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飘着棉花糖似的薄云,悠悠鸟鸣响于青翠山间,正是晌午,阳光灿烂,春光暖暖。远远的,柳吴夷便见自家儿子又抱着个大碗捋起衣摆,蹲在土堆上!不禁怒道:“子休,爹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蹲在家门口吃饭!” “爹!”柳子休这才看见父亲,于是悠哉悠哉起立,像父亲大人行礼。 “快进屋吧!” “哦!” “怎么回话的!”柳吴夷面有愠色。子休赶紧改口答:“是!” “唉!”柳吴夷轻叹一声,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不禁忆起三年前,妻子王氏携子归家省亲,岂料途中突遇暴雨,母子二人不慎跌落河中,虽得附近乡民及时搭救,但妻子本有宿疾,这么一折腾,病情加剧,没几日便不治身亡,而子休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方才醒来,却已将前事全部忘记,且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起,性情更是大变,本是谨严谦卑、知书识礼、勤奋好学之人,却成了……唉!罢了罢了!老天能留吾儿性命足矣足矣! 父子俩进了屋,柳吴夷一眼瞥见桌上的饭菜,是他清晨出门前,为儿子做好置于灶台的,不过,是昨日清晨留的。 “又睡了一天?” “……”子休不语,他的确睡了一天一夜。虽然已经忘记前事,但他总隐约感到,他以前就是这样过的,大白天睡觉,晚上……晚上乌七吗黑应该也是睡觉吧?至于蹲在外面吃饭,那完全是因为屋外阳光温暖光线充足,而屋里又冷又黑! 柳吴夷见儿子又开始发呆,不忍再说什么,自己径自进了房间。他这次去镇上赶集,用山中采的草药换了些银两,打算明日去请个媒人,给儿子说门亲事,想儿子过了清明也已十六,该娶妻了!正感叹着时光易逝,忽闻屋外儿子惊叫连连,赶紧收起银子,起身出去。 “啊!啊!啊!”柳子休高叫着往父亲身后躲。 “发生什么事了?”柳吴夷被儿子弄得精神紧张。 “毛毛虫!毛毛虫!啊!啊!” “……”柳吴夷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儿子真的到了娶妻之龄吗?山中药农,竟然被一条小小的黑毛虫吓得满屋乱窜,还叫出“毛毛虫”这等怪异的词来,这要真让人听去了,还不笑掉大牙?要不这亲事还是等等再说?可是,听说李家姑娘也快到出阁的年纪了,论人品相貌,也就她还配得上子休(柳吴夷虽不喜儿子现在这种懒散的性情,但对儿子的才智人品还是有信心的),若是让人抢了先……不行!还是明儿一早带子休下山去请媒人! 第二章 当晚,柳吴夷跟儿子提了娶亲之事! “噗!”子休一口冷水喷到父亲身上,“sorry!sorry!”赶紧找帕子给父亲擦脸,却没意识到自己又脱口说出了父亲听不懂的话。 “行了行了!”柳吴夷皱眉抓过帕子,自己擦擦衣服上的水渍,“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嗦?” “嗦?”子休微愣片刻,想起刚才的话,“sorry?” “什么意思?”以前子休也常说些奇怪的话,次数多了,柳吴夷倒也没觉得这事有多奇怪,只当是儿子落水后留下偶尔说胡话的病根。 “爹没听过这个词吗?就是对不起的意思!”子休从容解释着。他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既然爹说这是落水后留下的病根,他也就这样认为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回房睡吧!明儿一早,爹带你下山请媒人!” “媒人?”父亲这么一提,子休复又想起刚才谈的娶亲之事,不禁惊讶道:“爹,我才十六岁,你让我娶亲?开玩笑吧?” “开玩笑?”柳吴夷见儿子一脸惊诧的表情,想这儿子居然连这等常识都给忘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男大当婚,于家村于小虎与你同龄,下个月就当爹了,你还敢说你才十六岁?” “当爹!”子休更加惊愕地张大嘴巴,“这,这也太早了点吧?” “早?你若闲早,那李家姑娘可就嫁作他人妇了!” “李家姑娘?谁呀?” “李氏医馆李道龄馆主的孙女李蓉蓉啊!”柳吴夷一脸恨铁不成钢,“人家李姑娘不仅容貌端庄,善良温润,而且略通医术,又淡泊名利……” “爹认识李蓉蓉?” “混账!”柳吴夷一听这话,不禁怒斥儿子,“三年前若不是李家救你,你早就没命了!” “哦!”子休隐约记起三年前有人为自己诊过病,不过那时他身体极度虚弱,时常处于昏迷状态,因此记忆也不很清晰。 “哦什么!赶紧去睡,明早下山!” “可是……”子休总感觉应该还有很多话要问父亲,却一时想不到是什么话,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回房去睡了。 次日五更鸡鸣,父子俩带上干粮和盘缠,踏着晨雾下山了。柳家以采药为生,因而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里,只在山下镇子里有集市时才下山来卖药材。以前都是一家三口一起下山卖药,自从三年前的意外发生后,柳吴夷就极少带儿子下山,因此对于这次下山,柳子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欣喜的,虽然他不太愿意十六岁娶亲。可是,爹说那个什么同龄小虎都快当爹了……真是太奇怪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再往下想只怕又会引起头痛,只好不再多想,专心赶路! 父子俩一前一后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直到日头偏西,才来到镇上。半年不曾出山且病愈后一共才下过两次山的柳子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情顿时激动不已,虽然这会儿街上也没多少人…… 第三章 天色已晚,请媒人的事自然要搁到明天上午再说,所以柳吴夷领着儿子进了一家小客栈投宿。此时正是春末夏初时节,天已渐渐闷热起来,吃过晚饭,父子二人踱到客栈内院乘凉。院内早已聚了几个和他们一样投宿的人,大家围坐在花架下的石桌边谈笑风生。 柳吴夷生性不喜欢凑热闹,更厌恶一堆大男人跟街头妇人似的挤在那叽叽喳喳说东道西,于是叫儿子从屋里搬出两条竹凳,坐到院墙下闭目养神。但显然子休不是他爹,常年禁闭在空山幽谷里,好不容易逮到下山的机会,又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人,他的“人群渴望症”迅速膨胀,不过慑于父亲的威严,还不敢堂而皇之地凑过去神侃,只竖起耳朵来听。 “唉,诸位听说了没有,文国的送亲队伍已经到栾州了!”一个粗粗的声音道。 “真的?%¥*&#……”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热烈讨论起来。 “送亲?什么送亲?”附和声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不过,此人问的正是子休想问的问题。 “这位兄台,别说你还不知道文国与我国和亲之事吧?”有人惊讶道。 “和亲?”不和谐声音顿了一会儿,又道:“这么说不会再打仗了?” “嘘!小声点!”有人压低声音劝告。 “怕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不和谐声音不以为然,后面又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子休听得不是很清楚,因为父亲已经扯着他的耳朵往房间里走!谁叫他听着听着就不知不觉钻进人堆里了呢!—_— “早点睡吧!” “爹知道和亲的事吗?”实在很好奇,子休忍不住向父亲探问,而得到的却是父亲面无表情的一句:“不关你的事,不要多问!” “……可是,爹,好歹我也是南国子民呀,怎么可以不知道文南两国和亲的大事!”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呃……”无语!不过,子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和亲的事这么好奇,或者更准确地应该说是,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就好像一个刚到异国的人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事物充满了新奇感。这真的仅仅是因为失忆吗?奇怪!真是奇怪啊!心里感叹两声,他倒头就睡,走了一天的山路,实在累垮了! …… 夜半,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静悄悄的! “咕咕……” 突然一声鸟叫,子休惊得全身一抖,刷的睁开了眼睛,他认床,所以现在还没睡着,不过酝酿多时的一丝丝睡意现在全被这可恶的鸟叫声给驱走了!翻来覆去再难睡着,索性轻手轻脚下床开门出去走走。 转了一圈,发现客栈的大门侧门都已经关了,院子里众人也早就散了!无奈,只能坐到石凳上对着月亮长叹:“柳子休,你很无聊吗?是啊,很无聊……”一个人自问自答!原以为到了镇上总该有什么好玩的节目,不料这仅有的一个晚上就这么……郁闷!明天又要回山里去了!以前那十几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呀? “呜呜呜呜……” 正当子休抱头冥想时,院子里突然响起嘤嘤呜呜的哭声,又是一惊,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心中疑惑这么晚谁在哭?难道……>_<不可能的!快速驱散大脑里诡异的想法,他竖起耳朵分辨声音的来源,很快,目光落到院子右侧的土墙上。 第四章 土墙有一人多高,不过这对于子休来说并不算什么,想他这两年跟着父亲在山里采药,什么悬崖峭壁没爬过,因而很轻松便爬到了墙上。不过,他为什么要爬墙?当然是因为无聊到好奇心迅猛膨胀,况且闲着也是闲着! “呜呜呜……” 哭声还在继续,子休骑在墙上,借着月光扫视邻院,便见一白影倚在回廊柱上抹泪,看身形应该是位女子。深夜、白衣女子、哭声……他脑海里再次情不自禁地浮现一幅诡异却清晰的画面,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_<见鬼了!他什么时候见过那种恐怖的东西? 又拧眉抱头挣扎了片刻,子休还是爬下墙,落到了邻院。没办法他实在非常好奇,而且这样诡异神秘刺激的事情错过一次,以后恐怕再没机会遇上了吧?所以就当是冒险好了!―_―如果子休知道这女子其实是一场噩梦的开始……他一定不会爬墙的!宁愿撞豆腐死也不爬!当然,这是后话。 女子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依然低低哭着。子休蹲下身,将自己隐在院墙的阴影中,观望了一阵,发现四下无第三人,于是“啊”的一声惨叫! “谁?”女子条件反射地问一句,显然被惊吓到,声音有些颤抖,“谁在那?” “姑,姑娘别怕……我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了!”一句话故意说得断断续续,子休声情并茂地装出一副刚从树上摔下来的惨样,瘫坐在地,抱着脚,龇牙咧嘴。不过,旁边还真有一棵大树。所以,不知道是子休装得太像,还是这女子善良且胆大?她竟也不疑有他,擦擦眼角,款款来到墙下。 “公子,你还好吧?”清冷的声音里仍带着点鼻音,但人已勉强恢复了镇定。这反倒让子休有些心慌了,他也就是无聊加好奇了点,想爬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大半夜还躲在这里伤心?呃,当然,他承认他还有那么一点点恶作剧的心态,所以他现在才突然意识到人家不会误会他是贼吧?―_― “公子!”见对方不回话,女子提高嗓门又唤了一声。 “没,没事,没事!”子休赶紧摇头,同时讪笑着给自己解围。女子也微微笑了笑却不再言语,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斟酌了片刻,子休才问:“姑娘,有什么伤心事么?” 这不提还好,一提女子的脸霎时就垮下来,下一秒泪到眼边,纤纤玉手抓着白丝绢又开始抹泪! “小女子福薄命浅,怎敢烦扰公子,公子莫要问了!” 莫问?这都扯到命的份上,居然说莫问?他柳子休岂是那种自私、麻木、冷漠、坐视不理、见死不救之辈!当下心中豪情万丈,一拍胸脯,子休郑重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公子此话当真?” “当然!”子休依旧一脸豪气,自然没注意到那女子正低头阴邪地扯着嘴角。 “那公子是答应跟本姑娘走一趟啰?” “啊?”走一趟?子休没听明白。那女子于是又道:“公子难道没听说最近这镇上常有采花贼出没吗?” “采花贼?”原来她是在害怕采花贼……呃,不对!害怕采花贼干嘛还大半夜一个人跑这来哭?等等!“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采花贼……”柳子休急于澄清自己,他以为女子错将他认作采花贼。不过,女子却笑吟吟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本姑娘才是——采花贼!” 第五章 当今天下四分,东有宁国,南有南国,西有容国,北有文国。宁国凭借天堑毓江之隔,一直偏安东部一隅,而南、容、文三国势均力敌,除边境偶有摩擦外,近几十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天下太平,遂形成今日三足鼎立之势。四国和平相处,互通有无,甚至互结姻亲也并非什么新鲜事,但此次文南两国和亲却是内有蹊跷,事情要从半年前的文国内乱说起。 半年前,文国国君出巡,留守皇宫的太子被人诬告意图谋反,恐有口莫辩,太子果断先行杀了诬告者,欲待父皇回宫后再作辩白,不料有漏网奸贼从中作梗,反使他坐实了谋反之罪名。文帝听信谗言,勃然大怒,下令诛杀太子,太子被逼抵抗,纠集名下数万将士与京畿御林军对抗,并逮捕了数十位正在京中居住或做人质的南国贵族,致使双方陷入僵持胶着状态,要知道内乱未平又添外患,后果将会很严重! 果然不出三日,留侍文国的质子被劫持的消息便传入南国都城栾州,朝野上下一片震动,盛怒之下,南国神勇将军薛鼎主动请缨,领八十万大军开赴两国边境,限文国三日内释放质子,否则领军直捣文国都城临阳,势必救出南国子民! 然而,就在恶战一触即发的危急时刻,从文帝暂居的清秀行宫里却突然传出惊天消息,文王朝第十任皇帝宇文杰仁突染风寒、一夜暴毙! 皇帝突然驾崩,举国悲恸,太子更是伤心欲绝,“平叛之事”被暂且搁置。三天后,新皇登基,正是太子宇文未下!之后葬仪、入陵、卒哭……直至七七四十九天后,神主奉入祖庙,丧礼方告一段落。接着,谋反之事被查纯属诬陷,诬告者全被处以极刑,而关于“私自关押”南国质子一事,为表示深深的歉意,新皇宇文未下提出愿奉上良驹百匹、黄金千两并与南国再结秦晋之好,希望不要影响两国的友好关系。那么,南国会接受吗?最后自然是答应了,但过程可没这么简单! 当文国使者抵达南国都城栾州时,南国八十万大军仍留守在边境线上。接到宇文未下的亲笔信,南帝南宫骜与群臣商议对于此次文国的“无礼行为”是战是和?神勇将军薛鼎第一个出来痛斥文国新君劫持质子实则对南国的藐视,和亲之事免谈!接着又有数位大臣出来斥责文国反对和亲,很快群臣的意见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丞相楼元奎却突然开口道:“微臣以为和亲之事,可以考虑!” “!”众人皆是一惊,南宫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楼相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回禀皇上,微臣以为此番文国劫持我南国质子,确有藐视我南国国威之嫌,诸位大臣义愤填膺拒绝和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然,我南国乃礼仪之邦,自古崇尚以和为贵,如今文国新君主动道歉,若我国就此拒绝和亲,倒显虚伪、不近情谊了!” “文国寻衅在先、悖理在前,还谈什么情谊!”有人大声反驳。楼元奎顿了一下,继续道:“先前我八十万大军压境算是警告,如今文国已释放质子,且主动道歉求和,若再陈兵边境,便是师出无名!” “丞相此言差矣,如今我军并未出师文国!”又有人驳斥。楼元奎仍是不紧不慢道:“老朽并未说出师文国,如若我朝臣子都这样认为,那文、容、宁三国又会作何感想?恳请皇上三思!” 南宫骜自然知道其间的利害关系,原本没有良好的时机,他是不会贸然出兵打破这长期以来的和平局势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宇文杰仁突然暴毙,将他的如意算盘尽皆打乱,如今也是左右为难,一番思索后,问道:“既然如此,那楼相以为与文国和亲于我国又有何益?” “自然是两国冰释前嫌,重修旧好,百姓免于战祸,亦可见我皇仁慈大度,心系天下苍生,实乃万民之福%^$^&……” 一番恭维,南宫骜有些飘飘然,不再犹豫,文南两国和亲之事就此一锤定音:“此事就由楼相主持!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金口玉言,众臣了解皇上的脾性,知其心意已决,便各自怀揣着心思,不再出来反对。即无人反对,接下来便是商议和亲的人选。为表诚意,此次和亲,文国新君宇文未下愿将其胞妹柳絮公主嫁入南国,故南国需挑选一名合适男子。 一番合计后,以薛鼎为首的主战派推举三皇子南宫戊辰,而以楼元奎为首的主和派推举穆王爷南宫度。 第六章 南国都城栾州,穆王府里张灯结彩,处处红绸彩带红绸花,大红灯笼金双喜,花团锦簇宾客如云礼物成山,笙箫管笛琴弦锣鼓闹喧天。没错,当日战和两派激烈争辩后,穆王爷南宫度最终被选为文国公主的最佳夫婿,而今日便是穆王爷与柳絮公主大婚之日。至于为何是穆王爷而不是三皇子?那是因为薛将军他们所推举的三皇子南宫戊辰根本是个智商不及三岁小孩的弱智!让堂堂文国长公主嫁个弱智皇子,虽说解恨,却未免太失体统,还让别国以为南国心胸狭隘抑或是国中无青年才俊,只剩下……当然,最关键的是,文国也不是好惹的,婚姻不是儿戏,政治婚姻更不是儿戏! 繁琐的拜堂仪式总算结束,疑似体力不支或者水土不服而好几次险些跌倒的新娘被喜娘嬷嬷们搀扶着进了洞房,一身大红喜服的穆王爷则留下来陪众位宾客。 且说这穆王南宫度乃是先皇最小的儿子,而南宫骜是皇长子,兄弟俩年龄相差近二十岁,故南宫度如今也才到弱冠之年。不过,按照南国习俗,男子十五岁便可成婚,所以在公主进门之前,南宫度已有三位侧妃,两位男宠。当然,此次文南两国和亲,身份尊贵的柳絮公主自然被册封为穆王妃,这也算是双方扯平吧。 酒过三巡,本就不善饮酒的南宫度已醉得晕晕乎乎,神志不清,让侍从扶着才踉踉跄跄回了新房。不知道是因这新王妃的身份实在敏感,还是惧怕穆王爷的暴戾性情,竟也无人来闹洞房,故而此时新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丫头在门口候着。见王爷来了,小丫头们匆忙行礼,并惴惴不安禀告道:“启禀王爷,王妃娘娘身体不适,已经先睡了。”这是随机应变编出的托辞,其实她们更愿意认为这新王妃是想给王爷来个下马威,所以拜完堂都不等王爷来挑盖头,就直接躺床上睡了。但,穆王爷是何许人物!她们只祈祷自己不要做了炮灰。 “嗯……”南宫度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摆摆手,挥退众人,便摇摇摆摆进了内室。 新王妃确是睡了,拜完堂送入洞房便一头倒在床上,甚至仍披着盖头,穿着凤冠霞帔。按照南国习俗,新娘是不能自己挑下盖头的,否则将会有很不吉利的事情,如此看来,这王妃倒是自觉。 南宫度虽醉得脑袋一片晕胀,却还记得给新娘挑盖头,晃晃悠悠了半刻,终于抓住桌上的喜秤,慢慢挪到床边,坐下,却没有立刻掀盖头而是盯着床头的红烛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他突然甩出喜秤准确无误地劈向红烛,烛火一抖霎时熄灭,而他的另一手早已粗暴地掀了新娘脸上柔软的红绸,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新王妃的长相,便重重压了上去。 第七章 柳子休不知道前夜采花女贼给他吃的是什么药,但却知道那黑色小药丸里含有的成分有甘草、地黄、黄芪、苍术、杜仲、欧伤牛草、桂枝醛以及,以及……他“重学”采药的时间有限,暂时只能尝出这些成分来。还有,他确定那药有毒,他已经中毒了!真的中毒了!看女贼诡异的表情不用猜就知道,果然,服药后不到两分钟他全身就突然变得软弱无力,精神恍惚,感官迟钝,整个人像在云端飘啊飘, 但潜意识里却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被下药后做的每一件事——首先被那无耻女贼随意摆弄着换衣梳洗,之后突然一块红布罩到头上,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有人搀扶他走出屋子上了顶轿子,也不知在轿子里呆了多久,又被人扶着下了轿,再然后,被拽着一阵磕头跪拜直把他搅得天昏地暗,头冒金星,好几次险些跌倒,最后才终于被送进了洞房。 洞房?没有错,虽然被女贼下药,以致全身乏力,不仅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听力都变得模糊,但柳子休很清楚自己身处的便是洞房。当然,如果被人挟持下毒,又被强迫男扮女装,以致堂堂男儿身披凤冠霞帔,头戴红盖头,不但上了花轿,甚至跟男人拜了堂成了亲,却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入洞房,那柳子休不是非人类就是脑袋少根筋的白痴! 显然他不属于这两类,前夜女贼自报身份,他就知道自己惹上了大祸事,只可惜那女贼身手高强而他随后又身中怪毒,连求救抑或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只好任人摆布上花轿嫁人。不过,为什么是“终于被送进了洞房”?难道子休很想入洞房吗? 这样说好像也没有错,想他已经整整两天一夜没合眼,再不睡觉,恐怕真的会一头栽倒在地。所以,刚被人扶进洞房坐到床上,柳子休就不顾一切地倒头便睡,甚至连盖头都懒得扯下,当然他也没那个力气,而至于求救、逃跑等事宜,就等小小睡一觉养点精神再说吧,那新郎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房吧……睡之前,子休心存侥幸地这样想,虽然他不知道女贼绑他上花轿嫁人有何目的,但直觉告诉他必须在新郎回房前逃走,否则自己会死得很惨!却哪知,这一睡竟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不白身!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柳子休的脸色时白时黑时绿时紫,却僵直了身子不动弹,是不能动更是不敢动!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两晚发生的事都只是在做梦,他没有遇上什么采花女贼,更没有被化装成女人嫁人!或者至少昨晚他是一觉睡到天亮,根本没有在半夜醒来,更没有感觉到有人压在他身上……可是,可是偏偏早上一醒来,他居然就莫名其妙地恢复了神智! 全身**趴在一个同样不着寸缕的男人身上,腰部酸软双腿无力周身多处紫红,后庭更是火辣辣的刺痛,这一切无不宣示着事实的可怕!恐怖!恶心!昨晚荒唐的经历,现在更加清楚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天!他,他居然,居然被一个男的给……>_<本少爷不是GAY啊! 第八章 好不容易下一趟山,原本只是想镇上人多热闹可以找些乐子玩,却没料到会接连遭遇一串倒霉荒唐事,被女人当花采也就算了,居然还被男人强X,柳子休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现在他应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做?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一骂二打三报官?都不可行!首先,他不是女人,其次,他更不是为守贞操可以不要命的“烈男节夫”! 此刻,子休的意识已非常清醒,虽然身上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但感官的功能都恢复了正常,因而在感觉到下半身巨难受的同时他终于嗅到了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酒?别说昨晚这个男人是因为醉酒才把他当成女的给……>_<再次愤怒、羞愧、懊恼、悔恨地咬着牙,子休在心中无比郁闷地哀号,随之,脸色又开始新一轮的色彩转变。光看对方健壮的胳膊、结实的胸膛、冷厉的睡容,他就知道骂人、打人的行为根本就是拿鸡蛋碰石头自找死路! 