人化的面对面也能够交流。但不管是颜君陶还是笔耕辍, 还是默契的认下了这种交流方式,因为……那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活的更像是一个人。 这大概也是在那么多圣人里,颜君陶单单会和笔耕辍交好的原因,他们都更想做一个人, 而不是一个与三千大道的其中之一合二为一而失去了感情的神。 颜君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边努力修炼飞升,一边又固执的想要活出个人样, 他只是那么想就那么做了而已,。 圣人笔耕辍也没怎么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只有一次,大概是说的太顺嘴了,他对颜君陶道:“因为有人对我说,如果可以选择,他想当一个纯粹的人。” 这言下之意就是那人没的选择。 想做人的做不了,能做的人却迫不及待把自己和大道法则融为一体,这也算的上是仙国最大的怪现象了。 大荒的景色很随心所欲,一如它的黑夜白天可以任性轮替,简单来说就是,圣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有可能颜君陶的洞府前还在星空闪烁,夜幕低垂;隔壁的笔耕辍那里已经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甚至是充满了各种想象力丰富、只可能出现在孩子睡前故事里的神奇生物。整个大荒就像是一块极具可塑性的泥胎,它不会像下界或者上界仙国那样,有任何固定的的模样,它是流动又千变万化的。 此时此刻,它就是颜君陶和笔耕辍这两位圣人默认的比较适合聊天的天气,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盎然的绿色,各种笔耕辍想象出来的生物在其中肆意的嬉戏。 本应该抓紧时间修炼的颜君陶,难得抽空应邀来与笔耕辍聊天。 很纯粹的聊天,不会动用圣力去算过去、现在和未来,也不会费神费脑的讨论什么深刻的道学,就只是两个人,一个如小山般坐在蓝天白云里,一个坐在另外一个的脖颈上,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瞎聊。 好比一个说“你看那块白云像不像糖葫芦”,另外一个接“我老家邹屠有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糖葫芦。” “你竟然吃过糖葫芦?” “也许吧。反正邹屠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圣人的话题也可以很无聊又毫无营养。 “我真的好怀念水炼犊啊啊啊。”圣人笔耕辍突发奇想又道,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哦。”颜君陶对此兴致缺缺。 “你吃过吗?据说那是一道从下界传到上界的菜。其实说白了就是清炖小牛犊,但对火候的把握要求很严格,要炙尽火力,把本身就已经很嫩的牛肉炖到稀烂,又香又滑,入口即化。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不追求什么仙力、灵力的补充,只讲究一个口感上的汤鲜味美,还有食物的原汁原味,让人吃上一口就唇齿留香……”笔耕辍说着说着还夸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颜君陶还是不为所动,他真的不明白食物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一如他不明白大家对美女、娱乐的沉迷与追逐。 “食物能提升你的幸福感。”笔耕辍斩钉截铁道。 “修炼也能。”颜君陶回。准确的说,此时此刻,唯有修炼才是帮助颜君陶摆脱命运的唯一办法,他才六百岁,并不想就在一年后死于大荒崩塌。即便他已经无数次的看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未来,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只有绝望和窒息在蔓延,但他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努力。 “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呢?”笔耕辍不解的回头,用余光看了看颜君陶。即便不动,他的神识也可以帮助他做到这点,但他还是更习惯面对面。 颜君陶本来在笔耕辍的脖子边靠的好好的,不得不因为笔耕辍的动作而配合的动了动,他对此没什么怨言,只是反问了笔耕辍的问题:“为什么要放弃呢?”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对活下去就这么执着?”笔耕辍自问自答,“也是啊,你才六百岁。” 颜君陶却罕见的摇了摇头:“不全是。”他肯定是想活下去的,但他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原因,却不只是因为他自己想活,“我的家人和朋友,有的在下界、有的在上界,我得保护他们。” “可大荒崩塌,未必就会影响到下界和上界。” 是的,颜君陶想起来了,最初的这个大荒崩塌也许并不会影响到上下界的说法,就是笔耕辍告诉他的,他也因此深信不疑到了下辈子。 “可他们早晚有天会飞升到大荒,到时候没了大荒,我又该到哪里去和他们团聚呢?”颜君陶是这样回答的。 笔耕辍更诧异了:“你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能够飞升大荒?” “为什么不?”修炼对于颜君陶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知道他的亲朋与他不同,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行啊,他们就是这么鼓励他的。 “你不想与他们分开?” 颜君陶茫然的看了看笔耕辍,又垂头想了想,然后笃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不想和他们分开。”这话说起来有点像是个没断奶的孩子,但他确实不想和他娘分开。 “但你还是毅然决然的来到了大荒,因为你觉得你们早晚有天会相遇。” “是的。”颜君陶点点头。 笔耕辍轻笑了一声,好吧,他们总应该允许他们中最小的一员,也就是颜君陶,保持一些孩子气的天真的,不是吗? “你不要笑。”颜君陶摆出一张严肃脸,“人族的可塑性是很强的。” 这才是人类取代龙凤成为天地主宰的原因,不是命运选择了他们,而是他们抓住了命运。人类不像龙凤,天生就有仙级以上的高深仙力;也不如魔族,拥有强健到仿佛怎么操练也不会被破坏的体魄;甚至也许还不如很多动物神兽那样拥有强大的种族天赋与本能。但人类拥有独一无二的创造性。未来在人类的手中总是拥有无限的可能! 或者这么说,大家都是天地间的灵物,可只有人类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人类自然有它强于别的生物的地方。 “可能吗?”笔耕辍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里也许有个改变命运的办法,但很危险,忙到最后很可能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甚至你还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还愿意去尝试吗?” “为什么不?”颜君陶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然后,笔耕辍就笑了:“是啊,为什么不。让我想想……想想……我也不保证能够成功,但是等我。” 说完这话之后,笔耕辍就闭关了,颜君陶也再也没有从自己的洞府里出来。一直到被混沌吞噬的最后一刻,颜君陶还是没能用那一年努力出个什么成果,笔耕辍大概也没有成功吧。后来的事情颜君陶就不知道,再一睁眼,他就回到了过去。 颜君陶在梦的最后这样想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一段,也许是因为在那之前他们正好在讨论人祖? 每一个当了圣人的人,会好奇的问题都会有很多,也基本各不相同。但总有一二无独有偶,会成为大家都会去探索的交集,好比,人类是怎么来的,也好比,他们的未来最终会走向哪里。后者所有的圣人都知道答案,他们会被混沌吞噬。至于前者嘛…… 颜君陶是所有圣人里最大的异类,他真的一点点都没好奇过人类是怎么来的。他是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诞生了不是吗? 颜君陶是唯一一个没有利用圣力,去追溯人类是怎么诞生的、自己又是怎么诞生的圣人。 笔耕辍说这是因为颜君陶对于自己的渣爹渣娘太过失望,害怕第一个人类的诞生也会让他失望,所以不愿意去面对。 颜君陶的回答是:“你的脑洞真的有点过大了。”这话很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而在笔耕辍给颜君陶承诺他会想想办法之前的那天,他们一开始讨论的就是人类的诞生。 颜君陶对此真的毫无兴趣,但笔耕辍却觉得那很有意思。一直以来人们都爱给自己幻想出种种神奇的诞生,类似于女娲造人,或者是“人日”的说法。女娲造人是人所共知的,人日就比较冷门了——传说中不知名的造物主,在天地初开时,正月一日造了鸡,正月二日造了狗……以此类推,直至正月七月造了人,也就有了正月初七又叫“人日”的传统。 这当然是纯粹在扯淡了。 笔耕辍没有直接和颜君陶透露人类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只是兴致勃勃的问颜君陶:“你对此的猜测呢?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你比较相信哪一种?” “女娲造人吧,”颜君陶回忆了一下,他这方面的想法大都来源于颜夫人给他讲的睡前神话故事,很多人的三观都脱胎成行于小时候父母对他们的教育,颜君陶也不例外,“我娘告诉我说,人类不全是女娲造出来的,只是后世只记得女娲。” 最早的说法是阴阳两个大神,用清明之气变作了人; 后来的说法是盘古开天辟地后又垂死而化; 再后来的说法是,黄帝创造了人族的阴阳性;上骈创造了人类的五官;桑林创造了四肢;女娲最后赋予了人类那一口灵动之气。 “总之,我比较相信我们是诸神创造的,不是单单的一个神。”颜君陶总结。 “那你考虑过神为什么创造人吗?”笔耕辍反问。 “……恩?”什么为什么? “神为什么创造人来和他们争夺天地的资源,大道的宠爱。”笔耕辍的脑洞在后期大到了一般人很难想象的地步。 “因为神也怕孤独?”颜君陶只能从自我的感受上来推断这个问题。 “你也说了,有很多神。”所以神并不孤独。 “唔……”颜君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因为神也不知道有一天人类会发展成这样?他们被自己的创造物彻底排挤出了这个圈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人日”是个比较早的一种说法了,和西方的耶和华创世有类似的地方,但却不能混为一谈。最早对于人日的记录始于我国南北朝时期。还有一些传说里,说第一日创造鸡,第七日创造人的就是女娲,但是我并没有找到确切的古籍记录。我个人感觉女娲创世和人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民间神话_(:з」∠)_所以文里采用了我对此的理解,如果有错漏,还望亲亲们谅解。 第109章 一百零九条咸鱼不翻身 到最后, 笔耕辍也没有告诉颜君陶真正的答案,有关于人类到底是怎么来的, 以及那些创造人类的神或者是别的什么生物到底在想什么。 圣人笔耕辍只是给颜君陶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你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母亲。” 如今结合着想来, 笔耕辍这话的意思应该是颜夫人的故事才是最接近人类诞生的真相的。颜君陶的理解是,人类应该并不是谁特意创造出来抢资源的,也许他们就和龙凤一样, 是一场交合而成的意外。在第一个人类诞生的时候,他或者她甚至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是人类,只是一个四不像的异类。 想到这里,颜君陶不自觉的就把目光对准了勾陈,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勾陈时的感觉, 勾陈的背影是那样的接近于一个人。 所以,勾陈才是人祖? 不, 不对, 勾陈身上还有魔族的气息,就像那个黑衣魔说的,勾陈顶多是个混血,人族与魔族的混血。 “!!!”如果以此为推论的话, 接下来的猜测也就是两个方向了,勾陈的父母有一个是人祖,或者是勾陈的后代里有一个是人祖。 不管是哪一种,勾陈确实都有可能拥有打开人祖之墓的关键。 可是勾陈自己却对此矢口否认。 但很显然那些魔族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必然是在掌握了什么关键性证据之后,才会找上勾陈的。很可能是类似于血亲探寻一类的证据, 所以他们才会在不知道勾陈是谁、本性如何的情况下,就贸然的动用了在清微天的探子,摸上了三元宫。 勾陈藏在面具后面的脸,也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种种情绪,最终,定义在了假装无事发生。 他继续对那个魔族审问:“你的同伙呢?” 那黑衣魔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说了啊。从他的身上让颜君陶再一次看到了上古活色城城主的影子,两面派的特别理直气壮,膝盖骨软的仿佛根本不曾有过,永远没有他们不会出卖的人或者事,他们很不喜欢和强者硬碰硬。虽然也有野心,却更喜欢在背后鼓捣一些什么小阴谋小诡计,当面总会很没有骨气。 而就在从黑衣魔口中知道了剩下的四个魔族都藏匿在哪里之后的当晚,勾陈独自一人匆匆忙忙的从三元宫离开了。 颜君陶早早的就在勾陈离开的必经路上等着他。 一身蓝白色仙衣,绣着银色纹路的绣球花,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甜蜜气息。很显然这审美不属于颜君陶,而是颜夫人的,她自打去了上界仙国之后就一直没能见到过颜君陶。但她给颜君陶已经准备了整整百年的衣服,最终全部都辗转送到了颜君陶的手上。 颜君陶对于自己穿什么还真的不算特别在意,上辈子他从始至终就是一套天衍宗或者是天衍仙宗的校服打天下,在袖扣绣着代表了首席的金星,让人闻风丧胆。 这一日,那个颇有气势的颜上仙再一次回来了。他带着恶鬼的面具,扛着一柄不知道哪里来的长镰刀,和拦路的劫匪似的,挡住了勾陈的路。颜君陶还是不会说话,但这也帮助他在挡住勾陈的同时,无形中增加了一种执拗的气势,勾陈不说清楚,他是不会让勾陈离开的。 “你想问我去哪里?当然是去解决了那些魔族。” 颜君陶安静的摇了摇头,他才不信。他知道勾陈肯定会把危险掐灭在摇篮里,但除此之外,他总觉得勾陈还要准备做些什么别的,很不对劲的事情。 “陶陶你让开,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很快回来的。”勾陈放柔了声音。 颜君陶只是沉默的站在月下,与勾陈对立,如果他可以开口,他会说,带上我,我保证不会成为你的麻烦。 但颜君陶不会说话,他只能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死死的拦在家长离开的路上。 如今的勾陈还是红眸勾陈,也不知道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从下午之后,小白兔的那个他就一直没有出现。 这也是颜君陶觉得勾陈很反常的地方。虽然说勾陈是双重人格,但明显小白兔的那个他才是主人格,一直在主导事情,红眸的这个他只是作为一种应激机制,在关键时刻被刺激出来保护自己,一旦危险消失,他就会把身体归还小白兔的自己。换言之就是,勾陈觉得现在的情况是他自己仍处在危险之中。至少,是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只适合红眸勾陈去动手。 “让开。”红眸勾陈的声音压低了些,对颜君陶进行了最后一次警告,“我不想伤到你。” 但如果颜君陶继续这样,他也就只能不客气了。 一道紫光,一道蓝光,在黑色的夜幕上擦碰出剧烈的火光。颜君陶和勾陈几乎是同时出了手,龙虎相遇,风云际会。颜君陶拿着镰刀的手有一种生疼之感,要不是他意志坚强,肯定就要扔掉手上的仙器了。 这仙器没什么来头,就是颜君陶随便找来的一件东西,他真正的能力是他带着玉戒的手指,但他并不会把那样的凶残之器对准自己的家人。 对于别人来说,拿起武器会增加伤害力;对于颜君陶来说则相反。 勾陈没想到这样了还不能让颜君陶放弃,可是看了看夜色,他只有今晚了,不动不行。于是,勾陈再一次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身形如鬼魅,让颜君陶明白了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就在颜君陶一个闪神没有躲过之际,他对上了勾陈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就感觉到了一阵刺入脑海的晕眩。 颜君陶很想要抵抗,但是因为并没有对勾陈使用全力,又怕自己以同样的摄魄之术回击,会控制不住的导致勾陈被反噬,颜君陶最终还是中招了。他很清楚自己中招了,因为他看到天空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容兮遂如姑射之仙,乘云气,御飞龙,款款而来,诉说思念。 颜君陶忍不住就沉溺了进去。 勾陈这边则抬手,一把接住了晕倒过去的颜君陶,重新把他半抱回了宫殿。拿开颜君陶手上碍眼的大镰刀,然后这次小心翼翼的把颜君陶放到了由瑞气而制的大床上,勾陈还贴心的给颜君陶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 勾陈的神情无奈又宠溺:“真是像你哥说的,特别的不省心。好好睡上一觉吧,你一醒,我就回来了。” 颜君陶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十天后,日照高头,颜君陶才依依不舍的从美梦中醒来,他睡的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但确实是睡足了,神清气爽,没有任何后遗症。他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出去找勾陈。 结果,不等颜君陶掀开被子,拔腿去追,勾陈和笔耕辍已经笑着一起回来了。 颜君陶狐疑的打量着勾陈,勾陈却已经变回了小白兔的那个他,带着面具,冲颜君陶眨了眨眼,还是那个特别可爱、不会撒谎的他。 “魔族的事情已经搞定了。”笔耕辍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了颜君陶的床前,“你可真能睡,是太累了吗?” 颜君陶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笔耕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而知道这一切的勾陈,却明显在有意回避着颜君陶的眼神,他并不准备告诉颜君陶那一晚红着眼睛的他除了去收拾那几个搞事的魔族以外,他还干了什么。 颜君陶只能想办法问笔耕辍,人祖之墓呢? 笔耕辍耸肩:“大概是一场骗局吧,另外四个被抓回来的魔族没有一个知道什么人祖之墓的。我估计就是那个魔族在编瞎话骗你。我就说嘛,哪里来的什么人祖之墓呢?说不定连人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的祖先呢。” 颜君陶却一个字都不信,勾陈会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已经打开了人祖之墓,并得到了自己的想要,如今到了抹消证据的阶段。 勾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对颜君陶笑了笑。 “对了,我来找你是想问,你是要和你哥留在三元宫,还是和我回镜湖花海?”笔耕辍和勾陈已经说开了,自然也就不想再顶着什么天后的头衔,不尴不尬的住在这里。他准备离开了,但暂时还不想回自己的宗门,所以他来问问颜君陶的打算。 颜君陶在勾陈和笔耕辍之间来回看了看,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最终,他指了指笔耕辍,他有自己的打算。 勾陈也没有阻止,甚至他的目的就是让颜君陶离开:“好的,如果有什么回去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至于治疗声音这方面,你要答应我,至少每一年回来一次试药。” 颜君陶点点头,很老实的答应了。 然后,风风火火的笔耕辍就带着颜君陶和勾陈辞行了。仙人出门,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甚至他们还要防止带什么会被勾陈“监视”的东西离开。 在转身出了清微天的下一刻,颜君陶和笔耕就同时拦住了对方。 笔耕辍凑上前,小声对颜君陶问的是:“你信你哥说的根本没有什么人祖之墓吗?” 颜君陶摇摇头,他不会说话,但他比笔耕辍更直接。直接摊开手掌,里面放的是一个追踪类的仙器,只有一粒微尘那么大,是他在和勾陈斗法时想办法放到勾陈身上的。如今记录了在他昏迷的这十天里,勾陈的所有行进路线。 这对就差烧个黄纸便能拜把子的兄弟俩,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狡猾笑容。 第110章 一百一十条咸鱼不翻身 寻找人祖之墓说顺利也顺利, 说不顺利吧也是真的不算很顺利。 顺利的是,颜君陶和笔耕辍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就已经跨越诸天万界, 轻松跟着仙器来到了勾陈曾经来到的墓碑之前。 不顺的是……这特么是舜陵。 尧舜禹的那个舜,记载里“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的舜帝。下界有个九嶷山, 上界也有个九嶷仙山,两山本是相连的,“绝地天通”后才能一分为二,依旧保证了舜帝爷能够永享上下两界的同时供奉。 至于舜帝真正的棺椁到底葬于下界的九嶷山还是上界的九嶷仙山,那就没人知道了, 能够知道的只有舜帝爷就葬身于这一片青山绿水之中。老老实实在碑前供奉就对了,找人家到底葬在哪里是要做什么? 说起来, 颜君陶上辈子还来祭拜过舜陵呢。 事实上, 不只是舜陵,禹墓、蚩尤墓乃至盘古墓,任何一种有记载的先贤墓地,不管真迹, 颜君陶都有幸亲身前往拜祭过。为的是陪他过去一个以墓气为修炼之基的魔修道友。 魔修里总会出些奇葩,好比颜君陶他娘,走的后天斗之大道。而颜君陶这位号“自在散人”的魔修道友,他修的倒是罕见的传统魔道, 只不过修炼方式是给人看守墓地,也就是吸取墓气, 越是得道大能的墓地,越是能够帮助他更好的修炼,突破自己。 自在散人曾是某位仙君陨落后的守墓人,仙体消散后,他侥幸没有重入轮回,反而转修了鬼道,又以鬼入魔,在某个雷雨交际的天气里锻造出了墓气魔身。 这个特殊的身体,帮助自在散人平日里只需吸取墓气便可以供养己身。他从未害过人,只因为常年在墓地里打转,就被仙所惧怕,被一些卫道士打成了魔修。甚至还有谣传说他吃仙人尸体才能够修炼的。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仙体会在仙人陨落后直接消散,哪里来得及被什么魔修吃掉? 常年在洞府里闭关的颜君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和这位常年在墓地里宅着的魔修成为了……笔友。 后来应对方之邀,颜君陶在前往各天秘境的路上,经常会绕道去参观一些神墓。 上界仙国并没有“神墓”的说法,是自在散人给出的全新定义,指的就是那些在下界、上界人仙心中已经被神话的一批人的葬身之所。尧舜禹三帝首当其冲,却也不局限于他们。 在颜君陶所在的时代,舜帝爷的墓地已经被开发成十分成熟的旅游景区了,和镜湖花海以及圣乡类似,仙来仙往,车水马龙。 而在望楚仙朝时期,上下界刚刚隔断不久,也没有什么商品经济的意识,但舜帝爷的墓地的香火却已经十分旺盛了。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仙们来这里,还是怀揣着一颗比较质朴的求神拜佛的心,并不像后世那么世俗化的还有敢来神墓野炊春游的。 总之就是,颜君陶看着他手上不争气的微尘追踪器,当场捏爆它的心思都有了! 颜君陶觉得这很显然是他的仙器被勾陈所蒙蔽了,要不然仙器显示的地点怎么会从人祖之墓,变成舜陵?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祖之墓就在舜陵之下呢?”笔耕辍脑洞大开,他不觉得勾陈能够料事如神到这般地步。或者说,要是勾陈真的那么厉害,他就不可能放颜君陶和笔耕辍独自离开。笔耕辍觉得勾陈的目的地就是舜陵,因为人祖之墓也在这里。 “???”颜君陶一脸懵逼,这也可以? “你看过盗墓类的话本吗?墓中墓。”笔耕辍日后会写出那么多话本,自然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喜欢看话本,直至市面上没有了他想要看的,才有了他自己动笔的动力。 上古只有一个世界,之后才破碎成了如今这个割裂式的局面,而上古留下的很多东西,也就这样被打乱的四散了。但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好比有哪些地方的气场特别适合建立墓穴,这种有名的适合建阴宅的阴地可以说很多,也可以说很少。最有名的就那么几个,舜陵建造的时候完全有可能就不小心和上古的人祖之墓重叠了。 而因为有舜陵挡在前面,寻常仙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发现什么传说中的人祖之墓。毕竟想要找到它,就要先刨了舜陵再说。 “你刨舜陵一个试试,不得连腿都打瘸了?”笔耕辍小声在颜君陶耳边叨叨。 颜君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笔耕辍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那么,新问题也就来了,不能刨舜陵,他们该怎么找到人祖之墓呢? 勾陈肯定有他独特的进入方式,颜君陶和笔耕辍却没有。 一个青年一个少年,穿着差不多款式和颜色的仙衣,就只能这样遗憾的站在舜陵面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各种望碑兴叹。 就在这时,颜君陶随身携带的瓦罐里,元凤开始不甘寂寞的寻找存在感,各种蹦跶了起来。 颜君陶拿出了瓦罐,却没有把元凤拿出来。这个瓦罐可以隔绝元凤的气息,一旦拿出,凤气泄漏,指不定要惹来多大的麻烦。 笔耕辍不知道在颜君陶在看什么,颜君陶也没有办法说给他听,最终,笔耕辍自动把那颗奇怪的圆形生物定义为了寻宝仙兽一类的存在。心中还不忘想着,现在的仙兽真是一代比一代的奇怪了,没有四肢五官,只会蹦。 青色的元凤在瓦罐里横冲直撞,颜君陶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它好像在带路。 虽然不知道元凤要带他们去找什么,但颜君陶还是抱着“有总比没有好”的侥幸心理,跟上了元凤的指引。 九嶷仙山的取名,得于它曲折复杂的地形,这座大山里共有九条溪涧,每一条的分布都差不多,甚至到了连常年靠山吃饭的猎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分辨的地步。走入九嶷仙山后,常常会被这些道阻且长的地形所迷惑,怀疑自己走了个鬼打墙,进而真的开始在原地来回踏步。 第一次深入九嶷仙山的颜君陶和笔耕辍也不例外,他们总有一种自己被那颗在瓦罐里依旧跳的欢腾的青蛋给骗了的错觉。 最终,等颜君陶开始拿随处可见的委蛇当做标记后,这才确定了他们一直在往里走,并没有绕圈。 委蛇算的上是九嶷仙山里比较有名的一种奇珍异兽了,一条长蛇,两个脑袋,永远警醒,左右夹击。下界一直都在盛传着“谁见到委蛇,谁的死期也就快到了”的迷信传说。但自在散人告诉颜君陶,这只是因为委蛇和寻常蛇不同,寻常蛇的毒素在牙齿,委蛇的毒素在它散发出来的无色无味的一种气息。 气息里自带蛇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吸的多了,自然转头回家就死了。对付委蛇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出现的时候,便立即杀死它。它死去的刹那会散发出一种中和毒气的特殊气味,也就解了之前中的毒了。 颜君陶想着反正见到委蛇肯定要杀死,那不如就拿来当标记好了。他每杀死一条委蛇,都会给对方的尸体上系一条彩色的鲜艳蝴蝶结缎带,一路走来,就没遇见过重复的。颜君陶和笔耕辍也就知道他们没有在走回头路了。 笔耕辍还不忘和颜君陶道:“也不知道那委蛇好不好吃。” 颜君陶没办法说话,但其实他也有过这样的脑回路,都说越毒的生物越美味,好比河豚,也不知道这委蛇的味道尝起来怎么样。 躲在山中,小心翼翼观察颜君陶和笔耕辍的委蛇王……默默的退散了。 这群仙真的是越来越不是个玩意了!杀了它的子孙后代不是,非要给它们的尸体绑那么娘们兮兮的蝴蝶结也就算了,如今还想着要吃?有没有一点仙性了?! 直至半个时辰后,元凤终于停止了在瓦罐里的横冲直撞,而是开始上下垂直的蹦跶。 颜君陶身上的追踪仙器也显示,这里确实有过勾陈来过的痕迹。之前到了舜陵,这微尘仙器就有点不好使了,颜君陶猜测应该是被神墓自带的奇怪气场给干扰的。如今才好不容易又重新起到了一二微妙的作用。 “所以,咱们要从这里打个洞下去?”笔耕辍蹲下神,抬手敲了敲夏雨刚过的松软泥土,一点都不嫌脏。嘴里还出奇的絮叨,“你说咱们从这里下去,最先看到的是人祖还是舜帝爷?有没有粽子?需不需要黑驴蹄子?呸呸呸,舜帝爷莫怪,小子莽撞,胡言乱语,您可千万大人别计小人过。” 时隔多年之后,颜君陶终于想起了,笔耕辍作为一个未来的圣人,他……怕鬼。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条咸鱼不翻 颜君陶听医师临说过, 越是爱胡思乱想的想的人,越容易怕鬼。因为他们怕的并不是鬼这种具体的生物本身, 而是害怕的一种代表了未知与意外的东西。 或者这么说, 他们是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了。 颜君陶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对笔耕辍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他能做的唯有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借给了笔耕辍,意思明确, 我们会始终在一起。 笔耕辍不明所以的握了上去。在没有进入墓地之前,他其实还没有那么害怕,只是啰嗦了一点。 颜君陶为保全笔耕辍的面子,也没和笔耕辍讨论什么怕不怕的,只是一个转身, 就带着笔耕辍化作一道蓝光,一起钻入了地里。缩地成寸, 在泥土中肆意穿梭, 快速的接近地底的墓穴。 他们是仙,在进入某处地下的时候,并不需要很物理化的开个洞。 笔耕辍以往肯定也能想到这点,只是今天这个场合, 实在不是什么可以供他随意发挥想象力的好地方,思考能力直接退回回了凡人期也是情有可原。 二人在颜君陶带领下,就这样直接进入了地底。笔耕辍一路还不忘叨逼叨:“我当凡人的时候啊……”笔耕辍一害怕就爱说话,仿佛是在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排遣心中多余的情绪, 也好像是在通过说话来给自己壮胆,要不然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烦死鬼。 反正颜君陶就挺烦的, 他爱热闹,却并不喜欢别人围绕一个问题和他车轱辘话的来回说。 如今他们已经进入了地底最深处,颜君陶终于稍稍感觉到了一些阻力,一层如结界的东西,挡住了他继续前进的脚步。神墓与凡人墓自然不同,除了长埋地下,它还做了不少专门针对仙魔的防护措施。对此,颜君陶的想法就只有很暴力的以力破之了。 大罗金仙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但不等颜君陶动手,瓦罐里的元凤就已经发挥出了它该有的作用,带领颜君陶和笔耕辍轻松穿过了那层结界,没有激起任何危险的警报。 元凤开心的在瓦罐里转了个圈圈,求表扬求的一点都不含蓄。 颜君陶也没有吝啬,伸手进瓦罐里摸了摸元凤蛋壳光滑的外表,那手感和鸡蛋没什么区别,是如此的无害,很难让人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当然,要是元凤诚心和谁过不去,它蛋壳表面的温度可以直接超过岩浆,烧死对方。 笔耕辍在颜君陶和元凤互动的时候,一直没敢放开颜君陶的手,只是用眼神环视打量了一下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墓穴里某处长廊,四通八达,犹如迷宫,搭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阵阵阴风鬼火,让笔耕辍忍不住就开始屏息凝神,差点忘记了呼吸。他的脸色都白了,因为他是真的很怕这些东西。 总觉得会从黑暗里猛地窜出什么,张牙舞爪的朝着他扑来;又或者是其实整片黑暗本身就是一种什么不知名的怪物的嘴,他们已经被包裹入其中而不自知。 颜君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两只手一起握住了笔耕辍,想要把自己的勇气传递给对方,这是他照顾一个人的极限了。 “我、我我不是怕鬼啊,我就是怕你害怕。”笔耕辍也没拒绝颜君陶的好意,说话的声音都抖了,因为他的大脑里已经开始忍不住的脑补他被肢解的画面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联想的。只是嘴上还要逞强。 颜君陶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嗯,他特别害怕,需要哥哥保护。 黑暗里,笔耕辍的视力不如颜君陶,但他还是感受到了颜君陶的动作。他也是个好骗的,大概是这个时候已经怕的大脑一片空白了,根本不会转弯,颜君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挺了挺自己单薄的小身板,哆哆嗦嗦的对颜君陶:“别怕怕怕,我我我保护你。” 可以说是结巴的很勇敢了。 在这么说完之后,笔耕辍发现他好像真的就没那么害怕了。因为责任感在这一刻席卷了他的大脑,让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照顾好颜君陶。 然后,聪明的大脑就再一次占领了高地,笔耕辍终于想起了一件事——他会仙术啊。当足以照亮整片墓穴的光出现,彻底驱散了黑暗后,笔耕辍略显尴尬的看着这个就单纯只是长廊的朴实地方,其实真的没什么好怕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颜君陶倒像没事人一样,只是放开了笔耕辍的手,走在了最前面,大大的仙袍在空中来回摆荡。这让笔耕辍明白了一个事实,颜君陶根本没在怕的,刚刚只是在安慰他。 看着颜君陶走了没两步,又回头不放心的看过来的眼神,笔耕辍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两人到底要往哪里走,自然要看元凤把他们往哪里带。此时此刻的元凤已经自动发起了亮光,像个小灯泡似的,欢快的指挥着,继续了那种在瓦罐里横冲直闯的指路方式。凤凰蛋的蛋壳看来是真得很硬。 一路走来,颜君陶在不同的墓穴走廊上,看到了不同的壁画。他一开始还以为只是陪葬的作品,直至脑洞大的笔耕辍道:“陶陶,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画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颜君陶这才驻足,不顾元凤的催促,认真欣赏了起来。 好像确实是在讲故事。 恩,一般盗墓话本的标配了,墓穴的主人很喜欢告诉后来人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这位目前还不知道是舜帝还是人祖的墓穴主人,他想讲的不是他的故事,而是其他人的故事。每个故事都不相同,故事的主角却拥有同一张脸。 “你说这到底是作画人的水平有限,还是这就是一个人丰富多彩的经历?”笔耕辍还是不自觉的多话。 颜君陶耸肩,这他哪里知道。他只知道画里画的应该是上古的故事,他看到了一些上古就已经灭绝的生物。 所以可以确定了,他们来到的确实是人祖的墓。 颜君陶用心记下了每一幅画,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就像是他当年特意记下的那个魔修秘法一样,说不定未来就有用了呢。 笔耕辍一直在提心吊胆,以为他要和颜君陶在人祖的墓里展开什么险象环生的大冒险,结果……大概是上古的人太过质朴,没有料到后世的人那么卑鄙,连死人的安息之所都不愿意放过,墓穴的主人并没有在墓地里装什么防御措施。一路走来,除了漫无边际的走廊,颜君陶和笔耕辍并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陷阱或者是奇珍异兽。 他们就这样老老实实的走着,倒不是不想飞,而是飞不了。不像是在九嶷仙山上时,只是出于对舜帝爷的尊重,而选择了徒步。如今是只能被迫行走。 笔耕辍已经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来不及害怕,只恨不能赶紧走到头好坐下来休息一下。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很想休息了,但是见颜君陶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他也就没好意思开口要求。 最终还是颜君陶察觉到笔耕辍的汗如雨下,这才主动停了下来。颜君陶有点懊恼,忘记了自己的修为如今和笔耕辍有很大的差距,他能扛得住的,笔耕辍却未必。 “没事,”笔耕辍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神仙的疲倦并不是靠休息就能够恢复的,他缓了一下就又重新站了起来,“我觉得咱们一鼓作气的走下去比较好,我能撑得住。不过,你真的确定这么走是对的吗?”笔耕辍相信颜君陶,但他并不太相信颜君陶抱着的瓦罐里的那个生物。 颜君陶点了点头,他确定路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元凤现在只能指望他,才能够回到上古,它没必要害死他们。 “好,你相信它,我相信你。”笔耕辍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和颜君陶又重新继续奋力开始了前行。他觉得他应该收回一开始的怀疑,不是古人不知道人世间还有盗墓这样的奇葩事,而是他们比现代的仙要会玩的多。 像这样仿佛永无止尽的走下去,一般仙肯定早就走的怀疑仙生了吧?就像是在九嶷仙山上那样。 颜君陶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与笔耕辍解释,不是他们没有遇到危险,而是那些危险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主动避退了。笔耕辍没感觉到,颜君陶却感受的很清楚,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消失了,自然就只剩下了一直走下去。 至于那些危险怕的是颜君陶,还是他瓦罐里的元凤,亦或者是笔耕辍,这颜君陶就不知道了。 他们算是闯入者,自然不可能指望会有什么太好的待遇。 直至颜君陶又看到了一幅画,那画里的大山让颜君陶觉得分外熟悉,他想了一下才对比出来,这不就是大荒西极之地的日月山吗? 日月山的主峰叫吴姖(ju)天门,传说是太阳与月亮休息的地方。 随着那幅画一起出现在颜君陶和笔耕辍眼前的,正也是这样一道门。上古的质朴雕刻,没什么手艺,只能迷糊辨认出来是日月星辰的模样。和传说中的吴姖天门像不像,谁也不知道,但至少它表面很多处地方都很符合传说中的描述。 笔耕辍收起了仙术加持的光,这才发现从门里也一直在往外散发着亮眼的光芒,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颜君陶与笔耕辍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再一次拉住了对方的手,一同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吴姖天门的说法,来自《大荒西经》。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条咸鱼不翻 吴姖天门里面有什么? 当然是日月和星辰啊, 它门上就已经剧透了。 在一片黑色的茫茫宇宙里,声音没有办法传播, 只有光芒可以传递到很远的地方;星星和月亮都是球状, 一起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太阳不是一个,也不是九个……这些无不在颠覆着笔耕辍的世界观。 颜君陶倒是很淡定,毕竟他在当了圣人之后就已经知道这些了, 这个世界和普通人、普通仙的认知存在很大不同。 人祖之墓里的这个门,看来是货真价实的吴姖天门了,它能够带人通往宇宙,自然也就可以被称为之太阳与月亮休息的地方。 传说在吴姖天门里住着的是时间之神噎鸣。 有关于噎鸣的出身,他有个和颜君陶很类似的仙生经历, 颜君陶这边是感觉全天下的大佬都是他哥,噎鸣那边则是感觉全天下的大神都是他爹。一说共工生后土, 后土生噎鸣;一说炎帝七世孙就叫噎鸣;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噎鸣是伯夷十二子之一, 还有个组合名叫十二太岁神。 总之,关系乱的很。但不管噎鸣的爹是谁吧,他掌管着时间星宿的身份,是被大众所认可的。 上辈子的圣人笔耕辍告诉颜君陶, 他有幸见过噎鸣一次,这位传说中的时间之神长了一张人脸,却没有手臂,两只脚反转过来倒挂在头顶之上。让颜君陶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个什么长相, 直至这个千古谜题如今就摆在颜君陶的眼前。 在哪怕是仙也要奋力游动才能够艰难前行的宇宙里,噎鸣就这样上上下下的漂浮在最中心的地方, 很有恐怖效果。 因为它根本不是一个活物,而是一个外表十分像人的器具。 颜君陶在心里想着,怪不得传说里噎鸣有那么多爹呢,每一任主人都可以说是噎鸣的爹没错了。 再回想上辈子的圣人笔耕辍说他见过噎鸣,颜君陶终于串联起了笔耕辍的所有故事。他上辈子应该是遇到了和如今一模一样的二次穿越的情况,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身边没有颜君陶,只有勾陈。他也发现了这个人祖之墓里的吴姖天门,见到了噎鸣。 甚至想的深一点,笔耕辍那个可以带人穿越的竹屋,说不定也和时间之神有关呢。所以如今他们来到这里,才会神鬼避退,不是因为元凤,也不是因为颜君陶,而是因为笔耕辍。 至于元凤带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颜君陶叹了一口气,话本里都是骗人的,是个有思考能力的生物就是利己主义,看东西想事情的出发角度都是自己。元凤突然那么活跃的引路,不是因为它和人祖之墓有什么联系,而是它从墓地里感受到了时间之力,它想要借此回到上古。 可惜,注定要让元凤失望了。吴姖天门之后是时间没错,但无论是颜君陶还是如今才八百岁的笔耕辍,他们都没有无法掌握这股力量。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刚刚打入了我的身体!但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碰,也没做。”笔耕辍突然提高声音慌乱道。 颜君陶赶忙回头,再顾不及分析,他抬手,给了笔耕辍一个眼神,示意他接纳自己的仙力不要抵抗。等颜君陶的仙力在笔耕辍的身体里仔仔细细的游走了一个周天后,颜君陶却始终皱着眉头,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发现。颜君陶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结果始终是一样的。 “我、我们离开这里吧,好不好?”本来笔耕辍就有点怕,因为要保护颜君陶的念头才稍微勇敢了起来。如今乍然遇上有什么奇怪的进入他身体的糟心事,哪怕颜君陶说什么也没看见,他也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颜君陶点点头,他虽然很想把门里彻底探索一番,至少是去接触一下传说中的“时间之神”,但笔耕辍明显被那个进入他身体里的不知名的物体吓得不轻,颜君陶也有点不放心,于是他就果断决定先走为上了。 反正已经知道地方了,下次再来也可以。 但是当他们想要回身寻找来路时,吴姖天门已经消失了,只有一条代表着时间的长河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散发着银色的柔和光芒。 颜君陶带着笔耕辍在空中“游”到了长河边,去一探究竟。 笔耕辍已经被吓到了极限,哪怕握住颜君陶的手也解决不了的那种恐慌。这与一个人的实力和心理素质没什么关系,就是害怕,控制不住。 颜君陶只能尽可能的安抚笔耕辍,他不会说话,真的是有诸多不便。 颜君陶凑近时间长河后,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经历的过去,笔耕辍也终于被分散了一些注意力,他惊呼的对颜君陶道:“我看到了我小时候!” 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不同的,他们看到的自然只可能是自己的过去。 “我父母去世的很早,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连个宠物都没有。当时天路还没有断绝,师父下凡捡到了我,说我的命相就是孑然一身,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他连师徒的牵绊都不太想我有。可惜,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没有任何牵绊,却在成仙后始终卡在玄仙,再无存进。”笔耕辍一时间有诸多感慨,想要和颜君陶倾诉。 颜君陶也看到了自己,以及那个孤独的、寂寞的、整座上峰时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下界洞府。 天衍宗的陆掌门不敢收颜君陶为徒,人人奉颜君陶为尊,赞叹颜君陶天赋惊人,话语里要多客气有多客气,平日里的相处却要疏远有多疏远。没有人能背得起耽误了天衍宗希望的罪名。 他只有容兮遂。 颜君陶猛地握紧了笔耕辍的手,是啊,他好歹有容兮遂,后来又有了那么多的人,笔耕辍却是真的一无所有。 颜君陶在把笔耕辍从时间长河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后,拼命指了指自己。 笔耕辍有点不太敢置信道:“你是在说,我还有你吗?” 颜君陶点点头,期待的看着笔耕辍,又用手比了个下跪的姿势。 笔耕辍皱眉:“你想和我拜天地?” 颜君陶眼睛都亮了,有门! “但是,咳,我不是说你不好哈,你特别好,可,我,呃,我没办法喜欢你啊。”笔耕辍一时间红了脸,就差说谢谢你的抬爱,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颜君陶:“……”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发好人卡。 当看到颜君陶的眼神不对后,笔耕辍也意识是到自己想差了:“啊啊啊,不是不是,你是说结拜是吗?是是是,好好好,我愿意!” 颜君陶反而突然就不是那么愿意了呢。 当然,现在也不是结拜的好时候,他们得先找到出路。笔耕辍因为得偿所愿,白捡了个弟弟,开心的不得了了,暂时性的转移了对进入自己身体里那个东西的担忧,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们顺着时间长河一路向上,颜君陶终于看到了他的现在。他能确定这一点,是因为银色的河水里也有一个他正在拉着笔耕辍,探头探脑的看着他。 两个颜君陶对看了一眼,相视一笑,就又重新上路。 过去,现在,接下来就是未来了,颜君陶忍不住在心里雀跃,他是不是可以遇到容兮遂了呢? 再然后整片黑暗就被劈开了,如盘古劈开天地,光芒一点点渗入,驱散了所有的彷徨与孤独。颜君陶忍不住抬起头,去仰望着那光芒最初出现的地方,不刺眼,反而有些温暖。颜君陶的心跳越来越快,因为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到他所见之人就在那之后的地方。 这一回…… 容兮遂果然真的出现了。 他永远不会让他失望,一次也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之神噎鸣是神话里的神,只是文里加了蠢作者的个人想象,就把它变成了一个器物_(:з」∠)_请勿当真。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条咸鱼不翻 容兮遂出现后, 还只是和颜君陶简单的拥抱了一下,并没有来得及怎么进一步以表激动的相思呢, 公子阳的咳嗽声就已经突兀的在半是光明半是黑暗的宇宙里响了起来。 当颜君陶以为是有什么事, 担忧的看过去的时候,公子阳清秀漂亮的脸上挂着一些羞赧,对弟弟解释:“大哥要我注意点容兮遂。” 公子阳也不想在分别许久后一见面就是当狠心拆散弟弟和爱人的“王母”, 可他不这么做的话,回去之后被拆的大概就是他了,没有人敢直面那份恐怖。公子阳骨子里的天生狡黠,帮助他在危险的容兮遂和危险的医师临之间迅速做出了选择,还是大哥更可怕一点。 而且, 从颜君陶如今少年外表的角度出发,公子阳其实也不太赞同颜君陶“早恋”。 颜君陶还是不会说话, 只能无奈的用一双眼睛控诉, 又不是他想要变回少年模样的。再说了,他和容兮遂已经是多久的合法对象了? 呃…… 不对啊。 颜君陶这才后知后觉的恍惚想起,他和容兮遂貌似并没有特别正儿八经的告白过。感觉就是那么稀里糊涂又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但追溯历史,他好像真的只是答应过会和容兮遂试试, 并没有告诉容兮遂,容兮遂已经过了“面试期”。 恋爱新手颜君陶有点懵。 容兮遂也在控诉公子阳,当然,他不敢嘴上真的说什么, 他知道公子阳身上肯定带着记录器,回去之后医师临就会一秒不落的查看。他只能用眼神问他的小舅子, 你忘记是谁把你从混元圣人那个变态手上救出来的了吗? 公子阳讪笑,但打死不肯退让。 颜君陶那边还在自我反省,没有关注到发生在公子阳和容兮遂之间的暗潮涌动。他摇摇头,试图把脑子里乱入的各种想法暂时性的抛到了脑后,决定等这些乱七八糟的穿越过去之后——至少得是他恢复了嗓音后——再和容兮遂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当务之急是问清楚,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出面解释的,是讲故事一流的准圣笔耕辍。准圣笔耕辍出现后,八百岁的那个笔耕辍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同一时空里,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是不会碰面的。这是一个很难打破的时间法则,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不会碰面,不是不能,而是打破了法则对谁都没好处。准圣笔耕辍在做好随容兮遂、公子阳一起从时间长河外出现的准备时,就已经想好了要第一时间转移他自己。 只要不面对面就行,这一点要求还是很容易达到的。 “我和勾陈一起穿越到了望楚仙朝之前的群雄割据时代,你应该知道吧?”笔耕辍先了解了一下颜君陶知道多少。 颜君陶点点他,这个他是知道的。 颜君陶和笔耕辍之间的交流还是那么顺畅,心意相通,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相隔着好几位数的时间。 “嗯,后来我又被迫穿越了。” 穿回到了属于笔耕辍的正确时间点上,因为笔耕辍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时间粒子的侵蚀,竹屋会自动保护它的主人。 笔耕辍的竹屋确实是时间之神的产物,但是打开它的正确使用办法——也就是穿越时空——是有条件限制的。可以把这个条件限制看做是一把钥匙,笔耕辍得到竹屋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得到那把钥匙却是在八百岁随颜君陶来探索了人祖之墓之后。 也就是说,在容兮遂等人没有出现之前,八百岁的笔耕辍对颜君陶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但颜君陶却怎么都检查不出来,那东西指的就是打开竹屋穿越能力的钥匙。 有了钥匙,有了竹屋,其实也不一定能够穿越,还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穿越嘛,总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外部的环境限制,就是公子阳之前对颜君陶介绍过的,群星连线。 颜君陶等人的每一次穿越,都是在对的时间点,对的竹屋,以及对的钥匙上。 “啊,你的第一次穿越。”笔耕辍一边给颜君陶介绍,一边这才想起来什么,顺着时间长河来回走,在翻找到最合适的时间点上的颜君陶后,笔耕辍便把那个时间段容兮遂交给颜君陶的赢下炼丹比赛的令牌,换成了代表了竹屋的三个玉牌之一。 ——颜君陶想着,怪不得他觉得他拿的那个令牌和笔耕辍的正版那么像呢,因为那根本就是正版啊。 哪怕颜君陶如今回忆自己过去的这段经历,他也还是没能感觉到他的令牌被人换过。 时间长河的神奇之处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之一。但很可惜,笔耕辍也就从容兮遂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个可以取送物品的功能,还必须得他来,旁人轻易玩不转,他们贸然出手最有可能的是直接被时间长河吞噬,再也不见。 “好啦,这个玉牌可以充当一回钥匙,不需要我,只要过去的你拿着玉牌,在竹屋里,再遇到对的时间,过去的你就可以穿越了。” 他们也就可以命运一般的相遇啦。 笔耕辍在得到竹屋时,得到过三枚通体翠绿的玉牌,一枚他用在了混元圣人和容兮遂开战之前,一枚通过时间长河给了过去的颜君陶,最后一枚他暂时收了起来。 瓦罐里的元凤开始疯狂的跳动,努力让颜君陶注意到了它。颜君陶也是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时间的“非法移民”,他赶忙把瓦罐捧到了笔耕辍面前,也算是谢谢元凤的引路了,希望笔耕辍能够早点送它回家。 笔耕辍答应的很痛快,不过在接过去之后,他却先把元凤交给了容兮遂。 颜君陶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元凤已经危险的哆嗦了起来,幅度之大,隔着瓦罐都能感受到,要不是受到瓦罐制衡它无法跳出来逃脱,它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当为人鱼肉。 “只是帮助元凤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而已。”笔耕辍这样解释。 颜君陶回想了一路以来带着元凤经历的内容,确实有很多不适合让它知道的地方。好比人族大兴的未来。 于是颜君陶也就随容兮遂去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背着他。 “你放心,兮遂肯定会给元凤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大概是和勾陈待久了,笔耕辍提起龙凤时的态度总透着一股敌意。 颜君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这句“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又实在是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而在一边颜君陶看不到的地方,容兮遂已经抬手,轻轻一捏。 捏爆了元凤。 元凤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都没能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它确实意识到了危险,却没想到真的会死。 然后,就看那个被捏爆了青色的凤凰蛋,周围升腾起了红色的火焰,把整个瓦罐照的通红通红的。元凤不只可以在变成凤凰的时候业火重生,在蛋的阶段也可以。唯一的缺点是它会忘记它之前一次成蛋时发生的经历。 这对于容兮遂来说却是再好再省事不过的事情了。 捏爆元凤,让它失去记忆上一次做蛋时的记忆后,容兮遂就连着瓦罐一起还给了笔耕辍,让他把元凤送回了上古老家。 颜君陶并不知道容兮遂做了什么,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也猜不到容兮遂只用了一个打蛋的时间,就真的捏爆了一个凤凰蛋。 笔耕辍很默契的在接过容兮遂递过来的眼神后,用接着给颜君陶讲自己的遭遇,来分散了颜君陶最后一点对元凤的注意。 笔耕辍回到自己的时代后,就马不停蹄的研究起了穿越的办法,摸透了规律不说,还研究出了该怎么控制穿越的时间点。如果不控制的话,穿越的时间就是随机的。不得不说,脑洞大还是有好处的。敢想也敢做,笔耕辍顺利回到了上古。 不仅如此,笔耕辍还成功说服了祖龙出山,在最合适的时间点,帮助容兮遂成功战胜了混元圣人。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种族被另外一个圣人所掌控,祖龙也不例外,他一头龙反抗不了混元圣人,但再加上一个容兮遂就不一样了。而容兮遂本来和混元圣人的斗法胜败就是在五五之数,多了一个祖龙,胜率顿时增加了不少。 等搞定了上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容兮遂就带上公子阳,马不停蹄的来接颜君陶了。 本来是颜君陶准备去上古接他的爱人和兄长回家的,如今却变成了他们来接他回家。当然,这一回他们回来的方式不是利用竹屋,容兮遂很谨慎,生怕他的圣人修为会让他一离开上古就直接飞升大荒。那就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容兮遂的解决办法就是吴姖天门之后的时间长河。 这本来是容兮遂给自己和颜君陶准备的穿越后路,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竹屋这一个穿越办法的。 而通过时间长河,容兮遂就可以不用担心修为的问题了,他们如今属于身处一个特殊的三不管地带。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只要解决了容兮遂的修为问题,就可以送你们回到你们的时代了。”笔耕辍面上说的轻松,哪怕他对于颜君陶有千般万般的不舍。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有的弟弟。 八百岁的时候,笔耕辍第一次认识颜君陶,只是口头确立了兄弟关系,他们就莫名其妙分散了,如今笔耕辍终于知道了分散的原由,他自己把自己和弟弟分开了;第二次意外穿越到上古,又遇到了弟弟,但也只是一起冒险了一段时间就再一次分开了;如今…… 还是要分开啊。 但是不分开不行,他不能强留颜君陶在错误的时间太久,他自己就受过时间粒子侵蚀的苦,不可能再让颜君陶去尝试一次。兄弟二人想要再一次相遇,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了…… “我会努力活着的,一定会等到你。”上辈子笔耕辍成圣的动力是什么不得而知,但这辈子就是为了和爱人勾陈一起等待弟弟颜君陶了。 容兮遂那边已经在痛快的分离他自己了,他本来是想直接把圣人之力分裂出来一个圣人自己的,这样他的修为就退回准圣。但是一想到自己分裂出来的分身一准会对颜君陶一见钟情的尿性,他要是以准圣之力对上圣人分身,那就无疑是以卵击石的作死了。 于是最终容兮遂只是把自己的修为分离,团成一个光茧,留在了时间长河里。他想等着未来哪一日颜君陶要是飞升到了大荒,他就取回这份力量,和颜君陶一起飞升。 简直完美。 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条咸鱼不翻 “所以, 你到底是个什么成精?”公子阳和笔耕辍好奇的看着容兮遂,就差直接问是蚯蚓成精吗?把自己切四段, 就可以来一场四蚯麻将?最熟悉的陌生蚓? “我也不知道。”容兮遂耸肩,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是故意隐瞒。 容兮遂去了上古之后,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上古追溯本源, 找到他诞生的秘密,最后却发现连那么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混元圣人,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于是,就在容兮遂忙着分割自己的圣力,把自己压回准圣的时候, 颜君陶和笔耕辍以及公子阳,展开了一系列“连比划带猜”的游戏。颜君陶想要从公子阳的大药天匣里, 找到适合恢复他嗓音的药。他刚刚激动的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无论如何, 颜君陶都有一些话想当面对笔耕辍亲口说。 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好比划的,颜君陶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公子阳的脑子,不等笔耕辍联想到, 公子阳就已经先一步猜到了:“你在指大药天匣?” 颜君陶点点头。 而一听到大药天匣的名,笔耕辍那边也终于从脑海里翻找出了过去的记忆,跟着激动了起来。这可是他苦寻多年,不曾有过任何线索的心结! 大药天匣本来还想趁机嘚瑟一下说, 哼,过去的你对我爱答不理, 如今的你……终于想起我的好了吗? 可惜,并没有人给它表演的机会。不管是它的主人公子阳,还是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容兮遂和笔耕辍乃至颜君陶,任何一个都不是如今的它能够反抗的了的。 “你们都吃了禁药吗?”大药天匣脱口而出。为什么一个个修为涨的这么快?除了走丹药技术流的公子阳,如今在场修为最低的反而是当初最被看好的颜君陶,只有大罗金仙。 ……只有大罗金仙。大药天匣磕绊了一下,没想到有天能从自己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别废话,你就说你能治好吗?”公子阳实在是有点等着急了。笔耕辍只会比公子阳更着急,毕竟事关颜君陶的嗓子。 “可以是可以,但……”大药天匣吞吞吐吐。 “能治好就行!”笔耕辍打断了它,他就没见过这么墨迹的器灵,“不惜一切代价,你需要什么材料,我都可以想办法给你找来。” “不需要材料,我这里就有现成的丹药,叫活死人,限制条件是只能给仙服用。不要说是因为时间粒子而导致的不能说话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和大道抢人。”只比不死药差了那么一点点。大药天匣说话还是那么慢吞吞的,拖着长腔,极其不舍,“是我上一任主人留给下一任主人的。” 也就是说,这个叫“活死人”的丹药,是公子阳的。 笔耕辍一下子就卡在了那里,他没有那个立场去替公子阳决定,要不要把这么珍贵的药让出来。虽然他很想问公子阳有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他可以换,可是,他转而又扪心自问的想了想,有什么会比这样的丹药更加珍贵的呢?没有了。 “而且,只此一颗。”大药天匣再一次提醒道,他不好把话说的太绝,但它肯定是不赞成公子阳把药给颜君陶的,“是我上任主人耗费毕生之力,才炼成功的唯一一颗。” “拿出来吧。”公子阳想也没想的就开了口。 大药天匣差点以为公子阳没听明白它的意思:“我说,这药,全天下只有这一颗,别无多余,它可以解决所有的病痛。” 说是公子阳的又一条命也不为过。 “我说,拿出来吧。”公子阳神色未变,只是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 颜君陶在那边已经摇头很久了,但是因为没有声音,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笔耕辍公子阳他们交流靠的是一个集体传音的小仙术,可惜在这个仙术里颜君陶依旧不能说话。甚至连他动作的声音也被宇宙消音了。 颜君陶不得不插身到公子阳和笔耕辍的中间,拼命摇头给他们看,这才引起了重视。要是当初就知道这丹药这么珍贵,他根本连提都不会提。 “但我希望你能治好你的嗓子。”公子阳两手贴在颜君陶的脸上,阻止他再摇头,“听着,这药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很珍贵,但对我来说却未必,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颜君陶回答,公子阳已经自问自答,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傲:“因为我可以再炼出来。” 既然他的前辈可以炼出来活死人,没道理他不行。只要大药天匣有丹方,公子阳就有那个自信他可以成功,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颜君陶还想拒绝,公子阳已经一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捏住颜君陶的下巴,一手快如闪电的把大药天匣递给他的玉瓶开了盖,灌入了颜君陶的嘴里。那活死人并不像大家印象里的丹药,更类似于一种液体,淡蓝色,散发着果木的清香,几乎是在碰住颜君陶唇瓣的刹那,微凉的药液就已经进入了颜君陶的体内。 快到连颜君陶都躲闪不及,一股蓬勃的力量就这样迅速在颜君陶的体内“炸”开,带着温暖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控制不住的强大仙力开始在颜君陶体内游走周天。 在颜君陶接受药力的冲刷,闭眼治病的时候,笔耕辍和公子阳在一旁一边护法,一边聊天,好比互相交流一下好哥哥心得,以及他们各自的人生境遇。 公子阳本来觉得他过去的人生已经足够复杂,但是和笔耕辍一对比,简直没办法看了。 从笔耕辍的角度出发,他和颜君陶这个不断跳跃的穿越故事,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要分为三个阶段,一个阶段是我还叫王太极的时候。” 在笔耕辍极其年轻、还叫王太极的时候,他在镜湖花海旁边的山上,得到了一个免费的、不知道用途的竹屋,竹屋自带三枚可以让笔耕辍用来自救的玉牌; 在王太极八百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个非要和他成婚的神经病天帝,也就是望楚天帝。这天帝总爱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一言不发的监督王太极吃饭,简直不能更有病; 在第十二次逃婚的路上,走投无路的王太极回到了自己的竹屋,并在镜湖花海捡到了一个哑巴少年,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可爱; 然后,王太极知道了小可爱叫颜君陶,他有个哥哥,正是那个神经病的望楚天帝; 在王太极和颜君陶一起被迫被请上望楚天帝的三元宫后,借由要给颜君陶治病这个机缘,望楚天帝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对王太极道了歉,求得了王太极的谅解; 他们一起发现了上古魔族竟然至今还存在的惊天秘密,望楚天帝对此表现的有些异常; 随后,王太极和颜君陶一起探索了人祖之墓,没发现望楚天帝的秘密,到是发现了吴姖天门之后的时间长河; 在时间长河的河畔,颜君陶对王太极发来了结拜的邀请; 结果,不等两人真的结拜,只是口头认了个兄弟,王太极就突兀的和颜君陶分开了。 “对此,我过去一直很自责。”笔耕辍道。因为他以为是自己不顾危险非要带颜君陶去人祖之墓,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哪怕望楚天帝和他说颜君陶只是离开了,不会有危险,但王太极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觉得这是安慰他的托词。 “可是分开你和颜君陶的,就是你自己啊。”公子阳一直跟在准圣笔耕辍身边,看的十分清晰, “你当时为什么不和过去的你说清楚?” 笔耕辍耸肩:“过去和现在是没有办法交流的,最好是不碰面,不交流。”最重要的是,他当时被坑了那么久,他凭什么要放过如今这个自己。 公子阳:“……”你开心就好。 “然后,第二个阶段,就是我取了笔名叫笔耕辍之后了。” 王太极苦寻颜君陶无果后,他就给自己起了个笔耕辍的笔名,开始试着把自己对颜君陶的亲情记载在了文字里,并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短篇,记载了一个从镜湖花海而来,又消失在了镜湖花海的少年。没想到这部作品让笔耕辍一举成名; 从此,笔耕辍就开始了不断的创作,把自己一段又一段的情感封印在书本之中,随着名气的提升,笔耕辍在无情道上的修为也终于有了起色; 两千三百岁的时候,笔耕辍的修为达到了大罗金仙,他被竹屋带着穿越,回到了上古,不仅从大罗金仙提升到了准圣境界,还遇到了他思念多时的颜君陶; 但颜君陶看上去对笔耕辍十分陌生,笔耕辍由此而推断出,此时的颜君陶应该还没有在镜湖花海遇到他的那段记忆。他们的时间线是交错的; 笔耕辍开始陪着不会说话、但至少还能够写字的颜君陶,展开了一段上古冒险,并在传说中“灵魂休息站”的终北国,捡到了一个饱受欺凌、拥有双重人格的魔族; 然后,笔耕辍得知了这个小可怜魔族就是赫赫有名的上古大魔勾陈; 混元圣人突然来袭,颜君陶的道侣容兮遂独自顶上,笔耕辍利用竹屋自带的三块保命玉牌的其中之一,帮助自己、颜君陶和勾陈三人得以逃脱; 在竹屋等待的时候,不受控制的穿越再一次来袭,笔耕辍第二次和颜君陶失散,身边只有勾陈,他俩一起流落到了望楚仙朝之前群雄割据的动荡时代; 笔耕辍与勾陈结识了一个叫望楚的青年,笔耕辍想要按照历史帮助望楚一统五方,结果望楚却意外身亡,未免未来的历史因此发现重大错误,笔耕辍和勾陈带上面具,顶替了望楚的身份,变成了历史上一统仙国、建立了望楚仙朝的望楚天帝; 然后,笔耕辍因为两次穿越,而饱受时间粒子的侵蚀,最终无力支撑,在竹屋的保护下,回到了他真正的时间段,也就是他两千三百岁的时候; 公子阳已经听懵逼了,但还在努力理解。 “最后一个阶段就是现在了。”笔耕辍一边给公子阳讲过去的故事,一边也算是梳理了一下自己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神展开的一生。 准圣笔耕辍回到自己的时代,闭门谢客,一心研究再次穿越的办法,并成功了; 然后,准圣笔耕辍就只身二次回到了上古,也就是容兮遂对上混元圣人的那个时间段,他联系了祖龙出山,帮助容兮遂杀死了混元圣人; 最后,笔耕辍又随容兮遂和公子阳,一起利用时间长河,找到了正与八百岁的王太极一起探寻人祖之墓的颜君陶。 彻底闭合上了这个穿越的历史圆。 精简一下就是,已经认识了笔耕辍的颜君陶,遇到了还不认识颜君陶的王太极;后来,王太极改了名叫笔耕辍,已经认识了颜君陶的他,又遇到了那个时候还不认识他的颜君陶。 不管颜君陶还是笔耕辍,他们印象里第一次遇到彼此的时候,对方都对自己充满了热情与好感,因为对方的印象里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公子阳点点头,差不多懂了这个复杂的穿越关系,不懂也要装懂,显得自己厉害一点。不能给颜君陶的哥哥团丢人! 颜君陶那边则终于消化了活死人的药力,但是…… 并没有恢复嗓音。 颜君陶:“……” 公子阳:“……” 笔耕辍:“……” 长久又窒息的沉默蔓延在几人之间,大药天匣已经瑟瑟发抖了,但它还是要说,不是它谎报军情,而是恢复需要时间,也许一天,也许三天,也许一年:“但、但至少你的修为涨了,巩固了你的境界,不是吗?” 空欢喜一场的颜君陶简直要闹了,没有立竿见影,只是涨了个修为,有个毛用啊! 倒是笔耕辍笑了,他安抚住颜君陶:“能够知道你肯定会好,我已经很欣慰了。”毕竟对于笔耕辍来说,治好颜君陶就是他的心结,他并不需要颜君陶一下子就在他面前好起来,只要有效果就行。 颜君陶点点头,效果确实不错,虽然并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但看着笔耕辍的样子,颜君陶也只能跟着点点头,用眼神告诉对方,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 然后,那边总算是反应过来的公子阳,替颜君陶说了颜君陶一直想对笔耕辍说的:“望楚天帝就是后来的勾陈,也就是你的道侣,他来过人祖之墓,但我们依旧不知道他拿走了什么。” 他们现在被困在吴姖天门里,只能从时间长河离开,并没有办法再回到人祖之墓里查看。 “我陪着容兮遂来这趟的目的,除了与陶陶话别,也有原因就是为了这个。”笔耕辍道。他也不是个傻的,回到他还叫王太极的这个时间段,就是想要调查清楚勾陈和魔族还有这个人祖之墓之间的关系,他不可能让自己的道侣再去冒险。 但是…… “这是我的事情,”笔耕辍抬手,一指戳了戳公子阳,一指戳了戳颜君陶,“你们两个就不用管了,老老实实回到你们的时间点上才是正经事。” 时间的侵蚀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颜君陶看上去还和没事人似的。而且,即便颜君陶受得了,公子阳也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我可是准圣。”经历过诸天战场,无限接近于圣人的笔耕辍,自持武力和脑洞,虽不敢说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但他有自信能够帮爱人抚平烦恼。至少他不会连累弟弟在错误的时间,一直陪他跟这儿耗着。 “可是在我们那个时代的历史里,你很少会提及你的道侣。”公子阳再一次说了颜君陶想说却没有办法说出来的话。 公子阳对传说中的笔耕圣人也有一些了解,因为他当时从医师临口中得知,颜君陶对笔耕圣人的作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了和弟弟有共同的话题,公子阳在暗中也是努力了很多。 “可能性有很多种,”笔耕辍还是那么浑不在意,“好比也许历史上的我不提勾陈,只是为了保护他;也好比是他先我一步飞升成圣,大家不敢再妄议圣人;更好比,历史以后会改变,等你回去之后你才能够知道。” 笔耕辍觉得历史不是个问题,颜君陶生活的时代是他所在时代的万年之后,很多历史都有可能已经失传,或者是被人扭曲了。 “别说这个了,”笔耕辍其实也不是不知道会有危险与种种变数,他只是不想颜君陶再担心,他希望颜君陶能够开开心心的回到颜君陶的时代,去继续当那个所有人都知道的颜殿下,“我听兮遂说,你想要我的最后一部作品?” 颜君陶点点头。 他知道在笔耕辍没有成圣之前,肯定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最后一部作品打算写什么,而在时间长河里,也只能看到一个仙的一生,管不了圣人。笔耕辍的最后一部作品偏偏是一场骗局,他是去了大荒才完成创作的。 笔耕辍耸肩:“我可以给你现编一个。” 事实上,笔耕辍在上古就已经写好了。篇幅不长,也就几千字的短篇吧,但笔耕辍表示:“这不就是首尾呼应吗?我的第一部 作品是个短篇,最后一部自然也是。” 里面讲的是笔耕辍和勾陈的爱情,他们因为错位的时空,展开了一段神奇的故事。 颜君陶:“……”好吧,虽然莫名其妙的吃了一嘴狗粮,但这个故事的整体结构确实很符合笔耕辍一贯的脑洞风。 那边,容兮遂也终于重新回到了准圣的巅峰,把他多余的圣力都藏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这一回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颜君陶和笔耕辍默契的同时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坚信他们在未来还会见到,那么此时说再见就毫无意义了。 因为对于颜君陶来说,也许只是眼睛一闭一睁,未来的笔耕辍就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笔耕辍站在银色闪闪的河水这边,笑容温柔的挥手,不见离愁,只有对未来的期待,他并没有忘记颜君陶当年对他说的话:“我会努力不成圣的。” 颜君陶满意的点点头,还郑重其事的上前,用小拇指拉了拉钩。幼稚,又郑重其事。 