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竹马被养作老婆》作者:冰冰盐   南有岁是福利院里被领养走的小孩,第一眼就看到了邻居家阶梯上坐着的黑色团团。   走近一看,黑色团团站起来比自己高半个头,是超帅的哥哥,不过这个哥哥总是冷冰冰的,对自己爱答不理。   但南有岁反应慢半拍。   开心的时候软糯地喊哥哥!伤心的时候抱住他喊哥哥,受伤了也要揪住他的衣服说哥哥好疼。   一开始江应浔只会皱着眉,后来南有岁不喊他哥哥了,转身抱住了别人的大腿。一声“哥哥”没喊出来,江应浔直接把他拎走了。   两人表面形如陌生人,连南有岁自己都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江应浔会偷偷抱住他,一刻也不想撒手。   数年后的某天——   南有岁上了别人的车,江应浔冷着脸,极其自然地抱走他,喊他“宝宝”。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看起来无比冷淡禁欲的江应浔是南有岁的哥哥。   南有岁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宝贝。   #哥哥越来越离不开我了怎么办!   1.日常慢热文,竹马竹马   2.甜文,1v1,HE   3.人物是会成长变化的,婉拒标签化,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都一样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有岁;江应浔 ┃ 配角:很多俊男靓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陪你从我变成我们   立意:努力拥抱期待,终会创造奇迹   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8631591 第1章   棕色小熊   “岁岁不要紧张,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让阿姨来抱抱你,”曹霁穿着简约,戴着显眼的珠宝,她挽着头发,笑着把坐在旁边的小孩抱在自己的腿上,“多有缘啊,你姓南,叔叔也姓南,真巧,宝贝开不开心?”   小孩乖乖地点了下头,一只手紧紧攥着衣服的下摆。他穿得像个雪白的球,带着一顶带有毛茸茸球球的帽子,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亮亮的,在小巧的脸上占比有些大,车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照射在他白皙的面容上,他紧闭着双唇,看起来很是紧张。   “岁岁不要害怕,叔叔和阿姨以后会照顾你的。”   “是啊,”坐在副驾驶的南欢景转过头来,“刚给岁岁你买的毛绒玩具,快看看喜不喜欢。”   说完便将一个透明礼盒像变戏法一样摆在南有岁的眼前。礼盒中的棕色小熊安静地站在里面,一双黑色眼睛正和南有岁大眼瞪小眼。   南有岁乖巧地接了下来,将它像宝贝似的抱在自己的怀里,软糯地说道:“谢谢景欢叔叔。”   比起棕色小熊,他本人更像是个洋娃娃,五官精致,头发呈现出些栗色,黑色的眼珠真挚地望向小熊,短短的腿架在后座上,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   他害怕被抛弃,尽管他才四岁。   本应该是无知地享受童年的年纪。   司机配合性地笑笑,“岁岁真是可爱,这小熊都和岁岁一样大咯。”   南有岁点点头,继续说道:“谢谢李叔叔。”   十分钟之后,南有岁看着他们的眼色,见没有人盯着他,于是将小熊放在了一旁,回过身就将另一只破旧的小兔子抱在怀里,小兔玩偶因为年岁过久显得灰扑扑的,上面还有缝缝补补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抛弃了很多次但依旧顽强的兔子。   南有岁垂下眼睛看看它,又拍了拍它的头,摸了摸它缺了一角的圆圆手,极度安心地将它紧抱在心口处的位置。   这只小兔子是他的陪睡玩偶,只要躺在床上就绝不撒手的那种,睡前抱着它,第二天早上起来,小兔依旧安稳地躺在他的怀里,而南有岁的睡姿也未曾变过。   他永远都是那副不闹不哭的样子。   “岁岁,那是我们的家,之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等会进去了之后看看叔叔和阿姨给你准备的房间怎么样。”曹霁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别墅山庄。   南有岁顺着看过去,他懂得不多,只知道房子很大,看起来豪华气派,像城堡似的,和他在福利院时住的房子很不一样。   “曹阿姨,我们要住在这里吗?”南有岁张着小巧的嘴说道,脸颊有些鼓,即便如此,整体却还是瘦的,福利院里的小孩,过得并不是太幸福,从外表就可以看出来。   动作幅度有点大,南有岁立马扶正自己的小帽子,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是呀宝贝,喜不喜欢?”曹霁看着南有岁,眼神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半晌她垂下眼睛,自我感慨似地说道:“小时也很喜欢这里。”   南欢景听到这话无奈地回过头,“老婆,别在这里说这些。”   曹霁点点头,却依旧悲伤。   按理说四岁的小孩不该懂得这些,但他明白。他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南欢景和曹霁到福利院的时候,那群小孩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当时南欢景抱着小兔玩偶偷偷藏在墙角看着他们,不小心听见他们说话。   “有没有和照片上长得相似的孩子?”   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被找了过去。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只会是个精致替代品而已,但他仍旧非常乖巧地尽力表现,因为他实在不喜欢在福利院的生活。   那里谈不上可怕,却也算得上难以忍受。   何况南有岁本身就是个不喜欢将疼痛诉诸出来的小孩。   车程的最后三分钟里,南有岁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里的环境,经过一个拐角处,他看见别墅大门后的阶梯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孩。   “黑色团团。”   南有岁嗫嚅着,声音超级小,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然也可能是没人在意他而已。   曹霁和南欢景先带着他看了整个家里的布置,整体非常温馨,用的都是暖色设计,尽量避免了黑灰这种冷色调。   走进南有岁的房间时,他小小一只,牵着曹霁的手,呆呆地看了曹霁和南欢景几眼,又看了眼自己的房间,虚心地问道:“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啊宝贝,这就是给你准备的房间,有哪里不喜欢的我们再换。”   南有岁摇摇头,说已经很满意了。   能有个地方让他住下来,他已经非常感激了,更别提什么要求了。   他再一次看着别人的眼色,在两个人的期许之下,将棕色小熊摆在床头,迈着小碎步说道:“谢谢叔叔阿姨,小熊也有家了。”   曹霁看他乖得可爱,摸着他的头,说道:“岁岁喜欢就好。”   却在他们转身之时,南有岁想到了自己的小兔玩偶,那还放在后备箱里的小行李箱中。   他腿短短,走的步子很小,因为太过于思念自己的东西,他怕一个不经意间,就全被丢掉了。   于是他跑得很快,差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跑到大门外的车身旁时,他喘着气,就连喘气都不敢大喘,硬是憋了一口气。   “岁岁是来拿自己的东西吗?”李司机正好将后备箱门打开。   南有岁点点头,声音软软的,毫无攻击力,却有可爱的杀伤力,“我来拿自己的行李箱。”   “哎呀我来就好了,跑过来多危险啊,岁岁你等下,我帮你拿上去。”   南有岁却摇了摇头,一副异常认真的模样,此刻的他没戴上帽子,也没有手套,脸都被冻红了,“我自己可以搬得动的,叔叔不用担心。”   说完之后他拎过了自己的行李箱,确认了重量之后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小小的他和行李箱差不多大小。他拉着行李箱,车轮与地面之间发出摩擦声,忽然他停下步伐转过了身子,猝不及防就看见了邻居家的黑色团团。   那只团团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什么,没过多长时间,他板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正要转头间,南有岁小声惊呼了一下,像是害怕被发现似的,立马拉着行李箱向前走了几步,假装没看向那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躲开,只是看那个黑色团团的样子怪严肃的,感到有些害怕。   还好那只黑乎乎的团子没有看见他,也不在意周围的事物,立刻就转身向屋里走去了。   此时此刻,南欢景正向这边走着,看到南有岁站在这里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向后面用着稍大一些的音量说道:“老婆,岁岁在这里,快过来。”   没过一会,曹霁就跑过来蹲下抱住他,像是失而复得一样,她闭着眼睛,语气难过,“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不见了。”   南有岁僵在那里,他很小,可他知道曹霁并不是为他而伤心。   因为他知道,曹霁和南欢景失去了他们的亲生儿子。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只是想来拿我的箱子。”南有岁话说得都算含糊,他用小手拍拍曹霁,有点愧疚。   一声“曹阿姨”让她扯回思绪,露出苦笑,“没事,下次可不许乱跑了哦。”   “嗯嗯。”南有岁点点头,可眼神还在黑色团团的背影上。   对于这个看起来差不多同龄的人,他好奇心很重,而且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对他的吸引力莫名很大,导致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像有强力胶水一样。   曹霁见她这样,笑笑说道:“岁岁是不是对那个哥哥很兴趣?”见南欢景站在旁边,她转头说道:“诶那是不是江家的孩子,他们家最近在势头上,能和他们家合作也挺不错的,但可惜没什么交集,他们家大人看起来也不常在。”   南欢景点点头,没有说太多话。   南有岁抬起头看着他们,眼睛里洒满了细碎的阳光,他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认同什么。   “岁岁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找哥哥玩哦,交个朋友也不错。”   可南有岁理解得却有点多,他以为自己和那个哥哥交朋友就是在帮曹霁和南欢景的忙,所以他非常认真地点头,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不少:“好。”   说完之后还会咪咪笑,仿佛是在说保证完成任务。   可他自己也的确对那个哥哥很感兴趣啊,南有岁拉着行李箱栏杆,掰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邻居家。   虽然哥哥早都不见了身影。 第2章   乌龙之下   晚上南有岁躺在温暖被窝里睡觉的时候都不踏实,他不敢相信这么大的房间竟然是属于自己的,是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房间。   他抱住小兔玩偶,温热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表面,觉得如此安心。   醒来之后,陈阿姨给他备了早餐,告诉他曹霁和南欢景有事要外出,可能要好几天都是自己一个人住了。   南有岁望着他,什么脾气也没有地点着头,说着好。   陈阿姨见他这么乖,话不自觉多了些,“南先生他们很忙,在家的时间不多,岁岁会辛苦一点,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阿姨说。”   “好哒,谢谢陈阿姨。”南有岁拿着勺子吃着早饭,腿短只能晃在板凳上。   他穿着精致的衣服,看起来像个气派的小少爷,矜贵又乖软,戴着和昨日不同的毛茸茸帽子,看着外面的大雪天,望了一眼陈阿姨,嘴唇张张闭闭,没有说出话来。   毕竟是小孩子,都喜欢玩雪。   陈阿姨笑着,领着他出去,将他的衣服整理好,说道:“想玩就去玩吧,小心着别摔倒了。”   南有岁回应着陈阿姨握着他的手,说道:“好哒。”   他一出门就看向邻居家,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邻居家的哥哥,莫名地心中一喜,像是抓住了什么,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走到别墅大门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万一哥哥不想和他玩呢?   “岁岁勇敢一些,不主动的话可是交不到朋友的。”陈阿姨鼓励着他。   南有岁听到这话之后小跑着,没过多久就靠着小小的身躯溜进了邻居家,身上洒满了雪,不过他穿的也基本都是白色,融在一起了,看不出来什么。   小小的身体在白茫茫一片大雪中,几乎都快要被淹没了,他忍住刺骨的寒风,向着黑色团团跑去。其实南有岁很怕冷,所以他穿的很多,整个身体都被包裹起来,没有一处肌肤是露出来的。   而黑团团就不一样了,他没戴帽子,也没有围巾,外套看起来也不是很厚,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手中拿着的书籍,一脸严肃,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哥哥你好……。”南有岁的声音很小,后面两个字几乎都没有声音了,他看着面前小孩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紧紧捏住自己的一角,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见到他的手都被冻红了,南有岁将自己的小手套扯了下来,上面还残留着他自己的体温,他上前走了一步将手套递给他,说道:“哥哥,手套给你。”   面前人只是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并不做回答,依旧认真地看着书,像是把他当成空气一般。仅仅是这一会,南有岁的小手就红了,他下意识揉搓着自己的手指,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哥哥你冷不冷呀?”   耳边响起大风吹过时的闷声,南有岁心思简单,莫名其妙的想法也很多。   难道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是个雕塑?怎么一动都不动。   南有岁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套。   是干净的呀,才带上没多久,新新的。   他顶着带有毛球球的帽子,想继续搭话,奈何走过来一条雪白的捷克狼犬,它丝毫不畏惧严寒的天气,身上沾满了雪花,非常听话地趴到黑色团子的身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南有岁,目光里带有十足的威胁性。   那是对陌生人的警告。   南有岁吓得哆嗦了一下,这样的大犬他几乎没怎么见过,而且这条犬看起来就很吓人,南有岁立马闭嘴不说话了,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他像是求助一般地看向黑色团子,可惜团子并不理他,依旧看着腿上放置的书。   嘴唇紧抿,他支吾着:“不、不要伤害我,我没有恶意的。”   只是想和哥哥交朋友而已啊。   捷克狼犬端正地陪在自己小主人的旁边,时不时用头蹭着他的衣袖,南有岁站得离他们有十万八千里远,根本不敢站近。首先是因为这条犬看着实在是太吓人了,小小只还没有一只狗大。   第二是面前的这个哥哥也很冷漠,连分毫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南有岁看见他抬手摸了下狗狗的头,让它乖一点,随后狗狗非常听话地趴了下来,一声也不吭。   南有岁突然很是受挫,他搓着自己的手,一脸紧张。实话说他很喜欢这个哥哥,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自己在福利院里时候遇到的那些小孩不一样,就像是天然拥有吸引力一样,南有岁不自觉地想要更接近他一点。   他的胆子并不算大,很容易被某些事情惊吓住,这与他之前在福利院时候的一些经历有关。但面对哥哥的时候,却完全不一样,他试着向前一步,将目光转向那只看起来很可怕的大犬。   “狗狗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声音软软糯糯的,毫无攻击力。   话音刚落下,没想到狗狗竟然向他叫了一声,叫声很大,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甚至还站起身来冲他前进了几步。   南有岁受了惊,下意识就想寻求别人的怀抱,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想跑到哥哥的怀里,但是冲击力太大,另一个人又完全没有准备,直接将哥哥扑倒在地,摔得一身狼狈,身上沾满了洁白的雪。   南有岁卧倒在他的身上,惊恐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连忙爬起来,努力将高他一头的哥哥拉起来。   “你可怜什么,”面前的哥哥说了第一句话,“明明是你把我撞倒了。”   说完他缓慢地爬起来,由于个头的原因,他微微垂下眼睛,一双狭长又冰冷的眼睛看着他,从脸上看不出任何外露的神情,刚刚的那些狼狈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他穿着一身黑色,身上的雪全部都落在了地上。唇角绷直,他拿着书本,算不上开心。   “对不起,”南有岁又是一声道歉,“哥哥……”   旁边的狼犬看到这可不乐意了,竟然有人伤害自己的小主人?   条件反射般,它就嗷呜叫唤了一声,张开嘴巴就是想咬南有岁一口。   南有岁都快被吓哭了,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立刻往反方向跑了几步,此刻的狗狗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怪兽一样,对他的态度超级差,眼中完全容不下他。   “我不是故意的。”   南有岁小声说着,身体瑟缩着,不敢接受事实般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想到身上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感,他睁眼一看,那只狼犬被牵在哥哥的手中。   再次看见时,已经是哥哥的背影了。   他牵着那只狗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去。   本来是想和哥哥增进感情的,乌龙之下,他们的关系好像闹僵了,哥哥都误会他了。   南有岁站在雪地里,难得露出最贴近于真实想法的表情,他的嘴角下垂,就连眼睛都向下望,丝毫顾及不到越来越大的雪,脚下踩着的雪降了一层又一层,他抽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有些委屈。   他似乎和哥哥离得越来越远了。   “预计今日上午至明日白天,我市有大范围降雪过程,导致暴雪状况发生,降雪量6~12毫米,积雪深度5~10厘米,降雪明显对交通有较大影响,请加强防范。”   各个频道频繁地播放着报道,N市今年罕见出现了□□雪现象。   仅有四岁尚且无知的南有岁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知晓呆呆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哥哥。   福利院的生活并不能称得上是幸福,甚至是很辛苦,他并不想记起这些,却还是在这个寒冷且充满大雪的冬天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些。   如果有人真的能给他一个真心且温暖的怀抱就好了。   “小少爷,岁岁?”声音由远及近,是陈阿姨来找他了。   “吓死我了,岁岁快跟我回去,雪下得太大了,你看哥哥也回家了是不是,下次再来找他玩,我们现在先回去,再淋下去就要生病了。”   听到“生病”两个字,南有岁像是提线木偶有了自己意识一般,他立刻点点头,安抚着陈阿姨的情绪,说道:“陈阿姨,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知道生病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第3章   小兔玩偶   N城的那场下雪下了足足五天,南有岁就待在家里,偶尔看看书,或者出去尝试着接触邻居家的哥哥,奈何没有丝毫进展。   他和邻居家的哥哥完完全全就是十足的陌生人。   南有岁性格温软,在福利院的时候其他小朋友利用这一点就会进行一些不算友好的行为,比如说指使他做些什么,就因为他脾气好欺负他,而南有岁无父无母,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模样都没有见过。   从他记事的那时候起,他的眼前就只有保育员和同龄小伙伴了。   尽管年纪小,但他仍旧知道,这是一场无关血缘亲情与真挚的交易。   “岁岁,好不好吃呀?”陈阿姨递给他刚烘焙好的小熊蛋糕,看起来非常精致,整个厨房都飘荡着香气。   南有岁非常珍惜地品尝了一口,香味瞬间冲击着他的味蕾,实话说他在福利院中并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好好吃,陈阿姨可以教教我怎么做吗?”南有岁仰起头,一双眼睛充满着期待,他的眼睛很是乌黑,却也增添了其他些不一般的东西。   他的确和其他小孩不一样,有着自身独特的地方,而这些都是由于童年痛苦所导致的。   “好吃就行,岁岁你还小,容易伤到自己,想吃的话阿姨再给你做些就好了呀。”陈阿姨弯弯眼睛,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整个身躯都充斥着温柔的魅力,接着他忍不住摸了摸南有岁黧黑的头发,柔软又冰冷,她说道:“岁岁要不要给邻居家哥哥送一些?”   被点破了自己的心思,南有岁纠结地在陈阿姨身旁绕了个圈,他缠着自己的手指,说道:“嗯嗯,不过哥哥会喜欢吗?”   “会的。”陈果跃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一点闹脾气的架势都没有。   半小时之后,南有岁抱着精致的甜品装饰纸杯,尽管脚步下犹豫,但他依旧朝着邻居家的方向走去,在踏进大门的时候,他倏地就想起了那只凶凶的大犬,立刻心生寒意,甚至颤抖了一下。   偌大的世界里,对比之下显得南有岁非常小巧,他的上身外套长及膝盖,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又可爱,帽子下的脸颊鼓鼓的。虽然还是小孩子,但足以看出他的五官精致,完全是和他人不同样的氛围。   果不其然,哥哥还是坐在阶梯那里,像是个小机器人一样,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同样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样的天气,他都会待在这里,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   南有岁提着蛋糕盒子,突然想起来,哥哥好像和自己一样,见不到父母的身影。   那个小小的身躯承担着太多的期许。   “哥哥,这是陈阿姨给你的,你收下嘛?”南有岁的声音小小的,没有任何底气,就连对视都不敢,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人的眼色。   “不用。”   答案在预料之内。   “好叭。”南有岁像是一只垂下耳朵的小狗,他紧紧地攥着礼盒手提袋,所有的心情都浮现在脸上,还深呼吸了一下,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呀?”   [对不起。]   南有岁在心里道了个歉。   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人交朋友。   准确说来,他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没有,所以更不知道到底如何该和朋友相处。   “哥哥我不会再烦你了。”   南有岁穿着暖乎乎的鞋子,在地上踩出浅浅的脚印,他转过了身子,丧气地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眼睛都快变成哭泣的荷包蛋。   “没有讨厌你。”   后面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带任何情绪。   南有岁一瞬间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甚至还加上了高光,他乐呵呵地下意识就将蛋糕递给了哥哥,说道:“真的吗?”   “嗯。”   声音很是变扭,他将眼睛转向别处,手却很诚实地接下南有岁给他的蛋糕。   “我叫南有岁,哥哥你叫什么?”   “江应浔。”   “哦,应浔哥哥啊。”   南有岁说话时很是含糊,可可爱爱的,发音都不标准,只有哥哥两个字是准确的。   恰巧这时那只大犬飞奔了过来,见到南有岁的时候惯性一般地就朝他叫了一声,凶凶狠狠的。   不过这次南有岁对犬犬的熟悉度明显上升,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么恐惧了。他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狗狗,随后向江应浔问道:“哥哥你家的狗狗叫什么名字?”   “Jovan。”   “噢。”南有岁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什么呀,他根本就不懂英语!   于是南有岁按着自己的理解,学着小大人的样子,极度勇敢地摸了下狗狗的耳朵,擅自给它起了别的名字:“小温。”   见它没有任何反应,还喊了第二声。   一个穿着白色的小孩对一条比他大上不少的狗狗说着话。   而另一个小孩冷眼看着这一切。   狗狗哼唧了一声,这次没有以前那么凶了,却还是不乐意搭理他,在江应浔的身边转了两圈,随即看了自己的小主人一眼,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南有岁对江应浔实在是喜欢得紧,似乎是很害怕失去这个哥哥一样,他像变魔术一般从自己的口袋中将小兔玩偶拿了出来,摆在江应浔的脸前。目前为止他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这一对比,他发觉这个小兔子实在是太灰扑扑了,和江应浔的气质一点都不搭。   何况这又是他抱了好长时间的玩偶。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心虚。   “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偶,送给你。”   南有岁几乎是把他的真心送给了面前的这个哥哥。   江应浔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小,他垂着眼睛看着南有岁,看着这个比他小上一些的小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缠着自己。   他一开始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而这些在南有岁的眼中就默认理解成了不接受、不喜欢、不感兴趣。本就有些自卑的南有岁将自己的小兔玩偶立刻收在了身体后面。   本来就没有任何人喜欢的。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丢脸啊。南有岁下意识摩挲了几下小兔子,他安慰着小兔,也像是在安抚自己一样。   “哥哥不喜欢的话那我就走啦。”   南有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露出小巧的牙齿,殊不知他的表情看起来完全就很苦涩。   “不是。”江应浔摇摇头,嘴巴张张闭闭,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自己留着。”   还以为有什么期待呢。   南有岁抱紧自己的玩偶,瞟了一眼依旧紧攥在江应浔手中的小熊蛋糕,他挥挥手,决心不再打扰江应浔哥哥。   “汪!”   Jovan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它看起来很是兴奋,还特地在南有岁旁边绕了两圈,吓得南有岁一张小脸变得惨白,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怎么感觉这只狗是在威胁自己?   在Jovan不经意之间,南有岁立马跑走了,他站在稍远处的位置,一脸惊恐地望着江应浔。   而江应浔拿着书本,有些无奈地叹着气,他拉着牵住Jovan的绳子,这次的声音明显严肃了一些,没有跟Jovan进行任何玩闹的意思。   “Jovan,不许叫。”   说完这话jovan果然是老实了,甚至还凑到了南有岁的旁边嗅嗅他的味道,主动接纳了这个陌生小孩。   “小温……”南有岁的声音超小声,边叫还边看瞟着江应浔:“小温的名字好特别。”   一个猝不及防,Jovan兴奋起来控制不住自己,起身就朝南有岁身上扑了上去,扑得很是用力,不管狗狗的意图友不友好,这样的重量冲击力南有岁肯定是接不住的。   他立刻就想躲开,但穿的衣服妨碍了行动,南有岁迈着腿踩在没化的雪地上,走得很是艰难。   眼看就要彻底扑上去,“啪嗒”一声,南有岁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冰凉的雪花裹着他的脸颊,就连嘴里都吃进去了不少,皮肤被冻得缓慢起了层红色。   他都快变成雪地里的雪人了。   南有岁试着爬起来,身体还没有完全离开地面,很想看小温在干什么,他怕怕的。   转头就看见江应浔用力地牵住了小温,神情严肃,虽然江应浔也没有小温大,但气势十足,小温耳朵耷拉着,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断朝着南有岁哼唧。   南有岁努力着自己爬了起来,还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雪花,小手套都被浸湿了。   可能是他栽在雪地时的模样太过于滑稽搞笑,江应浔周边的气场稍比之前舒缓了一些,他用眼睛确认了一下面前的南有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嘴唇轻启,说道:“Jovan,我们回去。”   南有岁抓着自己的小兔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也愿意带自己去他家里玩呢? 第4章   偶遇哥哥   “岁岁,再有几天就要去幼儿园啦,期不期待?”曹霁握着南有岁的小手,神情温柔,却总在无意识间透露出一丝悲伤。   “期待。”南有岁捏着自己的袖口,面对养父母的时候他还是会产生紧张的情绪。   “怕不怕?要接触那么多小朋友和老师。”南欢景挂断电话之后走过来和他们聊天。   “不怕。”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底气,但在南有岁这个小朋友看来,他觉得自己是怀抱着巨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   面对崭新的陌生环境,南有岁当然会紧张害怕。先前在福利院的那些经历给他的心理上蒙了层灰,他并不是什么胆大的小孩,只是在不断逼迫自己勇敢罢了。   “幼儿园很好玩的,你也会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嗯嗯。”   俨如魔盒,害怕与期待共存。南有岁突然在想邻居家的江应浔哥哥是不是也在上幼儿园,他会不会有可能和他在同一个班级。   几天之后的上午,南有岁挺直身板坐在车后座,身旁的陈果跃陪着他,正想给他的小书包里填补着牛奶和小零食。   可这些事情南有岁自己做惯了,他纯真地看着陈果跃说道:“陈阿姨,这些我自己来做就好啦。”   说完之后他拿过自己的小书包,没用多久就将他的书包收拾得整整齐齐。   曹霁和南欢景去了外市,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忙得连南有岁第一天去幼儿园都不能陪同。   到了幼儿园之后,门口全是家长和小孩,家长们牵着自己的孩子,不断叮嘱着小孩,露出很担心的表情。   南有岁夹在他们中间就显得很奇怪,小小的他背着书包,任由陈阿姨牵着他,他不知道大人们都在交流些什么,只是看见了迎面走来个年轻漂亮的老师,她笑着,很是热情,时不时低头看着自己。   “好乖的小朋友,老师带你去中三班好不好?”   南有岁点点头,骆老师牵着他的手,一路上遇到其他和她开玩笑的小孩,她极其有耐心地一一回应。而南有岁不断张望着,期盼在小孩群海中看见他想看见的哥哥。   不对哦。   哥哥可能都不在这个幼儿园上学。   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南有岁莫名地感到有些难过,唯一的“熟人”就这样插翅而飞了,他下意识就握紧了骆老师的手指。   南有岁比同龄小人看起来要小上一些,整只小手只能握住大人的三根手指,就连走路的步伐都要稍快一些才能赶上。   骆老师将他领到自己的座位上,并且向班里的小朋友们介绍了他,南有岁被迫站在最前面,说出自己的姓名,他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活泼,反而是安静地过分。   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按部就班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和其他小朋友之间总有种隔阂。   “我叫周隼,南有岁同学你好呀。”同桌露出洁白的牙齿,整个人都是黑乎乎的肤色,看起来很是自然熟。   南有岁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上一圈的同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别人对比起来会显得小小的。他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微微的琥珀色,露出来的皮肤白皙粉嫩,嘴巴张张闭闭,说道:“你好。”   说完还把自己书包里的小零食分给了他些。   周隼又呲着个大牙,还向其他小朋友炫耀他刚得到的零食,这一炫耀其他小朋友全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新转来的漂亮小孩。   “南有岁你好哇,为什么你长得这么白。”另一个小朋友嘴里喊着糖,说话含含糊糊,低下头瞅了眼衣服上沾到的泥土,不知道是在哪个沟里摔出来的。   “我叫张佳,来和我做朋友吧,我可以给你分享我最爱的娃娃。”   “男孩子才不要玩娃娃呢,南同学我给你看昨天我爸爸妈妈刚给我买的玩具枪。”   “谁让你带过来的。”身后的小孩毫不留情地拍了下那小孩的头,试图将他拽走。   “哥哥我错啦!”留下一声哀嚎之后,哥俩到别的地方乖乖坐好了。   小孩七嘴八舌地说着,南有岁都听不过来,面对这么多热情的小团子,他尽力倾听着每一个人的说辞,耳边似乎翻起了巨浪,听得晕晕乎乎。   最后南有岁的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把他的桌子都堆满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同班同学送给他的欢迎礼物,害羞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小声地和他们每一个人说着谢谢。   在幼儿园的经历似乎并没有南有岁想象中的那么吓人。他小巧的嘴巴弯了一些,按照陈果跃的叮嘱塞了一颗糖在嘴里,他的身体素质不太好,和其他小孩对比下看起来就有点蔫蔫的。   放学的时候周隼以及其他小朋友还会和他一起走,开心地在一起讨论着话题,负责接送他的陈果跃本来还在担心南有岁会不会在幼儿园里待的不开心,看到是这样之后放心了很多。   南有岁还打开小书包,给他看塞得满满的小零食。   “岁岁真是招人喜欢。”陈果跃说道。   “嘿嘿。”南有岁只是觉得很开心,他的生活好像好起来了。   三天后的早上,南有岁照常走在幼儿园路上,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背影,瞬间就瞪大了些眼睛,短短的双腿都停在了那里,他揪住自己的书包带子,表情都明亮了起来。   “哥哥!”   软软的声音响起,即便很激动,但声音也算不上大,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看着江应浔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变得有些着急了,于是又喊了一声“哥哥。”   他和江应浔都好几天没见过了,虽然都在上幼儿园,但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呀。   这一碰见让南有岁觉得超级惊喜,兴奋间一个不小心就扑在了地上。由于穿得厚重,摔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很笨重,摔得很重,眼睛立刻就红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好痛,但什么话也没有说,努力着自己爬起来。   “哈哈哈,走路都会摔倒,你真没用!”旁边的一个小男孩指着他大笑,语气听起来很是嘲讽:“好笨啊。”   南有岁爬了起来,比小男孩小上一点的他站在那里,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坐在第二排。   “你看你哥哥都不理你,略略。”他又继续扮着鬼脸,一张脸是全是幸灾乐祸。   是孩童时期最纯粹无比的恶意。   南有岁欲言又止,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之后,又朝着江应浔的背影那边看了看,江应浔还在向前面走着,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理自己?   南有岁觉得好委屈,什么也没做就摔了一跤,还被别的小朋友嘲笑,邻居家哥哥也不理他。   他垂下眼睛,睫毛扑闪着,他伸手拽开一点紧紧围住的小围巾,呼吸都快不畅快了。   视野所及全是灰色的地面,直到耳边传来冰冷严肃的声音,他觉得有些耳熟,再一想想,这不是哥哥的声音吗!   “你刚刚说什么。”   江应浔毫不留情地拽住小男孩身后的帽子,把他拽得惯性往后一仰,“嗷嗷”叫了两声。   “喂,你干什么,我的衣服!”他急急忙忙抓住自己的帽子,一脸惊恐。   “道歉。”江应浔比他高上半个头,虽然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孩,但他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莫名产生害怕的感觉,特别是他目前面无表情,甚至称得上是生气,嘴唇紧抿,一副不容置辩的模样。   “道……道什么歉!”   “袁奇,明明是你先把南有岁同学撞到的,我都看见了。”旁边的一个女生嚼着自己的早餐,囫囵地说道:“袁奇同学将他的脚一伸,直接把正在奔跑的南有岁绊倒了。”   “袁奇好坏!一点都不爱护同学,甚至还嘲笑同学,你这样做的话大家和老师都不会喜欢你的哦。”   南有岁抬起头看着他们,下一秒袁奇就朝他走了过来,说道:“对不起南有岁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还鞠了个躬。   南有岁没看他,而是看着站在一旁冷脸的江应浔,他正和自己对视着,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哥哥……”南有岁向他跑过去,委屈之下什么也不顾地就抱了上去,体温与身体碰撞,他撇撇嘴,超级小声地说道:“哥哥你之前怎么不理我。”   江应浔的身体僵直了一瞬,他任由南有岁抱着自己,却不做出任何肢体上的回应,低声回复道:“没听见。”   “噢好吧,”南有岁也不在意,他已经过了伤心的劲儿了,这会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推开江应浔,像是给自己找补一样,“那我原谅你了哥哥。”   江应浔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瞟了一眼南有岁的身后,伸手将他的小书包拉链拉上。   南有岁这才惊觉,一路上书包都是敞开了半边,拉链没有拉上!   “哥哥下次我们能……”   “小同桌!”周隼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他今天穿了浅色系外套,显得皮肤更为黑,“我们一起去教室吧。对了,给你看我妈妈刚蒸好的早餐,你要不要吃?”   南有岁的话被截断了,周隼热情地将早餐递到他的手里,热乎乎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手部肌肤,包装袋里装着小猫形状糕点。   南有岁眼睛亮了亮,他低头欣赏了好几秒,说道:“好可爱!”   低头间,他不知不觉就跟着周隼的脚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而他想和江应浔说的后半句话被全被吞在了腹中,连想都想不起来了。此时的南有岁沉思的是另一件事情,就是包装袋中的小猫要是成真的就好了。   就是那种活蹦乱跳,拥有自身体温的小猫。   站在另一旁的江应浔脸上不带什么情绪地看着南有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离开之前又对袁奇说了一句:“不许欺负他。”   袁奇吓得直点头,腿都快不利索了。 第5章   失去灵魂   之后几天里南有岁上下学路上都有在关注附近有没有出现江应浔的身影,但很可惜,仅仅就见到了那一次。那份偶遇时的惊喜也随之几近消磨完毕了。   他背着小书包,走在一群人的中间,微微长的头发被风吹起,即便衣服穿得很厚,也依旧感觉得到寒冷。   “这周日是我的生日呢,爸爸妈妈说给我办party,要我邀请你们来玩儿。”   “什么爬梯?”另一个小朋友嚼着自己的零食,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都不懂,不跟你说话了。”小朋友跑到南有岁的身边,拽拽他的书包带子,说道:“南有岁同学,你要过来一起玩嘛。”   眼神里闪着光,看起来很是期待,像是在期待南有岁给他一个肯定且只有一个字的回答。   “嗯。”南有岁没反应过来就点了头,他的性格很温顺,几乎不会拒绝别人。   “哇,那我也要去。”   “南同学,你家在哪里哇,我可以让我们家的司机带你一起去吗?”   他的思绪现在才渐渐回笼,在听到其他小孩讨论的时候,内心惊叹不好。   刚刚那个同学问他什么来着,他怎么就一下子答应了?   南有岁有些心虚地问了一遍,他已经把自己的音量下降到最小了,配上他单纯可爱的外表,让人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许、许庭同学,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也不是故意不听的,只不过心中装了另一个人罢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从车窗看见慢条斯理刚从家里出门的江应浔,本来想和他打招呼的,但还没有鼓足勇气,车就离开了。   他甚至还特意在幼儿园门口多停留了几分钟,只不过迟迟见不到江应浔,最后只好走掉了。   掰着手指头算算,他和哥哥已经有三四五六……反正好久没有见到了!   名叫许庭的小孩明显愣了几秒钟,他呆呆站在那里,心思简单的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但很快就明朗了起来,“我想让你周日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南有岁思考了一下,周日他的确是没有什么事,但他更想去找江应浔哥哥玩,何况他和许庭同学也不是太认识啊。   想明白之后,他认真地转身面向许庭,嘴巴张张闭闭,瞳眸像一颗小小的星球,“对不起啦,我去不了。”   听到这话,许庭同学一下子哇地哭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可是你刚才明明答应我了呀。”   南有岁见他眼睛里都失去了高光,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歉意布满全身,他试探着回复:“是因为没有听清所以才……”   许庭截断了他的话,说话时断断续续的,“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趴体,呜呜。”   “因为我要去找哥哥一起玩。”南有岁看着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睁着眼睛,顺手戴上了自己的小帽子。   “你哥哥是谁,我可不可以当你的哥哥,”许庭很是委屈,“这样你就能和我一起玩了!”   “不行的哦。”南有岁没有犹豫地就拒绝了他。   “哼,我讨厌你哥哥。”许庭耍着小孩子脾性,“你把你哥哥叫出来,我要和他单挑!”   甚至摆出了要打架的架势。   南有岁吓了一跳,他立刻就说道:“同学之间要和谐相处,这样是不对的。”   小朋友之间的威胁算不上什么,但他们的世界很简单,会把一切负面的东西无限放大,恰如此刻,南有岁的小脸都快被吓成了惨白色。   甚至还脑补了江应浔和许庭之间的战斗场景,那不是单方面压制吗?   南有岁晃晃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哥不在这里念幼儿园,碰不到他的。”   他撒了个谎,内心却是忐忑不已,平时的南有岁从来不会说谎话,但为了世界和平,他下定决心说胡话。   “真的吗?”许庭狐疑道,眼泪也止住了。   “真的。”南有岁点点头,一点底气也没有。   “那你哥……”   话还没说完,南有岁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才发出没多少音节他就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李叔叔有事不能来接你,等会和我回去。”话音落下,江应浔走在他的身后。   “哥哥。”南有岁喊他,一时间顾不上其他的,他立刻走在江应浔的身旁,看着这个比他高上半个头的邻居家哥哥,继续说道:“那我要和哥哥你一起回家吗?”   “嗯。”江应浔淡淡回复着,眼神并没有往他的身上落。   “好呀,谢谢哥哥。”南有岁弯着嘴巴,一脸开心,像只小猫似的在江应浔的身边绕了个圈,差点把自己的帽子甩掉。   许庭看到之后傻了眼,不敢相信地开了口,“南同学,这是你哥哥吗?”   南有岁点点头,似乎已经把和许庭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忘记了。   “可是、可是你哥哥不是不在这个幼儿园吗?”许庭无语凝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对不起。”南有岁道歉,他感觉自己确实过分了些。   但话还没说话,他就被江应浔拉走了,一双断腿扑腾扑腾地跟在他的身边,就差长对翅膀飞起来了。   被留在身后的许庭失去了灵魂。   坐在车后座的南有岁乖乖地将双手放在腿上,只不过会用余光瞟向江应浔,却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主要是江应浔看起来实在太过于认真,搞得南有岁都不好意思打扰他。   江应浔旁边摆着大大的书包,他端正姿势,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读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捧起来的书本,一点表情都没有,唇角绷直,整个人都像是一条直线。   南有岁见他那么认真,想着自己也不能认输呀,只好从自己的书包内取出练习册,但看着这些练习题头都快大了,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苦思冥想,用了十分钟,最后只写出了一个数字“3”。   直到下车了,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和哥哥第一次坐同一辆车!还没来得及激动,他就要从车上跳下去了,见江应浔已经领先了他好几步的距离,而他也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南有岁只能倒腾着自己的腿跟上他。   “哥哥,你等等我呀。”南有岁自我感慨一般地说道,他也没等着江应浔会给他什么回答,毕竟这个人总是冷冷的,对他爱答不理。   “你家在隔壁,别走错了。”江应浔转头,手上还拿着书本,没什么表情地提醒他。   “噢。”南有岁讪讪地点头,乖巧地说道:“哥哥再见。”   这次江应浔没理他,而是闷头向前面走着,忽然Jovan跑了过来,速度巨快,他在江应浔身旁吐吐舌头表示着自己的开心激动,还蹭了几下他的裤腿。   江应浔摸了摸几下它的头,说道:“别闹。”   却没想到下一刻,Jovan却迅速跑到了南有岁的身旁,一开始只是客气般地嗅嗅味道,见南有岁傻站在那里,它忽然站起了身,爪子扒在小小的南有岁身上,差点把它扑在地上。   “汪!”   Jovan此刻的心情很古怪,看起来开心又愤怒。   南有岁皱着自己清秀的眉毛,他学着江应浔的话说了一句“别闹”,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举动,Jovan直接咬住了他的裤管,把他往别的地方拖。   这下可把南有岁吓着了,他睁大眼睛拽住自己的裤子,说道:“小温,放过我的裤子叭。”   但Jovan一点都不听话,像是终于找到了玩乐一般,它又“汪”了几声。   小小的南有岁护着自己的裤子,面对着比他还要大的犬犬,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害怕到睫毛上都变得湿润,他吸了下鼻子,白皙的面容上添了几分紧张,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   即便如此,却还是不敢说重话,“小温……我要回家了。”   一分钟之后,Jovan还是在他的身旁转着圈,拦着他的路不让他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南有岁小小一团,他的帽子都被甩掉在地面上了,书包带子都滑落到了手臂上,他眼眶都红了,甚至连衣服都沾上了泥土,他撑着路面勉强站了起来,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江应浔,抽噎着说话。   “哥哥快来救救我叭。” 第6章   误会大了   时间流转,已经进入了寒假中旬,南有岁小朋友每一天都会过来找他玩,跟在自己身后像个跟屁虫一样,   还是超乖的那种跟屁虫。   寒风吹过,阶梯上坐着两个小人,稍小的那一个小幅度地打着哈欠,随后将小小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腿上架着本书,风吹过画本,将纸张吹得哗哗作响,最后落到一幅印刷幼儿图画上。   “哥哥你累不累呀。”南有岁吸了下鼻子,鼻尖都被冻红了,他的眼睛半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气温显示今天已经升温了好几度,但他依旧觉得冷,还很困。   “不累。”江应浔回答道,说话间他握着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态度很认真。   他穿的衣服并不是很多,看起来却像是不怕冷一样,整个人舒展开来。   “噢。”已经有了轻微的鼻音,南有岁点点头,眼睛终于是撑不住闭上了,“啪叽”一下就倒向了江应浔的怀里。   江应浔明显一愣,笔都被撞掉在了地上。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后,他看着离自己极近的南有岁,下意识就是想推开他,另一只手都伸出来了,却还是犹豫了。   南有岁睡得很平稳,几乎都听不见鼻息声,脸颊微微鼓起,黑色柔软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两只手仍然揣在兜里,整个小身体看起来很是变扭。   于是那只手没忍住转了个方向,江应浔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南有岁的脸,质感软软的,距离近到都能看见他微微下陷的皮肤。   三秒钟的迟钝反应之后,江应浔像是才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他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最终还是没忍心把他叫起来。   他不像别的同龄小孩那样调皮闹自己,更不会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只会待在自己的身边,偶尔吭个声,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的。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吸引到他了。   江应浔重新拾回了笔,保持着不会打扰到他睡觉的姿势继续看起了书。   肩膀上像是添加了个小挂件似的,江应浔现在看书很难专心了,总是时不时地将视线瞟向他。   忽然,南有岁打了个喷嚏,觉得冷一样往江应浔的怀里蹭了蹭,似乎觉得还不够,就将自己蜷缩了起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一定是觉得冷。   江应浔再一次扔开书笔,他可不想看见南有岁这个小孩会被冻感冒。   好不容易拽着南有岁起来之后,他却没有力气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按年纪来说,他不过就比对方大了两岁而已。   都是孩子,谁也抱不起谁。   可他又舍不得把南有岁叫醒,毕竟他睡得也太香了。   江应浔非常努力地想把南有岁抱起来,却失败了。他的手臂只能虚虚地怀住南有岁的身体,力气不足以抱起他,即便南有岁体重很轻。   “哥哥……你在干什么呀。”南有岁揉着眼睛,他感觉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提起来,身体软软的,背部有种摩擦时会产生的疼痛。   眼前一片模糊,适应了好几秒钟,他才看清楚是江应浔揪住的他,像是要把他给拽起来,表情一脸严肃,连眉毛都在皱着。   不开心?是在生气吗?   南有岁瞬间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赶紧从江应浔的身旁躲开,他不敢相信地试探着问道:“哥哥,你、你刚才是想把我丢掉吗?”   他仰着小脸,害怕地又往后面缩了两步,不知所措,只能搓着自己的手,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环境,寻找着什么。   这是想把自己扔到哪个垃圾桶里。   南有岁心理受了创伤,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哥哥。   “不是。”江应浔也怔住了,他没想到南有岁竟然会这么想,欲言又止地说道:“没想把你丢掉。”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南有岁还是没太敢放心,他还是不愿意靠近江应浔,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别在这里睡,去我家里。”音量很小,却很笃定,江应浔的耳尖有些红。   “去哥哥家里?”南有岁一下子就不怕了,他跑了两步贴在江应浔的身旁,拽住他的胳膊问道:“现在吗?”   “嗯。”江应浔说道。   于是南有岁很开心地牵住江应浔的手,两条腿不断交换跑着,眼睛笑得都眯在了一起,头顶上的呆毛一跳一跳的,刚才的那些恐惧情绪全部消散干净了。   原来哥哥不是想丢掉他,而是想把自己抱回家里呀!   南有岁跟着江应浔绕了几个弯,期间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瞅着江应浔的家中是什么样,两只眼睛瞪得很圆,身上依旧残存着紧张与羞赧,紧紧抓住江应浔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   这是从小就带上了的情绪习惯,他在别人家里总是会觉得拘束,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把别人惹到了。   打开房门,把南有岁推到床边,再把他塞进被窝里,江应浔不动声色地做着这一系列事情。像是怕南有岁又会跟他提起什么话茬似的。   南有岁露出颗脑袋,似乎被钉在了床上一样,分毫不敢动弹,他艰难地将自己的头转了五度角,看着坐在一旁的江应浔,没说出什么话来。   暖气开得很足,被子里没用上多长时间就升到了适宜的温度,南有岁舒服地闭了下眼睛,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主要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   是个雨天。   对于雨水拍打物质的碰撞声,他还是没能克服好。   南有岁彻底闭上了眼睛,床软软的,没有人打扰他,哥哥也陪在他的身边,很快他就睡着了。   南有岁和江应浔的活动地点从家门口的阶梯变到了江应浔的屋里,一开始江应浔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南有岁总是将自己缩起来,一看就是在硬撑着陪他坐在门口的。   每天早上江应浔都会坐在那里,等着南有岁过来找他,偶尔来得晚了些,江应浔还会张望几下,待对方来了之后却又什么都不说,随后自顾自地朝房间里走去,还会转头看看南有岁这个小孩有没有跟上自己。   无意间,他对南有岁越来越在意了。   这天南有岁照旧出门,准备去找邻居家哥哥,敏锐地发现了别墅有了不一样的地方,察觉之后他朝着花园稍远的地方跑了几步,仰起头之后更直观地看见好几处挂着红灯笼,以及其他的装饰品。   “陈阿姨,这个灯笼好漂亮!”南有岁指着灯笼对陈果跃说道。   “是呀,快要过年了,岁岁开心吗?”   “唔……”沉思了一下,南有岁露出笑容,说道:“开心!”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过年意味着什么,就现在来看,只是种隆重的装饰罢了。   就以前来看,在福利院里过年不过是一群小孩聚在一起吃饭而已,还要配合一些大人拍照片。所有的人对福利院小孩都怀抱着同等的关爱,或者说,那都是些虚情假意。   而且他不敢对什么事情有所期待,这样只会越来越失望。   早一些时候的南有岁一直期待着某天亲生父母会过来接走他,得到的却是冷漠无比的回答:他的亲生父母早都丧命了。   又比如他一直期待着吃到福利院里的那款蛋糕,却再也没能够成功吃到过。因为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其他小孩惯会争抢这些。   唯一吃到的那次还是保育员家里的小孩嫌弃不吃了才给他的。   并不是蛋糕本身有多好吃他才如此惦念,而是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   恰巧在电视上看见,他才知道原来生日那天要吃蛋糕呀。   可惜没人告诉他,也没有人会专门给他买蛋糕,更没有给他祝福。   “岁岁又去找哥哥玩啦,今天要早一点回家哦,曹夫人说他们今天会回来。”另一位阿姨说道。   “嗯嗯。”南有岁点着头,迈着步子就向邻居家走去了。   都走到阶梯了,还是没有看见江应浔的身影,南有岁迟疑地在附近走了几圈,随后小心地探了个头想看看哥哥是不是在屋内。   但什么也没见着,倒是听见了不少人群的喧闹声,他看着从花园步入的一行人,谈论间说说笑笑,他立刻让步到最角落的地方,谁也没空注意到他。   走在人群中间的那人西装革履,身边跑着两个小孩,一头撞在他的腿上,他好脾气地将小孩顺势抱起,和他说着什么话。   南有岁看着这个人的脸,觉得江应浔和他长得好像,应该就是江应浔的爸爸。   “儿子,爸爸回来了。”江唐岳一眼就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江应浔,却没有要放下其他小孩抱起他的意思,就连牵住他的动作都没有。   江应浔冷着脸,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却还是能看出来他不是很自然,像是在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期待。   “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学习,看到这些弟弟妹妹了吗,你要给他们做个好榜样。”江唐岳语气变得像是命令,刚才那点对孩子的关怀感似乎只是种错觉而已。   他闷闷地走在旁边,没有向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出任何回答。   一群人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南有岁知道现在不能去打扰江应浔,他回想着刚才江应浔的失落表情,莫名地自己心情也变得不是很好了。   周围重新变得安静之后,南有岁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忽然远处的草丛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踩着轻轻的脚步走过去之后,他发现那是小猫发出来的动静。   南有岁瞬间就想到了同桌给他送的小猫形状糕点。   不一样的是,这只小猫具有它自己独特的生命。   “猫猫。”南有岁小声叫着他。   小猫看起来胆子很大,面对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南有岁并没有立刻闪开,而是想和他玩捉迷藏一样,慵懒地走了几步。   南有岁耐心地追寻着它,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下它的头。   “江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难的题目都会做。”   “哥哥,这是我最爱吃的糖果,我特意带来给你的。”   “下次能不能还来找你玩呀哥哥。”   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南有岁暂停摸猫,在草丛间转了个方向,看见江应浔身旁站着个同龄小孩。   小孩兴奋地在江应浔眼前比划着什么,江应浔时不时地回应着他,小孩笑得更开心了,跑起来就是想往他的怀里扑。   没来由地觉得难过,南有岁蹲在地上用手指画着圈圈,眼睛垂下,身体耷拉着,他又抬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的江应浔和小孩。   江应浔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哥哥”也并不是什么专属名称,谁都可以叫江应浔哥哥。   同样地,能一直缠着江应浔的也不只有他自己。   “好疼呜呜。”小孩奔跑间摔倒在了地上,脸朝下摔了个结实,身体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就哭了起来,一点也不遮挡自己的委屈,整个脸皱成一团,双手伸出想让江应浔将他抱起来。   隔得远看不太真切,但南有岁能看见江应浔将他抱了起来,还和他说了什么话,小孩立刻就止住了眼泪,将自己的衣袖捋起,给他看身上新鲜出炉的擦伤。   南有岁也不绕圈圈了,他都快灵魂出窍了。之前自己摔倒的时候,江应浔牵着小温就走了,哪像现在这样把人抱起来,甚至还会查看伤势。   江应浔原来对别人这么好的吗? 第7章   定义唯一   南有岁腿麻了,腿部力气不足,一屁股就坐在了草丛了,衣物窸窣,传出了不小的声音,他撇着小嘴。   “喵~”小猫歪着头蹭着他的裤腿,用细瘦的爪子拍拍他的小手。   白色毛发变得灰扑扑,猫咪骨瘦如柴,流浪猫的处境就是如此尴尬。要独自承受寒冷与饥饿,时刻注意路人的行为,竖起刺保护自己。   南有岁将它抱起来,揉揉它的猫头,捏了捏小耳朵,顿时心生委屈。   远处的那个小孩也抱着猫,即便看得不太真切,也足以看出他的猫猫精致漂亮,脖子上系着装饰性的蝴蝶结,丝毫不胆怯地望着周围的环境。   而自己怀里的猫咪瘦小又脏乱,一点都不干净,完全体现不出从容与随意。南有岁视线下落的时候瞥见了自己的手上也沾上了泥土,还有一块擦伤。   他完全就和这只流浪猫一样嘛。   江应浔抚摸了几下那只精贵的猫咪,南有岁看到的时候觉得好伤心。   明明都是猫咪,怎么处境这么不一样。   抱了好几分钟,江应浔都在和那个小孩说话,南有岁戳戳小猫的脸,呢喃道:“猫咪,没人理你了。”   小猫听不懂,也不理他,直接从他的怀里跳走了,南有岁激动之下立刻站起来寻找它的身影,发出了更大的动静。   猫咪没见着,倒是和江应浔的视线对上了。   仿若被抓包一样,南有岁就那么点大,他感觉自己的心中所想全都被看穿了,觉得很是不好意思,没敢看江应浔几秒钟就迅速转过身,留着个屁股对着他。   “差一点就要出血了,真的好疼啊哥哥。”   “哥哥?”   江应浔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专心听他在说什么。   他盯着南有岁的小团背影,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草丛里,江应浔甩开面前的小孩,也不管他在身后叽里呱啦说着什么,直接走到南有岁的身后。   “南有岁。”   声音掷地,南有岁想偷跑的腿暂停住了,他抿了下唇,没有立刻回头。   呼吸落到他的身上,南有岁感受到了他的实质存在,鼻子一酸,委屈感充斥全身,他皱巴着小脸,眼眶都红了,寻求着最本能的安慰。   他伸着短短的手臂,声音支离破碎,“哥哥,抱抱。”   经不住心软,江应浔抱着他,能感觉得到怀里的南有岁真的很伤心。   在草丛里待久了,他身上的衣服沾染到了泥土,看起来灰扑扑的,像个脏小孩。这一抱,江应浔的衣服上也沾到了。   这身衣服是特地为了今天的家庭聚会而定制的,但江应浔丝毫不在意这些,他没有看向自己的衣服,而是帮南有岁拍掉那些泥土,把他头发上掉落上去的枯草揪掉。   “哥哥,你比较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吗?”南有岁小声问着,黑色的睫毛濡湿,面容纯真。   “不是,”江应浔否定,他用手背轻轻蹭了下南有岁红红的眼周,怕不小心将他的皮肤蹭破,用肌肤带走他睫毛上的眼泪,安慰着他:“只和你一起玩。”   “唔……”南有岁下意识闭上那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看着江应浔说道:“不能骗我哦。”   “不骗你。”   南有岁用力地点头,他真的很相信哥哥说的话的。   他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发现了一只小猫,给哥哥看。”指着那只蹲在地上的小白猫,南有岁弯着眼睛笑。   小猫自己又回来了。   “嗯。”江应浔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不久之前他就看见了南有岁抱着这只小猫,只不过当时被其他小孩缠住了,他也没有看清楚南有岁的表情。   却没想到再次视线撞上的时候,南有岁竟然委屈地哭了。   南有岁这小孩,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实话说他本来就对其他人不感兴趣,更不想和那些小孩一起玩。   只是江唐岳对江应浔说要好好照顾他们,尽到哥哥的义务,说完就将小孩推给了他,他的身上被迫多了个小包袱。   南有岁抱了很久,并不想放下它,却也没有要带走他的意图,其实内心都快变扭成小麻花了。   “好可怜,可是我不敢带回去。”他嗫嚅着,非常不舍地将小猫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下身来陪他。   连自己都是被收养的,他又如何能养这只流浪猫呢。   江应浔看到他蹲成一团,米白色的帽子带着毛茸茸球球,整体看起来和猫咪很像,他没忍住伸手揪了一下帽子上的球球,念着南有岁的名字。   下意识就护住了自己的帽子,像是被动到了真耳朵一般,南有岁转头软糯地问道:“干嘛,哥哥?”   “喜欢它?”   “嗯。”南有岁点头。   “那我收养它吧。”   南有岁跳了起来,扑倒江应浔的身上,蹭蹭他的脸颊兴奋地说道:“真的、真的吗!”   江应浔点点头,任由他在自己的身边转来转去。   “耶!”南有岁用着这个语气词来表达着自己的激动与开心,还伸出了两根短短的手指伸给江应浔看。   他似乎快要化身成一只小蜜蜂了,不知疲倦地在江应浔的身边一直飞。   “小温都有自己的名字,那它叫什么好呢?”南有岁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嘴唇陷入沉思,拧着清秀的眉毛异常在意,他忽然惊叹了一声,双眼发亮地看着江应浔说道:“既然是哥哥要养的话,那就哥哥给它起个名字好啦!”   江应浔摇摇头,拒绝了,说道:“你起。”   南有岁词穷,曾经在福利院里的那些流浪小猫,他的自我叫法都很贫瘠,类似于:   猫猫、猫咪、小咪、咪猫……   主要是他也识不了多少字呀!   “耶……”   南有岁思考着他刚刚都说了哪些字,最简单的不就是这个“耶”字嘛。   他望向江应浔想要求助,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哥哥这么好,总不会拒绝他叭。   江应浔看着像球球一样的南有岁,忽然想到家里的阿姨惯会用“宝贝”“宝宝”这样的称呼来叫自家小孩。   那些小孩一点也不乖,稍微有一点不满意就会嚎啕大哭,哭得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江应浔无法共情,对他们也不感兴趣。   但南有岁在他的眼里不一样。   分明南有岁这样的乖小孩更应该被称作“宝贝”。   于是这只猫被起名叫了“耶宝。”   南有岁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将它举在空中叫了好多遍它的名字,珍贵地亲了下它的额头,说道:“耶宝不要害怕,以后我哥哥养你!” 第8章   独自等待   南有岁穿着睡衣,衣褶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上衣自带的帽子稳稳当当地覆盖在他黧黑的头发上,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手里还揪着忘记放回去的小兔玩偶,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啪嗒啪嗒就往前面走。   “小同桌早上好!”一坨黑色晃晃手,露出亮眼的牙齿,身后背着的书包看起来快要把他压趴。   “周同学,你也早上好。”南有岁揉了几下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早上八点半,他还没睡醒,陈阿姨就敲了房门告诉他有位同学过来找他玩。   这不还没醒神,他就踏着轻快的步伐跑到楼下了。   陈阿姨给他们准备好了早饭,给他们布置好玩乐的地方,防止两个小幼崽饿到或者是不小心受伤。   “我带来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我给你翻出来!”周隼拉开书包拉链,将它倒置,哗啦啦地倒出来一大堆玩具,坚硬物质撞击的声音环绕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下来。   南有岁看着腿前堆积如小山的玩具陷入了震惊。   书包是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哇……”南有岁发出感慨,简直目瞪口呆了。   “我家里还要超级多的玩具哦,下次再带其他的给你玩!或者你去我们家里玩。”   “好哦。”南有岁点点头。   事实上他对这些玩具都不太了解,看上去复杂纷乱,像是踏进了爱丽丝漫游的奇境一样。他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块积木,研究着它的构造。   周隼看见他手中拿着的那块积木时眼睛都亮了,“那我们一起来拼积木吧,我可以教你哒。”   南有岁照着他所说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动作,周隼在一旁烦得直挠头的时候,他还是极具耐心地拼着,像是没有脾性一样,眼睛自然地垂下,睫毛投下一层阴影,嘴角平和地弯上去些,短短的手指来回倒腾。   “唉好累啊。”周隼扔下积木,想要闲聊:“南同学,你平时在家里都玩些什么。”   南有岁抬起眼皮看他,细细思考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复道:“找我哥哥玩。”   周隼对他的这个回答并不感兴趣,噼里啪啦地跟他说哪款游戏好玩,和他抱怨家里的哪个亲戚小孩抢他的玩具。   一块滑到角落处的积木被南有岁拾了回来,他的脑袋在飞速运转,想一些有的没的。这样一对比,周隼同学的娱乐方式真的很多样。   而自己好像每天都围着哥哥转,和江应浔一起看书,和耶宝玩一会儿,或者跟在陈阿姨旁边看着她忙活,虽然每次想帮她都会被拒绝。   在南有岁小小的世界里,江应浔几乎充斥了他全部的生活。   而他自己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   积木还没拼多少,两个幼崽就累得拼不动了,屋里暖气开得太高,再加上拼积木,碎发都贴在了额头上,白皙的面颊上也添了些红扑扑,他用力睁着眼睛,最终还是抵挡不了困意,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整个人像个面饼一样摊了开来,而另一旁同样累到睡着的周隼睡得更加四仰八叉,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玩具,姿势极为潦草。   忽然身上一重,有什么东西剧烈地在他的胸腔上跳了一下,随后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他的皮肤,这下直接把他的困意吓没了。   下意识是就是攥紧旁边的东西,他看不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上抓到什么东西就是紧紧一握。   “嗷!”发出了巨大无比的声音,震撼着耳膜。   周隼还在睡梦中呢,就突然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他立刻跳了起来,一脸惊恐。   眼前的模糊变得清晰,南有岁平躺在沙发上,睁眼就看见江应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是熟悉的冷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只是他的怀里抱着耶宝,猫咪正好奇地往四处张望。   原来刚刚是耶宝碰到了他,可把他吓了一跳。   “哥哥。”南有岁喊他,声音轻轻的,有些不太敢确定。   江应浔现在怎么会在他的家里。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于是又揉搓了下眼睛,把眼周都揉得红了一点,见江应浔没有消失之后他呼了口气,像是放松了下来。   他迅速爬起来,拽住江应浔的衣角,一瞥竟瞥见了还在揉着自己手腕的周隼。   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好像不小心掐了一下同桌哦。   “对不起。”南有岁又小跑到他的身边,向同桌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没事。”周隼立刻就拍拍伤口,露出牙齿说道。   南有岁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江应浔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还没说上话,周隼的手表电话来了讯息,接通之后是他的父母让他现在回家,听起来是有什么事情。   “再见啦,小同桌。”周隼和南有岁告别。   “拜拜。”南有岁乖乖地挥着手。   一觉睡醒,已经到五六点钟了,外面的天都擦黑了,南有岁跟在江应浔的身后,拖鞋都差点没穿上,他将睡衣帽子摘下来,防止听不清江应浔在说话。   “哥哥是来找我的吗?”南有岁问。   江应浔点了下头,幅度不是很大。   间隔了十秒钟之后,江应浔继续说道:“昨晚你说会来看耶宝。”   “啊……”南有岁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有些歉意地直起身来,猫也不摸了,“我忘记了。”   周隼过来找他玩,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江应浔没再说什么,身板挺直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南有岁和他分享着他和同桌今天都玩了些什么。   江应浔在自己家等了快一天,却怎么也没见到南有岁的身影,无尽的犹豫之下,最后自己过来找他了。   原本还很担心南有岁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在阿姨的带领之下,他看见小小的南有岁熟睡在沙发上,身旁还躺着另一个黑不拉几的小孩。   明明昨天因为自己和别的小孩说话就委屈得不行,现在竟然直接把他丢了,跑去和别人玩了。   江应浔看着嘴巴张张闭闭的南有岁,见他的脸颊微鼓,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直接咬住了他的脸颊。   轻轻的,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南有岁的皮肤细嫩,这么一下还是能看出些痕迹。   讲得正开心的南有岁吓了一跳,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动都不敢动,委屈地摸着牙印,望着江应浔说道:“哥哥……你干嘛咬我?” 第9章   儿童雨伞   陈阿姨在餐桌上摆放着幼崽食物,她笑盈盈地问江应浔要不要留下来和南有岁一起吃饭。   南有岁听到“一起”的时候激动得眼睛都亮了。   和哥哥一起吃饭耶。   他好奇又期待地看着江应浔,期盼着江应浔肯定的回答。   “吃叭吃叭。”南有岁拍拍江应浔的手,见对方没有立刻给出回答,非常害怕他会拒绝,急切地说道:“不然我的脸再让哥哥咬一口,好不好。”   他用手碰碰自己的脸颊,闭上眼睛,有些紧张,连睫毛都在震颤。   “好。”声音落下。   脸颊处传来温热的皮肤质感,而不是尖利牙齿的触感,他睁开一直眼睛,看见江应浔只是揉了揉他的脸,没有要咬他的意思。   南有岁很开心地跑到正在流理台处准备的陈阿姨腿边,他努力伸着手臂,踮着脚尖,可惜实在太矮,什么都够不到。   “陈阿姨,哥哥的碗~”   他拽着陈果跃的衣服下摆,微微晃了几下,用着他漂亮的眼睛进行可爱攻击,柔和的灯光下他的乌黑眼珠中掺杂着些许琥珀色,因为睡觉而翘起来的头发随着动作起伏。   “等一下哦,阿姨待会一起拿过去。”   “我来就好啦。”在这件事情上,南有岁特别激动且踊跃,他又伸手示意了一下。   “那岁岁要注意安全,小心被伤到。”陈果跃将碗递给了他。   南有岁点点头,短短的双手抓着碗边,像是在拿着什么珍贵的宝藏一般。手拿得很稳,可是脚步很快,看起来非常急迫。   江应浔见他这样,真怕他摔到哪里,便加快脚步走到他的身前,从他手里接过南有岁当成宝贝一般的碗。   “给你哒。”南有岁说道。   “谢谢。”   饭桌上,南有岁晃着自己的腿,他看着正在细细咀嚼的江应浔。   怎么会有人连吃饭的时候都这么严肃认真。   南有岁也吃了同样的一口,香的他闭上眼睛幻想着在原地转上几圈。   “好吃吗哥哥?”南有岁看不出来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嗯。”江应浔不动声色地说着。   这下南有岁又开始忙活了起来,他夹着菜一点一点地塞进江应浔的碗里,越夹越起劲,最后在他的碗里堆了个小山。   江应浔见他忙忙碌碌,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便放下筷子任由他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不喜欢吃这些吗?”   看见江应浔的举动之后,南有岁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不自觉撇着嘴,以为自己做错事情了,眼神也变得怯怯的,双手放在桌下不断来回搓着。   “没有。”   重新拿起筷子,江应浔一一挑起来吃掉了,其实他已经快吃饱了,这么夸张的小山换哪个小孩都很难吃掉,只是他实在不想拂了南有岁的好意。   “岁岁怎么给哥哥夹了这么多菜?”   陈果跃路过,看到正在闷头认真吃碗里菜的江应浔吓了一跳,她笑着摸摸南有岁的头说道:“哥哥吃不完的。”   “噢。”   也是哦。光顾着关心哥哥喜不喜欢了,都忘了他们这种屁大点小孩根本吃不了多少。   于是南有岁自己滑下板凳,跑到江应浔的旁边,直接把他的碗移到自己的脸旁,努力进食。   “对不起啦哥哥,我来帮你分担。”   一开始吃得很香,但没吃多少他就饱了,自己经历了才知道究竟是给哥哥夹了多少菜。   他想起来在福利院的时候,那些保育员们说了无数次不能浪费粮食的话,于是皱着一张小脸吃着菜,到最后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江应浔,小声开口。   “哥哥你还是帮帮我叭。”   最终两个幼崽终于是吃完了,南有岁摸摸自己吃到撑起来的肚子,又好奇地也去摸摸江应浔的,摸完之后眯着眼睛靠在了江应浔的身上。   脚边转着什么东西,南有岁低头一看,是耶宝在扒着他的裤腿,他弯下腰来将耶宝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怀里,再次转头对上了陈阿姨的视线。   他有些害怕且紧张地想将耶宝藏起来,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直接将它递给了江应浔。   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支吾着对陈阿姨说:“这是哥哥家的猫,不是我的。”   虽然陈阿姨对他很好,但他也不敢擅自养猫,何况这也不是他真正的家。   先前哥哥过来他太开心,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好可爱,就是太瘦了。”陈果跃笑着蹲下来牵着南有岁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耶宝,对江应浔说道:“哥哥要不要把它留在这里,陪岁岁玩一会?”   江应浔当然同意了。   “哇。”南有岁发出感慨,他抱了一下陈果跃表达自己的感谢,激动地两只手开始胡乱比划。   竟然可以在自己家里和耶宝玩诶。   他抱起耶宝就开始撒泼打滚,在沙发上滚了几个圈,差点把自己滚下去,他平躺着向后仰起头,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身后的江应浔。   从这个角度看,更显得南有岁脸庞圆圆,他开心地张着嘴巴,整个人乖巧又可爱。   “我要回家了。”江应浔说道。   已经不早了,饭也吃完了,他也没什么再待在这里的理由。   南有岁立刻坐起来,像只膨胀的气球突然泄气了一样,身体耷拉着,恋恋不舍地说道:“好吧。”   怀里还抱着猫咪,江应浔垂下眼皮看看它,再看看南有岁,说道:“明天我再来把它抱回去。”   “嗯嗯。”南有岁将它先暂时放置在沙发上,随后穿上自己的小拖鞋,又跟在江应浔身后,一直跟到大门口的地方。   他挥挥自己的手,想对哥哥说再见,却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雨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噼啪声,由于灯光的反射,整个地面都显得油亮。降雨使气温也下降了些,寒风往衣领内灌着,耳边传来如闷鼓一般的风声。   是场小雨,但南有岁的身体还是僵直了一瞬,他瑟缩着自己的身体,禁不住发抖,小脸都快要变煞白。   咬着自己的唇部几秒钟之后,他跑进了屋里,回头对江应浔说道:“等我一下,我去拿伞。”   说完之后从柜子里扒拉出儿童专用雨伞,伞面是亮黄色,上面有着卡通图像,他先撑了一下试试有没有坏掉,落下之后啪嗒啪嗒地跑到门外把伞递给了江应浔。   黑暗中的江应浔撑着那把滑稽的雨伞,确认了几眼南有岁的状态。   他不知道刚才看见的南有岁那些肢体反应是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第10章   阴霾泡沫   江应浔走远了之后,南有岁立刻跑回了屋里,他不喜欢雨天,准确来说,是害怕下雨。   雨滴织成层层幕布,将他缠绕其中,让他不得动弹。每一颗水珠都会映射出他不想回忆起的那些事情。   身上沾到了些水珠,他用手轻轻地拍了几下,将雨水震落下来。天气就像是个小插曲一样,很快南有岁就把这些忘记了。   毕竟沙发上还有他心心念念的耶宝呢。   可沙发上并没有看见耶宝的身影,他又在周围寻找着它,却怎么也没看见,耶宝体型很小,万一要是藏到哪里,他还真的很难找到。   找了几圈都没有看见,他蹲下身又站起来,望着站在稍远处的陈阿姨,却见她在和别人打着电话,神情看起来挺严肃的。   不好意思去打扰别人,南有岁只能自己继续找。   忽然一道白色身影飞快地跑了过去,南有岁心里一惊,他赶忙跟上去,短短的双腿交换的速度太快,差点把自己绊倒。他直勾勾地盯着耶宝,生怕一个不注意它就彻底跑没影了。   好几次都是差点就抓到了,可惜猫咪太过于敏捷,它离大门处越来越近了。   一心扑在猫咪身上,南有岁希望能够尽快把它抱回来,很可惜耶宝太不听话了,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一个劲儿地想往外面跑。   南有岁不想失去它。   孩童的心思和世界非常简单,纯真到愚钝,他就是不能接受耶宝消失。   他几乎拥有不了什么东西,兔子玩偶算一个,但他更需要有温度和呼吸的活物才能让他心安。   猫咪消失在雨夜之中,他也跟着冲了出去,雨下得越来越大,完全不是刚才的小雨模样。   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身上,他死死地盯住耶宝的身影,压根管不着这样大的雨了。   但可视度不高,况且路面很滑,这样小的南有岁和猫咪的敏捷度比起来简直就是吊打,环境越来越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跑到了什么地方。   猫也不见了,四周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感觉到害怕。   他蹲下身,任由自己浸泡在愈来愈大的雨幕之中,似乎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体感温度逐渐降低,脸上糊得全是雨水,身上的衣服都灌满了水珠,变得沉重无比。   恐惧感非常迟钝般地席卷而来,他将自己的头埋在膝盖处,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仿佛飘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谁让你随便过来打扰我的!给我出去站着。”   “哈哈,没人要的小孩,你真可怜!”   “哼,把他关在外面,反正也没人知道。”   耳边充斥着混乱的声音,夹杂着巨大无比的噪音,很快就要出现幻觉了。   直到一道急促无比的脚步声撞开了这些纷乱,重重地踏在他的心扉上,硬是把他拉了出来。   身上似乎被披上了什么东西,他缓缓抬起头,有些害怕地遮遮掩掩,不敢看面前的景象,却没想到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是江应浔。   密布的雨滴顺着亮色的伞面不断翻滚下来,滴到地面上发出激烈的“啪嗒”声,溅起尖锐的水滴形状。   此时的南有岁不再是没有雨伞的小孩了。   他的头部保持着变扭的姿势,呆呆地看见出现在他面前的江应浔,委屈地撇了撇嘴,努力地自己站了起来,腿因为长时间保持蹲姿有点发麻。   “哥哥,你来了。”   南有岁乌黑的眼珠里发出微弱的光。   江应浔撑着的伞朝向他那边倾斜着,导致自己肩膀的另一边被落上了雨,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他依旧保持着现在的姿势。   “岁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天呐,都淋成这样了。”   陈果跃心疼又自责地蹲在他的身旁,拿着干净的毛巾勉强给他擦掉脸上的水。   南有岁握住她的手,攥了几下,说道:“陈阿姨对不起。”   “是阿姨不好,就不该接那个电话。”   陈果跃将南有岁抱起来,感受到他身上的衣服变得极其潮湿,另一只手牵着撑着小伞的江应浔,快速地带他们回去。   没用多长时间就回到了家中,眼前的世界变得明亮,南有岁却还是觉得害怕,这种恐惧感像长蛇一般缠绕着他,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喘,窒息感不断传来,他感觉到细细密密的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哥哥,抱抱。”   南有岁抱住江应浔,雨衣上面的水也浸透了江应浔身上的衣服,很快他也觉得到了寒冷,水珠不断往下面低落,汇聚成一小圈水。   江应浔感觉得到他真的很伤心,而且很害怕,还不是普普通通的惊吓。   他伸出手拍了拍南有岁的后背安慰着他。   两个幼崽抱在一起,小的那一个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头发湿的黏在一起,眼周全是哭过的红痕。   陈果跃看到之后心疼死了,但这样抱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孩子身弱,很快就会感冒的,她咬着牙将两个小孩分开,一起推进了浴室,给他们准备好水之后让他们在里面泡着。   水上漂浮着小孩子喜欢玩的玩具,捏起来吱哇乱叫。南有岁双眼无神地触碰了一下,又缩回了手,乖乖地坐在浴缸里。   “耶宝怎么办。”南有岁突然说道,失落无比。   那只猫还在外面淋着雨。   “阿姨待会去找,放心吧。”   陈果跃帮南有岁揉着头发,洗发水被揉搓出泡沫,冒了一头。   南有岁双手扶住浴缸边缘,听话地任由陈阿姨帮他洗头,眼睛在灯光的照映下像漂亮的精致弹珠,他仰起头看着她,张着小嘴说道:“谢谢陈阿姨。”   “不用谢呀,岁岁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   头一次被这样说,南有岁害羞地抿唇,低下了头,开始看向随着水浮浮沉沉的小鸭玩具。   他又将视线一转,见和他泡在一起的江应浔也学着陈果跃那样,给自己的头发揉着泡沫,他揉得很认真,就像是在认真学习着什么一样,可惜做得不是很好,把自己的脸上弄得全是泡沫。   南有岁手指一伸,将他脸上的泡沫都擦了下来,玩得很开心。   陈果跃笑着看他们玩乐,将南有岁的头发洗干净之后,又帮助江应浔洗着他的头发。最终两个崽的头发上弥漫着相同洗发水的味道,就连沾湿了水之后随意一捋的发型都一模一样。   南有岁很满意地笑着,先前的那些阴霾好像被清扫干净了。   将两个小孩都洗干净之后,陈果跃让南有岁穿上松软的睡衣,又去给江应浔找合适的衣服,小孩子体型差不了多少,很快她就拿着衣服回来了。   却看见南有岁拉着江应浔的手,一脸犹豫,整个人都快要挂在他身上了。   他用着软软的声音问道:“哥哥,可不可以陪我睡觉呀。” 第11章   静谧雨天   前面十章已经改完啦!辛苦阅读。   ——————————————————————————   两只小崽被陈果跃塞进了被窝里,江应浔穿着南有岁的睡衣,平躺着看向上方。   南有岁看起来这样害怕,他现在还能记得南有岁紧紧抱住自己的样子,怎么能轻易就把他抛弃了,所以他自然是同意了南有岁的请求。   当他点头之后,陈果跃也很开心地转头就去给他找睡衣。   而南有岁跟在她的身后,伸出手朝着某个方向一直指,声音含糊地说道:“陈阿姨,那件,就是小熊的那件。”   两个人利落地拿出来之后就给江应浔套上了,随后就被塞进了被窝。   不知道为什么江应浔有种自己好像被拐了一样的错觉。   “哥哥,我要先睡觉啦。”   南有岁朝着江应浔那边挤过去了一些,他眨巴着眼睛,没眨几下就闭上了眼睛,一点也没有要吵闹的意思。   他在雨里其实哭了很久,沐浴中温热的水温让他缓过来了一些,但远远不够。他的确是哭累了。   不再笑着的南有岁面容平静,却能看出丝悲伤和难过,放在被窝里的手摸着自己的小兔玩偶,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想攥着江应浔的睡衣。   最终却没有攥上去,他也不敢贴江应浔贴得太近,和他中间隔着些距离。   江应浔追着他要离开的手握了上去,感觉到他手部皮肤冰冰凉凉,便握得更紧了一些。   那会回去之后在卧室床上发现了南有岁落下的小围巾,想着正好再跑一趟还给他好了,没想到再次回去之后南有岁人不见了。   他和陈阿姨两个人急匆匆地出门寻找南有岁,最终在雨中看见独自蹲在角落处的南有岁。   当南有岁抬起头,满脸都是水痕和泪痕,看起来又惨又可怜,他把自己缩得小小的,江应浔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受。   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见几次面时,他想送给自己的那只小兔玩偶。   握在手心的另一只手明显没用了力气,江应浔躺在那里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南有岁轻微的鼻息声,他的身上萦绕着洗浴之后清爽的香味。   “猫咪找到了哦,”陈果跃悄悄打开房门,张望了几眼,终于是看见了被江应浔挡住的南有岁,“岁岁睡着了吗?”   “嗯。”江应浔点头。   “小少爷你也早点睡。”陈果跃又关上了房门,给他们留了盏夜灯。   江应浔想起身看看耶宝怎么样,顺便和它进行一些灵魂上的探讨,但身体还没怎么离开,南有岁就揪住了他的衣服。   他转头,南有岁依旧那样熟睡,不像是醒了的样子。   没办法,江应浔只好又躺下了,南有岁紧挨着他,和他交换传递着体温。   本来身上冰冰凉凉的,现在体温倒是回升了不少,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摸了下南有岁的额头,还好,应该没有发热。   半夜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旁的人在抖动,身体蜷缩在一起,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出了冷汗,头发都黏了上去,睫毛也变得濡湿,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像是不敢发出声音,都快被咬成了白色。   江应浔吓了一跳,他试着晃晃南有岁,想把他叫醒,不然照他这样下去,肯定会把嘴唇咬出血。   好在没晃几下南有岁自己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眼神很是空洞,怔怔地看向上方看了几秒钟之后缓缓地看向江应浔。   像是魂魄没有归位一样,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抽泣了,似乎今天所有没有释放出来的情绪全部在此刻喷涌而出。   就连哭都不敢大声,他忍着声音,小声抽噎着。   一定是做到了不好的梦。   “哥哥,我害怕。”哭着哭着,南有岁往江应浔的怀里躲,寻求着他的安慰,像个八爪鱼一样把江应浔抱得紧紧的。   “不怕。”江应浔一手抱着他着他,将屋内的灯打开,又拍了几下他的后背,说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他知道雨天对于南有岁来说就像是个导火索,还是威力很大的那种。   “真的吗?”南有岁呜咽着,吸了下鼻子,扭头想看看窗外,碍于窗帘他什么也没看见。   “嗯。”   “我是不是太胆小了。”南有岁擦掉自己的眼泪,觉得怪丢人的。   “你是小孩。”江应浔说道。   “哥哥你不也是小孩子嘛。”   南有岁这次擦掉眼泪之后就再也不哭了,他离开了江应浔的怀抱之后,又把滚落到另一侧的小兔捞了回来,把它抱在怀里。   接着用后背和屁股背对着江应浔,声音闷闷的,“睡觉啦。”   他不想太过于依赖别人,这样的话别人也会觉得烦的吧。   指尖上还残留着刚刚抹掉的眼泪,江应浔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还有难过,见他这样扭着个身子背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将他怀里的兔子抽了出来,放到了另一边的位置,将它整齐地摆好,让他也躺倒在床上。   南有岁双臂还虚虚地环绕着,他看着面前的空气,人懵了,说道:“怎么啦?”   “又不怕了?”江应浔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   明明那么害怕,还非要逞强。   被戳穿之后的南有岁眼睛抿紧嘴唇,睫毛尾处还挂着泪水,他迟疑着问道:“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呀。”   “不会。”   “那哥哥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如果……”   “没有如果。”   江应浔截断了他的话,他觉得南有岁的担心很多余。   “对了,陈阿姨把耶宝找回来了。”江应浔说道。   “太好了,”南有岁窝在江应浔的怀里鼓了个掌,“那我明天就可以继续跟它玩了耶。”   江应浔点了下头。   闭上眼半晌之后,南有岁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爬起身看了看旁边的小兔,又松开了些江应浔,眼睛滴流圆地看着他说道:“哥哥,你之后能当我的小兔玩偶吗?”   说话间,他很是紧张,手指一直磨搓着什么东西,紧张到他都不知道磨搓的是什么。   可江应浔知道,因为他的上衣下摆正被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音。   “可以,”江应浔答应了他,“不过下次不可以再冒着大雨出去。”   “可我是在找耶宝。”南有岁撇着小嘴,有些想要犟嘴。   “找谁都不行。”江应浔一口否定了。   “那如果,是找哥哥你呢?” 第12章   谁是懒虫   哭了两次之后再次睡过去的南有岁睡得格外香甜,他睡觉的时候格外乖,不会像其他小朋友那样丢掉睡姿,踹掉被子,滚落到地上。   “哥哥……”睡梦中的他呢喃了一句,声音很是含糊,像是在撒娇,身体却一动不动。   他窝在江应浔的怀里,两只手自然地摆放在自己的胸前,胸腔有节奏地起伏着,微鼓的小脸看起来平和放松。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睡到了天亮。床上两个幼崽贴得很近,床边还有很大的空隙,南有岁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渐渐浮现出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近在眼前的江应浔。   “哥哥,”南有岁翻了个身,直接压在了江应浔的身上,他扑腾着自己的双臂,两手并用,直接捧住了他的脸颊,动作间将他的头发都搞乱了,“起床啦,哥哥是小懒虫,醒得比我还晚。”   江应浔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拯救出已经被挤压变形的脸颊,却没有让南有岁从他的身上离开,而是继续保持着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很是滑稽。   “嗯。”江应浔随口应了一声。   只是睁眼的姿势一点也不像刚刚才醒。   另一边的南有岁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只有在口上说别人是小懒虫的功夫,行动上是刚坐起来就忍不住倒回在床上,短时间已经打了两个哈欠,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半睁半闭的,经过了挣扎之后,他一头砸在了江应浔的肩膀上,又闭上了眼睛。   “帮我换衣服叭。”南有岁彻底摆烂了,声音软糯,黏黏糊糊的,嘴巴都没有张开多少幅度。   “你才是小懒虫。”   江应浔稳住了他的身体之后,直接将他的睡衣拉链拉了下来,皮肤骤然接触空气,冷得南有岁抖了几下,他发出了细微的感慨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   “我快要冻死啦!”南有岁夸张地说道,却没有怪罪江应浔的意思,他只好将江应浔手中的衣服抽出来,准备自己换掉睡衣。   江应浔没有帮别人换过衣服,反正他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就习惯脱完之后再穿上,没有在意过冷不冷的问题,现在才意识到南有岁可能具有怕冷体质,身弱一些。   “抱歉。”江应浔说道,帮他整理着衣服,好让他方便换掉衣服。   “没关系啦。”南有岁露出牙齿,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忽然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地面对着江应浔说道:“哥哥要不我来帮你穿衣服吧。”   “不用。”他当然拒绝了,并且非常快速地换掉了睡衣,身上穿的衣服是陈阿姨给他找出来的衣服。   毛衣上有只可爱的白熊,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看上去还稍微小了一些,但没办法,他只能顶着这只蠢萌的白熊去见人。   南有岁从床上滑了下来,脚刚接触到地板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忘记穿袜子了。   很快地,他又重新爬上了床,在附近寻找自己袜子的踪迹,可惜找了半分钟都没有看见。   “在找什么?”江应浔问道。   “我的袜子不见了,哥哥帮我找找柜子里有没有。”南有岁很有礼貌地请求着。   柜门一拉,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的小袜子,江应浔随机抽取了一双出来,上面也有只差不多的白熊,只不过缩小版的白熊看起来更加可爱。   江应浔将袜子套在了南有岁的脚上,耐心地帮他穿上去。由于江应浔没有帮别人穿袜子的经验,显得总是磕磕绊绊的,袜子差点就被要飞出去了。   “我自己来叭。”南有岁还怪不好意思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四岁了,不能总麻烦别人,还是得自己来穿。   他一手揪住袜子边缘,却被江应浔拂了下去,没办法,他可争不过眼前的哥哥。   于是他直接瘫倒在床上,两只手臂往上一摆,一副任君折腾的样子,甚至还微微晃动了自己的小腿,说道:“那哥哥你来吧。”   江应浔给他穿好袜子之后,又推着他去洗漱,南有岁强烈要求哥哥要和他一起去。   两个小崽并肩站在池台前,南有岁给自己的牙刷上挤上蓝莓味的牙膏之后,又给江应浔挤了牙膏,挤了一大坨,挤完之后还要露出牙齿对着他笑。   嘴巴里都是泡沫,南有岁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刷牙,他很是激动,开始和江应浔聊天。   “哥哥今天还要看苏嘛?”   嘴巴里含着牙刷,他把“书”说成了“苏”,南有岁眨巴着眼睛,从镜子里查看着江应浔的神情,和他保持着同频率的刷牙姿势。   “嗯。”江应浔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可不可以陪我玩别的哇。”   十几秒没有回复,江应浔结束刷牙,漱口干净之后才对他说道:“想玩什么。”   南有岁也漱完了口,嘴巴里是浓浓的蓝莓味,他一副思考状态,手指竖在嘴巴旁边说道:“上次我同桌来找我玩积木,哥哥你想不想玩。”   “不想。”   几乎没有犹豫,江应浔就给出了这个答案,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也没有看向南有岁。   “为什么啊。”南有岁问道。   “没有为什么。”   洗完脸之后,江应浔直接往外面走,顺便拿起了南有岁待会要带上的围巾和帽子。   南有岁发出了丧气的语气词,跟在江应浔的身后,脚步快到都要跑起来了,两条小短腿看起来很是搞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应浔突然走得这么快。   追赶间,他不小心就撞上了门槛处,小小的身躯被撞得甚至回弹了一下,他捂住自己的额头揉了几下,那处被撞到的皮肤微微发烫,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砰—”的一声,在安静的屋内很是明显。   江应浔立马回头看怎么回事,见到是南有岁撞到之后,他的心脏瞬间被揪起,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拨开了南有岁的手,想看看被撞成了什么样子。   还好只是红了一片,并没有渗血,也没有破皮,不过疼那肯定是很疼的。   “哥哥,好疼,摸摸。”   江应浔照他说的那样捂住他的伤口轻轻揉搓了几下,一点力气也没敢用,他没想到一个转头的功夫南有岁就受伤了。   “还要呼呼。”   南有岁双手抱住江应浔摸向他的那只胳膊,软软地说道。   “好。”   江应浔吹了几口气之后,南有岁开心地说道:“不疼啦。”   “真的不疼了?”江应浔狐疑道。   那么重的一声,怎么说也要疼上好几分钟。   “只是有点点啦。”南有岁吐吐舌头,像一只被哄开心了之后想要转圈的小动物。   江应浔又掰着他的头看看伤势如何,现在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红了,他试探性地微微用了些力气按了一下。   “嘶—”南有岁委屈地睁着眼睛说道:“痛。”   说完之后他才心虚似地抿了下嘴唇,给自己找补说道:“再过三秒钟肯定就不痛啦,不对不对,五秒钟。”   南有岁伸出自己的五根手指给他看,指间处张得大大的。   “怎么撞到的。”   当时他正背朝南有岁,当然看不到他的状态。   “哥哥你走得太快啦,我跟不上你,一着急就碰到了。”   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江应浔感到歉意,早知道不走那么快了。他独自一个人习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崽,初次做事情很难顾及到这么都方面。   刚刚穿衣服也是,他想得都没有那么全面。   江应浔又跟他道歉了一次。   “抱抱就原谅哥哥啦。”南有岁张开双臂,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情,他晃动了两下自己的胳膊,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江应浔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南有岁只是虚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似乎只是想哄一下江应浔,缓解下气氛而已。   “下次会等你。”江应浔说道。   “嗯嗯。”   这次江应浔让南有岁走在自己的前面,确保两人之间间隔两步左右的距离。南有岁走得比较慢,每一步都稳稳当当,下楼梯的时候会握住扶手下面的小栏杆,帽子上的小毛球随着他走路的幅度左右摇摆。   南有岁将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动作间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但他没有注意,反倒是身后的江应浔看得清清楚楚,他捡起来一看,是块小积木。   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南有岁和他小同桌一起玩时候的场景了。   南有岁就那么喜欢玩积木吗。   他将积木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想告知南有岁他有东西掉出来了,猝不及防南有岁就绕到了他的身后,不知道想搞什么名堂。   还没来得及转身,南有岁飞快地就跳到了他的后背上,距离一楼还剩下两层阶梯,矮得很,但江应浔没有任何准备,身上猛地负重,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他向下倒去。   最终还是没有接住飞来的南有岁,两个小崽直接扑到了最后一层阶梯,由于穿得很厚,像两个球球一样地滚落下来,撞得地板咚咚响。   陈阿姨在不远处备着早餐,见到这情形,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紧跑到两个小崽身边,将他们一一扶起来,半蹲着查看他们有没有伤到哪里。   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她强撑着开了句玩笑,“岁岁飞行失败了是不是。”   “嗯。”南有岁变得耷拉了。   他又攥住江应洵的衣服下摆,一脸歉意地看着他,头上隐形的耳朵都要垂到地下了,他超级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哥哥,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应浔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手中还攥着那块积木,他说道:“待会陪你玩积木。” 第13章   拥抱纯真   “岁岁快看阿姨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一辆商务车停在门口,司机绕到后方开了门,车后座走下来位挽着头发的女人,一身珠光宝气。   南有岁双手交叉放在前面,动作看起来很拘谨,见到曹霁下来之后立马迎了上去,语气生疏地喊她“曹阿姨。”   司机手中提着琴盒,按照曹霁的要求将它交给了南有岁。   南有岁双手接下了,只是这样的琴盒对他来说很重,没提起来琴盒几秒钟就撑不住又重新放回了原处。   “想不想学小提琴?岁岁每天在家里都干什么呢,会不会觉得无聊。”曹霁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和你南叔叔太忙了,没有什么时间照顾到你,阿姨给你道歉。”   “叔叔阿姨辛苦了。”尾音拖长了一些,南有岁仰起头看着曹霁说道。   “真乖。”   那把小提琴被放置在了床头的位置,他摸了摸琴盒本身,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距离除夕夜还有两天,而南家却格外地冷清,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前不久阿姨刚挂上去的灯笼昭示着节日氛围,其他的一概看不见。   主要是这里只有南有岁常住,曹霁和南欢景两个人经常忙得不沾家,都快新年了才抽出空回来,可回来了也不代表着关心。   南欢景忙着和其他人联络,每天电话不断,在家也抽不出空闲的时间。而曹霁只在刚回来那会陪了会南有岁,直到第二天的早上——   南有岁正趴在自己的床上睡觉,曹霁打开门后没几秒钟他就醒了,睡眼惺忪地看见曹霁站在门口,原本笑盈盈的脸骤然变得严肃。意识还没回笼,他用余光顺着曹霁的视线望了过去,是放在原处的小提琴。   他没敢问,假装还在熟睡,紧紧闭上了眼睛。   待在福利院的那些时间足够让他察觉到他人的情绪以及隐形的环境氛围。   等他再次下楼的时候,他想去和曹霁和南欢景打招呼,却没想到曹霁坐在沙发上抽泣了起来,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张照片,像是想狠狠抓住些什么。坐在另一边的南欢景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时不时叹气。   南有岁转头看了一眼餐桌的位置,陈阿姨正站在那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后,他不作打扰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早饭。   整个房间安静无比,暗暗涌动的空气沉重无比,像浸满了水的棉花一般。   “岁岁多吃点。”   陈果跃站在他的身边,低声跟他说着话。   对于这家主人的私事,她自然是不敢多过问。   只是知道他们丢失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在冬天之时和他们走散了。   南有岁点点头,头没怎么抬起来过,他闷头吃饭,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出来。   “砰——”   另一边传出了声音,南有岁抬头查看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只能看见曹霁和南欢景的背影,他们向着大门处离开了。   “唉。”陈果跃叹了口气,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能在孩子面前传递负面情绪,便生硬地转了话题:“待会要不要去找哥哥玩?”   “不去啦。”   南有岁摇摇头。   江应浔今天有钢琴课,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吃完之后他坐在玩乐区,从好几盒积木中很快挑选了其中一盒拿出来,什么也不说地就开始拼了起来。   这都是江应浔给他的,原本提出来只是想和他一起玩,没想到江应浔直接送了他好多积木,那天的南有岁看着这些积木,小小的脑袋里想的是这到底要拼到什么时候呀。   等他上小学的时候能拼完吗?   他拼了很长时间,直到手部动作都变成了习惯性行为,将城堡的最后一块拼完,陈阿姨问他要不要回屋睡觉,他点头了,经过客厅的时候,南有岁看见了那张不久前被曹霁紧紧攥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小男孩,和他差不多的年岁,小男孩穿得很是矜贵,面朝着镜头露出天真的笑容。一看就是喊着金汤匙出生的,成长环境优渥,拥有父母完满的爱意,哪一个条件都不缺少。   小提琴架在小男孩的肩膀上,虽然只有几岁,但看上去气派十足,高贵的像个小王子。   原来曹阿姨送给他小提琴是因为这个,他突然想起在福利院时曹霁说的那些话。   他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微微突出的眼球、睫毛、眼睑,每一处都在指间下敏锐地被感受到,再看看照片上小男孩的眼睛。   “岁岁的眼睛真漂亮。”   那是刚到南家没多久南欢景对他说的话。   “他的眼睛很有特点,就他了。”   这是在他还在福利院时曹霁对院长说的话。   南有岁闭上了眼睛,没有再想什么,踏上阶梯走了上去,他知道现在的这个家称不上算是家,充其量算得上是借住,叔叔阿姨对他也不会有像亲生父母那样的关心。   只是他不介意,毕竟有人愿意收留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小时,你会怪妈妈吗?不怪的话为什么你不回来了,我和爸爸找了你很久。”抽泣声不止,隐隐的,在寂静的环境里听起来让人觉得生理不适。   南有岁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起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曹霁坐在他的床头,原本精致挽起的头发变得凌乱,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散落,她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整个人像是被夺舍了一般,正自己呢喃着什么。   “曹阿姨……”   南有岁没有完全醒,他还弄不清现在的状况,只知道曹霁在他的身边说着什么,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现实世界和梦境还没有完全分离开。   “妈妈真的很想你,小时……”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回来。”曹霁低下头像是感知不到外界的环境,自然也是没有听见南有岁对他说话,或者说是她根本不在意南有岁会对他说什么。   “如果妈妈当时牵住你就好了,整整一年啊,一年了!宝贝,妈妈想你。”   南有岁见她这么悲伤,心思当然只有小孩子般的简单和纯粹,他伸出胳膊想轻轻触碰曹霁的肩膀安慰她,却没想到还剩下一小截距离的时候,曹霁直接拍掉了他的胳膊。   很用力的一下,像是在嫌弃他多管闲事,又或者是嫌弃他的存在。   南有岁的手臂僵硬在那里,他抿了抿唇,最终将自己的手臂收了回来,安分地放在自己的身前,此时的他像一只泄气了的气球。   年仅几岁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曹霁没有要批评他的意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所有人都摒弃掉。   连同这个被他收养回来的小孩。   南有岁只是半坐了起来,两条腿还在被窝里,他想轻轻地抽出来,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中,发出任何的动静实在是不妥。   他观察着曹霁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动作着,成功地下了床,小小的他还理解不了那不多,又试着想安慰一遍曹霁,却没想到这次她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   右脸麻麻的,发出如针刺一般的疼痛,她一点都没有留情,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于此,借以纾解他失去亲生儿子的痛苦。   下意识般,南有岁捂住了自己的右脸,烫烫的,不用想,一定是很快就发了红,颜色像是毒皇后给白雪公主的红苹果。   但南有岁一点都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小小年纪的他想不了那么多,这样肢体上的暴力对他来说更像是警告,像是在责备他为什么要越过那条界限。   他只需要扮演好精致替代品的身份就好了。   “对不起,曹阿姨。”   他知道对于曹霁和南欢景来说,自己无关紧要,比起他这个人,更重要的是他的长相,特别是他的眼睛。   这句话对于目前的曹霁来说无疑是导火索,她的目光终于给向了南有岁,没什么感情地说道:“闭嘴。”   于是南有岁彻底闭嘴了,内心忐忑的他默默抓住了自己的小兔玩偶,这是唯一一个他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也是无可替代的玩偶。   动作间,他差点就将床前的小提琴弄倒了,反应极其迅速,他立刻扶起了琴盒,将它端正地放置在原本待着的地方,却没想到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曹霁。   曹霁像个失去理智的原始人类,她的五官耷拉着,近乎于垂到地表之下,行为上充斥着气愤与怒意,皱着眉头站起来推着南有岁向前走。   房门、阶梯、客厅,南有岁就算是再小他也能够意识到不对劲,可他又无权说些什么,就连撒娇的能力都没有,再次意识过来,他已经被推到了大门之外。   像是被墨汁浸透一般的天空吞噬着小小一团的南有岁,他站在大门口不知所措,就算再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想明白,因为错误的根源就在于曹霁领养了他。   领养了和他们丢失的儿子长得很像的南有岁。   “岁岁!”   被推出门外之前,他听见了陈果跃急迫的声音,南有岁回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对方眼里满是惊吓和不解,像是想要极力把他留下来。但迫于工作压力,最终也没办法挽留住他。   想到这,南有岁低垂着眼睛望着地面,他正坐在自家的阶梯上,马上就要被黑夜融化了。   “汪!”   声音由远及近,南有岁几乎是瞬刻就听见了这道声音,他抬起头查看着四周,果不其然看见了在灯光下摇晃着尾巴的Jovan。   它张开嘴巴像是在传达自己的好意,收起锋芒之后的它看起来很温顺,尾巴晃得快要变成风车飞起来。   “小温。”   南有岁向他招了招手,小小的手晃了几下,Jovan很听话地朝他跑了过来。   “怎么坐在这里。”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秒他的脖子上就落下了围巾,一圈又一圈,将他包裹了起来。   是江应浔。   南有岁很激动地站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地就抱住了他,差点把刚刚才戴上去的围巾跳得掉下去。   Jovan挤到了他们的中间。对于这个小上一圈的南有岁小朋友,它很是感兴趣,极度热情地扑到了他的身上,差一点就要将他扑在地上。   知晓了小温性格之后的南有岁变得富有了经验,他灵活一躲,闪避开了Jovan的热情攻击,和它大眼瞪小眼。   “Jovan,听话,过来。”   江应浔有些无奈地对着它说话。   Jovan蹦跳了几下回到了江应浔的身边,趴在了那里。   江应浔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再次看向面前因为在户外待的时间长而导致脸部微微发红的南有岁,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明白的。   忽然就想到了在南有岁刚到这里的时刻。   在那之前,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本来是为了等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回来,只不过时间长了怎么也等不到,他也就变得无所谓了起来,只是习惯很难改掉,况且那点对亲生父母关爱的期待是怎么砍也砍不掉的。   没等到自己的父母,倒是等到了邻居家突如其来的小孩。   江应浔当时认真看着书,邻居家行驶而过的车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只是巧合间,他抬头了。   车窗恰好放下了一些,他隐约看见车内坐着个和他同岁的小男孩,可能比他还要小上一些,手里偷偷地抱着个玩偶,一脸好奇地望着外面的世界,眼神怯怯的,看起来胆子很小。   再次见面之时,是小男孩主动过来找他搭话,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而这样的情绪和情感让江应浔觉得不适应,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   他孤僻,别的小朋友不敢接近他,而这就像是恶性循环一样,时间久了,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陪伴他最久的就是那些书籍。   直到南有岁闯入了他的世界,一声不吭地,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抱着想和他交朋友的那种纯真。   一开始南有岁在他面前哭的次数很多,基本上都是因为外表看起来凶狠的Jovan,接触的时间久了,他意识到其实南有岁是个很坚强的小朋友,只是碰巧初见那几次他哭的次数比较多而已。   而这些次数也促成了隐秘的好感,他也算是知道南有岁小朋友的隐藏情绪了。   “哥哥。”   南有岁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之前那样兴奋,尾音都是向下的,不过他依旧露出着笑容。   江应浔再次看了眼大门,他拂开向他奔过来的Jovan,说道:“要不要和我回家。”   迟疑之下,南有岁用力地点头,却依旧存留着疑问,他微微歪着头,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我方便去哥哥家吗?”   “嗯。”江应浔点点头说道:“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说完之后Jovan捧哏似地“汪”了好几声,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开心情绪。   江应浔将绳子递到南有岁的手中,说道:“你牵着它,别害怕,其实它很喜欢你。”   “好。”南有岁点点头,面对着这样前几次还差点要攻击他的大犬,实话说来,他还是有些怕的,但他还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拿着拴住Jovan的绳子,勇敢地摸了几下它的头,毛茸茸的,很好摸。   南有岁牵着他,身旁跟着江应浔,身后的大门越来越远,很快就要被撇到异世界去。   而此刻南有岁的心中想的全是小温以及江应浔,还有躺在他家中的耶宝,对于曹霁所做的那些举动,他几乎要全部忘掉了。 第14章   雪人童话   哥哥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刻来临,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曹霁关在门外很久,却没想到江应浔竟然会过来将他领走。   南有岁跟在江应浔的身后,拽住他的衣服,走起路来因为开心看起来像是在蹦跶,他微微喘着气,呼出来的白汽很快就蒸腾在了冬夜之中。   “哥哥,上次你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吗,又跟不上你啦。”南有岁摆动着自己的小腿,有些吃力。   听到这话,江应浔回了头,向后走了两步,牵住了他的手,攥在手心里,刻意放缓了速度等他。   “谢谢哥哥。”   他觉得被江应浔握住的手真的很温暖。   江应浔极其自然地将他带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又给他拿出了一盒积木,似乎是怕他会觉得紧张,以此用来安抚他的心情。以他目前为止对南有岁的所有了解来说,他只知道对方喜欢这个。   “你想要哪一件?”   江应浔拿出几件睡衣给他看,除了纯黑的还是纯黑的。   南有岁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他疑惑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哥哥,诚恳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的,”江应浔耐心指给他看,“这一件口袋上有只兔子,这身睡衣领口上有只小猫,那一身……”   “这件啦。”南有岁随便指了中间的一身,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直起了身问道:“哥哥,你要穿哪一件?”   “随便。”江应浔挑了南有岁选择的那件左边一些的睡衣,上面什么花纹也没有,沉闷无比。   “哥哥我要和你换。”南有岁毫无理由地缠着他。   “嗯。”江应浔答应了,随后将那两件睡衣一起拿在了自己的手里,他拽着南有岁一同往浴室走去。   “小少爷……”管家见到了两个小孩,非常主动地想要带着他们来去浴室,伸手就想要拿走挂在江应浔臂弯处的两件睡衣。   “不用了,谢谢袁叔叔。”江应浔有礼貌道。   “好的。”管家很识趣地站到了一旁,“那我帮你们准备一下。”   等两个小孩进去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已经备好了,南有岁很乖地坐在里面,温热的水接触到他的皮肤表面,他整个人都快要浮沉起来。   “哥哥,你不玩小鸭子吗?”   南有岁看着空空的水面,转头和江应浔聊天。   “不玩。”   “哦。”   却没想到下一刻,江应浔站起来从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摸出了几个玩具拿下来放在水面上,和上次淋雨之后水面上放置的小玩具一模一样,像是刻意准备的一样。   还没来得及捏捏小鸭子,江应浔就按住了他的头,随后接住洗发水往他的头发上揉搓,很快就起了一层浓浓的泡沫,仅限浮于头发之上,就连额头上侧也只是沾到了浅浅的一层,脸上一点泡沫的影子都没有。   南有岁努力抬着眼皮,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偷偷练习洗头发啦。”   明明上一次江应浔给自己洗头的时候还弄得满脸满身泡沫,整个人就像是泡沫人一样,而这次丝毫没有上次操作的影子,甚至还被揉得都快睡着了。   “没有。”   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他捏了一下小鸭子,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向哥哥学习,以后也要自己洗头发,哥哥你要等我哦,下次我来给你洗。”   听到这句,江应浔的手停住了,他收回了自己的手,上面还保留着厚厚的泡沫,他说道:“就现在好了。”   “啊……”这么突然的吗,南有岁还没准备好,但他也是见过陈阿姨是怎么给他洗头发的呀,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亢奋地站起了身子,拿起洗发水就是按上了江应浔的头发上。   这一操作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做的比江应浔上次还要差。   眼睛鼻子嘴巴上面全是泡沫,搞得江应浔都睁不开眼睛。   “快擦一擦,哥哥。”南有岁将一块小毛巾递给江应浔,面容紧张且惭愧,他怔在那里不敢动了,直勾勾地看着江应浔的状态。   江应浔像是早已料到一样,不慌不忙地将脸上的泡沫擦掉,重新睁开眼睛之后,他看着顶着一头泡沫的南有岁,又继续帮他洗起了头。   似乎是一段小插曲一样,南有岁摸着刚被洗完的头发,下定决定下次一定要学会怎么给哥哥洗头发。   江应浔帮他吹着头发,指间滑过他微湿的发丝,因为沾了水的原因摸起来有些硬邦邦的。吹的时候他想到了前几次在帮南有岁的时候无意间帮了倒忙的事情。   于是他换了好几个角度,避免吹风会烫到南有岁。   “会不会烫。”   “这样呢?”   “我换一个方向。”   江应浔的声音消散于聒噪的吹风声中,但南有岁听得清清楚楚,声音近到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耳内,他给出的回应都是摇摇头。   越来越蓬松的脑袋摇起来很是可爱,时不时瞟几眼身边的哥哥,见到他面无表情之后又默默转回了头。   一切都做完了之后他趿着拖鞋跟着哥哥去他的卧室,虽然之前经常和江应浔在卧室玩没错,但在这里睡觉倒是头一次。   卧室极简,基本上看不出来是个小崽的房间,多余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两个身穿黑色睡衣的幼崽躺在了床上。   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书籍,南有岁想起江应浔认真看书时的模样,他捧着自己的脸纯真地说道:“可以给我念睡前故事吗哥哥?”   还没回答,他就不自信似的添了后半句,“不行就算啦。”   “你想听什么。”江应浔问他。   “唔……”南有岁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有什么故事,因为他几乎没听过什么故事,“都可以。”   江应浔点了头,走到书架面前,从中抽取几本童话书,书籍看上去非常崭新,连包装都没有撕开。其实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摆设,因为不感兴趣。   他不相信这些童话。   “哪一本?”江应浔将书摊开摆放在他的面前,让他自己进行选择。   “想听这本。”他选择了基本中封面看上去最为快乐幸福的那本,用小手拍了两下,一脸期待。   他们靠在床头的位置,南有岁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的身上,精致的眼睛和他一同看向手中的童话书。   只是字看得久了会觉得累,再加上江应浔听上去平淡又严肃的声音,妥妥的催眠神器。   一开始觉得南有岁觉得很神奇,他不懂为什么这些字的音调在哥哥的口中会变得完全一样,就像是生产出来的流水线制品,但听多了,他变得习惯了,甚至靠近了一些,想听得更清楚点。   虽然很困,但他强迫着自己不要睡着。   因为他舍不得。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给他念睡前故事。   以往的那些期许变成了现实,这得以让他感到如此珍贵。   现在有了哥哥之后,他也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要羡慕别的小孩的崽崽了。   “哥哥可以重新再读一下这段吗?”   “嗯。”江应浔极具耐心地又给他重新念了一遍。   “‘好好睡觉,雪人先生。’詹姆斯抬头看着雪人,说道,‘我会梦见你,你也会梦见我,然后你就不会孤单了,是不是?’”   江应浔又继续读着下面的内容,南有岁揉揉眼睛,又将眼睛睁大了一些,像是想要把自己塞进童话书里。   他禁不住打了个哈欠,紧紧地抱住江应浔的胳膊,挣扎之下眼睛还是闭上了,他发觉自己的小兔玩偶没有带过来,只是惊醒了一下就又继续睡过去了。   没想到哥哥的胳膊比小兔玩偶还好使,让他觉得更为安心。   思绪入眠前,他想到江应浔念的那句话,又回想起上次做噩梦的场景。   他在心理默默想着什么,嘴角微微弯起,身上散发着清爽的沐浴香味,抱住江应浔的胳膊蹭了几下,把头发都蹭乱糟糟的了。   今晚不梦别的,拜托要梦见哥哥。   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了。 第15章   惊喜红包   从南家老宅回到家中的时候,陈果跃已经在流理台准备着了,她看见南有岁踩着稳稳的脚步向自己走过去的时候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   “岁岁受委屈了。”   陈果跃蹲下身摸了几下他的脸,是像云朵一般柔软的质感。   “没有,我很开心哒。”说完南有岁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沓红包,层层叠起来的架势倒是真的有些吓人,“陈阿姨看我收到了这么多红包哦。”   陈果跃被他的可爱举动感染到了,她笑了几声之后像变魔术一样,用着哄小朋友的声音拿着红包在南有岁的眼前晃了几下说道:“看我给岁岁准备了什么。”   “哇,是红包耶。”南有岁捧场地拍了几下手表示惊喜。   陈果跃将他抱起来之后又给他投喂了些刚做出来的小甜品,一口塞进去导致脸都变得鼓鼓的,南有岁努力地嚼着,边嚼边说道:“谢谢阿姨。”   。   这几天南有岁跟着曹霁和南欢景回了趟老宅过年,他不懂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尽量不凸显自己的存在,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吃饭,好在也没有多少大人对他感兴趣,不会过问关于他的事情,只是象征性地发些红包罢了。   只不过那些小一辈的,和他同龄的小孩倒是对他很感兴趣,一开始这群“小圈子”还会排斥他,故意做出些举动困扰南有岁,不过南有岁并没有搭理他们,也不管他们那些无聊的恶作剧,而是好脾气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哼,连这个都不敢玩,你是胆小鬼。”   “为什么不说话,是害怕了吗,略略略。”   比这种更过分的话南有岁早都听过了,他并不回应这群小孩,反而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一个两个的都围在他身边转,尽管言语不客气,但行动却是很诚实。   “这个是这样玩的,你刚刚摆错了。”   “你的裤子穿反了哦,爸爸妈妈没有告诉你吗?”   南有岁睁着亮亮的眼睛,毫无攻击力地说出这些话,仿佛只是善意提醒一样,搞得那群小孩瞬间说不出来话,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那个被说是裤子穿反的小孩脸蛋一红,捂住自己的裤子“啊”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特别惨烈,像是要把天空撕碎一般,边哭边跑远了。   南有岁看着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只不过是在说事实而已,为什么这个小孩表现得像是天要塌了一样呢。   “wow,你好厉害,快教教我这个该怎么拼。”   “先教我,你凭什么抢我的位置呜呜呜。”   “喂,你有没有礼貌哇,就因为你长得高吗?”   见他们吵得越来越激烈,旁边的小孩想要把他们拉开,像是在努力拽着一对连体婴儿。   一群小孩扭打作一团,还没等南有岁来得及说什么,他们又自己和好了,排排站在那里,但面露出来的表情并不好看,左右哼哼着,谁也不想理谁。   “南有岁,我命令你今晚去我家,我家里有超多玩具哦,你肯定没见过。”   “我家里有可爱的猫猫,去我家里!”   “你们都超逊的哦,我的家里有老虎。”   小孩们又开始互相吹牛比拼,开了一座不存在的动物园。   南有岁一句话打破了他们越来越离谱的话题,搞得小孩们面面相觑,互相睁着眼睛望着,似乎在解着什么很难的题目似的。   “我要去哥哥家里的。”南有岁说道。   “什么是哥哥,能吃吗?”   “你哥哥家里有很多动物吗,大象有没有?”   “……”   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像是聒噪的鹅,南有岁觉得在幼儿园的时候,那些小朋友都没有这么吵过,他摇摇头说道:“下次再见啦,我要先走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不可以走。”   “嗯!”   南有岁极其简短地回答了他们,听起来很是敷衍,他戴好自己的帽子,准备和司机叔叔一起回家,离开的时候还随性地蹦跳了好几下。   看起来像是终于逃离了吵闹的鹅窝,跑向了新世界一般。   那群小朋友又开始互相大眼瞪小眼,南有岁的神秘哥哥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震撼一击,搞得他们现在特别想知道他的哥哥以及他们的家里到底是个什么神奇东西。   而那群小孩如过山车一般的心里变化对南有岁来说,他是一无所知,甚至是说完就忘。   。   “我给哥哥也准备了红包哦,岁岁要不要送给他?”   “好呀。”   南有岁很开心地将红包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朝向陈果跃摆了摆手说道:“陈阿姨,我去找哥哥了。”   Jovan像是定时闹钟一样,总是在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它出现在江应浔家大门的位置,似乎是等候已久,随时待命一样。   “汪!”   见到南有岁过来了,它旋转跳跃了一下,随后向前跑去,仿佛是在给他领路。   “小温跑慢点。”   为了追赶Jovan,他的速度提升了很多,根本来不及管得着自己会不会摔倒,自己的腿绊了自己一下,但他现在已经有经验了,不会再轻易摔倒了。   却还是踉跄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江应浔离他越来越近,很快就要撞上了。   “又想摔倒了是不是。”   江应浔扶住了他,而后不着痕迹地又松开了手,站定在那里。   察觉到江应浔投来的视线,南有岁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突然就想起初见的时候栽的那几个跟头,确实挺糗的,像是个僵硬的球球滚进了雪堆里。   “没有摔。”   南有岁给他转了一圈,给他看身上超级整洁的外套,没有任何摔倒的痕迹。   江应浔转回了身,用着缓慢的步伐向里面走去,他在等着身后的南有岁跟上来。   心里还在嫌弃之前摔了那么多跟头,行动上却是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他低头走路,撞到了江应浔后背之后惊了一下想躲开,但脚下就像是变出了风火轮一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顺滑。   还是摔倒了。   “啪”一声,骨骼与地面接触,发出了明显的磕碰声。   江应浔身体一怔,再次转回身想将他拉起来,手臂伸在那里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南有岁就自己爬起来了,他没喊疼,也不哭不闹,还摸了下Joavn的头,安抚了一下它的心情。   它刚刚被突然摔倒的南有岁吓了一激灵。   “疼不疼?”江应浔问他,他盯着南有岁被磕碰到的那块地方,眼神就像是要透过他的层层衣物望到他此刻的皮肤状况一样。   “不疼,没关系的。”南有岁摇摇头。   回到温暖的屋内之后,江应浔小心地将他的手臂处衣物堆了上去,露出刚才碰到坚硬地面的皮肤,他的肤质很脆弱,稍微磕碰到就会变成显眼的红色,皮肤有些擦破,渗出了些许血,隔着这么厚的衣物都能破皮,刚刚是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下。   像是早已想到,江应浔给他消毒完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创可贴,撕开包装之后将它贴了上去。   “前几天还会和我说疼。”   江应浔帮着他将外套重新穿了回去,又将那沓创可贴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没有再说什么话。   南有岁是觉得总是摔倒也太丢人了,而且总是和哥哥哭诉简直就是丢人加倍。他没有想那么多,时刻谨记自己的任务,小手伸进另一侧口袋将红包掏出来递到江应浔的手中。   “哥哥,这是陈阿姨给你的红包。”   没等江应浔做出什么反应,他就先一步将红包塞进了他的手中,似乎是怕他会拒绝一样。   交完红包之后,南有岁看着脚下围着他绕圈的耶宝,几天没见耶宝好像又胖了一些。   “给你准备的。”   江应浔递给他一个红包。   红包拿出的速度很快,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似的,就等着红包的主人过来了。   “啊,哥哥给我的?”   “嗯。”   “哇……”   南有岁没有想到江应浔会给自己准备这个。   “哥哥为什么要给我红包呀。”   “因为我比你大了一岁。”   那要是照这么算的话,得有多少人应该给他小红包啊。   南有岁只是思考了一会,思绪就被拉回了,他捏着红包的边角,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我没有给哥哥准备什么。”   “不需要。”   “喔。”   接下之后,南有岁在心中打起了另一个算盘,哥哥给他送的红包他当然要好好保存起来,虽然江应浔本人说是不需要,但他还是很想给他送个新年礼物。   只是他想不出来哥哥到底喜欢什么,平常也没见到他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每天做的事情都很类似重复。   可这笔钱又不能随随便便就花出去。   那就先存着吧,等之后哥哥需要了什么了再给他买。   想通了之后南有岁就开心地蹦蹦跳跳回家了。   夜晚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南有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房屋上顶。   给哥哥买东西是之后的事情,那今年的礼物呢。   他爬起来开了灯,好像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倒是班上的小程老师会说他画画很好看,比其他小朋友画得都要漂亮。   他拿起画笔在画纸上画了个很标志的雪人,为了表示他的感谢之意,他将雪人的头上画满了爱心和小红包。   雪人看起来面无表情,配色也是清清冷冷的,南有岁莫名想到那天江应浔给他念故事时如一条直线的声线。   很奇怪地就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画好之后他将画纸塞进了红包里,用了另外一张纸写了几个字也一同放了进去。   [谢谢哥哥,愿哥哥每年都好。]   南有岁再次去江应浔家里玩的时候,他偷偷地将红包放在了摆放在书架上的书夹缝之中。   他怕自己画得不够好,或者这个礼物不能让哥哥满意,所以只能偷偷的。   小心翼翼地放好之后,他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见江应浔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看到的。   心虚感还没来得及升起,江应浔就先开了口让他快去床上躺好。   应该是没有发现。   南有岁这次彻底放下了心。 第16章   疑似打架   “哥哥,我走啦。”南有岁弯着眼睛,站在中班的走廊处,朝着江应浔摆摆手。   江应浔将他的小书包递到南有岁的手上,而后朝着反方向走去了。   南有岁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有些晚,有些缺觉。本来很早就躺在床上了,但他对昨晚的江应浔念的那个故事格外感兴趣,听完一节又一节,缠着缠着就念到了结尾。   听完了结局之后的南有岁再也撑不住熟睡过去了。   导致他早上差点都没有起来,还是江应浔把他揪起来的。   “南同学,刚刚那个是你哥哥吗?”   “你哥哥真好,还会送你来上学,不像我哥哥,只会打我。”说完就挨了旁边比他高上一些的小朋友用力打出的一击。   “是的。”南有岁点点头,边说话边打开他的书包,带过来的书本被零食海淹没了,他轻轻地拿出那几本书。   这些零食一半是陈阿姨帮他塞进去的,另一半是江应浔给他放进去的。   “你哥哥多大了呀,为什么看起比我们高。”   南有岁简短回答了他。   周围一群小朋友们关于南有岁哥哥的话题讨论度很高,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南有岁经常把“哥哥”挂在嘴边,十句里有六句离不开他的哥哥。   久而久之,这就在这群好奇心很重的小孩们心中种下了种子。   “为什么是你哥哥送你,南同学你的爸爸妈妈呢。”其中一位小朋友歪着头纯粹疑问地看着他问道。   听到之后南有岁怔了一下,但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他摇摇头,说道:“他们很忙。”   亲生父母双双丧命,养父母很少顾及到他。   “我的爸爸也很忙,听妈妈说,他一直在海上飘着呢。”   “哪有在海上飘的工作呀。”   “就是有!”   “切,南有岁根本没有爸爸妈妈,”袁奇用着稚嫩的童声说出冷嘲热讽的话语,他晃晃悠悠地走在小朋友们中间,一句话就引得大家沉默了,“他是被领养的。”   南有岁用着乌黑的眼睛盯着他,但光芒却丧失了一些,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袁奇,想起来这就是上次嘲笑他摔倒的同学。   “你怎么知道?”   “是听我妈妈说的,她和福利院的院长认识,她说南有岁同学以前是待在福利院长大的,院长还说他是克星,把他的……”   袁奇后面的话断在了那里,南有岁没有反应过来就推了他一下,没太用力,他本来就不是爱和别人起争执的性格。   但他害怕会听见袁奇之后说的内容。   “你把你的父母克死了。”   “父亲母亲是因为你才出了车祸抢救不过来离世的。”   他的存在就代表着幸运绝缘体。   这样的话南有岁听过好几次,本来以为都习惯了的,却还是会害怕,变得失去勇气,下意识想把自己封闭起来。   “喂,你动手打人。”袁奇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他开始嚎啕大哭,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不要听他乱说,袁奇真讨人厌,你明明就是嫉妒南有岁同学比你优秀。”一只小手拍了拍南有岁的肩膀,对他表示着安慰。   袁奇不理不管,依旧发出刺耳的哭声,他擦着自己冒不出几滴眼泪的脸,铁了心就是不起来。   “发生什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哭,小朋友们散开一下。”小安老师刚踏进教室门立刻跑过来扶起了袁奇,她疑惑地看着其他人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小朋友们东一句西一句的,凭借着经验,小安老师终于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让其他人都回到座位上,随后将南有岁和袁奇带到了办公室里。   “老师让你们自己来说,袁奇同学,你先来。”小安老师有些无奈。   “他打我!把我推到地上,还踹我。”   “我、我哪有踹你。”南有岁脸都被吓白了,牙齿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颜色都发了白,他的睫毛扑闪的速度有些快,看起来很不自然,他继续说道:“是你先说了不好的话。”   “袁奇同学,你说了什么?”小安老师问他。   “我说……”袁奇支吾了几下,“我就说了他没有爸爸妈妈,这不是事实吗?”   小安老师抿了抿唇,她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南有岁的错,平常南有岁表现得很乖,不会做出格的事情,还会帮别的小朋友忙,其他小孩也都很愿意和他一起玩。   只是她没有想到袁奇竟然和他起了这样的争执,虽然事情不算大,但对孩子来说会造成心理阴影,这已经算不上是小事情了。   “这样吧,老师待会叫你们的家长过来交谈一下,好吗?你们先回教室,不可以再打架,听见了吗?”   两个小孩点点头,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了。   南有岁走起路来有气无力的,他的思绪总是会飘到以往那些不好的事情上。   如果他的爸爸妈妈还在世上的话就好了。   虽然记不得了他们的长相,也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于他们的东西,但他们一定很爱自己,不然他是怎么一个人在车祸中存活下来的。   他的父母一定是用尽了力气在保护他。   但如果父母对他的爱能够一直延续到现在就好了,可惜这也不现实。南有岁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想着想着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他擦掉睫毛上沾到的眼泪,像个没事人一样又继续往前面走了。   只是视线还停留在地面,他现在眼睛是红的,不太敢和别人对视。   视野中突然出现熟悉的裤子和鞋,他条件反射停了下来。   “怎么没精打采的。”江应浔的声音响起,离他又近了几步。   南有岁不知道是抬头还是不抬头了,他像个鸵鸟一样,姿势怪尴尬的。   江应浔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偷偷哭了,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就伸出手摸了几下他的眼睛,指间沾染到了没有干的眼泪。   “抬起头给我看看。”江应浔看不见他的表情。   “哥哥。”南有岁很委屈地叫了他一声,哽咽着,他抱住了江应浔,双臂环绕着他,抱得紧紧的。   “嗯。”江应浔拍拍他的后背,轻轻的,他问道:“怎么了?”   江应浔询问完他之后,他不再小声抽噎了,哭得倒也不算大声,只是眼泪流的多,很快一张小脸上就挂满了泪水,他将脸搭在哥哥的肩膀上,泪水都要把衣服那一块哭湿了,洇湿的图形看起来突兀又搞笑。   “都是我的错。”南有岁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江应浔凑巧过来而已,就看见了南有岁似乎是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了,在此之前他好像还看见了有点像袁奇的一个人,只不过他没有多想。   在南有岁低着头走路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不对,直到此刻,他猜也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你没有错。”江应浔抱着他,继续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南有岁摇头又点头,他哭到讲话都有点困难,说话间隙要停顿一会儿才能继续,他将袁奇对他说的那些话复刻了出来,还有刚才被小安老师找去了的事情。   “不哭了。”江应浔擦着他的眼泪。   南有岁只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他点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被江应浔送到教室之后,南有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的小朋友们都转过了头,他们递了好多包纸巾放在南有岁的桌子上。   “不要伤心哦,我爸爸妈妈也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哒。”   “嗯嗯,而且你不是还有哥哥嘛,他对你那么好,别难过啦。”   “给你我昨天刚捏的小狗狗,虽然有点丑。”   “这个也送给你。”   “……”   南有岁的桌子上摆得像跳蚤市场,他的眼周还是红红的,鼻子也因为哭的时间过长变红了,再加上昨晚没有睡好,看起来有些虚弱,他点点头,小声地对他们道谢。   至于小安老师说的叫家长过去交谈那些他就不知道了,因为小安老师没有让他们俩一同过去,也没有单独再把他们叫出去说什么。   倒是陈阿姨从教室窗外路过,他端坐在座位上,转头就看见陈阿姨再向他招手,南有岁很快地跑了出去,站到了他的身边。   “岁岁乖,阿姨今晚过来接你,围巾一定要戴上,晚上会降温,别着凉。”陈果跃说道。   “嗯嗯,会戴上的。”   晚上放学的时候,南有岁没有在教室门外看见江应浔的身影,为此他还去大班那边绕了一圈,但走到那边的时候教室里的小孩们都走光了,他谁也没看见。   陈果跃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他了,看到他来之后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只是随口性地问了一句,“今天没有跟哥哥一起放学啊。”   “没有看见哥哥。”南有岁回复道。   直到他回到了家中,也没注意到江应浔的身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南有岁只好先回家吃饭,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安心,老想跑出去看看江应浔回没回来。   跑了好几趟,最后终于看见了他的背影。   江应浔的身旁跟着一位大人,她穿得像T台模特,身型高挑,气质非凡。   看起来像是江应浔的妈妈。   因为他无意间看到过江应浔和他父母的合照,父母长相都特别出彩,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让人立刻看见。   他们正说着什么,越走越远了。南有岁跑回了自己的家中,想着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好了。   第二天再去幼儿园的时候,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袁奇的脸上挂了彩,一道明显的伤疤横在脸上,看起来很是滑稽。   别人问他脸上怎么多了伤口的时候,他哼哼了两声,一副心虚的样子,嘴依旧倔强。   “男孩子脸上就是要有伤口,这叫战利品,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受伤!”   “那你是和谁打架的呀,你赢了还是他赢了?”   袁奇沉默了,他不再作答,低下头开始郁闷,一副想出气却只能生闷气的样子。 第17章   睡前亲吻   江应浔的妈妈齐钰刚从法国回来,她好不容易抽出了空闲的时间回来一趟,想着和自家孩子起码快一年没有见面了,这趟回来就想直接去找他,司机都快将车开回家了他才想起来这会儿江应浔应该是在幼儿园。   事业和家庭难以权衡,但她是实在放手不了自己的事业,所以对江应浔亏欠再多也罢,她也没办法,毕竟她的性格和原则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自己的事业。   到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基本都被父母接走了,校园里都不见人影了,她叹了声气,想着自己确实不负责任,连个惊喜都给不了自家孩子。   恰巧接到电话,她示意着司机走另一条路,脑袋里还在思考着国外那边的事情,她将窗外两个一闪而过的小孩当成了背景板。   那两个小孩看起来像是在打架,只不过上风下风分得很明显。   “什么呀,这么小的孩子就打架,跟闹着玩一样。”齐钰掏出根细烟,忽然想抽一下,又想到自己还在车上,于是重新放了回去。   思绪放松间,她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刚刚那两个人里怎么有个小孩那么熟悉呢。   “麻烦倒回去一趟。”齐钰说道。   齐钰下了车,两个小孩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占据下风的小孩捂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把全身都包裹起来,他哭着喊道:“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另一个小孩的声音很冷静,他垂下眼睛,瞳孔颜色很深,胸口有节奏地起伏着,周边的气压却很低,看起来有些生气。   “你踢了我两脚,还打了我一拳,再加上你之前揪住我的衣服……”   另一个小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语气平淡地问道:“上次怎么告诉你的。”   “哪次啊。”他回想了一下终于是想起来了,又抱着自己的头,边喊疼边说道:“我不会再欺负你弟弟了,永远不会了,我发誓。”   齐钰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   这哪里是眼熟,旁边那个分明就是他亲生儿子。   “小孩儿,你这头抱着可惜了,挺适合用来拍皮球的。”齐钰开着玩笑。   袁奇不敢置信地睁着眼睛看着她,脸上还挂着两行泪,像是听见了什么深夜版恐怖故事一般,他立刻挣扎着起身,说什么也不管不顾地迅速逃跑了,生怕晚一点自己的头就要不保了。   齐钰看着一副冷脸的江应浔,越看越觉得新奇,她顺手抹掉了江应浔脸上的一点灰尘,说道:“小浔,你还会打架啊。”   上了车之后,江应浔的话依旧很少,他和齐钰的熟悉度不高,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何况他的性格本来就很冷,氛围更是尴尬。   但齐钰不这么觉得,她没想到这趟回国竟然都能看见自家儿子跟别人打架了。   江应浔跟谁都不亲,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别人爱玩的东西他不玩,别的小孩爱看的他也不看。以往齐钰还会给他寄过来很多新奇东西,但听阿姨和管家说,他对这些根本就不喜欢,东西依旧摆在原处,动都没动过。   唯一对江应浔来说称得上有情绪波动的是Jovan,那是齐钰给他送的四岁生日礼物。   但江应浔不是那种随便没有理由就和别人打架的性格,齐钰很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他和别人动手,看起来还挺生气的。   “那小孩儿得罪你了?”齐钰问道。   江应浔说“不是”,但听不出来是真的不是还是假的不是。   “行吧,那我不问了。”齐钰觉得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拿捏不住一个小孩的心理。虽然江应浔孤僻,但毕竟是自己儿子,基因里还带遗传的,他在想什么猜猜也能知道。   看江应浔刚刚那表情,明明就是事情还没完,他一定还憋着什么话没说。   果不其然,下车回家没多久,江应浔就自己开了口说道:“你能让他转班吗。”   这得多大仇啊。   齐钰差点笑出来,她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理由是什么,总不能莫名其妙就让你和他打一架,再不讲道理把他送走吧。”   江应浔又不说话了。   别的不说,也倒是真能憋得住。   齐钰笑笑,“等会我和他们联系一下。”   “真不是你先惹的事吧?”齐钰有些不确定,溺爱孩子还是不行的。   “不是。”江应浔说道。   她也没那么多时间把心思放在小孩身上,顶多点到为止,剩下的时间就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了。只是这两天她牵着Jovan到大门的时候,总能看见邻居家有个小孩往这边张望,露出颗脑袋来,一张乖巧的脸上写出羞赧,很可爱的一小团。   “小浔,邻居家小孩儿来找你咯。”齐钰对江应浔说道。   江应浔拿住笔的手明显一怔,不过两秒,他就继续写了下去,像是在假装没听见似的。   “看起来还挺伤心的,真不让他来?”   江应浔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就是往大门处走,走到那却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他转过身看见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齐钰。   “没骗你,他刚刚真在找你。”齐钰又发现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猫,此刻正躺在她的怀里,她继续说道:“是为了他吧?”   齐钰觉得这两个小孩可真逗,一个不敢来,另一个又在躲,也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东西。   这次南有岁又出现在了门口张望,齐钰直接对着他摇了几下手和他打招呼,示意让他过来。   于是南有岁蹦蹦跳跳着就往这边跑过来了。   “阿姨好。”南有岁声音软软的,讲起话来刻意将就标准发音听起来倒是挺好笑的。   “你好呀。”齐钰回复道。   齐钰看见江应浔的身体有些不自然地扭转了一些,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哥哥,你怎么受伤啦?”南有岁眼尖,立刻就发现了江应浔的左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伤,看起来像是抓痕。   那是在和袁奇打架的时候,袁奇耍无赖在他脸上划出来的。   “没什么。”江应浔说道。   “让我看看哥哥的伤口。”南有岁朝着他的那个方向转过去,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齐钰倒是没怎么关注江应浔的伤,这么浅的几道,两三天就完全能够消下去。他的关注点在于南有岁这个可爱的小孩,做什么看起来都乖乖的,还很有礼貌,一点也不像那些聒噪的小孩。   和自己家儿子对比起来也很有趣,好不容易遇到这种小朋友,她就特别想折腾两下,伸手想捏几下他的脸颊。   但江应浔站在了南有岁的身前,一看就是误会了什么。   以为是要质问他呢。   “我只是想捏几下他的脸蛋而已。”齐钰没敢用什么力气,捏了几下南有岁的脸颊。   “阿姨……”   被捏的连话都讲得含糊了。   “真乖。”齐钰说道。   随后她又带着两个小孩去玩积木,见他们玩得认真也没好意思打扰,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直到南有岁累得睡着了,她把江应浔拉到另一边说道:“现在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江应浔和她说了,包括袁奇说的那些原话。   光是复述就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更何况是南有岁本人,心口都要被戳出几个洞来。   “这也太过分了,那个小孩儿是,福利院里的人也是,”齐钰微微皱着眉头,“那他真的好可怜哦,这么小就没了父母,只有他自己了,唉。”   江应浔想到那几个雨夜里南有岁哭得那么伤心,以及他害怕地缩在自己怀里时候的样子。   现在才彻底明白原来他早已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齐钰看着他安心入睡的样子,嘴巴微微张开,整个身体像摊煎饼一样舒展开来,看起来毫无负担的样子,似乎经常在这里睡着,所以才会表现出这么具有安全感的睡姿。   她伸手戳了戳几下南有岁的脸颊,软软的,手感很顺滑,要不是怕把他戳醒了,她都想多戳几下。   这一睡就睡到了快晚上,南有岁惊醒了,他发觉自己又不小心睡了过去,还睡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想到齐钰都把他的碗筷准备好了,让江应浔过来牵着他去吃饭。   “岁岁吃这个,你们小孩儿不都喜欢吃吗。”齐钰把那几道菜都摆在了他的面前,生怕他够不到一样。   江应浔闷头吃饭,面前就没什么菜,不过他也不介意。   这样一对比,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亲生的,齐钰几乎是见到南有岁没多久就对他怜爱了起来。   这样乖的小孩很难让人不产生保护欲。   “岁岁今晚在我们家睡吧,”齐钰越看南有岁越觉得舍不得让他走,“让哥哥陪你睡,明天再回去,还有什么想玩的,阿姨给你买。”   “没有啦。”南有岁说道。   尽管南有岁是这么说,但齐钰却在想着怎么在家里配置第二套儿童用具。比如睡衣,像江应浔那些暗色调的睡衣他早都看不睡眼了。   她觉得南有岁简直是满足了自己摆弄乖小孩的所有幻想。   晚间,南有岁和江应浔躺在床上,齐钰帮他们将等关上之后,没忍住亲了一下南有岁的脸颊,他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看着齐钰期待的眼神之后,也回亲了一下。   又看见了身旁的江应浔,他说道:“那我也亲一下哥哥好啦。”   吧唧一口亲在了江应浔的脸侧,南有岁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第18章   指尖咬痕   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这会不是正常生物钟该睁眼的时刻,江应浔觉得被子里很热,可以称得上说是烫,他感觉自己怀里正抱着个火炉。   南有岁被他抱在怀里,乌黑的头发由于被汗打湿粘在了额头上,鼻息很重,他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着,头不安分地转动了几下,脸蛋都快被蒸红了。   江应浔立刻松开了他,他摸了摸南有岁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整个人都在蒸腾着热气。   反应过来之后,他走得很快,但有条不紊地一路找到了齐钰的房间,站在她的床头,在黑暗中喊了她一声。   “妈妈。”   声音在一片漆黑中掷下。   齐钰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困难地睁开眼睛,突然看见江应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仔细一看又能看出来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南有岁发烧了。”江应浔说道。   齐钰被吓跑的魂回来之后,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她迅速起了身,拿起手机联系家庭医生过来,接着跟在江应浔的身边和他去看南有岁的情况。   “不要抓我……”   南有岁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一张小脸皱了起来,比之前的状况还要糟糕,他并没有醒过来,只是不断地转来转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岁岁做噩梦了,不怕。”齐钰也摸了下他滚烫的额头。   齐钰将他隔着松软的被子抱在怀里,但南有岁的不适度并没有因此而减轻,他呢喃着,声音小小的。   “岁岁说了什么?”   “哥哥……”   齐钰将耳朵凑了很近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听到之后,齐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江应浔,没等她再说什么,江应浔就走近了一些。   他拉住南有岁的小手,滚烫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手心。   因为牵了很多次,已经足够熟悉了,所以不需要睁眼就能感受出来是谁在身边。   南有岁挣扎的幅度小了一些,但依旧不舒服,看起来就像被魇住了一般。   “没什么大事,就是受凉了,这几天是不是外出的时间多了冻着了?降温严重,注意保暖就好了,开的药我放在这边,家长注意时刻关注孩子的状态就行。”   家庭医生检查完之后说道。   “宝贝乖乖的,先来吃药,吃完就不发烧咯。”齐钰想将南有岁的嘴巴张开,却怎么也使用不对力气,南有岁倒也不是不听话,只是他尚未清醒,很多肢体上的行为反应都是不由自主。   “岁岁张嘴,啊—”   动作很艰难,水都从南有岁的唇边漏下去了,洇湿了他的睡衣领,露出来的颈侧都沾到了水。   “我也太不会照顾小孩了。”   “我来。”江应浔接过她手中的水杯,坐在齐钰原来坐着的地方,将南有岁靠在自己身上,力度很轻柔地掰开一点他的嘴巴,将药放进去之后,很迅速地就把他的嘴巴闭了起来,防止他把苦苦的药吐出来。   水没有漏出来多少,算是很成功地吃完了药。   把南有岁重新放回床上之后,江应浔看了眼自己指间上的牙齿咬痕,浅浅的一圈,毫无威胁力。是刚刚把药进南有岁口中时,他的速度慢了一点,手指被他咬到了。   “小浔,你比我厉害。”齐钰见他这一套行如流水的动作,都把她看傻了。   自家儿子不过才五岁多,就能独自照顾另一个小孩了。   她很好奇没在家的这些时日都发生了些什么,能让一个不爱和别人说话的江应浔主动关心照顾别人。   “我下楼让阿姨准备早饭,很快就回来。”齐钰说道。   “嗯。”   江应浔站起了身,想把药摆放在另一侧地方,却被南有岁拽住了手腕,他仍然闭着眼睛,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一些,不再来回翻身了。   “哥哥不要走。”   像是在做梦,却又像处于清醒间。   “没有走。”江应浔回应他。   转头想再叮嘱一句的齐钰很巧妙地就捕捉到了这一幕,她疑惑地问道:“岁岁醒了?他怎么知道你起身了。”   “不知道。”江应浔低头看着虚弱的南有岁,又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把他伸出来的手又塞进了被子里。   “他也太依赖你了吧。”齐钰笑着说道,她开着玩笑,而后开门下楼了。   “冷……”南有岁又张着小嘴嘟囔着,他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隔着被子看起来像个球。   “哪里冷?”   卧室的温度已经够高了,被窝里烫得能吓死人,江应浔知道这是他生病时会出现的身体机能反应。   没了声音,南有岁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蒙,眼睛没有力气只能半睁着,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惨白着一张小脸,又把自己蜷缩起来了些。   “哥哥,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不睡了吗?”南有岁看看窗外,天空还没有彻底亮起,一点也不适合起床。   “你发烧了。”   “啊。”南有岁摸摸自己的额头,自己确实像个小火人,身上还觉得冷,像置身冰窟一样,这种生理与心理上的温差让他打了个哆嗦。   忽然他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将自己的头别开,不让自己的正脸对着江应浔,说话也变扭支吾着,“会不会被我传染,哥哥你离我远点。”   说完他还自己朝远处挪了一些,都快挪到最边上了,就差没当场滚到地上去。   “都和你睡一个晚上了,”江应浔把他拎了回来,让他老老实实地躺着,“我不怕被传染。”   “噢……”南有岁试着睁开眼睛,但还是睁不开,他已经很努力了,却抵抗不住眼皮的极度疲惫感,“我今天还要去幼儿园吗?”   “不去了。”   “乖宝,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去幼儿园,未来学霸身份阿姨先替你预定一个。”齐钰说道。   “那哥哥是不是要去幼儿园的呀。”说到这,南有岁有些伤心,他眨着眼睛,虚弱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怜爱。   “不去,在这陪你。”   “岁岁这下放心了吧,就算你哥哥想去我也不会同意让他去的。”齐钰打趣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南有岁乖乖点头,“好多啦,给阿姨添麻烦了。”   “怎么会,小孩儿生病很正常的。”齐钰捏着他的脸,脸颊都被捏得变形了,自言自语道:“这么可爱的岁岁怎么不是我生的。”   南有岁闭了闭眼眼睛,羞赧地抿了下唇,他弯起嘴巴笑了笑,说道:“阿姨你很漂亮。”   齐钰爱不释手地揉搓着南有岁,一直在说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   “这个玩偶上面好多补丁哦。”齐钰在被子里看见小兔玩偶一角,她将它拿了出来,瞧了瞧它的脸。   “是我自己缝哒。”南有岁说道。   “岁岁这么厉害!这么小就会做这么多事情。”话是这么说,齐钰却觉得心疼,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指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她问道:“有没有被针戳到啊,给阿姨看看手。”   “早都恢复好啦。”南有岁张开自己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乖宝再来把这个药吃了。”齐钰将白色药粒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好。”南有岁接过之后,自己捧着水杯咽下了,没有嫌弃药苦,一声不吭的,咽下去之后还把水杯放回了原处,病恹恹的。   “哥哥你照顾好岁岁,我再去楼下问问阿姨早饭有没有做好。”   “嗯。”   卧室里又只剩下了两个小崽,南有岁看着一直坐在他床头的江应浔问道:“哥哥要不要上来。”   嘴唇张开的幅度很小,看起来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小巧的鼻子用力地呼吸着。   江应浔拒绝了,说道:“我就坐在这里。”   “喔。”   可是他好想被哥哥抱诶,不知道为什么生病的自己变得更加粘人了。   “哥哥我冷。”说完南有岁还双臂抱了自己一下,表示自己真的很冷,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心虚。   “还是冷吗?”江应浔微微皱着眉,他翻身上了床,躺在南有岁的身边,和他贴得紧紧的,问道:“这样呢?”   “不冷啦。”像是得逞了一般,南有岁露出牙齿呆萌地笑着,他侧过身抱着江应浔,这会儿倒是顾不上传染不传染的事情了。   “腿也有点疼。”感慨似地说道,南有岁松开了手臂,按了几下自己的小腿,想缓解一下酸痛的感觉。   “我看看。”江应浔接替了南有岁的双手,按着他的小腿,极具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来回。   “哥哥其实我刚才做了个梦。”南有岁拽着江应浔的衣服下摆说道。   “什么梦。”   “我梦见我被好多怪兽攻击,他们一直在追我咬我,我差一点就要被抓住了,还好我跑得快,成功逃走了,可是那些怪兽越来越多,我根本跑不过他们。”   “然后呢?”   “然后哥哥就出现了!哥哥你把那些怪兽全部打跑了哦,就‘啪’地一下,那些怪兽都死光光了。”   “你还会做这种梦。”江应浔帮他理了下沾在额前一绺绺的碎发,把他的眼睛露了出来。   南有岁在讲述自己梦境的时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眼睛亮亮的,他的眼珠像精致的玻璃弹珠,特别是仰起头看人的时候,特别可爱。   “嗯嗯,没等怪兽全部被杀死我就醒了。”南有岁问他:“哥哥你有没有做过梦啊。”   “没有。”   “噢,那哥哥你下次做梦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我想听。”   “嗯。”   江应浔回想起他自己的梦境,梦里的南有岁可怜兮兮的,只敢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时不时用怯怯的眼神张望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毫不犹豫地朝向他走了过去,将他牵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灰尘,告诉他——   你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第19章   日光树影   “南同学,我来给你送巧克力吃啦。”热心的梁雪菲扭捏着将一盒巧克力递到他的桌子上,是个爱心形状,说完又给其他小朋友们纷发了一些。   “我也有!”周隼往嘴里送了一颗巧克力,嘴巴塞得鼓鼓的,从百宝箱般的书包中拿出差不多形状的巧克力。   看起来就很像是一起批发过来的一样。   “为什么你们都要送巧克力呀。”南有岁小口嚼着,浓郁的香甜味弥漫空腔,他将包装袋放入自己的垃圾桶内。   “这是我表哥送给我嫂子哒,不过他们都不喜欢吃糖,所以就送给我啦。”   “我爸爸要送给妈妈的,然后我悄悄偷了一盒,嘿嘿。”   南有岁点着头,虽然他不明白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整个中3班似乎幻变成一座巨大的巧克力盒,每个小朋友都在吃巧克力,见到别人就分享。   “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呀!”   周隼倏地伸出手指表示自己灵光一闪,他亮出白白的牙齿说道:“情人节就该送巧克力,早上妈妈因为这个还骂了我爸爸一顿,最后爸爸灰溜溜离开了。”   “喔~”   “什么是情人节?”   “哇,那我想每天都过情人节,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有巧克力吃啦。”   南有岁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听着他们闲聊,听得很认真,在心里默默念了节日名称,还把自己的日历本从书包中翻出来,特地把14号圈了出来,在旁边画了个迷你巧克力形状。   “苏晓霏同学,那个……就是我也想送给你这个。”孟帆趁乱递给他同桌一盒糖果,脸红红的,说话都不利索,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大大咧咧,反而畏畏缩缩了起来。   “为什么呀。”苏晓霏问道。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玩”孟帆有些委屈,“你每次都和李、李萌那些人一起玩,从来不带我玩。”   任特吼了一声,对孟帆说道:“我跟你玩,我跟你玩,和你成为天下第一好,这样可以吃你的巧克力了吗,我也不贪心的,一盒就行,怎么样?”   孟帆脸又红了,不过这次是被憋红的,他推开缠上来的任特说道:“不!我讨厌你,休想吃我的巧克力。”   “为什么苏晓霏可以,我就不可以呢。”任特崩溃了,不都是人吗,怎么还带区别对待的。   “因为、因为你是男的!”孟帆的声音很无力,被苏晓霏拒绝了就算了,现在还有个讨厌的人惦记着他带来的巧克力。   南有岁专心画着自己的画,画完巧克力之后他还觉得不够,又画了一个小人,看起来很呆萌,他手里拿着一盒糖果,正送给身旁的另一个小人。   是他和哥哥。   别人有的,哥哥也要有。南有岁正计划着怎么在放学之后偷偷去买巧克力送给哥哥,反正他的小金库够买好多糖果呢。   窗外的小安老师手里抱着花,她笑得很开心,繁盛的花挡住她的下半张脸,流露出一种幸福感。她的对面站着比他高上半个头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抚摸了几下头发,有些不知所措。   “小安老师怀里的花好漂亮耶。”   大家的目光都朝向他们望着,南有岁也看了过去,刚看了没多久,男生就亲了一下小安老师的脸颊,蜻蜓点水般,嘴唇飞速就移开了,表现得像没发生什么一样。   “小安老师你们在做什么。”靠在窗口的小孩用手捧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把小安老师吓了一跳,她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摆了摆手,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我在电视剧里看过,他们就会这样亲亲。”小朋友的同桌抢答。   “哈哈。”小安老师的男朋友大笑了两声,他一点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们小安老师呀。”   “噢~原来亲亲就代表喜欢对方啊。”   小朋友们点点头,但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兴趣,很快就和身旁的同学们玩起了游戏。   时间一晃而过,放学时刻南有岁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没走几步就看见江应浔过来找他,见到他之后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就朝向楼下离开了。   南有岁跟在他的身后,突然发现哥哥今天背着的书包有些不一样,书包被撑得鼓起,能看出好几处棱角分明的地方,南有岁伸手戳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的尖角处。   “哥哥,你书包里面装着什么。”南有岁问道。   “没什么。”   “我想看。”   “待会再给你看,在这里不方便。”   南有岁将这份好奇心装了一路,他走在江应浔的身旁,看见路上的老师们手里都拿着花束,异常开心。   上了车之后,江应浔将书包放到了南有岁身旁,表示让他自己看。   拉链拉开,里面是一盒、两盒、反正很多很多盒巧克力。   南有岁想到今天早上时候的事情,孟帆给苏晓霏送巧克力是因为他想和苏晓霏一起玩,其他的小朋友们也都是这样。   原来有这么多人想和哥哥一起玩啊。   南有岁莫名地感到有些难过,甚至还设想了一番假如江应浔要是和别人一起玩时候的场景,那样的话也太难以接受了吧。   不行,自己不可以这么自私。   南有岁摇了摇自己的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江应浔一直在看他。   “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了?”   南有岁又摇了一下头,动作完之后才觉得不好意思,他说道:“哥哥,这些都是谁送你的。”   他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亿点点。   “老师送的。”   “啊?”   这个回答南有岁着实没有想到。   江应浔伸手将他长大的嘴巴闭了起来,南有岁在想什么他看一眼就能知道。   “每个老师都给表现好的同学发了糖果。”   “原来不是其他小朋友送给你的呀。”南有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心里呼了一口气,尾音都在上翘。   其实是有的。早上他刚到教室没多久就有好多小孩给他送糖果,但他很有礼貌地一一回绝了,没有敷衍别人也没有直接就收下别人的东西。   “我弟弟会送给我。”   他说的最多的是这一句。   但江应浔没有继续接南有岁的话,要是被他知道了,指不定又得在心里闷好久。   车内开着暖气,南有岁脱掉了外套,只穿着里面一件带着帽子的卫衣,是杏色的,很衬他的皮肤,哪怕是在视野有些昏暗的车内都能看出来他的皮肤很白皙,甚至白得晃眼,面颊透露出微微的红色,嘴角扬起,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南有岁还想说些什么,江应浔没什么表情地将他的帽子戴上,两只手指用力拽了一下抽绳,帽子将他的脸包裹了起来,像个被揉成团团的小面皮。   “哥哥……”南有岁嘟囔着,嘴巴翘起一些,他的视线被挡住了,两只手在面前胡乱动作着,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江应浔轻轻笑了一声。   逗弄他似乎很有乐趣。   回家之后南有岁坐在餐桌上,边吃饭边和陈果跃聊天,他吃东西时候很慢,要嚼很多次才放心咽下去,他抱着快要比脸还要大的碗吃饭。   “陈阿姨,今天在幼儿园里也很开心哦。我们还看见小安老师的男……朋友亲了她。”   “岁岁连这个都懂了?”陈果跃笑着看着他,觉得很是新奇。   “其实我不懂,”南有岁摇摇头,双腿自然地垂下摇晃着,“是班里的其他同学们这样说的,我学来的。”   陈果跃笑了几声,她继续问道:“然后呢?”   “小安老师的男朋友说是因为喜欢小安老师才亲她的哦。”南有岁闭着嘴想了一会继续说道:“还给小安老师送了花束。”   “陈阿姨,情人节是什么意思呀。”南有岁继续问道。   “情人节就是会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节,比如男朋友女朋友。”   “噢……。”南有岁觉得自己好像懂了,“所以男朋友女朋友的意思就是指喜欢的人。”   “可以这样理解,”陈果跃降低自己的音量开玩笑似的,“所以岁岁在幼儿园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幼儿园里?   那是没有的吧。   南有岁灵光一闪,毫不犹豫,他说道:“我喜欢哥哥。”   “岁岁真可爱。”陈果跃被逗乐了,笑了好一会儿。   她知道两个小朋友之间的关系很好,谁也离不开谁,这种喜欢存在当然是正常的。   更何况小孩子所说的喜欢都不能当真,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说喜欢,甚至还是会说“喜欢得不得了”的那种喜欢。   “岁岁现在喜欢哥哥,之后还会其他喜欢的人。”   听到这句话,南有岁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陈果跃说道“那我不要,我就要喜欢哥哥,一心一意地喜欢。”   “一心一意又是从哪里学来的?”陈果跃笑晕了,她都不知道这小崽在幼儿园里都学了这么多词语回来呢。   “那岁岁这么喜欢哥哥,今天给他准备了什么要送给哥哥呢?”   “糟糕,”南有岁跳下板凳,“我忘记啦。”   他动作迅速地摆着自己的双腿跑到了门外,陈果跃不放心就在后面默默跟着,她不想去打扰南有岁的自主行动,在合适的距离里出现就好。   南有岁每天上学放学,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花店,每天都有很多人到那里添购花朵,他记得花店的装潢很精致,足够吸睛。   左转再右转两个弯,南有岁终于跑到了,他微微喘着气,仰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花店,对比之下显得他很小。   “小朋友怎么跑这里来啦?”花店老板正在整理着一地碎枝,十秒前就看见这个小孩一直在吭哧吭哧地跑着。   “姐姐,我来买花。”   南有岁好奇地看着店里的花,可惜品种不是很多了,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什么花样。   “要送给谁?”她问道。   “送给哥哥。”   这个回答着实让店主意外了,她本以为答案会是爸爸妈妈,思想再开放一点可能是哪个有好感的小女孩。   毕竟“哥哥”这个身份称呼倒真的是很少被提起。   “小朋友你哥哥多大了?”   南有岁伸出一根手指,“比我大一岁哦。”   店主笑了,她说道:“好的,不过很多花都被客人们买走了,小朋友你看这种的怎么样,看起来也很漂亮的,”你哥哥也一定会喜欢。   是多头小玫瑰,铁锈红的颜色烘托出复古感,花瓣层叠着,看起来很像巧克力的颜色。   “姐姐,这种花叫什么名字呀。”   南有岁看见别的花朵上面都有标签介绍,但他没有看见这个有。   “噢!标签不小心碰倒了。这种花叫巧克力泡泡,好看吗?”   “嗯嗯!”听到巧克力的时候南有岁眼睛就变得亮亮的,是巧克力耶,这也太适合了吧。   南有岁耐心地等着店主包扎,他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面,看着一朵朵的巧克力泡泡被包装起来,最终被送进了透明礼盒中,瞧起来特别精致。   “小朋友拿好了哦!”店主把礼盒小心地递到了他的手上。   “谢谢姐姐。”   南有岁拿上之后快速地跑走了,像是不知道累一样,一路上风嗖嗖的,在他的耳边响得像闷鼓。   “哟,这谁家的小孩儿啊,买的花这么漂亮,送给谁的呀?”路上的行人看见了之后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南有岁停下了,他露出牙齿,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宝贝一样,说道:“送给我哥哥。”   直到跑进江应浔的家中,礼盒随着他晃动的身体摇来摇去,因为跑得太快没注意到从转角处走出来的江应浔,差点又一次要把江应浔推到地上了。   “跑这么快?”江应浔稳住他,也被吓了一跳。   “哥哥,今天没有巧克力。”南有岁将花束礼盒藏在自己的身后,还来回换着方向不想被江应浔看见想给他一个惊喜。   但他小小的身躯根本挡不住那样的礼盒,江应浔在他跑过来的时候就看清了那是什么。   “嗯。”江应浔配合他说道。   “但是有巧克力泡泡哦!”南有岁把礼盒亮出来给江应浔看,递到了他的手里,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冒出来了一句,“哥哥情人节快乐。”   “嗯?情人节快乐是这么用的吗?”齐钰躺在沙发上,刚想起来就听见南有岁对江应浔说这个。   “嘿嘿。”南有岁听不出来她的意思,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我很喜欢哥哥哦,所以才给哥哥送花,哥哥喜不喜欢我?”南有岁说道。   江应浔没有立刻给他回应,有些怔地站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接住花束的动作。   南有岁踮起脚亲了一口他的脸颊,亲得很响,“吧唧”一声。   如果按照他理解的那样,那他现在做的就是对的吧。   脸颊上传来湿热的触感,南有岁离得很近的脸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他眯着眼睛,看起来纯良天真。   “如果哥哥喜欢的话也亲我一下吧。”   江应浔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岁岁你可真厉害,都你哥哥搞害羞了,”齐钰噗嗤一笑,她挤着南有岁的脸,挤得嘴巴被迫嘟了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会讲话呢。”   “来,都跟我说说,今天在幼儿园里都发生了什么?”齐钰抱着南有岁。   南有岁和她聊天,把什么事情都说了,还把他和陈阿姨的聊天内容也说出来了。   齐钰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听过那么搞笑的事情,她似乎还嫌不够,问着:“你喜欢你哥哥,但你哥哥还没回应你呢,快去,再问问他。”   “陈阿姨说女朋友就是喜欢的人哦,哥哥你以后能当我女朋友吗?”   齐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小孩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可你哥是男的啊,怎么当你女朋友。”   南有岁觉得自己突然长脑子了,他说道:“那就当男朋友好啦。” 第20章   一起长大   岁岁吃的都带上了吗?衣服不要随便脱掉容易被冻到哦,路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老师,然后给阿姨打电话,好不好?”陈果跃帮忙把小书包背在南有岁身上,将他的衣服整理好,摸了几下他的头发。   “好的,”南有岁挥挥手,“我先跟哥哥走啦。”   今天幼儿园的一群小朋友们要出去春游,时间晃到了四月份,南有岁今天穿着毛衣马甲,戴了个咖色的帽子,昨晚的睡姿头一回一言难尽,翘起的头发怎么梳也梳不好,被压在帽子之下的头发有些蜷曲,看起来像个小小画家。   “对了,小饼干忘记带了,我去拿过来。”   “哥哥帮我带了,我看着他装进去的,阿姨再见。”   陈果跃又叮嘱了好几句之后,南有岁一一点着头,听完之后跑到了稍远处的江应浔身边,和他一起上了车。   路上南有岁的话很多,像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话题又多又密,从他的同桌聊到前前前座的小朋友,似乎想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分享给江应浔。   对比之下,江应浔的话很少,他“嗯”了好几声,默默地听他说话。   下了车之后,幼儿园门口已经站着很多小朋友了,他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其他同学们谈笑着。   “岁岁来小安老师这边,老师给你找位置。”老师一眼就看见了背着书包的南有岁,她招着手示意他过来。   “好哦。”南有岁加快了速度,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后,江应浔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相隔很远了,两个人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分别走去。   他们不在一个班级,集合的地点当然不一样,待会坐的校车都不是同一辆,春游自然也不能在一起玩。   南有岁才想到这一点,昨晚他还躺在床上独自幻想着今天要和哥哥春游的时候要一起玩什么,结果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前提给漏掉了。   看着江应浔的背影,他默默收回了视线,站在小朋友们之间有些失落,好在很快就有其他人过来跟他搭话,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件事情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很快就被挤掉了。   但还是在意。   “小朋友们千万不要挤,一个一个上车。”   “好的老师!”   “老师台阶太高了我害怕!可以抱我上去吗?”   南有岁走在他们之间,走一步转头望三次,他的同桌周隼热心肠问道:“同桌,你是在找谁吗?”   “没有找谁。”南有岁摇摇头,这次再也不回头了。   要是被别人知道他是在找他的哥哥会不会被笑话啊,毕竟别的小朋友们都这么独立。   在南有岁快要踏上台阶的时候,小安老师把他抱了起来,南有岁的双腿悬在空中,姿势变扭,他一脸疑惑,还没上去呢就被抱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岁岁,你哥哥说想找你,要不你去他那边和他们一起玩?要是不行的话……”   “可以的。”南有岁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差点笑得合不拢嘴。   他跟在另一位老师的身后小跑了,没跑几步就看见江应浔站在另一辆校车的旁边等他。   “好了,去找你哥哥吧,注意安全哦。”老师说道。   听到这话南有岁跑得更快了,临近江应浔的身边的时候还想跳到他身上,但是明显在最后一刻收敛了,他怕把自己的哥哥叕撞到。   “我就知道哥哥会来找我。”南有岁跟屁虫一样跟在江应浔的身后。   “我不找你,你不会哭吗?”声音毫无波澜,但听起来莫名像在打趣。   “我才不爱哭。”南有岁反驳。   “嗯。”江应浔随口应了一声。   “江同学,这就是你弟弟啊?”前座的林雪儿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南有岁,将两个人都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她陷入了思索。   “你好呀。”南有岁试探地打了个招呼,不太理解为什么她要一直看着自己和江应浔。   “你好!”林雪儿说道:“为什么你们俩长得一点也不像呢。”   “他是邻居家的哥哥,不是真的哥哥。”南有岁回复道,说完觉得自己好像哪里说的不太对,听起来怪怪的。   “不是亲哥哥。”江应浔补充说道。   南有岁终于明白自己的语言问题出现在哪了,他把“亲哥哥”说成了“真哥哥。”   江应浔当然是他真的哥哥,比真的还要真。   “哦~这样啊。”林雪儿点点头,满足了自己好奇心之后又转回了头。   南有岁看见车里跑上来一个小孩,兴致冲冲的,跑到这边来之后挠挠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林雪儿往车窗内移了个座位,拍拍旁边的位置,说道:“你来这里坐吧。”   萧赫点点头,道了声谢之后就坐下了,他也向后看着南有岁问道:“同学你是新、新转来的?”   “他是小江同学的弟弟。”林雪儿说道。   “哦。”萧赫点头表示了解了。   江应浔在班里的时候很少和别人主动说话,每天专注做自己的事情,虽然有很多人想和他搭话,最后都只收到了他类如“嗯”、“好”之类的话。   不过在他的口中,提到最多的人是他的弟弟。   比如有时候南有岁会出现在门口,别的小朋友会好奇问他这是谁。或者别的小孩邀请他玩游戏,他会拒绝,说自己要去接弟弟。   学校把春游地点安排在一片绿色空地处,老师们给每个小朋友们纷发了工具,让他们自己选好位置之后几个人一起合作种下小树苗,前提是不能随便搞破坏。   南有岁拿着铲子,吭哧吭哧地挖着坑,对于这样小的小孩来说土地很难挖,他认真地一点点挖着,累得微微喘着气。   “我来帮你!”四处闲玩巡逻的一个小孩拿着他的铲子大力一铲,泥土溅起,坑的深度立刻就多了几层。   “谢谢。”南有岁说道。   “周楠楠你挖得这么深是要把自己藏进去吗!”   “哼,你挖的没有我快哦,我要做第一个种下小树苗的人。”   旁边的小孩们边挖边玩闹着,南有岁没有参与其中,还是努力地挖着自己的坑,忽然他就将铲子握在手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头对江应浔说道:“好累啊哥哥。”   “不挖了。”江应浔说道。   “不行不行,老师说种下之后才可以写祝福卡片,种不出来就没法写了。”被自己的话激励到了,南有岁又重新动作了起来。   江应浔很快挖完自己的坑之后,就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南有岁。   他知道南有岁肯定是想自己独立完成的,所以没有插手。   小朋友们挖了挺长时间,很快肚子就咕噜噜响了,南有岁也是如此,早上忙着出门早饭没有好好吃。见其他小孩们基本上都快挖完坑了,他的进度还没到一半,南有岁变得有些着急了。   要是栽不完写不了卡片了怎么办。   “小朋友们饿的话可以先吃饭哦,老师们帮你们把背包拿来。”   江应浔慢条斯理地打开南有岁和自己的便当,饭盒里摆放着各种可爱形状的饭团,看起来很诱人,闻起来更是。   “不吃?”   江应浔问道。   “嗯!”南有岁异常坚定地说道:“哥哥再等我一会,马上就来。”   但没继续几分钟,南有岁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他瞅了眼江应浔手里拿着的便当,倔强地偏过头,却在下一秒又把头重新扭了回去。   他的手上沾上了泥土,不是很干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放弃手下挖的坑,力气都变得软弱了,他说道:“哥哥能不能喂我吃。”   “求求你啦。”   还张开了嘴巴,一副坐等开饭的样子。   “不要对我撒娇。”江应浔说道。   “哦……”南有岁也觉得这样不妥,吃饭还是要自己吃的,他决定还是先放下手中的活,和江应浔一起吃完饭再说。   在绿地上寻找了一圈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班级里的小班长,原来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小班长的身旁保管着很多把小铲子。   走到他面前之后,他想开口说话,但又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这群小孩们都比他大了一岁,和哥哥一个年级,那就也叫这个称呼好了。   “哥……”   几乎是只发了第一个音节,他就感觉自己的衣领后方被什么提溜起来了,像小猫被抓住后颈一样,他一动不敢动,缓慢转头发现竟然是江应浔。   江应浔把他拎走了。   拎到了另一片草地,连带着手里的小铲子一起。   “哥哥你揪我干嘛?”南有岁睁着眼睛无辜地问道。   路过的小朋友开着玩笑说道:“因为你哥哥不要你啦,他想把你丢走。”   “哥哥……”南有岁迟疑地喊着他。   “他瞎说的。”江应浔很快就铺好了野餐垫,说道:“刚刚叫你过来吃饭,你跑了。”   “我只是想去把铲子还回去。”南有岁解释道。   江应浔轻微地点了下头,将自己这份便当里南有岁爱吃的东西都递到了他的饭盒中。   “好好吃。”南有岁吃得很香,一点都没有因为刚刚那个小朋友的话被影响到。   因为他知道江应浔是最不可能不要他的人。   又花费了些时间,南有岁才将自己的小树苗种进去,表情看上去很是欣慰,还摸了摸小树苗。   他将老师发下来的卡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拧着清秀的眉毛想着到底该写什么才好,于是他参考了一下其他小孩写的东西。   [树苗快点长大,带我上天!]   [大树啊大树,可以掉下来我想要的玩具吗?]   南有岁默默转回了头,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愿望祝福。   老师在催促着让他们尽快收拾好东西,太晚回去路上也不安全。   听到这话南有岁很快地就开始在卡片上写了起来,写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停顿,神情看起来也很认真。   卡片上写着——   小树快快长大,我和哥哥也要好好长大哦。   整张卡片上就哥哥两个字写得最板正,不会写的字都用拼音替代了。   南有岁歪着脑袋凑过去也想看江应浔写了什么,但恰巧在视线快要触及卡片的时候,江应浔把卡片上交上去了。   “哥哥你写了什么?”   “没什么。”   “啊……”南有岁捂紧自己的卡片,又有些不想给江应浔看了。   “不用挡,我知道你写的是什么。”   “怎么看见的?”南有岁震惊。   “你边念边写出来的。”   太投入了,南有岁都没注意到自己还念出来了。   但他不介意,反正一开始就想告诉江应浔的。   南有岁又露出思考的模样,他戳着小树苗问江应浔,“哥哥,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们还会一起玩吗,天天玩的那种。”   江应浔将书包里的外套拿出来,临近晚上天冷降温,他让南有岁穿好外套,扭上最后一个纽扣的时候,江应浔回应了他。   “会。” 第21章   细水长流   九月开学季,闹钟准时响起,熟悉了近十一年的铃声轰着脑壳,南有岁细长的手臂伸出,皮肤白得晃眼,他飞快地将闹钟关闭了,眼睛闭上再睁开,时间已经走过了十分钟,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球猝不及防对上了窗外刺眼的阳光。   “哥哥,起床了。”由于情绪起伏有些大,他的音量也变大了一些。   身边并没有传来回应,他揉着眼睛,试图看清周围的事物,南有岁撑起身子半转过身,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另一边的床单完全被抚平整理好,看不出有谁睡过的痕迹。   现在正是容易缺觉的时刻,南有岁觉得还是没有醒透,他的头发有些乱,身上穿着的简洁睡衣T恤动作间滑落了些,露出釉色般的肩膀。   眼睛刚刚被刺痛,一时还不能太适应,他微微眯着眼睛,扑闪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   “校服裤呢。”他自言自语着,发现找不到裤子了。   拖鞋也来不及踩上,闹钟的时间卡得死死的,他怕动作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巡了一圈之后,他终于在床的另一边发现了自己的校服裤。   谁把他的裤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柜子处的?   南有岁坐在床边将校服裤散开,忽然闻到了熟悉的薄荷气息,他抬起头,看见江应浔刚洗漱完出来,额前的碎发沾染了些水。   他穿着黑白色系的运动校服,一身简洁无比的校服在他身上利落笔挺,找不到有瑕疵的地方。他垂下眼睛,和南有岁因为惊讶有些睁大的眼睛对上视线。   “哥哥,你都收拾好了?怎么不喊我起床。”南有岁惯性地想靠在江应浔身上,像一只被抽离骨头的长条动物。   “叫了,你没反应。”江应浔将动作间又掉落在地板上的裤子捡起,递给他,眼神从他的腿上一瞟而过,说道:“裤子穿上。”   “知道了。”南有岁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就穿好了,随后进了浴室准备洗漱,齿间还咬着牙刷,他听见了外面愈来愈远的脚步声,便探了个头出去想看一眼。   “这么早就走啦?”他看见此时的江应浔正拉开房间门,手上拎着书包。   “嗯,国旗讲话。”   这周正好轮到了高二六班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噢。”听到之后,南有岁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又收回了自己的脑袋,继续洗漱着。   虽说是初三不错,但他之前一直在另一所初中上学,这是曹霁的主意,说是另一个学校离家近,更方便一些。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和江应浔在一所学校,初中不一样,高中就更难说了。   初三学期下旬,齐钰回国时发现他们俩各坐各车去学校,还以为这两个孩子是吵架了,搞得她都不知道该坐哪辆车跟去好。   最后她靠着自己的嘴皮子装好人劝告曹霁,一番话把曹霁说得脑袋都理不清了,折腾之下,终于是把南有岁和江应浔转到了同一所学校。   不过麻烦的是钟陵中学的进度都很赶,南有岁进去之后只能再上一年初三。   他才转到钟陵没几天,刚开学事情很多,甚至连入校报道那天,都没和江应浔见上几次面,这些天来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分开去上学的,在学校里碰面也不多。   初中高中部相隔得有些远,两边基本不会有什么关联。   “岁岁快来吃早饭,这几天学习忙碌,更要注重饮食,给你做的都很清淡,或者有什么想吃的阿姨再给你做?”陈果跃说道。   “这就很好了,会注意的。”南有岁吃饭的时候朝向大门那边望了几眼。   “哥哥先走了,他没跟你说吗?”陈果跃察觉到他的视线之后问道。   “说了。”南有岁点点头,喝下最后一口燕麦奶。   说走就真走啊。   南有岁又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离开了,他背上书包出了门,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候了,他打了声招呼之后坐了上去,安静的车内,他从书包里抽出英文周报,没看几行就收到了消息。   [明洋:金老师让你到校之后去趟她办公室。]   [明洋:我溜到学校超市了,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南有岁敲打着手机回复他。   [耶:十分钟之后我就能到校,不用给我带什么。]   直冲金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已经站着好几个人了,他们正和金老师闲聊着,见到南有岁踏进办公室之后,她招招手。   “刚好来齐了,你们一起去德育楼,学校历史展馆能找到吗?待会其他学校的老师领导们要过来参观,年级主任让我挑几个形象好的过去,你们跟在李老师的身后就行了,有没有耽误哪位同学的时间?”   “有时间有时间!”   “正好不用去站操场了。”   这间办公室空调坏了,没站一会就觉得炎热难挡,特别是早上的时候,还会有一种难以抵抗的缺氧感,同学们用手扇着风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德育楼。   明洋揪着自己的衣服,试图让紧贴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离开些,他对着南有岁问道:“你看什么呢?两分钟之前你就在看那边,这不是高中部的操场吗,有什么好看的?”   办公室和操场很近,风吹树梢的声音伴随着蝉鸣,广播声出现的时候盖过了其他一切声音,主持人按部就班地说着台词。   “没看什么。”南有岁转回了视线。   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竟然连江应浔的国旗讲话都听不到了,本来想着偷偷溜到高中部那边听的,这下好了,连溜的机会都没了。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高二六班的优秀学生代表江应浔同学上台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刺耳的广播鸣叫声响了几秒钟,江应浔的声音响起,通过层层介质听起来很失真,总之和平时听到的不太一样,却感觉得到新奇。   刚听到他说完自己的名字,李老师就急匆匆地刚过来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同学们之间骤然升起的讨论声让南有岁再也听不到之后的广播讲话声。   “诶,左边那个,是不是那个刚转来的新生啊,我记得刚开学那会好多人特地去他们班级看他。”   “嘘,小点声,你声音太大了。”   “真的很好看!你不懂看了一群歪瓜裂枣之后,这对我的眼睛有多好。”   黧黑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形成对比,眼睛的琥珀色对比小时候明显了很多,头发下是修长脖颈,整个人透露着清秀干净的气息,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睛。   南有岁一心竖起耳朵听着依稀能够听到的广播声音,别人说的话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走在一群人之间,二十分钟之后,终于结束了参观。   路过高中部操场的时候,同学们正有序地离散,主席台那边早都空掉了。   “南同学,明天周六放学之后要不要一起约饭,不远的,就在学校门口,大概就十几个人这样,去吗?”   身后跟过来两个女生,看起来性格完全相反,内敛一点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另一个搭着她的肩膀热情地问道。   “明天吗?”南有岁思考了一下,去不去好像都差不多。   还没等回复,两个女生又眼睛放光了一次,急匆匆地说道:“没关系的南同学,你先想着,想好了告诉我就行。”   视线所及处出现了江应浔的身影,他没什么表情,在耀眼阳光的照射下,头发和眼珠的颜色依旧很黑,唇角自然向下,比周围的其他同学高上很多,鹤立其中。   两个女生对他说着同样的话术,江应浔嘴唇动了几下,但听不到回答了什么。   南有岁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看他,却不想在下一秒江应浔注意到了他,也同样看了他一眼,只是很快地就移开了视线。   他又和两位女生说了什么话。   “看呆了?”明洋伸出手在南有岁眼前晃了几下。   猝不及防回了神,南有岁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直白了,他快速回复道:“没,只是有点好奇。”   “你刚转来没多久,不认识他也正常,不过之后你肯定会熟悉他,因为你会从各种人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明洋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南有岁的口型变了好几次,依旧赶不上他说话的速度。   “不是的,你……”   你误会了。   “诶对了,跟你讲个特搞笑的事情,以前还有个男生跟他表白了呢,简直就是男女通杀型,你说长成这样有什么烦恼啊。”   一句误会没说出来,他和江应浔才不是不认识的关系,他们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但此刻南有岁也不想说了,因为他被后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江应浔被别人表白过?   他怎么不知道,细细想来,好像江应浔确实很少和他说起这些事情。   两位女生很快就离开了,南有岁想过去找江应浔说话,却硬是被明洋朝着反方向拉走了。   “糟了,第一节是董班的课,迟到了会被臭骂一顿,我还保留着他上次连续骂人二十分钟的录音,可吓人了。”   “你录音这个干嘛?”南有岁疑惑。   “刺激我学习,不行啊。”明洋跑在前面示意让他赶紧跟上来。   南有岁加快了速度,走远了些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江应浔也才刚转过身。   似乎有种错觉,江应浔在没转身之前一直在看着自己。   明洋看起来身板小,跑起来却很快,南有岁跟在他的后面差点要把肺跑炸了,他喘着气,在心里不断地提示着自己呼气吸气,节奏打得很稳,没一会他就平静了下来。   这个方法是江应浔教会他的。   三年级的时候,南有岁生了场大病,咳嗽两天就咳进了医院,当时的他躺在病床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好,却抵抗不住病情的威力,咳着咳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完了又默默自己擦掉眼泪。   他发了十几天的烧,温度一直降不下来,每天都是无止境的折磨。他又很害怕自己真的会出什么问题,压力之下导致他咳嗽越来越严重,每次都快咳得喘不上来气。   江应浔就会教他吸气呼气的方法,一遍又一遍,安抚他的情绪。   他的病好起来了,这个方法也一直用到了现在。   “累死我了,你们也才刚回来啊?”前座的陈沛拍着自己的胸口,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   “我们去展馆了,回来得晚了些,你们呢,干什么了跑这么拼命。”明洋将窗户开到最大,外面的热风“呼”地一下全部吹了进来。   “当然是去高中部看江学长讲话啊,我还偷偷拍了照片,还好今天董班没查人,不然我们就完了。”   “花痴。”明洋咂舌点评道。   “瞎说什么,我这叫吸收学习经验。江学长说学习要趁早,不要以为……”   “够了够了,再说耳朵就起茧子了。”明洋摊手转头对同桌南有岁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信不信待会董班进来也要念到他。”   果不其然董理踩着上课铃进来的时候,他将怀里抱着的课本放到讲台上,语速缓慢地开始把第一堂课当成了班会,“今天有些同学溜去高中部了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着你们呢,希望你们是真的想去吸收经验,多学学人家是怎么学习的。”   说话间课堂上传来了小声的讨论,还有些许的笑声。   南有岁戳了一下明洋,问道:“江……江学长那么受欢迎吗?”   对于这个称呼,他压根就不习惯。   “对啊,论坛老常客了,你等着,我给你分享链接过去。”   眼皮底下玩手机还是有点怕的,南有岁抱着浓烈的好奇心一直等到课间才掏出手机点开明洋分享过来的链接。   界面很老旧,一看就是土豆牌论坛,他点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不少疑问答疑贴,譬如失物招领、学习经验之类的,不过独占另一列的就是讨论校园里的帅哥美女。   [珍贵·独一份·江学长讲话照片,谁要?]   [我要我要!发我一份,给我邻校的小姐妹显摆显摆。]   [你偷带手机,我告老师!]   [……]   南有岁迟疑着,还是跟了贴,连名字头像都是初始状态,他删删减减,来来回回,最后回复道——   [也发我一份,谢谢!]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复,主席台上的江应浔低头看着稿件,风吹动他的校服,他站得很笔直,偏长的眼睑垂下,虽然照片很糊,依然能看出他的优越特殊。   “看了没?”明洋凑过头来瞅着南有岁的手机。   像是握了块烫手砖头一样,他立刻把手机扔回了抽屉中,坚硬物体碰撞出剧烈的“咚”一声,连南有岁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要搞爆炸实验啊。”明洋开玩笑道。   南有岁摇摇头,又把手机抽了出来,这次屏幕上弹出了讯息,看到名字的时候他很快就点了进去。   [江应浔:九点半放学,今晚一起回去。] 第22章   表白记忆   空气中带着潮湿气息,南有岁放下沉甸甸的书包,即便进入了黑夜,也依旧令人燥热,闷闷的,他解开校服的最上面一颗纽扣,准备去浴室洗澡。   上衣脱到一半,露出光亮剔透的皮肤,漂亮单薄的肩胛骨若隐若现,浴室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听起来不急不重的,只响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条件反射,南有岁又将校服下摆放了下来,他试探着问道:“陈阿姨?”   三秒钟的沉默,声音像闷在玻璃罐中,南有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是我。”   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南有岁反应过来了,惊喜与疑惑的情绪掺杂着,说道:“哥哥。”   江应浔的身型透过玻璃材质呈现出来,放大之后的黑色身影莫名有些压迫,说道:“捡到了你的东西。”   南有岁打开了浴室门,看见江应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食指勾起挂坠圈圈,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型猫咪挂件。   挂件是齐钰带回来的,她说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觉得它特别像家里的耶宝,直接买了三个回来,她自己留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分别给了南有岁和江应浔。   “在哪捡到的?”他记得明明挂件明明有好好地放在书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甩出来了,继续感慨似地说道:“还好捡到了,要是丢了就完了。”   “教室门口。”   站得很近,对比之下,江应浔比南有岁高上一些,仿佛是要把他笼罩了起来似的。以前的身型差距还行,结果越长大差距越大。   南有岁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江应浔个子窜那么高了。   好像就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   “你去找我了?”声音落下,南有岁还在低头检查挂件有没有哪里出现了问题。   “对,你没在,教室都空了。”南有岁随口回答道。   “不是给你发了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了几下,江应浔将聊天记录给他看。   [Saros:要去趟办公室,别等我,你先回去。]   “之前没看手机,找不到你的时候才看微信,”南有岁抬起手去拽江应浔的头发,小时候他就经常这么玩,他微微踮起脚,“哥哥,下次早点给我发消息,我会看不到的。”   “嗯。”   “对了哥哥,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差点忘了。”南有岁轻轻皱起清秀的眉毛,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但他抬头时睁着亮亮眼睛的神情在江应浔看来就像是在撒娇。   说话间南有岁也不忌讳什么,他见浴缸里的水放得差不多了,双臂交叉想拽起衣服下摆,露出一截细瘦的腰侧,眨眨眼睛像继续说着什么。   “洗完再说。”江应浔避开了视线,没用什么力气地把他推进去了一步,临走前又把他晃在手里的挂件拿走了,说道:“小心又要弄丢了。”   “在浴室里我怎么丢啊。”   南有岁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沾湿了他原本松散的黑发,记忆齿轮中的一环被扣上,他想到耶宝去世的那年,猫咪得了严重的病,只能趴在沙发的角落喘气,曾经活泼的耶宝变得病恹恹的,它本来很粘人的,特别喜欢窝在别人的腿上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时日所剩无几,所以它独自躲了起来,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耶宝没了呼吸那天,南有岁哭到眼睛肿得像核桃,眼周的红色基本就没有消下去过,偏偏那几日又是雨天,夜晚经常做噩梦,经常睡着睡着就哭醒了。   每次江应浔都要抱着他哄很久才能继续睡着。   “哥哥,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和你表白啊。”手指摸了下半干的头发,南有岁将微湿的毛巾整理起来,看着江应浔的背影说道。   江应浔不置可否地回过头看着他,视线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就继续握着笔写起了题目。   “怎么不和我说。”南有岁不管他这淡淡的态度,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臂搂着江应浔的脖子,看了几眼他现在在写的题目,好像并不太能看得懂。   肌肤相碰,没几秒钟温度就上升了好几度,夏末的蝉仍旧不知疲惫地鸣叫着,窗外路边种了一排绿叶硕大的梧桐,紧密连接,将黑天遮住了一半。   “松开。”江应浔拿开了他的手臂,一只手轻松地握住了南有岁精致的手腕骨。   身上清新的沐浴香味在空中若有若无地飘荡着,在某一个瞬间不讲道理地闯入鼻腔。   “明洋跟我说还有……”   “明洋是谁。”原本在有条不紊写题目的手停顿了一下,江应浔摘掉了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黑色半框眼镜,问道:“今天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人?”   “嗯,他是我同桌,人很好,新校服都是他帮我去拿的。”   江应浔将试卷翻了个面,继续在整齐的草稿纸上写着计算公式,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有要继续聊天的意思。   “跟我讲讲嘛。”南有岁坐在他的旁边,装模作样地从自己书包里随便抽出来一本书,连书的封面都摆倒了。   “这么想知道?”江应浔问他。   “嗯!”   他也不是想八卦哥哥,只是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自以为江应浔把这些事情讲出来之后,他这种奇怪的感觉就会消失。   “问你同桌。”江应浔将他的课本正确摆放好,有些无奈地说道:“一点也不专心。”   “不说就算啦,我写作业了。”话是这么说,动作上却心不在焉的,他有气无力地翻开课本其中一页,惯性般地拿起笔在上面划了几道。   “昨晚你看的就是这一页。”江应浔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有些打趣地说道:“两天过去了,这个公式还是学不会?”   “学不下去。”他像一只被放到烈日下被晒到失去灵魂的小动物。   “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你不提起,我都忘了。”声音被裹挟在空调下微凉的气流中,江应浔从书柜另一侧拿出来一盒青团,闻起来是清香的糯米和艾草味道。   “是很难排到的那家吗?”南有岁又支棱起来了,一口咬下去很粘,青团的皮很薄,里面包着满满的肉松馅。   “只能吃一个,吃多了不容易消化。”   “知道知道。”馅实在太过于饱满,南有岁需要嚼很久才消灭完青团的几分之一,“哥哥什么时候去买的?”   “放学后顺路。”   “哪里顺路了,我们不是住在一起吗?”南有岁知道江应浔肯定是特意绕了远路去给他买的,嘴很甜地对他道了谢:“谢谢哥哥。”   南有岁喜欢吃的那些东西都很固定,小学时期南有岁最期待的就是放学,因为那个时候不仅有江应浔过来接他,他的手里还会带各种好吃的,他甚至天真地觉得江应浔就像是专门满足他愿望的叮当猫,每次他说想吃什么,第二天江应浔就会给他带过来。   手机震动铃声突兀地响起,南有岁手里拿着的青团沾了一手,不是很方便,他示意了一下,说道:“哥哥帮我看看消息。”   熟练地输入密码,手机成功解锁了。   南有岁获得人生第一台手机的时候,他就特别高兴地将密码超级大声地告诉江应浔,让他背下来,那几天每次都要在他耳边重复好几遍自己的密码是什么。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强调的。   企鹅软件还停留在论坛界面,南有岁也不知道他逛到哪里了,心虚地也顾不上手指上沾到的馅,他很快速地夺过手机,摁灭了屏幕。   江应浔挑了下眉,柔和的灯光照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他的唇角不像平时那样垂下,连眉眼似乎都没有那么具有压迫感了,绷紧的面容变得放松。   “这么说来,你小时候也和我表白过。”江应浔忽然说到了这个。   “哪次?”南有岁没反应过来,他疑惑着。   “看来你除了学习,其他方面的记忆力也不太好。”   “哥哥你突然攻击我干嘛,我真的想不起来是哪次了。”   那时候的冲击力太强,江应浔一直记得那个画面,南有岁摇摇晃晃地抱着花跑向他,花和人都差点扑了个满怀。   “骗你的啦,我当然记得。”南有岁收起手机,顺手准备将书包中的作业拿出来,夹在其中的玫红色纸页很显眼,上面的黑色字迹突出,密密麻麻一串。   江应浔在他没来得及放下书包之前,将那张纸抽了出来,动作间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南有岁的手背,轻轻地抚过了一下。   “钟陵校规第十二条,同学之间要‘友善相处’,不许早恋。”不带什么感情地念出,声音落在安静的屋内。   这让南有岁想到早上的时候,江应浔在操场主席台上时念出的语气,他的思绪离家出走了几秒钟,很快就被手心的触感牵了回来。   江应浔将校规纸页卷起,用它轻轻地拍了一下南有岁的手心,说道:“不许再想这些事情,等会再给你布置十道题目,一小时之内完成。”   难得严肃,南有岁点头了,说道:“知道了。”   却还是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是你早恋还差不多。” 第23章   关系亲密   “诶那不是沈学长吗,今天是有什么比赛吗,我看还有裁判站那呢,周围怎么站了这么多人,根本挤不进去。”陈沛踮起脚张望着,最后泄了气,在拥挤的人墙面前,她什么也看不见。   “他旁边是江学长吗,这俩人一起打球了?隔壁哪个班的啊这么惨,血虐,不用看都知道结局是哪个班赢了。”   “什么呀,是18班自己强烈要求要和6班比赛的,说是苦练了几个月,这次一定要上回输掉的惨状抹平,我看这次可能比上次还惨。”   “有一说一,你们这次倒是没说错,碾压式比赛。”烈阳下,明洋迫不得已皱着眉,眯起眼睛,偏金的颜色在阳光下很是显眼,还带着些微卷。   “上次还说我们花痴,打脸了吧。”陈沛啧啧两声。   “我看的不是脸,是球,球!”   南有岁手里握着瓶冰水,瓶身冒出一层又一层水,浸透了他的手心,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蔓延到手臂。   但对于这样的艳阳天来说,根本就是徒劳,过往的风吹起校服,就连往衣服里面灌的风都是烫的。   比赛到了最后关键时刻,18班的某个队员瞧准了时机就往6班那边撞去,也不管撞得是谁,铁了心把自己当成肉盾。   “闪开!”6班的队员眼尖发现了对面那人的举动,提醒着这边,但他自己差点来不及躲了。   瞬刻之间,江应浔速度极快地冲了过去抓住球,力度恰好地将两边队员注意力分开,最终避免了这场差点就要发生的冲撞。   汗珠从额头上滑落,沾湿了他的前额黑发,不知道是由于刺眼的阳光,还是其他的,他的眉心抽紧,脸部线条绷直锋利,他闪避开其他人的进攻,跳跃而起,爆发出强烈的力量感,手臂一挥,球落在了篮筐内。   是个漂亮的三分球。   吹哨声响起,比赛顺利结束了,球场上的队员们相互握手庆祝。倒是18班的那个人顶着闷闷不乐的脸,不服输的样子,气得呼呼喘气。   “刚刚最后那一球好帅!‘哐’地一下,那么远都能投中啊!”   “看得我都紧张死了,大气都不敢喘,不过18班刚刚是不是犯规了啊,还是我看错了?”   “喂,有点礼貌。”沈祺抱着篮球,没有想就此算了的意思,对方都欺负到脸上了,如果隐忍下次肯定会更过分。   “差点撞人了,还好反应快,不然真挺严重的。”   讨论声越来越大,18班的人被他们说得脸都憋红了,三十七八度的天气下,加上剧烈运动,差点都要窒息过去了。   “对不起,这次我们做错了,小肖,快道个歉,你说你,咋这么输不起呢,非得撞那么一下。”   “是啊,怪丢人的。赛场上友谊最大,输赢无所谓,我们是友谊赛,对吧。”   其他人都挺和气的,6班的人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每个人都说了点话,给个台阶下得了。   “对不起。”肖岳道了歉,喘着粗气,看起来尴尬又变扭。   “没大事,下次别这样就行了,”沈祺摆摆手,用手肘碰了一下江应浔,“你说呢?”   “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显然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学长要水吗,刚去小卖部买的。”一位女生拿着瓶水走到他们面前,目的很明确,水摆在了江应浔的面前。   “谢谢,我自己带了。”   他不着痕迹地拒绝了,为了避免这些事情,每次打球都会自己带水,他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该拒绝就得拒绝,对双方来说都是正确的行为。   江应浔走到场边,从放置框中拿出水杯,外表是很鲜亮的颜色,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比起其他人用的运动水杯,他的水杯倒是卡通得有些突出。   沈祺随意灌了一口水,笑着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这水杯啊,次次抱着它喝水。”   头部仰起,露出突出的喉结,滑下的汗流过他的下颌线,顺到了他的锁骨处,随后隐入校服更深层的地方。   “不会是你女朋友送给你的吧?”沈祺狐疑着,开玩笑的成分更多。   江应浔差点被呛到,他拧紧杯盖,说道:“不是。”   “那边有个小孩儿一直在看你,初中部的。”沈祺岔开腿坐在地上,用毛巾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   听到之后,江应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立刻顺着视线望了过去,的确是看到了一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男生,他站在一群人之间,来来往往的人不断遮挡着他的脸。   但在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没有犹豫地朝向那边走去了。   “谁啊,真认识?”沈祺不舍地站了起来,拍拍校服裤,看看这两人,皱着眉琢磨着,随便说出个猜想:“不会是你弟吧?”   “嗯,我弟弟。”   短短一会儿工夫,冰水已经被晒成常温了,南有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透过塑料瓶身他看见有两个身影很高的人正朝向这边走过来,身型扭曲,在太阳的照射下涣散出光芒。   “沈祺学长!”明洋用力挥着自己的手臂,连头上的呆毛都在晃动,他竖起拇指道:“刚刚那球打得真帅,我应该录下来的,忘了。”   沈祺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摸了下他的头发说道:“你夸错人了吧,最后不是我投进去的。”   “都一样吧。”明洋有些不自在地碰着鼻子,见到站在一旁的江应浔,他的语气立马变得正经了起来,带着试探性地打招呼,“江学长好。”   江应浔点了下头。   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偏离他身上的左侧一些,明洋好奇地看了过去,想说出口的话还没有说出。   “哥哥?”   南有岁微抬起头看向江应浔,由于太阳的强烈照射,他只能眯起一些眼睛。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脸颊肉明显少了很多,下巴尖尖的,蔷薇色的嘴巴微微张开。   “什、什么,哥?”明洋傻了,他发出了好几句疑问,脑子没转过来,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和“哥哥弟弟”身份扯上关系的。   沈祺冲着明洋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长腿一迈,笑着揽住明洋的肩膀,说道:“等会一起打球啊?”   “太可以了!”明洋笑得很开心。   江应浔和南有岁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他想伸手示意,最终还是直接将南有岁的校服下摆拉下了,声音仿佛是夏日里的冰块,“衣服穿好。”   南有岁下意识就看了过去,他都没注意自己的衣服被折起来了,大概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不小心就掀起了一小块。白皙的皮肤很快地就被遮挡住了。   “噢,没看见。”南有岁看着面前足够笼罩住他的江应浔。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前不久在球场上,他看见江应浔跳跃时导致飞扬而起的校服下,具有力量感的腹肌很显眼,偾张隆起的肌肉包裹着骨骼。   “两位学长,梁主任叫你们去趟学生会,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被老师派过来跑腿的同学说道。   “啊,可惜,那下次再约球。”沈祺摆摆手,又对南有岁爽朗道:“学弟也来吧,让你哥教你。”   “哥哥,你会教我吗?”南有岁莫名地来了精神,他看向江应浔的眼睛亮亮的,仿佛让他在意的不是能够学篮球,而是江应浔会教他。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过。”江应浔微微皱着眉,似乎纯粹是在好奇。   “别聊了,你们兄弟俩在家里聊得还不够多吗?再聊下去就要迟到了。”沈祺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将自己的背包拉上单肩挂上。   “你上次怎么不说江学长是你哥啊。”明洋对这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怎么想怎么震惊。   “你没给我机会说。”南有岁又喝了一口水,已经变成温热的了。   “可是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怎么会是兄弟关系呢?”   “是邻居家的哥哥。”南有岁回复道。   一般这种情况下介绍这种关系时只会说“邻居”,并不会用“哥哥”作为后缀。但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这种称呼早已根深蒂固了,改也改不掉。   有时候比起血缘强行加上去的称呼,自行认定的关系似乎更为可靠和依赖。   “我说呢,那我就能理解了。”明洋又想起什么突然说道:“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些八卦,你没和你哥说吧?”   南有岁露出疑惑的神情,小声问道:“说了,会怎么样吗?”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尴尬,我不是有意在学长背后讨论他的,”明洋伸了个懒腰,心很大,明显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那你哥跟你说什么了吗,你们关系这么亲密,应该知无不言吧。”   南有岁顿了一下,缓缓道:“他没跟我说。”   “那也正常,毕竟长大了都有点自己的秘密嘛,距离产生美。”   南有岁抿了唇,没有回答他。   “其实我感觉你哥对你还挺好的,蛮关心的,做到这个份上的亲哥哥都没有多少呢。”   “哥哥对我确实很好。”无意间瓶身被捏紧了一些,某些之前没有在意的事情和思绪他突然就开始注意起来了。   小时候童言无忌,做什么举动都无所谓,但长大了之后,很多事情就有了避讳,隔阂就是这样在角落中滋生出来的。   学校布置的学习任务很重,一张接着另一张试卷,只有短暂的喘息时间。周五下午的第二节课间,南有岁像往常一样,准备去英语老师办公室把清晨上交过去的一沓默写本拿回来。   他手里抱着一沓称不上薄的本子,忽然看见有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朝向他跑过来。   南有岁从书本后面探出个脑袋,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请问是南有岁同学吗?”女生有些羞涩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件,用途一眼便知。   “是的。”南有岁站在那里,迟疑着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能不能拜托把这个交给江应浔啊,我去高二那边没找到他,恰巧碰到你了,拜托拜托。”女生尾音上扬,听起来很诚恳,还配上了肢体动作。   “可是……为什么给我呀?”   “他们不都说你是江学长弟弟嘛,”女生看了一眼腕表,“快上课了,我先走了,麻烦你了!”   消息到底都是从哪里传开来的。   南有岁看着放在默写本最上层的情书,默默地把它塞在了校服口袋里,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件事情算是个开端,之后的一周,他总是能在书桌抽屉里发现各种新出现的信件和礼物,都是让他帮忙送达的。   “又是给你哥送的?”明洋偏过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对这件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南有岁点了点头。   “那你递给你哥哥了吗,他怎么回复的。”   这下南有岁又噤了声,他摇摇头,脑袋垂下,算不上是什么回答。   其实他都把这些信件和礼物摆放在某个地方了,按理说只要把这些东西按照所交代的那样递给江应浔就好,但他莫名地就是不太想。   南有岁觉得自己很怪,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时钟指向十点多,南有岁和江应浔从车上下来,聒噪蝉鸣中,南有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往前面走着,直到走到觉得不对劲,他转回了头,发现和江应浔之间已经隔了很远。   “怎么了嘛?”南有岁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江应浔要突然停下来。   “没。”江应浔只是看着他。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书包带子,南有岁朝着江应浔那边走了几步,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由分离变成交叠。   南有岁疑惑地看着他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是又问了一遍。   昏暗的月光下,江应浔将南有岁手中的书包拿到自己的手里,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问道:“怎么不喊哥哥了。” 第24章   私藏情书   “哥哥。”几乎没有犹豫就喊了江应浔。   南有岁发现自己还是戒不掉这个称呼。   之前在学校里他都会兴冲冲叫江应浔哥哥,但后来他每次念出口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些拜托他送的信件。   也就保持了一天不叫哥哥,南有岁觉得变扭,江应浔也直接问出来了。   “没有事情瞒着我?”   江应浔微微挑眉问他。   “没有啦哥哥。”南有岁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心被填满了,整个人快要变成热气球飞到天空去。   浴室里弥漫着一层雾气,南有岁从水中起身的时候带起了整片涟漪,头脑昏昏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他照常往置物柜上摸索着什么,摸了好几下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惊觉自己竟然忘记把衣服带进来了。   “哥哥?”声音在浴室间回荡着,他喊的很小声,外面听不见也正常。   站在原地他有些不知所措,打算再叫一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又忘带衣服了?”骨骼与玻璃触碰的声音响起,江应浔屈指敲了一下,“开门。”   南有岁开了条门缝,手臂上还沾着水珠,他飞速地将衣服拿了进来,一股清淡的洗衣液味道,仔细一闻还能闻到另一种同样好闻的清香。   是江应浔身上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味道短时间很难沾染上。南有岁很快地将衣服穿好,露出修长的腿和手臂,开门的瞬间,雾气争先恐后地散了出来。   “哥哥你是不是早都知道了,我没带衣服进去。”   “你说呢?”江应浔拿着一身黑色衣物和南有岁擦肩而过,准备进浴室,“我看着你把衣服拿起来又放下,脑子里在想什么。”   南有岁不好意思地伸出了些舌头,很快地就收回了,这些小时候留存的习惯现在总归有些不适用了。   “所以你刚才是坐在这里等我洗完吗?”他眨眨眼睛。   江应浔没有回应他。   “哥哥你快去洗吧,我先去写题目了。”   “嗯,写完我会检查。”   南有岁坐在书桌前,题目多到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写起,认真起来之后,他写的速度就会很快,没用多长时间试卷的四分之一就完成了,却在下一秒,眼神瞟见了书包里背回来的那些信件。   抖了一激灵,南有岁立刻将书包拉链拉上,并且将它塞在了书柜的最里侧。   但这次重新做题的时候,他就有些漫不经心了,总是会神游。   “写到哪里了?”   江应浔的声音响起,像在南有岁的耳边敲了钟一样,他立刻回了神,鼻腔里充斥着江应浔身上飘过来的沐浴香。   “还没写完。”下意识就伸手挡住了试卷。   但这个遮挡的举动完全没用,江应浔站在他的身后,和他贴得很近,手臂抬起,像是从后背抱住的姿势,他握住南有岁的手腕,不用什么力气地将他的手臂移开了。   额前碎发落下的水珠滴落在南有岁露出的颈侧,他不自然地动弹了一下,看见江应浔手背和手臂上明显的静脉血管。   刚刚突然的肢体接触,南有岁有种错觉,江应浔那只手的重量似乎一直震颤到他的心脏。   “眼镜拿给我一下。”江应浔说道。   “好。”   南有岁将眼镜递到了他的手里,见他熟练地将眼镜架在鼻梁上,隔着一层黑色的半框眼睛,似乎看起来更压迫了。   这样的姿势很奇怪,南有岁支吾着说道:“哥哥,你还是坐下来看吧,站着累。”   说完之后他自己起了身,站在一旁,像是乖乖等待被检查作业的小朋友,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试卷。   江应浔检查的时间很快,他看了几眼,修长的手指点了某一道题目,说道:“这道题重新再做一遍。”   “噢。”南有岁拉过自己的试卷,坐在另一旁认真查看自己究竟错在哪了,他皱着清秀的眉毛思考了一会,终于发现自己是哪块出了问题,随后奋笔疾书了起来。   时间静静流淌,习题一道接一道地做完了,南有岁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应浔,做起题目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身体坐得很直挺,他穿着纯黑T恤,透过镜片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题目。   南有岁突然感觉到了困意,席卷而来的感觉让他不可自控,黑笔在习题上划出一道虬曲的线条,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皮不要闭上。   “哥哥,不想写了。”南有岁有气无力地说着,声音低到快要听不见,他顺势靠在江应浔的身上,感受他身上肌肤的热度。   他像以前那样,不想写作业的时候就会跨坐在江应浔的腿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搂着江应浔的脖子,面朝着另一侧。腿部严丝合缝地叠放着,体温和心跳都快要保持同频。   小时候以这样的姿势他甚至都会睡着。   “改完错题再睡。”   江应浔这次没有纵容他,初三的下一次月考就在下周,这次是统考,含金量很高。   “好吧。”   南有岁晕晕乎乎的,眼皮很无力。   检查题目时的江应浔就像是加了静音buff,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他的唇角向下,眼皮也垂下着,黑色T恤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成熟与稳重。   他将试卷来回翻了两次,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这张试卷写得稀烂,对比上一张差上很多。   力度不算客气地拍打了一下南有岁的臀部,吓得南有岁直接清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地将上半身退后了一些,看着面前的江应浔含糊地说道:“哥哥,你、你打我干嘛?”   “做错了不惩罚你会长记性吗?”   试卷上一道道被圈起的题号让南有岁彻底清醒了,他也变得有些不明白了,自言自语道:“错这么多啊……”   “上一张试卷错了三道,这一张错了十三道,怎么错的。”   说完又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这次的力度放轻了一些。   “哥哥,”南有岁眼睛差点都要带着水汽,小声说,“能不能不打屁。股。”   江应浔轻轻地捏了下他的脸,“那你想被打哪里?”   “就不能不打嘛。”   江应浔看着他,露出半个黑色的瞳孔。   “想什么了。”   “没想什么。”南有岁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眼睛里洒着暖黄色的碎光,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放得很低,以至于都没有看几眼身旁的江应浔。   笔尖顺滑地游走在纸面之上,每一笔都写得很工整,订正完每一道题之后他会把题号的红圈杠掉,顺手在自己的错题本上把题号记下来。   江应浔看着他,和刚才的状态截然相反,说不出到底说困是假的,还是现在认真改题是假的。   “不是说困了。”   “这么多红叉我睡不着。”南有岁摇摇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百忙之中抽了个空回答他一样。   “明天早上又要怪我不叫你。”   南有岁终于舍得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趴回手臂上,眼睛和纸面的距离贴得很近,看起来依旧倔强。江应浔摸到他的后颈,让他抬起头,提醒他说道:“这样写题很伤眼睛。”   于是南有岁板正了自己的身体,时针指向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虽然他没说什么具体的话,但总让人觉得他在变扭。   “好了,听话,我给你道歉。”   “哥哥为什么要道歉?”南有岁扭过头,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明知故问。”   “真的很疼,哥哥你打得很重,肯定留下痕迹了。”说话有些黏糊,甚至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纯粹是无意之举。   “我看看。”语气太过于正常,音调都没有什么变化。   南有岁不知道哪里奇怪,总之就是很奇怪。   “不学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轮到我们小组当值日生,还要早起二十分钟。”南有手上的动作有些慌乱,他将自己的试卷折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塞进自己的书包了。   衣物窸窣间,好像听见了江应浔很轻地笑了一声,轻到就像是错觉。   整理书包的动静比较大,口敞得很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特别是那些东西的颜色很是突兀,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江应浔将自己的眼镜收进眼镜盒里,余光间,他很好地捕捉到了这个动态,只是看着南有岁,没有立刻询问,似乎是有很多的耐心,在等着南有岁主动说出口。   而南有岁一把抱住了自己的书包,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速度够快,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当然,这是有限定词的,此时此刻,他想瞒着的只有江应浔一个人。或者是说,无关任何时刻。   “嗯?”   江应浔仅是用了一个语气词就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什么。”南有岁揣着明白装糊涂。   “做题不专心的原因就是这个。”   尾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就像是肯定一样,江应浔似乎在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南有岁的嘴依旧很硬。   但在江应浔直白又冷淡的眼光下,他还是将自己的书包打开来了,露出来他藏着掖着一路的东西。   “私藏了你的情书。”声音很小,没有任何的底气。   毕竟这是别人拜托他帮忙交给江应浔的,而他却私自藏了起来,完全没有尽到中间人的义务。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甚至连气流都终止运动了,静得只能听见对方微微的呼吸声,这种沉默产生的尴尬让人觉得无法忍耐,南有岁想说话,却不知道该找出什么理由。   “你不会拒绝吗。”江应浔好气又好笑地说着这句话。   “我连谁送的都不认识,怎么拒绝,谁叫你总是招蜂引蝶,这么多人给你送情书,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   说到最后一个字,南有岁觉得自己很无理,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他收紧了自己的声音,又小声地添上了一句“对不起。”   “那我反思一下,别气了。”看到南有岁这样,江应浔只觉得好笑。   “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南有岁老老实实地把书包里的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   “我知道。”   深色的桌板上突然摆放了一些粉色的信件,江应浔从其中拿了一封出来,没有要看的意思,但在注意到信封上标注的姓名时,他怔了一下。   脑内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拆开了那封信,上面的内容一瞬间映入眼帘。   [南有岁同学你好。我是初三19班的童洁,你不认识我是肯定的,不过无所谓,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记得上个周三你帮了我一次忙,虽然之前就听过你,但是……]   “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南有岁凑过头,一时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这些信封他都没有碰,自然也不知道内容都是什么。   “我没拆开来看过,也不认识童洁同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执着于解释。   “恋爱也是人生中的大事,如果你有很喜欢的人,没什么关系。”江应浔慢条斯理地将信件放回了信封间,措辞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   “我不喜欢任何人。” 南有岁摇摇头,又觉得自己说得很单薄,“我只喜欢学习。”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这个短暂的语气词中并不包含其他的意思。   “真的,我从来不会骗哥哥的。”   南有岁抱着自己的枕头,被扯乱了的困意又重新回来了,他随意地趴在柔软的床上,鼻子闻见的是属于江应浔的味道,他才发现自己抱错枕头了,只好将枕头完好地放回,拉出另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快要失去意识之前,他忽然想到明洋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表哥可烦了,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拌嘴就是互相嫌弃,谁也看不惯谁,连待在一起说话都觉得变扭,更别说其他的了。   而南有岁和江应浔一起长大,很多事情潜移默化地就被绑在一起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做出改变,脱离江应浔。   他索性扔掉了自己的枕头,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对江应浔说道:“哥哥,今天不和你一起睡,我回去了。”   对于南有岁的要求,江应浔向来是第一时间答应,但在点头之后的三秒钟,他还是觉得不适应。   以往的南有岁会在雨天缠着和自己一起睡,而现在竟然会主动离开了。 第25章   闹钟失灵   “来这么晚,睡过头了?”明洋躲在课本后面,缩着头对刚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南有岁说道。   “嗯,闹钟好像失灵了,不知道为什么没响。”南有岁迅速抽出要早读的课本,翻到昨天老师教的那一页。   “吃早饭没。”除了学习之外,明洋什么都感兴趣,随便的话题都能聊起来。   “没来得及,不是很饿,不用担心啦。”   “要不你偷偷溜去小卖部,我帮你看着董班?”   “没事,早自习下课了之后我再去食堂看看。”南有岁比了个ok的手势,又看了眼窗外姗姗来迟的董理,迅速投入了学习。   “你的纽扣没扣好,快扣上,不然董班看见又要说了。”   南有岁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是最上面的一颗没有扣上,他伸出几根手指动了几下,很快就变成了整整齐齐的校服。   董理带的班级最为严格,不仅是学习上要认真,其他方面更是一丝不苟。最基本的校服就不说了,就连纽扣都要全部扣齐,身上不许有任何装饰物品,唯一允许的就是口袋里装着的习题册。   “任源,早自习和同桌聊天很自豪是吗,我就站在你旁边,还这么明目张地说笑,昨晚怎么和你们说的,今天年级主任要过来检查,就这个态度是吧,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你们俩一起。”   董理发表讲话的时候,班级里的背书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大家都想看热闹,对着同桌互相张望,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点定力都没有,谁让你们停止背书了,待会全都给我站到外面背。”董理语气强硬地说道。   “没玩了还,董班可真吓人,他这一说谁还敢背书啊。”明洋默默吐槽着。   “明洋。”董理念到了他的名字,说道:“刚刚讲什么了,说出来给班里同学听听,让大家也乐呵乐呵。”   明洋拼命摇着头,最终是承受不住董理的目光,直接站起来走到门口,“老师,我决定还是出去背书,走廊风大清醒。”   在一片笑声中,董理又随机挑选了几个人一起到走廊背书,美名曰在外面有个照应。   本来没什么感觉,早自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南有岁突然就觉得很饿,胃部产生了灼烧感,他一手拿着书本,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胃部,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但这些只不过都是徒劳。   终于熬到了早自习的结尾,董理那群班主任似乎都去开会了,南有岁将书本放下,准备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早饭,他转头想看看窗外的景象,似乎看见明洋在和沈祺说着什么,嘴巴像机关枪,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你哥哥给你送了早餐。”   在南有岁从自己的书桌上拿出昨晚习题的时候,明洋蹦跳着进来,手里拎着早饭,像瞬移般地很快就坐在了自己座位上。   香味从包装盒中溢出,纸质盖被打开,里面是外表鼓起的汤包,他咬了一口,满满的虾仁馅,汤汁滴落在包装盒中,甜甜的感觉充斥着口腔,这对于胃部正在承受饥饿的人简直是太友好了。   早餐很丰盛,他根本吃不完,分给了自己的同桌还有前座的同学们。   “好好吃,你哥对你也太好了,连早餐都想的这么周全。”   “是我哥哥让沈学长送过来的吗?”南有岁问道。   “对。”明洋正在享受牛肉锅贴中,说话含含糊糊。   “那……沈学长有说什么吗?”   “你是想问你哥哥有没有捎什么话给你吧,”明洋抬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没说。”   南有岁也没太在意,却在拿起包装盒的时候发现压在底下的一张纸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到了底下,他拿起来翻了个面,看见了上面熟悉的字迹。   笔迹有力,锋端像剑一样。   [早饭记得吃,闹钟多定几个。如果还起不来的话,就别走了。]   但最后的四个字又被划掉了,让人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说出来还是不想说出来。   [耶:哥哥,你……]   话还没打完,董理就提前进了教室,他拉长着一张脸,对今天早上同学们的表现很是不满意,提前了好几分钟进入教室。   南有岁把手机装进书包里。明洋把早餐的包装袋迅速扔到了后面的垃圾桶里,随后两只手臂交叉放在书桌上,一副好学宝宝的样子。   董理讲课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情绪,讲到半途班里都要睡了一大半。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那些差点睡着的同学才醒过来,明洋拍拍自己的脑袋,问南有岁:“董班最后说什么了?我怎么听到随堂小测了。”   “他说明天要测试。”   “我去,测试范围呢?”   “这个应该没说。”   周边的同学们又相继趴下了脑袋,南有岁将手机重新拿出来,一节课过去,他收到了江应浔给他发来的消息。   [Saros:嗯。]   [Saros:你想说什么?]   四十多分钟过去了,南有岁早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发了个表情包过去算是回复,直到上课前几十秒,江应浔都没有再回复过。   应该是在忙,南有岁将手机关了机,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走去打球啊!我约了3班的几个人,吃完饭去,差你一个人就能凑齐,去嘛去嘛。”明洋和他说着悄悄话。   “可是我不会。”   “无所谓,反正我们都是菜鸡,只是玩乐而已,不要有那么大负担,你信不信我比你还菜。”   在明洋的软磨硬泡下,南有岁最终同意了,其实他自己本身还是挺感兴趣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契机去学而已。   “来啦?人齐了,咱们开始吧,随便打,先说好,谁也别嫌弃谁,水平有限。”   “说了一堆废话,赶紧开始吧,要是被年级主任发现就完了,我们注意着点。”   烈日下的篮球场上,站着几个人没有什么章法地就开打了。南有岁在一群人之间显得很单薄,皮肤和那群人的黑皮形成了对比,身高差不上太多,却总是让人觉得瘦削。   “诶你最基本的都不会吗,投啊,往上面投,懂不懂?”   “你专门卖队友的吧,我真服了,演的吧。”   “停停停,半斤八两就没必要了。”明洋竖了个手势。   “就是啊,咱们这还有超新的新手,别把人家吓着了,南同学,要是他们待会说了什么你别理,他们就是嘴贱。”   南有岁点了下头,说道:“没关系。”   这群人技巧是不太会,蛮力倒是很使得开,横冲直撞的,一不小心就往别人身上撞。   抢夺球间,南有岁腰腹上传来重重的痛感,下意识就捂住了那块被撞到的地方,火辣辣的。撞地力度很重,本来在炎热的天气下运动就已经很容易导致身体不适了,这下他的额头渗出了更多的汗,嘴唇都变白了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早知道不抢这个球了。”   “快看看伤势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要只是皮肉的话就还好。”有经验的人说道。   南有岁掀开校服,扭着头只能看见半个地方的伤势,红了一片,摸上去还是很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眉心抽紧,颈侧拉扯间能看到突出的筋骨,由于疼痛渗出的汗让他的黑发粘在额头上。   “先去医务室看看,不要担心,应该没什么大事。”   明洋走在他的身边,脑子一转,说道:“要不要告诉你哥哥啊,都伤成这样……”   南有岁连半点思考都没有就截住了他的话,说道:“不要。”   还强调了一句“别告诉他。”   “噢。”明洋挠挠头发。   南有岁只是觉得,被别人撞了一下就要向江应浔诉说,这未免有点怪丢人的,他依赖江应浔的事情太多,现在不想再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能好了。   “就是伤到了,回去好好修养就行,可不许再剧烈运动了,你们这群学生啊,打篮球也要注意着点,别动不动就往医务室跑,这一天天的吓死人了。”   “是是是,老师您说得对,下次肯定注意。”   