再瞅瞅雕栏画栋、纱幔轻垂的大床还有身上盖着的朱红金线彩绣鸳鸯被,不用猜也知道此人必定是非富即贵,家大业大财大势大的主,而他柳子休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还手无寸铁又有伤在身的瘦弱小老百姓,即便真是无辜被辱莫名被X,这新娘被掉包的事,恐怕是不可能轻易撇过去,更何况还发生了酒后乱性的乌龙事件,别说报官,估计连这房门都不一定能迈出去,找阎王爷告状倒是有可能! 直觉和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子休再次意识到必须在新郎醒来前逃走,否则他就真的死定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男子汉能屈能伸,昨夜的耻辱就当被狗咬了,他这样安慰自己,同时忍着全身的酸痛,屏住呼吸,战战兢兢挪动身体,总算从男人身上下来,不敢做丝毫停歇,又小心翼翼掀开被角,一点一点将身子向外探去。 好半天,终于有惊无险地下了床,正要穿衣,才发现昨日穿的喜服已被撕成破布条扔了一地,当然还有内衣、亵裤的碎片亦散落一地,景象是相当的淫靡,若不是心理素质够硬,子休真的会被怄得当场吐血身亡!当然他没打算要再穿这令他恨得入肉入骨的衣服,只是衣柜在哪里?总不能让他不穿衣服逃走吧! “爱妃醒了,只管让外面的丫头进来伺候!” “!”身后突然响起低沉的嗓音,子休吓得心脏都似乎猛地往上一窜,整个人霎时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变,**醒了? 见新王妃**着“娇躯”背对着自己,却迟迟不叫丫头进来服侍,久经欢场的南宫度想当然地以为这文国公主是在卖弄风骚勾引自己,心中不禁鄙夷地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模样猴急地翻身跳下床。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第七步!子休猛然抄起身旁矮柜上的花瓶,迅速转身,举手投掷—— 预期的花瓶碎裂声并没有响起,南宫度轻而易举接住了新王妃突然朝他扔过来的花瓶,同时发现……男人?!没有看错,真的是男人!上身是平的,下身是不平的! “你是谁?”愣了好一会儿,南宫度才反应过来。 “……” “你是谁?”森冷地暴喝,就在子休吓得说不出话时,南宫度已然变回往日暴戾的模样,下一秒手掌有如坚硬锋利的鹰爪牢牢掐住了子休的脖子,“说!” “我叫马克?里拉今年二十岁最喜欢的动画片是网球王子!”震慑于对方眼里爆射的骇人杀气,子休条件反射地一口气报上自家姓名,可是马克?里拉?二十岁?动画片?网球王子?是什么?他的脑海里倏地闪过什么,但来不及捕捉,脑袋又开始像要爆裂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第九章 “马克 ;里拉?网球王子?”南宫度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人名”。据他所知,当今天下南宫氏南国,宇文氏文国,宁氏宁国,容氏容国,四国之中从未有哪位王孙贵族被册封为网球王!难道,此人来自番邦蛮夷之地,是什么动画片网球王派来的奸细?番邦蛮夷之鄙人竟有这等高超武艺能如此轻易避开众侍卫、暗卫的耳目,长驱直入穆王府后院寝宫,甚至掳走了新王妃,而他直到刚才都还以为对方是宇文柳絮!南宫度心里不由一阵惊愕,难道他穆王府内众人包括他的警戒心竟已差到如此之地步? “王爷,水准备好了!” 两个伺候起居的丫头端着水盆立在外间禀告,南宫度这才收起满腔的疑惑,让两人进了内室。待其将水盆放到椅子上,他却摆手道:“你们都出去,本王要亲自为王妃梳洗!” “!”两丫头愣住,面面相觑。王,王爷刚刚说了什么?亲自为王妃梳洗?可是王爷刚才为何吩咐她们准备冷水? “还愣着干嘛!”见二人发呆,南宫度不禁烦躁地吼起来。原来不止侍卫技不如人,连丫头都笨得可以!真是可气! 可是,偏偏丫头们极端畏惧主子,见王爷发怒,早就吓得两腿打哆嗦,颤抖着跪到地上磕头认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听这话,南宫度更加火冒三丈,不过他现在没空跟两个丫头废话,于是不耐烦地再次摆手,皱眉道:“行了行了!都给本王滚出去!” 奇迹般得到王爷的饶恕,两丫头心下又是一惊,却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连滚带爬退了出去。待外间的门被轻轻带上,南宫度才起身,走到椅子前,端起水盆—— 哗啦! 一盆冷水全部浇到之前因头痛而突然晕倒的子休的脸上。没错,南宫度让丫头准备冷水就是要泼醒这个来路不明、意图不明、稍一威胁就自报家门而后“装睡”的奸细! “啊噗……呸……”被冰凉凉的冷水陡然刺激,子休还真醒了过来,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手忙脚乱地清理灌进鼻子嘴巴耳朵里的水,同时条件反射地大声抱怨:“谁啊!没看到这还有个大活人吗?泼水也不知道看着点!我有瘦弱微型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猛瞅到床边站着的“凶神恶煞”,这才记起晕倒前的惊险事件,遂惶然掩口噤声,身体不自觉地往后挪。这,这个**不会真的要杀他吧? “大哥饶命啊!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我是被女贼陷害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作为最最无辜的受害者,子休可不想含冤而死、英年早逝!于是,慌忙将这两天的遭遇悉数说了出来,不过,他忘了自己在晕倒前说的那句标准自我介绍的话。 “采花女贼?”听完子休的叙述,南宫度阴测测地牵动嘴角浮出个诡笑,眼中杀气陡然大盛。子休也料到对方很可能不相信他的话,赶紧信誓旦旦保证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可以对主起誓!” “主?”南宫度终于捕捉他想要的破绽,讥讽道:“也就是你们的动画片网球王?” 第十章 “动画片?网球王?”这么一提醒,子休才恍然记起刚才被**掐着脖子命悬一线时喊出的话。可是,他明明姓柳名子休,怎么会叫什么马克;里拉?虽然这名字听上去有几分耳熟,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而且爹明明说他今年刚满十六,怎么就成二十了?他有那么早熟或者说老相吗?至于动画片跟网球王子……子休下意识地爬到床沿边,伸长脖子扫视房间里的每样摆设,就好像这动画片跟网球王子会在房间的某个地方,可是到底在哪里呢?他稍一思索回忆,脑袋即刻又有要疼的迹象,赶紧用力摇了摇头,将疑惑甩出脑外,同时收回脖子放弃寻找,或许这莫名其妙的话也跟他之前在家说的诸如sorry之类的话,都属于落水后留下的病根吧!只不过,**会信吗? 当然不信!所以待子休十二分诚恳地说明自己不叫马克。里拉,也不清楚具体何谓动画片、何谓网球王子,一切只因为他有偶尔说胡话的病根后,他可怜的细瘦的小脖子再次落入南宫度的魔爪!“小子,本王不管你是柳子休还是马克。里拉,今天你不老实&%$^……” 后面还说了什么狠话,子休基本没听进去,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本王”二字吸走了。本王?爱妃?难,难道这个**是王?是皇亲国戚?不——会——吧! 再次在心里哀号,子休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绝望至极地耷拉下脑袋,简直欲哭无泪啊!虽说他深居幽山极少与外界接触,又失忆甚至连基本生活常识都忘了,可是这三年来也还多多少少从父亲柳吾夷那重新认识了一下当今天下的基本形势,明白王的概念即:皇帝的直系亲属!如果眼前这个人真是皇帝的兄弟或者子嗣,那被掉包的新娘岂不就是王妃娘娘?他居然被卷入王妃掳劫案!如果不能尽快澄清自己的清白……天呐!难道他柳子休真就这么倒霉?难道他今日真就要命丧黄泉,在劫难逃?可怜他还这么年轻就要无辜送掉小命……Oh!No! 当子休重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异常危险时,遭他漠视多时的南宫度也终于被激得再度发狠,神色一凛,便毫不留情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大胆贼子,竟敢无视本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要知道他穆王不仅是先皇最宠的小皇子,就连当今皇上和太后也宠他三分!从小到大被众人捧在手心当佛一样供着,有谁敢无视他,简直是胆大包天、罪不可赦! “呜呃……”猛然被人像提鸭子一样生生提起来,子休本能地扑腾着双手想打掉南宫度掐着他脖子的手,却反被对方一只手扣住了双腕,紧接着一记膝盖又狠狠顶到他肚子上,整个人立马失去重心后仰,便被南宫度死死压在了床榻上。 “臭小子,你敢打本王,看本王今天不宰了你!”手背被子休的指甲划出几道血痕,南宫度愈发气得七窍生烟,停了掐脖子的行为,改揍脸!不过,拳头没有落下去,因为身下的人突然停止反抗,一脸镇定自若甚至露出鄙夷的冷笑! “白痴!” “……你敢骂我?”愣了好一会儿南宫度才反应过来,从来只有他骂人,这臭小子居然敢当面骂他白痴!>_< “不骂你难道骂我自己啊!”子休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反义愤填膺道,“你也不想想,哪个白痴会傻到男扮女装混进你家跟你拜堂成亲,却什么都不做只乖乖躺在洞房里等着被你这个酒后乱性的家伙上!你以为你谁啊!告诉你,就算你家再有钱有势,就算你长得比女人都漂亮,我柳子休也绝不会傻到糟践自己跟你搞同性恋!都说了我是冤枉的,你小子偏不相信!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横竖都得死,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不过我可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杀了我,我就是被你冤死的,等我做了冤魂野鬼一定回来拉你一块下地狱!” “是吗?”出乎意料,这次南宫度居然没有暴怒,反而用手支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么说,是本王冤枉你了?” “……当然!”迟疑了一下,子休才抓住镇定的感觉点头回应。实际上,刚才的视死如归全是硬装出来的,他心里其实怕得要死,更别说现在南宫度的态度反常,眼神更是诡异! “不过……”南宫度话锋突然一转,“采花贼为何偏偏找上你呢?” 那个“花”字咬得特别重,子休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但依旧装大义凛然道:“我怎么知道!” “哦?”南宫度也依旧不怒,反半眯着眼睛上下审视子休,要知道从起床到现在子休身上可还是光溜溜的啥也没穿!所以很快,子休受不了了,但他打不过死**,又不想跟个女人似的护着**问“你想干什么”之类的弱智问题,只好继续忍辱负重地拽紧已滑至腰间的被子,任由**欣赏他**的上身!>_< “据本王所知,采花贼的眼光都很高!” “那又怎样!”子休的声音和身体都不自觉地僵硬起来,因为**突然把手放在他身体的两侧,这样的姿势让他莫名其妙想起昨晚的某些行为,虽然当时是在黑暗里,可是能够感觉到有相似的气息在蔓延…… “没怎么样,不过你的确比本王的三个侧妃、两个男宠还要美!”这是实话,所以南宫度的声音很自然地变得温柔而充满磁性,他一向喜欢美人,不论男女。 可惜这话加上这嗓音让子休有种要呕吐的冲动。没想到这家伙年纪轻轻,居然就有三个侧妃、两个男宠,若再算上新娶进门的王妃那岂不都有……等等!男宠? 猛意识到对方话里的关键意思,子休霎时大惊失色!天!这,这个家伙该不会真的是Gay?那,那,那他现在是不是又要贞洁不保? “不要!呕——”没料到对方真会摸自己,子休来不及捂嘴,直接吐了南宫度一身! “不识抬举的家伙!被本王宠幸你觉得耻辱是吧!” “你以为会很爽吗!呕——” “大胆!本王今天要你好看!” “啊!**!混蛋!给我滚远点!滚开!啊!啊!啊——!” …… 第十一章 昨夜是酒后乱性,大清早又霸王硬上弓,南宫度真就这么欲求不满、荒淫无度吗? 当然不是!虽喜美人,但他实则并非**熏心之徒,这仅仅是一种策略,毫不保留彰显穆王爷在世人眼中个性暴虐的策略! 南宫度其实明白柳子休的那些话虽然胆大妄为、罪该万死却也在情在理。的确,没有人会铤而走险男扮女装混进王府跟他拜堂成亲却整晚没有行动反在第二天早上被他逮个正着。由此看来,柳子休可能真是无辜的,不过,谁能保证这不是苦肉计?谁又能保证柳子休是替罪的羔羊而不是狡猾的狐狸?文国公主千里迢迢来南国和亲,却在大婚当天被人掉包, 而他这个新郎直到洞房花烛夜后的第二天早上才发觉新娘竟被男人冒充,传出去谁会相信?即使宇文柳絮的失踪跟他南宫度毫无关系,但这桩婚事本就牵连文南两国政治,若公主真是在大婚前被人掳走,而他也在昨晚及时发现,那他或许还能推卸点责任,可偏偏昨晚他喝得烂醉根本什么也不记得……看来,对方摆明了是要破坏这次联姻!弄个男人来冒充,莫非也是想让南国质疑文国的诚意,两头挑唆以加剧双方矛盾……那,幕后主使会是谁?容国?宁国?还是文南两国中的主战派?又或者是番邦蛮夷的那个什么网球王? 推敲来推敲去,南宫度发现几乎每个国家都有嫌疑,甚至连公主逃婚都有可能,要找回公主怕是很难,而当下最重要的是要防止消息走漏,事态继续恶化。幸好,这宇文柳絮自小长在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他穆王不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就连文国的送亲使团,也只有几个高级将领见过公主。所以,为今之计,唯有将计就计,以假乱真。不管这个柳子休是男是女,是羊是狐狸,进了他穆王府的门,便是他穆王爷的正妃娘娘文国公主——宇文柳絮! 现在,南宫度可做的是抓紧时间尽快让这个胆敢藐视他、辱骂他甚至视他的宠幸为耻辱的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刁妇”好看! “你还吐不吐?吐不吐!”首先大力按住柳子休乱撞的头,迫使其低头正视两人**的地方。 “呕——”还是只一眼,子休便又开呕,可毕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之前吐得就全是酸水,现在已只能面如土色地干呕,不过心里实在气不过,所以嘴上还在死撑着咒骂:“混蛋!淫贼!你跟那个采花贼是一伙的!女盗男**!呕——” “大胆**,居然敢当着本王的面想别的女人!” >_<“想你个头啊!臭淫棍!你敢**我!你再**我,我呕——” “**?臭小子,你现在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妃娘娘!本王上你是天经地义!” “无耻!无耻!呕——” “爱妃还这么有精力骂人,看样子是享受得还不够了?!”这么说着,南宫度更恶劣地挺动腰身。 早被捅得鲜血横流的后庭再次被猛烈贯穿,子休痛得失声嚎叫:“啊!救~救命~~~我不吐了~~~再也不吐~~~” “爱妃叫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啊!”南宫度丝毫不留情,继续在那初经人事的紧穴里恶意抽插冲撞。 “求~求王爷别~别动了~~~求~求你~~~” “可是爱妃实在太**了,本王一时情难自禁,**……” “混蛋!你……啊~啊~~嗯~~~” “看来爱妃还不够,那本王……” “王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第十二章 刑讯逼供结束,南宫度耀武扬威地从柳子休身上下来,颇显得精神熠熠。想他开荤至今,可谓“阅人无数”,竟是不自禁对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生出几分欲仙欲死、**的感觉,臭小子后面还真的是……不对!这正说明柳子休并非如其所说那般无辜清白纯良无害,说不定是使了什么幺蛾子! 心下如此认定,南宫度立刻出手抚上柳子休白嫩的**,检验“调教”的成效。 “王~王爷饶~~~”早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子休霎时吓得如惊弓之鸟般从床上弹起,无奈全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连句话都说不完,便又瘫倒在床。 见此情景,南宫度不但丝毫不内疚怜惜,反恶狠狠揪住子休的头发,怒目吼道:“臭小子,你还敢反抗!还敢不从!” 遇上这样非人的虐待,即便子休的心理素质再好,胆子再大,这会也早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有气无力地摇头,却是垂死挣扎。幸好,屋外突然有人叫门。 “启禀王爷、王妃,属下有急事禀报!”是月影,南宫度的贴身侍从。 “进来!”不做丝毫掩饰,南宫度仍旧死死揪着子休的头发,在月影面前他不需要隐瞒什么。同样,月影进来瞥见王爷床上的陌生男子,也未露出任何诧异之色,一如往常的平静道:“爷,王妃的贴身侍婢昨日在国宾馆被杀!” “哦?”南宫度的神情一凛,立刻道:“文国使团有何动静?” “已上报皇上要求确认王妃的安危,楼丞相领旨现在在来王府的路上。” 楼元奎?南宫度脑海里闪过楼相的名字,不着痕迹地轻拧了下眉头,终于放开子休,又问:“昨夜府内可发现可疑之人?” 顿了一下,月影俯首抱拳道:“属下无能!” “算了!”南宫度沉声打断他,沉思片刻,只能用之前设想的计策,于是又粗暴地掐住子休的脖子,道:“立刻去把宇文柳絮的画像拿来,给这小子易容!” “这……”月影有一瞬的犹豫,但还是不得不道:“爷,柳絮公主的画像已被混在太后送来的画像里,恐怕……” 这么一说,南宫度才记起当日太后亲自送来宇文柳絮的画像,结果继续被他视作垃圾货色,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柜里,算来这前前后后太后也给他送过不下百幅女人的画像了,要找到宇文柳絮的画像还真得花些时间。 “没做记号吗?”他想太后要区分这上百个女人总该在画像上做点记号吧? “画像上是没有记号的,每张画像会配有名册,但也已经弄混了!”月影又不得不道出事实。 “……”南宫度无语,那些名册好像也有被他乱扔来着!―_― 第十三章 宇文柳絮的贴身侍婢被刺死,其实已在南宫度的预料之中,既然公主都可以被掳走,不殃及池鱼或者说不给文国留下一丝线索反倒让人生疑。虽然这省去了他为掩盖事实杀人灭口的麻烦,不过昨日确有个小丫头随“公主”陪嫁过来,甚至从头到尾一直“搀扶”着新娘,竟无人注意到,想来怕是易了容,如今早已逃之夭夭了!可恶!南宫度愤怒地握紧拳头,其实昨日在拜堂之时他就有发觉新娘的异样,当时还只当公主是因一路旅途劳顿体力不支,没想到居然会被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不但坏了他的大计,还让他闹个酒后男女不分的笑话,简直气煞他也!他日揪出那幕后奸贼,必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纵然心中怒不可遏,刚迈入前殿,南宫度还是倏然变了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刚刚抵达王府的楼元奎和文国送亲团的首领孙兆,见穆王爷神色有异,相互对视一眼,方行礼,道:“臣楼元奎参见……” 礼未完,南宫度突然扬手道:“楼丞相、孙将军不必多礼,国宾馆的事本王已经听说了,狂徒放肆,竟敢闯入文国使者下榻之处行凶,兹事体大,本王定要奏请皇上严加追查,给孙将军一个交代!” “穆王爷嫉恶如仇,如此重视我文国之事,令孙某甚是感动,特代我文国使团向王爷表示感谢!”孙兆是个率性的直肠子,说着说着一时竟顾不上询问公主的情况,当即要行作揖礼拜谢。 南宫度赶忙拦住他,郑重道:“孙将军言重了,贵国使团在我南国境内遭遇暴徒行凶,乃我国士卒疏于防范,理应承担责任!” 一旁的楼元奎也承诺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皇定会给贵使团一个交代,孙将军自可放心!” 孙兆点头,又道:“有穆王爷和楼丞相的话,孙某自是心安不少,所幸遇害的只是下人,但不知公主可安好?” “这……”南宫度突然犹豫起来,脸上忧郁之色更盛。见状,楼元奎和孙兆都不由睁大眼睛紧盯着他。 再开口,南宫度的声音里已满是担忧之情,“适才王妃得知侍奉她多日的小婢惨遭不幸,一时悲痛得难以自制,伏床痛哭流涕,本王是如何劝也劝不住,实在令人心忧啊!” 闻言,孙兆亦面生忧色,叹道:“公主心性善良,天生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平日待下人就极好,何况这小婢已侍奉她整整五年之久……只能请王爷多加劝慰开解了。” “孙将军不必拘礼,柳絮乃是贵国公主,又是本王的王妃,王妃心神悲伤,本王自当好生劝慰,只是今日王妃伤心过度,怕是不能……” 南宫度脸上又露出为难的神色,话也只说到一半,不过孙兆会意到了他的意思,其实他与柳絮公主亦不相熟,如今公主已嫁作他人妇,他冒昧前往王妃寝殿探视总有些不合适,想了想道:“无妨,只要公主平安,孙某也好给我皇一个交代。今日冒昧打扰,待公主心情转好,孙某再来拜见!” 这样应该算是确认了公主的安危吧,楼元奎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行礼便出了王府。 第十四章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打发了麻烦,南宫度微微地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孙兆竟如此草率,不亲自去确认公主的安危,难道是他将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新娘被掉包其实根本与破坏文南两国邦交无关,只是有人存心要整他?宇文柳絮既嫁进了穆王府,便成了他南宫度的人,终生居于深宫而不得自由已成必然,他就是有意将掉包之事隐瞒到底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思索着,殿外突然传来通报声:“太后驾到!” 太后?南宫度一愣,这才想起如若国宾馆那边没出事,他今早当携王妃去给太后奉茶请安,想不到太后如此牵念这王妃,居然亲自登门,真是……麻烦一个接一个呀!南宫度转头看向隐立一旁的月影,后者立刻会意主子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太后并非南宫度的生母,却将其视若己出,宠爱有加,这是有原因的。首先,这小王爷跟太后是有血亲关系的,南宫度的生母薛贵妃乃是太后的亲侄女,也就是太后的哥哥神勇将军薛鼎的独生女儿,当然很明显南宫度也是薛鼎的亲外孙。再有,当年薛贵妃难产,临死前将刚刚出世的儿子托付予当时身为皇后的太后抚养,因而南宫度实际上是由太后一手抚养长大。太后对他的宠爱,实则与对亲儿子无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为何当今皇上十多个兄弟,唯独穆王爷早已成年却仍留在京城不去藩地的原因。 “儿臣参见母后!”南宫度踱到门口迎接太后。 “皇儿免礼,快过来让母后瞧瞧!”不顾在场的太监宫女,太后焦急地一把抓住心肝小儿子上下打量,“皇儿昨夜可安好?没出什么事吧?” 原来母后担心的是他而不是王妃!南宫度微微一笑,扶太后上座,“母后放心,儿臣没事!” 为证明这话,南宫度还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如此,太后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下。今早听闻穆王妃的贴身丫头遇刺,她大为惊愕,立刻想到度儿不会也出了什么事吧?心下忧虑惶恐,根本等不及派出去的人回话,就心急如焚地摆架穆王府。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欣慰地点头,慈爱的眼神紧盯着这虽非亲生却胜亲生的儿子,好一会儿突然记起还有个刚过门的儿媳,于是问道:“王妃可安好?” “正在寝房伤心,怕是不能出来给母后请安。” 南宫度的话有些生硬,太后知道他不喜欢这桩亲事,想必也看不顺那文国来的公主,但出于礼节,她还是要去关心一下这个儿媳妇的。思忖了片刻,起身道:“度儿,领母后去看看你的王妃吧!” 虽然不情愿,可也不好回绝,南宫度像个孩子似的闹了一小会儿别扭,还是硬着头皮领母后去见“王妃”! …………………分…………………………割………………………线………………………… “太后驾到!” 一行人来到王妃寝殿外,依然是洪亮的通报声先行。很快,几个丫头匆匆自殿内出来,跪下行礼。 “王妃还没起?”南宫度先行问道。 “回王爷,王妃娘娘痛哭不止,不肯起床梳洗。” “……”南宫度不语,只丢给母后一个“看吧”的眼神。 太后顿了顿,示意身后的太监宫女停步,然后又转向儿子,道:“待哀家进去瞧瞧!” 南宫度不能阻止,只好跟了进去。 辰时早过了,王妃寝殿内的光线却十分昏暗,满室垂着的红纱帘,虽彰显着大婚的喜庆,却让空间无形中生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越往内室走,气氛似乎越诡异!