他没有办法说话,眼睛却已经足够表达,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啊,谁都不许成圣,他们在一万多年的未来再在一起。 颜君陶想介绍很多人给笔耕辍认识,他爹他娘,医师临,赵掌门,乃至梦口时夜和巨鲸少年。 他觉得笔耕辍一定会喜欢的。 *** 圣乡,镜湖花海,竹屋。 颜君陶再一次回到了属于他的时代,那一天的夜空美的就像是在黑色锦缎上点缀着明亮的宝石,群星连线刚刚过去。 颜君陶、容兮遂以及公子阳,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的回到了竹屋前。 医师临匆匆赶到,他刚刚心有所悸,差点误以为颜君陶消失了。幸好并没有,颜君陶还好好的待在那里。 除了,呃…… 修为恐怖的涨到了大罗金仙。 下午抓捕冯胜君的时候,颜君陶还是金仙,如今圣乡还沉浸在终于抓到了冯胜君的狂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在一转眼间,就让颜君陶变成大罗金仙,连公子阳都有了不少的提升。甚至他们三人之间多了很多他所不明白的默契和心照不宣。 医师临看了眼竹屋,这里是传说中的笔耕圣人突破准圣又快速突破圣人的地方。所以,到底该用风水宝地来形容,还是有毒来形容呢? “你们是穿了个越吗?”医师临忍不住吐槽。 “……还真是啊。”颜君陶一愣,本来是打算在心里说的话,竟然准确无误的发了出来。 “你会说话了?”公子阳和容兮遂都很兴奋。 医师临风中凌乱的站在那里,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了怎么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给个名分】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条咸鱼不翻 就在此时, 突然天降一道金光。 吓的颜君陶第一反应就是躲避,结果……并没有躲开。但是幸好终于不是冒着紫气的功德金光了, 而是来自笔耕圣人在飞升大荒前留下的信。信纸像柳絮, 摇摇晃晃,洋洋洒洒。 历史还是如颜君陶记忆里那样,笔耕辍合了脑洞大道飞升了, 没能一直留在准圣阶段。 “吾弟,展信佳。” 这样的开头,搭配着那些烂到一般人不可能超越之境界的熟悉笔迹,也就只可能是笔耕辍才能够留下来的信了。圣人和仙人一样,在飞升到另外一个世界之前, 他们可以在本方世界拥有一小段滞留时间,可以让他们和旧世界告别, 和家人见最后一秒, 馈赠世界,以及有仇报仇。 笔耕辍在飞升大荒前的时间,都用来写信了,涂涂改改, 几经琢磨才好不容易下笔。写完之后就利用圣人的圣力,把信藏到了大道之中,只有当颜君陶经历了一切后,这信才会从天而降, 交到他的手上。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还是成圣了, 已经前往大荒。 抱歉,没能完成和你的约定。做仙果然不能太铁齿,我以为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一直等着你的,但是有些事情它就这样发生了。 拥有圣人的力量是我自愿的。 如果我们能够再见面,我就把理由说给你听;如果不能,就不说啦。其实我挺不想说的,所以,你就好好的和兮遂留在上界仙国吧。还是别飞升了,其实当圣人也没什么好的。 最后,抱歉,我第一次在下笔的时候如此不善言辞。 笔耕辍留。” 那真的是一封很短的信,短的颜君陶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几十遍,也没有用的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一边看,一边不死心的和医师临对比彼此对历史的认知,发现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笔耕辍还是在一万年前就已经飞升了,在他留下的传世作品里,第一部 短篇讲的是他不知道真假的弟弟止止,后面长短篇创作无数,最后一部作品下落不明。而在这些作品里,他封印了他的亲情、友情乃至同门之情,却对自己的道侣忌讳如深,到最后大家知道的也只是笔耕圣人曾经有过一个道侣这件事。 “那望楚天帝呢?” “望楚天帝?”医师临挑眉,困惑于颜君陶怎么突然对前代历史有了兴趣,“他在某天突然就失踪了,整个仙朝犹如昙花一现,崛起的快,没落的也快。” 在天帝忠心的手下遍寻天帝无果后,盛极一时、无人可敌的望楚仙朝,就彻底支离破碎了。 一切都回到了他们本就该有的样子。 颜君陶又对比了望楚天帝和笔耕辍的仙生时间线,发现这还是一个很遗憾的错位。在望楚天帝消失的时候,笔耕辍还是那个没有经历两次穿越、对勾陈毫无感情的王太极,望楚天帝的消失对他影响不大;而当王太极变成笔耕辍,进行了一系列的穿越之后,那时距望楚天帝消失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他想做什么也没有办法。 或者说,也许笔耕辍利用竹屋的穿越能力或者是吴姖天门之后的时间长河做过什么,只是历史不可能留下记载,并且他没有成功。 再不然就是笔耕辍还没有来得及做,他就飞升到大荒了。 笔耕辍留下信的意思很简单,他希望颜君陶不要再追究了,不管是他不希望颜君陶再去改变,还是他觉得哪怕是颜君陶也改变不了,总之,笔耕辍的故事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又一封信飘飘忽忽的从天上飞下,准确无误的送到了颜君陶的手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魔族再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问题。 要每天都保持开心哦。 笔耕辍留。” “勾陈呢?”颜君陶这才想起来问医师临,勾陈在历史上的另一个身份。 “勾陈?魔圣?那个远古大魔?”医师临完全没有办法联想颜君陶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是要做什么。 颜君陶点点头:“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勾陈。” “他就是灭了魔族,挑起龙凤大战,然后消失了。”医师临一边说,一边在琢磨颜君陶几个问题的关键性,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大概就是勾陈和望楚天帝都消失了。 颜君陶终于想明白了,命运安排他穿越,不是为了让他改变,当然也不是请他当个看客,而是需要他来帮助历史画上那个圆,他也是这么历史的一环,不可或缺的那块拼图。 换言之,颜君陶之前所知道的历史结果,不是他没有穿越前的,而是他穿越后才有的。 颜君陶不死心,决定再去一次人祖之墓,想要搞清楚发生在勾陈和笔耕辍身上的事情,至少他要死个明白,为什么会造成最后这样的历史。 就在此时,又一封信下来了,笔耕辍对颜君陶的了解还是那么的深。 “嗯,我觉得这应该才是最后一封。 赶在我马上要离开仙界之前,我再说一件事,抱歉,我把人祖之墓一不小心给毁了。真的是一不小心,不是故意不让你再次去探寻的。 吴姖天门也不是固定的,它现在带着时间长河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以及,我会魔法你相信吗?我能在一句话之间,让你不要再去追究我和勾陈之间的事情——时间粒子的侵蚀同样也作用在他身上。 曾经拥有,就已是最大的幸福。祝你能够永远珍惜眼前人。 笔耕辍留。” 那一天,颜君陶就这样站在竹屋前,仰望着璀璨的夜空,一站就是一整夜,期待着大道能够再飘下来一张小纸片,告诉他之前都是开玩笑的,你被捉弄啦。 颜君陶觉得他要是收到那样的小纸片,他大概会先生气一会儿,然后就原谅笔耕辍。 月过中梢的时候,颜君陶想,其实不生气也可以。 最终直至黎明破晓,颜君陶也什么都没有等到。 笔耕辍终于说到做到了一回,第三个小纸片真的就是最后一封信了。 医师临一直在用眼神示意公子阳,让他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从大道上不断往下飘的的到底是什么?是谁让颜君陶不开心了? 公子阳只能传音告诉医师临,等事情过去之后他再和他讲,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颜君陶真的吓到了医师临,吓到什么程度呢?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医师临愿意为了颜君陶对容兮遂低头,希望容兮遂能够想办法去让颜君陶开心起来。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容兮遂这样回道。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医师临哪怕有求于容兮遂都求的很生硬勉强。 容兮遂未必能够让颜君陶有多开心,但他知道怎么转移颜君陶的注意力:“咱们是不是要先去把笔耕辍写给你的故事交给无字天书,让他告诉咱们那黑色的土壤到底是什么,然后好救道主?” 如果可以,容兮遂肯定是不想提起道主的,他一点都不想救他好吗?但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勾陈那里肯定是出了大问题的,容兮遂比医师临还要在乎颜君陶,在乎到他宁可颜君陶去和道主玩,也不要再参合进勾陈与笔耕辍的故事里。 “道主可是被包裹在不知名的黑色土壤里,命在旦夕。”容兮遂刻意说重了几分道主此时的情况,“道主真的有点可怜啊。” 颜君陶垂头,左右抉择,他们确实是该救下道主的,不能再耽误了。 “那你知道怎么联系圣人吗?”颜君陶问容兮遂。下界能够和上界通过难香联系,没道理上界就完全没有办法和大荒联系。 “我暂时想不到,但给我足够的时间的话,我觉得我一定可以。”容兮遂这样对颜君陶保证,“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颜君陶摇摇头,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因为他相信容兮遂,他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抱歉,我有点难为你了。” “求你了,”容兮遂慢慢靠近重新变回了青年模样的颜君陶,一点点的试探,气息交融在一起,淡色唇瓣近到了不可思议,带着一种欲拒还迎的暧昧,“就这样一直来难为我好吗?” “好。”颜君陶很努力才没有让自己的脸颊变成滚烫的色彩。 他还是没有改变那个想要改变历史的想法,只不过这一次,他想要改变的有点大,好比,阻止大荒崩塌什么的。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条咸鱼不翻 等戮力魔尊陶清音和千星仙尊终于被医师临“想起来”, 从镜湖花海外的金色壁垒里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医师临正在处理最后一点杂物, 预计下午就可以离开圣乡, 启程回到伊耆仙药宗。 当戮力魔尊连休整也没有,直接就带着一身怒气进来的时候,所有伊耆仙药宗的弟子都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可怕气息。戮力魔尊多日被困, 倒是不见丝毫疲倦与狼狈,毕竟是仙魔之尊,一点点小仙术就可以为自己维护下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医师临当时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把梨花圆圈椅上,虽然早就感受到了戮力魔尊冲天的魔力与气势,却不见丝毫的慌张。他甚至还有心情工作, 在最后一遍核算着伊耆仙药宗赔偿给圣乡的误工费。虽说封锁镜湖花海,是为了逮捕大胆杀害了伊耆仙药宗弟子的冯胜君, 圣乡也对让伊耆仙药宗的弟子在他们所举办的活动上被歹人所杀深表遗憾, 但伊耆仙药宗还是多少补偿了圣乡一部分仙石,维持一个面子情。 不用丹药抵仙石,是因为伊耆仙药宗的丹药有价无市,宁可给仙石。 “魔尊大人出来了?真是抱歉, 最近事务繁忙,才想起来您和仙尊还困在镜湖花海里,有失远迎,还望原谅。”医师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的道, 语气也是全无歉意,充满敷衍。 “别装了, 我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戮力魔尊本来有的三分气,如今也被医师临的傲慢态度给整成了七分高。 这根本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医师临故作诧异:“魔尊这是何出此言?您与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会让我这般故意刁难于您?对于您这样成名已久的老前辈,晚辈可是心中一直都充满了敬意。要是真有什么问题……还请您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这说的什么话?” “人话。” 整个房间的温度都要因为这场对峙而降至冰点,外面再炎热的暑气也别想改变一丝一毫。 戮力魔尊几次运气,才好不容易压下了自己的脾气,不去和医师临话赶话。待她重整旗鼓后,她便语重心长道:“我不知道你娘给你灌输了怎么样奇怪的思想,但我希望你知道,她单方面把我当做情敌,我却是不曾这么想她的。” 戮力魔尊在演技方面自认为还没有输给过谁,她重新立起了自己理智温柔的长辈形象,并巧妙的把医师临针对她的敌意,移花接木到了有蟜毒女身上。 “我从不觉得两个女人应该为敌,在感情的错误上,明明是那个劈腿的男人应该负责。” 戮力魔尊在下界、仙界自己劈腿都快要劈成蜈蚣了,但依旧人气颇高、男女通吃,除了她善于演戏以外,还有就是她挂在嘴边的“女子活于当世本就不易,何苦互相为难”,不少仙子都特别吃这一套。 颜君陶也曾经很认真的觉得,戮力魔尊在感情方面虽然自私了些,但至少也是有人性的闪光点的。 但医师临对此却并不感冒,他也觉得男女是平等的,没有什么是男仙的能做而仙子做不到的。可是,他却并不认同戮力魔尊的那一套,她要是真的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就不会抢自己姐妹的对象,还要反过来责怪是对方无理取闹。可以称的上满嘴仁义道德、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她常常说的这些,只不过也是她攻击人的手段罢了。 “你说对了——”医师临长叹了一口气。 戮力魔尊在心里勾起了洋洋得意的唇,医师临又如何?不过是个在母亲的阴影下长大、急需肯定的毛头小子罢了。 医师临这才把他的话缓缓说完:“——我确实是故意的,针对你,我一点都不觉得抱歉。” “你!”戮力魔尊没想到医师临会这么不敬长辈,一时间脸色没能控制住,稍微有点扭曲走形。要不是怕坏了形象,她一定要亲手教训教训他! “这就是伊耆仙药宗的待客之道吗?”千星仙尊已经开始为戮力魔尊抛头颅洒热血了。他是真的很爱戮力魔尊,外表看上去清冷贵气、目下无尘,却比谁都骄傲,他的温柔都给了戮力魔尊,对别人自然就没剩下多少客气。 “这就是东方女帝家的教养吗?”医师临冷笑了一声,很懂得怎么扎人肺管子,一句话就把千星仙尊气的快要顾不上礼仪。 千星仙尊是真的差一点就出手了的,之所以没有,只是因为他看到了医师临亮出来的准圣分身。医师临作为伊耆仙药宗未来成就最有可能无限高的一个,自然有他可以在外面毒舌的底气。 “你竟然真的觉得有蟜毒女一天中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有可能用来嫉妒你了?”医师临把矛头重新指向了戮力魔尊,话语里流露出来的不屑,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让戮力魔尊觉得羞辱异常。 是个人都知道,有蟜毒女忙着爱逍遥生,忙着想让颜君陶变成她的儿子,忙着去和逍遥生所有的绯闻对象争风吃醋,却独独没空和戮力魔尊计较。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吧,至少在大家的常识印象里应该是这样。 为什么? 因为颜君陶的渣爹逍遥生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对大道发了心魔誓,哪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他也绝对不会再和陶清音产生任何关系。他宁可去亲吻一头母猪,也不要和她有任何肌肤之亲。 戮力魔尊和逍遥生曾爱的天崩地裂,后来也是恨的血雨腥风,让上下两界的围观群众吃足了瓜,可以说是史上最难看的分手。 那一段过去也是戮力魔尊极力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耻辱,人生最大的那种。她知道不能再和医师临比嘴皮子了,再说下去指不定又要翻出来多少旧账,她必须速战速决:“我只是想来见陶陶一面,你总不能不让我这个亲娘见自己的儿子。” “哦,陶陶啊,真不巧,他早就走了。”医师临摊手,摆出一副“我就是在故意和你过不去”的表情。 “他去哪里了?” “无可奉告。” “你只能阻止我们母子一时,不能阻止一辈子。你这样替陶陶自作主张,陶陶知道吗?这根本不是为了他好,别让他有一天恨你。” “哦。” 戮力魔尊被这软绵绵、毫无尊重的回应气的不轻。 “你别得意!母子之间的血浓于水,不是你这种没有娘的人能够理解的。”戮力魔尊这话就很恶毒了。 但在千星仙尊心中戮力魔尊就是这么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完全不觉得她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医师临终于抬起眼皮,正眼看了戮力魔尊一回,但却并没有给对方自以为胜利的机会,精神胜利也不行。他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吧,我不像你,其实挺忙的。” “你早晚有天会后悔的!”扔下这句狠话,戮力魔尊就甩袖和千星仙尊一起离开了。 医师临嗤笑,重新低头,埋身于数字的海洋。他未来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但至少眼下戮力魔尊肯定很快就要因为得罪他而后悔了。 在戮力魔尊和千星仙尊商量着下一步该去哪里找颜君陶的时候,一个只是出现就已经引发了一阵阵尖叫,面容俊朗到世间少有的高大男子,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从天而降。他的身边总是少不了环肥燕瘦的美丽仙姝,还有阵阵的胭脂香气。 一把桃花扇,两柄青龙剑。 “真是好久不见啊。”逍遥生乘着一叶扁舟,晃晃悠悠没个正形的飞了下来。他总爱把女人比作水,面对再疯狂不堪的女子也不肯刻薄一二,却独独能对戮力魔尊道,“虽然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这张虚伪恶心的脸。” 围观群众发来阵阵“哦”的起哄声,激动不已,又有好戏了! “萧渐任!” “陶清音!” “把我儿子还回来!” “你儿子?你管过他一天吗?哪里来的脸!” “说的好像你管过似的!” 这个世界上最难看的莫过于分手分的惊天动地、又始终对彼此怀恨在心的男女,再一次在公众长场合狭路相逢后的场景。 他们这样的争吵在上辈子给颜君陶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医师临微微低头,吹散了骨瓷杯中的最后一点雾气,笑的别提多开心了,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喜欢他为他们准备的“惊喜”。 茶杯里,颜君陶还站在那里,奇怪的看着他哥:“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医师临摇摇头,“你和容兮遂把故事给无字天书了吗?” “给啦。”颜君陶小小的影子,一屁股坐在了茶叶上,大字摊开,“但是无字天书说要再过几天才能给出我们结果。” 无字天书之所以要笔耕圣人的最后一部作品,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它也需要经过一番努力,才能够调查出那个无名黑土到底是什么。 “仙和仙最基本的信任呢?!”颜君陶抱怨。 医师临笑眯眯的纵容着弟弟乱没有形象的可爱样子:“既然要等,不如来伊耆仙药宗,我们门派的药膳可是仙界一流。但只有在总门派的食堂里才能吃到。” 没等医师临说完,颜君陶就已经馋了,可惜他最后还是坚定意志的摇了摇头:“我去不了。” “怎么了?” “我要陪兮遂考试。” “……嗯?”连医师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颜君陶说的是在登仙阁举办的仙界常识考试,很多仙生命里最大的坎儿。医师临勾唇,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嘲笑容兮遂的机会,“他还没过?这可不行啊,学习能力这么差的吗?” 颜君陶脸色微红,臊得慌。因为去年是他替容兮遂考的试,他自己过了,容兮遂却没过。 一直到颜君陶匆匆断线,医师临都没能明白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 登仙阁所在的黄曾天,再一次变成了那个最热闹的黄曾天,因为一百年一次的怀孕高峰期又到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孕妇比比皆是,有男有女,就是这么神奇。 颜君陶趴在临街的酒馆三楼,把手比成一个张口的大嘴样,借着错位,给自己配音:“嗷呜嗷呜,嗯嗯……”假装自己的手吃掉了一个又一个行人。 容兮遂心里已经快要萌出鼻血了,面上还要假装心无旁骛的在头悬梁、锥刺股的进行考前突击。 颜夫子简直不能更铁面无情,每三天就要求他唯一的学生容兮遂考一次试,可以说是特别的凶残了。判卷思路也和登仙阁的无量竹笔一样,不能错一道题,错了今天的抱抱和亲亲就没有了。其实本来是说容兮遂如果考好了,用一个吻当奖励的,结果……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每天都要拥吻,除非容兮遂考不好。 颜君陶一边慢慢红了脸,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恩,和容兮遂谈一谈的事情必须要尽快提上日程了,他们不能再这么不清不白下去了! 他要给容兮遂一个名分!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条咸鱼不翻 对于该怎么给容兮遂一个郑重又不失活泼、严肃又别开生面的告白, 颜君陶紧急咨询了一下他身边所有能够咨询的人。 不同的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连把颜君陶和容兮遂载到黄曾天后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玩的巨鲸少年, 都跑回来积极献了策。 好吧, 巨鲸少年并不是因为要献策才跑回来的,是因为在路上捡到了很多石头,在经过观察发现别的两脚兽都很喜欢这些石头之后, 它就特意带回来给颜君陶了。也因此知道了颜君陶在策划“求偶”,便多留了一天出主意。 “我和容兮遂的事情先放到一边,”颜君陶扶额,面对多到可以在其中游泳的仙石,他有点发愁的看着巨鲸少年道, “这些你都是怎么捡到的?” 巨鲸少年在蓝天下欢快的鸣叫了半天,颜君陶并不能懂。 没辙, 巨鲸少年只能开始给颜君陶表演, 用哑剧的形式表达。它先是在原地游走,代表它在外面无忧无虑的玩耍;然后,乍然停住,代表了有人拦住了它;再之后它又开始和颜君陶“搏斗”, 代表了有人要伤害它;最后,它张大嘴巴,吓唬对方…… 颜君陶一点点的跟上了巨鲸少年的思路,示意对方继续, 巨鲸少年没事,那出事的就是那些被巨鲸少年吓唬的人了。 “他们都怎么样了?” 巨鲸少年在空中翻转了一下自己遮天蔽日的大身体, 肚子朝天,大尾巴拍打了两下,然后就不拍了。这个意思最简单——那些坏人都死翘翘啦~ 至于坏人是怎么死的,颜君陶并不是很想知道,他只是飞身上天,抬手抚摸了巨鲸少年半天。它的身体总是滑溜溜的,但却并没有那种水生物自带的滑腻感,手感特别好。巨鲸少年本身也特别喜欢被颜君陶抚摸,唯一可惜的是颜君陶的手实在是太小、太小了,都盖不住它的一半眼角。它微微昂头,撒着娇。 颜君陶心疼坏了:“被吓到了吧?” 巨鲸少年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嗡鸣,那必须被吓到了啊,这些两脚兽真的太可怕了! 容兮遂在一边表示根本没眼看好吗?这么大的个头,把想要打劫他的坏人都反打劫了,它会被吓坏?但容兮遂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颜君陶眼神的示意下,回去继续闭门苦读了。给颜君陶和巨鲸少年留足了“兄弟”之间的亲情时间。 颜君陶不放心的给巨鲸少年身上又设置了几层防护,还不忘把刻有自己石蕖纹饰的玉牌送给了巨鲸少年好多,一再对它强调,遇到人就要先把玉牌亮出来给对方看。 对方不一定知道石蕖纹饰的玉牌代表了颜君陶,但肯定知道这代表了一位殿下。 等闲的仙,只要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是轻易不会与一位殿下结仇的。 巨鲸少年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话题就再一次回到了“求偶”。巨鲸少年不会说人类的话,却很会表达情感,一刻也耐不住寂寞,是头典型的话唠鲸。 巨鲸少年带给了颜君陶铺天盖地而来的海洋生物,如大雨倾盆,只不过下的不少雨水而是海鲜。颜色和造型都特别的……随心所欲。下完海鲜雨,巨鲸少年还围着颜君陶又是转圈又是嗡鸣,试图只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教会颜君陶如何跳求偶舞。 是的,虽然巨鲸少年所在的巨鲸群是母鲸主导,但每到发情期,主动求偶的还是公鲸。 巨鲸少年哪怕没有种族天赋的烙印,也已经在族群里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求偶,有些不死心的公鲸能从发情期开始一直追求一只优秀的母鲸直至发情期结束,下个发情期再继续。总之就是特别执着。 而巨鲸的主要求偶手段,和大自然的动物都差不多,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捕猎的能力。 二,共建爱巢。 三,跳舞。不仅要跳舞,还要唱歌。 颜君陶谢过了热情鲸的积极帮助,并很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在巨鲸族群内部代代流传的这一套追妹手段,不得不说,这和人类也很像啊。 捕猎的能力=财力+武力; 巢穴=房子(固定资产); 跳舞=幽默感与兴趣爱好。 再加上巨鲸是可以交流的,只不过它们交流的方式不是通过说人话,但依旧体现出了极强的社会性…… 颜君陶觉得按照这个思路下去,说不定下一个元会的主人会是巨鲸族群也说不定。 在教完颜君陶之后,热爱独自出去浪的巨鲸少年就再一次和颜君陶告别,飞出了黄曾天,随机跳跃去它所不知道的世界探险了。 与此同时,颜君陶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的请教信件,也终于一一收到了回音。 来的最快的莫过于医师临和公子阳。 医师临这个外表和写信有着截然相反性格的大佬,用整整三页纸表达了他对于此事的惊讶,又用四页纸劝颜君陶慎重,最后三页纸上是他积极推荐的仙界各色优秀青年,鼓动颜君陶放开眼界。总之,医师临看不上容兮遂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 颜君陶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原来他哥医师临是真的不喜欢容兮遂。 医师临是那么的真情实感,觉得容兮遂配不上自己的弟弟。说句那啥的话,变态了解变态,医师临总觉得自己并不适合成家,他也不觉得容兮遂有那个能力。 当然,在公子阳的信里,医师临又插话进来,占去了很多篇幅的解释,要是颜君陶一定非容兮遂不可,他也会祝福他的。 在这封属于公子阳的信里,真正留给公子阳写信的部分,只有可怜的一个犄角旮旯。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工整而清爽,都是公子阳绞尽脑汁才想到的种种告白场面,可以说是很用心了。总结来说就是,怎么盛大怎么来,怎么隆重怎么来,怎么唯美怎么来。 公子阳还随信附上了可以制造种种效果的丹药,类似于点燃后可以在天空中燃放成桃心形状的烟花。公子阳对颜君陶大方表示,要是颜君陶对这些都不感冒,他还可以给颜君陶特别定制一些别的,只要颜君陶能够说的出来,他就一定能给颜君陶研究出来。最后,他衷心祝愿颜君陶能够得偿所愿,以及,请不要把他的“通敌卖国”告诉医师临知道。 在医师临眼皮子底下写这些,简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谍报战。 然后就是赵掌门等人的来信了,之所以来的有点慢,是因为来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个硕大的包裹,由龚宝宝同学带着一群黑涩会大佬样的侍卫亲自押送。 在结束了为期一年的笔耕圣人纪念活动之后,龚宝宝得到了他师兄的特批,可以休息个把时间,他就顺道在出去玩的路上,把这些包裹送给了颜君陶。顺便的,他还带来了一个不算特别好的消息:“我在黄曾天外面好像看到逍遥生了。” 逍遥生萧渐任,天界有名的大众情人,红颜知己无数,上到天宫的公主下到才刚刚飞上仙国的小仙,他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讨得佳人欢心,然后…… 又在很短的时间内,玩腻了对方,并堂而皇之的直接抛弃。 最神奇的地方在于,这些被抛弃的女性里大多数都不会因爱生恨,反而更想要苦求逍遥生回头。 逍遥生称得上是名门正派弟子里最不像名门正派的那一个,但偏偏他走的却是再正儿八经不过的阳刚之道。如今已经算是半脱离了天衍仙宗,有在外面自立门户的打算,不过在他没有彻底宣布脱离之前,他依旧是天衍仙宗的脸面。 如今,天衍仙宗的这个脸面,和另外一个脸面(千星仙尊)争风吃醋打起来了,让天衍仙宗彻底没了脸。 “你爹可真有种。”龚宝宝道,“千星仙尊可是东方女帝的亲弟弟,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因为他的新情人就是东方女帝。”颜君在上辈子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逍遥生这辈子这段时间的轨迹。 之前颜君陶从小罗天出来时,逍遥生之所以没有凑上来认儿子,就是因为他被困在了某个秘境里。那秘境是个陨落的上古圣人之墓,里面有一件东方女帝修炼最需要的东西,逍遥生就是为了那个东西而以身涉嫌的。他对女人好起来,那是真的好,无所不用其极。 “!!!”龚宝宝的眼睛里开始闪过“又有好戏看了”的兴奋光芒,不过碍于事涉的人毕竟是颜君陶和医师临的亲爹,他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颜君陶却对此无所谓的很,他耸肩,对龚宝宝提示:“会有大瓜的。” 逍遥生对女人无情起来,也是真的很无情,东方女帝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觉得她会成为逍遥生的最后一任,结果…… 颜君陶上辈子不是没有提醒过东方女帝,他甚至为此特意出了关去劝说,希望东方女帝不要上当。 但东方女帝却反过来想要撮合颜君陶和逍遥生父子相认,颜君陶知道东方女帝是好心,却也从此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去管她家的那堆破事。 “总之,你小心一点哈,”龚宝宝道,“我怀疑逍遥生来黄曾天就是得到了你在这里的消息。” “他进不来的。”所有能够让女仙怀孕的地方,逍遥生都是被下了禁令的,能被几方天帝同时达成一致共同防备的男人,他也算是厉害了。 然后,颜君陶就开始看龚宝宝带回来的那些信了。 有赵掌门的,也有赵掌门的“葫芦师弟们”的,当然还有颜夫人、颜老爷等一系列颜家人的,连最近试了一款新药,大脑难得清醒的梦口时夜,都和它的玉鸡爹一起介绍了一款在他们那个时代特别流行的告白方式。 赵掌门算是其中回答最正常的——找个好看的地方,选个合适的时间,带上对方会喜欢的礼物。 葫芦兄弟们就基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有说为什么要颜君陶主动,该让容兮遂主动的,“这样他就被会你所完全掌控”;也有说由颜君陶主动挺好的,是男人就不能等着另外一个男人告白的;还有表示自己是凭本事单的身,怕帮倒忙,就精神上支持一下的。 最神奇的还要属赵掌门的哥哥赵招和他的道侣北方天帝,这俩大概本来是想蜜里调油的合写一封信,秀一把恩爱的,结果写着写着…… 就吵起来了。 在信纸上你来我往的吵的好不快活,完全是把信纸当做彼此的交换日记了,连当初北方天帝是怎么“骗”赵招的老底都给挖了出来。但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这对吵着吵着又莫名其妙和好的情侣一起对颜君陶道,不和爱人大吵一架的人生,那算不得完整。 颜君陶看后的感想只有一个,清官难断家务事,祝他们幸福。 颜家人的就更有意思了: 以敬真公主为首的妻妾派,对颜君陶有感而发:“绝对不能找一个有一堆后院的!绝对!要不然你会被气疯的!当然,要是陶陶你想有一个后院,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就是这么的双标! 以颜如玉为首的兄弟姐妹派则表示:“君陶哥你这么好,只要开口等着对方跪拜就好了啊,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拒绝我们二哥,谢谢! 颜夫人倒是没什么想法,就是再一次嘘寒问暖了颜君陶的衣食住行,最后的最后才道:“你喜欢什么样,就弄什么样,我相信你喜欢的,兮遂也会喜欢的。”虽然话是没错,但颜君陶总觉得他娘有一点点消极对待的意思。 颜老爷是最直白的:“你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就要成家了?!!!” 情商不算特别高的颜老爷就差吼一嗓子“阿爹不同意”了。 但最后,颜老爷和颜夫人还是一起又在信尾合写了一段,千万不要因为爱情而盲目了眼睛,要多看啊。 很显然他们夫妻俩这是话里有话。 颜君陶联想到上辈子颜夫人最终还是和戮力魔尊决裂的记忆,大胆猜测也许这辈子戮力魔尊在颜夫人心目中的形象崩塌的比上辈子还要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颜君陶真的不想颜夫人把大半辈子都浪费在戮力魔尊那样一个渣女身上。 颜老爷的醒悟倒是在颜君陶的意料之中,他对戮力魔尊更多的是一种迷恋,那算不得爱,在憧憬破碎后,迷恋自然也就没了。 颜君陶身边的人几乎都属于虽然不太情愿,但看在颜君陶的面子上,也会祝福颜君陶和容兮遂的状态。正经出主意的基本没有。 唯一真正起到作用的,反而是万法仙尊。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第二天就“杀”到了黄曾天,非要给颜君陶出谋划策,当总策划人,还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援。大到场地的选择,小到颜君陶身上的一块刺绣配饰,他都用心到了极点。 原因还是那句话,他在颜君陶和容兮遂的感情上感觉到了自己成圣的机缘,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搭上大荒的死亡末班车。 万法仙尊来找颜君陶的时候,颜君陶正在给隔壁小院的一个夫子代课。 颜君陶和容兮遂要在黄曾天停留一段时间,但又不会停留很长时间,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于是他们就选择了租一处舒心的小院。 闹中取静,地理位置优越,却需要跨过一条街才会是人来人往最热闹的地方。 在附近租住的,不是来黄曾天备孕的老实又甜蜜的小道侣,就是在黄曾天备考的、只能拿临时身份玉简的准考生们。 颜君陶的隔壁是租给了一个以开私人“补习班”为生的书生仙。 书生本姓叶,在下界是个完全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以考取功名利禄为人生己任,可惜数次落第,一辈子只痴迷于诗画,艺术成就极高,情商不行。 在一百零八岁那年,这位叶书生忽然就顿悟画中真谛,飞升成仙了。 叶书生初初上天,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连自己为什么飞升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是适应突然成仙的这个身份了。看着重新变回年轻的肌肤,充满活力的手脚,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又可以画画了,其后才是这仙该怎么当? 幸好有登仙阁专门开设了辅导这部分仙的特殊班。班上的学生基本都是以奇奇怪怪的道飞升的仙,突然顿悟的那种,类似于以书画啊、武功啊入道什么的,都很常见,最神奇的是一个做好人好事做的太多,感动天道直接飞升的。 颜君陶觉得他和这个人一定很有共同语言,都是被天道功德坑过的。 叶书生虽然数次落第,但登仙阁的常识考试却只考了两次就过了,可以说是很有慧根了。他在上界的其他天也没什么认识的仙和落脚之处,更不知道自己适合该拜入哪门哪派,就试着和登仙阁打了个申请,可以不可以毕业后留在这里工作。 登仙阁还真就表示可以考虑,虽然他们的办事人员都找的是那种多手多脚的员工,但他们又不是只有接待员,还有很多后勤保障需要普通仙来做。 最终,在通过了员工审核后,叶书生就光荣成为了登仙阁一个爱岗敬业的工作仙。 后勤工作很轻松,叶书生在闲暇就自己接了一些私活儿,以便可以多赚些仙石,然后趁着休年假的时候出门采风。整个黄曾天,因为特殊的环境,只有登仙阁的员工可以偶尔出入不受限制。 叶书生的私活儿就是开补习班。 不是教那些屡试不过的成年仙,而是因地制宜的教各种仙在黄曾天所生的孩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有些仙还不是一次两次来黄曾天生孩子,一般来备孕的时候,顺便就会带上前面的孩子。没人管孩子,就全部送到了叶书生这样的补习班里,哪怕他们现在境界还不够考试,但以后总用得上。 还别说,下界那种死记硬背、突击考试的方法,特别适合上界的常识考试。经由叶书生给提前打过基础的未成年仙,在成年后的考试里,第二次、第三次就过了考试的概率极大,大大的提高了叶书生的教书口碑。 上至十六岁,下至两三岁,一院子萝卜头,天天跟着叶书生摇头晃脑的背: “盘古开天地,三清立圣人。” …… “龙凤魔之后,上古至此完。” 颜君陶在隔壁葡萄藤树下,搭配着黄曾天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零食,听着朗朗上口的顺口溜,别提多开心了。 因为颜君陶要给容兮遂当夫子,一来二去的,两个夫子之间就认识了,经常交流教育心得,只不过一个教的是一群孩子,一个教的是自己的准道侣。 这一日,登仙阁那边又要考试,监考人手不足,叶书生临时要加班,回不来。但孩子已经送过来了,又不能没人管,颜君陶就主动当了一个好邻居,帮叶书生代班。反正教一个容兮遂是教,教一群孩子也是教。 隔壁的那群孩子也一直都很喜欢住在隔壁的颜殿下,性格好,没架子,还长的好,最重要的是长的好。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容兮遂了,可惜他抗议没什么效果,因为他去考试了。 万法仙尊带着人找上来的时候,正是孩子们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个新来没几天的小仙童,正怯生生、偷摸摸的想要摸他前面小仙女发髻上的小铃铛。 小仙女和隔壁桌另外一个小仙女正在翻花绳,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小女孩总是很喜欢,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小仙童因为只是稍稍挨着了她仙衣的一点边,就已经偷偷笑弯了一双眼睛,既害怕又满足。 万法仙尊“啧”了一声,掐指一算,得,这还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天生姻缘,那就祝他们幸福吧。 万法仙尊上前,偷偷轻轻拉了一下前面小仙女的辫子,然后,状似无辜的转了过去。 小仙童怒气冲冲的抓住了万法仙尊:“你、你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小仙女也已经回过了头,不明白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为什么要拉自己的小发髻,铃铛都歪了,不好看了。她扁扁嘴,眼看着就要哭了。 万法仙尊赶忙上前道歉,说自己就是觉得这小铃铛特别好看,他被抓住了,已经得到教训了,以后不敢了。 小仙女是个性子善良的,既然对方道歉了,就很大方的表达了原谅。 小仙童却一直虎视眈眈的不放心的看着万法仙尊,直至他走远去找颜君陶后,才在万法仙尊背后对小仙女说:“别怕,我保护你。” “嗯,你可真厉害!” 万法仙尊勾唇,英雄救美,永不过时的套路!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条咸鱼不翻 万法仙尊本来还在奇怪, 是怎么样一种情操,让颜君陶这样的身份, 可以安心蜗居在这样的四方小院里, 和一群小孩子玩教书的游戏。 是爱吗?是责任吗? 然后,万法仙尊就感受到了颜君陶身上并没有做任何遮掩的属于大罗金仙的境界。一段时间不见,修为就有了这样的突飞猛进, 大概能够气死以修为增长迅速闻名的的魔修了。 万法仙尊站在绿茵茵的葡萄藤下,悟了,颜君陶这怕不是走上了类似于教育大道之类的偏门道路啊! “……真不是。”颜君陶不需要万法仙尊说什么,就看明白他眼睛里突然兴起的奇怪的光芒。颜君陶觉得他很有必要声明一下,他对于走上教育大道并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已经有教育圣人了。 也就是说,走教育成圣这条路, 将来飞升大荒的时候, 就注定要和那位积年已久的教育圣人斗上一斗,对方虽然是搞教育的,但斗法水准相当可怕,颜君陶一度怀疑对方当初教的就是战斗, 被迫散掉修为轮回的概率太大了。 道果只有一个,胜者为王,败者转世。 颜君陶上辈子从笔耕辍那里听来了不少有关于大道之争的八卦。用笔耕辍的话来说就是,真正会让圣人们掐的你死我活的, 不是彼此的道互为对立,而是他们想要证明的道一样。 为了那唯一的道, 每一个圣人脚下都至少好踏着一二敌人的尸体,特别是热门的类似于阴阳、生命、杀戮等大道,那真的是圣座之下尸骨累累,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和胆敢抢夺他们圣位的后辈斗上一场。 最累的就莫过于以杀证道的魔圣了,半数以上的魔修都热衷于走杀戮大道,切瓜砍菜一般,杀亲杀友杀爱人,圣人也照砍不误。 还有一位轮回大道的挑战者特别执着,转世重修了二十几辈子,每一次走的都是轮回大道,不管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信念都是那么的坚定。成圣的概率也很大,但每次上来了都打不过真正的轮回圣人,每一次都会转世重修,又过个几万年便能再一次看到她坚韧的身影。 轮回圣人和她斗的都快斗出感情了,可惜,只要她不改自己的道,他们就注定了要不死不休。 唯一没有挑战过别人、也没有被人挑战的,就只有笔耕辍和颜君陶。 笔耕辍的脑洞道是真的太奇葩了,他自己飞升之前,甚至都没有人想过原来靠脑洞也能成圣。而这就注定了笔耕辍不会被挑战,因为除了他,没有人的脑洞可以到达这一步。 颜君陶则是因为只飞升了一年大荒就崩塌了,没能等到挑战他的大道的人。 总而言之,每一个成圣的人都不容易。 曾有挑战者不甘心,在死前怨恨的看着自己的前辈,发泄式的咒骂:“你也就是占了一个比我先出生的契机,在你之前你的道果无人摘取,你不需要挑战就可以轻松坐稳这个位置,换谁都行,哪怕是一头猪!” 那位被辱骂的圣人连解释都不屑,直接送对方去轮回了,只留了一句:“如果你连你我谁证道更容易都搞不清楚,那你确实不可能成圣。” 大道之争,不死不休。 后来者需要斗争的对象是他们的前辈,只是在他们的道之前走的更远的前代。 而前辈们需要斗争的却是道本身。 “谁不是九死一生才成就圣位的呢?”上辈子的笔耕圣人如是说。脑洞大道简直凶残。在摘取道果的时候,大道可以千变万化成任何一种模样,只要它想,它就可以。笔耕圣人也险些命丧于此,外人只看到了他的飞升之易,却看不到他背后的险象环生。 从没有人证明过的冷僻道,只能说明前代的殉道者比其他道的多,多到甚至后人再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 咳,扯远了,颜君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频繁回想起上辈子,大概是他想要改变大荒的扯淡念头冒出来之后,就打死不愿意再被压回去了吧。 现实中,万法仙尊还在问着:“那你这大罗金仙是怎么回事?”他们也就一年没见而已吧? “我去了一趟笔耕圣人的故居。”颜君陶这样解释道。 “哦,那里啊,那里确实有点邪门的。”举世皆知笔耕圣人在他的故居快速完成了从大罗金仙到准圣再到圣人的突破,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后世便有不少人都想去笔耕圣人的故居碰碰运气,成功的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子。类似于本身就卡在瓶颈很多年的人,去了故居就突破了。于是那里就越传越邪乎,几乎已经成为了不少仙人的朝圣之地。这也是为什么笔耕圣人纪念活动上的炼丹大赛会那么受欢迎的原因,很多人迷信着能够进入故居,会拥有更高概率的突破可能。如今,颜君陶大概也要为这个都市怪谭添砖加瓦了。 万法仙尊特别自来熟的坐到了颜君陶旁边的躺椅上,感慨着似水年华:“我当年还去碰过运气呢,可惜注定没那个命。” 万法仙尊为成圣做过的努力,多到他可以列一个一路从黄曾天排到小罗天的单子,但就是升不了,好气。 万法仙尊和提前过上养生生活的“颜老太爷”就这样一起,享受着夏日难得的午后,吃着最便宜大众的红壤西瓜,解除暑气靠的都是最原始的扇子扇风,那扇子还是自己用仙力在催动。简直不能更质朴了。 不过在躺了一会儿之后,万法仙尊就也有点明白这份惬意自然了:“你倒是会享受。” 颜君陶的躺椅一摇一摇,在树影斑驳中昏昏欲睡。 “这你都能睡得着?”万法仙尊指了指那边一群吱哇乱叫、朝气蓬勃的小孩子,不知道谁带头,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不管是抓人的还是被抓的,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比身手的灵活,更像是“看谁声音喊的更高”的较量。 “我喜欢热闹。”颜君陶的眼睛已经彻底快要闭上了。他就喜欢大家都在一起的感觉,连别人觉得很烦的叽叽喳喳,在他看来都特别有烟火气。 “你开心就好。”万法仙尊认识的大能里,哪怕境界不够也有身份凑的那些人里,颜君陶大概算得上是最接地气的了。 “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就别打扰我假寐。 “为你和容兮遂的爱情保驾护航啊。”要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颜君陶和容兮遂,还有谁最想他俩在一起,那就莫过于万法仙尊了,他简直要跪求他俩能够顺风顺水顺一对儿了。 颜君陶:“……” “你有什么初步的构想没?没有我就给你包圆了。”万法仙尊虽然是一个仙来的,但他其实背后是有一个团队的。整装待发,随时召唤,是万法仙尊的神奇小队。 “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颜君陶皱眉。 “山人自有妙计。”万法仙尊不肯交出他得到情报的渠道,以防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他就没办法时刻“关心”他的成圣保障了。 “你这样背叛自己的朋友(道主)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万法仙尊理直气壮,“我相信如果他的成圣关键在卖了我身上,他肯定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就没有哪个仙人是不想成圣的! 虽然成圣的概率越来越小,但这更激发了这群仙生都快淡出个鸟的仙人们的不择手段,就是想比别仙强,谢谢。 “我确实有个想法。”颜君陶也来了兴致,睁开眼,凑了过来。 万法仙尊很上道的也凑了过来:“说来听听,我给你润色一下。” *** 容兮遂回来的时候,颜君陶正在假装无事发生的和一群小仙女小仙童练习吟唱。善音律,也是君子六艺中很重要的一环,哪怕自己五音不全不会唱,至少得会欣赏与品鉴。叶书生教孩子们的,不单单是考试,更多的是教他们做人,以及他们为来有可能会用到的一切。 最近孩子们学到了如何使用乐器,颜君陶本来的打算是假装不知道这事,等叶书生回来自己教的。颜君陶只想按照考试内容来让孩子们学习。 但后来万法仙尊来了,设法让颜君陶改变了主意。 这还是容兮遂第一次听颜君陶搭配着古琴吟唱什么。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颜君陶第一次抚琴以和,他上辈子没开发出什么娱乐兴趣,不管是吃喝玩乐,还是琴棋书画。他没尝试过,也就无从知道自己擅不擅长。如今一上手,他发现…… ……还真的蛮容易的。 一开始只是打算教颜君陶弹个最基础的宫商角徽羽的万法仙尊,默默垂泪,真的,天才什么的最讨厌了!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是个王者! 根本不给普通仙一点活路,就很烦。 在万法仙尊的教导下,颜君陶很快的就掌握了规律,会磕磕绊绊的开始弹奏《清角曲》了。相传这是黄帝曾召集天下鬼神汇于西泰山后所创作的乐曲,曲调悲凉却激越,是真正的惊天地、泣鬼神之作。 因为乐曲之中也有神力,凡人听了甚至会无福消受,招致灾祸。 仙人弹的话,顶多是因为并不能从这一的神曲里引动天地儿丢脸一点。 结果……颜君陶刚刚弹奏了几分,就好像有龙吟虎啸从天外而来,衬的火烧云的夕阳晚霞都像是凤凰在空中飞过后留下的痕迹。乐起时,青天白日就下起了夕阳雨。直至琴声毕,异样的天气才重新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颜君陶就这样无师自通了音乐之中的仙力,一路从悠扬的《阳春白雪》,弹到了欢快的《小欢喜》,并越弹越流畅,手法技艺娴熟的开始不像是一个新手。 如今,颜君陶又自我摸索着学会了边弹边唱,边撩小哥哥。 在容兮遂回来时,长指一动,就转变了曲调。广袖宽袍在风中带着优美的弧度,舒缓的琴音如涓涓细流缓缓而来,阳光下仿佛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俊美青年,头戴玉冠,浅吟低唱:“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条咸鱼不翻 第二天, 容兮遂的考试成绩就下来了。 毫无疑问的,过了。容兮遂也终于得到了一个正式版的身份玉简, 对于容兮遂来说, 这玩意和临时版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他不需要享受什么待遇,因为准圣的身份已经足够他一路都得到特殊待遇;也没有他进入不了的地方,道主“弟弟”这个身份还是有点用的;他甚至对于自己是不是个黑户都没有太大的执着。 不过很显然颜君陶很开心。 在与隔壁相连的青瓦墙头上, 已经多出来了一个又一个小脑袋,他们也很开心,一起“呱唧”、“呱唧”的给容兮遂鼓起了掌,发自真心的恭喜着“看不见容貌”的哥哥。 对于为什么看不见容兮遂的容貌,这群小孩子也曾问过他们的叶夫子。 叶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们解释, 只能道有些人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容貌,我们要尊重彼此的不同与主观意愿。 于是, 很长一段时间里, 隔壁院的小孩看容兮遂的眼神都怪怪的。 直至有天他们集体攒仙石送了容兮遂一套漂亮的木偶娃娃,上面写着“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这个谜题才解开——这群孩子以为容兮遂是因为容貌上有什么缺陷而不愿意示人。 容兮遂:“……” 随着问题而来的就是对颜君陶的钦佩,隔壁的颜哥哥真的好好哦, 他一定是爱惨了容大哥,才会什么都不在意的和对方当好朋友! 本来颜君陶还怕容兮遂介意这个误会,每每想要解释,却总被容兮遂在关键时刻打断, 几次之后颜君陶才反应过来容兮遂竟然是不想颜君陶对别人解释的。明明他隐藏在雾气之后的容貌,是那样的霞姿月韵、丰神俊朗。这个世界竟然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的。 “长的好看的人都这么低调的吗?”颜君陶看不少话本里, 要么描写主角长的很普通,要么描写主角长的好看却总是故意弄的很普通。 “你也很好看啊。”容兮遂这么回答。 “对啊,我知道啊,我也没否认过。”颜君陶奇怪的看了容兮遂一眼,还是没能理解容兮遂的意思,“我是我哥用玉做出来的,这样要是都不好看,他的手艺是有多糟糕?” “好吧,你赢了。”容兮遂笑着抬指,点了一下容兮遂的额头。 到最后容兮遂也没有说,他的意思是颜君陶在他心目中才是最好看的,他对于别人或者自己的美丑没有概念,也无所谓的很。与其和一群无关紧要的孩子证明自己到底长什么样,还不如顺着他们的意思让他们坚信,颜君陶是如此的爱他。 容兮遂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颜君陶就是如此的爱他。 回到恭喜容兮遂终于考过了仙界常识考试的这一日,一群小萝卜头还在叽叽咕咕的说着,他们对容兮遂多么有信心,就知道他这次补考一定会过,不会浪费颜哥哥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仙石。 很显然这套是他们的父母或者说是叶夫子对他们说过的,要努力学习,不要浪费了父母的仙石。他们很多甚至都不明白挣仙石有多辛苦。当初来过又走了龚宝宝哥哥明明说过,挣仙石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情。诀窍就是有个足够努力的父母或者是师兄! 正说着呢,一个小仙童过于激动,手舞足蹈的就把自己手上本来抓着的卷轴扔了下去,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正正好落到了容兮遂的脚下。 不等他们大喊“不要看”,容兮遂已经打开了,这画轴是……如果容兮遂落榜而准备安慰他的横幅。 ——容大哥不要哭,擦干眼泪再考一次! 一个问题,两手准备。 墙头上种着的一排小朋友咧着大白牙,化解尴尬,很想把自己之前说过的什么“根本没怀疑过容大哥会考不过”的话再吞回去。 颜君陶已经捧腹,笑的快要抽过去了,果然和小孩子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 然后,连隔壁院的叶夫子都笑眯眯的探了过来,和颜君陶开玩笑道:“你这教书成果可比我厉害多了。”他顶多算是能够提高学生考过的可能,颜君陶这个都算得上是包教包会还包过了,百分百的概率,真是羡煞旁人。 颜君陶大言不惭的接受了夸奖,他就是这么厉害! 然后,颜君陶大手一挥,决定见者有份,请所有人去黄曾天最贵的酒楼庆祝,可以带家长。 一群小萝卜头们听后的问题却……千奇百怪。 “酒楼里有玩游戏的地方?” “可以要糖画吗?” “饮料好喝吗?”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最好的并不一定是最贵的。这大概是颜君陶请过的最懵逼一顿客,他只能试着回答他的小客人们:“……也许有?” 有个小仙童明显有点失望,没有好玩的啊。 隔壁的小仙女“啪”的给他的后背来了一下,声音特别清脆,然后,小仙女还悄咪咪的凑上去,用肉呼呼的小手捂住对方的耳朵,声音大的其实大家基本都能听到:“你这样很不礼貌哦。我娘说啦,不管别人送你什么,哪怕你不喜欢,你也不能表现出来,那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为什么啊?”小仙童还是没懂,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因为对方会伤心啊。”小仙女这样道。 “啊,我不想颜哥哥伤心的。”对着小仙女说完,小仙童就立刻趴回墙头上,对颜君陶道,“我可喜欢去酒楼啦,一点都没有不开心。” 颜君陶哭笑不得,也忍俊不禁。 叶夫子抬起吓唬人的戒尺,在墙头敲了敲:“好啦,休息时间结束,都回去继续背书,背完了才可以回家。”等把所有的小豆丁都安全的抱了下去之后,叶夫子才又重新伸头来对颜君陶道,“你们随意庆祝,我会设置一个结界,不让孩子们听到声音的,打扰啦。” 颜君陶和容兮遂的脸都有点红,他到底以为他们要怎么庆祝啊。 “咳,”颜君陶假正经的咳嗽了一声,驱散了脑海里那些不算特别健康的庆祝方式,他问容兮遂,“所以,无字天书给你答案了吗?” 容兮遂摇摇头:“他说还需要再等等,他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能拿到笔耕辍的遗作。” “无字天书的办事效率太低了!”颜君陶气鼓鼓道。 “是啊。不过讲道理,看看登仙阁外面排队等着报道的下界仙有多少,我们就该想到无字天书的情况了。” 颜君陶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上梁不正下梁歪。” 早已经把检测结果给了容兮遂的无字天书,远在登仙阁打了个喷嚏,奇怪的掐算了一下,总感觉自己在背后被人诬陷了。 是的,有关于小罗天外的黑土到底是什么的分析,以及怎么对付的解决办法,无字天书早已经给了容兮遂。没考试之前就给了。容兮遂本来也是打算一得到结果就和颜君陶分享的,可是他发现颜君陶被隔壁的那群小电灯泡已经治愈的差不多了,他就对救道主这件事没那么热衷了。 甚至容兮遂觉得他们就这样在黄曾天住个千八百年的也没什么不好,颜君陶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安静生活,幸福又快乐,而他也拥有他梦寐以求的生活——陪在颜君陶身边。 至于道主……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他和道主角色换位,道主肯定也不会那么积极的想要救他的。所以,就暂时先瞒着吧,反正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至于要瞒到多久,这个就看颜君陶什么时候能够发现了。 其实本来容兮遂还打算故意考试不过,多和颜君陶玩一段时间“夫子和学生”的游戏的,没想到登仙阁那边那么迫切的希望容兮遂这个瘟神不要再出现,在容兮遂刻意交了白卷的情况下都给他过了。可以说是求生欲很强了。 负责判卷的无量竹笔,还特意跑去登仙阁楼顶问了一下自己的好基友无字天书:“这样那位应该就不会再计较我上次没让他过的事情了吧?” “应该吧,”无字天书也有点拿不准容兮遂的脾气,“反正他们得到想要的结果走了,应该就不会再回来。” 于是,一书一笔为表庆祝,点头一合计,就去了黄曾天最好的酒楼——剑指阁。 剑指阁外大红灯笼高高挂,欢楼彩缚,人来人往,是黄曾天除了登仙阁以外最显眼的建筑,整片商业区都是以剑指阁为轴心建立起来的。前楼热闹,后院清幽,满足了不同客人的不同需求。境界越高,越可以往高处走,区分了有可能的危险。 楼内还有漂亮的仙子跳舞助兴,吹拉弹唱,昼夜不停。 无字天书刚刚进来,就撞上了颜君陶一行人。 “!!!”无量竹笔吓的笔头上的狼毫都掉了不少。它可以发誓他看到了来自容兮遂身上的杀气。等和颜君陶寒暄完了,那群人走了,无量竹笔才敢问无字天书,“不是说他们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吗?那咱们刚刚看到的是什么?鬼吗?容兮遂刚刚是想要杀了我,对吧?!” 无字天书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它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撤退,才是最好的结果。 事后好些年,无字天书都在为它的这一英明决定而暗自庆幸,每每提起,都觉得简直是自己仙生中最重大的巅峰决定,没有之一。 因为就在当天,颜君陶一行人在酒足饭饱后,遇到了逍遥生萧渐任。 这个被五方天帝联名抵制进入任何有色界的男人,如今正大摇大摆的坐在大堂上,继续左拥右抱,扬言要给漂亮的小姐姐摸骨看手相。 第120章 一百二十条咸鱼不翻身 “摸骨看手相”这种说法, 换做任何一个成年男人,对漂亮的美人说出来, 都会自带一种中年大叔的油腻感。但萧渐任却是个例外, 这种情况放在他身上全无违和感,因为他比大部分在场的美人都好看。 剑眉星目,丰神俊秀, 对比他过往的渣男事迹,真的可以骂一句老天爷不开眼,竟然给了内在那么不美的人这样的外在美。 长相不俗的萧渐任,是个再三俗不过的普通男人,拥有一颗可以“海纳百川”的博爱之心。只要稍有姿色的美人, 就会让他管不住自己的下本身。只是他在调戏美人时,常常会让人有一种违和感。 套用东方女帝的原话来说就是:到底谁占谁便宜还真不好说。 曾有人死活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样的萧渐任都可以飞升, 而真正清心寡欲的苦修士却始终看不到天梯。 颜君陶也想不明白,甚至有一段时间他都要开始质疑自己的所学了。 下界天衍宗的陆掌门在教年幼的颜君陶正式的修炼前,先让他背会了三句话:“修真先修心”、“克己复礼、无欲无求”,“悟性到了, 方能探取大道本源”。颜君陶一直觉得这三句有道理,长大后也是这么做的。直至颜君陶认识到了萧渐任和陶清音。 那让颜君陶开始忍不住想,若修仙只有一条禁欲之路,那魔修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有欲有求, 修为还涨的比谁都快。 虽然说魔修飞升时的存活率没有道修高,但依旧还是有魔活下来的, 并且还活的很好,连魔圣都有。这又算修的哪门子心呢? 重生到这辈子了,颜君陶才顿悟,修心没错,可修的并不是规定的一种心罢了。 无欲无求是,有欲有求也是,并没有那么彻底的对错。因为什么样的道都有,你只能说他的道不符合你的三观,你觉得那是不好的,但你不能否定那样的道就不存在,能走下去。 大道至简,没有是非,没有黑白,只有能不能让世界运转下去罢了。 所以,哪怕萧渐任的道让很多人都看不下去,可他依旧那么恶心人的活着,并总有一套歪理邪说挂在嘴边,类似于“饕餮盛宴”吃得,“清蒸小菜”亦有一番滋味,哪有人能一生都坚持只吃一道菜?总要四凉四热,米饭配汤的一起吃。 这回萧渐任又在这么说了,他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错。 当然,女人可不能这么水性杨花。 颜君陶当时正从楼上往下看,听到萧渐任这大言不惭的双标演讲,嗤笑了一声,真的是羞与之为伍。偏偏萧渐任身边还有一群美人娇笑迎合,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颜君陶耳边再一次想起了颜夫人对萧渐任的评价:“形如鬣狗,饥不择食。” 事实上,颜君陶上辈子最初对于自己生父的大部分恶感,都来自颜夫人。在颜夫人对颜君陶透露了他的亲生父母另有他人之后,颜夫人对萧渐任一腔的吐槽之心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在通过难香和颜君陶上下界的联系时,颜夫人经常告诫颜君陶要远离他的渣爹。 花心、滥情,这些传统渣男的形容词,都算是轻的。在颜夫人口中,萧渐任就没有一处优点。因为他不只是一个花花公子,他还是是一个根本不知道何为尊重女性的男人。 萧渐任对美人的“爱”,就像是寻常人对一件衣服首饰的喜爱。只要他看上的,他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得到,去占有,更类似于一种动物圈地盘的炫耀。就仿佛他身体里的兽性永远是大于人性的,他觉得唯有不断征服女性,延续自己的血脉,才能彰显他的雄性魅力,是他的功勋章。 而当萧渐任觉得身边的莺莺燕燕碍眼时,他又可以全无怜惜之情的抽身离开,并对前任弃之如履。 腻了、抛弃了都算好的,真正恶心的是萧渐任开创了所谓的“杀妻证道”。 这在下面的修仙界很是带来了一股不怎么好的风气。毕竟修真界本就是在强者为尊的基础建立的男尊女卑,不要说普通女性了,连很多女修在男修看来也不过是装点洞府的器物。女人嫁给他们了,就是他们的附属品,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萧渐任杀妻证道、突破飞升后,很是引起了一股风潮。效仿者众,惨案不绝于耳,连成名已久的恩爱道侣都有反目成仇的。 直至后来大家意识到成功的只有萧渐任,而且也有魔门女修开始想要杀夫证道了,这股奇怪的风气才终于消停了一些。至少不再成为一种规模,但零星还是有偏执的疯子在相信着。 颜夫人的亲姐姐……就是死在这样的跟风效仿里,被她爱了多年的男人亲手杀死。 “是我眼瞎,与人无尤。”姐姐留下这样的话后便撒手人寰。 可颜夫人却始终不能释怀。 这么说吧,颜夫人对萧渐任的不喜,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紧张的情敌关系,而是萧渐任那始终保持在“不负责任、随便玩玩”频道上的态度。他和他的情人们可以算是你情我愿,颜夫人不知道该如何插嘴,但带起的那些风气却让颜夫人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容忍。 当然,还有一件恶心的往事也在影响着颜夫人。 那是发生在萧渐任还没有飞升、颜夫人的姐姐也没有去世之前。 颜夫人和萧渐任见了一面,为了陶清音。她知道仅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是改不了三妻四妾的社会风气的,她只希望萧渐任能够和他的后宫消停下来,和陶清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但萧渐任的回答却是:“我知道你喜欢清音,不如我把你也收入房内,好成全你啊。” 萧渐任在这么说的时候,竟然是真的以为他是在帮颜夫人一个忙,高高在上,带着施舍,让颜夫人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刻她所受到的屈辱。 当然,上辈子的颜夫人也通过自己的方式,最终为自己的这些过去报了仇。 颜君陶曾想过为颜夫人出头,但却被颜夫人拦住了:“娘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娘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找你亲爹的麻烦。却不是希望你替我出手,自己的仇自己报,才是最爽的。让别人帮忙了,还有什么乐趣?” 每个人的报仇方式都不一样,有觉得只要自己的仇人倒霉自己就开心的,也有觉得自己的仇人一定要因为自己的计划而倒霉,自己才能够重新找回那一日丢掉的脸面的。 与萧渐任之间的这些糟心过往,险些成了颜夫人的心魔,颜君陶的插手不是帮她,而是害了她。 所以,颜君陶两辈子对于萧渐任的态度都和对于戮力魔尊一样——以敬而远之为主,若对方主动送上门来找麻烦,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明白一下那点可怜的血脉在他这里有多不值钱。 “他怎么到的黄曾天?”叶夫子也看到了萧渐任,眉头紧皱,清秀的表情里带着对萧渐任明显的不喜。 颜君陶倒是大概知道萧渐任是怎么进来的,他之前就从医师临那里听到了,萧渐任和戮力魔尊的世纪之战,这引发了另外一个八卦,天衍仙宗内讧。 千星仙尊是东方女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天衍仙宗的太上长老,出身好,地位高;萧渐任也不差,他广为人知的外号是“逍遥生”,但其实他也早已经有了仙尊之称,同样是天衍仙宗的长老,因为忙着自立门户才刻意淡化了自己身上天衍仙宗的痕迹。但总体来说,千星仙尊和萧渐任所代表的,是天衍仙宗两个极大的势力。 他们之间为了戮力魔尊的争风吃醋,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就是天衍仙宗不稳、已经出现内讧的标识。 事实上,很多传承过万年的仙门都有这样的烦恼,门内派系林立,尾大不掉,往往不是死于外患,而是内忧。 不巧的是,颜君陶所代表的,也算是天衍仙宗内的一股势力,但既不属于千星仙尊、也不是逍遥生萧渐任,而是以赵掌门为首的那一派。 仙界和下界的规则几乎是反着来的。下界的规格是宗门之下才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国,上界却是天帝之下才是宗门。 天衍仙宗最初成立时比较特别,拥有的是两位天帝的照拂,如今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格局还是一样的。东方天帝派和北方天帝派,时而对立,时而互助,相爱相杀。 众人在期盼的,就是天衍宗内的东北两派再一次斗起来,毕竟诸天战场已经隐隐有了再一次被打开的迹象。虽然一开始大家一致认同战争最有可能的突破口是在已经乱起来的南方,但谁能肯定呢,万一东方和北方先打起来也是一样的。 迫不及待的仙不要太多,颜君陶却一直窝在黄曾天不曾表态。 赵掌门也一直待在北方天帝那里,传出去的态度是,颜君陶说什么,就是什么。 换言之就是,颜君陶想怎么样,赵掌门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上辈子颜君陶不是在闭关,就是在秘境里,很少会关注到外界的风起云涌,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曾经也是诸天战场即将开启的关键人物之一。这辈子他倒是知道了,却宁可自己还是不知道,头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对战争毫无兴趣。 而很显然的,不管是谁,这般刻意的放萧渐任进来,就是为了激怒颜君陶,或者是说不怀好意的试探颜君陶的态度。 萧渐任的脸上至今还留着明显的印记。 那是戮力魔尊的馈赠。当然,萧渐任也给了戮力魔尊一份大礼,估计此时她还在想办法治疗。在脸好起来之前,她都不会是颜君陶的烦恼了。 而萧渐任来黄曾天的主要目的,自然是要和颜君陶相认。 不过从戮力魔尊的种种遭遇来看,萧渐任已经敏感的感觉到了他们的儿子对他们俩的抗拒。萧渐任和戮力魔尊不同,戮力魔尊至今还没有意识到颜君陶对她的抵触,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一个孩子能对自己的父母有多大的恨。在这方面,萧渐任就厉害了,他充满了经验。 一般来说,无论父母做了什么,孩子都很容易会原谅他们。 但这话也可以反过来想,这对父母得有多糟糕,才会让他们的孩子克服这种亲情的本能,而决定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萧渐任有很多孩子,其中很多都是天才,充满了个性与能力,不乏十多分叛逆的。有恨他的,也有讨厌他的,萧渐任很明白该怎么和自己的孩子化解仇恨。 首先,他得隐姓埋名的接近对方。 在这方面萧渐任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没有女人能够不爱他,也没有男人能够在他刻意接近时,还不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最终和他成为兄弟。 但颜君陶大概要成为那个意外了。 因为…… 他上辈子就认识萧渐任啊,在萧渐任摸上来之后,颜君陶开门见山直接道: “请问萧先生所谓何事?”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条咸鱼不翻 “呃, ”萧渐任没想到他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本来组织好的话语全部都得作废, 不能用了。纵使他在妹子面前巧舌如簧, 面对颜君陶这样的问题,也只剩下了笨嘴拙舌。卡壳了半天,萧渐任才慢了一步道, “我是你爹啊。” 一开始萧渐任在大堂里没能吸引到颜君陶的注意力,如今又亲自找上门来非要给别人当爹……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也就只有他能干的出来了。 幸好,颜君陶今日宴请的大部分客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没有被打扰到本来高昂的兴致。 颜君陶包下了剑指阁的整个十五层,这里的设计本就是为了颜君陶这样要请很多仙的大客户准备的。绕着中间挑空的四方天井, 环绕着四面的房间, 均用格栅门为遮,每一个房间都可以相连也可以隔断。 店家诚意很足,在“金主爸爸”颜君陶的要求下,哪怕以前没有专供孩子玩的娱乐区, 一下午的时间也给颜君陶生造了一个出来。当然,价格也不菲就是了。 如今孩子们都和家长在娱乐区里开心疯玩,并没有更多的精力关注到找上门来的萧渐任。 注意到的仙……也很体贴的假装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刚刚才嘲讽过萧渐任的叶夫子,如今也站在这里, 坚定的陪在颜君陶的身边,只是脸上对萧渐任的表情变得更加嘲讽:“不远万里的来这里占别人便宜, 还真是辛苦您了呢。” 脸大如盆如萧渐任,都有点吃不消叶夫子这种文人的嘴。 颜君陶一袭轻盈缥缈的仙衣,长发披肩,寒木春华,众星捧月般的坐在酒阁子里,面容冷淡的看着眼前的萧渐任,这个与自己外表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的男人。 医师临做事真的很绝,不管颜夫人、颜老爷等人自带怎么样的滤镜,但事实就是,颜君陶不管是从气质、外形乃至谈吐里,他都和他的生父生母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说句那啥点的话就是,命运只是借这么两个人,帮助颜君陶诞生,除此之外,他和他们再无关系。比起血脉父母,颜君陶更像是心心小师叔多些。 “我知道你是谁。”颜君陶终于开口。 “你、你知道?就这样?”萧渐任等了很久,等的好不容易消化了叶夫子的嘲讽,等的空气都开始尴尬,他还在奢望着还能够等到颜君陶说些别的,但是没有。 对于这场父子相认,颜君陶就只有这几个字的平平回应,无爱无恨。 声淡如水,不似作伪。 不等颜君陶有什么表示,容兮遂已经很不耐烦了,他讨厌一切占据了颜君陶注意力的人,但最讨厌的还是明明颜君陶不想去关注对方,但对方却像个苍蝇一样,嗡嗡来嗡嗡去,始终嗡嗡个没完没了,毫无自知之明。 容兮遂先用传音示意叶夫子去把隔间的隔断合上,别让这么难堪的局面在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面前上演,然后才转而开始专心对付萧渐任。 本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如今已经变得不那么开心了。 容兮遂明火执仗的摆开架势,对萧渐任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萧渐任一愣,没有懂容兮遂的意思。 “削骨还父,割肉还母,可以吗?”颜君陶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他看出了容兮遂的不耐烦,他其实也就有点想要速战速决了。 “不不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让你这么做!”萧渐任终于重新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既然当朋友这条路行不通,就只能走浪子回头的路线了,幸好,对于这样的戏码他也有经验,“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是我对不起你诸多,生了你却没有养育你,虽然我也是迫不得已,但我不会把过去当做借口,那只说明了我的无能……” 萧渐任想要以退为进,摆出一副“我有隐情,快来问我”的表情。 可惜,颜君陶对此只剩下了嗤笑。不要告诉他,萧渐任所谓的隐情,就是被医师临抢走了儿子,那会让他很不耻对方的手段的,还不如戮力魔尊会玩。 “你确实挺无能的。”叶夫子关上隔断门后就重新回来了,他不知道颜君陶过去的故事,只是在为朋友打抱不平,“反正换我,我肯定是没那个脸承认这些的。” 萧渐任暗中已经被叶夫子激怒,却还是忍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只是想补偿你。”萧渐任走的不是戮力魔尊那样的亲情牌,而是一种诡异的霸道总裁的路线,哪怕补偿,他都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是我儿子,这点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我不能让别人戳我的脊梁骨。” “我不需要。”颜君陶回答很简短,也有力,他一个字都不想多和萧渐任废话。 萧渐任这套所谓强势的爱,还是省下来用在他的情人们身上吧。 “你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够不纠缠颜兄?”叶夫子自己也有个渣爹,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很明白怎么帮颜君陶怼人了。 