简单处理之后,南有岁和明洋回了教室,一路上又接收了好几句别人的道歉,南有岁听得都快不好意思了,仿佛做错事的是他一样。   疼痛的感觉很固着,导致下午上课的时候,南有岁动作间都会骤然被疼痛感惊到,虽说是没伤到什么,但痛感却是实在的。   在车上的时候,他只能保持着固定的姿势,一路上坐得他怪难受的,即便小动作不多,但也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一个动作保持静止。   回到自家大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想到早上江应浔写给他的那张纸片,莫名地有些开心,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了些,于是步伐下转了个方向,他还是朝着江应浔的家里走去了。   家里只有阿姨们,却不见江应浔的身影,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估计是又多留在了教室里。   他只好自己先放下书包,等着江应浔回来。   这次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校服裤附近的腰腹处又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这种感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而是越来越明显了,他掀开校服下摆,将校服裤的松紧往下面扒了一些,完整地显示出整片伤口。   已经呈现出了明显的淤青,就像是斑斓的星系一般,他没忍住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果然很痛。   正想把衣服放下来,他看见江应浔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书包,眼镜在另一只手里还没有戴上。   心脏骤然一停,像是被抓包了一样,他立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书包里一一抽出今晚要做的习题。   “哥哥,才下课吗?”   虽然有点小小的心虚,但江应浔没戴眼镜,而且他们之间隔的距离还又挺远的,应该是看不见的。   “脱。”   没有任何铺垫前缀,也没有任何要加的解释,江应浔看着他,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啊……啊?”南有岁怔住了。   “校服脱了,”江应浔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伤到的。” 第26章   虚假天赋   书本滑落在地上,南有岁借此顺势蹲下,还特意停留了好几秒,就像手抓到了烫手山芋一样,书本就是握不到手里。   身体离地面靠得很近,鞋底踏在地板的声音有力地敲打在他的心脏上,再往上是一丝不苟的黑色校服裤,南有岁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抬起头,眼睛由于视角问题显得天真又无辜。   “我没伤到啊。”   却不知道语气里的心虚出卖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了。”江应浔站在他的身后,稳住他的身体将他扶了起来。   南有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腰腹处传来接触到清凉的感觉,后面的话全部被截了回去。   江应浔不容分说地掀起了他的上衣,一片淤青闯入他的视野之中,已经变成了块块深紫色。他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哥哥你生气了?”南有岁站在那里,声音低到近乎是气音。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他的衣服放了下来,旋即脚步转了个方向出了卧室门,没过几分钟,他提着医药箱进来。   “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不是很疼,医务室的老师都说了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的。”   “趴到床上去。”江应浔说道。   “现,现在吗?”南有岁迟钝地问道。   “嗯,不然呢?”   南有岁只把上半身放倒在床上,他的脸侧压着,这样的姿势让他不方便看见身后的景象,于是转换了好几次头朝向的地方,最终也没找到适合的姿势。   “这样趴着不难受吗。”江应浔又把手里的药物都放到了一旁,双臂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避开了有伤口的地方,让他整个人都趴在床上,还给了他一个枕头,防止他的脖子会难受。   南有岁抱住枕头,头发有些乱,他想微微撑起上半身和江应浔说话,却发现这样只会使腰腹更疼,便老老实实地趴着了。   “我和我同桌,就是明洋,还有3班的几个人一起去打了篮球,不小心伤到了。”南有岁抿了下唇,继续说道: “打篮球应该很容易磕碰到吧,哥哥你有没有也受伤过?”   指腹游走在淤青的周围皮肤,力度把握在刚刚好的范围内,打圈按摩的方式可以起到消淤的作用。   “嘶——”南有岁咬着自己的下唇,从齿间挤出一个字, “疼。”   “现在知道疼了。”   “只是刚刚那一下有点疼,现在又好了。”声音闷闷的,南有岁的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   一截白皙的腰上出现突兀又心惊的伤口,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江应浔帮他敷上了冰袋,冰凉的触感似乎从指间一直传到血管。   看着那块淤青,江应浔感觉自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疼痛。   静默间,南有岁找着话题,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哥哥你那会不是没戴眼镜吗,怎么看见的。”   “眼镜度数不高,不戴的话能看清楚。”江应浔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他露出来的小半个侧脸, “你送给我的眼镜,这么快就忘记了。”   南有岁的视角只能看见面前的白墙,他嘴巴张开了一点,陷入了思考。   “可是我只负责送给你,又不负责给你配眼镜。”南有岁无情地说出这句话,但他的表情很纯粹,确实是很认真地在做回答。   江应浔将冰袋翻了个面,下意识想摸一下南有岁的头发,却在还剩下一点距离的时候又收回了手,淡淡地说道: “说不过你。”   当时把自己压岁钱收得牢牢的南有岁,在看到班上的其他小学生都陆续戴上眼镜的时候,他很是好奇为什么大家都要带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于是他就去问了江应浔, “哥哥为什么你不戴那个东西,就是放在眼睛前面的。”   齐钰笑话他,说他天真得可爱,跟他解释只有近视的小孩才用戴眼镜。   于是两个小孩又被送去了医院顺便检查一下度数。   南有岁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还对江应浔说了好几句道歉,测度数的时候模样特别担心,一直在说——   “哥哥不能近视吧。”   “眼睛看不清的话那多难受啊。”   “哥哥要是你以后看不见了我会扶着你的。”   江应浔对他说的这些话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随着年龄增长,学习任务变重了一些,江应浔配眼镜的时候南有岁也跟过去了,一路上偷偷摸摸地时不时就要看看自己的口袋。   配完眼镜之后,南有岁很大方地将钞票掏了出来,成功地给江应浔买下了第一个眼镜。   回去的路上一直蹦跶着,走着走着就要回头问问题,比如:   “哥哥这个眼镜戴得还舒服吗,是不是看起来超级清晰。”   “戴上眼镜之后是什么感觉?”   江应浔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回答他: “和之前一样。”   从此以后南有岁将江应浔要换的每个眼镜都包下了。   “好了,起来吧。”江应浔轻轻地碰了下另一侧的腰,示意着。   思绪被拉回,南有岁爬了起来,怀里抱着的枕头忘记放回去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他想踩上拖鞋下床拿一下。   “你别动了。”   也算得上是半个病号,江应浔跨了一步将他的手机拿了回来。   [齐阿姨:怎么你和小浔都不回消息啊,你们俩现在待在一起吗?]   [齐阿姨:不会是在学习吧,那阿姨打扰你们了?]   南有岁立刻回了消息,打字的同时戳了下江应浔,说道: “齐阿姨发了消息!”   江应浔打开自己的手机,果然蹦出了些消息,静音状态下什么接收不到,全靠缘分。   [耶:齐阿姨,我们刚刚没看手机。]   [齐阿姨:语音13s]   南有岁点开了,声音传了出来。   “我刚落地N城不久,现在还在车上呢,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能到。”   [耶:齐阿姨你回来啦!]   南有岁很开心,直接站起了身,脚踩到凉凉的地面时才想起来没穿拖鞋。   [齐阿姨:是啊。]   齐钰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南有岁点了接通,画面显示出来的时候南有岁透过界面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并不是很整齐,看起来还有些疲倦的样子。   “岁岁,你不会是睡着了才醒吧?”   “没有。”南有岁不好意思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将手机一转,对准了江应浔,说道: “对了,哥哥就在旁边,他也刚刚才看到消息。”   “妈妈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江应浔靠得更近了一些,方便让两个人都出现在屏幕里。   “别提了,本来中午就能到,结果航班一直延迟,”车外的光流转在她的脸上, “先不说了,林助给我发了讯息,我看一下。”   齐钰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很多东西,舟车劳顿但在她的面容并没有看出来太多疲惫,兴致反而很高昂,她拍拍南有岁的肩膀,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说道: “这才几年啊,怎么都长得这么高。”   她又比对了一下自己和江应浔的身高,对南有岁道: “岁岁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哥哥看起来比你高了半个头诶,你这小身板还是太瘦了。”   “有好好吃饭的,”南有岁点点头,视线投向江应浔, “是吧哥哥。”   “嗯。”   “快来看我给你们买的衣服喜不喜欢,我挑了好久,不喜欢的话也得忍着不许说出来。”   “阿姨你的眼光还会被质疑吗,我们当然会喜欢的。”南有岁帮着齐钰整理新衣服。   “就是,总比你们身上的好看多了,谁设计的校服,这么难看,能不能申请不穿校服。”   “这样会被骂的。”南有岁诚实又认真地说道。   江应浔瞟了一眼南有岁,面无表情地说道: “妈妈说的话只有你才能接得上。”   南有岁露出疑问的表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好像齐钰也被冒犯到了!   “小浔你不如就保持沉默算了。”齐钰随口吐槽了一句,从衣服中挑了一件T恤上衣,正面有明显的星星刺绣,她拿着衣服站起来对着江应浔比量一下了,左右看了几下,好笑地说道: “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抗拒。”   “没有。”   但面容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没有”,甚至往后面退了一步。   “又不是给你买的,这是给我们岁岁买的,”齐钰又对着南有岁的上身比对, “这件衣服我可是一眼就看中了,感觉特别适合你,来拿着,回去试试合不合身,不好看的话退换就好了。”   齐钰的话比以前又多了很多,讲起来话喋喋不休,让南有岁和江应浔找不到接话的空隙。   南有岁抱着衣服,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温和无伤害,背光勾勒出他的一圈身影,手上的负重越来越沉甸甸,但那属于令人感到喜悦和安心的关照。   “齐阿姨你买了好多好多衣服啊,这要穿到什么时候。”南有岁一副无措的样子,记忆里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好的。   在他所理解的世界中,无条件的爱是不存在的,但江应浔是例外,齐钰也是例外。   他们对自己都很好。   “哎呀,看见喜欢的就不知不觉买了很多,我们岁岁这么可爱清秀,天天穿死板的校服怎么行。”齐钰也递给了江应浔礼物,说道: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搞笑的事情,林助问我说岁岁你是不是我的私生子,准备的东西怎么比亲生儿子还多。”   “你知道我回答了什么吗?”齐钰很有兴致地看着南有岁问道。   “说了什么?”南有岁配合地回复。   “我说我倒希望岁岁你是我们家的小孩,可惜不是,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毕竟你从小也算是在我们家长大的。”随着年纪的增长,齐钰年轻时候的个性锋芒收敛了一些,倒是多了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谢谢齐阿姨。”南有岁发现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词穷,除了感谢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什么。   “不要跟我说谢谢啊,我可听不来这个,多生疏,”齐钰开着玩笑, “小浔你不会在偷偷吃醋吧,不知道醋吃多了影不影响生长啊,改天我查查去。”   江应浔沉默了几秒,随后毫无波澜地说道: “我不会吃醋。”   “真的吗?”齐钰露出疑问的神情说道, “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当时岁岁的同桌过生日,就因为他没跟你说独自悄悄去了,你就两天没有理我们岁岁,搞得他都着急死了。”   “这叫吃醋吗。”江应浔有些无语。   “不然叫什么,你们小孩在想什么,家长那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齐阿姨,这么久远的事情还能记得啊。”经过一番描述,南有岁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可能真的出了问题,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那当然了,作为一个母亲我的确存在很多亏欠的地方,还是想好好弥补的。好了不说了,明天你们是不是还要早起学习,时间也不早了,再拖下去真的要起不来了,要不要帮你们请个假?”   “不用不用,”南有岁连连摆手,自我感慨地说道: “会被董班教训的。”   “你们班主任这么严格吗,小小年纪就要遭遇这些,真是可怜,我们岁岁真是受委屈了。”仿佛心中抱着获得奥斯卡小金人的梦想,齐钰夸张地虚虚抱了一下南有岁,安慰着他。   江应浔看了一眼腕表,提醒似地说道: “凌晨一点了,明天是你值日的最后一天,你跟我说过,你们班主任一般会在值日末尾早去检查。”   “对哦。”南有岁像是才反应过来,班主任骂人的话语似乎此刻就在耳边3D环绕,他立刻说道: “那我先去睡了,齐阿姨明天再聊!”   洗完澡之后南有岁躺在床上,身边的小兔玩偶一如十几年前那样,不会有任何变动,他正想关灯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几乎是瞬刻他就下了床打开了房门。   “哥哥?”   看到门外之人的时候,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各占一半。   “给你。”   江应浔的手中握着个玻璃杯,里面是刚热好的牛奶,玻璃内壁惹上一层朦胧的白色。   “是齐阿姨热的吗?”   “嗯。”   南有岁接下了,乖乖地将它全部喝完之后,想出去顺便将玻璃杯刷了,可江应浔杵在门口,像是没想让他出门的样子。   “我去洗。”江应浔拿回了杯子。   或许是夜晚的灯光太温柔,南有岁的脑袋也不太清醒,他将自己的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哥哥,你和阿姨为什么都对我那么好,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们的……”   “晚上不要多想。”江应浔的话语中似乎包含安慰,但表达出来的成分并不多。   之后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但这样的话只会是氛围限定,南有岁肯定是问不出口的,他的胆量和自信还不足以让他问出这样的话,于是只能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江应浔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明早我会叫你,十分钟内还想不起来的话……”   “会怎么样?”   等了一小会儿,江应浔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让南有岁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把话说完了。他知道江应浔的时间观念很强,早读迟到这种事情是从来不会出现的,况且高中的作息要比初中早上很多,他们的起床作息本来就很难配合上。   “会等你。”   。   头一回闹钟没有响,南有岁自己先清醒了,他睡眼惺忪,茫然地睁开眼睛,没过几秒就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凭着本能,他还穿着睡衣就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发觉那是在一楼的厨房方位。   “我就是按照教程学的啊,怎么不仅没做出别人的那样,还差点把厨房炸了。”齐钰面露不能理解的表情,她对着突然间就变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很是犯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补救。   本来想着回来一趟给家里的两个小孩准备早饭,所以给阿姨放了个假,正好也学学怎么长进一下自己的厨艺,结果早饭没做成,厨房也差点不能用了。   “嗯嗯,不着急,不用非得现在赶过来,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做,这个火候……”齐钰正给阿姨打着电话,还要控制自己的音量防止吵到他们。   话说到一半,她一转头就看见江应浔站在楼梯处,身上穿着干净利落的校服,脸上看不见一点刚睡眠过的状态,脚步踏在楼梯上,他看着一览无余的开放式厨房,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然后呢?对,是这样操作的呀,不会又要把厨房炸了吧。”她顾不上江应浔的出现,还在和阿姨通话。   “我来吧。”   见到这样的惨状,江应浔没有发出惊叹,他环视了一圈战损版厨房,有条不紊地将台面上洒落的东西收拾起来,擦干台面之后又将其他设施重新调整了一番,没用多长时间,厨房就变成了之前整洁的模样。   “你练过啊。”齐钰在这件事情上反倒是没有游刃有余了,她带着调侃意味地说道: “咱们家小浔都会做这些了,不起。”   “炸厨房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应该做不到。”江应浔说道。   “行了行了,你就别刺激我了,我也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好在有你帮了我,不然真的麻烦了。”   江应浔熟练地将食材一一分类,把准备好的杂粮放到了破壁机中,再抽出几片吐司,加上黄油煎制之后,用了蛋黄和虾仁馅,撒上欧芹碎之后再添加其他的水果和蔬菜。   “你不去搞厨艺真是可惜了,就说现在的早餐,够我学三年的。”齐钰看着自家儿子的操作有些怔住了。   “没那么夸张。”   很快就制作好了三份早餐,把它们一一摆盘,江应浔将最左面的一份吐司上面格外添加了蓝莓酱,只是薄薄的一层,铺满了金黄的吐司。   “是给岁岁做的吗?”齐钰真的很饿,她先咬了一口,没想到味道还挺不错的。   “嗯。”   “不加也行其实,他能接受蓝莓酱?”   “他喜欢吃甜一点的。”   “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别人,之后要是找女朋友……”   “发生什么了吗?”南有岁出现的时候完全就是另一副模样,他的头发自然乱,能看出来他是被迫醒来的,虽然没有实际行动表明,但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没睡醒。   “把你吵醒啦岁岁,本来想给你们做早饭的,没想到最后搞得一塌糊涂,太失败了。”齐钰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严格,但厨艺这方面是特殊情况,她摆摆手说道: “先洗漱去吧,好了之后过来一起吃早饭,尝尝哥哥的手艺怎么样。”   “嗯嗯,好。”南有岁只好又上了楼梯,最后几层阶梯的时候他又回头望了一眼,确认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再次下楼的时候,江应浔和齐钰坐在餐桌上,他们俩正在交谈着什么,话并不是很密集。   江应浔一只耳朵戴着耳机,手机上显示是的英文广播的界面,指骨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了几下。   “岁岁来啦,快吃饭,还有三十多分钟,完全来得及,吃完我开车送你们去学校。”   此刻的南有岁还没有把书包拿好,书包被拎在手里,和楼梯地板的距离很近,肩带留出来的一截不知道什么时候拖在了地上,差点踩上去就要绊倒了,又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早上。   只不过慌乱的不是他罢了,他顶多算参与其中。   “哥哥做的早饭好好吃,好像又比之前进步了。”南有岁毫不吝啬地夸赞着,香气弥漫在餐桌上,他喝了一口杂粮豆浆,冬日里喝上一杯热饮对胃来说很友好。   “进步?”齐钰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词,好奇地问着南有岁道: “小浔之前做饭什么样,总不至于太差吧。”   南有岁咬着面包片,一口迟迟没有咬下去,他眼神飘忽一下了,思考的时间甚至算得上有些长,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想对齐阿姨说谎,但又不想让江应浔伤心。   “我懂了,肯定很难吃,说明小浔还是遗传我了,我就说,你爸爸做饭也很一般,怎么你就悄悄基因突变了。”   “的确不好吃。”江应浔站在洗手池旁细细地洗掉手指上沾到的油,擦干残留的水之后,他重新走回了餐桌旁,只不过没有坐下来,看了一眼南有岁淡淡地说道: “那次还难吃到哭了。”   “没有!”南有岁咽下最后一口,立刻反驳着,他摆摆手,说道: “我不是因为难吃才哭的。”   “那是因为什么,让我来听听。”齐钰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   儿童时期总有疾病高发的时期,在身体健康这方面,南有岁是很少称得上幸运,别的小朋友感染上了流感,他必定会被传染上,嗓子疼了一天之后就是高烧。   生病时期的肠胃会变得脆弱,白天的时候没胃口,夜间的时候饥饿感灼烧着胃,江应浔只能尝试着给他煮粥,可惜他并没有任何经验,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猜测在厨房进行一步步操作的。   南有岁烧并没有完全退下去,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江应浔身边绕着圈,好像在施展什么儿童魔法一样。   折腾了很久,在南有岁满怀期待的状态下,厨房发出了夸张的“砰”声,好在没有什么实际的危险出现,最后也算是完成了煮粥任务。   卖相很差,南有岁抱着碗,江应浔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会烫,南有岁眼睛一闭就喝了下去。   过高的温度刺激着他的舌头,闭眼黑暗中又出现了厨房发出动静时候的场景,再加上生病时身体时不时出现的不适感,没有任何前兆他就哭了出来,哭的时候还抱着碗,都忘了把它放在餐桌上。   “妈妈。”他一直呢喃着这样的称呼,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他的安全感增添很多。   江应浔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看着一锅像不明生物的锅,他沉默着想把南有岁手中的碗拿下,结果他就是不放下,甚至还喝了一口。   “不好喝就别喝了。”   南有岁摇着头,声音支离破碎, “不行,这是哥哥给我煮的粥,不能浪费。”   他的脸上挂着泪水,睫毛变得濡湿,眼睛周围红红的,肿了一些,眼泪都滴在了颈侧,看起来狼狈又虚弱。江应浔先将他脸上的泪水擦掉,把握着力度拍着他的后背,小心着以防把他拍吐了。   “可是我还是好饿。”南有岁不死心地又喝了一口,嘴微微撇起一些,看起来很是委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应浔,时不时由于哭泣后遗症抽噎一下。   “你先上去,我重新再煮一次,很快就好。”他扶着南有岁上楼,让他缩进被窝里,本来以为南有岁会拒绝,但他很听话地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还闭上了眼睛,像是真的要准备睡觉了。   江应浔离开了几步,放心不下还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猝不及防对上南有岁睁着圆圆的眼睛,眼睛里还有未干的眼泪,眼神粘在他的身上,像强力胶水一样。   被抓包了,南有岁立刻紧闭了眼睛,但睫毛还在颤动着。   “坚持一下。”却在想到南有岁那直白眼神的时候还是心软地问了一句: “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嗯。”南有岁用力地点了下头,眼睛依旧闭着, “我会等哥哥回来的。”   有了失败经验之后,江应浔学习地很快,虽然煮出来的和精致沾不上边,但勉强算得上能喝,南有岁又喝了整整一碗半,不再感受到饥饿的他睡得很安心。   南有岁避重就轻地简述一下了事情,没有提到自己生病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齐钰整理着包包,开着玩笑对江应浔说道: “看来对于做饭方面,你并不是天赋型,其实是努力型啊。”   “我们岁岁开发了你的潜能之一,太好笑了。”齐钰的笑点很奇怪,她笑了好几秒,抬臂看手表的时候发觉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收了自己的表情,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着急道: “文件忘楼上了,待会送完你们正好拿过去交一下,你们先等会。”   楼梯下,南有岁拎起书包,对着江应浔又重复说了一次, “真的不是因为难吃才哭的,是因为……”   “我知道。”江应浔回答。   总的来说,江应浔做饭的次数并不多,毕竟他们学习任务都很重,平常又都在学校里吃,周末的时候也会有阿姨做饭。   江应浔偶尔会做饭几次,基本都是为了满足南有岁的需求。南有岁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应浔的厨艺变得越来越好。   谁也没想到久远以前发生的事情突然就在现在被提了起来,奇怪的是,他们谁也没有忘掉这些事情,反而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将这些画面刻印下来一般,只不过底板是个人的脑内回忆。   窝在一旁的Jovan缓慢地走过来,它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只活泼又顽皮的年轻狗狗了,光阴一晃而过,它也变成了狗界老者,精神恹恹的。   “小温今天也辛苦了。”南有岁蹲下身,和它照例进行着灵魂交流,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帮他顺顺毛, “这周末再抱你出去晒太阳,在家里记得乖乖吃饭。”   Jovan呜咽了一声算是回应,缓慢地走了几步,由于年老导致腿部关节并不灵活,南有岁看着它这样,情不自禁就和之前它的模样做了对比,怎么说也是看着它一路长大直到衰老的,他很是难过,差点眼眶又要红了。   “我先去上学了,回来陪你玩。”南有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Jovan身上,都没注意自己在不经意间移动到了橱柜的地方,起身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被柜角磕到的地方最为疼痛。   下意识咬着下唇,他向Jovan摆摆手,准备背起自己的书包,像是瞬间痛觉被剥离了一样。   “撞到伤口了吗。”江应浔问他,他刚才杵在门口换鞋,回过头就看见南有岁撞上了橱柜。   “没有,这次撞到的是另一边,没什么事。”   “伤口也要讲究对称?”江应浔走到他的身边,将他要背上的书包截了下来,问道: “新伤叠旧伤,你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南有岁知道江应浔是在关心他,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在自己的后腰,可惜是他努力扭头也看不全的程度。从感觉上说来,的确是比昨天好很多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他掀起校服。   “哥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担心我,我都快十六岁了,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南有岁朝着大门口走去: “明洋和我说上个暑假他去了H市游玩,就他自己一个人,迷路在荒郊野岭的时候还差点被出租车司机坑了身上全部的钱,这样一对比,他真的很独立,不仅是学习方面,生活方面更是。”   “他和你说的事情还挺多。”江应浔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并没有看向他。   “他的性格很乐观,是个活宝,和他一起玩的人都很喜欢他。”   对于南有岁的评价江应浔没有太过于在意,他偏过头问道: “你想去H市玩吗?”   南有岁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 “也说不上想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也行,但要是去的话,我还是更想和哥哥一起去玩。”   “不是说想要学会独立。”   “这也不冲突。”南有岁的眼睛亮亮的, “要是离开了这么多天,我会想哥哥的,哥哥应该也会想我吧?”   “谁想去H市玩?”齐钰精致的耳钉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走起路来很是干练,说道: “想去的话翘几天课,我带你们去玩啊,正好这两周我都在国内,就当是带你们出去散心了,平时一直学习不累吗?”   打开车门,三个人坐了进去,安静的车内刚开的凉气渐渐扩散着,齐钰转动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两个人。   “离中考的时间不远了,统考的频率很高,这个时候出去游玩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江应浔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我这不是怕你们学累了,”齐钰戴上墨镜遮光, “你就差点把说我不靠谱写在脑门上了。”   “不是,”江应浔否认, “考完之后可以考虑。”   “行行行,你们说了算,岁岁你觉得呢?”   “我同意哥哥说的话,而且我们班主任很严格,他连一天的假都舍不得批准,请假干什么都要问得明明白白。”   校园门口聚集着一大群奔跑的学生,都在卡着校门关闭的点,摆起的时钟表客观地按部就班前行,机械声敲打在学生们的胸腔,让他们停止不了跑步的动作。   “这么夸张,才几点啊就要关校门,路上小心点,宁愿迟到也不要摔倒,听见没?”齐钰半摘下墨镜对从后门出来的两个小孩说道。   “知道啦齐阿姨,我们会小心的。”南有岁被挤到人流之中,告别的话完没说还,他就进入了漩涡之中,顺着其他学生的脚步一起向前。   无意推搡间,南有岁环顾了下四周,忽然发现找不到江应浔了,但此刻他只能专心走自己的路。   “平时让你们早起十分钟,这样就可以避免掉多少麻烦?非要卡在最后一刻进校,还在吃早饭的就先别吃了,知不知道还有很多同学现在都没吃饭,你是想拉仇恨吗?”年级主任拿着喇叭站在门口,差点被挤倒,抽出一天过来检查进校情况,结果就看到这种浮夸的进校场面,把他气得嗓门都大了不少。   周围同学们的道歉声和笑声此起彼伏,南有岁视野之中终于捕捉到了熟悉的背影,身影很高,很容易就被注意到,南有岁想喊他,但觉得在这么多人之中叫人也太尴尬了,还是闭了嘴。   “嘿同桌!”明洋拍了拍南有岁的后肩,说道: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卡点进来呢,没想到还有你陪我,那我就放心了。”   “哦对了!能拜托你帮我个忙吗,昨天董班让签的通知书待会你帮我签一下,随便签就行。”明洋挣扎着从书包里抽出通知书,顺手拿出一支笔递到南有岁的手中。   “可以,签什么名字?”南有岁问道。   明洋罕见地怔了一下,话说得很快,就像是刻意在避免这个名字一样, “明辉,光军辉。”   “签好了,你看看行不行。”南有岁递给他。   “很好,谢谢了!”明洋简单瞟了一眼就将通知书收了回去。   通知书就是简单的安全事项提醒,并不带其他什么成分,一般情况下家长都是会签名的,又不是像成绩单那样值得隐瞒。南有岁的好奇心升起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这是别人的隐私,他不能过问。   道路变得宽阔,分叉口处学生们都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呼吸都畅快了不少,因为怕迟到,南有岁都对跑步这项运动熟稔了,喘息也没有之前那样激烈,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忽然就看见了明洋胳膊上的一道伤疤,看起来很新,像是才伤到不久。   还蛮长的。   “你受伤了?”南有岁问他。   明洋下意识就把那只胳膊收到了自己的后背,无所谓地说道: “哦你说这个,被门框划到了,我都差点没注意到,也就你眼尖能看出来。”   南有岁点点头,并没有怎么信。   “麻烦大家把通知书交上来,别偷偷睡了,睁睁眼,赶紧交上来我还等着背书呢。”学习委员说道。   南有岁将自己的通知书抽出来,最后一栏签字处是工工整整的签名,字与字之间的距离都要精准把控,锋利之中多了一点潦草。   “你哥哥给你签的啊,这么好,”明洋转头的时候瞟到了一眼, “给你送早饭,还帮你签名,我要是有这样的哥哥,睡着了都能乐醒。感觉你哥看起来很冷漠,没想到这么会关心人。”   南有岁点头表示赞同,但他知道原本的江应浔并不是很会关心别人。   他拒别人千里之外,对自身的关注度不高,更别说对于别人了。   就像他的厨艺一样,不是天然形成,也不是一蹴而就,只不过身边多了个需要多多照顾的小孩,所以很多事情做着做着就熟悉了起来。   “麻烦一起递给我,好了谢谢。”此刻叠在通知书最上面的是南有岁那张,学习委员瞥了一眼,她皱着眉问道: “南同学,家长签名和你不是一个姓氏啊,也不像是女性会用的名字,而且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这是他哥哥帮他签的。”明洋抢答。   “啊我想起来了!”学习委员激动了一下, “这不就是常驻在喜报红榜上的学长吗,他有什么学习经验能悄悄告诉我吗,不要客套的那种,要独家的!”   虽然基本上每晚都会在一起学习,但南有岁也说不出江应浔学习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非要说一点,应该是特别专注。   “抱歉,我也不知道。”南有岁诚实道。   “没关系,此等学霸也不是我能学会的,打扰了我继续收通知单了。”学习委员的注意力像翻书一样,很快就投入到另一件事情中了。   南有岁的书桌上摞着一沓课本,明洋趴在桌子上从中抽取了一本数学册,闲聊道: “你哥学习这么好,都不教你的吗,果然利益面前无……”   “我去,这都是你哥哥帮你写的笔记?这也太全面吧,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书本上被折起来的一页被打上了中重点星号,上面只有黑色和红色两种笔迹,却清清楚楚地将所有推导都清晰地标了出来。   明洋往后面翻着,人都坐起来了, “后面的这些都还没学就先写笔记了?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卷还是说你哥卷。”   “其实我还没学会,笔记也看不懂。”南有岁讪讪道。   “那有什么关系,笔记就是最大的安全感,多看看就会了。”明洋把书还给了他。   要上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走了进来,没有任何废话地步入正题,南有岁跟着她的教书节奏,翻开今天要学的那一页,倏地看见页面夹着一张简洁方形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是他昨晚认真听着江应浔教他的那样写上去的。   在纸片的下方多了一行不属于他的字迹。   [好好听课,帮你买到了你想去的艺术展门票,周末带你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南有岁的嘴角弯起,看着这行字看了好几遍。这个展览不过是他偶然提了一句而已,最后也因为课业繁忙被他自己否定掉了。   原来江应浔一直记得他的爱好,他说的每句话都有被江应浔认真地放在心上。   ————————   久等了之后会日更,不更会挂请假条。 第27章   暴雨之下   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直冲天际的梧桐绿叶不断地被雨水拍打,教室里很闷,任课老师站在讲台讲着课,但底下同学们的心早都飞了。   天空是一瞬间变黑的,狂风卷起地面上的落叶,形成小型的螺旋漩涡。   “这么大的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我没带伞!”   “我看天气预报明明说没雨的,太吓人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暴雨。”   世界似乎被卷入了末日,教室里变得一片漆黑,靠边的同学们打开了灯,昏黄的光照射在玻璃窗上,反射出金色的雨滴。   “同学们安静一些,还有最后一节没有讲完,大家先耐心学习。”任课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着板书。   教室里是安静了一些,但讨论声依旧存在,胆大的同学已经偷偷拿出了手机。   “快看班级群里,有人发了张截图!是隔壁班的,他们班主任说可能会提前放学。”   “谁传出来的,真的假的,我来看看!”   南有岁看着板书,将笔记抄在自己的书本上,耳边传来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噼啪声,溅进来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臂上,明洋喊了他一声。   “好像真的要提前放学,你带伞吗?”   “没带。”南有岁摇摇头,他并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早上那么着急出门,自然是顾及不到天气的事情。   “啊,那怎么办,我也没带伞,要不待会去蹭蹭别人的,我先问问他们。”   “再等等雨应该会下小一点,先别担心。”南有岁说道。   “还没下课!教室里就乱成了一锅粥,李老师还在上面讲课,你们呢?放学的通知待会我会到班里说明,谁再讲话今天留办公室!”教室左上角的监控突然传来声音,吓得同学们立马噤了声,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   下课铃刚响,董理和李老师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进来了,此刻的大雨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是越来越大了,噼啪声越来越大,南有岁看着窗户发了一会呆。   是场夏日暴雨,学校还是决定提前放学,路途危险,万一发生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董理说完注意事项之后,教室里的人跑空了一大半,另一小半是没有带伞在等雨停的人,其中就包含南有岁。   他并没有着急整理自己的书包,而是拿出另一本学科的习题,开始在草稿纸上进行公式演算,笔尖在纸面上顺滑地游走,勾勒出好看的字迹。   明洋停止了看手机,抬起头看见他这么认真的时候感觉不可思议,他问道: “同桌,你也太认真了,都下大雨了还要写题,回家之后我可要上号游戏的。”   “我哥哥要检查作业,反正回去也是要写,不如现在就写完算了。”南有岁回答他。   “你哥是全能型家长吗,作业还要给你检查,恐怖如斯。”   又待了十几分钟,雨势小了一些,却依旧难以出行,明洋提起书包,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 “不行我待不下去了,我可先走了啊,打不打伞都一样,都会被淋湿。”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别跑太快了,雨天路滑。”南有岁放下笔,对他说道。   “谢谢同桌关心,又不是没淋过雨,拜拜!”   靠近走廊的窗口闪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探着头招招手,看见明洋的时候轻拍了下他肩膀,说道: “是不是打算冲雨里了?不怕感冒啊,还好我提前溜出来了,不然明天就得在你家里见到你了。”   “我身体素质有那么差吗?”明洋质疑着。   “好了不拌嘴了。”沈祺拉开一些窗户,看见南有岁侧身的时候对他说道: “你哥哥说让你等一会,他待会过来接你,别乱跑。”   南有岁惯性地点头之后才意识到沈祺在说什么,他站起身也朝着门口走去,问道: “学长你们现在还没有放学吗?”   “是啊,高中部要半个小时之后才允许离开,我这不是偷跑出来给你传话吗。”沈祺开玩笑地摸了下明洋的头,跟他小声说: “顺便来找你。”   明洋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随后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他拂开沈祺的手道: “我不就比你矮了一点,至于天天摸我头吗?对了为什么你能偷偷溜,江学长怎么不和你一起出来。”   “班主任有事不在,派他在前面看管,班长要是都跑了,谁还学习。”   沈祺和明洋又和南有岁闲聊了几句,告别之后就朝着楼梯口走去了。   南有岁看着他们的身影,觉得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南有岁看了眼挂在前面的钟表,还有半个小时,他继续做着练习,只是没用半小时他就把习题做完了,而江应浔也提前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来晚了。”   江应浔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刚发下来的试卷,和南有岁视线对上的时候他才放下书包,将试卷放了进去。   “等很久了吗?”江应浔又问道。   南有岁非常迅速地收拾好桌面之后,走在他的身边, “正好我把那些习题都做完了,也订正过了,待会给哥哥检查。”   “嗯,很乖。”昏暗的楼梯间,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作响。   江应浔很少会说这么直白的词句,南有岁怔了一下,他看向江应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雨天里的江应浔似乎会变得更温柔一些,行为举止和言语都是如此。   两个人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是齐钰在发来消息,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齐钰:我收到学校通知说提前放学了,初中和高中的放学时间不一样,岁岁呢?现在到哪了。]   南有岁刚想回复她,就看见江应浔先一步敲出了字。   [Saros:在我这。]   齐钰打了电话过来。   “雨太大了,路上都是积水,车很难开,我想办法克服一下,你们先待在学校里等我。”   江应浔看了一眼南有岁,说道: “雨天开车很危险,学校门口就是地铁站,我们坐地铁回去。”   “会不会很挤,那得多少人啊。”   “没关系的阿姨,路程二十分钟就能到站,您就别开车了,我们会担心的。”南有岁说道。   齐钰同意了,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记得电话联系,南有岁和江应浔都应下了。   江应浔只有一把伞,两个人挤在伞面下,空间实在算不上宽阔。南有岁感觉自己的身上沾染上了潮气,雨滴溅在他的裤脚上,呈现不规则形状。他的手臂总是在不经意间和江应浔的碰在一起,是冰凉的触感。   “哥哥,你另一边肩膀都湿了,不用偏向我这边,我淋不到的。”南有岁扣住江应浔的手腕,用了些力气让他把伞摆正。   “嗯。”江应浔低低地回答着。   南有岁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视线一直向前,稳稳地走在地面上,漆黑的夜晚背景显得他更为沉默。南有岁和他搭着话, “哥哥你看起来好像在想什么?”   “没有,”江应浔的伞还是偏向他, “只是在想下次要带两把伞出门。”   “这次我记住了,以后常备伞,不然遇到雨天太麻烦了,哥哥你带你自己的那把就好了。”   “你自己的另说,多带一把防止你忘记。”   在这些细节方面,江应浔总是想的很全面。比如说小时候口袋里常存的创可贴,长大之后那份写了第二遍的笔记。   地铁站人很多,赶上了晚高峰,再加上雨天,人多到连呼吸都不顺畅,南有岁觉得自己都快被挤扁了,他看着面前的江应浔背影,默默伸出手拽紧了他的书包带子,以防自己真的会走散。   拥挤的人群中,南有岁的指尖传来不属于他自己的触感,指尖贴紧,很快地,自己的手就被抓紧了,江应浔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牵住我。”   于是南有岁闷头走路,不看路他是没有安全感的,现在有了江应浔的牵引之后,他走得更为自由。   终于挤上了地铁,人流中隐秘之下,他们依旧牵着手没有松开,南有岁动弹不得,视线所及全是人头,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他身边站着一对情侣,女生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微微皱眉,男生一脸无措,一直重复呢喃着什么。   “刚刚进站的时候那么多人,你什么也不管直接就跑了,我还在后面喊你,差点被别人绊倒了,关键时刻一点都靠不住。”   “对不起,我以为你在我身后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催不要逗留在原地,我一着急就走得快了。”   “借口,下次遇到什么危险你是不是就直接把我推出去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的错,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后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南有岁站在他们的旁边,对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他扭头看站得笔直的江应浔,和他低声说话: “他们好像在吵架。”   “是吗?”江应浔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听到南有岁提起之后还是看了一眼。   “诶呀年轻就是好,还有精力吵架,小伙子你就不断道歉,之后给你女朋友买礼物哄她嘛,小姑娘也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不值得。”坐得很近的老奶奶加入了它们的谈话,顺势将他们的手拉在一起,示意让男生主动一点。   “这样好,不生气了吧?”老奶奶欣慰地看着他们。   男生牵着女生的手,说道: “我不会松手了,你别生气。”   “你啊,就喜欢给别人说和,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热衷于撮合别人,这红娘你都当一辈子了。”身旁的老爷爷说道。   “懂什么,我就喜欢看年轻人谈恋爱,多有意思。”老奶奶自来熟地捧着男生和女生的手拍了几下,闲聊似地说道: “人生哪有多少年,喜欢就好好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有事情及时说出来,别让时间浪费在纠结上。”   “嗯嗯,奶奶您说得很对,谢谢您。”女生点点头,又转头对男生说道: “所以你要好好表现,小心我哪天不开心就把你甩了。”   吓得男生表情变得石化,他拼命摇头,又和她解释着什么。   老奶奶笑得很开心,她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南有岁的身上,眉目慈祥地打量了一圈, “这俩小男生长得真帅,现在中学生都这么高啦?”   南有岁对她报以一笑,余光里瞥见那对情侣的手依旧牵得很紧,莫名地他的心中就升起了异样的感觉,他低了下头,看见自己此刻和江应浔也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在此之前,虽然他知道情侣会牵手拥抱,但他从来没有多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将自己和江应浔之间的互动对标过,现在看来,他们平日的互动实在是亲近得过头。   仿佛会被窥探到一般,南有岁主动松开了手,这样的举动让江应浔垂下眼睛看他,却没有说任何话,眼神却带着一丝询问,但很快就消逝了,不在意般地继续在手机上刷着电子题目。   “小同学,看你穿的校服是在钟陵中学吗,哪个班的啊,我看看和我家孙女认不认识。”   南有岁告诉她自己的班级。   “那可惜了,看来是不认识的。”   “你问这个干嘛,这么早给咱孙女物色对象?”老爷爷悄悄问他。   是他自以为的悄悄,实际上南有岁听得很清楚,他感觉耳朵嗡一下了,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在学校里有没有女朋友?”老奶奶一只手放在嘴边声音很低地问他。   “啊?”南有岁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就看向了江应浔,转过头来才疑惑自己为什么非要看着一下,说道: “没有的。”   “挺好挺好,学习重要。”老奶奶问完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地铁播报音响起,江应浔收起手机,声音掷下, “下车。”   “是这一站啊,我以为还有一站才到。”南有岁立刻跟在他的身后从人群中挤出去。   “刚刚那个老奶奶思想好开放,很健谈。”南有岁和他搭着话。   “嗯。”江应浔不冷不热地回应他,指骨不着痕迹地蜷了一下, “她对你的印象很不错。”   南有岁瞬间就又想起了老奶奶问他的话,现在觉得更加尴尬,他躲在伞下,避开来往的车流,看地面上的水洼映射出霓虹灯光,晚上的雨天有些凉飕飕的,不自觉就往伞的中间挤了一些,他说道: “其实我们班有一对偷偷在一起的同学,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就是会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偶尔去图书馆。”   “所以你对于恋爱的理解就是这样的?”江应浔问他。   “嗯,或者牵个手什么的吧。”   “小孩。”江应浔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暖黄的光在他眼睛里流转,他看了一眼南有岁,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南有岁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脚步踩起一圈圈涟漪,他说道: “总之我对恋爱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而且我已经有哥哥你了。”   江应浔微微皱眉,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句话。可南有岁很纯粹单纯,会把所有事情简单化处理。   江应浔知道这句话不是非问不可,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有哥哥会影响你恋爱吗?” 第28章   依赖成瘾   其实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南有岁现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江应浔提出的问题了,他头脑风暴了一阵,却找不出合适的回答。   大道上的车飞驰而过,路边的店铺在雨夜中显得更为清辉。一家整体装饰色调为白色的店在其间很显眼,告示牌上写着“下雨天半价”的字样,店员穿着围裙恰巧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俩热情地招呼着。   其实南有岁的饥饿感也没有那么强烈,没有到非买不可的地步,只是店员实在太过于热情,摆在橱窗的香草泡芙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齐阿姨好像很喜欢吃这个,买点回去带给她吧。”南有岁对江应浔说道。   结完账之后,江应浔顺手拎下纸袋,另一只手撑着伞,南有岁见他双手忙碌,又要撑伞又要拎东西,想帮他一下,但最后都被拒绝了。   “好好走你的路。”江应浔看着他说道。   回到家的时候,齐钰正站在中岛,正和旁边的阿姨学着什么,见到两人回来之后招呼着他们: “安全回来了?快来尝尝看,我刚刚和陈阿姨学的姜汤,我已经提前喝过了,能喝。”   “这标准挺低。”江应浔将纸袋放在流理台上,随后放下自己的书包。   “不骗你,我觉得还行。”齐钰一扭头看见他身上淋到的雨,洇湿了一片,即便是黑色校服也能明显得看出湿的那块,她语速变快了一些说道: “怎么淋成这样了,快快快,赶紧把校服换了,小心感冒。”   “齐阿姨,哥哥给你买了泡芙,我先拿出来,怕被压到。”回家之后的南有岁先是和Jovan互动了一会,洗干净双手之后才朝着他们站的方向走去。   江应浔已经走到了第三层阶梯,他偏过头说道: “不是我买的。”   “你付的钱。”一盒盒被包装好的甜品依次摆在了台面上,南有岁对齐钰说道: “说到这个,我刚刚在店里可尴尬了,付钱的时候发现忘记带了,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不尴尬,这不有你哥哥在吗,谁付都一样。”齐钰拿出一颗泡芙咬了一口,脆脆的外皮发出轻微的破裂声,流出香草奶油和巧克力夹心,她很开心地说道: “岁岁还能想起给我买东西呢,简直就是……”   “亲生的。”   江应浔接了她的话,和齐钰说出来的话重叠在一起,这句话他从小到现在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深色的T恤上印着白色小羊卡通图案,和他本人的气质一点都不符,这头小羊实在是太抢眼,齐钰指了指问道: “这衣服岁岁是不是也有?好像是我买的来着,给你们分别都买了一件。”   “是的,我前几天还穿了呢。”南有岁帮着齐钰把姜汤倒进碗里。   姜味很浓重,喝的时候嗓子辣辣的,胃却能感觉到强烈的暖意。南有岁将盒子中的夏洛特蛋糕抽了出来,他挖了一勺子,第一口先给了江应浔, “哥哥你先吃。”   “我不喜欢吃这些。”   “好吧。”虽然每次都会被拒绝,但第一口永远都会询问他,已经形成一种惯性了。   茶味与草莓慕斯的味道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他没忍住多吃了好几口,对着在一旁沉默寡言的江应浔再一次询问道: “真的不吃吗?不是很甜,你应该能接受。”   江应浔看了眼叉子上的小块夏洛特,南有岁的眼神又很诚恳,让人拒绝不来,他接过叉子把那块吃了下去。   “是不是挺好吃的,比之前买的那些更好吃一些。”   “一般。”江应浔给出点评。   “什么好吃的让你们讨论这么久。”齐钰和阿姨说了几句话,又凑到了他们这边来。   “这个,我买了两份,还有一份没拆的在这里。”南有岁将纸盒推了推。   “卖相不错。”齐钰拉开座椅坐下来,伸出手指将插在上面的纸片拿下来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名字还挺会起,头一次见。”   南有岁好奇地也看了一眼,这款甜品的名字叫初恋夏洛特。   真是奇怪,南有岁呢喃了一句: “哪里和初恋有关了。”   窗外是城市在雨夜中呈现出的微醺灯光,低落的雨水在光滑的玻璃表面攀爬,已经是夜间九点多了,雨势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大树乱晃,黑夜划过一条巨亮无比的闪电,闷雷声响彻云霄。   猝不及防的一声把南有岁吓了一跳,今天的作业任务早早就完成了,所以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课外书籍,雷声过后巧合般地手机提示音也响起了。   没一会儿班级群里的消息就变成了99+,学校发了通知,由于明天还会有强/暴雨,所以停课一天。   看完通知之后便放下了手机,重新找回了刚刚看到的书籍页面。三分钟之前的雷声似乎只是个预告,接下来又是劈天盖地的轰鸣声,听起来快要把天空撕裂了。   心并不能太静得下来,页面上的字也看不进脑子里,南有岁的思绪开始神游。对于雨天的阴影,这些年来已经克服了很多,不会再出现小时候那样夸张的肢体反应,不适感却还是存在的。   他把自己缩回了被窝里,缓缓地闭上眼睛,但烦人的雷声就是打个不停,他也毫无困意。   手机屏幕亮起,他以为又是班群里发出的消息,没有什么期待感地拿过来看了一眼。   结果是江应浔发过来的消息。   实际上南有岁只朦朦胧胧看见了四个字,消息就被撤回了,他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字是对是错。那面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中,三分钟之后‘输入中’的提示没了,也没有发任何的信息过来。   眼睛看得有些干涩,南有岁敲打着手机键盘。   [耶:哥哥,外面下雨了。]   [Saros:那你要过来吗?]   [耶:嗯嗯,我收拾一下。]   说是收拾,其实南有岁抱着个枕头就敲了江应浔的房门,示意之后他开了门,看见江应浔的背影被镀上一层暖光,还在认真做着试卷。   “哥哥你看到通知了吗,明天不用上学。”   “看见了。”   江应浔的神情很专注,似乎目前的他只能容得下面前的这些习题,南有岁也不好打扰他,只能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翻开另一本课外书籍解闷。关上玻璃窗之后,闷闷的雨声像催眠曲,他趴在桌子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视线上瞟,江应浔的半个侧脸占据着他眼前的世界。   南有岁几不可闻带着感慨性质的叹了声气,很无聊,但又不想一个人睡,随时会出现的雷声总是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又抽出一张素描纸,手腕自然地来回移动,好久没画画,都变得生疏了。   很快地,纸上就出现了一只生动的Jovan,它张着嘴巴看起来像是在笑,身旁趴着在睡觉的耶宝,只是在画到耶宝的时候,南有岁画得很慢很慢。画完之后他很随意地打了个稿,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发现画面上多了江应浔的侧脸,恰如此刻的场景。   他的眼睛和手像照相机,将现在静谧的一幕复刻在了纸上。   来回看了几圈,总觉得画出来的怪怪的,一点都没有本人生动,于是他又将画面上的人换了个表情,看起来更怪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声,虽然很轻,但在屋内听得很清楚。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声音很平静,江应浔偏头看了他一眼。   在江应浔看见他画的东西前一秒,南有岁立刻将它翻了个面,随手将那张纸夹在书籍的某一页,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显得遮遮掩掩的。   “我又不会偷看。”江应浔眼皮微微抬起,在题号前打了个星号标记。   “不是不想给哥哥看。”解释的话说了一半,南有岁有些词穷。   明明只是画了侧脸而已,又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却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江应浔没有追问,他扶了下眼镜,雨竟然下得更大了,窗户缝透进来丝丝湿意。时间悄悄溜过,他瞥见身旁的南有岁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桌子上画圈,盯着面前的物品发呆。   他放下笔,静静地看他几秒,眼神很直白。隔了半分钟南有岁才注意到江应浔在看自己。   “我脸上有什么吗?”南有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接上他的视线。   “没有,在看你发呆。”江应浔说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南有岁呢喃着, “快十点了,哥哥今晚什么时候睡?”   “待会吧。”   “噢。”声音有气无力的。   没一会儿眼皮都变得无力了,眼睛半睁不睁的,有些闷的屋内更加催眠。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坚持什么,江应浔将台灯的亮度关掉了一半,他想起以往的那么多雨天里,身边总会缠着一个情绪有些脆弱的南有岁。   “今晚在我这睡,困了就先上床。”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摇头,嘴硬着: “不,我不困,我要等哥哥写完。”   江应浔只好收拾着试卷,他摘下眼镜,起身拍拍南有岁的肩膀,感受到他的骨头有点硌人。   “写完了?”南有岁有些懵地抬头,额前的碎发都乱了。   “嗯,不写了。”   南有岁伸了个懒腰,恹恹的,刚巧看见黑夜上方出现的闪电,他扑向床,抱上自己的枕头,四肢张开横占着床的位置,很快地就收敛了自己的动作,他躲进被窝里,碎发挡住了他漂亮的眼睛。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对话,江应浔留了一盏夜灯之后坐在另一边,他伸出手臂想将夜灯也关闭掉。   南有岁拦住了他的动作,整个人隐匿在昏暗之中,声音轻到出现气音,尾音都快要听不清, “先别关,我现在睡不着。”   “又睡不着了?”江应浔问道。   “不想睡,”南有岁点了下头,又觉得室内实在太过于安静,补充了一句, “要不看电影好了。”   “想看什么。”江应浔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列列电影,他按动遥控器的按键,滑动得很慢,静静等着南有岁挑选。   “随便挑一部吧。”南有岁盯着室内仅有的光源投影屏,眼珠里映射出不断播放的画面。   “点点羊羊。”南有岁闭上眼睛又说: “第三排第二个。”   “点点羊羊是你这样点的吗。”江应浔偏过头看他,南有岁还没有睁开眼睛,睫毛不经意地扑闪着。   “和你学的。”南有岁睁开眼睛说道。   “我什么时候这样过。”   “就是有。”   江应浔没和他争辩,也没有回想。   从电影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是部文艺片,还获得过提名,小火了一把。   “盲选的能力不错,适合睡觉。”江应浔说道。   电影前奏很迷幻,画面很晃,在以主角的视角进行,各个场景切换没有任何逻辑,看起来很无厘头,配上没有任何调调的方言旁白。   “真的很适合入睡,我现在都有点晕了。”南有岁说道。   堪比催眠药的电影下一刻却出现了令人猝不及防的画面,暗红灯光的房间内,镜头从顶灯下放到接近床的位置,不可描述的声音幽幽响起,随后越来越大,电影里出现了尺度内容,香肩汗水,粗喘闷哼。   南有岁一下子怔住了,他从江应浔的手中把遥控器抢了过来,动作太仓促,遥控器差点飞出去,一顿手忙脚乱,他把电影退出了。   “这一定是虚假的电影。”南有岁强装镇定说道,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江应浔挑了下眉,南有岁之前的过度反应在他的脑内又重新回放一遍,他把孤零零躺在被上的遥控器拿了过来,问道: “还要看吗。”   “不看不看。”南有岁连忙摆手。   “我是说看别的电影。”   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南有岁现在算是缓过来了,他说道: “那哥哥你随便选一部吧,我不知道看什么。”   江应浔认真地翻动了几页,最后选择了一部纪录片,画面开头就是虚拟的浩瀚宇宙和辽阔的沙漠。   看起来安全无比。   英文旁白发音字正腔圆,动不动就冒出一两句专业知识,像是在听网课。   南有岁费力地听着,瞳眸不停地闪现星团和星系。存在感极强的雨声当着背景音,黑暗的屋内投影仪不知疲惫地运转,盯着盯着就好像自己真的置身宇宙了一样。露出来的手臂微凉,南有岁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只露出一颗脑袋。   看久了眼睛变得不舒服,他眯了些眼睛,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结束了第一段讲解之后,江应浔发觉南有岁似乎好久都没说话了,他转头想确认是不是睡了。   “我没睡着。”南有岁说道。   江应浔看了一眼腕表,淡淡地说道: “十一点二十分,该睡了。”   尾音隐匿在如鞭炮炸裂的雷声中,今年的雷格外多,声音也格外大。   南有岁只好闭上眼睛,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准备睡觉的放松模样,甚至还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投影,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不关,等你睡着之后再关上。”江应浔说道: “怕的话,可以带耳塞。”   “不想带。”隔绝了所有声音之后才会让南有岁觉得无措。他躺平了身体,背对着江应浔,调整着睡姿,五分钟没有再动弹,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江应浔半坐在床上,他瞟了一眼就看见南有岁的头在枕头上来回蹭了几下,台词间隙,只有安静的雨声,他似乎听见南有岁小声地吸了下鼻子。   放心不下,他轻轻地拍了南有岁的肩膀,想让他转过来,但南有岁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小幅度地抖一下了,怎么也不愿意转过来。   “别装睡。”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缓慢侧过身,他平躺着瞥了一眼江应浔,又想遮住自己的眼睛。   此地无银三百两。   “哭什么?”江应浔看见他微红的眼眶,以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心跳停止了一瞬。   南有岁没说话,他再次转过了身,衣物窸窣声响起又消失,声音闷闷的,毫无理由地说道: “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江应浔没懂。   “这样我会舍不得你的。”南有岁继续说道。   江应浔手臂环过他的后背,伸手凭感觉捂着他的眼睛,手心都是湿润,他感觉到南有岁的眼球转动了几下,随后收回了手。   “为什么这样说。”江应浔问他。   南有岁闭眼的时候想到地铁上的那对情侣,实话说他当时在脑内想象了一番假如那个男生是江应浔,身边牵着其他人时候的场景。   但他不能这样自私,江应浔不是他一个人的,他终会有属于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   而自己和江应浔之间的关系是哪种呢,好像哪种都称不上。不是亲情,比友情奇怪,第三种他没考虑过。   矛盾地想着,南有岁就情绪失控,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就哭了出来。   “以后你和别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人安慰我了。”   潜移默化地,南有岁都没有想到他对江应浔竟然如此眷恋,或许是一起长大的记忆太过于深刻,差点到了依赖成瘾的地步。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江应浔将他拉起来,说道: “躺着哭不难受吗,先坐起来。”   南有岁起身,看见投影屏上一颗爆发的超新星,如烈火般冲散着。   “这个好漂亮。”南有岁擦掉挡住自己视线的眼泪,吸了下鼻子。   “还有心思看这个,刚刚不是在哭吗。”江应浔觉得好笑。   “我不敢想象没有遇到哥哥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想不想也没区别,大概就是自己一个人吧。”南有岁盯着投影说道。   “想这么多,怪不得睡不着,”江应浔递给他纸巾, “你现在才十几岁,还处在雨季,未来那么长,现在想这些太早,以后你会遇见很多的人,况且陪伴是一件具有不确定风险的事情。”   南有岁不满意他的答案,纸巾的角被他撕掉一点,意识到之后他才松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开,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江应浔怔住了,这么一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太过于残忍,经验运用于现实总是会给人致命一击。   他摸了下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不是,之前的话我先收回。”   他思考着措辞,到底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沉默了很久,他将被子上的碎纸屑捡在手里,由于有些狭长平日里会显得冷淡的眼睛在此刻添了很多柔和,他看着南有岁给出了很主观的一句话, “乖,不哭了,不会离开你。”   “嗯。”南有岁点点头,又开始看着面前的纪录片。   时钟走过十二点,困意袭来,南有岁差点就要失去意识了,他的头不可控地歪在了江应浔的肩膀上,姿势变扭。   “我不喜欢你不在我身边的感觉。”这让我感觉到又变成了那个被抛弃的自己。   南有岁只呢喃出了前面的半句话。   “粘人精。”   江应浔没有推开他,看他闭上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精致流利的脸部线条。   ————————   还是先提前说一下,不会破镜,绝对不会,嗯!   突然想起来周六上夹,所以周六的更新不在0点了!在周六晚上十一点之后~以后的更新基本都在晚上九点,追读辛苦了呜呜,给你们比心心!~   (改了n遍的作话,老是bug,我疲惫了… 第29章   网络风波   意识先行清醒,南有岁感觉自己像在被什么东西抱着,腰腹侧有很明显的收紧感,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听见了一阵朦胧的窸窣声之后,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没有开灯的室内还是一片黑暗,他揉揉头发,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   半起身,江应浔背对他,和他之间的距离大到可以再睡下一个人,像是没醒,南有岁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没有动静。   看来刚才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哥哥?”南有岁小声地喊了他一声,手机显示已经快九点了,换在平时江应浔肯定早都起床了。   “嗯。”江应浔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声音些许沙哑, “再睡会吧。”   “原来哥哥你也会赖床啊。”   江应浔没回复他,其实昨晚他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   不是烦人的雨声影响了他,而是身旁南有岁轻微的呼吸声。   南有岁重新躺回去了床上,看见明洋给他发的消息,他每次发消息都会发过来一长串,一句话分成好几段发。   [明洋:昨晚给你发的消息怎么到现在还没回,你没事吧?]   [明洋:董班又给我们多布置了两张试卷,无语死了,少写一天会怎样。]   [明洋:今早出门的时候看见车辆追尾了,你要是出去的话小心点!]   看着接连不断的消息,南有岁算是充分体会到了明洋的话痨体质,他侧着身慢悠悠地敲着字回复他。   [耶:昨晚睡着了没收到。]   [耶:嗯嗯,你也要小心,注意安全。]   [耶:董班布置的试卷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明洋很快就回复他。   [明洋:你等我一下,我在游戏,要不要一起加入我们?]   南有岁刚敲出个“不用了”三个字,脑袋里还在想“你们玩”的回复。   明洋给他发来了一长串游戏安利,说并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就是休闲养老类别,玩起来很舒心。   在他的推荐之下,一直没有接触过游戏的南有岁发了个点头的黄豆表情包过去。   游戏设计的人物都是q版,排版很简单,刚完成三分钟新手任务,就被明洋拉进了队伍,两个q小人在一片荒土上蹦跳着前行,虽然他也不知道在跳什么,面对游戏的南有岁表现得像个刚接触网络的2G人。   玩的太投入,江应浔下了床他才注意到。   “哥哥你起床了?”南有岁熄灭屏幕也跟着爬了起来,骤然起床脑袋有些晕,他发觉眼睛有点难受,摸了一下有点肿,但程度还好。   昨晚无缘无故哭的事情被迫想了起来,南有岁摸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   他瞥见床头矮柜上莫名出现的冰袋,已经化成水了,南有岁疑惑,想起上次自己受伤的时候,江应浔就是用的冰袋帮他冷敷。他带着猜疑地问道: “哥哥你不会受伤吧。”   “嗯?”江应浔瞥了一眼,头上翘起的一丝头发让平常看起来一丝不苟的他多了份生动, “昨晚给你敷眼睛用的。”   “啊?”南有岁震惊,他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知道江应浔还帮他敷眼睛了。   “去洗漱。”江应浔对他说道。   “这就去。”南有岁毫无半点拖泥带水,洗漱换衣服一气呵成,期间他的手机提示音一直在响,频率高到足够让人在意,江应浔自然注意到了,什么也没说。   下楼的时候,齐钰看见了南有岁微微肿起的眼睛时立刻放下了手机,她靠近一看,担心又疑惑地问道: “眼睛怎么肿了,不会是哭了吧?”   “没!”南有岁觉得自己这一声反应过激,像是遮掩一般他捂着眼皮一会儿,头脑转动想着措辞, “是昨晚没睡好,早晨起来发现枕头掉在地上了。”   骨节分明的手顿了一下,滴落而下的水流冲击着他的指间,江应浔关闭了水龙头。   南有岁有些心虚地看他,恰巧和他对上了视线,江应浔默默地听他和齐钰扯着谎话。   “不枕枕头肯定会眼肿,对颈椎也不太好,是床太小了吗,怎么会掉下去。”   “不是不是。”南有岁觉得自己越说下去挖的坑越多,索性闭嘴了。   “睡相不好。”江应浔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在他面前端了一盘溏心蛋。   “我睡相还好啊,应该也不差的。”南有岁小声说着,但底气不是很足,他还在思考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   “一大早就开始开玩笑了啊。”齐钰摸摸南有岁的头说道: “别看你哥哥他一脸正经,有时候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南有岁想替江应浔辩解一下,但又觉得某些程度上齐钰说的还挺有道理。   “不吃了?我怕你们不够吃还做了牛肉面,要不要再吃一点?”齐钰看见对面的江应浔放下了筷子,起身准备离开。   “我要回趟学校交比赛材料。”今天气温低一点,他穿上深色的外套。   “非要现在过去交吗?你们老师也真是的,雨天还要去学校,就不能换一天。”   “今天是截止日期,明天就来不及了。”江应浔解释道。   “唉那好吧,你先等会我打个电话让司机过来送你去学校,也不知道今天路上的积水能不能开车。”   南有岁瞥了眼窗外,看起来只是蒙蒙细雨,对比昨天的暴雨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也放下了筷子跟在江应浔的身后说道: “我也想去,哥哥带上我吧。”   “雨天不方便,你待在家里。”他拉开书包拉链检查了一下要交的材料有没有带齐全。   “都快不下了,而且昨晚那么大的雨都淋过来了。”南有岁看着他,眼神诚挚,还充满了些期待。   “想去的话把外套穿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过去,江应浔还是同意了。   南有岁穿好外套之后,站在大门口迅速把鞋换上了,就像是害怕江应浔临时反悔不带他一起出去一样。   打个电话的功夫,齐钰发觉两个小孩竟然都要出门了,她挂掉电话说道: “司机说十分钟之后就到,还好现在雨小了,交通也畅通了很多。岁岁你也要跟过去啊?”   南有岁点了下头。   “交材料也要跟过去,不会是在学校里有什么喜欢的小姑娘,想偷偷去学校和人家见面吧?”齐钰八卦着,丝毫不忌讳这些。   南有岁一副吃惊的神情,一头雾水,他苦恼地说道: “我和谁见面啊……”   “我看网上是这么说的,有些小孩比起待在家里更喜欢去学校,是因为谈了恋爱,不是这样吗?”   “反正我肯定不是这样。”南有岁将她的这些奇怪想法及时灭了苗头。   “那哥哥呢?”齐钰又问。   “哥哥也没有。”   “这你都知道,万一他瞒着你呢。”齐钰逗着南有岁,没等南有岁说什么,她就自己接了下面的话: “算了,小浔恋爱的几率更小,不笑也不爱说话,哪天他恋爱了才奇怪。”   “车到了。”江应浔冷不丁落下的声音和车辆提示喇叭音重叠。   “那我们先走了,齐阿姨拜拜。”南有岁立马跟在江应浔身后,转身和齐钰摆手。   到了学校附近,车道和大门并不是一条道上,路滑车多,掉头很不方便,等待了好几分钟都没见挪一点距离。   “在这停就好,我们自己过去,谢谢。”江应浔说道。   “司机叔叔辛苦了!”南有岁跟着说道。   “诶好,路上小心点,待会你们提前打个电话给我,我速速赶过来。”   “嗯。”   学校路口并不宽阔,红绿灯等待的时间却很久,南有岁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游戏界面,任务做到一半,明洋一直给他扣着问号,问他人去哪了。   等待红绿灯间隙,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任务倒计时还有二十多秒,他觉得自己浪费时间的行为确实有点不道德,给明洋发了句道歉,就争取着最后的时间和他做任务。   两个qq小人吭哧吭哧地搬运着木头,南有岁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很手忙脚乱。   做任务的同时还要兼顾红绿灯,他的眼睛有些忙不过来,一晃神脚就踏出去了一步,差点和过去的电动车撞上,还差那么一点距离的时候江应浔把他揪了回去。   “过红绿灯不看路,看什么这么入神。”江应浔的瞳色很深,垂下眼睛看他的时候冷冷的。   “抱歉,我没注意。”卡在最后一秒完成了任务,南有岁飞快地打着字告诉明洋自己要先下线了,随后摁灭了手机,恰巧绿灯亮起,他跟在江应浔的身旁过着斑马线。   “玩手机可以,但要适度。”   其实这句话江应浔原本是不想说的,但他发现南有岁看手机的频率高了不少。   “嗯嗯,知道的,现在不玩了。”他甚至还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了江应浔的书包里说道: “哥哥你帮我保管手机。”   也不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交完材料刚出教学楼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差点又被淋成个落汤鸡,折腾一番已经近下午了。江应浔没有怎么休息就开始做着竞赛练习,像个程序精密的机器人。   南有岁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猝不及防收到了明洋的连麦邀请,他点了同意之后,对方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   “待会你就把这些杂草全部铲除,木头什么的教给我,能不能建成房子就全靠你了我的同桌,准备好了没?”   “你先等一下,我回我自己房间。”南有岁把声音压的很低,边说还边看几眼江应浔。   “不在自己房间,那你在哪啊?”明洋好奇。   南有岁此时已经拉开了门把悄悄地走了出去, “在我哥房间啊,他最近在忙数竞,我还是别打扰他了。”   “这么刻苦,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容易放假,咱不说学习。”   “嗯,刚刚你叫我做什么来着?”   “……”又是一番对话。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不知道哪刻起江应浔就已经停止了做题,只是虚虚握着笔而已,恰巧手机亮起,是沈祺给他发的消息。   沈祺发的消息都很不着调,这次给他分享了一个公众号的文章,题目很夸张。   [Saros:?]   [沈祺:恰好想到你家有个弟弟,发给你看看,算了,好像也用不到,那我还是撤回了。]   在撤回的前一秒,江应浔点了进去。   [作为家长的要注意了!校园恋爱太常见,更危险的是网恋!近日,一位匿名家长向我们投稿,他们家的孩子一直很乖,最近却总沉迷网络,眼睛不离手机,遮遮掩掩的,最后发现孩子在网恋,而对方竟然是……]   江应浔没看完,他有些坐不住了。   ———————— 第30章   奇怪网友   南有岁的所在地换了个方向,他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坐着齐钰。实际上是南有岁在卧室和明洋玩游戏的时候,齐钰端着一盘不明物让他试试自己刚搞出来的手艺。   流理台上,这样的黑暗料理有很多,齐钰说这盘是她烤出来最能看的一盘,南有岁看着战损版食物,只沉默了几秒,就非常捧场地吃完了。   “好好吃,齐阿姨的厨艺也进步了。”南有岁说道。   “真的吗?那我回头再好好研究别的去了,”齐钰丝毫不觉得南有岁说的话掺杂了一些水分,她很开心地看着南有岁,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 “也就岁岁你哄我开心,小浔呢?在楼上捣鼓什么。”   “在准备竞赛。”南有岁回答。   “那算了,还是不找他了。”齐钰现在才想起来尝一口自己做的东西,味道让她不禁皱了眉头,她很是狐疑地望向南有岁说道: “这真的能吃吗?”   “同桌!快来帮帮我,我就差这一个任务就能拿到新道具了。”明洋的声音通过手机介质传了出来。   南有岁都来不及调小音量,他的声音在安静且空旷的空间里扩散着。   “在和同学打游戏啊?”齐钰随口问了一句。   “对,是我同桌。”   “是不是那个头发有些卷的?我对他还有点印象,人蛮活泼的。”   “嗯嗯。”南有岁点点头,闲聊道: “别人都以为他天然卷的头发是烫的。”   “要不改天也给你烫一个去?”齐钰打趣道。   听到这话,南有岁下意识就把手机放下了,抿了下唇词穷道: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骗你玩的,你和小浔都不经逗。”齐钰凑过头看看南有岁在玩什么,也想加入年轻人潮流队列。   南有岁向她介绍着游戏玩法是什么,给他展示了几下,两个q版小人努力搬木头的身影在他们的眼中浮现。   脚步踏在楼梯的声音响起,江应浔下楼就看见南有岁和齐钰在沙发上探讨着什么。   可惜的是,谁也没有第一时刻注意到他的出现,甚至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都没有人说出第一句话。   “吓我一跳。”齐钰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她说道: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江应浔有些无语,他握着刚刚盛满水的玻璃杯,手心凉凉的,踩着家居拖鞋,罕见地没有穿黑色T恤,换了一件白色的。   “哥哥?”南有岁抬起头,眼神却有的没的瞟向手机,指间在屏幕上点触着什么,试探着问道: “不会吵到你吧?”   “楼下和楼上距离那么远,吵不到。”江应浔仰起脖子,露出线条锋利的颈侧,喝了一口水, “我下来接水。”   视线平移,他看见摆在桌子上的黑暗料理,安静地又移开了视线,像没看见一样。   “正好,来和我们聊天,哪有小孩像你这样天天学习也不休息的。”齐钰的姿势看起来很放松,她撑着自己的下巴对南有岁说道: “刚刚聊到哪里了?诶你也帮我注册个账号,我可不想悄悄落后。”   南有岁很快地帮他下载了游戏,注册完账号之后把手机还给了齐钰,给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好啦,齐阿姨你加我这个账号,然后我们就可以成为好友了。”   齐钰保持着年轻的心灵,开始折腾起了自己的手机。   “哥哥你要一起玩吗?”南有岁问江应浔。   江应浔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淡淡道: “不玩。”   “还是竞赛更重要,哥哥这次比赛要去哪里比赛?”南有岁先退出了队伍。   “还没通知,大概率是去S市。”江应浔放下玻璃杯。   “在外市?”突然南有岁的神经就被拽了起来: “要去几天啊,我听说有的竞赛需要集训,一去就是好多天。”   “不需要,最多三天。”江应浔没看他,具体时间还没定,他的答案却很明确。   从来没有见过江应浔离开N城的南有岁莫名地有些心慌。   南有岁比江应浔本人还要着急,他还专门看了看日历,在心里给他进行着倒计时,也没有去江应浔的房间打扰他,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和明洋娱乐游戏。   没玩多久他就收到一个陌生id的好友邀请,点进主页一看,是个朴实无华的q版小人,身上还穿着新手时期赠送的时装,看起来就像是个人机号。   本来不想同意好友申请的,但他犹豫之下还是同意了。   陌生人点了入队申请,南有岁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点了同意,队里其实还有另一个刚刚认识的网友,完全就是为了任务临时组的局,对方好像也在N城,年龄都差不多相仿,所以话题就多了一些,不过也就是近几个小时的事情。   [哟哟:这是耶耶你的朋友吗?看起来好像是个新人。]   [耶:不是的,是刚刚加我的陌生人。]   一来一回他们聊了挺多内容,倒是刚加进来的id名为J的q版角色小人站在他们的身边一动不动,也不参与它们的谈话,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机器人。   [哟哟:耶耶你看刚刚的那个新活动了吗?做完之后有新称号的,但是只能两个人组队,要不这位新人先退出一下?]   南有岁只看见了前半部分消息,他打开任务栏认真地看着公告,一时没有注意“哟哟”后面给他发的消息,直到他看得专心时,屏幕上方漂浮着属于另一个id在队伍发出的消息。   [J:他是谁。]   南有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坏了,他的脑袋像生了锈的齿轮停止了运作,甚至脑袋里都在漂浮着这句话。   怎么问得好像他们在现实里认识一样。   [耶:你是在问哟哟吗?]   没有回复,南有岁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智商为负数的问题。   [哟哟:哥们,是网友啊,不然还能是谁。]   [耶:嗯嗯,是这样的。]   南有岁跟着回复。   说完之后南有岁收到了哟哟给他的私聊信息,带着八卦的气息。   [哟哟:你和他队里的这个人真的不认识吗,怎么感觉不像啊。]   他把现实里认识的人全想了个遍,硬是想不出来能是谁,最后只当是个巧合,给哟哟发了个表情包表示自己真的不认识。   [哟哟:我们要做任务了,非常抱歉,要不你先离开?]   又重复了一遍。   [J:组队人数不会影响任务进度。]   隔了半天他才回复,估计是仔细看任务介绍去了。   [哟哟:行,那先这样吧。]   做任务途中遇到了一些问题,基本上都很刁钻,苦思冥想都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J总会在关键时刻告诉他们哪个地方出了错,并且说出明确的改正方法,这才缩短了任务的一大半时间。   这种可靠的举止和性格让南有岁莫名的想起目前只有一墙之隔的江应浔,就连说话方式都很像,他抬起头隔着墙深深地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不太可能的吧,毕竟江应浔现在应该在奋笔疾书,哪有心思玩游戏,况且他对于这些娱乐方式一点兴趣都没有。   摇了摇头,南有岁进行着任务的最后关卡,是双人攻打树精的纯粹暴力攻击,但怎么也过不了关,总是在最后丝血的时候毙掉,南有岁的手腕有些酸痛,他揉了揉。   “我来试试。”经历了第五次失败之后,站在他们身旁的J自告奋勇。   奇怪的是,明明只是第一次组队操作,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度很高,只磨合了一次,第二次就轻松过关了,最后两个人成功获得了称号。   白忙活了这么久的哟哟愣住了,缓缓地扣出一个问号。   [耶:要不待会再来一次任务,有经验之后会好操作很多。]   哟哟的头顶上出现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想说的话一时半会没有打出来。   游戏里舒缓的音乐在安静的屋内播放着,突然传来了闷闷的敲门声,只有一声,南有岁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了,他望向门口,过了几秒钟又听见了第二声。   这次他毫不犹豫地下了床打开房门,看见江应浔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就是只是恰巧路过一样。   “哥哥要找我干什么?”南有岁问道。   “十一点了,明天要早起,不要太晚睡。”江应浔的语气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智能人,还是定点提醒的那种。   “都十一点了吗,这么快!”明明感觉前一秒还是六七点啊,怎么时间一晃就又要睡觉了,他点点头, “知道了,我现在就睡。”   江应浔轻微地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哟哟:耶你人呢?还来吗,我已经开好了任务,就等你加入了。]   南有岁看见发过来的消息才想起来几分钟前答应别人的任务,他露出有些歉意的神情, “对不起啦,我不能和你做任务了,刚刚哥哥来找我让我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哟哟:啊?这么早吗?]   [哟哟:你哥管你也管得太严了吧,什么时候睡觉都要管。]   [哟哟:好吧好吧,那我找其他好友做任务去了。]   说完哟哟就退出了任务,队伍里只剩下他和J,两个人彼此沉默,谁也没有先说话。   似乎从拿到称号之后, J的小人形象就没有再动过,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挂机或者下线离开了。   秉持着待人礼貌的态度,南有岁想给他发一个告别拜拜的游戏自带表情包,没想到点错了,错点了日常任务邀请的按钮,这两个之间离得很近,稍有不小心就会混淆。   一秒,两秒,三秒。   还差几秒钟任务就会自动断掉,这份尴尬也会随之抹去,但没想到J竟然同意了任务邀请,一瞬间两个小人进入了庄园。   [耶:我刚刚摁错了,现在退出也来得及。]   [J:不用,做完这个任务再睡。]   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南有岁就操控着自己的人物搭建者房屋,宏观上看起来很容易,细节上却总是容易出错,就连木头的颜色都要保持一致,无形中带来了很多工作量。   时间流逝,早已过了十二点,南有岁打了个哈欠,总算是把房子搭建成功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玩游戏玩到这么晚,总有种心虚的感觉,于是他速速告了别。   J缓慢地回复了他一个小人拜拜的表情包,简直是话少到可怕。   南有岁没来由地又想到了江应浔,想象如果他也玩这个游戏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可能性基本为0就是了。   他放轻自己的脚步,想出门接个水喝,动静很小怕吵到隔壁的江应浔,却没想到他的房门底侧还在透出光,应该是也还没有睡。   哥哥学习也太刻苦了,南有岁感慨了一句,没有多想就转了脚步的方向下了楼。   第二天一早,南有岁又差点没醒来,他摁灭吵到天灵盖都快掀起的闹钟,和自己进行了灵魂对话十分钟,才慢腾腾地爬了起来,这导致他差点又来不及吃早饭了,只能匆匆忙忙地将早饭带走,搞得齐钰也跟着手忙脚乱,差点把锅都装进了包装袋里。   出门的时候,没想到江应浔就在转角处,本来以为他早都离开了的,南有岁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对比之下江应浔倒是显得气定神闲,还有功夫偏过头静静看着他跑过来。   “没睡好。”用是的肯定句,江应浔看到了南有岁眼下薄薄的乌青色。   “昨晚玩游戏不小心玩太晚了。”南有岁不好意思地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脚步都变虚浮了。   “和你同桌?”江应浔像是早已想好了措辞,没间隔几秒就问他。   “一开始是,后来不是,和其他网友做的任务。”   “陌生人你也敢相信。”拉开后座车门,江应浔坐进了另一边。   南有岁紧跟着坐了进去,他手里握着热乎乎的蒸儿糕,白糕里面是桂花糖和黑芝麻糖馅,咬了一口差点烫到,他呼呼气含糊地说道: “我没信,不过那个网友他不爱说话,很沉默,我还以为他是游戏里放置的机器人。”   江应浔瞟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一处,做着无声提醒。   南有岁按照位置摸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芝麻糖粘上去了,他用纸巾擦去了。   “而且,我觉得……”南有岁又咬了一口糕,口腔里甜滋滋的。   “什么。”江应浔看着周报,巨大的一张报纸展开在他的腿上。   “那个网友和哥哥你很像。”   报纸发出响亮的细碎声,江应浔将它折了个面,像是配合性质却又带着点刻意地问道: “哪里像。”   ————————   江应浔:我装得好累。 第31章   主动计划   寻找不出确切的感觉,南有岁觉得自己只是逞一时口快罢了,他将手中的糕递到了江应浔的面前,没什么顾虑地示意了一下,说道: “哥哥你吃吗?”   江应浔就势咬了一口,糯米的香甜味闯入他的口腔内。   机械动作将手收了回来,南有岁后知后觉,他怎么把自己吃过的一半递了过去,有些懊悔地说道: “我应该把没吃过的那面反过来的。”   “无所谓。”江应浔视线下垂,淡淡地说道。   南有岁又打了个哈欠,看着放在腿上的语文书本,默默背诵着将要被抽查的文言文。   等他到了教室坐在自己位置上时,手伸进口袋想把校牌拿出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有两个长方块,他怔了一下,旋即看见上面显示着他和江应浔的名字。   他记得匆忙下车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红色的东西,灵魂反应之下他来不及思考就揣进了口袋里,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的。   校牌上印着江应浔的照片,视线直对着面前,脸部线条锋利流畅,唇角绷直,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盯的时间有些长,南有岁产生了在隔空和江应浔对视的错觉,在任课老师抱着书本走进教室喊“起立”的时候,他把两个校牌重新又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枚校牌一直放到了晚自习下课,他看见门口站着江应浔的时候心中一喜,背起书包就走了出去,还没来得及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江应浔手机中的语音就传了出来。   很快地就收住了声音,江应浔点了语音转文字,但他清晰地听见了那几秒钟的内容。   “参与竞赛的同学们明天下午……”   南有岁立刻就捕捉了“竞赛”这个字眼,走廊里破败顶灯照下来的光昏暗无比,他的身影对半隐匿在光亮与黑暗之间,很是惊讶地问道: “明天就要去S市准备竞赛吗?”   “嗯。”低低地简短回答一声。   “这么快,明明昨天才交了申请书啊。”   “通知是很紧急。”   南有岁又自我呢喃了一句, “好快啊。”   江应浔看了他一眼, “是我考试,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不是紧张。”南有岁只说出了这句话就闭了嘴,他还组织不好后半句的语言。   回到家中,行李箱里陈列着整齐的生活用品,都分门别类地被放在该放的地方,放置衣物的那一边呈现出暗色调,乍一看和行李箱本身的内衬融为一体。   江应浔正想把行李箱合上,南有岁就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看起来有些搞笑, “哥哥你先等一下。”   手僵持在那里,江应浔将行李箱重新打开,好整以暇地等待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这个是薄荷糖,可以提神醒脑,我还拿了些速食早餐,哥哥着急的话可以先吃点,啊对了还有小风扇。”   他的规划看起来周到却又散漫,像是脑子中突然冒出来的小想法立马得到实施一样。   他将这些东西放到了行李箱内,暗沉的色调被添上几分亮色,也变得更混乱了些。   见到南有岁蹲下,江应浔只能望见他的头顶,毛茸茸的,他的指骨蜷缩一下了,说道: “自己也要记得吃早饭。”   “我每天都吃的。”南有岁努力地将那些早餐塞进里面,却怎么也塞不平整。   江应浔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指尖缠绕了一下,随意地一塞说道: “不用这么讲究。”   “可是……”   可是刚刚明明看起来是一丝不苟的,总之和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收拾过的行李箱。   为了保持充足的睡眠,毕竟明天还要忙碌一天,时钟指向十一点的那一刻,南有岁将江应浔房间的灯关闭了,还告诉他自己也帮忙定了闹钟。   眼前一片漆黑的江应浔望着前方,难得眼神有些空洞,他觉得南有岁似乎比自己还要在意和紧张。   以至于能让他这个很少做规划的人主动计划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全,南有岁还穿着睡衣,他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睡眼惺忪,像是没魂了一样,行动却受了惯性似地冲着江应浔摆摆手,说道: “哥哥拜拜,路上注意安全,记得给我和齐阿姨发消息,我们会等你消息的。”   江应浔放下手中的行李箱,看到他懵懵的样子,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 “知道了,回去睡吧。”   “嗯。”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南有岁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眼皮在打架,迷糊间看到他离开了之后才爬上了楼。   。   顺利抵达酒店已经是下午了,舟车劳顿的一行人拖拽着自己的行李,正抱怨着这鬼天气,明明都已经快入了秋却还是很热,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酒店里弥漫的冷空气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宽敞的电梯里,挤着来自不同学校的人,他们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想寻求话题和别人熟络一些。   “你是哪个学校的?啊,我们竟然同校,太巧了,加个联系方式?”   “我就在你们隔壁,带上我一起当个饭搭子!”   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电梯“叮——”一声,电梯门缓慢打开,行李箱的静音轮滑行在地毯之上,传过来接连不断的沉闷声,各自寻找着自己的房间。   江应浔最后一个走了出去,他手里拿着房卡,看了下指示牌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个转角走去,沈祺很快地跟了上来。   “我看个群里公告的时间,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差点找不到人了。”沈祺拎了下上身T恤,天气闷热到实在难以忍受, “你住哪啊,我看咱俩房间号就隔了一个号。”   “这。”江应浔在他三步之前的距离站定,他的穿着利落,看不见几分疲惫,像是感觉不到炎热似的。   “对门啊……”来电铃声响起,沈祺看到备注的时候手指放在右侧还没按下去, “待会再聊,我打个电话。”   江应浔点了下头,进去之后他拿出手机,想到早上时候南有岁让他到达之后发消息的话,轻车熟路地点开南有岁的微信,他发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头像,原本是个小太阳的简笔画,现在变成了一个q版花生。   [Saros:已经到了。]   瞟见手机上方时间的时候,他思考了一瞬,还是没有立刻把这条消息发出去,这会南有岁应该还在上课,等下课了再发也不迟。   和齐钰通了电话,接收了她的几句叮嘱,收拾完行李之后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相关的习题册,周围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突然就有些不习惯,大多数情况下是他和南有岁在一起学习,虽然也都安安静静的很少聊天,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就会流逝得很快,等他再次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他听见有人在敲门,打开一看是沈祺。   “上楼去吃饭吗?”沈祺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面望了一眼,狐疑地说道: “不会一直学到现在吧,这是什么人间卷王,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参加这个竞赛。”   “你可以选择退出。”   配上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说的话听起来让人很难觉得是玩笑话。   “那我走?”沈祺接上他的对话,走廊里遇见刚才混了脸熟的同学,互相打着招呼。   楼层很高,电梯内又耗费了些时间,自助餐厅内挑选了几道菜之后,他们坐在窗边,恰好是黄昏时刻,火烧般的天空一览无余。   [耶:哥哥现在在哪,我刚刚才下课。]   手机亮起,江应浔回复他。   [Saros:在吃晚饭。]   [耶:拍给我看看,我要突击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江应浔没忍住嘴边的笑意,他半举起手机随意地拍了一张,菜品都没有拍全。   在N城的南有岁正走在人群之后,其他人都像在跑八百米一样冲刺到食堂,像饿了几百年一样。他戳着手机看到江应浔发过来的图片,左侧不小心露出他的骨节分明的半只手,这让他一时想不起来对比图片上的菜品和食堂的天大差距。   还没回复,江应浔又发了一条消息。   [Saros:还有什么要看的吗?]   明洋见他一直低头走路,都快被手机吸进去了,他好奇心作祟,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这是谁的微信,聊这么多,不会是你哥吧。”   “是啊。”南有岁回答道。   “我看你俩聊天的内容,你知道让我想到了什么词吗。”明洋挑了挑眉,看起来像是想调侃的样子。   “什么词?”   “像是在查岗。”   “啊,查岗是什么?”南有岁真心疑问。   明洋哽住了一下,他摆摆手说道: “算了算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翻篇。今天食堂一楼出了个新窗口,我们去试试那家?”   “好。”南有岁点点头,他看着手机,其实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聊的内容,但他不大想退出聊天界面。   [耶:有没有看出来我今天不一样的地方。]   [Saros:头像换了?]   几乎是秒回,南有岁有些惊讶,江应浔竟然那么快就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耶:齐阿姨给我找的图片,她说花生寓意好,代表健康长寿,象征着喜庆吉祥,谐音好事发生,还说让哥哥你也换一个头像。]   这次江应浔输入的时间有些久, “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又出现。   [Saros:妈妈最近改研究这个了?]   他一时有些无言。   好像是的,南有岁学习的时候,齐钰会静悄悄地给他送牛奶,然后拉着他神神秘秘地说着最近看见的东西,譬如说要注意每天穿衣的颜色,身上的佩戴物也要讲究,甚至连头像都会影响运势。   [耶:你在忙竞赛,齐阿姨不好打扰你,所以就和我聊了。]   对面跑过来一群气喘吁吁的人,拽着书包看起来很着急,来不及刹车就撞上了,南有岁觉得肩膀一痛,看见撞到他的那个人因为执着于停下来,由于惯性跌在了地上,对比之下自己还没这么惨烈,南有岁伸出手将他拽了起来。   “我的妈呀,差点把我撞飞了。”明洋揉揉手臂,他是看见了,但想躲也躲不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急着去办公室,没想到你们会转方向,非常抱歉。”   “噢,那没事了,上课打球被发现了?”明洋露出笑容,一脸八卦。   几个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点了点头,又飞快地跑走了。   [耶:新头像也没让我改运,运势还是一般般。]   南有岁敲打着虚拟键盘,和他随口吐槽。   [Saros:怎么了。]   [耶:我和明洋在去食堂的路上,刚刚和你聊天,对面过来一群人,不小心被撞到了。]   [Saros:严重吗。]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看向屏幕。   [耶:现在好了,一点感觉都没了。]   [Saros:真的?路上别看手机,先去吃饭,晚自习下课再聊。]   南有岁觉得自己这一路上的确都是在看手机,这样不太好,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过去。   看见持续点头的卡通表情包,江应浔摁灭了屏幕准备吃饭,坐在他对面的沈祺用着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他。   他怀疑刚刚看到是的被附体了的江应浔,变换的表情次数远超一个月以来的神情。   “奥斯卡颁给你也不是不行。”沈祺开玩笑,含着吸管吸了一口西瓜汁, “让我猜猜你在和谁聊天表情这么生动,你弟弟?”   “嗯。”   “真是啊,奇怪了,”沈祺有种理解又不理解的感觉, “和弟弟聊天也能聊这么开心,你十足的弟控吧。”   ———————— 第32章   奇妙巧合   南有岁几乎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写完了作业,他的字迹依旧工整,认真对照答案修改完之后才打开手机,兴致冲冲地发了信息给江应浔,打字的速度很快,发完之后又觉得不妥,白皙的手指悬浮在屏幕上方。   [耶:我把作业写完了!哥哥在做什么?]   他忽然想起考试的时间是在明天下午,按照江应浔的性格,他这会大概率是在认真学习,给他发消息应该会打扰他。   [耶:明天比赛加油,我先去睡了,等哥哥回来。]   配上了一个卡通小猫跳跳的表情包。   还没退出界面,语音邀请就弹了出来,自带铃声响彻在安静的屋内,南有岁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接通了,不明白为什么江应浔要给他打电话,不会是出什么意外吧?   想到这,南有岁的心又沉下了一些,声音有些虚虚地问道: “怎么了哥哥?”   “刚好十点半,你什么时候这个点睡过。”江应浔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他的耳边,像是凑近了说话一般。   南有岁怔了一下,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开免提,把音量调到中间值。   “我……”南有岁的确毫无困意,他透过窗户看了眼窗外的黑天,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好吧,我只是怕影响你学习,明天下午不是考试吗,这是最后的准备时间了。”   “临时抱佛脚不可靠。”江应浔说道。   一时无言,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南有岁觉得好安静,他怎么那么词穷。   “所以不用担心会打扰我。”   在南有岁还在头脑内搜刮话题的时候,江应浔的话闯入他的耳中,   “嗯嗯!”南有岁莫名地很开心,连声音都亮了几分,闲聊着: “哥哥紧不紧张,听说这个竞赛含金量很高,竞争很激烈。”   “还好,谈不上紧张。”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仿若只是在消磨时间而已,但谁也没提要先挂断。   朦胧的门铃响起,随后是一阵窸窣声,江应浔说道: “等我一下。”   仿佛隔了远距离的对话响起,空空的,但足以听到了。   “真够寸的,耳塞不小心掉垃圾桶里了,不戴安心不下来,你带了吗?”沈祺靠在门口处。   “我找找。”江应浔打开行李箱,在左侧的小口袋里拿出透明袋子,里面放了几个小盒子, “都没用过,你随便挑。”   “谢了。”沈祺随意拿了一个,不过吸引他视线是的行李箱中的其他东西,清新绿色的小风扇很显眼,上面印着一只露出星星眼的马尔济斯卡通形象, “我怎么没见过你用过这小风扇呢,这个也借我用用?”   “不借。”江应浔没多想就拒绝了。   “小气,诶我知道了,你弟弟给你的,对吧。”他一脸得意,就像解出了摩斯密码一样。   不置可否,江应浔将行李箱的口袋拉链封上,重新摆放好。   手机传来算不上轻微的动静声,这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沈祺原本想离开的双脚停住了,他刻意地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 “别人紧张复习,你打电话聊天,佩服。”   “齐阿姨我等等就睡,嗯……我来看看。”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之后,便没了声音,安静无比。   两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手机,没等多会,南有岁声音轻到像自言自语道: “我回来啦。”   “嗯。”江应浔表示自己听见了。   “嗨弟弟,还记得我是谁吗?”沈祺自来熟地打着招呼,似乎已经忘掉了自己来这趟的目的仅仅是借东西而已。   “沈学长……?”声音中透露着不确定,他又补充了一句, “晚上好。”   “不太好,明天我和你哥哥在同一个考场上,压力很大的,睡觉都不敢睡了。”开着玩笑,尾音都在憋笑。   “啊……”南有岁的声音模模糊糊,伴随着白噪音,似乎是网络不好,时断时续的, “虽然我哥哥很厉害,但是……”   “行了行了。”沈祺真是受不了他们,带着吐槽性质地说道: “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偏心。”   江应浔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轻微地挑了下眉,看了眼被握在沈祺手中的手机说道: “聊够了么。”   “这可太够了,你俩自己聊去吧,我真回去复习了。”沈祺突然发现那只小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在了桌子上,他非得说出来些话不可, “这风扇你又不用,摆出来……”   对上江应浔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又不说话了,掂着手中的透明盒子玩,极不正经地冲着手机里说道: “放心吧,我会看好你哥哥的。”   “看好什么?”南有岁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沈祺讲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没有人再继续这一话题,空气静默间,沈祺离开了,江应浔坐下,对着那只马尔济斯,又看了眼屏幕上的Q版花生头像。这一通电话让他刚洗完的头发都差不多被吹干了,他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骨骼分明,微凸出来静脉血管的手臂上被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   “沈学长走了?”一直听不见动静,南有岁问道。   “嗯。”   “!这么快都十一点了,哥哥别熬夜,明天有重要比赛要养精蓄锐。”南有岁自己打了个哈欠说道: “对了,什么时候全部考完?”   “就一场,明晚结束,很快就考完。”   “那哥哥后天回来吗?”   “没别的安排的话,应该是。”   道了晚安之后,南有岁就挂断了电话,飞快的一下倒显得他挺无情的,江应浔看着被挂断的界面,对面弹出来蹦跶小狗的表情包,他点开自己的存图,发现空空如也,于是存了他的那张图片,也给对方发了过去。   [耶:!]   [耶:哥哥你好有趣。]   哪里有趣。   不过江应浔没回,关闭了手机之后又翻开了练习。说轻松那都是假的,没有成就是从天而降的,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很多的努力,才能让自己显得不在乎。   。   “沈学长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们考完了,刚出考场不久,你哥给你发消息了没?”明洋头闷在课桌的抽屉里,瞟了眼窗外,没看见人之后才放心地捣一下了南有岁的肩膀。   利落的线条被撞得划出了潦草的一笔,南有岁立刻看向他,小声地说道: “这么早,不是说要接近五点吗?”   “不知道,反正他是这么给我发的。”   于是这回南有岁抵抗不了“诱惑”,辜负了上课不玩手机好学生这一称号,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收到了一条来自两分钟之前的消息。   江应浔就发了个“ok”的手势,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抬头恰巧对上任课老师的视线,南有岁很是心虚,看着密密麻麻的板书,他都差点找不到刚刚写到哪里了,消息暂时搁置,手机又重新回到了抽屉,他又开始抄写着板书。   “服了你了,简直就是三好学生典范。”明洋大胆的很,继续噼里啪啦打着字,也不知道在折腾着什么。   [耶:哥哥什么时候回N城?]   课间,他问道。   [Saros:今晚可能回不去,明天吧,老师说稍晚要组织聚餐。]   [耶:噢噢,哥哥要注意安全,聚餐玩的开心一点。]   简短的聊天内容,江应浔也没再发过来消息,大概率是在同竞赛的其他同学待在一起不方便玩手机。   “同桌!今天是你生日啊!”明洋惊奇地发现。   “今天为什么是我生日。”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每天在学校里只能记住星期几,日期那只能重要时刻才能想起来。   “9月20,不是你生日吗?”这下轮到明洋疑惑了,他指着q/q界面,迟疑地问着: “还是说这个信息你是随便填的。”   “好像真是,我都忘了。”南有岁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你提起,我真的不知道。”   “这都能忘,等着,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个迷你蛋糕,别嫌弃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不用……”南有岁根本没来得及拦下他,在他看不见的背影之后轻声说了声“谢谢”。   小时候对生日的期待值很高,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倒是不怎么在意,日期只是个日期,也没什么别的含义,如果有人能对他说生日快乐,那绝对是意外之喜。   最后在明洋和前后桌的掌声中,他吃了迷你蛋糕的第一口,奶油很甜很甜,裹挟着工业色素的味道,不得不说小卖部是真的坑。   今天是周六,下午最后一节下课之后就放假了,明洋在冲出去之前又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面对这些的时候他并不太会表达,差点说出了“你人真好”这样的好人卡字段。   “没关系,下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给我买就好啦。”明洋摆摆手,开朗笑着,一头微金的头发在朦胧灯光下显得更明显。   他觉得明洋真是是好心到透明的一个人,对着他点点头,弯起嘴角很开心。   同学们穿着清一色的校服,他走在其中,看着十分钟前买的车票,显示从N城到S市,用时1时36分,检票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半。在他这个年岁的最后一天,他做出了有些冲动的举止。   购买当日的车票很难,只剩下了这一时段还有最后两张票,等他点进去的时候显示他购买的这张车票是最后一张。   运气还算是有点好的吧。   他这次的想法并不周密,只顾着去S市,连江应浔的酒店在哪里都不知道。   等待的时间很焦灼,连试卷都写不下去,他先是看了看班级群消息,看那群人瞎起哄吐苦水,又切换到微信软件,没有接收到任何消息,时钟上的秒数在不断前行,他却总是嫌它太慢。   最近课业太繁忙,每科老师都在赶进度,有种吃撑了还来不及消化的感觉,疲惫感在得到了休息之后获得了充分的释放机会,南有岁趴在桌子上,眼皮子打架竟然睡着了。   等他再次惊醒过来的时候,他差点分不清黑天白夜,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接近十点半,从这到车站要耗费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再晚一点他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现在留的时间也不充足,这他和一开始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像这趟出行就一开始就被定上了匆忙与狼狈的基调。   直到他出门,他还沉浸在刚刚不小心睡着做的梦之中,是和时间的不断角逐。   果然某些时刻梦境是现实的预兆,玄学得很。   头发被风吹乱,他的身上还滴落到了水珠,偏偏今晚N城下雨,似乎是有降不完的雨,他坐在车里,雨势渐起,车内柔和的电台声和朦胧的雨声混杂,水珠沿着玻璃蜿蜒而下。   他没来得及带伞。   即便是晚上,车站的人依旧很多,排队等待的人都在焦躁着,生怕自己赶不上车,南有岁握着身份证,紧迫感一直压迫着他的心脏。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依次左转再右转,接下来应该是上楼梯,但他收到了一通电话,显示着江应浔的名字。   接听了。   站在扶梯上,人群的嘈杂声让他都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   “我回N城了,车刚到站不久,不过今晚天气不好,回去的时间可能要久一些。”江应浔的声音落下,那边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听见他这边的吵闹声。   好像处在同一片环境之中,江应浔开口问道: “你现在在哪?”   “在车站……”南有岁呢喃着,感觉自己脑子像短路了,有种魔幻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应该在和同学老师聚餐的江应浔现在会回到N城。   这真是场奇妙的巧合。   听筒又静默了几秒,江应浔没有表现出惊奇也没有询问,他说道: “别乱跑,等我去找你。”   ————————   还好赶上了…!最近太太太忙了,今天更得晚了些,抱歉 第33章   生日愿望   几乎是下意识就点了头,动作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江应浔是无法看见他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握住手机在耳边的动作维持了几秒,扶梯到达了二层,在一群拉着行李箱的客流之间,他空有一人,前进了几步,他收到消息。   [Saros:二楼?哪个检票口。]   南有岁抬头看了一眼正对方向,拍了张照片给他。   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像是拿起再放下手机所耗费的时间一样快,再一转身,他就看见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江应浔。   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脸,穿着简洁,足以凸显出他的身型,在一众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只是多了步伐多了些快速,直到锁定了不远处的身影,他的步伐又变得从容稳定了起来。   “聚餐这么早就结束了?”南有岁朝着他的身后张望了一下, “也没看见其他同学啊……沈学长呢?”   “还在S市。”江应浔脚步一转,示意着朝向另一边走去,那是下楼的方向。   南有岁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些不解。   “我没去,和老师声明之后提前回来了。”   “为什么?”站定在同一层阶梯上,距离很窄,肩膀都要碰在一起。   江应浔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但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之后又道: “没有必要。”   室外环境很糟糕,道路上的车堵作一团,到处都是刺耳的喇叭声,这一切都归结于这场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的大雨,没想到短短时间内,雨下得竟然更大了,多变的气候添上了很多麻烦。   江应浔拿出两把伞,递给了南有岁一把,似乎早有预料,用是的陈述句, “这次又没带伞。”   他比手中还拉着行李箱的江应浔更加慌乱,匆忙接下伞之后,飞速躲到了他的身边,差点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摸了下额前的碎发,是湿的。   “哥哥去S市还要带两把伞吗?”在伞下的南有岁被笼上了一层阴影,面前的雨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幕布,身旁匆匆而过的人撞上了他,导致他只能更往江应浔那边凑。   “习惯了,以防万一,”江应浔瞥了一眼南有岁被淋湿的衣角,看见他眼睛在透黑的环境下格外地亮, “比如这次,你在我身边。”   后半句话被猝不及防的车喇叭声音淹没了,仿佛被雨打湿,随着流淌在地面上的水汪一同远去。   “哥哥你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南有岁捂住耳朵,喇叭的声音实在太刺耳,导致他的耳朵和心脏都不舒服。   “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坐到了车的后座,软件上显示着检票时间已过,这张车票已经失去了时效,看见之后他又切回了主界面,幽暗的光照射着他的面庞。   “我要是回来得晚一些,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到了S市。”江应浔的语调很平,让人分析不出他的情绪。   “是想给哥哥一个惊喜,没想到这么巧。”   “巧?”江应浔盯着车内后视镜,什么都看不见, “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这个问题南有岁没有想过,他摇摇头,语气很软地说道: “那我就站在原地,哥哥一定会过来找我的对吧。”   黑暗之中,他察觉到南有岁拽着他的衣服下摆,这个习惯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他说道: “下次要找我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不需要什么惊喜。”   “你的存在比惊喜重要。”他又说了一句。   “知道啦。”南有岁回应了他之后又捣鼓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三分钟。”江应浔的声音响起。   司机应了一声,随后熟练地左转,确认了一遍, “是这里停下吧。”   “哥哥下车要做什么?”南有岁好奇地问他,这个路口也没什么可值得刻意停下的啊。   “待会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南有岁微微皱着眉看他下了车,撑着伞身影消逝在雨夜之中,想看都看不清。   等他再次上车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透明质地里只需要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南有岁看看包装盒再看看江应浔,语气不确定地问道: “蛋糕?”   “不然呢。”江应浔将它搁置在自己的腿上, “第N次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车外是暴雨,南有岁却觉得自己的心情明朗了起来,尾音都在上扬, “所以哥哥这么早回来是为了给我生日吗?”   “我还会给谁过生日。”   没聊几句,车稳稳停住,南有岁先行一步下了车,他很快地绕到了另一边,脸上的喜悦压抑不住,整个人都快扑在江应浔的身上, “其实我不过生日也无所谓,不用非要急着回来,哥哥不累吗?”   “那我下次不…。。”   “不行不行,我刚才是随便说的。”   江应浔早已习惯了他这飞速变脸一般地变卦,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他看见朦胧的大雨之下,南有岁手里握着伞却没有撑开,两步并一步地飞速朝着大门跑去,双手撑在额头之上,倔强到可爱。   分秒已经走到了临近十二点的最后一刻,干净的桌面上放着包装盒,江应浔几秒钟解开了系在顶部的结,丝带散落之后,拿掉上层的硬质包装,发出的声音和雨声交融在一起。   蛋糕被插上蜡烛,江应浔想去关灯,却被南有岁拉住了。   “哥哥陪我一起许愿。”南有岁双手交叉,已经摆好了动作, “反正我小时候一直在蹭你的生日愿望,这次让你蹭回来。”   灯光被关闭,只有烛火的焰光,晃动的火苗映射在南有岁的脸上,他这个愿望许的时间的确很长,神情看起来很认真,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江应浔正看着他,不知道比他提前了多久就许完了愿望。   眼前逐渐变得清明,他吹灭了蜡烛。   “许完了?”江应浔问他。   南有岁点点头,黑暗之中他重新打开了灯,切着蛋糕,刀法并不娴熟,切起来歪歪扭扭的,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夹心馅都流淌了出来。身体又靠近了一些,看起来很努力。   “我许了很多愿望,是不是太贪心了,听说生日愿望只能许一个,也不知道哪个能被实现。”终于成功切下了一块,他把第一块递给了江应浔,说道: “其中一个愿望和哥哥有关。”   接下之后,江应浔将纸盘捧在手心,他淡淡地说道: “浪费了一个机会。”   “这怎么能叫浪费,关于你的愿望也很重要的!”南有岁给自己切了一块,叉子叉上,问道: “哥哥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你不知道愿望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验吗。”   “可你是蹭了我的愿望,所以告诉我也没什么的吧。”   “那我就没许愿。”   “哥哥,你!”南有岁佯装情绪激动,下一刻心思就放在了蛋糕上。   江应浔倒是很少会拒绝他的请求和询问,只不过这次时间过去很久他也依旧没说,神秘感都快烂在了肚子里,不过南有岁也不在意,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奶油入口即化,甜度刚好,没有扰乱味蕾,面包体本身也软软的,夹心让人挑不出缺点,压根就不像是随便预定的蛋糕,总之南有岁吃得很开心。   他忽然想到以往的那些生日,江应浔记得比他还要牢固,一年不落。   不过让江应浔对他生日如此印象深刻且重视也是有原因的。   生日的时候他会偷偷哭,也不说为什么,问他就只会摇头,哄好了之后才小声地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吃蛋糕,说完又不好意思地跑走了,害怕自己的举止很冲动无礼。   所以江应浔对于他的生日记得很清楚,每年不管忙什么都会给他过生日,空闲的时候会自己给他做蛋糕。一开始做得很失败,只能用买到的蛋糕替换掉,那些留存在流理台上的糟糕痕迹都在暗中被抹去了,直到后来某一年,南有岁说这次的蛋糕和以往好像都不太一样。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做成功了,不过江应浔没有对他说过这些。   只吃了一块半,南有岁就吃不下了,他将蛋糕重新收回了包装盒里,灵光一闪,说道: “那哥哥能告诉我很小的时候,你在卡片上写了什么吗。”   “哪次?”   “就是种树的那次啊,你不给我看。”   “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   “我记忆力还行,后来我还做梦了,梦见我看见了你写的卡片内容是什么。”   “那你看见了什么。”   “忘了。”   “梦是你随便编的吧。”江应浔都懒得和他对话,这种谎言一眼就可以戳破。   “哥哥怎么知道……”   “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告诉我就算了。”南有岁撇撇嘴,今天他的两个好奇心都没有得到满足。   江应浔将没有吃完的蛋糕收进冰箱,连同他不愿意说出的愿望都被冷藏。   南有岁本来都转身走了,怎么想怎么变扭,已经萌芽的好奇心很难被按捺回去,他停下了脚步问道, “是和什么有关的啊。”   客厅亮堂的灯光被关上,只留下一盏楼梯处的暖光,江应浔站在黑暗里,南有岁以为他想把这个心愿捂到死,在踏上两层阶梯之后,他听见了回答。   “你。”   声音轻到像错觉。   “哥哥自己的愿望为什么要和我有关。”南有岁怔了几秒之后问道。   “那你的愿望里也有我,不是吗?” 第34章   打破规则   一场场模考后,桌面上堆积的书本和试卷越来越多,南有岁穿上了高中部的校服,分班已经重新分过了一轮,很巧是他的还和明洋一个班,只不过一个在窗边,另一个靠门边,只有下课的时候才能说几句话。   江应浔已经是高三生了,黑白冬季校服上的黑色也变得更深了一个度。   钟陵中学的校服很有特点,年级越高颜色越深,为了方便认出年级,同时也是为了预防颜色太不统一导致看起来不整齐美观,才没有选择用其他颜色。   高三生的作息很夸张,其实也不算是学校强制要求,只是谁都更想多学一点,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得更早走得更晚。透过高三教学楼的一格格窗户口,足以窥见出无尽的压力与浓烈的窒息。   另外两栋教学楼已经各自在商讨着寒假计划的时候,高三教学楼安静无比,南有岁转头远远望过去,平行楼层正好能够看见江应浔的班级,只不过根本看不清,那是模模糊糊的四五十个人挨在一起。   “南……南有岁同学。”现在的同桌是个无比内向的男生,每天只会闷头学习,连问问题都要在心里建设几百遍才能开口, “刚才老师说的这道题目我不会,你听懂了吗,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我有点……”   南有岁收回了视线,他早已习惯了同桌的开场白,每次都一样的,他比了个ok的手势说道: “就是你要转换一个思路……”   “真的听懂了?这道题可是附加题诶。”前座的人身子向后倾斜,板凳拖行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噪音,他问道: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美术班啊,成绩这么好,怪可惜的,我听说他们……”   “刻板印象你这是,去去去,不懂别瞎说。”旁边的人把他的头掰正了。   “其实还没想清楚,还有半年才分班呢。”南有岁说道,眼睛垂下一些,在考量着什么。   “南同学,我认识的一个学姐就在美术班,他们班……班的氛围挺好的,有好多人能够冲刺到顶尖Top大学,文化课很能打。”   “嗯嗯,我有听说过的。”南有岁回答完之后继续给他讲着题目。   距离寒假前的三天,班里同学将预分科表递交了上去,表只是起到了一个提醒作用,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南有岁同时勾选了理科班和美术班,因为他还没有想得太清楚。   随着寒假而来的是冬天的第一场雪, N城的雪向来很小,或者没有。但今年下的不仅时间早了很多,还很大。   开着暖气的室内,他窝在自己的被窝里,头一次睡了个懒觉,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这是在自己的家中,这半年来他去江应浔家中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齐阿姨飞法国忙自己的事业,江应浔每天准备高考都很累,回到家中的时候都已经近十一点了,忙着忙着就已经是凌晨了,不像之前时间还能松弛一些。   偶尔曹霁还会回来几趟,像完成任务一样关心他的学习生活,也像是想把他拴在家中一样,让他时刻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养母和养父。所以他留在江应浔家中的理由倒是显得不那么充分了。   他翻了个身,看见放在床头前柜子上的一本英文书籍,里面用着红蓝两色圈出来一些词汇,那是江应浔帮他划出来的,方便重点单词的记忆。   只是内容很枯燥,他每天也看不了几页,更多的是陪伴作用。   直到这本书在寒假中被看到了末尾几页,时间晃到了除夕夜的前五天,高三的寒假才要真正开始。   算了算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高三就要下课了,南有岁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想了想这样在学校里也太明显了,于是又换回了那身校服,路上还被司机关照。   “这么辛苦,都快除夕了还要去上课,现在的高中生呐,真是不易。”   “没有,我不是去上课的。”校服最顶端的拉链被拉上,下半张脸被埋了起来,虽然车里开了暖气,但还是不够,车窗漏着风,时不时就要吸入冷风导致鼻子不舒服。   “那是?”   “我哥今天放寒假,我去接他。”   司机显然一愣,他哈哈大笑道: “那你们哥俩感情真好,这大冷天的还要接人,对了,那你们父母呢?”   南有岁摇摇头,没有回答,他觉得这个问题解释起来会很复杂。   理科16班,南有岁爬上一层又一层阶梯,走道上他倒是遇上了不少“熟人”,其实倒也算不上熟。   只是他有时候会过来找江应浔,加上他出众的长相,路上碰见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悉了,那些人还会热情地打个招呼。   不过南有岁有些脸盲,但他很诚恳,会认真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和名字,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加上姓氏,博得了不少好感。   江应浔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走廊的情况,直到有人说了一声“学弟为什么突然回学校了?”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外面,一眼就找到了南有岁,恰好对上视线,见他站在那里,身影单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哥哥别着急,我等你写完。”南有岁坐在他前面的位置,没有坐在旁边,怕自己发出的动静会影响到他。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江应浔笔落在倒数第二个大题上,一时没有写出来什么字迹,最终把纸笔收了起来,将桌面整理干净,说道: “回家吧。”   “题目还没写完,可以等等再……”   他感觉江应浔某些地方有强迫症,比如练习一定要写到末尾才会停笔,纽扣每次都扣到最上方,眼镜不戴的时候会好好收进眼镜盒里,眼镜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   “不等了,”江应浔拎起书包, “回去再说。”   “噢。”   南有岁有种自己在打破他规则的错觉。   在江应浔还没有把书包背上的时候,南有岁好奇地拿过来拎了一下,差点把他手臂搞脱臼,感慨说道: “好重……”   江应浔看他眉心抽紧,面不改色地又接了回来。   “果然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南有岁呢喃道,他拉开拉链从里面随机掏出几本书说道: “我帮哥哥分担一些重量,书包太重对肩膀不好。我看好多人的颈椎病都是高中的时候得的,犯病起来头很疼,浑身难受。”   “那是因为姿势不对。”江应浔说道。   “是吗……怪不得我有时候会后背疼。”   “看来该被分担重量的人是你,别抱着了,回去之后你手臂会酸。”江应浔又把书揣了回去,一来一回跟闹着玩似的,他看了眼南有岁,走到左侧密密麻麻的柜子前拿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从里面拿出一条围巾,对南有岁说道: “你拿这个。”   “也不是很冷吧。”结果刚出门就被突然刮过的冷风打脸了,他哆嗦了一下,差点要打喷嚏。   “零下五度,穿这么少会冷,出门没看天气预报?”   “最近不太出门,把这件事忘了。一开始还好,没想到越来越冷。”说完南有岁摸摸鼻尖,冰冰凉凉。   江应浔看见他还抱着围巾,没有围上,说道: “要我帮你围上吗?”   “不用不用。”南有岁立刻围上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圈,颈侧都被包裹严实了,果然暖和了不少。围巾的质地很柔软,他不自觉地将下巴埋进去了些。   回家之后,南有岁本来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结果发现竟然比齐钰还要糟糕,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造出来的一堆黑暗食材,连最基础的鸡蛋都能被煎糊。   看到之后的江应浔并没有立刻上去帮忙,他站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种饶有兴趣的感觉。   “这个还能救吗?”南有岁指着迟疑地问道。   “你说呢。”但江应浔还是把它摆在了盘中,说道: “也还行,吃不死。”   “啊……?”他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江应浔毫无波澜的脸,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连忙拦住了正往外面走的江应浔说道: “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吃。”   江应浔笑了一声,说道: “先去客厅等一会,你真是会给我添麻烦。”   “哪有,我明明很用心了,但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南有岁撇撇嘴。   “知道。”江应浔没有将那盘糊糊的鸡蛋倒掉,摆在一旁就像是装饰品似的。   熟悉的味道让南有岁觉得很舒心,客厅中心放着投影,是一部没有头脑适合边吃爆米花边看的电影,画面中时不时出现的无厘头剧情让南有岁没忍住笑了好几声,看起来很开心。   江应浔的方向背对着投影,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主角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   真是不懂笑点在哪里。   看见江应浔要上楼,南有岁从电影中抽离出来问道: “哥哥要上去写试卷吗?”   “暂时不写,我去把校服换掉。”   南有岁点点头,继续看着投影屏幕,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没之前那么香了,等江应浔再次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找出原因,于是问道: “哥哥可以陪我看电视吗?”   江应浔同意了,说“可以”,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看无脑电影的神情却像是在解析密码一样严肃。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江应浔拿起自己的手机,发现是齐钰打来的电话。   手机被放在耳边,南有岁将投影暂停了,但他是听不太清电话内容的,模模糊糊的,根本连不成字段。   江应浔“嗯”了几声,语句很简单。   挂断电话之后,南有岁问道: “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算。”江应浔说道: “妈妈让我回M国过年,说外公和外婆很想我们。”   “什么时候回去啊。”   没来由地,南有岁觉得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在心中把失落感自我抹平了。   “明天。”他说道。   ————————   赶在了最后一分钟,好惊险……(我也不知道赶没赶上,就当赶上了吧OvO) 第35章   机场临别   “妈妈说让你也一起去。”投影被关闭之后的环境中无比安静,似乎都能听见沙发在受了重力之后下陷的细微声音。   “和你们一起过年吗。”南有岁有些惊讶地说道,他用是的陈述句,很快地他就摇了头,在听见问题的那一刻答案就自动浮现了,他道: “不了吧,我还是不去了。”   视线有些不自然地飘忽了几下,他觉得自己是没有什么立场参与的,毕竟他们只能称得上是关系比较好的邻居而已。   除夕在一起守岁过年这种事情,从哪种角度上来说,都是不恰当的。失了分寸,也不合时宜。   江应浔一时没有表态,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随后递在了南有岁的面前示意了一下,说道: “接吧,打给你的。”   “喂岁岁,刚刚我打电话给小浔了你应该听见了,明天和他一起回来吧?”齐钰那边风很大,细碎的噪音冲击着耳膜,声音夹杂其间,时断时续。   南有岁下意识摸摸耳朵,其实也想摸摸眼睛,眼前有些模糊。   “齐阿姨,我应该去不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为什么啊?”齐钰问道,期间她说着什么回应别人的话,听起来是在忙。   “曹阿姨说……过两天他们会过来接我去B市一起过年。”   “这样啊,那好吧,我都准备好了双人份的礼物,没事没事,等回来之后再给你,”她的声音里透露着些失落, “之后再来也不迟,先这样,待会再给你们打电话。”   “嗯,齐阿姨拜拜。”   江应浔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非常罕见地露出犹豫的表情,几秒之后,他换了种说法问道: “什么时候去B市。”   “后天吧,或者大后天,曹阿姨没有具体说。”南有岁尽力在维持自己音调的稳定,他不擅长说假话。   更不善于在江应浔的面前说谎。   具体表现在他根本不敢直视江应浔的眼神。他盯住自己的手指,觉得太过于安静,于是又将投影重新打开了,屏幕里滑稽的画面突然就不觉得有趣了,反倒是刻意得很。   “在B市哪个地方。过完年后几号回N城。”   南有岁沉默了,果然别人一多问,他的谎言就要被戳穿,丝毫经不起考验,头脑飞快转一会儿,他说道: “暂时还不清楚。”   “嗯。”江应浔没有再多问了,比起在看地板的南有岁,他看起了投影,只是思绪好像没有放在这上面。   南有岁在心中悄悄地呼了口气,悬着的心也安稳降落了。   其实曹霁最近并没有打过电话给他,这只不过是拿出来的借口罢了。之前一起过年的时候只有江应浔和齐钰,但现在不同,他面对的是江家的一大群长辈亲戚,而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和他们在饭局上谈笑风生呢。   无解。   。   机场内,拖拽行李箱的人来来往往,南有岁看着传送带上赶时间以及累到闭眼的一群人,他受到了影响也揉揉眼睛,算算时间现在也还是很早,毕竟天还没怎么亮到他就跟着起床了。   当时江应浔猝不及防看见他睡眼惺忪站在自己门口的时候,很是意外。   南有岁靠在江应浔的身上,似乎真的快要睡着了,直到传送带到尽头,猝不及防身体惯性往前倾一下了,他彻底清醒了,耳边如潮水一般聒噪的声音以及提示音响了起来。   排队办理托运的时候,他的手放在拉杆上,和江应浔的手只有几厘米的间隔。机场很大,光是走路就要耗费很长时间。   专属安检通道人很少,江应浔看了眼腕表,时间算不上宽裕也算不上紧张,他看着南有岁柔软的黑发,眼眸里都要失去高光,看起来不舍,透露着隐隐约约的难过。   摸了一下他的头说道: “送到这就好了。”   南有岁“嗯”一声,说道: “落地记得给我发消息。”   高高的落地窗外是一片阴天,这几天N城的天气都不是很好,昏沉沉的,天空像被蒙了层灰色的纱,厚重的云朵极具压迫感,像是快要滴落下来。   南有岁看起来不是很想转身,前面排队安检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排到了。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由于天气原因,前往旧金山的*次航班延迟起飞,登机时间预计推迟到十点三十分,请您在候机厅等待进一步通知。”   “哥哥,这是你的那趟航班吗?”南有岁拽过他的机票一看,航班号是对上的, “比原定的时间要延迟近一个小时了。”   “准确来说,是三十九分钟。”   对比来说,一个小时的说法的确很夸张。   “差不多差不多,待会不会要下雨吧,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没有降雨,好像其他好多航班也有延误的。”   江应浔看他面露着急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自己登机还是他登机,缓缓说道: “延误很正常,十次有七次会推迟时间,不用担心,再多等待一会就好了。”   “可是我很担心哥哥。”南有岁微微抬起点头看他,眼睛里分散着细碎的光。   江应浔突然想起小风扇上那只卡通的马尔济斯形象。   “那你陪我一起,这好了吗?”江应浔问他。   南有岁就等着这句回复了,他用力地点头,和他一起朝着前面走去。他抓住江应浔衣服下摆的手很用力,手背掌骨突出,就像是能够将他本人抓住一样。   其他陪同的亲属朋友都挥挥手离开了,轮到他们安检的时候,安检员表示送机的人员在这里就可以了。   但南有岁一点也不像想现在就离开的样子,唇角向下,眼皮都要耷拉着,头顶上的发丝也不翘了。   江应浔走近了些,和他们沟通了几句话,工作人员点点头,说道: “可以,那进来吧。”   直奔休息室的路上,南有岁眼尖地看见不远处状态有些窘迫的一家三口,小孩一直在哭,声音很响亮,家长急得挠头,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怎么哄也哄不好。   南有岁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果,包装很可爱,他递给了那位家长,又掏出一颗放在小孩的手心。   小孩哭着哭着就不哭了,他好奇地看着手里的糖果,仔细地研究了起来,小声又含糊地说道: “糖糖。”   女士如释重负,她很是感激,道着谢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要哭多久,这孩子愁死人了。”   “没事,举手之劳。”南有岁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南有岁又回到江应浔的身边,旁边的一家三口冲着他们摆摆手,急匆匆地要准备去登机。   “都会哄小孩了。”江应浔说道。   “小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哄我的,我哭的时候,你就会给我糖果,吃起来很甜,我就觉得怎么这么好吃,不小心就吃了整整一包。”   以前不懂,现在想起来这些就会觉得心酸,南有岁喜欢的不是糖果的味道,而是一种安慰的寄托。   江应浔试着想象过南有岁在福利院时的场景,但每次都会觉得残忍,不敢深入想下去。   “怪不得我再次看见的时候只能看见包装袋。”江应浔打趣他,将他面前的围巾整理好,另一边都飞到后背了。   “哥哥你太夸张了,也就那一次。”南有岁撇撇嘴,他又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包在手心里,让江应浔将手摊开,神秘地摊开手指递给了他,说道: “喏,给你。”   “我也有份啊。”江应浔说道。   “专属。”南有岁弯起眼睛,笑得很纯粹, “这被我施加了魔法,能够保佑哥哥一路平安。”   “魔法是怎么施加的。”江应浔顺着他的话问道,陪他一起幼稚。   “就是我刚刚和它对话了啊,总共也没几句。”他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像是想要“反击”回去一样,自己补充道: “说的那些话保密。”   江应浔觉得他很好笑,自然是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说道: “我本来也没想问你。”   时间飞快走过,南有岁看了眼时间,恰巧此刻登机提示音响起,他此刻有些不是很想站起来,甚至还在想航班能不能再延误一会儿。但这个想法很快就消散了,他轻微地摇摇头,想着自己的想法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次是真的自己一个人过年了,南有岁猝不及防想到了这个。   登机口处,前面站着几个人正排着队,南有岁忽然抱住了江应浔,臃肿的羽绒服让他们的身体并没有怎么接触到,面料表面很凉。   这是一个温度很低的拥抱。   江应浔用一只手拍拍南有岁的后背,一个纯粹安抚性质的拥抱。   “上次我去S市也没见你这样。”江应浔说道。   “这不一样。”   可他又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只好飞速地结束这个拥抱。   前面仅剩下一个人,距离又靠近了些,南有岁摆摆手说道: “哥哥再见。”   “不会自己哭鼻子吧。”   见他这样变扭的表情,江应浔盯着他问道。   “我又不是小孩,为什么要哭。”   “是吗,你上一次哭是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南有岁捂住了他的嘴。   他嘴硬道: “那是意外。”   “那你的人生还真是充满了很多意外。”江应浔的声音低低的,但此时多了些温柔,前面只剩下一个人了,他却没有再向前一步,反倒是拖了几十秒钟,说道: “不是小孩也可以哭。”   “要来不及了,哥哥快去登机。”南有岁紧急结束了对话,推了他一下。   这种时候还真是毫不留情。   江应浔没有立刻回头看向登机口那一面,他自己有着对时间的把握,应该还留下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对南有岁说道——   “手机常开,勿扰模式会关闭,我等你给我打电话。” 第36章   重合轨迹   冷翡翠长形餐桌上,菜肴丰盛,谁也没有先动筷,这样的场合下谁的心思都不在晚饭本身,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剑拔弩张的错觉,只有主位上的人从容一笑,道: “动筷,今晚谁也不许谈论公务,扫兴。”   一句话让在座的人笑得很勉强,笑容浮在脸面之上,再不机敏也能听出这是什么意思,那些没有来得及露面的想法全都变成泡影了。   作为长女的齐钰有些不耐烦,她最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能够理解亲情关系被利益腐蚀,但并不想接触参与其中。   坐在她身边的江应浔早已料到如此场面,算起来他跟着齐钰回这边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会发生一些让人抓狂又想不通的事情。   总归是一场欢聚变成了一地鸡毛,白白揣了一肚子气回家。   “都愣着干嘛,吃饭啊,今天菜蛮好的,这个私厨不错,我特地提前挑了好久才选定的。”留着卷发的女人先夹了一片东星斑,对坐在对面的齐钰说道: “钰姐,要不我给你夹?”   “我自己来就好。”齐钰跟着夹了一片。   “好久没见,小浔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的时候好像才到我腰那里。”静默之下,另一边位置的人开口说道。   “她是你二舅妈。”齐钰小声提醒道,她也是想一会儿才想出来应该怎么称呼。   江应浔打了声招呼,算是客套,实际上,他对这一桌的人脸都很陌生。   “是不是已经上高中了啊,大学考虑来这里上吗,在这边很方便,你看,你外公外婆长时间见不到自己的外孙多伤心啊,毕竟从N城回这边也是很遥远,另一个方面来说,申请这边的学校对你自己更有利,能够……”   “嫂子你话可真多,每次就你一个人能说好多,你也让小浔自己说说啊。”   江应浔放下筷子,没什么犹豫地说道: “不考虑,应该还会留在国内。”   “为什么啊,有这么好的资源和条件,真是可惜,你再想想看看?”   “你是小浔亲妈还是亲爸啊,钰姐都没说话,倒是你纠结起来了。”   齐钰莫名被提到,她摆摆手,说道: “无所谓,看他自己怎么想,我是管不到这个的。”   “真开明,我根本不敢对自家孩子放手到这种程度,虽然我们家齐铭现在才十三岁,算不上多大,但也不小了,得赶紧规划起来,这不我都没领他过来,让他赶紧跟着辩论教练训练去了。”   “价值观不同,何必强求。”齐钰当然能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这群人能正常交流那是不存在的,竞争关系长存,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的优势体现出来。   “你家孩子挺可怜的,施压之下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建议你还是先替孩子预约心理医生,心理健康检查和身体检查一样重要,我身边就有很多这样的案例。”齐钰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二舅妈脸都要被气绿了,想反驳却找不出什么措辞,被刺了一道道,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之后说道: “姐你说得对,我还是需要多学学你身上的豁达,不然我们钰姐是怎么独自撑起自己品牌的,太不容易了。”   “那你想好之后要去什么学校吗?”主位上的齐忠巍缓缓开口,微微笑着,却看不出多少笑意。   “想好了。”   “什么学校?”别人八卦。   卷发女人有些看不下去,她说道: “菜都要凉了,这是小孩自己的事情,大人们就不要操心了,大过年的,也没问你们今年经营绩效怎么样啊。”   提到这个,面露各色,都闷头吃起了面前的菜。   江应浔的胃口不是很好,实话说这一桌菜空有其表,味道确实不怎么样。就像这一桌子人,表面风光,却只会耍嘴皮子上的功夫。   漫长的家宴结束之后,齐钰让江应浔和他出去一趟,户外的风很大,吹在脸上有些刺痛,齐钰呼了口气,说道: “吃个饭真难,气都气饱了,来这一趟就是找气受,明年我可不来了,后年也不来了。”   “生气伤身。”江应浔说道,帮她提着包。   “还不如自己在家里过年舒心,诶对了,岁岁现在这会应该到B市吧,你们联系过没,他怎么说的。”   “联系过,但没提这件事。”江应浔说道。   “好吧,现在那边也要快九点了,应该醒了吧。”齐钰看看腕表,现在是M国时间晚上近九点,她道: “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还好他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不然他肯定会很尴尬,这群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的。”   “嗯,”这点江应浔是赞同的, “我打给他。”   电话还没打出去,卷发女人看见了齐钰,招呼着她,一副急着吐槽的样子,连忙把她拽走了,说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   只滴了几声,就接通了,那边一时没有先出声音,倒是能够听出呼吸声有些不对,比之前重了几分。   “醒没。”江应浔先问他。   “嗯,八点多就起来了。”声音沉闷,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是不舒服。   江应浔眉心微微抽紧,他找了一个没有人在的地方,方便他听得更加清楚, “生病了?”   “没有,”这次的鼻音更明显,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就是吹到风有点感冒,很快就好了,哥哥在那边有遇到好玩的事情吗?”   江应浔没有回答好不好玩这件事情,他听着对面的呼吸声,说道: “在B市冷吗,今天穿了什么,有没有看天气预报。”   “冷……”南有岁迟疑地给出答案,他的反应足够迟钝了,声音也支吾着,实在算不上自然的回答, “里面穿了一件毛衣,然后……”   “你没去B市,对吗。”江应浔突然说出口的话让南有岁缄默了。   戛然而止。   被戳穿之后,南有岁久久地才“嗯”一声,他吸了一口气,想要继续说什么,电话却突然挂断了。   很快地,电话重新拨打了过来,南有岁的声音有些急,他说道: “我没想挂电话,刚刚信号太差自己挂断了。”   “我知道。”江应浔说。   遗憾的是,这次电话又自动挂断了,就像是故意不让他们之间通话一样。江应浔看着通讯录顶端的备注,最终没有再次拨打回去。   “通完电话了?岁岁怎么说的,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受委屈,我看他们一家都挺难心。”齐钰走过来,见他眼神晦暗空洞,迟疑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有心事啊。”   “我想先回N城。”   “什么时候?”齐钰很是意外。   “现在。”   “现在?”齐钰微微皱着眉, “明天才是除夕,按理说今天这顿也不算正式家宴,要是提前走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你要是觉得他们冒犯你了,完全可以先回去。”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应浔否认了她的说法。   “那是因为什么?”   江应浔和他说了南有岁独自在家的事情,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明亮的光刺着他的眼睛。   “这孩子,也太让人心疼了,我就说他们怎么突然今年带他回B市,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真是的。”齐钰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说道: “可惜我没法提前回去,这边还有一大堆事情处理,你也知道,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   “现在还能买到机票吗,我看看明天较早的航班是……”齐钰掏出手机。   “已经买过了。”江应浔说道。   “这么快,几点的啊,给我看看。”齐钰凑过去,看到起飞时间的时候她有些担心地说道: “凌晨两点多,会不会太晚了,要不明天再……”   “他生病了,我得早一点回去。”江应浔说道。   凌晨还在机场折腾,奇怪的是他坐在靠近舷窗的飞机上,并没有觉得多么疲惫。起飞之后没多久,环境变得一片漆黑,播报提示音响起,他没有立刻闭上眼睛。   只是觉得飞行时间实在太过于漫长。   。   南有岁裹在被窝里,正逢佳节,结果他却突然感冒了,真是不巧。他摸摸微肿的眼睛,鼻间喷出热气,脸都变烫了很多,嘴巴不知道为什么也变得麻麻的,生场病真是让人哪哪都不舒服。   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过去几次了,他看见手机上的讯息很多,是班里同学给他发的消息。   [叶子:除夕快乐!吃年夜饭吗?我们家每次都吃很的早,别人都没开始,我们早已结束了!发给你看看。]   [叶子:图片]   [叶子:视频]   南有岁点开图片,一桌诱人的饭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视频里一群人笑得很开心,正用着大嗓门热情地招呼着,看起来幸福又完满。   敲了几个字他又删除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表达能力。   眯着眼睛,他似乎听见门外传来了什么动静,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有多管,直到声音越来越明显,他警觉性地立刻睁开眼睛。   这个时候,家里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转身一看,他觉得这次才是真的幻视了,于是揉揉眼睛,见面前人不但没有消失,还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烧迷糊了?”   江应浔带着一身寒气,室外的低温裹挟在他身上,他仿佛真的快变成一个移动的雪人。   眼下能看出疲惫,似乎没有睡好,南有岁很惊讶,一时都说不出话了,被子差点滑落下去,连上半身和腿上渗过来的凉意他都没有注意到,完全怔住。   “盖好,本来就感冒了。”江应浔将快要掉在地上的被子拎起来,仔细地将他包裹起来,像一个粽子。   有些凉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江应浔试探了一下,不是很烫,不像是发高烧的样子。   “我没发烧,已经量过体温了。”南有岁怔怔地说道。   “张开嘴巴。”江应浔拿出柜子里放的体温计,消毒之后示意着。   南有岁听话地张口,见江应浔将温度计放在自己的舌根处。舌部压紧了测温头,不敢大幅度地动作。   他这会神思才差不多回来,想说话但是口中有体温计,说得很含糊,嗡嗡的。   “说什么,我听不懂。”江应浔看他一副病号的样子,又摸了下他的额头。   南有岁下意识闭起一只眼睛,不能说话的感觉太难受了,他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放在旁边的纸和笔拿过来,在上面匆匆写着什么。   [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应浔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好回答的。   [几点的机票啊,让我算算时差……]   江应浔瞟了一眼说道: “算出来了吗?”   [嗯。哥哥你没睡好,看起来好疲惫,要不要先补个觉。]   “不用。”   南有岁又摇摇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将体温计拿出来看了一眼,还好没有发烧,温度还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江应浔看完之后,还没将温度计收起来,他听见南有岁在自己的身后说话。   “哥哥。”   “嗯?”抽屉被合上,发出轻微的噪音。   “想你了。”   不知道是屋内什么设施哔啵一声,发出了动静。   “想我?”江应浔坐在他的身边, “按照你的说法,现在你应该待在B市,而不是生着病躺在床上。”   “哥哥我错了。”南有岁有些丧气。   江应浔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时间化为固体,似乎将他缠绕起来,他觉得屋里有些喘不过气,说道: “不是你的错。”   其实在南有岁说要和他们回去过年的时候,他就有怀疑过,但毕竟南有岁归根到底还是曹霁他们领养的小孩,这没办法。   再加上他要回去的地方也是充满着暗讽与不安,那不是一个温馨家庭该有的状态,就像齐钰所说的那样,南有岁会想很多,他在那样的环境只会更加尴尬。   江应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那边迎新年。   总归是要回来的。   突兀的胃部消化空气声音响起,南有岁有些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胃,胃部逐渐出现了灼烧感,他说道: “我有点饿。”   “什么时候吃的饭。”江应浔起身,垂下眼皮问他。   “好像是早上九点多,或者更晚一些。”病情之下,南有岁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也在衰退,他有些心虚,想补充点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饮食实在是太不规律了,嘴巴张张闭闭,还是没成功说出点什么。   “嗯,你生病会没力气,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江应浔应下之后出了门。南有岁躺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身,他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愉悦,就连感冒所带来的身体负面影响都被消除了好多。   二十多分钟之后,江应浔端了碗清淡的粥,他拉了个板凳,另一只手拿着勺子,盛了一勺之后递到南有岁的嘴边,见他不喝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我自己来。”南有岁很不好意思,被别人喂着吃饭这种事情应该是小孩才有的待遇。   勺子碰撞碗身,发出清脆的声音,明明只是一碗没什么配料的粥,南有岁却觉得很清香。   他看着空间,发现好多人在分享自家的年夜饭,此时的南有岁一点也不羡慕他们了,他笑得很开心,嘴角弯起,给他们每个人都点了赞。   “待会我要出去一趟。”江应浔说道。   “出去干嘛?”南有岁立刻抬头。   “去超市买些食材,除夕夜总不能只喝粥。”   南有岁的眼睛亮了几分,很澄澈,他露出请求般的眼神,说道: “哥哥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   “你现在身体太弱,吹到冷风会加重。”   “没关系。只是小小的感冒而已,我穿多一点就没问题了。拜托,把我一起也带上吧。”   最终南有岁穿上了长款羽绒服,围巾围得一丝不苟,帽子和口罩一个不落,出门前,江应浔还让他把手套也给戴上。   路上的车辆都少了很多,地铁也停运了,他们决定步行寻找附近的超市。   天已经黑了,路灯逐渐亮了起来,幸运的是,他们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超市。   不过所剩的食材已经不多了,挑挑拣拣最后能买回去的东西也不多。   逛超市用掉了些时间,出门的时候竟然发现N城落了第二场雪,雪花片清晰可见,团成了一团。南有岁抬头看雪,长时间戴口罩让他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他拽掉一些口罩,鼻尖很快就被冻得红红的。   路灯发出幽暗的灯光,他们走的这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倒是路边的居民楼都亮着灯,再近一些仿佛就可以看见他们是怎样的阖家团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地面上就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有越积越厚的趋势,脚踩在上面发出松脆的声音,南有岁又低着头看影子。   距离离得越来越远,江应浔回头看他,想看他在搞什么名堂。只看到他低着脑袋,露出毛茸茸的帽子,走路的样子变扭,像是在追随着什么,刻意又执着。   “在干什么。”江应浔停了下来,还是没有看出来他怎么突然慢了下来。   “踩你的脚印啊。”南有岁尾音上扬,小跑着过来了,他走在江应浔的身边,对他明朗地笑了一下,被帽子压住的额前碎发挡住了他一些眼睛。   “为什么要踩脚印。”江应浔不解。   南有岁摇摇头,忽然又不说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无厘头了,说出来指不定连自己都会笑话自己。   “哥哥,我想吃糖醋鱼,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念它的味道。”   “嗯,还有呢。”   “让我再想想。”   雪飘得到处都是,南有岁抬起手臂,在衣服表面看见呈现不同晶体结构的雪花,看得很认真,忽然他跳到了江应浔的背上,说道: “哥哥背我。”   江应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稳稳地接住了他,开玩笑地说道: “这么虚,走不动了?”   “才不是。”南有岁犟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热气喷洒在颈间,安心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江应浔没说话,雪下得越来越大,他看见路灯投射下的影子,两个人重叠在一起。   “会有什么区别吗。”大概过了一分钟,或者是两分钟,他才说道。   南有岁摇摇头,对这个问题他想得也不是很清楚,恹恹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轨迹都会重合。”   江应浔觉得自己应该是理解他在说什么了,他用陈述句说道: “所以你刚刚才会踩我的脚印。”   “嗯,是的。”南有岁点点头,看见雪落在江应浔的黑发上,伸出手一捏,很快就受到温度的影响融化了,他又从江应浔的身上跳了下来,内心流动的血液温度是温热的,他似乎不畏惧这场严寒了。   “我好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年。”快走到路的尽头了。   江应浔刚想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南有岁笑了,带着些调皮,他故意补充了两个字, “之一”。   ————————   抱歉抱歉,更晚了! 第37章   自我选择   N城的六月份很是炎热,完全不像是初夏时分,简直就是一键入了盛夏。   校园里流转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种在两边的分叉法国梧桐高耸而立,葱翠的颜色如翡翠一般,遮挡了整片艳阳天。   “高考结束!毕业快乐!最后一门我是哭着写出来的,考试结束铃声一响我都恍惚了。”   “好啦,别煽情了。我呢,要回去睡顿大的,谁也别打扰我。”   “先别急着走,我们来拍张合照,纪念一下。童凌,你先帮我们拍一张!等会再帮你拍。”   “知道啦。”   南有岁来得巧又不巧,他处在一片混乱之中,走廊上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清一色的短袖,以及洋溢着笑容和自家孩子拥抱的家长。斜射的夕阳洒落在半封闭走廊之上,凸显出金色的青春。   他想找到16班,却只能被堵在门口靠近13班的位置,被迫听着周围的人聊天。   咔嚓一张拍下之后,名叫童凌的同学努努嘴说道: “去和他拍照啊,都毕业了还搞暗恋,真怂,瞧不起你!”   “你乱说什么啊,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质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在急着合照。   学生和家长合照,学生和学生合照,人多到堵了个水泄不通。   在一束束鲜花之间穿梭,南有岁闻到扑鼻而来的花香味,好不容易终于挤到了16班的门口,南有岁瞅瞅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基本都在走廊上站着说笑,他有些困惑,随机找了其中一个人想询问江应浔在哪里。   “哦,他们应该还在实验楼那边,好多人课本还没有整理完,可以去找找看他人在不在。”   “好的谢谢。”   南有岁往前面想走另一面阶梯的时候,女生的无意吐槽声落在他的耳边。   “我天,这已经第多少个问他在哪的了,我都回答累了。”   不过此时的南有岁自然顾及不到她究竟说了什么,左耳连进都没有进,因为楼梯比走廊还要挤,整个人差点要被挤扁,前胸贴后背,像是闷进了音响内部,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他有些想念高一年级的空旷楼层了。   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其实在最后一门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校门外等待了,没想到提前了这么久,却还是被围在人群之中。在众多家长的祈祷保佑之下,他也默默闭上眼睛跟着祈祷了一次。   考生出校门的时候,南有岁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最夸张的场景,以至于他只能往后退,离校门越来越远,直到看见一个面色焦急的老奶奶,一直在问自己的孙女在哪,有没有考完。南有岁见她自己一个人腿脚不便,就领着她找到了孙女所在的班级。这些事情积累起来耽误了不少时间。   实验楼的人果然少了很多,他站在二楼的转角处,瞟了好几眼终于看见了江应浔,距离相隔得有些远,盯得久了反而眼前变模糊了。   “这不是学弟吗!来来来,跟我合照。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欠,非得刺激我,我也是有人合照的好不好。”说完便拉了一个同学,把相机塞到他的手里,随后露出牙齿笑得很浮夸,还说了一声“茄子。”   南有岁有些懵,莫名其妙就被拉过来当合影工具人了,快门按下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笑,姿势都没摆好,上衣领口最上面一颗的纽扣也没扣上。他的头发长了一些,在夕阳的照射上显露出琥珀色,眼睛微微眯起,白皙的皮肤和身旁的人形成对比,嘴角扯出个一看就没准备好的幅度。   “哈哈哈笑死我了,学弟你被绑架了就吱一声,曹赫就给你嘚瑟一句,你还记上仇了。”   南有岁不懂他们之间的打闹,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自来熟可以随口开玩笑的人,这群人明显看出了他的无措,火速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分别拍了好几张照片, pose变换了无数个,玩得不亦乐乎。   “学弟你的照片好像复制粘贴,每张表情都一样,”男生一转头, “再看你的样子,完全像只猴子,真油腻。”   “怎么还带拉踩的,我真服了。”   领略到他们话痨属性的南有岁客气地回复了几句,他这一路上倒是被打断了好多次,目标差点都要不明确了。   他透过人群间隙看见江应浔的侧身,他身边又换了个人,一直在对他说着什么话,当然这些他肯定是听不到的,就从目前的举止来看,也是不清楚的。   相比之下,江应浔的情绪就显得极度稳定,没有任何表情变换,回应的话很少,他惯常穿着黑色系上衣,露出的手臂力量感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裤子显得他腿部修长笔直,看起来像画报上的模特。   眼睛微微压低,他偏过头看了别处一眼,恰好南有岁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就这样吧,回家回家,考完我要好好放松。我们今晚组局聚会,学弟今晚来不来?”他们热情地问道。   “学长你们玩,我还有事情要做。”他拒绝了。   “高一今天还不用上学吧?你们怎么都有事情忙,很重要吗?”   “嗯。”南有岁点头说道: “很重要。”   互相告别之后,南有岁的视线落在江应浔原本站着的地方,但很不巧,此刻那里是空的,之前围在那里的人也都没了。明明只是错过了一会儿眼神,结果再看之时,就找不到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难道江应浔提前先走了?是没有看见自己吗。   只好走得更近一些,靠近后窗的位置,他疑惑地扭头想看江应浔有没有在实验室里。一瞬间,站在窗边抱着一摞书的江应浔像早已料到般地看着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反倒是南有岁感觉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冲击着他的肋骨,发出如闷鼓一般的声音,然后他发现,这声音好像并不是错觉。   他不小心把窗户边上的笔记本碰掉了,不知道是谁放过去的。   下意识道了歉之后,南有岁将它捡起,按照原样又把他放了回去。   “拍完合照了?”江应浔问他,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恰好避免了一直对视的尴尬。   “合照……什么合照?”南有岁将问题抛了回去。   “刚才,和袁泓他们。”   “哦哦,那也算不上合照吧,就是他们拉着我当工具人而已。”南有岁后知后觉, “那会你看见我了?”   江应浔的语气里透露着些不易察觉的东西, “这么显眼,看不见才怪。”   想不看见都难。   “哪里显眼了。”南有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连半点装饰都没有。反观走廊里其他穿着背后有大印花的男生,他真不知道自己显眼在哪里。   “走了。”江应浔提醒他,抬脚步入了墙身后面,看不见他的任何身影。   走廊里畅通了许多,天已经蒙蒙黑了,路上还奔走着抱着花束的人,南有岁忽然觉得自己准备得好匆促,光把自己带来了,其他的什么也没准备。   “哥哥也和别人合照吧。”南有岁看到江应浔怀中抱着的一摞书,最上面是个厚厚的笔记本,厚到很想让人窥探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   “没有。”   “可是我看见他们和你说话了,不是在合照吗?”   “是,但我拒绝了。”在南有岁还没有接话之前,他先一步说明: “大多数情况下拒绝会省去百分之九十的麻烦。”   南有岁没有问拒绝的原因是什么,也没有问麻烦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他点点头,对这句话本身感到认同,顷刻间勾起他的一些记忆。   学会拒绝绝对有效,省时省力,速速解决。   直到走出学校门口,南有岁觉得自己此时仿佛也变成了刚经历过高考的考生,他回头看了一眼学校大门,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微妙,明明是每天都会踏进的大门,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现在怀念太早,你还有两年才高考。”江应浔对他说。   “我真的怀疑哥哥你会读心术,为什么我在想什么哥哥你都能知道。”   “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猝不及防听见回答的南有岁有些费解,他就这么好懂吗,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恭喜我们家小浔顺利考完,今晚想吃什么,不在N城吃都可以,说吧,都满足你们。”齐钰坐在驾驶位,车窗降下,她挥了挥手,面容上透露着一丝疲惫。   “齐阿姨赶回来了?”   南有岁都没注意到齐钰的车就停在门口,他很讶异,本来之前通话的时候齐钰说江应浔高考的时候应该赶不回来,她还懊悔可惜了好多天。却没想到在这一天,她还是一路劳顿地飞回来了。   “岁岁也在啊,”齐钰下了车, “把那些会议都先推掉了,想了想,还是我们家孩子最重要。”   江应浔听见她的话,眼神中有一丝的触动,仿佛某根心弦被扯动了。   “谢谢妈妈。”他说道。   “谢什么,给我都整一身鸡皮疙瘩了。”齐钰夸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你们学校是不是流行毕业合影,一路上看见好多了,给你们俩也拍一张?虽然岁岁还有两年才毕业,但现在纪念也不早嘛。”   江应浔没回答,南有岁视线左移看了他一眼。   想起江应浔拒绝和别人合影这件事情,南有岁心中不确定,他觉得江应浔应该是不喜欢被拍照的吧,有些人就是不太愿意面对镜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打哑谜?”齐钰想笑,微微皱着眉,她举起手机就等着开拍了。   “哥哥可能不太想……”   “你站这边。”   两个人同时出声,南有岁觉得肩膀处一紧,江应浔虚虚揽住他的肩膀和他换了个位置。   “不错,这个角度好,刚刚路灯的顶光太突兀了,看来小浔还挺会安排的。”齐钰满意地拍了好几张,虽然完全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和动作。   “你们俩也笑一笑嘛,这什么冷脸,这不像毕业,像刚开学。”齐钰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挑剔着毛病。   “拍好就行了。”江应浔说出的话完全是实用主义画风。   “岁岁你自己看,哥哥这表情是不是很严肃,我可没乱说。岁岁你也被他传染了,没什么表情,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我怎么感觉你们的气质越来越像。”   “不像。”江应浔否认。   齐钰突然接听了个电话,她收回了之前的放松表情,现在更像是公事公办,说道: “对,位置已经发你了,我已经接到了,你直接过来就行。”   “你爸在过来的路上,待会一起回去。”齐钰没有加任何铺垫地说道。   单刀直入,这个称呼真是陌生了很多年,久远到似乎早已从自己的人生中被剔除出去了,江应浔的眼神在黑暗之下透露着晦暗,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   过往的记忆变得模糊,但努力想想的话,还是依稀可见的。如果南有岁记得没错,他记得江应浔的爸爸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严肃到让小时候的江应浔每次心情都会变得阴沉低落。   车上,江唐岳和齐钰坐在前面,他们俩之间的话题也很少,仅仅是交谈了一些必要内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考完了?感觉怎么样,有多大的把握。目标决定路程的宽度和深度,早早定下目标才能更好地解自己的需求,本来不想让你留在这边的,但如果你很想留不愿意离开的话,也行,只是这样的做法不明智,欠缺考量。”   “你妈妈已经和我说了大致情况,我个人还是劝你再好好想一想。”   劈头盖脸说教让车内氛围变得压抑又窒息,完全是压倒性的谈话,听起来留有讨论空间,细细想来在每个孔缝之间都有着他自身强迫性的想法渗入。   “你自己的想法呢,有没有具体的规划,说出来我给你参考一下。”   安静得可怕,车内打着凉气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也要卡顿,身体中的某些部件在缓慢失灵,南有岁坐在江唐岳的后面,他抬眼看了一眼,这样的压迫感换谁谁都受不了。   “我想报考N大。”   “N大?你开什么玩笑。”江唐岳的情绪失控一次,导致方向盘晃动的幅度有些大,明显感觉车身跟着瞬间转移一下了,他闭了闭眼睛,沉下气问道: “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个N大。”   “是。没有第二个。”江应浔说道。   江唐岳平缓了心情,说道: “不要冲动,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家乡有这么巨大的迷恋感,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一年前拟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就选择了这个学校,你有你的想法,”江应浔继续说, “我也有我自己选择的权利。”   “你……真是说了你也听不懂。”   “够了。”齐钰揉揉太阳穴,她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 “N大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你眼中只有你自己的想法和利益,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不是,我看你是利益熏心把自己熏得连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身上,何况他还是你的孩子。”   “算了,我不说了,随便你们。”江唐岳停下车,愤愤地开了车门自己走了出去。   齐钰像是早都猜到了这个结局一样,她绕到另一边坐在驾驶位上,说道: “不用理他,他就是个疯子。”   “我跟你们说这些干嘛。”齐钰重新启动了车,开得速度很慢,缓缓说道: “别管别人的眼光,哪怕他是你的亲人。他们所以为的不一定正确,只要是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可以一直做下去,没有人有权决定你们的人生。家庭出身影响是很大,但没有必然性,父母起到的作用是辅助,但绝不是决定,这一切都要看自己的想法。”   “而且,我觉得你的选择很好,真的,我没有特意安慰谁的意思,这本来已经很不易了。”齐钰看看后视镜。   “嗯,我知道。”   长时间的缄默下,南有岁的心中也被填充着一团黑色线状物体,又郁闷又烦乱。他知道江应浔现在肯定被各种思绪塞满,只是表面风平浪静而已,他面对的压力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谁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面临关键时刻的时候总会面临困境和抉择,这对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个巨大的挑战。   南有岁看看窗外,街道上点缀着各色的霓虹灯,刺着眼睛,他收回视线,在黑暗之中,他摸到了江应浔的手,虚虚地牵住他的指节,做着无声的安慰。   仿佛在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他的这点陪伴和安慰都会一直存在。   灯光流转在江应浔的脸上和身上,南有岁没有意识地用眼睛地捕捉着他身上的光斑,仿佛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流淌着的隐秘情绪。   江应浔回握住了他的手,很短暂的一会。   他发现南有岁的指尖比自己还要凉。燥热的初夏中,他握住了冰块。   “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不聊这些,把他给忘了,我带你们吃好吃的去,等会我导航一下看看怎么走。”   齐钰气也消了大半,她看了后面一眼,问道: “你们觉得呢?”   指尖的缠连迅速被终止了,南有岁双手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自然,车内的气流似乎都变热了。   空调是不是坏了,他有一瞬间是这样想的。   “好。”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也跟着点头, “都听齐阿姨的安排。”   ———————— 第38章   相对温差   这顿算是庆祝性质的晚饭并没有成功完成它本身的使命,但也恢复了一些被损坏的心情。吃饭结尾的时候齐钰接到了江唐岳的电话,犹豫之下她提前走了,让南有岁和江应浔自己回家。   回去路上碰到了一群出来疯玩的学生,像是天性被压抑了许久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看起来应该也是刚高考完的。   “哥哥你们班毕业了之后没有组织活动吗?江边,微热的风吹拂着露出的皮肤,令人感到柔和与舒适。   “不清楚。”昏黄灯光勾勒出江应浔的一圈背影,他问道: “怎么了?”   “就是好奇,为什么你不喜欢参与这些社交,上次去竞赛的时候你也提前回来了。”不远处的江面,夜晚霓虹灯照射在上面的密集光点随着波澜不断闪烁,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说道: “不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社交活动不具有强制性,这应该是自主行为,所以为什么要纠结好与不好。”江应浔反问他。   “道理是这么说,不参加的话不是就脱离社会了嘛,课本上说人类是群居动物。”   “脱离社会?”离跨江大桥越来越近,地铁从上面穿梭而过,噪音充斥耳畔,车内的灯光很是亮眼,江应浔转头看了南有岁一眼道: “那我们现在站在一起,并且能够正常交谈,不算是社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这些名词的界定,南有岁觉得放在现实里来说,有时候真的很复杂,导致他搞不清界限在哪里, “我们太熟悉了,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已经很习惯了,我的意思是……”   “喜新厌旧。”江应浔点评道,带着一丝揶揄。   南有岁震惊,他觉得再说下去他所表达的东西就要完全被曲解了,甚至自己都会被绕进去,他摇摇头,说道: “我哪有,你也知道,我的生活都和你有关,怎么就变成喜新厌旧了。”   “不对不对,怎么说出来怪怪的。”沙土湿润,站在上面有种快要下陷的错觉,南有岁指了另一条路说道: “我们回去吧。”   “比起维持这些没必要的关系,我觉得现在更好。”江应浔跟着他的脚步,转了个身。   听到这话,南有岁身体像是被拴上了气球一样,变得飘飘然的,头发被风吹起,刺到了眼睛,他随手拂了一下,恰巧雪白的光映射到他抬起的手背上,很快地一下,手收了回去,那束光投到了他的鼻梁上,像黑夜里的雪山。   “哥哥以后上大学,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和我以及齐阿姨经常待在一起了,在学校里应该很忙,可能每周才能回来一次。”   “你看起来比我焦虑很多。”江应浔缓缓地说道: “学校很近,路程不远,课程一般不会很满,回来的时间还是有的。”   “还有什么要求?”   “啊?”听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南有岁的声音很小声道: “我能有什么要求……”   “这个问题要问你。”江应浔似笑非笑,现在的他看起来放松了很多,不像前几个小时在车内时的紧绷状态。   “N大很厉害,我也想去,这样我们就又在一个学校了。”走在玻璃栈道上,很快就要步入出口了,他呢喃着: “反正也就两年,很快的。”   “看来你不是喜新厌旧,是口是心非。”   明明舍不得和自己离开,却非要问自己为什么不去参与社交。   “短短一会哥哥你已经用了两个标签形容我了,这很片面。”南有岁反驳。   “嗯。”江应浔轻声回应,水面被风吹起涟漪,看起来松弛又自在,像是短暂地逃脱了生活的桎梏一样。   “对了,哥哥你当时有没有感觉……”南有岁在心中想着合适的措辞, “生气,烦躁,或者是郁闷?”   江应浔懂他的意思,说道: “实话说,是有,不过还好。”   南有岁点点头,他的确不知道江应浔会选择N大,这些他们之间都没有交流过,更不知道他竟然在更早之前就做了这个决定。   他的决定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做出的。   走到了更为宽阔的地方,滩边设置着市集,还有餐厅,酒吧以及咖啡厅,走在路上的人们恣意放松,没什么顾虑地和身旁走着的人随便谈论着什么,属于人群的热闹烟火一瞬间在眼前铺展开来。   互相依偎的情侣,关系很好的朋友,散步的亲人。   这的确很能够令人放松心情。   “老板,冰淇淋怎么卖?我们买两根。”   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南有岁注意到了他们,也望了过去,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冰淇淋对江应浔说道: “我也想吃。”   “可以,但不要吃太多。”江应浔和老板示意了想要哪种,他清楚南有岁吃的一直都是哪一种口味,说完之后他偏头又对南有岁说道: “你上一次胃疼是在三个星期之前。”   “知道啦。”南有岁拿着冰淇淋吃了一口,冰冰的,一瞬间牙齿都受到了冲击,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就吃一根而已。”   这会南有岁的话变得少了一些,他看着路上的人群,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微微抬头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你要不要也吃一口,虽然我都吃了很多了。”   他是有这个习惯的,不管吃什么都想要和江应浔分享。大多数情况下只会买一份,因为江应浔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每次都是南有岁问他的时候,才会和他共享同一个。   南有岁举着冰淇淋,小巧的鼻尖不小心被蹭上了一点白色,黑色的眼珠仔细看上去带着些许的琥珀色,上衣被过往的风吹得鼓起,单薄到像是轻松一环就可以将他抱住。   猝不及防,鼻子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江应浔将那点沾上去的冰淇淋抹去了。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见低下头的江应浔,随后只能看见他黑色的头发,却能够清晰地问道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靠得好近,突然就有点不太适应了,南有岁朝后面撤了一步,看着手上握着的脆筒缺了一角。   “哥哥你怎么只吃脆筒。”南有岁抬起眼皮问道。   “你往后退了。”江应浔不动声色将动作间被蹭到脸上的冰淇淋抹去,他看着面前的这个“罪魁祸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南有岁一时没“我”出个什么,他只好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将那小半个脆筒都吃掉了。   好像更怪了。   胃也变得凉凉的,南有岁抖了一下,冰淇淋的降温作用还真是没有折了半点。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贴得江应浔更近了一些,明明是那么宽阔的路面,他们的胳膊却时不时要触碰一下。   “哥哥你想好选哪个专业了吗?”   沉默了几秒钟,南有岁还以为他没有听到,正想重新再问一遍的时候,江应浔说了话。   “没有。”   南有岁有些讶异,他本来还在心里默默把知道的那些专业都罗列了一遍,猜想哪个更符合他的想法和喜好。   在他的认知里,江应浔会对很多事情提前做好规划,在别人还没有思考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可以给出明确的答案。   “你觉得有点惊讶,是吧。”江应浔直视着前方,认真地说道: “其实我对很多事情也没有想得很清楚,都是模棱两可。我知道他对我的要求是什么样,但我不想那样做,以至于我无法彻底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或许,你会觉得我有些任性。”   那点叛逆心思像烛火,随风飘飘荡荡却很难熄灭,反而是越来越稳固。看起来一向沉稳的江应浔也会有独属于他自己的逆反心理。   “不会。”南有岁摇摇头, “很少会有人能够一下子就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做,那样也不现实。但是不管哥哥选择做什么,我都会认可你,很认可很认可。”   “谢谢。”江应浔说道,眼神里多了些生动。   说起来,他们之间认真说谢谢的次数倒是很少,因为太过于熟悉,所以就会多了很多理所当然。   身后密集的人群越来越远,他们又快要进入那片安静之地,路边歌手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南有岁张望着什么,他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语速急促地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等我一下,我去买样东西。”   突然又转身补充了一句, “先别跟过来!”   江应浔没来得及问他要去买什么,就被独留在路边,他看着南有岁的背影,想着他好像又成长了一些。   因为跑步而微微翘起来的头发,有些清瘦的身型,黑暗中白到晃眼的皮肤,急于寻找着东西的动作,这组成了眼前独特又生动的南有岁。   恰巧被一块gg牌挡住了,南有岁的身影隐匿在那之后,这足够勾起他的好奇心,但他听从南有岁的话,没有跟在他的身后,而是站在原地,拿出手机罕见地对着面前的环境拍了一张照片。   混乱的gg牌占了画面的一大半,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拍这张的照片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还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却带着些可惜的神情。   这样复杂的表情,江应浔并不觉得新奇,他的情绪大多数都是各种掺杂在一起的。   他站定在江应浔面前,自以为藏得很好,但江应浔早在他行走的时候,就瞥见了背后的东西是什么,他刻意让自己的嘴角显得平直一些,说道: “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句,送花使者?”   “啊,你看见了。”南有岁有些抱怨地说道: “你怎么又看见了,每次都藏不过你。”   但他的目的不就纠结这个,转而恢复了自己的心情说道: “祝哥哥毕业快乐。”   “有点可惜,这几朵花开得不是很好。那个阿姨刚才都要收摊了,最后一束完好的被上一对情侣买走了,然后我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直接对我说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几朵拿走,还算是很幸运的吧。”   “本来在学校里的时候就该送你的,但我没想起来。”   有些好笑的是,他说话间,花瓣还掉了几朵,看起来真的是步入了凋零时期。   “花期要过去了,是不是寓意不太好……”南有岁接住落掉的花瓣。   “无所谓。”江应浔摸了摸他的头,柔软且很好摸,让人有些上瘾,但他克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手心似乎还保存着那种触感。   “一束花能够产生比周围环境更高一些的温度。”江应浔看他还在摸着花瓣,说道: “微小型动物会由于天气变冷降低进食能力,这些能够保持温暖的花朵可以为他们提供暂时歇息的地方。”   “好神奇,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南有岁充满好奇心地看着他。   “嗯,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   南有岁点点头,继续向前走着,垂放在腿边的手无意之间会和江应浔的指间触碰,微微凉,他突然想到什么,什么也没有多想地拽起他的半截手指。   两个人的指节存在温差,却在一段时间内达到恒温。温度高的一方传递到低一点的那方,足以让他们都感受到暖意。   “像是这样吗?”   他说道。   ————————   待会应该还有一更(可能,也许,心虚对手指) 第39章   神秘便当   教学楼里空了一栋高三生,南有岁再次扭头看的时候,只能看见空空的大楼,夏季的炎热感更浓烈了很多,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生活,终于到放暑假的时候,他决定要去校外画室先集中学习一段时间。   毕竟从爱好到专业需要很长的一段磨合期。   画室的人都很热情且好相处,平日的氛围都比较轻松,感受不到太大的压力。南有岁坐在画板前,看了一眼前面一排的画,清一色的石膏像,他们伸着懒腰,站起身活动着双腿。   “吃饭吃饭,不画了,累死我了,天天就坐在这,坐得我身体都要散架了。”   “今天偷偷溜出去吃吧,附近开了家火锅店,我们去那里吃?”   “赞同!”   身旁名叫许理泉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要不我们也去吃火锅?我在app上提前搜过攻略,这家评价挺不错的,你看你每天中午都不好好吃饭,这样很伤胃的。”   南有岁惯性地“嗯”一声,心思却没有放在他的话上,而是看着自己画出来的这幅素描,怎么看怎么觉得怪,他的头转了几个角度,困惑不解地问许理泉: “你能看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吗,我总觉得很奇怪。”   许理泉弯下身,他皱着眉瞅了几眼,有些敷衍地说道: “没啊,挺好的,我觉得没问题,行了大画家,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去哪?”南有岁这才回神,他不解道。   “去吃饭啊,就是他们刚刚说的那一家。”许理泉打开手机给他翻开了那一家的评论区,一水儿的好评。   南有岁犹豫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不起,我应该不能和你一起去吃,是不是耽误了你的时间,要不这顿我请你吧?”   书包里还放着便当,那是早上江应浔帮他装进去的,因为他最近胃总是会不舒服,江应浔干脆就直接帮他把饭做好让他带过去。   “用不着用不着。”许理泉摆着手,他说道: “不去也没事,那我去楼下吃好了,这次要不要帮你带饭。”   “也不用,谢谢啦。”南有岁轻轻地摇着头,低头看见手上的一片铅灰色,原本干净的手上变成了一半白一半黑。   “那你中午不吃了?”许理泉都走到门口了,他回头问着,有些纳闷。   平日里因为专注画画的次数很多,南有岁来不及去吃午饭,有时候别人都吃完回来了他才出门,这种饮食规律的确不健康,会给胃带来负担。   坐在他身边的许理泉就主动提出要不要顺便给他带午饭,一开始南有岁拒绝了,他不太容易接受别人的好意,但许理泉看上去就是天然的热情,第二次没问他的意见就擅自给他带了午饭。   “我带了午饭过来。”南有岁清洗着自己的手,水流顺着他的手背流下,变成了灰色。   洗完之后他从书包里拿出便当盒,配菜看起来干净绿色,没有对胃有负担的东西存在,虽然看着简单,但一一准备起来还是挺费工夫的。   “叮——”手机铃声响起,南有岁一手端着便当盒,一手打开消息,看见是江应浔发来消息的时候,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些。   [Saros:上午画完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南有岁手速很快地回复上,附上每次都会添上的表情包。   [耶:正准备吃。]   发完之后他又对着便当盒拍了一张照片,有些得意。   [耶:图片]   [耶:我没骗哥哥吧。]   [Saros:嗯。]   “看起来好丰盛,就是也太健康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带饭了。”许理泉和他闲聊,见他在和别人聊天,瞥见了聊天界面有来有往的内容,只是看不清字而已,他挑挑眉,调侃着问道: “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南有岁收起手机,问他: “对了,你知道哪里有微波炉吗,我想加热一下。”   “这个……好像是往前面一直走到尽头然后转角,没记错的话是有的。”   “好的,谢谢你。”南有岁对他比了个手势,想离开的时候许理泉却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南有岁问道。   “你这里沾上了铅灰,有点明显。”   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了一下,南有岁下意识就往后躲闪了,指尖略过布料,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说道: “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快去吃饭吧,再不去可能真的要来不及了。”   看到他突然躲闪的许理泉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手还停在那里,他点点头,说道: “行,那我先走了,如果要帮忙带什么的话,可以叫我。”   南有岁挥了挥手,消失在尽头,按照他所指路的那样,找到微波炉之后将它放了进去,等待间隙他打开手机消磨着时间,忽然收到了齐钰发过来的消息。   [齐钰:视频]   [齐钰:不错吧,下次等你有时间了也带你来这个展看一看,门票是别人送我的,据说还要抢呢。等我们家岁岁什么时候也有自己的个展,我一定拿个大喇叭在门口喊,想想就觉得骄傲。]   [齐钰:也得把小浔叫来,我喊累了换他。]   南有岁差点笑出声,在这种空旷的走道里出现短促的笑声着实很诡异,微波炉加热时间到了,他拉开把手,没有先拿出来,想等它散散热气。   [耶:齐阿姨你太夸张了,我还不算入门,有很多不会的,系统学习之后才发现有那么多困难要克服。]   他看到第三句话的时候,想象了一下江应浔拿着喇叭的样子……   只想了两秒钟,脑内的画面就立刻被南有岁强制性地驱逐散去了,这和他本人的形象简直一点都不符合,光是想想都够逆天的了。   午饭看起来很素净,但吃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南有岁觉得江应浔的厨艺真是一顶一的好,这让他又给江应浔发过去一条微信,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发一个小猫开心跳跳的表情包。   [Saros:?]   [Saros:晚上几点结束。]   [耶:五点,怎么了?]   [Saros:先别自己回来,我去接你。]   [耶:!哥哥要过来吗,不用提前太久过来,今天老师可能会拖一会儿,或者我在画室里多待一会。]   江应浔给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没有多说什么。   画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位同学,很自来熟地和南有岁打着招呼,他一一回应了。   “这个便当是你自己做的吗,好厉害!看得我又饿了,明明刚刚才吃完啊。”   “没有。”南有岁否认,还没有说下一句话时另一个女生说了话。   “嗨,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突然发现我们还没有加过好友,这样以后也方便联系,而且我玩游戏很厉害的,以后也可以一起。”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大方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扫一扫。   “可以的。”南有岁找出个人名片,说道: “是这个吗?”   “对,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很多人想加你吧,怎么看你打开个人名片的样子一点都不熟练。”   南有岁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应该有什么关联,看见好友申请之后他点了同意键。   “给你带了歇雨花茶,五分糖,常温的,可以试试。”许理泉拎了一杯奶茶递到南有岁身前。   “也没见给我们带一杯啊,许同学。”女生打趣着,自然地开玩笑。   “下次一定。”许理泉说道。   南有岁怔怔地接下,他是想拒绝的,但许理泉很“心机”地亮出了他的另一杯,说道: “我买了两杯,你就当是帮我分担一杯,我一个人喝不了这么多。”   对他道了谢之后,南有岁想着下次应该什么时候把这个人情还回来,于是拿起包装袋看了一眼是哪家的奶茶,想着等到有空的时候买杯差不多的还回去,这样起码不会踩在别人的雷点上。   沉浸于画画,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画室里的其他人都背着书包和老师告别之后飞速跑回家了,南有岁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有些心不在焉地打开手机想看看江应浔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但没有收到,应该还在路上,于是南有岁没有要现在就离开的意思。   “诶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长得很正点。”   “我怎么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应该不在我们画室吧。”   “帅哥,是来画室咨询的吗?我们这边有不同的方案有没有兴趣看一下,当然优惠也是ok的。”   “抱歉,我过来找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南有岁蹭一下站了起来,无聊之中他本来还好奇那些人口中讨论的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江应浔过来接他了,他背上书包,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位置,一眼就看见了江应浔,于是挥了挥手,说道: “哥哥,这里。”   “怎么把自己画成这样了。”见到他的第一眼,江应浔对他说道。   “什么样。”   南有岁低头把自己全身看了一遍,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袖子上的铅,刚想回答他,江应浔就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很快地就松开了,说道: “是这里,你看不见。”   顺着他捏的地方摸了一下,他说道: “哥哥帮我擦一下?”   从背包里抽出了湿巾,递在江应浔的手里。   江应浔拿着湿巾对着他的脸颊擦了几下,只是时间可能有点久,不太好擦,擦得脸都有点微微红了。   需要靠得很近才能看清楚,江应浔微微歪着头,眼神专注认真,一点也不像只是在帮他擦脸而已。   “最近脑子怎么了,东西都忘带……”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发出了惊叫一般地声音,支吾着, “抱抱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脚步声很快,听起来是火速离开了。   江应浔像是把那个人当成了空气一样,他没有好奇地朝身后望去,而是上半身退后了一些,说道: “好了。”   南有岁“噢”一声。   刚刚那个人好像误会他们了?但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而且刚刚那个人的声音还很熟悉,他张望了一下。   直到那个人重新出现,他发现是许理泉。   “我就说,我越想越不对劲,感觉那个人很像你,看来我眼睛还是没问题的。”许理泉拍拍胸口,又看看江应浔,问道: “新来的同学?”   “他是我哥哥。”南有岁说道,对他做着介绍, “他叫许理泉,是同班同学。”   “噢噢是这样啊。”许理泉点点头,似乎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走进去拿走自己忘带的东西,临别之际说道: “听说明天会有强降雨,记得带伞,或者我明天早上给你发微信。”   江应浔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但总归不是什么心情大好该有的表现。   南有岁点点头,对许理泉道了谢。   回去路上,南有岁突然想起来手里的奶茶,他说道: “我都把这个忘了,晚上喝奶茶是不是会睡不着。”   江应浔走在路的外侧,说道: “你提了一路的东西,这么轻易就忘。”   “这就像手机在口袋里但一直在找,真的没注意。”南有岁摇摇头,他说道: “这是许同学中午买的,下午忙着画画,一忙就忘记了。”   “许……?”江应浔记不住他的名字。   “就是刚刚在门口碰见的那个人,他人挺好的,有时候会帮我带个午饭。”   想起南有岁之前评价明洋以及那些同学时的说辞,江应浔提出疑问, “你是不是对别人的评价都是热情和人好。”   南有岁思索了一下,他还真的没太在意过这个问题,说道: “嗯……好像是的。他给我送了东西我也要还回去,如果回他一个一模一样的会不会显得太敷衍了?”   江应浔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奶茶,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 “不会。”   “那就好,我真的不太会回礼。”   本来说是明天才会下的雨,现在却落下了雨点,像是一场预告似的,南有岁用手撑着头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把伞。   看起来不是他本人的伞。   南有岁将它撑起,说道: “还好书包里有一把伞。”   江应浔看着它的花纹,说道: “新买的?”   “不是,这是许同学前两天给我的备用伞,我忘记还回去了。”   江应浔看向伞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第40章   隐匿冲突   画室里的人来来往往,已经快进入暑假结尾阶段了。大多数都是想继续选择美术专业的,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只是想过来体验几节课而已。南有岁在这里画出的画已经叠了厚厚一沓,从下到上按照时间顺序,可以看出他的飞速进步,连老师都很开心地称赞他的确掌握了挺多要领。   “下课后要不要去我家一起玩,我最近买了很多游戏卡带,或者我教你打篮球,我觉得我篮球技术还不错,教你应该是够格的,每天在画室坐着不运动的话会损伤身体,也不能除了画画什么事都不玩啊对吧。”   南有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太过于敏感,最近许理泉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邀请自己去他家里玩,平日里的热情程度也过了头,某些事情一旦超过了最高界限,就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别的意图所在。   “抱歉,我和我哥哥约好了要早点回去,今天阿姨会回来,没法缺席。”这不是借口,南有岁认真地回复着,又说道: “谢谢你。”   “啊好吧,那就下次再说。”许理泉的表情有些许的崩裂,随后又露出了开朗的笑容,突然指着面前的画说道: “你这里的透视好像有点问题,要不要再改一下?”   “哪里?”南有岁眉心抽紧,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来他所说的问题在哪里,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不清醒了。   “就是左边这一块。”许理泉突然拽起他拿着笔的右手,力度不轻。   南有岁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就要上手,他不习惯和别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于是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手,连带着那只笔都滚落到了地上,直到碰到墙边自己停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我看你一直找不到所以……”许理泉的表情倒没有呈现太多的歉意,让人分不清他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南有岁觉得很费解,但找不到这种疑惑的源头在哪里,他摇摇头,说道: “没关系,其实你指得再清楚一点就可以了。”   捡起笔之后,南有岁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说道: “我要先走了。”   忽然他听见了很夸张的声音,再往窗外一瞟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从一开始就有着暴雨的倾向,天瞬间就暗了下来,变得灰蒙蒙。   “下雨了,再不走可能会下得越来越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南有岁问道。   “现在现在,你等我一下,正好我跟你一起走。”   两把伞撑在中雨之中,雨滴打在伞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夏日的雨天不仅不凉快,反而很闷热,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南有岁看着脚下的路,一不注意就要踩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落在他的裤脚。   “真是不巧,我还说教你打篮球呢,天公不作美。”许理泉抬头看看大雨,摸了摸鼻子随口说道。   狂风吹过,正中南有岁手中的那把伞,整个伞面都被掀翻了,落下来的雨浇到了他的头发上,很快就变得湿湿的,衣服也不能幸免。他在风中努力挽救着手中的伞,却怎么也翻不过来,就像是空气中有强力胶水一样。   “我来试试。”许理泉也帮着他把伞整理好,力度一偏却直接把伞骨搞坏了。伞的半边是完好的,另一边却像凋谢了一般,塌了一块进去。   南有岁僵住在了那里,他看着坏掉的伞骨,不明白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这伞质量不好啊,或者是因为风力的作用,恰巧很寸就折了。”   南有岁摇摇头,面容上露出些失落的表情,在许理泉脱手之时,他把伞拿在自己手里,转了转,想试试能不能把它将就恢复一下,让它看起来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   “这把伞对你来说很珍贵吗?一把伞而已,实在不行……”   “没事。”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修不好,身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块,南有岁像是自言自语道: “同样的伞有很多,再买一把就好了,你不用自责。”   “那就好,先别管伞了,你都快被淋成落汤鸡了,快到我的伞下躲一下。”许理泉再一次拽着他的手腕,这次的力度比上一次还要大上几分,带着不容置辩的意思,差点把他拽到踉跄一下。   “你自己打就好,我的伞还能再用。”南有岁想拒绝他,像不习惯肢体接触那样,他也不喜欢和别人站在同一把伞之下,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争不过他的力气,导致手腕都在发痛,火辣辣的,用力到手腕骨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南有岁微微皱着眉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话没说出来,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错觉。   直到眼前的世界旋转了半圈,手心感受到一阵触感,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身处在熟悉之人的怀抱之中,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紧绷的面容变得放松了一些,他的身体半侧着,微微仰起头想往侧后面看。   “他怕疼。”   南有岁看见江应浔面庞的时候,他正好说了话,身体贴得很近,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的震颤,这种感觉仿佛是要穿透身体直达心脏一样,他有一瞬间的怔楞,低下头,他看见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当时江应浔并没有拉扯他的手腕,而是扣住他的手指让他过来,这样不太容易感受到疼痛。   江应浔用了点力气,让他和自己面对着,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松开,转而虚虚地放在他的腰侧,并没有什么接触面。   “我不是故意的,他伞坏了,看他一直在淋雨就想让他来我的伞下躲雨。”许理泉摆摆手,又强调了几遍自己没有什么恶意,语速过于急迫。   他的声音充当了背景噪音的作用,江应浔垂下眼睛看了他一眼,瞳眸在阴天之中显得更黑,随后和南有岁询问了什么,托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还是有些发红。   南有岁摇了摇头,说道: “哥哥,我们回家吧。”   大雨被阻隔在了伞外,南有岁拎了一下紧贴在身上的衣服,他抱着书包,转头对江应浔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奇怪,不过可能是错觉。”   “哪里奇怪。”江应浔问他,面容多了一丝严肃,转头看着反方向的许理泉,只能看见他的一点背影。   “说不上来。”南有岁拉开书包拉链,说道: “不说他了,给你看我今天画的画。”   难得分心,过了两三秒钟,江应浔才回答了一句“嗯。”   。   第二天一早,南有岁起床迷糊着洗漱穿好衣服之后,他下楼梯发现江应浔端正地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听到动静的时候,他偏了下头,说道: “醒了?”   “哥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今天要出门吗?”南有岁清醒了一些,他问道。   “嗯。”江应浔微微点头,起身拿了属于南有岁的那份早餐,说道: “陪你去上课。”   “很麻烦吧,我自己可以去的。”南有岁走了过去,咬了一口吐司补充说道: “还有两天就不用上了。”   最后江应浔还是陪他去上课了,没有像昨晚那样下了暴雨,但还是有微微小雨,出行不太方便,到了画室之后,很罕见地,没有见到其他过来上课的同学,南有岁有些纳闷,他还对江应浔说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雨天,大家出行不便,所以都来晚了啊?”   分针绕着顺时针走过,又等了十分钟,画室里还是不见有别人过来,门外传来快速的走路声音,这声音停止之时,南有岁看向门口,正和一个人的视线对上。   “林老师。”南有岁打着招呼。   “诶小南你在教室里?早上我在群里发了通知,今天下雨交通不方便,上午就先不用来上课了,下午过来就可以。来这一趟路上怎么样?是不是很堵车,我还差点遇上追尾了。”林老师话很多,讲起话来容易扯到许多其他的事情。   “还好。”南有岁回想了一下,实话说当时他只顾着和江应浔聊天了,没有怎么注意周边的情况。   “那正好你先别急着回去,昨天的画带来了吗?我给你单独讲讲,很快。”林老师笑着说道。   “带来了,”南有岁有些激动,他拿出自己的画, “谢谢林老师。”   转身之际,他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你等我一会。”   在南有岁没走几分钟之后,江应浔接到了个电话,是江唐岳打过来的,看着备注的时候他犹豫了十几秒钟,一时间没有什么动作,直到响了二十多秒,他走出了教室,找到了一个角落口接了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江唐岳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强势生硬,而是绕了好几个弯,似乎只是想关心他现在的生活怎么样而已,在他以为江唐岳想要迈入主题说此次电话目的的时候,江唐岳匆匆告别就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按照来路走了回去,站在后门的位置,猝不及防看见了许理泉,他猫着腰看起来鬼鬼祟祟,正往柜子里塞着什么,很难分辨,只能看见是张白纸。   江应浔狐疑,微微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待他自己转过来对上视线的时候,他显然是吓了一跳,差点发出惊呼,忙不迭地将那几张纸拼命往身后塞着,看起来心虚又惶恐。   “你在干什么。”江应浔觉得自己的直觉应该不会出错,他走到许理泉的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   仅仅是在体型上,许理泉就感觉到了压迫感,他眼神飘忽一下了,假装自然地说道: “没干什么啊,我回来拿个东西而已,现在已经拿到了,没其他事情了。”   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意,江应浔拉扯出被他藏在身后的东西,纸张被攥得皱皱巴巴,清晰的白纸黑字,看到的一瞬间,江应浔的瞳孔放大了一些,他形容不上来那一瞬间的心情是如何,像是有一双隐形的双手扼住他的脖子,造成虚假的窒息感。   他的情绪从来没有那么失控过。   简单的几个字,却好似需要用很久来消化,体内的五脏六腑变成深不可测的海洋,波涛汹涌。   “还给我!”许理泉的防线在这一瞬间破碎,仿若被窥见了他最肮脏的内心,终于是被戳穿了他平日里的精心伪装。   人模狗样。   江应浔将那沓纸攥得很用力,毫不客气地接住了许理泉激动之下抬起的胳膊,僵持之下,许理泉忍受不住被扣住的疼痛,他说道: “松手松手。”   “他是心善才对你那么客气,不要把他的善良当成是你情绪的宣泄口。”   周边环绕着低气压,江应浔自以为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情绪在和他说话了,毕竟这栋楼里还有别人,不能让别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许理泉破罐子破摔,他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口口声声说你们是兄弟,谁家兄弟像你们这样,你们觉得自己的关系很普通?正常人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吗?我承认我就是该死的同性恋,你们也一样是,不对吗?”   窗外的小雨又变成了暴雨,雨滴强烈冲击地面的声音一瞬间在耳边炸开,江应浔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很多人在面对麻乱的时候会选择使用暴力,因为那样最简单,不用在这短暂的几十秒内想清楚可能要用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的事情。   他盯着许理泉说道: “这就是你造谣的原因?因为得不到他人的回应而泼脏水,这样幼稚的伎俩,你觉得你可以用几次。用下流的眼光对别人的关系进行揣度,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对自己的性取向感到愤怒羞耻,诋毁别人来维持自己的心安,谁会尊重这样的人。”   许理泉气急败坏,他喘着气,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愤怒地看了江应浔一眼,却无法做到直视他的目光,最终垂下视线看着地板。   “我就是这样懦弱的人。”许理泉深呼吸着,他摇摇头继续道: “本来我也没想把它真的发出去,就算没被你撞见,我也会全部收回来,这些都是恶果。”   那沓纸依旧被江应浔紧紧地攥在手中,他拧着眉,浑身凛冽,唇角被压得平直。   “你放心,画室我肯定不会再来了,以后也不会打扰他,我本来对他……算了。”许理泉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我很佩服你,真的。”   他带着一身狼狈离开,撕碎了狂躁外壳之后的他,呈现出来是的无比脆弱的本质,迷失在某条道路上的他,变得莽撞又冲动。   握紧的手渐渐松开,江应浔发现由于太用力,手心被攥出了深深的烙印,一时半会难以消退。   那像是无声的提醒。   许理泉说得很错误,但在某些地方,却也没错。   江应浔走进厕所,将那些纸张展开,上面是造谣南有岁是同性恋的内容,全部撕碎之后,确保无法拼凑出任何完整的内容之后,把它们一一冲走了。   心脏似乎被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洞,浑身流动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些纸张真的被传出去之后,这会对南有岁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在很多方面,南有岁是纯粹的,就像他对别人一律的好评一样。别人对他热情,他也会用自己的真心对待别人,这种天然的纯真是难能可贵的。   江应浔并不想让南有岁知道这些隐藏在阳光之下的阴暗面。   再一次回到教室的时候,南有岁背着书包在四处张望着什么,见到江应浔的时候他很开心地松了一口气说道: “哥哥你刚刚去哪里了?我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有事先离开了。”   “没有离开。”看见这样单纯的南有岁,江应浔的声线由于刚才的情绪波动导致有些紧绷,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放松正常,说道: “什么时候结束的。”   “几分钟之前吧,”南有岁的眼角弯起,眼睛亮亮的,像是等夸的小孩, “林老师说我进步很大,让我继续努力,她真的很厉害,几句话就说明了我现阶段存在的问题。”   “嗯,”江应浔听着他说话, “很棒。”   南有岁眼神很好地看见了江应浔手背上的一点擦伤,他立刻双手捧起,语气焦灼地说道: “哥哥你受伤了,都流血了。”   江应浔顺着看了一眼,这个伤口他都没有注意到,可能是刚刚不小心划到了哪个尖锐的地方,他收回自己的手,说道: “没事,很快就会愈合。”   “那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吹。”南有岁脸颊微微鼓起,帮他吹着伤口,看起来特别认真。   明明只是一点小伤口而已,他都会这么在意。   见他这样,江应浔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却突然想到许理泉说的那些话,很快,他就停止了摸头发的动作。   “哥哥,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南有岁望着他说道。   “我哪里不开心。”江应浔反问他。   “就是感觉。”南有岁朝前面走了两步,面对着他,伸出手放在他的脸庞上,想将他的嘴角弯起弧度,结果却得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变扭的“人工笑容”。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南有岁转回了身,装着成熟的语气说道: “要不我哄哄你?”   ————————   又晚了,抱歉呜呜呜(最近时间好阴间)   最近这几章都会使用时间大法,时间跨度比较大! 第41章   难以名状   江应浔去N大报道的那天,南有岁失了眠,一大早顶着个不太美妙的黑眼圈,脸颊上还被压出了个印子,不知道睡到哪才会被压上去。   “昨晚去抢。劫了?”江应浔打趣他,闻到清新的薄荷味道,他看着面前的南有岁说道: “你是打算穿睡衣去学校吗。”   越是关键时刻他就越容易失眠,这糟糕的心态让南有岁觉得困扰。特别那些关于江应浔的事情,他总会特别上心,在心中将每一件事情的份量放大,导致事情越来越膨胀,塞满他心脏内的每个缝隙。   “我记得我明明已经换过睡衣了啊,梦里换的?”南有岁惊觉,他立马关了房屋的门,风起,连带着发出不小的碰撞声。   “嘭”一声,江应浔被阻隔在了门外,他看着光滑的房门表面,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侧转过身,像是在开玩笑似地说道: “别换了,穿睡衣也无所谓。”   屋里传过来含混的声音,像被揉成了一团,根本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似乎还有磕碰的声音,这些丰富的动静让江应浔的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一秒后又消失了,他下了楼和司机说着什么。   学校算不上远,是在市内,路程用不了多长时间。车内,刺眼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在南有岁的头发上,被晕上了一层金色,眼睛半闭着,睫毛不自觉地在扑闪,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他怀里抱着江应浔的书包,说什么也不撒手,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他干脆将脸搭在书包上,身体前倾,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兀的消息提示音响起,第一声响到一半第二声就开始了,像水面不断冒出的气泡。手机放在后座的中间,江应浔并没有想看消息的意思,他腿上有一本书籍,上面的公式看上去很复杂,就连配图都无比枯燥,让人没有丝毫好奇的想法。   “哥哥不看消息吗?”南有岁迅速看向声音来源,他抬起头,指了指手机,比江应浔还要在意。   “没什么好看的。”江应浔翻了一页,后面的公式更加繁密,光是那些特殊的符号就让人发昏,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撩起眼皮瞟一眼南有岁,说道: “想看的话自己打开。”   好奇心被得到了满足,南有岁点点头,轻车熟路地输入锁屏密码,寻找消息来源APP,发现全都是新生群里发来的消息,他们讨论地热火朝天,分享着各自拍的校园照片,纷纷诉说自己的激动与期待。   南有岁点开一张又一张,瞳孔里轮番变换着这些照片,期待感层层上升。一群人刷屏发着猫咪拍掌跳跃的表情包,南有岁一不小心就点到了加一的按钮,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包就先被发了出去。   一堆色彩丰富的头像之中,混进去了一个纯黑的头像,等级还是一级,这种反差看起来像是被盗号了。南有岁想撤回,手滑按到了旁边的按键,又费了些时间才成功撤回掉,他悄悄地呼了一口气。   翻着翻着,差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呢。   江应浔注意到了他这细微的举动,淡淡地说道: “又做什么坏事了。”   “没,”被抓包一般,南有岁摁灭了手机屏幕, “我忘记这是你的手机了,刚才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几秒钟过去,江应浔不在意地说道: “发就发吧。”   手机上却弹出了更多的消息,是好几条好友申请,南有岁看到了其中的一条申请理由。   [同学你好!你是不是今年报考我们专业的第一啊,刚刚看见你在群里发了消息,突然想到之前的好友申请你好像没通过,是没有看见吗?之后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学习方面的问题,组建学习小组也ok的。]   其他的好友申请也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南有岁有些后悔刚刚他为什么非要点那个加一按键,他把手机放在江应浔的书上,物理阻隔打断他的注意力,说道: “有好多人想加你,要点同意吗?”   江应浔没看,将书本合上,手机被夹在其中,他提出了反问, “你很想让我加他们吗?”   “我……没想啊。”南有岁坐直,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支支吾吾,破碎的语气词连不成一句完整且有逻辑的话。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矛盾,想又想不明白。   他把江应浔腿上的那本书拿到自己手里,看他刚刚看过的内容,的确是看不懂。但他在想,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能够像公式计算题一样,只要搞明白原理,就一定可以得到有且仅有一个的正确答案就好了。   进了校园之后,志愿者顺手递了张学校地图进来,南有岁看着这繁复的地形,一时间又差点分不清正确的方向,他寻找着江应浔的学院楼,最后是在边角发现的,那片空地几乎只有这一个学院楼,其他的学院楼都集中在一起,对比起来有种强烈的游离感。   “好远,这个学院楼看起来孤零零的,吃饭上课什么的应该也很麻烦。”南有岁说道。   事实证明,真的很远,到最后都看不见什么新生了,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到了宿舍楼。   宿舍楼就在学院楼附近,到了宿舍之后,还没看见其他舍友的身影,江应浔说要下楼拿行李箱的时候,拒绝了南有岁的陪同,这导致南有岁有些无所事事,他只好又开始研究起这张地图,看得比什么都认真。   “嗨!你也住在这个宿舍吗,我叫尹和硕,累死我了,这楼也太远了,还要走巨长的坡,谁能想到它会在山的背面。”新来的人拽着两个行李箱,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手里也攥着地图,看起来疲惫又匆忙,他看着南有岁,歪着头有些好奇,又望望门外,问道: “你真的是新生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像高中生。”   “因为……我就是啊。”南有岁被他机关枪一样的嘴吓到了,前一个问题没来记得回答,他就能抛出后一个,压根不给人回答的喘息机会。   “啊?”他挠挠头,看上去脑袋变晕了,以为这是开玩笑。   门口传来滑轮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尹和硕体内的热情之魂觉醒,人还没转身,就先一步打出了招呼,说话比什么都快,用着偏北方的口音道: “第三位舍友也来了?看来我们作息都差……”   南有岁没有顾忌到第三个人的在场,他脱口而出,喊了他一句“哥哥”。   尹和硕有点凌乱,他转过头一看,恰好看见江应浔站在门口,袖口之下的肌肉微微绷起,露出的小臂充满力量感,他微微皱着眉,下颌线流畅锋利,身型和长相像是精心雕刻的雕塑,哪怕是最简单不加丝毫设计感的衣服也显得很突出。   但不管从体型还是脸来看,这两个人都不像啊,而且是完完全全的不像。   “合着你们一家考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尹和硕疑惑更深。   “我只是跟着过来玩而已,不是新生,”南有岁知道他是误会了,又强调了一句, “我真的是高中生。”   “我就说嘛哈哈哈,瞧你这小身板,还得再长两年,说不定到时候长得比你哥还要高,有些人身高就是会晚长一些。”尹和硕给他们让位,把行李箱放在空缺处,没有急着收拾。   “我身高还好吧,有那么矮吗?”南有岁捏捏自己的手臂,又捏了一下江应浔的,好像手感差异确实挺明显的,他开始问江应浔: “是这样吗?”   江应浔低下头想摸下他的头发,又觉得不合适,只是抬起了几毫米,又放下了,这种幅度没有人会注意到, “不矮。”   在南有岁没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他提前补充, “不是为了安慰你。”   被摸清说话方式的南有岁怔了一下,这种提前回答自己问题的感觉很猝不及防。   其他两个舍友也都是北方人,热情客气,拽着一个人就是一顿嘘寒问暖,天生自来熟,仿佛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丝毫不给别人社恐症发作的机会。   南有岁是请了半天的假跟过来的,目前的文化课进度很赶,缺一天也很容易导致跟不上进度,已经到了午饭点,没剩多长时间就要开始下午的课程了。南有岁跟在江应浔的身后离开了宿舍,踏出去之前他还回头看了几眼。   踩在一楼,不远处就是院楼,南有岁又看了一眼标牌,跟在江应浔的身边,丝毫不敢落后几步,像是怕会走散一样。浓烈的盛夏天,站得稍微近一些就要感受到身边之人的热流,南有岁却贴得很近,边走边好奇地看着周边的环境。   “哥哥为什么要选择天文专业?”   这是在江应浔填报志愿的时候南有岁问出的问题,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专业的存在。为此他还去搜集了相关的资料,这个专业并不是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美好,反而可能会让人觉得枯燥无比。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江应浔的回答,他说: “因为喜欢能借助数字和逻辑理解一切的感觉。”   哪怕是身处的宏大宇宙,都可以被逻辑解释。   南有岁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他在车上的时候会冒出类似的想法了,这种思想上的共鸣可以跨越时空。流动的思绪终于在尾端汇聚,达到理解彼此的作用,这种突然而至的感觉让人震颤,仿若有电流穿过身体。   但自己肯定是学不来这些的,南有岁摇摇头,这种想法有一次就够了。   “我发现你很喜欢发呆。”江应浔的一句话让南有岁彻底从内心世界里走了出来。   南有岁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有吗?”   “你不知道你发呆的时候,走路的速度会变得很慢吗?”   像蜗牛一样。   “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之后我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路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距离食堂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你难道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吗?”江应浔说出的话显得漫不经心,随口抛出一句不等待回答的疑问一样,却又像包含着其他的考量,他的面容很平静,声音很轻地感慨着: “你太粘着我了。”   心中隐形的钟楼响起了厚重的一声,南有岁似乎能够感受到身上的每一根肌肉纤维,朦胧的感受流经神经。   他没说话。   吃完午饭之后,南有岁就离开了,他回头挥挥手,露出的笑容坦诚又纯真,微笑时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由于强光不得不眯起一些,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像一张纯洁的白纸,令人屏息。   只是他的脚步并没有来时那样轻快。   江应浔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坐进车里,车辆驶到另一条道上,变成小小的一块。   忙碌完之后,江应浔回到宿舍接着整理他的东西,在叠放整齐的衣物中间,他发现了一套看模样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衣服,应该是被错放的,浅色系的睡衣上印着迷你小熊的图案,有淡淡的清香味道,似乎从中可以窥见这身睡衣的主人。   他拿出手机,对着睡衣拍了张照片,想把照片发给南有岁,提醒他把睡衣遗漏在自己这里了。手指按在发送键却迟迟没有点下去,最后他摁灭了屏幕,没有思虑多久,把这身睡衣收进自己的衣柜,混在深色系的衣服中。   坐在桌前,木质桌上并没有摆放太多的东西,比极简风还要极简,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和书籍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看起来就没什么烟火气。   却在左侧很罕见地放置了一个牛油果色的收纳册,厚厚一本,看上去保存地很完好。   洗完澡之后,他擦着头发,额前低落的水珠顺着侧脸滑下,落入锁骨以及衣物内的地方,视线还没有变得清明,他听见了什么东西被碰到地上发出的撞击声。   眉心抽紧,没来由地他觉得不太对劲,看清楚的时候,尹和硕连忙把收纳册拿起来,用纸巾将上面沾到的尘埃擦去,声音里包含着歉意,他急促地说道: “真是对不住,刚刚我们几个玩闹,撞你桌子上了,结果把这个收纳册弄摔了,对不起啊。”   匆匆看过去,表面没有什么损伤,还好收纳册这种东西摔几下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江应浔接下了,说道: “没事。”   见他表示没什么的时候,尹和硕松了口气,其他两个人也都活络起来,很快消除了这份小小的尴尬。   “你还会画画啊?”尹和硕和他说着话,本来初见的时候就觉得他很不爱说话,在宿舍待了几个小时觉得他还是很严肃和高冷,也没敢聊天,借着现在这个机会,他才搭着话。   “不是我画的。”   江应浔打开收纳册,前面一半都被塞满了,画的基本都是人物像,姿势各异。学习,看书,吃饭,走在校园路上,娱乐时分,每种样子都被画诠释了出来,而这些主人公当然是指向了自己。   按照画面的走向,他发现这些记忆都是零碎的,很难形成一条连续的线条,这些碎片很容易就会被忘在脑后,南有岁却将这些一一记录了下来。   这都是南有岁在暑假里画的,本来是想练习用的,却不知道画什么好,最后就都画了江应浔。而这些画原本是被南有岁夹在了书中,直到有一天被风吹过的时候掉在了地上,江应浔将它捡了起来,南有岁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些画的不好,还是扔掉好了,但江应浔没听他的,把这些画都完好地保存下来。   连南有岁本人都不知道江应浔还秘密地搞了这个收纳册。   “画得真挺好看,有模有样的,手残党看到都瑟瑟发抖了。”尹和硕用着贫瘠的形容词,他灵光一闪,惊奇地说道: “诶是不是你弟画的,他学美术的吧,这么厉害。”   “嗯。”江应浔回应了他。   “你弟人真不错,送你来上学,还给你画画,果然有血缘关系就是不一样,什么事都能想到家人。”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江应浔抬眼看他,很快地收回了目光,将收纳册翻到最后一面。   “啊,是吗?”这可能会触及到复杂的家庭关系吧,尹和硕装糊涂,没有继续问下去,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说道: “那我先去洗澡了。”   最后一面画是双人画,暴雨中,落在地上的水珠溅起来,变了形状,江应浔撑着伞,遮挡住他的半张脸,南有岁走在旁边,面容比较模糊。   应该是南有岁不习惯画自己,所以把自己的模样模糊处理了。   看着这幅画,江应浔觉得他今天说出的话有误。不是南有岁太粘着他,分明是他自己过于依赖对方才对。   不然他完全可以无所顾忌地让南有岁取回睡衣,或者自己跑一趟送给他,绝不会有现在的表现。他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被他强制压在脑内的某一处黑暗角落。   ————————   一些bt的想法升起来了…… 第42章   微信背景   樱花季。南有岁走在校园里,地面上浮着花瓣,学校里种植的几颗零零碎碎的樱花树经过一场持续几天的大雨之后,开得却更旺了。   学校照例放假,出了大门之后,门口停放着很多车辆,将本就不宽敞的路堵了个严实,喇叭声刺向耳膜,南有岁下意识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耶:哥哥没忘今天我要去学校找你吧?]   [耶:我已经放学了,还在路上。]   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之前,内容是他们约定好见面的日期。算算时间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完全没有遵循想象中的规律,比如每周回一趟家,或者去各自的学校,总会因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变得忙碌起来。   南有岁第无数次体会到江应浔说的那句太粘着他是什么意思了。   途经通往寺庙道路的时候,他被迫挤在一群游客中间,一不留神就会被举起的手机打到。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道路两边种着樱花树。人们乐此不疲地将它们拍摄下来,而后重新汇入人流之中,匆匆离开。   打开手机,没有任何回复,时间已经过去了蛮久,这种大学生活也太繁忙了吧。   直到南有岁站在江应浔的宿舍门口,他也没收到回复的消息。宿舍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他伸出手指扣了扣门。一阵窸窣之后,门被打开了。   面前的人连拖鞋都来得及穿好,他皱着眉思考了一番,几秒之后终于想起来了,说道: “快进来快进来,你出现的时候吓我一跳,这什么乖乖仔啊,还穿着校服。”   南有岁记得他的名字,是叫邹旭,打了声招呼之后,他背着书包站在宿舍之中,环视了一圈之后坐在江应浔的位置上,看着面前整齐的桌面,似乎都能想象到江应浔坐在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了。   “找你哥吗?”尹和硕从床上跳下来,架势像是下一秒会骨折,他说道: “他去参加什么比赛了好像,早上九点开始的?可能还没轮到他,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什么比赛。”南有岁眨眨眼睛问他,也没听说有这事啊。   “具体的我不知道,是要演讲汇报的。”尹和硕伸了个懒腰,穿着一身潮到风湿的衣服杵在中间道: “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正好我们几个约好出去吃饭来着,哦对了,还有几个社团里的人,人都挺好说话的,弟弟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你哥比完赛也会去。”   刚想回绝的南有岁点了头,说了声“好”,跟着他们一起先去了预定的餐厅,时间已经过了正常的午饭点,江应浔还是没有给他回复消息,他有些坐立不安。   细细数来,人不算多,他们插科打诨,各自吐槽着学科上的难题以及其他事务的繁杂。   “其他人怎么还没来,是不是都去参加那什么比赛了,这么长时间,评委不用吃饭的吗?”   “打个电话看看,先打谁的……”   南有岁觉得有些闷,即便是开着空调,也没感觉到什么凉意,他解开校服衣领最上面的纽扣,觉得这应该是它的锅。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好嘞,是要去洗手间吗?左转尽头,有点难找。”邹旭在和别人聊天的间隙回复他,又转头热情地问他, “找不到的话我带你去?”   “我自己去就行。”南有岁摆摆手。   清水顺着手指滑下,这里的水龙头很难用,南有岁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关闭。水流声消失之后,其他人的聊天声紧接了上去,瞬间涌入了耳中,但闷闷的,像是玻璃罐中的响动,听不清楚。   一声简短的音节吸引了南有岁的注意,他狐疑地往来源那边看了一眼,站着的人是江应浔和另一个女生。   眼生,不认识。   另一边。   “太不会做时间规划了,好好的比赛拖到现在,饿死我了,是前面那间吗,我没记错吧?”   “之前汪老师说你很厉害,让我警惕着你点,我还没放心上,今天一看,他眼光真挺毒辣的,明明可以靠脸还非要靠智商,又有一群人要哭晕在厕所里了。”   “我看通知说之后有个团赛,组队人数大概四到五个吧,我已经凑齐了三个,要不要一起,你来的话他们……”   “不用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留着中长发的女生点了下头,说道: “也行啊,你要是反悔想回来的话,我们也能收留你。开玩笑哈哈,不过你为什么要一直低头看手机,有什么很重要的消息吗?”   她瞥见江应浔的手机屏幕是黑色的,对着一块黑屏有什么好研究的?   “先进去吧。”   江应浔一步跨到门口,他先推开了房门,屋内的嘈杂声像潮水一般淹没耳畔,随后两个人走了进去。   “两个大卷王终于舍得回来吃饭了?”留着寸头的男生自动往里面让了个位子,方便他们坐下。   “什么啊,卷不动一点,被虐得很惨,早知道不参加了,连个参与奖都没有。”女生耸耸肩,大方地拿了桌子上的一杯奶茶说道: “这是给我准备的吧,还算有良心。”   “真的假的顾拾月,有这么夸张吗,你都得不了奖?”另一个女生睁大了眼睛,又瞟向了身旁的江应浔,恍然大悟道: “对手强劲,可以理解。”   “友谊第一,其他的往后捎捎,我看你俩下次别当竞争对手了,组队合作多香啊,强强搭配,这很……”   门被打开时发出了夸张的碰撞声,恰好迎上风流,没用什么力气它就自动撞到了墙面上,屋内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有一半人不认识南有岁,他们向其他人使着眼色,想问问这是谁。   “咳咳,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江应浔的弟弟。”尹和硕非常主动且自信地说道。   “明明是江应浔的弟弟,为什么你要抢答啊。”顾拾月做出思索状,手指摩挲了几下下巴,露出狡黠的笑容道: “你该不会是想抢走他弟弟吧?这么可爱的弟弟是大家的,来来来,坐我这里。”   南有岁没搞清楚情况就坐在了她的旁边,另一边都是陌生面孔,他道了几声谢之后,和远在对面的江应浔交换了个视线。   几分钟之前,他看见江应浔和顾拾月进去的时候,也跟了上去,刚想打开门,就听见“搭配合作”这样的词语,一瞬间神经就被扯了起来,原本不该相关的画面莫名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内,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   于是他又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顾拾月,见她正露出开心的笑容和其他人聊天,关系似乎真的很好,任谁都会被她的好性格感染到。   “正好,我们今天都聚在这里,互相熟悉一下,加个联系方式?”有人提出建议,点出扫一扫的界面。   “好啊,我赞成。我要先加我们可爱的弟弟,让我也体验一把拥有男高微信是什么感觉。”顾拾月轻轻地拍了一下南有岁的胳膊,询问他可不可以。   南有岁找出自己的名片二维码,收获了一群人的扫一扫功能,短短一会,好友申请就多了好几位,点同意都要耗去一些时间。做着机械般的动作,他余光里看见有人站在江应浔的身边和他说话。   “我们也加一下?听说岳老师对你很感兴趣,恰巧我之后也想深造跟他的课题组,说不定以后还是同门。”   “七拐八拐的,你想加就直说嘛。”旁边的男生“啧啧”一声。   “手机没电关机了。”江应浔冷不丁的回应让空气静默了一瞬。   “早说没电了,我带充电宝了,我找找,待会给你充一下。”邹旭打破了这份尴尬,措辞一套一套的,其实他根本没有带充电宝。因为这题他熟。   有时候几个人必要时刻走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就会有人举着手机出现在脸前,表示想加江应浔的联系方式,或者更委婉一点的方式也有,比如借助同学舍友之类的。   江应浔给出的回答也很单调:没带手机,手机没电,不玩微信。   “好吧,那就先不加了。”女生讪讪道,而后去扫了别人的二维码。   扩列期间,江应浔说要出去一趟,大家点点头,也不好奇他要去做什么。   “弟弟。”顾拾月见他望着对面发呆,也跟着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她悄声道: “我仔细观察一下了,非要说你和江应浔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就是头发都是黑色的。”   “你这是说了什么废话啊哈哈哈。”另一旁的女生听见了,她拍了下手掌,尖锐的笑声穿刺这片天地。   “我补充一点,你们都不爱说话,那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不会都是冷脸,然后彼此无言?”   “不会。”南有岁诚恳道: “还是有很多话说的。”   “那你们都聊些什么?想象不出来啊,话说我还没见过江应浔有话多的时候,弟弟你不知道,刚入学的时候,校园圈就一堆问他是谁的帖子,还以为他是装高冷,没想到他是真高冷,太夸张了。”   “还好吧。”南有岁是这样觉得的, “他有时候还会跟我们开玩笑。”   “谁开玩笑?我看是你在开玩笑吧弟弟。”   南有岁被夹在其中,其他人都很能聊,对他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逮住他拼命薅,问题多得让他脑袋都发昏,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你哥有女朋友没?不对,是有过吗?”   “啊……?”南有岁吃惊,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他摇摇头,说道: “没有。”   “那……”   “诶这朋友圈背景是谁啊?”尹和硕像发现了新大陆,他指着屏幕问江应浔: “一开始我还没注意到,刚刚把你们朋友圈都翻了一遍,然后我发现了右下角的这个手指,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指。”   “你可真闲死了,那还会是什么手指?”   “那当然是嫂子的手指!”尹和硕戏精上身,摆出侦探模样: “也许是青梅竹马?反正这肯定不是自己的手指,你们也看看。”   南有岁听见一句“嫂子”的时候立刻抬起了头,他点开江应洵的朋友圈,见一直空白的背景换成了一张新的图片,照片上一只猫咪的毛绒玩具,右下角能看见一截手指,靠近指甲的地方有一道很细微的疤痕,不特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右手食指,对上了。99.9%的可能,那就是他自己。   “弟弟你知道吗?”顾拾月一脸八卦地问道。   “……”南有岁沉默几秒说道: “不知道。”   他还是别说了比较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应该挺难解释的。   “那会是谁啊。”   是我。   南有岁在心中回答了一遍她的自言自语,顺手保存了那张背景图片。这种照片连他自己都没拥有。   “没看出来江应浔还会搞暗恋,好……好纯情。”尹和硕脸上一片红晕,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脑袋转了个一百多度,人差点晃倒在地上。   “什么暗恋?”江应浔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听见了这个,他微微皱着眉,收着力度将门关好。   “坐下坐下,你喝多了!”邹旭一巴掌把他拍在了桌子上,让他脸对着桌面,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解释道: “就是看到了你的朋友圈背景,在八卦那个手指是谁的而已。”   江应浔坐到原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隔着人群望向南有岁的眼睛,不掺杂其他的情绪和示意。   但南有岁没有注意到视线,他低着头,和旁边的顾拾月交头接耳,时不时笑几声,其实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尹和硕说的那句话。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玩闹了好久,南有岁看看时间,他还要回去完成作业任务,已经超过预计时间一个多小时了。   顾拾月很不舍地和他道别,还让他以后要多过来一起玩,期待他也考上N大。   一一告别之后,南有岁和江应浔先走了,脱离了喧嚣的环境之后,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静。南有岁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 “哥哥我上午发的消息你看见吗,我等了你好久也没回我。”   “没看见。”江应浔将手机拿出来给他。   南有岁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所以看不见你的消息。”   “那不是借口啊?”南有岁长按按键,果然是打不开。   “算,也不算。”   “我还以为你是太忙了,或者是不想理我。”   “我为什么会不理你?”江应浔不明白他奇怪的脑回路,说道: “我不理谁都不会不理你。”   说完轻轻扣了下他的脑门。   “那如果你之后有了女朋友呢。”南有岁想起饭局上他们热衷讨论的话题,这个时候很想钻这个牛角尖,说道: “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好吗?”   “你想太多了。”江应浔避开了他的问题。   ————————   又来晚了,很抱歉!(跪下)   凌晨脑子不是很清醒,修改之前看的小天使真是抱歉啊啊啊啊,我服了我这个昏昏沉沉的脑子了 第43章   再度失眠   “南有岁同学,你还好吗?你看起来状态也太差了,我帮你和老师说一声请个假吧,再拖下去我怕症状会变得更严重,万一要是……”女生焦急地说着话,紧皱着眉头,差点碰翻面前的作画工具。   “没……”胃部传来绞痛的感觉,眼皮无力地耷拉着,连睁眼都费劲,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唇色都变得苍白,南有岁没有意识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似乎在苦苦隐忍着什么,这种磨人的疼痛感像时不时翻滚而过的波涛一般,没过几秒就会被淹没在痛感之中。   