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太后心中诧异,莫不是这调皮儿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捉弄王妃?“度儿,这是怎么回事?窗帘为何不束起来?” “是王妃不能见光!”南宫度回答得倒是利索,答案也是语带双关,如今这王妃确是见不得光。 “不能见光?”太后更加莫名其妙,她可从未听说柳絮公主有害怕阳光的毛病呀! 见母后神色茫然,南宫度随即解释道:“王妃眼睛都哭肿了,儿臣怕屋里光线太强伤了她的眼睛,所以命下人把窗帘都放下来。” 你会这么好心?太后将信将疑,她虽宠这小儿子到了溺爱的地步,可心里还是很清楚他的任性顽劣,先前明明抗拒这门婚事,当日也是被她硬逼着才接旨,就连刚才都还绷着一张脸,现在怎就突然关心起王妃了?“度儿,母后知道逼你娶了柳絮,你心里不服,如今母后也不能逼你喜欢人家,但是她毕竟是文国的长公主,从小到大也是父母手里的掌上明珠,你可不许欺负她,要以礼相待,知道吗?” “儿臣当然知道,母后放心吧,儿臣不会为难王妃的。”当然前提必须是这个王妃是正牌的!南宫度脸上掠过一丝诡诈的笑,想起柳子休刚才在他身下求饶的模样,突然觉得欺负这个臭小子是件不错的消遣活动。 太后哪里能想到儿子在思索这等卑劣之事,还当他知事识大体,当即欣慰地夸了他一番,南宫度更加得意了,心下决定只要柳子休表现好,便可暂免杀身之祸。 母子俩进了光线更为晦暗的内室,床上红纱幔帐轻垂到地上,依稀可见一个人影趴在床头小声抽泣。 “爱妃,母后来看你了!”南宫度踱到床边,手伸进幔帐内,轻轻抚了下床上的人,后者的身体明显弹了一下。不过,太后没注意到这些,她心里正惊讶度儿居然称公主为爱妃?看来是她多心了,这柳絮公主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娇俏妩媚,度儿就是堵气嘴上说不喜欢,这到了床上怕是也……这么一琢磨,太后内心的愧疚感总算少了一点,庆幸这正妃还能讨度儿欢心,以后小夫妻俩的日子也该不会那么难过! “爱妃,母后来了,快别哭了!”南宫度继续在太后面前演戏,连带床上的冒牌王妃柳子休被惊得浑身颤抖,哪里还能哭得出来?可是不哭的代价就是被大淫贼肆无忌惮地摸下身,他简直要被折腾疯了!>_< “呜呜呜……”强忍着呕吐的感觉,柳子休痛苦不堪、艰难无比地哭着。 可在南宫度听来,这哭声更像是**不满地**,于是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抓着柳子休渐硬的分身大力**套弄,甚至压低声音道:“爱妃,想不想要本王来喂你啊?” 去死啊!柳子休羞愤难当地在心里怒吼,被南宫度接连**了N遍,这次却是第一次被淫贼“服侍”,虽然恶心得不得了,可下身传来的**却真真越来越强烈!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啊! 偏偏老太后丝毫没察觉到宝贝儿子正将罪恶的手伸进锦被下干着下流之事,仍旧端着太后的架子,顶着婆婆的身份,远远坐在那,婉言劝慰儿媳节哀! “呜~呜呜……”柳子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了! …… 第十五章 总算送走了太后,柳子休也被整晕了过去,南宫度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王妃寝殿,打扰王妃休息,并将随侍自己多年的大丫头星移派去伺候王妃。这是多么大的荣幸,穆王府里几个先进门的侧妃、男宠羡慕得不得了。果然,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金枝玉叶待遇就是不一样!他们这些出身青楼戏院的卑贱之人自是不敢跟公主争宠,只是先前听府里的下人议论,王爷新婚当夜被王妃来了个下马威,第二日清晨又亲自为王妃梳洗,他们都是未过门就开始伺候王爷,对王爷专横暴戾的性情清楚得很,一时间人人自危,唯恐正妃娘娘发威要“整治”他们。却哪知这传说中厉害至极的“娘娘”如今正忍受着非人的残酷折磨,差点连死的心都有! 且说这大丫头星移,自幼随侍穆王爷,聪明伶俐,又能文能武,深得王爷宠信,虽未被纳为妃,但其地位之高,就连众侧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没错,星移不是普通的丫头,她与月影一样,都是南宫度的心腹侍从。今日,被南宫度指派到王妃寝殿,名为伺候王妃,实则要避免柳子休接触“闲杂人等”,暴露男儿身。 像柳子休这种状况,星移一看便知是他忤逆王爷自食恶果。呆在穆王爷身边多年,这类事她早已司空见惯,不过王爷竟能气得**男人,这倒是头一回。以往得罪王爷的人一般都是被毒打,轻则缺胳膊少腿三个月下不来床,重则当场毙命,真不知道这柳子休是运气太好,还是王爷有意放他一马? 思至此,星移撩起床帐的手蓦然顿住,冷然的目光投向床上鸳鸯被下露出来的清秀微粉的脸。柳子休早已昏睡过去,黑如墨染的发丝散在大红床上,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盖住了眉毛,挂满水气的浓密睫毛微微颤抖着,怕是惊魂未定,鼻梁挺直且鼻尖微微上翘,薄薄的双唇上仍残留着樱色的胭脂,整个面部的线条许是因为略施粉黛的缘故,竟也一点没有男子的刚硬。 星移不由皱了下眉头,心道:即便王爷昨夜没有醉酒,怕是也会当他是个女子,何况王爷向来男女不拒,如今硬是要将人留下不杀,表面上说是将计就计、易容冒充,别实际上真又是被美色给迷惑了?毕竟找自己人假冒王妃不是更保险吗?想着想着,她的手慢慢伸向柳子休的脖子。 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床上的人突然一个激灵猛摇头,嘴里含含糊糊念着什么,却没有睁开眼睛。 星移的手转而落到柳子休的额头上,果然是发烧了! 迟疑了片刻,她收回手,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又一把捏住柳子休的下颔,迫使其张开嘴,然后迅速将药丸丢了进去。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柳子休迷迷糊糊醒来。 星移再次走到床边,不待他说话,便一把掀了被子,面无表情道:“下床!自己沐浴更衣!” “啊?!”柳子休惊愕得大张着嘴,怔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仓惶用手遮住身体的重要部位,脸顷刻间烫得似火烧。他,他居然被女人看光了! “你,你是谁?”羞赧之心始终不及恐惧之心,他惶恐地盯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我是星移,从今天起,就是王妃的贴身侍婢!”星移边说边不自然地转身,面上掠过一丝尴尬,毕竟她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除了自幼随侍的王爷,哪里想到居然会看到别的男子的**。 星移?王妃?侍婢?柳子休的脑袋有些懵,加之还在生病,根本不能思考。 见他愣着发呆,星移突然冷言呵斥道:“你以为你真是王妃吗?还不快下床!” 冷厉的声音,就仿佛大淫贼亲临暴喝,直把子休吓得全身一哆嗦,顾不上头晕脑胀全身疼痛,裹着被子就惊恐地爬下床来。哪知,脚刚粘到床前榻登上,腿就软得直打哆嗦,一个没站稳,噗通!摔了个狗啃泥。 幸好身上裹着被子,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不至于摔到不省人事,子休挣扎了一会总算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正对上星移冷漠的眼神,心中霎时一凉,更加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见状,星移反冷笑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委屈,得罪王爷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更何况你还有勾引王爷的嫌疑! 第十六章 说装委屈,那可真是抬举子休了!被大淫贼整成如今这副失魂落魄典型被强X后的狼狈相,他哪里还有精力心存小九九装委屈博取同情?其实他根本就不是委屈而是恐惧,恐惧到如吴牛喘月,一看到类似南宫度那种冷如千年玄冰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心悸恐慌,有一种全身被车碾过的错觉。说起来星移跟随南宫度多年,这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倒真有几分相似。 在星移的训斥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子休更加瑟缩着一瘸一拐挪到雕花屏风后的浴池前。浴池是圆形的,很大,里面已经注了水,水上还漂浮着一层深红色玫瑰花瓣。白茫茫的水雾蒸腾着,带出淡淡的花香。 子休全身早已汗湿,又粘着污秽的***,黏黏的很不舒服,早想泡个热水澡,不过还是谨慎地先伸出一只脚到水里试试水温。 “嘶!” 水很烫!赶紧收回脚,小心翼翼蹲在浴池边,想等水凉一些再下去,哪知屏风后面立刻传来星移的呵斥声:“磨蹭什么,还不快下去!” “星丫头好大的胆子,敢训斥王妃!” 极具威严的低沉嗓音随后突兀响起,子休的脸刷地惨白如纸,这个声音,就算变成聋子他也能认出来! “星移不敢!”屏风后面,星移迅速跪地恭迎主子。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 “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不需要猜,子休心里早已警钟大作,腿一软,眼看着又要瘫到地上,却突然落入了眼疾手快、偶想一尝“英雄救美”滋味的大淫贼的坚实怀抱。 “爱妃见到本王,竟然如此兴奋?”南宫度微眯着桃花眼,稳稳将子休托在怀中,语似调戏,嘴角却分明挂着阴森的冷笑。 子休哪敢言语,只剩浑身发抖的份。 “怎么爱妃很冷吗?”南宫度继续勾着那抹危险的笑,声音变得阴测测,令人不寒而栗。 子休更是不敢言,只本能地摇头,如拨浪鼓般。但南宫度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道:“要不要本王陪爱妃鸳鸯戏……” “啊!”不等那“水”字出来,子休突然间如一头受了惊的小兽,歇斯底里地惊叫一声,猛然出掌,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大淫贼。 哗~~~ 猝不及防,南宫度脚跟不稳一个后仰,竟掉进了身后的大浴池。 “柳子休!”愤怒地暴喝一声,高高溅起的水花已然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至此,南宫度才恍然感觉到水竟是——滚烫的! “啊!”烫得尖叫,他气急败坏地拍打水面,大吼起来,“混蛋!星移!还不快给本王滚进来!” 正在外间守着的星移突然听到主子怒点自己的名,惶惶然跑了进来,便看到刚爬上浴池浑身湿透的王爷。惨了!这浴池里的热水是她用来整柳子休的!没想到王爷会…… “爷,你怎么样?有没有烫到?爷……” “冷水!拿冷水来!”南宫度手忙脚乱地脱着身上的衣服,烫死他了!>_< “月影,别让那臭小子跑了!”虽然烫得直吸气,仍不忘命令缉拿凶手。所以,子休刚奔至窗前欲跳窗而逃,就被隐立暗处的月影一掌击昏在地! 第十七章 几桶冷水泼下,南宫度周身升腾的热气总算冷却。 唯恐烫伤后已游离的表皮连同衣服一并撕下来,星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伺候着王爷小心褪下仅剩的一层丝衣。好在水不是刚刚烧开的,伤势并无想象中严重,没有起泡也没有脱皮,只是皮肤被烫得红红的,不过这也够王爷治她个大不敬甚至弑主之罪了! “星移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南宫度黑着脸,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从小到大,他何曾落得这般狼狈过,居然因调戏美人不成,反着了丫头的道!>_< 知道王爷正在气头上,即便心中不服,星移也不做辩驳,二话不说跪到地上磕头请罪:“星移知罪,请王爷责罚!” “哼,你倒是襟怀坦荡,敢作敢当啊!”就算自己理亏,南宫度依然黑着脸,至少他没有准许星移虐待“王妃”!这个丫头居然敢背着他用热水烫柳子休,简直是放肆!“看来是本王平日待你太好,居然敢不服从本王的命令,擅自对王妃动用私刑!” “星移不敢!” “不敢?难道这一池热水是存心想要烫本王的!”南宫度兀自曲解,差点拍案而起! 情急之下,星移一时竟没沉住气,梗直了脖子,义正词严道:“启禀王爷,奴婢只服侍尊贵的王妃娘娘,不伺候柳子休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没料到星移会出言顶撞自己,南宫度一时噎住,怒目圆瞪如铜铃! 但星移义愤填膺、热血冲脑,欲就此劝谏王爷杀了柳子休以绝后患,因而并未截住话头,继续道:“星移虽然只是个丫头,但是星移对王爷忠心不二,天可明鉴!今日所为绝非针对王爷,只是星移实在不认为有必要让一个企图魅惑王爷的贱民来冒充王妃,恳请王爷勿要贪恋美色,中了奸人的圈套!” “大胆!”南宫度终于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好你个臭丫头,竟敢污蔑本王贪恋美色!来人……” “如果王爷并非贪恋美色,为何现在如此愤怒?”星移毫无退缩之意,反平静地打断主子的话,“以往就算奴婢犯再大的错,王爷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怒不可遏,王爷明明是被柳子休推下水的,为何不惩治柳子休反而怒斥奴婢?” “住嘴!那浴池里的热水难道不是你准备的!” “水的确是奴婢准备的,奴婢已经给柳子休服了烂肤丸,就算没烫到他,也定要毁掉他赖以惑主的一身臭皮囊!” 烂肤丸!南宫度闻言更是震怒,声色俱厉大喝道:“放肆!本王的人还轮不到你这歹毒的丫头来处置!” 歹毒?如闻晴天惊雷,星移骤然愣住。王爷说她歹毒?王爷竟然说她歹毒!想她付星移自八岁追随穆王爷至今,伤人致残甚至致死的事都干过,今天不过用了一颗能致人皮肤溃烂的药丸,竟被王爷说成歹毒! “王爷是在心疼柳子休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星移忿恨地脱口质问。 心疼柳子休?南宫度心头一怔,瞬间又一股无名火蹭蹭上冒,他南宫度会心疼人?还是心疼柳子休那个不识抬举、胆敢拒绝他甚至把他推下水的臭小子?>_<“来人!给我把这信口雌黄的丫头拖出去掌嘴!掌嘴!” 王爷竟会怒到如此地步,月影有些始料未及,原本他也有星移那样的担心,因而一直隐立在旁不动声色,现在却不得不出来响应,何况众侍卫丫头早被支到大殿外。 “王爷!”他从容走上前来拱手行礼,“王爷息怒!星移一时糊涂……” “拖出去!”盛怒之下,南宫度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幸而,月影比星移更沉稳,求情不成,他便转移话题道:“王爷息怒,烫伤不宜情绪激动,还是先让星移为王爷上了药,再行处置吧。” 说完,又悄然向跪在地上的星移递了个眼色。 星移这才冷静下来,大力磕头乞求道:“奴婢知罪,但也求王爷先让奴婢为您上药之后再治奴婢的罪。” 南宫度自然清楚自己所谓的烫伤根本毫无大碍,此时心情已烦躁不堪,再无心思理会二人,遂一挥手吼道:“出去!都给本王出去!” 二人得赦,惶然行礼退了下去,也不敢再去理会窗下晕了多时的柳子休。 第十八章 “谢谢你替我求情。”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长廊上,星移向月影道谢,脸上却仍带着不甘的表情。 月影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向远处,隔了一会儿才道:“以后不要再鲁莽行事了!” 星移愣住,很快,脸上的不甘转为愤怒,拳头也不由握紧,道:“你也觉得王爷今天很反常对吧,否则早就阻止我了!” “王爷只是一时兴起,不久也就厌了。” “厌?如果真是如此,王爷何必大动肝火?除了那个女人,王爷何曾维护过别人?现在居然为了那个……” “王爷有自己的想法,你我还是不要妄加揣测。”月影转身,沉声打断星移的话,目光变得犀利如鹰,“王爷是主,你是仆,王爷要宠谁,轮不到你一个丫头来指手画脚!星移,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闻言,星移心下莫名一慌,微微扭头,避开月影的视线,紧张道:“我是担心又发生五年前那样的事!” “王爷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月影的语气显得咄咄逼人,所谓旁观者清,今日不止是王爷反常,星移也很反常! “星移,你喜欢王爷?”他一针见血问道。 “你说什么!”星移骇了一跳,双颊却不由自主地浮上红晕。 答案不言而喻! ………………………分……………………隔…………………………线……………… 胡乱套了件丝衣,南宫度起身下了卧榻,愤愤走到柳子休面前,似要证明自己绝无心疼偏袒之心,他一脚狠踢到昏迷不醒的柳子休身上,大吼道:“混蛋!让你装死!还不快给本王起来!” 显然是被踢疼了,子休如小动物般呜呜哀号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神却很迷茫,似乎对眼前的人熟视无睹,皱皱眉,含含糊糊说了什么,继而掖紧被角将自己更紧地裹在被子里,缩作一团,又闭上眼睛。 岂有此理!居然还敢睡觉!南宫度再次勃然大怒,蹲下身一把拎起地上的人就往墙上撞,口中愤然咒骂道:“臭小子,让你睡!让你睡!本王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敢给本王……” 愕然发觉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南宫度不由住了手,迟疑了半刻,又一把将柳子休的脸扳正,正对着自己。 子休蹙眉,依然半闭着眼睛,似醒非醒,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南宫度没有听清,虽然他与柳子休早有**之亲,但关注下半身比关注脸多,这次算得上是第一次正眼细看这个人。先前就觉得柳子休是个美人,此刻更情不自禁被那微微颤动的艳丽**吸引,一时竟移不开视线。他虽整日里流连章台北里、花街柳巷,却是逢场作戏居多,就算是娶进府来的几个侧妃男宠,亦从不与之亲吻,现在竟怎么看怎么觉得柳子休的嘴唇像朵盛开的罂粟般红艳欲滴,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凑上去咬一口! 当然,是差一点!再冲动,南宫度还是很清楚这是烂肤丸的毒性发作,只要轻轻沾上一点红,他也会中毒,所以说像罂粟而不是樱桃!不过,南宫度心里顿时又火起来,要不是他推辞与母后共用午膳回来“陪王妃”,柳子休恐怕早被星移那个臭丫头给毁了! 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在乎柳子休? 当然是怜“香”惜“玉”,堂堂穆王爷,不至于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况且,柳子休现在是他的棋子!南宫度这样想,理所当然将心头愤怒归咎于星移差点毁掉他的大计。 为显示自己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他给柳子休服下解药。 …… 夕阳西下,晚风吹起窗边的纱帘,毒解烧退的柳子休总算从昏迷中醒过来。可是,腰酸背痛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更加严重,而且头也沉得如同千斤顶!这是必然的,首先不能奢望堂堂王爷大发慈悲将数次得罪他的逆贼从地上抱起送至床上躺好,所以柳子休自然是在地上躺了一个下午。其次,脑袋被迫撞墙N次,额头都被撞得淤青肿起,不疼,那是不可能的! 使出吃奶的劲挣扎着终于从地上坐起,但后庭立刻传来刀割般的刺痛,子休只能颤颤悠悠地转过身,趴在地上。 房间里静静的,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他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山里。 愣愣地转头,观望了片刻,恍然回到残酷的现实中,全身一颤,霎时惊恐地抖作一团,大淫贼呢?他把大淫贼推到热水池里,大淫贼一定饶不了他! 咕咕~~ 两天没吃东西,早已饿瘪的肚子突然叫起来,声音出奇地响。 第十九章 大淫贼固然可怕,但饥饿更可怕,和死亡一样可怕! 依着人类求生的本能,子休当然不愿意在莫名其妙被折磨到半死后凄惨地等着被活活饿死,所以,他提前拼出了回光返照的力气,依靠墙的支撑颤巍巍站起来,一瘸一拐挪到卧榻边的茶几前,抓起彩釉瓷碟内盛着的精致点心就往嘴里狂塞。他实在太饿了!从来没有如此饿过!比黑非洲难民还要饿! 黑非洲难民?子休使劲往嘴里塞食物,达到超越狼吞虎咽的速度,所以,虽然又一个奇怪的词汇伴随一些奇怪的画面从脑海里倏然闪过,他也完全顾不上捕捉,更不会觉察到怪异! 不到一分钟,碟内点心被扫荡一空,他才稍稍恢复了点“人性”,恐慌的情绪复又跑回来。可是,区区一小碟糕点怎能化解这两日来的空腹煎熬?子休还是觉得非常非常饿,而且比之前饿得更加难受,不但是肚子饿得难受,心里更加难受!就好像吃肉刚舔了下粘在上面的酱汁,吊足了胃口,却基本等于没吃! 实在受不了,最终,子休决定铤而走险,将心脏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挪动步伐,战战兢兢朝外间踱去。 毫无前兆地,内室的纱帘被轻轻撩起,清澈柔美的嗓音陡然打破傍晚的宁静:“娘娘醒了!” 子休的心脏猛地一抽,险些被惊得休克,好一阵,才怔怔抬起头来—— 是星移!她手上提着只编制精美的小花篮,笑吟吟地走进来。好像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与先前是多么的不一致,她继续自顾自道:“娘娘醒了就好,娘娘中午突然哭晕过去,可是把奴婢给吓坏了!娘娘您身子虚,还是先回床上躺着吧,奴婢这就去禀告王爷!” 绘声绘色地唱完独角戏,星移满脸含笑似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欣喜地奔出内室,留下不明所以,更不知该作何反应,故而一直僵在原地的柳子休!娘娘?哭晕?难道……是他记错了? 当子休稀里糊涂傻愣愣抱头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时,得知王妃终于醒来的穆王爷瞬间激动得难以自制,抛下众位前来王府慰问的达官显贵,急不可耐地直奔王妃寝宫!直把各路官员、皇亲国戚包括穆王府里众侧妃、男宠、仆婢、侍卫惊得目瞪口呆,真没想到这新王妃竟有如此能耐,能将堪称南国第一号顽劣之徒的小王爷制得这般服服帖帖!难怪当初文国没有丝毫微词,就将公主给嫁过来! 那边,宾客们惊叹不已甚至期盼着能有幸一睹王妃风采,这边,南宫度神速抵达了王妃寝宫。 “爱妃醒了?” 态度够温和,声音亦充满关切,可惜,子休还是被吓得够呛,手脚很没出息地抖啊抖,直后悔刚才神经短路竟没趁机逃跑。不过,逃跑只会死得更快更惨!—_— 所以,道歉吧! 无需换上无辜的表情,因为已经够无辜的了,所以子休一脸纯天然无辜地盯着南宫度,开始道歉:“王,王爷!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您没有受伤吧?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水很烫……啊!不!不!我真的没打算要推开你,我是不小心,我,我……啊!” 猝不及防被大淫贼圈入怀里,子休条件反射地惊叫出声。神啊!救命! “爱妃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南宫度一脸紧张,腾出一只手轻抚着“爱妃”惨白的脸,却是饶有兴致欣赏子休的惊惶,心道:这小子是在道歉吗?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没,没有!”子休僵硬地摇头,不敢打掉大淫贼的手,只能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在心里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要吐!不能吐!再吐就死定了!死定了!>_< 咕噜噜~~ 未被填饱的肚子突兀地叫了起来。 “原来是饿了!”南宫度释然一笑,脸慢慢贴近子休。 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子休吓得瞪圆了双眼,在心里大叫。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淫乱的王八蛋!混蛋王爷!你再过来!再过来就…… “马上撒娇!否则掐死你!” 