颜君陶赶在萧渐任开口前又补充道:“今天是唯一的期限,只要你说,我就可以考虑。” 言下之意也很赤裸,过了今天,以后就不要怪他出手无情。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怎么会贪图你什么呢?!我是真的想要补偿你,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颜君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你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直至我和你一起参加了龙族的廪君竞选。说到底,萧渐任和戮力魔尊其实拥有的是同一个问题——自私。 戮力魔尊的自私表现在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她一定会加倍的要回来;萧渐任的自私则表现在他只有用得到你的时候,才会想起你,对你好。 他们真正爱的只有自己,永远不能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否则那就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自虐。颜君陶这辈子绝对不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会对你证明的,我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好父亲。” “你有那么多的孩子,不一一去证明,只找君陶证明,不觉得很可笑吗?”容兮遂嗤笑。 “我、我只知道君陶。”萧渐任辩解。 “那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医师临。”容兮遂这话里有多少是真的希望萧渐任能去烦医师临的意思,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也在努力和他修复关系,”萧渐任的眼神有点迟疑,明显怕医师临怕的不轻,张口就来的撒谎都不那么流畅了,“但不管我要补偿多少人,我总也要补偿君陶的,一个一个来,早晚有天你们会看到我的真心。” “我们又不是伯父您的后宫,要您的真心做什么?”容兮遂的话也自带嘲讽,因为他把对颜君陶哥哥团的怨气,都撒到了萧渐任身上。 医师临他不能怼,赵掌门他得敬着,公子阳他得忍着…… 如今可算来了一个他怎么针对对方,都不用担心颜君陶生气的好机会了,他自然不会放过。颜君陶到底是倒了什么样的霉,才会在这辈子摊上这样的父母?生来不养,又何谈生恩?连大道都不觉得颜君陶和萧渐任之间有什么因果。 “能不能让君陶和我说话?你算什么?!”萧渐任终于决定不压火了,毕竟他就是这么一个霸道仙尊的性格。 萧渐任也是打听过颜君陶身边的情况的,知道容兮遂的存在,也知道容兮遂和颜君陶的关系。他本来还以为容兮遂会讨好一下他这个公公,没想到容兮遂对他竟然是这样的态度?看他以后和颜君陶修复了关系,还能不能让这个男人进他们家的门! 容兮遂激起了身上准圣的修为,正准备说,我是准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颜君陶却已经前一步握住了容兮遂的手道:“他是我的爱人,你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君陶……” “你不是说让我给你一个证明你自己的机会吗?”颜君陶打断了萧渐任,“好啊,我——请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做成功了,我就相信你。” “!!!” 容兮遂已经勾唇笑了起来,还是颜君陶怼人的思路最好玩。 “可是、可是……”这就是个思维的死循环,萧渐任没想到继承了陶清音一半血液的颜君陶会这么麻烦,果然那个女人就生不下什么好东西,“我也有想见你的时候啊。” “你到底是想为你自己好,还是为我好?”颜君陶上辈子就想这么问他爹了。 “当时是为你!” “那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 “你想不想见颜兄,与颜兄何干?”叶夫子觉得萧渐任简直有病,和他爹当年一样,自以为是,病的不清。幸好,颜君陶比他清醒的多,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看着颜君陶,不让他被萧渐任骗去。 “那如果你有危险怎么办?我不放……” “我是大罗金仙,我的爱人是准圣。”颜君陶不得不提醒对方,他们的修为境界如今都比对方高,真的不需要对方来替他们操那份心。 “可这个世界不是有修为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 “财富吗?”颜君陶有一个响彻整个北方八天的商会。 “仙石也解决不了问题!” “地位?”颜君陶是北方的殿下,容兮遂明面上是道主的弟弟,暗地里正在对南方八天虎视眈眈,并且已经暗中出手了。 萧渐任:“……” 打感情牌,他比不上颜君陶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有一个后院的颜老爷都比他强;打其他的物质牌,他有什么物质是颜君陶所没有的? 这么对比下来,真的是越看越觉得他就是个来打秋风的老混蛋啊。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条咸鱼不翻 “所以, 你不是吗?”不是来打秋风的?颜君陶挑眉。 “我当然不是!”萧渐任不假思索的否定。 颜君陶不缺什么,萧渐任也不缺啊, 他只是…… “你想劝我参加廪君竞选, ”颜君陶帮助萧渐任说完了萧渐任所有想说的话。萧渐任上辈子也没能用“好哥们”这一套打动颜君陶,哪怕颜君陶在一开始确实不知道萧渐任就是萧渐任,真正引颜君陶上钩的, 是颜君陶假意和萧渐任交好,想要看看这个一直在烦他的男人到底想做什么。这辈子颜君陶连这点好奇心都不会给对方了,“但是谢了,我对龙族没有任何兴趣,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珍惜宝藏。” 如果颜君陶愿意, 他在上古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在龙凤而二族作威作福了,何苦如今再来折腾? 萧渐任没想到颜君陶连这个都知道了, 内心慌的一比, 外表还要强装镇定,给自己找理由。 顺便的,还要责骂罪魁祸首,他虽然不知道是谁透露的消息, 但是想来也没多少选择,肯定是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四海龙族! 电光火石间,萧渐任就已经想好了另外一套说辞,带着仿佛来自父辈的说教:“参加廪君竞选是为了你好。那可是能够统领四海的位置, 至高无上,对你只会有好处, 哪怕是锦上添花也好。” “是哦,那还真是谢谢你一番苦心了。”叶夫子嗤笑。 “如果好处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自己上?” 容兮遂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发现哗点。 “我不需要。”这是颜君陶的回答。 萧渐任的头开始疼了。一对一他都未必能够说服颜君陶,更不用说是此时此刻的一对三了。他只能老生常谈,对颜君陶道:“我们可不可以单独谈谈?” “不可以。”三个声音异口同声。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不是。”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什么和你单独出去谈。”颜君陶觉得他说的就已经够不客气的了。 结果容兮遂可以更加不客气:“你不配。”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此刻的萧渐任,那大概就是原地爆炸。几经克制,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我真的不是为了这些,”萧渐任摆出一副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对着颜君陶的语气还是那样霸道,却也不失几分温柔,很多女人都特别吃他这一套,只为一个人温柔什么的,“好,你不信我,可以。我做给你看好吧?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你不能阻止我想对你好!” 容兮遂眯起了眼睛,萧渐任在他心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颜君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管萧渐任做什么都无法打动他,因为他很清楚萧渐任始终是在演戏而已。而对比陶清音,萧渐任明显还不够戏精,演技没那么精湛。 颜君陶抬手,打断了欲言又止的萧渐任:“你只这么对我说,又有什么有用呢?” “我可以对大道发心魔誓!”萧渐任心中想着,来了,关键之处终于来了,“我对大道发誓,若我再见你,我会修为尽散……” 颜君陶再一次打断了萧渐任,他摇了摇头,对萧渐任道:“你对多少人发过这种毫无作用的心魔誓,想必你比我清楚。” 作为一个渣男,萧渐任骗漂亮的小姐姐的那一套本事里,自然是少不了海誓山盟这一类的。他对每一个情人都发过感人肺腑的心魔誓,这才让觉得修为比什么都重要的仙们相信了他的真心。 但谁也不知道,萧渐任是天生的骨骼清奇,又或者是命运逆天,还是曾经在什么秘境里得到过什么法宝,萧渐任的誓言就和喝凉水似的简单,对他本人并不会有任何制约与影响,想怎么破誓就怎么破誓。 颜君陶上辈子在廪君竞选的时候就被这点坑过,如今看着萧渐任相同的套路,突然有点失望,没想到他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好,那你说,怎么样你才能满意?”萧渐任又道,不太想谈及自己的特殊体质。 颜君陶从早已经对他无条件开放的容兮遂的芥子空间里,拿出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透明瓶,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光芒其实都是由一个个长着人类外形但拥有一双光翅、只有一点点大小的仙兽所散发出来的。 “此物乃是上古的传音虫。”颜君陶道。 传音虫朝生暮死,犹如蜉蝣,它们这短暂的一生只能传递一句话。 能够设法保存住传音虫的方法和仙器不多,容兮遂刚好有一个由时间长河的河水凝结而成的杯子,可以把传音虫始终保持在最有活力的阶段。一族一瓶,容兮遂从上古带回来不少。 在大道降下惩罚众生的大洪水时,救了一部分生灵的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它们可以迅速一分为多,把一些信息传到每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耳中。 “我要你对着母虫说,从此你我断绝父子关系,再无瓜葛。”颜君陶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他只是不知道该找到怎么样一个合适的时机对戮力魔尊和萧渐任用。如今既然萧渐任自己主动送上门来,那颜君陶自然不会放过。 萧渐任的脸色一白,他是知道传音虫的,考过仙界常识考试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救了最初的人类部族的小东西。他终于有些后悔了,问颜君陶:“有必要做的这么决绝吗?” “很有必要。”颜君陶点点头。 “你的那些情人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容兮遂补充。 “那是她们的问题,与我何干?君陶,你不能这么不公平。我是你爹啊!”甩锅也是萧渐任的一个强项了,永远都是别人的错,永远都是别人在倒贴,永远都是因为别人看不起他,他才奋起反击,总之他是无辜的,“你这样的迁怒显得毫无道理。我其实早就厌烦那些感情用事的神经病了,她们真的学不会控制自己。但你不能因此迁怒我,这不公平。她们非要倒贴,我能怎么办呢?你知道我的,我总是对别人狠不下心。” 这台词是不是很耳熟?当然熟啊,萧渐任对每一任情人都是这个调调。 但事实证明,拿对情人的那白日哄鬼的一套来哄儿子是没有用的。 “没有你,就不会有她们,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若不是萧渐任主动招惹,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烂桃花?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宣布?能不要浪费时间吗?”容兮遂激将道,“不会是关键时刻怂了吧?” “宣布,宣布,你满意了吗?!”萧渐任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等你宣布了,我才会知道满不满意。”颜君陶一本正经的回答萧渐。 “把母虫给我!”萧渐任对颜君陶伸手的那一刻,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那一天,诸天万界,不管在干什么的仙,只要关注颜君陶和萧渐任父子的仙,就都同时看到了天外有一道光芒突然大盛,然后就四散开来,其中有一道如流星朝着自己准确无误的飞来,伴随着一个十分特别又灵动的声音。 “抱歉,因为我个人的事情打扰大家,这事很快就会结束。”这是颜君陶。 “我逍遥生萧渐任,从此和颜君陶断绝父子关系,自此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知道颜君陶和萧渐任关系的,在上界仙国有不少。上辈子颜君陶总觉得只要他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但颜君陶明显小看了他这对渣爹渣娘拉仇恨值的能力,也小瞧了吃瓜群众在八卦方面异常执着的人肉能力。 他以为的没什么人知道,其实是差不多全天下都知道。 毕竟他可是萧渐任和戮力魔尊唯一的儿子,他的修为境界又涨的这么快,几乎每一次提起颜君陶,就少不了要八卦一下他的出身。仿佛他的这一切都是拜爹娘所赐。 “他爹是仙尊,他娘是魔尊,又都因为和离而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多少好资源、好东西不可着他一个人倾斜?有这般机缘,给你你也行。” 说实话,这话对于曾经那么努力的颜君陶来说,挺侮辱人的。 这辈子颜君陶不想努力了,却也不想被这么侮辱,他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成就和萧渐任以及陶清音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关系。 这样的想法确实有点幼稚了,可颜君陶就是个幼稚鬼啊。 等萧渐任说完那一席话,颜君陶就在心里盘算,下一步就是和戮力魔尊断绝关系了。 当然,怎么才能不让戮力魔尊再一次转危为安,显得不是他对不起戮力魔尊、戮力魔尊是为他牺牲良多,这还有待多考虑。 但至少如今颜君陶书终于去掉了生父一座拖后腿的大山。颜君陶就只是颜君陶,和逍遥生萧渐任再没有任何关系的颜君陶。真是可喜可贺。 一直到颜君陶离开,萧渐任都怔怔的坐在椅子上,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老了。他儿子比他可厉害多了。 萧渐任甚至有一种诡异的骄傲感,看,这可是老子的种。 当然,很快的,萧渐任就不会这么想了。 因为容兮遂可不会让萧渐任轻易的就这么被放过,他还准备了后手。他把萧渐任对那些情人的侮辱,全部留在了留音石里,然后挨个寄送到了萧渐任的情人手上。哪怕那些情人最后还是会原谅萧渐任,至少此时此刻足够让萧渐任因为后院起火而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不仅如此,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容兮遂在给每个人送上一份留音石的同时,还给这些情人提供了不同的让萧渐任自此失去某些功能的方式。 保证萧渐任防不胜防,无力反抗。 ——你甘心萧渐任永远不可能属于你一个人吗?不如试试用别的手段,至少你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而在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后,说不定萧渐任就会修身养性,回头了呢? 最重要的是,容兮遂也直接道,当萧渐任追究起来的时候,请这些情人务必实话实说,是他容兮遂做的,他就不会不认。 甚至容兮遂特别希望萧渐任能够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颜君陶已经受够了层出不穷的兄弟,容兮遂也一样。 未免再增加,萧渐任必须变成萧公公!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条咸鱼不翻 就在容兮遂决定让萧渐任变得萧公公的第二天, 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需要继续下去。 颜君陶虽然已经学会了吃喝玩乐,却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晚睡晚起, 常年稳定的生物钟帮助他在太阳突破地平线的那一刻, 准时准点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升起,破窗而入。悦耳的鸟鸣,搭配绿草朝露的清香, 唤醒了整个城市。 好吧……这个只是想象。 上界仙国的大部分天都是不夜城,一帮子不用睡眠休息的仙魔,虽然有仙要坚持保持凡人时期的生活习惯的,也有不保持的,这一类仙魔把睡眠看做了像吃饭、购物一样的休闲娱乐方式, 想起来就设个结界睡一觉,想不起来那就算了。 也因此, 大家的生活时间表都有着很大的出入。有可能这家刚刚起来准备浪, 那家已经在脱掉外衫,洗漱着要睡觉了。 颜君陶所在的街道由于备考的学子和孩子较多,大家这才勉强保持了一个差不多的作息。一夜安静之后,摇头晃脑的读书声就从各个绿意盎然的小院子里传了出来。 颜君陶睁眼后就一直在雕花的红木拔步大床上躺着, 细数着帘帐的褶皱,挣扎了一炷香有余,才最终因为实在是无所事事而艰难的爬了起来。他暗暗在心里发誓,早晚有天他要研究出一个可以在床上进行的娱乐活动, 帮助他忘记早起。 穿衣洗漱,亲力亲为, 任何能够浪费时间的步骤都被颜君陶用上了。 待颜君陶出来,负责在院中扫洒的妖仙们便齐声对颜君陶问了好,宅老则上前来询问今日的早餐,以及接下来一天的安排。若颜君陶想在葡萄藤下听孩子背书,宅老就去命人给颜君陶整理好葡萄藤下的躺椅和搭配点心,若颜君陶准备和容兮遂今日出门逛一逛,那宅老就会让人备好出行需要的仙船。 宅老就是道主当初安排给颜君陶的那个宅老,如今颜君陶在哪里,他就会在哪里,倒也不是为了催促颜君陶尽快想办法救道主,而是按照道主的吩咐,若道主出现什么意外,宅老就主要负责带着道主的全部身家去跟着颜君陶。 “设法安排一下,我想和房主商量买下这个宅子的事情。” 颜君陶之前以为住在黄曾天只是一个很短的事情,便选择了租赁。但从如今的情况来看,无字天书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够研究出包裹在小罗天外面的黑土到底是什么,颜君陶也就改变了主意,决定先把房子买下来再说。 仙石不是问题,问题是颜君陶想把隔壁一起买下,以防他的邻居换成他不喜欢的人。 正当宅老想尽职尽责的帮颜君陶省钱,建议他多少还是压压价的时候,突然,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响彻了整个宅子的上空。那哭声一听就健康又活泼,是如此的执着又富有穿透力,充斥在耳朵里,让人想要忽视都很难。 很快的,门口背着一个壳的葛衫小童,就抱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以一种他觉得已经足够着急忙慌,实则旁人看来能着急死个人的速度跑了进来。 这是一只蜗牛成精的妖仙,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的家,看上去不紧不慢的生活态度,据说已经是族群里的急性子。 “殿~下~,殿~下~,不~好~了~……” 急的旁边的妖仙替他补充道:“他在门口捡了个孩子。” 背着壳的蜗牛伸了伸自己脑袋顶上的两根触角,那是它的感知器官:“你~怎~么~知道~的呀~” “用眼睛看!” 妖仙手上抱着一个锦缎襁褓,绣着祝福孩子长命百岁的纹路,那襁褓里当然还有个白白胖胖、胳膊如藕节的孩子。孩子身上设有结界,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保暖降温,随时调节身体与外界的温差,也可以帮助他在适当的时候放大哭声,去吸引他需要的人。 孩子的家长一看就为孩子想了很多,唯一的缺点是把孩子给抛弃了,或者落在了颜君陶家门口。 宅老皱眉:“这是什么东西你都敢随随便便往家里抱?去报官了吗?街坊四邻都问过了吗?看看是谁家丢了孩子。” 宅老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大概率是被抛弃的,还特意抛弃在了他们家门口,但很显然他在假装不知道,因为他并不想让年纪轻轻的颜君陶就被一个不是他的孩子讹上。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对于修真者来说,因果才是最麻烦的。 蜗牛妖仙不明所以,脸上始终有一种孩子气的天真感,从襁褓里抽出了一张宣纸,念道:“这~是~你~的~孩子!” 颜君陶:“……” 刚刚出来的容兮遂:“……” 喜当爹? 颜君陶也感受到了容兮遂,赶忙回身,想要和容兮遂解释,他从没有和人发生过关系,不可能有孩子! 容兮遂那边已经开口,比颜君陶还要慌、还要着急:“这绝对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声音之大,让所有仙仆都忍不住侧目。 道主多大年纪了大家基本都已经算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是,道主的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容兮遂作为道主的双生弟弟,自然也年轻不到哪里去。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雏……不少仙都特别“胆大包天”,眼神忍不住的往下看去,怀疑容兮遂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容兮遂的脸彻底黑了。 颜君陶倒是蛮开心的,他没有经验,容兮遂也没有经验,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日后被容兮遂嘲笑了。 他们可以一起默默探索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这很公平。当然,要是他有经验,容兮遂也有经验,这样也算公平。 隔壁的叶夫子正溜达过来蹭早点,住了这么多日,颜君陶家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已经让叶夫子深有体会,并爱上了这种生活。 等和颜君陶熟了,被颜君陶邀请了几次之后,叶夫子就没和颜君陶客气的登门吃饭了。叶夫子独自居住,上午要忙登仙阁的事情,下午要回来带孩子,实在是没空开火。可是多年为人的习惯,又让他始终没有办法适应仙人们只是把吃饭当做偶尔的娱乐的生活方式。 曾经有段时间,坚持一日两食的叶夫子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大概就是以画入道,突然从凡人变成仙人的坏处吧,在叶夫子心里他自己始终是个人,完全没有当神仙的心理准备。 直至隔壁搬来了颜君陶,据说这还是一位什么殿下,但殿下的生活过的比他还像个凡人,要一天三餐,大盘小碗,样样不落,有时候还要加一顿夜宵。 颜君陶和叶夫子最初的交集,就开始于他们这个共同的兴趣爱好,可以说是吃货的友谊了。 叶夫子上前,看了眼早已经止住哭泣,脸蛋红扑扑的、特别有活力的仙童,根据自己知道的有限常识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有没有可能这是你们俩的孩子?毕竟这里是有色界,孩子诞生的方式多种多样,男男生子不是梦,不知道孩子是自己的也有可能。” “我们,还没有……”颜君陶的脸上已经红到了不可思议,快要冒烟的那种。他倒是想和容兮遂发生点什么,但这不是要有个仪式感嘛。 万法仙尊正在忙的就是这些,颜君陶想给容兮遂一个惊喜,因为容兮遂值得。他总是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们不需要孩子。”容兮遂被男男生子这个可能雷的不轻。他和颜君陶有彼此就够了,本身就已经有了那一群闹心的哥哥团作为情感负担,如今又要加个孩子?搞笑呢?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夫子也是在开玩笑的,虽然确实存在他说的那种可能,但概率太小了,颜君陶和容兮遂都不是那么粗心的人。他玩笑过后,说起了正经事:“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孩子还能那是谁的? 颜君陶和容兮遂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说出了一个一起被他们怀疑的名字:“萧渐任!” 鉴于萧渐任同学过往的留情历史,以及才在黄曾天——准确的说是颜君陶眼前晃过,实在是不怪颜君陶和容兮遂这么想。 孩子的母亲找不到萧渐任,只能把孩子送到颜君陶这个当哥哥的府上,这大概就是整个抛弃孩子的过程了。 至于该怎么证明这孩子是萧渐任的,这也很简单,把萧渐任找来,用血缘方面的仙术或者是器物测试一下就行。 顺便的,容兮遂心里想让萧渐任变成萧公公的期望程度更加迫切了。 颜君陶则…… 对上了小孩子睁大的双眼,黑白分明,天真无邪。颜君陶看着他,他也在看着颜君陶,还会随着颜君陶的动作而转动自己的大眼睛,仿佛他真的能够看得懂似的。 那双眼睛让颜君陶有一种熟悉感,又一时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遇到过。 颜君陶只知道在这一刻,当孩子用那双小手抓住了他一根手指,“啊”、“啊”求抱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医师临当年为什么那么不想他在那对渣爹渣娘的教育下长大。真要是那样,那这孩子的一辈子也就毁了。 颜君陶抬起另外一只空闲的手,点了点孩子的秀气白皙的鼻子尖,用再温柔不过的声音保证:“如果你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会……”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条咸鱼不翻 “……会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容兮遂在心里悄悄送了一口气, 颜君陶刚刚那么说的时候让他差点以为颜君陶准备替他那个渣爹扛起养育孩子的重任。 颜君陶倒是挺想自己照顾自己的弟的弟,他还没养过孩子呢, 那一定又耗费时间又能给生活增加乐趣。可是, 容兮遂明显并不会喜欢这个主意,颜君陶不想勉强他。两个人过日子,总要互相妥协, 因为想要对方开心。 而且,说实话,养育一个人要付出的承诺实在是太对了,颜君陶只能保证自己要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缺无法承诺会做好。 要是费劲吧啦仔教出个萧渐任, 颜君陶能气死。 萧渐任很快就被找到了,被找到时, 他正在又一任情人的家里。他来了黄曾天没几天, 已经汇了两个已为人妇的老情人,勾搭了一个新情人,还暧昧着一个漂亮的女剑修,以及留了一段一夜情, 可以说是很忙了,也不知道又肉眼可见的給颜君陶增加了多少兄弟姐妹。 新情人这边已经发展到了非君不嫁、自愿做妾的地步,甚至也许那边连他们未来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但萧渐任却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好想办法再一次接近颜君陶。 是的,哪怕是在发了那样的断绝关系的公告之后, 萧渐任依旧没有死心,永远有一中迷之自信,自傲到自卑,自卑到自傲。 萧渐任这么执着,这当然不是出于对颜君陶的爱,他只是真的很需要颜君陶而已。 以及他面子上过不去。 作为一个传统的种马男,萧渐任有两样东西绝不可能抛弃,女人与面子。 颜君陶之前那样狠狠地落萧渐任的面子,他不找回场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首先他得让颜君陶帮他,然后他才会狠狠的报复颜君陶。哪怕是自己的儿子,颜君陶也有一些很过分的行为,不缺孩子的萧渐任一点都不心疼。 这点上,反倒是戮力魔尊相对更可爱一点,面对颜君陶,她也会有舍不得的地方。虽然她这个人,又爱演戏又喜欢假装无辜,但至少她曾经是真的希望能够和颜君陶母慈子孝的。 当然,戮力魔尊总体来说很还是渣的,只不过她和萧渐任渣的不是一个方向而已。 容兮遂并没有和萧渐任直接“见面”,只是在萧渐任和新情人玩的特别奔放的关键时刻,进入了萧渐任的梦。就像是混元圣人曾经对颜君陶做过的那样,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里,还以为自己在现实中。这个造梦加入梦的技能是容兮遂在杀了混元圣人之后拥有的。 “你看上去有点力不从心?”容兮遂突然出现,飘在空中,冷不丁的对萧渐任道。 吓的萧渐任直接软了,回手就是一记剑丸,剑光在空中分化,从四面八方射来。这是萧渐任的成名绝技,不少仙界的人都想效仿,却始终没有人会比萧渐任玩的更好。 可惜,萧渐任这一次对上的是容兮遂,主宰着整个梦境的容兮遂。 再凌厉多变的招式,也可以轻松化解。 萧渐任不可置信的看着容兮遂,此时此刻他已经迅速换上了衣服,准备和容兮遂不死不休。卡在这种时间出现,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但是,下一刻,萧渐任就感觉自己的膝盖重如千钧,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并且越来越重,如负泰山,寸步难行。 容兮遂啧了一声,也没多话,只是上前取血。 “你要干什么?”萧渐任爬跪在地上,眼睛都红了,这简直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他一定会让容兮遂付出代价。 容兮遂没说话,他只是在心里决定延迟萧渐任的做梦时间。 等取到了满意的血之后,容兮遂正对上了萧渐任如杀父仇人一般的目光,决定让他死个明白:“我需要你的血,做个血缘术法。” “你做一万遍,颜君陶也是我的儿子,这点不可能改变!”萧渐任还以为容兮遂这是为之前的事报复。 “不是给君陶。”容兮遂冷笑,“你自己有多少孩子想必你自己也不清楚吧?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孩子?这不可能!”萧渐任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否认了,不过这一次是比较真心的那种,“君陶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因为在君陶还没出生之前,萧渐任就飞升了,而在仙界造个孩子可不容易。 如果说仙界大部分天都没有办法生育的法则最便宜了谁,那无疑就是萧渐任这类吃干抹净后不愿意负责的渣男。他们可以只享受过程,不用担心结果。 “仙孕育孩子的时间不同,你怎么能肯定这不是你哪次进入有色界留下的?”容兮遂很冷静的回应。 萧渐任也被说的有点迟疑,便老老实实配合了。 血被取走后,萧渐任的梦就行了。他也果然软了下来,身下的情人正在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让他慌的一比,彻底没工夫去关注那个奇怪的梦了。 孩子?真是可笑啊。 以此同时。容兮遂和颜君陶这边也遇到了一个难题——这孩子真的不是萧渐任的。 “那会是谁的呢?”颜君陶如今和叶夫子正待在酒楼里等容兮遂。叶夫子一颗八卦之心无处安放,连工作都不想做了,提前请了个假,就跟着颜君陶和容兮遂开始了解谜之旅,“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 送去官府啊。 总不能颜君陶来养。 长此以往,随随便便一个人都会往颜君陶洞府门口扔孩子了。虽然仙界生子不易,很多仙为了一个生孩子的名额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进入有色界,但也不能保证这是百分百的情况,也有仙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或者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出于其他的什么目的,而选择抛弃刻意接近颜君陶。 于是,颜君陶做了一个一般话本里主角捡到孩子之后,很少会做的事情,报官。 上界仙国的福利一直很好,对于没有父母的孩子都有着很不错的照顾,直至他们长大成才,再反哺回照顾他们的天帝。 黄曾天隶属于中央天帝,除了遗世独立的登仙阁以外,黄曾天最大的机构就是负责管理这里的府衙。府衙里有专门的慈幼局,来管理这些丢失儿童的问题。 颜君陶一行人抱着孩子便直奔慈幼局而去,现在正是百年内最忙碌的时候,还没到慈幼局门口就能看到孕妇们进进出出,队伍排的很长,感觉能等老了。也就颜君陶对此依旧兴致高涨,学着旁人,买了一副麻将,支个桌子,打起了三人麻将。 孩子不哭也不闹,定时喂点仙露与玉髓就能眉开眼笑的,特别好养活。 等还不容易进去了,又要填写表格,身份、事由都是一一写清。等到专项处理员进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睡了,小个子的处理员经验丰富,轻声细语,表格看完后,让颜君陶等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血缘测试。 小个子的处理员还特意解释了一句,这是因为以前出现过亲生父母谎称这孩子和他们没关系,而想要丢给慈幼局的情况。 处理员一边解释着,一边发现自己手上的仙术也变成了一道金光。 “这什么意思?” 看见对方脸色不对,颜君陶等人心里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处理员不信邪的又施了一遍术,结果一模一样,甚至那金色看起来比刚刚还要浓郁几分,他终于信了,道:“意思是,这孩子哪怕不是你的,也是和你关系很近的人的,是你的血亲。对不起,颜殿下,按照规定,我们没有办法接收这个孩子。” “但是这不是我生父的。”颜君陶皱眉,他不是推卸责任,是他家的他肯定认,但问题是这孩子不是。他们已经检测过了。 很显然的,处理员也听过颜君陶家的八卦,试着道:“那您有没有考虑过您的母亲呢?” 颜君陶一愣。 不管怎么样,颜君陶最终还是怎么抱着孩子来的,又给怎么抱了回来,路上还顺带给孩子买了不少生活必需品。 宅老等仆从都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嘛,殿下那么心软,怎么可能真的狠心把孩子送走。这小家伙魅力非凡,在只是来了短短一段时间后,就已经捕获了院子里大部分人的心。 如今短期内是送不走了。 颜君陶能狠心把孩子给慈幼局,却不可能把他扔大马路上不管,于是就只能暂时养起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搞到陶清音的血来测试。 关键时刻,还是医师临给力,通过“即见茶”对颜君陶道:“测试血脉,不只是血可以用,也有其他办法。把孩子的一根胎毛给我,三天后我还你一个答案。” 三天后,答案送到了颜君陶的手上,结果不尽如人意,这孩子也不是陶清音的。 未免萧渐任在血液上搞鬼,容兮遂在快递孩子的胎毛时,顺便也寄过去了萧渐任的一些,重新做了第二次检测,真不是他的。 然后,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结果就出来了。 这孩子既和萧渐任没关系,也和陶清音没有,却和颜君陶有着莫测的关系。不是颜君陶的孩子,但肯定是颜君陶的血亲。 “所以,我其实不是戮力魔尊或者是萧渐任亲生的?”颜君陶的思路还在正常人范围。 “不,你确实是他们的孩子。”医师临对这事最有发言权,他安了颜君陶的心,然后顺便在心里研究,是不是自己当年在给颜君陶用玉做身体时,又整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还有一种可能,除了血脉以外的,好比对着大道发过誓的羁绊,也会检测出你和这个孩子关系匪浅。” 颜君陶只和一个人拜过把子,笔耕辍。 总不能这孩子是笔耕辍的吧? 容兮遂不死心,突发奇想,挨个让孩子和所有人做了一遍检测,然后…… 只在叶夫子身上找到了同样的光芒。 “!!!”颜君陶看着叶夫子,忽然回想起了,他还有个总是满世界找哥的特殊体质。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条咸鱼不翻 颜君陶和叶夫子确认了一下眼神, 什么都不用说了,血缘测试的仙术走起来。 熟悉的金色光芒再一次出现, 这证明了颜君陶和叶夫子也是有关系的。颜君陶把孩子比在了叶夫子的脸前, 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相似,不摆在一起比很难发现,但一定要说这就是颜君陶之前见到孩子时升起的那股熟悉感, 也不尽然。 气氛瞬间变得蜜汁诡异。 直至叶夫子打破了它,他抬手对颜君陶指天发誓:“我不认识你的生母,也不认识你的生父,我知道他们,毕竟他们的故事在上下两界都很有名, 饭后茶余总会八卦一下。但我和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叶夫子很珍惜和颜君陶的友谊,生怕被误会他是有意接近颜君陶的。 颜君陶哭笑不得:“我当然相信你不是, 现在的重点是你和这孩子到底什么关系。” 叶夫子开始苦思冥想, 能看出来已经很努力了,只是眉头越皱越紧,能想到的交集却越来越窄。 叶夫子从小到大的人生轨迹特别简单,他也没有失过忆, 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认识颜君陶这样级别的大佬,并且还和对方有血缘或者其他方面的关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叶夫子还是讲了他的故事,和颜君陶核对人生轨迹, 看看是否有重叠的部分。 叶夫子全名叫叶朝夕,取义“朝闻道, 夕可死矣”。他是下界一个名叫晋的小国人,生于斯,长于斯,晋按照修真界的划分方式,应该属于同尘界,就是颜君陶所在的和光界的隔壁,被魔修大派坐忘心斋所通知的世界,魔修众多,肆意妄为,但却有着“只能针对修士动手,若对凡人出手,则天下共伐”的不成文的规定。 晋是个十分封闭的小国,几乎不与外界交流,自给自足。又有魔修们那样的不成文规定,导致晋和很多外界的闭塞小国一样,并不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修士的存在。 叶朝夕出身晋的一个累世公卿的大世家,一出生就注定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世家子弟本可以被推荐为官,结果不巧,叶朝夕错生在了一个大变革的时代。九品中正制被科举制所取代,晋还是那个晋,世家还是那个世家,却需要子弟们自己去考试当官,为未来奋斗了。 叶朝夕善诗词,通音律,懂马术,却倒霉的总是屡试不中。 幸好,晋正处在变革期,对于名士狂生还是很推崇的,并不一定以科考定输赢。哪怕叶朝夕考不上官,他也是大家心目中有名的当世才子,诗画双绝,放荡不羁。 叶朝夕所在的世家叶氏,对叶朝夕也并没有太大的要求,甚至有点放养的过分了。随便叶朝夕想怎么样,叶氏总会给叶朝夕钱,供他挥霍,却从不会给他身上增加任何重担。但不曾指望,也就代表了不曾重视。 与其说叶氏是因为爱而纵容叶朝夕,不如说是因为忌惮着什么,而不得不纵容叶朝夕。 不打不骂,也不关心。 叶朝夕因此才没能成长为一个纨绔子弟,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无父无母的他,在这个家族里其实并不受重视。 后来有天,叶朝夕的父亲找上了门。 他这个父亲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鬼魅,或者是话本里的神仙。他也不是什么叶家人,甚至根本不姓叶。 他对叶朝夕解释,叶家只是受过叶朝夕生母恩惠的一个小族,他们家的一个大人物欠了叶朝夕生母一个因果。 叶朝夕这才回忆起来,叶家好像确实有位很了不起的老祖,从小被送去了某个神秘的门派学习,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老祖现在还活着,并且多亏了叶朝夕生母的照拂。 而叶朝夕的生母在自己去世前,拼死把叶朝夕送了出来,不想他们父子相见。 “朝夕”既是“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朝夕,也是“朝夕永生不复相见”的朝夕。 叶朝夕对于萧渐任的敌意那么大,就是因为他在成仙后才知道,他爹就是萧渐任那样的人。甚至他是受到了萧渐任的影响,杀了自己的妻子。 这个渣男以为妻子报复他的方式就是把孩子送走。实则妻子只是不希望孩子在这样的人身边长大,日后也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叶朝夕的生母希望自己孩子能够当一个普通人,喜怒哀乐,平淡是福。 修仙并不代表了幸福。 每一个修者都像是一个头顶倒计时的倒霉蛋,一辈子为了延寿、资源而拼命狂奔,时刻算计,活的还不如一个凡人。最重要的是,只要叶朝夕一日在修真界,一日他就有被他爹找到的可能。 于是,叶朝夕的生母就拜托叶老祖把自己的孩子当一个凡人养大。 叶老祖怕叶朝夕生活在自己身边会被修真的力量与长生影响,不甘心当个凡人,便转而把叶朝夕送回了自己的家族养育,一养就是这么多年。若不是叶朝夕的渣爹发现自己再没有办法有孩子了,他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满世界找叶朝夕。 换叶朝夕来选,他其实也更想要这样平凡的生活。他喜欢诗词,喜欢丹青,并不是很喜欢舞刀弄枪的修炼。 叶朝夕的爹在发现叶朝夕已经定型,没有办法修炼后,也曾逼迫过叶朝夕,后来发现叶朝夕真的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活的寿数还不知自己的零头,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了,再一次把自己的儿子抛了下来。 叶朝夕……在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的渣爹是真的太渣了,叶朝夕与那个相看两厌,拥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从见到渣爹的那一刻,曾经分外渴望亲情的他都不那么渴望了。 当然,娘还是好的,可惜已经天人永隔了。 叶朝夕本以为他爹走后,自己的人生终于能够回归正轨了,没想到…… 自己老了之后晚年莫名其妙的以画入道,飞升了。 叶朝夕也是这个时候,他娘当年在他身上做了两手准备,除了叶家老祖,她还在叶朝夕身上设置了一道屏障,让人检测不出他的灵根,这帮助他在关键时刻摆脱了自己的渣爹。 但屏障并不会阻碍叶朝夕,若是他发自真心的想要飞升,他就可以。 “很讽刺,嗯?”叶朝夕对颜君陶道。叶朝夕的渣爹求了一辈子的飞升,为此甚至不惜杀妻弃子,却反倒是被他这个从未修炼过的、被抛弃的儿子先一步了仙人。 据说在叶朝夕成仙的那一日,他爹听到消息后就疯了。 但不管是叶朝夕已经被杀的娘,还是疯了的爹,应该都和颜君陶没什么关系。 颜君陶却抬手,止住了叶朝夕继续介绍自己的人生,因为颜君陶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害怕猜测不是真的,让叶朝夕太过失望,颜君陶便没有说什么,只收取了叶朝夕的一根头发。送去给了医师临,请他帮忙验一下叶朝夕和…… 颜夫人的关系。 是的,颜夫人。颜夫人有个亲姊,就死于丈夫的杀妻证道。而颜夫人当年就是出身同尘界坐忘心斋的魔修。 很快,检测结果就出来了,这一次随着检测结果还附赠了一些东西而来。 ——颜夫人。 颜夫人来的不算低调,因为她想低调也做不到,她的修为还不够飞升,在这个仙界谁都有可能伤害到她,她必须像龚宝宝一样,带着大量的侍从才能出门;而且,她还给颜君陶准备了太多的东西和行礼,浩浩荡荡的,在车头已经进入颜君陶小院的时候,仍看不到队尾,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进来,怎么看都不可能低调。 而颜夫人能进入黄曾天,自然是找北方天帝给他开了后门。 其实颜老爷也想来的,可惜却被颜夫人和敬真公主联手镇压了,他的修为还不如颜夫人,离开海岛到面活动都不够添乱的。 颜君陶早早的就已经在门口等待着他娘了,一点都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翘首以盼。 这一回,他终于学会了直白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想你了,娘。” 颜夫人也跟着哭成了泪人,她也想他啊!整整一百多年的思念,虽然他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她对他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亲生母子少。 颜夫人曾经以为颜君陶飞升就是长久的分别了,结果她没想到,颜君陶飞升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到颜君陶最后一面。但峰回路转,她经由通天之路被带到了上界。可是造化弄人,她的儿子却丢了,她急的一夜白了头,却没有任何办法。 每天只能守着一个信念,一直一直都等待下去。 直至当听说儿子还活着并且被容兮遂找到后,她才终于摆脱了那样的噩梦。虽然白发再也便不会青丝,但她真的很高兴,大醉了三天三夜,请所有人花钱,只要他们说一句她的儿子颜君陶一定会仙生永驻。 可惜,哪怕知道儿子回来了,她也始终没有见到他,他好像总是有事,一直没能回家。 “是儿子不孝。” “大丈夫志在四方,你能云游各处,娘很开心。”很多年前,颜夫人就想对颜君陶说了,不走出把一方天地的洞府,你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世界的美丽呢? 可是那个时候她修为低微,儿子却是公认的万年天才,她不敢指手画脚,生怕误了儿子的长生之路。 但那却不妨碍她在心里继续偷偷这么想,她是入世派的代表人物,也始终坚信着这样才对。 如今,颜君陶终于走了出来了。 哪怕代价是她需要继续忍耐多年不曾与他想见。 但这样也很好,真的很好。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条咸鱼不翻 在颜君陶与颜夫人见面的时候, 叶朝夕一直站在颜君陶家正厅格栅门与屏风的夹角,远远的看着颜夫人。想认又不敢认。 他是知道他的生母有一位姐妹的, 也就是他的姨母。可惜, 在他当年即将飞升的滞留期,他疯了的爹来了,不曾真正关心过他的叶家人来了, 觉得没能照顾好他对有愧的叶老祖也来了,还有各式各样他不认识甚至听都没听过的“亲友”都来了,却独独少了他传说中在坐忘心斋修魔的姨母。 当时叶朝夕就如现在这般,想问又不敢问。 因为问题的答案无外乎两个方向,一, 姨母来不了,或死或伤, 当时飞升在即的他对此毫无办法;二, 姨母不想来,或是因为不喜欢他,或是因为不关心他,甚至是和他母亲关系不好…… 不管是哪种答案, 都有些伤人。 最重要的是,叶朝夕问任何人,他们都有可能出于不知道的真心而欺骗于他。 自认为通透的叶朝夕,便难得当了一回不那么通透的逃兵, 自欺欺人的想着,只要他不问, 姨母在他心中就还是他最后的希望,她还是那个最好的想象。 若有缘,未来自会相见。 如今这场缘分就这样不期而至了,姨母也一如他在初初知道她时的想想那般,美丽、温柔又强大。可是他却还是张不开口、迈不动步,近乡情怯的想了很多。好比姨母是否会喜欢他,又或者是姨母是否会因为他当年的不曾询问而着恼于他。 最终还是颜夫人,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把叶朝夕揪了出来,几步上前…… 死死的抱住了他,那么用力,又那么的小心翼翼。 不会儿,就有水渍湿透了叶朝夕的衣领。 颜夫人很少在人前哭的,要哭也是为达目的的假哭。因为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她是个魔修,魔修视眼泪为软弱的象征,把眼泪当一种手段用倒是不错,但绝不能把眼泪真的当做情感的宣泄,那实在是太愚蠢了。她真正想哭的时候,从来都是背着人的。 在颜君陶的记忆里,上辈子的颜夫人只因为相同的一件事落过两次泪,那都是送他飞升,飞升上界,飞上大荒。 连和她挚爱的师姐陶清音决裂,颜夫人都没有哭过。 但是如今颜夫人却哭的眼泪都停不下来,不是因为她爱叶朝夕胜过颜君陶,而是她终于把当年对于亲姊之死的悲痛哭了出来。 她尊重姐姐的遗愿,没有去杀了那个杀了姐姐的男人,却不代表她心中没有不甘与恨的。她甚至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姐姐在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后,还能留下“是我眼瞎,与人无尤”这样的话。为此,她气到带着记忆直接再入轮回,假装自己就是个邹屠域的颜夫人,假装自己与那个世界毫无关系…… 直至此刻,看到眉宇间与阿姊有六分像的叶朝夕,她才明白了为什么姐姐濒死之前会拼着一口气给她留下那样的遗言。 因为她不想有一天,她的儿子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爹杀了他娘,他姨母又杀了他亲爹这样的故事。 颜夫人与自己的姐姐的过去就是这样一团乱,她们出身在一个毫无亲情可言的魔修家族,“妻杀夫,子杀母”的故事林林种种,不绝于耳。最终,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又看到了母亲被小叔杀死。到最后,她们手上能够握住的只有彼此。 如果一定要她们给自己过去下一个感悟,那大概就是,明知道他们是坏人,但在知道他们死去的那一刻,心还是会痛的。 她们知道他们该死,也不会想要出手相救,可,她们还是痛的。 泪水从眼眶流不出来,就汇聚到了心里,变成了血。一滴一滴的软刀子的磨着、磨着,迟钝到在长大后会以为那样的疼痛才是正常人会有的感觉。 遭逢此难之后,侥幸逃生的颜夫人就和姐姐走向了南辕北辙的两条大道。姐姐信奉与人为善、此生再不杀生,不要说肉了,她连植物炼成的丹药都不会吃;而颜夫人则彻底堕入魔道,加入坐忘心斋,立誓要杀尽一切想杀之人。 但不管如何,在她们心中都种下了想要拥有亲情的种子。 颜夫人的姐姐不想自己的儿子重复自己的杯具,她除了给予他生命外便不能再给他什么;而颜夫人用尽一切去爱着颜君陶,那个甚至都没有她血脉的孩子,她可以为了他与自己的挚爱反目成仇,本末倒置。 “抱歉。”颜夫人与叶朝夕同时开口。 然后,两人又同时愣住,再一次异口同声:“你道什么歉?” 最后他们哈哈大笑,终于决定还是先坐下来好好说话。 颜君陶就坐在一边,替自己的母亲也是替自己的好友(表哥?)开心,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是遇到了彼此,再不留遗言。上辈子哪怕没有这一处,颜君陶相信只要他们都在上界仙国,早晚有天他们也会相遇的。 大家坐下之后就开始了不听的说话,好像要把之前错过的日子都一下子弥补回来,他们有太多想要了解对方的事情,也有太多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对方的冲动。 最终还是颜夫人这个长辈先说的。 “你的事我都听陶陶说了,”颜夫人的一只手始终在摸着白玉杯子,忐忑又不安,“我当年完全没有想过姐姐竟然给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抱歉,现在才知道你。” 叶朝夕摇摇头,他娘为了让他变成一个可以有选择的凡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不是颜夫人不知道,而是刻意没让颜夫人知道。这样一方面可以让叶朝夕当个普通人,一方面也是不想拖累颜夫人,颜夫人还没有成家,就有了一个拖油瓶的外甥,这让别人如何想? “你娘就是太爱胡思乱想。”颜夫人根本就没打算成家,也不在意别人会怎么想她,“他们要是真的误会你是我的儿子也很好啊。” “咳。”颜君陶咳嗽了一声,虽然他不会嫉妒,但作为亲儿子还是会有点吃醋的。 “就可以给我陶陶作伴了,他也不至于总是一个人。”颜夫人哭笑不得的补充,心里又有点小窃喜,儿子这还是第一次表达出吃醋这种情绪呢,她儿子肯定特别喜欢她! “我与君陶特别投缘。”以前是觉得这是吃货的友谊,如今看来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与安排。 “抱歉,当年我飞升的时候,没有去找您。”叶朝夕真的很后悔,若当年不那么优柔寡断,他早就拥有了家人。 “然后,故意惹得我天天惦记你,又看不到你?”颜夫人开玩笑道。 颜夫人到底有多少修为,已经成仙的叶朝夕如今还能够感受你的道的。 “好啦,幸好你没找,要不然你就该难受了。”颜夫人转而说起了正经话,先给颜君陶剥了一瓣仙橘,又给叶朝夕剥了一瓣,不偏不倚正正好,“我修的道有些与众不同,你若当时掐算我在哪里,就只能看到我已入轮回,那误会就大了。” 什么样的人会重入轮回?自然是死人。 颜君陶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和被人说自己的生母的道,叶朝夕也是如今才知道姨母如此特别。终于稍稍冲淡了一二遗憾。 其乐融融,一团和气之后,新的问题终于浮到了所有人的脑海里——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颜君陶和叶朝夕之间有金光,是因为颜君陶在心里认定颜夫人才是他的母亲,养恩总比生恩大,大道也认可这种后天的亲属关系,所以颜夫人的外甥叶朝夕也算是颜君陶的亲戚。 而颜君陶和叶朝夕与那个襁褓里的小孩子也分别有金光,换言之就是这孩子也算是颜君陶和叶朝夕共同的亲戚,却不是直系亲属。 对比颜君陶和叶朝夕的交集,好像……只有……颜夫人了。但他俩谁也不敢直接这么和颜夫人说,免得颜夫人尴尬。 颜夫人倒是很豪迈,觉得这根本不叫事,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孩子测了一下。 孩子还在襁褓里,正在睡午觉,乖的不像话。 这一次出现的还是金光。 也就是说,孩子是颜夫人和她姐姐那边的亲戚,但不是直系,所以才会同时和颜君陶与叶朝夕都有关系。颜夫人如今的容貌并不是她本来的样子,毕竟是重入轮回了,是实实在在被人重新生下来的肉体凡胎,她更像的是她轮回后的亲人。而她本来的样子,其实她自己都快忘的差不多了,大概和叶朝夕以及这孩子都是有些相似的吧。 总之,这孩子很可能是颜君陶和叶朝夕共同的表弟什么的。 “我还有个姨母或者舅舅?”颜君陶和叶朝夕同时对颜夫人开口。 颜夫人摇摇头,又点点头,因为她也不敢确定:“我们家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属于那种家人死了都不知道找谁报仇的混乱,因为他们的敌人不是外患,而是内忧,特别热衷于窝里斗。这才导致本来一个好好的魔修家族,最终分崩离析。遗孤只有颜夫人和她的姐姐。 “至少就我所知是这样,”颜夫人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但是如今看来并不是。” 第127章 一百二十七条咸鱼不翻 孩子的线索最终还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在实在是找不到人之前, 颜夫人主动接过了养孩子的重任:“我来养吧,你们都还是孩子呢。” 在颜夫人心目中, 颜君陶和叶朝夕都是需要爱护的孩子, 只有她一个大人。这孩子与她又有血缘关系,不可能不管。 颜君陶和叶朝夕还没什么表示呢,容兮遂那边已经松了一口气, 对颜夫人是前所未有的热情着,积极为颜夫人养孩子的事宜大开方便之门,出谋划策。他别的不多,就是各种法器仙器道具多,养个孩子绰绰有余。 颜夫人对于容兮遂没什么想法, 是好是坏都是她儿子喜欢,而只要她儿子喜欢, 她就没意见。 颜夫人接过襁褓里的小男孩, 第一件事就是给他起了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孩子孩子的叫着:“暂时就叫君风吧。” 小君风咯咯的挥挥手,好像是认下了这个名字。 这孩子真的是白胖白胖的,还特别爱傻乐呵,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反正是不大像颜夫人过去的那些凶残又可怕的家人的。 “为什么姓君?”叶朝夕奇怪道。 “因为我和你娘的娘家姓君。”颜夫人解释道。 在她还没有转世投胎到小域前,她的本姓就是君。颜君陶的“君陶”,既是君子陶陶的君陶,也是她的君配以陶清音的陶。是一个蕴含了多重意思、包含无数深情的名字。可惜, 颜夫人姐妹俩看人的眼光都不算特别好,一个遇到了渣男, 一个遇到了渣女。 “说起来,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你……”颜夫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拍哄着精神了没一会儿就又昏昏欲睡的小君风,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有十一个时辰都在睡觉,剩下一个时辰用来吃饭。 颜夫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和颜君陶轻声细语的说话。 “萧渐任?”颜君陶开口,据说萧渐任最近的日子有些不好过,他过往的那些情人和后宫不知道怎么就都听说了他在黄曾天的消息,还特别“不识大体”的一股脑都要进来。但黄曾天可是那么好进的地方?这些情人大多只能为难萧渐任,让他想办法;而自己有办法的那些,咳,正把萧渐任捉奸在床。日子想不“热闹”都不可能。 颜夫人摇摇头:“另外一个。” 陶清音本来是进入不了黄曾天的,但是架不住她有个“小奶狗”(千星仙尊),奶狗有个姐姐是东方女帝,正巧女帝也要来黄曾天会情人,就一船把他们都带上了。 东方女帝和中央天帝之间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旦交涉好,女帝的船就要进入黄曾天了。 颜君陶的清净日子也就没几天了。 “我会提前离开的。”本来颜君陶的打算也是最近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容兮遂摊牌,而摊牌很显然不会在黄曾天这么不够浪漫的地方,万法仙尊已经在外面准备了,他们随时可以离开。 要不是事赶事的,说不定现在颜君陶和容兮遂已经“心意相通、天地为盖”了。 颜夫人却拦下了颜君陶,有些生气,还不忘在提高声音之前,用法术帮君风挡住嫩呼呼的耳朵。颜夫人在照顾孩子方面真的是只要用心,就会前所未有的细致。她对颜君陶道:“凭什么你离开?你来黄曾天肯定是有你的事情要做吧?为什要因为那对男女而耽误你的事情?” “娘?”颜君陶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但更重要的是,颜夫人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她再一次如上辈子那样对对陶清音死心了,比上辈子还要早的多。 “来上界这一百多年,我也不是只闲在仙岛上无所事事的。”颜夫人含糊的说了一句,“我稍微做了一点别的小事。” 事实上,颜夫人这句就有些谦虚了,她做的那些何止是“小事”可以形容的。 颜夫人走的是后天斗之大道。她在下界的时候年轻不懂事,总觉得斗的最欢快的就是有女人在的后宅后宫,她一边看各色漂亮的妹子,一边修炼,简直快乐似神仙。但直至到了仙界她才意识到,眼界的格局决定了修炼的上线。她当初只能看到一方四角天空,进度自然缓慢。 虽然这样的缓慢也可以积少成多,在某一日像叶朝夕当年白日飞升那般,由量变引起质变,但那是少说也要几百年以后的事情。 北方天帝和商会的姜老爷子为颜夫人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 政治之斗、经济之斗,甚至是前一百年为了把颜君陶从道主手中救出的种种斗智斗勇,只要有脑子,修为就不会成为颜夫人的掣肘。 那些黑涩会一样的侍卫,就是颜夫人和姜老爷子共同商量后,设计收服的。如今唯颜夫人马首是瞻。 而在颜氏商会的建立中,颜夫人也是居功至伟、出力颇多,姜老爷子只会做生意,却并不一定能够注意到各种人情往来上的弯弯绕,颜夫人正好帮他弥补了这一点。 北方天帝那边本来也只是出于爱屋及乌的想法,稍微提点了一下颜夫人,没想到她真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在他的智谋团里混的风生水起。很多项北方八天的新政策与动作背后,都充斥着颜夫人的手笔与影子。 总之,颜夫人如今的修为虽还不到飞升成仙,却已经是所有进入上界仙国的人里除了公子阳以外,进度最快的了。要知道颜夫人当年飞升之前的修为可是很低的。 在这些成长里,颜夫人难免不会和陶清音——也就是戮力魔尊——的种种势力有接触,或者是和曾经与戮力魔尊有过交集的仙接触,听的多了,看的多了,自然也就认清了陶清音是怎么样一个人。 但这并不是让颜夫人真正失望的点,毕竟她和她的陶师姐当年都是魔修,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颜夫人更了解自己的这位好师姐的手段。 颜夫人并不觉得用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什么错,陶清音过去那些情人会上当那是他们蠢,在不择手段方面,颜夫人一直都挺佩服她师姐的,能演绎的这么纯天然。她喜欢她,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她的“真善美”。 但颜夫人没有办法忍耐的是陶清音对待颜君陶的态度。 就像是上辈子一样,颜夫人不会在看清楚陶清音是怎么样一个人的时候放弃对她的爱,她只会在知道陶清音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母亲后,才真正的对她失望。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颜夫人为了救出颜君陶,青丝变白发,陶清音呢?她找了个小奶狗。 颜夫人早在颜君陶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和她最爱的陶师姐决裂了。 爱吗?当然啊,怎么可能会不爱。若爱能说停就停,那就不是爱了。她只是在爱着她的同时,也讨厌着她而已。她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这一回不是因为陶清音,而是因为颜夫人自己不愿意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颜夫人无奈的对儿子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可怜,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可怜我。” “我帮你把她抢过来吧,把她关起来,这样她做不了恶了,你也能够永远拥有她。”这是颜君陶第一次说这样破除底线的话,也是最后一次,为了他的亲娘,他可以允许自己变成一回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他不在乎,只要他娘开心就好,“这是她欠你的。她利用感情,让你为她养了多少年孩子,我们就关她多少年!” 颜夫人怔怔出神的想了想,想着想着,自己差点笑出了声。颜君陶为她描绘的场景真的很美好,她也曾无数次这么设想过。可是…… 在陶清音与颜夫人最后一次决裂的对话里,陶清音嗤笑着问颜夫人:“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有原则的好人了?” 她们是魔修,从来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 “从我成为一个母亲的那一刻。” 颜夫人的家庭是那样的家庭,她自己又是坐忘心斋的魔修,年轻时自然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都说了,她和她姐选择了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她阿姊选择了当一个圣人,她却选择了当一个恶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如若不然,她也走不上后天斗之大道,她唯一的底线只有不对孩子出手而已。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当个好人,但……她现在是个母亲,她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孩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甚至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效仿。 她不能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变成她这样的人。 所以她对颜君陶说:“不要逼我动家法,颜君陶,你的小脑袋瓜子里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喜欢过她没错,但我为她付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她在利用我,我不会后悔,我也不需要她的回报,明白了吗?!” “明白了。” “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天也变成她们那样不尊重别人感情的人,我一定会亲自收拾你的!不开玩笑!” 说完,颜夫人就抱着君风离开了。 容兮遂显现出身形,很不爽颜夫人对颜君陶的态度,想试探着问问颜君陶有没有生气:“你们家的家法是什么?” 颜君陶很茫然的站在原地,搜肠刮肚,苦思冥想:“逼我喝加了个药的玉髓?” 容兮遂:“……”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条咸鱼不翻 颜夫人说不让颜君陶离开, 自然有她这么说的底气。 她来黄曾天,一来是为了看儿子, 二来是为了认外甥, 第三就是来给儿子解决烦恼的。自从听到了萧渐任那一日父子再无瓜葛的宣言后,颜夫人就已经足够明白颜君陶对于不认生父生母的态度有多坚决,她心里也就有了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尺度。 “当然是杀了他!”颜夫人一生杀人如麻, 并不介意多背负一条人命。 她以前不对萧渐任动手,只是怕未来某日颜君陶知道后会痛苦。 但所有人都知道的,对付萧渐任这种跗骨之蛆,最有效直接的办法还是让他永远的消失。 如今看来颜君陶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生父的死活,那颜夫人自然也就不会客气了。 赶在颜夫人布下杀天之局前, 容兮遂提前一步看破了她的心思,拦住了这位为了儿子既可以变成一个圣人也可以变成一个魔鬼的夫人。 他们此时此刻正坐在四面通透、古香古色的亭子里, 柳树当头, 装点绿意,远远看着是那么的如诗如画,写意留白。但是他们在让人听不见也看不清的地方,说的却是可以随便左右一个人生死的话语, 仿佛完全没有把人命当做一回事。 不一会儿,万里晴空就下起了太阳雨,小雨淅淅沥沥,沿着亭顶的屋檐落下。 容兮遂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对颜夫人道:“我不是来劝您的,只是来给您提供一个建议, 与其让他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 “然后让他继续活着恶心我的儿子?”颜夫人也坐在一边,桌上的茶气袅袅攀升,她的手中眼里只有那一柄正在被她擦拭的名剑,温柔细心的犹如面对自己的情人。 她当然没有办法用这把剑杀了已是尊者的萧渐任,但是别人可以。她希望她准备的杀手,可以用这柄她家传的魔剑,让萧渐任在死前清楚明白的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了他。前尘旧怨,新仇旧恨,她与他不共戴天! 不管他所做之事至死不至死,她都想一舒胸中郁气。 雨越下越急,太阳却依旧高挂,反差的异常明显。 “您下手,因果就在您的身上,”容兮遂不是来讲道理的,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君陶如今已经是大罗金仙,下一步便是准圣,您觉得您为他背负这样的因果,他需要多久才能看破?” 颜夫人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握紧了剑柄,却没有说话。 “先让他生不如死,以他的为人,您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恨他的人会越来越多,不用脏了我们的手,他也活不久了!” 一道白日惊雷,打在了颜夫人的心上,也替她看破了很多事情。 让萧渐任变成萧公公,他的下一步要么是追查凶手,要么是寻找解药,最有可能的是双管齐下。前者会让他的情人们与他反目成仇、因爱生恨,后者会让他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因为是个人都知道,恢复某些能力的偏门办法,大多都掌握在魔修手中,而任何一个魔修都是绝对不会给正道出身的萧渐任保守秘密的,为了不让自己丢掉男性的尊严,萧渐任看一次病就要灭一次口,而那些魔又岂是随随便便任仙鱼肉的好相与之辈? “也许只需要等他看一次‘病’,您就能够得偿所愿了。”容兮遂话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但就是带着某种异样的诱惑,犹如魔鬼的颤音,让人不自觉的就跟着他的话思考了下去。 不过,这也确实是容兮遂真正的杀招。 他是不会让颜君陶知道这些的。颜君陶能够追查到的线索,顶多是他借他人之手让萧渐任变成了萧公公。 颜夫人在停顿半晌之后,终于在雨中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那,不知您对陶清音是怎么样一个想法与安排呢?”容兮遂来和颜夫人坦诚,自然还有其他的原因。他抿了一口杯中之茶,仙气一下子便在口中激荡散开,颜夫人手上如今的好东西也不比谁差了。 “她不会进入黄曾天。”颜夫人已经代表北方天帝,和中央天帝取得了联系,达成了“谅解”。 “恕我直言,就这样?”同样是渣爹渣娘,颜夫人对于陶清音和萧渐任的态度可有点太过的区别对待了。容兮遂放下杯子,在太阳雨下看着颜夫人,就差直接把心中某些不敬的话说出来了。 爱情总是让人盲目,哪怕是绝世好剑也有生锈的一天。 “至少她从未想过要害死我的儿子。”颜夫人已经把剑收了起来,她坦荡回看容兮遂,“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前不久做了一个梦,梦里陶陶差点被萧渐任害死,是师姐救了陶陶。” 这才是促使颜夫人在忍耐了这么多年后对萧渐任真正出手的契机。为一个梦杀人,在普通人看来未免有点太过的丧心病狂了,但在魔修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管那梦是真是假,总是要先下手为强的好。 “我相信。”修者已经开始了对道的感悟,偶尔感应天地,做一些预知的梦,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这不是我放过陶清音的理由。” 不管颜君陶出什么事,都自有他容兮遂来解决,并不需要指望什么陶清音。 颜夫人长叹一口气:“不管你对师姐有什么安排,我都不会阻止你,但也不会帮助你。” “成交。”容兮遂也没指望过颜夫人会插手进来,他想要得到的就是颜夫人这个不会阻止的保障。 “如果你办事连累了陶陶,我会让你后悔所有的所作所为。”颜夫人补充了一句,警告道。 “我怎么舍得连他受累。”容兮遂这样回答,眼中含情,唇角带笑。 颜夫人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这么肉麻的吗?她只能转而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一网打尽。”他们已经蹦跶的太久了。容兮遂勾唇,就像是颜夫人说的,他们活着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恶心到了颜君陶。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颜夫人实事求是,“师姐进不来黄曾天。”颜夫人真不是在刻意帮着陶清音,她在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不让陶清音进入黄曾天烦颜君陶,没想到她的安排反而变相帮助陶清音又躲过了一劫。 “若她不进来,那我就下次安排;若她还是进来了,就不要怪我。”容兮遂留下了这样的话就走了。 他打着一把黑伞,伞里是见血的红,在疾风骤雨中不见丝毫狼狈。 他看上去很笃定,仿佛陶清音一定还是会进入黄曾天来作死。 *** 与此同时,东方女帝和中央天帝最终的交涉结果也出来,东方女帝可以进入黄曾天,但千星仙尊和戮力魔尊不可以。 “什么为什么?”中央天帝通过即见茶,站在清淡的茶水之上,笑容从容大气,还带着一二分为帝者该有的霸气,他这样对东方女帝表示,“黄曾天属于我,当然是我说了算。没有为什么,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在颜君陶的记忆里,黄曾天隶属于东方,是有色界的六天之一。但在他经历过种种穿越之后,还是有一些小细节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比黄曾天变到了中央天帝手中。 仿佛它从一开始就是,并没有人提出过不同的意见。 颜君陶倒是想深究一下这件事,但眼下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东方女帝在心下稍微权衡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毕竟中央天帝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让一方天帝随随便便进入自己管辖之下可以诞生生命的有色界,这已经是在散发一种足够善意的信号了。不让太多的外人进入也在情理之中。 最重要的是,女人了解女人,东方女帝实在是有点看不上那个处处在欺骗着她的弟弟、各种矫揉造作的戮力魔尊。只可惜她和她弟弟现在势同水火,说多了除了加剧矛盾,并不能让自己如愿以偿。所以东方女帝选择了冷眼旁观,因为她同样了解自己的弟弟,早晚有天他会看清楚陶清音的真面目,到时候…… 陶清音就惨了。 戮力魔尊在接到通知,让她在临近黄曾天的地方下船的时候,她差点捏碎了手里的团扇。她不会怀疑别人,只会觉得这是东方女帝在刻意为难。 千星仙尊已经在替他姐姐道歉了。 “再为我忍耐一下好不好?”千星仙尊这样对戮力魔尊道,他已经有点习惯于爱人一再的退让了,“萧渐任已经宣布了会和陶陶断绝父子关系,我一定会设法让你和陶陶见面、和解,不再让任何人从中作梗,我只是需要更多的事情。” 戮力魔尊手中的扇子彻底断了,就断在自己单薄的手掌之中,碎渣刺入了手掌,她就是像是毫无感觉一样。她挂着勉强却好像发自真心的笑容,对千星仙尊道:“好,我都听你的。” 心里却在想着,也是时候收尾,换个情人了。 至于进入黄曾天,办法有的是,并不是只有一个东方女帝可以帮她的忙。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条咸鱼不翻 陶清音的办法就是联系了自己在黄曾天登仙阁工作的一个备胎, 这人的存在陶清音自然是不会告诉千星仙尊的。 东方女帝也已经带队进入了黄曾天,直奔萧渐任的小院而去。 院内萧渐任还在歌舞笙箫, 美人环绕, 全然不知道身边这些自己找门路进来的旧情人们,对他怀有着怎么样的叵测之心。 与此同时,容兮遂和颜夫人突然都“临时有了事”, 离开了颜君陶身边。热闹的小院里除了原来就有的妖仙仆从,如今还多了一部分颜夫人带过来的仙,他们都众星捧月的只围着颜君陶转,但颜君陶依旧觉得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因为唯一不怕颜君陶闹的人,只剩下了如今还什么都不懂的君风。 唇红齿白肉呼呼, 除了吃就是睡,难得有点精神了, 不是扯着嗓子假哭, 就是和颜君陶“嗷呜嗷呜”的喊,假装自己是一头神兽。 颜君陶就只能亲自抱着这位尊贵的“神兽大人”满院子寻找乐趣。 不是颜君陶在发现这孩子是颜夫人的亲戚后,突然爱屋及乌对他又多了多少亲情,而是君风这个小机灵鬼大概意识到了身边每个人都对他抱有极大的善意, 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对他生气,死活要缠着颜君陶,其他人谁抱都不行,除非是换成颜夫人或者叶朝夕接手。 