他只能看见面前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的,甚至能看见重影,反应变得迟钝,要思考很久才能意识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你等一下,我先去找老师,看看她在不在办公室里。”   “怎么了?先给他家里人打电话啊!看起来好严重,这个月已经病倒第几个人了?”   “南同学你还有力气把手机找出来吗,我们联系一下你的家长。”   南有岁只能捕捉到“手机”这个关键词,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机械般地想拿起自己的书包,因为他记得手机是放在了书包分层里,却怎么也够不到书包,明明就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而已。   他的动作很执拗,穿着白色毛衣的手臂晃来晃去,就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帮他把外套穿上,教室里的空调并不是很热,本来就发烧了,会严重。”   此时的南有岁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娃娃,他张开自己的胳膊,迟缓地看着外套被穿在身上,但感觉不到什么暖意,反而是更冷了。   “别找了,我来帮你打电话。”同学见他的动作慌乱且无序,轻轻地拨开他的手,从书包里面掏出要找的东西,飞快地拿起他的一根手指在指纹处按了下,打开了锁屏。   “通讯录……第一个,打给你哥哥好吗?”他念着备注。   “哥哥……”南有岁毫无意识地跟着呢喃一声,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起来烧得不轻,手放在胃部的地方按住,他趴在桌子上,脸颊微微被挤出来一块,看起来没精神到了极点。   “是的,我们正在打给你哥哥,别着急,等他接……”几秒之后,电话被接通了,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对着那头说道: “喂你好,是南有岁的哥哥吗?他生病了,很严重,看起来需要送去医院……”   “对对,在他身边,哪里?好的我找一下。”   在书包中一顿翻找,同学感慨似地说道: “找到了,快,帮他把杯盖打开。”   南有岁接过几粒药在手心中,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怔住几秒之后一口吞下了,混杂的苦味让他眉心抽紧,口腔里都是药的味道。   “你哥哥让你等他一会,二十分钟就到,还能坚持住吗?南有岁同学,你还能听见吗?”   南有岁点点头,整个人像是被闷在水中,后背都变得湿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眼前朦胧,头脑发昏,和其他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很厚的玻璃层,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好在他的胃没有那么痛了,眉头松开了一些。   周边围着一群人观察着他的状况,怕他会疼昏过去,南有岁撑着点力气对他们说了声谢谢。   “别谢了,你现在谢我们我都怕折寿,好好休息吧。”   “真不巧,老师好像不在办公室,她今天请假了?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看见,要不我们先带你去医院好了,谁来架他一下。”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同学说道。   “……”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南有岁看着地面,按照现在的理解水平,他根本不懂面前的同学都想表达什么,反倒是地板上这种简单的花纹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的世界中一切都是如此安静,直到门口出现裤脚和鞋子,脚步声重重地踩在他的心脏上,敲打着他的骨骼。   来者走得很急,两步并一步,但很显然这些动作在南有岁的眼中都自动变成了慢速度,甚至可以逐帧分析。忽然他抬起了眼睛,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因为心急微微皱起的眉,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紧绷向下的唇角。   这种慢速处理忽然变成了正常速度,周边的喧闹环境又一次闯入他的世界之中。   “麻烦让一下,我带他去医院。”   “好的好的,大家退后一下,对了把他的书包拿一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们撤后一些,看着面前的人熟练地将南有岁抱在自己的怀里。   天旋地转间,南有岁觉得自己失去了重力,这让他不得不死死地拽着江应浔的衣服,防止自己掉下来,心脏声很大,也许是因为突然间被抱起,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江应浔的怀里很温暖,像个天然的暖炉,他蹭了蹭,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姿势,一瞬间委屈的感觉涌了上来,就连快变正常的胃都变得不老实,隐隐钝痛着。眼睛看起来蒸腾着水汽,眼周都是红红的,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什么都没有说。   “围巾戴上。”   江应浔将温暖的一条东西绕到了他的脖子上,确定他的衣服拉链已经拉好不会漏风进去之后,才走出了教室门。   一路上遇见了好几个其他班级偷溜出来的同学,病弱时刻,南有岁已经顾不上这种姿势会尴尬的事情,他将自己的脸埋得很深,闻着江应浔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算是迟来的苦味药片缓解剂。   直到被抱到车上,南有岁靠在座椅上,热气逐渐充斥着车内,他昏昏欲睡,努力着睁开自己的眼睛。   江应浔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他脱掉了外套,上身只穿着一身黑色高领毛衣,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筋骨突出,眼睛上架着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沉默。   “哥……”南有岁想喊他,声音却沙哑到了尾音劈叉,清清嗓子之后他很小声, “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你不知道的时候。”一句废话。   “现在胃不是很疼了,比之前好多了,其实我……”表现出来的状态却和他说的话大相径庭,他都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多么费力,脸颊都被烧得发红。   红绿灯间隙,江应浔腾出一只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像是无声的提醒, “别说话了。”   南有岁也目视着前方,坐在车内都能感受到车速有多快,超过前方的一辆辆车。   “高烧,胃痛,亏你还能忍到现在,只占其中一个就不得了了。”医生写着病历,看着屏幕敲打着键盘, “你身体太弱了,平时更要注意休息饮食,小小年纪就落下胃病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没关系,放宽心好好调养就行,千万不要等之后越拖越严重。”   医生手指一顿,转头问道: “之前吃过药了吗?”   江应浔有条不紊地念出那几种药的名字,似乎已经熟稔了,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南有岁,没说话。   “行,开的也就是这些药,主要看病人自己多保养身体的,药物治标不治本。给你们预约一下做胃镜的时间,检查一下。”   跟在江应浔的身后,南有岁看着他的背影,思绪放空,至于具体做了什么,他没注意到,神游间,江应浔说了一句“跟上”,他才发现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   江应浔忽然停了下来,在耐心地等着南有岁跟上来,嘴唇轻启道: “要我抱你回去吗?”   南有岁连忙摇头,也许医院本身就能起到巨大的抚慰作用,他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好上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拜那些药物所赐。   江应浔将他送回了家中,见南有岁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转身抬脚想要出门。   南有岁警觉地叫了他一声,却在江应浔转过头询问他的时候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看着他的委屈的眼神,江应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些无奈地叹了气,手握在门把上,直到把冰凉的物体握到温热,说道: “我不走。”   南有岁趴在被窝里,暖烘烘的,让他的脸变得更红,呼吸都是热的,等他再次听见动静翻身的时候,江应浔端了碗粥进来,这样熟悉的场景让他很难受。   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是江应浔照顾他,带他去医院,给他煮粥,一声不吭地陪伴他。   喝完之后,南有岁摸摸自己的胃,好像又好了一点,来电铃声响起的时候,南有岁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打开了,发现是齐钰打过来的视频,他更加不知所措了。   现在的这副样子,不用看就知道是生病了,他慢吞吞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最后把手机递给了江应浔, “哥哥帮我接下电话吧。”   江应浔瞟了一眼,这次没有按照他的心意, “自己接。”   “岁岁下课……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病恹恹的,生病了?看你脸都瘦了,本来就瘦,现在都快成骨头了,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最近都画到几点啊。”   “凌晨。”江应浔的话落下,人站在手机画面之外。   “太晚了,不行不行,身体会熬坏的,那饮食呢,在学校里有没有好好吃饭。”   “三餐不规律。”江应浔再一次回答问题。   南有岁怔住了,被搞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小声地对不远处的江应浔说话,嘴巴微微撅起, “哥哥你告我状。”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还有十几天就要联考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累,我只是想考得好一点,没想到身体这么脆弱。”   “乖宝你太辛苦了,要不别学吧,这么拼命干嘛,之后让你哥哥养你。”   南有岁被噎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江应浔,一时无言,仿佛在无声控诉着齐钰这不着调的话。   “也不是不行。”江应浔说话淡淡的,让人无法分辨他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   “说真的,一定要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什么都没有,小浔你也多督促他一下啊,生病让人看了都心疼。”   再三保证之下,齐钰才挂断了电话,南有岁呼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烫烫的眼皮,眼睛有点痛。   “哥哥明天早上有课吗?”南有岁问他。   “有。”   “现在已经不早了,大学是不是也有门禁啊,明天早上回去会来不及的吧。”南有岁又在心中独自打起了算盘。   “别想了,睡觉。”江应浔将灯关闭了,漆黑一片,紧紧关闭的房间里连漏进来的月光都没有。   南有岁睁着眼睛,望着一片黑暗,他歪了歪头,眼睛一时还适应不了这种纯黑,看不见江应浔的身影,过了几秒钟,他没有听见任何动静,问道: “哥哥你走了吗?”   “没。”   “那你能和我说说话吗,我害怕。”南有岁眨了眨眼睛,似乎能够摸索到江应浔所站着的地方了。   “害怕什么。”   “不知道。”南有岁闭上眼睛,精神上却很亢奋,这种反差让他觉得不舒服。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还有十几天就联考结束了,之后肯定不会这样了,哥哥我向你保证。”   “你的保证哪一次有用过。”江应浔仿佛走近了一些,寂静空间里只有彼此交错的轻微呼吸声: “上一次你去医院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嘛。”南有岁撑起了上半身,对着那个方向,语气里掺杂着撒娇的成分,又重复了一句: “对不起”。   “从明天起,你的作息和饮食时间要报备给我。”江应浔站在床边,垂下眼睛看他: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看来这招行,南有岁往江应浔那边挪动了一些,伸出手在空气中晃了几下,摸到他的手臂之后,用了些力气往下,说道: “哥哥你坐下。”   感受到床边下陷了一部分,南有岁松开了他的手,他应该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于是躺下了身体,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呼吸直到现在都烫得吓人。他触碰了下自己的脸颊,又一次拽起江应浔的手,将自己的脸往他的手心里凑,说道: “我的脸好烫,你摸摸看。”   江应浔怔住了一下,手也难得变得僵硬了一些,指节蜷缩,他感受着南有岁烫烫的脸颊,很快收回了手,声音掷下: “睡吧。”   “睡不着。”南有岁眼睛睁得很大。   “已经请过了明天的假,今晚不回去。”江应浔说道。   “真的吗?”南有岁的声音里都在透露着开心,心中的石头莫名落了地,嘴角都在牵起,他很满意地点了下头,心中的那点郁结也消散了: “那我睡啦。”   他的确足够疲惫,没过十分钟呼吸就变得平稳绵长了起来,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江应浔坐在那里,看着被子里隆起的一团,用眼神细细描摹他的面容,发现他不老实地将手伸了出来,好像是在嫌热,还哼唧一声。   他握住南有岁的手腕,想将手重新塞回去,却犹豫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手心已经习惯了南有岁手指的存在,没有了异物感。他弯下身,很短很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嘴唇刚触碰到一些皮肤,就及时收回了。   像是在自我欺骗一样。   手被放回了被子里。江应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着带那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亲吻,都在这个晚上被夜色融化了。   他再一次失眠。   ———————— 第44章   无意撩拨   生了这场病之后,麻烦的不是南有岁,而是江应浔。他每天晚上都会照常接送南有岁回家,看见他盖上被子闭眼之后才会离开,如果第二天有课的话,就会连夜赶回学校,回去的时候也要差不多近凌晨了,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即便如此,每天依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距离联考还有两天,画室陷入极度焦灼的状态,大家眼下都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晚上结束后,南有岁拖着沉重的身躯坐在副驾的位置,车内无比安静,没有开灯的环境很适合睡眠,每天的过劳导致身体疲惫,眼睛合上似乎立刻就能睡着。   他悄悄睁开自己的左眼,瞟了一眼身旁的江应浔正在启动车子,于是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却听见了来电铃声。   江应浔几乎是秒接,他沉默着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对着电话那头说话,神情认真,在思索着什么。   渗进来的寒风让南有岁打了个哆嗦,他抱紧手中的书包和围巾,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江应浔朦胧的侧脸,隐隐约约听见他说的内容,应该是专业上的问题,南有岁认真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懂具体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等他再次进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外面的寒风,这强烈的温差让南有岁动弹了一下。   “很冷吗?”江应浔注意到了他的行为,将车内暖气又调高一些,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光影混作一团。   “还好。”南有岁看透进来的灯光流转在江应浔的脸上,问他: “哥哥刚刚接了谁的电话,很忙吗?”   “同学。学校里的事情,不忙。”江应浔简短地回答他,按照一直走的那条路线开着车,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他回复着消息,亮光照着他的脸庞。   [后天就要考试了,好紧张,我现在已经心跳过速,心梗,心悸心慌了。]   [预感这两天就要失眠了,希望考试那天还能保持住良好的精神状态。]   [……]   本来就觉得紧张的南有岁看见了他们的聊天内容之后情绪瞬间被拉紧,看着群里他们的发着一片哭泣的表情包,南有岁把屏幕熄灭了,他望着窗户外发呆。   已经行驶了十几分钟的路程,接下来的道路,直行还是转弯,南有岁闭着眼都能完整地指出来,他扣住自己的手指,试图让自己跳得有些快速的心脏平缓下来,他开口道: “哥哥,我后天就要考试了。”   江应浔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右手转动了下方向盘,车辆驶入更昏暗的道路, “知道。”   “你当时考试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能不能给我分享点经验。”   “我和你考的内容又不一样,有什么经验可以告诉你的。”凝滞的空气中,江应浔又说了一句, “说了之后不会误导你吗?”   “也是。”南有岁点点头,感觉又陷入了一种无言的状态。   其实他也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可谈,只是想借助和江应浔说话的机会转移点注意力而已。   “你绷得太紧了。”又一个红绿灯的间隙,江应浔手按在他的肩膀处揉了几下,想让他放松一些,干燥的皮肤触碰到毛衣,被电了几下,黑暗之中都能看见静电的亮光。   在江应浔抽离自己的手之后,他按在原来的那快地方,感受遗留下来的温度,看着他说道: “哥哥,我可以去你宿舍吗?”   “宿舍有什么好去的。”   “不想回家。”南有岁装作没听见他的回复,头微微低下一些,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明天江应浔是有早课的,还是最早的那一节,也就是说把他送回家之后就要离开了。   “明天早上我可以很早就起床,搭乘最早一班的地铁,可能会迟到一点时间,不过应该没关系。”南有岁透过车玻璃看着前方的路灯,音量越来越小: “哥哥今晚一定要走吗,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他怎么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南有岁很是后悔,他亡羊补牢似地摆摆手又道: “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我还没聋。”江应浔有一瞬间的心止,踩下刹车的那一下有些用力,这不像他平日的开车风格,他松开安全带,说道: “下车。”   受到惯性被迫向前的南有岁又被弹回了座椅上,他犹豫着不想下来,扭头一看江应浔的手臂搭在车门上,正认真地看着他,眼神在黑夜之中晦暗不明,只能看见深黑色的瞳眸。   只好抱着怀里的东西下了车,他的脚步放得很慢,仿佛地上有什么阻力一般。   “宿舍很挤,我明天没课。”江应浔转身等着他跟上来。   “可是我记得你明明有早课啊,好像是星系物理……?是这门课吗。”   “你记错了。”江应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纳闷疑惑自己应该没有记错的样子,笑容更深了一些,但恰好隐在了黑暗之中,南有岁没有观察到这种细微表情变化。   洗完澡之后,水流顺着碎发滴落下来,打湿了睡衣,洇出深色的斑斑点点,他走到江应浔门口的时候,看着门底透出来的光,站定了几秒钟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到了规定的睡觉时间。   这段时间的作息硬生生被江应浔调整了过来,超过规定时间一分钟都让他有些不安,他躺在枕头上翻了好几个身,就是睡不着,精神很活跃,甚至还能在脑子里编出几个小人讲故事。   十分钟之后,他抱着自己的枕头敲了江应浔的房门,等了些许时间之后,江应浔开了门,他身上的睡衣和南有岁的是一个款式。   这都是齐钰为了图方便买了一样的,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些尴尬。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江应浔看着他,打开门的时候南有岁还在低头看自己的拖鞋,虽然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怀里抱枕头的姿势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就连睡衣领都没有整理好,有一边翻过去,显得他有些呆。   “一样什么?”南有岁走了进去,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他看见桌子上摆着笔电,上面的数据分析让他看得眼花缭乱,一瞅就头大。   江应浔坐回了位置上,鼠标点了几下,敲打着键盘,上身坐得很端正,神情严肃地看着电脑。   “哥哥的床好香。”南有岁摊在床上,没什么顾虑地滚了一圈,侧躺在靠近江应浔的那边,看着暖光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他的轮廓变得柔和了些。   “你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会让别人误会。”江应浔没回头,只是敲打键盘的速度慢了下来。   “有什么好误会的。”南有岁没反应过来,他半坐了起来,眼神里透露出纯粹的疑问道: “这不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赞吗。”   “嗯,夸赞。”江应浔重复着他的词汇,他合上了电脑,在南有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到了床边,却只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快要将他笼罩起来。   猝不及防看见江应浔站得这么近,南有岁抬起头看着他,闻到他身上传过来的沐浴清香味,他也闻了闻自己睡衣上沾染到的味道说道: “我和哥哥身上闻起来是一样的。”   “别说了。”江应浔的声音低上几分,他虚虚地捂住南有岁的眼睛,手指感受到他的眼球和鼻尖,以及呼出的热气。   南有岁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往另一边挪着,给江应浔让了位。床很大,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甚至中间还能再加上个人。   “头有点疼。”南有岁摸着自己的头发,也许是吹到了冷风,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疼痛,他随意地按了头部几下,结果却更加难受了。   江应浔拿开了他的手,在他的背后说道: “不能随便按。”   “不舒服。”他的手腕被江应浔握在手心里,动弹不了,也没想挣扎,就保持着这样有点变扭的姿势,但他想转个身换个方向,因为现在的他看不见江应浔具体的表情和动作。   “起身。”江应浔拍拍他的后背,看他毛茸茸的脑袋动来动去。   “噢。”南有岁乖乖地坐了起来,说道: “然后呢?”   “枕在我的腿上。”江应浔将自己的腿伸直,眼皮垂下一些看他,面容上没有什么波动,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继续道: “不是说头痛?”   枕上去的时候,南有岁觉得自己的头都僵硬了几分,他双手叠放在胸前,看起来很拘谨,试图在江应浔的腿上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看他这样,江应浔拖住他的肩膀和后颈,将他整个人都往上拉了一些,指骨分明的手微微分开,伸进他柔软的头发里,从他的发际处向着头顶稍微用力地揉着,速度很缓慢,从他的视角可以很好地看见南有岁闭上眼睛时眨眼睛的速度很快,睫毛扑闪着。   “疼的话和我说。”江应浔的声音掷下,像石块扔进了海水中。   “不疼。”南有岁微微晃动自己的脑袋,感受到指腹摩挲着自己的头皮,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得不说枕在江应浔的腿上真的很舒服,精神都放松了不少。   “确定?”江应浔这次按下的时候用力了一些。   南有岁瞬间睁开眼睛,用着有些责怪的眼神看他, “哥哥你故意的。”   他听见江应浔很轻地笑了一声,之前眼睛的凌厉弧度变得温和了很多。   “感觉没有那么紧张了,头也不怎么痛了。”南有岁说道。   “没有任何一场考试可以决定你的终生,不需要这么紧张,心态不好反而会影响发挥。”江应浔边按摩着边说道。   “可是我想和哥哥上同一所大学,我怕自己考不上。”   “这么执着?”江应浔带着些揶揄。   “嗯。”   “你很优秀,不会考不上,唯一要做的就是放宽心。”   “真的吗。”   “真的。”   南有岁的嘴角弯起一些,他都有些困了,但他舍不得睡着,很珍惜现在的时光,微微睁着眼睛,这样的角度很容易就会和江应浔的视线相撞,他将眼睛瞟向别的地方,说道: “考完联考之后,还有半年我就要彻底毕业了,再过三个多月,就是我的生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江应浔听他说话,换了种手法,揉按着他的太阳穴直到头顶。   “代表着我要长大了,成年了!”现在南有岁只能闭着眼睛,不然他肯定要睁开自己的眼睛,还是亮亮的那种。   “你很期待成年吗。”江应浔问他。   “不知道,就是人生的重要分水岭吧,总觉得过了这个年龄线就会发生点什么,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也不会发生。”江应浔补充了他的后半句话。   按摩完之后时间也不早了,南有岁昏昏欲睡,他枕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已经开始怀念江应浔的腿了,他平躺在床上,关了灯之后一片漆黑,手在床上来回摸了几下,什么也没摸到,偷偷一看,他和江应浔之间相隔得很远。   但他还是保持原位没有动,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他小声地问了一句, “哥哥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南有岁朝着那边移了几下,像是天然的磁铁一样,用手试探着之间的距离,觉得满意之后才闭眼。   “哪里长大了,还是像个小孩。”江应浔沉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装睡。”南有岁捂住自己跳动的心脏,猝不及防,他被吓了一跳,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空气表层。   谁也没有再说话,南有岁先睡过去了,这次没睡着的又是江应浔,他的指腹似乎还留存着那种触感,看着南有岁的头发,他反转了个方向,朝向窗户那边,看着透进来清亮的月光。   想到之前的对话,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话,没打算真的说给身边的南有岁听,算是说给自己的补充——   “算了,你不用长大。”   ————————   江应浔: #¥%&*¥   南有岁:啊?   江应浔: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本人:快点实践一下给我看看实力! 第45章   无言私心   联考的成绩很不错,还没有体会到充分的喜悦感,南有岁就要准备校考了,连续不断要处理的事情与考试被压缩起来,塞进本就不多的时间空档里,好在他的心态调整了很多,去N大校考的那几天他心情很不错,情绪波动的时候会看看手腕戴上的手链,是齐阿姨送给他的,说是专程去了寺庙开过光。   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心理慰藉,结束校考的下午,校园浸泡在落日余晖中,他走路的步伐都很轻快。   “多亏你了。”南有岁拍拍自己的手链,勾起嘴角很开心地笑着,连忙给齐钰发消息,告诉她发挥得还行,顺便拍了手链的照片过去,声称真的会带来好运。   [明明是我们家岁岁自己就很棒!考完就好,多休息休息,千万不要太累了。]   看到齐钰发过来的消息里包含着“我们家”三个字的时候,鼻子有些酸涩,他觉得齐钰很好地给了他关于“家”这个字的定义,虽然她的陪伴时间不长,但蕴含的关心与爱护很难不让人感到动容。   回复完消息之后他抬头看向前面,很熟悉的背影撞进了他的视线,实话说他有点犯脸盲,但每一个相处时间超过十分钟以上的人,他都能够清楚地记住那个人的长相体型,甚至光靠背影就可以瞬间想出名字是什么。   恰巧她回了头,正好对上视线,她明显眼睛放大了一些,露出牙齿大方地笑着,又确认了一眼之后挥了挥手,肩上的背包差点被晃下去。   “顾学姐好。”南有岁也打着招呼,走到她的身前,帮她捡起了掉在地面上的挂坠,说道: “这个掉了。”   “什么时候掉的!我都没注意到,谢谢你。”顾拾月侧过身看着背包,果然那片光秃秃的,她重新别了上去,看看南有岁的身后厚重的画袋道: “是来校考的吗?我这几天就看见了好多美术生过来考试,还想着能不能碰见你,没想到这么巧还真的碰上了。”   “我也没想到会看见学姐。”南有岁笑了一下。   “太生疏了,别叫我学姐,我就比你大了两届而已,都把我叫老了。”她开着玩笑,一起走在旁边的同学也跟着笑起来,又道: “太辛苦了,要不我请你去吃饭好了,食堂就在前面,有几个窗口蛮好吃的。”   “不用了吧,我还……”南有岁迟疑了一下,三月初接近傍晚的时候天稍微有些凉,身上穿的外套不是很厚,他感觉到丝丝凉意。   “你还要去找你哥哥对吧。”顾拾月恍然大悟, “那你可别跟我去吃饭了,不然这回真成我把你抢走了。我记得两个小时前我还看见过你哥来着,他没在学校,看起来挺忙的,刚下课就走了,不过去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现在又回来了?你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万一又白跑了一趟。”   “噢好,我联系他看看,谢谢学姐。”说完这个称呼之后他忽然想到顾拾月说的话,但他又不知道改为什么称呼好,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声音戛然而止。   “真可爱哈哈,你要是我弟弟我天天逗你。”顾拾月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不许拒绝我约饭了,拖也把你拖过去。”   “会的。”南有岁被她的热情感染到,挥挥手和她道别。   本来想考完直接去找江应浔给他一个惊喜的,经过顾拾月这番提醒之后,他觉得这份惊喜不尴不尬的。去宿舍也许他人不在,联系他的话就不会再是惊喜了。思索之下他脑内突然闪现江应浔曾经在车站和他说的那些话,还是打算打电话给他,不巧是的,他没有接,发消息也没有回复。   等待的时常足够他走到宿舍,还没进大门,他就被拍了一下肩膀,是尹和硕,他很惊奇地“啊”一声,手里拎着书包。   “尹学长。”南有岁在想他这一路上真的太巧了,没过多长时间就遇见了两个熟人。   有种他还没有考上N大,却已经在这里结出丝网的感觉。   “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一趟你是白跑了,因为你哥不在。”尹和硕戏精上身,装出悲伤的样子,这倒让南有岁有些手足无措,还没等自己说什么,他又灵光一闪的样子说道: “诶你哥是不是去考场大楼等你了?你没在那等等吗。不对不对,好像不是,我记得他说要出校门,考场不是在校内吗。”   南有岁被他的混乱逻辑搞得脑袋都变迷糊了,刚好手机进了电话,来电显示是“哥哥”,尹和硕瞟到了,他“哦”一声, “那正好,我上楼了,你们聊。”   江应浔那边一开始很嘈杂,夹着车辆鸣笛声,过了几秒钟安静了下来,应该是找了个方便听电话的地方,低低的声音通过介质传到耳边, “抱歉,刚刚在忙,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多久吧。”其实南有岁也不清楚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觉得这一路上还挺充实的,时间流逝地很快,一看时间竟然都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我在你宿舍的楼下,我现在要过去找你吗还是?”   “站在那等我。”   反而是等待江应浔过来找他的这段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时不时就要抬起头看几眼,虽然低着头光从脚步的声音南有岁就能听出来江应浔还没有到。   落日熔金的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没有来得及珍惜,就步入了蓝调时刻,周边的一切都变成了深沉的蓝色,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画室匆忙准备考试,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细腻仔细地感受过时间引发的环境变化了。   退出app,他打开了相机,想对着眼前的景象拍张照片,刚竖起来却从取景框里看见了个微小的身影,落下的灯光昏黄幽暗,他眯起眼睛,想确认那是谁,身影越来越近,直到江应浔站在稍远的距离,中间隔着几个路人。   手一抖,他好像点了圆圈键,但此时他顾不上这些,收起手机立刻直起身体,他快速地走了过去,声音里都透露着开心, “哥哥,要上去吗?”   “不回宿舍。”江应浔朝着反方向转身,过来的这一趟纯粹就是为了接他而已。   又绕着这条路走了一遍,南有岁想再路痴的人走这么多遍都能变成人形导航,出了校门之后走的路他就不清楚了,准确来说是没有走过。   “不是回家吗?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南有岁四处张望,像是急于在路上留下标记似的。   “允许你再猜十分钟。”江应浔看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个可爱好奇的灵魂想出来细细探查一番。   “猜不出来。”一秒钟,南有岁就放弃了,这压根不是时间的问题,江应浔一点提示都没给,他猜一天都猜不出来。   精准的十分钟之后,站在陌生房间里,南有岁没有任何实感,这种崭新的环境让他觉得很不适应,他犹豫地问道: “哥哥你之后要住这里吗?”   “偶尔过来。”江应浔脱下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衬衫,似乎是为了应对什么场合才穿得比较正式,他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静脉血管凸起,洗手的时候对他说道: “有课的时候还是在学校比较方便。这边准备的东西太少,晚饭会随意一点,可以接受吗?”   “吃什么都行。”南有岁的关注点不在于这个,他转移到之前的话题, “是宿舍太挤了吗。”   “以后会有需要的时候。”   “为什么是以后?”南有岁只是纳闷,他不明白这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考完试之后不会累吗,这么多问题。”江应浔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似乎是觉得他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又或者是在刻意隐藏着些什么。   “那我去等饭好了,哥哥你快点,我饿了。”南有岁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不再追问下去,他从厨房出去走到了客厅,除了必要的家具,他找不到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实话说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但身处在这里,他却能够感受到十足的安全感与归属感,扭头透过磨砂玻璃看了一眼还在厨房的江应浔,江应浔也许就像能够令人定心的船锚,不论所处环境在哪,只要有他在,南有岁就不会觉得不踏实。   两间卧室都整理得很好,能看出来确实费了很多时间,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因为那里更加生动,桌面上摆放着睡眠香薰,书柜上有他翻看了很多遍依旧很喜欢的美术书籍,可以说是整个房子里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虽然没有完全复刻家中的卧室,但也足够温馨和心安,他很想扑到床上,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有几处沾到了颜料,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只是围绕着卧室绕了一圈,左右翻翻。   空气中散发着舒适的香薰味道,不得不说它的功效确实不错,没几分钟就感到了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和自己的眼皮做着斗争,精神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脚腕处触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好奇怪,总不能是脚下的地毯吧,困意让他变得迟钝,甚至还以为自己是出了幻觉,直到小动物的叫声出现,他猛地惊醒,往下面一看,竟然是一只还没有长多大的小猫。   他和小猫都很惊讶地望着对方,小猫还炸毛了一下,往远处跳走一些,白色的身体上有着点点斑纹,他觉得这只猫和耶宝好像,一瞬间还产生了错觉。   “你从哪里跑来的呀。”他和小猫说话,虽然小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以为很凶地呲了他一下。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建立信任关系是一项很困难的事情,好在小猫很容易就被收买了,他靠着一个罐头轻易地就和它打成了一片,看着它慢条斯理地进食,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哪来的猫罐头?   “哥哥,家里出现一只小猫。”他怀里抱着猫走到厨房找江应浔。   江应浔没回头,他低低地“嗯”一声,回答他, “捡的。”   “在哪里捡的?”   “学校门口。”本来回复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江应浔端着菜碟,关掉油烟机,机器运作的声音瞬间停掉,他往前面走了几步,说道: “它一直跟在我身边。”   那天是个阴天,满天都是乌云,天气预报预测半个小时之内会下雨,见它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一个劲儿地蹭着自己的腿,江应浔忽然想起雨天时候的南有岁,似乎也是那样的神情,于是蹲下了身,将它抱在怀里,轻轻地说了一句, “那你跟我回家吧。”   思绪又被扯了回来,他递给了南有岁一双筷子,看了看他怀中的猫,说道: “先别和它玩了,吃饭。”   “噢。”南有岁把它放在了地上,任它自由奔跑,看它小小的身影充满好奇心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看了一会儿之后收回了视线,看着几道菜肴,自我感慨似地说道: “这晚饭还叫随意,哥哥你平时吃饭也太奢侈了。”   江应浔见他说得这么夸张,有些想笑,夹了一块鸡翅在他的碗中说道: “今天你结束了校考,本来应该庆祝一下的。”   “不用。”南有岁夹起那块鸡翅,一边脸颊鼓起, “我经历过好几场考试呢,照你这么说,我要吃得撑死了。”   饭桌上,他又开始分享着自己在考试时候的感受,一不注意就说了好多话,放松状态下的他和平日里的样子有些不同,什么话都会分享,像憋了很久似的。   吃完之后,疲惫感一下子冲了出来,整个身体都是软绵绵的,头脑中的思绪变成了乱七八糟的毛线团,但却怎么也描述具体确切的感觉,他又打了个哈欠,趴在餐桌上,眼神放空地看着桌面,眼睛半闭不闭的。   “困了就去睡。”江应浔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向那间卧室说道: “回屋睡。”   “嗯嗯。”南有岁下意识点着头,但其实他并没有完整地理解江应浔在说什么,脑子里漂浮着他自己的想法,整个人悬浮在云朵之上,他在想江应浔出来走读,竟然还能想到给自己留房间。   就好像一开始江应浔并不是为了他自己才搬出来的一样。   “哥哥。”南有岁闭上眼睛像是呢喃,实际上他的头脑在运转,声音有些含糊: “如果我考上了N大,我也可以和你一起住在这里吗,我看见……”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睡着了,看起来是非常疲惫,就连趴着的姿势都可以睡过去。   “睡着了?”正在收拾餐桌的江应浔看着他,一只手端着餐盘,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做出了回答: “我们宿舍隔得太远,我怕你突然什么时候就想找我,如果你想和我一起住的话,当然可以过来。”   这个地方也算是他的一点私心,不过后面的话江应浔就没有再说了,他将那些话语以及被深埋在泥土之下的想法全都蒙蔽了起来,沉默着。   南有岁似乎是嫌现在的睡眠姿势不舒服,甚至皱了皱清秀的眉,头来回翻转了几下,江应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横抱了起来,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另一只手拖住他的颈后,看着距离极近的面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只静静看了两秒,就将他送进了卧室。   像是天然的吸引力,放到床上的一瞬间,南有岁就抱住了被子,眉头松开,表情很是满意。   “喵”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睁着眼睛看着江应浔。   “别吵他。”江应浔将它抱了出去,这引起了小猫的极度不满,但挣扎之下它还是妥协了。   看了眼腕表,还剩下不多时间他就要上晚课了,他处理一下了社交软件的消息,看了眼窗外,突然就变成了阴天,黑漆漆的天空中什么也看不见,但能够闻到那股潮湿的味道,整个世界都快要被打湿,估计又是个雨夜。   他将衬衫换掉,手臂扬起的时候身侧流畅的肌肉线条被牵扯而起,充满着力量感,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侵蚀着这片地方,夜色中的他看着墙面,眼神似乎能够穿透它而看到另一个房间的景象,忽然闹钟急促的铃声响起,像是给他打了个警铃,他的心脏停滞了一瞬,接着面无表情地换好衣服,关掉闹钟,走进客厅。   挂在落地衣架上的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手指按在客厅的灯光按键上,还没有关上,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以及细微的脚步声。   “哥哥,你要去哪。”声音还带着鼻音,像是梦游时才会说出的话,南有岁揉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变得不整齐了,歪歪扭扭的,露出一小截锁骨,像是强扯着神经才醒来的。   “我去上晚课。”江应浔散开外套,准备穿上。   “把我也一起带去吧,我也想去。”思绪渐渐回笼,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允许蹭课吗?”   江应浔沉默了几秒,眼神中包含着深不可测的东西,他说道: “这节课人很多,经常有外院的学生旁听,老师记不住人名。”   这样的回复让南有岁明白了,他清醒了不少,立刻跑向自己的房间,说道: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这份匆忙夹杂着刚睡醒的凌乱,导致他差点把外套穿反,一顿兵荒马乱,等到终于一切准备完毕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提起的心脏也掉落在了原本该待的地方,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小猫,南有岁朝它挥着手,说道: “你乖乖待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你把猫也带上。”江应浔推开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对他说着。   “什么?”南有岁惊讶地看着他,问出本不该问出的一句话, “课上可以带猫吗?”   “你说呢。”江应浔的声音淡淡的,却总让人觉得他在揶揄,这次语气正经了不少: “上的这节课会很无趣。”   坐在教室里,一小圈人疲惫地揉揉眼睛,另一圈人打开课本努力地在翻页,各有各的忙法,南有岁戴着口罩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嘿,你是外院的吗,过来蹭课?”前排的人转过来和他聊天,似乎也是无聊透顶了,翻开的书页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嗯。”南有岁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只好点点头。   “真是想不开,你不知道这节课有多难上,挂科率很高的!对了,你没选这节课吧,要是蹭蹭还行,选修的话简直就是酷刑。”   “是吗。”南有岁给出了标准的敷衍回答,转头看看江应浔,见他正在认真看着书本,只好收回视线,独自完成和社牛同学聊天的任务,还没有经历过大学生活的他很是忐忑。   “不骗你。同学你哪个院的?看你有点眼熟,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之后这节课有什么问题还能联系联系。”他打开自己的微信,点着什么。   南有岁一时间无法招架,只能同意,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江应浔按了回去。   “这就不用了。”江应浔扔下简单的几个字,抬眼看了前排人一眼,随后不着痕迹地又看向了书本。   “啊好吧,原来你们认识啊。”他比了个“ok”的手势,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课上所讲的内容果然如同江应浔所说的那样枯燥无趣,基本都是公式,一个专业名词听不懂就会影响下一个知识点的理解,何况南有岁还是从中间听起的,能听懂才怪,他看看黑板和课件,最终放弃了挣扎,姿势由一开始的端正而坐变得越来越趴。   他开始研究起了旁边的江应浔,他握着黑笔有条不紊地记着笔记,时不时瞟着课件,神情认真严肃,准确地勾出最核心重点的问题,在旁边记着标注,见他这样的状态,南有岁想起了别的事情,但视线一直没有移开。   他在想和江应浔以前的事情。   “认真听课。”江应浔提醒他。   “听不懂。”南有岁诚实道。   “不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吗。”江应浔继续写写划划,讲话丝毫不影响他的思路进展。   这下南有岁坐直了上半身,认真地看着前方,但脑子没一会儿就要神游,压根控制不住。   真是难熬。   好在这节课堂只用上两小节,下课的瞬间教室里便传过来了躁动,他们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感慨着外面又下起了暴雨。南有岁靠的这边并不能看见外面,只能竖起耳朵听他们描述这场雨是多么的大,人群都冲出去了之后,果然能听见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很夸张。   按理说三月份应该是没有这样大雨的,应该是绵绵又漫长的雨季。   “怎么走啊,伞都要吹翻了,又不是夏天,至于下大暴雨吗?”   “快冲吧,反正宿舍也不远了,冲冲冲!”   “好苦的命,非要在今天晚上上课,就不能线上课吗呜呜呜。”   教学楼门口一群人在互相吐槽着,没抱怨几句就冲进了雨幕中,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南有岁倒是带了伞,但他觉得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伞能起到的作用只有百分之六十,不用想,肯定要被淋成落汤鸡。   就是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南有岁像其他人一样,也进入到了雨幕之中,这场雨比眼见的还要大,四处飘来的雨滴像针扎一样刺痛着身上的皮肤和布料,伞面被风吹到变形,没走几步鞋子全都湿透了,最糟糕是的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南有岁手里握着的伞听从了风的命令,丝毫不管他抗争的力气,导致雨全都落在他的身上,浑身浸满了水,走起来都费劲。   “把伞落了。”江应浔在另一把伞下对着他说: “来我这里。”   南有岁立刻把伞落了,他真的驾驭不了这样难以控制的伞,连自己都要被吹翻,快速地躲进了江应浔的伞下,紧挨着他,身上的潮气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沾染上的,青草泥土的气息充斥着鼻腔,路灯的光渗透着每一处,南有岁看见江应浔的前面有个水洼,连忙拽住他躲了一下。   差点把自己绊倒。   回到客厅之后,明灯照耀下,明显是南有岁更狼狈一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他回头看着地面上被带进来的雨水,自己身上还在滴着水,随便拧一下都能积出小水洼,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淋雨之行。   江应浔进浴室帮他打开了暖气,说道: “进去洗澡,小心着凉。”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处在静谧环境之下的他被冷得打了个颤,他什么也没顾得上地跑进了浴室,吹下来的暖风一点都没有缓解他的不适感,反而是加重了,导致他打了个喷嚏。浴缸正在放水,等待期间他揪起身上的衣服,揉着自己沾到水的眼睛,一手湿润。   浴缸里噗通一声,他都没反应过来,一团白色的东西掉了进去,他小声惊呼了一下,身体撞在了置物架上, “咚”一声,不小的动静,连他本人都被震惊到了。   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南有岁赶紧把掉进水里的猫捞了出来,他转过头对上江应浔的视线说道: “你捡的猫也太不老实了。”   ———————— 第46章   照片定格   江应浔一时之间没管他所说的猫,眼前呈现的全是湿透了的南有岁。头发被打湿,碎发黏在额头上,眼睛也冒着水汽,睫毛上挂着水珠,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清水,白色上衣被水浸透之后变得有些透明,勾勒出流畅的身体线条,他蹲在那里,因为紧张猫呼吸有些急促。   太过于细致的观察,甚至都可以看见光洒下之后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柔和的灯光使他的面部线条变得更加鲜明,南有岁又低垂下眼睛,嘴角弯起弧度,丝毫没有责怪猫的意思,指着它的小脑袋,力度很轻,说道: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先给它洗澡吧,已经湿成这样了。”南有岁抱着猫朝他示意一下。   眼睛里亮着光,眼角微微向下,嘴巴张张闭闭,鼻尖也挂上了水珠。   江应浔先回答了“嗯”,才真正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   起身的时候,南有岁觉得有些眩晕,喘不上来气,缺氧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长时间蹲下再起身很容易导致头晕,而且这次他淋了雨,身体又很疲惫,起来的时候没稳住身体,往后踉跄了一步,江应浔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只接触了这一会,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浸湿了,本该冰冷的感觉却转成了温热。   “吓我一跳,差点以为要摔地上。”南有岁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把小猫放进了洗手池那边,那样的空间更适合它洗澡。   捡到它的时候,江应浔就已经把它送去了宠物医院检查洗澡,这次只能算得上是意外事故,不用太怎么认真清洗,简单过一遍就好。   “不许动,只用五分钟,洗完就放你自由。”南有岁在和它进行谈判,语气假装很严肃的样子,试了水温之后才把它放进去浸泡。   江应浔站在一旁看他忙来忙去,撩起眼皮猝不及防看见镜子的时候,他将视线放在了南有岁的脸上,见他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身上被溅到斑斑点点的泡沫,猫本身还好,倒是南有岁看起来更加狼狈了,真不知道是给猫洗澡还是给自己洗澡。   “你这样洗五分钟能洗完?”江应浔靠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毫无章法。   “十分钟,我刚刚高估自己了。”   分分钟打脸,在他话音刚落,小猫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想将身上的水都甩干,结果全甩在南有岁的脸上,连同沐浴露一起,但他现在行动不便,只好用手臂擦擦自己的脸,感受到可谓辛苦。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沐浴露又被溅进了眼睛里,南有岁立刻闭上了右眼,一开始还好,过了几秒就变得灼烧刺痛,手上也沾到了这些化学物质,他摊开双手,痛苦地睁着一只眼睛撇撇嘴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我眼睛好疼。”   “过来。”江应浔怔了一下,带着他走到淋浴那边,太温和的方法并不能冲洗掉眼睛中的沐浴露,他拈着南有岁的衣服让他站好,说道: “仰起头。”   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将南有岁半抱在怀里,不断吹着暖气的空间内温度上升,空气中氤氲着微妙的气息。   打开花洒,控制着方向对他的眼睛冲洗,细密的水流冲击着他的眼睛以及脸部,顺流而下,将他的衣服浸得更湿。   南有岁闭眼眨着眼睛,刚才的刺痛感缓解了不少,但是水进眼睛的感觉依然也不好受,他紧抿着唇,像被罚站了一样。   花洒被关上,眼周都红了,南有岁摸了摸眼睛,异样感没有之前那样明显了,缓了几秒钟才重新睁开,眼前一片清明,他呼了口气,想笑出来,面部肌肉却本能地表达着痛楚,扯出了一个怪笑容,看向江应浔说道: “好了好了,小猫还在水里游,快去看看它。”   这会小猫不调皮了,听话地泡在水里,睁着眼睛,安静到像是装的。速战速决,南有岁将它捞起来,手臂抬起拿了条新的毛巾想把它包起来,神情很专注,莫名感觉到颈侧被什么触摸了,极短的一下。   “你看起来比它更需要洗澡。”江应浔展开的指腹上有刚被擦下来的泡沫,点点气泡团在一起,逐渐消逝, “把它交给我,别管了。”   被包住的小猫迷茫地张望,江应浔把它抱走之后带上了门,没过多久外面出现朦胧的吹风声,南有岁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分别在手臂和衣服上发现了更多的泡沫。   他果然比猫更狼狈。   温暖的水温驱散了他身上的冰冷感,没一会儿浴室内就起了层薄雾,取下浴巾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没带衣服进来啊。   来这边很仓促,什么衣服也没有带过来,他看着衣篓里面的衣服,敲了敲玻璃门,把门拉开一点距离,热气喷薄而出,他钻出半个脑袋,什么身影也没看见。   “哥哥我没衣服穿。”   说完就缩回了脑袋,外面的温度有些低,水蒸发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热度,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将就一下,只有我的睡衣。”江应浔敲敲门,手臂上搭着叠放整齐的衣服,低下头看跟在自己脚边像跟屁虫的猫。   接过之后,他理开明显比自己尺码大的衣服,二话不说往身上套,本来在江应浔身上很正常的领口被他穿得却有些深,袖子也大,下摆到了大腿的位置,要命的是裤子也很大,裤腰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里,要掉不掉的。   “你的睡衣好难穿。”南有岁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身潮气,脸颊上沾着点点水珠,睫毛湿成一簇簇的,他对江应浔说道。   江应浔正在收拾小猫挣扎间弄乱的沙发以及地面上的放置物,顺手拿起用过的毛巾,瞟他一眼说道: “难穿你可以脱下来。”   “那我还穿什么。”南有岁接住发丝上滴下来的水。   “别穿了。”江应浔面不改色和他擦肩而过进了浴室。   南有岁说不出话回答他了,只好蹲下身和小猫自言自语道: “他怎么这样啊。”   缺失的东西渐渐补全,比如衣柜里填满了两个人各自的衣物,增加的餐具以及烘焙用品,减少地板冰冷感的毛毯,变得越来越像生活的地方。   这个填补的过程耗费了近三个月。   时间一晃而过,南有岁的高考顺利结束,等待成绩公布期间他压力并不是很大,还是挺有把握的。高考结束那天,齐钰因为时间原因只带了他们去临近的海边城市玩几天,可惜因为天气原因,一大半时间都是在酒店里,外出的时候也都是阴天,整片海域都是暗暗的,期待感都被磨灭完了。   南有岁心中所期待的毕业分水岭也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倒是考完之后作息很难调整过来,生物钟比什么都准,惯性让他起床洗漱,出了门才恍然大悟这种生活早已结束了好几天。   现阶段南有岁很轻松,但是江应浔临近期末的事情很多,最重要的就是结课考试,每天待在图书馆学习,这种不巧合导致他们的见面次数依旧很少。   。   清晨天亮了一会儿,江应浔的闹钟准时响起,他像是个按照程序行走的机器人,预计时间范围内做完所有的事情后,却站在自己的床位拎着书包没有出门。   “七点半整,还有三秒钟就变成三十一分了,奇怪了,你不出门是在玩手机吗?”邹旭脸上还没有清醒,他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打了个哈欠, “最近你看手机的频率明显比之前高了很多,根据你的手部动作判断,是在和别人聊天?”   “啊,不会是朋友圈背景那个青梅竹马吧,竟然是真的?”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尹和硕还有点沾沾自喜,因为这还是他靠着自己敏锐的神经发现的。   “有戏啊我看着。”邹旭扬了扬头,一脸怪笑, “什么时候能把你暗恋对象追到手啊。”   江应浔抬起头,收起了手机,他原本没想回复他们这种不正经的玩笑话,就像舍友本人也只是说着玩而已,没有真的想刨根究底八卦。   也许是因为心情还不错,江应浔淡淡地“嗯”一声,穿过宿舍靠近门口,毫无波澜地说道: “还差点吧。”   “?”尹和硕的表情僵硬了起来,他冲着邹旭无声地“啊”了好几声,不可思议地说道: “什么鬼。”   “闷声干大事,不愧是……”   锁屏亮起,一连串好几条消息,江应浔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看着对面发过来的消息。   [耶:还在地铁上,早高峰人好多,本来想拍照给你看人有多少,结果根本举不起手机。]   [耶:图书馆在哪里来着?我待会导航一下吧。]   [耶:不说了,手机快掉了。]   江应浔看着他这些混乱无逻辑的话,都能想象到他的匆忙与无措模样,简单做了回复之后,指尖在屏幕往上滑了一下,是南有岁昨晚发过来的消息,说打算今天过来找他,不巧是他的并没有接受到这些消息,早上起来的时候才看见。   站在校园大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江应浔一眼就看见了脚步匆匆的南有岁,他灵活地在狭窄道路上的车辆中来回穿梭,头顶上的头发被风吹到翘起,在一群人之间寻找着什么。   终于找到江应浔的时候,他抿着唇笑笑,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单纯喜悦。   眼睛化作摄像机,混乱的背景和人像被自动模糊掉,吵闹的人群声以及刺耳的鸣笛声分贝被降为低值,占据了视野唯一中心的南有岁跑到了江应浔的面前,内心停滞的齿轮才开始重新转动,每段神经上都有在跳动的美妙狂想。   “哥哥,吃早饭吗,我带过来了一些,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压扁。”南有岁取下书包,拉开拉链先看了一眼: “还好,是完整的,给你一份。”   其实已经吃过早饭的江应浔还是接下了,他用一只手拎起南有岁书包上的提手,有些诧异地说道: “这么重,装什么了。”   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揪起来的南有岁怔了下,吃饭的动作也停住了,含含糊糊地说道: “就是几本书,我也忘了具体是什么了,随便塞的。”   “你都这么努力了,我也不能落后。”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图书馆里有很多专业相关的书籍,你也可以提前先看看,艺术类的应该在六楼书架。”   南有岁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坐在图书馆里,南有岁和江应浔相对而坐,一张桌子很大,两个人隔开来坐,距离看上去也挺远的,谁也干涉不到谁。现在靠窗的这排位置来的人并不是很多,稀稀朗朗的,南有岁把那些书都拿出来摆上,没急着看,而是观察着旁边的书架。   他的注意力忽然就被眼前刚过来的一对男女吸引了,倒也不是他故意想看,而是那两个人的举止实在太过于招眼,很难不令人看过去。南有岁浅浅地瞟了一眼,对别人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翻开眼下的一本绘画书籍,他看着编者关于这幅画的描述。   前面发出克制的嬉笑声,南有岁下意识看了过去,猝不及防看见两个人在亲吻,吻地忘我,脑子“轰”一声,似乎列车突然间脱轨了,埋下头的动作太迅速,像是怕被他们发现以为自己在偷看似的。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看他,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合上书本,将其他书籍叠放起来,扣了扣桌子说道: “你来我这坐。”   其实也没必要,他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但是南有岁听从了,和他换了个座位。   [明洋:我这几天去别的地方待了几天,没来得及和你聊天!高考怎么样, N大稳了吧,是不是很开心。]   [明洋:什么时候有空约顿饭吧,来我家。]   后面一条消息他撤回了,修改了好长时间,前面的话原封不动,只是后面的主语换掉了。   [明洋:什么时候有空约顿饭吧,去沈学长家里?我提前问了他,他同意了的。]   [耶:应该吧,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呢,想去哪里?]   [耶:好的,我都有空。]   [明洋:还没想好呢,反正……算了,见面再聊!]   南有岁答应了之后,明洋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明洋的情绪有点问题。   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   他将手机塞到一边,微微撩起眼皮,看见江应浔的那双骨感的手,手指因为握笔轻微发白,黑色碎发下架着半框眼镜,穿着的上衣领子可以看见一点锁骨。   莫名地,他把江应浔和图书馆里的路人做了对比,其他人看起来都怪怪的,只有江应浔看起来最顺眼。   绘画书籍抱起来很重,看得却很快,图片占很大的占比,仔细研究的话说实话也用不上多长时间,将最后一页翻完,他揉了揉眼睛,有些没力气地半趴在桌面上,随便拿过一沓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江应浔起身接水回来的时候,他把草稿本传了过去,写一些没什么必要性的话,纯粹闲聊。   [明洋说过几天让我和他们一起聚餐。]   江应浔喝水的时候视线向下看见了,放下杯子拿起笔,草草写了几笔。   [嗯?]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南有岁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差点出声。   [沈祺和我说了。]   [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是。]   本来想传过去的江应浔又把草稿纸拉了回来,他晃动着手腕又写了一句话。   [不想学了?]   [没有!我会陪哥哥学完的。]   还在后面画了个极简笑脸,很标准,像是实体化的缩小版可爱灵魂。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南有岁早一步先比江应浔翻开了书,握住笔圈画着,偶尔在旁边写点标注,似乎精神值又满格了,却没想到一分钟之后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长长的一条,脸颊压在书页边上,看起来就很硌人。   江应浔笑笑,帮他把旁边的窗帘拉上一点,以免刺眼的阳光过久照射。看了一会儿,他打开相机,对着那张草稿纸上的笑脸拍了一张,定格了下来,却没有讲究什么构图,甚至四周都没对焦,变模糊了。   看着框下来的笑脸,没来由地想到南有岁在校门口冲他微笑的模样。   手指动了几下,他发了条朋友圈,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尹和硕:我就说,这露出的手指故意的?绝对是你的青梅。]   [沈祺:?]   [邹旭:谈上了?还是在一起了?]   他回复了邹旭一个省略号,没让这条朋友圈问世多久就把它删掉了。   ————————   南有岁:没想到吧,其实我是个颜控 第47章   意外撞破   夏季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白天被拉得很长,街边路人穿得都很清凉,手里拿着雪糕缓解高温带来的生理不适。南有岁按照导航找到沈祺所住的地方,灰蓝色的天空笼罩着他,莫名觉得空气中漂浮着微苦衰颓,这种反差让他有些不安。   第六感在作祟,他又给明洋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已经快到了。   依旧是没有答复。   按了门铃之后,来接应的是家里的阿姨,面上露出疑问的表情,打量了南有岁一番,问道: “是小祺的同学吗,过来找他玩?真是不巧,他半小时前出门了,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出门了?”南有岁嘀咕了一下,又看了眼时间,的确约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微微皱着眉,问道: “沈学长有说出去要做什么吗?”   “还没问他就匆匆跑出去了,要不给他打个电话?”话音刚落,她的手机震动着,示意了一下连忙接起道: “诶沈先生您说……”   很是纳闷,明洋和沈祺都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放别人鸽子的人,于是他分别给这两个人打了电话,遗憾的是全部都是暂时无法接通,之前和明洋联系时候会产生的异样感觉在这一刻似乎化为了实体,回程路上,种满的梧桐树落下的阴影压着他的身体,没怎么犹豫他就准备去明洋的家里。   地址之前貌似是发过的,他翻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庆幸没有被自动删除。明洋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只有一条极其狭窄的过道,两边的房屋突出窗户,密密麻麻一片,嘈杂声充斥着这片拥挤的天地,稍不注意就被身后的行人撞到。   似乎看见了明洋的背影,他立刻抓捕到了,脚步快了起来,很怕会走丢,手里握着的冰水也变成了常温,化掉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和手腕滴落在地上,他随意往身后的书包里一塞,差点撞到转角处突出的墙面。   “明……”   名字还没喊出来,他看见明洋正和另一个人在争执,一开始交谈还很正常,也许是克制隐忍了太久,看上去明显壮很多,头发稀疏的那个人毫不犹豫想扇明洋一巴掌,却被明洋截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树叶作响,像是隐形的旁观者,南有岁吃惊地看着他们,不用多想就能看出来对方应该是明洋的爸爸,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起了这么大的争执,这种直白的暴力一瞬间把他拉回了幼儿时期。那时候所在的福利院也是充斥着大喊大叫与冷嘲热讽。   久远到,就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当那些话全都没有听见,你丢不丢人?我……我都没脸说!是不是这些年我亏待了你,你成心气我来的?”明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睁着眼睛一脸愤怒,带着很多不解,他缓了缓继续说道: “明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之前确实对你不够好,这点我承认,但你知道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吗?”   “我没错。”明洋面上有些丧气,却没有屈服的意思,他盯着明烽说道: “你凭什么管我?”   仅仅是强硬了这么一回,他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眼睛变红,不敢再直视谁的视线,垂着头看着灰色的地面,用气音说着: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这是我自己思考了很多很多遍才确定的选择,我一点都不轻松啊。”   “你……你!你会后悔的!”明烽用鼻子喘着气,他气得直拍胸口,指着明洋什么也说不出来,气愤地又骂了他一句,动作激烈地转过身走进了单元楼里,消失在黑暗之中。   南有岁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他认知清楚的时候明烽已经走了,他左右看看,立刻跑到了明洋的面前,见他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只露出一颗低落的脑袋,身体时不时在抖动。   突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才好,按照他对明洋的理解,他觉得此时的明洋应该更需要自己的空间,于是他在稍远一点距离也同他一起坐了下来,观察着他的状态。彼时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脑袋里浮现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那是自主行为之下的涂抹动作。   他不想回忆起自己糟糕的经历,也不想看见别人也会受到这样的痛苦。   头一次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知觉,南有岁盯着明洋直到出神。   “南……”明洋抽噎一下了,他有些暴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你来啦?”   扯出了一个很尴尬的笑容。   “嗯。”南有岁点点头,朝他靠近了一些,从书包里拿出抽纸给他递了过去,先行说道: “你还好吗?”   “多大点事。”明洋笑笑,他抽出纸擦擦眼睛,有些歉意地说道: “真是对不起,本来说好了今天一起玩的,结果……”   他脑子迟钝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 “你没去沈……沈学长家里吗?”   “我去了,但是他没有在家里,所以就过来找你了。”南有岁看着他的眼睛红得过分,手里捏着一张纸,伸出手臂帮他擦掉了流到脸颊上的泪水,抿了抿唇说道: “他刚才打到你吗?是不是很痛。”   明洋想笑,却也有点想哭,他摇了摇头,张开手臂抱了南有岁一下,一时没有说话,静默了很久之后他缓缓说道: “你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吗,万一我要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你也会相信支持我吗?”   “会。”南有岁点点头,蹲久了之后腿有些麻,他换了个姿势,没管兜里手机的震动,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   “也许我真是呢。”明洋弯起嘴角,一种怪异的表情在他脸上呈现,他又自顾自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没什么,逗你的而已,其实……其实确实发生了一件,对常人来说很难理解的事情。”   “别想了。”南有岁尝试安慰他,说出口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完全是受到了江应浔的影响,连他平日说话方式都模仿上了,想到这他很刻意地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 “坚持你自己所认为正确的。”   明洋点了下头,依旧保持着抱住膝盖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份安静一直持续到急促脚步声的出现,还伴随着很快的呼吸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明洋,对不起。”   南有岁一抬头,竟然看见了沈祺,他遵从着自己的直觉,给他们让了位子站了起来,有些搞不明白地看着他们,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倾听。   “你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明洋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握住沈祺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他锤锤自己的双腿,说道: “你也没必要过来。”   “不是这样的。”沈祺露出很复杂的神情,这是一种南有岁形容不出来的表情,知晓学习的词汇在这一瞬间全部消散了,脑袋变得很空,但他有种错觉。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沈祺手上握住的奶茶掉落在地上,汁液缓慢地浸湿了地面,形成更黑的一片,呈现的形状像是加了黑白滤镜的火焰,似乎很轻易地就能够将在场的人卷入其中。   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小又快,南有岁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层自己戳不破的玻璃屏障,于是离得更远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江应浔的面容,只不过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三秒钟,就被自己强行打破了。   “抱歉,鸽了你,实在是没想到,下次再约时间?”沈祺对他充满歉意地一笑。   “没关系。”南有岁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为了缓解气氛说了一句: “你们怎么说了一样的话。”   “因为真的麻烦了你。”明洋将手里的一包抽纸还给了南有岁,非常诚恳地说道: “谢谢你。”   南有岁摇摇头,忽然看见他手臂上一条很长的伤口,什么也没管地握住他的那只手腕, “你受伤了,还在流血。”   “哦。”明洋看了一眼,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像是习惯了一样,反倒是带着安抚性质地对他说道: “没关系啦,小伤,到医院的功夫都能痊愈了。”   “这哪里是小伤……”明明看起来就很狰狞,幻想那条伤口在自己手臂上,应该很痛。   “让我看看。”沈祺皱着眉看着明洋的伤口,沉默了几秒,看了一眼道: “和我去医院。”   “不去……”明洋态度有些执拗,视线瞥向一旁。   “去吧,自愈要很长时间,期间要忍受很多疼痛,如果有药物的加持,就不需要这么痛苦了。”南有岁垂下眼睛看他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虽然不知道明洋和他爸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痛苦,但总归是很令人窒息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沈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张张闭闭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点什么来,他拉着明洋说道: “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很多,我会带他去医院的,不用担心。”   对于突然的感谢,以及他的话里有话,南有岁一时没有明白,机械地点点头,他说道: “好。”   背影越来越小,他们一直在说着什么话,距离靠得越来越近,快要贴在一起,南有岁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能听见他们细微的谈论声黏在浓稠的空气之中。   外面的喇叭叫卖声隐约出现,充当的作用像是蝉鸣,南有岁打开锁屏,看见江应浔给他发送的消息,还没点进去,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就抬起了头,他看见沈祺和明洋拥抱着亲吻在一起。   杂乱的绿色树叶下,两个人的身影就像是经过了特殊处理,永久停留在了南有岁的眼睛里,他怔楞着,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慢下坠,心脏停了五分之一秒,却像是经过一场漫长的中世纪那样,有一张隐形的网正将他慢慢地收紧,渗入血肉与骨骼,淤积在心底的位置。   所有的困惑都在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暂时将周围的世界忘却,他遵循内心的导航,坐上地铁途经N大,走过那条后来才熟悉的道路,回到了熟悉的房屋,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准确来说,是没有感受。闭上眼睛猛然睁起,他才想到江应浔好像给他发了消息?   [Saros:上午的考试十一点半结束,需要我去接你吗?]   [Saros:你在哪?]   [Saros:回消息。]   这几条消息的时间间隔很长,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二点多了,他立刻敲着屏幕想回消息,却听见大门口传来轻微的开锁声音,南有岁惊坐而起,他歪着脑袋想看那边是什么动静,见到是江应浔之后,他扔掉了手机,带着些歉意地说道: “我没看微信。”   “嗯。”江应浔站在他的面前,什么多余的举动也没有,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说道: “发生什么了?”   “啊。”南有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自己的表情太夸张了?他有些心虚地说道: “没什么啊。”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显然不相信,他没表态,转了个方向想去厨房,随口一问: “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说完之后南有岁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然而于事无补。   谁聚餐完了回来还需要再吃一顿啊。   但江应浔没有戳穿他的意思,也没有追问,反而真的只是去了厨房,又返回了一趟到客厅对着南有岁的房间里说道: “过来。”   南有岁从床上爬起来,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厨房,油烟机的声音很吵人,他站在一旁看着排列在台面上的食材不知所措。   “帮我把这盘清洗一下。”江应浔出声,伸出手指示意一下。   “嗯。”南有岁照做了,有些纳闷,毕竟平时日江应浔是从来不会让他进厨房帮忙的,有时候心血来潮都会被推出去让他等一会。   这种尴尬的沉默让南有岁忍受不了,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江应浔,装作闲谈似地说道: “我看见明洋和他爸爸吵架了。”   “因为什么。”江应浔的回答一针见血,没有太在意的样子,接过南有岁手中的餐盘,见他没有回答,偏过头看他一下。   “我不知道。”南有岁说了谎,没什么底气,边说边查看江应浔的神情,说了别的转移话题, “只看见吵得还挺凶的,明洋还受伤了,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去医院。”   “然后呢。”食材入锅的时候发出激烈的噼啪声,油滴溅起,南有岁站在旁边没注意被溅到了一下,滚烫的感觉侵蚀着他的皮肤,他抬起手侧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红色的痕迹,好像只是错觉。   “没看见别的?”江应浔补充说道。   “我应该看见什么。”南有岁已经学会了将问题抛回去,他从站在江应浔的右边换到站在了右边,呆呆地看他的手。   谁也没有说话。   午饭南有岁并没有吃多少,帮着江应浔收拾完之后他要回自己的卧室,他拉上了窗帘,换成睡衣之后他躺在床上,盖了薄薄的被子。   敲门声响起,江应浔走了进来,帮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说道: “你的钥匙忘在了进门的柜子上。”   “噢。”南有岁稍微起身意思了一下,暖光作用下他打了个哈欠,屋子里是温和的睡眠香薰味道,他抱着自己的被子,小声说了一句, “我要睡了。”   江应浔微微点头,手放在灯光按键上按了一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窗帘的遮光效果的确很好,正午时分像是夜晚一样。   “哥哥。”南有岁看他半转过身的身躯,轮廓分明,整个身体沉浸在昏暗之中,只是看不清眉眼的表情,他垂下视线道: “其实我看见明洋和沈学长亲吻了。”   ————————   走上正轨了,开窍进度……(我也不知道多少) 第48章   光与颜色   江应浔下午还有场很重要的考试,拖到现在时间已经很危险了,而南有岁那句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非要急迫回答的必要性,或者这样说,它太重要了,像是一个钩子,有心者轻轻一扯,就会钓起来一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就像冰川最好只露出一角,藏在深海里的部分就该好好待在原处。   一阵动作窸窣后,屋内异常寂静,房间里也黑得吓人,伸出五指都看不见的那种,南有岁身体上很疲惫,精神上却迟迟进不了状态,床头亮白的光射向屋顶,他微微眯着眼睛看见是明洋发的讯息。   [明洋:对不起,不能一起约饭了。]   南有岁想说没事,反正事情解决了之后下次有空的话还能再改时间,但明洋又发了一串字过来,这让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手指保持着僵硬的状态停滞着,都忘记还要眨眼了。   [明洋:我不要待在N城了,我早就想好了,所以也不能算是冲动吧,其实我和我爸的关系很差,他以前打过我,因为……没事,都过去了,他现在还行,但我依旧讨厌他,有段时间我光是待在N城就觉得很窒息,想逃,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   [明洋:再和你说一个事情,我是色弱,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看到的事物不同,我不知道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也没法让你们感受我的世界。从小我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严格来说色弱这件事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已,实际上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喜欢男生。]   [明洋:这种事情开开玩笑无所谓,认真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我爸发现了我和沈祺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很生气,说要和我断绝关系,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本来我觉得自己很差劲,为什么偏偏是我出现了这种性取向问题,后来我觉得,压根无所谓,这分明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让它什么样,它就会是什么样。]   [明洋:你会觉得我很怪吗?]   像是得到了最佳的解题答案,南有岁看这些话的时候用了很长时间,久到眼睛都干涩了,心上涌起很复杂的情绪,上午面对争执场景的时候他是脑袋空空,但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很多,各种形容词在他的身边绕圈,把他封闭起来绕成一个密闭的球形。   [耶: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你找到了自己,所以我为你感到开心。]   [明洋:谢谢你。本来以为你会接受不的,没想到好不容易能见面,竟然让你看见了我们这么狼狈的时刻。]   还没想好措辞,明洋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带着些鼻音,像是闷在水里的质感,只有呼吸声。   “你哭了吗。”南有岁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才想起来打开屋里的灯。   “早不哭了,不用替我担心,志愿我填报了B市的大学,想象一下,应该是前途一片光明。”明洋笑了一声,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阳光开朗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压低道: “说真的,你不会觉得排斥吗。”   南有岁眼皮垂下,他在细细思考这个问题,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会排斥的,但如果想象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性脸庞,让他们之间发生点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这肯定是受不的,说什么也无法做到。   如果是换成一位女性,他的回答似乎还是一样的,依旧很难接受。   这种矛盾让他在短短时间内无法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假设把这个人具象化,变成最先想到的江应浔,脑子里朦胧的雾气拼成了他的轮廓,这让南有岁心脏骤停了一瞬,浑身的骨骼血液都被调动了起来,他没有意识地蜷缩一下了手指,那片雾气瞬间消散,呈现出豁然开朗的光明。   眼神放空了几秒,明洋“喂”了好几声,倏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南有岁没有再多想了,先前的想象场景仿若做了一场很短暂的梦,结局是醒来就忘。   “是信号很差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都换了个地方来着,这边试试呢?”   “我在。”南有岁出声的时候尾音有点劈叉。   “那就好。反正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之后我去N城找你,或者你来B市,实在不行就手机见面,还是不要太想我了,不然我有负担。”明洋又臭屁了一把,风声往听筒里灌。   “嗯嗯。”   这场闹剧最终以还算是完美的结局收场,明洋和沈祺去机场准备提前到B市,南有岁也起了个大早准备和他们告别。连续几天的阴雨气候很巧合地在这天转为了晴天,缺点是太过于炎热,刮过的风都是滚烫的。   南有岁从起床就各种不顺,先是被调皮的小猫无缘无故挠了一下,害得他手中拿着的水杯里的牛奶全洒在了地上,江应浔从自己屋里出来看到这样惨状的时候,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很快就把糟糕的地板收拾好了,顺手抱起小猫问是不是他干的好事。   “我干的。”南有岁承认,将小猫“解救”出来,放它去吃自己的早饭。   江应浔看着他,视线向下,注意到他略微被提起的左边裤脚,狐疑地看了一眼他,来回扫了几次之后,他蹲下身拽起裤腿,看到一条细细的伤口,故意问道: “自己抓的?”   “怎么可能。”南有岁否认,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提,伤口有些辣辣的,他咬了一口吐司道: “什么都分不清,你干脆认小猫当你弟弟好了。”   “现在不是吗?”江应浔的声音里有一丝打趣,他拍拍南有岁的手背继续道: “好了,先清洗下伤口,待会要去趟医院打疫苗。”   “你真是给我找了很多事情干。”南有岁用力地rua了小猫头,把它揉到喵喵乱叫。   赶上早高峰路上很堵,路程硬是被拉长到了一倍,南有岁坐在座位上看着外面汇聚的车流,有点焦急地看看时间,很怕会迟到,绕着进场的时候,刚进门就看见明洋很热情地在招手,差点把手上的行李箱晃走。   明洋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说起话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话痨体质诚不欺人,硬是被控了十分钟,南有岁有些佩服他找话题的能力,聊到最后差点都忘了他是过来送别的。   说累了歇息的时候,南有岁往稍远处的位置看了一眼,沈祺也在和江应浔说着什么,值得注意的是江应浔的神情看起来蕴藏着一些猜不透的东西,这种细微的变化只存在了一会,江应浔又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状态,似乎只是在随意地聊着天。   “千万别想我,千万千万,听见没。”明洋强调了好几遍。   “我看你是太舍不得了。”沈祺正往这边走,他带着安抚性质地拍了一下明洋的后背,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之后再见。”   “嗯。”江应浔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南有岁也挥着手,一直到他们转过身,突然间就想到了那天他们俩走在一起的背影仿佛也是现在这样,只不过背景换成了候机厅而已。   本质上都差不多。   通往医院的路上,南有岁扯开裤腿看那条细长的疤痕,都快看不清楚是否真的被挠到了,他又想起明洋那天悲伤状态下倔强说的那句类似于“再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这样的话。   烈日不放过地球表面的任何生物,公平地照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这样的赏赐在某些时候也会带来刺痛,南有岁用手挡住些阳光,脸颊都被晒烫了,他犹豫着开口说道: “哥哥,他们是在一起了的那种关系。”   “过去这么久,现在说这个,你不觉得有点迟钝吗。”   这层关系心照不宣,他们俩之间对于此事的讨论终结于那个午后,现在重新提起来,着实有些生硬。   “我知道。”南有岁想表达是的另一件事,他思考着措辞说道: “你不惊讶吗?”   “为什么要惊讶。”车辆安稳停下,排在长长的车流之后,看样子是要等上两个红绿灯了,手随意地放在方向盘上,对上南有岁被光照下呈现的琥珀眼眸,重新看向前方道: “只有你,才会这么晚才看出来。”   “晚?”南有岁疑惑,也顾不上挡阳光了,语气偏急促地说道: “难道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江应浔不置可否。   “具体是什么时候。”南有岁在这个问题上的话多于对其他事情的讨论。   “记不清了。”江应浔模糊了答案。   “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南有岁双手交叉在一起,自言自语着。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南有岁没有懂他这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也没想弄懂,只当是卖关子的风格,毕竟江应浔有时候就会说出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话,他的手里保管着自己的手机,以及江应浔的手机。   亮起的时候他没有分清究竟是谁的,下意识就看了过去,结果发现是江应浔的消息,看都看到了,他说道: “沈学长给你发了消息,要……”   “别打开。”江应浔回复的语速很快,倒是头一次拒绝了南有岁看他手机的请求。   “噢。”南有岁把他的手机背了过去,他也没有什么窥伺别人隐私的癖好,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仅仅是疑惑江应浔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会是什么画风。   不知道为什么,去医院的路途感觉起来似乎很远,怎么也到不了尽头,南有岁和他聊那天都和明洋说了些什么,语句是混乱琐碎的,逻辑是没有的,情感是多变的,就连声调都是软弱无力的。   江应浔扭头一看,南有岁眼睛都快闭上了还在喃喃自语,见他这样也没好意思戳穿,随便他想说什么。   提到了色弱和家庭的事情,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隐私,因为江应浔从沈祺那里听说过,也亲眼见过。某个只有他们三个人知晓的夜晚,江应浔帮了他们俩的忙,差一点就要被脾气暴躁的明烽发现,庆幸的是那层纸没有被戳穿,彼时的明洋和沈祺还没有很通透地想明白那么多事情,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逃避。   旁边的鸣笛声把南有岁吓醒了,他睁开眼睛查看四周的情况,见无恙之后松了口气,又开始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色弱是什么感觉,但在被检查出来的时候应该一时难以接受吧,从小到大看到的世界突然被告知不正常,换谁都会失落。”   亏他还能知道自己迷糊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江应浔微微点头。   “假如我是色弱的话,我大概也会感到困惑,怀疑很久。”似乎是为了配合上自己所说的话,他张望着外面的景象,研究着各个物品的颜色。   “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颜色,有的只是光的反射。”静默了几秒之后,江应浔开口: “不必纠结和别人看到的事物是否一样,重要的是发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和光。”   ———————— 第49章   乐不思蜀   暑假末尾,南有岁成功去了N大。   “麻烦借过一下。”冷金属质感的声音掷下,引得宿舍内的人都看了过去,南有岁也看了过去,纯粹是想和自己的舍友进行友好的眼神交流而已,他拨开额头上黏住的碎发,让视线清楚一些。最后才来的舍友穿着简单大方,但唇钉和唇环很显眼,留着寸头,身后背着个黑色的吉他包,走起路来极具个人风格。   被叫借过的舍友愣了神,他连忙闪开,声音支吾着,犹犹豫豫比了个大拇指道: “兄……兄弟,酷啊,这唇环真的假的?”   挑了挑眉,他轻巧地旋开唇环,说道: “如假包换。”   “刻板印象增加了,看起来就够唬人的,改天我也搞一个去,争做时尚弄潮儿。”   其他两个人像是观赏动物园一样,研究起了他的穿孔,边看边问打的时候疼不疼,要恢复多久,走起路来是不是超级拉风诸如此类的问题。   这给南有岁一种脑内某层厚玻璃被打破的感觉,也算是近距离观察到原来每个人身上的个性气息都这么十足,特别是刚到美院报道的时候,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充当着观察者的身份,注意着来往的同龄人以及学长学姐。   想着想着就不小心走神了,突然被舍友开玩笑似地拍了下后背, “你可不许搞这个,咱走的是清纯少年风。”   “邓朔。”他摆了个非常老派的打招呼姿势,竖起自己的手掌,点点头道: “Hi。”   南有岁回了他一句“Hi”,静悄悄地听着他们对话,偶尔回一两句表示自己的思绪还没有离家出走。   手里握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南有岁打开看见是江应浔给他发的消息,他眼睛亮了一下,对舍友们说道: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行嘞,去吧去吧。”   南有岁出门的时候恰巧看见江应浔的一点身影,连忙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前,说道: “哥哥你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   “你看看时间。”江应浔抬起手臂给他看腕表,见他眯着眼睛看得很仔细,低下头继续道: “念出来。”   南有岁嗫嚅了一声,他有点诧异, “竟然都这个点了,和舍友聊了这么久啊……感觉还没到学校多久。”   走廊里的光并没有很亮,显得人有些灰暗,江应浔看着他的表情,和他靠得很近,轻声说了一句话,像没有重量的云雾飘在空气里。   “我没听清,哥哥你说什么?”   “乐不思蜀,”江应浔特地强调了一下这句话针对的对象, “你。”   “我哪有。”南有岁不同意他的形容,忽然听见身后响动一声,他立刻回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看见是舍友,他露出明朗的笑容,用了挥了挥手,还叫了南有岁的名字。   南有岁回应了他,挥动的手臂的样子像个小机器人一样,他微微笑着,回过头再看江应浔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笑。   “这么开心?”江应浔挑眉问他,眼睛不着痕迹地看了那个所谓舍友的背影。   “他们都挺有意思的。”南有岁诚实道。   “嗯。”江应浔的回应不冷不热的,又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聊的内容也差不多了,彼此缄默了几秒,他又开口道: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忘记带了什么。”   沉思了好一会,南有岁按照物件的大小细细在脑子里罗列一番,没想出来有什么是被自己遗忘了的,他摇摇头, “忘了什么?”   江应浔轻轻地扣了下南有岁的额头,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的触感。接着他感觉到江应浔握起自己的手臂,没用什么力气将自己的手心掰开,往里面塞了一个冰凉质感的东西。   借着光,南有岁看见一把钥匙,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他攥着钥匙将它收回了自己的口袋,又恍然大悟道: “就算没带钥匙,我也能记得门锁密码。”   “密码是什么,背一遍。”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毫无压力地说了出来,有些小得意, “哥哥的生日,我怎么可能记不清。”   “回答得不错,但很可惜,我最近把密码改了。”江应浔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逼仄的楼道角落里,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规律,有如潮汐一般。   “改成什么了?”南有岁的眼睛里多了些不敢相信,声控灯灭了下去,环境比之前更昏暗一点,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布料感受着那把钥匙。   江应浔最后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身离开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但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笑声。   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南有岁还在想着为什么江应浔要突然改密码这件事情,他靠着身体记忆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眼前倏地出现一个来回晃动的手掌。   “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也说给我听听,正好我无聊,邓朔那个搞个性玩摇滚的背着他的时尚单品出门了。”   “呸呸呸,嘴没个把门的,嚣张死你了。”另一个舍假装嫌弃他的样子,又对南有岁说道: “你刚说话那人谁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女朋友,好奇瞅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谁家女朋友有一米九,给我吓一跳。”   “真的假的,什么女朋友,全世界只有我单身是吧!”   “我看你是有病,没听见我后面说了什么?重点是这个吗。”他“去去去”了好几声,锲而不舍地问道: “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哥。”南有岁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说他也在N大上学。   “这不是巧了,改天什么时候也认识一下?”他很自来熟,社交就像空气,失去社交就无法生存。   南有岁点点头,默默给他画了个大饼。   适应了几天校园生活之后,南有岁被舍友拉进一堆人之中,蜿蜒的道路看不见尽头,人山人海,所有的小圈文化在这里都体现得淋漓尽致,音乐声震动着身躯,他们很热情地进行着社团介绍。   “学弟学弟,别走!”头发随意扎起的女生一时着急都忘记手里还拿着大喇叭,一嗓子嚎得周围人都听见了,他们捂着嘴笑,和她开玩笑让她别太激动,小心摔倒。   “拜托,来我们音乐社吧,就你这张脸,光是站在这,肯定就有很多人过来询问,这简直就是我们音乐社的门面招牌。”女生放下喇叭,小跑到南有岁的面前,喘着气拽着他的衣角。   “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学弟还没同意,你就先我们音乐社上了。”   “边儿去,懒得跟你说。”   “啊,我吗。”南有岁呆呆的,他光顾着看另一边了,专注之下把别处的声音都屏蔽了。   “对对对,你先别动,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没错就是这样,然后扫上我的。”她非常速度地打开自己的个人名片, “叮”一声,她随意地摇了下头想把掉下来的头发甩到一边: “非常好,加上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拉你进群,不许逃跑!”   “哦还有,我叫方湾,随便叫,别客气。”   南有岁什么话也没被允许说出口,稀里糊涂他就进了群,群消息一瞬间被弹射出来,看得他眼睛都花了。这完不算还,方湾偏偏把他留在了这里,给他一个小马扎,让他就坐在这里,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但是人不能离开。   烈阳下,南有岁穿着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色上衣,脸被晒得有些红,在一群人之中皮肤白得晃眼,清瘦的身型充满着少年气,由于太阳的原因,他的眼睛半睁着,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单薄的阴影。   “戴上,拿着。”方湾将自己的太阳帽放在了他的头发上,往他手里塞了一瓶冰水。   在完没有还全戴上帽子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太阳帽上还有个蝴蝶结,他握着不断冒水珠的冰水陷入了沉思。   见到这边的确是忙碌了很多,南有岁也不坐着了,帮着方湾忙点什么,终于等到结束时间的时候方湾伸了个懒腰,背上自己的书包,手里拿着一沓资料,说道: “带你去我们的活动教室看看,待会看到他们可不要被吓一跳哦,哈哈我开玩笑的,还是很正常的。”   “看我拐回来了什么样的乖乖仔。”方湾打开活动室的门,喜悦都快成声音里溢出来了,只不过下一秒表情就变僵了,她“咳咳”一声。   南有岁看见几个人似乎是扭打在了一起,表情些许狰狞,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饶谁,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差点恢复成原始人本身。   “小打小闹,不用惊讶。”方湾拍拍南有岁的肩膀,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踹了某个人一脚,把他踹到抱着自己的脚不停地说: “疼疼疼,姐你今天又吃菠菜了?”   “闭嘴。”方湾嫌弃道。   “诶这是?”他揉着自己的脚腕,忽然和南有岁对上视线。   方湾和他们介绍了一下,声音里有些嘚瑟,又对南有岁说道: “他们都欠欠儿的,和它们说话不用太客气。”   “你们好。”南有岁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必须得好,来了就是一家人,甭拘谨,你叫我月一就行,他们都这么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正色道。   南有岁点点头,默默记住他的名字和长相。后门打开的时候,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舍友,两人都愣住了。   “哟,认识啊,还是舍友?世界是个地球村,这话真没错。”林月一左看右看邓朔手里的那把电吉他,眼睛都放光了,声音很激动道: “换了新的一把?”   “对。”邓朔还给他亮了一圈自己的新宝贝,珍惜地抚摸了它一下,说道: “没想到舍友看起来挺安静,私下里还会玩摇滚。”   “瞎扯什么,”方湾扶额, “乱七八糟的,我再给你们介绍一遍……”   插科打诨完毕,南有岁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认真演奏,方湾说他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个校园晚会,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排练。   这几个人性格很好,在小群里有什么事情都会cue到他,完全不会因为南有岁加入社团的时间短对他态度冷淡,非常热情地邀请他当第一位观众,课余时间就会在活动室见面,甚至午饭晚饭时间都直接买到这里一起吃饭,他们的话很多,完全不会有尴尬的时候。   包容性很广,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不存在忌讳的东西,就像个可以任性休息的避风港一般。   “诶你注意着点儿自己表情管理。”留着蓝绿色齐肩发的男生站在南有岁的身边,他歪着头“啧”一声,偏过头说道: “无聊不?反正我是挺无聊的,每天就看着这几个人弹奏,有什么意思。”   “滚你的。”弦被拨错,发出非常突兀的一声,全部垮掉。   “不管他,你会不会弹吉他,最基础的,我教你啊?”谈在星将挂在身上的吉他取了下来。   实话说,南有岁还是挺感兴趣的,每天待在活动教室里看着他们努力地练习,自己也受到了感染,甚至停下来的时候还会哼一小段他们弹奏出来的旋律。   这就和他热爱美术一样,好的事物都会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姿势不对,你这样,嗯……手放的地方再移一下?”谈在星思索着什么,骨骼轮廓线条锋利,但五官却是柔和的。   南有岁按照他的指示认真地学习,注意力完全集中,手指累了抬起头的时候,透过后门的玻璃框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手指误碰了琴弦,发出像拉大锯一般的声音,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起手机一看,没有消息。   “抱歉我去门外看一下。”南有岁起身拉开门,果然看见了江应浔的身影,看他朝着反方向走的时候,立刻加快了脚步的速度,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说道: “哥哥我看见你了。”   江应浔瞟了一眼握住的手,自然地松开了,说道: “我路过。”   “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找我的。”南有岁小声说着,以为是自己的猜想错误了。   活动室里的声音很大,鼓点震颤着地面,传到胸腔的位置,又传来了大声开玩笑的声音,南有岁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时候结束。”江应浔问道。   “快了吧,我也可以提前走的,哥哥有什么安排?”南有岁回答。   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响起,谈在星从里面走了出来,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说道: “你们继续。”   江应浔说今天没有晚课,也没别的重要事情,问要不要一起回家吃晚饭,南有岁同意了,让江应浔等他一会,说完很快速地回到了教室,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刚背上的时候,谈在星又回来了。   “你们看起来很熟。”谈在星给出了这句判断,没有疑问的成分。   “嗯。”南有岁已经介绍了无数次他们的关系,这次也不例外。   “哦,哥哥啊。”谈在星瞟了一眼门外,又看看南有岁,笑了笑,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   南有岁:花花世界迷人眼   我:嗯,今天这醋酿得真不错。   (全都是一群很好的朋友,都是助攻!下一章助攻的作用就会体现了 第50章   微妙气息   “小南,跟我们聚餐去,不去活动室练习了,对了,你待会没课吧?”方湾摘下刚刚忙活动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牌子,特地赶在南有岁才下课的时候站在教室后门处。   “没课,去哪里……”话根本没问出来,他就被方湾拽走了,像一阵龙卷风似的,他提了一下衣服肩膀处的位置,有些下滑,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酒吧里了,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放的也都是舒缓的音乐。   “为了庆祝谈在星同学成功逃离是非之地,我们今天费了大功夫来这里庆祝,怎么说,别感动哭了。”方湾笑得很爽朗,她撞了一下身边林月一的肩膀,说道: “装深沉?说话啊。”   “走几步路就费功夫,懒死你得了。”林月一双臂抱胸, “啧”了两声。   “这也值得庆祝?别嫌弃我就完了呗。”谈在星漫不经心地笑笑,耳钉闪着光,他突然很莫名其妙地看着南有岁继续笑,状似随意地问道: “学弟被谁拐过来了?看起来这么好骗,家里人不会管着你吗。”   “比如……你哥?”   南有岁想起了什么,这倒是提醒他了,一瞬间拿起手机给江应浔发着消息,告诉他今晚不回那边吃晚饭了,要和这些人一起聚餐,发完之后他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十秒钟,见没有回答之后才熄了屏。   “还真管这么严格啊,诶不对啊,你小子怎么知道咱们小南有哥哥的,是谁?”   “本职查户口?”方湾堵住了林月一的话,阻止了他继续八卦下去的意图。   聊天内容又多又密,话题转变很快,忽然就要玩起了酒桌游戏,没有用具有什么花样的游戏,而是选择了最基本的真心话大冒险,这样的形式最容易热场,也比较好理解,不会出现一片起哄结果发现没弄懂规则的情况。   第一次猜拳是谈在星输了,他挑挑眉将手臂摊开,说道: “来吧。”   “从家里逃出来什么感觉,是不是超级爽。”邓朔自告奋勇,话语中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和他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   “还行。”谈在星表情像是在真的思考一样,他说道: “这什么烂问题,不过是和亲生父亲掰了而已,至于又庆祝又疑惑的吗。”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   “掰……掰了?”南有岁有些震惊,被他这种把什么大事件都能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来的状态吃惊到。   “对啊,对于某些人来说,血缘关系就是最基本的欺诈,没必要因为他们绑架了自己,想开了就好。”方湾点头赞同,她很豪爽地喝了一杯,被辣地咳嗽了几声,吐槽道: “喝猛了,好呛人。”   说完她还往南有岁的嘴边递,说道: “这个苦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   “方大小姐,你是忘了小南家里还有个哥哥吗?待会人家过来把我们暴打一顿,我们解释不清可怎么办!”   第二次是邓朔输了,他“OMG”一声,摸了下很短的头发,点点头表示让他们随便问。   “刚开始,就不问你特别过分的事情了,问点纯情的,第一次牵手是和谁?具体说啊,不许含糊。”   “你这个问题,我能说是和隔壁家的妹妹吗?大概是四岁的时候,具体我不清楚,因为这还是我妈妈取笑我时候告诉我的,说我那次摔沟里了,还是她把我拉上来的。”   一群人笑声很大,这片半封闭的区域里,哄堂大笑声都快压过了音乐声,南有岁却像独自被隔绝起来了一样,他也在细细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他第一次牵手都是和江应浔,仔细回想当时具体场景的话,很容易混淆,次数多到数不过来,就像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样,不特别注意的话很难发现其中的微妙寓意。   “好吧好吧,下一个。”方湾捂着嘴憋笑,她没忍住发出了爆笑。   “从小对大,印象最深刻的人是谁,为什么,你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啊这个,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女生来着,我觉得她人很好,为了她我还减肥去了,最后减肥成功了,不过没鼓起勇气表白,很失败的暗恋案例,发生过的事情也就是在下雨天特意和她躲在学校小卖部里,最后把自己的伞送给她了这样?”林月一眼珠向上,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他的青春时期。   “你小子……”   几个人又开始了热烈的讨论,不停地开玩笑打趣他,嫌弃他老土还怂。   南有岁跟着他们一起笑,实际上心思被分走一些。他有种奇怪的强迫症,在问题出现的时候他也会结合自身情况回答问题,对于第二个问题,答案不疑有他。江应浔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太多太重要的地位,几乎是每个阶段都有他的存在,甚至可以精确到每天,每时每刻。   他无法想象如果江应浔离开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其他人都会说的那句“你们太熟了”。   或者说他和江应浔的相处过于密集,导致他对其余的事物都没有那么大的在乎感。他光是听见“江应浔”三个字,就足以调动起身体的全部组织。   像是被调好了顺序一样,下一个问题轮到了方湾,她双手对齐放在脸边,闭眼睛道: “嘴下留情各位,方某经不起各位的拷问。”   “假如你很在乎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是什么心情?”林月一坏笑着,特地加重了“很在乎”这三个字,无形中在强调着什么。   “是说如果你们搞恋爱了?那当时祝福庆祝一条龙啊,不然给你们哭丧?”方湾拍拍头恍然大悟: “看来我改天得学个唢呐去,这玩意有用啊。”   “滚。”林月一气到在空气中挥了个拳,他深呼吸一次继续道: “走心点,认真回答。”   “哦。”方湾思索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露出让人觉得大事不妙的表情,把问题甩给了南有岁,说道: “你先说,我得听听别人的回答才有思路。”   南有岁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在嘈杂音乐的冲击下,五脏六腑都快被拍出来了,学会了和他们交谈的技巧,难得狡猾地说道: “这个问题是方湾学姐你的。”   “好,非常好,小南你终于学坏了。”方湾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当然是很难受啊,还能怎么办,实话说肯定不接受,严重一点就偷偷摸摸抹眼泪吧。”   似乎每一条都对上了,把问题的对象补充完整,针对的是如果江应浔和别人在一起了这个问题,即便在很久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他那次是光明正大地哭,江应浔还安慰他了好久。放在现在来想,他应该,也是会很难受的。   很难接受。   “占有欲太强了吧咱湾姐。”林月一吐槽她。   “你懂个屁。”方湾瞅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猜拳,很魔幻,南有岁每次都没有输,轻巧地躲过每一次提问,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姿态放松,时不时给自己扇扇风,这么热闹的气氛下,屋内的凉气显然是不足,他喝了一口放在身前的水,很冰,顺着他的食管到达胃部,一路都是凉凉的。   “小南你是不是故意给自己加了什么Buff,为什么一直轮不到你,这不科学啊。”方湾表示不服,她使劲摸着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该死的非酋命,欧皇让我蹭蹭。”   结果光速打脸,下一把南有岁第一局就输了,只有他一个人出了被布包围的石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学弟的x幻想对象是谁?”谈在星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笑容,嘴角勾起,他歪着头,蓝绿色的发梢散落下来。   林月一坐在他的身边,一脸“啊你在说些什么啊”的表情,他“咳咳”一声,小声对他说道: “太劲爆了,换一个温和的。”   恰巧此时的音乐鼓点很重,周边的一群人发出了惊天爆笑,所有的声音都起到了淹没的作用,南有岁眉心抽紧一些,在旋律轻巧的欧美音乐中询问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听清问题是什么。   “行吧。”谈在星换了一个非常无关的问题,他说道: “你哥回你消息了吗。”   “啊?”   “啊??”   在他们搞不清情况的状态下,南有岁拿起手机,刚按开锁键就看见了消息,忙着点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回答问题,他点点头,说道: “回了。”   “wtf?   请问这是怎么扯上去的?”   他们的好奇心并没有很强,自己“噔噔噔”就进行了下一轮,南有岁抢在空隙的时候回复了江应浔的消息。   [Saros:嗯。]   [Saros: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南有岁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估算了一下,怎么说一个半小时之内也该结束了,于是就按照自己所想的这样给他发了时间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没有再看了。   也许是真的运气很好,他坐在一边就像是个吉祥物一样,见着身旁的几个人轮番回答问题,甚至是和别的桌互动大冒险,听他们回来之后一顿吐槽,时不时跟着笑几声。在这种环境中,他竟然也感觉到有些眩晕了,特别是加上响动的音乐声,神思都快不清醒了。   意识还算完好的时候,他发觉,这些人提问的所有真心话问题,自己的答案都和江应浔有关。   无一例外。   “这个小食挺好吃的,你们要修仙啊都不吃。”方湾照顾性地给南有岁手里递了几个,让他陪自己一起吃。   灯光下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南有岁放在嘴里,辣辣的感觉填满他的口腔,准备咽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又讨论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笑声喷发而出,一下子给他吓得呛到了,他咳嗽了好几声,脸都被憋红了,封闭的室内让他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喉管都是那种呛人的辣椒味道。   “怎么回事,快快,喝口水。”林月一看见他的反应也被吓了一跳。   方湾拍着他的后背,皱着眉头说道: “严重吗?我忘了提醒了这挺辣的,早知道不让你吃了。”   南有岁摆摆手表示没事,桌子上的杯子都混杂在一起,他刚刚也是随机找的面前一杯,喝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水,酒精味很浓重,非常冲,让他的嗓子更辣,这种夸张的味道令他一时半会还接受不过来。   “喝错了?”邓朔瞅见他的神情,非常有经验地给他倒了一杯清水顺到他的面前说道: “喝这个。”   一分钟之后,他恢复了正常,一群人呼了口气,放松了下来,又问南有岁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好了,没关系。”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很多,只是脑袋开始晕了,只以为是环境的原因而已,没有多想。   “那就好,继续继续,刚刚轮到谁了来着?”   “隔壁桌那帅哥是不是你的菜,看着很1,联络联络?”林月一捣了下谈在星的手臂。   谈在星很嫌弃地皱着眉晃了晃头,张着嘴在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都快有了重影,南有岁努力想辨别出他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但怎么也搞不明白,身体就像是自主宕机了一般,脑袋思考的速度很慢,他费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臂,竟然开始疑惑起为什么皮肤上会有闪烁的光斑,想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头顶上投射下来的,于是他又仰起头研究起来了。   “不会是刚刚那一口给喝多了吧?小南,小南!”林月一叫着他的名字,看他双眼放空地仰起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真多了?”方湾没用什么力气地晃晃南有岁的身体,试图让他醒醒神,然而这下南有岁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像个石雕一样。   “……”   恰巧南有岁的手机亮起,显示有电话进来,方湾觉得冒然接听也不太好,于是又戳了戳南有岁,瞟见备注称呼,靠得稍微近一点说道: “你哥给你打电话了。”   “哥?”南有岁瞬间坐了起来,眼神茫然,他左右瞟了两下,歪着脑袋有点呆地问道: “哥哥在哪?我没看见它啊。”   “电话,在电话里。”方湾有些无奈,她帮忙把手机拿到他的手里,顺便按了接听键。   “喂……哥哥。”在没有听见对面说了什么的情况下,南有岁就先行说了话,他的意识很朦胧,听不清楚别人都说了什么,还以为没人说话,将手机拿下狐疑地看看界面,确保还在通话中,又放回了耳边。   他忽然听见江应浔低沉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且不容分说地往他耳朵传着,瞬刻间清晰到就像是贴在他的脸边说话一样。   “身边是谁?告诉我具体位置。”   南有岁说话含糊,逻辑混乱,连方湾都听不下去了,她索性夺过手机,非常简短且明确地交谈了几句之后,对南有岁说道: “你就好好坐着吧,别乱动了,啊。”   他点点头,又开始仰起头研究起天花板上的灯光起来,没看多久,他就趴回了桌子上,来回转了好几次方向,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   “喝了多少。”   江应浔走得很快,一眼锁定了南有岁的声音之后走到他的身边,没用什么力度地拍拍他的后背。   “就一口,误喝的。”   “是啊是啊,他原本也没想喝的,被呛到了不小心喝错了。”林月一说话像机关枪一样,他看着江应浔,不自知地在为他辩解着什么,大概是通过之前的谈话,他在心里自动把江应浔归位了非常严厉的家长这一行列。   江应浔点了下头,见南有岁始终没有自己起身的意向,又像之前那样将他横抱起来,像感受不到重量一样,稳稳地抱住他。   “我可以自己走。”南有岁挣扎着想下来,此刻保持的意识还能够让他感觉到尴尬,他抿抿唇,用极其清澈的眼睛抬头看着江应浔说道: “哥哥把我放下来。”   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南有岁差点踉跄,但他尽力稳住了,虽然脚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令人晕眩的实景游戏中闯关,他有些用力地捂住眼睛,又松开,想让眼前的世界清楚一点,走起路来却是东倒西歪。   “呃……”桌上的一群人对他现在的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江应浔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背影,有些无奈,对他们说了声“谢谢”之后,往前走了两步靠在南有岁的身边,防止他走着走着会摔在地上。   “我不晕,我还行。”南有岁勾起一些嘴角,似乎是在向江应浔表明自己对酒精还没有太过敏,却不知道自己贴着江应浔有多紧,眼睛半睁着,站在电梯里都快完全闭上了。   “抱歉,让一下让一下。”电梯停下来的时候,走进来一个抱着快有半身高的包装盒,她微微喘着气,视线被遮挡到,转身的时候不注意碰到了南有岁,连忙道了好几声歉。   潜意识让南有岁摆摆手,说了“没事”,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脚下不稳,差点被撞到边壁,被江应浔揽过去的时候,他被半抱着,呼吸着江应浔身上好闻的味道,有些上瘾地又凑近了几分,似乎是嫌不够,直接拽着他的衣角,小声地对他说: “哥哥我好像更晕了。”   这没有夸张,酒精的麻痹作用保持着渐进效果,意识像被蒙了一层薄纱,血液的流动速度都加快了,他有种身上充斥着酒精味的错觉,心脏也不受控地有力跳动着,处于安静封闭的环境下,他都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出了电梯之后,环境极其安静,没有任何途径的路人,南有岁暂时性地闭上眼睛,在快要撞上柱子的时候,江应浔把他拉了回来,明知道此刻的他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却依旧和他保持谈话, “下次还要喝这么多吗。”   本来就没以为会得到南有岁的回应,没想到他摇摇头,撇撇嘴说道: “不喝不喝,头好疼,脖子也疼。”   “你还知道。”江应浔只接触到了南有岁的一点发尾,没有摸到他的头就收回了手。   走得好好的,南有岁突然就停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地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却依旧看得很认真,从江应浔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以及修长好看的脖颈,靠近肩颈的位置有一颗像爱心形状的小痣,只能看见一半,另一半隐匿在衣服内,看不清楚。   “又怎么了?”江应浔问他。   “走不动了。”南有岁张开手臂,对他说道: “你能抱我吗。”   “二十分钟前你还拒绝我了。”江应浔把他的手折了回去,用的依旧是横抱的姿势,手臂穿过他的腿弯,闷热的环境中,没一会儿相接触的皮肤温度就急剧上升。   南有岁搂着江应浔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侧处,呼出的热气也喷洒在他的颈侧和锁骨处,像轻飘飘的羽毛,有些难以忍耐。   