出乎意料,就在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撞到一起时,眼前放大的笑脸骤然阴下来,恶狠低沉的威胁声让子休愕然愣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撒娇!” “啊?”腰上被狠狠掐了一把,子休讶然回过神来,不确定地抬头看眼前的人。 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就被大淫贼千年玄冰夺命杀人眼冻得全身发抖。 “王,王爷~~”不敢有丝毫怠慢,子休努力按魔头的命令撒娇!可是怎么听怎么像是俘虏在乞饶。—_—||| 所以,南宫度冷澈的双眸里爆出愈发狠厉的精光。 “honey~~”呕!子休又想呕吐了。 可惜,南宫度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脸色已然铁青,似乎连牙齿都咬得咯噔咯噔响。 “讨厌啦~~人家不要嘛~~”继续撒。 “不要?”南宫度总算满意了,却是**荡起,猛然将子休自地上打横抱起,并在其张嘴要大叫前,迅速低声呵斥道:“敢叫一声,今晚就别想吃饭!” 一听到“饭”字,子休立刻紧紧闭上嘴巴,呼之欲出的尖叫被生生扼在了喉间。大淫贼若真要杀他,不会留他到现在,所以现在最可怕的是饥饿!他真的好饿啊! 第二十章 柳子休你不是很能吐吗?这么快就饿得扛不住啦!南宫度在心里鄙夷地冷笑,嘴上继续假惺惺道:“天气燥热,本王陪爱妃先沐浴解解暑气,再用膳可好?” 沐,沐浴?子休一个战栗,顷刻间,浑身寒毛直竖,犹如猝然被开水烫到。大,大淫贼要以牙还牙报复他? 明显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突然僵硬得像块石头,南宫度笑得更加阴险,故意拖长语调道:“爱妃~~来嘛,不要害羞!” 不!不行!不可以!不要沐浴!不要!子休惊恐地拼命摇头,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可是,一切早就由不得他了! 当王爷抱着王妃“卿卿我我”来到浴池前,丫头们刚好准备好洗澡水,统统恭顺地跪到地上行礼,领头的星移柔声道:“王爷,娘娘,水准备好了。” “都下去!”南宫度不耐烦地吩咐一句,“炙热”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王妃,手更是色急地探进王妃的衣服,哦,不对,是王妃的被子里。 众丫头显然是司空见惯,识趣地低埋着头,速速撤下,留下王爷的“爱妃”如突坠地狱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助无门,只能在心里哀嚎:爹啊!救命啊!你儿子要被人烫死啦! “怎么,这样就怕了?”丫头们刚刚退下,南宫度已然换了副嘴脸,粗暴地扔下子休。 没被直接扔进水池子里,子休足足呆愣了三秒,才如获大赦般从地上仓惶爬起,无暇顾及后背差点被摔断的脊骨,僵硬中略带几分谄媚地对着大淫贼讪笑,希冀能真的逃过被开水烫的厄运。为什么不跑?那也得他有这个能耐!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好吧!就算是他柳子休没有骨气,为五斗米折腰!>_<死淫贼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哼!”南宫度嗤之以鼻,并射来一记如视草芥的白眼,直把屈蠖求伸的子休气得想一脚踢死他!踩扁他!踩!踩!踩!>_< “不服气是吧?”本就极善察言观色,何况子休这般喜怒形于色,怎能逃得过南宫度的厉眼?不过,南宫度抱定他是敢怒不敢言,于是悠闲地闭着眼睛,伸开双臂,站成一个“大”字模样,懒懒命令道:“过来给本王宽衣!” 宽,宽衣?子休又一次愣住,畏惧兼愕然的目光紧张投向南宫度。难道,大淫贼真想沐浴?真不打算烫他了吗? “还愣在那干嘛!等本王杀你是吧!”没得到预期的服侍,南宫度的声音立马沉了几个调。 “来,来了!”子休赶紧回应一句,没心思再捉摸,就以饥肠辘辘又有伤在身时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诚惶诚恐挪到南宫度面前,却没有利索行动,而是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焦急地挠头:这衣服是怎么个脱法来着?好复杂啊,他平时穿的衣服都是爹给他改良过的啊!—_— “柳子休,你以为本王真不敢杀你吗!”脱件衣服磨蹭半天,南宫度的耐心十分有限。 “别,别生气,王爷别生气!”威严恐吓下,哪里还管得了会不会,子休的手倏地粘上衣服,就是一顿胡扯乱拽。 呃,很意外,居然成功脱掉了上衣。不过,大淫贼的脸色也狰狞得赛过阎王爷! “下去!”南宫度咬牙切齿自牙缝挤出两个字,显然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满身的戾气,看样子他目前似乎不欲大发雷霆。 可是,很不巧,子休理解错误。所以,当他怀揣侥幸心理移步欲挪出淫贼的可视范围时,就被南宫度一脚踹进了浴池。 伴随“哗”的一声水响,子休本能地奋力扑腾,扑腾……呃,水很浅,温度亦适中,好像无需扑腾!—_—||| “小子,你以为你值得本王报复吗?”立在浴池边,南宫度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盯着子休,眼中再次露出鄙夷、轻蔑之色,“没用的狗奴才!” 狗奴才?刚从水里站起,子休瞬间木然,缓慢抬头,眼睛一眨不眨与淫贼对视,没有说话,没有恐慌,牙关咬得死紧,内心更是翻江倒海,就算忘了人生的前十几年,他也肯定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欺辱!这已经不止是对他肉身的侮辱,更是对精神的侮辱!尊严的侮辱!人格的侮辱!即使从未想过要与人为敌,但头可断,血可流,人格尊严不可辱! 啪——! 他愤怒地猛然一拍水面,激起水花四溅,内心压制已久的怒气顷刻间爆射:“王八蛋!别以为我柳子休好欺负!告诉你小爷我今天豁出去了!要奸要烫你给我立刻动手!别TM婆婆妈妈给我做戏装好人!我看了你就想吐!有种你再骂一句!再骂一句我死也要拉上你去当个垫背!” 没料到臭小子竟会因为自己随口丢出的一句骂词骤然暴怒,南宫度愣了好一阵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没听见子休的怒骂,只看到他双手叉腰如喷火龙似的狠狠瞪着自己,一瞬间,心里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直到低头深吸一口气,南宫度才勉强压住躁动不安的情绪,不再理会柳子休,自行脱了裤子,走进浴池,躺下,闭目养神。 “唔?”同样没料到大淫贼在被骂后竟会如此平静,子休再恼羞成怒也被弄得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此,王爷与王妃,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别别扭扭地沐浴解暑! 第二十一章 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心态,子休倔强地昂着头叉着腰,在水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南宫度突然冷冷发话:“没把自己洗干净,今晚别想睡床!” “凭什么要我洗!”余怒未消,子休条件反射地顶嘴,但刚说完就后悔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不自己洗他还想让谁洗啊?>_< “本王放你一马,你倒长胆了是吧!”南宫度可不是省油的灯,刚才的退步忍让不算失误也几乎是个奇迹,岂会再容这个来历不明、胆大包天的臭小子得寸进尺、撒野放肆! “过来!”他的语气明显不善,微眯的双眸里寒光一闪,子休竟又不能自已地打了个冷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气势顿时虚了一半,心存畏忌,有点想逃。 但稍作僵持,南宫度的声音又霎时飚高了八度,几乎是在吼:“过来!” “听到啦!”气势上实在对抗不过,也不想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子休只好忍辱负重再次以屈求伸,不过必要的架子是不能不端的!所以,边小步挪向大淫贼边强作镇定怒道:“过来就过来,吼什么吼,王……” 话未说完,又被南宫度呵斥:“闭嘴!” “……”闭就闭,有什么了不起!乖乖闭嘴,子休继续在心里咒骂,却没注意到玫瑰花瓣遮掩的水下,某人正等着算计他! 又挪了几步,脚突然踩到什么,他身子一歪,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就扑进了南宫度怀里。然后,猝不及防,后庭被异物猛然插入,是大淫贼的手指! “啊!痛!痛~~”本就伤得不轻的地方,再经不起折腾,他疼得大叫,本能地扭动身躯想要逃离魔爪,却被南宫度牢牢禁锢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爱妃不是很想让本王给你洗吗!”南宫度字字咬牙切齿,相应地手指的搅动亦是狠之又狠。 “王,王爷不用麻烦了,我,我自己洗,自己洗~~”子休真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为什么他会沦落到如此惨状?痛死啦!“王,王爷饶命~~” “晚了!”冷喝一声,南宫度毫不留情地插入第二根手指…… 半个时辰后,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依旧红绸遍布的王妃寝房内,上午才被调来伺候王妃的大丫头星移正在给沐浴过后的新主子梳妆打扮。 王妃娘娘已换上一袭艳粉色的绫罗长裙,端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铜镜,纹丝不动。 另一边,王爷倚在柔软的卧榻上闭目养神,几个丫头在旁小心伺候着,捶腿的捶腿,扇风的扇风,驱蚊的驱蚊。 “娘娘天生丽质,仪态万方,星移能伺候娘娘,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往柳子休头上插上最后一只金钗,星移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在表忠心恭维新王妃呢! 当然,南宫度很清楚这丫头是在为自己的化装术洋洋得意,更是在出言羞辱柳子休。不过,当事人闻此言,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昨日拜堂成亲,因为被女贼下药,子休并未见过自己被化装成女人的样子,今日连连被淫贼施虐,更无闲心去照镜子,因此,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岿然不动”、“稳若泰山”地端坐在椅子上,是因为他已被自己“天生丽质,仪态万方”的女相严重震撼到了不能动的地步! 鬓若浮云,眉似轻烟,面如桃花,唇红齿白……这,这镜中的美女真是他?真是他柳子休? “爱妃不满意这身装扮?”须臾功夫,南宫度已挥退下人,走到子休身后。 “爱,爱妃!”子休不自觉地计较起这个暧昧的称谓,想来配上自己这身妃子的扮相,还真,真是恐怖啊!>_< “爱妃不是早就饿了吗?莫非秀色可餐,不需要用膳了?”见柳子休一副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南宫度心里突然痒痒的,忍不住要欺负他。 用膳?子休顿了一下,这才记起自己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生怕淫贼不给饭吃似的,急切道:“要!要用!要用膳!”再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呸呸呸!什么漂亮呀!他又不是女人!>_< 第二十二章 子休满以为自己忍气吞声、低三下四至少可以换来一顿饱餐,可是,没有想到大淫贼不但淫乱无耻更小气的要命,即便到了饭桌上也要对他百般刁难,先是不准夹菜吃,现在居然连他的筷子都要抢走!>_<吝啬鬼!到底还让不让人吃饭啦! “爱妃,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本王真的好心疼!”赶在柳子休跳起大闹之前,南宫度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抢先说出早就备好的说辞。 心疼?我看你是心疼你家的饭菜吧!子休气得要抓狂,无奈南宫度力大得出奇,他是丝毫没挣脱开,反被对方更紧地按在怀里,喘气都快成问题,就更别提骂人了! “本王知道爱妃心里难受吃不下,可是,你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身子怎么受得了……” 谁说我吃不下了?小爷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你小子有点良心就别干扰我吃饭了好不好!子休在心里大叫。再让他贴在大淫贼身上,他不能保证他不会疯掉! “这样吧,本王喂你吃可好?” “啊?”心跳险些漏掉一拍,子休赶紧动了动头,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大淫贼已松开了对他的桎梏,这样看来,好像是他故意投怀送抱,还死赖着不下来!>_< “爱妃,来,喝汤。”南宫度右手拿匙,左手拿碗,用匙在碗内搅了几下,才将汤舀出小心送到“爱妃”嘴边,眼中尽是温柔爱慕之色!直把在一旁伺候的几个丫头惊得不由瞪大了眼睛,王爷真的在喂王妃喝汤?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就连星移都错愕地微张着嘴,王爷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戏已经太过了吗?王爷千金之躯,岂能伺候个大逆不道的臭小子!柳子休!你个不要脸的“荡妇”…… 相比丫头们的惊愕抑或愤怒,子休却是从容许多,他早饿得可以不顾一切,所以,不假思索一口就含住了大淫贼递过来的汤匙。 想不到柳子休竟敢忽视他在桌下狠踩的脚,喜滋滋地喝汤,南宫度心里顿时又火冒三丈,柳子休你要喝汤是吧,本王就让你喝个够! “爱妃,再喝一口,好不好?”仍保持相敬如宾的姿态,南宫度笑里藏刀,柔声劝道。 “嗯!嗯!”子休求之不得,继续忽略大淫贼的暗中警告,毕竟撑死总比饿死好! 于是,接下来,众丫头们就看到她们尊贵的主子一改往日顽劣暴戾的性情,化身标准新婚爱妻男,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把“食欲不佳”的王妃哄得连喝了N口汤。 不过,喝那么多汤,肚子不胀吗? 当然很胀!那能拒绝不喝吗? 当然可以,只要子休不怕被大淫贼狠狠踹几脚已经胀得鼓鼓的肚子……>_<原来半撑不死才是最痛苦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满满的一罐安神补虚汤竟真被王妃喝了个底朝天,王爷如释重负笑吟吟放下汤碗,都顾不上自己吃饭,又让丫头取来丝巾,轻轻为王妃擦拭嘴角。 擦着擦着,两人又粘到了一起。自然,是南宫度故意的。 “臭小子,算你行!”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吼,但从丫头的角度看,极像王爷在亲王妃!于是,纷纷识趣地低头避嫌。—_— 子休紧闭着嘴巴,没有出声。汤已经灌到嗓子眼,再加上大淫贼靠得这么近,他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来,到时候这罐汤可就真成他的“行刑饭”了。 知道柳子休一定撑得不行,南宫度偏要找碴!“爱妃是不是累了,本王这就扶你回房歇息!” 回房?不会吧!>_< …… 回到内室,没了第三人在场,南宫度原形毕露,嚣张跋扈可见一斑。先是粗暴地将柳子休推倒在床,然后一脚踢到他的肚子,威胁怒骂:“臭小子,敢起床,本王让你一辈子起不来床!” “唔——”鼓鼓的肚子突然间受到压迫,子休只觉腹腔内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恶心的感觉迅速上窜,他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吐出来,可是不行,只好伸手去捂嘴。但,这一动作立刻又惹到了南宫度! “臭小子,你敢吐!本王喂你喝的汤,你敢吐!” “……”虽然忍得非常辛苦,子休还是拼命深吸了一口气,将差点要吐出来的东西又咽了回去,胃里更加难受了,刚刚被踢到的地方也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你,你到底想怎样?”他捂着肚子,声音明显比饭前虚弱了。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王说话!”南宫度没有丝毫同情怜悯之心,反变本加厉阴着脸狠狠道:“柳子休,就凭你这一句话,本王就能治你死罪!” 死罪?子休在心里莫名地笑,手依然捂着肚子,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双眼死死瞪着南宫度,若今天他真的一命呜呼,定要记住这个谋杀他的人的样子! “你叫什么?”还有名字!之前只知道对方是个大淫贼!王八蛋! “哼,少给本王装蒜!本王的名讳你们岂会不知!”南宫度冷笑,他所指的你们便是子休后面的幕后操控者。 “……乌龟王八蛋!”积蓄了好一会儿的力气,子休才低低骂出这一句,等待他的自然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南宫度一脚比一脚踢得重且狠,却不是因为这句骂词,而是因为他讨厌柳子休瞪他的眼神,非常讨厌!“我让你瞪!让你不服!去死!给本王去死!” 第二十三章 南宫度越是打骂,子休越是要瞪他,恨之入骨地瞪!他是不服,非常不服!无缘无故被女贼绑架嫁作他人妇,受尽大淫贼的百般羞辱刁难虐待,现在更要被活活踢死!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受到这种非人的折磨?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冤气! 但,咽不下又能怎么样?子休现在真的好后悔,如果当初不偷懒,努力跟爹学轻功,或许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悲惨的境地,至少能趁大淫贼疏忽的时候飞檐走壁遁逃!爹现在一定在四处找他,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来王府吧……难道,他真就要这样悲哀地死掉? 突兀瞥见柳子休眼角滚下来一滴泪珠,南宫度心中愕然,不自觉住了脚。 “你小子是在哭?”他以为柳子休要么对抗到底,要么举手投降,没想到居然会是突然哭起来! >_<我连疼得忍不住掉几滴眼泪都不行吗!子休怨愤地咬着牙在心里咒骂,拼命皱眉眨眼,想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止不住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滚出眼眶,不是他懦弱,实在是腹痛如搅肠,那个煎熬啊,真想一死了之! 如此,令人厌恶的眼神再无锐利可言,南宫度托腮沉思了片刻,诡异地微微扬起嘴角道:“柳子休,跟本王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子休双手抱肚,身体瑟作一团,无力言语。 南宫度干脆坐到床边,继续道:“只要你答应,本王以后再也不为难你!” >_<你何止是为难!乌龟王八蛋!子休又忍不住在心中怒骂,他受了这么多罪,居然被大淫贼一个“为难”就给避重就轻地抹杀掉,这破交易一定是不平等条约! “怎么,不愿意?”南宫度立刻读懂了子休的面部表情,手故意掰开他抚肚的两只手,阴森森道:“那就是还想来几拳?” “不,不要!”子休本能地摇头,鼻子一酸,立刻眼泪汪汪,就算是他没出息吧,他是真的不想再挨踢了,做威武不屈、视死如归的烈士实在是太难啦! “很好!”南宫度满意地点头,似好心地轻轻揉了揉子休的肚子,道:“这桩交易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发誓从此以后誓死效忠于本王,绝不背叛,本王就放你一马,不再追究幕后主使是谁,而且可以给你比他们更优厚的报酬……” “嗯!”子休闭着眼睛点头,反正不答应也得答应,而且他肚子疼得实在没心思听大淫贼的不平等条约。 南宫度好像也无所谓,继续道:“当然,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本王也会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好!” “爱妃果然爽快!来,把手给本王!” “嗯!”子休继续迷迷糊糊地点头,任由南宫度抓着他的手沾上朱砂印泥,在一张纸上按下了手印。 契约已定,南宫度笑得古怪,起身收起纸和印泥,再回到床前,态度又一次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先弯腰,亲自为子休脱下脚上的白色绣花鞋,再小心将他扶到床中央,枕上枕头,温和道:“爱妃既然答应誓死效忠于本王,本王以后也不会再为难爱妃,爱妃可不能忘记今**与本王订下的契约!” “好!”子休依旧只能模糊地应声点头,煞白的脸上冷汗细细密密地沁出来。 “真的很疼吗?”南宫度冷峻的脸上竟也现出了些微的担忧神色,犹豫了片刻,大手再次抚上子休的肚子,轻轻揉起来。 冰凉的肚子上传来暖暖的温度,子休总算感觉舒服了一点。十有八九怕是神志不清醒了,他本能地直往热源也就是南宫度的方向缩,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是说冷还是说痛。 南宫度僵了一阵,最终伸出另一只手,把柳子休抱在了怀里。 第二十四章 轰隆隆—— 夜半,一声惊雷骤然划破夜的沉寂,子休噌地从床上坐起,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像是被噩梦惊醒后的心悸,可他并没有做噩梦,只是被雷声吓到了。爹说过他和娘就是在暴雨天掉进河里的,虽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但他确实打心眼里害怕电闪雷鸣下暴雨。 果然,眨眼的功夫,屋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室内垂着的红纱帘被风吹起,跟幽灵似的肆意乱舞,暗淡的烛火亦是剧烈跳动,晃个不停,终于——灭了! “啊!”子休惊叫一声,缩头躲进被子里。 “干什么?”旁边的南宫度被吵醒,眨着惺忪的睡眼,口气极为不善。他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 “?!”足足怔了五秒,子休才记起自己已深陷魔爪,饭后还被大淫贼狠踢肚子的事实!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又跟大淫贼同床共枕了?惶惶然一摸**,还好,没被脱光! “好好的不睡觉,你抖……” 南宫度话未训完,突然,黑暗里一道冷冽的白光闪过,子休再次低哼一声,不顾一切拽住了他的衣服,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轰隆隆—— 又是一声震人心魄的雷鸣,窗户都在颤抖。 臭小子害怕打雷?南宫度心念一转,脸上即刻现出三分了然,不着痕迹扯着嘴角露出一贯戏谑的笑,顺势将柳子休紧紧抱住,故作深情款款、暧昧至极道:“爱妃别怕,有本王在,本王来保护爱妃……” “!!!”再次呆怔五秒,子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一把推开大淫贼,羞恼地咬牙瞪眼。但,内室漆黑一片,南宫度是什么也没看到,当然,也不屑于看。 “睡觉!”他懒洋洋丢出一句话,翻了个身,便不再理会子休。 莫名其妙的插曲,稍稍冲淡了子休对恶劣天气的恐惧,在黑暗里愣了一阵,他才察觉肚子已经不疼了,不过新问题又来了——晚上喝太多汤,内急! 纠结了半天,实在不可能憋住,屋里又黑咕隆咚的,不敢瞎扑腾转悠,迫不得已,只能吵大淫贼。 “王爷!”他战战兢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捅了捅南宫度的身体。后者竟也没发怒,甚至还低低应了一声:“嗯?” 稍稍松了一口气,子休这才又小心问道:“王爷,请问洗手间在哪?” “洗手间?”南宫度睡意朦胧,态度不冷不热,不过,他听不懂子休的话。“什么洗手间?” “呃……”张嘴差点咬到舌头,子休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别人听不懂的话,急急改口道:“茅厕在哪呀?王爷,我要尿尿!” “尿尿?”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似的,南宫度的睡意瞬间全消,坐起身,饶有兴致重复了一遍子休的话,心道这小子说话还真是幼稚,不过还挺有趣…… “王爷!”见大淫贼半天不回答,子休憋得直想哭,“王爷~~!” 