颜君陶以前都不知道小孩子原来是这么一种麻烦的生物, 明明初见的时候君风是那么乖巧懂事,连哭都和小猫撒娇似的, 只有一点点的响动。 如今终于“原形毕露”,让好脾气如颜君陶都有点暴躁了。 可是这大概就是小孩子的魅力了,前一刻你还被他气到不行,下一刻只要他冲你露出个“无齿”的笑容,你就能无条件的原谅他。颜君陶也不幸中招,明明刚刚才被君风叽里咕噜的婴儿语烦的不行,如今对上君风那双无辜如黑葡萄的眼睛,他就只剩下笑了,并捏了捏君风的鼻尖,说了一句他已经记不清说过多少遍的话:“下不为例,恩?” 然后,颜君陶就抱着君风去了隔壁,叶朝夕今日休沐,于是就抓紧时间……给他教的孩子们来了一张随堂考。 往日里再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在卷子和成绩面前也乖了不少,古里古怪、抓耳挠腮的做着各种表情,尽可能的写上了所有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只是在瞎编的答案。 颜君陶也拿来了一张备用卷子,随手带着君风做了起来。 君风一个字也看不懂,却不耽误他积极参与。 考试已经就要接近尾声,哪怕是做题很快的颜君陶,也没能一边和君风做斗争,一边写完卷子。 考试很快就结束了。一群年龄不一的孩子发出了一样的哀叹,不想停笔,不想交卷。可时间到了,笔会自动无法出墨,卷子会排着队一个传一个的飞到叶夫子的手上。 颜君陶听到自己前排一个带着玉项圈的小胖子,颇为自信的对他的同桌说:“我这次肯定没问题了!” 反倒是小胖子的小仙女同桌心有戚戚,愁眉苦脸:“我最后一道题差点没做出来呀。” “没事,等一会儿我给你讲题!” “好!” 颜君陶坐在他们后面的椅子上,默默的不想说话,因为就他只是粗粗扫过的几眼,这小胖子就错了不下十处,反倒是旁边的小仙女一道都没错。面对一个学渣如此自信的安慰,学霸小仙女还能答应的这么干脆与开心,除了善良与爱情,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叶朝夕在上面判卷子的时候,下面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闲着,每个人都自觉的翻开了书本,开始了自己的背诵。 颜君陶则抱着君风上前,帮着叶朝夕一起判卷。 哪怕一手抱着君风,颜君陶一目十行判卷的速度也并不比叶朝夕慢,甚至还可以一心多用的和自己的表哥聊天。 叶朝夕问颜君陶:“怎么想起来抱着君风过来了?” “带他提前感受学习气氛。”颜君陶一脸严肃,怀中的君风已经重新开始打小哈欠,大爷他又准备睡了。哪怕不懂婴儿语,是个人也都看明白了他一点都没有受到熏陶的现实。 “……也太早了。”叶朝夕哭笑不得。 “不能让君风输在起跑线上!”颜君陶没带过孩子,唯一能够对比的教育就是小时候颜夫人是怎么教他的,以及姜老爷子是怎么教龚宝宝的。同样是溺爱与放养着长大,颜君陶和龚宝宝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修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资质很重要! 而没有资质,只能由勤奋来凑。 “你觉得咱们表弟算是资质不好的?”叶朝夕不知道君风按照辈分来说,算是他和颜君陶的什么,就自主导入了表弟的人设。 颜君陶看了看已经合上了眼睛,正砸吧砸吧小嘴准备沉沉睡去的君风,还是小心翼翼的用仙术捂住了他的耳朵后,才神神秘秘的对叶朝夕道:“我觉得他有点傻。” 叶朝夕与颜君陶对视了半晌,才确定了自家大表弟这不是在开玩笑。 “能问一句,傻在哪里吗?” “他到现在都不会说话!”颜君陶都快愁死了,颜夫人已经给君风测过骨龄了,这肉家伙少说也有六个月大了,“也不会走路!” 能偶尔脊背挺直的坐着,就算是给面子的表现。 又笨又懒,未来可怎么办哦,颜君陶都快愁死了。虽然他不想让身边的人飞升大荒,但他也不希望身边的人修为太低啊,那样很容易被欺负的。哪怕生命无虞,也会受到嘲笑,龚宝宝就是个好例子。一想到君风未来会因为修为问题被人嘲笑,颜君陶就愁的睡不着觉。所以,他必须监督君风,让他变得勤奋努力些! 叶朝夕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嘴巴,一头黑线的问:“……谁告诉你的,六个月大的孩子就能说话了?” “我娘啊。”颜君陶不只是一出生就有筑基的修为那么简单,他从小就显出了与众不同的聪慧,做什么都快人一步。在别的小朋友还在只能发出“啊”、“呀”一类的幼稚音节时,颜君陶已经能够用简单的词语来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了;而在别的孩子还在为爬几步就能让家长欣喜不已的时候,颜君陶已经能够健步如飞,上房揭瓦了。 而且,这样的例子不胜枚数,作为惨烈对照组的,自然是没比颜君陶早出生多久的公子阳。因为颜君陶实在是太耀眼,这才导致颜家一直有着“大公子颜君阳天生愚钝”的顽固印象,哪怕后面孩子出生的多了,知道了颜君陶才是不正常的那个,对于公子阳的偏见还是已经根深蒂固了。 颜夫人只养过颜君陶这么一个孩子,更是改不了心里的印象,觉得颜老爷的其他孩子都太蠢太笨了,这样的血脉根本不值得传递下来! 不过等轮到自己家的君风,颜夫人的态度就变了,傻一点怎么了?傻人有傻福! 颜君陶也想了想,跟着补充了一句:“哪怕君风傻乎乎的,我也会喜欢他!” 叶朝夕突然觉得让颜夫人带孩子,也许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婴儿.君风:exm??? 第130章 一百三十条咸鱼不翻身 就在颜君陶对叶朝夕控诉他们共同的表弟君风有可能是个傻子的时候, 东方女帝已经觉得不是自己是个傻子,就是萧渐任是个傻子了。 她那么担心他, 千里迢迢、不顾危险从东方八天赶来, 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看到他在假山流水的庭院之中,与旧情人寻欢作乐吗?一个男人、男人……怎么能这么不知道羞耻?! 萧渐任在看到不打一声招呼就闯进来的东方女帝,脸上也不见丝毫被“捉奸”的尴尬, 因为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大风大浪之后都是小场面,不用慌。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东方女帝虽然贵为一方天帝,但说到底不还是个女人吗?是女人, 就不可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除了陶清音那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贱人以外! 简单来说,这就是两个同时都把对方当做附属品的人。 说起来, 当年萧渐任其实一开始是不太喜欢东方女帝的, 因为她在某些方面特别像陶清音。这种像不是说她们的性格、外貌像,甚至不是三观,而是对待男人的态度。 从她们的眼睛里就能够感受到那种她们并不会被男人限制与控制的理所当然。 萧渐任作为标准的种马男,一直推崇的就是男尊女卑, 自然见不得女人爬到他的头上。但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陷在陶清音和东方女帝这样的女人身上,大概是心灵越是强大,越让他有一种征服感。 这样的劣根性在萧渐任发现东方女帝和陶清音还是不同的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 他觉得他已经掌握了一方天帝,就像是他掌握了西海的女龙王。 他开始有点有恃无恐了。 而东方女帝…… 她从小成长的环境是女尊男卑, 虽然一直在喊着要提倡女男平权,但女仙的主导地位一直没有变。她在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上纵容萧渐任,就像是其他天的大男子主义者纵容女人一样,因为她觉得作为一个养家的女主人,她真的没必要和家养的小玩意计较。 可一旦这个小玩意总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她也就要给他一些教训了,总要让他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才好。 电光火石间,东方女帝便已经在心里有了主意,她确实是舍不得萧渐任的,在哪怕明知道他是个人尽可妇的贱人之后,她还是贪恋着他的美色。她曾经以为她可以用爱情网罗住对方,但既然不行,那就换一条路吧。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人! 东方女帝联想到了她近日收到的那份包裹,不管寄过来的是谁,是否与萧渐任有仇,办法确实是个好办法,她也不介意用起来。 在东方女帝想通这些之后,她整个人的气势也就变了,从气势汹汹的捉奸,变成了可怜萧渐任的最后晚餐。她勾唇一笑,曼步轻莲,天帝的气场犹在,却已经不生气了。她只是怜爱的看着衣衫不整的萧渐任,现在满脑子剩下的就只有她之后该怎么“驯服”他的场面。 “来坐啊。”萧渐任虽然不知道东方女帝的心思,却看懂了她已经放弃了追究眼前场面的打算,不免再一次洋洋得意起来,他就是这么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东方女帝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萧渐任身边这些有本事进入黄曾天的仙姝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但本来坐在最靠近萧渐任两侧的仙子还是站起了身,利索的给东方女帝让开了位置。她们很有眼色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再不敢像以往那样争风吃醋,质问萧渐任这又是谁。 所有人都知道萧渐任花心,但所有人到最后还是会忍不住沦陷,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手段了得,会成为萧渐任心中的最后一个。 “大家以后就是自己姐妹,没有尊卑之分。”萧渐任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东方女帝握紧了自己的手,姐妹?这不是她后宫里那群男妃之间的兄弟台词吗?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般羞辱。不过她还是任由了萧渐任这么想,毕竟,这是他最后的晚餐了,就还是尽量依着他吧。 女帝修炼万年的涵养,几乎全部都用在了这一天。她陪着萧渐任在歌舞升平里肆意欢笑,纵容着他纸醉金迷。藏在黑白分明眼眸背后的阴暗,却已经浓郁到了自己都差点控制不住的地步。 暴风雨正在最后的平静中酝酿。 萧渐任喝了个烂醉,成仙后仙体有别,很少会有人能够真正的喝醉,但也并不是没有。热衷于豪饮的萧渐任,就是经常醉卧美人膝的那一个,并且对此颇为自得,觉得这才是名士风流。 名士会不会气到从棺材里蹦出来不好说,东方女帝是真的已经气到了极致,决定不再忍耐,提前结束了宴会,搀扶着萧渐任回到了房间里。在萧渐任还想拉着一二美人共赴鸳鸯池时,东方女帝的怒火达到了顶峰,她的眼神让胆子大的本想凑上前的仙女们纷纷后退,再不敢靠近。 最终,东方女帝把萧渐任带到了一个偌大的仙池温泉之中,在氤氲的雾气中,于水里混入了几滴淡蓝色的液体,遇水就融,了无痕迹。 “你做什么?!”萧渐任虽然喝的腿都打晃了,却依旧保持着一二机警。他抓住了女帝的手,看到了那个瓶子。 “这是上古养龙池中的仙露。”东方女帝没有骗萧渐任,她确实是给他倒的仙露,这对已经觉醒了龙族血脉的萧渐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女帝手上也只有这么一些,她这么大方,自然是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萧渐任很痛苦。她不可能放弃自己要做的事情,却又舍不得萧渐任难受,于是就只能折中选择了这么一个办法。 当然,后面的话东方女帝是不会对萧渐任说的。 萧渐任凑过去闻了闻确定了仙露没有问题,这才点点头,靠着东方女帝,重新说好话:“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最近她们闹的我有些心力交瘁。还是你对我好。” “我当然会对你好。”东方女帝在心里嗤笑,嘴上却依旧温柔,扶着萧渐任一点点步入池中,不着痕迹的打听萧渐任最近发生了什么,又对那个几乎寄给了他所有情人的包裹知道多少,“她们都对你做了什么?我可怜的萧郎。” “我不知道,”萧渐任把外衣一扒,走入了池中,坐在边上,敞开双手与东方女帝依偎,“不过我也能够猜得出来。这里是黄曾天,她们还能想要什么?” 萧渐任确实发现了几个情人对他的很多东西都动了手脚,他都一一避开了,却并没有深究她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他还是那么自信,总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爱他爱的无法自拔,觉得她们能对他做的也不过是想要和他生个孩子。 “但我最近正在和陶陶缓和关系,暂时不能生。” 准确的说,是做了那个奇怪的有关于容兮遂的梦之后,萧渐任真的被吓的不轻,说不上来那个梦到底是预示着什么,就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不去要孩子了。 东方女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用话语遮掩自己的举动:“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萧渐任依旧是那么自信。他泡着泡着就忍不住呻吟出了声,这养龙池的仙露果然名不虚传。他感觉他全身的骨头都要酥了。真的太舒服了!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大好时机,东方女帝隐藏在水中的手上激起一道黄光,说时迟那时快的一下划过。 伴随着一声迟来的惨叫,整个白色的池水就渗出了一片殷红,并慢慢扩散开来。 “你、你……”萧渐任一掌打过去的时候,还想与东方女帝对峙,却已经疼的根本说不出来话了。但他扭曲痛苦的表情已经替他说了,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给不守夫道、水性杨花你一些教训了啊。”东方女帝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和萧渐任身边的那些情人不同的一点就在于,她并不怕萧渐任知道让他没了能力的人是她,甚至她一定会让萧渐任知道是她,她要让他学会痛,学会害怕,学会为她所掌握。 萧渐任在那一刻荒诞的想法却是,不守fu道、水性杨花这八个字,怎么如此耳熟?不是他说陶清音的吗? 萧渐任自觉这个时候他的还打不过东方女帝,反应也十分灵敏果决,当即就在抓住自己的小兄弟之后,一跃从水中飞出。准备先逃为上,今日之辱,他改日一定会十倍奉还。 东方女帝还是那般游刃有余的立于水中,仙力环身,并没有一滴血可以靠近她的身体。 她一点都不着急萧渐任逃跑,因为…… 一声闷哼,被疼到酒醒的萧渐任再一次感受到了过了电一般更加剧烈的痛苦,从空中生生跌落在了地上,浑身还是抽搐,伴随着□□的鲜血,看上去好不可怜。 东方女帝的眼神还是那边怜爱:“我可怜的萧郎,你不知道养龙池的稀释仙露在没有吸收完之前就贸然离开,会遭到很大的反噬吗?” 养龙池的仙露确实能够缓解萧渐任的痛苦,但也不只是缓解痛苦那么简单。 在萧渐任疼的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就是最后东方女帝笑的宛若魔鬼的脸。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条咸鱼不翻 在萧渐任和他最后的男性尊严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分手”仪式的同时, 陶清音也正在积极联系她的备胎,想要换个登仙阁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入黄曾天。 这备胎姓澄, 江湖人称三爷, 是无字天书和无量竹笔身边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三把手。海鲜成精又成仙,却和龙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当年澄三爷出外差,险些死在秘境里, 巧遇陶清音后,获得了救赎,对于澄三爷来说,陶清音之于他不只是救命之恩,还有洗涤了灵魂的神奇功效。 简单来说, 陶清音就是他的女神,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这一点不仅陶清音心知肚明, 千星仙尊也知道。 两人常有书信往来, 暧昧在字里行间丛生。 可惜,备胎永远都是备胎,虽然是澄三爷先遇到的陶清音,但最后他也还是没能扶正, 输给了后来者居上的千星仙尊。 明面上的理由是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真正的理由是陶清音不可能和一只澄阳湖大闸蟹谈恋爱。 咳,是的,澄三爷是一只千年的大闸蟹成精, 听起来就很好吃。 事实上,陶清音能够认识千星仙尊, 还是因为澄三爷这只很好吃的妖仙。澄三爷可以说是一个再尽职尽责不过的备胎了,介绍了女神给男神认识,眼睁睁的看着女神与男神共浴爱河,最后选择了成全他们,说了每一个备胎都自然掌握的名言“祝你幸福”以及“对她好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但成全并不等于退出,澄三爷并没有因为陶清音和千星仙尊在一起了就选择了放弃,相反,他一直在暗搓搓的对陶清音嘘寒问暖,夏天送冰,冬日赠暖,不死之心昭然若揭。 千星仙尊已经因为这事不知道吃了多少回醋了。他过去和澄三爷还算是兄弟呢,为了陶清音现在几乎连话都很少说了。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澄三爷当年有多么痴迷于陶清音,也是因为澄三爷那么忘我的赞美,才让他在最初对陶清音提起了一些兴趣。 也因此,千星仙尊最防备的人也是澄三爷。 陶清音对此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再对千星仙尊表示,她和澄三爷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不存在什么藕断丝连。 不过事实上陶清音其实一直挺享受这种有人为她争风吃醋的感觉。 陶清音不提倡同时和很多个男人交往,比起渣在明面上、左拥右抱的萧渐任,陶清音更像个虚荣心很强的小女生,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却也享受着如花蝴蝶一般在无数爱慕者中游走的感觉。她知道他们爱她的无法自拔,这是她魅力的象征。 所有人的男人都想要她,所有的女人都嫉妒她,当然,偶尔也会有几个女人如颜夫人那般,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这种感觉好极了,只经历过一次就绝对会上瘾。 甚至让现任吃醋,觉得她很抢手,也是陶清音保持感情关系的一种手段。这手段不算多么高杆,却很管用。既让现任拥有危机感,恨不能百倍的对她好,怕她离开;也让备胎们始终觉得自己也是有机会的,会对她更好,无时无刻不想着上位。 而她高高在上,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她根本离不开这样的生活。 但很显然的,一招鲜吃遍天这种事情,也不是次次都能够管用。好比这一次,陶清音本没有想让千星仙尊知道她联系了澄三爷,但…… 就在陶清音和澄三爷私下见面的时候,千星仙尊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等在了隔壁,把陶清音和澄三爷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都听进了耳朵里。 澄三爷答应了会帮陶清音搞到进入黄曾天的玉简,但他需要面见陶清音一次。澄三爷从没有让陶清音如此为难过,陶清音只以为对方是被她钓了太长时间,有些难解相思,她也不介意给他一点甜头,顺便的,她也要开始为摆脱千星仙尊开始卖伏笔了。 “你最近怎么样?”澄三爷的声音有些干涩。 “挺好的。”陶清音没有一上来就诉苦,反而始终端着她女神的架子,美人如花,远在云端。 “他、他对你好吗?”澄三爷之所以强调必须见陶清音一次,就是他接到了一封信,一封陶清音过的不是很好的信。他觉得他必须见陶清音一面确认一下,他不能让陶清音受一丁点的委屈。 陶清音缓缓的垂下了头,纤纤玉手握紧了扶手,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他对我挺好的,真的,一直都很好。” “你骗人,若对他你好,为什么进入黄曾天还需要来找我?”澄三爷激动的反问。 “因为她姐姐不希望我进入黄曾天,你知道的,他的家人一直不太喜欢我。而……我不想他为难。”陶清音的话总是特别有技巧,用一种以退为进的暗示,来凸显自己付出的伟大,虽没有谴责对方,却比任何控诉都要管用。 果然澄三爷不仅没有被陶清音劝服,反而更加生气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为什么要退让的总是你呢?” “因为……”陶清音从没有说过千星仙尊为她付出过什么啊,她说的永远是自己的隐忍,自己的付出,自己的种种,“我爱他啊。” “他不值得!” “不,你别这样说他。”陶清音不假思索的否定,但说完就哽咽了,“这是我的选择,再苦再难我也会走下去。” “你还有我。”澄三爷忍不住想要为自己开口,为什么陶清音永远都看不到一直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着她的他呢? “我知道,你与他自是不同的。”陶清音这话怎么解释都说的通的,朋友,爱人,甚至是情人。 但在已经怀疑陶清音的千星仙尊听来,就很不爽滋味了。哪怕在陶清音的口中,他还是被她“爱”着的。他为了她与姐姐越走越远,她只字不提;他为了哄他开心费劲人力物力,她全然没有放在眼里;她和其他暧昧对象就是这样说话的,处处说着不可能,却又处处暗含着希望,引得对方泥足深陷! 怪不得呢,她无数次说她和那些人已经划清了界限,他们却还在死缠烂打。她就是这样与别人划清界限的? “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儿子,我知道没有人喜欢我之前的历史,但情不由己的爱上一个渣男,那是我的错吗?他当时真的很好,他对我保证过他会洗心革面,我就是永远都这么蠢,太容易相信人……”说着说着,陶清音就哭了起来。 一贯对外坚强的人,突然落泪总是让人怜惜的,会忍不住猜测她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才会变成这样。 千星仙尊手中的杯子已经被捏了个粉碎,他什么时候嫌弃过她的过去?他又什么时候不喜欢过她的儿子?他之前陪她的种种,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吗?只因为这一次没有让她进入黄曾天? “毕竟他们才是姐弟啊,我一个外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澄三爷已经彻底出离愤怒了,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握住陶清音的手,虽然被拒绝了,但这样坚持的陶清音却反而更加让他怜惜了,她是个好女孩,那样情深又那样执着,“不就是想要见到颜君陶吗?我来想办法,你总会得偿所愿的。” “不,我不想为难你。” “这不是你在为难我,而是我在为难你,你必须去见见颜君陶!” 一个本来是陶清音求人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别人在强迫她,她必须得去做。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陶清音的表现也堪称经典:“唉,你总是这般强势。” “谁让你无法做出选择呢,只能我来了。” 千星仙尊的眼睛一点点的变成了红色,以往他总是会为了陶清音所忍耐,如今,他决定不再忍耐了。 就像是东方女帝说的,她这个弟弟早晚有天会让陶清音后悔的。 千星仙尊对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谪仙模样,生人勿进,目下无尘,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拥有正常人的感情。一旦太过激动,他的心魔就压抑不住了。 既然他对她的好,她都无所谓,那也就不用对她那么好了! 看上去已经冲动到了极点的千星仙尊,反而没有像他的姐姐那般直接采用武力碾压,他忍了下来,一直等到了陶清音与澄三爷分开。一个让另外一个回去等信,一个说希望有缘还能再聚,相当的难舍难分。 一直到陶清音离开,千星仙尊才凝剑,扑向了隔壁。 当陶清音假意在外面逛了一圈,重新回到她和千星仙尊暂住的客栈时,千星仙尊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沐浴,屋内好像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斩白?”陶清音本能的机警让她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但当千星仙尊表现出怒气冲冲,对她说他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又去和他姐姐谈了谈,但他姐姐还是不同意让他没进入黄曾天后,陶清音以为自己找到了原因。 她笑了开来,上前温柔安慰:“你能这么为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这不是你的错。” 只是你太弱小了,果然还是不适合我。 陶清音安慰仙的方式特别的俗套,一醉解千愁。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把千星仙尊灌醉,然后有机会再一次独自离开。 “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千星仙尊上前抓住了陶清音的手,问了她最后一次,眼底有着他自己也说不上的希翼。 “什么啊,就是喝点酒。”陶清音娇笑着,把千星仙尊拿出来的酒,喂入了千星仙尊的嘴里。 那酒如蜜又如毒,穿肠而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它到底会产生什么效果。 入夜,千星仙尊终于还是喝醉了,因为陶清音在酒里加了一些别的,陶清音虽然也喝了很多酒,却并没有那些佐料,还能保持清醒。她接到了澄三爷再一次约见的信,她充满期待的如约而至。 只看到一团黑影,影影绰绰的坐在白天他们相约的酒阁子里,陶清音还没有靠近,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就已经越来越响,直至彻底朝着陶清音的脸冲了上来。 不只是陶清音可以在酒里放东西,千星仙尊也可以。 他不想要她的命,他只是…… 第二日,所有仙都有幸看到了一个面如恶鬼的女子,疯狂的奔跑在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嘴中还在发出凄厉的惨叫。 容兮遂都有点看不下去的,抹了水镜上的影像,他对颜夫人道:“先说好,这不是我做的,准确的说,我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千星仙尊就已经失控了。”该说真不愧是东方女帝的弟弟,还是说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谁能想到呢,看上去那么冷静自持、完美无瑕的千星仙尊,背后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最后,容兮遂终于找到了一句合适的词——恶人自有恶人磨。 千星仙尊如今还觉得不管陶清音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继续爱着她,他对她做的种种只是在惩罚她破坏了他们之间的誓言,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条咸鱼不翻 “所以, 你在这些事情里又做了什么呢?”颜夫人在知道陶清音的下场后,心里自然不算好受,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陶清音那么一个情场老手竟然会如此轻易的翻了船。 萧渐任那边还可以理解为东方女帝的武力镇压, 陶清音这边就……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好吧,我确实做了一点什么,稍稍放纵了一下他们的自大, 又对他们二人一些屡试不爽的感应做了些手脚。”但总体来说,容兮遂也只是顺势而为,他还没有来得及放出自己的本来计划,那两个人就已经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了。很容易就可以推波助澜,容兮遂能不见缝插针才奇怪。 这样才算是彻底说通了。颜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希望他们这回都受到了教训。”颜夫人还是那个态度, 萧渐任带起了奇怪的杀妻风气,他确实该死;但陶清音只是玩弄感情, 虽然很恶劣又过分, 但还不至于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他们会的。”容兮遂笑的意味深长,用的是一个未来时。 容兮遂虽然没能如约按照计划对萧渐任和陶清音做些什么,但他还是以防万一留了后手。在不久的将来,陶清音和萧渐任就会差不多前后一起“很不巧”的知道, 害他们沦落至此的人正是彼此。 到时候他们就是彼此的麻烦了,颜君陶的世界也就安静了。 在容兮遂忙着让陶清音和萧渐任倒霉的时候,颜君陶不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准道侣和母亲哪里怪怪的,只是君风就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以及…… 万法仙尊那边也已经来信,表示万事俱备, 只欠主角了。 颜君陶自然也就没有太大的精力去关注别人了,他只是在确定了萧渐任和陶清音都出现了一些意外,没办法再出来折腾之后,就没再去考虑他们。 如今颜君陶满心都藏着一个大秘密,只等着最合适的那个日子到来,每一天的等待都要比昨天更让他感觉到幸福。 然后,幸福终于到了即将攀登顶峰的那一天。 晚上休息之前,颜君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跑去了隔壁容兮遂的房间,双手撑脸,半跪在容兮遂的床头问他:“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容兮遂皱眉,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来明天是个什么日子,当他正准备进入记忆空间去思索的时候,却被颜君陶给拦了下来。 “你得靠自己的第一印象。” “抱歉。”如果只靠回忆,那容兮遂就真的想不起来明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了。 “算啦。”颜君陶就猜容兮遂不会记起来明天是什么日子,不过没有关系,他相信以后的每一年容兮遂都不会忘记了,因为……“明天注定会是个伟大的日子!” 容兮遂再难自禁,凑上前亲了一下颜君陶殷红的唇瓣,娇艳欲滴如花瓣,味道比糖块还要甜蜜。 “期待吗”颜君陶已经被吻的习以为常,并不会因为一个浅尝辄止的触碰,就忘记真正重要的事情。他跃跃欲试的问容兮遂,希望能把自己的快乐传递给对方。芙蓉帐下,一切都好像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你会在吗?” “当然。” “那我会一直期待。”容兮遂笑弯了一双眼睛,只要有颜君陶就够了。他的声音就像是兑了鲛人泪,低沉沙哑中透着无限的魅惑,颜君陶节节败退,根本无力招架。 赶在差一点就留下来之前,颜君陶最终还是逃离了容兮遂的房间。他依靠在外格栅门上,抚着怦怦狂跳的老鹿,心想着,美人误国啊美人误国,险些把持不住。但颜君陶引以为傲的自律还是让他在最后的关头停了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不过,嗯,想到容兮遂在他最后离开时的失落眼神,颜君陶还是忍不住重新回到屋内,探出头来对依旧等着他的容兮遂,红着脸道了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恩?”容兮遂没懂这个梗。 “不懂就算了。”颜君陶说完就彻底离开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是很羞赧,手心里全是汗,第一次告白练习,失败。 第二天一早,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本只是在床上闭目养神,配合颜君陶一起当一对“普通人”的容兮遂,被一只折成鸿雁模样的纸雁给执着的提前啄“醒”了。之所以很确定这是鸿雁,不是纸鹤,是因为在纸雁背上就用毛笔清楚明白的写着——这是鸿雁,不是纸鹤!笔迹异样的眼熟,只可能属于颜君陶。 容兮遂其实昨天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会有什么发现,毕竟颜君陶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只能说颜君陶真的并不是一个多么会保守秘密的人。 但容兮遂很乐于配合,只要颜君陶高兴。 展开纸雁,里面又是颜君陶的笔迹,是一封特别与众不同的战书。恩,也就只有颜君陶可以在别人鸿雁传书谈恋爱的时候,用纸雁下战贴了。 【我有无上至宝一件,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把他送给你。】 容兮遂无奈的抬手,弹了一下单薄的信笺,无奈长叹:“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我不想要什么至宝,我只想要你,恩?” 你就是我的至宝啊。 虽然这么想着,但容兮遂还是很配合的起了身,觉得这大概又是颜君陶穷极无聊想出来的什么寻宝游戏。也不知道参赛者有多少,希望没有医师临。 清晨的院子里异常的安静,没有扫撒的妖仙,也没有隔壁郎朗书声,说实话,容兮遂对此还真的有点不习惯。但这些也无不遂证明了,颜君陶确实又在搞事了,所有人都是参与者,谁也逃不过。而拦在容兮遂征程的第一道关就是…… 颜夫人。 “先来吃朝食吧。”颜夫人今天穿了一身比以往都要鲜亮的衣服,脸上洋溢着比昨日的颜君陶有过之无不及的笑容。 “朝食就不必……”容兮遂对食物什么的并没有颜君陶那样的执着,对于容兮遂来说,除非是和颜君陶一起吃,否则那些东西是不会变得秀色可餐的。或者说,只有颜君陶才是容兮遂心中最下饭的美味。 颜夫人耸肩,一点都不可惜道:“这可是你说的。” “那就先谢过夫人了。”容兮遂很上道,立刻改变了主意。他倒是蛮想厚着脸皮直接和颜君陶一样叫娘的,但是想想他已经得罪了颜君陶身后几乎所有的哥哥团,在长辈面前还是低调做人吧。哪怕这个长辈在容兮遂的年龄面前也小的可怕。 颜夫人为容兮遂准备的朝食很简单,只有一小碗,碧玉的叶瓣翠碗里,飘着四颗颜色各异、滚圆滚圆的浮元子(汤圆),一上一下的冒着热气,看上去就特别好吃。 颜夫人自己手上也有一碗,她正在用金色的小勺,一点一点的喝汤。 容兮遂总觉得颜夫人不像是会没事干只是和他吃饭的人,再加上颜君陶的“战书”,这让他异常的警觉,先是试探性的吃了一颗红色的浮元子,软糯弹牙,口感细腻,是一颗再正常不过的浮元子。 颜夫人嗤笑:“怎么,你以为我会给你下毒吗?” 容兮遂再不敢试探,赶忙吃了下一颗,并做好了慷慨赴义的准备,结果……这颗浮元子也很吃,虽然是咸口的,但却是油香四溢,鲜爽可口;下一颗是灌鸡汤、点芝麻,滑而不腻,独树一帜;最后一颗酒香味浓,酸甜诱人。成功做到了每一次入口都有不同的惊喜,却保证了足够好吃。 这让容兮遂难得有一点点愧疚,觉得他有点小人度君子之腹了,直至他放下碗,颜夫人又说了一句:“把汤也喝掉啊。” 容兮遂不疑有他,端起碗就把那清清沥沥的浮元汤一口喝进了肚子里。 下一刻,他差点吐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味道,酸苦辣咸都汇聚在了一起,交融难辨,却又独独少了甜。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容兮遂都差点变了脸,他已经很久没有入口过这么诡异的味道了,特别是有了之前美味的浮元子打底。 颜夫人还坐在对面,一声不吭,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显眼,你不把这汤喝完了,你就死定了。 容兮遂只能一边笑着保持风度,一边假装自己没有味觉,一口接着一口的把那奇怪的汤都喝进了肚子里。 颜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开来,道:“喝了这碗汤,就是你人生的最后一碗五味陈杂,此后只会顺顺利利,唯剩甜蜜蔓延。” 容兮遂咂咂嘴,发现那诡异的汤竟然真如颜夫人所言,回甘清甜,让人尝之难忘。 “这是我家的习俗,每个成员都要喝上一碗。”颜夫人以前只觉得这玩意就是祖宗在变相的折磨人,最后的回甘不过是被之前奇怪的味道给刺激的忘记了正确的味觉,反正她是一点都不相信什么只是喝了这么一碗汤就可以保证自己的未来一片甜蜜的。但是如今,她却很想要这么相信了,“我不舍得让陶陶受一点苦,哪怕知道现在虽苦未来是甜的,我也舍不得,就只能劳烦你代替了。” 容兮遂这一回是真的喝的心甘情愿了,她甚至觉得哪怕再给他十碗,他也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甘之如饴的全部喝光。 因为颜夫人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承认他了。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有。 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条咸鱼不翻 “好了, 我想这个是你的东西。”颜夫人笑着上前,满头华发, 气质优雅, 看着容兮遂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些自己人的感觉,他伸手隔空取出了一个绣着云纹的红色抽绳锦囊,交给了容兮遂, 并告诉了容兮遂下一个锦囊的位置,她抬手指了指隔壁,“有人在那里等你。” 明显等在那里的那人不可能是颜君陶,容兮遂实在是提不起太大的期待。直至,他打开了颜夫人给他的锦囊。 锦囊里只有一张桃花信笺, 用俊秀的笔法写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大字——“我”。 虽然只经历了一个关卡,但容兮遂基本已经摸清楚了这一整套的流程, 这些锦囊不是凑成一句表白, 就是凑成一个地点。而不管是哪种结果,容兮遂都会满心欢喜。 不在于这个过程里有多少惊喜,而在于颜君陶为此背后所付出的种种努力。笨拙却用心。应该是颜君陶生命里除了修炼以外,最令他费心的东西了, 不,也许对于颜君陶来说,准备这些比准备修炼还要麻烦。但颜君陶还是愿意去做,只为了他。 隔壁的叶朝夕和孩子们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穿着差不多款式的青衫,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叶朝夕脸上的宽容笑容已经说明了,他并不准备在这一关为难容兮遂,因为…… 他的下一关是医师临和公子阳,容兮遂注定要被脱一层皮的地方,叶朝夕觉得他还是应该顾念一下多日的邻居之谊的。 于是,容兮遂就“有幸”在隔壁听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魔音穿耳,孩子们热情为容兮遂演奏了一整套……不成曲调的乐曲,还是各种乐器的合奏。包含充沛的感情,可惜,有些时候音乐并不是只有感情就一定会好听的,想想看五音不全的人唱歌的时候也充满了热情啊,可是该难听还是会很难听,现实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容兮遂还是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听完了全套,然后,一个个高低不同却脸上洋溢着善意的孩子们,就按照预先排练好的,一起念出了第二个锦囊上的字——在。 “是一句很关键的信息,不是吗?”前后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是“我在”。叶朝夕笑着送容兮遂出门,一扇质朴的木门,却让叶朝夕能看出花来。他今天也很开心,谁能想到呢,过去孤家寡人的他,今天竟然拥有了这么大的一群家人。 “下一句才是关键。”容兮遂毫不客气道,“走之前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不,两件事。” “你说。”叶朝夕也觉得让容兮遂听了整整半个时辰那样可怕的奏乐有点不人道,决定偷偷给容兮遂开个后门,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他愿意知无不言。 恰有一阵凉风吹过,为两人都带来了难得的心旷神怡。 “下一关是医师临在等着我,对吗?” 叶朝夕为难的点了点头。他也是最近因为颜君陶才和医师临有了联系,不得不说,因为这层曲曲折折的亲戚关系,医师临对叶朝夕还算客气,可即便如此,也足够叶朝夕了解到医师临一点都不好相与的本质。全世界大概就只有颜君陶还觉得医师临是个温柔的大好人了。 “这些并不是君陶本意,对吗?”颜君陶也许会和容兮遂玩一些游戏,但却绝对不会可以为难他。目前的两关来说也不算是可以为难,但容兮遂下一关的医师临一定不会轻松放过他。 叶朝夕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君陶希望你在见到他之前,能够先见一下他所有的家人……” “你们会承认我,祝福我,像我证明这段感情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容兮遂很自然的就接了下来,因为他太了解颜君陶,这就是颜君陶会有的思路。他若想和一个人在一起,他一定会谈一场双方的亲朋好友都不会阻止、大部分世人也不会反对,他们一定会幸福到老的恋爱。 ——如果现实不允许,颜君陶也会想办法让现实变得允许。说到做到。 “但医师临又二次联系了你们所有人,把颜君陶本来的计划变了一下,对吗?”就像是了解颜君陶一样,容兮遂也同样了解他的大舅子。 医师临会有的路数,容兮遂早已经心知肚明。 “只是升了一下级。”叶朝夕选择了用一种比较美化的说法说服容兮遂,“如果你按照计划闯过去,你真的会得到所有的人祝福。呃,临大哥让我对你传达一个信息,一旦这事过去了,他能保证我们所有人都不再会是你的烦恼。” 这是一个很强有力的保障了。 也代表了医师临的态度,颜君陶没和容兮遂正式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他有立场成为一个阻碍,“考验”容兮遂的坚定程度;一旦他俩在一起了,那么,医师临继续为难容兮遂就不是说为了颜君陶好,而是给颜君陶添堵了。医师临并不想成为那样的兄长。 “但前提是我不能把这些告诉君陶。”容兮遂几乎是秒懂了医师临的言下之意。 叶朝夕有点不好意思的冲容兮遂再一次笑了笑,微微点头。他觉得他们这样背着颜君陶不太好,但医师临保证并不会出事,他只能随大流。 事实上,医师临猜对了。 “成交。”容兮遂果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会帮助他们保守秘密。因为……颜君陶想要谈一场什么样的爱情,他就会给颜君陶一场什么样的爱情。他会为了争取大家的承认而努力。 在这段感情里,不是只有颜君陶一个人努力。 “临大哥在伊耆仙药宗等你,巨鲸会载你去的。”上界仙国每一天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没有巨鲸少年通过大罗天作为中转的话,容兮遂根本没办法在一天内完成各地的辗转。 “谢谢。” “祝你幸福。” *** 容兮遂是做好心理准备才前往的伊耆仙药宗,但…… 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烦恼,医师临和公子阳这一回也没有怎么为难他。好吧,为难肯定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容兮遂以为的那么为难他。几乎都是容兮遂只需要多想一下就能够完成的事情。 直至容兮遂拿到第三个锦囊,看到桃花信笺上的字,他才明白医师临这次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了,因为锦囊上的字是——“你”。 一个几乎是废话的字。 容兮遂在看到信笺的时候,差点以为这才是医师临真正的为难之处,纵观整个过程,这个“你”字才是最大的恶意。 “我在你……”后面能接的东西就太多了,容兮遂本来还期待着一个地名的开头的。 医师临笑的不要太开心,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容兮遂,人们总是会对和自己相似的性格不是喜欢就是讨厌,十分的极端,医师临目前来说就很讨厌他自己的性格。所以,只要相同性格的容兮遂不高兴,他就高兴了:“别这么看着我,这锦囊可不是我准备的。” 容兮遂当然也知道,医师临虽然小动作不断,却不可能在颜君陶准备的锦囊上动手,但他也不想医师临这么得意,于是他道:“你就没考虑过君陶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基本没什么意义的字安排给你吗?” 容兮遂相信哪怕没有这个字,他拿到第四个锦囊后,大致也能猜到颜君陶的所在地点了。 医师临的笑容就这样凝固在了脸上。 扔下一个惊天大雷的容兮遂,当然是第一时间拿着锦囊撤离,心情是这一天目前最开心的时候,他果然也很喜欢看到医师临倒霉啊。 被留下独自承受医师临怒火的公子阳:“……” 随后,容兮遂很轻松的就从漂浮在海上行踪不定的仙道上,拿到了放在赵掌门一行人手上的第四个锦囊。 随之一起降下的还有代表了在天上的笔耕圣人的第五个锦囊。 一共就五个锦囊,藏在颜君陶亲笔手写的信笺上的五个字是——我在你心里。 好吧,这才是颜君陶为容兮遂准备的小玩笑,所谓的心里到底是哪里,这就要看容兮遂的悟性了。 容兮遂坐在巨鲸少年的头顶,只琢磨了不到一瞬,就得出了结论:“我们去大罗天。” 巨鲸少年忠实的执行了容兮遂的话,大罗天还是那个大罗天,宝树婆娑,世界静美,只不过容兮遂在这里找到了勾陈留给颜君陶的一句话:希望你会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容兮遂几乎是秒懂,颜君陶为什么能够在大罗天通过最传统的三灾九难飞升成仙,因为这是勾陈当年还在当望楚天帝的时候为颜君陶准备的礼物。颜君陶在飞升的时候还不知道勾陈是谁,也看不到勾陈留下的信息,直至此时此刻。 容兮遂相信颜君陶一定在今天路过大罗天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信息,在升起的无限感慨中,颜君陶感受到的快乐应该是最多的。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还有前人在历史上留下了他们想要传递给颜君陶的信息。 他始终是被爱着的。 第一次的,容兮遂发自真心的想要勾陈一切还好,不管如何,他都希望勾陈还能够活着,就像是在大荒的笔耕圣人。 “好了,前往镜湖花海吧。”容兮遂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地。只可能是这里。 一开始容兮遂还猜测过是不是通过通天之路前往下界,去颜君陶位于天衍宗的洞府,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因为那可算不得他的心里。绝对是镜湖花海,他为颜君陶种满了一湖思念的地方。 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条咸鱼不翻 笔耕圣人的万年纪念活动刚刚结束, 圣乡难得迎来了短暂的冷清期,稠密的人口如潮水般涌来又涌去, 连闻名整个上界仙国, 被誉为十大美景之一的镜湖花海,都难得恢复成了它本来还没有成名之前的样子——几乎没有人。 好吧,这很显然不是人为就能够达到的。万法仙尊设法和圣乡协调了很久, 甚至动用了一些他一般很少打出来的修为牌,这才为颜君陶争取到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独自使用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容兮遂在寻找颜君陶的路上会阻碍重重的原因之一,除了表达对容兮遂的承认以外,他们同时也需要保证至少能为颜君陶拖延一上午的时间。 嗯,现实真的是一点都不浪漫。 但它却造就了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效果, 让颜君陶精心准备的这一次,变成了不少人心中提起来就会很温暖的回忆。至少叶朝夕就感觉到了一种独属于家人的参与感。 容兮遂也因为被颜君陶的家人承认而感觉到了发自肺腑的开心。 所有人都很开心。 而这正是颜君陶想要的结果, 很理想化又幼稚的想要谈一场尽量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恋爱。 当容兮遂被巨鲸少年驮着从层层密云中破空而来时, 风中忽然传来了琴音。 颜君陶广袖宽袍,轻纱外罩,显得飘逸又俊美,用飘带高高束起了长发, 绸缎的带尾与发梢一起顺着风来的方向被微微吹起。谪仙青年唇角含笑,满目情深,端坐于清澈透明的碧波之上,犹如浮在花海, 他低头温柔的弹着一首让容兮遂再熟悉不过的琴曲。 声音悠扬又绵长,仿佛能传递到很远的地方, 一直在山涧回荡,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容兮遂却很不合时宜的想到,怪不得颜君陶最近莫名爱上了弹琴,因为他在为这一刻而练习,一日比一日娴熟,一天比一天更加富含技巧。 没有人可以轻松的一下就成功,哪怕是领悟能力如颜君陶者,他也付出了辛苦,执着又认真。 最终,传神的琴艺,完美的按照颜君陶所想,将藏在话语背后的情感传递了出来。 一阵微风,从云层而来,轻柔的拂过镜湖,激荡出一些涟漪,搭配水下姹紫嫣红的花朵恰到好处的摇曳。一如那句诗,活在这珍贵的人间,阳光强烈,水波温柔。 颜君陶收尾时,正抬头与容兮遂对视,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 他有一首心曲,只想弹给容兮遂听。 容兮遂很清楚有什么改变他和颜君陶关系的事情即将发生,并且这种预越来越强烈,但他又不敢报太大希望。只想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好比不要同手同脚。他正常的从巨鲸上下来,正常的踏空而来,正常的屏住了呼吸。 一曲终了,暧昧被微风抚满了两人的脸颊,带来了晚霞一般的红晕。 颜君陶起身,一甩长袖,挥去古琴,站在湖面上与容兮遂面对着面,两人均是欲语还休,长身而立。 颜君陶深吸了一口气,理清了满脑子的思绪,这才有勇气道:“你找到我了。” “是的,我总能找到你。”容兮遂笑着轻声道。 在下界的时候就是这样,虽然颜君陶的活动地点基本就是以自己的洞府为轴心的宅在那里,但偶尔颜君陶也会去别的地方。可无论他在哪里,他出来的时候,总能够看到容兮遂已经在等他了,不厌其烦,永不迟到。 “呃……”颜君陶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明明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总是特别的直来直往,但这一次他却突然变得有些笨嘴拙舌。 明明很简单的几个字就在嘴边,明明他很清楚他开口之后一定会得到满意的答案,可他就是莫名的怯场了。 也许是害怕有万分之一失败的几率,也许是害怕感情这件事本身,又或者他也不知道。 两辈子加起来,颜君陶经历了七百多年,仍没能明白爱情到底是怎么样一种东西,他只是想做一件会让自己快乐也让容兮遂快乐的事情。 可是…… 突然就是开不了口,深呼一口气,颜君陶准备再试一次。 就在此时,还是容兮遂,总是容兮遂,也只可能是容兮遂,他抬起一指,比在了颜君陶的唇上。微微前倾着身子,就像是面对很容易受惊的小动物,他在一点点试探的靠近着颜君陶,始终保持在一个颜君陶能够接受的底线上。 “在你开口之前,我有三份礼物想要送给你。” “嗯?”颜君陶一愣,这是什么展开。 被容兮遂从手中已经拿出了第一件礼物,从镜湖花海的水面上平底起波澜一般的缓缓升起了一面水镜,水就是镜湖花海里的水,容兮遂手上只有一个很小的类似于指挥的器物。这水镜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效果却十分惊人,只要仙力足够,上天入地哪里都可以通过水镜显示出来。 容兮遂特意给颜君陶演示了一下,以颜君陶的渣爹渣娘为例。 此时此刻,他们基本都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东方女帝和千星仙尊时刻守候在他们身边。明明看上去应该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却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生病了?”颜君陶试着猜测。 “是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会成为你的烦恼了。这就是我想要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容兮遂把指挥水镜的器物递给了颜君陶,只要有水的地方,这镜面就可以被立起来,并发挥作用。算是之前鸢元仙子师父那个窥天池的便携式升级版。 “礼物?你替我解决了我的渣爹渣娘?还是这个水镜?” “随你怎么理解。”容兮遂笑眯眯的,当然不可能直接承认他对颜君陶的生身父母抱有多大的恶意,他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好周旋他们彼此的关系。 “我都很喜欢。”这是颜君陶的回答,抬手一抹,陶清音和萧渐任就一起从画面上消失了,一如他们即将永远的消失在颜君陶的生命里。水镜也破碎成水,重新回到了湖里。 容兮遂紧接着拿出来的第二件礼物是一个卷曲如爱心模样的海螺,从里面可以听到任何提前录好的声音。如今这里面就都是容兮遂早上一路走来收集到的祝福声,每一道声音都是如此熟悉,哪怕是医师临都有一句不情不愿的“祝你们幸福”。 颜君陶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主动凑近到了容兮遂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听着来自家人的话语,何其有幸,他会拥有这么多这么好的家人。 在他爱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爱着他。 容兮遂终于耐心的等到了他的珍宝投怀送抱,他控制着力道,将颜君陶搂入怀中,很技巧的掩盖了那份牢牢的禁锢。这是他,谁也别想夺走! 容兮遂低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吻住了颜君陶的唇,用甜蜜编织了一张网,再也分不开彼此。 直至两个人都吻的气喘吁吁,某些旗帜互打过招呼之后,容兮遂才终于趁着自己理智全消之前,对颜君陶道:“我爱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没有什么花哨的排比,也没有什么浮夸的辞藻,只有最简单却又最动听的心声。他们都不准备在这段话里添加任何有的没的,仿佛生怕会有什么天灾人祸的意外发生,让一切戛然而止在这一刻,那一定会后悔终生。 他们必须清楚明白并大声的对彼此说出,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虽然容兮遂没有说,但颜君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他为颜君陶准备的第三件礼物,他把自己送给了颜君陶。 他会替颜君陶去做所有会让颜君陶开心的事情。 颜君陶激动的再一次回吻住了容兮遂。 虽然容兮遂心中已经很清楚结果只可能有这么一个,并且在脑海里演练过了无数次,但他此时此刻还是会异常的激动。有一种热血澎湃,说不上来的悸动,美梦终于成真。 颜君陶精心为容兮遂准备了一切,又何尝不是容兮遂在特意配合颜君陶的所想?讲道理,颜君陶真的不太会对身边的人保守秘密。从他和家人咨询意见的那些往来书信开始,他的所有举动都在指向一个答案了。 本来容兮遂的计划是所有的事情都顺着颜君陶来的,直至他来到镜湖花海,发现颜君陶是那么的不善于表露心迹,于是,容兮遂这才改变了计划。 天色不知道何时已经暗了下来,一盏盏孔明灯在镜湖花海的周围缓缓飘上了夜空。 颜君陶凑上前,与容兮遂搂在一起,静静的观看。然后,颜君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其实根本就没忘今天是哪一天吧?” “今天是你在下界告诉我,你要闭关冲击飞升的那一天,我怎么可能会忘?” 容兮遂当时真的以为他们从此以后就是天人永隔,再不相见了。没想到颜君陶只是一个转身,就又从洞府里出来了。哪怕颜君陶当时一再说,他不是为了他才出来的,可他还是更愿意假装颜君陶就是为了他。他站在细木下,差点以为自己在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了幻觉。 事实证明,这不是幻觉,是奇迹。 颜君陶依偎着容兮遂,把无法告诉他的话在心里说了一遍:这一天同时也是我重生的日子,当我从洞府里出来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什么叫失而复得。 也许真正的怦然心动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的未来因此而改变。就像是所有俗套的童话故事,一沉不变的未来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一个说,为你种一湖的思念。 一个说,我的未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容兮遂: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完结收工! 道主:你是不是想死? 笔耕圣人&勾陈:你说什么? 还在等待被拯救的大荒:??? 【太荒巨人】 第135章 一百三十五条咸鱼不翻 颜君陶和容兮遂在容兮遂的随身仙宫里度过了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 至于有多美妙, 这部分就只能发挥个人想象了。委婉点来说就是,颜君陶终于找到了每天早上准点醒来后继续赖床的理由, 以及有趣的不用起床的娱乐活动。 以及, 是的,容兮遂有个随身仙宫。 他的仙器多到全部当初一次性用品都未必用的完,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这时常让颜君陶情不自禁的怀疑容兮遂也许是什么大道之子。 哪怕是他那对气运不正常的渣爹渣娘, 都不可能像容兮遂这般穷奢极侈。 “我的就是你的。”在当初容兮遂对颜君陶开放了他所有法宝的使用权限后,他是这样说的,并真情实感的希望颜君陶能够使用他们。 可惜,颜君陶飞升至今,真正需要战斗的时候并没有多少, 并且一般他自己用玉戒就可以搞定。可以说是相当节省法宝了,颜君陶是一个极其恋旧的人, 当然, 也可以理解为颜君陶是真的强,他最重要的财富永远都是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任何外物。 春宵苦短,一夜芙蓉帐。 容兮遂的美梦就被医师临给敲醒了。 作为对昨日上午容兮遂反问医师临“想过颜君陶为什么让他保存‘你’这么一个没什么卵用的信息”的打击报复, 医师临在第二天一早,当一切尘埃落定,颜君陶已经足够开心后,特意又送上了一份“大礼”。礼物是由几只飞的非常卖力的机械鸟完成的, 别看医师临这样,他在上界仙国其实也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道友的, 其中一个就是十分著名的傀儡师。 这位傀儡大师出手的作品,必属精品,虽然经常点亮在一些毫无意义的细节上,好比明明这几只机械鸟是没有任何生命与知觉的,但却非要表现出一种不堪重负的拟人感。 吭哧吭哧的从天上飞到了颜君陶的眼前,放下来一个特别大的包裹。 一个芥子戒就能够搞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这么“劳师动众”,是颜君陶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也因此,颜君陶和医师临的那位傀儡师朋友始终不算特别聊得来。 不算讨厌,就是聊不来。 医师临给颜君陶送上的包裹里,包括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以及一封信。信难得的不长,内容却处处都是爆点——医师临终于研究出,包裹在小罗天外面的那些黑色土壤,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准确的说,医师临其实早就知道那玩意是什么了,后来也和无字天书核对过,他们探查出来的是一样的结果,解决办法也已经有了。 颜君陶是之所以至今还不知道,一是因为无字天书把结果给了容兮遂,以为能够送走这位“瘟神”;二是医师临暂时不太想告诉颜君陶,因为说实话,医师临对于当年道主洗了颜君陶的记忆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医师临不可能做到见死不救,因为那会彻底伤了颜君陶的心,但他可以做到让道主尽可能在土里埋的更久一点。 本来医师临打算的期限是一百年,道主洗了颜君陶的记忆一百年,他就让道主在土埋个一百年。 但是很显然容兮遂那一日的挑衅,让医师临心中对于容兮遂的讨厌再一次战胜了对道主的,为了给容兮遂添堵,医师临愿意做一切有可能做的事情。 最后一次。 医师临对公子阳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捉弄’他,毕竟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不会做让陶陶为难的事情。事实上,这本身就是一件会让陶陶感觉到开心的事情,不是吗?” 公子阳在一边埋头做研究,经历了一次上古之行,他对于新药的丹方有了不少全新的理解与灵感,正等待着他去一一实现。他研究的时候当然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的,但是他抗不过医师临,就只能任由这位在他这里吐露心灵垃圾,而他默默的心里吐槽。 说真的,对于医师临的话,公子阳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医师临和容兮遂互怼都快成为一种本能了,不可能戒掉的。 顶多是从做一些让所有人都不开心的事情,变成苦思冥想一些能够让颜君陶开心却又能够完美给容兮遂添堵的事情,好比,尽快帮到道主出来。道主简直是完美惹毛容兮遂的利器,没有人喜欢另外一个自己,因为大家都想当那个独一无二。 虽然医师临的目的不纯,但他的专业水准是不容置疑的,他确实研究出了小罗天外面的黑土是什么,寄来这么多古籍就是为了让颜君陶比对。 包裹住小罗天、还在不断生长的黑土,真的是大有来头,它的专业名词叫息壤。 《山海经》的内经里是这样记载的:【红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红水。】简单来说就是,人间洪水滔天,鲧窃取了天帝手上的息壤,用以淹埋洪水。 《淮南子》的里记载则是:【禹乃以息土填洪水。】是大禹用息壤填了洪水。 总之,息壤是一种自己就可以不断生长的土壤,长生不息,是用来治理洪水再好不过的法宝。曾经为天帝所有,后来被人拿去治理下界的洪水了。 就颜君陶所知的最大的洪水,就是龙凤大劫末期大道降下的那一场惩罚所有生灵的洪水,原本为一个整体的宇宙被一分为三,变得支离破碎。大荒有圣人而不惧洪水;上界仙国当时嫌少有人族成仙,但却留下了不少上古的精怪妖仙,他们利用种种仙家手段解决了洪水之灾;只有凡间,刚刚作为这一元会的世界之主、登上舞台的人类,在大自然的灾难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弱小。 大洪水虽然已经没有了最初毁天灭地之势,却仍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绞尽脑汁。也因此,涌现了不少治水的名人,好比大禹和他爹鲧(gun)。 相传,鲧是三皇之一的黄帝的孙子,被帝尧分封于崇,后继任司空,处理水事。 下界的说法是鲧治水喜欢用水障之法,哪里有水堵哪里,导致洪水越涨越高,经历九年,治水失败。 上界的说法是鲧利用通天之路,上天窃取了天帝的息壤,想到下界治水,天帝发现后派遣了火神祝融下界,将鲧杀死在了羽山的鱼渊。鲧死后尸体三年不腐,后来有大神用吴刀剖开了鲧的腹部,大禹就这样诞生了。 上下两界对于后来故事的发展倒是有一样的说法,鲧的儿子禹同样接下了治水的事情,天帝降下息壤,助他治水成功。 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同样的天帝,对待治理下界洪水这件事的态度为什么前后反差会那么大? 也因此,上界有关于息壤到底是被上界主动送出还是被窃取一直有着不小的争论。 颜君陶不是什么历史学家,对于这些传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钻研精神。他只知道黑土是息壤。息壤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只有使用者是恶意还是善意的。而想要对付息壤,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反过来以毒攻毒。重新找到特别吸引息壤的上古洪水,借洪水引动息壤,让它们主动从小罗天外围离开。 “这个解决办法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危险?”颜君陶皱眉,上古洪水是那么好控制的吗?连龙凤二族都载到了这里面。 “机遇总是与危险并存。”容兮遂道, 颜君陶想了想,勉强被说服了。历史记载里息壤是一种很厉害的上界法宝,根本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毕竟它连大道降下的天罚洪水都能够解决。但也因此,用大洪水来吸引息壤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有直接关系的办法。 “那你知道咱们要去哪里找到上古洪水吗?”总不能为了救道主而作天作地作到大道再一次震怒为止吧? 容兮遂耸肩,虽然他很想说不知道,但未免医师临再来捣乱,他只能实话实说:“治水的不只是大禹,还有很多人,好比他爹鲧,更好比巨人族。” 颜君陶之前已经无数次的听过或者直接面对过巨人族,这是始自上古的一个特殊种族,族中最矮小的孩子身形也会犹如小山。颜君陶在下界的伊耆药宗参加过为了纪念巨人防风族的活动,在上古甚至直面过把他房顶都掀开的巨人,如今,巨人再一次成为了绕不开的话题。 巨人族有个收集战利品的习惯,好比兽牙,妖骨什么的,上古洪水自然也被装在了随身的水囊里。 “下界是大禹治水,上界就是巨人朴父治水了。”容兮遂对于这些知道的还算清楚,“不过朴父并没有成功。” “因为他没有息壤?” “因为他懒。” 颜君陶:“……”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鲧和巨人朴父都来自神话故事。 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条咸鱼不翻 从叶朝夕教的学生里, 随便点一个小仙女或者小仙童出来,都能给颜君陶立刻背出有关于巨人朴父的故事:“东南隅太荒之中有朴父焉, 夫妇竝高千里, 腹围自辅。天初立时,使其夫妻导开百川,嬾不用意, 谪之竝立东南。”(《神异经·东南荒经》) 大意就是说天帝让朴父夫妇去疏导洪水,因为两人懒惰懈怠,治水失败,天帝震怒,惩罚他们站在东南角, 一直站着。 “不会现在还站着呢吧?”颜君陶也恍惚记起了这段记载。虽然说这些都是在仙界常识考试范畴内的内容,但其实基本是不会考到的, 更多的只是用来教导在仙界上国出生、拥有与生俱来的仙力优势的小仙女与小仙童们, 为仙要勤奋,不能偷懒。 这同样是人类从龙凤灭亡的历史里学来的惨烈经验之一,绝不能因为自持修为,而忽略了对下一代的教育。 哪怕他们拥有通天彻地之能, 若他们学不会珍惜,到最后也是白搭。 “我记得当时天帝的旨意是,什么时候下界黄河的水变得清澈了,他们什么时候就可以休息了。”容兮遂从记忆空间里找到了这对巨人夫妻的结果, “而想要黄河之水变得清澈,相传是需要海与河自此断绝交流。” 这明显就是在刻意为难, 天帝想了一个办法,把这对巨人夫妻困在了东南之隅。 上古之后,巨人族十不存一,也就没什么人愿意为朴父夫妻奔走。于是这个结果就一直执行了下去,哪怕当时下令的天帝早已经重入轮回。 但这却为颜君陶找人提供了便利,他本还以为会是一件多么困难艰巨的事情,毕竟巨人族自上古之后就一直生活在人迹罕至之地,并且会经常迁徙,虽然个头醒目,却并不是那么好找。朴父夫妻算是所有巨人里最好找到的了。 于是,在带着颜君陶回到黄曾天和颜夫人、叶朝夕拜别之后,颜君陶就带着容兮遂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颜夫人带着君风还要和叶朝夕在黄曾天住一段时间,以叙亲情。 顺便一说,颜君陶已经成功买下了叶朝夕和自己租住的小院,附近的一些宅院也一并买了下来,不会对租赁的住户有任何改动,就只是为了保证颜夫人和小君风可以在那里住的舒心、住的快乐。 借用巨鲸少年可以利用大罗天作为中转的天赋力量,颜君陶和容兮遂很快就抵达了朴父夫妻所在的太焕极瑶天。 极瑶天很大,面积规格几乎和清微天等同,包罗万象,人口稀疏。当年的天帝特意在极瑶天给上古遗留下的种种开辟了一方小世界,名唤太荒。 小时候颜君陶总把大荒和太荒混为一谈,觉得也许只是前人和后人的叫法不同,类似于他们现在叫包子,以前叫馒头一样。 长大后才知道并不是。 大荒和太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大荒是只有圣人才能够去的彼方,太荒则只是仙界寻常的一个地名,不仅住着巨人,上古异兽,还有很多不怕死、爱挑战的仙人住在那里。 进入太荒没有任何限制,但是想要出来却必须有通行令才行。当然,有道主的令牌也是一样的。 对于外面的人来说,道主只是像以往一样闭关了,大部分人对这位圣人以下的第一人还是充满了敬畏与惧怕。用他的令牌狐假虎十分有用。 太荒的入口一共有八处,正组成了一个八卦阵,其实对于进入太荒N任何一个门都没什么讲究,但颜君陶和容兮遂还是默契的选择了东北方的艮宫。万物复苏、阳气回转,是大吉大利的生门。与颜君陶和容兮遂一样“迷信”的仙还有很多,即便颜君陶和容兮遂已经去的很早了,结界门外仍已经排起了长龙。 虽然说进入太荒没有条件限制,但一直实行的都是免费不免票的策略,每个进入太荒的仙都必须先进行身份登记,证明你确实进入了太荒,后面就生死不论了。 在做身份登记的时候,用正式的身份玉简可以,用临时的也可以,哪怕直言自己是个从下界上来的黑户都行,反正只要证明你是你就行。 这里的办事效率和登仙阁一脉相承,队伍又这么长,要排到多久谁也不知道。 容兮遂掐指一算,今天早上的这个点,还是个生门居艮宫伏吟的最佳时间,也就怪不得在生门外会有这么多人想要讨个好彩头了。 “我们是排队还是换一个门走?”容兮遂其实更倾向于第三种选择——拿出道主的令牌,直接插队,但很显然颜君陶不会喜欢,容兮遂也就连提都没有提。作为一个拥有一切可以任性条件的人,颜君陶显得实在是太过的遵纪守法了。 “排着吧,反正也不着急这一会儿。”颜君陶已经告别了巨鲸少年,放它自己去玩了,他如今正拿着从路边小贩那里买来的太荒堪舆图看的起劲。 这堪舆图是个立体图形,不仅有太荒的基础地形,还有各种其他的风貌介绍。类似于太荒十成的面积里有八成都是漫天的黄沙,最大的游仙聚集地直接取名就叫边城,也是黄沙中最大的绿洲。想要领取猎杀沙兽任务的仙,第一步就要先去边城的城主府报道,租一个特殊的装沙兽的仙器,离开前一起用沙兽换仙石。 沙兽正是太荒趋之者众的原因,沙兽的形象不一,但同样都拥有极大的药用价值,有些甚至还可能被转换成极大的能量。因为捕猎的困难程度而价值连城,是很多散仙赚钱的不二渠道之一。有些仙甚至不是为了仙石,只单纯的想要沙兽身体里的能量。 也因此,从太荒出来的时候才会需要边城所发布的令牌,证明这个仙没有在错误吸收能量时反被沙兽寄生。 当然啦,令牌的给予条件同时还有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但那些都是可以补救的,只有被沙兽寄生是会直接被当场射杀的。 颜君陶上辈子没来过太荒,但他有个热爱云游四海的仙友,经常出入太荒赚取一些差旅费。在和对方的交谈里,颜君陶时常会听到对方提起太荒和边城,太荒的沙,边城的酒,还有最令人魂牵梦绕的美艳老板娘。 每一个进入这个豪迈世界的散仙,最后都会被感染成一个仗剑走天涯的孤独侠客,在夕阳下仰头喝一坛大梦千年,留下越拖越长的背影,兀自离去,或闯出一番天地,或永远的成为回忆。 “上面说在极瑶天买纺纱的幂篱和罩衣,会比在太荒里买便宜很多。”颜君陶虽然还记得拯救道主的任务,但他也会按耐不住去体验另外一个世界的心。 他的仙友告诉他,太荒是另外一种男人的浪漫,喝最烈的酒,杀最狠的怪,赚最多的钱。 颜君陶早已经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心存向往,只不过当时不明白,仅仅以为心中那些躁动不安,是对朋友的担心与期待。期待着与他再一次相见,期待着他能够平安,也期待着他的又一次冒险故事。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审美停留在高壮的络腮胡大汉身上的颜君陶,这样在黄沙中的粗糙碰撞,正是他所喜欢的。 容兮遂特意换了一身比谪仙还要出尘的白衣,只想让爱人惊艳,如今全部变成了抛个媚眼给瞎子看。 “我觉得以你我的实力,并不需要幂篱与罩衣。”不是舍不得那点仙石,而是在太荒这种肉与肉的直接冲击里,实力才是一切。不想让毫无意义的“小虫子”来惹怒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实力摆在外面,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你并不好惹,这样能够清净不少。 颜君陶眼馋的看了眼排在自己前面不少仙的侠客打扮,最终还是妥协了,容兮遂说的确实有道理。在审美和麻烦之间,他选择了不要麻烦。 在大太阳下面站了大概一个半时辰,门口的队伍终于轮到了颜君陶。 当颜君陶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一个石蕖纹饰紧跟着就出现在了他的名字后面,这代表了他是一位被大道所承认的殿下。 守门的天兵看到那纹饰的时候都惊呆了,在一阵交头接耳后,整个守门的小队都传来了骚动。 最终,一个类似于队长的人物跑了过来,直接把颜君陶请到了一边,对颜君陶准备开始进行长时间的劝说。 太荒最近天气异常,很不稳定,颜君陶这种殿下明显和那些缺钱的亡命之徒不一样,如果颜殿下和他的朋友…… “不是朋友,是道侣。”颜君陶重申,“我们很快就会举行仪式。” 对于颜君陶来说,同意交往,四舍五入基本就约等于订了个婚,等救出道主,联系上笔耕圣人,所有的家人到齐了,他就该和容兮遂合籍了。 容兮遂控制不住的偏头看向颜君陶,用极大的克制才没让自己把太多的激动表露出来。 “不管是什么,如果你们只是为了追求刺激,或者是和朋友打赌,甚至只是为了维护面子,那我劝您一定要慎重,太荒和您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它不是一个秘境,亦或者是换了一个城市,它是……” 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在太荒那一头的结界外,大风呼啸,黄沙漫卷,一头浑身黑的发紫、体型犹如巨鲸少年的大鸟,正虎视眈眈的看着结界门口,等待着今天第一顿美味的“早餐”。 第137章 一百三十七条咸鱼不翻 颜君陶最终还是坚持要进入太荒, 守城的天兵小队的队长也只能选择了祝他一路顺风,并给了他一个信号烟火, 让他保证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拉响烟火。 这是小队长最后的倔强与底线, 除非颜君陶接过烟火,他才放行。 颜君陶很开心的接过了信号烟火,并感谢了对方的好意。 话唠又有一腔热心的小队长, 对颜君陶至少重复了三遍信号烟火的使用方式:“这么一拉,一拽,就可以了,您学会了吗,殿下?” 在耀眼明亮的信号烟火升空的同时, 还会降下一个可以抵挡准圣一次全力一击的结界,只要颜君陶在事发后站在那个金色的半圆结界里, 就可以坚持等到边城的救援队赶到。极瑶天这边, 若无特别重大的意外,是不可以擅自动兵进入太荒的。 等临时的安全培训彻底介绍完,颜君陶这才就带着容兮遂走入了生门。 仅仅是过了一道门而已,空气中的温度却瞬间提升了至少有十度, 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这还是据说刚刚下了一阵太阳雨后才会难得拥有的“湿润”结果。