南有岁讲话的时候要调动起十成十的情绪,他睁着眼睛,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导致他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江应浔,嘴唇都快贴在他的耳边上,说出的话断断续续,非常符合醉酒人的状态。   比喝醉难缠更无奈是的,南有岁在他脸侧的呼吸声,无法忽视,精神越是集中就越容易注意到。   “前几天他们在仙湖参加校园比赛的时候,我去给他们当观众了,然后……”南有岁讲话的时候速度很慢,要想很久才能憋出一句话来,他怕自己掉下去,双臂搂得更紧一些。   动作间,他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了江应浔的脸侧,软软的,触感大概像从来没有真正摸过的云朵。   呼吸里的荔枝酒精味更重了一些,江应浔有一点迷醉感,体内的血液在叫嚣,心脏剧烈地冲击着肋骨,甚至有种耳后那根血管跳动频率在变换的错觉,江应浔不露声色地躲开了,胸腔起伏的幅度很快变为了正常,但鼻腔却还是能够闻到令人很难不去注意的荔枝和酒精味道。   对于这个动作失误产生的亲吻,谁也没有追究。   江应浔看着“始作俑者”,结果他倒是一副安然的样子,还舔了舔他自己有些干的嘴唇。   把他抱到副驾之后,江应浔绕到另一边,刚启动好车,南有岁闭着眼睛很突然地就握住江应浔的右手,像是在摸家里小猫一样,细细地摩挲着他手指的皮肤表面,接着是手心,认真到似乎是在触摸描摹掌纹。   “你是想改行算命吗。”江应浔静静地坐着,打趣他。   “我不会算。”迷糊状态下的南有岁还能说点话回应着,并且没有说胡话,过了一会儿他老实地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起来。   这一觉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意识还没有回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陷,温暖柔软的东西包裹着他,他动动自己的手来回试探了一下,闻见身旁熟悉的清香味道,睁眼一看,对着白色的墙顶回神了一会,转头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他挣扎着半坐起来,靠在床边,后背接触到冰凉的触感。   身上竟然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这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怎么说都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从衣柜里抽出睡衣之后,脑袋竟然更疼了,酒精后遗症依然存留,甚至更严重了,连带着胃都变得难受,他双腿晃在床边找到拖鞋之后踩上去,打开屋门看见了刚从浴室出来的江应浔。   上衣还没有被穿上去,流畅的肌肉线条映入眼中,充满着力量感,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到锁骨的位置,隐藏至更往下的腹肌上,随后消失在挂住的睡裤边缘,水珠的运动轨迹暧昧非凡。   手臂上放着上衣,江应浔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忽然出现的南有岁,转过头,颈侧牵扯起背部的肌肉,看见南有岁有些躲闪的眼神时,他很快速地将衣服穿上。   “回神了?”江应浔先对他说道。   “没……”实际上也就是猝不及防看见江应浔的时候短暂地回了一下,精神在叫嚣着冲破酒精带来的麻醉感,但很快就举手投降了,他的脑袋又变得晕乎乎的,甚至都感知不到脚下踩的拖鞋,仿佛泡在海里随波逐流一样。   “不洗澡我睡不着。”南有岁抱着怀里的衣服,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踏进去关上了门。   浴室里还弥散着雾气,飘着沐浴的香味,镜片上保留着那层模糊的水雾,南有岁没有泡在浴缸里,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导致晕眩,用力保持清醒他成功地洗完了澡。   洗完之后,他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走到了江应浔的那边,酒精催发之下他很容易遵从自己的本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躺在江应浔的床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来的小猫,将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之中,像无数个吸猫成瘾之人一样,又揉了好几下。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看他趴在床上,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他把猫抱在自己的怀里,也把南有岁提溜起来说道: “想和猫玩回自己屋里去。”   “我一会就回去。”南有岁立刻堵住了他的话,翻了一圈之后眼前的世界更加天旋地转,他偏过头,举起猫的手臂上多了道红印,说道: “让我再多待一会吧。”   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江应浔怔住沉默了几秒,没说什么,坐在桌子前对着笔电看着屏幕。   实际结果是南有岁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呼呼大睡的猫,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江应浔对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帮他把被子盖好,想出去刚抬脚的时候就被南有岁拉住了手腕。   南有岁翻了个身,对着他的方向,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没睡着。”   “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像是梦游一样,南有岁的脸贴着他的手臂蹭了好几下,呼吸喷洒在手腕处,空气里弥漫着难以名状又微妙的气息。   此时的南有岁是最放下戒备的状态,侧边睡着,脸颊挤出一些,蔷薇色的嘴巴呈现放松姿态地张开,睡衣上身的下摆被折起一些,露出白皙的皮肤以及紧致的线条,细瘦的腰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江应浔看着他的举动,屏住了一秒呼吸,随后呼吸变得急促一些,他说道: “没法陪你。”   接着他抽离了自己的手臂,走出了房间,将门关好。   南有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直接睡了过去,他眼睛猛地一睁,正对上面前的时刻表,好像不知不觉睡了大半个小时,他再一次爬了起来,说好要回自己屋里睡觉的。   这样一想,他突然发现江应浔不在这里。大晚上的,能去哪里啊。   轻悄悄地开了门,他看见浴室的灯还亮着,没多想狐疑地敲了下门,试探地问道: “哥哥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   世界像是停止了运转一样。   但他分明听见了里面清晰的水流声,以及细微到像是错觉的声音,南有岁迟疑着,手僵持在那里,一时没有动。   这次水流的声音停止了,南有岁想离开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江应浔看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哥哥还不睡是在干什么,”他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刚刚不是洗过澡了吗?”   江应浔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危险,他垂下眼睛,和南有岁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缄默了几秒后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江应浔看起来有点吓人,很有穿透力,南有岁低头看看自己,还是点点头,说道: “想。”   只有浴室开了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站在光影变换交界处的人被显得压迫感十足,江应浔靠近了一点距离,就在想要发生点什么肢体动作的时候,他错开了身体,但眼睛依旧盯着他。   “岁岁,”江应浔很少对他说出这个称呼, “别问了,回去睡觉。”   ———————— 第51章   隐晦梦境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应浔的语气很轻,却能够让人察觉出些命令的意图,也许是体内未分解完毕的酒精在作祟,南有岁产生了血液逆流的错觉,氧气被黏稠的空气凝固住,呼吸有点困难,他点了下头,说了声“晚安”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门锁扣上,南有岁扑在自己的床上,他在想好像还是江应浔的床比较好睡,抱着自己的枕头,眼睛闭上脑袋放空了几秒之后,头疼越来越明显了,仿佛有人拿着小锤子敲他的脑袋,这种痛感影响到了睡眠,更何况之前又折腾醒来睡过去两次,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困意,他伸长手臂拿过自己的手机。   凌晨了,这么晚大家应该都睡觉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五个人的小群却弹了消息窗,看到的瞬间他就点了进去,网卡一下了,所有的记录弹射出来。   [谈在星:视频]   [谈在星:图片]   [谈在星:我喜欢这样的记住了没?别什么歪瓜裂枣都给我推。]   [谈在星:膈应。]   [谈在星: @林月一,特别是你,对着我发的视频和图片看清楚了,上次你推给我的那个人纠缠我到现在。]   [方湾: @林月一,哈哈哈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林月一:闭嘴,我铁直好吗,对这不感兴趣!]   图片比较隐晦,能看出来是两个留着短发的人,距离贴得很近,看上去关系就不简单,南有岁只看了几秒就点进了视频,自动播放时泄出的声音很大,安静的屋内响着暧昧的低吟声,像是在很努力克制一样。南有岁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先管耳朵还是眼睛,他靠着本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静音了。   但手机屏幕上的视频还在播放,一个男人正把另一个人压在身下,前胸贴着后背,下身像是被使用了强力胶水一般,起起伏伏的动作不言而喻。由于刺激的画面以及惊吓,南有岁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流动的血液变得滚烫,这种热感顺着颈侧而上,让他的脸颊也晕了一层红色,呼吸的节奏频率变得混乱。   难以名状的感受软绵地在他身体内四散开来。   缓了大概一分钟,他眼睛一睁像是为了确认什么,手机被重新打开的时候依旧停留在视频界面,那个被压在身下的也是个男性,他们是一样的性别。   这种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是在体内灌满了岩浆,来回激荡,将他的皮肤烙穿。   [方湾:不是哥们,你真喝傻了吧,群里还有小南你快点撤回。@谈在星]   [方湾:这个点应该睡着了吧?没看见就行。]   [谈在星:两分钟早过了,撤回不了。]   [谈在星:正常科普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   剩下的消息南有岁没有再看了,他把手机放在了稍远的位置,思绪在漂浮,平躺的时候眼睛还是对着墙顶的位置,他发现对着这样一片空白的视野很适合发呆,摒弃自己暂时想不出答案的疑问。   “咚”敲门声只响了一次,南有岁视线左移,有种害怕被抓包的心理,尽管根本没做什么,他把灯关闭了,说了一句“我现在就睡。”   眼睛适应了黑暗,久盯到差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睁眼还是闭眼,他的头脑里总时不时的出现视频里的画面,很奇怪的是他根本就没有看几眼,那种动作和氛围却在他的脑袋里刻得很深。   那些当时根本没有刻意去关注的细节却在此刻都被回忆起来了,被弄出褶皱的白色床单,紧扣住的手腕骨,被咬得紧紧的嘴唇,来回晃动间的衣服下摆。   南有岁翻了个身,想冲散这奇怪的想法,以及没有被意识到的模糊冲动。   让他感到困惑焦躁的不是同性亲密关系,也不是令人血脉偾张的露骨画面。   从凌晨到清早的这段时日里,他的睡眠质量并不是很好,脑内的画面很混乱,也有很多想法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尽管说他朦胧状态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感受到那种精神被强制拉扯的折磨。   彻底清醒是从他惊觉自己做了个梦开始。   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在对应的墙面之间来往,过了一小会南有岁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声音,他的后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一双有温度的手覆上他的腰侧,皮肤甚至变得灼热,全身的组织都在抑制不住地叫嚣,直到他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江应浔时,支撑在自己体内的中轴忽然间坍塌,电流触及到他的各个神经末梢。   掐着腰部的手渐渐收紧,然后下移,江应浔将他抱起来,手拖住他的大腿侧,南有岁的双腿不得不夹紧他的腰侧,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对上视线的时候,江应浔的脸有些模糊,但气质和气息却无比明确。   他双脚离了地面,被迫承受失重感,被江应浔抱着往前面走了几步,接着被放在飘窗的位置,下面被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毛毯,触感柔软,飘飘然的。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清凉月光,平等地映射在他们的背部,脸侧以及手上。江应浔一只手撑在毛毯上俯下身,昏暗的环境加上他的神情,五官连成一片阴影,眼睛微微眯起,让南有岁觉得有些吓人,他往后缩了一点,差点撞上冰凉的玻璃。   头发微乱,睫毛不断扑闪,甚至连颈侧都染上了红,南有岁下意识垂下视线,扣紧自己的双手。   “看起来怎么那么可怜。”江应浔摸摸他的脸,用了些力气让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接着放过了他,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揉了几下。   抚摸的的力度不轻不重,按按停停,实在算不上单纯。   “哥……”南有岁本能地喊着他,此刻的他不太敢承受江应浔直白的目光,自以为说出这个称呼他就会停下来。   Safe Word。   “嗯?”江应浔有些意外,他笑了一声,却靠得更近了一些,呼吸交错的时候,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南有岁的嘴唇。   心跳声像不断激进的闷鼓,就在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江应浔将他的睡衣领口最上面的纽扣扣好,然后就退开了上半身,现在连身体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身体和灵魂被黏黏糊糊的梦缠住,南有岁猛地睁开眼睛,这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导致他恍惚了好一会儿,就连身体都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心脏强有力地怦怦跳着,他眼神没聚焦有些空洞,像是经历了一场虚空的高烧。   状态还是昏昏沉沉的,萌芽的冲动与迷糊的好奇心融合在一起,南有岁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确确实实发生了,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之后坦然地接受了身体变化。   翻身想下床的时候,象征性的敲门声响起,在江应浔走进来的时候,他又缩回了被子里,头差点撞到,平躺着闭上眼睛,下半张脸埋了起来。   “还没起来?”江应浔皱着眉,视线垂下看他装睡,耐心等了半分钟之后他又开口道: “我知道你醒了。”   “啊。”南有岁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睛半睁半闭的,加上他的脸颊也是红的,额前头发黏在一起,看上去比较虚弱。   “生病了?”江应浔试探着他的额头温度,用手背感受他脸颊有多烫。   南有岁哽一下了,他摇摇头,发丝在枕头上发出摩擦的声音,现在直视江应浔就让他想到那个极度暧昧的梦,他心虚地紧紧闭着眼睛,不说话。   “起来测下体温。”   听到让自己起来的时候,南有岁立刻拒绝了,他缓缓说道: “我没生病,我只是……”   “只是什么?”江应浔问他。   这没法说啊。   南有岁嘴巴张张闭闭,支吾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应浔在他身上似乎保存着很多耐心,也不催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而南有岁只要一睁眼看见江应浔,就会不自主把他和梦境里他呈现出来的样子重合起来,他当然知道这特别不正常。   他又回想起谈在星问他的那个关于x幻想对象的问题。   这太奇怪了。   “哥哥你能先出去一下吗?”南有岁眨着眼睛对他说话,声音听起来就没什么底气。   江应浔狐疑地看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还要躲躲藏藏的,点了下头后他说道: “记得出来吃早饭。”   “好。”南有岁见他走出去之后,再待一会儿很快地进了浴室,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了夸张的动静,就像是掩耳盗铃一样。   江应浔抽紧的眉心又松了开来,看着他出现又消失的背影,想到他躺在床上时候的变扭样子,他大概了然了。   没过多久,南有岁又从浴室里探出个头,他进去的时候太着急,衣服又忘了带,他含糊地说道: “哥哥,我,那个……”   “我帮你洗?”江应浔像是在开玩笑,却又很认真的样子,脚步放慢地朝他走过去。   “什么?”怔住了一会南有岁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连忙摆手,颈侧又变红了,说道: “我是没拿衣服!”   ————————   纪实向梦境 第52章   承诺证明   这场旖旎的梦境没来得及细想,南有岁就要回学校赶课去了,这门课教授人很怪,只在意迟到与否这件事情,迟到一次平时分扣大半,所以教室坐得很满,还都是提前到的。   背着书包从后门进去,距离上课就只差两分钟了,他左右瞟了几下教室,发现舍友在向他招手,好心地给他留了位置。   “你眼睛怎么肿了,昨晚没睡好?”舍友转头悄声和他说话,伸出手指示意一下。   南有岁顺着他的视线触碰了一下,眼皮鼓起的弧度似乎的确比平时夸张了一点,被点起了“昨晚”这两个字,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境,混乱又亲密的画面,让他眨眼睛的频率快上了些。   “应该是吧。”南有岁的视线不自然地飘忽了下,将这个话题模糊了过去。   任教授对细枝末节的事情过于纠结,但他本人上课的时候却很幽默风趣,把知识点在恰当的时间巧妙地抛出来,所以才会有另一小半人都是过来蹭课的。   仿佛还没有上多长时间的课,下课铃就响了,南有岁收拾好东西,走在舍友的身边准备和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校园道路上都是刚下课的学生,很拥挤,走都走不动,差点就要见不到舍友身影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小片的讨论声。   回头一看,路上开着一辆很招眼的超跑,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车窗放下,坐在驾驶位的人冲着南有岁晃了晃手臂,像是很熟的样子。   南有岁不认识他,自然以为是认错了,避开视线之后继续向前走,回应着舍友让他走快一点的话。却像是某种感应一般,南有岁的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唇角绷直一些,微肿的眼睛在刺眼的太阳下有些疼痛,他还是没有扭过心中莫名的好奇感,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那人手臂撑在窗户上一直在看着他,表情看上去是有什么话要说,嘴角弯起,不觉生疏地说道: “上车。”   “什么情况,你认识那个人吗,他好像在向你招手?”   “谁啊这么拉风,头一次见,你们什么关系。”   “不知道。”南有岁没犹豫就给出了这个答案。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人的目标的确是他。   那人索性下了车,走到南有岁的身边,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说道: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啊。”   结果证明,他真的是,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上了车之后,近似于封闭的空间将沉默放大处理,车内的所有细小动静都逃不过耳朵的探测,那人转动方向盘的姿势很夸张,南有岁忽然之间被晃了一下。   “抱歉啊,”他露出虎牙一笑, “待会我注意一点,这车还没摸多久,有点生疏。”   “你知道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吗?因为我们长很的像,我妈……”他顿了几秒: “妈妈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特别是眼睛,说不定陌生人都以为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说这话的时候,南有岁转头看他,很巧合地撞上他的视线,从眼睛的形状来说,的确是比较像的。   “嗯。”南有岁应了一声,算是赞同。   “今天是外婆的生日,她让我过来接你一起回外公外婆那里。”   “好。”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像是平静的湖水,南有岁望着前面的车水马龙,没有目的地将眼睛聚焦在某个点处,机械地眨眼。   “小时来了?快来帮你外婆挑挑穿哪件衣服,她选了半天了都不知道穿什么,路上车堵吗,累不累?”曹霁的声音响起。   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南有岁甚至觉得近似于陌生,上一次来这边大约是在好多年前,总之曹霁和南欢景对他的关注并不多,相处的时间极短,更别说外公外婆这些人了。   “多大的人了嘴里还没点谱,我选什么了?这不是我们宝贝回来给我过生日我得准备准备吗。”肖老太太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外婆您今天是寿星,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了,平时也是。”南时露出很标准的笑容,他扶着肖老太太又真诚地夸赞了她一番。   一堆人站在那里,南有岁倒是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好了,看着他们谈笑风生,自己却是显得很多余,有种身处幸福画面之外路人的错觉,或者是被P在家庭合照上的突兀存在。   “岁岁也来了啊。”肖老太太换好衣服在一群人的陪伴之下走过来看见了他,语气不冷不热的,忽然又牵起他的手,拍了几下,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饭桌上算得上和谐,他还是坐在相同的位置,只不过几年前的那会,他没有这么高而已。   “谢天谢地,终于把我们的宝贝儿子找回来了。”曹霁不停地抚摸着南时的背,吸吸鼻子,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眼睛,应该是在哭。   “儿子回来了,老太太生日,多大的喜事啊,别哭,激动的劲儿早该过了。”南欢景拍拍她的肩膀,笑得很开心,眼角的皱纹明显。   “对啊。你那天激动到哭晕去医院了还记得吗?”其他人打趣着曹霁。   “……”聊了很长时间。   “岁岁,你也吃啊。”南欢景用公筷给他夹了些菜,表情和语气都很客套。   吹蜡烛许愿切蛋糕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忙,喜悦的心情灌满了他们的身体,连动作都显得轻巧很多,他们分享着自己的祝福话语,一句接一句,把老太太哄得很开心,眼睛都要笑没了。   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样的情绪,可能麻木的心情多了一点,南有岁仿若置身事外一样看着他们在笑,完美家庭的状态在这一刻被描绘得淋漓尽致。   如果他的亲生父母还在世并且用爱呵护他的话,他应该也能够体会到这样快乐且健全的父母之爱。南有岁只是这样想了一秒钟就立刻自我停止了脑内风暴,因为这不仅不现实,还会带来莫须有的低落。   准确来说,他和养父母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毕竟相伴时间摆在那里,更多的是一层纸面上的领养关系。面对此种景象的他,倒不是多么在意养父母与亲生小孩的真心互动,更多的是对稳定家庭的渴望。   毕竟那是从幼儿时期就留下的伤痕。   手机震动了一下,南有岁发现是江应浔发来的消息,像是有无形的心灵感应一样。   [Saros:具体地址。]   [耶:什么地址?]   心脏没有理由地暂停了一瞬,南有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定掉了,却还是持有怀疑态度,他输入又删除,浪费了三分钟,最后把地点发了过去。   [耶:你知道了?]   等了几分钟,江应浔没有回他的消息。南有岁被分了一块蛋糕,他坐在其中和其他人一起品尝着甜蜜的味道,仔细看过去,他盘中的蛋糕和别人的些许不一样,仔细说来。   就是他的蛋糕上多了一块草莓。   视线里还是草莓,他却听见了脚步声,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江应浔走向他,毫不犹豫地牵起他的手,扣得很紧,短暂的半分钟被慢速播放,一帧一帧地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微微紧绷的脸部肌肉瞬刻放松了下来,眼睛逐渐明亮,动动自己的手指回应着江应浔。   内心的空白被一点点地填满。   生命中的某张交了白卷的试题不知不觉地被洒上斑斓的色彩。   “消息看见了吗。”   南有岁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江应浔给他发的消息是在十分钟之前。   [Saros:不想去的场合可以不去,没有什么是必须的,只有你自己的快乐才是无可替代的。]   [Saros:别让自己委屈。]   “乖宝你没事吧。”姗姗来迟步伐很快的齐钰将南有岁上下打量了一圈,捧起了他的脸左瞧瞧右瞧瞧,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之后松了一口气,说道: “你怎么能自己过来呢,不对,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欢景微微皱着眉站起来还算客气地说道: “请问您是?”   齐钰没回答这个问题,劈头盖脸输出一番言论, “好会装的一群人,领养了孩子之后不负责,你们也配当父母。”   后面的话南有岁没有听见,因为他的耳朵被江应浔捂住了,他很诧异地看着齐钰,头都忘了转回来,整个人怔在原地,直到江应浔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听了。”   “真的没……”南有岁有些担心现在的状况,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正确。   “没关系。”江应浔摸摸他的头,将他带回了车里, “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下。”   南有岁开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江应浔手放在车门上,他略微俯下身说着: “很快就回来。”   等待的时间没有很久,就在他按捺不住想回去看看情况怎么样的时候,他们正朝这边走过来,齐钰拉开车门的力度很大,见到南有岁坐在里面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地恢复好了神情,变脸速度很快,坐到他的身边短暂地抱了他一下。   “骂完了,舒服了。”齐钰搓搓自己的脸,又握住南有岁的手,很夸张地和他说着自己刚才的事迹,随性地拂了下头发道: “早都看他们不顺眼了,可让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我们家长大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记得,就只有几岁的时候,你可胆小了,蹑手蹑脚的,还总是生病,吓死人了。”齐钰眼神放空,似乎是真的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继续道: “如果你对他们一家更亲近的话,那我真的要吃醋了。”   南有岁被她的话逗笑了,他点点头说道: “记得的。”   “没白养,还行。”齐钰长呼了口气,感慨性质地叹了一下道: “正好,之后就一直留在我们家吧,别想着搬出去这种事,我是肯定不会允许的,也别自己密谋着其他小心思,你现在想什么,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齐阿姨你好夸张。”气氛变得缓和了很多,南有岁说道。   “我是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但还是有点别的话想和你说,家庭这种东西呢,它很重要,但不够幸运得不到的话,也不用费心想着究竟怎么才能抓住它。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关系也是一团混乱,现在依旧是,一副鬼样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个时候抱着妈妈的大腿躺在地上求她别走,但她还是离开了。”   “所以,好好抓住眼下能够把握的东西,不强求。”齐钰顿了下: “说了这么多,所以你听懂吗,不要想着自己离开。这么多年了,如果你真的走了,你自己也会很伤心的,对吧。”   “嗯。”   其实在以前南有岁就想象过如果养父母的亲生孩子回来了,他会抱有怎样的心情,如今真到了这一天,实际上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反而是齐钰说的这些话让在心中掀起了波涛汹涌,有海浪不断拍打在礁石上,发出激烈的碰撞,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鲜活地跳动。   “齐阿姨,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什么啊,”齐钰手拍在他的头上,装出嫌弃的表情, “真是的。”   “好了我们说完了,你负责开车,安全送我们回家。”齐钰对站在外面的江应浔说道,把“家”这个字念了重音。   回到家之后,南有岁吹着自己的头发,聒噪的吹风声中,他从镜子里看见江应浔的脸,正向他慢慢靠近,手指划过手背,江应浔拿过他手里握着的吹风机,帮他吹着头发,指间摩挲过柔软的发丝,暖风温和地吹着。   南有岁悄悄从镜子里看着江应浔和自己,江应浔眼皮垂下,很认真地在给他吹头发,只是手指捻住头发的时间有点长。   吹风机被关上的时候,又变成了之前的安静环境。   南有岁偏头想出去的时候,江应浔却扣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些头,看他的眼睛,见他睫毛不自然地扑闪了几下之后又松开了手。   “我没哭。”南有岁瞬间就明白了他动作的意思,声音在浴室里有种混响效果: “我不难过。”   “不难过?”江应浔重复了后面三个字,反问着他。   真是什么想法都会被看透,南有岁诚实道: “只是有一点伤心。”   “应该不止。”江应浔打开浴室门,里面的密闭环境让人感觉到呼吸不畅,他走到自己的房间,身后跟着南有岁。   南有岁这次没有躺在他的床上,而是坐在了桌前,将板凳侧拉一点,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江应浔,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 “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   但并没有让人看见多少已经好的迹象,江应浔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你抱抱我。”南有岁双手放在腿上,仰起头时牵动着修长的颈侧线条,发尾拂过他的后颈,嘴巴张张闭闭。   江应浔稍微张开双臂,低低地说道: “来。”   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南有岁的头靠在江应浔胸部的位置,下意识地蹭了几下,闻着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感受到后背处被虚虚放置的手臂,听见闷闷的心跳声,他现在只能看见江应浔的裤子,以及地板。   世界似乎都被蒙蔽了起来,安静到只剩下他和江应浔。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江应浔的手臂有些酸,他动弹了一下,南有岁却立马察觉了,抬起了头似乎是想看看他走没走。   “我又不会离开你。”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南有岁安心地又恢复成了原来的姿势, “实话说看到他们幸福的时候我确实会羡慕,想着如果我的亲生父母也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所以才会有点难过。”   “你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江应浔总结了他的话。   瞳孔睁大了一瞬,南有岁觉得自己被点破了,他“嗯”一声,思考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 “很怕一次又一次地被抛弃。”   “所以你想寻找一种可以维系的承诺关系,这样会让你感觉到暂时性的安全感吗。”   南有岁一时间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摇摇头又点点头,还在考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江应浔的话轻轻落下。   “你需要我吗?”他问,面冷的表情和神态根本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哥哥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飞到M国领证。”江应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犹豫: “其实这样并不妥,严格来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这样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有着证明作用,如果你需要我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于正经,让南有岁一瞬间怀疑领证的含义到底是不是他原本所认为的那样。   南有岁立刻离开了他的怀抱,后背撞到靠椅上,他摸了下自己的骨头,脸上全是疑惑,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发出几声疑惑的语气词。   “当然如果之后你有了喜欢的人,并且决定和他一起走下去,同时他能保证不会离开你的情况下,随时可以取消。”   这句话说的就恢复到了领证的本质,南有岁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所以江应浔只是想给他具有明确性质的牵绊关系,而这份关系纯粹单纯,和爱情无关。   “哥哥,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南有岁的失落感越来越重,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比明确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不是这个,他抬头扫视着江应浔的卧室,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承载着他们很多回忆,像是大型的存储卡,包容着广袤的时空,物体本身也拥有这种能力。   比如书架上的那些书,有一段时间他会在江应浔学习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闲得无聊时翻翻这些课外书,简洁的台灯上被贴了一副突兀的小方块画,那是南有岁嫌它太光秃秃,特意贴上去的,桌前,他们经历过很多个春夏秋多,从小时候的故事书,变成现在的专业书,细微处皆可见零散细碎的回忆。   现在这个房间给他一种被强加的亲密感,或许只是因为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所以彼此的关系要比其他人好上很多而已。   南有岁笑容有些牵强,他埋下头声音很小地说着: “我是很难接受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离的事情,但不是这样……”   “十四岁的那年,因为这个你还哭了,醒来眼睛差点睁不开。”江应浔淡淡地说着。   “别揭我糗事了。”南有岁没忍住笑了一下,他看着江应浔的手,想拽着但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手指蜷了几下,道: “我也是会成长的,以前是以前,三年都算是一个分水岭了。其实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那些童年时候受到的创伤现在都没那么严重了,你看我现在都不害怕下雨天了。”   “谢谢哥哥你和齐阿姨,如果没有你们,或许我不会有现在这么快乐吧,我很感激,真的,我已经试着不在乎很多事情了。”   听见南有岁的这些坦白,江应浔怔了好一会儿,他看着面前坐着的南有岁,觉得他真的是在无声之中用岁月自己治愈了自己。   “辛苦了,”江应浔蹲下身和他保持着平视,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你很棒。”   “嗯。”南有岁闭闭眼睛,干涩的感觉渐渐漫上他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道: “但是现在,你可以哄我睡觉吗。”   听见这样的话江应浔一点也不意外,语气很缓和地说道: “像小时候那样?”   “对。”   江应浔让他的头部像十几分钟之前那样靠在自己的身体上,一只手扶住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没用什么力度地拍着他的背,温和的节奏很容易让人产生困倦感,但南有岁一点都不困,他在江应浔的胸口部位来回动着,试图找到一个正确的方位。   一直到他准确感受到江应浔的心跳,骨骼相接触,声音很沉闷,他的心跳速度很正常,尤其是和自己对比之下,更没异常了。   后背处的拍拍一直没有停下来,但南有岁还是睡不着,他开始学着装睡,把自己呼吸放得平稳绵长,眼皮闭上的力度保持适中。   再过了几分钟,江应浔停止了手部动作,将南有岁抱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帮他盖好被子之后关了门。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南有岁一直在想,江应浔总让他误会,害得他心跳的速度很快。   ————————   来晚了,抱歉!   文案上的内容,但很明显出入很大,思虑了很久,最后写出的剧情就是这样啦   (岁岁内心在渐渐强大,夸夸 第53章   揭示心事   邻省的Q海滨城市,南有岁跟着方湾他们几个人抽了周六日过来这边游玩,来的时候过于匆忙,东西都没有怎么准备好,原本想找江应浔知会他一声,但他最近在跟着导师做学校的科研项目,基本上看不见他本人,就连手机消息都很少发,有时候上午发的消息傍晚才回复。   鉴于他这么忙碌,南有岁也不好打扰他,想了想就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时间赶得刚刚好,驱车到海边的时候恰是黄昏,燃烧的落日照映着辽阔的海域,沙滩以及浅水区域行走着很多游客,南有岁像他们一样手里拎着鞋子,脚踩在湿沙上,感受着身体的下限,却被身旁的小孩轻轻碰了下手臂,他转头过去,小孩把手臂举得高高的,声音很甜, “哥哥,送给你贝壳呀。”   贝壳缺了一角,却完全不影响它本身的漂亮,他在小孩的期待之下接过了,弯下身和他说道: “谢谢你呀。”   “不用谢啦。”蹦蹦跳跳又去给其他人纷发贝壳。   这种东西看起来很廉价,但对于不在海边生长的人来说却有种令人很难理解的珍贵感,手心滑过粗糙的贝壳表面,第一反应就是想好好保存它然后交给江应浔当作是旅行礼物。   虽然严格来说,旅行和礼物,这两者哪一个都不沾边。   喧闹间陡然出现一道嘹亮的叫声,甚至像是自动生成了扩音效果一般,很有穿透力,喊得类似于某某某,我喜欢你之类的老土话。   “我天,他不嫌尴尬吗,好丢人啊。”林月一捂着脸,默默离他远了一些,南有岁站在他的身后,差点被他撞上,也跟着后退了几步,查看脚下沙土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斑驳的沙子,上面是各种人写的名字缩写和话语,基本都和表白心意有关。   南有岁特意避开了那一块,小心自己踩到。他觉得不管是在海边大喊别人的姓名,还是将名字写在沙滩上,都像是揭开了原本深藏于心的秘密一样,这样一想,他的视线停留的时间就有点长,直到方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他在看什么,他才回过神。   看完海之后,又去感受了一下充满烟火气息的街边烧烤,已经不再是盛夏,但这群人还是穿着短袖,啤酒杯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所有的烦恼和开心事都可以在这一方之地诉说,南有岁在林月一的怂恿下只喝了一口特产的啤酒,他觉得不好喝,所以放下了,继续和他们聊着天。   “待会别找酒店了,直接去邓朔家里吧,反正他家就在这附近,不远,怎么样?”林月一揽着邓朔的肩膀,笑着说道。   “行啊,你都这么开口了,我还能拒绝不成?”邓朔一脸无语的表情。   几个人又提着打包好的麻小回去,晚风和煦,步行道路上都是休闲散步的路人,看上去都很放松,没走多长时间就到了邓朔的家里,他输入密码打开家门之后开了灯,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把买回来的菜品摆在餐桌上,几个人围着坐了下来。   “你小子,昨晚又大干到几点?今天让你过来这一趟不会把精气都费完了吧。”林月一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空袋子时,对着谈在星毫不遮掩地吐槽他。   谈在星皱着眉一开始没听懂,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的锁骨下面, “嘁”一声,说道: “滚。”   南有岁也看了过去,皮肤表面有零星的红色吻痕,确实很显眼,谈在星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眼神之后耸耸肩,见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之后,欠欠儿地说道: “我男朋友给我打视频了,你们小点声哦。”   “死边去。”方湾也看不下去了,手拍过去差点糊了他的脸,移到南有岁的旁边对他说道: “别把我们小南带坏了,真烦人。”   “成年了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儿。”林月一双臂抱胸, “啧”了两声, “诶上次发群里那视频你……”   “吃你的吧。”方湾毫不客气地用小龙虾堵住了他的嘴,把这不靠谱的人推走。   提到视频这件事,南有岁又回忆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甚至是更久远的时候,特别是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和江应浔之间数不过来的肢体互动,一瞬间让他耳尖变成了微微红色。   “虽然但是,你有没有偷偷喜欢谁?说出来给我听听,我认不认识啊。”方湾表现出了她的八卦本质,压低了声音说道。   悄无声息地,谈在星回来了,一脸怪笑,他挑挑眉说道: “我也很好奇。”   “在聊什么,加我一个。”   “说到这个,你知不知道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啊,就好像真的在喜欢谁一样。”方湾换了个沾满了料汁的手套。   “有这么明显吗?”南有岁有些吃惊地回答她所说的,立刻抬起头看方湾的眼睛。   “?”方湾索性不吃麻小了,将板凳拖得更近了一点,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真是一钓就上钩啊,可算被我逮到了,本来就是问着玩玩,真有?”   南有岁没点头也没摇头,只不过手指缠绕在一起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内心,他低下头看地板上的纹理,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说道: “我想应该是的。”   “什么叫应该嘛,你也太不坚定了,说明你不是真的喜欢那个人。”方湾摆摆手。   “不是的。”南有岁立刻否定了她的说法,却又说不出点什么补充的话。   他只是还需要再好好想一想而已。   很快这个话题就被跳过了,他们继续谈天说地,说不着调的话,将餐桌搞作一团,充斥着混乱的烟火气息。   “这家烧烤不错, N城的烧烤还是太收敛了,吃起来没什么味道。”谈在星点评着,他递给了南有岁一串,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清了清嗓子之后他将声音压得很低,问道: “你真的不是喜欢你哥哥吗。”   尾音偏向于陈述句,没有几分疑问的成分。   南有岁被呛了一下,连忙接过方湾递给他的水,温水滑过他的嗓子,异物感消失了很多,他缓了一会儿之后还保持着握住杯子的动作。   杯子中的水渐渐趋向于平稳,却给他的情绪带来了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被揭穿了内心之后,似乎有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他的皮肤,让他清醒了起码十二分,他忽然想到那个在海边大叫的人,以及在沙滩上写字的游客。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类似于这样,无差。   “发生什么了这是,突然呛着了?”好奇地瞟了几眼,她敲了下谈在星的背说道: “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   “天地良心,”谈在星摊开双手, “我能说什么啊。”   谈在星没管南有岁回答是否,趁其他人没注意把他拉到一边,还特意又看了几眼,确认他们没有看向这边,靠在墙壁上和他随意聊天, “讲道理,我说这些话也许没什么作用。我的观点一直是喜欢的话就表达出来,人生这么短暂,纠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是因为顾虑同性的话,其实这很正常不是吗?我们生来不是为了迎合谁的眼光,成为自我,享受人生,比起承受他人的眼光压力下伪装成他们所认为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认真听完他说话之后的南有岁点点头,赞同他说的这些,猝然想起江应浔曾经和他说的差不多想法的话语,他缓缓说道: “我没有顾虑过这些,我不在意。”   “那很好啊。”谈在星看着他迟疑的表情,猜测他的想法, “你还差一个好的时机和一点勇气。”   回到沙发上坐着的时候,邓朔开始玩他的电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这片本就有些吵闹的空间变得更聒噪一点。但南有岁的思绪显然在神游,特别是谈在星刚刚和他说的那一番话让他的思考陷得更深,犹如踏进了沼泽地,抬哪只脚都只会加速陷入的过程。   自动忽略了电吉他存在感极强的声音,南有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脑内却把他这短暂的十几年时间像走马灯一样全都重新放映一遍,毫无疑问地,每一个阶段都有江应浔的陪伴,心情低谷期与情绪巅峰期江应浔的参与度极高。想象中的电影收尾时,林月一晃了他一下。   “来玩游戏啊,我带你们,放心吧不会死得很惨。”   “就你那技术,多修炼几年再回来吧,我都怕我忍不住把你骂死伤害我们的友谊。”   “别听他的,破游戏浪费人生,小南你玩什么?”方湾问他。   “啊……”南有岁用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给他们看: “我不太玩游戏。”   “手机也太极简了,也没几个app啊,”方湾眯着眼睛看过去, “你还留着这游戏呐,是不是前几年火了一阵的那个?现在还玩吗?”   “偶尔会看看。”   “也是,这种建造类游戏玩家粘性都挺高的,毕竟家园都是自己一砖一瓦亲力亲为建成的,换谁都舍不得吧。”   “是的。”虽然都是间隔了好久才上线,每次上线都只会看几分钟,但这个游戏也算是陪伴了他好多年,意义远比游戏本身重要。   有些时候还会借助它的记录功能写一些话,保存在家园的玻璃球里。   激烈的游戏声效响起,南有岁加入其中,有些心不在焉,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太早死亡,却还是躲不过敌人的追打,最后躺在地上耗空自己的血条。谈在星动了下自己的胳膊碰碰他,说道: “要不要我帮帮你?”   “帮什么。”南有岁放下手柄,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眼睛一瞟突然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看见来电备注的时候他心惊一下了,立马把手机拿过来想按下接听键,仔细一看时间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我去你的宿舍了,你的舍友说你今晚不回去住。”江应浔的声音混杂着风声,听起来有些急促,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我在Q市,你太忙了就没和你说,哥哥你为什么去我宿舍了,都忙完了吗?”   “忙完了。”江应浔的语速降为了正常速度,顿了一秒钟之后继续道: “下次去哪里和我发消息,我没有那么忙。”   “嗯嗯,不用担心,我正……”   话完没说还,手机就被谈在星拿过去了,他对着南有岁摆出将食指放在嘴边的动作,说道: “他现在正和我们待在一块玩游戏呢,和我们一起出来玩也要向你报备吗?”   “小南是你什么人啊,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压根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南有岁知道谈在星是在践行刚刚所说的帮忙,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话还是过激了一点,而且很难听清对面在说些什么,连忙示意让谈在星不要再说下去,把手机拿了回来,却发现通话已经显示挂断了。   “我挂的。”谈在星歪了歪头,非常客观地说道: “你能说你现在不想让你哥哥过来吗?”   这句话让南有岁怔了一下,他抿抿唇,最终没有说出点什么来。谈在星把位置发给了江应浔之后,拍拍南有岁的肩膀站起身往远处走一些说道: “我现在真的好像一个恶人。”   “老天,你终于要醒悟了吗?”方湾在疯狂游戏的时候抽空回了他一句,其实她根本不清楚之间到底聊了些什么。   南有岁还是给江应浔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不要过来,毕竟这不是市内的距离,而是跨了个省,夜晚出行很不安全。   江应浔只回了他一个“嗯”,没有说多余的话,看着这个回复,南有岁理所当然以为他不会过来,于是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躺下,看着他们玩游戏,只是更加心不在焉,想着想着他觉得很疲惫,困意席卷,眼皮开始打架,撑不住睡了过去。   但是睡得并不踏实,其他人让他回屋睡的时候他拒绝了,其实他很认床,在别的地方总是睡着睡着就醒过来,他窝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   “送他回屋里睡吧,一晚上就在这睡觉也不是事儿啊。”方湾扭头看看他。   “别。”谈在星阻止了,颇有深意像在卖关子似的说道: “他在等人。”   “你有病,瞎说什么东西。”林月一抖一下了,显然是没明白他的话,而是想到了别的东西,往房间看了一圈之后抱紧自己说道: “这屋里不会有什么吧。”   “有你个头,”方湾简直无语了, “你们就不该加入音乐社,隔壁戏剧社欢迎你们。”   南有岁听不见他们的玩笑话,开始做起了梦,梦里很混乱,缺少明确的时间顺序,全是零散的片段,这是他的梦境最贴近现实的一次,没有那些天马行空,也没能拥有超能力,有的只是平静的日常,他和江应浔一起吃饭上学,但唯一一点不同的是,江应浔有了喜欢的人,梦境的后面,他和江应浔的交集越来越少,只能看见他和喜欢之人远去的背影。   这绝对算得上是一场超级噩梦。南有岁很快地睁开眼睛,心脏感觉到一丝刺痛,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情绪,头顶的灯闪了一下,这种低落的情绪很快就蔓延了他的全身,让他短短时间内缓不过来。   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害怕。   他动动自己的手指,发现手臂有点麻,移动了一下之后他偏头看了一眼,林月一四叉八仰地睡在另一侧的沙发床上,谈在星抱着双臂靠着沙发闭上眼睛,另外两个人应该是回屋去了。   屋内只有一盏幽暗的小夜灯,南有岁没有了什么困意,他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在这个时候起来真是糟糕的时间点。他发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想起身去接杯水,动作轻悄悄的,怕把其他人吵醒。   结果越是注意就容易翻车,暗光下没看见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在这的玩偶,他被绊了一下,手里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声,玻璃瞬间飞溅,他处在一片碎渣之间,有些难以抉择方向。   “什么情况?”林月一猛地坐了起来,冲过去打开了灯,见到是南有岁之后摸着心脏喘着气。   明亮的情况下就好收拾了,南有岁蹲下身先将比较大块的玻璃捡起来放在能够装置的小盒子里,谈在星也醒了,他踩着拖鞋看着这一片狼藉,也蹲下身帮着他。   大门处似乎有敲门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了,林月一像被点住了一样,他睁大着眼睛说道: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敲门啊。”   “我们现在抽不开身,你过去看。”谈在星对他说道。   南有岁正专心捡玻璃,也没有多想什么,一直蹲着起来的时候脑袋一阵眩晕,他踉跄了一下,身体不稳,谈在星看见之后友好地扶了他一样,让他站稳。   “谢……”话没说完整,他眼神对焦的时候看见面前站着江应浔,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之后,他迟疑地开口: “哥哥,我不是说了别过来吗。”   江应浔的视线短暂地在他和谈在星相触的手臂上停留了一会儿,很直白,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看,身上沾染了些凌晨时分的寒气,特别是南有岁这一句很容易产生歧义的话,他的眉心抽紧一些,而后松开了。   “放心不下你。”他说道。   他走到南有岁的面前,看了谈在星一眼,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 “谢谢你们照顾他,现在我要带走他了。”   谈在星挑挑眉,分别看了江应浔和南有岁一眼。   南有岁手里还端着小盒子,放在旁边的桌面上之后,有些怔楞,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江应浔突然出现在他身旁这件事。   出了门之后,江应浔将手里的外套给他披上,说道: “外面冷。”   “哥哥。”南有岁喊了他一声,而后眼睛垂下,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一些,呼吸着属于江应浔的气息,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找我。”   江应浔微微皱眉,不知道他突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然了,却觉得那只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虽然他们对彼此都很了解,但保持绝对同频这件事情,非常难做到。   外面下起了大雨,南有岁摸了摸江应浔衣袖,湿湿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身上这件外套所带来的潮气不是错觉,复杂的心情占据着他的身体,让他词穷,身体也变得绵软一些,搓搓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还没开多久的车,雨势就越来越大,大块的云层将天空挡得密不透风,空气里是雨天特有的泥草气息,雨滴猛烈地往下砸,冲撞车身的时候发出鼓一般的轰鸣声。肆虐的暴雨却让南有岁平静了下来,车内和外面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他看着车窗被雨水混作一团的光影,将自己的那些想法都抛弃到窗外,被暴躁的雨水淹没冲刷。   他觉得谈在星说的很对。   他缺少那个恰当的时机,也没有什么勇气。   “太晚了,雨也很大,明天再回N城。”江应浔目光向前,音调低沉,在此刻却透着一种温暖和力度。   “那我们现在去哪?”南有岁问道。   没用多长时间,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面前,江应浔先下了车撑着伞,而后绕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之后让南有岁下来,伸手示意了一下让他拿着手里的这把伞,自己又撑开了另一把,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位置。   南有岁有点不明白,明明之前都是打同一把伞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分成两把呢。   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手指并不算放松,跟在江应浔的身后,没来得及组织好措辞问他,就已经到了酒店大厅,伞也不得不落下来。   江应浔走在前面,和前台交谈着办理入住,前台人员有些抱歉地说道: “剩下的房间比较紧张,套间只剩下大床房了,不过两个人完全可以睡得下,不介意的话……”   “麻烦订两间。”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看向江应浔,忽然间有些落寞,什么也没管地拽住江应浔的衣袖,碎发上沾了水,看起来湿漉漉的,他的眼神很诚恳,语气很轻地说道: “一间。”   “一间就够了。”   像是急迫为了证明点什么似的,他晃了一下江应浔的衣袖。   江应浔看着他,静默了几秒,那种神情让他心里的某样东西断裂了,倏地想到谈在星和他说的那些话,思绪来回拉扯间,他头转了回去对前台人员说道: “那就改为一间。”   ————————   实在是抱歉呜呜呜呜!!!这两天事比较多,下面的章节又比较重要(快要表白了),写得慢了些,对不起,滑跪! 第54章   糟糕告白   落地窗上浮动的景色湿湿的,从高处看外面的海景显得很小一处,层层大厦的灯光一览无余,似乎能够闻见夏末暴雨的朦胧气息,汇聚流淌在玻璃上面的水滴像闪闪流水。   南有岁刚洗完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他坐在床尾处,左腿支在地上,另一只脚微微踮起,暖光下被照成焦糖色的发尾蹭着后颈处,身体轮廓被映射出一圈柔和的光,他抬起头,用浴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刚刚消散的困倦感又重新回来了,手都变得软绵无力,放弃般地将浴巾放在了腿旁,双臂放松地撑着床,抬起头的弧度大了一些,牵起修长的颈侧线条。   闭着眼睛,世界陷入了安静之中,像是察觉到了某种心电感应,他睁开眼睛,正巧看见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江应浔,带着一片水雾出来,浴袍交错的衣领露出些皮肤,他走过来低下头看了南有岁一眼。   “擦头发都能睡着。”江应浔重新找了一条新的浴巾递给他,拿走原本放在腿边的那条,顺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我很困。”南有岁索性把它拿在手里,没有要用的意思,他站起来走到江应浔的身边也跟着倒了一杯水,杯壁起了层雾气,手指直接握住了杯身,烫得他小声惊呼了一声。   “小心烫。”江应浔说的话还是晚了一步,他托起南有岁的手指看了一圈,还好没有太红,应该不严重,有点无奈地说道: “你今晚总是走神。”   “噢。”南有岁将自己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指尖捻了一下,有微微的刺痛感,也许是心理作用更多一点。   落地窗上蜿蜒滑落的水珠越来越多,南有岁很快地吹完头发之后趴到了床上,松软的床让他身体陷了进去,他打了个哈欠之后揉了揉眼睛,假装闭上眼睛,实际偷偷睁开了一只看江应浔在做些什么,见他走向沙发的时候,心中的警铃大作,他爬起来顶着一头乱乱的头发说道: “哥哥不许睡沙发。”   江应浔脚步一顿,他转过身,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睡沙发了?”   平日里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在这个夜晚全都被显微镜放大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过于敏感了,只好再次躺好,拿起自己的手机翻了几下,看见游戏app的时候手指停了几秒,鬼使神差地他点了进去。游戏不断更新升级,庆幸的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游戏的整体画风都没有变太多。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小木屋的每个木头都是自己一点点搬过来的,整片地方静谧轻柔,点点灯光照亮了温馨的岛屿,操纵着游戏里的q/q小人,跑到了小岛的边界处,半分钟没有任何操作,小人自己转了个圈圈之后坐在了草地上,这挂机的期间其实他在看自己的好友列表。   他不喜欢加太多的陌生人,通讯录里基本都是不得不完成任务才加的路人,除了那个名称为[J]的人,就是那个他曾经和江应浔说很像他的[J]。   不过他只在这个游戏最热的时候见过J上线,其他时候都是离线状态,从来没有碰到对方在线过。   打开J的主页他闲来无事想去他的庄园逛一圈,顺便锄草。还没点到简易版的按键,屏幕却飘来一张质感古老的牛皮纸,不知道是触发到了什么。封面是一只熟睡的猫,旁边蹲坐着一只狗狗,互动的时候会冒出爱心,他将这页翻了过去,纸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南有岁必须要把眼睛凑很近才能看清楚具体的字是什么。   外面的雨声是令人舒适的白噪音,凌晨的凉意渐渐蔓延上来,南有岁朝着被子里面缩了一些,仔细地看着这个简短的故事,是个温馨又甜蜜的爱情童话。   将这页翻过去之后,是竖屏的两行字,手写字体很潦草,所以看起来费劲,还没看清楚这张纸就飘走了,小人跳跃着抓取,却只能看它越飞越远。   这真是一场没把握住机会的遗憾。   他感受到身侧床体的略微下陷,一阵衣物窸窣声之后,灯光被关闭了,窗帘也被彻底关上,唯一的光源都没有了,他在一片漆黑之中熄灭了屏幕,在黑暗之中,他翻转过身体,手臂来回试探了几下,伸出又缩回,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每个动作都在像处在边缘线,一直到他摸到江应浔的手。   江应浔手指动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屋内的不知名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撞击的声音,像是一场微型的爆炸,猝不及防听到突兀的声音,南有岁下意识抖了一下,心脏似乎被强加的力量推动,导致心跳很快,沉闷的咚咚声通过床体传到自己的耳中。   “哥哥。”南有岁小声地喊他,却没有转向他的那边,而是刻意地平躺着,声音像细微的小雨,他呢喃着: “你已经很久没有抱我了。”   “不是上次那种安慰性质的拥抱。”南有岁睁开眼睛又闭上,看着墙面上洒下的一个多边形光斑,眼睛追随着它的走向, “以前睡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抱住我。”   江应浔觉得眼前的黑暗震颤了一下,他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以为这些暗戳戳的心绪南有岁都不会知道,他的情绪被提起又被放下,反反复复,想了很久的措辞之后说道: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你长大了,还需要我照顾你吗?”   南有岁摇摇头。他想说那种拥抱怎么能被称作是照顾,但没有说出口。   无光的沉默很可怕,南有岁打开手机,借着那点亮光,双眼无神地盯着时间,看它在一点点流逝,发呆结束之后,他打开了锁屏,翻过身将屏幕拿给江应浔看,声音里有种硬生生被压制下去的期待感,说道: “哥哥,这个账号是你,对不对。”   “我知道是你,”南有岁看着他的眼睛,瞳眸中倒映出电子光屏幕, “从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   “所以呢?”江应浔反问他,将他的手机没收了,放在靠近自己的那边柜子上,将它扣了过去,说道: “你该睡了。”   “听话,睡觉。”江应浔又重复了一句,没有给南有岁任何的肢体安慰,包括摸头这样最简单的安抚动作,他悄声下了床,毫不意外地,他的袖口又被拽住了,他感受到轻微的拉力,说道: “我去趟洗手间。”   这个夜晚的暴雨很漫长,南有岁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江应浔回来,他打开游戏里的信箱,里面都是他零星的记录,比如和朋友一起出去游玩,齐阿姨给他带了什么礼物,以及他终于考上N大可以和江应浔在一所学校的事情。   “我喜欢哥哥,我很确定。”   他没有犹豫地写下这句话, q/q小人把纸条装在玻璃球中放回了原处。   缺觉之后要用很长的睡眠时间弥补,南有岁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刺在他的身上,胸口处的被子滑落了一些,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吓得他立刻坐了起来,通知消息往下滑一下了,是齐钰打过来的电话,他回拨了过去,很快就被接通了。   “岁岁才醒吗?我打你电话的时候你没接,问小浔的时候他说你还在睡觉,给我吓一跳。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叫你们回来一起吃饭,好不容易放次假,是不是都把我给忘了。”   “没有的事。”南有岁没清醒,下意识摇了下头才反应过来齐钰看不见,说道: “齐阿姨我们很快就回去。”   “那我就等你们回来咯,路上注意安全。”   整理好之后,南有岁坐在车上,他发现座位上多了个靠枕,有了它之后果然舒服了很多,从Q市到N城的路程不长也不短,偏头见江应浔的脸色看上去没有怎么休息好,他迟疑地问道: “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江应浔简短回应他,车内导航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南有岁无所事事,看看窗外的景色,望前面的车流,看江应浔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以及他的侧脸,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动作有那么繁琐过。   时间过得也算不上快,回到N城之后,南有岁又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手伸进口袋的时候摸到了粗粝的质感,才想起来是在海边有个小朋友送给他的贝壳,他的心思早都飘到了别的事情上,自然顾不上这个。   手心里握着贝壳,车驶入了玄武湖隧道,这条隧道很长,特别是遇到高峰期的时候,夸张到堵了二十分钟才能驶离,隧道两边亮着昏暗的灯。幸运的是,经过这里的时候没有赶上拥挤的车流,但南有岁依旧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长到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这无限拉长的时间足够想清楚一些事情。   “哥哥。”南有岁和他一样看着前方,手依旧伸在口袋里,必须抓住点什么东西才能感觉到心安,手心却有些冒汗,他说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速好像慢了一些,江应浔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他的嘴巴张张闭闭,说道: “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嗯。”南有岁盯着隧道里的灯,和昨晚在酒店里看见的光斑联系起来,他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追问下去: “你不好奇我喜欢是的谁吗。”   江应浔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呼吸的频率保持不变,只是盯着前面景象的时间过于久了,眨眼的频率变低,他没有表态。   “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南有岁直视了他的眼睛,手从口袋里拿开,他不需要那枚贝壳带来的物质慰藉了,又重复了一遍, “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哥哥。”南有岁喊了他一声。   车内像是被塞了灌满水的棉花一样闷重,南有岁本来以为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心跳过速,呼吸困难,但他竟然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身体反应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负担,他还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默默等着江应浔的答案。   本来就觉得很长的隧道,如今被强加了一倍,南有岁在想,怎么还没有到尽头,在昏暗之中,他根本看不见江应浔的表情此时是什么样子。   “岁岁。”江应浔的声音有些喑哑,握住方向盘的手越来越收紧,他觉得开车的时候探讨这件事情太不郑重,但在隧道里不好停车,缄默了很久,驶离隧道开入一条小道,把车稳稳停下之后,他松开了安全带。   其实这段路程没有用上多长时间,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印在内心深处,感受时间流逝的能力快要比钟表还要准确。   “你喜欢我,是想和我在一起吗,不是像我们之前那样的相处模式,也远远不是你昨晚说的拥抱那么简单。”江应浔看着低下头的南有岁,想安慰他,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才对。   “事物出现的次数越多,陪伴的时间越长,人们就越容易下意识选择它,因为熟悉。我们之间,最不缺少的就是熟悉,很少有人会像我们这样,从小一直成长到大,但这会在无形之中造成判断的失误,或者说这就像特殊道具,我的存在感对于你来说太强,所以考虑什么事情都会最先想到我。”   “换句话来说,你以后会接触到更多更好的人,到那个时候你也许会对我失去兴趣……”   “不会。”南有岁原本低着的头立马抬了起来,头顶上有一撮头发还在翘着,他清楚江应浔所说的这种曝光效应,但他内心绝对不会认同这个观点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联系起来,小声说道: “不会有人比你更好了。”   江应浔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 “其实我没有那么好,真的。”   “我思虑了很久,没有冲动,更不是一时的玩笑,我知道我对你的依赖程度太高了,但我就是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你总有一天会和别人在一起的事情。”南有岁眼眶有些红,他揉了下眼睛,想让眼前的世界变得更清晰一些。   “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你放心。”江应浔给他递了几张纸巾,见他不愿意接下,只能用指腹摸摸他的眼睛,觉察到他睫毛的抖动,说道: “我们也可以一直维系现在的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我保证。”   “岁岁,或许谈恋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怕这种关系达不到你心里的预期。”江应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知道你的界限在哪里,改变现有的关系可能会让你不适应,甚至变得更伤心。”   “我现在就很伤心。”南有岁带着些责怪意味地说道: “不会比现在更伤心了。”   江应浔清楚他的气性,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闹脾气,摸了下他柔软的头发,语气放软了一些,亲昵地喊着“岁岁”两个字,在此刻听起来有种私密感,他稍微歪过头看南有岁低垂的头,耐心地等了一分钟之后,扣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说道: “看着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相反,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从很早以前就这么想了,你昨晚说的那些话很对,但我逃避了,我向你道歉。”   江应浔扣住他脸部的力度收紧一些,偏过头靠得很近,从来没有那么近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气息,外面的噪音被自动屏蔽,唯一剩下的只有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嘴唇还剩下最后几分距离的时候,南有岁躲开了,身体撞到车门上,很闷的一声,整个人都清醒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水汽,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白皙的面容上很快地染上了红晕。   “看,你会躲。”江应浔像是早已想到,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回到安全距离,将没回过神的南有岁拉回了原位,重新扣上了安全带,平静地说道: “等你缓一会,我再开车。”   等待的时间里,江应浔坐在那里,又恢复成了之前面无表情的状态,这让南有岁越发觉得刚刚的一切都像是场梦,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躲,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真是场糟糕至极的告白。   “对不起,哥哥……可以再来一次吗?”南有岁抿抿唇,他想解释点什么,却被词穷打败,究其根源是他脑子很乱,像一堆糟糕的毛线团。   “不用。”江应浔回绝了,他说道: “这很正常,如果你不躲开我才会觉得奇怪。”   像是亲手揭开了自己的隐秘心事一样,他将车绕回了原来的大路,周边的车流逐渐汇聚起来。   “如果你想和我恋爱的话,再考虑久一点,不用急着给出答案。”江应浔转头看他一眼道: “我们也可以回到之前那样,没关系。”   哪一种选择都不会拒绝你。   只是江应浔没说出最后一句话。   ————————   真是为你们着急啊! 第55章   欠还拥抱   南有岁觉得身体发烫,又像被泡在冰水里,忽冷忽热的错觉和正在经历一场高烧差不多,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攥了很久的那只贝壳,无缘无故缺了一角,怎么也寻找不回丢失的碎片。   回家之后,齐钰笑着到花园前的大门迎接他们,依旧保持着卷发发型,岁月流逝,在她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痕迹,仿佛被岁月心软避开了一样。   “从学校回来要这么久啊,路上是堵车了吗?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好。”齐钰说道。   接电话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们俩没和齐钰说在Q市这件事情,齐钰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留在了学校里。   没人回答,齐钰也不在意,三个人走向餐桌,齐钰特地布置了一番,还摆了精致的插花花篮,雅兴地进行了摆盘,很骄傲地说道: “这一桌菜都是我自己做的,不错吧,为了和你们一起吃饭我可是费了大功夫。”   “齐阿姨很厉害。”   “辛苦了。”   话是一起说的,就像是同时被按了开关键一样,随后江应浔和南有岁又保持着莫名滋长起来的默契,闭上嘴巴谁也不说话,挑着摆在面前的菜慢条斯理地吃着,这让齐钰有些纳闷,她还在想是不是菜肴的问题,尝了好几口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餐桌上的话很少,几乎说不了几句,齐钰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们俩说道: “今天你们俩的话怎么这么少,全是我一个人在说话,闹矛盾了?”   “看起来怪丧气的,发生什么了,笑一笑,”齐钰扯着南有岁的嘴角,得到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这样正常多了。”   南有岁又露出了一个带着些干巴的笑容,却不太敢直视齐钰的眼睛,望了几秒之后就躲开了,也跟着放下筷子,话先一步说出: “齐阿姨我吃饱了,先上楼一趟待会就下来。”   “什么情况。”齐钰点点头,呢喃了一句,又转头悄声对江应浔说道: “你惹他生气了吗,他为什么也不愿意和你说话了。”   江应浔看她一眼,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起身帮忙收拾餐桌,说道: “算是吧。”   “因为什么。”齐钰微微睁大些眼睛,她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个人会彼此闹矛盾生气,等了些时间见江应浔是铁定不会回答了之后,她将花篮往里面移了一点,怕会碰掉,说道: “既然是你的问题,那你就去和他道歉,说开了不就好了吗,到底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   “这不是该道歉的事情。”水流从江应浔的手背上滴落,他关掉水龙头,朝楼上的方向看了一下。   “真是服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齐钰装作抱怨似的吐槽一句,继续道: “那你把他叫下来,快去。”   江应浔看上去难得是在犹豫,站在靠近沙发的位置偏过头,看见了放在上面的一个抱枕,脑海里忽然就想到南有岁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影的样子,面容上的开心和现在截然相反。   他理解南有岁此刻的心情,但他觉得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来说,时间也许是最好的安抚剂,让被冲动侵蚀的大脑变得清醒,把虚幻变为真实。   待在楼上的南有岁站在窗口的位置,他在看台面上的一盆绿植,大概是因为某个暴雨天,外出的时候忘记把窗户关上,被风雨浇打之后变得蔫蔫的,有几片叶子都已经发了黄,甚至掉落在土壤之中,枝条都干了,他心不在焉地捡着凋谢下来的叶子,把它收进垃圾袋中,又把花盆移了个位置,放在了风雨打不到的地方。   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快要夭折了。   不知名的情绪侵染他的血液,让其流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连带着他的行动都迟缓了起来,手里拎着装着叶子的塑料袋,他打开房门,在亮眼的日光中对上江应浔的视线,神经像是被揪起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存在。   江应浔先开口和他说明来意。   “好。”南有岁脚上踩着的拖鞋滑出去一点。   烘焙的甜香味弥漫,争先恐后地窜入鼻腔里,味蕾都得到了一半的满足。空间里飘散着潮热空气,齐钰暂时离开的时候,烤箱响了几声,南有岁想都没想就直接伸手进去了,江应浔一转身就看见这个危险无比的动作,他立刻攥住南有岁的胳膊,让他把自己的手臂收回来。   条件反射地发出疼痛的气音,南有岁看见手指上被烫红的痕迹,又看见江应浔攥住他手臂的那只手。   红色痕迹越来越明显,在酒店里侥幸逃过的烫伤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像是在预示着某些事情它归根到底是一定会发生的。   “忍一下。”江应浔拿出一格冰块贴在被烫伤的地方,冰块化成水滴落在水池中,他牵着南有岁的手让手指移动在流动水下,来回交替了好几次。   南有岁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任江应浔帮他处理伤口,齐钰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举动又吓了一跳,连忙出去找烫伤膏。   “没事,只沾到了一下,不严重。”南有岁对齐钰说道,手里继续捏着冰块。   “先抹一点,还好烫到的区域不大,不过这也够受的,很疼吧。”齐钰挤了一些烫伤膏在他的手指上。   “不疼。”南有岁皱着眉说出很违心的话。   半小时之后,齐钰有事情出门了,他们坐在沙发上,投影还是在播放着无脑的喜剧电影,只是这次它彻底成了陪衬,谁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   “我不想被烫伤,很痛。”南有岁盯着自己的手指,依旧是火辣辣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他觉得烫伤膏一点都没用。   江应浔看向他,说道: “还是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想去。”南有岁否定了,就这么小的伤口哪里值得去医院,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觉得如此难受。   将手指握回自己的手心,他在想如果没有表白的话,或许他现在可以心安理得地让江应浔帮他吹吹手指,或者是索要一个拥抱,此刻却肯定是不行的。   哪怕江应浔和他说完全可以回到之前的关系。   但实际上根本回不去了,各怀心思之后,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关系。   回房间之后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以为自己会失眠,可能会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他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陷入了深眠,连梦都没有做一个,早上的闹钟忘了订,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很刺眼了,换掉睡衣下楼的时候却只看见了齐钰。   他张望了几下,齐钰猜到他心中所想,说道: “小浔去机场了,他十一点的航班,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啊?”南有岁都没反应过来,自从表白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的脑子就乱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胡思乱想,这导致他在听见齐钰所说的话之后,什么也没考虑地就出了门。   “不是你慢点跑,早饭都没吃,他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去找他干嘛呀。”齐钰在后面看着他不解地说道。   但很可惜,这些话只有齐钰自己听见了。   去机场的次数太多,不用看指向导航就可以找到正确的路线,他走路的速度很快,时不时看看时间,航站楼里的人们拉着行李箱,如此体积的物质却像可以带走一切,无论目的地是哪里。   宽阔的空间里气流自由地飘动,但南有岁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穿过一波又一波的路人之后,他停在快靠近安检处的地方,想凭借着一些运气找到江应浔的背影,眼神搜查期间,他忽然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不巧是的,江应浔刚安检完已经进去了,时间也来不及,他走过去的时候,背影再也捕捉不到了,消失在了转角处。   失魂落魄,比来时的心情又低落了一层,他现在走路都很费力,一点也不想抬起脚,航站楼在一瞬间膨胀变大,让他找不到合适的出口,最后靠着惯性回去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点开江应浔的微信一遍又一遍,思考不出合适的措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便把消息发了过去。   [耶:哥哥能不能别走,我可以不和你在一起。]   回到家后,齐钰看见丢了魂的南有岁有些想笑,她拉开餐桌的板凳,说道: “我话都没说话你就急匆匆出门了,他又不是走了,只是外出两天,还特意让我别和你说。”   “为什么?”南有岁立刻问道。   “因为你肯定又要起个大早陪他,你这点真是一点没变,少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你都大学了,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多去关心关心别人嘛。”   南有岁躲开了她的这个话题,坐下吃拖延到现在的早午饭,觉得发给江应浔的那条消息就像是个笑话。   能笑一整年的那种。   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也没有恢复太多,总有件事情横亘在心中,上不去下不来,备受折磨。   五人群又热闹了起来,他们在里面发着消息。   [林月一:出来玩吗,在学校都要长蘑菇了,老地方见。]   [谈在星:走呗。]   [方湾:小南来不来,不来我就要闹了。]   其他几个人复制着方湾的话,盛情难却,南有岁发了个ok的手势,只是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又像没了魂一样。   方湾推了他几下,开玩笑地说道: “你现在看起来跟失恋了一样,林月一失恋的时候都没你这么夸张。”   “我什么时候失恋了,你别鬼扯,踩人还带垫背的,你为什么不拿自己对比。”   “你就倔吧。”方湾给他了一个白眼。   南有岁看着他们玩游戏,充当着裁判的身份,偶尔看看手机江应浔有没有回他的消息。一开始是觉得自己发的那条消息很尴尬,现在是焦急为什么他不回复自己。   谈在星挪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道: “我那天有没有帮到你们,表白了吗?”   “说什么悄悄话,拿喇叭说,不说的话请麻溜地走出去。”林月一也想凑过来听他们说话,却被方湾一把拉了回去。   “嗯。”南有岁轻轻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结果呢?”谈在星狐疑地问道,在听到南有岁回答的时候,他“啊”一声,好奇道: “考虑什么?不过也是,你们关系比较特殊,确实要想久一点,有个过渡期也挺好的。”   “你是这么想的吗?这真的不是委婉的拒绝吗。”被胡乱思绪影响到了的南有岁问道。   “想多了吧你,只有你自己看不出来,我很早就看出了他对你的关心不一般,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要我觉得啊,他是挺能忍的。”   这番话加上室内燥热的气温,让他的脸颊变红了一些,他眼皮垂下为了压惊似的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结果是饮料的口感,甜甜的,是蓝莓的味道。   “呃……你悠着点。”谈在星善意提醒了一句,南有岁一直在想当时在车内的对话,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没有及时关注到谈在星话里的意思。   喝了两杯之后他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恰巧手机亮起,江应浔回了他消息   [Saros:我没走。]   头顶上的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出现,过了很久才回了第二条消息。   [Saros:回去再说。]   晕眩的感觉袭来,南有岁撑着脑袋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他趴在桌子上,精神却很亢奋。   “我就说这个酒很好喝吧,酒精味很淡,和饮品一样,我推荐的都是宝藏。”方湾很自豪地撩了一下头发。   南有岁这才意识到谈在星说的悠着点是什么意思。   后悔已来不及,他真的以为只是纯粹的饮料而已。   声音像被灌满了水一样,厚重又沉闷,南有岁的脑袋也嗡嗡的,他的脸颊靠在手臂上被挤压出一些,睁着眼睛,细碎的光流转在他的瞳眸中,脑袋变得迟钝,方湾见他这次对酒精的反应程度比上次更激励一些,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问他是几。   过了近一分钟,南有岁才迟缓地回答是3,没魂儿似的。   “都说有心事的情况下更容易醉,这次又有什么心事了?可以免费给你提供咨询哦。”   南有岁抿抿唇,晃了下脑袋,结果脑袋更晕了,眼前的世界都在晃动,他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入眠,却被吵到连地板都在震动的音乐扰到心神不宁。   见他越趴越往下,几个人放心不下,决定就先到这里,问了好几遍才问出来家庭住址在哪里,把他送到车上之后,方湾和林月一也跟着上了车,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他送回家比较好。   实际上南有岁觉得自己还好,只是晕而已,顺利回家之后,南有岁和他们俩挥挥手,说道: “谢谢你们把我送回来。”   “多大点事,下次还来。”林月一挑挑眉,欠儿登的样子。   南有岁小心翼翼地踏进客厅想上楼,怕把齐钰吵醒,尽量把自己的脚步放轻,可面前的世界还在规律地缓慢绕着圈,扶着扶手才走完楼梯,进入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浑身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只想趴下,没顾虑那么多就扑在了自己的床上,想着待会换掉就好了。   这一想就是半个小时,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睡着的,浅眠让酒精的作用彻底发挥,万幸是的头不疼,只是很迷糊。   江应浔没有给他发消息,南有岁盯着那条[见面再说]的消息盯了好久,有些不满地闭闭眼睛,敲打手机键盘的速度很快,一句话又一句话地发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急于这一时发很多话。   就像现在不发就永远赶不上了一样。   [你骗我,上午我去机场了,看见了你的背影,但你没看见我,所以我很伤心地一个人回去了。]   [你说让我考虑久一些,有具体时限吗?我到底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啊。]   [那天在车上你说你很想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吗,该不会只是为了安慰我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吧,如果是的话,那我讨厌你了。]   [其实你还是想回到之前的关系对不对,那样的话,我们就只是邻居,是朋友,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我还可以再要你的拥抱吗?]   [什么时候可以见面,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你。]   发出去的消息像石沉大海了一样,南有岁努力盯着手机屏幕,以为这样江应浔回他的几率就会更大一些,发完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在另一边,摸摸干涩的眼睛。   消息被弹上去了一格,江应浔回复的消息依旧简短。   [现在。]   刚看见消息,南有岁就收到了视频请求,他连忙坐了起来,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想接听,却又有点怕。   似乎是薛定谔的猫,他不知道获得的答案是哪一个,因此忐忑不安,瞬刻间有点想逃避。   接听键被按下之后,江应浔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比现实里看起来更冰冷一些,只露出脸和上半身,背景是黑色,浑身的气质和所处环境融为一体,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他具体在的位置是哪里。   南有岁只当他是在外省,没太纠结这件事情。   人声延迟了一点,南有岁带着耳机,江应浔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说出了不符合他本人气质的一句话,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怔住了几秒钟,南有岁才意识到这是在回应自己索求拥抱的那句话,看着屏幕里的江应浔,难得没有给出回应。   太直白的话让他需要缓一缓。   “我不想只在屏幕里看见你,我想要你现在就回来,可以吗。”彼此沉默一会儿之后南有岁视线飘忽着,没太有底气。   “岁岁,再等我几分钟。”江应浔那边有点不太稳,声音也时断时续的。   南有岁以为是说等几分钟再说话,有点失落,却按照他所说的那样闭上嘴不说话,在这片刻的安静之中,他丝毫不避讳地看着江应浔,用视线描摹他的轮廓五官,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又松开,被风吹起的发丝,走路时的抖动。   直到视频被挂断,他以为是信号问题,刚想问就听见了响起的脚步声,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手机,输入栏想说的话还没有被发出去。   “真的回来了?”南有岁眨眨眼睛,害怕眼前的人会消失一样。   “嗯。”江应浔的身上带了些外面的潮气,他脱掉外套挂在自己的手臂上,说道: “你想见我的话,我当然要回来。”   南有岁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证明这不是酒精带来的幻觉,江应浔今天说的直白话太多了,他感觉快要承受不住了,心脏怦怦地跳动着,似乎是想挣脱身体的禁锢逃离出来,撞击肋骨的声音就像越来越密集的鼓点声,酒精的加持让他的体温升起一些。   “欠我的拥抱可以还回来吗。”南有岁的勇气在见到江应浔本人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江应浔走到床边,和南有岁靠得很近,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之后又重新走了回来,像是在犹豫隐忍着什么,伸手把南有岁的衣领整理好,顺手把他头顶上翘起的头发也抚平,手没敢太用力地松松抱住他,和以前的拥抱姿势力度无差,仿若只是行了一个见面礼节一般。   “你还没有回答我发的那些消息。”南有岁头靠在他的胸口处说道。   “抱歉。”江应浔的手收紧一些,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更需要这个拥抱,他的声音有点喑哑,继续道: “我现在没有心思回答这些问题。”   皮肤的热度互相扩散,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呼吸声,大风刮过的呼啸声透过窗户传进来,窗帘被吹起,像终于摆脱囚笼了一样放肆地飘着,心跳声和动作时衣物的窸窣声当做伴奏,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   南有岁先行离开的时候,他的双腿点在地上,和江应浔的裤子碰到了一些,细腻的皮肤感受到衣物布料有些粗糙的质感,他扬起手臂示意一下,说道: “哥哥,你低下头。”   “好。”江应浔照做了,身体俯下一些,身影笼罩着南有岁,两只手臂支撑在床上,刻意保持着距离。   但南有岁冲破了这层安全距离,他仰起头轻触到江应浔的嘴唇,呼吸间是自己晚上喝的蓝莓果酒味道,蜻蜓点水的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说道: “那天的亲吻我现在补给你。”   “哥哥,你现在还需要我再考虑几天吗?”   ————————   谁再考虑谁就是不行 第56章   持续高烧   时间在此刻静止,这个吻只有短短一秒钟,却被拉得无限绵长,火线末端着了火,飞快燃烧,仅仅是对视就已散发着强烈的化学反应,江应浔靠近了一些又离开了,手仍然与南有岁的手部交握,手指伸进指缝,紧紧相扣,指腹摩挲手背,让所有的感官都集中于此,皮肤温度升温变得滚烫,以往觉得很正常的动作在此刻却足够觉察出浓烈的暧昧。   南有岁突然感觉自己在熟悉的房间里迷失了。   晕眩的迷幻感冲击着他的身体,让他分不清是因为刚才那个太过于主动的吻,还是现在的十指相扣,又或许是因为后劲越来越大的果酒。   “你觉得我亲得不好吗?”南有岁坐在床边,仰起头看江应浔的眼睛,像一片深沉的海,只是多了些和往常不一样的意味,似乎有片隐晦的海浪暗涌。   “你都没有回应我。”南有岁眨了眼睛又睁开,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面颊因为酒精的影响微微发红。   “没有。”江应浔松开手,跟着一起坐了下来,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又太疏远,一点都不符合现在的情境,他伸出手臂从身后抱住南有岁,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肌肤接触似乎更能够收获心安。   克制与冲动来回交叠,让江应浔的思绪也很乱,这比任何定式都要难解。生活和学业,他可以有条不紊紧紧有条地解决任何事情,会提前把事情规划清楚,尽量减少模糊与存在很多可能性分支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的情绪波动,伤心惊奇恐惧这类情绪在他的身上很少看见,但面对南有岁的时候,他其实一点都算不上理智。   每一次的接触相处中,都会让他发现更多无措的存在,甚至说得上是失控。   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也会有卡顿宕机的时候。   在Q市的夜晚,谈在星和他说的那句起到了恰到好处的点醒作用,当时的他是以什么立场关心南有岁。邻居朋友有其明确的界限存在,最多算是朋友以上,但在南有岁没有主动说出口之前,他们永远不会是恋人。   他借助着从小一同长大的朦胧关系,可以给他拥抱,在南有岁失望的时候安慰他,做任何不会离开他的保证。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   这种心绪在连自己都没有清楚意识到的时候生根发芽,没有被风雨折磨销毁,反而是肆意生长,像藤蔓爬满楼阁,旁人稍微注意就能看出来夸张的端倪。   南有岁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将身上的力气都放下了,注意到江应浔在走神之后,他偏过头,发丝在江应浔的颈侧来回移动,像轻柔的羽毛质感, “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又特意强调了一句, “我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江应浔没有再说出那些听起来就顾虑很多的回答,他捏着南有岁的手指,没忘记看他那天的烫伤,没有留下疤痕,垂下眼睛看他的头发,继续道: “现在想听我的答案吗?”   南有岁意识到是在说手机消息的事情,他点点头,眼神里充满着期待,甚至还调整了下上半身,选取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   “没和你说我要去外省,抱歉,我确实没有看见你,下次不会这样了,”江应浔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如果我那个时候记得回头看见你,大概会和你一起回来,不去外省了。”   “不行。”南有岁努力扭头,看江应浔的眼睛说道: “你自己的事情重要,不用顾虑我。”   “那你给我发的那些消息是?”江应浔嘴角弯起一点,柔光让他的轮廓添了几分温柔。   “我是误会了。”刚回答就听见江应浔很轻的笑声,像一碰就消散的泡泡,但他清晰地听见了,语气严肃地说道: “不许笑。”   看他认真的样子,江应浔只会更想笑,他忍住了之后继续道: “我不会为了安慰你找借口,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只是真的不清楚你的想法,怕给你的东西不够,又怕给的太多。实话说,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害怕会失去你,也许你在这段全新的尝试关系里觉得不自在,奇怪,变扭,发现对我的感情其实是误判,那样我们分开之后,才是真的回不到过去。”   “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有在控制你吗?”话音落下,手上传来轻飘飘的力度,是南有岁在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他摇摇头,想说话却在耐心地等着江应浔说完自己的话。   “这段话你可以当做没听见,想要如何是你的选择和自由,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完全可以分开,不要因为我说了什么话有压力。”   “可我已经听见了。”江应浔从他的怀里离开,脚踩在地板上,和江应浔面对面,即便他此刻觉得自己是踩在一团棉花上,酒精的作用发挥得越来越明显,声音都像浮在空气中: “我有压力,我要再努力一点,让你觉得我是很认真用心地在和你谈恋爱。”   “我不想你再因为这些事情思虑。”南有岁抿了下唇,很少直呼他的姓名,道: “江应浔,实际上是我离不开你,你应该更牢牢地把我抓紧,对吗?”   说完南有岁就闭了嘴,抬头看了眼灯光散发的光晕。   听见南有岁喊自己的名字,他有一瞬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眼前只剩下南有岁,过了几秒钟才点头,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得放松,说道: “那如果我要做过分的事情,抓紧你的时候你会躲吗?”   “什么过分的事情。”南有岁疑惑又好奇地看着他,头脑风暴了一阵,想到上次在车内躲开的吻,他坐回江应浔的腿上,道: “我不是刚才已经补上了吗,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当时我没有反应过来,真的不是拒绝你,明明是我说再来一次的时候你拒绝了我。”   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江应浔只是笑了一下,摇了下头,说道: “我的错,让你委屈了。”   “这几天,你真的让我觉得很伤心。”南有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没想轻易绕过这个话题,反倒有点添油加醋。   对于这句话,江应浔一时没有给出答案,见南有岁手臂搭上自己脖子的时候,他虚虚地搂着他的后腰防止不小心掉下去。   他在想,原先的想法和事情的走向完全不一样,换句话来说,用理性对待感情这件事,本身就会出错误。时间不仅没有让彼此想明白,反而变成了一种煎熬。在外省看见南有岁发来可以不在一起的消息时,他的心脏被揪起,感知不到心跳,脚步也慢了下来,遍布全身的情绪最多的就是后悔。   于是他提前买了回N城的机票,没有什么比南有岁更重要。   南有岁后来发的消息冲散着他的防线,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急迫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再也克控不住,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觉得时间过得太漫长。   这些说起来太麻烦,何况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江应浔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抬起他的下巴,偏过头亲他的嘴唇,不觉满足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没用什么力气,用一个亲吻回应他的一个问题。   这比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上瘾。   南有岁的血液在急速地涌动着,很快就烫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脸颊和耳朵,比任何一场高烧都夸张,还是一场很难退去的持续高烧。   有些醉的状态下,他惊讶过后反倒变得开始贪恋这个时限太短的亲亲,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脸凑近了一些,但江应浔恰到好处避开了,像是故意的一样。   “去洗澡。”江应浔拍拍他的后腰,贴住的皮肤越来越热,像被塞进里笼屉里,浸满了水蒸气。   “还有最后一句话你没回答。”南有岁没起身,似乎是嫌这段时间太短,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我们都这样了,还什么都不是吗?”说完他又亲了一下南有岁的嘴唇,若即若离,摸摸他的半边脸颊说道: “你已经向我承诺了,要谈很用心的恋爱,还是说,你更喜欢我作为朋友和邻居的身份。”   说完他的上半身向后撤了一点,像是想否认刚才那个亲吻的样子。   “不行。”南有岁想也没想就给出了否定答案,头埋在他的颈侧,闷闷地说道: “你抱我去洗澡。”   “嗯?”江应浔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打趣道: “自己不能走路吗。”   “不能。”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   “之后什么。”南有岁觉得江应浔讲的话云里雾里,他本来喝了酒头脑就不太清醒,晕乎乎的,也没什么精力想他究竟要说什么。   江应浔拖着他的腿根,让他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体温的加持让他身上的蓝莓味越来越明显,腰腹边是他悬起随意晃动的腿,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他往里面走了两步。   “在这里放我下来。”南有岁想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脚尖先碰到砖面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穿鞋了,只有一双袜子。   江应浔两步并一步地帮他把鞋子拿过来让他穿上,站在浴室里没走,南有岁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说道: “我要洗澡了。”   “走路都走不稳,会不会摔倒。”   “我自己可以。”莫名地南有岁脖子和脸红了一些,先一步把江应浔推出浴室,忽然又想到刚才的那几个像蒙蒙细雨的吻,脚下不稳,磕到了浴缸上,发出碰撞的声音,置物架上的东西恰好位移掉了下来,他看了眼自己的小腿,红了一块。   “怎么了?”江应浔听到动静就立刻进来了,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块红色,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总是把自己伤到。”   “不用担心。”南有岁说道,把掉下来的东西放回原位。   好不容易洗完的时候,他坐着吹头发等江应浔去洗澡,一种难言的甜蜜感浸泡着他的身体,像是在经历一场虚幻的美梦,可眼前的每个事物都在告诉他,这是无比可信的真实。   江应浔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吹风机,示意了一下把他叫到自己的身边,让他也一起坐下来,自告奋勇给他吹头发,他没有什么给别人吹头发的经验,热风吹到江应浔脸上的时候,他连忙道了好几声歉。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个初学者。   吹完之后,南有岁问他, “当时我在车上说有喜欢的人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江应浔在看他被磕碰到的伤口,手指轻轻地抚摸过渐渐发青的皮肤,他说道: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我有些失望,除了你,我还会想和谁在一起呢。”眼底的波光神采刹那流露出来,又失去了那点光,南有岁拉住江应浔的手,靠着他的手臂。   “当然不是真心的。”江应浔手心里有一根南有岁刚掉下来的头发,横亘在他的手纹上,他道: “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抱你,想亲你,想很久了。”   当他说有喜欢的人时,他就如同陷入一片黑暗的谷底,尽力在保持自己的表情,鄙夷自己的那些私心。   然而南有岁却说喜欢自己,那天夜晚时候经历的震颤黑暗似乎又重现一次,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只是假装的而已,   他没有想过。   “原来最先心动的不是我。”南有岁嘴角弯起,转身抱住他,留恋他的气息和拥抱。   江应浔摸着他的后背来回了几下,像是在顺毛,却在听见南有岁说话的时候动作停住了,他看着趴在怀里的人,眼神多了几分柔软。   “哥哥,我很喜欢你。”声音被闷在瓶罐里,他也没抬头。   “你喝了多少。”江应浔听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看他的样子又觉得他应该很困倦,就没把他拽起来,让自己充分地保持着枕头的作用,像自言自语说道: “希望你明天清醒的时候还能再说一遍今晚说过的话。”   “我很清醒。”南有岁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忽然想到什么,他说道: “在我明早说之前,你先说一句示范一下。”   “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了。”江应浔觉得他很可爱,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到现在都是我在说喜欢你,你还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公平。”南有岁有些不满,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我没说吗?”江应浔嘴角弧度上扬一点。   “嗯,你没说。”   夏末的夜晚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热,微凉的气温让南有岁抖了一下,江应浔将他抱紧一些,在得到了南有岁明确的回答之后,他也一样想认真守护这场感情,绝不是像假期时的短暂夏日恋曲,他低下头吻了吻南有岁的头顶,说道: “好喜欢你,宝宝。”   ———————— 第57章   克制缠绵   无形思绪膨胀又收缩,似乎被拿捏在手里受到操控,南有岁以为这句话是听错之下的幻听,面颊至耳际渐渐泛起了红潮,无论是“喜欢”还是“宝宝”,这两个词都让他觉得迷幻和晕眩,他抬起头看江应浔,又不好意思地埋进了他的胸口,发丝贴着江应浔的颈侧,半睁开的眼睛躲藏在昏暗里。   “是我说的不够好吗,还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在江应浔的眼睛世界里,南有岁的每个琐碎动作都能被捕捉到,特别是他的神情变化,只是从微抿的唇就能猜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不是。”南有岁摇摇脑袋,还是不愿意起来,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声称呼,第一个字是重音,第二个字轻音拉长,长得像是故意的逗弄,直到气息逐渐变弱。   “那是怎么了,你要告诉我,我才能按照你的心意改。”江应浔的唇角有些上扬,语气都带着一丝不着调,不像是认真在讨论这件事。   南有岁再一次摇了摇头,他内心在抗议,连眉心都抽紧一点,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抱住江应浔的手臂不放,像是把这条手臂当成是陪睡玩偶一样,呢喃着: “你怎么这样。”   江应浔的笑声如同轻轻破掉的泡沫,说出以前根本不会说的话, “你好容易害羞。”   这些话落在耳中,南有岁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就像一场虚假的登顶之行,呼吸急促一些,他在想江应浔的心情未免也太好了,今晚笑的次数让他都快不适应了。他松开自己的手,不再继续抱下去,身体往另一边挪了挪,连同方向都转过去,只留给江应浔一个背对着的脑袋。   简直无情得像用完就扔。   头接触到软绵的枕头,情绪波动以及摄入酒精的双重作用下,闭上眼睛的时候心跳的速度依然很快,陷入沉睡的世界很安静,呼吸喷洒在被子间,南有岁从身后听见了声音,在此刻类似蛊惑一般。   “不要抱吗。”没什么波动的语气。   还没回答,南有岁的腰侧就多了层属于江应浔的体温,肌肤隔着衣服布料接触,很快就变得灼热,黑暗之中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块皮肤之上,有种要被烫伤的错觉。   一个光明正大的背后拥抱,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小心翼翼。   后背贴住胸口,像是紧紧依偎,手臂收紧的一刻,心脏被揪紧一下了,如同钥匙进入锁孔, “咔哒”一声,江应浔在南有岁的后颈处落下了一个极为短暂的亲吻,晦暗不明的眼神却停留了很久。   无比珍重,又无比爱惜。他把现在的时光当成是最好的礼物,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用温柔的目光包围着他。   南有岁梦见自己的身边围绕着一群猫猫狗狗,每一只摸上去手感都很好,还会睁着圆圆的眼睛给他回应,让他更加爱不释手,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摸哪一只才好,这样的美妙梦境让他留恋,直到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呼吸不太流畅,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他睁开眼睛,房间里还是昏暗的,透过窗帘的间隙看过去,淡蓝的天空透露着一丝慵懒,他动动自己的脖子,接着是手臂,像一个开启开关被迫醒来的机器人,身边没有任何猫猫狗狗,只有江应浔。他扭头过去发现自己的姿势很奇怪,整个人趴在江应浔的身上,连两条腿都不放过,睁眼就看见自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心理上的冲击性很大。   他默默退开了一些,松开自己的双臂和双腿,想回到另一侧。真是颠覆了他的认知,他自我感觉睡相明明还不错来着,难道江应浔对他来说就是为自己定制而的吸铁石吗。   “乖,别蹭了。”江应浔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只手臂还搭在南有岁的腰上,他睁开眼睛,皱起一些眉头,半坐起来下了床,从衣柜中找出衣服拿在手里。   “你要起床了吗?”睡眼惺忪的南有岁坐起一些,看了眼手机时间,对着江应浔的背影说道。   “现在还早,今天你也没课,可以再多睡一会。”昨晚睡的时间也挺晚的,现在这个点起来连充足的睡眠时间都没达到。   “哥哥你也没课,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南有岁支起上身,看着江应浔有些乱的头发,几根翘起的发丝让他多了点生动。   “我很快回来。”   “噢。”南有岁点点头,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他搓搓自己的脸,小声道: “那我继续睡了。”   回笼觉虽然睡不安稳,但的确很舒服,他缩回了被子里,将手伸出来,来回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睡姿,大概是因为江应浔没在这里,伸手将他的枕头抱在怀里,习惯性地拍了两下。   还是这样比较好睡。   他不清楚江应浔所说的很快是多久,只看见他去了浴室,以为他是洗漱去了,浴室的隔音效果比较好,是听不出来什么动静的,他昏昏欲睡,窗外风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让他更加困倦,忽然回想到昨晚江应浔和他说的那些话,以及很亲密的肢体接触,这让他瞬间又清醒,他栽进了一团无形的新奇甜蜜之中。   心有灵犀一般,睡过去又醒来的时候,江应浔恰好站在旁边,拿着手机在回复什么消息,听见南有岁传过来动静的时候,他将手机放回了柜子上。   “好慢,过了这么久你才回来。”南有岁几乎是闭着眼睛说话的,他拍拍自己的身边说道: “再多睡一会。”   江应浔点了头,他看着被抱在南有岁怀里的枕头,站在那里没有动,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南有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赶紧把枕头放好,压根没注意到这件事情,他嘴角弯起一点,说道: “小气,我只是借用了一下,这都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应浔带着笑看他,半坐在他的身边,摸了一下他的手,温度适中,然后又收回了自己的手道: “我这个人都被你借用过了,何况是一个枕头。”   听到这话之后,南有岁更心虚了,他的手臂和江应浔的紧挨着,感受到丝丝凉意,看见他发尾处有些湿,不甚在意地问道: “你刚刚去洗澡了吗?”   江应浔看着他微扬起头的样子,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像是摸索到了无形开关,南有岁被捏住脸的时候怔在那里,琥珀色的眼睛闭了几下,而后头偏了一些,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江应浔的手指。   “你捏我干嘛。”南有岁说话时没什么底气,江应浔却大方地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指。   “你是想要这个吗?”江应浔没有立刻放下的手,而是保持着相扣的动作,指腹摩挲着他的手指皮肤,像在描绘地图那样,等到手心都被烘烤地冒了汗,他才放下。   “我没想……”南有岁嘴硬了一下,这下连最后的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只好跟着起床。   被移了位置的那盆绿植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不再像之前那样蔫蔫的,本来以为快要枯败了,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南有岁给它浇了适量的水之后去洗了手,下楼帮江应浔做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过来添乱的一样,于是把一同进来东张西望的小猫抱起来回到了沙发上,和小猫对话,最后连小猫都睡着了。   吃完饭之后,江应浔还要去学校处理事情,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南有岁腿上是熟睡的猫,正在打着轻声的呼噜,南有岁戳了戳它的头,思考了一会打算带它去宠物店洗个澡,把它装进猫包之后,小猫很听话地趴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一路上也没喵一句。   和刚捡回来那时候变化很大,不再像之前那样脾气很凶了。   进去的时候店员很热情地迎接了他,透过透明圆罩看见猫咪的时候她“哇”一声,说道: “这只猫好漂亮,毛发这么好,看着也挺乖的。”   洗完之后又要放在烘干箱里烘干,南有岁在一旁等得有些无聊,他蹲下身手指碰在透明箱门上,小猫很配合地伸出爪子和他玩耍,洗完之后的它又变成了一只好猫,南有岁弯下身拿起手机对着烘干箱拍了一张照片,看看时间这会江应浔应该是在课间,所以他把照片发了过去。   [耶:我带它出来洗澡了,是不是很可爱。]   他又打开照片欣赏着小猫的美貌,放大看它的眼睛,但远在另一边的江应浔收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放大看的却是倒映出来的南有岁。   他的双腿微微屈着,正举着手机神情专注,神态放松。   [Saros:很可爱。]   江应浔看着照片里的他回复消息。   远处的店员走了过来向他打了声招呼,南有岁放下手机回应了她一下。   “我在这工作也没多长时间,但我感觉每个人和他们的宠物都是有点像的,你和你们家的小猫都很好看,先声明这不是客套话,是实话。”女生挥挥手和小猫打招呼。   南有岁谦虚地回答了一句。   “可以加个微信吗,不加也没事,如果有女朋友的话就冒昧了。”女孩笑得很开朗,她一边逗小猫玩一边和他说话。   南有岁怔了一下,手机的震动传递到手心,江应浔给他发了条消息,看不见是什么内容,他有些歉意地“抱歉”了一句,说道: “我有男朋友了。”   “哦哦没事,男……”女孩站了起来,瞳孔放大了一些又再次笑了起来道: “那很棒诶,祝你们幸福。”   “谢谢。”南有岁对她道了谢。   “就是,以后可不可以多来我们家给猫猫洗澡啊,你家猫是我看了这么多猫猫以来最心动的一只。”女生对着小猫又拍了几张照片。   南有岁笑笑,说道: “可以的。”   烘干好之后,南有岁把猫放了回去,拎着它回到学校那边的房子里,第二天还有早课,在这边更方便,放他自由之后,他摸摸小猫的头让它乖乖在房屋里自己待一会,现在要去接江应浔下课。   穿梭在校园道路上,南有岁轻车熟路地找到江应浔这节课在的教学楼,在后门口等待的时候,他悄悄地探头望了一下,一眼就看见了江应浔的背影,几分钟过去终于到了下课时间,南有岁站在靠墙的一边防止会和出来的同学相撞。   江应浔看见他的时候加快了步伐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低下头与南有岁的目光相遇,对他说道: “怎么过来了。”   “我想等你一起回去啊。”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南有岁折起一根指头勾了勾江应浔的手指,却被身后的人挤到了,被迫撞到了江应浔的身上,这点隐秘的氛围很快被打破,江应浔带着他快步离开了这片人潮涌动的走道,绕到另一边没什么人的地方下了楼梯。   “我们家的猫今天被夸了。”南有岁替猫觉得开心,他和江应浔分享着所见所闻。   “是吗。”江应浔偏头看他,还没有说上什么就到了一楼。   人流又开始多了起来,天际呈现一片瑰色,云朵被晚霞涂抹笼罩,一层薄雾笼罩着他们,朦胧的云看起来像简化版的爱神丘比特。穿梭在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之间,南有岁悄悄地扮演着观察者的身份,好奇心驱使他看看这些情侣都在做些什么。   只是看了几秒他就收回了视线,又看了眼身边的江应浔,垂下的手背和他的时不时会触碰到,似乎能透过这一点接触清晰地感触到对方的脉搏,甚至是血液流淌的路径。   出了校门之后,这条道路上的人一直都很少,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大道上时不时有冒出的车灯,奉献出微弱的一丝光线,种在一旁高耸的大树平等地为他们遮挡住半边天空,南有岁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手背触碰的时候牵上了江应浔的手,他的手微凉,很快就感觉到了温暖。   江应浔回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依旧像之前一样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着,时间仿佛被拉长,路灯下漂浮着悬起的点点微尘,属于人群无数声音的微粒子也在逐渐远去,一瞬间世界变得很小,只能够容纳两个人。   “给你看我拍的照片,洗完澡之后的它变成了一只全新的猫。”南有岁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单手打开相册给江应浔看他拍的好几张照片。   江应浔凑过去跟着他一起看,亮眼的屏幕照射到脸上,他又说了一遍下午的时候在微信发的那种回复, “的确很可爱。”   “是吧……”最后的尾音成了气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掰一些角度,放在江应浔口袋里的手也被松开了。   “岁岁,闭上眼睛。”   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一般,南有岁乖乖地闭上眼睛,没来得及思考,眼前的光被遮了起来,好闻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嘴唇碰到了柔软的触感,相抵又离开,而后又是没有预料到的接触,南有岁的感官迟缓却又异常敏感,他站在那里接受着江应浔的吻,仰起头双手无措地放在腿侧。   这个吻和之前的没有什么差别,安静缠绵又克制,纯真且淡然,如同一场连绵的蒙蒙小雨,只不过时间有点长。即便是一个性质纯粹不带任何其他心思的吻,南有岁也克控不住自己的混乱心跳,甚至有些站不稳,他不得不抬起双臂抓住江应浔的衣服,想要挂在他的身上。   南有岁觉得自己像跌落在地上受到剧烈摇晃的汽水,只要将瓶盖打开,就可以看见他不停冒泡极度夸张的内心世界。   结束的时候,江应浔只是稍稍退开了一点,距离依旧很近,南有岁喘着气,下意识想追寻着他温热的嘴唇,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加上他一时的急促,不小心咬到了江应浔。   “哥哥对不起,我是不是咬到你了。”南有岁连忙去看,路上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江应浔的手放在他的后腰处,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很烫的脸颊,指腹摩挲了几下,开玩笑地说道: “现在都会咬人了。”   “我不知道……”是在说真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到的,他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牙齿,继续问道: “疼吗?”   “不疼,”江应浔依旧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左手擦掉唇上的些许血渍, “你多咬几次也没事。”   南有岁呼吸一滞,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左手的温度明显要比其他地方高,这种对比让他觉得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像是在北极露营一样,风吹过的时候他抖了一下,江应浔察觉到的时候把外套给了他,和他面对面站着,仔细地帮他穿上。   南有岁低头看着大了一截的外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种物质上的取暖方式并不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脚步慢了一点,他对江应浔说道: “你能再亲我一遍吗?”   ————————   抱歉抱歉!!终于开完组会了,好几天没更我滚回来了呜呜呜,久等了! 