南宫度回过神来,拍了一下手掌,不一会儿,屋里又亮起了微弱、昏黄的光,是星移提着灯笼进来。 “王爷,娘娘有何吩咐?” “娘娘内急,你领他去茅厕。”南宫度吩咐得坦然,却把子休窘得不行,怎么连这种事还要叫女生啊!>_< 虽然觉得很尴尬,可实在憋不住了,子休还是急不可耐地爬下床去。 …… 解决了内急问题,复又被星移“押解”回房。其实,子休也没想要趁机逃跑,因为成功率实在太低了,更何况外面还在下暴雨。不过,他是万万不敢再上大淫贼的床了。 磨磨蹭蹭在床边脱鞋,还好星移点燃被风吹熄的夜灯就主动避嫌退了出去。他竖起耳朵听听身后,有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大淫贼睡着了。于是,紧张汲上鞋,蹑手蹑脚往卧榻的方向挪。 眼看就要到达目标地点了,可惜,身后还是响起了恶灵索命般恐怖的声音:“爱妃不习惯睡床吗?” “没,没有啊!”子休惶恐得直摇头,这一天来的受虐经验告诉他大淫贼现已接近暴怒的临界点,若不乖乖顺从,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快过来睡吧!” “哦。”不敢有丝毫忤逆,他赶紧调转方向,一步三回头痛苦挪回床边。不料,大淫贼又发出了命令:“把衣服脱了!” 不要!他几乎要脱口拒绝。还好,理智险胜意气用事。他很清楚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反抗前,他是不能对大淫贼说“不”的! 果然稍有犹豫,床上的人立刻不耐烦地吼起来:“快点!” 脱就脱吧,又不是没脱过!大不了再被**几次,又不是没被**过!这样安慰自己,子休毅然决然地脱起了衣服。可是—— 左拉右扯,上提下拽,衣服竟然越脱越紧!>_<这衣服怎么这么复杂啊!比大淫贼的衣服还要复杂! “你是笨蛋吗!脱件衣服都不会!”侧卧床头的南宫度终于气得暴跳起来,直接将床边被衣服捆成了粽子的柳子休拎**。 只听“嘶啦嘶啦”几声布被撕裂的声音,一眨眼的功夫,上好的绫罗缎子化作碎布条若干。 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子休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全身瑟瑟发抖,一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更可怕的事,他就止不住倒吸凉气,形如极度缺氧状态下的苟延残喘。 “你抖什么?本王又不会上你!”出乎意料,南宫度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子休心头一怔,即刻毫不犹豫地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不过,接下来对方又冒出一句:“以后睡觉自己**!” 睡觉?自己**?大淫贼到底在说什么?脱他衣服难道不是要**他?子休被弄得满头雾水。 “你以为你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吗?”南宫度一脸鄙夷倨傲,更再次出现如视草芥虫蚁的目光,冷然道:“你放心,本王对你这种货色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二十五章 南宫度果真什么也没做,两人各据一床被子,各睡一边,一夜无事! 次日,日上三竿,子休才迷糊醒来。睁开眼,大淫贼已不见踪影,床头摆了套新衣,自然又是女装,还是粉红色的!子休黑线,无奈不能光着膀子示人,只好郁闷地抓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真不知道大淫贼到底想把他怎么样?难道,真要留他在这里冒充王妃? 思索着,子休恍然记起昨晚的交易,可是当时他肚子疼得神志不清,大淫贼到底逼他达成了什么交易?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娘娘醒啦!” 纱帘后突然传来星移的声音,子休回过神来,慌忙检查自己的仪容,确定没有衣不遮体,便挑起床帐下床。虽然刚才那句话听上去,星移的语气是温中带柔、柔中带敬,但根据“物以类聚”、“近墨者黑”的原理以及最开始星移对他的蛮横态度,子休认定这个女人和大淫贼是一样的不可理喻,甚至残暴至极,所以还是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的好!当然,如果子休知道星移昨日早对他下过毒手,或许会更早顿悟有时候并非“我不犯人”就会“人不犯我”! “娘娘,让奴婢伺候您梳洗吧!”星移端着一盆水款款走进来。 “……好!”子休僵了片刻,才不自然地点头。天呐!又要被扮成妃子了,他怎么这么窝囊啊!>_< “娘娘,您怎么啦?不舒服吗?”星移亦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不过这么快就能猜中,完全是因为子休根本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被一语中的,子休立即慌了神,僵硬挪到梳妆台前坐好,干笑着道:“没,我没事,呵呵呵……” “……”任由对方傻笑,星移闭嘴不语,面无表情开始伺候“王妃”梳洗。 …… 虽是男扮女装,但也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洗漱、涂粉、描眉、点唇、梳头等各环节就被悉数搞定了。 望着镜子里娇艳中略带几分温婉、优雅中稍添几分可爱的自己,子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淡妆浓抹总相宜!虽然有自恋的嫌疑,但想他柳子休哪次出现在镇上没有收到若干女子暗送的秋波,若不是爹每次都揪他耳朵……呃,好像扯远了。总之,怎么说他也算是翩翩美少年,大淫贼居然敢鄙视他,还说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真是没品位!瞎了眼!死淫贼……呃,等等!他干嘛一定要让大淫贼看上?>_<就算他哪天真成了Gay,打死也不会看上那种自以为是、凶残暴戾、无耻龌龊的混蛋!乌龟王八蛋! “爱妃!” 心里刚骂完,大淫贼低沉的声音立刻如幽灵般的在耳畔响起,子休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柳子休!”南宫度不知何时已立在子休身后,眼神不明地盯着镜子里“佳人”惊恐不安的俏脸,“你紧张什么?本王说过不会再为难你!” 你的话也能信?子休心里不自觉怀疑道,但鉴于昨夜自己的确睡了个好觉,面上恐慌之色稍减,结结巴巴问道:“王,王爷有何贵干?” “爱妃严重了!”南宫度皮笑肉不笑,慢悠悠自身后拿出一卷画,在手上旋转了一圈,道:“本王昨日派人连夜寻来一幅画像,就想问问爱妃,对这幅画像有何看法?” “画像?”子休莫名其妙,大淫贼跟鬼似的突然出现就是要找他赏画?“王爷,我不懂赏画,您还是另找他人……” “不必了!”南宫度厉声打断他,但须臾间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本王不是来找爱妃赏画的,本王只想让爱妃认认这画中之人是谁!” “画中人?”什么画中人?子休依旧摸不着头脑,茫然盯着南宫度将画卷展开,然后,迷惑的神情渐渐转为惊讶,最终,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 没有错,这画中之人正是他!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位跟此刻的“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一袭月白色长裙,较之柳子休更为文静纤弱,青葱小指捏着一方丝帕,上头绣有“柳絮”二字。 “爱妃,可知这女子是谁?”南宫度一直在细细观察柳子休的神情变化,此时方开口问道。 子休回过神来,刚想摇头说不知道,可转念一想,这人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若说不知道,大淫贼会相信吗?昨天就因为实话实说反被狠狠掐了脖子!于是,一时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状,南宫度继续逼问道:“爱妃怎么不回话?” “这是……”琢磨了一下,子休决定装傻,指着自己道:“我?” “是吗?”南宫度轻笑,声音再次变得冷厉起来,“本王才知道文国柳絮公主是个男的!” 文国柳絮公主?子休心下一惊,敏锐意识到自己有弄巧成拙的危险,赶紧改口:“王,王爷,虽然这女孩跟我长得挺像的,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她,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山里采药的,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我跟我爹,而且我从未听爹说过我有兄弟姐妹来着,就算是远方亲戚都没有……” “行了!”南宫度不耐烦打断子休的申冤词,“本王又没说她是你家亲戚!这是真王妃的画像,你现在该知道采花贼为什么‘采’你了吧!” 南宫度的语气里仍带有几分嘲讽,他并未完全信任柳子休,不过他也不怕柳子休会生出什么事端!多亏了画像中丝帕上的“柳絮”二字,他才能这么快找出柳絮公主的画像,现在游戏似乎越来越好玩了! 第二十六章 采花贼为什么“采”他?子休一直认为是自己多管闲事,一不小心倒了大霉,却没想到被替代的女子竟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难道,这一切早有预谋? 不对呀!算算这三年来他一共才下过几次山呀,再引人目光,在那穷乡僻壤,也不至于被贼女惦记个三年两载吧!况且,那天晚上要不是他睡不着在院子里瞎转悠,也不可能碰上这一堆恶人恶事……那,为什么他会跟大淫贼的真老婆,也就是那个什么柳絮公主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纯粹只是巧合吗?没这么巧吧!难道,是爹对他隐瞒了什么?可他们家怎么可能跟文国皇室扯上关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子休的脑筋要打结了!不过,即便在脑袋里一团混乱的情况下,他还是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大淫贼对他的怀疑度怕是又大大提升了吧!天呐!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_< “王爷,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最讨厌不诚实的人!我家住在毓风山游云谷,世世代代安分守己,靠卖草药维生!我一向深居简出,最近这三年一共也才下过三次山,谁要是说我和采花贼有关系,那可真是**裸的污蔑,最恶劣的诽谤啊!王爷,你明察秋毫,一定要相信我!”不要再整我了!子休几乎要声泪俱下地痛陈冤屈了。 相比之下,南宫度是一派安然闲适,饶有兴致欣赏着已被摆在桌上的画像,沉默了好久,才喃喃念了一句:“毓风山游云谷?” “对!对!”见大淫贼总算有回应了,子休赶紧赔笑地附和,“我家就住那!不信,王爷可以派人去查,我爹叫柳吾夷,每逢十五山下镇子里赶集,他都会出山卖药的!” “是吗?”南宫度不以为然,“爱妃说得如此详尽,怕是早就编好了唬本王的吧!” “怎么可能!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欺骗王爷啊!”子休惶然收起稍显狗腿的笑,以示诚恳,他的话的确句句属实,当然,他也不会为证己身清白而把爹给卖了。这毓风山游云谷不但地势极其复杂,且位置非常隐蔽,若无人带路是绝对难以发觉,就算是他自己,没爹在前引路,也不敢贸然出谷,怕迷路了就再也回不去。不过这么一想,子休倒更加疑惑了,即使是为了方便采药,他家也没必要住得那么隐秘吧?搞得跟躲避仇家似的!难道,爹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爱妃想家了?”见柳子休眼神游移,南宫度立刻旁敲侧击道。 想家?子休一时愕然,大淫贼这话是什么意思? “爱妃放心,总有一天,本王会陪你回家拜望岳父大人的!” “岳,岳父……大人?”一听这词语,子休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好几下,大淫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是他又要玩什么阴谋诡计? 不理会柳子休别扭的神情,南宫度笑得高深,继续道:“本王相信爱妃是聪明人,本王可不愿意看到爱妃聪明反被聪明误哦!” “呃,呵呵呵……”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子休不解其中意,只能讨好地傻笑。却哪料,竟突然被大淫贼调戏了! “美人一笑如沐春风,爱妃是在勾引本王吗?”南宫度出其不意地将双手环在了子休的腰间,眼神完全可以用色迷迷来形容。 “王,王爷……”放开我啊!子休本欲这样大吼,可是不敢! 也幸亏他不敢,南宫度在捏了捏他的细腰后,就恢复了正常,道:“爱妃果然有进步!既然打扮好了,就陪本王去用早膳吧!” 早膳?画像的事就这么完了?子休一头雾水,就被南宫度拽出了房间。 第二十七章 早膳吃得相对太平多了,既没被刁难,也没被骚扰,子休三下两下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份,但没有吃饱,因为压根就没准备多少!眼巴巴看着大淫贼吃香的喝辣的,他心里那个气愤啊!小气鬼!>_< “爱妃这么快就吃好了?”南宫度故作不经意地抬头,问了一句,也不等子休回话,就转向一旁站着的星移道:“星移,扶王妃回房休息!” “是!”星移上前,顺从地答应一声,不冷不热的目光投向子休。 想想大淫贼也不可能多给他饭吃,房间里应该有糕点零食,子休也不吵不闹,乖乖起身回房,没看到身后,南宫度目送他离去,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过,南宫度也没发觉自己在笑! …… 昨夜的大雨把天空洗刷得格外清亮,阳光都因此而分外透明。 漫步在湖边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径上,欣赏着湖上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子休不得不感叹大淫贼还真是会享受,居然在自家后花园凿了个偌大的人工湖。不过,这后花园还真是雅致得很! 呼吸着湿润中略带青青草香的空气,实在令他倍感神清气爽,甚至连这两日来受到的身心伤害都可暂抛脑后,仿佛自己在外度假!当然,若是没有面无表情寸步不离紧跟在他身后监视的星移,那就更完美了! “娘娘,天气闷热,您还是回房歇着吧!”星移强忍住满腔的不耐烦,柔声建议道。若不是王爷命令,她是绝对不可能如此礼遇柳子休的。不过,即便是主令不可违,她也没耐性顶着个大太阳跟着柳子休瞎晃悠! “不用,我一点也不觉得热,房间里才热呢!”子休大致猜到星移在想什么,但他偏要在外面溜达。一来房间里确实比外面闷热,呆在里面只会让他想起大淫贼的无耻下流;二来要充分利用时间探察王府的环境,为逃跑做准备,这就免不了要好好磨磨这跟屁虫的耐心,让她知难而退。不过,他忽略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星移可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三言两语即可打发的普通丫头! 子休心里在想什么,星移岂会不知!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针对这种不识抬举、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家伙,星移的法则就是:软的不行,来硬的!明的不行,来暗的! 子休并未意识到危险,兴致盎然,继续大踏步往前走。没走几步,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狠狠摔个大马趴,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大叫出声:“啊呀!” 预期的“大马趴”并未出现,就在子休大叫的刹那,一只手紧紧捞住了他的腰,再顺势轻轻向后一带,他就扎扎实实跌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不是女人的怀抱,这是子休可以肯定的!难道又是大淫贼?他不敢抬头去看,对方也未立刻放手,直到耳边传来星移的呵斥声。 “大胆侍卫,见到王妃还不行礼!” “属下不知是王妃娘娘,刚才多有冒犯,请娘娘赎罪!”那人这才放开子休,作揖道歉,态度倒也不卑不亢。 他是谁?子休僵在原地,瞪大双眼盯着眼前侍卫装扮的年轻人。此人面色黝黑,身材高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才低声念出的三个字——柳子休! “还不快下去!”不等“王妃”反应过来,身边的丫头星移已然越俎代庖,冷着脸轰走了这“多管闲事”的侍卫。 第二十八章 游园探路的计划因为“突发事件”不得不提前收场,从后花园回来,子休就假装疲惫困顿,钻进被子,蒙头盖脸躺在床上想事情。这是他目前可以躲避星移如鹰般尖利视线的唯一方法。 刚听到那侍卫叫自己的名字,子休心里激动不已,甚至是又惊又喜,还以为自己孤立无援,没想到这狼窝里竟还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一个普通侍卫怎会知道他的名字?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侍卫!至于失忆前,想他全家基本等于隐居山林,也不可能结识这千里之外王府里的侍卫吧!更何况,大淫贼的保密工作做得堪称滴水不漏,他现在又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女装扮相,那人就算真就认识他这个柳子休,也该考虑一下时间、地点、性别等诸多因素,不置于一眼就识破吧……莫非,是大淫贼故意找人来试探他?可是,有这个必要吗?看大淫贼一脸清高、鄙视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屑于故弄玄虚!真是奇怪,那侍卫会是什么人? 越想,子休越觉得脑袋发胀,他其实有点懒,不喜欢思考,这几日是被逼无奈,才大动脑筋跟大淫贼周旋,实在耗费了不少心神,加之目前线索太少,一时半会怕也弄不清这奇怪侍卫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索性,真睡起了大觉。 不能指望星移好心叫“娘娘”起床吃午饭,所以,当子休饿着醒来时,已是日头过午。 揉着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却冷不丁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伸手推开。 耳边立刻传来南宫度阴沉沉的声音:“你敢推本王!” “!”全身一怔,子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无意识干了件蠢事,赶紧解释:“王,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睡醒,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我真没打算要推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气啊!俗话说气大伤身,王爷……” “换作别的男人,爱妃就不拒绝是吧!?”出乎意料,南宫度突然面无表情冒出这么一句既像肯定句又像疑问句的话。 “别的男人?”什么男人?子休诧异,不明所以。 南宫度鄙夷一笑,继续道:“爱妃上午在后花园,不是新勾搭上年轻的侍卫吗?” “勾搭?!”一听这词,子休顿时仿若听到史上最荒谬绝伦的冷笑话,简直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大淫贼在说什么鬼话?他勾搭侍卫?他柳子休身为一名男性去勾搭另一名男性?>_< “还不承认是吗?”见柳子休半张着嘴却不说话,南宫度的声音顿又冷厉几分,“柳子休,本王警告过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现在是本王的正妃娘娘,倘若下次再让本王发现你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搂搂抱抱,休怪本王不客气!” 听了这番话,子休心里虽然更加憋气,却也没再认为大淫贼是在故意羞辱他,不禁暗自寻思:莫非那侍卫果真身份蹊跷?连大淫贼也有所怀疑了? “听到没有!”见柳子休仍不说话,南宫度更加火大,猛然提高嗓门吼起来。 子休回过神来,惶然点头回话:“听到了,王爷!我一定谨记王爷的话……” “什么我我我!在本王面前,你敢自称‘我’!”南宫度又莫名其妙挑刺。 子休更是不知所措,他不称我?还能称什么?这王爷也太难伺候了!正抱怨着,胸前的衣襟就被大淫贼给死死拽住了。 “柳子休,你再对本王不敬,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让你变成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猜到大淫贼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子休吓得浑身哆嗦,可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对王爷不敬了?难道,大淫贼忌讳“我”……等等!子休脑海里霎时闪过两个字——臣妾!>_< 南宫度的确是要听到柳子休自称“臣妾”,因为,文国使团下人遇刺一案今日上午已告破,他今晚要与新王妃一同出席宫中宴会! 第二十九章 一般说来,身为平民,特别是像子休这种出身山沟沟,长这么大从未进过城的平民,能进皇宫,能参加宫廷宴会,简直是天大的恩赐!但是,子休对此是丝毫没觉得荣幸抑或激动无措,不止因为大淫贼威胁他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就别想活过明天,也因为他对平民、皇宫基本就没什么概念,就像他骨子里其实压根就没觉得王爷尊贵到哪里去一样。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冷静心神当“哑巴”,所谓祸从口出,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今晚的宴会是由南国国君南宫骜特地设下款待文国送亲团的,也是为国宾馆事件做个交代。说到这国宾馆事件,凶手竟是偷盗不成杀人灭口的无名小贼,实在令不少人跌破眼镜。也不免有人要怀疑那小贼不过是替人顶包,事实真相另有隐情,但此案的侦破者乃是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清正廉洁、为民请命闻名四国的南国京城府尹张铭启大人,而且张大人号称南国第一神探,至今为止,还没有他破不了审不开的案子。当然,最关键的是本案公开审理,证据确凿,犯人亦是供认不讳,确实让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此时宴会尚未开始,灯火辉煌的御花园内却已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明显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有意无意瞟向自己,子休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遁走,他以为自己露了马脚,却不知大家都是因昨日目睹或听闻穆王妃“驯夫”之“显著成效”,故纷纷投来好奇、惊讶甚至是佩服的目光。当然,也有人失神于“王妃”的美貌,故而多看了几眼。 “你干什么?!”突然被柳子休挽住手,南宫度不悦地皱了下眉,压低声音呵斥。他再**不羁,也不至于跟王妃在皇宫内院,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子休僵了一下,低头,才察觉自己正无意识地挽着大淫贼的胳膊。呃,出席这种宴会不是应该由“女生”挽着男生的手吗?—_—||| 见柳子休还在磨磨蹭蹭,南宫度不耐烦地又低喝一句:“放开!”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响起几下轻轻的咳嗽声:“咳咳!” 两人皆是一惊,速速分开,抬头,来者是个身躯雄壮着一袭青色锦袍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位气质优雅锦衣华服的中年妇人,看样子该是对夫妇。 “臣薛时立参见穆王爷、穆王妃!”男人郑重地拱手行礼,女人亦恭恭敬敬侧身低头。 初次受此等礼遇,子休不免有些心慌,转头看向南宫度。