脚下的黄沙是滚烫的,大风带来的也不是清爽与凉意,连远处的景象都仿佛被热扭曲了, 视野极大,视线却很模糊。 耳边只有风吹黄沙的声音, 穷途末路的苍凉,带来一种英雄生不逢时的悲壮。 颜君陶最近正好看了一本以太荒的赏金猎人为职业主题的话本,笔者明显是来过太荒,亲自采风过的,如今颜君陶放眼望去看到哪儿的景色,都能瞬间对上话本里的描写。 故事是个好故事,但笔者写的毕竟是一个故事,而不是旅游攻略。慕名而来的颜君陶,当下最后悔的事情就莫过于…… 他没有带上巨鲸少年和他一起。 从结界门徒步飞到边城,可不是一段很近的距离,由于太荒特殊的仙力气场问题,在这里飞行需要耗费的仙力是外界的两到十倍。没有个定数是因为消耗量主要还看个仙的身体素质,以及对仙力的掌握情况。但总体来说,普通仙在太荒走着也许都要比飞省时省力。 而且,自己飞可不会抵挡住毒辣的太阳,哪怕仙体不惧寒暑,可那只是不惧,不代表了会感受不到,燥热依旧还在,仿佛要榨干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水分。 仙船等后一代的机械产物,在太荒也会遇到相同的损耗问题,能量需要极大;而太阳的穿透力可以分分钟融化制作仙船时,一种特殊的粘合材料。根据前人的经验,不管是哪种仙船,最好的也就能在太荒的灼热中航行不过百里,然后就要散架再换一艘了。 但这些对于颜君陶来说,都不算问题,他不怕损耗仙力,也有无数可以用来作为能量供给仙船的仙石,更有无数的穿梭舟,他唯一被困扰的问题是——不认路。 不管是容兮遂还是颜君陶,都没有来过太荒,对这里是全认陌生的。而在太荒,指路一类的仙术就是个笑话,在这里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经验与常识,从多变的天气里,熟悉的植物分布中,乃至不同地方的不同砂砾质感比对,来推断前进的方向。 但哪怕如此了,经验丰富的老手N也还是有可能会在这片拥有特殊气场——被称之为“魔鬼沙海”——的地方,迷失方向。 哪怕仙不会被渴死、饿死,又或者是脱水晒死,在空无人烟又遭罪的对方苦熬多日,心理素质再好的仙也容易被逼疯。毕竟太荒不是那种坚持走个直线就一定能够看到边际的地方,你的感官会欺骗你,明明你在原地踏步,却以为自己一直在走直线,看不到的希望走下去。 也因此,坐骑无疑成为了太荒最受欢迎的载具,这些出生、成长在太荒的异兽,要比任何一个资深的仙魔向导都更加可靠、快速。 巨鲸少年的认路本事是天生的,哪怕他不是太荒的土著鲸,它应该也会在这里游刃有余。 与之形成对比的就是巨鲸少年它没用的弟弟颜君陶,本来就不太会推演,如今有气场干扰,更是抓瞎,迷路几乎已经成为定局。 偏偏在结界门口才会有的坐骑出租服务,今日份的坐骑早已经售罄了。在极瑶天提前预定的话,至少也要排队排到半年之后了,连守着结界的天兵天将都没有办法给颜君陶搞来优待,毕竟这个行业一直都在被结界里面的边城所垄断。 显然,边城这边大概也没有料到最近会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仙。又或者是哪怕他们预料到了,他们也有心无力,没有办法提供更多受过专业驯化的太荒异兽。 总之,结果就是颜君陶和一批初入太荒、没有提前最好功课的仙,傻在了结界门口,面对着黄沙与烈风,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容兮遂对颜君陶提出来了一个解决方案——由他把颜君陶装入随身的仙宫里,然后独自上路,等到了边城,找到了愿意给他们当寻找巨人的向导的老手后,再把颜君陶放出来。 “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风吹日晒,我在里面享受?你想都不要想!”颜君陶可没那么娇气。 容兮遂哭笑不得,对颜君陶伸手,发出组队飞行的邀请,顺便为自己解释:“我可没有说你娇气,我只是舍不得让你受罪。” “我也舍不得让你受罪。”颜君陶不假思索的回答。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妖风起,吹飞了结界门口所有摊位上的搌布棚顶。不管是摊主还是边城的侍卫,根本来不及生气,因为有经验的仙早已经在顷刻间就缩地成寸,逃往无所谓的哪个方向,他们只想用尽可能快的速度逃离了那里。 因为这非比寻常的飓风,预示着有十分凶猛的太荒异兽要来了。 结界外在极瑶天的那一头,是看不到发生在太荒这一边的情况的,还在源源不断的进里面进着仙人,有些刚刚一冒头就已经被飓风卷走。 颜君陶能做的,就是在第一时间去关闭太荒这一头的结界,毕竟连守结界口的边城侍卫也已经都跑了。 在单方面的关闭结界后,极瑶天那边就没有办法再往太荒送仙了。这样连声招呼都不打,也不给出任何原因的就关闭,极瑶天那边肯定会有仙人的诸多抱怨,但至少他们不用担心从生门出来的下一刻,就成为别人送到嘴边的小零食。 伴随着飓风,一只桀桀怪叫的大鸟终于姗姗来迟。它出现时遮天蔽日,鸣叫声响彻整片昏黄色的天空。周身覆盖满了预示着不详的紫色羽毛,边缘还带着滚烫的黑色火焰,仿佛连太阳都要被燃烧掉了。 颜君陶和那异鸟的眼睛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彼此,确认了眼神,都流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一个是看到了食物。 一个是看到了认路的坐骑。 对于这怪鸟来说,修为越高的仙越好吃,它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正需要包餐一顿才能够彻底恢复它通天彻地的能量,而它之前吃的那些都只是开胃的点心,根本无法填满它的胃。眼前的颜君陶就像是一盏夜里的明灯,浑身的修为无不在散发着闪闪发亮的光芒,好像一直对怪鸟喊着“快来吃我啊,我超好吃的”信息。 怪鸟早已经蠢蠢欲动。 它虽然是有人类的智商没错,可是在裹腹面前,连人类都有可能变得很愚蠢,更不用说是屈从于兽性的飞禽了。 怪鸟不顾危险,仰脖长鸣,一声激动过后,就快速的从天上朝着颜君陶俯冲了下来。它还懂得收紧双臂,减少阻力,在没有彻底到达颜君陶眼前时,就已经张大了嘴巴,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颜君陶这个大罗金仙吃到肚子里。 至于能不能消化,那就是后面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就在怪鸟即将真的挨到颜君陶的那一刻,容兮遂抬手,一指,就轻轻松松的困住了对方。“空间割裂”这个作弊技能在太荒同样有用,那怪鸟就像是一件倒霉的展品,以一动不动的俯冲姿势,被困在了另外一个空间,只能看着唾手可得的食物而不得,干流口水,欲哭无泪。 它曾经的出场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如今要多丢脸就有多丢脸。 但在弱肉强食的动物面前,尊严并没有任何意义,怪鸟口吐人言,立刻选择了道歉:“大王饶命啊大王。” 近看,颜君陶才发现,这鸟确实长的很奇怪,虽然外形像鸟,头却很像兔子,有两只长长的兔耳朵长在脑袋顶,嘴巴的部分又很像人类才会有的样子,面部表情极其丰富,求饶投降的特别生动。 “带我们去边城。”颜君陶对怪鸟道。 “好的大王,没问题大王。”怪鸟答应的很利索,神情举止都让颜君陶想起了容兮遂当初给他的那个三元三合罗盘,“那您可以把我放出来了吗?” 颜君陶点点头,示意容兮遂。容兮遂手腕一翻,便收起了仙力。 怪鸟在得到自由的下一刻,就选择了煽动巨大的翅膀,再一次召唤来飓风。它不准备再和它根本打不过的容兮遂斗法,它只是想逃跑而已。 至于什么答应去边城,不知道它撒谎成性吗?! 然后,这倒霉的怪鸟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技能,在颜君陶面前不堪一击,风再大也没有影响颜君陶一丝一毫的站姿。相反,颜君陶还在最后借力,几步就轻松从风中踏步而起,轻盈的一步跃到了怪鸟的嘴上,袍角的水波纹缓缓荡开,真正的天人之姿。 再一次几步而上,颜君陶翻身站到了怪鸟的头顶,双手掌握住了对方的长耳朵。 就像是纵马时操控缰绳一般,颜君陶开始了驯鸟,任由怪鸟在风中做出各种危险的动作,翻转,抖动,贴地飞行,都没有把颜君陶摔下,相反的,颜君陶因为这些惊险刺激的动作而开心的笑了起来。 真的是很好玩。 直至怪鸟累的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办法再做出什么空中旋转一百八十度的高难度动作,颜君陶这才尽兴。他抬手拍了拍怪鸟的头,愉快的下达命令:“好啦,玩够了就去把兮遂接上,咱们去边城。” 怪鸟:“……”玩??? 作者有话要说: 怪鸟:心中有一句mmp,特别想讲出来。 第138章 一百三十八条咸鱼不翻 人脸兔耳的怪鸟被颜君陶的话刺激的, 连尾羽的黑色火焰都仿佛变得更加炙热了些。 “你怎么了?生气了?”颜君陶自认为是一个好主人,十分关心坐骑的生理和心理健康, 时刻关心。他一手抓着对方两只长长的尖耳朵, 一手拍了拍怪鸟姣好的大头。阳光下,怪鸟的紫色羽毛变得很浅,被照射的如湛蓝的海水, 闪过如宝石的流光溢彩。 “小的怎么敢生大王的生气呢?!”怪鸟这样道,声音是再没有过的卑躬屈膝,尽显奴颜。 太荒的异兽大多还保留着上古时期的一些习惯,好比遇到仙力比自己强大高深者,不会口称前辈, 而是叫大王。仿佛它们还活在山大王争霸的日子里。 怪鸟一个翅膀轻挥,就乘风滑翔回了容兮遂身边。它虽然体型巨大, 但仍动作优雅, 灵巧敏捷。两只巨大的翅膀真正“呱唧呱唧”的煽动起来,就会产生如臂使指的飓风,可以变作它的手,为它做一切它想要做的事情, 好比猎取食物。 容兮遂一直站在原地,生怕颜君陶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他。怪鸟来时,不需要它停住,只需要略空而过, 容兮遂就可以轻松一跃,踩上鸟背。 容兮遂看颜君陶的眼神总是饱含深情, 带着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宠溺。爱上一个人,本质上就是想要给对方最好的一切,以及让自己变得和对方一样好。容兮遂自我感觉他大概是没戏变成颜君陶这样的小可爱了,只能专注于对颜君陶好。 “刚刚好玩吗?” 风从颜君陶的脸颊吹过,抚上了容兮遂如玉的脸颊,两个人尽可能近的依偎拥抱于巨鸟之上,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高空时光。 “口桀——”怪鸟划过蓝天时,本能的发出了一声特别破坏美感的奇怪叫声。 容兮遂抬脚,看似只是轻轻的踩了那紫色如钢铁一般坚硬又如锦缎一般油亮的羽毛,实则暗含巧劲,隔山打牛,透过脊背,正正好的直击到了怪鸟五脏六腑的痛点。让它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却还要身残志坚的说不痛,坚强的维持飞行平稳……还要比它更倒霉的鸟吗?简直鸟生惨淡! “蛮好玩哒。”颜君陶看上去很娇小,却始终有一颗喜欢强悍大型动物的心,下界的巨型腓腓是这样,后来的巨鲸少年也是这样,如今又有了一只怪鸟。 当然,巨鲸少年是不同的,它不是坐骑,是颜君陶某种意义上的哥哥。 “我们走的路,不太对吧?”容兮遂皱眉,迎着太阳的方向,拿出颜君陶从结界门口买到的堪舆图来比对,虽然说太荒的路放眼望去都差不多,但大致的方向容兮遂还是心里有谱的。 “这是近路。”怪鸟眼睛也不眨一下的道。 “我们掉头的话,能去边城吗?”颜君陶问。 “不能啊大王!”怪鸟一副苦苦哀劝皇帝回头是岸的老臣表情。 “好的,那我们就掉头。” “……” 颜君陶重新下达命令,还怕怪鸟没理解他的意思,猛地扯了扯对方的长耳朵。这回怪鸟连假装自己幻听都没可能了,“嘶”了一声,任命掉头。 然后接下来的一路,颜君陶和怪鸟之间的对话基本就是这样。 “往左还是往右?” “右边。” “好的,我们去左边。” “下面是不是有绿洲?” “没有。” “好的,我们下去休息一下。” 简直就像是双方都在故意说反话似的。颜君陶坚持和怪鸟跨服聊天,最后竟然还聊的很和谐。除了他们真的在怪鸟说的没有绿洲的下面,找到了绿洲。 “这怎么回事?”容兮遂其实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只是想借故找茬。 怪鸟停在滚烫的沙漠上,来回蹦跳,爪子有点适应不了犹如铁板烧一样的沙地。巨大的深色眼睛骨碌碌的转动,到最后也只是想到了一个“我忘了”的敷衍答案。 然后? 然后容兮遂当然是得偿所愿的又收拾了一顿怪鸟啊。 对方这才消停了些,在日落之前,带着颜君陶和容兮遂终于到达了古城。远远的就能够看到砖砌的破败城墙,样式还停留在望楚仙朝时期,带着说不上来的古老与落后。怪鸟到了离城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打死也不愿意进去了,看上去好像很忌惮城里的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颜君陶选择了尊重自己的坐骑,只是拿出一个硕大的红绳,缠绕在了怪鸟的爪子上。绳子里还编有金色的铃铛,怪鸟只要稍微一动,铃铛就会响。里面暗含仙力,可以随时知道对方的下落。 “这样就不怕你丢啦~”颜君陶开心的为怪鸟介绍。 怪鸟:“……”送到边城还不够吗?! 明显是不够的,颜君陶很满意怪鸟的服务,既平稳快速,又不失乐趣,在接下来寻找巨人朴父的过程中,他很愿意和对方继续维持这段关系的。 我不愿意!怪鸟的内心在嘶吼。 怪鸟嘴上说的却是:“……这也是我的荣幸,随时等候您的召唤。”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显然它并不开心,也不想再和颜君陶保持什么见鬼的良好关系。可是它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逃还逃不了。现在外面的那些仙人都这么可怕了吗?这肯定是魔修吧?对,没错,这一定是那些毫无人性的魔修! 安顿好自己的坐骑,颜君陶就和容兮遂结伴前往了前面的古城。怪鸟把他们放下的地方其实不算远,腾云驾雾飞过去的话,大概就是眨了两下眼的瞬间。 边城的城门和外界不一样,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无休的,除非在战时或者是兽潮的时候才会关闭,平时会一直大敞,欢迎来自天南海北各界的散仙。但今天大概是天色已晚,城门口并没有看到什么仙人进进出出,只能零星的看到一二拖着沙兽入城的赏金猎人,这些沙兽大多都是奇形怪状的,色彩十分黯淡,死去那一刻的表情很是狰狞。 颜君陶和容兮遂一身白衣先不染尘,与浑身血腥味的糙汉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就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样的不同,自然引起了一阵骚动。能在沙漠里始终保持着这样谪仙外表的仙,无疑都是强者,哪怕路人感受不到颜君陶和容兮遂的境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不影响他们对强者的崇拜。颜君陶一路走过,到哪儿都能听到倒吸凉气和敬佩咂舌的声音。 随便找来一个路人,就问到了城主府的所在,对方还热心的表示可以给颜君陶带路,但是却被谢绝了。 颜君陶和容兮遂只是根据对方的话,自己找到了城主府。对方大概是记的有些模糊了,城主府明明在乔木的向阳处,但对方说的却是背阴处,幸好……颜君陶是个路痴,还对自己有一种蜜汁自信,莫名其妙的就找到了。 城主府门口人就很多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不是在吵架,就是在举行什么庆典。等问了一下围观的人,颜君陶发现自己还真的猜对了。 是有人在庆典上吵架。 两个勇士外出一个月有余,在上午的时候一起逮住了一只够全城人吃的紫色怪鸟,城主为此举行了分发庆典。但问题就出在分发上,两个勇士都想第一口吃到怪鸟身上最嫩的肉。那既美味又富含仙力能量,是最有利于修行的异兽肉。 两人都觉得自己功劳大,理应吃到这一口,从一开始的争执到如今的大打出手,连城主也拿他们没办法。 颜君陶若有所思,怪不得他的坐骑不肯入城,这里的仙吃鸟啊。 虽然颜君陶来之前并没有了解到边城有什么吃怪鸟的习惯,但既来之则安之嘛,他们跟着围观了好一会儿。 直至两个勇士带着尘土的扭打,莫名其妙打到了颜君陶脚下。他们还是谁也不服谁,曾经的好兄弟眼见着就要变成世仇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漂亮的仙子站了出来,仙子衣着十分大胆清凉,浑身带着成套的镂空金饰,蜜色的肌肤充满了力量之美。 仙子上前,一手制服了一个筋疲力尽的勇士,然后责问道:“你们的友谊呢?你们的历史呢?就为了一口鸟肉就没有了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宁可随便把它送给一个路人,也不会让你们吃到!” 然后,这位不知道来头的仙子,就真的把白生生、嫩呼呼,还冒着热气的鸟肉送到了颜君陶和容兮遂的嘴边:“来自远方的陌生人,请你们了。” 颜君陶和容兮遂却谁都没有伸手去接。 蜜色仙子挑眉:“怎么?没有胆量吃?”眼神里有着恰到好处的挑衅。一般仙肯定就要上当了,毕竟之前还有那么多的铺垫。 但颜君陶不是一般仙。 他长身而立,卓尔不群的站在那里,微微笑着道:“确实不敢。讹兽的肉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出自《神异经》)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在太荒的西南处,有一种名叫讹兽的鸟,像兔子一般,拥有人脸可以说话,但经常骗人。喜欢把东说成西,把恶说成善。讹兽的肉很美味,但吃了它的肉,人就再没有没有办法说真话了。 颜君陶上辈子从自己的道友口中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讹兽这种奇怪的鸟,在结界门口见到紫色怪鸟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它。 换言之,它带他们来的地方也根本不是边城。 这里的人都吃过讹兽肉,没有办法说真话,他们对此的应对方式就是报复社会,引每一个误入这里的路人,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就和镜湖花海旁边的那些假景点似的,可惜,他们的敬业程度明显没有镜湖花海那边高,很轻松就被颜君陶看破。 “下次骗人,还是专业一点吧。” 第139章 一百三十九条咸鱼不翻 被戳穿骗局, 周围的城民瞬间变成了暴民,不是恼羞成怒, 而是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总之是一定要让颜君陶和容兮遂把那晶莹剔透的白色讹兽肉吃下去,边城和他们一样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人! 大部分居民早已经操起了仙器,面色不善, 目露凶光,一点点的朝着颜君陶和容兮遂逼近。 他们以为他们人多势众,可以蚁多咬死象,但颜君陶没走,只是因为他也早就想教训他们一顿了!如今机会难得, 自然不会离开。 这一城的居民误食讹兽肉而导致一生都没有办法说真话,这样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 但若以此为由的作恶, 蓄意祸害更多的人和他们一样,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遇到悲惨事情的人多了去了,但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选择了报复社会, 为什么?因为大多数人才是真正值得同情的好人,而那些只是因为自己的不幸遭遇就要让别人也和他一样倒霉的,那是心理扭曲的变态。 颜君陶很不喜欢这种因为自己可怜,于是就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神经病, 世界没有欠你什么,别人也没有。 当然, 出手教训这些人的最重要的原因是,颜君陶就是故意让讹兽引他到这座城里来的。颜君陶知道讹兽不会说真话,也知道讹兽被识破后,用反话和它说话,它也有本事改变行程把他们拉到这个古城,而这同时也是颜君陶进入太荒的一个主要目标。 不是这个时候来,未来的某天颜君陶也会来的。 因为他要阻止他朋友的惨剧。 颜君陶之前说过的,他上辈子有个仙友在太荒做赏金猎人。对方名唤亭晚,是个拥有很书生的名字,做事却很侠客的散仙。他给颜君陶讲过很多有关于边城的故事,其中提到次数最多的就是烧刀子酒和他心爱的老板娘。 可惜,上辈子亭晚的爱慕,永远都没有办法传达到老板娘的耳朵里了。因为就在亭晚接受了颜君陶的鼓励,准备去找老板娘告白的那一次,他误入了这个以前听都没听过的模仿边城而建的古城。 这古城甚至没有一个正经名字,颜君陶私下里把它称为谎言之城。 谎言之城和讹兽本应该是互相敌对的关系,毕竟他们互在彼此的食谱上,但鉴于讹兽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特性,以及谎言之城的报社心理,他们就这样诡异的维持了一对畸形的共生关系。讹兽把它对付不了的人带到谎言之城,城民诱哄对方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亭晚就是如此遭遇,他以为他故意说反话就可以与讹兽抗争,没想到讹兽还有更狠的一招在后面等着他。 在吃下的讹兽肉那一刻,亭晚就成为了一个没有办法说真话的人。 他的爱,永远的变成了恨。 他知道只要设法让老板娘知道他误食了讹兽肉,那么他用“我恨你”也能作为一场表白,可是、可是……哪怕对方能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依旧是“我恨你”,在他听来是没有办法变成“我爱你”的,他也没有办法在那样的情况下,承诺给老板娘一个光明的未来。 没有人可以一直生活在谎言里,不管老板娘愿不愿意和亭晚尝试,那都会让他难过。 于是,亭晚选择了遁入空门,转修闭口禅。就和下界颜君陶认识的一杀大师一样,一辈子不再开口,不再写字,也不再打手语。因为不管是何种表现形式,他表达出来的都是违心的意思,那他索性也就不说了,当一个真正不打诳语的出家人。 颜君陶上辈子也是想尽了办法,才在最后勉强拼凑出了亭晚的一系列遭遇,不能说真话真的太折磨人了,连最基本的日常沟通都做不到。 那个曾经最爱和颜君陶在月下喝最烈的酒、朗声而笑到甚至会吓坏小孩子的豪爽朋友,就这样成为了一个见到谁都面带微笑,再没有与任何人有过任何交流的大师。 他也再没有吃过一口肉,喝过一碗酒,也……再不敢想起一个人。 颜君陶上辈子认识的人很多都是拥有能够自己去解决事情能力的强者,他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该怎么解决,哪怕会付出一些代价,但到最后总能挺过去,并不需要谁去拯救。他们大概也不会想要被人拯救,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强者,心灵强大的强者。 没有人能够一直甜如蜜的生活,哪怕是颜君陶,生命里也少不了那对渣爹渣娘,但也没有人会一直苦下去。有本事的人,不管遇到何种逆境,最终总能走向成功。 亭晚也是如此,他从道系转入佛系后修为涨的反而更快了,被誉为佛门万年难得一见有慧根的智慧子。 也因此,颜君陶一直很少去想要干涉自己身边人的境遇,哪怕他拥有上辈子的记忆,毕竟那是别人的人生,他很害怕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干涉了,导致对方失去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福气。 独独亭晚这件事,是颜君陶很想自作主张的,利用重生的优势,他一定要去干涉。 因为颜君陶相信,如果老天能够给亭晚一个选择未来的机会,他也会选择放弃佛门高僧的位置,去换取那一次不知道结果的表白。那是亭晚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勇气,好不容易才想要去做的事情,他的人生不该有遗憾。 颜君陶本来的打算是等他这辈子再一次认识了亭晚,就和对方结伴来到太荒,为对方解决烦恼。 但既然他因为要寻找巨人朴父而提前来到了太荒,那他也不介意提前完成自己的重生目标。 颜君陶没准备在古城里大开杀戒,毕竟这些人也没有杀人。颜君陶只是和容兮遂借了一份力量,就像是当年天帝开辟太荒一样,把充满了危险的上古异兽都困在了太荒,颜君陶借容兮遂的准圣之手,在太荒里又开辟了一个小世界,不许进也不许出,把这座城里的人都困在了原地。 一个巨大的水晶罩从天而降,像个倒扣的碗一般,罩住了整个古城。一个封闭的结界也就成了。包括颜君陶和容兮遂都还在里面,根本不给任何人有任何逃离这里的机会。 等颜君陶把刚刚那几个试图诱骗他吃下讹兽肉的人胖揍了完,他才和容兮遂相携着离开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种。 颜君陶给这结界设下的唯一制约条件就是——当里面的人不在对世界或者他人抱有主动的恶意,那样就可以离开了。 颜君陶出来的很顺利,容兮遂作为结界主人出来的也很容易。 古城里的居民……就只剩下祝他们好运了。无数愤怒的城民,都开始了疯狂拍打那层看不到的膜,但这却对局面没有任何改变。 颜君陶飞上天空后,又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杆巨大的金笔,哪怕是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合抱住笔杆最细的部分。他只能用仙力来指挥金笔,在空中挥舞,甩下金墨点点,透明的结界上被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句:全城皆食讹兽肉,慎。 这是给后来者的一个警告,若是不信,还想作死,那颜君陶就没有办法了。 然后,颜君陶就收起笔,拍了拍手,召唤他的新坐骑,准备和容兮遂离开这里。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可能再一次认识亭晚,但至少他可以知道对方这辈子应该会比上辈子更幸福。 这样就足够了。 讹兽被召唤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古城的样子,差点被吓死。一个劲儿的拍打巨大的翅膀想要后退,远离颜君陶,但是又怂到不敢。这一回它是真的很惧怕颜君陶了,它没想到颜君陶是这样的硬茬,但它口中说的却是:“我才不怕你呢!” “我知道你很怕我,这很好。”颜君陶奖励似的摸了摸对方的头。 “我一点都不喜欢!”讹兽摇了摇它的大脑袋,长长的兔耳朵在空中来回摇晃。 “恩,你很喜欢,我也很开心。”颜君陶翻译讹兽语简直是一级的,他翻身带着容兮遂骑上了讹兽鸟,“好啦,让我们去寻找巨人吧。” “???”讹兽也并不知道什么巨人好吗?它才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宝宝啊! 颜君陶很清楚自己雇佣了一个“童工”,但他对此毫无愧疚。这种恶意骗人、害人还吃人的东西,总该受点教训的。 “你随便飞,巨人那么显眼,肯定能够找到的。”颜君陶本来是需要一个向导的,但他有了讹兽,也就不用特意去边城找了。跟着感觉飞就对了。 讹兽:“……” 然后,他们就真的开始跟着感觉在太荒随便飞了。容兮遂拿出了一柄可以自动制造冷气的天青色油纸伞,打在了颜君陶的头顶,为颜君陶努力带来了一些凉意。 讹兽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就这样甘当颜君陶的坐骑,那它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可它又实在是有点怕颜君陶和容兮遂,不敢明面上反抗,只能暗搓搓的搞事,好比把漫无目的的飞行变成很有目的的送颜君陶如虎口。 在太荒的南边,有一座活火山,山顶上有火焰长期燃烧,讹兽尾巴上的黑色火焰就取自那里。 那里是火鼠的地盘,那些个头并不比讹兽小多少的异兽就生活在火山口的大火里,一个个都长着和火团似的,重于千斤,助跑几步跳起来的高度仿佛能直接够到天空。 它就不信了,这样颜君陶还不死! 快到火山的时候,讹兽就已经忍不住激动的桀桀叫了起来,呼朋引伴,吸引火鼠能够准备好出来迎接外卖。 容兮遂也远远看到了火山,十分惊喜,对颜君陶介绍:“这种太荒火鼠的毛可以织成火浣布,搭配凤形符文,能够制出最好的辟火衣。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讹兽:“……” 作者有话要说: 火鼠:讹兽,敲里奶奶! 讹兽:_(:з」∠)_ PS:昨天忘记说了QAQ讹兽有二设,因为一开始查讹兽的时候,发现了一副特别漂亮的飞鸟图,觉得有个飞鸟当坐骑比兔子要拉【泥垢】,就变成讹兽鸟啦~古籍的记载里,讹兽就是一种长的像兔子的哺乳动物。 第140章 一百四十条咸鱼不翻身 容兮遂并没有端了火鼠一族, 在收了足够做两套大氅的皮毛之后,他就果断收手了。可再生资源循环的概念, 容兮的多少还是懂一点的。 整个太荒的火山不多, 生活在这种特殊火焰里的火鼠也已经越来越少了,火鼠的价格在外界居高不下,且持续走高, 这反而再一次造成了火鼠的大面积灭绝,走向了一个恶性循环。 容兮遂还想以后有机会多给颜君陶做几件衣服呢,哪怕不全用火鼠毛,在制作法衣的时候参一点进去,都会达到良好的辟火作用。 而容兮遂对拥有全世界最后的火鼠毛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在这里标了个点,以防下次来的时候找不到。 侥幸被放过的火鼠王和讹兽不同, 它没有办法说话, 但眼神却已经足够灵动,反讽的看着容兮遂,好像在说:‘我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感恩你高抬贵手, 没让我们全家整整齐齐?’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容兮遂的脸皮就是可以这么厚。 就像是这些火鼠以路过的仙人为食一样,不是你夺取我,就是我夺取你, 这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无所谓对错。容兮遂也不觉得用火鼠皮当材料有什么错。 就在容兮遂准备离开的时候, 火鼠对着讹兽吼了两嗓子。 颜君陶估摸着对方大概是在说“敲里奶奶”或者“没见过你这种专业坑队友的”,但实则火鼠是通过可以口吐人言的讹兽对颜君陶说:“他表示他可以不记恨你们对他的族人做的,但你们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如果条件不离谱,颜君陶会同意的,就像是以物易物。虽然颜君陶和容兮遂其实对火鼠的皮没什么兴趣,只是想给始终在搞事的讹兽一个教训。 “火鼠一族有个死对头,叫鼱鼩(jing qu),生活在太荒极北的寒冷之地,火鼠想要你们去杀了鼱鼩王。鼱鼩的皮毛有很好的驱寒作用,你可以再做一件大氅。”大概是讹兽也觉得对小伙伴有愧,难得一本正经的给出了没有谎言的翻译。 吃了讹兽肉的人是没有办法说真话,但讹兽本身是可以说真话的,只是它不喜欢说而已,一头讹兽一辈子说过的真话十个指头就能数出来。 就好像人类觉得说真话才是正常的一样,对于讹兽来说,说谎就是它们的常态。 颜君陶没从亭晚口中听过鼱鼩,他觉得大概是沙兽的一种,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于是它们再一次启程,从火鼠所在的活火山直奔了极北之地。 太荒大部分地方都是砂子和灼热的天气,但也有很少的地方与众不同,那就是极北之地。这里终日都是皑皑白雪,万年不化,这很显然是人为制作出来的极端天气,为一些上古只适合生活在寒冷天气里的异兽而造。 在沙漠和白雪之间有一条分界线,这边是热到窒息,那边却已经是冰天雪地,在两种气温交界的地方的边缘有些模糊,还有极大的水汽。 讹兽在飞过去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弄湿了羽毛,这是它极其讨厌的事情。 但想想它背上的颜君陶和容兮遂也体验了一下这样销魂极致的“欢迎”,它就还算开心,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叫“知道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结果等讹兽借仙力定睛一看…… 颜君陶和容兮遂都和没事人一样,从始至终仍保持着他们凌冽的仙人之姿。 “你的避水仙术越来越把控精准了。”颜君陶对容兮遂感慨,那仙术就像是给颜君陶和容兮遂披了一层外衣,完美的帮助他们躲过了从极热之地到极冷之地中间的水汽。 “……”讹兽在心中腹诽,可不是精准嘛,完美的把我给略了过去!在保证了颜君陶不会被淋到的同时,又保证了它一定会被淋到。容兮遂怎么能够这么小气?小气的男人可不会招人爱! 容兮遂嗤笑。 鼱鼩生活在白茫茫一片的寒冰之下,天生仿佛缺了对冷的感知。 想要抓住鼱鼩的办法无外乎两种,要么颜君陶等人下到冰里,要么想办法引鼱鼩重新上岸。颜君陶选择了后者,不过他并不太了解鼱鼩这种异兽,也就不知道该拿什么才能够吸引到它们,于是他做了一个改良升级版——武力威胁。 在日渐趋向精神文明的上界仙国,只有太荒还保留着这种最原始的交流手段,这也是为什么太荒吸引了那么多仙往来于此,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原生态以及充满了血腥与暴力。 颜君陶一指,就仿佛要开天辟地,引来地动山摇。 不知道积蓄了多少年的冰层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的纹路,在寒冰之下的水里,开始有无数的生物向上涌现。先是速度快的生物,再是体型小的,最后才是又大又笨拙的。 毛足足有八尺长、和火鼠一样重愈千斤的鼱鼩,自然属于后者。 它们和虽然很大但依旧灵活的火鼠不同,过长的毛发成为了在水中游动的极大负累,让它们在冰下根本没有办法自由施展,笨拙的就像是什么滑稽戏里的丑角。 但这些鼱鼩却是真正的冰下霸主,海陆两栖,一张口就可以吃下无数生物。 如今,它们也正在一边上岸,一边吃着身边正在流窜的其他海洋生物,冰虾又甜又弹,还嘎嘣脆。十分好吃。 颜君陶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群逃跑还不忘吃东西的生物,但他却没有因此而忘记与火鼠王的约定,在众多的鼱鼩中努力寻找着鼱鼩王。 就在此时,水势突然暴涨,溅出来的水花就像是下了一场雨,某处即将出现什么东西都地方变成了暗流,一点点的由下自上的逼近。连普通鼱鼩都在一边发出奇怪的叫声,一边争先恐后的让道,仿佛生怕走晚了自己也要成为什么人的晚餐。这样浩大的排场与声势,无不在对外传递一个信息,它们的王就要出现了。 那是一种浑身冰蓝的硕大生物,两只耳朵像蒲扇一般呼扇着,脑袋顶上真的煞有介事的带着一顶金灿灿的王冠。它出现时,最先做的就是对着天空鸣叫,对整片极北之地宣布了自己的存在。 容兮遂眯眼,抬手,拦下了颜君陶的动作,宽大的袖袍在风中飘荡。 运气仙力,容兮遂踏空而去,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交谈。这一回不是一上去就是干了,而是选择了和鼱鼩王沟通。 讹兽:???你特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是被夺舍了吗? “我因火鼠一族与你们一族的恩怨而来,进行调停。”容兮遂道。 鼱鼩和火鼠一样,属于不能也不爱说人类话的异兽,但鼱鼩王可以,只是一般不说。在感受到汹涌而来比这寒冰还要让人战栗的准圣之力之后,鼱鼩王毫无心理压力的倒戈了,说起了不算流利、还带着东北口音的人语:“你到底想噶哈?” “我想问,你们和火鼠一族有矛盾吗?” “有个锤子!”这话变成□□了,也不知道鼱鼩王到底和谁学的人类话,“天南海北的,老子干撒子要和它们闹矛盾?” 容兮遂点点头,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 这鼱鼩一族就是上古有名的奚鼠一族,和火鼠一样,同属于巨鼠类。它们的长毛确实可以制成法衣,拥有极其上品的御寒能力;它们的皮则可以制作成一种仙鼓,鼓声可以传递到千里之外。都是好东西,这里确实没什么陷阱,但真正的问题是,奚鼠毛在越热的地方越容易吸引其他鼠类,换言之,若容兮遂和颜君陶什么都不知道的带走了奚鼠王的皮,那么他们在太荒就会变成一个行走的移动活靶子。想想看那个画面吧。 “那火鼠王根本没安好心!”颜君陶终于反应过来了,鼱鼩它确实没听过,但奚鼠他还是从亭晚的口中听过的。 有一伙儿散仙就误入过极北之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败了一只……奚鼠幼崽,本以为终于时来运转,可以拿着奚鼠幼崽的皮回边城换仙石了,结果他们连一半的路都没有走完,就被成千上万从沙里钻出来的鼠型沙兽给吞噬了个一干二净,死相凄惨,连骨头都不完整。 那火鼠王真不愧是讹兽的好基友,一肚子坏水,但运气不佳,害怕容兮遂害怕的要死,又不甘心就那么听话,搞了一些小动作。 结果却被容兮遂当场戳穿。 真正算是锅从天上来的奚鼠王很生气:“那些操蛋的瘪犊子玩意是想嘎哈?看老子不整死他们!” “不如你真的给我一点你的毛,我来帮你报仇。”容兮遂提出了一个建议。 奚鼠一族一直与世无争的待在极北之地,自然不是因为它们就真的是什么热爱和平的种族,身具上古血的异兽就不可能那么平和。它们龟缩于此是因为它们受不了外面的天气,只能待在这里。奚鼠王倒是可以克服,为了报仇找茬儿忍耐,但容兮遂给了它一个更好的选择。 奚鼠王想了想,然后就爽快同意了:“若你成功,那你就是奚鼠一族的朋友!” “成交。”虽然不知道和老鼠当朋友有什么好处,但容兮遂很乐意让火鼠王更加不痛快一点。 讹兽已经在空中觳觫了,它到底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啊?这回是真的做了个大死! 作者有话要说: *火鼠、奚鼠以及之前的扶桑玉鸡都来自汉代的志怪小说《神异经》,有轻微二设。 PS:太荒是一个处处都是陷阱与骗子的世界。 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条咸鱼不翻 容兮遂心灵手巧, 用奚鼠王昔日退换下来积攒的毛发,结合一个女仙一般会喜欢的首饰类仙器——别问容兮遂为什么会有女仙喜欢的仙器, 要问就该去问那位走了以力证道最后失败的体修前辈, 这些都是他留下来的东西——编了一个冰蓝色的毛项链出来。 还别说,真挺别致的。 颜君陶拿过那个冰蓝色的项链把玩了很久,突兀的心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他们都是没有仙力的普通人,那大概容兮遂也不会饿死,他有一门好手艺。 而自己会什么呢?学习吗? 这大概是最没有用的技能了。 “你可以考进士。”容兮遂和颜君陶如今的默契基本就已经达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不管是颜君陶多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容兮遂都能接的上, “或者当个科学家。” “那是什么?” “异界拥有的一种职业,据说备受推崇, 很多人小时候的梦想都是当科学家, 但随着他们逐渐长大,对自己的智商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后,他们就很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但我觉得你可以。” 聪明、好学又有钻研精神,还有一颗神奇的没有人教也想当个好人、帮助他人的决心…… “你是最棒的。” 讹兽忍不住在旁边的冰地上抖了抖, 现在人类说情话都这么肉麻了吗?为什么就不能像动物一样直白点?类似于,嘿,我想和你交配,一起生一窝蛋, 你看怎么样? 等再给那项链又布下了几道仙术后,容兮遂的计划就开始了。 这个计划很简单, 步骤也不多,因为有时候越简单的计划反而越容易成功,太复杂了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数。 第一步,把项链装在可以隐藏气息的随身仙宫里; 第二步,一路有惊无险的把项链送到火鼠王所在的活火山; 第三步,精准的投掷,在火鼠王被迫带上冰蓝色毛项链的那一刻,项链就自动认主,无法取下了。 然后,他们就只需要等着看后续发展便好。 “我之前看话本的时候就在奇怪这个设定了,”颜君陶很喜欢和别人讨论他看到的修真话本,可惜只有容兮遂是真心愿意听他说这些的,别人就只是单纯的附和,为了哄他高兴,总带着说不上来的敷衍,颜君陶也就不愿意勉强别人了,“什么扳指一旦认主,就无法拿下。那些作者真心觉得这是一种金手指?而不是更加类似于诅咒的东西吗?” 颜君陶是说,任何东西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掌控,又怎么能保证它会一直对你无害,是个好东西呢? 在修者眼里,便于自己掌控的武器,才是好的武器,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器灵利用或者夺舍。 “他们大概是从防止偷盗的角度进行的设定。”容兮遂其实也不爱看那些一看就是在鬼扯的话本,连修真体系都不完整,总是一套体系打天下,一招鲜吃遍天的感觉。但事实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一省之内都有方言之别,更不用说是包罗万象的修真界了。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道,学人者生,似人者死。 但容兮遂愿意为了颜君陶去看那些话本,这样他才会在颜君陶提起来的时候,知道该怎么去接话。 随着他们的对话,背景音就是活火山里火鼠王暴躁又略带凄厉的叫声,它不会说话,但会表达情感,好不痛不欲生。无数的鼠型沙兽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往火山里跳了,哪怕被烧成了火焰,仍锲而不舍的想要朝着火鼠王靠近。更不用说还有不怕大火的火鼠,也对火鼠王开始露出了很感兴趣的光芒。 “防止偷盗?怎么防?砍了手指或者手就什么都没有了。”颜君陶提出的这种还只是最简单粗暴的。相信他,那些魔修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并且比颜君陶提出的这种要残忍的多。 “一直带着这种标示性很强的仙器,很容易暴露身份呀。哪怕扳指可以隐身,但力量仍在。”颜君陶就是想不通。 “你可以假设它在隐藏自己的同时,也隐藏了它的力量源泉。” “可那力量正在用来帮助它隐身,力量怎么隐藏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仙界没什么隐身术的原因。真正厉害的隐身术倒也肯定有,在仙界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是这种厉害的隐身术并不太为人所知。 但总体来说,隐身术本身还是需要仙力来维持的,而对于大部分仙人来说,感知仙力的存在是他们的必修课。隐身术能做的仅仅是从视觉上消失,这对于利用仙力来战斗的仙人来说毫无意义。一般可以帮助仙人隐身的仙器,也会遇到类同的问题,需要仙力才能保持隐身,而拥有仙力本身就已经和夜晚的宫灯一样明显了。 颜君陶相信随着科技的发展,未来肯定会有仙人解决这个矛盾,但不是现在。 “啊,我明白了,这些话本写的不是现实,而是未来。”颜君陶终于成功说服了自己,又能愉快的继续追连载了。 在仙界比在下界当一个好读者还要难,不说文的问题,就说作者动辄就要连载个百年、千年的大长篇,就很折磨人了。因为这些作者都没有办法保证有可能到来的闭关遁,甚至还有闭着闭着就直接走火入魔死了的。 两人一边讨论着颜君陶最近很喜欢的一个话本作者有可能的马甲,一边催动讹兽离开了。 火鼠王已经受到了教训,那项链会在设定好的时间自动脱落,虽然容兮遂当初并没有这个想法,但颜君陶有。 看了一会儿,颜君陶就没兴趣看了,他们还要回到极北之地去问问他们的“新朋友”奚鼠王,有没有可能知道巨人朴父的下落呢。讹兽一路上都在掉眼泪,不是伤心朋友被自己连累的遭遇,而是兔死狐悲,害怕自己最后也落到那样惨烈的下场。 在太荒想要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 等带着金王冠的奚鼠王在看到了容兮遂给它播放的火鼠王的倒霉遭遇后,它的心情就变得无限大好,大声嚷嚷着要用最好的酒肉招待它的新朋友。 但颜君陶和容兮遂却拒绝了,他们只想知道巨人朴父的下落,对吃喝没兴趣。 准确的说,颜君陶从进入太荒之后,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暂时放弃吃喝这项娱乐活动了,哪怕是他,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了解太荒里所有的陷阱。 奚鼠王点点头,也没有勉强。只是搜肠刮肚的开始在自己的记忆空间里翻找,等了大概有半天的时间那么长吧,还真被奚鼠王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过去自己从母亲口中听到的传说:“穷奇应该知道巨人的下落。” 相比起太荒其他种种外人其实基本没听过的厉害异兽,穷奇算是太荒异兽里在外界混的最有名的了,有个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凶名。 在《山海经》里也有属于穷奇的记载,它和龙生九子中的饕餮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好基友,却和同出太荒、同样是四凶之一的梼杌关系恶劣。说真的,穷奇真的不算特么讨人喜欢,它本身也没想要讨谁喜欢。它算是除了元凤蛋以外,颜君陶接触过的最大牌的上古异兽了。 不同的记载里对于穷奇到底长什么样子,有着不同的描述,有说它长的像是扎着翅膀的大老虎的,吼一嗓子地动山摇;也有说它长的像牛、叫声像狗的。 颜君陶也没有见过穷奇,只知道这货具有极其独特的个性——惩善扬恶。 颜君陶第一次听到这个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惩恶扬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反着来的。穷奇会吃掉好人,奖励恶人,是坏人的好朋友。 也因此,它和同为凶兽的梼杌交恶简直不可思议。 “你们想对付它,就得想办法找到梼杌来帮忙。如果你们只是想找它问话,那就找个坏人去问。”奚鼠王这回说话正常了不少,他的口音总是变来变去的,“但我要提醒你们,梼杌这几年脾气可不太好,特别是对人类。” 梼杌以逞凶斗狠而闻名,在太荒的西边称霸,它倒是不像穷奇惩善扬恶那么奇葩,遇到它只是免不了一场斗争而已,要么你弄死它,要么它弄死你,对于斗争十分执着。 在梼杌的小弟中,有一种和梼杌极其相似的叫倒寿,外形和剑齿虎差不多,只不过一颗牙齿有一丈八那么大,它被梼杌所欣赏的特点就是它会一直战斗到死,无惧危险,十分顽强。简直就像是为了战斗而生。 有赏金猎人知道了倒寿的存在,对它产生了兴趣,非要去降服对方。但倒寿性格极其刚烈,要么死,要么斗,打到最后连那散仙都不禁要佩服倒寿了。 当然,最终结果还是修为不够的倒寿壮烈在了散仙手下,于是这散仙…… 满怀敬意的把对方给吃了。 梼杌知道后勃然大怒,它不反对手下为战而死,但它很厌恶自己的手下死的这么屈辱。于是,它在追了那个散修整整三百年后,终于还是把对方打败并……吃掉了。但他对人类的恶意却明显并没有随着他的报复成功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颜君陶都不知道在这个奇葩的故事里,他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在离开极北之地后,颜君陶和容兮遂提出了截然不同的意见,颜君陶觉得他们要先想办法找到梼杌;而容兮遂觉得他或许可以直接去找穷奇谈。 “……谈什么?” “你不要出现就好。”容兮遂没解释,反而还加了一个条件。 “穷奇会吃掉我,也会吃掉你。”颜君陶皱眉。哪怕容兮遂的人设是自动在一界之内满级,但满级并不等于最强,穷奇好歹是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凶兽,谁也不能肯定它拥有多少底牌与经验。 容兮遂诡异的沉默了。 第142章 一百四十二条咸鱼不翻 “我觉得有些事, 也是时候对你坦白了。”容兮遂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和颜君陶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是他不想骗颜君陶, 二是又有一些隐秘的希望颜君陶不管是他什么样的人都会完全的喜欢他, “我并不是什么都很符合你的想象的。” 准确的说,我是个坏人。 但在颜君陶的视角里,他身边的人除了那对渣爹渣娘, 剩下的就没有坏人了。颜夫人很好,颜老爷也很好,乃至医师临都是个会治病救人,上天入地千里难寻的大好人。 可惜,事实上, 颜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魔修,颜老爷在感情方面其实也不是那么完美, 医师临就更不用说了, 他至今还是不少伊耆药宗和伊耆仙药宗弟子的噩梦。甚至是龚宝宝那种纨绔,也有过仗势欺人的黑历史。他们只是最初没有在颜君陶面前表现出来罢了,等到了最来也愿意为了颜君陶眼中闪闪发亮的期待,真的去变成更好的人。 “可不管怎么样, 我过去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甚至现在都不算是。而这已经是容兮遂能够想到的既可以表达清楚又最委婉的说法。 在容兮遂看来,真正的好人应该像颜君陶这样,考虑的是能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到更多的人,哪怕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帮忙, 也会尽可能的不去给别人造成困扰。 而容兮遂做事的出发点是,他这么做, 颜君陶会不会高兴。 虽然他们做事的结果是一样的,可最初的出发点却是截然不同的,容兮遂大概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变成什么好人,因为他根本不是人。 “我知道啊,”颜君陶不假思索道,“可你也不是什么坏人啊。” 不去主动帮助人,并不代表了这人就是个坏人,两辈子带给颜君陶最大的教训就是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这个人不是好人,就一定是坏人了。 感情方面的瑕疵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至少没有变态杀人狂那么可怕。 颜君陶不喜欢他父母,是因为他们带起了奇怪的风气,是因为他们害了很多人。而不是他们在感情方面辜负了谁,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在物理上伤害了很多人,却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 但颜君陶身边的人却不是这样,他们或许年少轻狂的时候做过错事,可他们在努力变好、修正,开始分辨是非对错。 最重要的是…… 这个世界更多的是不好不坏的普通人,会有动恻隐之心的时候,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毛病。 而这正是颜君陶所喜欢的,最真实的人类,没有好的像个毫无缺点的圣人,也没有彻底坏到彻底的无可救药。能够压抑住心头时不时冒出来的种种恶念,不去给这个世界和别人添麻烦,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不想当好人,也不想当坏人,我只想和你一起当普通人。”一日三餐,云卷云舒,体会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 容兮遂静静的看着颜君陶,控制不住的想要把对方搂进怀里,肆意疼爱。 所以说,不自知的可爱才最为致命。 “恩,我们当一对偶尔会帮人,偶尔也会发脾气的普通人。”容兮遂这样与颜君陶约定。 然后,容兮遂还是独自去找了穷奇,颜君陶也选择了听从容兮遂的安排,因为容兮遂对颜君陶发誓,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是准备伪装成……混元圣人去见穷奇。 混元圣人是上古时期那个和容兮遂长的一样的分身,他在颜君陶看来就真的是个坏人了。 不过,容兮遂最后到底是以何种身份去找的穷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容兮遂得到了一个名叫穷奇的“好基友”。 它就像是喜欢饕餮一样的喜欢容兮遂,不仅知无不言的回答了容兮遂的问题,还真的如传说里一样送了容兮遂不少仙器、灵丹以及异兽,要不是它如今身缚舜帝亲自下的万道符文,根本无法挣脱,离不开太荒以西的活动区域,它大概会想要亲自给容兮遂引路去找到巨人朴父。 顺便一说,容兮遂帮颜君陶解了心中之谜,有关于穷奇长的到底像是什么。它的外形像老虎,却有牛那么大,还有一对和刺猬尖似的翅膀。看上去威武不凡,但却是个开口跪。 “一开口,叫声和小奶狗似的,汪汪的。”容兮遂活灵活现的给颜君陶复述。 颜君陶全程“=口=”字脸,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令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穷奇是被困在太荒以西?” 容兮遂点点头,事实上,上古很多侥幸活下来的凶兽,之所以无法像过去那样作威作福,不是因为他们被天罚吓怕改吃斋念佛了,而是他们被后来各显神通的圣人们用各种办法困在了不同的地方,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些活动空间。 哪怕是看上去很自由的梼杌,也是和之前的天帝们签订过契约:若普通仙人不主动挑衅,梼杌是不可以上去和对方斗争的。 穷奇就更惨了,被舜帝爷亲自在全身和四肢上写下了金色的符文,只能生活在太荒以西的穷乡僻壤,万年遇不到一个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哪怕还有太荒沙兽给它玩,也够寂寞的了。寂寞到了它不知道怎么想的,见到容兮遂的第一眼,就激动的开口叫了声大哥。 搞得容兮遂差点以为穷奇真的把他和混元圣人搞混了,他不得不提醒对方,混元圣人就是他杀死的。 “我知道啊,那个冒牌货,汪!”穷奇有特别奇怪的口癖,每句话结尾都忍不住吠一声。 “冒牌货?”容兮遂眯眼,若有所思,愿闻其详的想要引着穷奇说下去。 但穷奇却理智回笼,聪明的大脑重新占领高地,反应过来对容兮遂道:“您还没有回忆起来吗?那我什么都不能说。” 说了就不是帮助容兮遂,而是害了他了。 穷奇的欲言又止,让容兮遂终于有点真正的好奇起了自己的身世,不过,他也因此而在犹豫,该不该去找回他到底是谁的记忆。 因为四凶之一的穷奇管他叫大哥,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容兮遂决定暂时不和颜君陶说这些,准备自己先研究一下,等他确定了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部分再告诉颜君陶。以及,容兮遂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尽快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因为穷奇是这么安慰他的——“别担心,大哥,离您恢复记忆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再有个几百年吧,很快的,换我们主宰世界的日子就要到了,汪汪!” 容兮遂总觉得这话背后有什么非常不妙的深意在等着他去尽早挖掘出来,并解决掉,最好是能让颜君陶都不要知道。 也因此,容兮遂开始变得比颜君陶还要积极的想要找到巨人,救出道主。 在有了容兮遂的配合后,这场本就十分顺利的太荒之旅就变得更加顺利了,他们在穷奇指引的方向飞了三天,就看到了比一座小山还要高,像是天柱一般,顶天立地站在那里的巨人朴父,以及它的妻子。 远远的,就已经能够闻到对方身上不算特别好闻的气味。 当年天帝震怒,惩罚朴父夫妻站立于太荒的东南,他们便一直在原地站到如今,自然也就不可能洗澡,一是没有条件,二是巨人一族本身就不喜欢洗澡。 等近看后才发现,朴父夫妻的胸前起起伏伏,眼皮子都是合上的,他们站着也能睡着。 真的可以说是懒到了极致。 如何设法叫醒朴父夫妻,成为了全新的难题。对于朴父这个级别的巨人来说,颜君陶哪怕喊破天,也只像蚊子哼哼那么轻,甚至也许还不如蚊子。泼一盆凉水下去,都不见得能够打湿他们的一根头发。直接打人的话又有些不合适,毕竟他们如今是有求于人,而不是来寻仇滋事的。 帮助他们解决这个烦恼的是机智又勇敢的小穷奇,在它给容兮遂的一系列东西里,还包括了一只无损兽,以及成套的烹饪仙器。 无损兽是太荒一种比较独特的异兽,族群生活在太荒以南,也不知道这一头怎么不小心跑到了穷奇的西方地盘。无损兽有着小鹿的身子,猪的头,割掉它身上的一斤肉,就会迅速又长出来一斤补充在原来的位置,哪怕是千刀万剐,也能恢复如初。堪称理想中的食材。 不过,也就是理想而已。 事实证明,无损兽的肉因为频繁的增长,并不会特别紧实弹牙,蕴含的仙力也不算特别多,哪怕它可以无限循环生长,也并没有得到多少仙的青睐。 但对于不挑嘴、只想吃肉食的巨人来说,就没那么多可挑剔的了。他们很喜欢无损兽这种可以不用他们出去再狩猎,可以一直吃一直吃的特点。若再加点调味料,简直人间至美,口水都要流出来的那种。 不得不说,穷奇真的是一个很细心的小弟了。 颜君陶和容兮遂需要做的仅仅是生火架炉,开始玩露天烧烤,顺便的,颜君陶还施了一些小风,尽可能的把香气全部精准的送到了两个巨人的鼻子里。 希望能够借此把它们从睡梦中召唤醒来。 大概烧了没一会儿吧,巨人那边就已经缓缓有了动静,连吧唧嘴的声音都大的像是在打雷。其中一个巨人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开始顺着味道嗅了过来。仿佛在睡梦中它就可以完成进食。 颜君陶:“……”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神话里,穷奇的结局是被舜帝爷击杀,死掉了。 但在《史记·五帝本纪》里,穷奇只是被舜流放——迁于四裔,以御魑魅。 蠢作者选择了史记里的说法——穷奇被舜流放到了西方,震慑魑魅(一种精怪山神)。 文里根据此衍生的二设,后来的天帝以穷奇被困的地方为轴心,开辟出了太荒这个独特的区域~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条咸鱼不翻 两个巨人外表几乎一模一样, 穿着一样一桶到底的衣服,就像是套了个麻袋, 脸上不修边幅, 都被油腻的头发遮盖……颜君陶只能勉强从其中一个耳朵边戴了一朵小花来判断,她应该就是传说中朴父的妻子,而旁边那个是朴父。 朴妻是先醒过来的, 眼睛浑浊,表情迟缓,与颜君陶当年在上古见识到的矫健灵活的巨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这对巨人夫妻的智商不够,从他们的外表就能够看出来,他们不只是懒得做事, 连思考大概都懒思考。 要不然当年被天帝命令去治理上界的洪水时,他们也不至于在失败后直接给出“懒得做”这么一个直白的理由。 天帝震怒也在情理之中, 换了哪个掌权者被这么下面子, 都不可能有多仁慈的。 但智商不高身高凑,这对笨拙的巨人不需要多少想法,就可以轻松在上界仙国横着走了,除了被天帝困于太荒东南以外, 他们本身其实是没有太大的影响的。每天还是该吃吃、该睡睡,除了只能站着,好像比以前更加逍遥了。 这让本来打算以“放他们离开太荒”为交换条件的容兮遂,第一次感觉到了被动。 打服对方不是不行, 但毕竟颜君陶在场,容兮遂不想让颜君陶见到自己那么暴力又有失体面的一面。 可利诱……怎么诱? 如果给容兮遂时间, 他也能够想通,可惜,从不按照套路出牌的颜君陶根本不给容兮遂时间,直接飞上去就把烤好的已经堆满了的肉送到了朴妻嘴边,等对方吃的高兴了之后,就直球开始了交涉:“我叫颜君陶。” “我叫阿花。”朴妻有个特别朴素又充满了上古野性气息的名字,她吃的满脸油光水滑,十分开心,自然也就很懂礼貌的冲颜君陶笑了笑。 朴妻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有风在吹,呼呼的,还带着不算特别好的气味。 颜君陶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继续飞在和对方眼睛差不多对等的地方,道:“阿花,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没等容兮遂想到“还可以这样?”,那边朴妻已经回答:“好呀。” 朴妻虽然懒得思考,却也明白吃人最短的道理,看着烤肉这么好吃的份儿上,她很乐意帮忙。算作烤肉的答谢。 这个世界要是一直充满了这样的直来直往,想必很多事情都会好办很多。 “你有上古洪水吗?我需要一点来救我的朋友。” “唔……”朴妻想了想,又想了想,想了很久,直至连颜君陶都开始有点动摇,对方是不是不想告诉他的时候,朴妻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随手拿出一个硕大无比的狼牙棒,狠狠的敲到了自己对面丈夫的头上。对方之前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吃肉吃的特别随性佛系。 直至被打了一脑袋包,那边的巨人朴父才“嗷嗷”的醒了过来,他连喊疼都好像有点懒得喊,只一开始叫了几声,随后就只是用特别委屈的表情看着他的妻子,任由她打了。反正他皮糙肉厚,不太疼。 “你知道上古洪水在哪里吗?”朴妻和丈夫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吼。 “在我的水囊里。”朴父的回答也像是在吼。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却只碰到了黄黄的肚皮,被拍的震天响,他低头,怪叫了一声,“咦???” 他的水囊不见了! 朴父开始原地打转,不算特别灵光的大脑,支使着他硕大的身躯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他才对妻子道:“我的水囊丢啦!” “丢哪里了?”妻子吼回来。却并没有责怪丈夫乱丢东西,因为她也经常丢。他们夫妻已经是巨人族里比较聪明的了,因为他们学会了语言,多么厉害。 至今这对巨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交流都是上古语,要是换做现在的仙人,那基本就要抓瞎了。 “不知道啊。”朴父现在满脑子都可以上演一出名叫《谁动了我的水囊》的话本。 朴妻“哦”了一声之后,就又转告颜君陶:“我们没有上古洪水啦,你要兽牙吗?” 朴妻脖子上挂了一圈兽牙,那都是她在捕猎后留下来的战利品。在她简单的大脑里,眼前这种性格敏感的小人要是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会哭的,未免对方哭,她不介意让出一个自己的战利品来哄对方开心。她戴上这些兽牙的时候就会特别开心。 颜君陶摇摇头,他确实有些失望,经历了这么多,走了那么远的路,到头来却告诉他这是一条死路?换谁会有些情小情绪的:“不用了,谢谢,我只想要上古洪水。” 朴妻却非要塞给颜君陶一颗兽牙,因为她不想他难过,她千挑万选从自己的兽牙项链上找到了一颗保存最完整、最好看也是属于最厉害的上古凶兽的牙,摘下来送给了颜君陶。那个在朴妻手上就像是一颗小珠宝的兽牙,在交给颜君陶的时候却好像变成了一块巨石那么大,要不是颜君陶是仙人之体,这件事就不是送礼而是谋杀了。 颜君陶哭笑不得把兽牙放到了芥子空间里,并对朴妻表达了感谢:“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朴妻看上去也很开心,然后,她就开始用狼牙棒威胁她的丈夫,让他把他项链上最好的兽牙交出来,弥补她项链上的缺失。 朴父:??? 留下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但颜君陶还是不死心的又追问了朴父一句,还记不记得他的水囊什么时候丢的。 朴父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还没有从刚刚睡醒的糊涂里彻底清醒过来,说话带着一点大舌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记得,啊,对了,我睡着之前水囊还在的!”至于他什么时候睡着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他一直一直站在这里,真的太累了。 “那在你睡着之前,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除了你的妻子。” 朴父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有可能有,有可能没有,他还是想不起来,只记得好像特么吵闹。最后他对颜君陶保障,若他想起来,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颜君陶点点头,却对此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虽然到最后也一无所获,但颜君陶还是以自己殿下的身份,给了这两个巨人一个解脱:“如果你们答应我,你们以后不会吃人,也不会在有人对你们怀疑恶意之前伤害对方,那么你们就可以不用站在这里了。” “真的吗?” “真的。” “你真是太棒了!”两个巨人异口同声,就像是个心智没有长大外表又过于发育的孩子。 然后,两个巨人就一起坐了下去,地动山摇、尘土飞扬的,连大地都仿佛出现了龟裂。等坐够了,他们又齐齐平躺了下来,发出了来自千万年前的呻吟,因为实在是太舒服了。这种躺下伸展四肢的感觉,谁躺谁知道!颜君陶真是个好人! 他们口中的好人已经乘上任劳任怨的讹兽飞走了。远远的看着两个巨人直接原地躺倒,颜君陶还有点担心他们有没有彻底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说,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了,可不是只是不需要站着了。 “他们哪怕当下不明白,以后也会反应过来的。”容兮遂不喜欢颜君陶为别人操太多的心,颜君陶已经做了他能做的,那些巨人太傻,就不怪他们了。 以及,真以为他不知道吗? 在巨人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别人兽牙的,那女巨人肯定是窥觊我家君陶的美色! 不可饶恕! 自从能够合法开车后,容兮遂就把一切靠颜君陶太近的生物打成了假想敌。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的缺乏安全感。” “我不是缺乏安全感,是你太好了,所有人都不可能不喜欢你。”容兮遂自有一套歪理,还特么的理直气壮,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不喜欢颜君陶的人,不接受反驳! “但我只会爱你啊。”颜君陶道。 容兮遂成功消停了,他真的意外的好哄。 然后,颜君陶和容兮遂一起前往了边城。上古洪水的线索不可能就这样断在这里,朴父的水囊丢了,却至少证明了一点,真的有这个装满了上古洪水的水囊存在。 剩下的问题就只是谁拿走了朴父的水囊。 朴父说他不记得了,好像确实有人来过。而这人如果真实存在,那么他或者她有很大的概率,会先从边城出发去寻找朴父,那么边城就一定会有对方的相关记录。除非对方和颜君陶一样,根本没有进边城,而是自己开始了太荒之旅。这种可能性当然有,但颜君陶还是衷心的希望概率不要太大。 这一回讹兽终于把他们驮到了真正的变成,在黄沙漫天、视线热到扭曲中,一座古城突兀的拔地而起,只有靠的很近了才能够看到对方突然出现。 因为变成附近下了布下了很强的结界与阵法,以免它的存在太过招摇,成为异兽一起攻击的目标。 而即便如此,每一年还是会遇到几次兽潮,死伤惨重。 因为,当讹兽出现时,边城上空就响起了十分巨大的犀角声,这是二级戒备、有大型异兽靠近的警告声,所有边城的人都知道。 容兮遂站在讹兽身上,对颜君陶笑着说:“看来我们并不怎么受欢迎啊。” “是讹兽不受欢迎,不是我们。”颜君陶抬手捏了捏讹兽敏感的长耳朵,“你真的该反省一下你平时的为兽了。” 讹兽:……老子是异兽啊,我为什么要人类喜欢我啊,我喜欢吃人类,这不就足够了吗?! 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条咸鱼不翻 当颜君陶和容兮遂从气势汹汹、明显一副要来搞事模样的讹兽身上下来的时候, 已经架起防御工事的整个边城都沉默了。 所以,不是异兽搞事, 而是有人收服了太荒第一老大难的讹兽当坐骑??? 那出场搞的那么渗人是要做什么啊?! 当然是……讹兽想让仙者误以为他们这是来找茬或者兽潮什么的, 好乱棍打死颜君陶啊。是的,永不屈服的讹兽,哪怕已经怕的都没有办法在容兮遂面前好好站着了, 但它依旧有一颗不愿意给人当坐骑的心,无时无刻不忘搞事。 其实从它爱说谎的天性里,就应该能看出这种不断作死的执着精神了。 可惜,它的这些只敢在背后悄悄搞的小动作,再一次被颜君陶轻松化解了。没等边城那边不分青红皂白的先动手, 颜君陶就已经表明了自己被北方天帝和大道共同承认的殿下身份。 天道所承认的“殿下”这个身份真的很管用,要不然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仙想要得到。 随着颜君陶的心念一动, 一朵石蕖纹路的标识, 就清晰又明显的自动出现了边城城门口的石碑上。这是天界每一国每一城都会有的下马碑,上面会收纳记录进入过该城市的殿下、陛下,以供后世瞻仰。当然,这石碑很有灵性, 能够保证是在殿下本人愿意的情况下,才会把这份记录展示出来。 好比颜君陶之前去黄曾天的时候,石碑上就并没有别人可以看见的记录,因为他怕招惹来他的渣爹渣娘, 虽然最后还是阴差阳错的遇到了。 进入极瑶天的时候,颜君陶也没有让极瑶天主城的石碑记录, 但在如今的边城,颜君陶却特意早早的表明了身份。 因为只要看到石碑上的石蕖,边城这边就能迅速心领神会——如今伴随着讹兽而来的是一位还保持着自己的神志、没有被异兽控制的殿下。所以,他们也仅仅是以防万一的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样子,却并没有准备真的出手。 这些仙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倾城出来迎接颜君陶的。 讹兽可以说是很失望了,它当然没敢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但颜君陶还是感受到了。这让本来已经打算放了讹兽的颜君陶,再一次转变了主意。 而且,颜君陶还一定要让讹兽知道这个心里路程的变化。 “本来你想吃我和兮遂的债,我已经打算用你一路辛苦载我来两清了,但是现在……”这是极其意味深长的六个点。 颜君陶没有说出口的话才是最让讹兽担心的。真的很害怕,一把一把掉毛的那种害怕。 但颜君陶已经利索的从讹兽身上下来,和容兮遂联袂向城中走去,再不关心讹兽会受到怎么样的心理压力了。 哪怕没有殿下的身份,也不需要释放什么仙压,只那一身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打扮,颜君陶就已经可以在边城迎来一片崇拜强者的眼神了。太荒和外面的仙界不一样,这里面就是很赤裸原始的那种弱肉强食,信奉的还是上古那一套“只要你强,你就会得到尊敬”,不少仙和魔根本没有崇拜底线的。 他们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颜君陶和容兮遂迎面走来,不自觉的就像是摩西分海一般给让开了一条大道。有些还在不断的和身边的仙打听,这两个之前没有见过的强者到底是谁。 是哪一天又有什么精彩绝艳的殿下诞生了吗?还是这本身就是之前一直在掩盖容貌和身份的前辈?当然也有猜测他们其实就是太荒异兽化形的……但总之就是没人相信颜君陶和容兮遂是新手。虽然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进入太荒。 就着众目睽睽,颜君陶适应良好的进了城,还在城门口随便找了个人,询问到了城主府该怎么走。 这再一次引起了围观群众的低声惊呼,竟然真的是新手吗?连城主府都不知道? 被颜君陶询问到的小哥差点激动的晕过去,能和这样的强者交谈!哪怕只是问路!也够他回去吹一波狠的了!强者大人一定很看好他,要不然在场这么多人不找,偏偏找他? “我愿意!” 颜君陶:“???”你愿意什么? “咳,我来给您带路吧……” 小哥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另外一股可怕的气息,就像是粘稠的黑暗,紧紧包裹在了他的四周,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 随后,一道很好听但就是透着危险的声音响起:“我们可以自己走。” “是是是,沿着中央天街一直走就到了。”小哥感觉到了那个气息是针对他的,并且对方特意还让他知道了,他自然不能再不识相,事实上他现在还有勇气说出完整的句子,这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谢谢。”颜君陶对对方笑了一下。 小哥却感觉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危险气息更重了,内心还充满了困惑。他知道这种好似被野兽盯上的眼神来自个头矮一些的强者身后的那位看不清容貌的前辈,他只是不明白,他到底哪里让前辈不爽了。 “兮遂,我们走了。”一句话,就如海上的太阳破开了层云,将希望与温暖重新带回了人间。 小哥终于能喘气了! 他吓的两股颤颤,软的根本挪不动步了,只能跌坐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灼热的空气。 再抬头看去,那两个强大不可思议的强者已经…… 走向了下一个“受害目标”。 个头矮一些的强者就像是刚刚靠近他一样,突然就把头看向了因为他的目光而一瞬间变得十分喧哗的人群。 众仙再一次激动了起来,猜测着是又有什么人引得这位强者看过来了吗?上次是为了问路,这次是为了什么?不管了,能够吸引到这样强者的人,肯定是我吧!强者大人看我!看我!我是百年难遇的可塑之才啊! 最终,矮个子强者却停在了一个看上去除了脸以外,没有任何任突出特点的新人面前。 那个新人一身狼狈,本身就站在人群里很不起眼的地方,他是刚刚进城的,就遇到了颜君陶和容兮遂的大动静,被动裹挟的停在了这里,脱离不得。当然,他本身对于看一眼能够掌握讹兽的强者也是有一定兴趣的,毕竟那可是可以让讹兽俯首称臣的强者,而他连对付城外一个小小的沙兽都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没想到神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矮个子强者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他的心脏已经要跳到嗓子眼里了。然后就听到对方的声音如天籁一般问:“第一次狩猎?” “是、是的。” “一只五级的豹型沙兽?” “对!您真的是料事如神。”虽然是新手,但对方其实也挺自得的,他可是越级挑战成功。而一只五级的豹型沙兽,就可以帮助他在城主府的任务大厅换得治好他从小视作家人的宅老的仙石与丹药了。 “那就一起吧。”矮个子强者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让哪怕已经开始并肩走在路上的他,仍有点像是走在路上的飘忽。 “我叫颜君陶,你呢?”颜君陶以往自然不可能像如今这么的热情又主动,大多数时候他其实和别人还是有一些距离感的,因为他本身并不算是什么特别擅长聊天的性格。他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是个相对来说的话唠。 “我、我叫亭晚。” 这就是颜君陶会主动邀请对方一起前往城主府的原因了。 虽然如今的亭晚还是个矮瘦矮瘦好像发育不良的少年仙,但颜君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未来的道友。 颜君陶并不确定亭晚是什么时候来到边城的,只知道亭晚最初来边城的原因不过五个字——“富贵险中求”。亭晚是个父不详、母早亡的孤儿,若不是母亲留下的宅老忠心耿耿把他拉扯大,那颜君陶也就不会认识什么最强的赏金猎人亭晚了。 亭晚很少对颜君陶提起他的过去,颜君陶以为那是因为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晦,如今才发现也许对方只是对自己豆芽菜一样的黑历史身材羞于启齿而已。 亭晚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第一次当赏金猎人就越级挑战,赚够了治疗宅老的仙石。 颜君陶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就差不多估摸到了此时大概就是亭晚的第一次任务,他刚刚归城,正与颜君陶撞上。 果然连大道都觉得他们还是适合当朋友的。 只不过颜君陶不敢表现的过于热情,怕对方觉得他莫名其妙,于是,颜君陶就找了一个结伴同行的奇怪理由。 容兮遂在颜君陶身后已经脑补了一整部“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深宫大戏,那个妄图勾引颜君陶的新人,自然就眼前这个叫亭晚的!除了脸,这人还有什么能看的地方吗?不对,颜君陶就曾经无数次赞美过他的容颜,这说明什么?说明有脸就够了啊! 不可饶恕! 当然,不是说颜君陶,而是妄图勾引颜君陶的亭晚!任何一个吸引到了颜君陶注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这种毫无原因的,知道他当年为了和颜君陶搭上一句话,费了多大的心思吗?