第58章   周而复始   昏暗的环境很好地遮掩住了下唇被咬到的伤口,隐隐作痛,以它自己的方式时不时提示着那个被大树挡住之下漫长又亲密的厮磨亲吻。   回去站在灯亮下的时候,才能彻底看清伤口已经结了痂,不太明显,却足以起到昭示的作用。结出的痂没有规整的形状,像人为贴上去的突兀贴纸。   这个伤口是自己搞上去的,南有岁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变。态,立刻终止了自己的脑内联想。   他窝在沙发上,眼睛粘在不停来回的江应浔身上,见他忙忙碌碌的样子,血痂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即便他知道盯着别人的嘴唇看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怀里的猫打了个哈欠,趴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南有岁将它放在另一侧,起身穿上拖鞋,拦在江应浔的面前。   “血痂要什么时候才消失。”南有岁看看他的下唇,又直视着他的眼睛,无法知道自己现在的瞳眸如同潮湿的玻璃般闪闪发亮。   江应浔没在意过这个问题,他无意识地摸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对南有岁说道: “你希望是多久。”   “这有什么关联吗?”脸上是好奇的神情,南有岁觉得不抓住点什么就会怪怪的,他拉起江应浔的双手,握着他的手指,抬头看他。   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很像撒娇,还没有松开手,江应浔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眷恋,暖光下,他鼻子和嘴巴刻板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头顶笼罩着一层暖黄的光晕,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南有岁身上的家居服,虽然也没什么可整理的。   江应浔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轻轻地啄了下他的脸颊,触碰云朵一般,直到厨房发出细微的咕噜冒泡声,他才松开手离开。   “还是哥哥做的菜好吃,吃别的都不习惯了。”南有岁的一侧脸颊微微鼓起,拿着筷子把面前的菜都夹了个遍,像十足的东道主一般还给江应浔夹了一些。   和江应浔恋爱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样会在一起吃饭,上学,入睡,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会一直黏在一起,只是肢体接触的动作多了几个而已,还有个区别就是江应浔的冷面表情更丰富一点。   待在一块好多年,反而不知道分界线究竟在哪里,所有好友恋人的事情似乎全都可以做一遍,却又觉得不够,总想要索取更多。   洗完澡之后南有岁躺在床上看专业书,余光里瞥见江应浔坐在桌前对着笔电翻页,鼻梁上架着眼镜,神情很专注,几乎看不见身体动作的什么变动,做事情的时候总是保持着十分的专注度。   突然就心生了捣乱的心思,但南有岁忍住了,他又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专业书上,看着密密麻麻的理论知识,跟着躺在一旁的猫一起打了个哈欠,被传染似的。   键盘的敲打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很容易被注意到,他能听出来江应浔在克控着力度,防止发出吵人的动静,但细微的声音却牢固地敲打在他的耳朵和心房上,让他静不下心来,神思早已游走在他的身边。   “有点渴。”南有岁非常小声地说着,他悄声下了床,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仿佛闹出什么动静就像是犯了禁忌了一样,这样寂静的片刻实在不忍心打破。   手里握着玻璃杯,细细的水流顺着杯壁留下,发出细碎的声音,缠缠绵绵,南有岁发了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只是接了一半的水,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有限空间里,凉凉的水侵染着他的喉管,手机传来了原始消息提示音。   进了一条短信,在看见提要的时候,他眼睛睁大了一些,激动着,见到信息的确如自己所想那样的时候,他将手机熄了屏,将自己没有问世多久的兴奋心情收回了匣子之中。   是前不久投稿的作品被收录进了在S市将要举办的展览中,虽然只是其中的两幅作品,但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开心,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比什么都重要。   心里想着这件事情,连后面多了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全当成了背景白噪音,直到腰侧被触碰收紧,颈侧也多了颗黑色脑袋,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   “发什么呆。”江应浔的声音掷下,将他手里握了很久的玻璃杯接过放在台面上,刚走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他一副失去灵魂的样子。   “我的作品入选了,参与的第一个展览,刚才收到的通知。”南有岁晃晃手机,被压抑下去的喜悦又重新被提了起来,打开信息页面给江应浔看。   江应浔从后面抱着他,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又不可控地看见他的后颈以及后背处的那半颗小痣,他诚恳地说道: “你很棒,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宝宝,以后还会有更多好消息。”   听见这些毫不吝啬的夸赞,南有岁的身体僵直一下了,他变扭地在江应浔的怀中小幅度地动弹着,努力转过头却只能看见他的鼻尖,便将就着说话: “你也是最好的哥哥。”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看着笼罩在黑暗中的地板,手指蜷了一下。   “只是哥哥吗?”江应浔说话时的距离很近,呼吸近在咫尺,时远时近,倒是让皮肤痒痒的,南有岁感觉他是故意的。   “他们问我可不可以过几天去分享会,和其他人一起交流,我同意了。”南有岁继续说道。   “具体什么时间有没有说。”江应浔也给自己接了杯水。   “应该一个星期之后吧,我猜的,待会再问问。”南有岁在他喝完水之后捣乱,想了起在脑海里徘徊的血痂,舔了一下他的下唇,像羽毛一样扫过,让江应浔的感官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不许伸舌头。”江应浔扣住他的下巴,往脸颊上移了一些,捏住他的脸,让他的左右脸颊鼓起,眼皮垂下多了几分危险感,淡淡地说道: “还是说你也想被咬。”   “我怕疼。”南有岁很诚实地说话,和他分离开距离,没什么底气。   “现在又知道怕了。”   南有岁把他手里的杯子夺走,算是无声的反对,连同自己的玻璃杯一同冲洗在清水下,手还没接触到凉水多久,江应浔就把他推开了,说道: “不用你洗,先去睡。”   “我怕我做的不好,第一次去这种场合,会不会出差错。”南有岁没走,和他一起站在月光下,听着水流的声音。   江应浔将水杯摆好,手上还有未干的水,说道: “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你拥有的能力完全可以顺利地做好这件事情,就算出了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万一很丢人……”事情还没有发生,脑内就幻想了几个事件的分支,每一条分叉都有无穷无尽的结局。   “那都是你自己的错觉。”江应浔牵着他回到房间的位置,说出没有什么逻辑的话: “不会丢人,我只会觉得你很可爱。”   。   猜测的展览时间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实际上提前了两天,南有岁要去S市的那天,很不凑巧,江应浔有要忙的事情,没法陪他一同去往S市,成为了心中的遗憾。   到达S市机场的时候,南有岁费了些时间才找到展览的具体地址,展厅里围着举起手机拍照的人,他没有先去找自己的作品位置,而是从头开始一点点地欣赏着其他人的作品,边看边做着记录,他提前到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最后时间也差不多了,转进房间的时候里面坐着一些人,他们正热情地和周边的人聊着天。   南有岁和前后左右的人加了联系方式,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不存在太大的代沟,聊天间隙的时候他给江应浔拍了张照片,告诉他现在已经到了S市。   [Saros:好。]   [Saros:我快要开会了有点忙,待会回你。]   发完还不忘回复南有岁经常发的那个小猫跳跳表情包。   南有岁看着不知疲倦一直在蹦跳的表情包,体会到了这种割裂感,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便不再看向手机,等待着第一个人的分享。   “说来惭愧,我也没什么好分享的,这幅画全是技巧没有情感,让我说我还真的说不出来,能看见的你们也看见了,具体就是这个样子,而且我还是第一个发言的,说成这样太逊了吧。”留着微长发的男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站在屏幕前不知所措,给了主持人一个眼神想让她救救自己。   “谦虚了,把天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这还让我接下来怎么说,我都把稿背了了,早知道不来了。”坐在下面的女生举了下手示意,抱怨似的说着,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真没有,我发誓。”   南有岁耐心地听着他们分享,偶尔很专注地写着笔记,虚心地接收着他们创造历程的信息,一直到主持人cue到他上台,来之前他并没有为此准备什么说辞,这一刻体会到了那个男生的词穷,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偏头望着,隔了一层屏幕看着自己的画。   雨夜的窗户一片模糊,大面积的竖线光影色彩处理让画面看起来真实又梦幻,融合写实主义和印象主义的元素,光线和氛围的变换恰到好处,大面积的冷色调却莫名让人觉得温暖,乍一看是透过玻璃窗的景色画,仔细看来一双手的存在感很强烈,只要注意到了就很难把它认作是补充的背景。   “其实我在画这副画时候的心情很单一,没有想什么复杂的思想和情绪表露,大概是当时的氛围恰好唤醒了我的灵感,所以也可以说它就是一副简简单单的画。”   “水到渠成?”主持人接着他的话问道。   “算是吧。”南有岁点点头,不合时宜地想到当时在创作这幅画时的场景,就像他所说的这样,完全不存在复杂的思绪,更加相反是的当时还是个大晴天,窗外的烈阳刺眼,烤着世间万物,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雨天在他心中的执念很重,是从小时候就留下的刻印,只不过现在对雨天没什么强烈的反应罢了,最多就是出行的时候麻烦了一点,色彩斑驳的雨滴算得上是一种表现手法,深层次的含义倒是没有。   只是那时候的江应浔看着他双臂和双腿上露出来的一些伤痕,没有犹豫就能说出来每一道伤口的出生日期,记忆力清楚得就像是个运行着程序的机器人,连南有岁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伤到的,凭空长出来一样。   江应浔会抚过他的伤口问他疼不疼,皱起的眉头能够看出他的担心和心疼,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成长了十几年,这是一点也没有变过。   伤口的愈合和再次出现描绘了南有岁的童年和青春期,新旧轮回,周而复始。他不甚在意,真正觉察到痛感的却是江应浔。   “让我来大胆头脑风暴一下,这幅主要的不是画风景,而是人物对吧,不过只有这个人的一只手出现了,占比很小却很重要。”主持人笑笑,翻动到屏幕的下一张画上,这幅画是明晃晃的人物画,出色的是大胆色彩的选取和协调,浓烈颜色的碰撞也能出其意料地呈现出令人惊叹的画面。   “是的。”南有岁点点头,觉得她把自己的想表达的都说出来了,感谢地望了她一眼。   手背上有道显眼的伤疤,像带刺的藤蔓,蜿蜒到手腕处的位置,盯得久了,南有岁觉得自己被吸入了画中世界,那是个与现实不符的平行世界,灯光闪烁在涂满混乱霓虹的玻璃窗上,薄薄的烟雾和他的目光一同上升,停留在玻璃里面的一侧,伴随着微微的脚步踏地声,烟雾逐渐散去。   南有岁不仅清晰地看见了那只手,还看见了这只手主人的眼睛,身体里的血液滚烫起来,炙热灵魂冒失地升起。   “喜欢你,更喜欢你的脆弱,瑕疵,残缺,喜欢你的所有。”   想被遮挡起来的缺点和不完美,都被另一个人接纳亲吻,不断地安慰自己说实际上这些都很好,是独属于自己的特征,亮面和暗面才能形成最美好的自己。   “我能八卦地问一下,这个灵感是和你的恋人有关系吗?”主持人放下手麦,声音不大不小。   “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请保持基本素养,咳咳。”台下的人低低笑了几声,开着玩笑。   “好吧好吧,当我没问过,失职了。”主持人也笑了几声,叫了下一个作品的画者上来分享。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想表达的思想也是这样,画中被分成了上下两个世界,千千万万之中不管是哪个世界,都可以找到情感的归宿,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自己。愿我们每个人都有被爱和爱人的可能。”站在上面的人接下去。   南有岁坐在座位上,收到了江应浔发过来的消息,内容是他已经结束了会议,问他这边进行地怎么样,有没有很紧张。   [耶:你说得没错,很顺利完成了^ ^]   远在另一边的江应浔看见后面的符号,眼睛多了些柔和,仿佛窥见本人一般,连脚步都放慢了不少。   [Saros:那就好。]   [耶:哥哥你在干什么?]   分享会结束了,南有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好奇地给他发消息,有种同一时空不同地点在此汇聚交融的奇幻感觉。   [Saros:在想你。]   没有任何铺垫的直白话让南有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他稍微偏离开了人群,想到之前第一次去N大的时候江应浔说他太粘人了,这会像是反过来了,他想回旋镖一下,和江应浔开玩笑说他粘人得反常,消息还没发出去,江应浔就发了下一条。   [Saros:宝宝,你想我吗?]   ————————   来咯来咯 第59章   夜色温柔   手机差点没拿稳,肩膀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思绪被打扰,他回过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手里抱着一筐互相挤在一起的迷你玩偶。   “这是参与这次展览都会获得的纪念品,挑一个?”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在这里不适合说长时间的话,南有岁从中随意挑选了一只小羊玩偶,毛茸茸的耳朵垂下,两只手放在圆圆的脸边,棕色线条勾勒的嘴角微微笑着。   “谢谢你。”和她摆摆手道别之后,他赶紧从大门离开了,食指勾着小羊头上的挂链,行走在街道上,等待红绿灯的人行道上压满了人, S市的每条道路最不缺乏的就是行人。   小羊摇晃在手中,南有岁对着它拍了张照片,落日时分的光线照射在玩偶身上,呈现出金黄的一块,像被火烧的秋日落叶,他把照片发给了江应浔。   [耶:小羊也想你啦。]   心照不宣的表述方法,这只小羊像是及时雨,将他害羞说出口的话裹了个外壳,于是一切都变得自然了起来。   漫步在街头,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南有岁买的是明天的回程票,江应浔晚上要留在学校忙到很晚,没法去接他,况且夜晚出行总归是危险系数增加了些,也急匆匆的,不如多住一个晚上。   [hi!   结束了你要回去吗,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吃火锅?S市有家很火的火锅店,我们已经在排队了,要来的话直接过来就行,我把地址发给你?]   消息弹出,是刚才在展览里新认识的朋友。   [耶:好的,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那太好了,不用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南有岁又和她来回聊了几句客套的话,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不是根据时刻表逐渐黯淡下来的那种变化,而是瞬刻就被蒙了一层灰色的纱布般,大风刮过的时候,他凑巧收到了江应浔的消息。   [Saros: S市待会要下雨,有没有带伞和外套?小心着凉。]   再一次被提醒了,南有岁抬头看看天空,愈来愈黑,先前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迹象,突然暗下的天就像莫名发的脾气捉摸不透,他左右望了几眼,好在身旁就有很多店铺,轻而易举就买到了伞。   刚出店门,雨就落了下来,疾风从四面八方吹起,滴滴点点的雨水光斑之中,氤氲着街上朦胧的光线,撑起伞,他看见路上匆忙躲雨的路人,将伞柄握紧了一点,双脚抬起的时候雨水溅起,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给江应浔发微信。   [耶:真的下雨了,你预测得好准, N城也下雨了吗?]   [Saros:我又不是预言家,看了天气预报而已,笨。]   [Saros: N城一片晴朗,天还没有暗。你现在要回酒店吗?]   [耶:待会要去吃火锅,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吃完再回酒店。]   江应浔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Saros:和谁?]   [耶:下午刚认识的朋友,名字我还没有记全。]   [Saros:好。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南有岁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先暂停了聊天,手里的伞不受控制,伞面快被风吹翻,初秋的雨竟然会这么大,在翻面的前一秒,他终于走进了商场,坐上电梯找到了火锅店的位置。   这家店的确很热,门口坐着一群排队的人,以及被通知号已经取没了悻悻离开的一小拨人,刚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摇晃手臂招呼他过去的女生。   “这里这里,待会可能会比较挤,你想坐在哪里,哦对了你有没有忌口啊,来看看点什么菜。”她瞟见了南有岁手里拿着的伞,惊讶地问道: “外面下雨啦?好麻烦,没被淋到吧。”   她的话密集且跳跃,南有岁从第一句话开始回答,没有漏掉哪个问题,对于这样的社牛人士他现在已经可以应答得从善如流了,时不时搭几句话。   “我来问问他们都到哪里了,你现在饿不饿,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我催催他们。”   “没关系,我不是很饿,多等一会也没事。”   南有岁坐在里侧的位置,记起给江应浔发消息的事情,给他发“我已经到了”的内容,但看起来像公事公办,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   [耶:回去之后可以和你一起吃火锅吗?好久没有吃过了,但我更想在家里吃。]   江应浔回复的速度依旧很快,就像是在特地等他一样,南有岁盯着输入中的提示嫌时间过得太慢,异地只能隔着屏幕交流就会很麻烦,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等待回复的时间也会更久一些,只能靠着光秃秃的文字揣摩对方的心理。   [Saros:可以,不过你今晚吃过了,回来还会想吃吗。]   [耶:当然想啊,重点不是火锅,是和哥哥你一起吃。^^]   看着江应浔的那条信息,盯得时间长了一点,南有岁觉察出一点被隐藏起来的情绪,但都归结于了错觉,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想要买什么食材,哪一天空闲时间多,哪个时间段吃比较合适。   [Saros:好。^^]   不知道为什么,江应浔似乎很愿意和自己发一样的符号和表情包,和他本人的反差感很强烈,南有岁每次猝不及防看见的时候都要乐很久,不太舍得现在就结束聊天,又怕多说话题会打扰到他,套娃一般南有岁又发了这个符号。   [耶: ^^]   吃完火锅之后,南有岁和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互相道别,外面是蒙蒙小雨,气温也下降了一些,丝丝凉意渗透着皮肤,特别是刚吃完火锅出来,温度的对比更加明显。   还好带了外套,南有岁穿上之后走在回到酒店的路上,雨天果然很适合吃火锅,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他希望这场雨能够一直蔓延到N城,脚下身处的地方也能从S市变回N城。   收拾好之后,他趴在绵软的床上,身边是陌生的味道,让他一时有些不太习惯,将另一边的枕头抱在怀里了几秒,不是很舒服,就又把它摆回了原处。忙碌了一天之后的疲惫感从他的腿骨开始向上蔓延,眼皮闭上,身体陷入深处的云层之中,像处在越来越高的热气球上,脑袋一片空白。   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惊醒了,下意识往旁边看了几下,灯还没有关,甚至还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他就竟然睡过去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知道是江应浔给他打了电话。   “哥哥,我不小心睡着了。”声音软弱无力,夹杂着气音,尾音劈叉,有些沙哑,他翻了半圈,侧躺着把手机放在脸边。   “很困吗,辛苦了。”江应浔的声音清楚地从听筒传到南有岁的耳中,即便介质之下有些不同,但距离近得就如同贴着耳朵说话一样,他的声音放轻一些道: “继续睡吧,我把电话挂……”   “不要,先别挂电话。”南有岁截断了他的话,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是闭上的,脑袋迟缓,他想不起来后面要说什么话。   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南有岁又缩进被子里一点,似乎江应浔就躺在他的身旁,给他温柔且温暖的拥抱,心跳与呼吸交融,他回想起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嗯?”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江应浔在询问他,结果等不来后续的话,只有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他发出极轻的笑声,在刻意收敛着音量。手机被握在手中,他没开口怕打扰到南有岁的睡眠。   “你为什么不说话。”没有睡着,只是神思朦胧,南有岁还能记得电话没挂,等待了太长时间的安静之后他先说道。   “你想让我说些什么。”江应浔低低却轻柔的声音包围着他,听起来极度好入眠。   “说什么都好,就是想听你的声音。”这种情况下的南有岁说的话都挺直白。   “是把我当成助眠工具了吗?”江应浔的声音里带着笑,在困倦神经不敏感的时候,江应浔心生逗弄他的想法。   “哥哥怎么会是工具,不是。”声音被裹挟在闷闷的空气中,南有岁下半张脸在被子中,讲起话来比较含糊。   “那我是什么。”江应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很想在此刻就见到他,这样把他抱在怀里和他聊天的时候还能戳戳他的脸颊。   “你就是哥哥呀,你问的问题好奇怪。”南有岁的音量大上了一点,语速也快了不少,继续道: “想快点回去和你一起吃火锅,我不喜欢吃番茄锅,你别忘了哦。”   “知道。”极其安静的环境下,江应浔对着空空的屏幕道: “你不喜欢吃的东西有很多,还说自己不挑食。”   “还好吧。”越来越小声,南有岁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将身体翻到另一边,说道: “好困,我要先睡了,哥哥晚安。”   “被子盖好,晚安。”   呼吸声绵长了一些, N城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窗外只有路灯在运作,以及被风吹起的硕大叶子,江应浔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先把电话挂断,这样的时分总是让人眷恋着迷。   “喜欢……”像是呢喃的梦话,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在说什么,江应浔的神思又被拽了回来,他听过太多次清晨和夜晚南有岁困倦不清醒时候的喃喃话语,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在说什么。   “喜欢谁?”江应浔问道,外面是晴朗的夜,但他似乎能够感受到S市的潮湿在逐渐浸透。   “好喜欢哥哥。”嘴巴都没怎么张开,声音黏在一起,把几个字说得像一个四不像的发音。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江应浔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和浑浊。每次听到南有岁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脏都不可自控地狂跳不停,在行驶的轨道上不断失控脱轨。   “说什么呀。”   “说你很喜欢我。”   ———————— 第60章   混乱呼吸   南有岁刚回到N城不久就收到了方湾的电话,电话那边很嘈杂,像是在忙碌些什么,时不时地方湾还要答复别人的问题,一来一回说了很多句抱歉。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玩啊,人是多了点,但你可以只跟我们说话嘛,反正我们和他们也不熟,来呗来呗,没有你会少一半的欢乐。”   “在哪里?”南有岁问道,此时此刻的他正坐在车上,眼前是临近傍晚前的车水马龙, N城的道路一向拥挤,车堵到连欣赏落日的心情都没有。   手机音量不大不小,在安静的车内可以清晰地听到,江应浔手握在方向盘上,看了一眼南有岁之后收回了视线,动了下手腕转变方向到另一条道路上,这个方向更好地能够观察到初秋的落日,仿若下一刻就要陷入落日熔金中一般。   “超级近的,我待会把地址发给你,诶对了,你哥不是天文学的吗,恰好有好几个都是这个专业的,一起过来玩吗,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那我待会问问。”南有岁偏过头看江应浔,落日余晖洒在他的上身,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分秒之后挂断了电话,问道: “哥哥你要一起去吗?”   江应浔对这些社交一向不感兴趣,更别说是基本上都是一面之交的人了,所以南有岁在问的时候也只是说了这么个事而已,尽管他的内心还是希望他能够一起去的。   “好。”江应浔同意了,语气让人听不出来他究竟是真的想去还是只是表了个同意的态而已。   在电话里约定的火锅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践行,回到家换了身衣服之后,他们就按照方湾发来的地址开了车过去,所在之处比较偏远,是专门用来举办轰趴的别墅,到的时候已经聚了一圈人,虽然都是陌生面孔。   “来我们这里,恰好一圈人都到了。”林月一站起来充当着指示牌的作用,他穿着完全不搭的衣服,派大星裤衩非常显眼,看起来很亢奋。   进了包间之后世界都安静了,那群陌生人被隔绝在外,一切都变得无比熟稔,南有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一桌人都是熟悉的面孔,这让他放松了不少,他和江应浔凑近说着悄悄话。   比如依次介绍他们都叫什么之类的话,江应浔耐心地听完之后说道: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名字?”南有岁离开了一些距离,睁大些眼睛有些不太理解。   按理说只是见过而已,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倒是挺吃惊的。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被桌子挡了起来,江应浔捏了一下他的指尖,情绪隐匿在嘈杂之中,他嘴角扬起一点幅度又落下,像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样,沉默地望着南有岁的眼睛,并没有给出回答。   南有岁揣摩着他的神情,看上去自己就该知道他不宣之于口的答案一样,还没有想太久,方湾就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 “你们都来啦?这下人可真是全齐了,给我们介绍介绍你哥呗?”   方湾挑挑眉,看上去并不是想真的被介绍的样子,尾音轻浮,她眨眨眼睛,像极了爱打哑谜的人。   “你神经吧。”谈在星没忍住,他笑得东倒西歪,靠在了自己男朋友的肩膀上,胸腔起伏了几下,差点直不起身。   南有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方湾最后只得到了耸肩以及摆摆手的动作,完全是一场不用过问的小插曲,他只好转过头去看江应浔,眼神里隐藏着探寻,微茫的光芒闪烁,像火焰熄灭之后的余烬。   “你想怎么介绍我。”江应浔靠得很近,差点距离就要贴上他的耳朵,却始终保持着最后的分寸,在旁人看来只是在说悄悄话而已,他的嘴角弧度平直,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目眩神迷,足以让南有岁觉得慌乱。   “当,当然是哥哥。”南有岁瞟向他的那一刻极为短暂,就像是超过了限制时间就会受到惩罚一样,他观察到别人基本都在聊天,这种随时会被戳穿的情景让他的小动作多了很多。   手指揪住垂落下来的桌布,折起很多褶皱,却没想下一秒指节就被江应浔非常自然地放在了手心里,感受他的温度,像很多次的往常那样。   “还有呢。”仿若早已习惯在旁人面前说这种小话,江应浔头歪了一些,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声音压得很低,故意一般地说道: “没了?”   “不是……”南有岁听懂了他想表达什么,但真正能够回应的却只有随着颈侧蔓延而上的红晕,他摸摸有点烫的耳尖,声音里充满着别的情绪,没有底气地对上江应浔的视线说道: “哥哥。”   江应浔轻轻地笑了一声,看穿了他的内心所想,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神不再有所接触,桌下的指尖却依旧虚虚地触碰。   还没有吃多久,一群人就玩得很嗨,他们丝毫不忘做自己的梦,把乐器当成是自己的精神食粮,非常夸张地做好准备工作之后迅速地站在一起,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个月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我们终于有演出场地了!”   “真的吗,太好了。”南有岁语气里透露着激动,眼看着他们争取了好几次场地结果都因为意外事情而泡汤,这次终于有了确定的结果,南有岁发自真心地为他们感到开心。   “这真的是最好的幸运事件对吧,你就是我们的福星!”方湾本来想抱一下南有岁,看见他身边之人后,默默地改成了一个大拇指,迅速地比了个wink之后又投入沉浸到几个人的世界之中。   越来越密集的鼓点就像愈来愈快的心跳,饭局上的其他几个人纷纷鼓掌挥舞着手臂给他们应援,即便只有几个人也足够支撑得起氛围,室内的灯光被关上,流动着暗紫色的氛围光,南有岁专注地看着他们,由衷地觉得他们的进步很大,已经快成为一支成熟的乐队了。   “你们什么时候演出啊,门票多少钱我都去,我帮你们收尾!”一道声音紧接在渐落的鼓点之后。   “什么鬼,别瞎扯了,大哥求你别喝了行吗?”   “我要说,别拦我。”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手里握着玻璃杯,左右脚在复健一样,交替着来来回回,差点把自己摔地上,他闭了闭眼睛,手中的饮料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倒去。   “等,等下!”女生竭力地想稳住那杯饮品,无济于事,还是倒在了离得最近的南有岁身上,裤子湿了一块,浓烈的果汁味冲击着他的鼻腔,本来还在好好看他们唱歌来着。   “我擦,对不住啊对不住!你怎么回事,立都立不住。”他皱着眉头打了一下手中的玻璃杯,这行为换谁看都沉默了。   “别傻逼了,实在是抱歉,他喝多了。”   “没事没事。”南有岁揪起大腿上湿到的裤子,黏黏的并不舒服,在暗光下他努力辨别到底湿了多少,还没看清楚,他的手臂就传来了触感,手肘蔓延到手腕,随后被扣紧,他抬起头对上另一只手臂的主人。   “出去换件裤子。”江应浔将他拉起来,带着他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大门被拉开又被关上之后,激烈的音乐声被阻隔在了异世界一样,全部都被水流闷在了深不可测的海底,环境陷入了安静。   “什么情况,两个人怎么都离开了,搞得跟连体婴儿一样。”林月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是很懂地挠挠头,结果被方湾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头。   吐槽的话当然也被隔绝掉了,进了卧室之后,南有岁扯掉自己身上的裤子,进了浴室之后只是简单地清洗了一下,鼻腔里还黏着果汁的甜腻香味,混杂着沐浴的味道,他穿上了新的裤子,裤脚却长了一截,腰也大了一些,过了两秒他才发现自己拿错裤子了。   带过来的裤子都是黑色的,版型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很容易就会区别错误,这样的长度让他不知道究竟是穿出去好还是不穿好,想了想还是拽着裤腰走了出去。   江应浔一回头就看见走路姿势很是变扭的南有岁,这样的情景实在算不上纯粹,江应浔一眼就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把南有岁自己的裤子递给了他说道: “换上。”   “太容易搞错了。”南有岁给自己找补,边说边匆忙地穿上裤子,期间还打了个哈欠,把江应浔的裤子叠放整齐之后放了回去,他走到江应浔的身边,说道: “你的裤子我已经穿过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江应浔低下头看着他,手指抹掉他颈侧滴落下来的水珠,湿润感渐渐消逝,靠近了一点,极近的声音和通过手机媒介听到的存在差别,他微微皱起些眉,流露出来的情绪复杂,他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做了什么……”思绪和肢体都没有反应过来,上唇就被无限贴近,所有的事物都被沾上了美妙的亲昵,感官刺激都被江应浔拿捏在手中,接触或离开全靠感知,南有岁觉得他才是故意的,所以他向后退了半步,当作是无声的抵抗。   然而无果,腰侧被江应浔的手臂半环着,又被拉到了原来的位置,却也不继续刚才的动作,只是用眼睛静静地看着,南有岁微微仰起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摒弃了丝丝缕缕的不满情绪,又像上次那样伸出舌尖舔着江应浔的下唇,唯一的区别就是血痂已经不存在了。   “我上次怎么说的?”江应浔手臂收紧一点,动作和所说之话完全不符,像是禁锢一般,他没有躲避,而是任由南有岁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稚嫩又勾人。   “为什么不亲了。”南有岁的声音带了丝沙哑,仿佛只是单纯的疑惑,动作之间皮肤接触到了凉凉的布料,似乎能察觉到纤维中隐秘的爱意,他的眼神幽深紧盯着面前的江应浔,目光清澈透亮。   “你是不是不想。”眼神里又透露着写失望,南有岁垂下视线看自己的拖鞋和地板花纹,他声音很小道: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恋爱方式才是正确的,你教教我。”   还没低下头多久下巴就被抬了起来,双手被一一交握,骤然的亲密接触让他神思紧绷起来。   “你是觉得我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吗,”江应浔重新握上他的腰侧,声音里有一丝控制不住的难耐, “还是觉得我很有定力。”   如同昭示着什么一般,另一只手依旧和他十指相扣,严丝合缝,他凑近些偏过头,揽住南有岁腰部的手向里一点,将他拽过来,没有任何前奏地让彼此的胸腔贴近,似乎能够探测到对方的剧烈心跳。   挤入唇缝,舌尖探进,口腔承受着果汁清香味的猛烈冲击,空气被攫取,力度算不上客气,这个吻完全不像之前的任何一次,仿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他吻得很深,一点都算不上温柔,像是一场小型的火山爆发。   惊讶被扼杀在温室中,惊呼被堵在了齿间,南有岁的呼吸节奏很乱,窒息感逐渐向上袭来,差点连站都站不住,借助着和江应浔紧扣的那只手力量,交握得越来越紧,指尖漫上自然的红色,由于亲吻的存在,指骨的痛感都被忽略掉了,连任何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南有岁身体向下,江应浔掐着他的腰防止他真的掉下去,松开了最后能够借助力量的手之后,南有岁连反抗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立刻拽着他的衣角,将褶皱拽得很直,仿若在大雨中溺毙一般,灼热的呼吸引发身上的战栗,从后背一直流经全身。   江应浔松开的手放在了他的后脑勺处,让他不得不仰着头,指尖不自觉地绕着他的发丝,柔软干燥,缓缓地深入头发之间,轻轻地揪住了几缕,看见南有岁眼睛上升而起的水汽时,他暂停了这个深入的吻,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在南有岁的耳边,像蛊惑。   “呼吸。”   并没有离开很多距离,也并不是想真的结束这个吻,如同仅仅只是中场休息而已。   被提醒之后,南有岁喘着气,修长白皙的手指攥着他的衣服,摇摇头,呼吸的起伏依旧混乱,不合时宜地想到很早之前江应浔教会他的呼吸方式,那是在调整心情或者剧烈运动时才会用到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会运用到现在这种情况。   真是什么东西都教了个遍。   本来就烫烫的脸颊现在更烫了,他像快要蒸发了一般,也不敢再看向江应浔的视线,可他却如此迷恋刚才那个令人难以呼吸又激烈的吻。   缓了两分钟,南有岁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动作,雕塑一样。   “不要亲了吗。”江应浔摸向他心脏的位置,隔着一层布料和坚硬的骨骼,想让他的心率传递到自己的手心,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轻声说道: “宝宝,气这么短。”   “以后要怎么办?”   南有岁还是摇了下头,他还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冲击力太大了,左面胸口的温度上升,他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久久无法平静的大雨。   看他这个样子,原本想安抚地再次亲下他脸颊的江应浔没有再进行任何动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之后他拉着南有岁坐在床边,说道: “这样会受不了吗。”   “没有。”南有岁下意识否定了,但又点点头,搞得他自己都不知所措了,他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绚烂的夜景,透明的窗帘安静地待在两侧,脑海不可控地回想刚才的吻,他连换气都不会。   江应浔摸摸他的头发,看他的嘴唇透着些许水渍,微微肿起,几种思绪充斥着他的脑袋,他低下头看见南有岁没有穿袜子,拖鞋是半式的,初秋夜晚的气温并不像夏天那样,他找到南有岁的袜子蹲下身抬起他的小腿,指腹悄悄滑过皮肤和他的脚腕,靠近手腕处的手掌感触到脚跟的凉意,帮他穿上了袜子。   猝不及防地,南有岁收回了一些小腿,他支吾着: “我自己可以穿的。”   “我知道。”江应浔把另一只袜子也穿上之后站起身道: “这两件事之间没有特别的关联。”   南有岁看看自己的袜子又看看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抱着自己的睡衣很快速地走向了浴室说自己要先去洗澡了。   江应浔在他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感觉他现在的样子很好笑。   一切都收拾完毕的时候,身体躺在床上,嘴唇还有麻麻的错觉,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又怕被发现一样地瞟瞟身旁的江应浔,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臂放下了,他闭上眼睛都是那个吻,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无限循环,永无止境。   在翻第五次身时,江应浔攥住了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打开床边的夜灯,微弱的光线刻画出朦胧的氛围,江应浔问他: “睡不着吗?”   南有岁诚实地点点头,这简直就是偌大的刺激,能睡着才怪,每根神经都在高速运作着,像摄入了抵达效用顶峰的酒精一般,不仅不能成功入睡,还兴奋得要命。   “需要我哄你睡觉吗。”陷入睡眠的黑暗中,江应浔声音压得很低。   “嗯。”南有岁点点头,惯性地缩进他的怀里,让自己的后背承接着他的手掌,轻柔地拍打着,缓慢的节奏像催眠曲。   和以前的那几次哄睡方式没有任何的区别,但南有岁就是睡不着,脑袋空空却很精神,一次次的拍打反倒让他更加注意这点肢体接触,衣物窸窣声中,他按住江应浔的手臂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躲出了这个怀抱。   “在想什么。”江应浔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立刻就能睡着。   南有岁咬了咬下唇,语气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只打算让自己听见,他道: “在想刚才和哥哥接吻。”   又开始了。   江应浔吸了口气,他收拾掉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屈起手指没什么力度地敲了下他的脑袋,选择了最温和的一句话说道: “再不睡明天就要起不来了。”   “噢。”南有岁闭上眼睛,睫毛却在扑闪,眼皮紧张着一点也不放松,他的嘴唇紧抿着,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语气虚虚地说道: “下次能不能……那个一点啊。”   “哪个?”江应浔问他,又自己补充下去: “是不喜欢那样吗。”   “没有,我很喜欢,喜欢哥哥亲我,只是……”南有岁思考着措辞,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比较合适的词语: “有点不习惯。”   沉默了几秒之后,江应浔开口道: “以后多亲几次,就不陌生了。”   “你怎么……”   这是什么谈话道理,南有岁转过身留了个背影给他,让他自己思考是什么意思,心中像夜晚的海面不停翻涌。   “抱歉当我没说。”江应浔没忍住的笑声没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在道歉,手搭在南有岁的肩膀,吻了吻他的颈侧,刚触及就分开了,看他翘起的发丝说道: “岁岁,你好乖。”   ————————   岁岁简称为又菜又爱撩   来晚了来晚了!看看大纲应该是还有几个剧情就要完结了wwwwwwwwT T 第61章   重温心动   身体恢复知觉,第一感受就是热,额前的碎发黏在一起,连呼气都带着微高的温度,还没有睁开眼睛,南有岁试着动了几下,却被禁锢住了似的,驱赶走一半起床时的困倦,最先映入眼帘是自己的腰上的那只手。   疑惑地偏过头,还是看不清楚,但他能够明显地察觉到颈侧有毛茸茸的触感,有点刺,以及平缓洒落下来的呼吸,后背也贴得很紧,四周环绕着江应浔的气息,熟睡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让南有岁的心被一点点地填满。   天色还早,目测不到七点钟,南有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得这么早,闭上眼睛还是热,于是很小心地试着分开一些距离,结果又被江应浔拉了回去。   “你醒了吗?”南有岁背对着他,声音落在朦胧晨光里,没有获得任何答案。   等了半分钟,不见半点其他的动作回应,南有岁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轻浅的呼吸声具有最好的催眠效果,没来得及思考多久南有岁就又重新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睡眼惺忪之时他翻了身,恰巧看见在换衣服的江应浔。   纯黑色的卫衣拿在手上,随着动作牵扯而起的脊背肌肉微微紧绷,流畅的线条带着点锋利,视线在后背上游走了一圈之后南有岁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没有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差。   比如不经意间发出的窸窣动静,很难让人不注意。   穿好之后,江应浔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在假装着没有看出来,转身去洗漱,出来的时候碎发上被水珠沾湿了一些,眼睛望向躺在床上的南有岁,被子被他裹在怀里,上身露出一半。   靠近床边,江应浔从他的身后将被子拉上去,弯下身毫无征兆地将他连同被子一起抱住,连尾音都在打趣: “还没醒?”   “醒……”被吓了一跳的南有岁很快速地说出了实话,脑回路又转了个弯,他连忙给出了否定答案, “没。”   自相矛盾的回答,南有岁的思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撞碎了。   “睡得好吗。”江应浔松开了他,谈着轻松的话题,随意搭着话一样。   “嗯,我都没有做梦。”南有岁缓缓地坐起身,将自己的头发压下去,透过领口能看见半截精致的锁骨,他将问题抛了回去: “哥哥你呢?”   “梦倒是做了。”将叠放整齐的衣服递给了南有岁,江应浔静静地和他视线相交。   “梦见了什么。”声音里带着好奇,也从充当着窗口作用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这副特别想知道的样子让江应浔觉得很有趣,原本想说的话被抑制了回去,还是该适可而止,他思考了几秒之后,说道: “记不清了。”   以为会听到什么戏剧梦境的南有岁泄了气,在江应浔出去之后换掉了衣服去洗漱,洗了脸之后他正准备擦一下,睁开眼睛却从镜子里看见了江应浔,他立刻回头询问道: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应浔手里握着盛着牛奶的玻璃杯,示意了一下,在南有岁腾出手之后递给了他。   玻璃杯差点距离就要贴在唇边,南有岁却在看面前的江应浔,见他不露声色地盯着自己,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把玻璃杯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在还有半步之差的时候,他踮起脚贴了下江应浔的唇。   “怎么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亲吻而已,没有什么必要疑问亲吻的动机,但江应浔偏偏还是问了。   “没怎么啊,”南有岁微扬起头,视线从嘴唇上升到鼻尖和眼睛,大脑迟缓了一会儿,他伸出舌尖想探进江应浔的唇缝间,但江应浔就像是故意的,似乎有强力胶水一样。   “哥哥。”南有岁有些责怪地轻咬着他的下唇,牙齿导致皮肤的轻微下陷,没有痛感。   江应浔闷闷地笑了一声,手放在他的后颈处,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轻柔的力度来回抚摸了几次,说道: “好了,不逗你了。”   指腹又落在南有岁的下唇,渐渐加上了点力气,只摩挲了一下就放下了,他偏过头回应着这个吻。牙关被撬开,薄荷的味道在逐渐上升的温度作用下存在感越来越强,舌尖被勾着纠缠。   “你昨晚是这样教我的……”在接吻的空隙间,南有岁含糊地说着话,语气支离破碎,发出细微的哼声,拙劣地想复刻那样的接吻方式,神情看起来太过于认真,他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无形之中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力。   窗外的泳池发出了剧烈的动静,随后是一阵起哄的声音,谁也没心思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江应浔捧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地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了一些,氧气越来越稀缺,南有岁的胸腔起伏幅度大了很多,他只能抓住江应浔的衣服,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数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这个薄荷味的吻终于结束了,南有岁的眼神涣散着,他喘着气,发现自己还是没怎么进步,抬眼对上了江应浔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学会了吗?”五指分开握着他的腰侧,江应浔看他努力调整呼吸的样子,笑了声道: “下次争取再进步一点。”   被遗忘的玻璃杯再次被拿了起来,南有岁喝了一口,牛奶的香味冲淡了薄荷的味道,连同刚刚那个令人窒息又上瘾的吻。   手机上发来了好几条消息,最后一条是方湾发来了好几个感叹号,数量看上去惊人,他赶紧点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要不要跟我们的车一起走啊,他们在楼下闹来着,现在都上车了。]   [人呢,不会还没醒吧?]   [要不你们自己开车过去?演出地点能找到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   南有岁回拨了电话过去,几乎是秒接,方湾先开了口, “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抱歉我没看手机,”南有岁想到那会正在和江应浔待在一起,错过了重要信息,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我们待会就过去。”   “没事,不着急,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反正到那也是等着,对了……诶林月一你贱不贱抢我手机干嘛。”   “咱湾姐太紧张变成话痨了,别理她!”林月一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自带喇叭效果。   互相吐槽了好几句,电话才被挂断,一瞬间周遭都清净无比了,他拿着手机走出房间,看见被遗落在桌子上的身份证,拍了照片之后把它收在口袋里,发给方湾消息,告诉她待会帮她带过去。   [我天,这都忘记带了?我果然是脑子坏了。]   南有岁知道她是太过于紧张了,发了几个合适的表情包给她,给她加油打气。   车辆行驶在双桥门,上面恰巧驶过绿色的火车,方形柱体上长满了爬山虎,玻璃滤出的金光照在车内,放在腿上的手像是在火焰之中燃烧着,南有岁看着一条条弹出的消息,是他们发过来的视频,足以看得出激动与兴奋。   时间还算早,那顿记忆里的火锅终于还了回来,没想到这家火锅店太过于正宗,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很灾难,只是微辣就要边流眼泪边吃,很狼狈。   江应浔给南有岁递纸,看他眼睛和鼻尖都红了,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辣椒的味道直冲鼻腔。   吃了好几口冰沙才缓解了一些,南有岁咳嗽几声,才发现江应浔一直在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   “别笑了。”南有岁抗议着,下一秒就光速被打脸,咳嗽了一下。   吃完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天色渐暗,城市的霓虹灯缓缓亮起,笼罩着一层奇幻色彩,将车停好,他们在人流之中穿过,人行横道的信号灯快要变黄之前江应浔牵起南有岁的手,加快步伐从还未启动的车辆面前离开。   上了二层楼,酒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进去之后找到已经被预留好的位子,氛围灯光让环境显得很暗,桌灯照映着杯中透亮的冰块,靠得最近的桌子坐着两个人,他们正分享着同一碗冰淇淋,南有岁注意到每个桌子上都摆放了花瓶,里面摆放着蓝色的紫罗兰,还很贴心地附上了花语。   吧台边,瞥见某个高大的身型背影,微微俯身正在写着什么,南有岁觉得眼熟,他眉心抽紧一些思考未果就有工作人员拍了拍他的小臂,手里拿着一圈手环,分给了他们两个人。   “live场地要往里面多走几步哦,祝你们观看愉快”   淡蓝色的手环上印着白色字体“Blusher”,是他们组的乐队名称,戴得有点紧,南有岁试着调松一些,动作小心,纸质的手环很容易被撕扯坏。   室内播放的舒缓歌曲浸泡在喧闹之中,路过的人笑着一一走过,纷纷拍着照片,有道急促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引得大家停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麻烦问一下哪位是谈先生,本人在吗?或者这里有认识他的人吗。”手中拿着一大捧花束的人站定在空位,张望了几下。   视线瞟过去,望见花束的时候南有岁突然想起了那个背影是谁了,送花的人第三句询问的话被截到一半,林月一跑过来了,意味不明地挑挑眉,对漫不经心走在后面的谈在星说道: “谈先生,你能走快点吗,矜持个屁。”   “傻逼,我是在看路。”接过了花,他低下头嗅了嗅,像评委在点评: “还不错,眼光有长进。”   “姐夫人呢?”方湾跟着跑过来夺过他手里的花转来转去欣赏着,还给谈在星之后,揽住南有岁的肩膀,对站在身旁的江应浔道: “不介意吧?”   “……”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谁是你姐,有病去治。”小巧的耳钉闪着光,谈在星不满地“啧”一声。   “刚才还有人喊你姐姐问你要微信呢,实话实说而已,你自己非要留长发,换我我也认错。”   “你就贫吧,又不紧张了?”   “对对,得赶紧到后台准备了,本来出来一趟是要干嘛来着我都给忘了。”   插曲一晃而过,他们飞奔着又回去了,南有岁拽着江应浔的衣袖走了进去,暗蓝色的灯光投射在封闭的空间里,大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兴奋地和身旁的人聊天,背景音乐是他们自己的原创歌曲, intro是一段很长的贝斯solo,低低的声音一直震颤到身体,人声的吟唱很轻。   准时开场,没有任何前调地直接唱完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歌曲,作为主唱的方湾一直在笑,她挥了挥手说道: “下一曲, 《see, tonight》。”   “姐姐我们爱你!多多唱歌!”   乐迷们被这声大嗓门逗乐了,一起喊着这句话,场面混乱了一些,脚步变得虚浮,像多米诺骨牌,个体牵扯到一系列人流,南有岁差点连手机都没拿稳,取景框晃动,画面变成了模糊的虚幻,他踩了江应浔一脚。   结结实实的一下,肯定很痛,南有岁替他小声惊呼了一下,灯光交替在脸上,突然转换成的亮白灯光刺得他眼睛一闭, “哥哥疼吗?”   “疼。”江应浔皱着些眉头,作出真的很疼的神情。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又要东倒西歪的前一秒钟,江应浔扣住他的手腕,顺着指骨往下,摸到凸起的血管,沿着纹理走过,指尖在他的手心挠了两下,而后插进指缝,十指交握道: “抓紧我,就不会再踩到我了。”   银色的灯光涌动在江应浔的脸上,落在眼窝和鼻尖,像横亘在上面的雪山,光照顺着衣物往下,一直到手背的位置,南有岁回握住他,手指覆盖,那点光被他们珍藏了起来。   “请一直唱下去!”   “不要解散,我做你们的第一批粉丝!”   “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们吵过很多次但从来没说过要解散,再多努力努力做个梦,下次就巡演!”   “哈哈哈哈支持了!”   舞台的屏幕呈现字幕,照片是动态效果,蒙着流动的雾气以及斑斑点点的雨滴,乐迷们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迷幻中,鼓点越来越重,踏在心脏的位置,站在南有岁右边的人很投入,飘飘荡荡。   宛如斑斓的乌托邦,南有岁听着他们欢笑,和江应浔彼此默不作声,在奇妙的沉默中,只是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越来越急促的旋律下,心却变得越来越平静,灯光黯淡了下去,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世界似乎只存在着江应浔温热的手。   “接下来这一首不是我们的原创,但我们几个人都非常爱这一首歌,叫《拥抱》,都设置成闹钟铃声了。”谈在星换下电吉他,换成了一把木质的。   骤然响起的前奏像闷热的夏日午后,简单的房屋里只有破旧的风扇,劣质的音响搅动在空气之中,让炎热更加躁动。   “愿我们都能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   声音又将南有岁拉回了这个世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冒了层汗,额头上也是,肩膀和江应浔的时不时会碰到,屏幕上播放的视频中两个人牵着手追着消逝的落日。   南有岁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脑袋晕乎乎的,有一瞬间他并不认为心脏在撞击胸腔肋骨,而是拼命地冲击着地面。   “哪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爱别走。”   唱完这句歌词的时候,被握住的手又紧了紧,心事填满灵魂,在体内引起小小的地震,温暖的手把回忆张开,隐藏起来的东西很快就要被挖掘出。   唱到尾音的时候,他们往后台走去,庆祝几个人演出顺利结束,收拾整理完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一一告别之后朝着各自的目的地散开。   走入一层,是条鲜有人路过的小道,两边的楼距很窄,潮湿气息渐渐扩散,有雨丝落在脸上,紧握的双手一直没有松开,狭隘的道路上路人经过,要侧过身才能一同通过。   女生扎着马尾,哼唱着《拥抱》的歌词,还没有从那个世界中完全走出来。   出现了冰块碰撞玻璃的幻听,南有岁晃晃自己的手机轻声说道: “我录了音。”   “什么。”跳脱的语句,南有岁给江应浔戴上一只耳机,自己戴了另一边,现场音乐里夹杂着混乱的人声,直到唱到那句歌词,全部都安静了下来,耐心地倾听。   “我录下了他们的歌曲,也录下了属于我们的回忆。”   中间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河流,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却有一条无法扯断的细长丝线,将两个人的世界捆在一起,轻缓地将他们拉得越来越近。   额头感触到了一个吻,轻柔到以为只是雨滴而已,暗光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灼热的呼吸和超过正常温度的体温,恰到好处的光照射在手环上的“Blusher”上,南有岁觉得他们的乐队名取得很好,现在真的成了一个脸红的人。   抵抗不住暗涌的疯狂热情,南有岁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侧。   脸越来越烫,也许是因为潮热的天气,或者是刚听过一场迷人的乐队演出,但哪种听起来都不太准确。大约是由于交握的手,轻巧的吻和旁若无人的拥抱。   耳机里录下的音乐暂停,初秋的夜晚,南有岁第无数次重温青春末尾的心动。   ————————   歌词就是《拥抱》这首歌里面的   拖拖拽拽终于在车上写完了,赶在电脑关机的最后一刻! 第62章   眷恋温室   深秋的雨添了几分刺入骨骼的凉意,下半年要做的事情多了很多,南有岁费了很多心思的画作入选了省内的美术展览,没开心多久就要准备几所高校联合主办的户外艺术展作品,又恢复了连轴转的生活。   加上平日还有琐碎的作业要处理,仅有的二十四小时又被无限塞满,结束了一周课程的南有岁休息时间也不是很多,他靠在床边,腿上放着笔电,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思考,眼神放空手腕来回了几次,似乎是在画草图,身边放着一沓书籍。   他揉揉眼睛,看着坐在旁边也在盯着电脑处理数据的江应浔打了个哈欠。   江应浔眼睛微微眯起,他放下眼镜又重新戴上,指骨分明的手在南有岁的视线里晃动了几下。   “好难啊,一点思路都没有。”呢喃着,南有岁随手翻开腿边最上面的书籍,扉页里是印刷的美术作品,配上短短几行描述性文字。   “嗯?”江应浔偏头看他,暖黄的灯光晕出他侧脸的轮廓,镜片上有一小团反射的光,道: “你说了什么。”   南有岁看着他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将笔电合上,贴在睡裤的一侧很烫,电脑散热的风声骤然停止,收拾在一旁之后他下床先出去接了杯水,微凉的玻璃没一会儿就被焐热了。   顺便也帮江应浔的杯子拿了过来,他拽过另一个座椅,凑过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很显然看不懂,他指着其中的英文代码和图形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星族年龄和金属丰度,得到最佳拟合模型光谱,再获得纯发射线……”   “哦。”听着他耐心的回答,南有岁皱着眉头最终放弃了理解,他搂着江应浔的脖子靠在他的身上,温热的颈侧肌肤相互贴在一起。   江应浔依旧盯着电脑,屈起手指抬了下眼镜,拍了两下他的手臂说道: “该休息了,睡吧。”   “睡不着,对了,你上周去Y省观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趣事啊,我想听。”室内安静到呼吸声都很清楚,他用手撑着自己的下颌,歪着头看一脸认真的江应浔。   “趣事?”江应浔回想了一下,诚实又淡淡地说道: “看到一只突然出现的小动物和我们一起等日出算吗。”   南有岁眼睛亮了亮,他很好奇地问道: “然后呢?”   “没什么特别的,它安静地看了一会日出,就离开了。”   “原来不止有人类才会欣赏日出日落。”南有岁点点头,凉意逐渐渗透,他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收紧了些。   “其实观测本身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他跟着PI去Y省天文台观测的那天,待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同行人就已经一片哈欠连天了,辽阔又茫茫的天空不再被期待,而是像一整块沉闷的幕布,下降的气温也让人难以承受,熬到日出才算是成功地完成一晚上的观测。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遇上大风天气或者雨水雾气,不然就是彻底相当于做了场一无所获的无用功。   “辛苦了。”   光是听着描述的话语就能够感到十足的疲惫,南有岁抱着他的手臂说道。   “不辛苦。”   江应浔揉了几下他的头发,停留了几秒才移开自己的手,几分钟之后他也关闭了电脑,按了按疲劳的眼睛,半抱着南有岁让他回到床上。   “今天想看什么?”打开投影,屋内只留了一盏暗灯,江应浔食指勾住他的小指晃了一下,翻动的界面流转在他的眼瞳中。   “我想看李厥导演的新电影,就是退了好多次票的那个。”   “好。”   看电影这件事情是南有岁感兴趣的,原本江应浔并不喜欢看这些,但待在一起看的时间长了,对于电影选片的喜好是越来越相似了,特别是前几年很火的新人导演李厥。   “好可惜,刚上映的时候就买好了票,正巧有事没空去看,改了好几次时间,结果都撞上了。”熟悉的绿色画面和音效出现,南有岁说着小话,画面出现的第一秒,他就在观察着影视构图与色彩光效。   “下次会有时间的。”江应浔没有他沉浸得这么快,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新电影依旧是他一贯的风格,很平淡没什么冲突性的镜头出现,但南有岁看得很投入,只不过撑到一半他就分心了。   放在被子里的手背紧挨着,腿快麻了的时候会动弹一下,很容易就有身体接触,怎么样都变扭,江应浔直接把他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下巴搭在他的头顶,手心覆盖手背。   “后面有点无聊。”说话的时候南有岁并没有在看电影,而是仰起头看被靠着的江应浔,睫毛扑闪两下。   “你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一起看的电影吗,就是他的第一部作品。”电影被当成了背景音,江应浔也没再看,思绪飞到好多年前。   像是一条扯不断的线条,只要拉一下头端,一直沿到尾部,全部的雪泥鸿爪都能够呈现出来。   “记得,”南有岁点点头, “当时的那个画面冲击了我好久。”   听到他这句话,江应浔笑了一声,抬眼看向投影状似提醒地说道: “给你打个预防针,这部电影也有差不多的镜头。”   “我早都成年了,看了也不会怎么样。”南有岁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是吗。”尾音带着调侃,江应浔捏着他的左右脸颊,没一会就松开了,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不对,你怎么知道后面是什么内容,你自己看了?”南有岁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翻了个身和江应浔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上半身保持着距离。   江应浔摇摇头,说道: “没有,看到了剧透而已。”   脸上没带什么表情,仿佛事实就是如此,南有岁狐疑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什么端倪,便相信了事实就是这样,没再问下去,电影还在继续播放,他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没有变动,变换的光影让室内从白光变换成深蓝色。   实际上那是这部电影放映的最后一场,情况非常突然,南有岁要回画室赶出一幅作品,他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好就急匆匆赶过去了,抱歉和遗憾说了好几句,他让江应浔把票退掉,但江应浔并没有退票,而是赶在放映的时间准时准点到达了位置。   这部电影是南有岁的执念,也是他的,他一直记得那句听起来很漫不经心的约定。   只不过电影播放的两个小时里,他看剧情本身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脑袋都被挥之不去的回忆充斥膨胀。   “我还想听你之前去观测时候的经历。”南有岁闭上眼睛,头靠在他胸口的位置,像是想要感受他的心跳。   声音将江应浔的思绪拉回了现在。   黯淡的卧室里,南有岁的瞳色变得很深,点点碎光洒在其中,让江应浔联想到裸眼观测时看见的漫天星空,深不可测的黑夜里布满了散发自身光芒的星星,每一颗都在独自闪耀。   “观测的机会很少,基本是都是自行组织的观星活动,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那下次有这种观星活动的时候我也能去吗?”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南有岁问道。   “可以。”   江应浔继续说着话,和他具体说明观星时候的注意事项,讲述少数失败经历,基本上都是由于视宁度不佳以及天气原因。   南有岁抬起头看他,一直都很喜欢他用平静的口吻诉说事件时的神态,半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下颌线流畅锋利,偶尔眼睛会眯起一点,思考的时候语速缓慢些,指节下意识地放在唇边,眉心偶尔抽紧,仿佛与这个世界有着某种主动的疏离。   但当江应浔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时候,南有岁觉得他很轻易地就穿透了这层疏离,踏进他的世界,直到逐渐交融。   “希望我去的时候能够叠满幸运buff,白跑一趟太难受了。”电影步入后面的高潮剧情,但没人有心思去关注它了。   “确实是的,但路途中总有其他东西会填补这些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着迷,南有岁用牙齿没带什么力气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柔软的嘴唇顺着皮肤滑到江应浔的唇,他先吻了一分钟左右,见江应浔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没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做着无声的询问。   “我在看你有没有进步。”被舔着唇,江应浔语气含糊,低沉的声音有点沙哑,仿佛是在查看作业情况一样。   “不想进步了,我很难学会,你再多教几次吧。”   江应浔轻笑一声,情绪依旧很淡,手放在他的后颈处将他拉开一些距离,见他小幅度地喘着气,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用陈述句的语气道: “确定吗。”   在南有岁再一次贴近的时候,他先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动作,说道: “你明明是越来越熟练了。”   偏过头的动作让南有岁先行闭眼,眼皮飞快地动了几次,江应浔故意一般地没有亲上去,而是摸了摸他的眼睛,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之后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等了好一会,南有岁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对上沉默的江应浔,在此刻显得有点吓人,江应浔又一次按住他的后脑勺,抢回了主导权,彼此的心跳交织,南有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小心咬到了他的一点舌尖。   暧昧唇舌交缠的水渍声淹没在渐起的电影插曲中,仿佛量身定制一般。江应浔抚上南有岁柔软质地的白色睡衣,没忍住揉了几下,似乎是觉得不够,他掀起衣服下摆手伸了进去,摩挲着他细瘦的腰侧和后背。   口腔中的温度是很完美的温室,让人眷恋,滋生平日被压抑很久的欲望,身上的沐浴清香变得浓郁,产生混杂酒精的错觉,南有岁倒在江应浔的怀里,耳朵到颈侧蔓起一片红色。   电影步入了难以言说的画面,粗重的呼吸声环绕在耳边,南有岁觉得呼吸更加困难了,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呼吸还是电影里的人物在呼吸,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心脏想从口中跳出来,他心生迫不及待想回头看电影的感觉。   “哥哥……我快不能呼吸了。”   南有岁说完的一瞬间,江应浔拉开了他,见他微微仰起头急促地吸着气,眼尾变红带着潮气,原本放松了的手部肌肉又绷紧了,他的脸上浮现出很不符合他气质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那种平静。   “你刚才摸我的腰……好痒,”南有岁嘴里含着空气,语气黏糊,直视着江应浔的视线说话, “然后……”   江应浔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剩下的话截断了,整理着情动间被弄乱的衣角,呼吸也沉重了几分,眼神晦暗不明。   真是不知轻重。   腰侧还有那种被手心覆盖的温热感,南有岁睁大了些眼睛,想舔下因为长时间亲吻变得水亮的嘴唇,却不小心碰到了江应浔的手心。   “宝宝,还没亲够吗?”江应浔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手小心揉搓着。   平缓了呼吸的南有岁拽着被子一角,肌肤紧贴着江应浔上衣微凉的布料,头靠在他的颈侧,忽然拿起了被放置在另一边的眼镜握在手里,发出了气音一般,没有任何底气,说完还要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怕被看见表情一样。   “哥哥,我想看你戴上眼镜吻我。”   ————————   撑不住了,剩下的写在下一章。 第63章   非他不可   “帮我戴上。”几乎是贴在耳边说话,无形的热气在气流中翻滚。   南有岁摸了下自己的耳骨,见江应浔嘴角平直,用着像命令的口吻,他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想从江应浔的腿上翻下来,却被拉了回去,阻止了他的意图。   “反悔了?”投影播放到结局,在尾音发出的一刻,片尾曲响起,罗列出主创人员名单,有条不紊地滑动着,灯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南有岁凝望着江应浔,面庞开始透出光芒,永恒的月光照在他的脸颊和颈侧,偏爱一般地洒落在锁骨上,为江应浔戴上眼镜的动作刻意又缓慢,他移了位置,喃喃道: “为什么要后悔。”   腿部交叠,动作间避免不了肢体接触,南有岁的指节碰到江应浔的眼睛和鼻子,眼神非常专注,像是在解一道难题那样,只不过差别在于他呼吸的频率越来越不稳,不可控。   比起实际的拥抱接吻,这种类型的接触动作更让他觉得心跳加速。   嘴硬的后果就是过程中他的上身逐渐退后,却被按在后背的手臂禁锢住,哪里也躲不了,完全是个徜徉在甜蜜之海的溺毙者。   闭上眼睛是模糊的黑暗,能够感受到丝丝缕缕光影的变换,口腔间的薄荷味道让他沉迷,却总在窒息时刻被打断,突兀的来电铃声打破了这个长时间的吻,他喘着气没什么意识地在床上摸索着手机。   一切都停止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电话,免提键被打开,像会被窥探似的感觉,南有岁克控着自己的呼吸,甚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坐在床的另一侧,默默看着江应浔接电话。   “你数据处理得怎么样了?为什么我老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这太离谱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啊……”   “把结果截图发给我看看。”   “啊,好的,你稍微等一会儿,这电脑有点问题。”传来鼠标和键盘的声音,捣鼓了好久也没什么结果,时不时发出思考的感慨声音。   窗户明明紧闭着,但冷空气还是顺着缝隙挤了进来,南有岁咳嗽了一声,轻轻的,音量小到一听就是在收敛着。   “什么声音,这么晚了,你那还有其他人?”很显然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来,连鼠标声音的频率都减少了,他清了下嗓子说道: “该不会是你的青梅吧,追到了?在一起了?”   南有岁眼睛睁大了一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江应浔,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值得尴尬的,但内心还是觉得不太对,无声之中勾了一下江应浔的小指,眼神直白地看着他,对上他眼睛里的暗面和亮光。   江应浔亲了一下他的唇角,轻笑了一下,没出声。   静默,江应浔没搭理他这不着调的问题,指节扣了两下,收到了舍友发来的截图,点开只看了几秒钟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简洁扼要地告诉了对方,又补充了一句, “你听错了。”   “啊??”对面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是什么问题导致的错误,也没对最后的四个字反应过来,就被挂了电话,留下没有发完音的结尾句。   [你别幌我,我肯定没听错,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消息是挂断电话的下几秒就收到的,江应浔的眼神和南有岁交织,没用多长时间敲打着键盘回复对面,把手机放到一边之后继续被打断的温存,窗外起了大风,掉落在地上的枯叶被旋起,无人在意。   [很早之前就在一起了。]   分开又凑近,数不清的来来回回,南有岁察觉到了异样,慌乱地闭上眼睛,掩耳盗铃一般,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遮住,反应慢了一拍。   “没关系,这很正常。”江应浔也低头看了一下,摸摸他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需不需要……”   话没有说完整,南有岁飞快地穿上拖鞋跑走了,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浴室中,很快响起了水流的声音,江应浔走到窗边拉开了一些窗户,突如其来的狂风刮向屋内,吹乱他的头发。   运作的昏黄路灯点缀着小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过载的心脏也需要被拯救。   情绪混乱的夜晚随着时间的规律转动,不过遗留在内心的痕迹却滑行了很久,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画面总会在南有岁的脑袋里冒泡,这种提示可真是很糟糕。   。   “都秋天了今天太阳为什么这么毒,真想赶紧画完赶快离开,我们快动笔吧。”手中拿着画笔正苦思冥想的人戳了南有岁一下,继续道: “你想好要如何画了吗?”   “差不多了。”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是空白的同学,神思被拽回,又将视线重新转向面前的校园内大楼,他安慰说道: “画起来就很快了。”   “但愿吧,你知道的我一向很慢。”同学悄悄地叹了口气,眼神无光。   赶上下午两点多钟,路上基本都是忙着赶课的同学,今天恰巧又是开放日,剩下的一些是进来的游客,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驻足观看一阵,随后匆匆赶路。   “虽然我不太懂,但我觉得好好看,手残党慕了,到底怎么画出来的啊。”   路人的一句话足以勾起他们想聊天的心情,左一句右一句就歪到了未曾想象的道路,偶尔发出欢笑的声音,原本的气氛轻松了很多。   完成最后一笔,南有岁看着画架上的画,解开身上的专用围裙,即便如此衣服还是沾到了颜料,不过他也不在意,收拾好之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收到的消息是齐阿姨发过来的。   [乖宝什么时候没课?过几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趟荷兰散散心,我记得哪个美术馆有你很喜欢的画来着,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有课的话可以请课吗,我一个人过去太无聊了。]   [好!]   [拍手转圈。jpg]   南有岁很激动地回复了她的消息,他想去那个美术馆很久了,这种机会错过了很可能就难以被找回,翻了翻自己的课表又和齐钰聊了几句,最终敲定下了具体的日期,于是将日程添加了上去,还特地做了特别标注。   第二条消息是江应浔发过来的,说话内容是一如既往的画风,短短几句讲述重点。   [今晚我要去趟B市,大概后天回来。]   [三餐要规律,别太累,有事情联系我。]   想起江应浔和他说过要和老师去参加学术报告的事情,他回了个ok,也发了应景的表情包,想了想又增加了一条信息。   [哥哥记得想我。]   临近下课点,小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旁边出现了陆陆续续的收拾声音,南有岁背起包拿着画架,光顾着看手机转弯的时候差点被奔跑的同学撞到,幸亏他抬头看了一眼才避免了这场疼痛。   [乖,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嘴角扬起,南有岁的心情变得更好了,他熄灭了屏幕,走在一旁的同学露出看热闹的表情,扬了扬眉毛说道: “恋爱了啊,看手机这么高兴,什么时候谈的,你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有岁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眉头紧锁又松开,江应浔的各种神情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过了半晌他用着确定又庄重的语气说道: “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很优秀,人也温柔,可能就是不太爱笑,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的天,早知道不问了,秀我一脸,话说是不是我们同一届的啊,别的学院的?”   南有岁摇摇头又点点头,道: “我们认识很久了。”   “有多久?”   “很久很久。”   “你的人生才过了几分之一啊就用很久这个词,是不是太果断了,也许之后……”   “不会。”南有岁很少打断别人的谈话,但在这个敏感话题上,他不是一般地坚定,朝向对方诧异的神情道: “我就是很喜欢他。”   “非他不可?”同学又问了一句。   “嗯,只有他。”   路过学校的食堂,同学告别后走了进去,南有岁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出校门,他按照走无数遍的道路回到了附近的家,虽然踏进去的时候是一片黑暗,他还不太能够适应,对着客厅拍了张照片之后他发给了江应浔,告诉他已经回到了这里。   江应浔这会回消息的速度很慢,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复他,顺手拍了张在机场的照片,画面里有误入镜头的行人背影,两边的店面,还有同行人露出的侧脸。   弹了语音通话过来,此时南有岁还在清洗着食材,他手忙脚乱地关掉水龙头,手都没有擦干净就点了接听,水珠遗留在屏幕上,他点开了扬声。   “在准备吃晚饭吗?”   “哥哥你说得好准,我刚做好晚饭。”有些心虚,在一片安静之中南有岁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嗯?”发出了质问,江应浔显然是不相信,他道: “真的么。”   “好吧其实我现在一团乱麻,好久没有做过饭了,都生疏了,做出来的很难吃。”   “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很好,现在到哪一步了?”低沉的声音通过介质传过来。   南有岁早已把它换成了听筒模式放在耳边,眼神游移了好几次才把注意力放在食材上面,他没什么底气道: “也许是第一步……”   被切换成了视频模式,南有岁将屏幕贴得很近,他看见江应浔低垂的眼睛和流利分明的下颌,以及时不时出现的上半身,忽然之间他正和别人交谈着什么,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贴得这么近,我看不清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应浔终止了这场交谈,他调整着镜头的方向,正对着视频通话的另一面,表情多了些生动。   “等等我。”南有岁的声音很慌乱,像被点醒了一般,他将手机放到正常的距离,甚至点开了自己这边的画面查看一下是否正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后他翻转了镜头,对着流理台走动一圈说道: “然后呢,我该怎么做。”   “镜头太晃了,稳一点。”江应浔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站定在那里,网络的原因会卡顿一下,导致动作不太流畅。   哪里是镜头的问题,南有岁平缓了一下呼吸,再次举起手机面对着食材的方向向他索取着经验,好在每一步都没出什么差错,最后做出来的食材卖相不错,香味充斥着鼻腔,他很满意地关闭了油烟机,将菜肴端到餐桌上。   视频通话在前几分钟就被挂断了,那会江应浔正准备登机,中断的信号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还没来得及说告别的话视频就被中断了,南有岁怔怔地看着聊天界面还以为是江应浔自主挂断的,直到他发过来道歉的消息说是信号太差了。   被指导之后的晚饭果然是比自己做的晚餐要好吃很多,南有岁打开客厅的投影,播放的是无脑的综艺,实际上他对综艺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这类节目更能够提供情绪上的多巴胺。   南有岁去机场的那天,齐钰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俨然把他当成了小孩,没过多久就要问他在哪里。原本江应浔去B市的行程并不冲突,但他突然要多留在B市几天回不来,导致安排冲撞。   到了荷兰,很快就和齐钰见了面,周围是一大群人,但齐钰丝毫不介意,她抱着南有岁比了比身高说道: “路上累不累?什么时候一下子就长这么高了啊,现在你们俩我是一个也比不到了。”   南有岁夸夸她,齐钰靠在他的身上笑得特别开心。   闲聊着,坐着电车到了海滩,这个季节的海滩游客并不是很多,摩天轮亮起了灯光,缓慢地运行,海滨餐厅和咖啡馆燃了篝火,齐钰说想来感受一下当地人的休闲生活,透过大玻璃窗可以看见很多人都坐在户外,即便天气有些寒冷。   途径高耸的哥特式骑士楼,南有岁耐心地帮齐钰拍照,有了经验之后他学会了从不同的角度和构图拍摄,齐钰很惊喜地说道: “把我拍得这么好看呀,我要发到群里刺激你哥一下,问他没有一起来后不后悔。”   第二天去美术馆的时候多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人穿着简单的毛衣,却有不易被察觉的设计感,穿过雕花木楼梯站在艳丽的红色墙面,南有岁一开始没注意到他,专注地欣赏着金色画框保护起来的画作。   “你就是小钰阿姨的儿子吗,经常听到念叨,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他保持着比社交微笑更多一点的笑容,伸出手想和南有岁握手打个招呼。   “来了?我们家宝贝儿子怎么样,是不是很随我?”齐钰扬了扬头,小声说话。   “的确,长相满分,气质满分,换我我也会骄傲,”他很主动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薛洱。”   齐钰站在他们中间,给他们彼此介绍了一番: “我想着你们都是学艺术的,对这些比较有共同话题,恰巧小薛也是N城人,这不是好巧嘛,所以就把你们一块带出来了,介意吗?”   “当然不会介意。”薛洱贴心地把手里的咖啡分别递给他们。   在法国留学,母亲和齐钰的关系很不错,现在在齐钰的公司实习,这些信息都是在逛美术馆时琐碎语句中总结出来的,不过南有岁对他本人和身份并不是很感兴趣,偶尔点点头回应几句,将话题集中在画作本身。   逛完之后选定餐厅坐在露天的位置,外面放置的钢琴正有人在弹奏着,旁边的一张桌子坐着上了年纪的老龄人和小女孩,表演着穿帮的魔术逗她开心。   “我好久没回N城了,当时也没想到会跑这么远,对了,你在哪个高中上学,说不定我还是你上好几届的学长。”薛洱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南有岁的回答很简短,他看着盘中融化的一小滩奶油,将它的形状和在美术馆看见的一幅画联系起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照片。   薛洱皱了下眉,微笑着看他,没懂他在干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他将这两张没有任何关联性的照片发给江应浔。   B市现在还是早上,江应浔问他是不是想好艺术展要画什么了,奇怪的是他的标点符号多了三个,像乱码,似乎是匆忙之间回消息不小心碰到的。   恰巧齐钰接了电话,眉心逐渐抽紧,她站起身走到稍远的位置询问了好一会儿,听到了什么才松了口气,又对着那边说了几分钟的话。   “是有很着急的事情吗?”薛洱先一步说话。   摸不透的第六感让南有岁觉得江应浔和齐钰匆忙着急的原因是同一个,没有多想齐钰就回答道: “江唐岳晕倒住院了,我就说他这身体,算了不说了,还好没什么大事,就是过劳,小浔在B市,他先过去了,没关系我们不用太赶。”   饶是这么说,这趟荷兰之旅到这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安排的行程都取消掉了,在酒店住完一晚,南有岁是被旁边的教堂钟声唤醒的,他跟着齐钰本来是要飞往B市,但江唐岳在病房只躺了半天就要离开,身体恢复好一点就要继续折腾,非要回到N城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更改目的地之后,回程多了个人,薛洱也订了同一航班,说是想要回去看看。   ———————— 第64章   潮湿心意   说不出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落地N城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雨,车窗玻璃滑落连串的水珠,一阵狂风将各色伞面掀翻,南有岁坐在车上看见外面四处躲雨的行人,将外套的拉链拉上了。   “雨这么大,也不好找餐厅,要不小薛你跟着我们回家一起吃饭,来这一趟总不能饿着。”齐钰对正在开车的薛洱说话。   “那真是太好了,在哪里吃饭都没有回家吃得开心。”停在红绿灯路口,他通过后视镜瞥见南有岁的下巴埋在外套里。   于是薛洱想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南有岁说了道谢和抱歉,礼貌地拒绝了。   “你这点就最好了,很会照顾别人,诶上次你妈妈和我说你谈的那个对象,后来怎么样了?”齐钰想起了这件事情。   薛洱耸耸肩,笑了笑道: “追求自由去了,受不了任何关系的牵绊,要不怎么说法国是个多情的地方。”   “说明你们不合适,契合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齐钰点点头表示了然,倏地面朝南有岁讲话, “你们年龄差得也不多,小薛都谈好几个了,也没见你谈过,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搞地下恋了。”   突然被cue到,南有岁心惊一下了,异样的情绪在胸口扩散,嘴巴张张闭闭,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并不觉得在此刻坦白是个正确的选择,或者说他还没有勇气面对这件必须要跨越的事情。   虽然齐钰开过很多次他和江应浔的玩笑,但都是建立在异性的基础上,同性两个字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砍。   “小钰阿姨你看起来好像很着急,”薛洱重新打开雨刮器, “我妈妈也喜欢八卦这些事情,就对别人的情感生活感兴趣。”   “看你们年轻人恋爱挺有意思的,真的。”齐钰笑了几声, “既然你这么有经验,你看看我们家岁岁像恋爱的样子吗。”   薛洱皱着眉沉思,刻意在配合齐钰的话,想了好一会他摇摇头,说道: “这个我确实看不出来,不过拒绝我倒是拒绝得很快。”   很明显话里有话,南有岁抬起头看到他的后脑勺,以为他还会继续说什么话的时候,车停下来,透过雨幕他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家的位置,齐钰推开车门撑着伞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没有听出来话里的意思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齐钰抽出另外两把伞,转到了别的话题上面。   “这个点小浔应该早回来了吧,没看见他人啊。”齐钰脱下外套放在衣帽架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直到一道声音出现,手里还拿着调味瓶,黑色毛衣的袖子被扯上去一截,露出小臂,江应浔道: “在这。”   “就你一个人啊,他人呢?”齐钰走到厨房中岛洗手,帮着忙。   江应浔知道他说的是江唐岳,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刚走没多久。”   “恢复得还好吗?没谁比他更倔了。”齐钰嫌弃着, “对了,你们见面没吵架吧,不用理会他说的那些话。”   “嗯,没吵。”江应浔眼睛垂下,回想了几秒钟, “他变了很多。”   “是吗。”齐钰擦干净手,穿上围裙感慨着, “人一旦步入了中年,观念就自然改变了很多,还是不得不服老。”   “哪里老?”薛洱探头的时候对上两个人的视线,他怔了一下, “呃”了好几声,又回头看看蹲在另一边给猫咪喂罐头的南有岁,狐疑地发出了疑问。   齐钰拍了下脑门,介绍的时候就说这俩都是自己家的宝贝小孩,还让他们添加联系方式方便以后不时之需的联系。   “好啦你先下去,待会再抱你。”南有岁和小猫说话,拍拍他拱来拱去的脑袋,起身的时候头脑晕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谁的怀里,熟悉的味道袭来,他立刻转头。   “小心点。”江应浔的胳膊抱住他的后背,让他卧在自己的臂弯里,贴了好一会儿,传来闷闷的谈话声和细碎的脚步声,才摆正身体姿势,恢复成正常的分寸距离。   客厅亮光下,视线移向声音来源,是齐钰拉开了门走出厨房, “你们站在这里干嘛?我说怎么一转身人都没了,就我和小薛在厨房里。”   被点醒了似的,南有岁差一点踩到猫咪的碗,什么都不懂的小猫抬头无辜地看他,爪子在他的鞋边拍了一下。   “都想吃什么?我的厨艺一般,待会要是把厨房炸了你们帮我担着点啊。”齐钰手背在身后动了几下,眉头皱了一下, “总是系不上……”   薛洱就站在她的身边,望了一眼伸手一扯,把一端的绑带拿在手里说道: “是坏了,当然系不上去,有没有备用围裙啊,我去拿一下?”   “那拜托你了,应该是在客厅的柜子里,你找找看,没有的话就算了。”齐钰把坏的围裙叠放在一旁,对着面前的食材手忙脚乱。   锅里发出咕噜声,很快就升起了一层热气,江应浔伸手把窗户打开一点缝,冷热气流对冲,雨声噼啪,依旧下得很大,于是又关上了。南有岁瞟见窗上的水汽,指节扣起擦了一下,只可惜水汽凝结在另一侧。   “这孩子真挺有个性的,年纪不大想法却很多,而且他的逻辑思路自成一体,别看他像个中庸派,实际上谁也说不过他,说着说着就被绕进去了。”齐钰基本上是自言自语,她偏头看见两个人站在窗边的位置,没有多过问, “就是他的感情不太顺,跟闹着玩一样,哦我好像忘记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喜欢同性。”   动作瞬间停住,南有岁手里拿着的厨具掉在了水池里,迅速捡起来后他握在手里,神经被拉扯,他尽量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对齐钰对这方面的态度忐忑又好奇。   “一开始我觉得不可思议,想着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才以为自己喜欢男孩。”齐钰靠在流理台上,将锅铲递给江应浔,让他站在自己刚刚的位置。   “然后呢。”南有岁询问得很快,却又假装自己是不在乎地随意闲谈而已。   “然后就见怪不怪了。”齐钰笑了一声, “最初他刚来实习的时候,我还会避开这件事情,后来接触的时间久了,他和我说有些人是天生如此,还有一部分人只是喜欢某个特定的人而已。”   “我一想也是,喜欢男女都一样,非要把时间纠结在这上面也太浪费了,找到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齐钰看着听得很认真的南有岁,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我是不是一个很开明的家长?”   “绝对是,思想很超前。”薛洱把还没拆封的围裙递给了齐钰,衣袖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他感慨着, “找了好久才找到,藏得真够深的。”   “这么大雨你跑出去买了?太麻烦了,给我搞得都不好意思了。”   “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又是过来蹭饭的。”被戳穿了的薛洱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餐桌上不断冒起水蒸气,香味飘散,没有什么事情比大雨天吃热气腾腾的晚饭更令人值得开心的了,齐钰满意地拍了张照片,时不时要和薛洱聊聊天,关心江应浔和南有岁在学校里的生活。   “下次有时间可以约去别的地方看美术馆,荷兰那个太袖珍了,没看够。”透过白色透明雾气,薛洱吹了吹筷子上很烫的食物,微笑看着南有岁说道。   “抱歉,接下来我应该会很忙。”回答之前,南有岁下意识先看向江应浔,猝不及防交换了一个视线之后又纷纷继续吃着饭。   “没事,我可以提提建议。”   薛洱拿了一个新的碗,想帮忙盛汤的时候,勺子却被江应浔先一步不着痕迹地握在了手里,盛了几勺之后他递到南有岁的面前,凑近了些在听南有岁小声地和自己说话。   挑了挑眉,薛洱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和南有岁相处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强烈的分寸感,会有礼貌地回复也会主动帮忙,但一点界限都不会越过。   “你们关系真好。”无一例外,薛洱看见他们相处的时候也是这句评价,特别是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边界感会更加明显,似乎没有人可以轻易踏进他们共同的世界。   “说出这句话可能要得罪人了,实话说我很喜欢你这种类型,但毕竟我的性向和一般人不同,所以……”   正在喝汤的南有岁抬起眼皮才意识到薛洱是在对自己说话,他脸颊微微鼓起,咽下去之后发现薛洱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转向了江应浔那边,于是他也跟着一起望了过去。   江应浔皱起些眉看着薛洱,表情并不是很好看,唇角比平时更加平直,没说话但眼神足够传递出想表达的东西。   “开玩笑开玩笑。”薛洱耸耸肩。   “你太直白了,我们岁岁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吧。”齐钰看他们就像是在看小孩子打闹,她歪了歪头忽然想到什么,打趣着, “乖宝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介绍介绍。”   南有岁呛了一下,他连忙接过江应浔递给他的水杯喝了几口,摇摇头,心虚地说着谎话: “没考虑过。”   “现在考虑也行,逗你们可太开心了……”齐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他们俩闲聊着,南有岁将自己的板凳拉开一些,在没人在意的时刻将左手放在桌下,轻轻地戳了戳江应浔的手背,面不改色地贴近,心脏却在怦怦直跳,像正在燃烧的跳动灯芯。   “我最喜欢你了……不对,我只喜欢你。”   说话的时候指腹挠了挠他的手心,感受到手纹的一点脉络走向,声音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全部听清楚,南有岁表明着自己的心意。   江应浔立刻抓紧他的食指,没过多久他突然扣了一下南有岁的手腕,起身说道: “我先上去一趟。”   南有岁睫毛扑闪几下,他说道: “我也要上楼换件衣服,被雨淋湿了穿着有点难受。”   半途中猫咪碰瓷爬上裤脚,江应浔弯腰让它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在楼梯转角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悄悄和南有岁牵手。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雨声也越来越大,杂乱形状的水珠纹理将灯光混杂在一起,南有岁先找出了一件新的卫衣上装,江应浔面朝着窗户那边,将一度枯死又恢复生机的盆栽移到室内的角落。   找了半天才找到裤子,南有岁将它拿在手里翻转了个面,潮湿的空气很快布满了他的双腿,感受到皮肤的紧缩,裤腿不小心拖到了地上,他踩了一下踉跄着,正准备穿上的时候,江应浔走过来一声没吭地把他抱了起来。   “裤子,我的裤子。”南有岁语气急促,用力攥住裤子一角,双腿突然离开地面,他的另一只手不得不搂住江应浔的脖子, “我还没穿好。”   回应他是的一个湿湿的吻,正如连绵不绝的大雨,南有岁微微喘着气,声音有些沙哑,他说道: “哥哥,你突然怎么了……”   江应浔将他放在飘窗,上面铺着柔软的毛毯,他蹲下身轻松地握住骨感的脚踝,在南有岁穿好裤子之后帮他套上了袜子和拖鞋。   “你还真是上来换衣服的。”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点笑意,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仰起头和南有岁对望,室内没有开灯,借助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光。   一半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分割出阴影,遵循着伦勃朗光线,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打破安静,南有岁的两只脚踝被他的手握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流转在江应浔脸上的光,他轻触一下了。   最终连同手腕也被扣住了,放开之后江应浔摸着他的后颈处,偏头亲吻他颈侧的皮肤,一身黑色的衣服与夜晚交融,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敏感的脖子位置,南有岁越躲越往后,直到撞上冰凉的玻璃面,身上却滚烫着,强烈的温差让他抖了一下。   呼吸声与窗外的暴雨声混杂在一起,狂风像是要卷走整个城市,被掀起来的衣摆渗进去些冷风,揉着细腻皮肤的力度一点都不像平时那样温柔。   漂亮的面孔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南有岁小声地笑了一下,在一滴滴的光斑和雨水之中,他感觉到了绵绵不绝的温暖,含混地说道: “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骤起的风声减弱,雨轻柔而密集,江应浔袒露自己的内心,他“嗯”一声,重复着这几个字, “吃醋了。”   “可是我已经说了我只喜欢你。”南有岁趴在他的身上笑得很开心,身体一直在抖,语气里都是揶揄的味道。   “不行,我不满意。”虽然知道他是因为笑才身体发抖,但还是怕他会觉得冷,江应浔让他躲进自己的外套里,紧紧地抱着他。   “那要怎么办。”   尾音被截断,全身的血液在脑袋里奔涌来回,南有岁闭着眼睛,似乎经历了高烧般的战栗,陷入潮湿又旖旎的世界,在某个朦胧隐晦的瞬间,爱意在雨水的浇灌下滋生,一个简单的拥抱也可以抵达永恒。   “给你一个小小的标记。”南有岁扯开他的领口,在那里留下一个微红的印记, “满意了吗?”   “你真是。”后面的措辞没被说出口,江应浔将自己的领口整理好,和他一同坐在飘窗上。   “都是和你学的。”黯淡的环境中,南有岁没什么顾虑地说着话,忽然叹了口气,底气不足, “你说如果齐阿姨知道我们在恋爱,会有什么反应,她会支持我们吗。”   江应浔看他垂下的脑袋,安抚他道: “会的,不用担心。”   “真的吗。”听到这个答案南有岁的眼睛里亮着光,他看着面前的黑暗虚空,喃喃着, “有人支持就会多一点幸福。”   江应浔吻了他的眼睛,触碰到闭个不停的眼皮,说道: “岁岁,你会越来越快乐,幸福。”   ————————   满脑子黄色废料 第65章   余晖回忆   确定好包里携带了必要的厚外套暖手宝以及阿司匹林,葡萄糖片,携氧片等药物,还有其他必备用品,摆着列出来的清单南有岁又对照了好几遍,他很激动地双手抱紧放在胸前呢喃着: “运气好一点,希望不要带着遗憾回来。”   江应浔推开门就看见他这个样子,低声笑了一下,将南有岁的头发揉乱又整理好,说道: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南有岁还在想有什么东西没带齐全,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平安符安稳地在里面,那是齐钰给他们的,说是出远门了就要带上。   “像一个准备去秋游的小学生。”   南有岁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他提了下很重的背包,提到一半被江应浔拎走了,说道: “待会跟紧,别丢了。”   “你还能记得吗,我们小学的时候真的一起去秋游过,那时候天气很差,突然就下了暴雨,就不得不终止……不对,当我没说过这句话,万一是个不好的预兆就糟了。”   江应浔看他自言自语,说话间自己的思想来回拉扯,江应浔时不时转头倾听着,末了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句, “怎么会不记得。”   到了机场,很快就和其他人汇合了,一路上他们的言语中也透露着兴奋,极其期待这次观星之旅,各自拿着登机牌票排队上去之后,舷窗外是刺眼的阳光,一行人散落在机舱里,都被分隔开来。   南有岁盯着飞行模式的手机,没什么可看的,努力睁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他找了个不会让别人起疑的姿势靠在江应浔的肩膀上,仰起头道: “我一点都不困,只是有点累,能撑到晚上。”   “撑到晚上可不行。”看着他嘴硬的模样,江应浔毫不心软地说了句更为“打击”的话,提醒着, “也许要一直到日出才能回酒店。”   “太残忍了。”南有岁立刻端正了上身,原本想说的话被咽了回去,大脑变成了一台碎纸机,将想好的话碾成了碎片,缄默后他睡着了。   到达目的城市算得上是中转地,简单吃完饭之后要启程前往几百公里外的地带,光是车程就要耗费几个小时,几个人分成了三四辆车分别前往,渺小的汽车在平直的公路上攀升,和其他的车辆散失又重逢,随处可见大片的高山与峡谷。   海拔上升,逐渐缺氧,车辆爬行得越来越艰难,沾惹了一身疲惫,方湾连忙吃着带来的药片,她胸腔剧烈地起伏摊在座位上没什么力气地说道: “还没开始就已经快die了,你们到底怎么熬过去的啊,我还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   “很难受?坚持得住吗,现在处在这个地方着实有点麻烦,回去的话……”顾拾月眉头紧锁,头脑里在做着最周全的取舍打算,她帮忙顺着方湾的呼吸。   方湾爽朗地笑了几声,甚至笑到咳嗽,她漫不经心道: “我这是夸张手法,还没见到银河,我才不离开,谁赶我都不走。”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以为真要出什么事情了。”顾拾月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以前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着导师去观测的时候,真的出现过这种情况,生命身体面前这都不是开玩笑的。”   “说点轻松的,有一次也是我们自己组织活动的时候,大晚上公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很危险,还被好心的路人怀疑是不是在运送尸。体,给他展示了一堆天文仪器设备之后,他才相信不是那回事。”   “这轻松吗?”方湾静默了片刻,摸摸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误听了,药片太苦又往嘴里塞了块果糖,顺便给其他人都送了点,还没送完,前方就碰见了追尾事故,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车辆有些磨损罢了。   “出师不利啊,这都能碰上,咱们可要小心点。”频频回头查看越来越远的追尾车辆,方湾咽下没化完的糖果。   “呸呸呸。”顾拾月连忙说道,似乎对这些很忌讳,她触摸着脖子上戴着的挂坠,闭了闭眼睛似乎在默念着什么,结束了才睁开眼睛。   “好迷信哦。”方湾感慨着, “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带着吗?”   顾拾月点点头, “是的,不过这也不算迷信吧,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和寄托,带着这些会安心很多。”   “是吗,那改天我也求一个去。”   南有岁听着他们俩聊天,手放在口袋里,捻了一下好好待在里面的平安符,他凑到江应浔身边,想把它递给他,刚拿出来就被推了回去。   “收好,这是你自己的。”江应浔握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抓着他的指节来回两次, “摸到了吗?”   很快就收了回来,南有岁忽然说道: “齐阿姨真好。”   “航迹云。”江应浔指了指窗外天空上的一个白点,在车内低气压的氛围中说话。   顾拾月姿势变扭地往那边看过去,她语速很快地说道: “看起来尾巴很短,说明迎接我们的将会是个干净清澈的夜空。”   “还有这个说法吗?”方湾也跟着一起看, “如果很长的话代表什么?”   “代表大气中有会对星光产生干扰的水汽,总之对观星不利,但照现在这么看来的话,应该很不错的。”   “今晚大家要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车辆缓慢爬坡,意想不到的时刻,温柔的落日将群山的顶部染成了金色,云朵散开,一览无余,很快天色黯淡,地平线上从橘红色变为了藏蓝色,车内的人都在透过身边的车窗望着令人赞叹的景观。   “运气真好。”南有岁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身体的不适感都消失了一大半,脸颊被暖气吹得热热的,他摘掉手套,对着江应浔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江应浔说了一句非常主观的话, “有你在的话,都会是好运气。”   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同行的一群人再次聚集了起来,身体的疲劳让他们在意不了那么多,直接铺了层毯子坐在上面,非常默契地喘着气望向浩瀚天空,广阔的地带下人类无比渺小。有更多的人一同前往,手上拿着多样的相机和小型天文望远镜,前来的天文爱好者说着各地的方言,忍受着寒冷的天气。   “很激动!我第一次步入这样高的海拔,虽然我好想睡觉。”硬是多挤了一个名额才一同参加进来的林月一握着双拳,泄了气地向双手吹着气取暖。   “这里有毛毯。”南有岁从背包里抽出一条递给他,见他被冻得跳来跳去。   天色快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温度下降的速度会很快,但大家都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秒,没人待在车里,哪怕睫毛上都沾了冰霜。   “我看见了!那几颗星星特别亮,是不是升起来了?”方湾激动地扯掉自己的帽子,被一阵冷风吹过重新戴上了,她对照着手机上的app念着, “这应该是猎户座吧。”   正在给天文望远镜添加遮光罩的江应浔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也仰起头望着夜空,顺手拿出笔记本用原始的纸笔记录方式在上面写着什么。   讨论声越来越大,南有岁没说话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安静地观看着,抹掉鼻尖上凝成的水珠,参宿七和天狼星在计算的位置出现,猝不及防地掀开期待之心。   等待猎户座升起的时间里,星星移动的速度缓慢,身体感受到先前的寒冷,江应浔把暖手宝塞到南有岁的手心里,摸摸他的脸颊又让他吃了点补充能量的葡萄糖片。   “看得这么认真。”江应浔捏了一下南有岁的后颈,和他坐在一块。   南有岁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像是想把自己的眼睛当成相机,记录下星空变幻的每一幕每一秒,思绪转动得很慢,他说道: “我在看那些模糊的星光,感觉很震撼,用眼睛很难注意到它们,但也许它们跨越了数百万年,穿过广阔的星系,躲开了大大小小的天体尘埃,在宇宙里跌跌撞撞地前行,最后……”   周围的喧闹似乎都远去了,江应浔和他十指相扣,声音低低的,用轻柔却笃定的语气道: “最后落入了你的眼睛里。”   逃逸在缥缈又厚重的宇宙之中,远在数千光年的星光奔赴在自己的旅途中,恰巧被眼睛捕捉到它散发亮光的模样,渺小的人类在浩荡虚无中找到了自我。   南有岁用力地点头,他说道: “像一场远道而来的奇迹。”   昏暗环境下灰黑色的眼睛里好像吸收了这里全部的光亮,睫毛铺上,眼皮抬起又闭上,不变的是他的眼睛依旧很亮,江应浔没有在意过其他人的眼光,偏头珍重地吻了吻南有岁的眼睛。   银河系随着猎户座的出现缓缓上升,猎户座并不是冬季银河里最亮眼的星座,顺着它的方向可以寻找到很多其他星座,方湾眉头紧锁低头看手机软件,对照每一颗星星,很是讲究。星光拥挤,实际上他们间隔很远,铺天的光亮像盛大的喧嚣,却在旅行到脚下这颗星球的时候,变为了安静。   “来这里看。”江应浔让南有岁站在天文望远镜前,能够清楚地看见色彩斑斓的恒星,星团和星云,从一个天体跳到另一个天体。   眼睛也许是大自然给予的最好礼物,利用创造出来的工具,可以看见浩瀚的可能性,南有岁听见身边的人不停地在感慨,兴奋地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表达情绪。   “此时此刻我能完好地站在这,还有机会欣赏银河星系,简直太幸运了,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奇迹。”方湾做了个拥抱夜空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有一天我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从任何人的记忆中被抹去,但至少我现在还在这里。”   “你说得对!”顾拾月一起跟她做着动作。   “不行啊湾姐,你不能消失,我会记得你的。”林月一从望远镜那里抬起脑袋,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假装哭嚎着跑了回去。   “2b,滚远点。”方湾被逗笑了。   南有岁依旧执着于看闪亮的星光,他开始思考一颗星体的一生,最终的归途是死亡,他指着随便一颗,没什么连贯性地说道: “我们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   “人终究会长大,衰老,死亡,时间箭头决定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就连宇宙中看似永恒的天体也会爆炸消亡。”江应浔站在他的身后,在众多星星中找到他所指的那一颗, “即便这样也不算可怕,让我感到幸运的是,我参与了你的成长,和你一起长大,这样想想,终有一天会到来的未知事件也算不上什么。巨大天体爆炸之后会死亡,却留下了余晖,等到我们的生命殆尽,我们之间的回忆还会被留下。”   “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但我们从很早以前就共同拥有利用了它,我应该感谢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   每个字都在南有岁的耳边响动,填满了真空和静默,不断在心脏里膨胀,让心跳快到像要爆炸,黑夜中流淌着绚烂的星体,南有岁没有超能力,也没有沉入睡眠,但他现在似乎拥有了忘记时间的方法。   他摇摇头,说道: “我的每个阶段你都陪我,这个世界上让我最不想忘记,也忘不掉的人是你。”   “一句谢谢不够珍重,那我说两句谢谢……”脑袋都不灵光了,带着手套的两只手不停来回交叉,南有岁似乎很紧张。   拍了两下他的帽子,江应浔笑笑,双臂张开抱着南有岁,连同面前的整个世界和无边无际的星系,寒冷的户外最温暖是的恋人的拥抱。   “你在说觉得星光是奇迹的时候,我在想,对于我来说,宇宙的奇迹是你。”顿了一下,江应浔继续说着, “或者说,你是宇宙赐予我的奇迹。”   身体化为碎片,徜徉了一圈广袤的天空,散发着点点微光,直到感受到后腰手臂的收紧,又拼接成了现在的自己,正落进江应浔的怀里,温度和呼吸让南有岁感知到存在。   本质来说只是宇宙的某个物质,姓名和身份都显得虚无缥缈,只有相遇相触的身体才是真实。   “那几颗星星连起来的形状好有趣,我看看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方湾歪着脑袋想看清楚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是双子座。”顾拾月抢答, “终于有我清楚知道的了,不然别人都要质疑我到底是不是学天文的了,其实我们很冤枉,大家依靠精准定位就行了,非要把我们当成是行走的星空科普书籍。”   “哈哈哈,怨气冲天了。”   “沿着参宿七和参宿四的连线向北出发,能看到显眼的北河二和北河三,再朝着猎户座的方向延伸,就是完整的双子座,说到这个,我想起来我曾经看过的双子座神话故事。”   “什么神话,我冻得要死,说来听听。”   “北河二被称为是哥哥星,北河三是弟弟星,在神话中他们并不是真的孪生兄弟,但是在一起长大,相传他们的感情很好,一系列的与他人冲突后,卡斯托尔牺牲了,波吕克斯愿意放弃不死之身,请求了宙斯,最后他们在天上生活,就成了双子座。”   “我天,他们感情可太好了,怪不得双子座看上去就是两个小人在牵手,那他们岂不是一直牵到宇宙毁灭啊?”   顾拾月被她的说法乐笑了,客观地说道: “神话毕竟是神话,但看起来的确是在牵手。”   “我很喜欢这个神话故事。”南有岁的眼睛里像承载着漫天星星,他用最简单的手机拍下整片银河,放大了去看模糊的两颗星,是距离地球52光年的北河二和34光年的北河三。   “希望我们也能够一直牵到宇宙灭亡。”他调皮地说话,眼前是早已刻印在心里的银河。   “谁有笔,借我一支,纸就不用了。”身旁同行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快就接到了一只,他也在写着什么。   “在记录什么吗?”南有岁顺口问道。   “对啊,我们都习惯了在观星的时候写日记,偶尔翻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当时困得一塌糊涂,第二天一早看见自己写的东西,恨不得撕了,转念一想那是我耗费巨大体力写出来的东西,没忍心。”   “还有这茬?”方湾好奇。   “你也可以试着写写看,不用什么专业知识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写,你的想法,甚至是你的烦恼,在星空下写这些东西,还挺别有风味的吧。”   “你也写过吗。”南有岁问江应浔,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看看吗?” 第66章   观星日记   [观测时间:凌晨2点。观测天体: 36p/Whipple   环境:裸眼极限6.9等, 32cm望远镜可达15.8等   调节同轴,能看见微弱暗斑,以及一点慧尾,天气有光污染迹象,比上次尝试观测这颗天体的时候好一点。]   [Cr311,疏散星团,可以通过直视看见。IC4606辨识度高,很亮,直视容易。M16分散模糊,比较可惜。]   打开观星日记的第一页,工整的字迹带着点潦草,笔锋利落干净,用很简短的话描述出当时看见的景象,并没有那些琐碎的心情记录,本子很厚,拿在手里很有重量,南有岁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记录,看了一行字就要停顿下来,思考着什么。   冷风将第一页吹了过去,第二页的记录依旧如此,几个月的时间更迭被记录在小小的本子上,透过字迹,眼前似乎出现了当时的景象,就好像一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观星。   记录的页数不算多,又一页翻过去的时候,南有岁在昏暗的环境里似乎看见现在的这一页字数明显多了起来,脑袋低落下去,他想知道到底写了什么,然而抵抗不过风的力量,纸面都被吹乱了,他感觉好像看见了某张照片被夹在里面。   瞬间就以为是出了错觉,没怎么在意地翻阅过去,却在认清那真的是一张照片的时候,身体被定格住了,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刺眼的阳光让眼睛和头发蒙了层琥珀色,那个年纪看起来很青涩,连唇角和无处安放的手指都带着羞赧,衣服穿在身上很松垮,风吹起一点弧度。   “我初中的照片为什么在你这……”声音很小,最后疑问的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方湾兴奋的说话声截断了。   “难得的机会,我们来一起拍张合照吧,老天,谁懂我今天晚上真的要开心得昏过去了。”   被拉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本子,他感觉被谁推了一下,撞在了江应浔的身上,稳住身体之后南有岁下意识望向旁边。   “你俩站一块!贴得近一点哦,不然镜头装不下这么多人。”比了个wink,方湾得意地弯着嘴角,拍了好几张照片,虽然每张的姿势都是一个样子,连表情都没变过。   她很快地把这几张照片投送到各自的手机,南有岁看屏幕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本要问是的什么,他把没说完且没被听到的话重新又说了一次。   “忘记给你了,就一直夹在了里面。”一戳就破满是漏洞的话,江应浔也没打算继续补充说下去的意思,他低头瞟了一眼黑色封面的本子,将它抽了回来, “后面没什么好看的,记录的内容都差不多。”   “可是我没看完,我还想看。”南有岁诚恳地说着。   江应浔淡淡地“嗯”一声,手上却在犹豫,在重新递给他的时候转过了身,没和他待在同一个位置。   照片像是起到了打开箱子的作用,他发现后面的记录渐渐地会增加江应浔的主观想法,但很奇怪的是他的用词极为简单,乍一看很难看出来他想要表达什么。   [三天前, N城下了一场暴雨。]   [生日那天忘记了,但他记得。]   [不想让他走得太远,会很想他。]   [……]   好几句都被横线杠掉了,所以辨别起来有些困难,南有岁看着出现了无数次的“他”,呼吸并不是很顺畅,盯着看了好久都没有动作,一股强烈的冷空气袭向身体,没有被帽子包到的耳朵边缘被冻得隐隐作痛,血液凝滞后滚烫地猛烈流淌,他听见强烈的咚咚心跳声。   这些文字里包含着生动的想法,毫无阻力地刺入柔软的内心,一点点变得迟缓,突然身后被抱住,南有岁转头看见江应浔面容上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现在看到的都是以前写的内容。”江应浔捂着他的耳朵,感受到一片冰冷,他偏过头一起看着记录本,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向近在咫尺的睫毛眼睛,和小巧挺翘的鼻子。   记忆随着标注的日期回溯,南有岁苦思冥想当时究竟都是什么样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情绪复杂,眼睛干涩模糊,他揉了几下,需要缓一缓才能再继续看下去。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这么喜欢我啊。”南有岁转身回抱住他,毛绒绒的帽子埋在颈侧,柔软却很痒。   “或许是更久以前。”江应浔笑笑,模糊了完整的青春期,将数年时光凝结成一句话, “所以当你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很不知所措,我没想到。”   飞快地亲吻了一下脸颊,南有岁的耳朵染上了红晕,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很快,身体也软绵绵的,还把原因归结于记录本和这个吻,结果不适感越来越强烈,胸口强烈起伏着呼吸,眼前的银河开始转动,他没什么力气地靠在江应浔的怀里。   “蹲下身,慢慢呼吸。”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江应浔揽住他的肩膀缓缓地让他坐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糖果放到他的嘴里,摸着他的头发, “没关系,天气很冷,在这里待的时间又很长,体力很容易跟不上,吃点东西缓一缓。”   “别怕。”语气带着点焦急,却像厚厚云间漏下的光线,让人觉得安心,南有岁的耳边萦绕着低低的声音,他努力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捧住脸颊的手很温暖,像冬日里的暖炉,南有岁下意识蹭了两下,闭上眼睛后,身体很快地恢复了,心跳没有那么剧烈了,呼吸也平缓了一些。   “现在划过的是不是流星?我肯定没看错!”林月一发出了小声地惊呼,他摘掉挡人视线的帽子,睁大眼睛看向星空。   “终于等到了,不枉我周转了几个地方才来到这里,值了。”拿着相机的人对准天空,调整鱼眼镜头对着银河周期性拍照。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缺氧的感觉还在,听到他们的讨论声后南有岁立刻抬起头,不适感都消散了,他看见一颗绿色的正燃烧着的火流星正飞快地划过星空,在大气中烧毁后像爆炸一般,余迹长得清晰可见,礼花弹一样在眼前瞬刻绽放。   “好多流星啊,我都许愿不过来了,你们快看啊!”方湾欣喜若狂地抱着身边的顾拾月,又去抱了林月一,甚至还抱了周围的陌生人,刚从缺氧中缓过来的南有岁也猝不及防被她跳着抱了好一会。   碎片从法厄同小行星母体中剥离,进入大气层后形成了流星雨,又有一颗亮度很高的流星伴随着其他流星一闪而过,可惜出现的时间并不规律,只能耐心等待着它们。   看流星雨是需要耐心的,南有岁打了个哈欠,他随意地翻动着记录本上接下来的部分,呼出的气息变成白色雾气,在黑暗之中消散,手都快冻僵了。   [每次等他睡熟后看着他的面容,醒来后感受到他在我怀里的温度,下雨天同一把伞下他紧贴住我的手臂,做不出题目仰着头喊我哥哥让我教会他,我的心里会成百上千次出现这样的想法:我们之间更离不开对方是的我。]   [如果经常下雨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把伞下了。]   [我希望他一直依赖我,假如有一天他和别人恋爱了,我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很自私。]   “后面的就别看了。”江应浔捂住他的眼睛,呼吸频率有点错乱,面容上却不看出来任何情绪。   肌肤相触,倾听着近距离彼此的呼吸,犹如在谛听被深埋起来最重要的秘密,南有岁说道: “你占有欲好强。”   “我很喜……唔”   话都被堵在了口中,冰凉的唇碰到温热的舌尖,只是亲了几秒钟就结束了,短到就像是眼前的流星一样。   舔了一下嘴唇,看到那些将内心剖开的内容之后,南有岁混乱的情绪和炙热的感情暂时驱散了周边的寒冷,他嘴角弯起一点靠近了说道: “你不想要我的回应,是真的吗。”   江应浔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写的那句:喜欢你,但不需要你的回应。   “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是了。”眼神里透着笑意和丝丝缕缕侵蚀性的热情,他轻咬了一下南有岁的下唇,搂住他的后腰,把他按在怀里。   人们的低喃声渐渐变大,讨论声多了起来,闪着绿色光芒的大流星络绎不绝地滚落在大气层中,和从照片上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它们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亮度和颜色变化着,快速地爆发成碎片,犹如观赏了一场礼花。   “画面好夸张!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流星雨,它的余迹真的好久,我都能清楚地看见!”   “这够我许一辈子的愿望了,今天先许三个!”   伴随着这场大爆发,人们的呐喊声和掌声达到了巅峰,他们卸下了浑身的疲惫,纷纷望着壮观的流星雨,用眼睛和相机记录下这令人惊叹的一刻。   落下的流星映照着令人心悸的回忆,可能是那些当时并没有在意过的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南有岁看着它们,却有数不清的回忆奔腾进他的意识和血流之中,震荡着骨骼和心脏。   似乎他的心里也在降落着一场流星雨。   “去年的十月份,还是午夜,我照常在笔记本上记录,调整望远镜让它对准选定的一颗星,我凑到目镜前,恰巧一颗流星从取景框里划过,是极小的概率。”江应浔看着南有岁的眼睛中装载着无数考验心跳的亮光,说话的时候心跳偏快,手指插进指缝,指腹连接手背。   “然后呢?”   “这让我想到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冬天,你穿着厚厚的衣服,摔在雪地里,像那颗未曾预料的流星一样,步入了我的世界,从此你在我的生命中越来越重要,如果时光逆流到初遇的时刻,我肯定想不到。”   “还好我们遇见的是彼此。”南有岁垂下眼睛,鼻子有点酸涩,刻意地揉了一下。   记录本翻到最后一句,周边人群的欢笑声还在继续,广阔的宇宙接纳每一个人的存在和相遇,滚落的流星证明这一切都真实地在发生。   [岁岁是我最宝贝的人,我爱他。]   也是恰巧,南有岁眼皮落下的时候他看见了一笔一划连成的话,流星落下时的噼啪声还在继续,他听见江应浔说道: “宝宝,我爱你。”   浓烈到裹挟彼此的爱意不断生长,书写在冬季无边的银河之上。   “哥哥。”南有岁声音带着些哽咽,心脏快要爆炸,怀着虔诚,他踮起脚贴在江应浔的耳边,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 第67章   喷薄念想   这趟旅行被装裱起来嵌入记忆之中,回到N城后那些画面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于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场高烧和感冒,南有岁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养病,睡了接近十多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很渴,嗓子干到冒烟。   