后者轻笑着,极为自然地受了这个礼,而后淡然道:“舅舅,舅母不必多礼了!” 舅舅?舅母?子休微瞠了下眼睛。进宫前,星移并未跟他介绍过大淫贼家的家庭亲属状况,他只知道大淫贼管太后叫母后。 “长幼有序,见了长辈得行礼。”耳边骤然响起一小时前星移对他进行的宫廷礼仪强化训练,顾不上考虑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子休二话不说赶紧上前向两位长辈施礼问安:“舅舅好,舅母好!” 此话一出,薛时立、薛夫人包括南宫度愕然愣住。 约摸几秒钟后,南宫度率先反应过来,猛一把将柳子休拽直了,却仍笑得文质彬彬,道:“王妃不必如此!” “臣何德何能受王妃如此大礼,真是折煞微臣了!”薛时立也反应过来,赶紧携夫人行更大的礼。他是薛鼎的过继子、穆王爷的舅舅没有错,可无论亲生还是过继,他都受不起王妃的礼。更何况,子休那个礼是拜皇帝、太后才用的! “爱妃”都改“王妃”了!从南宫度反常的态度和话语里,子休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出了差错,急中生智,迅速出言补救:“臣妾不熟悉南国礼仪,让二位见笑了!” 事实证明,多说真的多错! “臣妾”一出口,南宫度双眸蓦然腾起怒火,眼珠子瞪得都似要跳出来!终于不理会旁边惶恐行大礼的薛氏夫妇以及周围一直在假装无意瞟向这里的各式目光,就一手缠上柳子休的腰,拧眉作忧心状,道:“爱妃是不是累了,本王扶你先去内殿歇歇吧!” “啊?”子休傻愣愣的,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强行“扶”走了。 “你到底是谁的妾?”刚走到人流相对较少、光线相对较暗的林荫小道上,南宫度就黑着脸低吼。 谁的妾?这是什么问题呀?子休完全不明所以,却不敢不回话,小心措辞道:“臣妾自然是王爷的妾!” “本王的妾?”南宫度冷笑,差点就高声吼起来,“那你对着薛时立说什么臣妾!你是他的妾吗!啊?” “呃……”不是你说在你面前不能自称“我”吗?子休牢记下午大淫贼的训话,这会儿倒被弄糊涂了,他到底该自称什么?怎么又错了? “怎么没话说了?刚才不是很能说吗!” “……我,啊,不对,臣妾,臣妾……” “你诚心跟本王作对是不是?”不等子休说出个所以然,南宫度突然阴恻恻地接了话,置于子休腰间的手只稍一用力,就把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毫无心理准备就四目相对,子休立刻心生恐惧,全身不自觉地颤抖、僵硬、冷却……神啊!救命!>_< “本王有这么可怕吗?”南宫度本不是要吼这句的,可一见柳子休只是被他抱一下就吓成一副丧魂失魄的样子,他就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没,没有~~”子休的回答几乎带着哭腔,很明显是在撒谎! 南宫度更加盛怒,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子休就往阴森漆黑的小树林里走。 “度儿!” 刚行数步,“天籁”之音从天而降,子休祈祷的“神”到了,是南国的圣母皇太后! 闻声,南宫度迅速松开对子休的桎梏,目光转向前方汉白玉石桥上款款朝他们行来的太后及皇家众女眷,嘴上却不忘低声警告子休:“再出差错,有你好看!” “……”惊魂未定的子休暂不能言,却也木讷地点了下头。 要说太后也真是眼尖,这林荫小道的光线实在微弱,王爷、王妃的衣服再光鲜亮丽,其他人都没发现,就她老远就瞧见了,怕是母子间真有特殊的感应?子休希望太后能顺便感应到大淫贼的罪恶行径! “母后!”一行人走近来,南宫度规规矩矩地行礼,手肘不着痕迹地轻推了一下还在发怵的子休。 同一时间,地位相对较低的女眷们亦向穆王爷、穆王妃行礼。之后,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一言不发的新王妃身上,直到子休怯怯吐出一个词:“婆婆!” 婆婆?太后讶异,微蹙了下眉头。众人脸上亦现出诧然之色,纷纷低垂下头去,原本祥和的气氛,骤然冷下来。 惶惶然看着人人脸色突变,又瞥见大淫贼渐渐握紧的拳头,意识到自己竟又说错话了,子休吓得赶紧搜肠刮肚寻话补救。 但出人意料,就在气氛差点僵到零点时,太后脸上突然绽放明媚的微笑,并优雅地朝子休伸出一只手,和蔼道:“来,柳絮过来,让婆婆好好看看!” “啊?”子休是被南宫度故作有意轻推而实际上是狠狠撞了一下后,才意识到太后是在叫他的!当然,南宫度有扮温柔体贴男,笑**地补充一句:“爱妃,别害羞,母后叫你过去呢!” “哎哟,小媳妇还害羞了呀!”太后愈发笑得合不拢嘴,遂放下身段,自己走到儿子、“儿媳”中间,一左一右牵着他们的手。 见太后这般高兴,旁边的女眷们才敢放松心情,跟着掩嘴嬉笑。 被这么一笑,子休还真有些脸红了。不过,绝对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谁害羞了!谁是小媳妇啦!>_< 玩笑过后,太后转向“儿媳”,却见“儿媳”脸色不佳,想起昨日去王府的情景,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凝,关切道:“柳絮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怎么会?”南宫度立刻插话,倾身来看子休,实则投射威胁的目光。 太后没转头看他,不过儿子突然这么急着插嘴,她心中不禁起疑,脸上略带着几分严肃,又道:“来,柳絮告诉婆婆,是不是度儿欺负你了?” 欺负?一听这词,子休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掩饰不住地变了变,可根本来不及开口,南宫度又抢先以满是埋怨的口吻道:“母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儿臣,儿臣疼爱妃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 “是真的吗?柳絮。” “嗯!”没有犹豫,子休认命地点头,因为他不是柳絮,而且太后是大淫贼的母后,不是他的母后! …… 第三十章 随太后一行重又回到御花园,恰好皇上、皇后也从另一方行来,几个重要人物落座,其他人才各自寻着席位坐下。 在宴会正式开始前,有一段开宴辞。不过,南宫度对此不屑一顾,刚刚坐定他就狠狠甩出一记刀眼砸向与他同席而坐的子休:“算你识相!” “……”子休没有回话,因为不知道能说什么,而且他中午没吃饭,现在饿得不想说话。 可是南宫度不管这些,柳子休不说话,那就是对他的漠视!侮辱!也不顾上座皇兄正在义正词严地讲话,他这里就开始冷着脸、压着嗓子低吼:“刚才的帐还没跟你算,你现在倒敢给本王摆脸色看了!” 摆脸色?子休一脸茫然,可他不想再惹怒大淫贼,所以还是强打精神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南宫度加重语调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继而扯着嘴角冷笑,“你在这里给本王丢人现眼,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 “……那王爷想怎么样?”估计是饥饿能导致脾气暴躁,子休不耐地一皱眉,竟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过,南宫度似乎很乐意跟他抬杠,原本板着的脸上竟闪过一丝莫名的笑。 “本王想怎么样?听爱妃的口气,似乎对本王很是不满啊!” 虽是戏谑的口吻却明显透着慑人的寒气,这让处于对抗状态的子休不敢真就肆意造次,仍心存惶恐,小心措辞应对道: “怎么会呢,王爷不是说‘对不起’不管用吗,臣妾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弥补过错,只能请教王爷的意思了!” “哦?这么说爱妃不是对本王不满或是惧怕本王了?”这才是南宫度真正要追究的问题。 “当然不是!呵呵!”子休只敢局促一笑,就快速绷住脸,生怕大淫贼又调戏或者测试他。—_—||| 幸好场上突然响起沉沉的鼓声——咚!咚!咚! 宴会正式开始了。 伴随悠悠飘出的乐声,一群彩衣舞姬轻盈奔到席位中间空出来的空地,如彩蝶般翩翩起舞。姑娘们个个年轻貌美,身姿妙曼,灵气逼人,一上场就俘获了大片人的目光,自然包括**不羁、素喜美人的穆王爷南宫度! 全场恐怕只有子休一人,从乐声响起的刹那就将目光锁定在婢仆们依次奉上来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各式各样、美妙绝伦、光是看着就让人馋得流口水的美味佳肴。想他好不容易才出来吃顿饭,终于不用受大淫贼的剥削压迫、折磨摧残,定要把握机会,敞开肚子大吃特吃,以解连日来的饥饿之苦!于是,在众人还在悠哉听乐赏舞之时,子休已然筷子一挥,夹菜猛吃。 穆王府里不是没有山珍海味、鲍参翅肚,但柳子休在嫁过来的这几日里只喝过一罐安神补虚汤、一碗清粥和几碟小点心。之前,若真如他所说,祖辈都是居于深山老林里的药农,想必吃的也是些粗茶淡饭,这皇宫里的珍馐美食怕是从未尝过,如今饿得这般程度,却还能吃得从容大方,无伤大雅,一看便是个修养极好的人,想必出身也没那么简单吧!南宫度不动声色地斜瞟了一眼正埋头吃饭的柳子休,心念百转千回,却是莫名怔住,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前日子休中毒时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吃这个!”他竟忍不住夹菜给子休。 “咳咳咳……”子休吓了一跳,顿时被口中的食物噎到。 南宫度这才发觉自己的言行反常,微微一愣,却也不以为意,默然递过一杯清水给子休。 子休接过水,一口喝下,总算止住咳嗽,习惯性地道了声谢,虽然是大淫贼害他噎到的。 “皇弟和弟妹真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啊!”一声赞叹突兀响起,是坐于上座的皇上南宫骜,刚刚的一幕恰好被他看到,在他的席位前还站着丞相楼元奎、文国孙兆,二人手持金樽,显然是在敬酒。 “皇兄见笑了,是臣弟粗鲁吓到公主了!”南宫度也还算实话实说,但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闻之,南宫骜开怀一笑,目光落到子休身上,半开玩笑道:“弟妹贤良淑德、宽宏大量,定是不会责怪朕这个皇弟的!” “……”子休不语,只是弯着嘴角轻轻微笑,心里暗自庆幸出府前星移有教他如何应付皇上的玩笑话。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大淫贼经常被皇上开玩笑? 这还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能镇得住大淫贼此等恶劣分子,这皇上怕是更加强悍恐怖吧!当南宫骜的视线总算自他身上移开时,子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说实话,虽然对方的眼神根本不及大淫贼百分之一的阴冷,但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转眼,南宫骜又举起金樽,笑道:“皇弟新婚燕尔,朕在此敬皇弟、弟妹一杯,祝两位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早生贵子!” 此话一出,现场热闹的气氛突然一窒,满园子的人都凝住脸上的表情,愕然看向皇上。原因正是子休此刻在心中诅咒的四个字——早生贵子! 南宫骜已年逾四十,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公主成群,却仅有三个皇子。不幸的是,大皇子、二皇子年幼早夭,剩下的三皇子是个弱智,故此,南宫骜至今仍未立下太子。按南国皇室祖训,若皇帝膝下无子,将选立亲王的子嗣为太子! 现在南宫骜突然当着文武百官、外国使节的面,祝穆王爷早生贵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有意,说者却似无心! 南宫骜扫视了众人一眼,才发觉自己无意间触了敏感话题,呵呵笑着圆场,道: “诸位爱卿不必拘束,都随意!随意!” “?”子休不知内中详情,茫然观望神情古怪的群臣,陡然惊疑莫是自己露了马脚?赶紧偷偷瞄一眼南宫度,后者突然端起桌上早已盛满酒的金樽,豪爽道: “借皇兄吉言,臣弟先干为敬!” 说完,果真毫不犹豫仰头一干而尽。 “好!皇弟果然爽快!”南宫骜夸赞一声,同样仰头一干而尽。 场上气氛这才又缓和了!舞姬们的表演继续,听乐赏舞的继续听乐赏舞,吃饭的继续吃饭。 才吃了几口,脚突然被踩了一下,子休立刻训练有素地放下筷子,对着眼前的陌生人微笑。 原来,宴会上自然少不了敬酒,这不孙兆就举着金樽站在了王爷、王妃面前,旁边陪着的还是丞相楼元奎。 “前日冒昧打扰,孙某在此敬穆王爷一杯!” “孙将军客气!”南宫度端起刚刚倒满酒的金樽,仰头,又是一干而尽。 姿态倒是潇洒漂亮,不过脸色似乎微红了一些?子休紧张地盯着南宫度的侧脸,心头担忧,大淫贼的酒量如何?不会又喝醉吧! “把那个吃了!”孙兆、楼元奎刚走,南宫度的注意力又回到子休的碗里,是他刚才夹的菜。 “哦。”子休小心应一声,诚惶诚恐夹起那块看上去味道不错的肉,脑神经越绷越紧,大淫贼给他夹菜是何居心?不会下毒了吧!>_< 带着种种阴森恐怖的猜测,子休悲壮将肉送进嘴里,肉的体积迫使他不能“囫囵吞枣”。 “好吃吗?”监视子休吃下肉后,南宫度淡淡询问道。 “嗯!”子休点头,肉质鲜嫩可口,香而不腻,淡淡的辣味渗入每一丝的肉里,确实是上等美味!更何况,他最喜欢吃辣的食物!可是,大淫贼干嘛突然这么好心夹菜给他吃?难道又在演戏给谁看? “多吃一点!” “好!”以为南宫度在做戏,子休乖乖配合,任由对方老是夹着同一道菜到碗里,他都悉数吃下。 隔壁席位上,太后满意地微笑点头。 时不时的,还是会有人过来敬酒,看着南宫度越来越红的脸,子休的脊背阵阵发凉,连吃饭都没那么积极了。 “王爷,你饿不饿,再吃点菜吧!”不敢直接劝他别喝酒,就拐弯抹角地劝,好像多吃菜,比较没那么容易醉。 “本王不饿,爱妃吃!”南宫度又开始夹菜,自然还是那个微微有些辣的菜。 …… 第三十一章 果然子休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到戌时三刻宴会结束时,南宫度已喝得醉醺醺,形如大婚那日,连走路都不稳,需得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扶着,才踉踉跄跄上了暖轿。 原本来的时候是王爷、王妃各乘一顶轿子,现在太后不放心醉酒的儿子一人乘轿,硬要让“儿媳”同轿照应,这不是把子休往火坑里推吗! 无奈,太后懿旨不可不遵,子休只得乖乖上轿。 一颗夜光石发出莹白幽光,将宽敞华丽的轿内照亮,南宫度闭目斜倚在软榻上,好像没察觉有人上来,一动不动。 子休不会天真或者侥幸地以为大淫贼睡着了,更何况睡着的狼还是狼,他谨慎地选在靠轿门最近的软榻一角坐下,双目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南宫度的一举一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发誓若是大淫贼再敢用强,他就豁了命跳轿。 行了一段路,南宫度突然动了,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肚子,嘴里发出像要……糟糕!难道是要吐了?子休面上一惊,顿时乱了方寸。 痰盂!痰盂在哪?脑海里倏然蹦出这个词汇,他手忙脚乱地四下寻找,甚至趴到地毯上,伸长脖子,朝软榻下望。 却毫无发现,情况紧急,该怎么办?怎么办? 像在热锅上的蚂蚁,子休急得团团转,看着大淫贼随时要吐的样子,他嘴上都不由自主地嘀咕起来:“不会喝还喝那么多!喝多了还要……” 猛然噤声,慌乱的目光落到茶几上,是茶壶。 不敢有丝毫迟疑,子休迅速抄起半满的小茶壶,就送到大淫贼嘴边。 然而他上当了! 刚揭开茶壶盖,尚未反应过来,双手已然被南宫度牢牢扣住。 手一抖,那漂亮却脆弱的瓷器黯然落地。 咚! 只是茶壶盖掉到地毯上发出的微弱且沉闷的响声,没有碎,而茶壶已被南宫度稳稳提在手上。 他是怎么做到的? 太快了!子休根本没有注意到,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只有大淫贼转瞬而逝的狡黠邪魅的笑。 身体像是突然被注了铅,大脑也瞬间停止了运转,豁命跳轿的誓言早溜出九霄云外,他又惊又惧,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南宫度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微眯着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子休,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子休此刻如含苞微启的玫瑰般红润莹然的薄唇。不是被毒药玷污的血红,是被辛辣刺激的嫣红。虽然没料到子休这么能吃辣,不过目的还是达到了! 他不禁微微扬起嘴角,漾出一丝得意的笑,虽然在子休看来是狡黠且邪魅的! “爱妃!”嘴上喃喃念着这个不属于子休的暧昧称谓,身体缓慢前倾,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想一亲芳泽。 子休还是惊得不能自已,仿若中了邪似的呆站着,直到南宫度的嘴轻轻覆上他的唇。 真的是很轻很柔,没有丝毫的暴虐,反而若即若离,似蜻蜓点水,又似浮云掠过,一丝温存,以致子休恍惚了好久才愕然察觉,他的初吻……咳,好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大,大淫贼装醉?>_< 第三十二章 轿子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子休一点都没有察觉,因为南宫度一直贴在他身上,嘴唇也一直贴着!虽然一动不动,静止得就像喝茶时嘴唇轻触着茶杯,但子休还是因此而大睁着眼睛紧张兮兮杵了半天,直到轿帘突然被人掀起,他才恍然反应过来,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脸刷得一躁,仓皇伸手用力推开南宫度。 岂料,后者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向后直直倒去! “王爷!”怒目立于轿门前的星移亦跟着回过神来,飞速跃进轿内,双手托住主子,猛嗅到浓烈的酒气,方知王爷喝醉了,也顾不上找柳子休算账,赶紧唤来若干侍卫仆婢小心伺候王爷下轿。 惶然看着众人如捧着昂贵的陶瓷般将大淫贼弄走,子休才重重舒了一口气。隔了好一会儿,发觉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探头望了望轿外—— 难道天赐良机?周围竟一个侍卫都没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的心脏不由一阵剧烈跳动,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尽量保持动作的轻盈无声,紧张跳下轿。又故作悠闲大方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此时,润圆皓月正当空,清风柳下婀娜影,确实不见一个人影! 略微检视了一下逃跑路线,便挪步隐入身后一排杨柳的阴影下,如小毛贼般蹑手蹑脚走了几步,眼看圆圆的月亮门越来越近,子休忍不住激动地要飞奔,却被身后凭空传来的一道响亮话音生生拽住。 “娘娘这是要去哪?” 是个不熟悉的男音,僵了片刻,子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想到上午那个古怪的侍卫!暗自吸了一口气,镇定回头—— 果然是他! “王爷喝醉了,我去给王爷拿醒酒汤!”子休回答得还算平静,但却忘了自己的身份。 对方淡淡笑了笑,态度很是谦和,却故意指明道:“其实娘娘无需跟属下报备什么!” “嗯?”不是你自己在问吗?子休没明白他的意思,面上毫无掩饰地露出一丝诧异。 对方看在眼里,也不做解释,但脸上笑意再浓,清亮的眸中却也无法掩饰地闪过一丝黯淡,又道:“娘娘对王爷真是一往情深啊!” “什么?!”子休霎时被这侍卫的话激到,心中噌地燃起一团怒火,张嘴就要大骂,还好,忍住了!毕竟要骂也是骂罪魁祸首大淫贼,迁怒于不相干的人算什么本事。何况,这人也不知道大淫贼的罪恶行径。不过,娘娘对王爷一往情深?这算什么话?一碗汤就叫一往情深了?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在嫉妒?讽刺?羡慕?惋惜……这人不是知道他不是真的王妃吗?子休的头有点晕了,还是猜不出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总这么瞎周旋下去,得耗费多少脑细胞啊!干脆,直截了当把话说明吧! 正当子休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时,那侍卫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娘娘,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告退了!” 然后,不等子休反应过来,他已然奔出了月亮门! 搞什么?望着空荡荡的月亮门,子休莫名其妙地挠着头,有点怀疑刚才是不是真有人在跟他说话? “娘娘!” 才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身后又传来一个清澈柔美的声音,不用转身,子休也知道是星移。当然,他不能不转身。 “娘娘,您怎么还在这呢?”星移的声音、语气和她此刻的表情完全不符!待走近,连语气都变了!“柳子休,你是不是想趁机逃跑?” 被说中了,不过,子休还是象征性地搬出刚才的说辞:“我想给王爷拿醒酒汤!” “……还不快滚回去!”星移暴怒。 第三十三章 夜深人静,穆王妃寝房内,凉风席席自湖上拂来,吹起窗边烛火摇曳。 子休披头散发,悠闲地仰躺在柔软舒适的卧榻上,腹肚上搭个蚕丝小被,左手抓着小点心,有一个没一个往嘴里送,右手拿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扇风,闲情逸致,偶尔还会瞅一眼窗外的月亮。 如此良辰美景,再添小曲一首,岂不快哉? 咽下点心,静默片刻,一曲忽上心头!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殇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独留我孤单在湖面神伤……哈哈哈!” 歌至此,子休突然大笑三声,庆幸昨天他没有跳窗而逃!因为,窗外就是一片湖,而他根本不会游泳! 当然更值得大笑三声的是,王府里除了王妃寝宫,还有王爷寝宫!深更半夜,他敢如此猖狂、如此悠闲,不睡觉更不睡床,躺在卧榻上吃吃喝喝、赏月唱歌,完全是因为那个罪大恶极、醉得一塌糊涂的大淫贼一下轿就被抬回了王爷寝宫,而不是他所居的王妃寝宫,也就是说,今晚他不需要担心被大淫贼打骂骚扰迫害!虽然就目前的情形来看,顺利逃脱的几率还是微乎其微,似乎不该有这心情在此逍遥自在,但正所谓:人生苦短,行乐需及时!更何况,白天睡得太饱,这会儿实在睡不着,所以当然要一个人自娱自乐! 既然无人来投诉,子休索性提高了音量,大声唱:“菊花残满地殇,你的笑容已……” “柳子休!”一个幽灵般的声音毫无预兆阴沉沉地闯进来。 子休到嘴的歌词嘎地全噎在了喉咙里,整个人惊得在榻上猛弹了一下,差点就大叫有鬼! 当然不是鬼,是星移!有一点,子休还没注意到,服侍王妃的丫头们,在当值那夜,会睡在王妃寝房隔壁侍女休息的小房间。而今夜,正是星移当值。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他诚恳地道歉,只当是自己唱歌吵到了人家,却不知星移早对他心存恨意,不但将他列为头号情敌,甚至要杀他。 “哼!”星移冷笑一声,原本因为掀开轿门时看到的景象,她已经憋了一肚子怨愤之气,一直强忍着没找柳子休算账,现在这不要脸的**倒自己撞上门来,就别怪她付星移不客气! 第三十四章 “走了?娘娘想让星移走去哪里?”这便开始借题发挥了。 “呃……”走去哪里?我怎么知道你会去哪里!子休一时答不上来,也便正中了星移的下怀。 “娘娘莫非要赶星移走?” 赶你?“怎么会呢!”子休莫名其妙,不禁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像也不合适吧!于是又补充道:“你不要误会啊,我只是以为这么晚了,你应该回去睡了!” “是吗!”星移皮笑肉不笑,片刻后突然拉下脸,磨牙凿齿道:“你也知道这么晚?居然还敢在此大唱淫曲!” “淫,淫曲?”顿时被这词怄住,子休半张着嘴,瞪圆了眼睛盯着星移。这个女人竟然说他唱淫曲?有没有搞错!月亮、阁楼、红窗、湖面……这,这歌哪里淫啦!>_< “小**,伎俩倒是不少啊!先是把王爷灌醉,现在竟还造出这般淫浪之词勾引王爷……” “谁勾引他了!”实在受不了此等污蔑侮辱性言辞,子休恼怒地打断星移的话,“那是他自己喝醉的,关我什么事!拜托你不要平白无故冤枉人好不好!” “冤枉?你这小**……” “什么**呀!