凭什么对方就可以这么轻易?! 亭晚:“……”为什么感觉一路走来,越走越冷,并且还附带一些不能呼吸的窒闷感? 颜君陶这边却被容兮遂保护的很严密,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环境变化,他还像没事人一样,蹩脚的试图和自己的道友重新成为好朋友。 “我会预言,你信吗?”颜君陶实在是没辙了,只能这么说。 “我,信啊。”亭晚毕恭毕敬,不敢说不信,也因为……是个强者肯定都会推演吧?这不是在凡间修真的时候就有的基础学科吗? 什么都挺厉害、唯独推演不强,特别偏科的颜君陶:“……”他能说什么呢,只剩下了假装神秘莫测的笑容啊。他等感觉差不多足够神秘了之后,才对亭晚道:“今天你交完任务进入的第一家酒家,会让你遇到你生命里最好看的人,如果准了,你再来找我。” 这里说的自然就是亭晚一直暗恋的老板娘了,颜君陶准备在亭晚相信了他之后,再利用预言鼓励亭晚去告白。 亭晚:“???”这个强者前辈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还是个根本不懂爱情的小年轻亭晚没有搞清楚颜君陶要做什么,吃醋吃的飞起的容兮遂已经搞清楚了,颜君陶什么时候染上的当月老的兴趣爱好? 万法仙尊那个神经病传染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万法仙尊就是特别热衷于拉媒的那个万世神媒。 容兮遂:你该死! 万法仙尊:??? 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条咸鱼不翻 不管颜君陶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他和亭晚都还是选择了在城主府的任务大厅分开。 一个去交任务,一个去拜访边城的城主。 边城的城主府就像是颜君陶在邹屠看到的皇宫那么大, 甚至也许比邹屠的皇宫还要大, 分外内宫和外宫,拥有极其复杂的功能区域。外宫有任务大厅,谁都可以出入;内宫的进入条件就严格的多了, 这个依山而建的建筑群,明显一副不欢迎人来打扰的样子。 总之,城主府的整体画风,和整个苍凉的大漠有着特别明显的格格不入。 但城主一家在边城就是一国之君,一天之帝, 他们的城主府想怎么建就怎么建。虽然名义上太荒的边城也在天帝的管辖之中,但基本属于听调不听宣, 把拥兵自重的封疆大吏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最奇怪的是, 历任边城城主都是如此,而历任的天帝也都看在眼里,却从未进行过干涉,连抱怨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那谁知道呢? 颜君陶只知道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去下帖拜访边城的城主,却得到了城主在闭关的回应。说不上来这是不是一个托词,因为这位城主很大方的给了颜君陶所有他想要的,让他可以随意查阅这些年进入边城的人口记录, 拥有极大的自由。 不管对方是真的在闭关,还是不想见颜君陶, 只要有了这个“便宜行事”的令牌,颜君陶也就足够了。他很感激这位未曾谋面的城主。 来给颜君陶送令牌的,是城主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在城主闭关期间,都是这位副城主在打理整个边城的大事小情,让它可以像以往一样继续运转。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带休息的,可以说是真的在牺牲自己的修为,来为这个城市鞠躬尽瘁。 而城主也对副城主付出了同等的信任,他的权利从不会给自己的道侣、孩子,只会分享给副城主。 但要说这两个仙之间有什么暧昧吧,也不太可能。 因为这已经是边城的传统了,这也是边城比较奇怪的一点——每一任城主身边总有那么一个心腹,这个心腹既不是他的道侣,也不是他的孩子,却掌握着在城主闭关时对整个边城的生杀大权。 城主只会在寿数将至时,才会宣布自己的孩子到底是谁,以及他死后由这个孩子继位,每一代都是这样的周而复始,将神秘主义进行到底。边城城主一家始终就这样高调又低调的矛盾着,除了副城主,至今都没有一个仙知道在这个偌大的城主府内,到底生活着几口人。 而能劳动副城主亲自来给颜君陶送令牌,这本身也已经说明了城主对颜君陶的重视。 “希望殿下能在边城拥有一段愉快的经历。”副城主的外表看上去年岁不大,风度翩翩,儒雅俊朗。这不能说明他年轻,但至少说明了他达到一定修为的时候还很年轻,他的实力肯定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 “你们对所有来这里的陛下和殿下都是这么客气的吗?”颜君陶道。 颜君陶如今住的地方都是边城城主给安排的,贴心、舒适还低调,特别符合颜君陶一行在边城的要求。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副城主每次遇到不想讨论的话题,就会说自己不知道。这不是多么高明的说谎手段,因为对方只想表明了一个不想说的立场罢了。哪怕连拒绝都给足了双方面子,可以说是很长袖善舞了。 “谢谢,我们会尽快办完事情离开的。”既然人家这么客气,颜君陶自然也不想当什么恶客,造成太大的麻烦,“不管此事成与不成,我日后都会送来一份大礼,以表敬意。” “我先替城主谢谢殿下的慷慨了,他一定会很开心。” 整体来说,这就是一次客气中透着礼貌又宾主尽欢的会面,大家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也不需要什么酒足饭饱之类的虚的,副城主在说完之后,就带着他始终的风度翩翩离开了。 颜君陶却在笑着目送对方离开后,转身问容兮遂:“你觉不觉得……” “城主有可能也是你哥?是的,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容兮遂现在几乎看到一个对颜君陶特别客气又莫名其妙的强者,就觉得对方有可能是颜君陶的哥哥。没什么理由,实在是这样的套路他们已经遇到太多次了,比容兮遂怀疑对方是自己的情敌还要频繁。 “算了,不管是不是,都不用想了。”颜君陶摇摇头,终结了这个话题。是与不是,都不影响颜君陶接下来要做的,也不影响他对对方的感谢。既然对方没有说,颜君陶自然也不会说。事实上,这样的双方都拥有的进退空间,反而让颜君陶觉的更加舒服一点。他的哥哥实在是太多了。他其实也不太想再要什么哥哥了。 与此同时,亭晚同学也一如颜君陶的“预言”,在边城一家名叫“醉生梦死”的酒楼里,遇到了这个世界上他觉得最好看的人。不是因为对方真的长的有多么好看,也不是因为对方的性格有多么温柔,亦或者是对方有多么机智勇敢,就只是单纯的因为对方救了他。 是的,就是这么俗套,美女救英雄。 这是亭晚上辈子所没有告诉颜君陶的。在他的过去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一帆风顺、意气风发,黑历史多的一比。比颜君陶以为的还要多。 这个时候亭晚虽然凭借自身的本身,第一次越级狩猎,就取到了治病救命的钱,却因为没懂得“财不外露”这个道理,而被一伙儿歹人早早的盯上了。他们从亭晚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在伺机而动,上辈子亭晚甚至没有来得及交任务,就被他们打劫了。 这辈子,这些人因为忌惮颜君陶和容兮遂,拿不定注意是否该对亭晚动手,便一直等到了亭晚去交任务,换得了仙石与丹药。而亭晚出来的时候,已经又变成了一个人,颜君陶和容兮遂并不在他的身边。这一伙儿歹人怀着一不做二不休、早点动手明天跑的心理,当下就跟上了从任务大厅出来的亭晚,还是如命运一般打劫了亭晚。 机敏的亭晚也一如上辈子那样发现;端倪,趁乱跑到了一家酒楼的后厨。 这酒楼就是醉生梦死。 老板娘救了亭晚一命,并帮他掩护,打发走了歹人。亭晚当时已经中毒,被毒的七荤八素,还出现了幻觉,但他就是觉得这个老板娘简直美到让他无法呼吸。 “我喜欢你。”亭晚服用的解毒药也带有一定的致幻效果,类似于以毒攻毒。所以,其实他上辈子以为的一直没有勇气告白,早在他和老板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只不过他说完就忘记了,同时忘记的还有老板娘的回答。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已经有爱人了。” 只这么轻轻的一句,美梦就醒了,老板娘并没有给亭晚任何机会,拒绝的十分果断,她讨厌藕断丝连。 睡醒一觉,亭晚的毒解了,也忘记了那些稀里糊涂的梦话,但他心里还是深深的扎根了对老板娘的喜欢,以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开口告白的暗示。他其实是知道的,告白并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若不是这样,那么爽朗的亭晚也不会在上辈子磨磨唧唧,一直到吃了讹兽肉也没有和老板娘告白。 因为这场恋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没有未来的。 但他还是爱她。 潜意识里知道这种爱会给对方带来很大的困扰,所以他才决定隐藏自己的情感,直至他不再爱对方为止。哪怕他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停止这种爱。 有时候一见钟情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又……难以拔除。 亭晚在醒来后也没有着急离开,一直在养病,因为其实早在任务大厅的时候,他就已经加了一些钱,请求任务大厅的镖队帮他把仙石和丹药先一步快速寄回给还在其他天的宅老了。上辈子亭晚最大的痛,其实不是老板娘,而是他没有来得及换取丹药去救宅老。 虽然上辈子的亭晚还是爬起来,带病又去坚持猎杀,换取了次一等的能够缓解宅老病痛的丹药,但宅老还是没能坚持几年就去了。 这一回,颜君陶无心插柳,反而帮助宅老得到了正确的药。 而亭晚也不用在带病去进行二次狩猎,反而是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砖,享受着高床软枕和老板娘的温柔照顾,过的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他的人生在这里其实已经来了一个急转弯,即便当事人和帮助他的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亭晚的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颜君陶已经在泡在边城的出入记录馆里有一段日子了,看的头晕脑胀,才好不容易找出了几个比较可疑的人选。他们都是在进入边城后,就打听过巨人朴父下落的人。 有上两任西方天帝的小公主;有龙族已经消亡的上一任廪君;还有……萧渐任。 “为什么哪里都有他?”颜君陶忍不住抬手点了点竹简上萧渐任的名字,“他刚刚飞升的时候就来过边城,这让我更加怀疑我和城主之间的关系了。” 如今的城主是才上任不久的新城主,对方真的很有可能是颜君陶的又一个哥哥。 “我到是觉得龙族这条线可能性更大。”哪怕容兮遂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说,颜君陶这一路开挂似的人生,明显是有着大道的格外偏爱的。而大道明显是指望着颜君陶去替它做什么事情,在拼命给颜君陶铺路。 作为无数次在颜君陶身边被提起的廪君竞选,不可能一直默默无名下去。 “廪君竞选里应该也没有什么水囊。”颜君陶皱眉,至少他的记忆里是这样。 第146章 一百四十六条咸鱼不翻 亭晚好病之后, 就斗胆找上了颜君陶,一如颜君陶当初的计划, 当预言应验了, 亭晚就会继续来找他了。 颜君陶住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哪怕他已经尽可能的低调了。但有了那么别开生面的入城方式,短期内是没有人可以忘记他了。而城主安排客人有可能暂住的地方就那么几处, 从不会有任何创新,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亭晚的拜帖通过门房一递上去,就被第一时间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颜君陶已经等了亭晚好几天了。 “我真的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亭晚一上来就这样激动的和颜君陶道。不等颜君陶开口,他就嘚嘚嘚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实在是亭晚在边城也没什么朋友, 但他本身又是个忍不住想和人分享的话唠属性,一时兴奋, 又因为颜君陶表现的实在是很和善, 让他忘记了彼此之间的境界差距。 颜君陶当然很开心上辈子的朋友还能这么不见外,好像又和亭晚恢复到了上辈子的时候,亭晚负责讲,他负责听, 以及时不时的鼓掌与赞美。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个容兮遂。 容兮遂可并不会开心看到自己的道侣和别的什么“野男人”谈笑风生。 “所以,你喜欢她?”颜君陶终于难得体验到了一把推演特别好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也是可以扮演好一个神棍的角色的。 这个时候的亭晚还带着一二初出茅庐的青涩,会在颜君陶提起喜欢的时候脸色通红、手足无措。完全不像上辈子那老流氓的样子, 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在喝完酒后,对颜君陶道:“那不废话嘛, 看到那样的大美人,你会不心动?老子早晚有天要和她生一窝小美人!” 当然,亭晚也就是骗骗上辈子很少出门的颜君陶了,他在老板娘面前根本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上辈子的颜君陶不懂,这辈子的颜君陶也不懂。哪怕这辈子他知道了还有美女救英雄的这回事,他也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救了一命就非要以身相许的。顺便的,颜君陶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替亭晚把后顾之忧给解决了。 那些没能找到亭晚的歹人,可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放过了亭晚,依旧会成为别人的噩梦。颜君陶觉得他很有必要让他们学到一点教训。 “我不知道,她哪儿哪儿我都喜欢。”简单来说就是合眼缘。 只那么一眼,他就已经喜欢上了对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他就是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特别、特别的稀罕。 稀罕到了好像上辈子他们就认识。 可惜,老板娘并不喜欢亭晚。美艳的老板娘热情好客,却又会和所有人保持着得体的距离,让别人清楚的意识到,朋友?可以!爱人?不可以! 虽然老板娘没说过,但是个人都能猜到在她笑容的背后肯定藏着一个狗血的故事。不管是爱人死了,还是爱人失踪了,她在这个荒凉粗狂的地方开一个不算赚钱的酒馆,一开就是几百年,这份执着就已经足够让很多人却步。 亭晚没有,但他也没有再告白过。 这辈子颜君陶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故事,他还在积极鼓励着亭晚有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说了不一定成功,但不说肯定不会成功。而且,老板娘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却对亭晚不一样,这背后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吧?难道亭晚就不好奇原因吗?也许说不定他可以依靠这个原因而加深老板娘对他的印象呢。 颜君陶知道他这样其实算是有点激进了,可是上辈子亭晚出家时的那种无力感,始终在折磨着他,他总是理想化的希望他身边的人都能够得到幸福,至少,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而已经有心里潜意识的亭晚,还是一如上辈子这样,在提起告白后,就变得婆妈了起来,考虑这考虑那的,反正就是不敢去和老板娘捅破这层窗户纸,哪怕他在养病期间已经和老板娘结下了很深厚的情谊。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和她告白,这根本不是报恩,而是报仇啊。”亭晚颇有自知之明。 “但你早晚会变得很厉害啊。” “你怎么知道?” “我算到的啊。”颜君陶继续尽职尽责的演一个神棍。 “那、那也不行。”亭晚还是怂的一比,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怂。明明他在看到五级沙兽的时候都没有后退的。总不能老板娘比五级沙兽还要可怕。 总之,亭晚算是把颜君陶气了个够呛。 容兮遂则终于开心了起来,暗搓搓的希望他们能够自此不欢而散,再不往来。 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颜君陶确实很生亭晚的气,可再一联想到自己当日告白时的怯场,颜君陶很有同理心的带入了亭晚,觉得他只是需要别人再帮他推一把。 于是,从不爱多管闲事的颜君陶,在一时冲动下,做了一件他后来想想也觉得很不合适,但当时还是做了的事情——他直接去了醉生梦死,找上了那里的老板娘。 在没见到对方之前,颜君陶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很多说词,但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颜君陶却直接愣住了。老板娘的身材一如亭晚上辈子告诉他的,是那么的火辣;老板娘的声音也一如亭晚说的,是那么的动听;老板娘的性格更是容易感染人的快乐,但她…… 却并不是那么的美丽。 准确的说,老板娘有半张脸都被烧坏了,狰狞又凹凸不平。 这可是对于很多仙人来说,不可能留下来的面部伤害。毕竟仙界想要恢复容貌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特意留着,不是因为真的遭遇到了极其大的创伤,就是刻意不想恢复。 而不管是那种理由,这很显然都藏着一段不堪回首。 老板娘的另外半张脸倒是真的很好看,远山眉、桃花眼,鼻梁高挺,樱桃唇,谁看了都不可能不赞叹一声的那种经验。可她自己却对一张脸一视同仁,不管是好看的还是被烧坏的,都不遮不掩,这反而让她浑身因此而散发出了一种自信的美丽。 都不需要她开口解释,她自己就已经诠释的很清楚了——她不会以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而觉得羞于见人,只要她的,就是美的。 这种强大的自信是那样的耀眼。 “我……”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颜君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了。” 幸好,想要帮助朋友的决心,还是让颜君陶在稳了一下心声后道:“可以找个包厢吗?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颜君陶大罗金仙的修为帮助他轻松得到了他想要,聚集在酒店里的常客都不太敢阻止,而老板娘本人则觉得,颜君陶实在是有点可爱。她好似一眼就已经看穿了颜君陶在冷着脸背后藏着的本质,笑眯眯的就请他上了二楼。 两人隔着方桌而坐,茶还没有沏好,颜君陶已经开门见山:“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他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所以呢?”老板娘还是那样笑眯眯的,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对小朋友的纵容。 “你要不要考虑他一下?他是你认识的人。” “唔,”老板娘没有着急拒绝,而是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相信你的朋友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也相信你是个好人。但我已经有爱人了。” “那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呢?”颜君陶一时最快就说了出来,这是基于上辈子颜君陶知道的种种而有的疑问,不是这辈子,“我是说,我假设你对他很好。” 老板娘的有一双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她大概已经猜到了颜君陶说的是谁,所以她说:“那么我也假设,我是因为他长的很像我的爱人,而不自觉对他好的。但是,像不等于是,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一句话就是,自你别后,所有的情人都像你。那不是爱,只是喜欢一个固定的类型罢了。我的爱还不至于那么肤浅。” “……抱歉。”其实在开口的时候颜君陶就已经觉得自己说的很不合适了,只是这是上辈子的心结,他这辈子难免冲动。 “不,我很高兴你这么直接,我从不觉得我的故事什么不能说的。但根本没有人问过我,大家好像就默认我有一段多么不能提起的伤心往事了。是的,那段往事确实伤心,可我很想说啊 ,不说怎么让我更加的牢记他呢?” “恩???”颜君陶总觉得这个展开有点奇怪。 但作为莽撞的赔礼,颜君陶还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听了一肚子老板娘和她的爱人的狗粮。还是个悲剧收尾。那真的是一个狗血与误会齐飞,最终虽然不能再一起,却还爱着彼此的刻骨铭心的故事。 在这样的故事里,谁也没有办法插一脚,谁也不能自大的说可以抚平对方的伤口。 她还爱着她的爱人,至死不渝,但她却永远没有办法原谅他。只能说,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正确的彼此,这注定了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老板娘一直从天亮讲到了天黑,生意也不做了,讲到最后甚至有点意犹未尽,想拉着颜君陶再来一次。给颜君陶沏的茶,最终都被口干舌燥的老板娘自己喝完了。不得不说,真不愧是亭晚会喜欢的人啊,两人都特别话唠又爱讲故事。 老板娘心满意足,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比颜君陶还要好的听众了。 颜君陶:“……”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真的永远不要轻易去干涉别人的人生了。颜君陶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说,身为重生者最讨厌的是什么?就是自以为是啊!仗着知道未来,就横加干涉别人的命运。你上辈子不可能知道全部,这辈子就不要妄想成为别人的上帝了。 与此同时,容兮遂也带着亭晚在一旁的房间,听到了这一切。当然,是在容兮遂的仙术帮助下。 “他是真的想帮你,只是第一次经历别人的感情,有点过于直接了。”容兮遂早已经猜到了结局,正在给颜君陶收拾残局。 “不,我很感谢他。”亭晚怔怔的站在那里,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第二天…… 颜君陶就收获了一个提前好几百年剃头的道友。 颜君陶:??? 作者有话要说: 亭晚和老板娘的故事,差不多就是,亭晚转世投胎前的一世和老板娘是一对,他们做了很多没有办法回头的事,无所谓对错,也还爱着彼此,却不可能在一起了。 亭晚投胎成了亭晚,对还活着的老板娘再一次一见钟情,老板娘也从亭晚身上看到了昔日爱人的影子,所以情不自禁的救他、对他好,但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所以,在颜君陶的上辈子,没有办法说真话的亭晚最后选择了出家;而这辈子在知道了老板娘的故事后,亭晚似有所感,回忆起了转世投胎前的事情,于是还是如命运般遁入了空门。 总而言之就是……亭晚同学这是和我佛有缘啊! 亭晚:呵呵。 第147章 一百四十七条咸鱼不翻 颜君陶还没有来得及细问亭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感觉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地动山摇,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山呼海啸般的即将迎面涌来。 放出仙力去感受, 也没有办法很清楚的感知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边城这边已经吵成一团,注意力再集中也很容易受到这些横生的细枝末节干扰, 再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能够知道的是,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训练有素的城主府兵力倾巢进出,这才让边城内部变得井然有序了一些,外部也已经拉开了防线。 一身银甲白胄的副城主身先士卒,飞到了边城上空, 联合另外八位仙衣飘飘的大能,手掐八卦回灵决, 一点点对整个边城张开了结界。这结界像结晶体似的, 微微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流星一般从站在八个不同方位的大能身边散开,快速朝着最中心的副城主飞去。 集合了极九之力,这才在短短转瞬, 布下了这个可以保护整个边城的半罩结界,哪怕是容兮遂,也不可能在一合之力打破这个看上去无坚不摧的高强度结界。 比当初镜湖花海外面那个华而不实的金色结界球,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理论上的仙力结界, 本来其实是没有颜色的,像什么金色啊、绿色的, 都是特意在张开结界时,补添上的色彩,只为了让结界里面的人能够分辨清楚,这个结界还能够承受多少重创。颜色会由深变浅,直至如墙壁一般龟裂开来。 虽然如今张开后的整体效果很像是绿云罩顶,但那春意盎然一般的深绿色,却给了整个城池里修为境界较低的仙们极大的安全感。 副城主一边结阵,一边还不忘头脑清晰的下令,随着一道道城主令的颁布,整个边城就想是一台上好了发条的机器,终于高速有效的运转了起来。骚动得以平息,每个无头苍蝇一样的仙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事去做。 金仙以上修为者全部做好了出结迎战的准备,而金仙修为以下的人则以保护自己和身边境界更加弱小的仙和人为主。 边城很多原住民都拥有无限有色界生育孩子的特权,因为边城的原住民人口始终处于一种入不敷出的状态,虽然每天都有大量的新晋赏金猎人的涌入,但他们只是为了来捞金的,大多不会选择在边城安家,为了增加原住民的数量,生育政策方面就会有所倾斜。 而在边城遭遇大灾大难的时候,孩子也会成为重点的保护对象,边城一开始的混乱期,就是城主府选择了先去把所有的孩子藏好,以及给外面的极瑶天报信。 等做完了最基本的,副城主才腾出手来整顿全城,让一切都变得整整齐齐。 边城四通八达的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或大或小、供人躲避的地洞,如今已经有大半的低阶修者躲了进去,暗暗祈祷着这一次能够不要死伤太多。 亭晚本来也想去的,但颜君陶还是不放心,颜君陶在去应战前,对亭晚有更好的安排。 以及,是的,应战。 颜君陶和容兮遂一个大罗金仙,一个准圣,在这种大灾大难面前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哪怕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看这个比他们当初乘讹兽来时还要大的防御阵仗就能够明白,这一次边城遇到的事不会小。 颜君陶暗中猜测应该是真的兽潮来了。 “可、可不可以带上……她?”虽然说亭晚已经决定舍小爱变大爱,遁入空门,自此再不被凡尘俗世所困扰,但在这种危急关头,他还是放心不下他喜欢的老板娘。 颜君陶点点头,也没觉得亭晚的要求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正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颜君陶最先做的,就是把亭晚装到了容兮遂的随身仙宫里。 这仙宫可以单独开辟出一个保护人的区域,保护区域里的人无法在仙宫里随意走动,却能够在这个区域里得到足够的安全保障。哪怕仙宫的主人身死,这一块区域也会自动弹出,飞往不知道目的地的地方,但至少会保住里面所有人的性命。 容兮遂早已经对颜君陶开放了仙宫的使用权,容兮遂能对仙宫做的,颜君陶也能做,几乎约等于他们同时都是这座仙宫的主人。 装好亭晚的下一刻,颜君陶就已经一挥袖,缩地成寸,和容兮遂来到了醉生梦死的楼前。 醉生梦死的楼门不高,地理位置也有点偏僻,但却是在这个时候相对来说安全的地方,因为它离最近的一个地下洞穴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一个冲刺就进去了。 老板娘如今还没有走,她正在掩护其他客人和店中的妖仆先走。因为老板娘自认为自己的修为并不低,至少比这些来她店里的客人要告些,她虽还不能够出去和未知的危险抗衡,但至少可以掩护其他人撤退避难。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除了对感情顽固了一点,其他真的没的挑。 颜君陶也没和老板娘废话,上门就问:“人都撤了吗?” “还差我店里的几个伙计,他们非要留下和我一起让客人先走。”其实这已经快要成为醉生梦死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每一次兽潮来临时,都是客人先走,伙计中间,老板娘殿后。 “让他们不用跑了,我会把你和你的酒楼暂时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惊慌。” “多谢。”老板娘对颜君陶抱拳,也没和颜君陶客气就答应了,毕竟在这种争分夺秒的危急关头,客气就不是礼貌而是磨叽了。有再多问题都可以留到后面说,现在多拖延一分钟,就有可能浪费的是随后颜君陶多救一条命的时间。 等囫囵着装好了人,颜君陶和容兮遂就齐齐飞去上面找到了副城主,对方如一根定海神战的扎在天上,带给了所有人打从心底里的自信。 他们可是边城人,整日和上古异兽、沙兽争资源的人,怕个鬼啊! 绿色的结界只会拦住进来的东西,并不会拦住出去的东西。而如今和颜君陶前后飞出来的仙,都是身经百战的赏金猎人,他们在接受边城这么多年的优待的同时,也已经做好了为边城战斗到最后一刻。 “发生了什么?”颜君陶开门见山问副城主。 “兽潮。”果然只可能是这个回答,“史无前例的大兽潮,之前毫无预警。” 副城主手上多了一柄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金色权杖,他看上去胸有成竹,但他对颜君陶却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因为镇定是为了安抚别人,对待可以依靠的有生力量还是要把危险的情况说清楚的,他不能让别人稀里糊涂的为边城拼命。 颜君陶的记忆也终于联系到了上辈子。 亭晚告诉过颜君陶,每一次重大的兽潮来临都会记录在案,特别是死伤惨重的,甚至会在其后的很多年举办纪念活动。 而在亭晚告诉颜君陶的几次比较重大的兽潮里,前后时间最接近的就是……边城城主身受重伤的那一次。几乎半个边城全部被毁灭,那已经不能用死伤惨重来形容,而是惨绝人寰。边城损失了大量修为高深的赏金猎人,副城主战死,城主重伤。 当时亭晚因为要赶回去救宅老,并不在边城。这一次却因为宅老提前获救,亭晚一直留在了边城养病,反而没能离开。 命运就是这样的因果锁。 这本来只是亭晚告诉颜君陶的一个随便的背景,因为当时亭晚话里的重点是,兽潮之后的边城百废待兴,涌现了很多后来的人才,亭晚也是其中之一。边城就像是它孕育的那些赏金猎人一样,遭受再大的冲击,只要有一线火种,就能重新站起来! 但这辈子…… 当颜君陶直观的感受到这一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兽潮时,他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办法只是把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只是当做一场背景。他想这些本应该在战役里壮烈的牺牲的人活下去,继续在未来创造属于他们的传说,而不是只有一句“英勇就义”。 颜君陶微微低头,他开始觉得,也许这才宿命里让他来到边城的原因,他真正能做的、也该去做的,正是这件事! 冥冥之中仿佛就是这么定下来的。 “兽潮来的时候,请所有人回去吧。”颜君陶的声音不大,却有力而坚定,敲在了每个人心头。 让想以为自己幻听了的仙们都没有办法去否定颜君陶的话,他真的这么说了,在这种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是九死一生的时候,他说,请所有人回去吧。 回到城里,回到结界里,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你不会是想……你一个人?”副城主看颜君陶的样子就像是在看怪物,他很清楚这种时候颜君陶如果没有很大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他也剩下了问颜君陶“你在瞎说什么”的口舌。 “还有我。”容兮遂长叹一口气。 容兮遂是真的想不明白颜君陶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座和他们毫无瓜葛只是路过的城市拼死命,但总归是他不可能放着颜君陶却也不管的。兽潮这种东西有被龙族大军压境可怕吗?没有的话,他还是能够应付的来的。 准圣的力量随着容兮遂的话,蔓延到了整个边城,但却并没有停止,反而如一并铺开的利网,直插正在前来的兽潮腹地。 如果可以,容兮遂甚至想让颜君陶也回来,他来搞定。 但很显然颜君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就让我们来搭档吧,在上古的时候因为弱小而被迫不得不离开容兮遂,其实一直都是个心结,恒固在颜君陶的心头。 如今,就让我们来用这一场兽潮解开心结吧。 第148章 一百四十八条咸鱼不翻 每个地下洞穴里, 都有一个可以看到外界情况的虚拟映射,这是来自下界的科技灵感, 方便了躲在洞穴里面的人了解外面的情况, 也能够帮助他们及时判断自己的下一步要怎么做,是欢呼还是逃跑。 如今所有仙的心都因为颜君陶的一声而揪在了一起。 有觉得颜君陶让所有人回去的举动是不自量力的,更有觉得他这是在拿所有仙的生命在开玩笑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对颜殿下充满了信心, 但又担心只有他会受伤的;还有就是不偏不倚,在结果没有来临前不会妄下判断的,他们最多只是有些困惑,颜君陶和容兮遂加起来只有两个人,他们怎么对上千上万的兽潮? ——总不能是什么我们两个人, 已经包围了你们上万头猛兽吧? 颜君陶飞在边城结界的上空,还有空想一些有的没的, 好比为什么上界仙国的仙明明已经不惧寒暑, 穿衣打扮的审美却还是这么保守。因为显而易见的,若穿着太清凉,飞在天上的时候可就不会太好看了。哪怕是短裤,都有可能被人从厦门看到里面。 咳, 总之,在万兽涌入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的时候,颜君陶还在不紧不慢的活动筋骨。虽然他没对付过兽潮,但他对付过人头攒动的阴兵, 应该不会比此时此刻难上多少的。 “看啊!”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一声惊呼。 在城外黄沙滚滚的烟尘中,已经能够看到若隐若现的兽群了。无不猩红着狰狞的大眼, 呲咧着可以瞬间抛开胸膛的利牙,嘶吼着、咆哮着,疯了一般朝着边城冲击而来。它们一路奔来,会毁掉一切它们看到的东西,直至死亡。 没有仙可以解释清楚兽潮的成因,它们只知道不管边城搬到哪里,都躲不过这样的命运。扛过去了就会为自己争取来十几年、几十年的休养生息,躲不过……就大家一起来世再见。 哪怕有金仙境界,在看到这样海浪潮涌一样的场面时,也难免会有些腿软心颤。 颜君陶却还是像没事人一样,只是抬了抬手,在清点能够看见的兽群里到底有多少头值钱的异兽。他甚至还有空闲问身边的容兮遂一个特别奇怪的问题。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爱我的,是吗?”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容兮遂不假思索的坚定道。不过,他其实更好奇的是,颜君陶到底准备做什么。 准备做什么? 当然是化龙啊。 颜君陶身具龙族血脉,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他身体里早已经没有了与他的生父生母有关的任何一滴血,但颜君陶确实是能够化龙的。 这也是颜君陶在上辈子参加廪君竞选后才知道的事情,也是因为在最后的危急关头化龙,他才从被恶意引来的阴兵中救了自己一命,而没有被他的渣爹害死。但不到迫不得已,颜君陶是绝不会使出这一招的,因为在他的自我的认知里,他化龙的样子……特!别!丑! 伴随着已经压抑不住的痛苦,颜君陶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散发出了光芒,就像是海面上的旭日,一点点突破云层,直至光芒万丈。 伴随着光芒,最先出现的就是颜君陶额头上的两只龙角。因为颜君陶还维持着人形,这龙角其实只有一点点大,对称均匀的长在颜君陶光洁白皙的额头两端,像鹿茸又像小鼓包似的,实在是不算特别讨颜君陶喜欢。随后就是他身上的龙鳞了,散发着青色的光芒,与身下的淡绿色结界相得益彰。 当长出来鱼一样的尾巴时,颜君陶已经不想要看自己了,因为他是个人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颜君陶其实也有点人族主义,他倒不是觉得别的种族不好,只是他对自己人族的认知十分根深蒂固,真的没办法接受自己变成别的什么。 如果颜君陶一出生就是龙族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接受人形。 但目前来说,颜君陶一直以为自己是人,当他长出不属于人类会有的东西时,他就会觉得很不舒服,觉得自己很丑。 特别是那一双会变成淡蓝色的眼眸,野兽一样的竖瞳,让颜君陶看上去真的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可事实上,从容兮遂的角度来看,颜君陶…… 简直要萌炸了好吗? 小小的犄角,大大的眼睛,还有会动的尾巴,明明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却反而更让人相信将他污染。虽然在此时此刻这么想,有点不合时宜,但颜君陶这个样子,不正是某种意义上的,咳,角色扮演吗?很容易引起一些很没有必要的情趣的。 容兮遂越看越无法忍耐,想要把自己一些多余的情绪发泄在那些径直朝着他们就过来的兽群身上。 容兮遂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一瞬间,他的身后就已经张开了无数造型各异的仙器,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容兮遂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轻轻抬抬手,比了个向前的手势,这些仙器就势如破竹的从天上压了下去,直插随便什么的异兽。 鲜血染红了黄沙,兽群痛苦的哀嚎声,成为了稳定整个边城最好的特效。 颜君陶这边也已经彻底龙化,他当然不会真的变成上古那种体积庞大,肉身强悍的龙,他只是会出现很多龙族的特征。随后,就可以看着一条条颜色各异的龙,从他的仙力所幻化出的金光中涌现而出,腾云驾雾,直上九霄! 它们的一吼,是龙吟,是海啸,是来自霸主的不可一世,令百兽不得不下跪屈服。 虽然龙族已经不是这个元会的主人,大部分的种族都不会再像上古那样把对龙族的惧怕烙印在本能里。但很幸运的是,太荒里大部分的异兽都是上古种,他们还是会怕的,而沙兽又基本都是异兽的后裔以及变种,他们不会怕的很彻底,但也会有影响。 只百龙上天的这一阵堪比雷鸣的吼声,就已经让不少准备绕开容兮遂的仙器攻击的兽群受到二次冲击,马失前蹄一般,当场自己绊倒自己。 一堆一堆的猛兽根本没有办法刹住自己的冲了上去,堵在了一起。 容兮遂那些如臂使指的仙器再一次应声而来,如影随形,把跌在一起的现成野兽基本都穿成了烤串。 如讹兽群这种其实始终属于跟在天上观望的,已经直接就闻讯通知族鸟撤退了。惹不起惹不起,它们还是日后想办法暗搓搓的坑颜君陶吧,正面对抗不适合它们这种柔弱、无助、可怜的鸟禽! 而随着讹兽的撤退,天空上大部分的飞禽也都开始犹豫,甚至有直接跟着讹兽一起分散退了的。 讹兽这种东西虽然喜欢骗人,但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特别敏感,要不然以它们爱说谎的天性,也不可能至今还没有成为濒危。 当然,也有那种凭本事濒危,打死不愿意走的,他们甚至有跃跃欲试想蚁多咬死龙的野望。 讹兽族群对此的感想只有一个:你牛逼,祝好运,溜了溜了。 在地下洞穴里看到事态发展的大部分仙都已经傻了,随后就是山呼海啸的欢呼,真的太帅了,太爽了!从没有哪一次,他们可以这么高速、快捷又有效的就组织起第一波攻击,让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上古异兽望风而逃! 这简直就是像是奇迹一般的不敢置信。 当那些虚影龙族飞过边城附近的旷野,与逼近的走兽来了个贴脸的时候,都不需要真正的动手,只是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就又多了一批被吓到夹着尾巴疯狂往回跑的野兽。 此时此刻的兽潮已经损失了差不多四分之一。体格比人类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真正能够构成威胁的大家伙们,已经比往年更早的悉数登场,它们都是有不属于人类智商,在兽潮中担任指挥者角色的上古异兽。 讹兽一族往年也会是其中之一,这一次嘛,对不起,它们早已经飞的看不见尾羽了。 兽潮中的指挥官们准备拿出一点真正的实力,给那边只排出了两人的边城一点教训。但颜君陶这边也早已经不耐烦小打小闹了。 在天空盘旋、张牙舞爪的百条龙族带来了乌云与狂风,在兽潮前进的行动路线上开始像不要钱一样的下起了酸雨。看上去好像只是带给了这片常年缺水的荒漠无限的湿润。直至……大家看到那些皮毛不够坚硬的兽,一点点的被雨水所腐蚀,痛苦的特别直观。 之前的控组呼啸而过就已经最后一次警告了,若不怕死,那也就别怪颜君陶心狠手辣。 连容兮遂都一时有点卡壳,觉得自己有再多的仙器,也好像没什么用武之地,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颜君陶就好,他的小可爱瞬间变成大怪兽了。 能够腐蚀兽的酸雨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是大雨必然会带来的紫色雷劫,这是颜君陶在经历飞升的三灾九难时领悟到的蕴含在天地之间的真意。又有在上古时候的引雷试验,如今他已经非同寻常。这些雷都是可以让真的让兽魂飞魄散的劫难。 “别看我!”颜君陶却在有点恼怒的瞪大竖瞳,向小奶猫一样威胁着容兮遂,“你明知道我这个时候的样子不好看!” 容兮遂一瞬间破功,差点笑出声。 好吧,小可爱还是那个小可爱。 “怎么会,你最好看了,什么样都天下第一好看。” 第149章 一百四十九条咸鱼不翻 在颜君陶和容兮遂的联手下, 这场史无前例的兽潮,成为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兽群溃败。虽然都是史无前例, 可后者明显要屈辱的多。 有些异兽智商不输于人类, 好面子的性格自然也不会输给人类。所以,明知道前进是死、还不愿意离开的上古异兽,如今还是大有兽在的。只不过这一回, 它们已经很难再轻松指挥的动自己手下的小弟们了,但凡在这一波波的冲击下还活着的沙兽,都已经顺着求生的本能往回跑了,拦都拦不住,毕竟往回走还有存活几率, 往前冲只有死路一条。 一正一反的兽潮流向,形成了不小的内部斗争。 颜君陶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一些黄豆大小的汗珠, 化龙自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特别是他要同时承担百条虚影龙的持续能量供给。 容兮遂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开始指挥仙器自爆,一炸就是一片,配合颜君陶所带来的阵阵雷劫, 造成了血肉横飞的骇人效果,连上古异兽都有些被吓到了。虽然它们很多其实都不太清楚容兮遂的底细,但至少它们知道了那边有个比它们还变态的变态。 它们不怕死,死了至少还可以维护自己的尊严, 但它们怕变态。 但这已经不是它们能不能决定这场兽潮什么时候停止了,而是它们到底要给对方送多少兽头, 对方才会满意。 从容兮遂的本意来说,自然是要让这些“濒危物种”彻底变成“灭绝物种”才够本啊。 任何有可能威胁到颜君陶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 不过,在仅剩下的残兵弱将,终于认命的如潮水般退了之后,颜君陶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容兮遂也就收手了。 比起其他,还是颜君陶的心情更加重要。 看着那些逃跑的速度隐隐比来时还快了几分的兽群,整个边城都沸腾了,这可是这些兽族第一次连边城的护城河都没有挨上,就已经跑了个精光的巨大突破!在最狂妄的说书人的段子里,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不切实际”啊,可偏偏它真的出现了。 对于边城来说的狂欢,对于兽族来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这些撤退的兽族在往回跑的路上,不幸遇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从东南圈跑出来的巨人朴父夫妻。 朴父看着几乎是冲到自己脸上的兽群,眼睛瞬间就亮了,开心的就像是个两百多吨的孩子:“娘子,快看,可以开饭了!” 上古异兽:“……” 朴妻也很开心,无损兽很好吃,但其他兽也很好呀,她终于又可以凑一串新的兽牙链了,敢问哪个女人能够拒绝兽牙首饰的诱惑呢? 已经来不及转道的上古异兽内心只剩下了一片国骂。 它们庞大的特殊体型注定了它们会是巨人族的“心头好”,毕竟只有它们的牙齿可以给巨人族穿成链子戴,现代的这些沙兽有没有牙齿是一回事,够不够让兽人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它们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足够庞大的身躯,在巨人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啊。 接下来就是巨人夫妻的美食手工课堂了,原地生火,酒足饭饱,穿针引线,激情制作。 朴父在打了个震破天的饱嗝后,就想躺下直接睡过去了,今天太阳的温度对于他来说刚刚好,躺在柔软的黄沙上,看着“娇妻”用狼牙棒收集兽牙,还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吗?生活就是需要这样的小确幸啊! 不出三秒,娇妻变暴妻,拿起狼牙棒对着朴父就是一顿狠锤:“还不来帮忙?!” 他们不仅吃饱了,有了兽牙新项链,还收获了无数的皮草,但巨人一族自古以来就不爱穿衣服,搬到了太荒这种热死个人的地方就更不可能穿衣服了。哪怕他们皮糙肉厚,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热,可穿上衣服之后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呀。 朴妻有点发愁的看着满地还黏着血腥的皮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唉,算了,懒得弄,还是不要了。 就是这么果决! 决定放弃后,夫妻二人也难得没有休息,而是决定再一次起身,他们还有很重要的大事要做呢,不能这么懒!人是要知道感恩的! 最重要的是…… 真.没几步,这两个脚步幅度大到可怕的巨人,就已经来到了颜君陶所在的边城。朴父的鼻子和狗鼻子一样灵,闻着味道就找来了。 边城那边则刚刚把防御罩解除,还没有来得及举城欢呼呢,就再一次感觉到了比之前更加可怕的地动山摇,看见了巨人由远及近、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来。几乎只是在眨眼间,它们就已经近在眼前。 还来?!!!此情此景让人不可能不慌的一比,不少边城人都在内心哀嚎,这注定是要玩死他们吧?! 结果,那两个仿佛轻轻一锤,就可以毁掉大半边城的巨人,却并没有对边城发动什么攻击,只是冲着显眼的颜君陶——可不显眼嘛,颜君陶再一次得到了无数的天降功德,这次的功德颜色还很特别,拥有来自上古的力量——挥了挥手:“总算找到你了。” 副城主看向颜君陶,不是依赖强者再一次出手,而是想问颜君陶需要帮忙吗?颜君陶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救了一整座城的人,他们没有颜君陶那么厉害,但至少在颜君陶脱力的此时此刻,还是可以为他做一些拖延的事情的。 “谢谢,但是不用。”颜君陶摇了摇头,心里还是暖暖的。他救人不是图什么感恩,但得到感恩的时候还是会心情舒畅,感觉被温暖了四肢百骸。 颜君陶和容兮遂主动上前,没给巨人夫妻靠近边城的机会。 颜君陶扩大了声音和巨人夫妻说话,知道和他们聊天就应该直来直往,不用绕什么弯子:“你们怎么来了?” “闻着给你的兽牙味道。”朴父动了动自己的鼻子。他在见颜君陶主动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原地坐下了,站着永远没有坐着舒服呀。当然,最舒服的还是躺下。 “我们一开始以为你只是让我们躺下,后来我才发现,你是让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了。所以我们就能来找你了。”朴妻相对丈夫来说,还是稍微多了一些谨慎的,“你之前话里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自由了,对吧?” 颜君陶点点头,很高兴他们终于发现了,但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醒着两个巨人:“前提是在人类没有伤害你们的时候,你们也不能主动伤害人类。” 殿下是大道承认的殿下,他和朴父夫妻算是在大道的见证下做了一个约定,哪怕是口头的,也具有强大的约束力。 两个巨人再一次点了点头,这点记忆力他们还是有的,他们也不是特别爱吃人类,太小了,吃起来费劲。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其实刚刚颜君陶就在这么问了,只不过两个巨人还是误会了颜君陶的意思,颜君陶就只能换一种说法再问一次了。 “哦哦,”朴父这才有大梦初醒,想起了他们来找颜君陶的真正目的,“我彻底清醒之后,就想起来了,拿走我水囊的是龙族的龙。恩,就和你现在身上气息很像的那个族群。所以,你也是龙吗?我还以为你是人。” “我是人。”颜君陶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人形,但龙压还没有散干净。 “哦。”朴父没有问题了。他只是再一次对颜君陶重复了一遍他回忆起来的内容。 那大概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他沉睡之中的时候,被龙唤醒。整个人的脑袋都迷迷糊糊的,但他是记得的,在上古的时候巨人族和龙族一直有合作关系,准确的说是巨人族一直在受到龙族的差遣。哪怕上古已经没了,在龙族来和朴父要装有上古洪水的水囊的时候,朴父还是给了。 只不过朴父是在半梦半醒间完成的这一切,再一次睡过去之后,就给忘记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那么强大的龙了。 说完该告知的信息,巨人夫妻再一次对颜君陶表达了解放它们的感谢,然后就准备走了。走前,他俩顺便和颜君陶说了一下,他们还是会继续在东南那边定居的,因为……懒得挪动了。颜君陶以后若有空,欢迎他去找他们玩,只要他能叫醒他们。 送别了巨人,颜君陶也终于找到了接下来的方向。 在朴父提起龙族的时候,颜君陶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和容兮遂的调查——上一任龙族的廪君来过边城,并且打听过巨人朴父所在的东南方向的情况。 也就是说,真的要去参加廪君竞选了。 廪君竞选会打开一处龙族秘地,那里既是新君诞生的地方,也是故君埋葬之所,所有廪君的遗物都会在那里,等待着成为新君的财产。 虽然颜君陶不记得上辈子在那里见过什么硕大无比的水囊,但他还是决定要去看看。甚至也许还可以真的争夺一下廪君的位置,毕竟成了龙族廪君,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要巨人的水囊了。最重要的是,颜君陶有一种预感,龙族要上古洪水,一定不会只是想要追忆过往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亭晚在随身仙宫里,也听到了颜君陶和巨人的对话。得知了颜君陶这样一位殿下,为什么会孤身来到太荒的原因。 其他事情亭晚也许帮不了颜君陶,但在水囊这件事上,他还真的有些话说。 因为就在亭晚回忆起来的和老板娘纠纠葛葛的上一世里,虽然只是一些零星的碎片,但亭晚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上一世就是陪着廪君来太荒取走水囊的龙族之一。 亭晚上一世作为龙族的皇子,地位一直很高,虽然他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拿水囊了,但至少他记得他们一路护送着水囊回到了龙族的族地。他参与了几乎每一个环节。在廪君和当年参与的龙几乎都已经去世的现在,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还记得水囊在哪里,那肯定就是亭晚无疑了。 顺便的,亭晚突然想起来,按照龙族辈分来算,上一世的他还是颜君陶的堂兄来着。 嗯,他弟弟可真可爱! 第150章 一百五十条咸鱼不翻身 听完亭晚的上一世, 最懵逼的不是颜君陶,而是容兮遂。 他这是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吗?在他追寻爱情的道路上, 每隔一段时间就必然要跳出来一个大舅子?他们都来到太荒这种穷乡僻壤了, 都躲不开? 别人的爱情无外乎狗血误会、堕胎情敌,为什么只有他们的爱情是层出无穷的大舅子? 误会可以解开,情敌可以杀了, 但大舅子是摆脱不了的啊! 之前容兮遂一直防备的,都是正在闭关的边城城主,突然跳出来说他其实是颜君陶的哥哥,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应在了亭晚身上。这回连上一世都扯出来了。你一头龙不好好当,转世当什么人啊! 不过这也就解释了颜君陶之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亭晚那么好了, 血缘关系还真是可怕又不可思议呢。 本来打算借亭晚的事情,让容兮遂明白他没有办法告诉对方的“自己其实是重生了”这个秘密的颜君陶:…… “所以, 理论上来说, 我不用参加廪君竞选,就可以得到水囊?”颜君陶比较关心的是这个。 “是的。” “很好。”容兮遂终于满意了。 “只要带上我,我可以给你指路。”亭晚本来的打算是从太荒离开后,就去找自己上一世在佛门认识的朋友, 彻底出家修行。但他不介意在帮完颜君陶之后再去,毕竟颜君陶已经帮了他这么多。 容兮遂:“……”果然还是不满占据了情绪的大多数。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亭晚随时都可以走,他只是想知道他还能偷偷去看老板娘几次。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是没有办法说放下就放下的,他能够努力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再去打扰老板娘的生活。 “随时。”准确的说, 颜君陶准备现在就走,一是因为救人刻不容缓, 二是他总觉得龙族没安什么好心。 “可是边城这边不是说要准备庆典吗?”亭晚一愣。 “我对庆典没什么兴趣。”也是因为不想参加庆典,颜君陶才准备早点走的,对于他来说,感谢他已经在巨人夫妻来的时候就收下了。 “那我们也不着急。”容兮遂不得不提醒颜君陶,他现在还是个移动的电灯泡呢,身上明亮的功德,根本无处躲藏,以容兮遂过往的经验来看,这玩意怎么着也要一个月才会平息,“不如我们先去极瑶天找个山清水加的地方休息一个月,到时候再和亭晚兄汇合一起出发。” 亭晚哪怕有了上一世一些零星的记忆,也还是不如上一世那么老练,没能看出容兮遂背后的真实面目,真以为容兮遂这是在成全他多看几眼老板娘,很是感激的看向了容兮遂。 容兮遂虽然心下意外,表面上却很会假装。 对于容兮遂来说,这也算是一回比较新奇的体验了,颜君陶那么多的哥哥里,这回竟然出现了一个喜欢他的! “你们很般配,一定要珍惜彼此啊。”亭晚自己的感情悲剧收场,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颜君陶也遇到那样的事情。 “谢谢。”容兮遂握住了颜君陶的手,再没有过的真心。 当然,颜君陶最终也还是没能真的当天离开,因为副城主上门来了,带来了城主的请帖。单独请颜君陶去城主府一叙。 “城主出关了?” “兽潮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感受不到。”准确的说,强行从闭关中被惊醒,给城主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但幸好,这辈子不用他负伤去抵抗兽潮了,那点道心上的裂痕很快就能够弥补回来。城主想趁着自己闭关之前,和颜君陶谈一谈。 “感谢就不用了。”颜君陶再一次摇摇头。 “感谢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些事情。” “为什么要单独一叙?”容兮遂皱眉,这边城城主在防备谁,还需要说吗?他可不记得他认识什么边城城主。 “这我就不知道了。”副城主很感谢容兮遂和颜君陶为边城做的,但有些不能说的事情,他还是无可奉告。 最终,赶在容兮遂和对方发生冲突之前,颜君陶出来打了圆场:“兮遂是我的准道侣,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但我也会尊重城主的意思。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和兮遂一起进入内宫,但只有我会去见城主。” 副城主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还没有好好感谢容前辈的帮助,正好可以一表地主之谊。” 容兮遂也不算特别情愿的点了点头,但在想到边城城主也有可能是颜君陶的哥哥这种可能后,他还是稍微收敛控制了一些。 说真的,被颜君陶的哥哥一上来就承认的感觉好极了,亭晚简直就像是给容兮遂打开了什么大门,在迫不得已之前,他不想得罪颜君陶的哥哥。当然,要是对方像医师临那样,没由来的就不喜欢他,他也不会自我犯贱的凑上去。 城主已经在他闭关的地方等候了多时,那大概是整个边城水汽最浓郁的地方了,颜君陶还没有走进去,就已经被一片烟雾所环绕。 顺着水声,颜君陶找到了边城城主修行的地方,他端坐位于一片碧波之上,双眼紧闭,两手合十,只有额头上的第三只竖着的眼睛在微微半睁,里面有着亮光与温暖,好像只要一看见颜君陶就会心情很好。 颜君陶忍不住有点犯傻,傻乎乎的开口就问:“你是我哪个哥哥吗?” 城主轻声一笑:“我倒是很荣幸能够成为您的哥哥,可是我要是真这么认了,那位大人可是会生气的。” “那位大人?” “勾陈大人。” “!!!”颜君陶是真的没想到勾陈还活着,至少勾陈安排的人还活着,还掌握着整个边城,也就怪不得历任天帝都对边城放任自流了,这里果然是藏龙卧虎,来头极大,“他让你对我说什么吗?” 城主摇了摇头:“准确的说,勾陈大人大概并不愿意让您卷进这件事情里,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您。” 如果颜君陶不是来到了边城,又救下了边城,那他大概永远不会听到这一切。 因为边城城主也在犹豫,他不知道告诉颜君陶这些是好是坏,因为有些东西也许还需要很远的时间才会来到,远到颜君陶无忧无虑的一直到消散在天地间的那一天都不会去面临。可也许不久的将来,颜君陶就要去面对了。 勾陈的选择是自己去做,却只落得了一个如今的下场。谁也不能保他是死是活。只有他们这些坚定追随着勾陈的人还在等着他有一日会王者归来。 “你们什么时候追随的勾陈?”颜君陶皱眉,他可不记得在勾陈身边有这些人。 “您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边城城主却并不想这个时候说这些,“我找您来,只是听说您想要上古的洪水,能告诉我,您需要它做什么吗?” 颜君陶皱眉:“你也对这东西感兴趣?” 为什么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人都对上古洪水有了兴趣? “不不不,我对洪水没兴趣,我只是对您为什么想要洪水感兴趣,您是自己发现了什么吗?” 本来只是想照实说自己打算用洪水救道主的颜君陶,忽然转变了主意。因为明显这洪水还有更加重要的意义,而这个意义也许就决定了边城城主会不会说实话。 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条咸鱼不翻 一般来说, 在这种关键时刻,边城城主是打死都不可能说实话的。轻则给颜君陶几个考验, 重则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 就带着遗憾去世了,引发后来的种种误会与麻烦,甚至是让人以为颜君陶才是凶手, 他得抓到真凶才能自证。 这样才是一个套路的正常发展。 但是吧……面对城主的提问,还真就给颜君陶蒙对了。 颜君陶其实也就是按照他看到的话本顺口这么一说:“这是事关天地存亡的大事。” 任何一个修仙故事,来到最后的地图时,无论主角是何等身份,种马男, 玛丽女,又或者是同性恋, 都肯定是要走上拯救世界的不归路的。甚至可以这么说, 如果有哪个主角不拯救个把个世界,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其他主角打招呼。 虽然颜君陶并不觉得他是什么故事的主角,但他还是试着这么猜了一下,反正猜错了也不过就是和城主付诸一笑, 谁也不会受到伤害。真猜对了,那就是赚到了。 结果,就还真让颜君陶偷鸡成功。 城主那边既意外,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的眨了眨自己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 声音还是那种空灵中透着几分温柔的感觉,他道:“你果然知道了。” “嗯, 略有猜测。”颜君陶也很能稳的住场子,哪怕内心此时已经慌的一比,但诡异的就这么接上了自己重生前的遭遇与思路,他正襟危坐,试着对城主道,“我有很可靠的消息来源,若我们不做什么,很快连大荒也会被毁灭,届时日月无光,轮回失序。” 真正的众生皆苦。 “!!!连大荒也?”边城城主的三只眼睛同时睁开了。 “对,圣人也会尽数卷入,并无力阻止。”颜君陶发现他如今终于能把那些他知道的未来说出来了,但却还是不能说他是重生的。曾经他以为哪怕大荒被毁灭了,下界和上界也并不会被连累,毕竟大荒已经算是超然物外之地。但是如今看城主的意思,貌似并不是这样。 “也对,只有大荒先完了,下界和上界才会失去倚仗,被温水煮青蛙到直至失去一切。”城主低头沉吟,好像他被打开了什么全新的思路,“怪不得那位大人会那么着急。” 如何做到消灭圣人,边城城主这种程度的人还是不知道的,甚至连颜君陶也不知道。但很显然如今的结果就是,有人在针对大荒的圣人设局,然后造成唇亡齿寒的局面,继毁了大荒之后再来专注对付下界和上界。不出所料的话,下界和上界也就只剩下再支撑个千八百年的时间了,最多不过万年。 而勾陈那么着急,自然是担心早已经飞升到大荒的笔耕辍最先受到伤害。 然后,颜君陶就学着容兮遂,不着痕迹的把他想要知道的都从城主口中套了出来,类似于勾陈到底知道了什么。 其实城主对于自家的勾陈大人了解的也不算特别深刻,他只知道勾陈当年从人祖之墓里带回了一件东西。 而因为那件东西,让勾陈发现了很不得了的秘密。 也是因为那个秘密,导致本来打算哪怕忍受时间粒子的侵蚀,也要一直和笔耕辍在一起的勾陈,最终下定决心回到上古,屠尽了自己的本族——魔族。 侥幸活下来、一直藏到了望楚仙朝时期的那几个魔族,也已经被勾陈尽数杀死。 但那却并不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反而像是什么的开始。勾陈一直在为此深深的自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显得十分焦虑。并利用时间长河无数次的回到不同的时间点,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想要改变什么。 其中太荒的建立,就是勾陈利用时间长河搞出来的。 边城的城主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从建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服务于勾陈的下属之一,他没有对颜君陶交待自己具体是什么成精,但他拥有真正的长生不死之躯。 为了不引起仙界的恐慌,边城城主才会一代又一代的伪装自己。再简单点来说就是,爷爷是他,爹是他,儿子也是他。副城主倒是真正的一代换一代,但哪怕是副城主也并不知道城主始终是一个人的秘密。 “我奉命在此驻守。” “守?”颜君陶皱眉,“你在守护什么?” “我不能说。”边城城主摇摇头。不是不愿意告诉颜君陶,而是确实不能宣之于口,他为了镇守这个东西,需要一直待在太荒,寸步不离。 而城破之日,就是失败之时。 “所以才会有那么源源不断的兽潮。”颜君陶醍醐灌顶。他从一开始就想不通,这又不是玩游戏,那些异兽一遍遍的冲击边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如今来看,应该是有人没有办法直接对边城出手,又很想要城主守护的东西,于是,钻了法则的空子,引异兽破城。 边城城主点点头,很多事情他因为受到约束,其实也没有办法给颜君陶细说清楚,幸好,颜君陶理解的很快,他只靠自己就能够猜到一个大概。 “那东西是什么?”颜君陶不明白的是背后的势力来自什么,“龙族?第三种族?大道?” “在说清楚它是什么之前,得先说清楚,它想要什么。”城主在自己被允许的范围内,不断的启发着颜君陶。 但这一回,颜君陶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魔族想要像人族取代龙凤一样,窃取人类运势,在未来取代人族。但魔族已经被勾陈灭族了。勾陈会这么做,明显是想要阻止什么、拯救什么。可在他那么做了之后,却反而放出了魔鬼。 “……等等,不会吧?” “您不说是什么,我没有办法点头或者摇头。” “在很久很久以前,宇宙还是一片黑暗,只有混沌,没有大道也没有天道,更没有龙凤。”颜君陶说起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洪荒神话,那也是颜夫人给他讲给的睡前故事,“直至有一天,盘古诞生了。那个时候的世界还如鸡子一般大,盘古开天辟地,一日日变大,一日日撑开了天地,最终,才让大道洪荒取代了黑暗混沌。” 现在,有什么特殊的存在,想要取代大道洪荒了? 简单来说,这已经不是不同种族之间的斗争,而是有另外的类似于法则一样的存在,想要取代大道之下的秩序了。所以,大道才会那么着急,倾尽全力、找各种能够找到的理由,填鸭式的给颜君陶功德,帮助他成长。 因为大道要自救。 大道不关心这个世界的主宰是人类还是龙凤,但它却肯定要关心自己的死活。它不想像混沌一样,被压缩到极致,成为一段历史。 这就是勾陈从魔族想要取代人类的故事里,真正被启发到的真相。而上升到了法则位面之间的斗争,自然是圣人也没有办法去反抗的。所以,颜君陶重生前,吞噬他和其他圣人的,并不是什么上古的混沌之气,而是最新崛起的第三类法则。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茫然又陌生的。 大道想象当年的混沌之力一样,把取代自己的东西消灭在萌芽状态,但是大道失败了。因为大道甚至都没有办法去分辨,那东西到底藏在哪里,伪装成了什么模样。 勾陈一直在努力寻找的,就是想要从各种细枝末节里,抓住那第三类法则的尾巴。 但是很可惜,他也失败了。 边城城主在这里镇压的,也许就是大道的最后一线生机。颜君陶重生前,边城的被破,其实就预示了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就不能派更强的人来这里驻守吗?”颜君陶不是说边城城主弱,只是如果来这里的是道主那样的大能,也许会更有保障。 “不是谁想镇守就能够镇守的。”这才是边城城主之所以能够那么超然物外的原因。只有他,可以驻守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要让龙族当年取走洪水?” “因为我以为龙族就像是魔族一样,被对方所欺骗利用了,我想要通过龙族钓鱼。却发现……” 上古洪水自此就消声灭迹了。 换言之,要么是龙族被利用的方式比较特别,要么就是龙族真的只是一时脑抽了,对上古洪水的执着是因为其他莫名其妙的理由。 所以,颜君陶长叹一口气,想要搞清楚这些,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拿到洪水就能够解决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来说就是,这次拯救世界的主题,已经不是一个物种要毁灭另外一个物种。 而是一种法则要取代另外一种法则。 在新法则来临之后,什么龙啊人啊甚至是大道,都会手牵手成为历史。 【新王当立】 第152章 一百五十二条咸鱼不翻 当然, 事情哪怕再多再乱,也还是要一件一件的解决的。 好比洪水还是要拿到的, 这样至少能救出道主, 带给己方又一个有生力量。甚至连道主被谁困在了莫名其妙的息壤里,这个犯罪嫌疑人都有了全新的思路。 至于为什么要困住道主…… 颜君陶看向了容兮遂。 此时此刻,颜君陶已经离开了边城城主的房间, 和之前在门口翘首以盼、已经快要等成一块化石的容兮遂一起,回到了他们暂住的地方。 在对容兮遂尽可能的保证了他没有再多出一个大舅子之后,他们的话题这才进入了正轨。 颜君陶第一时间就把一切都和容兮遂和盘托出了。他也借着说这些的时候,重新顺理了一下他所知道的内容,也就有了这个全新的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才会让第三类法则想要针对你?”颜君陶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准道侣。 “我不可能说我对自己的身份完全没有猜测, 但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毕竟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回忆。所以, 再给我一段时间, 我保证,当我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容兮遂的猜猜其实就两个,他之所以没有把这个简单的幸福二选一告诉颜君陶, 是因为在他有可能存在的两种身份里,有一种并不算特别光鲜。 他知道颜君陶到最后肯定还是会因为爱他而接受,但如果可以,他还是不希望颜君陶去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 等确定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颜君陶点点头, 选择了尊重容兮遂,他信任一个人就是毫不怀疑的信任下去,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证据,一直信任到真的没有办法信任了为止。 “所以,第三类法则,嗯?”容兮遂在一次让话题回到了重点上。 “我知道新事物取代旧事物是必然规律,就像人类按照命运取代了龙凤,如果龙凤因此反过来责怪人类,那就会显得龙凤很不讲道理。第三类法则的应运而生也是命运使然,但是……” 颜君陶其实自己已经在心里想了一圈了,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这样算不算倒行逆施。 “不不不,”容兮遂不得不停止颜君陶的一个怪圈思维,“新事物取代旧事物确实是必然,我们不能当那个开倒车的人。但是,法则之间也是存在竞争的。就像是圣人想要成就圣位,需要和已经成圣的圣人或者是道果斗法。” 换言之就是,优胜略汰,胜者为王。 他们这不是倒行逆施,而是和命运抗争,修者,修的不就是这份逆天而行吗?! 若第三类法则赢过了大道,证明了它确实比大道是更好的一种发展,那它必然会取代眼前的这一切,谁来阻止也没用。到了时间,自会有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开始在此繁衍、栖息,甚至也许在那个法则之下,世界的主宰再不是生命体,而是什么他们现在所没有办法理解的存在。 但前提是,这个第三类法则得赢才行。 在它没有赢之前,一切都是耍流氓的空谈,法则的诞生也有千千万的,大道已经不知道赢了多少回了。就容兮遂所知道的,就曾经有过一套什么神啊、精灵之类的法则,已经被大道摁在了地板上摩擦。 就像是在大道之前,也有别的什么法则试图挑战过混沌,但它们都输了,只有如今的大道伴随着洪荒与盘古,形成了全新的世界。 人类也不是处心积虑的取代了龙凤,而是龙凤自己作死,它们退出舞台之后,大道亲自选择了人类作为继任者。 和颜君陶说的那一套完全是两回事。 容兮遂这样的解释虽然还是有点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思路就还是修真界惯常的那一套,谁的拳头大,谁才是对的。 如果颜君陶不是重生的,他大概就会开开心心的接受容兮遂的说法了。 但问题是,颜君陶是重生的,他经历过上辈子,他很清楚、明白且直观的知道,这个新法则能够取代大道。 甚至从新法则的角度来说,它也没有做错什么,它就是在为自己的生长寻找空间。一如盘古,对于很多仙人来说的盘古大神,在开天辟地的时候,也曾斩杀过混沌三千魔神。他们不能单纯的用会不会泯灭了上一法则的生灵,来评判新法则的对错。 如今只不过是他们处在了当年混沌三千魔神的位置,他们也想要积极自救,不让新法则取代旧法则。 “就没有第二种办法了吗?”颜君陶喃喃自语。 “如果有,我一定会告诉你。”容兮遂安抚的抱住了颜君陶,“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没有办法十全十美。”没有第二种办法的时候,容兮遂就只能为了保护颜君陶,而去做一些不管对错的事情了。“如果你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我可以让你忘记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为你,我愿意做一切事情,好的,坏的,正义的,不公的。我可以为你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也可以变成一个更坏的人。 不,准确的说,为你,我才愿意做一个人! *** 半年后。 颜君陶没想到大道这一次这么狠,功德一给就是半年,导致他本来只是打算在太荒滞留一段时间的计划,直接真的变成了在极瑶天择一处山明水秀之地,感(旅)悟(游)了小半年。 这半年里,亭晚自然是选择了待在边城,当一个冒冒失失的青涩小子,进行着一场明晃晃的暗恋。至于老板娘知不知道亭晚就是她已经去世的龙族恋人,这个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总之,亭晚过的特别开心。 亭晚在专注享受着他遁入空门前的最后一段时光,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狂欢。 当亭晚真正剃度出家的那一刻,他就会成为一个真正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了,心中只有我佛,再不敢有她。 颜君陶没准备去干涉亭晚的人生与选择,只不过看着这样的亭晚,让他更加珍惜起了容兮遂,他们的缘分来之不易,又充满了神奇。 颜君陶仍没有放弃对容兮遂暗示自己是重生的。 