闭上眼后的黑暗中他听见放轻的脚步声,没想起来也没睁眼,他哑着嗓含混地说道: “哥哥你来了啊。”   “把药吃了再睡。”压了压南有岁额前翘起来的碎发,江应浔捏捏他的手心,让他清醒一点, “吃了药好得快一些。”   “太苦了,不想吃。”南有岁转头躲了一下,莫名地有了起床气。   却被掰了回来,退烧后面颊还泛着微红,南有岁睁着疑问的眼睛望着江应浔,还没问出口,嘴唇就被指腹摩挲了一下,随后被轻柔地撬开,两只手指间夹了一颗白色的药片,本该用两三秒就能精准地送到嘴里,但这个动作却拖了十几秒钟。   刻意的缓慢,拿开手指的时候被咬了一下,皮肤被牙齿刺到。   药片在口中开始融化,苦味涌入嘴巴里,南有岁更说不出话了,他撑起上半身顺着江应浔递过来的水杯,迅速地咽了下去,缓了缓强烈的药味才渐渐散去。   “宝宝,乖。”江应浔的手心里又多了另一个种类的药片, “这个也要一起吃下去。”   南有岁没有怎么犹豫就把它吃了,喝的水太少差点被噎到,放下水杯,江应浔说话的语气似乎还环绕在耳边,说道: “你是在哄小孩吗。”   “哄你。”江应浔把他按回了床上,让他躺好,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两度,离开前亲吻了下他的额头,提醒他中午和晚上也要记得吃药。   感冒是最磨人的小毛病,像绵长潮湿的梅雨季,症状逐渐好转但就是好不透,南有岁用了半个多月感冒才彻底好,又一个明媚却冰冷的早上,他拉开窗帘,阳光平等地照射在每一个地方,嗓子再也没有任何不适感了,没有课业的周末他窝在阳台对着画架思考,洒下来的金色光线映在空白画纸上,思绪离家出走了好几次。   时间已经转到了冬日的十二月中下旬,江应浔又多了件事情做,要在分公司实习,学校和公司两边忙,经常是南有岁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天气预报上显示了雨雪天气,结果只飘了一阵儿就结束了,只留下湿哒哒的雨,南有岁要参与展览的画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下意识就想给江应浔发消息,看看时间觉得他应该是在忙,就退出了聊天界面,却收到了朋友们发来的消息。   [方湾: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我们打算在附近找个温泉酒店,同意你带家属来,心不心动!]   发过来的位置的确不算远,但圣诞节不在周末,选在工作日时期会很麻烦,南有岁把消息截图发给江应浔,想问他有没有空。   [耶:那天会不会很忙,没时间的话就下次再说吧。]   [耶:探头。jpg]   收拾好画架和颜料之后,南有岁不小心趴在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拿起手机才恰巧收到江应浔回复的消息,一晃都四五个小时过去了,看样子着实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Saros:没关系,我可以请假。]   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在预料之内,圣诞节前后他要跟着江唐岳回B市参加一场不得不去的会议,请假都请不了,南有岁也没怎么失落,毕竟还是这些事情更重要一些,去机场的那天,天气大降温,在户外穿着长款羽绒服都要冻得身体直抖,江应浔没让他跟着一起去机场。   况且他还要跟着方湾一群人自驾到临市的温泉酒店,时间上有些来不及,驱车到市中心,街道上都是围着圣诞树拍照的路人,暖黄的灯光让寒冷的冬日变得多了好几分温暖,下车行走在冷冽寒风中的时候,南有岁围上设计简单的围巾,这条原本是江应浔的,但给南有岁围的次数多了,就长到了他的手里。   鉴于大家都没有什么要紧事忙,这趟行程极度松散,一两天硬是拖到了五六天。   “今年的最后一天!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一起跨完年再回去好了,或者你们有别的地方想去吗,现在就出发,选个晚上就能到的地方。”   “投一票,我懒得动,在这里就很好,先想想今天晚上干什么比较好呢。”   “不要最后又玩德国心脏病就行,太无聊了!”   “都可以。”南有岁回答着他们,屏幕上是和江应浔的聊天记录,时间很阴间,基本都在凌晨。   [耶:快新年了,在B市还要待多久啊哥哥。]   [耶:好可惜今年不能一起跨年了。]   “谈在星,你怎么不把你男朋友一起带过来玩,我还特地准备了很多问题想问你们!”看不了乐子了,林月一埋怨着。   正在旁听的南有岁突然接收到了方湾的一个怪笑,这件事情怎么好像也和自己有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表情疑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问什么啊,逮着我可劲儿薅呗,这里又不只有我单身。”谈在星摊开手装作无奈地笑了一声,同样看了南有岁一眼。   “这就不够意思了,我们不是家人吗!难道我是外人?你们谁偷偷谈恋爱了不告诉我是吧。”林月一佯装生气,将在场的方湾和南有岁打量了一下,皱着眉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新年都不能待在一起,异地好惨哦。”看热闹不嫌事大,方湾翘着二郎腿撇撇嘴。   “扯吧,异地还能玩儿phone sex呢,想想就很刺激。”   “……”   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又和其他人闲聊了一会儿,他们便离开了,说是要各回各自的房间睡上一觉养精蓄锐,这样才能从晚上一直跨到第二天早上。   左右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打开投影看了会儿电影,主角是最近势头正猛的新人,他习惯性地琢磨着构图和色彩,关注人物对话的台词,被催眠了一般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还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困倦中他强撑着回到了床上睡觉。   和江应浔好几天都没有见面了,却如愿以偿在梦里见到了,唯一遗憾的就是面容模糊,努力想看清楚都是徒劳。见面的时候拥抱,交换了个带着凉意的吻,走势一切都很正常,梦境画面一转,突然就变得不可描述,后背冒出一层汗,旖旎的梦让体温升高,快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南有岁被来电铃声惊醒了。   睡眼惺忪,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南有岁惯性接听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后才意识到是江应浔给他打了电话,做的梦像是故意的一样,之前做的那些梦都是醒来就忘,这个梦却记得无比清楚,连细节都能复述出来,特别是江应浔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加工之后的过分景象不可控制地浮现出来。   “抱歉,本来答应了你,但我没有做到,新年这几天我尽量抽空回去,你现在还在Y市吗,要和朋友们一起跨年?”   低沉有温度的声音就像是催化剂,勾得心绪不宁,南有岁把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汲取一般倾听着,翻滚的海水不断地撞击着礁石,躺在床上的身体浮浮沉沉,南有岁抓着手机似乎是在抓住水面上漂浮的游泳圈,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发出了一声喘息。   “岁岁,怎么了?”   “没……”南有岁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声音沙哑,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才醒。”   “给我看看。”通话被挂断,重新弹了个视频过来,南有岁犹豫着要不要接听,心理上抗拒,身体上却极度想要点下同意的按键,腿蜷起来一些,他按下了。   “是不舒服吗,你的脸看起来很红。”镜头里的江应浔微微皱着眉,他穿着很正式的衣服,戴上了眼镜,手边有一沓看不清的文件, “过去了大半个月,按理说感冒应该恢复了。”   “不是,”南有岁没什么力气地摇头, “不是感冒。”   “那是什么?”   “没什么…。。”话说得很艰难,看着江应浔舒展开的眉心,南有岁觉得他应该是懂了的,但江应浔又摆出疑惑的神情,这让南有岁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他揪住被子一角, “就是想你了。”   “用这样的方式想我吗。”传来了几不可闻的笑声,江应浔的唇角依旧平直,镜头晃动了一下,声音低上几分,带着些蛊惑, “你现在想听我说什么。”   呼出来的气息灼热,腿又缩起来了一些,南有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肌肤是烫的,心脏撞击肋骨的力度像是要震碎一般,他闭了闭眼睛说道: “哥哥,你别看我了。”   “睁开眼睛。”江应浔的语气有些生硬,安静的环境下只有彼此的对话声,他又叫了一声, “岁岁。”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南有岁皱着眉,脸侧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头发都变乱了,他紧咬着下唇,努力想睁开眼睛看镜头里的人,见到江应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种难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宝宝,不许。”   不知道为什么从语气里听出了丝缕恶劣,这种类似禁止的命令让南有岁眼睛彻底睁开,难言的感觉却更加浓烈,他嗫嚅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忍住,等我回去,可以做到吗。”抬了下眼镜边缘,江应浔视线落在躲在被子里的南有岁身上,他又重复了一句, “我很快就过去找你,乖。”   意识彻底清醒了,暧昧的氛围被驱散,南有岁直接坐了起来望着视频那边,惊喜地说道: “你要回来吗?”   江应浔笑笑点了下头,很轻地说道: “你真是可爱。”   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南有岁把室内的温度调低一点,又进浴室洗了个澡,吹完头后过了好一会,方湾过来敲门找他过去一起吃晚饭,脚步踩在地毯上,方湾转过头扫视他,意味不明地问道: “你看起来好开心,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有吗。”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表情变化的南有岁不知所措地整理着衣领,吃完后回房间和他们玩游戏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   还是一样玩着充当老演员作用的无聊桌游,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在座的人都望着门口, “谁会敲门啊好奇怪,是不是走错了?”   话音刚落,南有岁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拖鞋都没怎么穿好就跑过去开了门,一推开门,凛冽的风霜涌进,南有岁穿着的衣服很单薄,冷得抖了一下,眼前出现想了好久的江应浔,他直接抱了上去。   江应浔穿着黑色的大衣,面料上带着从室外沾到的湿意,显得他很高挑又硬朗,一只手里拎着纸袋,他用另一只手臂搭在南有岁的腰侧,偏头亲了亲他小巧的鼻尖。   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江应浔松开他蹲下了身,冰凉的手摸到他的脚踝,像是故意地握了一下,拿起旁边的拖鞋,说道: “鞋子穿好。”   一只脚抬起,差点稳不住身子,南有岁靠在墙面上,江应浔帮他穿好了拖鞋,进来的时候姿态放松地脱下外套想把它放在衣帽架上,和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对上了视线。   “打扰了!我们现在就走,那什么,咱们回去玩。”   “啊,为什么要走,不是玩得好好的吗,一起玩呗?”林月一很是不解。   方湾把他拖了起来,很快地跑到门口,末了转头说道: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晚上!”   关门的声音响起,南有岁都没反应过来,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他走到江应浔的旁边,看他摘下眼镜解下领带,动作完成的最后一秒,从身后抱住了他,持续的时间很久,直到不知道谁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磨磨蹭蹭地结束了拥抱,江应浔回复了消息,手臂上挂着衣服走到浴室前,刻意地停下脚步,后背意料之中被撞了一下,他回过头对晃在自己身后的南有岁说道: “我要洗澡,你也要跟进来?”   回过神来,南有岁耳尖红着,他退了两步,后知后觉,连忙摆手说不是。   “没事,反正小时候我们都是一起洗的。”尾音有笑意,南有岁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真的离开了,脚步加快地走回了沙发,对着不知疲惫在运作的投影发呆,眼睛盯着变幻的画面,思绪早已飞到了外太空,他听见浴室朦胧的水流声,脑子越来越混乱。   沙发和浴室是相反的方向,电影的声音有点大,南有岁在神游,导致江应浔都走到身后了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后颈被握住,上半身被迫向后,他仰起头和俯下身的江应浔接了个吻,这样的姿势让南有岁脖子有点疼,还有些窒息,混乱之中他手臂来回,终于抓住了江应浔的衣服,晃了几下想让他别再继续了。   电影传来巨大的爆裂中,恰巧这个长时间的吻结束了,嘴唇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暧昧的水渍,南有岁抱住江应浔的腰靠在他身上喘着气,落地窗外是满城的亮色霓虹,点点光彩挨在一起,城市似乎永不休眠。   突然就被抱了起来,南有岁立刻搂住江应浔的脖子,腿分开夹在他的腰侧,腿根的位置被手指挤压,闻见刚沐浴完的清新香味,发尾还在滴着水,南有岁盯着滑落下来的水珠沿着他后背线条消失在衣服之下。   “宝宝,后来有乖乖忍住吗。”江应浔拍拍他的后背,站在原地,手臂隆起微微的肌肉,清晰的静脉血管凸起。   面不改色地说出令人心跳的话,南有岁的脸埋得更低,颈侧都泛了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我现在帮帮你,还需要吗。”朝着床的方向走去,江应浔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他漫不经心地摸着南有岁的头发。   “不……不需要了。”   摸到颈侧的手沿着后背渐渐向下,江应浔坐在床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掀起上衣下摆,手在腰侧游移了几下,力度算不上轻柔,指尖转了个方向,勾着睡裤边缘,挤了进去,很快就收了回来,声音很沙哑道: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回答得颤颤巍巍,南有岁觉得被摸到的地方好烫,浑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地流动着。   “真的?”江应浔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分开些距离,看他从颈侧蔓延到脸颊的红晕,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 “好了,我开玩笑的。”   时针指向十点,投影里已经自动播放了下一部电影,两个人靠在沙发上,无声地等待十二点钟到来的,南有岁没骨头一般地躺在江应浔的腿上,说不清到底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他。   江应浔垂下眼睛和他对视上的时候,南有岁觉得被抓包了,迅速把视线移向了电影本身,实际上内心一片慌乱,想着想着他又起了层异样,于是爬了起来,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但没什么作用。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是认识的人提前发过来的新年祝福,南有岁回复着他们,走神到差点连字都打错,回复完最后一条,他把手机放远,手指挤入江应浔的指缝,虚虚地牵着,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说话。   心跳的声音压过了音量,产生了眼前世界都在震颤的错觉,南有岁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哪几个字,血液又开始逆流,似乎能够听到它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哥哥,我想……”   短短几个字的冲击力很大,江应浔扣住的手指紧几分,带着点危险的视线重新落在南有岁的脸上,柔和的灯光在他脸上洒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在不可见的空气中飘散开来。   紧抿的唇又放松,江应浔抚摸着他的脸颊,用着最后的忍耐力说道: “确定吗?也许会很疼,这种事情不需要着急,我可以帮你些别的。”   “哥哥。”红晕越来越明显,南有岁的眼神躲闪,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但他湿漉漉的眼睛却让一切都失了控,像燃起了火焰,热情和炙热当做柴火,越烧越旺,逐渐走向无序的混乱状态。   江应浔又询问了几句他的意见,得到肯定之后,他的手抚上南有岁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说道: “想停止的时候要说出口。”   眼前的世界开始失真,只有触摸到的滚烫才具有提示存在的作用,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听见电影台词的声音,南有岁死死地扣住江应浔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混乱间,他又咬到了江应浔的手指。   濡湿的指腹在光亮下有一层薄薄的痕迹,他看着齿痕,嘴角带着笑意,在南有岁的耳边说话,声音沙哑到只剩气音, “Puppy。”   “唔……”情绪比想象中更加混乱糟糕,抽出任何一种情绪都让南有岁觉得快要窒息,像一条离开了水面拼命挣扎着想回去的鱼,南有岁眼睛充满着水汽,暧昧的气息蒸腾着他的脸。   双眼像处于雨季的树叶,湿湿的,很漂亮,江应浔俯下身吻着他的眼睛,感触到掉下来的泪水,和他相扣住的手交握得更紧。   “你知道你后背有一颗爱心形状的胎记吗?”声音含混,江应浔看见他白皙的后背似乎收集了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发着亮,形状明显的胎记正被他亲吻着, “你背对我睡觉的时候,我总是会看见。”   支离破碎的词往外冒,南有岁摇着头,不清醒的时候就一直喊“哥哥”,喊到嗓子都干了,升起又沉下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奇怪的是他能够清晰得记得当下的每一秒感受。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腰窝的位置,南有岁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出幻觉了,下意识摸了一下,感觉粘粘的,转过头他看见江应浔的下巴沾了些血迹,吓得他清醒了一些,立刻凑上去用本能的方式亲昵地蹭着他的下巴,想了好久带着担忧地说道: “哥哥,你是不是流血了。”   “没事。”绽开的血滴明晃晃地展示出他克制已久喷薄而出的欲望,江应浔抹掉嘴唇上方的血迹,用干净的手指将南有岁脸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迹擦去。   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上了,世界变得更昏暗一些,南有岁全身一震,遮挡在眼皮上的物体很快染上自己的体温,他闻到熟悉的味道,呼吸又急促几分。   脑袋即将一片空白的时候,他下意识将手向下移动,两只手腕却突然被江应浔的手掌握住,很难动弹,濒临溺亡,南有岁摇着头,渴求很多氧气,喘着气说道:   “哥哥,求求你了。”   ————————   明天或后天完结咯宝贝们! 第68章   爱可留痕   房间里似乎流转过四季,从万物生长的温柔春天变成了滚烫的夏季,空气中暗流涌动,眼睛上蒙的东西被拿开,手却覆了上去,眼睛在掌心下快速眨着,被遮蔽的眼帘闪现黯红,很快地,眼圈和手心变得濡湿,睫毛黏在了一起。   虚弱地陷进床里,意识迷乱间,所作所为都不在自己控制之内,思考能力无数次清零,南有岁下意识想躲的时候,却被抓住脚踝拉了回去,浮现一圈红色。   “不许逃。”声音太近了,近到耳朵变得极为敏感,低低的声音在暧昧不明的黑暗中颤动。   分秒正常运转,在这里却被无限拉长,一向沉寂的月光也在沸腾着,喘息淹没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中,心神狂乱,视线模糊不清,南有岁咬着嘴唇却被阻止了,他感觉自己在悬空,世界一片颠倒,声音喑哑到像是吞了很多砂砾,几个字讲得时断时续, “我快掉下去了……”   忽然落地窗外响起了沉闷的炸裂声,在寂静中存在感无比强烈,混沌的余光视线中似乎瞥见了混作一团的各色光彩,南有岁侧过头,看见散落开的巨大烟花,远处看起来像圆球的烟花紧挨着彼此铺满整个天空,手机的提示音应接不暇,比前不久更为夸张。   一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所有的声音不打招呼地闯进耳朵里,欣赏到烟花秀的南有岁头还没有转回来,他感觉到眼前压下了一些影子,随后被紧紧地抱住,肌肤贴在一块。   “新年快乐,岁岁,我们又度过了新的一年。”江应浔用柔软的毛毯盖在他的身上,防止会着凉,牵起他的手虔诚地献上一吻, “谢谢宝宝,我爱你。”   放纵之后的纯情时刻让南有岁反应卡顿,他“啊”一声,眼里似乎还保存着盛大的烟花,现在却是充满整个世界的江应浔,就算思绪在慢慢恢复,脑袋还是转不过来,话也说不出,像后遗症一样。   “哥哥,新年快乐。”南有岁回应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被吻住,逐渐沉溺。   烟花炸开的声音充作白噪音,时不时透进来不同颜色的光亮洒在面颊上,后背以及修长的腿,像涂抹了颜料一般,指尖的游走像向前燃烧的火线,很快氛围又变作旖旎。   绚烂的烟花秀落幕,观赏的行人各自离开,和身旁的恋人和亲朋好友诉说着对新年的期盼,喧嚣归于平静,但夜晚还在继续。   南有岁与这场热闹一同沉睡了过去,眼睛猛地睁开,手没意识地动了动,碰到熟悉的触感,他看着正和自己对视的江应浔,问道: “我是睡着了吗?”   “你晕过去了。”   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红色,极度不好意思,南有岁将头往另一边转过去一些,脸埋在毛毯里,他不确定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一分钟前。”江应浔呼了一口气,他让南有岁坐起来,抚平他乱掉的头发, “抱歉,我没忍住。”   南有岁小幅度摇摇头,嗓子不太舒服,冒烟了一般,他哑着声音道: “我想喝水。”   水温刚刚好,南有岁顺着江应浔拿着的水杯喝下去,身体像散架了一样,但异样的感觉让他现在还没法入睡,用眼睛找了一圈拖鞋之后,他想下床, “我要洗完澡再睡觉。”   躯体如同融化的冰块,南有岁几乎是脚刚沾地就被抱了起来,一同进了浴室,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将身上的每一点暧昧留痕都照得清清楚楚。   颈侧和锁骨上的吻痕,腰腹流畅线条旁被手捏住留下的指痕,意外磕碰的淤青以及肿起来的眼皮,江应浔一一扫过这些地方,摸摸南有岁的眼皮说道: “疼不疼?难受吗。”   “不疼。”南有岁摇摇头,手指戳了戳他露出来的一点后背, “这些抓痕看起来比我的要疼。”   “我看不到。”江应浔没管,让他进浴缸里躺下,帮他洗着头发,满手的泡沫, “困的话可以先闭一会眼睛。”   “我不困,待会我也给你洗头发吧,像小时候一样,不过那时候洗得脸上都是泡泡。”指腹揉按的力度正正好好,南有岁在浴缸里放松着,神思放空地聊着天。   环境很催眠,南有岁食言了一次,刚冲洗掉头上泡沫的时候,他眼睛就闭上了,呼吸平缓绵长,头倒下来的时候江应浔接住了,看着睡颜笑了一下。   洗好后,江应浔把他抱到床上,帮他穿好睡衣,扭好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南有岁又一次醒了过来,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他发觉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而不是浴缸里,带着点愧疚道: “说好帮你洗头发的,我又睡过去了。”   “宝贝太辛苦了。”落地窗外还有零星的烟花,江应浔拉过南有岁的手放在手心里, “是我的问题。”   “那个,是我咬的吗?”扭过头露出被发尾遮挡住一点的咬痕,南有岁看见了,他问道。   “除了你还有谁。”江应浔摸摸南有岁的头发,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躺好,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不掺杂任何性质的揉按让南有岁觉得舒缓了不少,他睁着眼睛从躺下的视角看着江应浔,门口出现了敲门声。   “等我一会,我去拿下东西。”江应浔在南有岁的头下塞了个枕头,利落下床一阵窸窣之后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几盒药膏,没看清楚包装就被拆掉了。   “哥哥你受伤了?现在这个点为什么要买药。”南有岁爬了起来,凑过去看药膏的名字叫什么。   “不是我,是给你用的。”江应浔拍了下他的后腰, “像刚才那样趴好,我给你上药,不然肿起来会很难受。”   直到手指碰到的时候,南有岁才明白这个药膏是干嘛用的,他乖乖趴着,双臂抱着枕头,头埋在上面,露出来的一只耳朵红红的。   “放松。”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让南有岁惊了一下,他支支吾吾,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要什么时候才抹好啊……”清醒状态下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南有岁说道。   “很快。”江应浔笑了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很明显。   涂抹好的时候,南有岁立刻坐了起来,眼神闪躲,似乎是那些暂时忘掉的记忆一瞬间全涌了回来,低喘和小声的交谈萦绕在耳边,南有岁深呼吸了一次,想让自己恢复平静,视线一瞟就看见了被放在旁边柜子上的眼镜,好像有点不对。   拿过来一看,缺了一边眼镜腿,他来回看了几次,问道: “你眼镜坏了啊,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笑声更加明显了,江应浔简短地回答他: “被压坏了,换一个就好。”   “这怎么会被压坏。”试图重新修好的南有岁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但也仅此而已,他不太会搞这些东西。   “你这里疼吗?”没有任何提示,江应浔按了一下南有岁后背靠近腰窝的位置。   按下去的一刻,南有岁条件反射地想躲开,痛得眉心抽紧,他也跟着反手摸了一下,感慨着: “好疼。”   “就是这样被压到的。”在给南有岁按着手臂的江应浔头靠在他的颈侧,呼吸近得快交缠在一起, “想起来了吗?”   被迫回忆的南有岁有了印象,意乱情迷间顾不到那么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压到和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导致结束的时候身上多了那么多痕迹,一种奇特的感觉控制着南有岁,他把眼镜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好喜欢这个新年,我们也会越来越好的,对吧。”依旧躺在腿上被按摩的南有岁闭着眼睛说话,这会他倒是不困了。   江应浔“嗯”一声,抬眼看着窗外的景象。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保持着戳不透的关系,各怀心思,凭借着一起长大的关系心安理得地进行越界的肢体接触,时光一转到了现在的时刻,他们是无比明确的恋人关系,浸泡在热恋之中,哪怕待在一起都有说不尽的想念。   从一开始就在一起了。很幸运。   “下雪了。”坐着的视角很容易看清楚外面的变化,零星的雪花飘洒下来,只有在有光路的地方才明显。   “今年的第二场雪了。”听见之后南有岁也跟着一同看过去,雪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颇有淹没整座城的架势,收回了目光移向江应浔,语气里有溢出来的喜悦, “好开心。”   分不清是看雪开心还是和江应浔待在一起开心。   凌晨两点多钟,一眼望过去视线被厚厚的雪挡住了,屋内的灯光暖黄,镀上了说不尽的温馨,南有岁身上裹着毛毯,被江应浔从身后抱住。   眼睛有些干涩,困意也泛了上来,南有岁对着外面的大雪说道: “如果时间停留在现在就好了。”   “不停留也会一样,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变化。”地面上已经起了积雪,看样子是场名副其实的大雪。   “可是还有齐阿姨和叔叔……我不想和你分……”   “不会分开,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不用顾虑这些,仅仅是我爱你,你也愿意爱我,就够了。”   “好。”南有岁用力点头,不再看雪了,躺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也是,陪你到很久以后。”   ————————   误判了,还有点小剧情要写, flag立这了,明天我要写出来(握拳) 第69章   永久栖息   距离跨年夜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寒气雾湿车内紧闭的窗户,街道上行走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向阳的一面出行,正在开车的助理急速地瞟了一眼后视镜,声音不带什么波动地说道: “江总说下周二在B市的会议希望您也一同过去,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待会就把机票订了?”   “好。”视线却一直盯着外面的某处,江应浔突然开口, “在这里停下,麻烦了。”   保持着职业本分,助理没有过问,找到合适的地方稳稳踩下刹车,也顺着视线望过去,但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用等我,谢谢。”下了车之后江应浔和他进行简短的对话,在手机屏幕上点着什么。   “那我就先回B市那边了。”在临走之际,他从车里取出纸袋,里面是精致的礼盒包装,递了过去, “江总说让您也要注意身体,这是他准备的新年礼物。”   脚步顿了一下,迟缓地接下了礼盒,江应浔视线垂下看了几秒,又道了声谢。   目的地是一家小众的高珠工作室,位置乍一看是不太起眼的,但名气很大,很多人特地飞到这里购买这位设计师的作品,讨论度很高,在公司茶水间经过的时候总能听见一群人讨论,据说设计师脾气很怪。   工作室很空,摆出来的珠宝并没有很多,足以看得出设计师的随意,留着披到后背长发的人走过来,散漫地说道: “来得真不巧,我刚要关门,出门度假呢。”   “我想为我的恋人定制一对戒指。”先说明了来意,江应浔觉得着实很怪,这会才早上十点多钟,都没开门多久就要关门了。   “这样啊。”他作出思索状但不多,余光瞥见了江应浔手机锁屏的背景,像顿时发现了乐趣一般,挑着眉指了一下, “这是你的恋人?”   “嗯。”   “你们看起来还挺搭的,那好吧,我待会再关门。”设计师转身抽出一张空白纸,咬开笔帽,嫌麻烦地拂了下长发, “想要设计成什么样子的?提醒一下,等待的时间可能要稍微长一点,我最近真的忙着去度假。”   “不着急。”   江应浔的指节蜷缩一下了,他还没想好要什么时候送才好,一想到这个就泛起些紧张。   “那就行,到时候我联系你。”漫不经心地递了张名片,在图纸上皱着眉很快地画出草图,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祝你们幸福。”   太阳驱散了些寒冷,却还是很难抵抗住湿冷的冬日气候,将名片收进口袋里,手机弹了条消息出来,看到昵称的时候江应浔立刻点了进去。   [耶:最后一门考完了!我提前交卷出来了,你在上班吗?]   [Saros:没有,现在过去。]   [耶:那你下班的时候我可以去接你吗,方不方便?]   [Saros:当然,路上小心。]   日光转为人造霓虹灯,天边交界的底层是整片深沉的蓝色,流向路上的车流中,影影绰绰。坐在办公室的人陆续结束工作,背着包准备离开,江应浔站在电梯里,听到了别人刻意压低的讨论声,他眼皮敛下对这些不甚在意。   江应浔刚过来实习的时候,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就像正常的实习生那样,每天上下班打卡,经常需要加班,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找不到什么出错的地方,但时间一久员工们就看出了他和顶头上司的关系,即便如此,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沉静自持,就是话不太多,除了正常的交流基本上不太闲聊。   “今天下班这么早,不加班了?”鉴于没有人将江应浔和顶头上司是父子关系放在明面上讲出来,大家也就正常称呼,不过客气很多。   江应浔淡淡地“嗯”一声,回应着。   “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要急着去见某个人吧,真稀奇。”滔滔不绝在讲话的女生被身边的人戳了一下,古怪的眼神来回示意着,她凑过去听,捂住了嘴巴。   出了电梯之后说话速度像决堤一样, “我不是故意八卦的,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他是这个身份啊。”   按照南有岁拍过来的方位,江应浔朝着那条道走过去,却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反倒是有辆打着双闪的车辆显眼得很,强烈的预感让江应浔微皱着眉,向车旁走了过去,车窗降下,坐在驾驶位的人是薛洱。   但视线的重点不是这个,坐在另一旁副驾驶位置是的南有岁,眼睛闭上,很安静,应该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到来的,江应浔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想把他抱出来。   “先别误会,我只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他在这里等什么人,就让他上了车顺便聊会天,不过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还没说几句就睡着了。”薛洱解释说道。   江应浔点了下头,刚接触到双臂的时候,南有岁就自己醒了过来,眼神缓了一会才对焦,他下了车跟在江应浔的身旁,和薛洱道别: “谢谢你。”   “没事,话说回来,我刚刚好像看见阿姨也在附近,以为你们一同过来的,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薛洱挥挥手, “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狐疑地看了一周,南有岁看看江应浔,紧抿的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根本没来得及在意为什么薛洱能看出来他们在一起的这件事,手指被捏了一下,江应浔说道: “还记得新年时候我说的话吗,不管坦白的结果是什么,我们依旧如此。”   踮起脚在唇边送上一个安抚性质的吻,南有岁弯起些唇角,和江应浔说悄悄话的时候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亲昵地在接吻。这并不是一条什么带有回避性的道路,时不时会有公司的人经过,恰巧搭乘同一时间电梯的人也从此处路过了。   “他们刚才是不是亲上去了?我应该没认错人吧,这能不能偷偷八卦?”   “我天,好像是真的!走路都要牵手,感觉好幸福啊。”   “‘英年早婚’啊,可惜可惜,他男朋友也好看,可惜加倍。”   讨论的几个人身旁走过一个戴着帽子穿着精致的人,笑着叫住了她们对话了几句,然后又微笑着离开了。   坐在车上的南有岁和江应浔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们在讨论待会要去哪里吃饭比较好,挨到的手差点就要牵上去的时候,车窗玻璃忽然被扣了两下,清晰地看见了齐钰的面容,南有岁心脏一紧,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乖乖地放在双腿上。   “你们也真是的,下个班都要待在一起,回趟家又一个人都没见着。”齐钰上了车,姿态放松地坐着,随口吐槽着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以及今天的糟心遭遇。   本该松一口气,但横亘在胸口的东西还是上不去下不来,倾听齐钰聊天的时候,南有岁嗓子里像是有块压迫的石头,不安的时候要望望窗外,手上的动作又变得繁复。   闲聊的内容说完了,齐钰恢复了安静,她左右看看,清嗓子的声音很刻意,想继续说话的时候江应浔开了口。   “妈妈,我们有件事情想和你说。”在谈论重要事情的时候,江应浔习惯性将车停下,可惜车内空间有限,他们并不能相对而坐,这就导致在坦白的时候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   “说吧。”齐钰点点头, “我听着呢。”   “我们在一起了,去年的事情,是我和江应浔表白的,我真的很喜欢他,齐阿姨,我……”南有岁鼓起勇气说着。   江应浔偏头看他,笑了一下,看他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牵着他的手安慰他,在脑海中想完整一些自己的措辞,但在这种事情上,也许怎么说都不够好,声音掷在安静之中, “妈妈,这不是冲动的结果,是想了很久很久,不管怎么想,我的答案都是我很爱岁岁,我只爱他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从他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离不开了,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时候和您坦白才合适,怕您不接受,或者表达得不好让您觉得我说的是玩笑话,也许我让您失望了,但我的想法就是这样,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南有岁分开。”   “岁岁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真心实意的?”齐钰问道。   “嗯。”南有岁点头,手没有之前那么抖了,心跳依旧很快,沉闷的车里让他透不过气,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又是一团乱糟糟, “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不太知道要说什么,齐阿姨对不……”   “这么说来就是你们互相喜欢,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知不知道每次和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都要良心痛一下。”齐钰打开车门,把他们也一同叫了下来。   “说得我好像是阻止你们恋爱的魔鬼一样。”齐钰张开双臂,笑着说道: “快来,拥抱一下,好长时间没有和你们抱过了。”   给了江应浔和南有岁一个拥抱,齐钰看着他们很感慨,突然就有点想哭但是忍了回去,她轻声说道: “不知不觉,你们真的长大了啊。从那么小一个,就只能到我膝盖那儿,现在都可以自己独立思考很多事情了,很棒,你们都是妈妈最好的宝贝孩子,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们,毕竟如果连父母都不支持,那你们肯定会很累,对吧。”   “谢谢妈妈。”江应浔诚恳地说道。   “谢谢齐阿姨。”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比自己预想的要很多很多,声音有些颤抖。   “叫什么阿姨,以后你也要叫我妈妈。”齐钰握着南有岁的手, “成长到现在,你真的辛苦了,缺失了很难弥补的东西,会有遗憾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成妈妈来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以后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你永远可以回我这里,我不偏心的。我看着你一步步长大,真的很喜欢你,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小孩儿。”   “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未曾预料的时刻,他们都把自己的真心剖开,向对方诉说爱意与支持,南有岁声音哽咽, “我不遗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能走到这里,我特别开心,我爱你们。”   “妈妈也爱你们啊。”齐钰抱着他们, “永远不要忘了妈妈的爱。”   回到车上,齐钰凑到他们中间,有些不满地说道: “下次有什么事情能不能早一点告诉我,不要那么犹豫,我去公司找你们的时候,身边的那群人知道的都比我早。”   南有岁很是讶异,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关系暴露了这么多次。   江应浔倒是没什么太大波动,他猜到了是什么情况,说道: “最多比你早一分钟。”   “那要是我恰巧没过去,你们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说出口,晚一会也是晚好吧。”   “我们错了,下次发生什么一定第一时间和您说。”江应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才差不多。”齐钰望向窗外想看看到哪里了,语气匆忙, “这都快回到家了,你们原本是不是想出去吃饭来着?你们还是赶紧约会去吧。”   “和……妈妈在一起吃饭也是约会。”南有岁说出这个久违了十几年的称呼,嘴巴都不知道怎么合上了,他埋下头,有些害羞。   正在看窗外车流的齐钰骤然听到这两个字,她很欣慰地笑了笑,手臂抬起从后面努力摸了一下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终于听见你喊我妈妈了,嘴这么甜,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吃饭,为了庆祝你们在一起,待会我来掌勺,这次目标是做出点能吃的东西。”   “要不还是我来吧。”仿佛预见了什么场景一般,江应浔说道。   家中厨房的烟火气息最值得依恋,南有岁在江应浔和齐钰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忙碌得不亦乐乎,最终还是选定了火锅这种最适合冬天吃的食物,还有一点就是火锅比较省事,也不容易出差错,升起的白色雾气显得很是温暖。   吃完也收拾好了之后,齐钰把他们推出了大门,说道: “好了,现在你们约会去吧,不然搞得我老是感觉扰乱了你们计划似的。”   哭笑不得,南有岁对视着江应浔,默契地相视一笑,上了车却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对于约会这个词,实话来说,是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间,他们并没有对此有多大的执念,能够待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去哪里?”江应浔对这方面也没有主意,车内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道。”南有岁诚实地回答,看着面前的一片空旷, “去人多的地方吧。”   穿梭在热闹的道路上,街景辉煌,人影在夜晚漂浮,流转进来的灯光坠落在南有岁的肩头,侧影被氤得亮丽,停车时江应浔帮他扣好外套的纽扣,戴上围巾和帽子之后才让他下车。   异常寒冷的冬天,这条路上的人依旧很多,人造氛围灯光增了几分温暖,只是随意地漫步在高楼之下这间简简单单的事情就让南有岁觉得喜悦,脚步都轻快了很多,眼睛亮亮的,不知疲倦地说道: “遇到的人都很好,我很感谢现在拥有的一切。”   “也包括我吗?”江应浔的口袋里装的是他和南有岁牵在一起的手, “你一直在拥有我。”   南有岁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仰起头看着江应浔什么也不说,只是用目光临摹着他的面容,看到忍不住笑出来,说道: “好爱你。”   到达这里的时间已经算得上晚了,没有夜生活的N城进入半休眠状态,行人渐渐远去,刮在身上的寒风越来越凛冽,江应浔抱着南有岁,让他躲在自己的大衣外套里,眼神沉静深邃,他抚了几下南有岁的后背,在路人几乎都要离开,商场都要关门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车上,刚启动车江应浔又把安全带撤下了,说道: “宝宝,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哦好。”南有岁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以为应该是要买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听话地坐在车里拿出手机。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南有岁有点纳闷和焦急,刚想给江应浔打电话问他在哪里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正在朝这边走来的江应浔,头发被风吹得乱了一些,脚步加快了却依旧很稳,衣服上有凝结的冰霜,带着寒气,喘气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明显。   南有岁没来由地觉得他是在紧张,理所当然把这种感觉归类到了错觉,他好奇地问道: “出去了这么久,是买了什么东西吗?”   最先得到的不是回答,而是拥抱,南有岁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条件反射地用手拍了拍江应浔的后背,没怎么在意地说道: “你身上好凉。”   江应浔松开了,暖气充足的环境下,他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手伸进大衣口袋里的动作就像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但取出来的小巧盒子却让南有岁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瞬。   这种盒子只会用来装载一种东西。   视线从盒子移向江应浔,再从江应浔移向盒子,南有岁的脑袋晕眩,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还揉了揉眼睛。   江应浔截住了他的手,盒子里的一对戒指出现在眼前,是很简洁的素戒,没有什么装饰,它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令人动容,昏暗光线恰好照在对戒上,那一瞬间,全世界的噪音和尘埃都落了地。   “太匆忙了,准备得并不充分,原本想先找设计师制作一对,之后找个适当的时机送给你,但我发现人生中很多决定都是迫不得已的,思虑很久的事情总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提前到来。”江应浔将其中一枚戒指取了出来,摩挲着南有岁的手指, “但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变动,唯一不变的,是你,从一开始就把你划进了我的人生之中,所以,我现在就想为你戴上这个。”   戒指的尺寸正正好好,从指尖落到指根,经历的长度就像是从出生到目前为止走过的人生道路,戒指固定,从此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和眼前的另一个人挂上关系。   “只要想到能够陪伴你直到生命尽头,我就会觉得幸福,岁岁,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你的脆弱和坚强都让我着迷。”戒指闪着光,昭示着强烈的存在感, “我想说的最后一点是,我对你的爱,是无条件且没有期待的。”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像行星旋转在宇宙中,错觉到以为全部的世界都在小小的对戒之中,南有岁身体里蔓延着酸楚又甜蜜的液体,江应浔吐露超载的情感让他觉得心酸。   南有岁把手指上的戒指拿掉,自己戴了上去,说道: “这是我自愿戴上去的,你怎么能给予没有期待的爱呢,我会给你我的全部,我的所有,我的一切。”   颤抖着将另一个戒指戴到江应浔的手指上,滴落的眼泪恰巧砸在上面,迸裂开来。   南有岁太过于紧张,老是戴不上,导致江应浔的手指都被磨红了,他抬起南有岁的下巴,抹掉脸上的眼泪,笑了笑道: “我惹你哭了吗。”   “可是我想哭。”没有任何掩饰自己情绪的意思,南有岁说道。   “乖。”江应浔轻触他的额头,烙下一个炙热的吻,像停歇在此的候鸟,借助过速心跳和滚烫体温,在温热的胸腔中永久栖息筑巢。   南有岁将手握在一起,无比宝贝突然多在手指上的戒指,他抱着江应浔红着眼睛去啄他的唇角,语句混乱且含糊地说着“爱”, “喜欢”和“哥哥”这样简洁的词语。   “宝宝说也爱我,我很开心。”江应浔顺着他的头发,方式像是在哄小孩。   戒指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轻轻回荡着,填满了内心的空白,在等待心情平复之时,深深地亲吻彼此。 第70章   ·正文完·相连手纹   戒指戴得久了,留下一圈深深的痕迹,对于多出来的戒指,细心的人观察到了会不带其他成分纯粹好奇地询问上一句,像方湾她和谈在星就会怪笑,林月一最开始单纯以为只是手部装饰品,直到他从南有岁口中清楚得知他和江应浔在一起的事实。   “什么?你……你们!都把我蒙在鼓里,逗我很好玩是吗,虽然我是直男,但也不能受这种屈辱,你们的意思就是我当了半年多的傻子。”   “不用当,你本来就是傻子。”方湾无语地喝了口奶茶。   “也就你能这么眼瞎,我也没想到半年多了你还是没有自己看出来。”   “这不是关系太好了,我以为都正常吗。”   “正常是吧,那你也跟我抱抱亲亲,来!我绝对不逃跑。”谈在星故意凑到他身边按头。   “滚啊,我要被你恶心吐了。”   南有岁被它们的谈话逗笑,他坐在活动室一旁,转动了一圈手指上的戒指,下面的指痕依旧清晰可见,他对着拍了张照片发给江应浔。   [耶:都留下痕迹了。]   过了几分钟江应浔才回消息,他回了一句和图片无关的消息。   [Saros:腿还疼吗?]   直白的询问导致南有岁脸上一层薄薄的绯红,他迅速按灭了手机屏幕,很是心虚,怀揣着其他心思和他们聊了几句天才重新打开微信。。   [Saros:又跑了。]   [耶:我在和你说戒指的指痕,哪有说那些……]   很快地,江应浔也发了一张带着戒指痕迹的照片过来,骨节分明,突出的血管延伸到手臂,背景是办公桌,电脑屏幕的内容看不清楚,摆上去的眼镜是南有岁重新给他买的。   [耶:我的展览有空过来看吗?]   江应浔给他发了机票时间的截图,让他放心,不会错过的。   回复了开心转圈的表情包,南有岁莫名地陷入了紧张与焦虑的情绪,虽然不是个展,但这次展出的作品比前几次要多出很多,有几位作画者的知名度都很高,总体说来还是有很多人期待这个展览的,地点就在N城,方便很多。   时间一晃而过,开展的第一天,接近三月份的N城下了场大暴雨,困难的出行在某种程度代表着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开头,糟糕的是不止N城有暴雨,很多地区都发布了暴雨预警,机场内各个航班推迟的通知声此起彼伏,被耽误了时间的人们只能默默吞下坏运气带来的结果,低声地叹气。   [耶:哥哥要注意安全,今天回不来就改天,反正展览会持续很久。]   坐在车上刚发出去消息,身体就由于惯性往前冲一下了,齐钰也皱着眉抬起头,通过落下雨幕的挡风玻璃和不停工作的刮雨器想弄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   “天气不好哟,车道上又有撞到的了,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了。”司机愁容满面,对这种棘手的糟糕天气也是没办法。   “没事没事,慢点开,安全就行。”齐钰自我安慰着, “下雨就是麻烦了点,抛开这点来看,这种天气还挺有氛围的。”   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拖到了一个小时后,在这种自然环境的影响下,只能随着其他车辆一同走走停停,进入了展览场地,都是纷纷落伞的人,头发黏在一块,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履行与作品的约定。   “这幅画好好看,色彩的使用很有个人特点,没想到具有强烈反差的颜色放在一起还挺和谐的。”   “这一幅也不错,好像都是同一个人画的,有没有作者署名啊,先拍张照片!”   “构思真巧妙,黑色和白色融合在一起,白色这一面看上去就很热闹,着重点的黑色却很颓丧,朦胧的笔触也很加分。”   南有岁倾听着他们对自己画作的评价,得到赞扬之后有些开心,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心情,他很喜欢随意走动时听到别人对他作品的理解,不论是好的坏的,都照单全收。   “乖宝你画得也太好看了,越来越厉害了,怎么我两只手就什么都画不出来,你真是妈妈的骄傲!”齐钰毫不吝啬地表露自己的自豪,对着展出来的画框拍了好几张照片。   “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南有岁一贯谦虚,同时还保留着其他心思关注江应浔有没有给他回消息。   [Saros:嗯,不用担心我。]   这种简略的回复方式一看就是隐瞒了什么,南有岁早已摸清了他回消息的模式,颇为焦急地又发过去一条:真的不用急着赶回来。   对话终止于此,相隔异地根本不清楚对方身处的环境是如何,南有岁打了个视频电话,在场地里的信号并不好,加上江应浔那边的信号也一般,匆匆聊了几句又被自动挂断了。   “你好棒!平时你也太低调了,画的这么牛b为什么不和我们多吹吹。”方湾淋着大雨走进来,裤脚都湿透了,找到南有岁之后惊喜地拍打一下了他的肩膀。   “你不乐意吹我帮你吹,诶下次帮我画张肖像画可以吗,你看我这脸够格吗?”林月一的脸转来转去。   “去你的肖像画,我给你画就够了。”方湾被气笑了,和走回来挽上南有岁手臂的齐钰对上视线,真心称赞, “阿姨你好年轻好漂亮,简直眼前一亮。”   “真的吗,你们也太会说话了,一把年纪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齐钰开朗地笑着, “待会雨小一点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好吗,看见你们这么年轻感觉自己都要重返十八岁了。”   几个特别能聊的人聚在一起会让感触到的时间无限缩短,外面的天气渐渐晴朗,仿佛早上的那场大暴雨并不存在一样,只不过天也慢慢黯淡了下来,吃完和朋友们告别后,南有岁又回到了场馆,好多作品都被贴上了已售出的标识,南有岁的那一圈场地之间,唯独最显眼那一幅画作没有被贴上标识。   在一开始参展的时候他就明确提出了要求,这一幅画只用来展示,不会售卖。   即便如此他还是收到了策展人的询问, “有好多人看中了你的这幅画,当然了你的画由你做主,我只负责传达。”   “这是画给我最重要之人的一幅画。”   “好的了解,那我也能理解了。”   电话挂断,已经到了展览结束的时间点,来观展的人都离开了场地,剩下的工作人员也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空旷的场地更为安静,大部分的灯光被关闭,视线受到了影响。   南有岁和路过的工作人员告别,短短一会儿天气,外面又是倾盆大雨,像被泼了墨一般是浓烈的黑天。他还要等齐钰回来接他一起回去,她有点事情要在附近处理一下,说是很快就回来。   “不好意思,今天的展览已经结束了,明天再来吧,上午的开放时间是……”   下意识地回头,南有岁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江应浔,没反应过来,手里的伞差点掉落在地上,接住最后一节,他跑了过去,语气急速地说道: “路上淋到了没?”   “还好,这不重要。”江应浔看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我来得太晚了。”   “不晚,刚刚好。”南有岁和工作人员说道: “非常抱歉,能不能耽误十分钟的时间,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想带他进去看一下,可以吗?”   “哦……”工作人员视线在他俩身上移动, “可以可以,你们看,这雨还很大,现在也不好离开,我还想多躲一会雨。”   “谢谢你!”   留下一小半的灯光,不过也足够用了,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幅只用来观赏的画,布满星星的夜空深沉得像广阔的海域,行星与星团沉寂地躺在上面,看久了会觉得画面整体是浮动的,也分不清究竟是夜空还是深海,有个小男孩正处在下方俯着身体奔跑,垂下的手浸泡在夜海之中,上方同样是个小男孩,双手捧着脸趴下看着对岸,笑得很开心。   繁复的小行星拼成完整的线条,将两个小男孩连接起来,从这一端到另一端,在静谧的欢乐和细细密密的行星中,漂浮着纯粹与天真,搅动着这片夜海。   “我们存在,就是送给彼此最好的礼物。”画面之前,南有岁只亲吻到了江应浔的下巴,随后湿热的吻蜻蜓点水般落了下来。   其他的几幅画作中都能看见曾经岁月的一些影子,每个细节都在身体内扎根发芽,形成盘根错节的大树,繁茂的枝叶挂着的全是抑制不住的爱。   雨下得越来越大,击打地面的噼啪声听得一清二楚,身前是承载记忆碎片的画作,身后是暴雨,他们拥抱对方,对戒撞击发出轻响。   这次暴雨没有淋湿他,而是亲吻了他。   对时间的把握程度很准,十分钟一到,他们就出去了,似乎还是无法从画里的世界走出来,雨下得越来越大,刚刚好齐钰的消息弹了出来。   [我很快就回去,再等几分钟就好。你问问小浔的航班是不是取消了,都这个点了晚上应该也回不来了,让他路上小心。]   南有岁突然笑了一声,他回复着。   [他正和我待在一起,等妈妈你一起回家。]   三分钟刚过,齐钰就回来了,脸上是惊讶的神情,让江应浔转了一圈,说道: “回来就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回去途中,路边店铺散发的暖色调光汇合在雨夜中,江应浔抱着一束花回来,赶在店家关门的最后时刻,苏格兰绿玫瑰上不断滑落刚淋上去的雨水,满眼的绿色在即将到来的春分中很是应景。   “我都忘记买花这件事情了。”齐钰一拍脑门, “很漂亮,看来你眼光是随了我。”   “谢谢。”南有岁接下,在鲜花中冒出脑袋看着江应浔笑着说道。   他抽出鲜花里面的白色卡片,字迹一看就是江应浔自己写的,一行字清楚地映入眼帘。   [祝前程似锦,岁岁平安。]   后面的四个字江应浔从小写到大,他都数不清写了多少遍,几乎形成肌肉记忆了,他转动着方向盘进入另一个方向。   “写了什么,我能不能看,会不会涉及到你们隐私啊。”齐钰凑过去,调侃地说道。   “是隐私。”江应浔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让齐钰差点又想吐槽他不会说话。   “写得还挺官方,有没有多余的笔,我也来写一句。”齐钰从车里翻出一只黑笔,卡片靠在座椅后面,努力写出来的字有些歪歪扭扭,她在后面补充了好事发生四个字。   “配你的头像。”齐钰指着好多年前给南有岁挑选的花生头像说道。   南有岁捏着充满了祝福的卡片,看了好久好久,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口袋里,手里抱着的花一直没有拿下来过,甚至盯着绿色的花瓣研究起了它的纹理。   停好车经过门前花园,南有岁没有撑伞,他抱着花束在雨里跑得很快,并不在乎周围的风和雨,就像回归了最本真的状态一样,空出来的手没有给自己挡雨,而是给花束挡雨,虽然根本挡不到什么。   “岁岁你跑慢点,这段路还挺长的,当心会感冒!”齐钰在后面撑着伞喊道。   江应浔走得也很快,两步并一步得跟上了南有岁的步伐,站在他的身旁,在雾蒙蒙的雨中看见笑得特别开心的南有岁,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的他,但他早已不是那个在雪天里出现的小男孩了,他不再害怕大雨,反而可以兴奋地享受这场雨。   黧黑的头发被淋湿,雨水打在白皙的皮肤上,调皮地从鼻尖上滑落,时间再一次静止,江应浔牵起他用来挡雨的那只手,径直地朝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手心被打湿,生命线的手纹相连,从这端到另一端,往后的漫长岁月彼此陪伴。   “感觉自己在下坠。”衣服被雨水浸透,重量将他往下拉,南有岁倏地站在原地倒在江应浔的怀里,说话的时候依旧轻快, “正在跌落向有你的世界。”   “我会接住你。”   拥抱让彼此无限贴近,走的每一步都离对方越来越近,这样明确的心意,一辈子惟有一次。   —完—   ————————   第一次打下完三个字,手都是抖的。谢谢读者宝贝们的陪伴,没有你们我很难走到现在,特别特别感谢!也要谢谢笔下的两位宝贝,真的非常不舍……这篇文是在时间流逝中不断完整的,和最初有比较大的差别,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走向,所以遗憾没有那么多。我知道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会争取努力进步!   再次谢谢你们的陪伴,鞠躬!番外见 第71章   番外一:暗恋   早上8:32分,南有岁坐在朋友为他留好的座位上小声地喘着气,这学期第一次在课堂上迟到,为此他觉得奇怪,怎么闹钟响了之后他竟然又睡过去了?   中午12:28分,食堂里同学端着午饭匆匆离去,周围的朋友们滔滔不绝地谈天论地,话题最后落在了天气上,临近暑期的盛夏里,空气沉闷非凡,天气预报上的一场大雨迟迟不落下。   手机进了电话,南有岁向朋友们打了声招呼走到安静的地方。   “岁宝,今天有大雨,伞要备在身边,晚上回家提前半个小时打电话,我们去接你,你两周没回家都不知道你爸爸一直在念叨,”电话那边声音变得模糊, “快来,先把手上的事情放下,接电话!”   “诶,来了来了。”语气充斥着独属于父母的关爱,哈哈笑了两声, “在学校最近忙,累不累?回来尝尝你爸我的手艺,在食堂里可吃不到。”   “好了,回来再聊,不耽误你啊岁宝,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别瞒着我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爸爸妈妈,一定提前给你们打电话,”南有岁抿着唇笑,能想象出来他们说这些话时候的模样,非常自然地添了一句话作为结尾, “我也想你们了。”   下午5:37分,最后一节课下课已经有一会儿了,南有岁穿梭在校园道路中,本该走向学校大门的他现在却朝着反方向,路途有点远只好骑着共享自行车,亮起的屏幕上浮现一条又一条消息。   乌云的覆盖面更为广阔,奔走在道路上的人们纷纷抬头看去,思考着这究竟是酝酿了多大的一场雨。   [待会活动要购置的东西就交给你了,我现在走不了,其他人我怕靠不住,如果下雨的话你就站在那里等我,我想办法过去找你!]   看着路面,南有岁单手骑车语音回复她,停在路边用腿撑在地面,他拨打了父母的电话告诉他们回去的时间要晚一点,手机放回口袋,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向着目的地前往。   环境本就闷热,学校的超市里更甚,半封闭的室内压缩着所处的空间,连同氧气也一同被分走,南有岁侧着身子避免和别人碰撞到,时不时瞟几眼发过来的物品清单,手里抱着的东西越来越多,眼看着要掉下去,有位善良的同学帮他扶正了,道谢后忽然在角落里发现了没人用孤零零的篮筐。   划掉清单的最后一项,准备去结账脚步却顿住了一下,习惯性地要去买薄荷糖,这栏货架的人远超过其他货架,各自弯着腰挑选想要买的食物,燥热沉闷的感受更浓烈一点,距离大雨真正降临看来是不远了。   “好挤啊,我都直不起身体了,同学能麻烦你往后退一下吗?”   “完蛋了真下雨了,哪里卖伞来着,人好多,在这里躲雨太糟糕了。”   “铃——”直冲天灵盖的闹钟响起,手机的主人“卧槽”了一句,手忙脚乱将它关闭了。谈论声,叹气感慨生,摩擦声以及机器铃声,一瞬间冲击着耳畔,如同置身于热浪翻滚的蒸笼内,脑袋也变得不清醒,视野被紧挨的人群遮掩,南有岁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手心也是。   18:00点整。   南有岁终于走到了薄荷糖所在的货架,不巧是的,他先触碰到的不是薄荷糖的包装,而是另一个人的指尖,不过最先他没有看见,还在疑惑包装盒为什么是软的,而且还有温度,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他还往下面摸了下,又捏了捏,眉头微皱起一些,阻挡视线的人终于离开了。   他才看清楚原来自己摸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薄荷糖。   面前的人比他高上一些,身型覆下来的阴影笼罩了一半身体,穿着纯黑色上衣,被衣袖遮挡下的手臂肌肉微微隆起,头发的颜色看上去也非常符合这个人的气质,恰如他无波动的面容,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南有岁收回自己的手指,视线相触的一瞬,他感觉周围如潮水般的声音飞快地退去,世界被迫安静了一秒钟。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薄荷糖所以才,才摸了几下。”   那人没有表态,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直白的目光让南有岁莫名地心虚,握住篮筐把手的指节收紧了些,完全没有意识地,声音又支吾了起来, “是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还是说……我们以前见过?”   依旧没有说话,连唇角的幅度都没有变过,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南有岁自觉肯定是多心了,最后一盒薄荷糖,既然自己是晚到者,只能在心中说一句可惜,南有岁拉着篮筐前往结账处,今天真是持续性的坏运气。   “我来了我来了,突然下了好大的雨,忍了一天了终于降雨了,就是这天气还是这么闷热。”女生利落地收起伞靠在门边,一眼捕捉到结完账的南有岁,喘着气跑过来。   “下雨了?我可以帮你送过去的,时间还来得及吗。”南有岁看看外面。   “让你帮忙本来就不好意思了,送过去也太过分了,我来就行。”女生拍拍自己的胸脯,忽然又凑近说话,疑神疑鬼的, “诶,你和那个人认识吗,他好像一直在看你,哦对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叫江……江什么来着,我这个记性怎么就这么差呢。”   “谁?”带着疑惑,南有岁转过身,心中有了猜想,见到女生指着的方向时,果不其然,真是那个和自己同时拿了最后一盒薄荷糖的人。   “听说人家学习好,家境也优越,一堆人喜欢他来着,但他从来不谈恋爱,拒绝得非常速度,到底叫什么啊……”   “你知道的好清楚。”南有岁又回头看了两眼,灭下去的疑惑再一次升起来,总觉得他的眼神是想表达什么,不过那人总在恰到好处离开,想怀疑又没有足够的理由。   应该是误会。   “八卦嘛,谁不喜欢。”女生摆摆手, “快到时间了,我得走了,你带伞了没啊?”   “带了,就放在那边了。”南有岁指着放置着一堆伞的地面,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几十把伞落在一块,南有岁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自己的伞,记忆涌现在脑海中,他想起了什么,自我感慨着, “糟了。”   伞根本就没放在这里,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它现在应该安安稳稳地躺在车篮里。   探出头去看,共享单车被骑走了,伞也是如此,被当成了共享,不见踪影。   “没事,反正还在这里,重新买一把就好了。”南有岁嘀咕着自言自语,绕了几个圈面对的却是空掉的货架,他怔在原地好一会。   “大暴雨,伞都卖光了,我刚从仓库拿出来的几把伞也被别人买走了,同学要不在这里躲一会雨?”超市工作人员边收拾货架上的商品边和他说话。   “噢好,谢谢,那我待一会再走。”雨愈来愈大,丝毫没有短期内停下的迹象,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喧闹又回归为呢喃细语。   运气也太不好了,或许从早上起晚迟到那件事就注定了今日运气。   来电铃声响起,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南有岁接听了。   “岁宝在哪了?现在雨大得很,有没有被淋到,中午叮嘱过你,伞总归是带了吧?”   南有岁有气无力地“嗯”一声,没说自己把伞给遗忘了还搞丢了,默默地嫌弃了一句自己没脑子。   “听你这语气就是又搞不见了,躲雨呢现在?你就先在那等着,爸爸妈妈过去找你也行,别担心,啊。”   “不用不用。”南有岁连忙回复, “雨太大了你们别折腾了,说不定还会起风,我待会看看情况出去,就是时间可能会久一点。”   “久就久嘛,安全就行,你自己别着急,车就停在学校门口,过来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们。”   挂了电话,收银人员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个小马扎,让他坐在这里等等,南有岁坐了下来,两条腿放都不好放,双手捧着脸颊,他看着夸张到密不透风的雨幕发着呆,开始想象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现在的他应该待在家里和爸爸妈妈正在吃晚饭。   等待雨停是件很无趣的事情,玩乐一般摁着手机右侧按键,屏幕亮起又熄灭,他收到了爸爸发来的表情包,一看就是为了故意顺应年轻人潮流的人才会使用的图片。   南有岁盯着图片笑出了声,开始和他斗图,很快地,屏幕上全是没有逻辑的小人。   一双白色鞋子出现在视野,南有岁没当回事,专注和爸爸妈妈聊天,却见鞋子一直没有离开,像是特意等待,南有岁狐疑地抬起头看过去,身体第二次被钉住僵直一下了。   也许是因为此刻只有他们俩被困在了这里,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南有岁迟疑地挥挥手打招呼,看着他手里依旧是捏着薄荷糖,没买其他的任何东西,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这么长时间。   轻微地点了下头,南有岁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自己的回应还是错觉,怔怔地看着他结完账,从门边拿起自己的伞,向前一步踏到大门口,与黑夜快融为一体的身影转了回来,唇间轻启, “一起吗?”   “你刚刚是说话吗?”南有岁没有听清楚,见他没有立刻回应自己,还以为其实他是在和别人说话,为自己冒失的举止小小地尴尬了一下。   折了回来,站定在身前,那人撑起的伞落下,手指蜷缩了几次,低低的嗓音说着无波动的话, “我说,一起吧。”   说是没有波动,实际上南有岁莫名地能够体会到他的犹豫和思虑,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个人应该是蛮不错的,于是他点点头,笑着有礼貌地说道: “好呀。”   伞被撑起,他和这个陌生人挤在一起,没走几步雨就小了很多,大风都停下了。   真是奇怪,和这个人见到的时候,闷了很久的大雨突然就落了下来,挤着一把伞的时候,雨却变小了。   点背了一天只有这件事情算得上好运气,仿佛这场大雨就是为了身边的陌生人降落一般。   “谢谢你愿意送我一程,我叫南有岁,你呢?”弯曲的伞面似乎将雨落滴答声隔绝在外,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江应浔。”   “这三个字怎么写啊,生姜的姜还是三点水的江?”   简短地描述了写法,补充了一句, “三个字都有三个点。”   “噢,好特别的名字,也很好听,对了,你是哪个学院的啊,我是艺术学院的,就那里,离这里挺近的。”南有岁指着蒙在雨幕中的教学楼给他看。   “我的学院很偏,离这里很远。”   “那我能猜出来你是哪个学院的了,有次我和朋友们一起去过,一来一回就要耗费很长时间。”   的确是陌生人,但不知道为何,能聊的内容却有很多,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聚,聊得越多南有岁对他的好奇度就更加上一分,并且谈论得很愉快,没有任何不适的感受。   原本挺长的一段路途似乎被缩短到了一半,熟悉的车辆停在学校大门口,南有岁惯性向那边招了招手,很快地,车就打起了双闪像是在迎接他到来的。   “我爸妈的车就停在那里,送我到这里就好了,非常谢谢你,你不送我过来的话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南有岁笑着对他说话,语气诚恳。   “不用谢。”回答得很官方,江应浔垂下眼睛看他,没看一会就要移开视线,不是太自然。   “那我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南有岁离开了他的伞下,准备抬起双臂撑在头顶。   手心却接触到了冰凉的东西,没有摩挲南有岁就知道是那盒薄荷糖,他攥紧了怕掉在被雨打湿的地上。   “没拆封。”声音掷下,江应浔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转身离开,背影模糊在黑夜中,动作利落坚决地就像他们的接触只会有这一场未曾预料的相逢,之后不会有任何联系,如同主动把自己切断在外一样。   南有岁想喊他的名字让他停下,另一边的父母正打着伞朝向他走过来。   薄荷糖的钱还没给,还有联系方式也没加,原本想着下次好好感谢他来着,比如吃顿饭之类的。   背影消失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被雨幕模糊了,南有岁头顶上也没了小雨,妈妈让他躲在伞下,说道: “傻站在这里干什么,雨是小了但还没停呢,你呀你呀,要是感冒了妈妈要心疼死了。”   “你妈说得对,要是生病了,还怎么吃我做的一桌子菜,多遗憾啊,可不能在床上躺着。”   “没被淋到,有位好心的同学把我送了过来,就在那里,能看见吗?”南有岁回头, “他走远了看不清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彻底雨停才能过来,好饿啊。”   “哟,班上的同学啊,这大雨天的,人真是不错,叫什么啊。”   “不是班里的同学,就是陌生人,我也……不认识他。”没来由地,南有岁心脏有一秒的不适感。   “那你下次可要谢谢人家,到这里还挺远的,又还是不认识的路人,而且看这回去的路也不好走啊。”   “嗯。”南有岁点点头,其实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   好在他知道了名字,总归是好找到的。   爸爸想坐在副驾的时候却被妈妈踹了一脚, “坐什么坐,这是留给岁宝的位置,你去后面坐着,不然我都没法和我们家宝贝聊天了。”   “疼死了,岁宝你说说你妈妈,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踹啊。”   南有岁笑得差点没站稳,他带着吐槽意味说道: “爸,妈,你们好幼稚啊,我真的饿了,想吃饭。”   “长大了翅膀硬了,说我们幼稚,你才是小屁孩。”妈妈无差别攻击,轻轻地拧着南有岁的耳朵。   车内放着爸妈年代爱听的歌曲,听得次数多了南有岁都能不自觉哼了出来,放在旁边的薄荷糖盒身流转着灯光,南有岁拿起拆开了包装,吃了一颗薄荷糖,薄荷的清香味冲击着口腔。   那个叫江应浔的人是很好,但好得有点过分了,况且他看起来还是冷冷的气质,不像是会主动帮别人的性格。   送自己回校门口,把最后一盒薄荷糖送给自己,还一直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自己。   一种念头在体内扩散着,突然膝盖处碰到了什么东西,打断了他的思绪,黑暗中他弯下一点身体,伸出一只手臂寻找“罪魁祸首”,最终发现是车前的抽屉坏掉了,里面放着叠放整齐的文件,显然他对这些文件不感兴趣,目光被一本厚厚的相册吸引住。   抽了出来,打开车内暖光灯,从第一页翻起,没做好准备就看见了很小时候的自己,很新奇。   “妈妈,照片上的我为什么一直在睡觉。”翻了两三页都是这样,都没几张睁开眼睛的。   “别提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就知道睡觉,吓得我跟你爸啊都不敢大声喘气,而且你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动不动就要去医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住院过两三次呢。”   “还好我现在身体不错。”抽离出小时候的自己,南有岁像客观的旁听者点评着。   往后面翻了好几页,有张照片不是单人而是双人的,背景是暴雪天,时间是傍晚,温馨的灯光照耀在雪人身上,映射在两个小孩的脸上和衣服上,南有岁指着其中一个小孩说道: “这个是我,我能看出来,旁边这个呢,我似乎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来。”   “我来看看。”等绿灯路口,妈妈凑过来一起看,思索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 “除夕偶遇的一个小孩儿,当时你还非要缠在他后面和他一起玩,后来的话,好像你们幼儿园还是一个班级的,不过没几天你就转走了。”   “这样啊。”单独地把这张照片拿了出来,南有岁翻到反面,一如既往是落款时间,不过很久远了,他当然记不得具体的事情。   只是照片上的另一个小孩儿越看越像帮忙撑伞送他过来的江应浔。   结合他所顾虑的那些异常,刨根究底的想法在心底蔓延,南有岁凑上去看,没抱什么希望地问妈妈, “妈妈,你还能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哪里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后来去了别的幼儿园,毕业照都没留下,更找不着了。”   有些失落,南有岁把相册放了回去,转而给朋友发消息,问他们谁有江应浔的联系方式。   ————————   本来不想写if线的,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写了,就当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故事,最多两三章就写完。 第72章   番外二:相恋   关系网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把有的没的全部带到身边,南有岁加上了江应浔的微信,给他转了薄荷糖的钱,表述了几句感谢,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他吃顿饭。   但对方没有接收,也没答应请饭的这件事情,只说了“不用谢”三个字。   一瞬间就把本就不近的距离拉得更远,他们又变成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关系,至于那张除夕夜的相片,南有岁越想越觉得一切应该都是他的错觉。   夏季在无数场大雨中流转而过,不经意的相遇宛如平滑的链条上出现了某个卡扣,时间本应这样一如既往地流逝,但——   对于某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要么永远不会联系,消失在人际网中,要么见了一次面后,再八竿子打不着的场合都会相遇,或者是从他人的口中听见对方的名字,又或者会从哪里看见有关对方的信息。   很显然,江应浔是后者。   十月份正处秋季的尾巴,参加社团内活动聚餐的时候,很巧地,他的座位对面就是江应浔,不巧是的,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晚饭,他们没有对话过,连眼神都很少触碰。   十二月份落了雪,南有岁赶着时间去画室,楼梯转角他撞到正从上一层下来的江应浔身上,匆忙说了抱歉直到跑了好一段距离他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背影早就消失了,他背着画架从最近的窗户望过去,一眼就捕捉到了身影。   还真是……   二月初,临近除夕,爸爸妈妈好兴致地费了很多功夫在房屋里添置新年装饰,每一扇窗户和门都不落下,客厅里摆放着红包灯笼树灯,南有岁不习惯它的存在,每次路过都要被撞一下。   “再撞下去,树没坏,人倒是要撞傻了。”妈妈嘴上打趣他,却还是给树灯挪到了偏僻的角落里。   “下次肯定能记住。”南有岁重新把它搬了回来,移动间不小心扯下来一个挂在上面的红包,他怀疑自己和这棵树不太对付。   “小宝,谁给你打了电话,快来接一下!”屋里传来爸爸的超级大声呼唤,南有岁手忙脚乱把掉下去的红包重新摆回去,手臂来回着他连忙回复, “来了来了,马上就去。”   电话是朋友打过来的,左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真诚地给出新年祝福,一通电话也说到结尾,挂断后南有岁点开微信,除夕的前一天他就收到了好多人发过来的祝福。   点开密密麻麻的红点,南有岁坐回了床尾,不带任何敷衍地给他们回复除夕祝福,顺便闲聊了一些有关于学校生活的内容,终于清理完消息之后,他随意地翻动最近聊天列表,滑了好一会儿骤然看见江应浔的微信。   消息停留在去年的夏季,一眼看上去可真是很久远的事情。到他这里,发不发祝福就变成了一件特别值得纠结的事情。   实际上南有岁并不是什么爱纠结的性格。   客厅里呼叫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南有岁光顾着回复他们,手机屏幕没有关上就随意地放到了床上,他起身跟着爸爸妈妈去厨房,做着最简单的事情,比如帮忙递个东西洗洗菜之类的。   “什么时候我们厨房里能多一个人?”妈妈挑拣着袋子里刚买回来的食材,没什么铺垫地说道。   爸爸没出声,一时间没人说话,正专注搅拌鸡蛋的南有岁后知后觉抬起头,问道: “多谁,一共就我们三个人,还会有谁要过来吗?”   “你还没懂你妈妈的意思,这是想让你谈恋爱了呗。”爸爸坐在小板凳上,接过妈妈递过来的食材,耐心地剥着, “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你谈你谈,我们不会拦你的。”   “没有,我谁也不喜欢。”南有岁把盛着蛋液的碗移到妈妈手臂旁边。   “噢,想谈就谈,不谈也无所谓,你自己开心最好了。”妈妈的态度很豁达,她伸了个懒腰,拍拍南有岁的肩膀, “出去玩吧,暂时用不着你帮忙了,待这里只有呛人的油烟。”   回到房间,床上趴着一只乖乖的小猫,看着平时爱答不理的小猫自己跑到了床上,南有岁觉得很开心,他叫着小猫的名字,这只猫一开始在楼下流浪,因为很有缘分爸爸妈妈就把它捡了回来。   还没开心多久,他发现小猫的爪子正拍着什么,凑近一看,是自己的手机,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拿过来一看,果然他的第六感并没有欺骗他。   但也还好,小猫没有捣什么大乱子,点进微信他却发现聊天列表最上面的人变成了江应浔。   聊天界面是他这边发了表情包过去,一张就算了,还发了三张那么多。   删掉就万事大吉了,南有岁这样想着,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些紧张,明明发的消息很正常。   [?]   没来得及删掉,对面就发了一个问号,这个标点符号让南有岁更慌乱了一些,他抓住正要逃跑的猫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结果拍出来是一片模糊,大概能看清楚是个猫。   [抱歉,它发的。]   闯祸者猫咪落荒而逃,溜到了不知道哪个房间里,南有岁正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江应浔回了他一个字:好。   这种回答真是把聊天堵到了死路,想了想,南有岁还是给他发了一句[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也没觉得他会回复,毕竟通过几次凑巧的相逢,江应浔身上疏离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很少会和别人有过多的交集,永远是点到为止。每个知道他的人都会给出这样的一句评价。   正在输入了好久,最终的回复却和时间明显不成正比。   [除夕快乐。]   收到消息的一刻,手机从手指间滑落掉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南有岁弯下身将它捞起来,手机壳的下面被磕出了一个豁口,露出手机本身的颜色,像是某种预兆,任何看上去坚硬的东西都会有表露的可能。   除夕前夜去超市购买年货是每年家里都会做的事情,傍晚南有岁穿上厚厚的外套,戴上围巾,走在路上讲话的时候呼出的白汽如同白色的火焰,消失在空气之中。实际上在这个节点选择到超市这种地方并不明智,除了热闹其他优点一无所有,而且还热闹过头了。   室外很冷,但在这里没待多久,手心就出了一层汗,南有岁听着爸爸妈妈讨论到底要买些什么东西回去,他的视线目光不具备任何目的性,看到什么就会被什么吸引。   大片红色新年装饰物旁站着吵闹的人群,很拥挤,每个人所拥有的面积不断被压缩,一转眼,南有岁找不到爸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分了开来,兜兜转转最后终于汇合了,结完账手里拎着好几袋东西,装载的是沉甸甸的幸福。   南有岁和妈妈在人稍微少一点的路旁等待着,这个点停车场正是拥堵的时候,待在车里一起等只会更加烦闷。   无聊地低头看着黑漆漆的路面,南有岁和妈妈说话,再抬头之时,不远处正走过来一个人,身型很高,黑色的头发在浓郁的夜色中更深,愈来愈靠近,目光一瞬间汇集。   “hi……”南有岁迟疑地打着招呼,准确来说,白天的时候他们也算是有了联系,也不完全是陌生人的关系。   江应浔怔了一下,大概是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点了下头回应着,晚间九点多钟只有他一个人行走在路上,莫名地,看上去有些孤独。   “是班里的同学吗?”妈妈也跟着看了过去,皱着眉头思索,突然想起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上次把岁宝送到校门口那个同学是吧,还挺巧的这都能遇上。”   “阿姨好。”打了招呼,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你好你好,那次真的谢谢你哦,下雨天太匆忙了,没有好好感谢你,要不这袋零食给你好了,或者你跟我们回家吃饭?”   南有岁戳了一下妈妈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这么热情会把别人吓跑的。   “对对这不太好,这么晚了你的父母应该在等你,改天改天,阿姨请你吃饭。”   “客气了阿姨。”江应浔不着痕迹地又拒绝了,路灯给他看上去锋利的线条镀了一层温暖的光,没什么可继续聊的,谈话戛然而止便各走各路。   回到车上,妈妈转头说道: “你俩还挺有缘的,平时联系吗?”   “谁俩?谁和谁有缘?”爸爸开着车,十分好奇地加入谈话。   “就上次送他过来的那个同学,刚刚在路旁看见他了。”   “嗐,我以为哪个小姑娘呢,要是换个性别啊,说不定有点戏。”   “你比我还着急啊你。”   两个人还在继续说着话,南有岁琢磨着“有缘”这个词,说起来倒是挺有缘的,不过就如同虚设的缘分,实际上他们还是过路人的关系,唯一改变的地方就是对于对方的那点好奇心又升了起来。   南有岁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见的一句话,如果对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件事情就非常值得注意了。   或许是验证了妈妈说的这句话,过完新年回学校他和江应浔的交集多了起来,甚至比上学期的还要多。   比如,他们选择了同一堂选修课。   这节选修课的任课老师并不是很出色的大牛,课程本身也挺枯燥,空荡的教室里坐着稀稀朗朗的人。   这都能碰巧选上。   质变往往是从某个不值得注意的瞬间出发的,它不需要刻意选定完美的时机,也不会让人明确地感知到:原来事情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下半学期近末尾,南有岁意识到,他和江应浔的关系真的在开始拉近,最直观的就是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回复不再是那么简短,甚至会袒露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帮忙的次数细数起来也是数不完的。   从最简单的课堂资料分享,偶尔几节课会坐在一起听讲,到脱离课堂之外帮忙送送东西,聊的东西越来越多,那条曾经明显的界限早已被跨过。   两条平行线从某一刻偏离了角度,直至相交。   单调的除夕快乐,变成了岁月流转间每个节日的祝福。甚至在国际小狗日那天,他了解到江应浔的家中有一条看上去很凶实际上很温柔的狗狗,极度匆忙地给买了好多狗狗的玩具交到江应浔的手中。   “国际小狗日快乐。”肆意流淌的风吹乱南有岁的头发,亮亮的眼睛装载着开心,他不知道自己仰起头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的时候,总会让人心软。   “不对,我不应该和你说的,和你家的小狗说才对。”或许是因为今晚的风太自由,他们急速拉近的关系让南有岁遵从本心,说话随心所欲, “下次可以去你家里看小狗吗?”   江应浔提着纸袋的手指紧一些,过了好长一会儿他答应了,说道: “好。”   这场不算正式的约定最终还是没有履行,不过他们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去了动物园和水族馆,那里有着更加多样的物种,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外貌和习性,仅仅是隔着玻璃窗看他们活动就很有趣。   小组内的同学们都得到了专属挂坠,南有岁拿到的是一只看上去很丑的僧面猴,拿到之后他立刻去看江应浔得到的是什么,很巧,又是一样的。   他把自己手里的挂坠和江应浔的调换了一下,没有说明原因,碰巧看见这一幕的同学还疑惑地问了一句, “你俩拿到的不是同一个吗,这也要换?”   南有岁笑了一下,江应浔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南有岁忘记收回了自己的笑容,人也怔在那里,心跳的声音超过了周围的喧嚣。   如果说质变还有更深一层情形的话,那这大概就是了。   时间快得让人抓不住,没反应过来就到了盛夏暑期,南有岁坐在窗前,对着外面繁盛的浓绿色散漫地画着画,午时,困意让他打了个哈欠,思绪一旦松懈下来,注意力不再集中,笔上描绘的东西也变得更加随心,他发着呆,灵魂飘到更远的地方,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画面上画的早已不是景,而是人。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妈妈走了进来,南有岁慌忙地将画架转过去,眼神都心虚了起来。   “画画呢?晚上天气凉快一些,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对了,你那些朋友们呢,叫他们一起过来玩,不然天热不能出去玩老是待在家里多无聊啊,小江同学要不要来?”   被点醒了一样,南有岁支吾着, “我,我问问。”   翻开通讯录,一串数字的备注如今变为了小江同学,这还是妈妈给他起的称呼。   从一开始的“那位同学”,变为知道他的名字叫“江应浔”,又到现在的“小江同学”。   “小江同学真不错。”   “诶你又要和小江同学出去玩了?”   “小江同学呢,他怎么说的。”   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南有岁和他打电话的时候爸爸妈妈有时候还会很热情地和他聊天,一点也没有生疏感。   秋季,大道上两旁的硕大树叶呈现火烧一般的颜色,南有岁要去外市参加比赛,时间为两天,要在那里住宿一个晚上,考完试回到酒店的南有岁洗完澡躺在穿上,听见门铃声响开门的瞬间,他着实没有想到江应浔会过来找他。   在江应浔想重新再订一间酒店的时候,南有岁拦住他,说道: “床很大,翻两圈都不会碰到,你别走了。”   说出这句话之时,南有岁老觉得他在哪里说过类似的话,但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又回想起很多人也会说自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现象出现,总觉得此时的场景和对话在哪里经历过,为此他们还给出解释,称这种情况为Deja vu现象。   “你在发呆,想什么?”江应浔听了他的话留了下来。   “我在想……也许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或者是在这里永远找不到的地方遇见过。”   江应浔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也许我们以前是见过的。”   “真的吗?”南有岁抬起视线问他。   “可能是。”   这个答案让南有岁提起的兴趣又落了回去,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可惜情绪, “好吧,我还以为是真的,你知道吗,我在翻看童年影集的时候,看到过一张合照,旁边的小男孩和你有点像,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你,后来越想越觉得是错觉,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对吧。”   “如果是我的话,你会是什么感受?”一句话说得像试探,江应浔很少像现在这样执着于一个问题。   “那我们真有缘,从那个时候就见过了。”南有岁在江应浔背过身的时候嘀咕着, “我倒希望那个小孩真的是你。”   夜晚降温,南有岁天生的体质会怕冷,他抱着被子越来越往江应浔那边靠,想汲取一点热量,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摸索到江应浔的被子里,挠了几下他的手心,说出他觉得永远不会说出的话。   “我很冷,你能抱着我睡吗?”   说完从脸连到脖子都是浅浅的红色,他不断地在内心里安慰自己,这句话也没什么大不的,在天冷的时候拥抱取暖很正常,单纯无比的一个拥抱而已。   “你想让我抱你,是吗?”声音喑哑,江应浔没有转过身,黑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语气带着点飘在空中的感觉。   “嗯。”南有岁点点头,不露怯地看着他。   “那你热的时候自己推开我。”   一句话更加凸显了这个拥抱单纯的实质,但谁也摸不清楚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或许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日光照射到室内的时候,南有岁也没有松开过他,还装睡了好一阵,因此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再多抱一会他。   这场持续了一晚上的肢体接触留下的感觉延伸到了冬季,某个什么节日也不是的平常天,南有岁和朋友们出去聚餐,老板笑着说要献丑上台唱着歌,唱的都是烂大街无营养的歌曲,恰好在老板夹带私货唱自己的最爱的冷门歌曲时,江应浔带着户外的霜寒进来坐在南有岁的身边。   “你来得好晚,我等了你很久。”目前为止,南有岁完全能够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语气里还带着点责怪的意思。   “抱歉,路上堵车了,下次我再早一些出门。”   “还是算了,让你提前到我也会感到很不好意思,别等那么久。”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里有歧义,南有岁和他说着悄悄话。   “没关系,我会等你,多久都可以。”声音淹没在人群爆发的笑声之中。   南有岁下意识看向那边,错过了江应浔说的话,他立刻回过头问道: “你说什么?”   “没。”这种话说一次就够了,而且也没有什么摆出来强调的必要性,所以他没有重复。   饭局结束,行走在寒冷的街道上,暖黄的人造灯光点缀着瞳孔,步伐依旧很稳,只是缓慢了一点,一切如常,南有岁忽然拽了拽江应浔的袖子,踮起些脚凑近了在他的耳边说话。   “我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说完才觉得不安,南有岁自顾自补充着, “我是认真的,能分得清任何情感,如果你想问我喜欢你什么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喜欢你的一切,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反正不是你抱住我的那个晚上,应该是更早之前。”   比起南有岁,更无所适从是的江应浔,即便面容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是一样地面无表情,他看见南有岁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立刻帮他把围巾围上,动作很慢,这样就可以借此想得更清楚更多一点。   “你喜欢我吗,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从小生长在习惯表达爱意的家庭中,南有岁最不怕的就是表白这件事情,其他重要选择上他的情绪可以复杂,会产生退缩的心里,但唯独表明心意的时候,他觉得就仅仅是在陈述爱意而已,这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在等待答案之人的世界里,停顿的时间漫长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从世纪初到世纪末,终于在故事的世纪末里,南有岁听见了答案。万幸是的,世纪末没有烂尾,而是初生。   “我也是,很喜欢你,和你是一样的心情。”江应浔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腔,移到心脏上, “能感受到吗?”   “你脏跳动的速度比我还快。”南有岁笑笑, “我已经知道你很喜欢我了。”   临近寒假,他搬去了江应浔在校外住的地方,所有新添置的家具都在预示着这里将会有一个新的存在。   在恋爱上没有任何阻隔,可以随心所欲做很多事情,亲吻拥抱和看电影做饭这些事情并不冲突。   华灯初上,窗帘拉开的时候,透过高楼的落地窗,外面景象一览无余,长时间的吻和更深入的行为结束了,他们真切地感受到黑夜和白天颠倒,南有岁穿着江应浔的睡衣,找了好一会儿才踩到拖鞋上,说要出去喝水,走路走得并不是很稳当。   “你别动,我去帮你接水。”江应浔把他按了回去。   在此期间南有岁也没闲着,小腿晃到了旁边柜子的支腿, “嘶”一声他摸着自己被碰到的地方,灯光通明下他看见最下面的一层柜子被碰得滑出一些,里面貌似是张照片,带着十足的好奇心,他拿出来看了。   “过来喝水。”江应浔握着玻璃杯回来了,正巧看见垂下头在看照片的南有岁,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杯口对上他的唇缝,顺着他仰起头的动作喂他喝水。   刚咽下去,南有岁就迫不及待想要说话,他指着照片,说道: “你怎么也有这张照片,所以我旁边那个小孩,真的是你,对不对?”   “嗯。”江应浔淡淡地回答着。   “在酒店的那次你还瞒着我,要不是我发现了,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这是你。”   “这很重要吗?”江应浔真心发问,内心隐约地在期待着一个答案。   “当然重要。”南有岁点头, “我也想参与你的童年,虽然我们那时候不算认识,但也算是认识啦,还有这张合照见证。”   突然意识到什么,南有岁很抱歉地继续说着, “我没认出来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忘了的。”   江应浔笑了一声,把玻璃杯放回柜子上, “我们相遇的时候只有三四岁,记不住很正常,况且又是一面之缘。”   “还好我们又重新相逢了,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喜欢。”   江应浔被他这番听起来很理想化浪漫主义的言语笑到了,他耐心地提出疑问, “如果没有重逢呢,从此之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那我会一直找你,一直找一直找。”   “你都不认识我,要怎么找?”   “所以我说命中注定呀,不管怎么样用什么方式,我都会找到你的。”南有岁牵着他的手, “不管在哪个角落,哪个地方,又或者是哪个世界,我都要找你,然后和你在一起。”   “这么执着,一定要是我吗?”江应浔没有笑,牵手的手指越来越收紧,内心被翻滚的温热血液充斥,皮肤表层却是变得越来越冰凉。   “对,其他人都不行。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一个人,还以为自己有什么问题,怎么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南有岁开着玩笑。   江应浔亲了亲他的眼睛,鼻尖和唇角,相握手心的温度烫得像正在经历一场高烧,用低沉的声音道: “谢谢你喜欢我。”   “不用谢我。”南有岁喘气间隙说着话, “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吗?”   静默了很久,细细密密的亲吻如同连绵不绝的雨,江应浔缓缓说道: “小的时候我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除夕夜,家里阿姨带我出了门,路上人很多,我一眼就看见了你,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小孩,你的爸爸妈妈对你也很好,实话说我很羡慕。”   “然后你向我跑了过来,递给我很多糖果说想要和我一起玩,揪住我的衣服不让我走,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一次听见江应浔讲述他的童年,想象出了孤独的场景,南有岁抱紧了他的胳膊,说着别的话调动些气氛, “我那个时候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这是什么描述词。”江应浔被他毫无顾虑的话逗乐,摸了摸他的头发, “总之我们在那里待了半个下午,直到天黑,就分别了,离开的时候你又往我的口袋里塞了几盒薄荷糖,其实我不太喜欢吃糖,所以不知道它竟然是这么冰凉的味道,很难适应。”   听着江应浔说出不符合他气质的吐槽之类的话,南有岁压着笑声, “那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哭着闹着不要走啊。”   意外地,江应浔摇摇头,说道: “你很乖,不会吵闹。”   “噢。”南有岁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好可惜啊,那我们之后……我好像想起来妈妈说我们上过同一个幼儿园,不过后来我转走了?”   “是的。”江应浔回想着小时候的事情, “你是半途转过来的,那几天我刚好生了病,没有怎么去过学校,修养好回学校的时候,你就转走了。”   “可是我为什么压根就没有看见你。”南有岁疑惑着, “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呢?”   “你刚站在教室里,我就被阿姨带走了,我看见了你书包上的挂坠,靠着它认出来的。”   “那后来呢,我们有没有再遇见过。”呢喃着,在南有岁的记忆里,他是不记得的,但没想到江应浔竟然点了头,又是一次阴差阳错。   “初中路过了你的学校,我看见你和朋友走在一起,再往后一些时间,我去你们学校参加竞赛的时候,也遇上了你,你还好心地帮我指了方向,不过你似乎没有认出来我。”   “我怎么这样啊,每次都认不出你。”南有岁有些懊恼, “那个时候你长什么样子,有多高啊?”   “比现在矮上一点,长相的话,我也说不清。”   南有岁比划了一下身高,问道: “是这样吗?这样高?”   “差不多吧。”   “那我怎么认得出来,从那么小长到那么高,我也不敢想呀。”南有岁叹了声气, “如果我早点认出来你就好了。”   江应浔摇摇头,没有回答。   “话又说回来,这有什么可值得隐瞒的呢,我们在更早以前就碰见了,这不是更好吗。”南有岁没有忘记这个核心问题。   “因为我一直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江应浔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哪怕是在戳穿自己藏了好多年的秘密,他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波动, “我想等你真正认清自己的感情,不论是什么,不想让你因为我喜欢你而有负担。”   “被喜欢会是负担吗?”南有岁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很认真在脑内结合事实中的例子,想了好久,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也许会是,但你喜欢我,对我来说绝对不会是负担,毕竟从一开始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聊着聊着又吻了起来,南有岁陷在床里,急速呼吸的时候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对焦, “你是暗恋了我好久吗?”   “嗯。”江应浔回答他,手掌覆在他的腰侧, “不过现在最好别说这些。”   “为什么?”   单纯的眼神只会让江应浔觉得更加失控,手掀开睡衣下摆伸了进去,摩挲着细腻的皮肤,声音沙哑着, “我也不是很有耐力,特别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   细碎的喘息消失在进入深眠的黑夜中,整个世界陪着他们一起沉睡。   转到了又一年的新年时刻,南有岁已经把这件事情在心里揣摩了很久,饭桌上他咬着筷子,思绪回笼之时他立刻放下筷子,神情认真又严肃地说道: “爸爸,妈妈,我恋爱了。”   “嗯?”妈妈立马抬起头看着他,望望爸爸又望望他,怔住的面容浮现笑容, “是好事啊,恰逢新年,喜上加喜,和谁谈恋爱了,妈妈认不认识?”   “我们见过吗,你们班的,还是其他学院的,或者是别的学校?”爸爸也放下了筷子,同样露出笑容。   “认识的。”在出柜这件事情上其实南有岁还是会怕的,但他有个很幸福的家庭,做什么事情都会得到父母的支持和理解,所以只用鼓起一点勇气他就可以轻易地跨过这个坎。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道: “就是你们说的小江同学。”   “小江……”妈妈一瞬间有些怔楞,脑子没反应回来,喃喃着, “小江啊。”   “我知道这可能很难接受,因为大家都觉得男孩就要喜欢女孩,女孩就要喜欢男孩,反过来就是……怎么说呢,就是违背了正道,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也许让你们觉得失望或者无法理解了。”   “失望什么啊。”妈妈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们还什么都没表态,没失望,啊,别瞎想。”   “对,你妈说得对,那个隔壁老张家的儿子不也是有,有那个男朋友吗,我看他们生活得也挺幸福的。”   “是啊,幸福就好了,别管那么多了,我们一家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才是正道,你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妈妈坐回了位置上拿起筷子,吃着面前的一块红烧鱼, “你问问小江什么时候有空,让他来一趟呗。”   “见,见家长吗?”南有岁迟疑地问道。   “不是见家长还能是什么,现在关系可不一样啊,提前几天跟我们说,还得准备准备,他有没有忌口,喜欢吃什么,现在就问。”   南有岁很开心地抱了抱爸爸和妈妈,时不时蹦出最爱他们的话,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给江应浔打电话,激动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三天之后,江应浔的紧张情绪被热情又心善的爸爸妈妈消磨得一干二净,坐在餐桌上吃着准备了好久的菜肴,收获着最简单纯粹的幸福。   “你们在一起可要好好的,岁宝呢没什么脾气,也没网上说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任,我知道小江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能快乐幸福就再好不过了,没事多过来吃饭,一家人还是团聚才好。”   “我厨艺不错的,短时间应该吃不腻,一家人啊,确实最重要的就是能在一起吃饭,其他的都好说。”   “谢谢叔叔阿姨,我很爱南有岁,愿意陪他走到很远很远,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设置一个试用期,让您们不满意……”   “说什么呢,我们相信你,你们之间的事情岁宝都没说话,哪能轮到我们。”   “我也是,很爱很爱他,没有谁让我这么喜欢了。”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再说下去我们就像那个什么,那个证婚人了,这是餐桌又不是教堂,这些话你们自己私下说去。”   南有岁和江应浔笑了一下,最美满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妈妈举起酒杯,笑着说道: “祝我们健康快乐,祝你们俩一直幸福。”   爸爸哈哈笑两声,词穷了几秒, “这我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就祝你们小年轻长长久久,新学的词。”   吃完之后,几个人在厨房里各自分工,房间内布满着人间烟火。   爸爸妈妈露出欣慰的表情,开心地点点头。   “岁宝,小江,无论我们在哪里,哪怕不在你们的眼前,我们也会支持你们,希望你们幸福的,要是忙的话就忙你们的,记得空闲的时候回家吃饭,这个家会永远等着你们。”   ————————   圆梦了……   这个if线里的南有岁会更开朗一些,更能够表露自己的内心,他收获了父母很多的爱,更愿意对江应浔说喜欢和爱,当然正文里的他也是很勇敢的,保持着一份善意,努力表达传递爱。 第73章   ·全文完·番外三:Now   “戒指我已经做好了,希望赶上了你们的表白,什么时候有空来拿一下?”电话对面是懒散的声音,莫名听出了些诡异的疲惫感。   南有岁从被子里爬出了一点,白皙的肩头露了出来,上面还有残存的点点痕迹,耳边放着手机,他瞟瞟门那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概下午,可以吗?”   对面声音顿了一下,大概是听出了定制戒指客人声音对不上,他带着掩盖性质笑了一声,说道: “随时都可以,看你那边时间安排。”   匆匆挂了电话,南有岁拿着江应浔的手机思索一下,把这通电话记录删除了。   买戒指他没赶上,拿个戒指总行吧。   江应浔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回了床上,正张开五指看上面的素戒,没有任何关联性说道: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什么了?”带着薄荷的气息,江应浔换好衣服就坐在床边,拉过他还张开的手,握在手心里。   南有岁很喜欢讲述自己的梦境,江应浔觉得这些梦里的故事就是南有岁心理世界的最佳投射,所以他特别愿意倾听南有岁和他说做了什么梦,尤其是边回想边缓慢讲述的时候。   江应浔爱看他回忆时候的神情,清秀的眉毛会皱起一些,配上生动的描述性质神情,嘴角也会弯起,看上去开心的时刻最多。   “梦到了我的父母,他们对我很好,理解我支持我。我和你是在学校里遇见的,你还暗恋了我好久,然后我带着你去见爸爸妈妈了。”   江应浔眼底闪过一丝紧张,虽然是梦境,但他也想知道梦里南有岁爸爸妈妈对他的态度, “叔叔阿姨同意了吗?”   “嗯嗯,同意了,他们对你很满意,还说让我们多回家陪他们一起吃饭。”   “谢谢叔叔阿姨愿意接纳我,愿意让我照顾你。”江应浔低下头吻着南有岁的额头,想象着假如现在的南有岁有个很幸福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子。   南有岁从他的微表情中猜到了他在想写什么,招了招手让江应浔重新垂下头,像安抚一只猫猫一只狗狗那样揉揉他的头,说道: “他们可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很快乐,能想到这个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洗漱完后,南有岁吃完了早午饭,和江应浔各自分别出了门,先是回了趟学校的画室里处理事情,抽了空才前往珠宝店。   “来得还挺早的,我差点就要回去睡午觉了。”设计师伸伸懒腰,拨了拨飘到脸上的黑色长发,精致的五官和骨骼线条透出丝丝散漫,将小盒子推到南有岁的面前,微微弯下身, “先看看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满意?”   戒环没有明显的设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圈,但上面刻着连绵的山川和留白的天空,天空那面点缀着碎钻,像满天星河,如同回到了一起去观星的那个寒冷夜晚。   极简的戒圈上面印着要仔细查看才能注意到的山川天空,就像看似平静的爱意,实际上深层之下波涛汹涌,隐忍和爱意在这枚小小的戒指上得到了充分的表达。   “很好看。”南有岁真心在夸赞,这家珠宝工作室他是知道的,很有名,这么一瞧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等待好几个月就为了一枚戒指。   “里面还刻了字,你男朋友要求的,看看吧。”   听见“男朋友”这个称呼,南有岁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戒指转动一圈,看见了里面的刻字。   [Always JYX]   [Always NYS]   南有岁盖上盒子,感受它的重量,似乎压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设计师帮他包装好,在临走之前说道: “之前你男朋友来定制戒指,我凑巧看见了你的照片,现在你们俩本人我都看见了,的确更配了,要幸福。”   “谢谢你。”南有岁道了谢,拎着戒指包装盒没走几步就要看看它,珍贵极了。躲藏着拿回家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往里面张望了几下,却没想被拍了后背,他吓得惊呼一声,立刻回过身,和早已看到一切的江应浔对上视线。   但江应浔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试探地问道: “是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南有岁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都看见了,就是你定制的戒指,我帮你拿回来了,不然戒指都是你送的,那我什么都没做。”   “你已经做了很多事情。”江应浔接过他递过来的戒指盒, “比如你爱我这件事情。”   “啊……”南有岁支吾着,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江应浔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而且毫无压力,反倒让他没法接话了。   戒指上的碎钻闪着光,乍一看并不太能注意得到,江应浔拿出其中一枚,戴之前看了眼刻字,将印着自己名字的那枚换掉了以前的素戒,说道: “还满意吗,觉得不好看的话,可以再换。”   “不换,就这样,这个最好看了,而且很有意义。”南有岁细长的手指上挂着那枚戒指,他转了好几圈看了好一会儿。   “等会再看,你还没给我戴上。”江应浔已经自己取下了原先的素戒,笑着提醒他。   “把你给忘了。”南有岁旋即帮他戴上,将自己的手和江应浔的放在一起,手大小的差距有点明显,肤色也有差别。   齐钰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她“哟”一声, “我要是回来得再晚一点,是不是就会打扰你们了。”   南有岁退后了几步,在齐阿姨面前和江应浔搞暧昧还是很不习惯的,准备回到楼上之前还把江应浔手里的包装盒一同带走了。   被落在后面的齐钰和江应浔极短地笑了一声。   “脸皮真薄。”齐钰揶揄着,对江应浔说道: “你先别跟着上去,你爸回来了,这会应该在停车。”   很快地,江唐岳进来了,身上的着装一丝不苟,脸上多了很多岁月的痕迹,不像从前那样尽是锋芒,时间能够将任何东西磨平,包括脾性和想法。   放下外套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了厨房,但手脚太笨拙,比齐钰的厨艺还要差上很多,只能落下个被嫌弃的结局,齐钰不让他沾任何东西,让他在一旁安分待着。   “怎么不找个阿姨或者厨师过来做饭?”江唐岳说着话,疑惑的神情里没有特意找刺的意思。   “那能一样吗,你不懂厨房才是一个家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你别说话了。”齐钰无语地又把他推出了厨房,随便他要去客厅哪里, “差不多快好了,小浔你上去把岁岁叫下来吃饭。”   正准备上楼,南有岁自己先下来了,他看见坐在沙发上放空思绪的江唐岳,凑近了江应浔低声对他说道: “叔叔回来啊?”   “嗯。”江应浔帮他拉开板凳说道。   齐钰路过的时候听见了,也小声说话, “不用管他,当他是空气。”   江唐岳看着坐在对面的南有岁,是有印象的,他在齐钰和江应浔的口中听见过几次,之前也见过几面,知道他是住在家里的小孩,只不过没有那么了解罢了。   生意场上的事情没有可值得犹豫委婉的,但在人人都可以接触到的饭桌上,他清了清嗓子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回归家庭了,反倒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我听说你是学艺术的,平时在学业上有压力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语气还像官话,江唐岳觉得讨论这个总不会出差错。   “没有的,都挺好。”南有岁点点头,也给出了客套的回答,眼神不自然地瞟到江应浔身上。   “不错。”给出了一句评价,江唐岳没有说话了,没想出有什么好问的。   “你一在场两个小孩都不说话了,我还跟谁聊天。”齐钰没什么好气,但也只是口头上吐槽,过了一会儿依旧照常聊着天。   晚饭吃得很快,收拾完了,南有岁看起来很困,眼皮子在打架,江应浔挠了挠他的手心,让他上楼先睡会觉,表情看上去是在酝酿着什么事情,但被困意侵蚀的南有岁没有立刻察觉到这点变化。   也是时候该坦白了,江应浔没觉得有多大的心理阻力,他走到坐在沙发上的江唐岳身边。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缓解了很多,江唐岳见到他过来想主动找自己谈话的时候还直了直上身,说道: “有什么事情要说?”   “有。”语气平静到像是在念白那样简单,三言两语简明扼要概括了他和南有岁的关系。   每多听到一个字,江唐岳的眉头就要更皱一些,他耐着所有的性子听完,恰巧耗尽的时候一怒之下站了起来,伸出的手指颤抖了很久又放了回去,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把自己气得面色很难看。   “如果之后你还是这个想法,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可能!”说完甩袖子气愤地出了门。   齐钰看着他愤然离开的背影,气定神闲很多, “和他说了?”   “嗯。”江应浔早都猜到是这个结果,也没感觉到什么,再说不管江唐岳的态度是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所以更没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先别和岁岁说,他会多想的,归根到底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   南有岁赶下来的时候忙到脚上穿的两只拖鞋图案都不一样,他疑惑道: “刚刚好像有什么动静,很大声,是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回去睡吧,我看你最近学校里又开始忙起来了,身体会吃不消的。”齐钰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回去。   从这之后,江唐岳有一个多月都没回来过,再次回家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像是刻意摆出来的,还会看着江应浔,偶尔看自己,一副想说话但不说的模样。   江应浔会和他交流,奇怪的是,每次交流完江唐岳的表情都不好看,问江应浔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他说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要多心。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份,季节更换,又穿上了厚厚的外套,变化的还有江唐岳的神情,他似乎没有最先开始那样烦躁和气愤了,甚至多了一丝琢磨。   不过南有岁最在意的事情还是江应浔的生日,该送的东西都送了,但只送个蛋糕似乎又太敷衍,越重要的事情他的纠结度反常得高,一直到生日的前一天他都不知道到底要送什么。   蛋糕倒是定好了,他怕自己做的不好吃,没敢冒险,选择了最中规中矩的方式,取完的蛋糕被放在了冰箱里,每当江应浔要靠近冰箱的时候他都要假装拦住,把他支走。   定了零点前几分钟的闹钟,他蹑手蹑脚下床去楼下拿蛋糕,回到屋里摸着黑他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床上,竭力稳住手里拎着的蛋糕盒。   早已经察觉到他出去的江应浔只能装睡,床猛地往下一陷,江应浔帮他拿走手里此刻很碍事的蛋糕,扶着他起来,无奈又好笑地说道: “你是想把自己送给我吗?”   “不,不是,这不能送的。”南有岁摸着灯的开关想要打开,却不知道灯亮的瞬间脸上的红晕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混乱。   手指缠绕着丝带,南有岁拆开包装,用叉子小心翼翼地切割蛋糕, “我要做第一个给你过生日的人。”   “哪年你都是。”江应浔早已习惯了他的这句话,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蛋糕。   “你为什么不吃,挺好吃的,就是有点甜。”南有岁咬下一口,唇边沾了些奶油。   比起吃蛋糕这件事情,江应浔更喜欢看南有岁吃蛋糕,嘴角携着一点笑意,江应浔将他唇上的奶油抹去,故意一般问道: “很甜吗?”   “对,唔……”   话被堵在了口中,南有岁被迫张开嘴巴,口腔间奶油的香味被卷走又重新回来,柔软滚烫的舌尖来回移动,再快要进一步深入的时候,南有岁拍打着江应浔的手臂,让他停下来。   “我话都没说完你就亲我。”   “嗯,你继续说。”江应浔一只手撑在床上,仰起头似笑非笑地对他说话。   “我忘了原本想要说什么。”一块蛋糕都没有被吃完,他们下了楼把剩下的蛋糕收进了冰箱里回来刷牙。   嘴里塞着牙刷,南有岁看着镜子里的江应浔含糊说话,完全听不清是在说什么,江应浔露出疑问的表情,道: “刷完牙再说话。”   吐掉混杂着泡沫的水,南有岁像终于得到说话机会一样,语速很快, “祝你生日快乐,本来零点就应该说的,但是摔了一下给摔忘了。”   江应浔拍了下他的额头,笑意根本收不住,回到床上关了灯,南有岁并没有随着黑暗变得老实,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   “忘记许愿了,我现在去找蜡烛给你。”南有岁执行力很强,立刻就坐起了身。   结果江应浔拉着睡衣把他拽了回来,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颈侧说道: “有没有蜡烛都一样,现在就可以许愿。”   “那你许吧,悄悄的,我不偷听。”南有岁翻了个身正对着他,嘀咕着, “以前你每次许的愿望都不告诉我。”   江应浔闭上眼睛,手被南有岁握起,让他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前,做虔诚的模样,教育他, “这样才有诚心,愿望更容易实现。”   “好。”尾音拉长,江应浔的声音放轻很多像在哄小孩,这一次他出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岁岁平安,万事顺意。”   “你许你自己,别许我。”南有岁连忙摆手,让他重新再许愿一次。   “是许的我们一起,我们,岁岁都平安。”   “噢。”南有岁点头, “还是个一语双关。”   “许完愿了,可以安心睡了吗?”江应浔把南有岁按回被子里,给他盖好,只露出一颗脑袋。   南有岁又翻过身, “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现在要晚安吻是什么意思。”江应浔的声音里有点难耐,装作很凶地说道: “你真想把自己当成礼物,是吗?”   “反正你的生日一年只有一天,还好。”黑暗里的南有岁对自己话语的冲击力一无所知,他抓住江应浔的手臂,晃了晃。   眼前翻转了一圈,南有岁的腰侧覆上的手掌力度有些重,声音带着点颤抖,眼睛眨动的速度很快,用着气音道: “轻点,我明天还要早起。”   江应浔拍了下他的屁股,没用什么力气就留下了红痕,说道: “你也知道自己要早起。”   “那我反悔了,行不行,哥哥。”   “不行。”话音落下,江应浔亲吻着他的颈侧和锁骨。   第二天一早,南有岁身上倒不是很痛,而且还好是冬天,穿高领毛衣很方便,他抱怨了一句, “我都说了不要了,为什么还要继续。”   “那是你的真心话吗。”江应浔叫了一声宝宝。   南有岁想不出回答的时候就会落荒而逃,他拽上自己的书包出门,临走前对江应浔说道: “记得下课过来接我。”   距离下课点还有半个小时,江应浔拿着车钥匙从公司下楼,却没想看见了江唐岳的车,按了下喇叭,江应浔走了过去上了车,静谧的车内气压一时有些低。   “不管我问多少次,你的答案都是那样?”江唐岳问道。   “对。”江应浔没有思考说道。   “你还真是,从小倔到大,不过这样也挺好,有自己的想法,不轻易受别人的影响。”江唐岳顿了顿,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给你敲个警钟,这并不是大众普遍所能接受的事情,你得想清楚了,想明白了,想到很远以后,不是一朝一夕的想法。”   “未来很难保证,但在我处于的所有当下里,我的选择依旧。”   “行,随便你。”江唐岳叹着气, “如果你能够坚定你的选择,那你就去做吧,前提是不可以影响到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   交谈完江应浔驱车去了学校,看见在大门口等着的南有岁,他很快就跑了过来坐在副驾,很开心地说道: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听吗。”   “听。”江应浔点头。   “我终于申请到了下周连续七天的假期,我们可以去瑞士玩了,如果行程紧凑的话,还可以去周边的国家,最好多玩几个。”   “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定好要去的地方,攻略我来做。”   “哥哥你真好。”拥有时常七天假期的南有岁现在说什么都很开心,无所顾忌地亲了一下江应浔的侧脸。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南有岁很好奇。   江应浔很简短地和他说了与江唐岳对话的内容。   “就是说,叔叔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南有岁呼出气, “我以为他不会同意的,那这样的话,真的是太好啦。”   “嗯。”江应浔看着南有岁被蒙上一层阳光的侧脸说道。   江应浔转动方向盘,手指上的戒指存在感极其强烈,南有岁盯着它,露出笑意。   “和你在一起,真好。”   —全文完—   ————————   在这个美好的日子,全文完,但他们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才刚刚步入正轨。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整篇文,就是成长。所有的人都在成长,不管走过多少岁月,成长这件事都是没有界限顶点的,越来越好就是很难得的结果。   看到他们从头陪伴到尾,有种很欣慰的感觉,其实一直到五分钟前,我都不知道最后一句话到底该写什么。直到我自然而然地敲下最后一个字,我觉得,啊好像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没有什么附加的词语,这样表露自己的内心,就会很好。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剧场可以评论,我之后有想法了也会发在福利番外里面,谢谢你们的阅读,很感谢,爱每一位亲爱的读者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个五星好评吗么么么。   有缘的话那就下一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