我柳子休堂堂男儿身,被你们强行扣押在这里,弄得男不男女不女,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倒先给我安个骂名,这还有没有理了!” “柳子休,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呀!”两次说话都被打断,星移也更加火大了,“你要理是吧,要理你钻进王爷的轿子里做什么!” “我……你以为我想啊!是太后硬把我塞进去的!”想起轿子里发生的事,子休面上仍不免闪过一丝尴尬。他那会儿怎么不第一时间就躲呢?居然还傻站了那么久,真是白痴!>_< “太后?你自己干的丑事还敢推脱给太后!” 丑事?“我做什么丑事了?都是南宫度那个乌龟王八蛋他,他……”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女人的面,子休怎好说自己被男人用强!话到嘴边,他还是拼命咬牙咽了下去,心里那个窝火啊!真想揍人!却哪会料到,自己竟先被人扇了耳光! 根本连“啪”的一声都没听到,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只一阵嗡嗡作响,左脸火辣辣的疼。 眼前,星移行凶的手仍半举着,赤目狠瞪,口中厉骂,丑陋至极! 对!就是丑陋!丑陋至极! 子休突然明白什么叫“美女如蛇蝎”、“最毒妇人心”,这根本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最佳写照! 他抬手大力拭去嘴角淌出来的血,没想到星移这个死女人下手这么狠毒,丝毫不逊色于大淫贼那个乌龟王八蛋!这主仆二人倒正好配成一对狗男女!虽然他不会打女人,不过……不知道大淫贼会不会打女人? 心上一计,子休不禁呵呵笑起来。 此举立刻激到对方,星移再次高高扬起手,喝道:“臭小子,你敢给我装傻!” “臭小子?”子休缓慢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语调怪异,“星移,你好像忘了,我这个臭小子现在可是穆王府的正妃娘娘,你主子的亲亲爱妃呢!” 亲亲爱妃?闻言,星移微愣,心思猛转,很快放下手,竟也跟着笑起来,“怎么,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狐狸……”尾巴?子休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莫名,却也耸耸肩,点头继续笑,“对!狐狸尾巴!” “哼!”一声冷哼,星移的目光更加凶悍且咄咄逼人,却没有要再动手打人的意思。 故作神秘了好一会儿,子休才终于摇头“啧啧”了两声,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道:“怎么办?星移,娘娘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少啰嗦!当心我立刻取你的狗……” “STOP!”大喊一声,子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星移的怒骂,正色道,“星移,这种话你以后可不要再说了!怎么说,我也是娘娘,而你……不过是个丫头!” “你,你说什么!”一听这话,星移霎时气得脸色发青,拳头紧握。 “我有说错吗?”子休不为所动,反火上浇油,“虽然我现在只是替人顶包的假王妃,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哪天就做了正牌的哦!” “哪天?”举起拳头,星移突然暴喝,“死**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爷他今天可是故意装醉亲我的!”抱头鼠窜间,子休喊出这句救命的话。 …… 第三十五章 子休其实是在赌。 第一局应该算是险胜吧,只挨了星移一顿拳打脚踢,没被当场击毙……>_<真是没天理啦!这女人怎么这么厉害啊!害他居然连女人都打不过,传出去这颜面还往哪搁啊!丢脸! 如果子休意识到星移会武功,而且是能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或许就不会如此纠结郁闷了! 同样,星移也入了赌局。若不是柳子休说王爷是装醉,她真的会不顾主令,一拳要了柳子休的命。虽然或许她根本没有筹码,但她很想知道王爷内心的真实情感。所以,她手下留情,没有给柳子休造成明显的外伤。不过,脸上扇的那一巴掌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要她善心大发或者良心发现,给**敷药消肿,那是不可能的! 如此,到第二日清晨,子休的左脸已肿得像个发胀的馒头,足见星移那一掌的威力。 眼痛、耳鸣、头晕……最关键的,还是脸疼,跟火烧似的!子休疼得几乎一夜没睡,到现在连咀嚼都成问题,索性连早饭也不吃了,一个人躺在卧榻上喊疼。 于是,当大清早前来王妃寝宫视察的南宫度步入内室时,就看到“爱妃”顶着一双熊猫眼外加一个大馒头躺在卧榻上哼哼唧唧。 他吃了一惊,立刻上前,严加盘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场赌局开始! “王爷,臣妾没事,只是昨晚不小心撞到桌角而已……”子休故作楚楚可怜、柔弱无力状。不过,这绝对不是收买人心或者博取同情甚至于某丑陋女歪曲的勾引,而是以退为进!他相信南宫度不会看不出这“馒头”明显出自人之手。刚才他已经照镜子确认过,五个手指印仍清晰可见! 毫无悬念,南宫度心生疑惑,冷峻的目光转向旁边站着的丫头,问道:“星移,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是奴婢昨夜打的!”没有丝毫隐瞒,星移理直气壮地说出真相。阴冷的目光斜瞟至柳子休,意思是:**,咱们走着瞧! 接到丑陋女宣战的冷眼,子休毫无畏惧地瞪了回去,不能力敌,便当智取!他豁出去了! 两人激烈的“目光战”,全数纳入南宫度眼底。只须臾的思索,真相背后的事实,他已差不多心中有数,但仍继续问星移,道:“星移,你可知自己打的是谁?” “奴婢打的是王妃娘娘!”吸取上次的教训,星移这次不再冲动鲁莽,回答得恭恭敬敬,王爷问什么,她答什么,绝不多言一句。 “既然知道是王妃,为何还要动手打人!”南宫度的语气一直平静得不带任何感**彩,这让子休摸不着底,但还是默默沉着气,以待时机。 不料,丑陋女竟会突然扭曲事实! “娘娘昨夜举止疯癫,口出狂言,奴婢不得已而为之!” “哦?”不待子休出言申辩,南宫度先夺走了发言权,“娘娘昨夜都做了什么?” “娘娘昨夜突发癫狂,披头散发,大唱淫曲,奴婢好意阻止,娘娘不听,不但威胁要将奴婢赶出王府,甚至口出狂言辱骂王爷和太后,奴婢无计可施,迫不得已出手打醒娘娘。” “原来如此!”南宫度假作了然地点头,心里其实很清楚星移一直记恨柳子休,她的话,不可全信。不过,他很好奇,柳子休的版本又是如何?大唱淫曲?这小子还会唱淫曲? “爱妃,你可记得昨夜发生的事?” 第三十六章 “王爷,臣妾的脸好疼啊!能不能先给敷点药啊?”子休没有立刻申诉冤屈,而是将最有力的证据摆出来。如果真如星移所说,是不得已才扇他耳光,那就不会在事后不给他消肿止痛,导致他的脸肿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当然,他也确实疼得受不了,再不敷药恐怕真有晕厥的可能了! 南宫度大概明白了子休的意图,却也不责骂星移,只平静吩咐道:“星移,去拿药!” “……是!”迟疑了片刻,星移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你倒挺会折腾啊!”星移刚走,南宫度就眯起他那双邪魅的桃花眼,勾起一贯戏谑的笑,“怎么,本王才一个晚上不来,你就寂寞难耐,还唱淫曲了?” “谁唱淫曲了!是她血口喷人!”子休疼得龇牙咧齿,也顾不得自己的态度对大淫贼敬是不敬。 南宫度竟也不恼,继续笑道:“那本王是不是应该给星移一个惩戒呢?” 惩戒?闻言,子休心头一喜,差点拍手称快,却还是努力沉住了气,假装没有听见。大淫贼和丑陋女一丘之貉,岂会这么轻易就依他!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为好。 果然,下一句,南宫度就开始转折了。 “不过,昨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本王可不想冤枉好人!” 好人?那种恶劣歹毒卑鄙的女人也配叫好人!子休不禁在心里冷笑。 “爱妃真不想说点什么吗?莫非,你理亏……” “谁理亏了!”南宫度刚换作怀疑的语气,子休就负气地打断他,“王爷不是说好不会为难臣妾的吗?现在居然连个丫头都敢打臣妾,这样的王妃还有什么好当的,王爷干脆调臣妾去守大门好了!” “调你去守大门?”南宫度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爱妃真会开玩笑,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本王怎么舍得让你去守大门!” “王爷就舍得臣妾被丫头欺负?”子休紧接上话,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既然大淫贼说是“明媒正娶”,那他就得争取一下“明媒正娶”的权利!而且,“**”的骂名可不能白扛! “看来本王不罚星移,爱妃是不会甘心了?” “臣妾不是不甘心,只是提醒王爷遵守你我之间的交易承诺,王爷该不会忘记那份契约了吧!”子休故作神秘莫测,实际上他还是没想起那到底是什么交易!但见南宫度对他的态度比之前算是好了很多,也就当这契约有一定的约束力!这就是他参赌的筹码! “爱妃这是在威胁本王?”南宫度微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幸好,子休脸疼得厉害,一直皱着眉托着腮,紧张的神色倒不易被识破。待他慢吞吞回一句“臣妾不敢”,两人便陷入微妙的对峙局面。 片刻后,星移回来了。 “王爷,娘娘,药来了!” “给娘娘敷药!”南宫度的声音有点冷。 星移敏锐地听辨了出来,心下不由一沉,咬了咬下唇,答应一声,拿着药走到子休面前。知道王爷生气了,她不敢再放肆,重又扮回温柔贤淑,心疼道:“娘娘,您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哼!”子休懒得理她,不悦地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南宫度有迟疑,那就表示他输了!>_<真是笨蛋!居然会寄希望于那种不平等的破契约! “啊——!”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子休终于大叫出声。 而几乎是同时,正给他上药的星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满面惶恐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都是奴婢手太重了,请娘娘……” “星移你是怎么回事?娘娘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你到现在才来给她敷药!”出来训人的竟是南宫度,子休莫名,愣在当场。 “王爷恕罪,奴婢早想给娘娘敷药,可,可是……”说着说着,星移竟哽咽起来,“可是药房的门要到早上才开,奴婢,奴婢没有钥匙,延误了敷药时机……”到这,她已经瑟缩着肩膀,捂着嘴巴压抑地哭起来,一副受尽委屈、凄惨无比、欠揍到不行的柔弱样子! 子休气得满脸通红,死死抓着榻上的枕头,真恨不得一枕头砸死这个做戏的臭女人,可是南宫度不但听信了臭女人的话,而且,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出去!>_< “爱妃别生气了,不是你说的气大伤身吗!”遣走星移,南宫度云淡风轻地安慰两句,便坦然坐到卧榻上,拿起矮几上的药,欲继续往子休脸上涂。 唇一撇头一转,子休拒绝敷药。这种假惺惺的关心,他柳子休不需要! “你跟一个丫头计较什么?星移不是认错了吗!”南宫度竟没有暴怒,反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 但子休不理!这种伎俩,他柳子休已经受够了! “本王知道星移说的未必就完全属实,不过你敢保证你没有半夜折腾,没有辱骂本王?” 骂了又怎样!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该被骂吗?子休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柳子休你不要太天真了,你以为本王会让你借刀杀人的诡计得逞吗!”果然南宫度的耐心非常有限,不过他说对了,子休就想利用他打击星移那个臭女人! “快给我敷药!脸没好就别想走出王妃寝宫半步!”扔下药,南宫度黑着脸走了。 第三十七章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 又到夜深人静,穆王妃寝房里,昏黄的烛火随风摇曳。 子休仍旧披头散发仰躺在卧榻上,虽然没有吃的,没有扇子,脸也肿着,整个人完全不及昨日逍遥,但不让他唱歌,他就偏要唱!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愁莫渡江愁心拆两半 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唱着唱着,子休突然打住,噌地坐起身来,瞪大眼睛,侧着耳朵听。 湖上拂来的暖风吹起窗边月色纱帘,隐隐有一缕乐音飘渺而至。 是用树叶吹出来的,在山里的时候,爹常拿树叶吹歌来听,所以子休一下就听出来了,并且,这人现在吹的正是他唱的这首歌。 有人在偷听他唱歌!这是子休的第一反应,紧接着才突然想到:难道,是爹来了? 激动喜悦的情绪瞬间自心底爆发,也不考虑是爹的可能性有多低,他兴奋地一骨碌从榻上翻下来,顾不上提个灯笼,匆匆汲上鞋就往房外跑。 循着细细的乐音,他跌跌撞撞,几乎是在黑暗里摸索。侍卫仆婢们都被南宫度安排在外殿,偌大的内殿里只有他一人,连星移都不见人影,自然也无人点灯。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王妃寝宫内的花园里,然后,那乐音就突然没了! 借着淡淡的月光,扫视整个花园,只看到树影斑驳,却无一人的影子。 微怔片刻,子休的目光猛然落到园子的最高点——假山上的亭子里,月色下果然有条**的人影。 “娘娘!”那人主动朝他走来。 一听这称呼,子休心里霎时凉了半截,不过这声音却听着有几分耳熟。待人走近来,仔细一瞧,居然又是那个古怪的侍卫! “你到底是什么人?”记起昨晚的对话,子休快速问出这个问题。 “娘娘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侍卫的声音似有几分黯然,双手掩面,渐渐低下头去,待片刻后再抬头时,竟奇迹般换了一张脸! 子休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数步,双手握拳提起到胸前,边挥着拳头边紧张道:“你,你别过来,你是人是鬼?” “我……”侍卫才张嘴,却愕然愣住,黑亮的双眸紧盯着子休的脸。再眨眼,人已经冲到子休面前,“谁?谁干的?是谁打你了?子休,快告诉师兄,哪个混蛋敢打你?” 第三十八章 师兄?子休可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拜过师!就算是失忆,可这三年来,该知道该明白的事,爹都有跟他详细说明过。他过去十三年的生活可谓苍白如纸、空洞如井,标准的孤单山野小孩,缺朋少友也不问世事,只是打小跟着爹学习认药、采药,如果这也算得上是拜师学艺的话,那爹什么时候还收过其他徒弟?根本闻所未闻啊!莫非,这侍卫在骗他?还是,爹真瞒了他很多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仰头皱眉,子休陷入一片混乱迷茫中。直到那自称是他师兄的侍卫端了盆水进屋来。 “子休,你先洗洗脸,师兄再帮你敷药!”侍卫将水盆放到桌上,浸湿了帕子,捞出来,拧至半干,叠作方块,利索递了过来。 从刚才在花园追问行凶者到现在打水洗脸,其关切之情确实不像伪装出来的,这让子休不自觉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感到羞愧。讪讪笑了笑,他礼貌地道了声谢,方才接过“师兄”手上冒着热气的湿帕,往脸上擦拭。 南宫度自上午撂下狠话走人后,就没有再出现。星移倒是出现过两次,但也只是送来一丁点饭食,没有人帮他梳妆整理,他脸疼也实在懒得动,所以,这会儿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确实很是狼狈。 “子休,师兄原以为你真是精神不好,在寝宫里静养,没想到……没想到竟会是这般景象!”侍卫脸上又浮现无限悔恨之色,双手死死地揪着垂下的桌布,似要将其撕碎。 子休没料到这人对他被打的事会如此义愤填膺,心中骇然,反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盯着人家瞅,于是假装专心地擦脸,实则斜着眼睛偷看。 侍卫的肤色其实并没有那么黑,反而很白,模样也跟昨日所见的差异很大,应该说,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直到刚才,子休才突然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易容。想来若不是他跟柳絮公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大淫贼也会将他易容成公主的模样吧!既然男扮女都可以,那男扮男不是更容易吗?不过,为什么要易容成王府里的侍卫呢? 正在子休疑惑不解时,侍卫突然提高嗓门问道:“子休,你告诉师兄是不是南宫度打的?” “啊?”猛听到大淫贼的名字,子休心中惶然一跳,湿帕子“吧嗒”一声掉到地上。 即刻,侍卫的语气陡然一厉:“真的是他?” “不,不是!”子休回过神来,摇摇头,欲弯腰去捡那帕子,却被侍卫一把拦住,目光交集的刹那,他看到对方眼里满满的疼惜。 心里霎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说实话,受了这么多罪,子休一直认为是自己倒霉,倒也没觉得自己可怜,也许是早就麻木了吧,但现在有一点点感动! “师兄,你别问了,我没事!”待侍卫捡起帕子,他认真说道。虽然“师兄”能偷偷潜入王妃寝宫,身手一定不一般,但他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又怎么好意思因为被女人欺负了而找外援来“出头”呢! “敷药吧!”侍卫转眼间又恢复了冷静,快速从腰间掏出个白色的小瓷盒。 “是什么?”子休猜到应该是药,不过还是故作不知地问。 “是药!”侍卫微笑答道。 “在哪买的?” “买的?”侍卫顿了一下,面上竟现出一抹腼腆之色,“不是买的……” “你自己制的?”没有注意对方的表情,子休抢话道。 “嗯!”侍卫点头。 果然是个懂药的!子休记到心上,不过这人真的跟爹有关系吗? “呃,子休,你把头抬起来,师兄给你敷药。”侍卫手上攒着药盒,突然变得拘谨起来。 “哦。”子休仍旧没有察觉,坦然地抬起头,并趁此机会大睁着眼睛端详对方。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硬是一点映像都没有! “师兄……” “啊?” 子休才刚喊出个称呼,对方已然回应一声,手上的力道竟跟着一重,子休吃痛地轻叫出声:“啊呀~~” 这一叫可是把侍卫惊得手足无措,紧张兮兮道:“子休,你怎么样?很疼吗?都怪师兄不好,师兄弄疼你了……” “没事,呵呵。”子休忍着痛,勉强笑了笑。 下一秒,却突然愣住:“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啊?”侍卫也愣住了,似才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异样,支支吾吾,一时竟答不上话。 子休不由有些担心:“师兄,你没事吧?” “药敷好了!”侍卫答非所问,也不等子休反应,便噌地夺门而出。 “师兄,别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子休在屋里喊,但已无人回应! …… 第三十九章 那侍卫的药果然非常有效,敷上后感觉清清凉凉的,还有淡淡的香甜味,酣睡一晚,到第二天清晨起床,子休脸上的淤青浮肿就全消了。 榻前的矮几上已摆好了洗漱用具和早餐,想是星移趁他还在睡觉的时候送进来的。 “哼!”子休重重冷哼了一声,那臭女人不想见他,他还不想见臭女人呢!鄙视那对狗男女! 当然,鄙视归鄙视,脸还是要洗,饭还是要吃的! 早餐依然是清粥一碗,子休三下两下就喝光了,还好原本就有不吃早餐的习惯,因而也没觉得饿。 今天的天气不好,黑沉沉的乌云自天边低低压来,恐怕随时要下大雨。 子休讨厌这样的天气,以前在家的时候都会窝在房里不出门,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吃过早餐他复又躺回卧榻上,闭目养神,片刻后,思绪不知不觉飘到昨晚。 那个“师兄”奇奇怪怪的,说来就来,走也不打声招呼,也不知假扮王府侍卫到底想干什么?现在看情形,似乎也无心救他出狼窝……奇怪!“师兄”是怎么知道他在王府的? 子休猛然意识到这个关键问题,那“师兄”明显不是王府的侍卫,否则也没有必要易容,可是“师兄”又是如何得知他在王府的?莫不是跟采花女贼有关系……呃,还是不要瞎猜了,等下次见了面,想办法问出点头绪来!这可是目前他要重见天日、重获新生的唯一希望了! 这么一想,子休适时打住了思虑,继续闭目养神。没想快要睡着时,湖上春风突又载来细细的乐音,仍是昨夜他唱的那首曲子。莫非,“师兄”又来了? 果然是“师兄”。这一次不需要子休匆匆跑去花园寻找,那侍卫自己悄无声息地在王妃寝房门口现身了。 此时子休刚好跑到寝房门口,两人差点就撞个满怀。 “子休你要出去吗?”见子休行色匆匆,“师兄”有所误会。 “出去?”子休茫然,微愣片刻,笑着摇头,“没有,师兄快请进!子休正想出去找你呢!” “是吗!”“师兄”面上倏然闪过一丝喜色,又偷偷瞄了一眼子休的脸,温柔问道:“脸还疼吗?” “啊?”子休又愣了一下,才突然一摸脸,继续笑,“不疼了!一点也不疼!师兄你的药真灵,才一个晚上,你看连淤青都没了,谢谢你啊,师兄!” “……不疼就好!”“师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出这句话,但子休没有听到,早急急说起了自己关心的事:“师兄,你昨晚突然不辞而别,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呃,昨天太晚了……有什么话你现在说吧!” “师兄啊,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吧?”子休小心套话,却不想答案竟能超出他所料。 “师兄”面色黯然了一阵,才幽幽道:“有十三年了!那个时候你才三岁,难怪现在都不认得师兄了……” 三岁?不是吧!子休微瞠了下眼睛,又探问道:“那师兄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来看我啊?” “师兄也想啊,可是师傅有令师兄必须满十八岁,才能出落花谷!” 第四十章 “落花谷?”子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这个地名,果然没有片点记忆,不过暂时不管这个,他定定神,继续问:“师兄,这么多年没见,我……” “子休!”不等他把话说完,“师兄”突然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清亮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极力克制隐忍什么,“子休,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所以然,让子休都忍不住替其捏了一把汗,这“师兄”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师兄,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他好心引导。哪知话音刚落,“师兄”整个人就如被雷劈到般骤然一震,呆立当场。 发生什么事了?子休又不自觉被感染得有些神经紧张!正要发问,“师兄”突然回过神来,急促收回双手,一副惶然失措的样子,不停道歉:“对不起,子休,对不起,师兄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对不起……” 冒犯?哪里有冒犯啊?子休一脸茫然,但也赶紧阻止对方的道歉,豪爽道:“没事,师兄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 “!?”闻言,“师兄”再又愣住。 “我说错什么了吗?”子休疑惑地在心里自问,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师兄”,“师兄”也愣愣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为缓和越来越古怪的气氛,子休重又掏出自己的话头,道:“师兄,这么多年不见,子休的变化很大吧!