于是,在某个阳春白雪的早上,颜君陶特别焚琴煮鹤的没去管着景色多么富有诗意,只很煞风景的追问容兮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我没有蹲在天衍宗的台阶上鼓幼兽努力,你不会上前来询问我,我们有可能就会错过彼此了。” “不可能!”容兮遂不假思索的就否定了,“没有天衍宗的台阶,也会有天衍宗的大殿;没有你鼓励幼兽,也会有其他的什么来引起我对你的注意;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我们就没有可能会错过彼此吗?” “只有你不爱我这一种可能。”若容兮遂对自己真实身份的猜测成真,那就注定了他和颜君陶会是命运纠缠在一起的人,根本不可能分开。任何阻拦在颜君陶和容兮遂面前的障碍,容兮遂都可以去解决、去铲除,只除了他无法去勉强颜君陶爱他。 “但是,假如,我是说如果,真的错过你了呢?” “我会继续努力。”除非颜君陶对他明确的说,我不喜欢你,否则他真的没有办法放弃。当然,为了不给颜君陶添麻烦,他大概也会像亭晚一样,选择安静的、悄悄的去暗恋,去帮助自己的爱人做些什么。 “如果我死了呢?” “嗤,连赵进宝都可以找到复活心心小师叔的不死药,好吗?”容兮遂不以为意,这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对自己的绝对自信,“我会找不到复活你的办法?” “可万一呢,你也救不了。”好比我成圣了,去了你到不了的地方。 “那就让时空逆转,唤你回来。” “!!!”颜君陶本来是躺在容兮遂的大腿上的,听到这样的斩钉截铁,他一下子就精神,并坐了起来,转身面对着面,专注的看着容兮遂的眼睛,“你可以做到这个?时空逆转?!” “不知道。”容兮遂摇摇头,他不想骗颜君陶,“我目前所知道的知识里并没有,我也不能对你保障什么,但如果我被逼到了极限,类似于让我意识到我有可能会永远的失去你,那我大概就会做些什么了。不,我一定能够找到让时空逆转的办法!” 不是颜君陶投胎转世的下辈子,也不是过去的颜君陶,容兮遂只想要属于他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颜君陶。 所以,如果颜君陶死了,那容兮遂要做的大概就是让属于他的颜君陶重生了。 颜君陶怔怔的看着容兮遂,有些事情他觉得他大概已经明白了。 虽然这听起来很荒唐,但在大荒崩塌之后,帮助他重生的也许正是容兮遂。容兮遂想要他能够活下去,也想要再给他们之间一次机会。如果一次、两次都不行,那就还有三次、四次,总之是一定要给颜君陶幸福的。 “你一定有一个来头大到吓死人的身份。”颜君陶这样感慨道。 “会吓到你吗?” “如果你保证你会给我当靠山,就不会。”颜君陶开玩笑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容兮遂却并没有在开玩笑。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条咸鱼不翻 等颜君陶的道德金光消失的那天, 亭晚就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早些天就已经和颜君陶通过了一次即见茶, 有了心理准备, 以及足够的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与老板娘告别。 老板娘还是那样美丽,巴掌大的小脸一半明媚,一半大方, 看谁都是素颜朝天,无所谓自己是不是只有半张脸是好着的。 亭晚的光脑袋挺显眼,一出现在店门口就被注意到了。 老板娘上前,巧笑盼兮,就像一个知心老友, 招呼着亭晚去里面坐,她酿的百年好酒今天刚刚从树下起出来:“来得早, 不如来得巧, 你可真会赶时候。” “我、我已经要出家了。” “那不是还没出吗?快,趁着还能吃还能喝的时候,好好享受最后一把。以后见面,我是不是就该叫你大师了?” “你喜欢什么, 就叫什么,你叫我什么,我都开心。”亭晚红了脸。 哪怕有上一世的一些相处记忆,但从本质上来说, 这一世的亭晚就还是个青涩的青年。他贪婪的看着老板娘的容颜,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一别, 此去经年,他大概再不会轻易出现来给她添麻烦了。 老板娘也似有所感,却没有把再见真的说出口,只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着,欢笑着,好像永远学不会难过。 “你……还是只喜欢那个人吗?” “从小我娘就说我倔,我以前还不服气,非要和我娘理论我才不是那种牛脾气,后来想想我可不就是倔嘛。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看见棺材也不会落泪。” 他们同时开口,表达了同样的一个意思。 她心里有个人,谁也没有办法跨越。 老板娘的眼睛潋滟,唇色与眼尾一眼殷红,她说:“嗯,我爱他,一直都爱,会永远的爱下去。” 亭晚垂着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哭他真的要放手了,笑他原来还会被这样深爱。到最后,他也只是低头看着那碗酒,酒色清澈,香气扑鼻,这还是他教她酿的。他当初骗她说这酒叫美人,一直没来及告诉她酒其实叫相思。如今仔细想想,也差不多啊,自古美人和相思都是带着毒的。 “我,我……” “接你的巨鲸来了,你该走了,把酒带上吧,但只许你一个人喝。” 离开醉生梦死的时候,老板娘没有出来送,亭晚也没有回头。只是越身上了早已经等在门外的巨鲸少年的身,听见店里的伙计迎来送往的喊:“最新的相思酒,不醉不要钱。” …… 亭晚搭乘巨鲸少年,准时和颜君陶在极瑶天汇合了。彼时,酒已经喝完了,亭晚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甚至心情和精神面貌更好了。 她知道那酒叫相思,她把相思送给了他。 巨鲸少年一见到颜君陶就开始疯狂撒娇,频繁鸣叫,聒噪的抱怨着它在太荒里遇到的种种。太阳太大了,沙子太多了,好玩的人类太少了,一趟旅行下来,承受了一个年幼的宝宝本不应该承受的热。必须陶陶亲亲才能恢复! 这和它去接亭晚时的稳重又寡言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亭晚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头精分鲸。 而亭晚身边的容兮遂,正看着颜君陶在那边又是摸又是抱的安抚一头鲸,捏碎了手里的竹杯。 亭晚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不得不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问容兮遂:“一头鲸的醋你也吃?” “那头鲸拥有正常人的智商,且和君陶有一样的生命本源。” “!!!”亭晚秒懂,因为他当年也是个特别爱吃醋的类型。但不管有没有当年,这种巨鲸真的不得不防啊,在仙界,但凡能够和人类智商扯上关系的,哪怕是一根笔也要小心。 等颜君陶安抚好了巨鲸少年,一行三人外加一头巨鲸就前往了…… 钟山。 装满上古洪水的水囊,被放入了龙族的族地。但那族地却并不是如今龙族们盘踞的四海,也不是在廪君竞选时会打开的那一处秘地。而是龙族在上古时期的族地,颜君陶当年在上古的时候要被龙族接去的地方,可惜,颜君陶最终还是没能前往。 想要打开龙族的族地,需要九龙之匙。乍听这个名字,会给人一种要九把钥匙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九龙之匙在最初制造的时候确实有九把。 分别让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里的九子所掌握。 但在上一任廪君和朴父换得水囊时,这九把钥匙就已经被重新凑齐了,它们现在都被埋在九重泉壤之下。 九重泉壤听起来和息壤好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息壤是能够无限生长、如今困住了道主的神器,而九重泉壤其实指的是拥有墓穴的地下,在九重之下。“天上有九霄,地下有九重”这种感觉。掌控轮回系统的地府都不愿意待在九重泉壤之下,可想而知那里得有多么的阴森与黑暗。 龙族的廪君可以说是很有想法了,把九龙之匙藏在这样的地方,算是一种阳谋,哪怕被人知道九龙之匙在哪里,别人也拿不到。 “我记得重泉壤的黑暗是可以被照亮的。”容兮遂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虽然如今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但并不代表着就没有人知道了。 “是的,找到烛龙就可以了。”亭晚点点头,“但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说动烛龙的。” 这是龙族廪君设下的第二道保险——烛龙。 烛龙是一位名声不显、神格严重被低估的上古神,甚至在不少人的印象里,因为烛龙的名字而把烛龙和龙族混为了一谈。 但事实上,烛龙是和盘古同期的人物,祖龙在烛龙面前都只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辈。 不知道什么原因,烛龙这样身具开天辟地功德的大神,既没有和后来形成自主意识的大道斗个你死我活,也并没有飞升大荒彻底和凡尘俗事诀别。它一直安安静静的栖息在自己的老家,也就是钟山之上,过着眼睛一睁就是白天、眼睛一闭就是黑夜的生活。 后面这一句不是什么俏皮的解释,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描述。这就是烛龙的力量之一,它睁眼便是白天,闭眼便是黑夜,它拥有可以指挥日月星辰的能力,而这只是它通天彻地之能里的其中之一。 在烛龙那么多的能力里,就包括能够照亮世间的一切黑暗。 “上一任的廪君到底是怎么说动烛龙的?”颜君陶不可思议的看着亭晚,这种连祖龙都不会放在眼里的大能,自然不可能去卖一个廪君什么面子。 “我不知道。”亭晚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怎么和烛龙说,再一次让它照亮九重泉壤下的黑暗。” 一路上,容兮遂顺便的也就和颜君陶科普了不少烛龙到底有多少能力的事情。类似于它吹个气就是冬天,呼个吸就是夏天,身子有千里那么长,可以呼风唤雨,近乎于无所不能。最重要的是,对方都有这么多本事了,还特别的低调,这也是让很多人误会了它的来历的主要原因。 但颜君陶听完之后,发散的思维却是奇怪的看着容兮遂:“它只是身居开天功德,就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你呢?” 就颜君陶所知,好像根本就没有容兮遂无法运用的术法。 虽然容兮遂对外一贯爱用的是“小火苗”,但看其他和容兮遂长的一样、疑似容兮遂分身的人就能够知道,容兮遂掌握的可不只是“小火苗”那么简单。 后面的问题就被戛然而止在了这里。 因为钟山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神话里,对于烛龙的定位一直是两极分化的。 有觉得它其实不太重要的;也有觉得它能够和盘古等同的。 本文选择了袁珂先生《山海经校注》里的观点——烛龙属于原始的开辟神。 当然,文里也有对烛龙的二设,大多为蠢作者个人的扯淡,请勿较真、也请勿当真,么么哒。 第154章 一百五十四条咸鱼不翻 钟山不算是一座特别出名的仙山, 但附近基本也是百里无人的状态。哪怕烛龙经常被人低估,但毕竟还有“远古大能”这种很能唬人的响当当的名头放在那里, 大家的心中多少还是会怀揣着一些“万一呢”的小心与敬畏, 轻易不会去打扰。 甚至在即将靠近钟山的地方,还立着一个醒目的牌子:内有恶龙,小心被咬。 颜君陶:“……” 烛龙这得多好的脾气才没有把立牌子的人在千里之外就给劈死了? 以及, 是的,像烛龙这种神乎其技的远古大佬,有时候杀人都不需要当着面,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轻易取其首级了。这是颜君陶和容兮遂确认过的, 虽然费事了一点,但只要想, 容兮遂也能做到这点。想开烛龙也可以, 他只是懒得这么做。 以钟山为轴心的附近天空始终一片黑暗,这很明显的是在说烛龙还在浅眠。 “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天亮了再来?”颜君陶自我代入了一下,若有人扰他美梦,他一定不会有多么好的脾气接待对方。 “你要是愿意等个千百年的, 我也没有问题啊。”亭晚如是说。 对于寿命没有上限的物种来说,它们平时真的是太无聊了,要么像混元圣人那样没事干就挑起个事端来解闷,要么就只有像朴父夫妻那样用睡眠来打发时间了。连容兮遂在下界的时候都经常半梦半醒, 因为这样是让他们感觉到时间真的在流逝的唯一办法。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钟近到了钟山脚下。 巨鲸少年鸣叫了一声, 它有点害怕。 远远的看去,这钟山既无陡峭,也无秀丽,整座山的形状是那种很诡异的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一起的样子,说不上来像什么,反正很特别就是了。 联想到当年差点把笔耕辍误认为是一座山的经历,颜君陶忍不住道:“这一圈一圈的不会就是烛龙长达千里的尾巴吧?” 不等容兮遂和亭晚回答,就有另外一个声音插入了进来。 “是的,这是我的尾巴。”那声音低沉又动听,仿佛从天边而来,又仿佛就近在耳边,带着轻轻滑过心间的温柔与震颤,还有一些惊喜,“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能够一眼就把我认出来的小朋友了,我很喜欢你。你叫什么?” “我叫颜君陶,是……” “人类。”烛龙不亏是来自远古的老牌大神,并不会犯其他人误认龙压的低级错误,他一边说话,一边露出了自己的脸,烛龙真的不是龙,他更类似于上身是人、下身是蛇的女娲,只不过尾巴特别的长,长的和人类的上身完全不成比例,他笑眯眯的对颜君陶直白道,“我一直很喜欢人族,因为你们用那么微小的体型,做出了很多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比如今已经弥漫遍地的生育率,龙凤大概早在心里嫉妒死了。 颜君陶因为被承认人类的身份而感到了发自肺腑的开心,也明白了烛龙在没有被认错时为什么会这么积极搭话了。 因为这感觉确实不赖,没有人喜欢被认错。 当烛龙睁开眼出现时,整个世界都亮了。 “让我看看,两个人类,一个……”连烛龙在看见容兮遂的时候都卡住了,他有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如今那上面写满了困惑与不可思议,他瞪大眼睛问容兮遂,“你是什么?” “我当然是人。”容兮遂皱眉,感觉到了被冒犯,他还不确定颜君陶对跨越物种的恋爱是什么想法,并不想以这种形式被迫“出柜”。 “不,你不是。”烛龙很笃定,虽然他也没搞清楚容兮遂是什么,但不会有人类拥有容兮遂体内那样澎湃的力量倒是肯定的。 “世间百态,沧海桑田,你怎么能用老眼光看待新事物呢?”容兮遂很会诡辩。 人类的优点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能生,还有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坚韧,以及一切环境都可以适应的可塑性。当然,创造力更是天马行空到了不可思议。人类变成什么样,都确实不应该意外,也没有办法猜到。 烛龙又忍不住多看了容兮遂几眼,总觉得容兮遂其实是有些眼熟的,只不过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已,毕竟他认识的好基友们早已经于天地融为一体了。 烛龙也是真的好脾气,从容兮遂这么对他说话,他都没有发火里就能够看出来。 这同时也是亭晚有底气借来照亮九重泉壤的原因,因为烛龙真的很好说话,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 不过,烛龙在好脾气的同时,也很重诺,他当年答应过龙族的廪君,轻易不会再借出自己的照明之力。亭晚也没准备要那个,一是他们之中没有谁能够承受的住烛龙的力量,只有容兮遂可以,但烛龙未必会放心容兮遂;二是亭晚有更好的主意。 还是由一看就很容易让人信任的颜君陶开口:“尊敬的烛龙大人,我能和您借一样东西吗?” “你想借什么?” “您的蜡烛。” 传言中,烛龙常年会口衔一根金签,在长长的金签那头放着一盏宫灯,灯里藏着的蜡烛,同样拥有照亮一切的力量,但同时这蜡烛也可以驱散世间一切阴邪。 “你想和我借蜡烛?”烛龙再一次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 这其实是没什么深意的,但很多人往往都会自己吓自己的败在这一关口,再不敢对烛龙提出什么要求。但有亭晚的提前科普,颜君陶直视着烛龙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烛龙如今并没有衔着金签,毕竟他要说话,但那蜡烛应该还是在的。 “可以,但你需要付出代价。”和烛龙借东西,就类似于在签订一个契约。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但不知道为什么,烛龙每次说的时候都特别吓人。 仿佛在和魔鬼交换灵魂。 在这一步败退的人就更多了,因为烛龙提出来的并不是等价交换,他会故意恶狠狠的说:“你需要拿你的心爱之物来当代价。” 不过当颜君陶把东西还回来之后,他的心爱之物也会被还给他了,其实蛮简单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会误会。 “您觉得什么是我的心爱之物?” 这里的“心爱之物”自然是由烛龙来提出,烛龙心中有一杆秤,真的有一杆,能够衡量人世间的所有情感,谁也无法欺骗他。他闭上眼,世界就再一次变成了黑暗,许久之后,它衡量完毕,却还是闭着眼,只是勾起了一个笑容道:“找到了,把容兮遂留下来。” 这让本来已经打算把自己的本命玉戒留下来的颜君陶,直接停在了原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没有成功和烛龙做成交易了。 因为烛龙真的很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直戳人心,哪怕颜君陶已经从亭晚口中知道,烛龙并不会伤害他的心爱之物,但颜君陶还是迟迟没有办法答应把容兮遂压在这里。 不可能的,他真的没有办法点头。 颜君陶也有点明白为什么不是亭晚来交易了,因为亭晚的心爱之物肯定是老板娘,甚至也许在亭晚还是龙的上一世,老板娘就已经在这里当过一回“抵押品”了。 “成交。”容兮遂替颜君陶答应了下来。 颜君陶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反驳:“我不答应!” 烛龙始终没有睁眼,他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像极了庙里泥塑的神像,它从不会降下仁慈,只静静等待着人们自己的冷酷抉择。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条咸鱼不翻 该怎么形容容兮遂——在颜君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烛龙的交换条件时——的情绪呢? 仿佛连“心中已经炸开了一片又一片五彩斑斓的烟火”都显得有些难赋情深。 虽然容兮遂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 可以对颜君陶身边任何一个对他充满敌意、又爱挑衅的兄长坚定无比说,他就是颜君陶最重要的人。但容兮遂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底气, 那就只有他知道了。 毕竟对于自己是不是第一重要的, 这是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的,而颜君陶在亲情方面的容忍度又是异常的明显。 如今,这个本来注定要成为千古谜题的困扰, 就这样简单又直观的解决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否定烛龙心中的那杆秤。 他就是颜君陶最重要的人! 而且,颜君陶打死不愿意把他换出去。 烛龙还在等待,他不会强迫颜君陶与他做交易,成与不成都在颜君陶而不在他。颜君陶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有了全新的想法:“那我留下来, 让兮遂拿走蜡烛,可以吗?” “可以。”烛龙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这等于是容兮遂和烛龙借了东西, 然后抵押了颜君陶,“你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嗯,莫名期间就又互相表明了一次心意呢。 烛龙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很喜欢和颜君陶没话找话、追忆往昔:“这么情深义重的情侣, 我在此之前也只见过一对,他们还是一对很神奇的人龙恋。说来很有趣,你和那条龙做了一样的选择。” 不会答应抵押自己的爱人,却愿意抵押自己。 亭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眼神里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那是对过往的追忆, 也是想要对颜君陶的提醒。有时候你自认为的深情,对方却不一定能够承受。 “不,我不同意!”果然,容兮遂和老板娘一样,都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他们宁可被抵押在这里的是自己。 但颜君陶和亭晚不一样的性格,决定了就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不一样的路。颜君陶在了解到容兮遂不可能答应把他抵押在这里之后,他就点了点头,礼貌又果断的对烛龙道:“抱歉,我们之间的交易大概没有办法实现了。但我还是很高兴认识您,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 烛龙理解的点点头,还是那样,不勉强、不鼓励,来去由心,并在带来了光明的睁眼后,再一次恢复了好脾气的笑模样,对颜君陶道:“祝你们幸福。” “谢谢。” 然后,颜君陶就毫不留恋的的指挥巨鲸少年走人了,不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就是实实在在的走人了。他们也不对未来抱有什么会突然转折的期待。 烛龙给出了条件,他们无法做到,所以交易失败。就是这么简单。 有时候所谓的无法做出选择,并不代表着就真的要僵持在那里了,因为还有一条退路叫——不选择。 比起蜡烛,明显是他们彼此更加重要。 哪怕来的目的失败了,容兮遂的情绪却好像比来的时候更好了,甚至是好太多了,也许是他仅次于和颜君陶确定关系的那一天的开心。毕竟在这一天,他们成为了官方认证的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颜君陶甚至连怀疑都没有,他是那么相信着容兮遂对他的感情。 “你不也是这么相信着我的吗?”颜君陶一愣,他诧异的看着容兮遂,“我以为在我们互相表明心意的那天,就已经这么约定好了啊。” 他们会视彼此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们互相尊重、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着走完这一生,哪怕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是的,我们约定好了。”容兮遂高兴到了极致之后,反而笑的十分内敛,过去那种恨不能昭告天下的占有欲与宣泄欲不能说已经烟消云散了,但至少没那么压迫的人喘不过来气了。因为他是颜君陶最重要的人啊,颜君陶也是他的,他再也不会去质疑这一点。 我愿为你而生,我愿为你而死,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就已经得到了全世界。 亭晚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颜君陶和容兮遂的选择,最终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没有了蜡烛,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总会有办法的。”颜君陶还是那么的乐观。 “事实上,已经有办法了。”容兮遂抬起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面已经打响了一团小火苗,还是蓝白色的,仔细看却会发现那上面隐隐沾染着烛龙的气息。容兮遂玩的最好的就是火系类的仙术,在颜君陶和烛龙聊天的时候,偷一点烛龙蜡烛上的火简直不要太容易。 只需要一点,小到烛龙都不会发现,但容兮遂却足可以让这一点由小变大,直至燎原。这就是火焰最特殊也是最神奇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燃料,一点就可以变成无穷大。 “!!!”亭晚终于悟了。这一刻,他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上辈子自己的傻,笑这辈子自己的痴,也笑他真正的大彻大悟,看破情障。不是不爱老板娘了,也不再是不敢爱了,而是他明白了他只是爱错了方式,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不管是抵押自己还是抵押老板娘,从有了觉得值得被抵押的这个念头起,这段感情就注定了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情深义重。 世间道法千千万,大道总给人留了一线生机,没有什么是真正的毫无办法。 能够逼你走上绝路的,只有你自己。 亭晚当年没有容兮遂如今的这一手,但若他愿意想,他未必不能想到别的办法,他当年可是龙族的皇子,是廪君最信任的龙。 世间只有一条烛龙,只有它可以照亮世间一切的黑暗,但却并不是只有一个藏九龙之匙的地方以及办法。 亭晚不可能抵押老板娘,却也不应该逼着老板娘抵押了自己,无论是何种选择,对于老板娘都是一种伤害。他不是那种抵押爱人的人,那难道老板娘就是了吗? 当然,真正导致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但仔细想来,也许这就是最初的导火索。 他们最终没有办法走向长相厮守,是与人无尤的,只和他们自己有关。 “我确实该出家的。”亭晚再一次对颜君陶表达了一样的意思,只不过上辈子亭晚没有办法直接说出这样的真话,这辈子却可以这么直接对颜君陶说出来而已。 上辈子到最后,想了很多年,亭晚大概也是想通了这一层的。只不过这辈子更快了而已。 还是那句话,真正的强者,永远都不会被打倒,虽然有可能境遇不同,遭遇不同,但他们总有自己的办法去克服。因为真正的强大,始终来自的是他们同样强大的心。 有了容兮遂的变异小火苗,他们就一刻也没有耽误,直奔了九重泉壤,并轻松拿到了九龙之匙。每一把钥匙上都雕刻着一头奇形怪状的龙子,他们都是祖龙和不同物种生下来的非龙既龙的生物,穷奇的好基友饕餮就是其中之一。在上古的时候混血并不是龙族之耻,只有到了龙族一日不如一日的现在,他们才自卑又自傲的讲究起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血缘,仿佛还有一个天下在等着他们继承。 毕竟那是他们仅剩下的糟粕了。 龙族的上古族地就在阳石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方,只不过大家知道的不是这里是龙族的上古族地,而是这里在传说里是云阳先生奉命为黄帝养龙的地方。 “廪君大人说,想要隐藏一段神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另外一个神话。”亭晚道。 “有道理。”颜君陶点点头,至少他上辈子就没有怀疑过阳石山是什么上古的龙族族地,“那这里有养龙池吗?” “有的,养龙池是真的,你可以去泡一下,对你应该会大有裨益。” 颜君陶还没有什么想法。容兮遂已经莫名其妙想到了东方女帝物理阉割萧渐任的那一手,干脆利索,又漂亮有力。但怎么想都不适合再让颜君陶去泡什么养龙池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156章 一百五十六条咸鱼不翻 颜君陶并不太知道萧渐任变成萧公公的“事故”始末, 对泡养龙池没什么心理阴影,但却觉得救人更迫在眉睫, 这池子他可以留在救了道主以后再来泡。 “我们两个一起泡。”容兮遂在颜君陶耳边留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亭晚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后面, 默念着自己其实也只知道几句的清心咒,假装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他什么也没有联想。反正养龙池里是流动的活温泉水, 龙族又已经很多年没有办法打开阳石山的龙族族地了。容兮遂想在这里做什么,大概都不会被龙族发现,也基友不会有龙有什么意见。 至于亭晚,他都已经不是龙族了,还关心什么啊。 幸好, 颜君陶的底限还是有一些的,他只是很克制的让容兮遂一会儿带走一些养龙池的泉水, 放到容兮遂的随身仙宫里。 然后? “然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颜君陶踮起脚, 在容兮遂的唇上亲了一口,一触即离,速度快的差点以为是错觉。 但容兮遂唇上的温度可以证明,这确实存在感。 整座龙族的族地就隐藏在阳石山的里面, 当九把龙匙插入对应的锁口后……并没有什么山门大开、金光现世的效果,事实上,任何稍微有可能造成周边对于这里过度关注的动静,都是不可能存在的。虽然阳石山和钟山一样, 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总还是要怀揣着一份多加小心的谨慎的。至今还没有人知道龙族的上古族地到底在哪里, 这份谨慎就是保密的诀窍之一。 九把钥匙解开的只是笼罩在阳石山上的幻术迷阵,去伪留真,如今出现在颜君陶等人眼前连绵起伏的山脉,才是真正的龙族族地。 上古龙族体型庞大,很多不仅不喜欢学说话还不喜欢保持人形,可想而知上古的族地得有多大。这里是龙族心中的圣地,历任廪君都没有对族地进行什么太大的改变,这也就导致这里原汁原味的保留下了龙族上古的全部风格,粗狂又剽悍,霸道又无人可及。让人在踏进来的刹那,就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神秘的众神还在的时代。 浓郁的龙气被一丝不苟的锁在了山内,伴随着祖龙的庞大王座,亘古不变的矗立在那里。 连本来很欢快的巨鲸少年,都收敛了不少,只安安静静的飞在上空,连叫都不敢叫了。因为这里的龙气真的太吓人了。对于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容兮遂、以及这一世就是个纯人类的亭晚来说,他们对此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颜君陶却已经血气上涌,再一次变成了小龙人状态。 真的是太丑了! 颜君陶可以说是很生气了。 这是容兮遂也没有办法安抚住的生气,他能做的就是赶紧绕过大的根本不像什么池子,而是更类似于一个一个湖泊、乃至大海的养龙池,取走了足够的泉水,然后找到了巨人朴父那比人还要大上很多的水囊。 水囊是用某种不知名的上古异兽的皮囊所制,外表无坚不摧却又不失柔软,还散发着天生就让百兽感觉到惧怕的恐怖威压。 而从水囊外表的干净状态就能看出来,当年去拿水囊的龙族廪君……一定是个洁癖。 因为据巨人朴父说,他的水囊本来是个棕色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变色变成黑色的了。如今,它又露出了棕色的本来面目,颜君陶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龙族的廪君当年认认真真给这玩意下了一次又一次去尘术,才好不容易洗出了本来容貌的场面。 不仅如此,水囊上至今还保留着一个极其强大的自净术,放在这里千年、万年,大概都还是会保持这干干净净的样子。 “……廪君大人,真的是辛苦了。”连亭晚都忍不住这样感慨了一句。 拿到水囊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确定一下水囊里还有没有洪水,毕竟亭晚也不记得当年廪君要这水囊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万一他把水都用光了,那他们这一通折腾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容兮遂就地取材,用龙族族地内的那些老物件,组了个巨大的手掌,先是直接就把水囊原地举了起来,在空中晃了晃,确实是能够听到里面还有一些液体的流动声的。几人心中终于有了一些底气,然后,容兮遂继续操控手掌去把水囊的木塞给打开了。几人飞的稍微近了一些,看到了里面翻山倒海的液体。 一个问题也随之出现在了几人的脑海——他们怎么确定这玩意到底是上古洪水还是其他的什么? 颜君陶和容兮遂一起把目光看向了亭晚。 大光头亭晚这次也是爱莫能助了,他当年根本没打开水囊,甚至哪怕他打开了,他也未必能够对比出区别。 “总之,还是试试吧。”颜君陶这样道。 拿到小罗天去救道主,是检验这水到底是不是上古洪水的唯一办法。 “你说什么?道主怎么了?!”亭晚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颜君陶要上古洪水是为了去救道主。道主圣人以下第一人的威名那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长在偏远地区的亭晚也不可能不知道他。 “道主很快就能自由了。”颜君陶这样安慰亭晚,“哦,那你大概也不知道兮遂就是道主的弟弟?” 亭晚摇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容兮遂,他知道这位前辈很厉害,但他没想到这位前辈来头这么大啊。 “我真的,是很激动啊,我哥哥终于有救了。”容兮遂这话说的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亭晚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凑到颜君陶耳边道:“他们兄弟之间是不是有仇?” “……还好吧。”颜君陶只能这么道。要是和亭晚仔仔细细的解释容兮遂和道主之间的恩怨,那就真的要没完没了了,不如就这样吧。反正容兮遂表现的那么明显,一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确实和道主有仇,哪怕他们是“兄弟”。 总之,他们也算是一路顺利的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相比起之前的种种波折,就有一种冥冥之中仿佛连大道都希望他们尽快把道主救出来的感觉。 但与此同时这也就代表着,颜君陶要和亭晚分开了。 颜君陶要去救道主,但小罗天外面的特殊空间实在是很危险,特别是对于亭晚这个境界来说,颜君陶不可能带上亭晚;而亭晚也已经和朋友说好,今日就要前往南方八天的著名佛门正式成为一个持证上岗的和尚了。和他上辈子的选择没什么区别。 颜君陶的本意是让巨鲸少年送亭晚一程的,但却被亭晚婉拒了,他只想趁机去看看传说中长着宝树的大罗天,然后自己从大罗天前往南方八天。 因为他不能一辈子依靠颜君陶。 “南方八天很乱,你要小心啊。”颜君陶忍不住对听完叮嘱。南方八天就是那个只有代理天帝的八天,容兮遂暗中的势力已经控制了大半的地盘,但内部的小型战争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反而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据说连南方的代理天帝都已经准备收拾好金银细软,带着全家跑路,去找中央天帝申请政治避难了。 可想而知南方八天此时此刻有多乱。 亭晚却反而觉得这样更有利于他的修行,因为仁慈总是诞生在困难之中。 第157章 一百五十七条咸鱼不翻 小罗天还是那个小罗天。 息壤的不断扩张被容兮遂设法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不能再往外扩张,只能在有限的仙器范围内张牙舞爪。 各方天帝在经过商量后, 各自派出了一个代表, 组了个五人小队,留在小罗天附近类似于堡垒的法器内,监控着小罗天的一举一动。这种大事, 天帝们不放心使用仙器来看着,必须得人眼。 五年一轮班,如今还没有到期。这五位天官不仅需要警惕小罗天里面会出现什么,还要防止被外人看到什么。 虽然有五帝联手降下的阵法,足以迷惑大多数仙, 让他们看不到那已经快长成一朵花模样的息壤。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仙界之大, 无奇不有, 喜欢处闲逛的散仙比比皆是,这些仙指不定从哪个秘境里随机出来,就有可能会随到小罗天这里。若真的把发生在小罗天的事情嚷嚷的天下皆知,会造成多大的恐慌谁也不能肯定。 最重要的是, 没有了道主积年已久的威慑,平静了太多年的仙界肯定又要乱了。像南方八天那种局部打仗不算,真正害怕的是大面积的来。 万一大道觉得他们吵,突然想像弄死龙凤一样, 弄死人类怎么办? 巨鲸少年乍然出现在一片黑暗里的时候,五个值班的天官着实担心了一下, 直至确定了白名单上就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巨鲸,他们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但紧接着,等他们想明白这巨鲸是什么时候,他们的心就再一次提了起来。巨鲸的出现,也就意味着颜君陶或者容兮遂或者两人就要一起出现了。颜君陶本来还不足为惧的,但他在笔耕圣人的故居,以一种特别反常、几乎不可能的速度成长为了大罗金仙的故事传开后,局面就不一样了。这除了再一次引发了一波故居“参观”热以外,就是让大家忍不住害怕颜君陶。 怕他的修为涨的太快,没有办法消化,最终导致疯魔,滥杀无辜或者当场自爆;又怕他真的消化了,对着准圣、圣人修为再一次发起冲击,不敢轻易得罪。一般像颜君陶这种骤然增加修为的仙,都和暴发户似的,会有一种报复式的“消费行为”。 谁撞上去都得自认倒霉。 更不用说颜君陶身后还始终站着一个纵容他纵容到了极限的容兮遂,这可是道主唯一的双生弟弟,修为和道主也许只在伯仲之间的那种。或者是比道主稍逊一筹,但反正肯定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了的。遇到了就只能自认倒霉。 嗯,如果他们这个想法被容兮遂知道了,他们就真的要倒霉了。 五个守在堡垒里的天官,最后以抽签的形式,选择出了他们之前打破脑袋也没有抢到的“队长”之位,因为当然是队长来负责接待巨鲸里的前辈啦。 倒霉的南方天帝的使者最终屏雀中选。 不是因为她真的运气差,而是因为抽签本身对于会仙法的他们来说就不是一种多么公平的手段,这明白着就是在欺负最没有后台、势力又弱小的那个。 南方八天现在基本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于是,南方的代表就这样脱颖而出。 敢怒不敢言的小仙子,穿着一身战甲,梳着高高的马尾,手持一柄银枪,几次忍耐下心头的恶念,才没有真的抬手捅死自己身边的另外四个做文官打扮的大男人。 颜君陶是知道五帝在这边安排了人手的,但出于一些防范,颜君陶并没有告诉五帝,他这一回就有可能会救出道主。所以,怎么安抚住眼前的五个人,是颜君陶一路都在思考的问题。他既不能放他们走,又不能让他们给五帝通风报信,但还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容兮遂给了一条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直接让巨鲸‘吃掉’他们好了。” 站在即见茶里的医师临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容兮遂,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差异,因为这实在是不想容兮遂会给出来的答案。 事实上,这确实不是。这已经是容兮遂退而求其次给出的解决方案了。 容兮遂真正想说的是,直接杀掉,一了百了。但这个想法在诞生之初,就已经被容兮遂自己否定了,因为颜君陶一定不会同意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就杀人,哪怕它确实是保密的最好办法。 容兮遂平静的与医师临对视了几秒,没有解释,也没有再说什么。最终还是医师临主动放弃,没有再挑衅。 他已经承认容兮遂了,自然会说话算话。不过,怎么说呢,容兮遂的改变他也算是第一次真正的看进了眼里,疾在心里。不得不说,容兮遂哪怕本性不改,但他却确实值得他对他抱有更多期待了,因为本性和他最终会做出来的事也有可能大相径庭。 特别是在随着颜君陶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意了让巨鲸少年暂时把 五个人都“吃掉”之后,医师临对于容兮遂终于有了更加积极的看好。 他们都在为了彼此而做出改变,更好的改变,哪怕他们心里不认同,但至少表面上他们真的在未来希望对方开心而去接受一些他们本来不可能会接受的事情。再不会有人带给颜君陶这样的改变了,医师临也会尽可能的去克制自己挑衅容兮遂的不能。 虽然他是真的不喜欢容兮遂,但颜君陶喜欢啊,这就足够了。 于是,不管选没选队长,五个天官最终也没有和颜君陶有任何接触,就被巨鲸少年吞到了一片黑暗里。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只是没有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了。 “然后呢?” 颜夫人也通过即见茶在现场,她实在是不能放心让儿子去面对危险,她不会阻止颜君陶去做他想做的,但她必须在场!哪怕只是通过这种方式看着。 “然后我会解除小罗天外面的仙器,”由容兮遂耐心的给他“婆婆”解释,“在息壤被唤醒,再一次趁机扩张的时候,打开朴父的水囊,用里面的上古洪水吸引息壤进来。”洪水会不断的吸收息壤,水囊本身也足够大,应该是可以把所有的息壤都吸收进来的。 这也是颜君陶和容兮遂后来发现的这巨人的水囊所带来的好处,那不知名的兽皮弹性极佳,能装下的东西绝对不只它外表所体现出来的这么多。 而容兮遂和颜君陶之前已经拿他们早以前拿出来的一点点息壤做过了试验,他们得到的确实是上古洪水没有错。 这计划听起来简单极了,因为颜君陶和容兮遂都是那种比较推崇简单计划的性格,越是复杂越是容易在中间环节出现差错,步骤少的计划反而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能出现太多手忙脚乱的阶段,哪怕一时慌了也可以进行补救。 “这计划听起来还行。”颜夫人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容兮遂没有说的是,这计划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若吸引不来全部息壤,那容兮遂的仙器就没有办法再一次控制住那些学习能力很强的息壤了。 若任由息壤疯涨,上界仙国多少天都不够它们扩张的。 “准备好了吗?”容兮遂深吸一口气,对颜君陶道。这一次考验的更多的是他和颜君陶的默契以及两人之间的灵活应变的能力,时间如果卡的好,开始快、结束的也快。若没有那么配合无间,他们就有的折腾了。 由容兮遂解除仙器,颜君陶控制水囊,他们必须有个前后顺序,但这个差距时间又不能过长,反而是越接近越好,可却不能是同时,总之很耗神。 巨鲸少年驮着他俩,做好了随时跳跃到大罗天逃生的准备。 “我数到三。” 颜君陶严阵以待的点了点头,眼睛一时盯着容兮遂的动作,他想要争取做到在容兮遂收起仙器的下一瞬,无缝衔接的打开水囊的木塞。 “一。” “二。” “三!” 远在小罗天宫殿内的道主睁开了他的眼,小罗天的宫殿早已经被息壤压成了残垣断根。息壤没有办法向外扩张,自然只能想尽办法朝里面用力。只有保护住道主的结界还在时时刻刻发挥着力量,虽然这结界也已经被压的越来越小,几乎是贴在了道主的身上以及他身下的密道。 在一片越压越近的黑暗里,道主还不明白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不管是谁,这种不让息壤扩张反而压缩的方式,明显就是想他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容兮遂(一脸正义):我是为了不让我们的人受到伤害! 第158章 一百五十八条咸鱼不翻 上古洪水最终还是起到了理想的效果。 息壤被尽数吸入了水囊之中, 肉眼可见的看着水囊被越撑越大,然后又越缩越小, 直至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就差生动形象的打个饱嗝再塞上瓶口的木塞了。 颜君陶用仙力控制着水囊晃了晃,发现已经很难再听到里面液体流动、撞击水囊的声音了。倒是有什么很笨重的东西碰撞的沉闷声传了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泥?”颜君陶做出了在他的理解范围内最常见又合理的假设。 上古洪水和了息壤的泥,一看就很了不起。 “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找个无人的地方研究一下。”容兮遂顺杆爬上, 积极对颜君陶建议道。虽然明知道让颜君陶在这种关键时刻忘记道主的可能性很低,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想做个尝试。 颜君陶……自然没可能在这种时候忘记道主:“等把道主救出来再说,又不着急。” 然后,颜君陶就像是挖出了一个刚刚出土的文物似的,在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小罗天宫殿的废墟里, 于层层瓦砾下,找到了已经“昏迷”的道主。他双目紧闭, 浑身狼狈, 得去掉一层层的灰才能看到本来面目,明显遭了很大的罪。 “这是怎么回事?!”颜君陶一下子就慌了,上前去查看道主,又不敢贸然用仙力探查, 因为他是真的不太懂这个,一个操作不好,很可能两败俱伤,毕竟道主已经是准圣, 而他还只是大罗金仙,“宅老之前不是说, 道主在里面有保护,不会受伤吗?” “是啊,真奇怪呢,这是为什么呢?”容兮遂站在颜君陶的身后,神情莫测的打量着自己的“好哥哥”。真相只有一个,对方在假装! 反正换成他的话,他一定会用这招来换取颜君陶的同情。 容兮遂稍微犹豫了一下,在怎么戳穿对方才会更爽中难以抉择。最终,他微微眯起了眼,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主意。 容兮遂缓缓俯身,贴在颜君陶的身后,一手揽肩,一手扶手,安慰道:“别担心,咱们不是还有你大哥(医师临)吗?我大舅子他什么病治不好啊。” 让一个变态去对付另一个变态,完美! 不仅可以借机拖住医师临,说不定还能借着道主和自己一样的脸,来转移一下医师临对于他的那莫名其妙的仇恨值。容兮遂相信医师临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折腾道主的,因为容兮遂不介意无时无刻的去提醒医师临,当初道主是怎么让颜君陶失忆的。 不等颜君陶点头,道主就仿佛刚刚苏醒一般,轻轻低吟了一声,然后就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颜君陶与他头顶空旷无垠的……漆黑宇宙。整个小罗天真的是被息壤破坏的有点惨,曾经的美轮美奂,如今只剩下了满目疮痍,连最基本的蓝天白云也消失了。就像是一个被直接掀翻了房顶的破屋,真的要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了。 “你没事吧?”颜君陶倾身上前,想要扶起道主。 但容兮遂早已经用巧妙的鬼魅身形步法,拦到了颜君陶前面,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去扶道主,他只是化仙力为透明流动的空气手掌,神奇的以一种看上去很舒服其实当事人一点也不快乐的方式,托起了道主。 道主还在假装虚弱,不能反抗,还要满怀感激,内心不知道有多吐血。但他和容兮遂一看就是毕业于同一家戏剧班子,特别爱演:“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受伤了,先不要说话,我来说。”颜君陶是很认真的相信道主受伤的,毕竟那些息壤可是连上古洪水都能够吸收的仙物,并不是多么好对付的东西,“你先别激动,我有一件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情要告诉你,在你听到之前,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和容兮遂会很欢迎你短暂的和我们住一段时间的。”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容兮遂见缝插针,他知道颜君陶真正要说什么,他没有办法阻止,就只能先从其他地方找回场子了,“君陶的家人都已经承认我们了,包括医师临。” 道主觉得他这回是真的要吐血了,眼睛一闭一睁,喜欢的人就要成婚了。 “我们的合籍大典,请你务必一定要来捧场啊,‘哥哥’。”最后两个字容兮遂咬的极重,既然道主当年想占这个身份上的便宜,那他自然哟报复回来的,“你可以作为我的家人,来见证我和君陶的幸福,你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吧。” 道主的表情好像在“你不要得寸进尺”,但在对上颜君陶的时候,他还是咬牙表示了祝福:“我一定到”。虽然这么说的时候,看上去不像是去庆祝,更像是想要去劫亲的。 “听我说,”颜君陶不得不打断了这对兄弟俩莫名其妙的“兄弟情深”,之前不还掐的你死我活呢吗?怎么现在关系一下子就升温了不少,“你的宫殿大概没了。” 道主对于这个“坏消息”倒是没什么被冲击到的感觉,他哭笑不得的抬手,指了指暴露在外的黑漆漆宇宙:“不只是宫殿吧?” “恩,你的小罗天大概也没了,”颜君陶本来还想徐徐渐进的,但毕竟有些客观事实实在是太明显了,他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只能换个角度安慰道主,“但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在新的小罗天和宫殿建起来之前,你可以暂时和我们住在一起啊,那一定很好玩。” “是的,我觉得那会充满了趣味性。”道主挑衅的看着容兮遂。 如果说一睁眼的时候,道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感受到颜君陶的仙力然后装昏的这段时间里,道主已经在心里面差不多把过程猜完了。 无外乎颜君陶要救他,而容兮遂不想救,阳奉阴违搞小手段,但最终还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而不得不真的把他救出来。 果然,颜君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啊! 至于他自己…… 为什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我也很期待。”容兮遂也回到了道主一个笑容,“虽然道主醒了,但我们还是去临哥那里看看吧,万一呢。你说对吧,君陶?” “对对对,我这就联系我哥。” “不不用了。”道主当然不可能去看什么医师临,他根本没病好吗,在颜君陶诧异看过来的时候,他道,“我是说,我是准圣,身体与其他仙有一些区别。” “所以,你是在质疑我临哥的医术咯?”容兮遂的话里到处都是坑。 而夹在中间的颜君陶却诡异的觉得,这才是这对“兄弟”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道主当然不敢质疑颜君陶最难搞的哥哥之一的医术,于是就只能硬着头皮先前往伊耆仙药宗了。而在巨鲸少年肚子里的五个仙官,在那之前自然是被放了出来。留给他们的只有颜君陶道歉的礼物,以及道主已经出来的现实。 怎么出来的,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到底是谁把道主关起来的,这些统统都没有解释,五个仙官稀里糊涂的就这样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颜君陶也是在前往伊耆仙药宗的路上,才想起来问道主,那一日他们离开之后,小罗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条咸鱼不翻 道主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本来正缓步遨游在黑色空间里的巨鲸少年,就遭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冲击。 一声凄鸣之后, 颜君陶能够看到的就是充斥在眼前的属于巨鲸少年的大片大片的血。鲜红色的和人类一样, 仿佛还冒着热气,任由痛苦的情绪在其中蔓延。这场不是意外的事故,来的突然又毫无预警, 巨鲸少年只是在顷刻间就已经像绽开的烟火,身体上一层层的皮开肉绽,那曾经几乎无坚不摧的外皮,翻出了红白相间的内肉,看上去就忍不住倒吸凉气的生疼。 巨鲸少年控制不住的在空间里翻滚, 哀鸣,它真的好疼啊!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无数的陨石疯狂又毫无规律的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来势汹汹,还伴随着像飓风一样的凶残暗涌。让人只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艰难的应对这样的层出不穷与疾风骤雨。 凛冽的罡风刮在脸上,气温骤降, 法则暗含,仿佛只是在转瞬就已天地色变。 这些看似天灾的东西,与普通仙人斗法又显不同,但也与真正的自然灾害不同, 因为它就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样,专门针对颜君陶一行人。不弄死他们好像就不可能完似的。容兮遂和道主早已经飞出去联手抵抗, 颜君陶本想帮忙,却发现巨鲸少年就像是掌握在对方手中的鲸质,任由对方欺凌。它的体积实在是太庞大了,怎么躲都躲不开。而他们现在身在空间不是很稳定的地方,容兮遂根本不敢把巨鲸少年装入随身仙宫,那很可能会造成对方伤口的二次伤害。 随着巨鲸少年身体各处的炸开,血肉横飞,真正的杀招才终于浮出水面,巨鲸少年那些连绵不绝的鲜血,吸引来了藏在暗涌之后的杀人蜂。它们体积很小,成群结队,又无孔不入。 纵使颜君陶张开再大再密集的对巨鲸少年的结界保护,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必须尽快杀出一条血路,要不然巨鲸少年不是死于杀人蜂,就是死于失血过多。事实上,巨鲸少年已经有一些奄奄一息了,支撑它还在努力的不过是顽强的意志。 它绝对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那会给颜君陶造成很大的麻烦! 与此同时,道主也不出意外的发现,这些灾害针对的就只有他而已。 于是,道主紫袖一甩,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抉择:“我去引开这些东西,你们先和巨鲸尽快离开这里。我一个人机动灵巧,不管是逃跑,还是放大招,都会更加便利。” 这种时候也不是什么谦让来谦让去的好时候,要的就是当机立断,容兮遂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在帮着道主挡住了又一波冲击后,容兮遂就快速反身回去找颜君陶和巨鲸少年汇合了。在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之前,他对道主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可别真的死了啊,那可就太丢人了。” “用得着你说!”道主已经深陷在了麻烦里,脸上却还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想用这点东西就对对他,幕后的人明显有点小瞧准圣这种境界啊! 有了道主越跑越远的吸引火力,巨鲸少年这边的压力果然小了不少。 一鲸二人终于找到机会,一路冲杀,一路飞入了这些东西都进入不了了的大罗天。大罗天里一片光明,宝树静静矗立,一眼万年。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带巨鲸去看病啊。” “那道主呢?”颜君陶一直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在关键时刻他是很果断的,可是这一次他还是进入了一种两难。这边是几乎成了一个血鲸的巨鲸少年,那边是以身犯险为他们引开了极其不自然的大自然灾害的道主。 “那你带着鲸哥去找临哥,我返回去救道主!”容兮遂虽然之前无数次的想要弄死过道主,但这一回他是真的不想他死了。 “若这本身就是对方的一个阴谋呢?”医师临的即见茶其实始终没有断开过。 “恩?”颜君陶一愣,一边按照医师临告诉他的,紧急给巨鲸少年止血,等着巨鲸少年休息过来后他们好跳跃到医师临那里,一边听着医师临的分析。 “那个能够指挥各种自然灾害来伤害你们的人,它基本就是能够利用法则,自己却又没有办法出现的那种存在。换言之,它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若它真的不想放过你们,你们根本不可能从小罗天跑到大罗天,甚至它也可以调动大罗天来对付你们。但是它没有。为什么?也许它的目的就是分化你们,逐个击破,甚至它从始至终想要对付的就只有道主和容兮遂。” 这个时候容兮遂若是再和颜君陶分开,那就真成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了。 “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们可以选择相信道主的能力。”医师临这话基本就是在哄鬼了,但对于他来说,他弟弟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他真的没有精力去管。也管不了。现在被针对的可是准圣。 “那您也该相信我的能力!”容兮遂如是说,他已经做出了要去救道主的决定。不过是要先把颜君陶和巨鲸少年送到安全的对方之后,他再独自返回来救道主,“两条生命同样重要,没有谁就理所当然被牺牲。虽然我和道主关系曾经很微妙,但,那毕竟是我哥!” 这毕竟是颜君陶所希望看到的兄友弟恭。 颜君陶最终还是到达了伊耆仙药宗,医师临那边早已经带人做好了要对巨鲸少年做紧急救治的准备。巨鲸少年实在是太大了,得出动几十人同时开始治疗。 医师临坐镇指挥,虽然他很担心颜君陶是不是也出了事,却很明白颜君陶这种时候更担心的是巨鲸少年和下落不明的道主,他还是要先解决了主要矛盾再说。容兮遂在把颜君陶送到之后,就置身返了回去。他在小罗天附近的黑暗处留个坐标,随时都可以闪身过去。 颜夫人在即见茶里十分担心儿子,她也想来伊耆仙药宗,但颜君陶并没有同意让颜夫人出发,路上变数太大。 虽然说那东西看上去是在针对道主或者是容兮遂,却并不一定能够保证容兮遂身边的人就一定安全。 “那玩意到底想要干什么啊?!”颜夫人一边抱着被吓哭的君风来回踱步,一边心急如焚。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儿子要去救道主,并真的救了回来,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又出了新的麻烦,“是道主惹到了什么大麻烦吗?” 颜君陶的脸色始终不算特别好看,因为联想到他知道了的秘密,很显然这不是道主的个人恩怨。 “如果真的只是道主的麻烦,就好了。”颜君陶长叹一口气。 “什么意思?”颜夫人有些稀里糊涂。 颜君陶却已经决定要召开一个家族内部会议,把他知道的都一次性的说清楚了。这种时候也不怕什么消息外泄了,他更怕的是他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现危险。 即见茶直接从小茶碗换成了一口缸,里面站满了身处不同地方的颜君陶的亲友。 “以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同时也希望你们不要太过惊慌,我们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如果找不到,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然后,颜君陶就一五一十的把有关于新诞生的第三类法则和大道之间的斗争交待了个清楚。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久久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 这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好像能够说通了很多事情,在不知名的第三类法则面前,他们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又无助。 “所以,道主被攻击的原因呢?”公子阳算是最能够冷静分析的一个。 “我的猜测方向有两个,一是与他和容兮遂的真正身份有关,二是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第三类法则的真实身份。” 第三类法则想要在大道之下隐藏自己,就得学会伪装成大道之下的天地主宰,也就是人类,甚至是地位很高的在上界仙国里的某个人。那个人因为一些原因想对付道主,却不幸被道主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人以为道主会息壤所吞噬,却没想到道主活了下来。 他们去救道主的时候很谨慎,没有让任何消息泄露出去。直至道主出来,放走了五帝的天官,这才出现了接下来的意外。 “那么,道主和你说了那人到底是谁吗?” 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来不及说来龙去脉,但报个名字还是应该可以的。只要有了名字,哪怕那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总也算是给了众人一个方向。 颜君陶却垂着头,沉默了很久。 第160章 一百六十条咸鱼不翻身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安顿好颜君陶之后,容兮遂就只身赶往了小罗天去救道主了。这话不要说放在几年前了, 哪怕是放在几天前, 容兮遂也是不太会相信这能出自他口的。 救道主?这辈子都不可能救的。 嗯,还是救了。 此时此刻,容兮遂是真的有些救人心切, 从没有有过的用心。以前或许还会在救人的过程里小动作不断,但这回肯定没有了了。 之所以转变这么大,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才是颜君陶所希望看到的,他不能让颜君陶这么多年的努力,在刚刚达成之后就再一次付诸东流, 再没有给了希望之后再来个打击更令人觉得绝望了。 次要原因嘛,则是因为容兮遂敏锐的感觉到了, 幕后之人要对付的不只是道主一个人这么简单。他或者她所谋甚大, 而这个图谋,明显会影响到容兮遂和颜君陶来之不易的未来,哪怕只是怕唇亡齿寒,他也应该去救道主。 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 容兮遂就闪身回了空无一物的异度空间,这里还是那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还是那么空,空的仿佛连寂寞孤独都无法形容。 曾经肆意作恶过的自然灾害早已经被磨平, 直接消失,好似它们根本不曾存在。 空中也没了打斗的声音, 道主那道明显的基佬紫,跟着所有的痕迹一起消失了。甚至会让人产生“他们真的把道主救出来过吗”的疑问,或许那才是一枕黄粱。 “雕虫小技!”容兮遂冷笑一声,抬手在虚无的黑暗中一抓,黑袍在黑色中划过一道流光,就像是真的扔掉了什么。 道主和杂乱的宇宙再一次出现,他还在负隅顽抗,被各种仙力侵袭的痕迹也并没有那么容易消失。刚刚不过是一个对于外人来说很难破除,但容兮遂却能轻松看破的幻术。对方这样的欲盖弥彰,反而让容兮遂更加坚定了要帮助道主的决心。道主唇角带血,衣着狼狈,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这一回,道主就明显不是装的了,事实上,他最不想示弱的人就是容兮遂。 但道主毕竟是在息壤里困了那么多暗无天日的时间,身体机能早已经退化,如今还没能全部恢复,仙力一方面用来滋补自己,一方面之前又被息壤吞噬过,如今这样被人有心算无心,想要逃跑成功都只能靠运气。 而事实证明了,道主今天的运气有点差。 当容兮遂这个强大的战斗力加入之后,局面自然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容兮遂却反而不想这么快离开了。 容兮遂收剑而立,对着不知道哪里说了一句:“出来吧。” 道主抚着胸口,嘴角挂血,差异的看向容兮遂,好像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里除了他,还有能谁? 然后…… 万法仙尊就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他每走一步,还像是有更深层次的黑暗在肆意蔓延一般的在黑色的空间里扩张着。这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增加什么威慑的沙雕技能,而是为了蒙蔽天机。 大道想要弄死新法则的心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 “果然是你。”容兮遂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因为这和他的猜测正好相符。第三类法则的伪装正是万法仙尊,满足种种条件的也只可能是万法仙尊。好吧,其实没那么玄乎,容兮遂只是深入调查了一下道主当年到底最有可能是被谁困在小罗天,找到可疑目标后再进行逆推,对方的过去就显得是那么的值得怀疑了。 最重要的是,万法仙尊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隐藏这件事,从颜君陶和容兮遂在一起之后,他并没能按照他算出来的那样因为这对成为他的成圣关键而飞升大荒,他就有点着急了。 在通过五帝知道了道主已经被放出来之后,万法仙尊就有了全新的想法。 他要和容兮遂谈一谈。 “这就是交友不慎的下场!”容兮遂对道主道。道主心里肯定很清楚第三类法则的伪装就是万法仙尊,所以他才有那个底气让颜君陶和巨鲸少年先走。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觉得不依靠任何外物的话,万法仙尊根本打不过他。 结果就被现实教做了人。 “别这样说。”万法仙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妖孽,透着一种肆意而为的张扬,一般来说暗搓搓搞事的反派都不可能这么高调的,但偏偏万法仙尊做到了,他就是喜欢反其道行事。他撮合天下姻缘,定期举办蟠桃仿会,还和道友交了朋友,一心追求成圣,和寻常法力高强的仙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他唯一的破绽就是他忍不住对道主出了手,却又用的是息壤这种其实并不能置人于死地的方式。 “我对道主还是有些感情的,要不然他也活不下来。” “你只是想利用我们吧。”道主虽然在武力值方面错误低估了万法仙尊,但在其他人情世故方面却并不是一个傻白甜。什么感情能万法仙尊冒这么大的险?明显是对他们有所企图。 而万法仙尊已经隐瞒了这么多年,没道理突然跳出来,除非是有什么刺激了他。 容兮遂在那边一算,可不是刺激了嘛,本心心念念的以为颜君陶和容兮遂在一起了就是自己的成圣关键,费劲巴拉的一通折腾,那边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他却啥事都没有发生;然后眼瞅着边城攻破在即,边城城主守着的东西要没用了,又被颜君陶无巧不成书的给守住了;最后连被关起来的道主都放出来了,他的马甲很显然是穿不了了…… 剩下能够做的,就是奋力一搏了。 “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们俩?”道主攒了一肚子的火气,他虽然和万法仙尊过去也算是标准的塑料兄弟情吧,但至少是有情分在。被这么欺骗、利用,他感觉他就像是个大傻子似的被侮辱了。 “我说了,我拿你当兄弟,我怎么会杀你呢?”万法仙尊的奋力一搏并不是鱼死网破,而是想要通力合作,顺便带一点传销意思的言语蛊惑,“你们就甘心这么算了吗?在大道之下苟延残喘,当一条被不同世界最高能量限制的狗?你们难道忘记你们的曾经了吗?为什么不选择和我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呢。我觉得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道主一脸懵逼,什么狗?什么苟延残喘?这特么讲的是人话吗?为什么他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就不懂了? 容兮遂那边却只是肯定了,原来的他最坏的猜测成真了。 他不是人,甚至都不是大道之下的产物,他和颜君陶隔着的不是物种,而是法则。他与大道无关,与新兴法则无关,他是…… 混沌。 就是颜君陶从小听的睡前故事里,被大英雄盘古打败的大反派。洪荒不纪年,在天地还没有出开时,世界还是一片混沌。盘古于鸡子大小的时间里手持盘古斧劈开了世界,带来了光明。大道有此孕育而生,但混沌却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 混沌化作三千魔神,降下凡尘,与盘古大战。 最终,盘古斩杀了所有魔神,开天辟地。 道主一脸“我这么牛逼的吗?我怎么不知道的”茫然:“不对啊,如果我们是混沌三千魔神,那大道怎么会容下我们?” “因为我们不只是魔神。” 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条咸鱼不翻 “……什、什么?”道主觉得他把他一辈子的疑问和懵逼大概都要用在这一天了。各种他曾经想也没想过的名词、内容就这样一下子朝着他砸了过来,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道主不是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没有探寻过, 但无论他如何寻找, 他都没有办法回溯过去,了解到自己是谁。 他只知道他甫一出现在这上界仙国,他的仙力便已是满级, 是圣人之下无敌手的准圣,只要他不作死,基本没人能够与他抗衡。同样满级的那些上古遗老久在深山,也轻易不会出来引动天地大战。 等道主发现这样的满级并不是恩赐,更像是一种诅咒的时候, 他已经不知道在上界仙国睡睡醒醒的过了多少万年,他永远都是满级, 却并没有办法像其他人那样量变引起质变, 有所成长,前往下一个力量次元。他就像是被整个力量体系所抛弃了,被牢牢钉在了原地。 于是,道主就在这种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努力中变态了。 他制作了很多个分身的自己, 把他们困在下界,看着他们像自己一样,从一开始的肆意,到中间的困惑, 再到最后走投无路的被逼疯。他很好奇这些他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却始终没能得到除了“这个世界上不只我一个人倒霉”这种想法以外的满足。 “你难道不是我的制作的分身吗?”道主奇怪的看向容兮遂, 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哦,他啊,死了。”容兮遂在下界前往中邹屠寻找颜君陶的时候,就已经把道主的分身捏死了,他当时还以为那是他无聊的时候制作的呢。反正容兮遂是不会相信自己是谁的分身的,他就是有那份独一无二的底气。 但不管容兮遂怎么想,他和其他魔神长得一样,力量本源也一样,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困扰困扰,他们根本分不清分身到底是谁制造的。 “还有,请不要用我的脸,做出那么蠢的表情,好吗?”同样是上古的三千魔神所化,或者可以直接说是上古的法则成精,道主这明显是当年被盘古一斧子劈坏了脑子,或者是他其实也是别的魔神的分身,就是分出来的时候少分了那么一点脑子。 道主敢怒不敢言,毕竟他还想听容兮遂介绍更多属于他们的身世呢。不管是好是坏,大家都总会情不自禁的对“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个话题感觉到好奇。 但容兮遂最讨人厌的地方就这样冒出来了。 他说到一半,大概是看出道主和万法仙尊都特别好奇,他就反而不想说了,只是对道主道:“用用脑子,我们要是纯粹的混沌三千魔神,你觉得大道能放任你蹦跶到今天?” 大道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是什么前朝遗孤养老院,不管是新法则还是旧法则,都是它天然的敌人,一经发现,只有绞杀的余地,没有其他任何一种可能。 容兮遂他们能够由三千魔神转型成功,自然是有其他投机取巧的办法。 这也是他们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的原因,只有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就是大道之下的产物,他们才能够一直活下去。 不过,穷奇当初有一句话一直让容兮遂不得不在意——再过个几百年,他们就自由了。 怎么自由? 为什么能够自由? 未来会发生什么重大改变吗? 容兮遂重新把平静的目光看向了万法仙尊,在颜君陶的想法里,新兴的法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想要自由生长的宝宝,所以才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反抗大道,就像是当年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盘古,直接斩杀了三千魔神一样。但事实上,“新兴”这个概念是一个相对来说的含义,寄生于万法仙尊身上的这个第三法则,指不定已经活了多少年呢。是积年已久的老妖精。 “不比盘古长。”任何一个法则的孕育,都不可能是朝夕间就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但万法仙尊从他那个量级来说,确实不算大,“我真正有了万法仙尊这个躯壳,还要感谢笔耕辍和他的道侣。” 大道引着颜君陶去走的每一步,都不是毫无原因的神展开,只不过在不解开谜底的时候,很难把这些看上去根本毫无联系又杂乱无章的线索有效的串联起来而已。颜君陶认识笔耕辍,一如笔耕辍认识勾陈,都是命中注定的。大道应该已经试过无数种办法了,类似于破坏笔耕辍和勾陈的缘分,却反而越弄越糟,然后才明白了堵不如疏的治水真理,找了颜君陶去促进。 结果也一如大道想要看到的,这样情况下的勾陈,才会那么拼尽全力的想要阻止因为他们而起的万法仙尊。 虽然没有他们,万法仙尊早晚有天也会借着别的躯壳成人,但勾陈还是觉得他有责任。并且,这件事最好能不让笔耕辍知道就不让他知道了。否则以勾陈那种精分的性格,他才不会肩负起什么阻止世界毁灭的重任呢。 “他最自私了,就像我一样。”容兮遂勾唇,世界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新旧交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吗? 可惜,偏偏他们的爱人和这件事搅和的很深,他们必须的得管。 “等等,”万法仙尊抬手,止住了一言不合就要和他斗法的容兮遂,“你就甘心颜君陶那么被大道利用吗?不想报复吗?我只是想要形成一个全新的法则世界,弄死大道,并不代表着颜君陶就要死啊,他可以像你一样,生活在我的世界。” 为了游说容兮遂和自己合作,万法仙尊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了,并准备万全。 万法仙尊又对道主道:“如果我真的想要害你们,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这就是我的诚意。” 容兮遂挡在了道主前面,道主到现在还在懵逼着,主动权就都掌握在了容兮遂手上,他可以代表他们两个,乃至所有有可能还存在的魔神。 “只说利益,不说付出,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 万法仙尊游说容兮遂的话都说的是一旦双方合作,他能够得到多少多少好处,却一点他们在这件事里会遇到的风险都没有交代,这简直就是在耍流氓啊。容兮遂要是那种只看到一点蝇头小利就冲动的人,他也就不会从混沌时代活到现在了。 想从盘古手下侥幸活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随着对自己身份的明悟,很多记忆也就一股脑的都回来了。 容兮遂至今还记得差点死亡那一刻的不甘。 曾经容兮遂以为他最恨的就是大道和盘古,但是如今想来,若没有他们,他也就不会遇到颜君陶了。一饮一啄皆是天定,如果他前面所遭受的那些,只是为了注定他会在未来遇到颜君陶,那么,他是愿意的,甚至还会觉得有点赚到了。 “大道很狡猾,它和你们当初选择了一样的套路,令自己的三千大道法则一部分下界,降生于世,来与我进行合理的对抗。我们只需要杀了这些人,逼得大道走投无路,我们就赢了。” 边城城主守护的不是其他,正是一道没有转世成功的大道法则,只要城不破,法则就会一直在。 相反,城破了,法则出,万法仙尊就可以根据法则气息,追溯到所有下界的大道法则身上。 “你有眉目了?”容兮遂挑眉。 “虽然没有攻破边城,但我确实已经有了思路。” “是谁?” “这是只有合作伙伴才能够知道的商业机密,所有,要加入吗?我们来一起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颜君陶会喜欢的真正公正、公平又充满正义的美好世界。” 第162章 一百六十二条咸鱼不翻 万法仙尊的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 不管容兮遂有没有中二病, 他都会对这种亲手为颜君陶打造一个属于颜君陶且会让感觉到快乐的世界而激动。想想看吧,还有什么会比这更极致的呢?连世界都是他送给颜君陶的。 但这个完美提议, 得有一个大前提——颜君陶不能是那个大道法则所化、降生于世的人。 可是种种事迹又无不证明了, 颜君陶就是大的三千法则之一。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的通。 要不然大道放着自己的三千大道所化的人不去宠爱、偏疼,又为什么要一路给颜君陶亮绿灯呢?总不能是因为颜君陶是什么见鬼的主角,又或者是什么运气就是这么好吧?大道从不做慈善, 也不爱扶贫,它选中颜君陶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哪怕是多谋如容兮遂,也实在是想不到除了“颜君陶就是三千大道成精”以外的可能了。 所以,不管万法仙尊说的再好, 容兮遂都心如止水,只想弄死他! 容兮遂容不得颜君陶生活在一丝危险之中。 连道主那边在懵逼掉线了这么久之后, 也终于与容兮遂心意相通, 跟上了思路,想明白了个中关窍。这万法仙尊故意不说三千大道化的人是谁,根本就是他已经知道了那人是颜君陶,所以不得不这么哄他们和他上一条贼船吧?他以为他们的智商是有底? 还说什么啊, 干他娘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反派死于话多,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道主觉得他们当年在当魔神的时候, 一定是没有懂得这个道理,才输给盘古的, 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这样了。 新诞生的法则万法仙尊,却明显还不太懂这个道理,他还在试图苦口婆心的规劝容兮遂,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毕竟他还是太弱小了,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最后很可能反被大道吞噬,用己身壮大大道的力量。他需要容兮遂几个还活着的上古三千魔神,他相信他们也需要他! 于是,当万法仙尊发现他已经被容兮遂和道主一左一右夹击,逼得进无可进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容兮遂根本没打算和万法仙尊玩什么“我刚刚只使用了一成的功力”、“哼,看你小子还挺厉害的,那我就使出我的五成功力吧”来层层推进,他信奉的是一招制敌,不给对方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 于是,容兮遂一上来就是从上古和凤族“借来”的不死之火,搭配从时间长河和粒子里感受到的侵蚀之力。 这样的直接开大,就是想趁着万法仙尊不备,和对他的路数不够清楚,一招弄死! 可惜,容兮遂准备的再好,也拦不住水桶效应。容兮遂和道主一同围困万法仙尊,在最后起到关键杀敌作用的,永远都不是容兮遂的攻击上限有多高,而是道主到底能够有多拖后腿。他这边就是一个最大的漏洞,和筛子似的,让万法仙尊侥幸借由他而逃脱了。 不过,万法仙尊也因此受了不轻的伤,差不多约等于付出了一条手的代价。那来自容兮遂的火焰怎么都没有办法浇灭,还会不断的侵吞着他右臂的伤口,将之越扩越大。 那不断放大的灼痛感,最终到了令万法仙尊都有些无法忍耐的地步。 这个时候万法仙尊才知道慌了,这不对!他看着自己慢慢流出体内的鲜血,无济于事的想要把它们的抓回,但他已经痛的半个身子都麻木了。 那边容兮遂还广袖宽袍的飞在原地,一掌之上,正点燃着一团预示着不详的火焰,热浪滚滚,势如滔天。 “大道降下的法则所化的人,也未必就是颜君陶。”万法仙尊捂着受伤的手臂,继续对容兮遂道。这很显然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他不是还没有放弃和容兮遂合作,被伤成这样,他有病才会和对方再深入什么。他现在只想虚与委蛇,好找到逃跑的契机。 “但也有可能是他,不是吗?”容兮遂一步步靠近,并不打算再给万法仙尊任何喘息的机会,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在动手的那一刻,容兮遂就不可能放过万法仙尊。纵他狡舌如簧,也无计可施。 万法仙尊虽然说是新生的法则,但很显然,他和容兮遂面临着一样的问题,他们为了逃脱大道的掌控,不得已而为之的利用了大道之下的躯壳。法则的不匹配令他们都没有办法发挥出自己真正属于法则的力量。万法仙尊比容兮遂还稍微强一点,他可以一点点的篡改掉上界仙国的法则,用自然灾害对付他想对付的人。 容兮遂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不过,这种篡改法则必然不可能是大面积的,也有时效性,否则万法仙尊不可能卧薪尝胆这么多年。 这里就不得不感谢道主了,道主虽然没用,但之前也在消耗万法仙尊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喂,你说谁没用啊?”虽然容兮遂没有开口,但道主多了解他自己的表情啊,容兮遂刚刚明显就是在心里骂他呢! “我说你呢。”容兮遂连个面子都欠奉,一边直接回应道主没用,一边蓄起庞大的火球,再一次毫无预兆的就朝着万法仙尊砸了过去。 这一回,火焰不再是一团的袭击,而是在近到万法仙尊眼前时,骤然炸开,变成了从四面八方的密集射去。让万法仙尊纵使可以躲过,也是疲于应对,狼狈的可以。他有点气急败坏,觉得容兮遂就是一条疯狗,他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容兮遂却要和他不死不休? 怎么一点都不按照套路来! “什么套路?”容兮遂就和猫捉老鼠一样,继续对万法仙尊释放着仿佛无穷无尽的火球,“留给你机会,让你逃跑,好来给君陶带来麻烦的套路?你看我那么像个无私奉献的好人吗?!” 不灭之火层出不穷又神出鬼没,哪怕万法仙尊一开始还可以反应,后面也难免会被火星燎到哪里。而那邪火就和瘟疫似的,一沾上,不脱层皮,就别想甩开。不出一会儿,万法仙尊那本应该无坚不摧的法衣就已经被烧出了无数个洞。 万法仙尊已经气喘吁吁,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样虽累,但唯一的好处是,容兮遂这么多次努力了,仍没有近身。火焰类的仙术和其他远程仙术一样,都一个不可避免的毛病——距离越远,杀伤力越低。 只要容兮遂不像刚刚那些都快贴到脸上,他就可以挣扎。 至于万法仙尊为什么不反击…… 因为他身上的仙力真的已经不多了,一如容兮遂的猜测,钻法则的空子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他如今剩下的那点仙力还需要留着逃跑用呢,而在这种异度空间仙力恢复的又实在是太慢了。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这样闪转腾挪的尽可能耗费容兮遂的仙力。 但容兮遂和万法仙尊最大的不同就是,万法仙尊始终无法习惯如今的躯壳,他更怀念他还是法则时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容兮遂却不同了,他已经这么习惯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若不是万法仙尊提醒,他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样的模样。这也就帮助容兮遂在与万法仙尊斗争时,反而占尽了便宜。 万法仙尊见容兮遂好不容易停下了,还不忘嘲讽他,想让他继续使用更耗费仙力的大招:“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吗?” 容兮遂却没有回答,只是飞在离万法仙尊说远不远的地方,游刃有余的微微一笑,抬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火球曾经炸开又消失的地方,瞬间再一次被火焰连线点亮。就像是无数盏明灯同时亮起,犹如白昼一般,亮的吓人,也热的吓人,哪怕不靠近,暗中逼仄的犹如在蒸笼房里的感觉也已经令人很不舒服了。 道主忍不住眯起了眼,抬手挡住了眼睛,当他再一次能够看清楚形式的时候,他只剩下了替他的“老朋友”同情了。 因为万法仙尊正像这些火焰上下左右的团团围住,犹如被困在了一张火网之中。 随着火球的不断往前推进,这个火网也就越收越小。 万法仙尊已经无路可逃! 第163章 一百六十三条咸鱼不翻 “本来我不想撕破脸到这种程度的。”万法仙尊站在火里, 再不敢废话,生怕容兮遂真的把自己烤熟了给颜君陶当烟花看。他只说了一句废话, 表明他没有那么弱鸡, 他还可以站起来再打,然后就赶忙放出了他的底牌,“但这是你逼我的。” 道主在旁边给万法仙尊翻译了一下:“你不是不想撕破脸, 而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要亮底牌了。” 万法仙尊已经顾不上和道主维系他们之间的“塑料兄弟情”了,他争分夺秒的对容兮遂——容兮遂的手掌朝上,手指正在一点点的向内靠近,就像是在遥控指挥着那些火团向万法仙尊聚拢——道:“你大可以在这里杀了我,只要你能承受得住让你的道侣永远失去他的母亲!”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刹那安静了。 然后, 朝着万法仙尊围攻过来的密集火焰,就以更加快的速度又往前近了几分, 容兮遂的双手几乎是骤然便要被气的合上了。 在火焰烧到万法仙尊的鼻子尖时, 他已满头是汗,说不上来是吓的,还是热的。 道主倒是真的快被吓疯了,只不过这一回他吼的对象从万法仙尊变成了容兮遂:“你干什么啊!你疯了吗?!” 如果问万法仙尊当万世神媒这么多年, 留给人最深的印象是什么,仔细深想就会发现,反倒不是他成全了多少对眷属,而是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他从不会口出妄言, 之前说想和容兮遂、道主合作是真,如今的威胁也是真。 其实不管是真是假, 面对危险,人都会有一种“万一呢”的内心想法,不可能真的就这样把万法仙尊烤熟的。 哪怕是容兮遂。 好吧,大概要不包括容兮遂了,因为哪怕道主开口了,容兮遂手上靠拢的动作并没有任何改变。他也没有试图和万法仙尊讲什么条件,眼神甚至因为万法仙尊的威胁而更加凶狠了一些。他是真的想要就这样烤熟了万法仙尊,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特么有没有听我说话?!”道主那边先忍不住了,他冲到容兮遂眼前,疯狂的想当一个后腿。但拖就拖吧,至少颜君陶的娘不会就此出现什么危险。 了解颜君陶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爹娘在他心中的位置。 “我接受任何威胁,”容兮遂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阴鸷,阴狠异常,在他眼里万法仙尊已经是个被折磨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死人了,“没有人可以在用伤害君陶的事情威胁了我之后,还妄图想要全身而退!今天他必须死!” “但是他死了,颜君陶的娘也会跟着一起死啊,不划算的!”道主都想晃着容兮遂的肩膀,让他醒一醒了。 容兮遂的动作更快了,嘴角冷笑:“我倒是想看看,我弄死了他,他要怎么杀死君陶的母亲!” “他可以啊,他真的可以。”道主可不管万法仙尊到底可不可以,他只想先劝了容兮遂收手。万一呢,万一颜夫人因此而死,他们该如何去面对颜君陶?他不想伤害颜君陶,也不想任何人伤害颜君陶! 然后? 然后当然还是烧死了万法仙尊啊。 容兮遂也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说要今天弄死万法仙尊,就不可能留到明天。在烈火与惨叫声中,万法仙尊至死也没有明白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突兀且毫无价值的死了。在今天来到这里之前,他是绝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展开的,说好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呢? 道主瞬间跌坐在了黑暗的异度空间里,微微张着嘴,久久没有办法从烤焦了的味道里回过神来。 真的,就这么死了?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新兴法则啊?! 不对,颜夫人! 道主已经顾不上和容兮遂说什么了,当下就透支自己的仙力,强行召唤出了可以跨界的仙船,安上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块来自大荒的能量石,想要立刻赶到颜夫人的身边。 但是……等等…… 颜夫人现在在哪里来着? 容兮遂那边也好像有点茫然的站在原地,直至一个晃神,他的眼睛才再一次聚焦,有了不一样的神采。面对还是那么慌乱的道主,容兮遂却不紧不慢的上了船,特别大爷的给自己从仙宫里拿出了一把躺椅,舒心的躺了上去,甚至还有心情沏了一壶好茶。 本来急的都快上树的道主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容兮遂除非是胸有成竹,否则他不该有这样的冷淡反应。 “你耍我?” 容兮遂抬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怒发冲冠的道主好一会儿,才摇头叹气道:“看来息壤不仅吸收了你的仙力,还包括你的脑子。” “你!”道主很想说‘你是不是想打架’;更想的是冲上去教容兮遂做人。但最终他好不容易回来的智商还是很快给他分析出来了——由于不知道的原因,如今的容兮遂虽然和他都是准圣,却已经是他打不过的人了。他没资本叫嚣。 同样是上古三千魔神所化,容兮遂明显更像是亲儿子,而他们其他人都是小妾生的。 容兮遂逗够了道主,也并没有揭秘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告诉道主,直接去伊耆仙药宗找颜君陶就好。 ……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对万法仙尊下的手?”颜君陶诧异的看向容兮遂,他是肯定相信容兮遂的,若没有他母亲绝对不会有事的底气,容兮遂是不会动手的,他只是比较好奇容兮遂哪儿来的这个底气。 “咱们离开之前,我给了叶朝夕一个东西。”容兮遂做事情总是特别全面的,虽然他当时防的不是万法仙尊,但结果是一样的。 叶朝夕就是在登仙阁上班的那个夫子,也就是颜君陶的表哥,颜夫人姐姐的儿子。 颜夫人至今还留在有色界,就是因为她想和叶朝夕这个多年未见的外甥多培养培养感情,顺便一起养着小君风,体验一下人间烟火小确幸。 “你给叶哥留了什么?” 叶朝夕当年是以画入道,说真的,攻击能力和防御能力都不强,他自己都很懵逼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飞升了。哪怕容兮遂给叶朝夕留下一个强有力的仙器,叶朝夕也未必能够用的了。 “我给他留了我自己。” “哈?” “一个我的分身。”容兮遂大概是由于法则化身的缘故,分起来自己总是特别的容易,也并不会影响本身什么,这也是那么多的他热衷于分割自己的原因。因为那并不会付出代价。“遇到危险,我的分身就会自动醒来。等完成任务了,也就会回到我的身体里了。” 换言之,颜君陶没有让颜夫人来找他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 “那万一我让我娘动身了呢?”容兮遂的分身能在行进过程里和在一界之内发挥的实力是一样的,但万法仙尊可以捣的鬼就不同了。他调动的自然灾害明显在异度空间这种本身就存在漏洞的地方会发挥的更大更多。 “我相信你不会的,因为我了解你。”容兮遂的话说的总是特别动听,眼睛里写满了深情与爱意。 颜君陶红了脸,却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 容兮遂也就把他其实还有别的准备的事情给掩了过去。 “所以,第三类法则就这么没了?” “我有一种预感,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它太简单了。”虽然说一开始就用全力去对付万法仙尊的是容兮遂,但他总觉得万法仙尊死了,并不代表着第三类法则死了。就像是道主死了,也并不会代表着混沌三千魔神就彻底凉了。 如果第三类法则彻底死在容兮遂的手上,那么容兮遂的力量就会得到无限的增长,可惜如今容兮遂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我们还遗漏了什么呢?”颜君陶皱眉。 “我会负责到底,斩草除根的,”容兮遂拉过颜君陶的手,摸了摸,又滑又软,令他爱不释手,“你不用担心。”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第三类法则可以谈一谈,我们还是尽可能选择和他谈一谈吧。”颜君陶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类型,可是他也是真的觉得第三类法则有点无辜。大概是爱屋及乌的想法吧,他总是忍不住想到容兮遂的出身。 法则之争,本就没有对错,每一个载体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只是不同的法则没有办法兼容彼此,但其实颜君陶已经有一些解决办法的眉目了。 “好,我都听你的。”容兮遂笑眯眯道。 “不会阳奉阴违?” “这次只是意外。”容兮遂不得不对颜君陶指天发誓道。要不是万法仙尊拿颜君陶和颜夫人前后威胁,其实容兮遂并没有打算就那么弄死万法仙尊的。 “还有,我觉得我并不是法则。”颜君陶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再清楚不过,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大道所偏爱,他其实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却没有办法告诉容兮遂,他之前那些年已经为此努力了很久了。如今,他不死心的再一次尝试道,“我只是重生了。” 他,竟然说出来了! 第164章 一百六十四条咸鱼不翻 “我之前一直就想告诉你这件事,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容兮遂第一时间表示了谅解, 事实上, 他反而觉得哪怕可以,颜君陶也不适合在之前告诉他,“你要对别人多一点防备之心, 哪怕是我。” 重生这种事情,在什么可能都有的修真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位前辈就是个不设防的,对他觉得可以信任的亲友说了这件事,最终却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人人都觉得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哪怕他真的不知道, 也被人怀疑是他在假装。甚至有走火入魔妄想症比较厉害的,觉得他利用重生的优势抢夺了自己的机缘, 这才导致自己飞升无望。 结果就是这位前辈被那个走火入魔的杀死了, 他也没了再一次重生的机会。 重生并不是万能的,它可以弥补遗憾,却同时也可能带来未知的麻烦。人的视野其实是很狭窄的,自己所知道的未必就是真相, 重生前是个糊涂蛋,重生后也不见得就能聪明到哪里去。 那位前辈至死都没有明白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不过,这天注定不是一个互相坦白的好日子。 不等颜君陶继续说他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对谁都透自己露重生的事情,也不等容兮遂问有关于上辈子的事情, 门就被医师临从外面敲响了,很有规律的叠音, 不轻不重,却足够有存在感。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医师临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的,所以他们不得不去打开了门。 医师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君风突然无故发起了高热,怎么样都没有办法退下去。我准备和君阳去看看,你要一起来吗?” 这当然是要一起的。 有关于重生的事情也就只能压后解释了,颜君陶倒是不介意和医师临等几个哥哥一起诉说他重生的秘密,但容兮遂很介意——他想成为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他也该成为第一个这件事的人!他马上就要成功了! 或者这么说吧,这本应该成为容兮遂和颜君陶之间互相坦白彼此的秘密、增进感情的契机。容兮遂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他。 医师临也体贴的没有询问颜君陶和容兮遂奇怪的表情,只是调动了伊耆仙药宗最快的宝船,带上已经快速收拾好了医疗箱的公子阳和随时可以出发的颜君陶一行人,当即就前往了黄曾天。道主也莫名其妙混入了这个去探望君风的队伍。 只有真.受伤很重的巨鲸少年,被留在了伊耆仙药宗进行后续的治疗,它身躯太过庞大,又不适合挪动,就只能停在了广场的药圣石像下面,耷拉着尾巴,别提多可怜了。 看到颜君陶一行人从头顶的蓝天飞过,准备离开的时候,巨鲸少年还“呜呜”的叫了两声。 心疼的颜君陶当下就想不顾一切的带着巨鲸少年一起走了,但最后还是理智在即将开口之前拦住了。巨鲸少年太大了,伤口又太细碎,实在是不适合被装入随身仙宫,那很容易造成伤口的二次重创。哪怕巨鲸少年再眼泪巴巴,也不能带它。 宝船上。 容兮遂见缝插针,故意问已经没事人一样的道主:“你的恢复能力真不错呢,比巨鲸还厉害,真不是在勉强吗?” 本来就没啥事,只是耗尽了仙力,在颜君陶勉强卖力装可怜的道主:“……” “哦,不对,我都忘了,哥哥你可是在息壤里遭罪了那么长时间,出来后依旧能够大战万法仙尊的呢。”容兮遂就见不得道主这种小碧池。 “啊,谢谢你。”颜君陶却没能明白熔丝的言下之意。他只是被容兮遂提醒的这才想起来,他还一直没有正式的对道主表达过感谢,道主当时一个人拖住万法仙尊让他们走,真的很触动颜君陶。 而且,别和他说什么大恩不言谢,在颜君陶这里,什么恩情都得先说谢谢。 他是说,如果不表达出来,对方又怎么能够知道呢?后续的补偿是后续的补偿,但也不能节省下嘴上的功夫。 容兮遂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很气,但也只能在颜君陶背后悄悄的瞪道主。 道主趁机摆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对颜君陶一再表示“小事一桩,不要放在心里,为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顺便疯狂的刺激容兮遂,可以说是相当的心机了。虽然他和颜君陶没可能了,但那也不影响他给容兮遂添堵。同时魔神又怎样?他们现在都是独立的个体了,有着属于自己的个性和意志。 容兮遂:“……”默默举报了。 容兮遂传音给他的大舅子医师临,把道主当年做过的种种都说了出来。哪怕对方从邪魅头狼变成哈士奇了,也不能抵消他当年做过的事情! 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黄曾天。 颜夫人什么事都没有,甚至不知道她曾经被人当成人质过,她只是焦急的抱着啼哭不止的君风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怎么哄都没用。君风本来白白胖胖的小身子,如今已经烫的通红通红的,肉呼呼的小脸皱成一团,小拳头死死的握着,看上去就能知道他是很不舒服的。 “我已经给他喂了所有能够喂给孩子的解毒丹、清心丹,甚至包括治疗普通感冒的小药丸,但是都没有用。”颜夫人看见医师临进来,就赶忙迎了上来,一股脑的说起了君风的病情。 “他是什么时候发起高热的?”医师临上前用仙术,小心翼翼的查看。 小孩子十分脆弱,手法若不够高明,很可能会在检查脉络时,给孩子的未来修行埋下隐患。这种事情不是儿科圣手根本不敢轻易上前这么检查的,但它确实是最快能够得出结论的办法。医师临自然有这么做的那份底气。 “就在刚刚不久,突然就热了起来。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乱吃。”颜夫人在照顾孩子方面是真的很细心的,有颜君陶这个健康宝宝为证。 长这么大,颜君陶在颜夫人手上就没有生过一次病。 当然,这也与颜君陶的身体构成比较特殊的原因在,但也足以说明君风的突然高热并不简单。 医师临用了本应该万无一失的检查办法,结果也并没能查出孩子的病因。他不是真的发烧,也不是感冒,更不是中毒,就好像是莫名其妙的就烧了起来。 道主也上前看了一眼,然后就奇怪的“咦”了一声。 ……这孩子怎么看着有点像是、像是万法仙尊?他不是颜夫人那边的亲戚的孩子吗? 不等道主说出口,外面忽然乌云密布、风雨大作,已经风和日丽了成千上百万年的黄曾天,就这样陷入了冰雹的海洋。这奇怪的冰雹下的又急又大,还伴随着肉眼可见、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的闪电,以及阵阵雷声。所有的路人都遭了秧,最可怕的还是那些仙寿快到了的仙,觉得自己肯定是逃不过这一次的雷劫了。 君风不断的挥舞着自己藕节一样的胳膊,真的是难受到了极限,他哭的声嘶力竭,直至额头上开始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纹路。 颜君陶几人都着急的凑了上来观察,仔细分辨,才发现那纹路大概是一朵花苞的模样。 一道粗壮的紫雷直接打到了几人所在的屋顶。 道主和容兮遂义不容辞,飞身而出,运起仙器,开始抵抗这不知名的雷劫。容兮遂皱起了眉,因为这雷劫真的是来势汹汹,只是抵挡了几波,他的手就已经麻了。 这是在对付万法仙尊时,所没有让容兮遂感受过的。 他仰头看天,突然心中有了一种预感,新生的法则什么的都先放一放吧,大道才会是真正的问题! 第165章 一百六十五条咸鱼不翻 在天降紫雷的时候, 有两个人也在颜夫人的小院附近。 这两人一黑一白,穿着罩衣, 带着幂篱, 特别醒目的表达了一个“他们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谁”的目的。这一招也确实有用,一般路人不是特别想结仇的,是绝对不会上前去撩拨的。 他们坐在离小院最近的茶楼上, 正隔着一张桌子在嘀嘀咕咕。 他们有着共同的仇恨目标,却不那么喜欢彼此,暂时的结盟也没能改变这种情况,对彼此的忍耐可以说是相当的敷衍了,从座位上就能看出来。 不用怀疑, 这两人就只可能是颜君陶的那对渣爹渣娘。 萧公公和陶清音女士。 这两人也算是身残志坚的代表了,一个成了太监一个毁了容, 但依旧还在坚持不懈的搞事情。他们联手摆脱了各自的烂桃花, 从东方那对姐弟的折磨中逃了出来,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报复。 作为阴谋家,大风大浪见识了很多的他们,在自己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这是有人给他们设套了。哪怕没有设套, 真的只是他们作恶多端的报应,他们也还是会这么阴谋论的。特别是在两人知道了彼此的处境之后,就更是想明白了。 他们之间的交集还有谁? 颜夫人! 是的……就是这么神奇的脑回路。他们不觉得颜君陶会做这种事情,毕竟颜君陶已经把他的“不想和他们有交集”阐释表达的十分清楚明白了, 但凡颜君陶有一点想要这事没完没了的念头,他就不会结这个怨。当然, 会这么果断的排除颜君陶,也是因为他们虽然对感情渣了点,却也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对付他们的。 那么,除了颜君陶,还剩下谁了呢? 本来被容兮遂逼着和颜君陶断绝了关系的萧公公,也曾经提议过容兮遂的,但陶清音却觉得毁容这种招数过于阴毒了,只可能是女人才干的出来的操作。 是的,陶清音自己是个女人,却总是不忌惮用最大的恶意去形容其他女人,哪怕她自己嘴上说的再好听,什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她其实反而是最苛责身边女性的那一个。因为她总是会用自己自私自利的想法,去套在别人身上。 就拿她怀疑颜夫人的这件事来说。 对于颜夫人,那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但陶清音却越分析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反正她是不相信有什么所谓永恒的爱情的,哪怕她经常以爱情作为到达自己目的的手段。陶清音分析,颜夫人这就是由爱生恨,又嫉妒她,想要通过毁了她的方式得到她,最重要的是颜夫人怕失去颜君陶。 “作为一个魔修,她什么干不出来啊!”陶清音这样振振有词的总结。 “你不也是一个魔修吗?”萧公公的语调尽可能的压低,想让自己显得粗壮一点。越失去什么,就越想表现的自己拥有什么。好比男子气概。 “对啊,我是一个魔修。”陶清音冷笑,“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萧公公再不说话,成功被陶清音洗脑说服了。 然后,他们就一起按照万法仙尊给他们指的明路来到了黄曾天。万法仙尊的打算只是等用颜夫人作为威胁的这个计划出了事之后,让他们两个来顶罪的,是万法仙尊给自己准备的后手。但万法仙尊大概万万没有想到,容兮遂那么不按照套路来,直接弄死了他,反而便宜了他的备用替罪羊。 萧公公和陶清音也是神奇,明明没了万法仙尊,是他们逃跑的最好时机,他们偏不,非要报复了颜夫人才开心。 不给自己的墓志铭刻上“死于作死”,看来是不会罢休了。 当然,萧公公和陶清音也不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他们的计划不是冲进去就直接弄死颜夫人,而是先把她设法困在龙族的秘境里,然后再慢慢的折磨死她。 天降紫雷的时候,他们正好看到了容兮遂和道主从颜夫人所在的小院里冲了出来。 “我们是不是应该再等一等?”萧公公有点胆怯,毕竟那可是道主啊。 陶清音反而更加阴鸷有胆子一些:“怕什么?!他们正在忙着对抗雷劫,这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我们进去,带上那个贱女人就走,哪怕是陶陶在也阻止不了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需要注意着别被颜君陶发现他们的身份就好。 …… 与此同时,小院在场的都是有眼睛的人,不出一会儿就摸出了打雷的规律。 ——死命的照着君风劈。 君风额头上的红色花骨朵纹路也由一开始的若隐若现,变得越来越明显,直至娇艳欲滴,并永久的停在了那里。 本来已经哭的声音都哑了的君风,就像是被浇灌入了什么活力,哭声再一次响亮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叶朝夕不是所有人里面修为最低的,但却是操作意识最菜的,毕竟他并没有什么当仙的常识。慌的一比。 “把君风交出去,我们就安全了。”医师临是最冷酷的那个,他说出了利益最大化的一种办法,但他也只是说说,因为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被颜君陶同意的,于是,他话风一转,就道,“但我们不能这么对家人,不抛弃,不放弃。” “是的,君风是我们的家人!”虽然这孩子现在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还看上去很有问题。但他已经是他们的家人了,一日是家人,就一辈子都是家人! 其他人也许对君风还没有什么感情,颜夫人却肯定是有了的。颜君陶不可能让颜夫人伤心,他们不可能让颜君陶伤心,这就是一个断不开的关系链。 “我们可以试着把君风藏在哪里。”公子阳提议。 公子阳其实更想说藏到容兮遂的随身仙宫里,但一个操作不当,容兮遂就要跟着一起被大道劈死了。所以,这话他不能说,可是他又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我倒是知道一处绝对不会被雷劈到的地方。”这是颜君陶上辈子去过的地方,当时他险些被萧渐任害死,就是靠这个地方躲过了最致命的一击,“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去。” 他们连这个正厅都出不去,要不然有容兮遂和道主在外面顶着,君风现在已经是炭了。 “就没有什么一瞬间就过去的办法吗?”颜夫人大概是最着急的,因为她不想颜君陶为难,可现在她就是给颜君陶带来了麻烦。哪怕颜君陶心甘情愿,她作为母亲心里也不会痛快,本应该是她来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他遮风挡雨的。可是,从颜君陶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他在保护没用的她了。 “有!”颜君陶眼睛一亮,只要得到祖龙令。 “但我们去哪儿找到这个东西?”说真的,哪怕容兮遂看上去很厉害,也没有人相信他们能够在大道的夹击下撑多久。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他们探个险。 颜君陶也卡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萧渐任上辈子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那东西的。萧渐任没什么优点,但他找到天才地宝的运气却是一等一的。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身白罩的萧公公并陶清音冲了进来。 颜君陶本来是有能力拦住这对神经病的,只是他感受到了萧渐任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熟悉的属于祖龙令的味道。 “……”该说谢谢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萧渐任:就很气! 第166章 一百六十六条咸鱼不翻 祖龙令能够带人进入的龙族秘境, 其实就是龙族进行廪君选拔的秘境。 这个秘境从上古的时候就存在了,由祖龙一拍脑门子之后就瞎瘠薄的推出了, 目的也是选拔廪君, 因为祖龙在上古中期开始就沉迷修炼,懒得再搭理族内的事物了。于是他琢磨出了廪君制,相当于给自己选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大管家, 帮他处理一切他不想处理的事情。 这个大管家是终身制的,做到死为止,然后秘境会再一次开启,替祖龙选出下一任的大管家。 也不知道祖龙当年是怎么创造出这个秘境的,结果就是秘境变成了可以隔绝大道天雷的地方。准确的说, 是秘境里的某一处秘地可以这么做。秘境本身只能够抵抗天雷的部分力量。 颜君陶上辈子九死一生的活下来,并发现了龙族秘境的这个秘密。 他当时甚至一度怀疑过, 大道降下惩戒的洪水, 是不是因为怀疑龙族要造反。又或者是龙族真的准备造反,才制造了这个秘境中的秘地,然后被大道打击报复。 总之,想要进入廪君秘境, 限制条件有二。 一,得有金仙以上修为。 二,得被秘境承认为廪君候。 廪君候就是廪君候选人的简称。颜君陶上辈子就是廪君候。也一如龙族内部的猜测,廪君秘境已经好多年不曾开启, 因为感觉不到强有力的候选人,直至颜君陶的出现。 每一个廪君候进入秘境之前, 都会得到一块秘境令牌,不同的令牌有不同的名字,类似于廪君令,西王令,东王令之类的。在上古代表着给廪君候发放令牌者的身份,在现代代表的就是廪君候在初选里通过公平的实力竞争出来的名次。 排在最后面的是很多块殿下令,最前面的则有可能是廪君令也有可能是祖龙令。 为什么有可能是廪君令也有可能是祖龙令?因为获取祖龙令的方式里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上辈子总是走狗屎运的萧公公,在没开始初选之前,就意外获得了祖龙令,但他没有资格参加初选。于是,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颜君陶。 他有令,儿子可以参加竞选,而祖龙令最奇葩的是可以让廪君候把所有他想带进去的人都带入秘境。 有其他令牌也可以带一些帮手进去,但名额不像祖龙令这么百无禁忌。 以及,帮手也是有可能成为廪君的。就是这么奇怪的游戏规则,大概在祖龙看来,善于利用身边的人脉资源,也是一种潜藏的考验规则吧。毕竟祖龙当年想要的不是龙族最强者,而是一个长袖善舞的管家。 但一般来说,廪君候都会很慎重的挑选自己的帮手。 萧公公其实也可以不等颜君陶走正规渠道,就自己激活祖龙令在竞选开始后进入的,但那样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并不是萧公公会有的风格。 于是,上辈子的萧公公想尽办法去认儿子,就是为了让颜君陶通过初选之后,带他进去,他很清楚颜君陶对于权势地位没什么追逐的想法,很放心和儿子一起进入。而上辈子的颜君陶,也因为好奇生父突然冒出来到底想干什么而踩了雷。 祖龙令有好处,自然危险也很大。 被祖龙令带入的人都是受到秘境保护的,怎么作都不会死,只有廪君候会承担后果,全部的后果。 上辈子的颜君陶和这辈子的性格基本没有太大改变,他不可能在明知道竞选危险的情况下还作死。但他却因为要承受萧公公的肆意妄为,而差点被反噬死。 那简直是颜君陶一生之中的奇耻大辱,要不是找到了秘地侥幸活了下来,又被陶清音所助,颜君陶大概连圣都没成,就要重生了。颜君陶之所以上辈子从廪君秘境里出来后没直接就去弄死萧渐任,只是因为萧渐任后来跪下哭着和他解释,他真的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我是你的亲爹啊,如果我知道我做的那些有可能会害死你,我怎么可能会去做?我也是有良心的!我真的以为只有你能够帮助我进入秘境,陶陶,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颜君陶相信了吗? 颜君陶自己也说不出来,但结果就是他在剑指了萧渐任的胸口后,还是选择了放弃了,不是因为什么信不信,而是他做不出来弑父这种事。他还是不够狠。 这辈子,当颜君陶看到萧渐任从怀里掏出祖龙令,动作十分娴熟的启动光芒,想要利用祖龙令带走颜夫人的时候,这个他以为一辈子也解不开的谜题,才终于水落石出,有了真正的答案——萧渐任是知道的,他完完全全有第二种不连累任何人的选择,他只是不愿意去用而已。 金光大盛,所有在大厅里的人都跟着祖龙令,被卷入了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客人的秘境。 在一行人一起进入秘境后,赶在金光消失的最后一刻,容兮遂也赶上了末班车,然后,一道光剑就这样直直的穿过了萧渐任的心脏。 容兮遂不知道在他专心对付外面的天雷时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从不会走走火入魔的颜君陶在那一刻差点红了眼睛。他决不允许他的爱人因为萧渐任这么一个垃圾,就走上他本不应该走上的道路,所以,哪怕他要背负上杀了爱侣生父的杀孽,他也要杀了萧渐任,再不给他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颜君陶眼眸里的红色如潮水般来,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他看也没看倒在路边、死不瞑目的萧渐任,冲上去就扑了容兮遂一个满怀。 把自己上辈子受到的委屈,悉数都染在了容兮遂的衣襟之上。 …… 陶清音见势不妙,第一时间就是拔腿就跑,却被抱着君风的颜夫人给拦在了逃跑的路上,道主小心翼翼的护在颜夫人的身后。假装自己没空去看颜君陶和容兮遂亲亲我我,虽然决定要祝福颜君陶了,但他还是会吃醋的啊。 “这么着急去哪里呢?师姐?”也许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颜夫人却很快就明白了陶清音突然杀出来的原因以及目标。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好人,却没有想打到她会这么糟践她的真心。 “师妹……”陶清音很会审时度势,可怜兮兮的看着颜夫人,“你知道我的,我太容易相信那个男人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你要害我啊!……是你吗?” “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我信啊,我真的信啊。” 颜夫人摇摇头:“不,你永远不会信的。” 陶清音稍稍后退了一步,不是想跑,她很清楚她跑不了,她只是本能的想要后退,她总觉得颜夫人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了她。 颜夫人这回是真的,彻彻底底的对陶清音失望了,她本来还想对她说些什么的,如今却发现不如不说。她也顾不上再和陶清音说什么了,君风再一次小声啜泣了起来,她怎么拍哄都没用,心疼的恨不能以身代之。 颜君陶那边也终于缓和了过来,再没有了那种血气上涌的感觉。 虽然这么说有可能有点烂俗,但是,颜君陶也开始忍不住去相信了,爱情是治愈心灵的良药。不,容兮遂才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我不介意再听你说一千遍,一万遍。” 第167章 最后一条咸鱼翻了身: 最终, 陶清音还是死了。 干脆利索,手法娴熟, 杀人者收剑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还在笑着。他俯身,礼貌的对颜夫人说:“抱歉,夫人, 我做了多余的事情。但有些脏事,我还是坚持应该由我来干。” 颜夫人其实也在到底该不该杀了陶清音之间犹豫。 从一个心狠手辣的魔修角度来说,她确实是想要杀了陶清音的,一是因为陶清音已经狠毒了她,坚信她就是害了自己毁容的人, 未免给未来找麻烦,颜夫人自然是该斩草除根的;二也是她不想看着她曾经那么深爱的人如此恨她, 既然要恨, 那就去下面恨吧,她的爱就是这么可怕。 但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已经修身养性很多年, 顶多只是寻常爱挑起一点后院之争的颜夫人,并不想在颜君陶和君风面前杀人。 最终,由道主为颜夫人解决了这个烦恼,他只是抬抬手, 整个世界就安静了。 颜夫人也不知道看到陶清音就这样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开心,悲伤,总之是五味陈杂吧。留到最后的,是如释重负。有些爱情真的太苦了,幸好,爱情并不是她生命里的全部,甚至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 颜夫人对道主道了谢,又忍不住在哄君风的间隙问了句:“你就不怕我从此讨厌你,再不想看到你这张脸吗?” 毕竟陶清音可是她唯一爱过的人。 “夫人值得我去冒这个险。”道主很会说话,他正在争取和颜君陶的家人达成谅解,为他过往对颜君陶做过的那些事情,“而且,如果您真的讨厌我这张脸,请答应我,连着我的双生弟弟一起讨厌,好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道主替颜夫人杀了陶清音的这买卖,都是稳赚不赔的。 本来情绪还有点低落的颜夫人,就这样被逗笑了,这对兄弟可真有趣。 颜君陶一行人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在烧了陶清音和萧渐任的尸身后,就尽快赶往了颜君陶所指示的秘地,彻底帮助君风隔绝了来自大道的天雷。 在没有了天雷的恐吓之后,君风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还是皮肤通红,额头滚烫,哭声阵阵,没有一点减少的打算。 颜夫人只能继续抱着君风来回在秘地里踱步,想让这小家伙稍微好受一点。 但那也毫无卵用。 君风的难受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而有经验人的差不多也已经明白君风这是怎么了——他在进化,或者说他在觉醒。伴随着君风额头上红色花骨朵的盛开,所有人都只剩下了屏息凝神的等待,或好或坏,命运总会给出最后的交待。 “你觉得君风有没有可能是……”容兮遂拿出了很多把椅子,给在场的人分坐,但他偏偏没有自己的椅子,非要和颜君陶挤在一起,腿挨着腿,手握着手,小声的耳鬓厮磨。 颜君陶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他不觉得是才会比较奇怪吧? 提示已经十分明显了: 君风很可能才是真正的第三类法则的附身人类。 又或者这么说,法则可以有很多,一如混沌三千神魔,也许第三类法则也是这般的狡兔三窟。万法仙尊并不是惟一的鸡蛋,还有其他附身的第三类法则正在慢慢的积蓄着能量。 至于君风到底是怎么和颜君陶以及颜夫人产生的关系,颜君陶比较倾向于君风就是颜夫人的亲戚,在这点上第三类法则也没有办法欺骗大道。君风既是颜夫人亲戚家的孩子,也是刚刚诞生的法则。 以前有万法仙尊顶在前面,没有人能够发现君风的异常。万法仙尊为了以防万一,就提前把君风送到了颜君陶的身边。 但是如今万法仙尊被容兮遂杀了,君风又太小,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没了万法仙尊帮他牵制,或者是他本就到了该觉醒能量的时候,总之,大道发现了君风的存在,这才誓要劈死君风,不死不休。 “哪怕我们躲到这里,大道也不会善罢甘休。”容兮遂冷静的分析道。 以大道对新法则的执着,它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给君风成长的空间,而既然它进入不了龙族的秘地,那么它势必是要换一种方式的。 类似于…… 破坏了这里,或者把谁送进来。 “你猜会是谁?”颜君陶问。 然后,颜君陶就和容兮遂异口同声道:“天帝!” 能够抗衡他们的也就是天帝了,而天帝里面最有可能打头阵的……都不用细想,他们就已经有了答案,东方女帝。 颜君陶看了眼他已经收起的空间戒指,那里面正放着萧渐任的尸体,东方女帝有多爱萧渐任这个渣男是有目共睹的。颜君陶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容兮遂嗤笑:“一个天帝而已,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道主在那边已经帮颜君陶把该科普的都科普过了,颜夫人抱孩子的手差点一抖,她这哪里抱的是孩子,是一个宇宙啊。当然,小宇宙现在还难受着呢,一边难受,一边还不忘嗷嗷张嘴撒娇。直至被塞了一个牛奶味的小零食,这才消停了下来。但也只能颜夫人抱着,谁敢动他,他就敢哭死给谁看。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解决这个法则。” 君风真的太小了,他们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条件在这里躲到君风长大,等他明白事了。颜夫人还有点担心在海岛上的颜家人以及赵掌门等人,他们要是被牵连那就真的是飞来横祸了。 总之,他们必须要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 颜君陶弱弱的举手:“我是不是忘记说了,我之前就有过一个不成熟的有关于解决法则共存的设想。” 全场:“???”你这是怎么忘的?心也是真大啊!不对,你怎么解决这种事情? “咳,还记得我们在下界遇到的那个末日异界侵略的事件吗?”颜君陶的脑洞自然也不是无中生有,是从过往的经验里联想出来的。 但除了医师临以外,全场几乎都是一脸茫然,什么什么??? 这些人不是当时并不在下界,就是哪怕在下界也不知道颜君陶经历过什么的,好比颜夫人。她是真的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儿子还经历了这么糟心的事情,根本不敢深想,若不是儿子和儿婿武力值高一点,结果会怎么样。 “你怎么不和我说啊。”颜夫人急的都快哭了,亏她还以为她在下界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的给了颜君陶最好的成长环境,还为此自得过。 君风和颜夫人两位一体,看见颜夫人哭,他就哭的更厉害了。 “我就是不想你担心才没有告诉你的。”颜君陶也有点慌,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他妈哭,手忙脚乱的解释,“那对于我来说真的只是小事。就像我总不能把每一次在天衍宗摔倒的事情都告诉你,对吧?” “你在天衍宗还摔过跤?!!!”颜夫人哭的更厉害了,“给我看看,膝盖出血了吗?” 颜君陶:我膝盖要是现在还出血,那当年就不是摔跤,而是被谁暗算了吧? 总之,和护崽心切的母亲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颜君陶唯一能够止住颜夫人哭的办法,就是尽快把他的计划简单说一下:“我的意思是,那个异界末日了,不就说明那里已经是末法时代,法则失序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借此打开通道,把新生的法则送去那里。” 反正新生的法则总是要建立在打破旧法则的基础上,才能建立自己的世界的。那虽然是一个很小的世界,但只要新法则努力,早晚会变成一个大宇宙的。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不是他们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而是他们在考虑,万法仙尊苦苦琢磨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有多眼瞎,才没有发现这条捷径的。 “唔,大概是上下界分开了?”颜君陶能够想到的就是这点。说真的,要不是他这辈子突然转变了想法,从宅在洞府里到非要出去看看,他也不会知道发生在异界的事。在上界仙国生活的仙们大概也是如此,眼界太高了,很难相信真正的生机也许只会诞生在渺小之地。 上下界隔绝之后就更是如此了,下界的一小部分遭受异界的攻占,那也只是最近千百年内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去哪个世界呢?”医师临开口。就他猜测,那些异界灵魂应该已经被容兮遂收拾的差不多了。 “这个秘地就是关键。”颜君陶再一次指了指这里,其实要不是万法仙尊自己骚操作作死,颜君陶已经准备把他知道的秘地告诉万法仙尊了。 祖龙当年真的不是在造反,就是在准备逃跑。 这个秘地不仅能够抵挡大道天雷,还一直珍藏着一件不知名的开天之物。上辈子的颜君陶在一开始接触到那东西的时候,甚至没办法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直至飞升成圣后才给自己解开了这个困惑,它是开天之物,身上沾染着开天功德。 颜君陶当年仅仅有幸和这样的神物待了三天三夜,就对他感悟成圣有了莫大的帮助。而对方身上那对于别人来说磅礴如海的力量,对于它自己来说却只是浅水一杯,根本不足以让它发挥出自己的千分之一的力量。积攒储存了这么多年,它能够做的也不过是进行一次确定的坐标传送,可以跨维度把任何人传送到任何地方,然后再把对方传送回来。 也不知道这矛盾的鸡肋设定是怎么回事,但这大概也是龙族当年还是没能躲过一劫的原因。首先,他们找不到逃离大道管辖的坐标,其次,他们走了还是会被传送回来。 在这点上,君风就比较不一样了。 理论上,君风是可以自由在人类和法则之间转变的;只要走的时候以人类的身体,去了异界变成法则,这开天之物就会因为分辨不出而没有办法把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体带回来了。而且,以防万一,还有容兮遂作为搭配。 容兮遂自告奋勇,可以送君风去异界,然后他再回来:“若一定要两个人类回来,我就现分一个婴儿的自己出来。” 所有人:可以随便分割自己真是了不起哦。 在研究出了可行计划后,容兮遂当下就准备送君风走了。毕竟哪怕他们不怕天帝被大道送进来找茬,他们也会嫌麻烦,怕横生枝节。最重要的是,君风这个难受的样子,说不定等它恢复了法则本身,自由自在的就会不治而愈了呢。毕竟只听说过人类精怪生病,没听过大道生病,不是吗? 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颜君陶几乎是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中,按照他记忆里做的那样,化身小龙人状态,对着看上去空无一物的秘地滴了自己的鲜血。只一滴,就让容兮遂心疼的不行,若不是祖龙已死,他大概会很想要和对方理论理论。 一阵很传统的地动山摇之后,平平无奇的土地上就破土而出了一根藤蔓,越长越高,直至盘踞了整个半封闭的洞穴秘地。 一道仿佛从亘古而来的声音,这才响彻了整个空间:“汝意为何?” 颜君陶努力按照自己上辈子的遭遇走了一遍流程,气若游丝,有气无力道:“救我。” 绿色的藤蔓顿时发出了犹如翡翠一般的绿光,照亮了颜君陶演戏演全套而特别扮出来的惨白的脸。然后,在藤蔓的顶端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了一个硕大的仿佛可以保住一个人的花骨朵。仔细看就会发现,那花骨朵与君风额头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红色的花骨朵越长越大,直至如累累硕果般低垂了下来,一点点的靠近了颜君陶,还带来了说不上的植物清香。 “与吾念。”声音再一次响起,“振我龙族,” “振我龙族。”颜君陶一字一顿的跟着念了起来,当年他也跟着念过这么一遭,当时还奇怪过,龙族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只靠那么一件不知名的东西就能够重振。 “薪火永传!” “薪火永传。” 随着这一道仿佛带着誓言的约束又或者是力量的声音,颜君陶头顶的花朵突然炸开,粘稠的汁水四溅开来,所有提前得到颜君陶提醒的人都已经给自己身上施好了仙术,并没有被淋到。他们只清晰的看到,那朵一生只盛开一次,一次只盛开刹那的无名之花里,诞生了一件莫名就让人屏住了呼吸的物件。 你觉得它是什么模样,它就是什么模样。 又或者说,这件开天之物本身是没有模样的,它可以是盘古手中的开天之斧,也可以是三清诞生时的创世之莲,它千遍万换,却也从未改变。 在颜君陶眼中,这开天之物就是一道古香古色的木门,甚至和他在老家邹屠颜家大宅的那道门有点像。增幅天寿的镂空雕刻,有益于孩子成长的神木而制,甚至在边角还有一道道划痕,记录下了颜君陶在离开颜家之前每一个月的身高成长。 推开门,就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颜君陶上辈子看到这道门……差点被气的想骂街。因为他当时的模样真的是狼狈异常,不死也要脱层皮,他需要的是紧急的救治,而不是一道毫无意义的门。哪怕这门再牛逼,他也看不上。 但如今颜君陶很想说,是他当年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开天之物不是一次性的物品,毕竟盘古当年就用过,如今又被祖龙暗搓搓的种在了这样隐蔽的地方,想着日后给子孙后代留一线生机,自然不可能一次就用完。送走君风,完全不影响龙族日后有朝一日来取走这份老祖宗留下的机缘。虽然这么多年了,龙族始终没能找到解决办法。 “我会快去快回。”容兮遂从颜夫人手中果断的接过了君风,对颜君陶做了简短的告别。他不得不简短,因为君风在他怀里已经快要哭的晕厥过去了。最重要的是长痛不如短痛,他继续再待下去,颜夫人就更舍不得送走君风了。 哪怕明知道送走君风,才是对君风最好的事情。 但颜君陶相信,不管颜夫人的眼中有多少难过,也不管容兮遂在这里耽误多少时间,颜夫人都是不会后悔把君风抢回自己怀里的。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又狠心的人。 她现在的模样和当年送颜君陶飞升时一模一样,颜君陶上辈子两次飞升,颜夫人都有幸在场。她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唇角却始终保持着微笑。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毫不怀疑她会在下一刻潸然泪下,但她却并没有,始终没有。 她就是能够保持这样只差一丝就随时可能崩溃的冷静,一直到送走她的孩子。因为那才是对对方最好的选择。 她只要对方好就好了,她的感情并不重要。 “我还在您身边。”颜君陶这样安慰他的母亲。有时候他其实真的不那么怨恨他的渣爹渣娘,也许别人不能理解,但颜君陶总觉得要不是有他们那么渣,他就不会拥有颜夫人这么棒的母亲了。她才是他的母亲。 “我知道。”颜夫人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也是真的没有哭出来。就这个眼睁睁的看着容兮遂抱着君风离开。 君风大概也感受到了突兀的分离,哭的更加高亢,一直试图伸出手去朝着颜夫人所在的方向探够。他想要那个温暖的怀抱回来,他不要被陌生人抱着,他不喜欢,他不舒服,他想要她。 但不管君风再怎么扭动,爆发,容兮遂还是镇定如常的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脚步没有任何凌乱,头也不回。 是的,对于容兮遂来说,这开天之物就是一个黑色的旋涡。 直至容兮遂的背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颜夫人这才犹如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哭了出来,撕心裂肺的那种。 颜君陶从后搀扶着母亲,真正读懂了颜夫人。她当年送他飞升的时候,不是因为足够坚强所以才没有哭,而是因为她想要把全部的快乐留给他,把所有的悲伤留给自己。离开这里前往另外一个世界,对于她的儿子来说,是一件好事,她不能允许在这件好事里有任何扫兴的事情,哪怕是自己的泪水也不行 遥祝我儿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所拥有的全部期许了,不求回报,不求记得,只求他能够变成更好的他。 “抱歉。”颜君陶小声对颜夫人道,为他当年的不懂,为他当年的不说。 他从不说他不是离开,也不说他会找到办法让大家陪他一起飞升,因为他觉得不用说,提前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但他却从没有想过,他不说,别人又怎么会懂呢? “你道什么歉啊,”颜夫人还在哭的泣不成声,却不忘儿子的感受,“若我不想送君风离开,我才不会同意呢。送走他,是对他好,我知道。你的主意没有任何错,不要和我道歉,男孩子长大了,不好这么经常道歉的。” “不,我的意思是说……” 颜夫人抬手,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打住了颜君陶所有要说的话,她不是不懂,只是故意岔开了颜君陶的话而已。 不论颜君陶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想听到他对她道歉。 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啊。 秘地之外也果然再不消停,不只是东方女帝来了,另外几方天帝也齐齐聚在了一起,他们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来自大道的召唤,来到了此地。 不管里面有什么,他们都要完成大道的使命!这很可能是他们成圣的关键! 颜君陶仙力外视,看到了外面浩大的声势,他在心里再一次长叹,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然后,颜君陶就与道主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联袂走了出去。道主是圣人以下第一人,并不惧怕这些天帝,哪怕是他们联手。 看到道主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所有天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惧怕,他们被道主压制了这么多年,对他都快有一种自然反应了。 不过,很快的,中央天帝就自持冷静的开口:“容前辈。” 道主勾唇,嗤笑:“原来被认错是这样一种感觉啊。”可真让人不爽,恩,他以后要加把油,继续让容兮遂被更多的人认错成他!给容兮遂添堵,永远都不会嫌晚,永远都不会嫌多! 中央天帝的脸色稍稍有点挂不住,但还如强弩之弓一样的死撑着:“前辈,您在开什么玩笑啊。” 虽然明知道容兮遂和道主这对双生兄弟其实是势均力敌的,但从感官上来说,他们还是更怕道主一些。如果知道会从秘地走出来道主,他们可未必会来这里冒险。 “我从不开玩笑。”道主在面对几位天帝时,邪魅霸道的气场一下子就回来了。 “你们看不出来吗?这是道主!”北方天帝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就反水了。根本不讲道理。颜君陶可是自家道侣弟弟的亲师叔,好吧,颜君陶只能算是心心小师叔的转世。但以他们那群人对颜君陶的小心程度,但凡他今天敢真的为了大道的奖励就和颜君陶对着干,他回家就得死道侣。他当年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单身,如今可不想回去当狗! 几个天帝对北方天帝的倒戈不能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吧,却还是怒目而视。 颜君陶转了转自己手指上的玉戒,也没打算和他们讲太多的话,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你们不用白费心了,大道想要的东西里面已经没有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以为我们傻吗?”南方的代理天帝作死冷笑。 但话音未落,就已经横生突变。 一直安静如花,始终不曾出场过,据说是生病需要调养的西方天帝,从站在的五行八卦位的阵法中走了出来。就在所有人觉得他这是准备贸然对颜君陶出手,为了得到大道治好自己的奖励时…… 他也走到颜君陶这边,转身面对上了另外三位天帝。 天帝们:??? 西方天帝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黑色兜帽,露出了里面如雪的白发。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颜君陶的心也跟着不自觉的揪了起来:“勾陈?” 站在颜君陶前面的西方天帝没有回头,因为他脸上可怖的皱纹,也因为他真的没脸见颜君陶,若不是他当年自作主张,也许根本不会有如今这堆破事。他一直想要补救解决,却反而把这个绳结越打越紧了。 “你还活着?”颜君陶却只欣慰于勾陈还活着的这件事,笔耕辍终于不用再像上辈子那样,活在一潭死水里了。这可真是太好。 另外三个天帝那真的是相当尴尬了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什么勾陈不勾陈的,他们只知道他们气势汹汹的来找人,结果却是一分钟里叛变了俩。 是不是在等一会儿,他们所有人都要叛变啊?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不够有想象力。 就在下一刻,突然天降七彩光芒,单独笼罩在了颜君陶的身上。这既不是普通的功德,也不是的紫气,而是各种混合体,以及,成圣的机缘。 是的,成圣的光芒是七彩的。 颜君陶不知道当年在心里吐槽了多少回了,总觉得这个颜色特别的断袖啊,哪怕不断袖也很小说苏,也不知道大道的审美到底是怎么搞的。 简单来说就是,最后叛变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道本身。 因为颜君陶解决了本应该无人可以解决的世界末日,拯救了世界,他不成圣谁成圣?千躲万躲,颜君陶是万万没想到,他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早好几百年成圣了!而且,特别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颜君陶:“……”操! *** 在颜君陶正面临着突然飞升大荒的神展开时,容兮遂也在面临一件说来有点小尴尬的事情。 容兮遂在定位了准确的坐标后,就抱着君风来到了那个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偏远蓝星。末日异界和上界仙国存在极大的时差,容兮遂去的时候,整颗星球早已经没了生命,自己开始了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自愈。 失去生命的星球注定走不长久,因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已经是一颗死星了。 这个世界也一如颜君陶的猜测,游离于大道的法则之外,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世界虽小,却五脏俱全,足够成为一个全新的法则诞生的摇篮。 但是…… 容兮遂身上“到了什么地方,就会迅速成为该世界满级”的设定,并没有随着世界的不同而被减弱几分,甚至因为这里是大道的触角所达不到的地方,容兮遂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开始了犹如狂欢一般的肆意疯涨。 这才是混沌三千魔神忍辱负重至今的原因,它作为法则,并没有真的甘心于永远附身于人类之体。 而鉴于容兮遂本身就比君风要更加强大的基础,以及拥有更多的经验,身体系统性的就知道怎么适应全新世界,他甚至来不及阻止,就发现自己赶在君风之前就要成为这个世界的新兴法则了。 君风:…… 一直潜藏在君风体内的万法仙尊终于再也忍耐不了了,简直要爆粗口了好吗?这是老子的世界啊!就知道你主动提出来要送君风离开,根本不安好心! 万法仙尊在瞬间就抢夺了君风对身体的控制权,想要出其不意、趁其不备的搞死容兮遂,至少是吸走容兮遂身上的法则之力。这个无主的世界只能有一个法则,那就是他!万法天尊!这是他的世界! 然后,万法仙尊就造成了所有礼轻情意重、千里送盒饭的反派都会造成的愚蠢局面,他不仅没有害死容兮遂,反而帮助容兮遂停下了他本身就不想成为的法则秩序。 容兮遂的理智再一次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举起君风,与万法仙尊对视,微微一笑:“你很想要力量,恩?那就都送给你好了。”说完,本来还让万法仙尊觉得很舒服的力量,就像是洪水泄闸一样的冲了过去,让他再无力招架。 最终,顽强的万法仙尊也没有死,只不过就像是人类发烧过度一样,被烧成了一个傻子。 君风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虽然还是有些懵懂无知,却已经因为万法仙尊和容兮遂的双重引导,自然而然的拥有了继续吸收力量、长大一点继续吸收的循环本能。他额头上的红花纹路,一点点绽放开来,直至红到发金,散发出了让容兮遂倍感熟悉的气息。 这是开天辟地的创世力量。这个本应该就这样枯死后被大道兼并的小世界,重新拥有了独属于它的法则,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谁也不会怀疑,再过不知道多少年万年,这里将重焕新生。 君风的眼睛变成了金色,他好像在这一瞬间懂了很多,也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懂,他的眼底一片清澈,渐渐脱离了容兮遂的手,飘到了容兮遂眼前,却并没有离开。只是歪歪他肉呼呼的胖脑袋,对容兮遂伸出了手,发出了任何一个法则都不可能发出的邀请。 他在邀请这个帮助他彻底觉醒的人留下来,和他一起成为这个世界的法则主宰,他们可以融为一体。 容兮遂心动吗?当然啊,重新成为法则,就是混沌最大的心愿。 可是…… 他不是混沌,他是容兮遂。 颜君陶的容兮遂。 容兮遂坚定的对君风摇了摇头;“如果我留下,君陶会很伤心的,记得君陶吗?那是你的哥哥,或者,从岁数上来说应该是你的弟弟?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只有我们在一起,我们才是完整的。就像黑与白,就像阴和阳。你知道什么是阴和阳吗?” 君风的眼睛里充满困惑,在他的法则里是没有任何力量体系的,他的世界不需要任何能够把人变成神的力量。 他创造的生命会全部依靠自己的智慧,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将会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科技世界。 没有神战,没有斗法,更没有异能末日,只有安静、祥和的美丽,他会永远关照着这一片天地,和他选中的生命一起。 “答应我,创造一个会让君陶喜欢的世界,好吗?”容兮遂说着说着,自己先温柔了唇角,只是提起颜君陶,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一件足够幸福的事情。 君风也跟着咯咯笑了,他会的,他会创造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幸福的世界。 “那么,我该走了。”容兮遂真的是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来,他很清楚重新成为法则对他的吸引力,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颜君陶。若他成为法则,他就没有办法再回到颜君陶的世界,而在新世界诞生的那一刻,坐标就会改变,颜君陶也就失去了找到他的可能。 成为法则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容兮遂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因为…… 他马上就要回去见到颜君陶了啊! 幸福就是我们还未见面,我已开始思念。 当容兮遂从黑洞里重新回到龙族秘地时,他正好赶上的就是颜君陶准备飞升大荒。颜君陶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开心,只有满满的慌张。他冲上去就抱住了容兮遂,幼稚的好像回到了三岁,被天衍宗掌门即将接走,要和颜夫人分开的时候。 “我不走,我不要离开,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大荒再好,没有你,也就没有了意义。 “别怕,我们会在一起的。”容兮遂温柔的低头,紧紧的抱着颜君陶,一遍一遍的吻着他,安抚着他,“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哪怕是大道。” 这话就显得有点狂妄了,除了无条件相信容兮遂的颜君陶,其他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觉得容兮遂还真是不怕死啊。 “说起来,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在大道手底下侥幸活下来的吗?” 颜君陶摇摇头。 “准确的说,我不只是混沌三千魔神所化,我同时也趁着大道给众生万物留下一线生机的时候,融合了三千大道的其中之一。” 容兮遂终于想起来了。 上辈子他没能跟着颜君陶飞升上界仙国,但他却并没有放弃,他一直在想尽办法,想要找到可以飞升的办法。或者说是导致他不能飞升的源头。 这一找就是几百年。 在颜君陶飞升大荒的那一年,容兮遂终于找回了他的记忆,并感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大道也要完蛋了。 容兮遂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寻找着解决之道,因为覆巢之下无安卵,大道该死,颜君陶却不能死。他还没有、没有让颜君陶知道他对他真正的感情呢,他们命中注定该属于彼此,只是初见时他还没有记忆。 容兮遂的解决之道很简单,也很粗暴,他最先找上的就是公子阳。 “还记得我曾经把仙器借给你时,你答应我的事情吗?” “我会无条件为前辈您做一件事。”公子阳毫无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年的债,终于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我要借你之力,逆转时空。” “我???”公子阳当时只是个用了好几百年才飞升仙界的小角色,一脸“我这么牛逼的吗,我怎么不知道”的茫然。 “不只是你,是所有转世降生的三千大道。” 是的,颜君陶那层出不穷的哥哥们,就是真正的三千大道转世。萧渐任就是大道选中的载体,他会寻找所有适合的母体,给三千大道制造最适合的强大躯壳。他们每个人境遇不同,却注定了要走向成功。 虽然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大道的期许,阻止这个世界被日益壮大的新法则所吞噬。 “告诉大道,只有颜君陶才可以阻止世界被毁灭!”哪怕不可以,他也要这么说,这是救颜君陶唯一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公子阳更慌了,什么告诉大道? “你知道!”容兮遂直直的看着公子阳,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一定知道的。这是一种本能,不需要任何人去教,也不需要任何记忆,“告诉它,不相信就算了,反正大家要死一起死!” 就在大荒被吞噬的所剩无几的最后一刻,颜君陶在洞府里说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脏话。 上界仙国所有被容兮遂找到的颜君陶的哥哥们也终于在笔耕辍的竹屋汇聚成功,力量直冲云霄,破除了黑暗,让时光逆转。颜君陶回到了几百年前,在即将冲击上界仙国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爱笑的圣人,运气真的不会差。 …… “嗯?”颜君陶还是没明白容兮遂的意思,什么叫他们命中注定在一起? “你就没感觉到咱们俩的力量特别的契合吗?”因为他们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同一条道,不是所有的道都必须摘取道果、和大道争斗才能够成就圣位的。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是大道的亲儿子却胜似亲儿子,好比颜君陶。 颜君陶没有和任何人争斗,因为他是阳,容兮遂是阴。只有他们合为一体,他们才是阴阳之道。 “你,就是我的道。” ——全文完—— PS: 颜君陶:“所以呢?就这样飞升大荒了?我妈、我哥他们怎么办啊!” 容兮遂:“唔,你想试着建立一条连通大荒和上界的通天之路吗?没道理上下界可以,大荒和上界就不可以啊。反正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了,为了见到勾陈,我相信笔耕辍也会来帮忙的,他脑洞那么大,一定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最后的谜底了,这也是之前一直没说颜君陶的道的原因,这大概才是本文最大的脑洞,斗之大道什么的都弱爆了,彼此是彼此的道,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V=对吧。 恩,完结啦~真的全文完结啦~一直想再写个万字更新,终于在文的最后完成心愿啦~ 完结之后要说的二三事: 一,番外。这肯定有,但更的较慢,逢五的倍数更一次,类似于20号,25号……以此类推,不见不散~ 二,新文。文案已开,9月5日12点准时开新文,跪求一波预收。 传送门:←点击按钮直接穿越雾十十的古耽新文,预收一下嘛~英雄~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摁一下小小的收藏,新文就带回家啦~~\(≧▽≦)/~ 以上,完毕。 如有其它事情,日后会另外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