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呀?” “……”“师兄”没有回话。 没听到吗?子休想当然地这样认为,眨眨眼睛,自动忽略对方异常专注的奇怪眼神,大声重复道:“师兄,这么多年……” “不管子休变化多大,师兄永远会认得子休!”“师兄”突然打断他的话。 对于这个答案,子休颇感意外,尤其是再配上对方回话时的那种眼神、那种语气,实在是……深情款款? 不可能!绝对是看错了!听错了!柳子休你怎么可以把每个人都想象成大淫贼那副臭德行!不对!大淫贼什么时候有深情款款过?>_< 正当子休为自己“龌龊”的想法而倍感可耻时,“师兄”突然递给他一个小瓷盒,正是昨夜那个装药的瓷盒。 “子休,这个送给你!” 送药?子休莫名其妙。 师兄继续道:“师兄答应过子休,要把第一次制的药送给子休的,你忘了吗?” “第一次?制的药?”子休更加莫名其妙。 “子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话刚说到这,“师兄”的目光陡然一警,不管三七二十一,快速将瓷盒塞到子休手里。 “子休保重,师兄走了!”声音还在,人已经不见了。 保重?走了?子休愣了半刻,终于大惊失色——临别赠礼,这“师兄”该不会一去不复返吧!不要啊!他的希望! “喂……”子休扯着嗓子刚刚喊出一个字,南宫度出现在寝房门口! 第四十一章 条件反射地,子休快速将手背到身后,但再快也没能逃过南宫度的厉眼。 “手上拿的什么?”南宫度声音冷冷,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坐到椅子上。虽然是坐着,却仍如站着时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子休惊恐不已,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双腿却仍要硬撑着立在原地,想跑又不敢跑。心里直怪那“师兄”太没义气了,自己一溜烟跑没影了,倒留下一铁证,什么第一次制的药啊!简直是害死人啦!>_< “爱妃手上拿的什么?”南宫度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已带了点点不悦。 “胭,胭脂,是胭脂盒!”子休突然想到这瓷盒跟装胭脂的盒子外形相似,急中生智,撒了个谎。 但南宫度哪会这么好骗! 大手一伸,就道:“拿来给本王看看!” “不给!不给!打死也不给!”当然,这只是子休在心里大叫的话,实际上,他还是没实力没胆子忤逆大淫贼,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将瓷盒交到南宫度手上。 也幸亏他这么做了,所以才非常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原因,其实很简单!虽然作为**王爷,南宫度长年在外寻花问柳,家里也纳了几房妾室,可谓接触女人甚多,但作为一个大男人,南宫度根本对女人用的那些个盒盒罐罐的胭脂花粉一窍不通!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是落花谷的药! 南宫度只象征性地打开瓷盒看了一下,就将其放回桌上,抬头,不冷不热地看子休一眼,问道:“伤,好了?” “……嗯!”迟疑了一会,子休才敢低低应一声,惊魂未定又添愕然,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正欲暗暗松一口气,以庆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蓦地腰上一紧,全身神经顷刻紧绷,不能反应就被迫栽到了大淫贼面前。 南宫度一手扣住他的下巴,瞪着眼睛,僵硬地吐出一句:“你想骗本王?” “……没!”被猝不及防的袭击吓得全身僵硬,面色惨白,子休还能哼出这个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说什么!”南宫度不信,又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擦,“你想涂粉掩盖脸上的伤,对不对?” 涂粉掩盖脸上的伤?子休闻言愣住,心里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原来大淫贼想看他脸上是不是涂了粉……真是想太多! “王爷,我,啊,不,臣妾没涂粉,你别擦了!”他壮着胆子声明道。 这时,南宫度也检验得差不多了,好像觉得自己猜错了面上无光,一把将子休推到一边,却又开始追究起那一声“喂”! “那你拿着胭脂盒在门口喊什么!” “呃,臣妾饿了,正打算叫外面的人送吃的进来,没想到该喊了一个字,王爷就来了!”精神没那么紧张,子休的撒谎能力也似乎突然提高了。 第四十二章 南宫度倒还真就顺风扯旗,不咸不淡地挖苦一句:“你还想砸东西!” “臣妾是怕他们听不见,不得已才……”刚解释到这,外面突然噼嚓一声响,锐利的闪电刹那间将暗沉的室内映得惨亮,子休只觉心脏发抖,慌忙捂头蹲到地上。 轰隆隆—— 惊雷爆裂,真有要将大地生生劈开之势! 之后,令人窒息的静谧,子休尚未缓过神来,仍旧抱着头瑟瑟发抖。 “爱妃,别怕,别怕……”耳边轻轻传来大淫贼温柔低沉的安慰声。 什么?!大淫贼! 子休脸上刷地出现类似见鬼的表情,错愕抬头,对上南宫度近在咫尺的桃花眼。 “爱妃~~”南宫度声音沙哑,神情暧昧,温热的鼻息若有若无吹着他的脸畔。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本能地瞪大双眼,他屏住呼吸,却是在努力掩饰内心的惊讶与恐慌,头脑亦不得不飞速旋转:大淫贼这是在试探他?是在试探!试探! 不要啊!终于还是没法沉住气,当两人的鼻子快要撞上的时候,子休猛地出手,用力推开了南宫度。 出乎意料,差点被推翻在地的南宫度竟没有发飙,隔了一会儿,才起身,一脸戏谑道:“爱妃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子休心有余悸,再加上对雷电的恐惧,一时也不敢抬头与其对峙,因而没有看到南宫度脸上飞速闪过的一抹红晕。 不过,南宫度更没料到自己竟会因为与柳子休的近距离接触而脸红心跳!他刚刚真的想亲柳子休?居然又想亲这个不听话的臭小子? 两人各怀心思,又沉默了好一会儿,闪电雷鸣消失了,外面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子休这才勉强镇定地站起来,却差点被南宫度的一番话怄得吐血。 “你是故意勾引本王的吧!”南宫度已大模大样地坐回椅子上,经过刚才的思索,他将自己的冲动归咎于柳子休的勾引,振振有词道:“给本王找碴作对的时候没见你怕成这样,打雷闪电倒怕得跟小猫似的!怎么,还怕本王冷落了你不成?” 冷落?>_<我柳子休就算瞎了眼去勾引星移那个臭女人,也不会来勾引你这个死淫贼!你最好冷落我,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脸的色狼!鄙视你!强烈鄙视你!子休在心里怒骂,牙齿都咬得咯噔咯噔响。 哪知,南宫度又道:“奇怪!爱妃今天怎么不吐了?莫不是真爱上本王了?” 爱你个头啊!我吐不吐关你什么……呃,好像就是你这个大淫贼害的!>_< “王爷来找臣妾有事吗?”怕再沉默下去,南宫度会说出更恶心的话,子休强压住心头怒火,转移话题。 不料,南宫度立刻找碴:“没事就不能来找爱妃了?” 有事没事都不准来!子休在心里大吼,可嘴上还得毕恭毕敬道:“不,不是,王爷有事没事都可以来,这里是王爷的地盘,王爷做主,臣妾怎么敢介意呢!” “地盘?”南宫度微蹙了下眉头,“听爱妃的意思,似乎不是本王的地盘,就敢介意了?” “怎么会呢,王爷多心了!不管谁的地盘,臣妾都不会介意的!”可恶!到底是谁找谁的碴,谁跟谁作对了!>_< “最好是这样!”南宫度一脸严肃,片刻后,却突然也转移话题:“对了,爱妃不是说饿了吗?” “!”子休一惊,以为南宫度又要返回去算账,却见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个鼓鼓囊囊的油纸袋,面无表情递过来。 什么东西?子休莫名其妙,诚惶诚恐却不敢不接。最终,接到手上,感觉暖乎乎的,隐隐还闻到点香味,打开,是烤鸡? 的确是烤鸡!可是为什么是烤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电光火石的瞬间,一连串观点从脑海里快速闪过,子休陡然警觉——大淫贼有阴谋! 南宫度的表情也确实有些怪,语气更是生硬,道:“趁热吃!” “??”天上不会掉馅饼!狐疑间,又一个观点飞速从子休脑海里窜过。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不过立刻被南宫度吼:“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吃!” 吃就吃,吼什么吼!子休只在心里顶嘴,手上慌忙伸进袋里,拔下一只鸡腿,却是送到南宫度嘴边!哼,想毒死他,没那么容易!“王爷一起吃!” “?!”南宫度怕是没料到子休会这么做,怔了一会儿,却真就张口咬上那鸡腿,耳根微红。 难道没下毒?子休反被弄糊涂了,愣愣地举着鸡腿,满腹狐疑。 只一眼,南宫度恍然明白了他的意图,脸立刻黑下来:“柳子休,你以为本王会下毒害你?” 不是吗?子休虽未回话,却露出质疑的神色。 “哼!”冷哼一声,南宫度甩袖而去! “搞什么?”子休一脸茫然,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大淫贼是诚心给他送吃的。那这只烤鸡又算怎么回事?“莫名其妙!” 第四十三章 惹怒大淫贼的直接后果就是午膳、晚膳都没有送达,即使脸上的伤好了,也不准踏出寝宫半步!虽然子休思索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合理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可以怀疑南宫度在鸡肉里下毒害他,但扛到天黑,饥肠辘辘之下,他最终无所畏惧地将烤鸡吃了。 谁叫大淫贼走的时候一副蒙冤受屈的样子呢!呃,这烤鸡的味道还真不赖,就是有点凉透了!―_―||| 外面,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湿湿腻腻,让人心情烦闷! 那位“师兄”真打算见死不救吗?真就不再来了吗?真就一走了之……可恶!如果不想出手相助,干嘛还跑来这里故作神秘,给人希望啊!真是不厚道!没善心!不负责任的家伙…… 子休又在心里埋怨“师兄”,手上却仍攒着人家送的小瓷盒,主要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安全点的地方来藏它。天呐!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真是惨啊!>_< “爱妃……” 外面突然传来呼声,不用猜,能喊这称呼的还会是谁呀! 子休仓皇将小瓷盒塞进衣服里,跳下卧榻,冲到门帘前,立正站好。 不一会儿,南宫度居然被人给架进屋来。 眼神涣散,满脸通红!一缕夜风吹来,室内立刻充斥着熏人的酒气!不用说,他喝醉了酒。 这次又是装的?汲取经验教训,子休心里噌地冒出这个猜测,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上前去帮个忙?毕竟搀扶大淫贼的都是些瘦弱得可以被一阵风刮跑的小丫头,当然星移除外! 没想,以恶女星移为首的众侍婢于忙乱中还不忘给他这个“娘娘”行礼! “都别拜了,先把王爷扶到床上去!”不再犹豫,子休推开众丫头,自己架起南宫度就往床的方向走。后者竟也没趁机做什么不老实的事,看样子怕是真的醉了,不过,干嘛“爱妃、爱妃”叫个不停啊?真是……恶心! 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总算是把醉鬼弄到了床上。再回头,一群丫头竟撤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星移都不见了! “不是吧!这么不敬业?好歹也送个醒酒汤吧!”子休纳闷地挠头,嘀咕了几句,但转念一想,人家最宠的丫头都不操心,他一个外人管什么闲事啊!于是摆摆手,重又回卧榻上舒舒服服躺着…… 不对呀!大淫贼喝醉了干嘛不回王爷寝宫睡?有问题! 心生警戒,子休又噌地从榻上跃起,立在房中央,远远看着床上貌似不省人事的可疑分子。 “爱妃……”南宫度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醉语喃喃,“爱妃……爱妃……” 爱你个头啊!醉成这样还不知道消停点!别告诉我你小子真的爱上我?0_0什么?不会吧!!! 猛然想起上午南宫度讥讽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再联系上莫名其妙的送烤鸡事件,还有前日的装醉“袭吻”事件,子休心中大惊,虽然他长得是**倜傥、一表人才了点,性格也随和、亲切了一点,可是,也不至于沦为大淫贼的思慕对象吧……不不不!不要误会,不要想当然!王爷不是有三个侧妃、两个男宠吗?谁知道他现在叫的是哪一个? 这么一寻思,子休忍不住好奇地壮起胆子,蹑手蹑脚挪到床边,偷听南宫度的醉话。 “爱妃……不要走……不要……” 不要走?!那三妃两宠有谁要走吗? “是本王错了……爱妃……爱妃……” 错?你小子也知道自己有错! “不要……本王害了你……保护不了你……” 害?保护? 只含糊的只字片语里,子休敏锐地觉察到:莫非,大淫贼还有悲情往事不堪回首?不会是难忘旧**,故而深夜买醉?连嚣张王爷都保护不了的人会是…… 子休屏气凝神正猜得起劲,没料下一句就被点到大名! “柳子休——” 南宫度突然一声大喊,子休吓得面如土色,极速趴倒在地,头差点没撞到床沿! 静默半响,直到床上又传来断断续续的醉话:“不要妄想……取代……爱妃……不要走……” “呼——”子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以为大淫贼醒了,真是吓死他了! “娘娘……” “啊!”身后突然传来星移的声音,子休惊得尖叫出声,这次真的是重重撞上床沿了,“哎哟!” “娘娘在做什么?”星移端着醒酒汤进来,温婉的语气跟冰冷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我,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子休冷言冷语地回话。经过这几日的惨痛教训,他已经认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自然再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见此景,星移倒也不再伪装,将汤摆到桌子上,阴恻恻道:“的确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可告诉你,柳子休,别以为王爷现在宠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王爷不过是一时好奇,图新鲜玩玩你罢了!” 宠?玩?哼!当我柳子休是宠物狗啊!子休不屑地冷笑,嘴上却不想输给星移这臭女人:“王爷玩我怎么啦?你还不配让王爷玩呢!” “……怎么,被王爷冷落了,就找我这丫头来撒气了?”星移顿了顿,竟也没发火,反更得意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王爷可是刚从妓院回来的,以往哪个妃子进门,王爷不会在府里呆上一月半月,没想到,你这进门才几天呀,王爷就……” >_<“谁说我进门了?告诉你,我柳子休跟你们家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去妓院随他去!” “很好!柳子休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 第四十四章 “死淫贼家里娶这么多老婆,居然还敢在妓院花天酒地,真是淫乱!无耻!下流!肮脏!龌龊!低级!恶心!不要脸……”半夜,子休躺在卧榻上,嘴里嘀嘀咕咕咒骂南宫度,一想到自己也曾像N个女人那样惨遭蹂躏,他就恨不得一脚废掉大淫贼的命根! 当然这也只能是心里想想、嘴上骂骂,借他十个胆子,谁知道南宫度是真醉还是假醉,没把握的事,他可不敢拿命冒险,怎么说也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更何况,他柳子休可不像大淫贼和臭女人那样残忍、暴虐、没人性! 不过,要是大淫贼半夜醒来发现他没有陪睡在床,会不会狠狠揍他?―_―||| 心里惴惴不安,辗转反侧,折腾到后半夜,子休困得眼皮打架,实在再无精力做思想斗争了,最终乖乖抱着枕头爬到了床上。 南宫度虽醉得一塌糊涂,睡相却还可以,不至于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当然,王妃寝宫的床本来就够宽敞,子休小心翼翼抬脚越过他,缩到床角睡了。 一夜无事。 哪知,第二日清晨却出大事了! 日上三竿,按常理原本早该从床上消失的王爷竟还在睡大觉!子休心觉古怪,但也不想自讨没趣,自顾自下了床。 不一会儿,星移匆匆闯进来,瞥见他,张口就问:“王爷还没起?” “你自己不会看啊!”子休本想这样顶嘴,可又觉这样做会不会太没风度了?于是诚恳地摇头,道:“没有!” 星移皱眉,迟疑了小半会儿,还是走到床边,俯身,朝着床帐内温言软语地唤道:“王爷,该起了,王爷……” “……”无论她怎么唤,南宫度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爷怎么还不起?”心中诧异,质问的目光再次转向旁若无事的子休,“王爷昨晚没睡觉吗?” “我不知道啊!”子休懒懒地摇头,猛反应过来星移问的“没睡觉”可能是什么意思,赶紧补充道,“王爷一晚没醒,你看醒酒汤还在那呢!” 边解释边不忘伸手指指桌上星移昨夜送来的醒酒汤,那本是要等南宫度醒来喝的。 星移一脸严肃地看着醒酒汤,没再问话,沉默了片刻,突然三击手掌。 啪!啪!啪! 瞬间,一个黑影闪进来,立到床前。 子休愣了半刻,回过神来,才看清来人的样子,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因为此人正是那日将他一掌打晕在窗前的大淫贼的厉害下属。 “什么事?”月影一如往常,平静如斯。 “……”星移没有说话,面色紧张地看向床上的王爷。 月影顿了一下,似也感应到什么,突地伸手掀起床帐,迅速试了试王爷的鼻息,又探了探脉搏,面上闪过一丝讶色,道:“星移,马上请太医!” …… 第四十五章 南国都城,栾州。 大街上人烟凑集,车马喧阗。一眉目清新、丰姿俊雅的白衣少年手持折扇,潇洒闲游。身后跟着个俊秀的青衣小童,左手几串糖葫芦,右手几串羊肉串,左顾右盼,面上尽是欣喜好奇之色。 “少爷,栾州城里真的好大好热闹!连山都不想回去了!” “放心!你家少爷我正事还没办,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去呢!”少年利落地甩开扇子,得意地摇起来,俊逸倜傥之姿更引来无数女子爱慕的眼光。 但显然连山没这么乐观,咬了一颗糖葫芦咽下,又忧心忡忡道:“少爷,万一老爷他发现……” “没有万一!连山你还不相信少爷我吗?”少年笑着打断他,停在一个首饰摊前,捻起一支翡翠簪子翻来覆去地看。 摊主见其一身锦衣华服,又有随行小厮,断定是个有钱的主,立刻上来殷勤招呼,满脸堆笑道:“客官,您这是要买给心上人的吧?” 心上人?少年愣了一下,恰巧连山又上前来念叨道:“可是,大师兄可能……” “大师兄?”少年回过神来,再次打断他的话,神秘一笑,“大师兄现在恐怕没心思来管我!” “??”连山不明其意,但见少爷自信满满,也知如今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且已无后路可退,索性不再多问,咬了口羊肉串,目光瞥向少爷手里的簪子,哼唧道:“少爷,你要给夫人买礼物啊?” “谁说的!我这是在给你家少奶奶挑见面礼!”少年嘴上说得平淡,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不等连山反应过来,又捻起个白玉镯子,问道:“连山,你看少奶奶会喜欢这个吗?” “哎哟!客官您可真识货!这镯子可是宁国特有的羊脂玉制成的,做工精细,别看老汉这摊儿小,这栾州城里可是很难再找到第二只了!”摊主见缝插针,积极推销起自己的货物。 反应迟钝的连山被搁置一旁。好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家少爷,小声问道:“少爷,你找到少奶奶了?” 少年笑而不语,付了银子,拿了镯子,继续往前走。 二人行至十字街口,见一群人正围着看告示,还不时有人指指点点,便也好奇地凑了上去。无奈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遂向旁人打听。 “这位兄台,请问那告示上写的什么?” 那人没转头,依旧扯着脖子往前看,片刻后,回道:“皇上下诏重金寻访天下名医,要为穆王爷治病!” “穆王爷?治病?” 那人听出他语中的疑惑,转过头来,怔了一下,道:“小兄弟,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穆王爷这事在京城闹得可是沸沸扬扬呢!” “是吗?”少年一脸茫然。 那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迟疑了片刻,才压低声音说道:“前几日,穆王爷突然一睡不醒,据说前夜是去的寻欢楼里喝花酒,怕是喝醉了酒,一醉不醒!京城里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去看诊,硬是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皇上下诏谁能让王爷苏醒,赏银一万两呢!” “一万两?” “这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昨日有几个狂人揭榜,结果还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当即被拖出王府杖打三十大板呢!” “那是他们技不如人!”少年突然轻蔑笑道。 不大不小的声音,竟立刻引来周围人惊愕的目光。 旁边那人诧道:“小兄弟,你可不要口出狂言啊!” 少年毫不在意,拨开人群,信步朝前走去。 数步后,连山才恍然明白他的意图,不由大惊失色:“少爷,你不能……” 话未说完,少年已揭下告示。 …… 第四十六章 “少爷,你不能去王府,不能去啊!”悦来客栈门口,连山一脸惊慌焦虑,死死拽着他家少爷不让走,“少爷,连山求你别去了,咱们快回去吧!” “不行啊,连山,告示已经揭了,不去的话会被杖打三十大板的!”少年掰他的手,执意要往外走。 连山丝毫不肯放手,反扣得更紧:“少爷,三十大板是小事,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你,你……” “救死扶伤,乃是医者天职,爹知道了又如何?”少年意气风发,昂首挺胸。 “可,可你是偷跑出来的!”连山毫不犹豫地泼冷水。 少年不为所动,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放心吧,连山,我爹不会知道的!等我赚到一万两,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和羊肉串!” “不要!连山不要吃糖葫芦、羊肉串!少爷,你就跟连山回去吧!” “哎呀,连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快放开!再不放开,少爷可要动手打人了!” “不放!少爷你打我……”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的官差终于听不下去了,板着脸,转过身来,“待会进了王府再敢吵吵闹闹,小心挨板子!” “那,连山你听见了吧!少爷我要是挨了板子,那就是你的错!”少年借机“循循善诱”,完全没把官差放在眼里。 “我,我的错?”连山被唬得一愣一愣,他毕竟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再看那官差已经在吹胡子瞪眼,难保不会真的打他们,若是少爷再来了兴致要跟人“比武切磋”……那可真就完了! 斟酌利害关系,连山只好悻悻地松了手,不忘提醒一句:“少爷等看诊完,咱们可得马上回去!” “好好好!”少年嘻嘻哈哈点头,摇着扇子扬长而去。 …… 不知行了多久,总算到了穆王府门前。只见厚重的朱红大门紧闭,数名牛高马大的守卫面无表情立于两侧,如同一左一右那两头大铜狮子般面目狰狞。 “站住!干什么的!”果然刚踏上台阶,就有人来拦他们。 先前那官差立刻献媚而笑,毕恭毕敬奉上被少年揭下的告示:“是来给王爷诊病的大夫!” 守卫接过告示,看了一眼,转而上下打量自称大夫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面无表情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少年收拢扇子,脸上仍带着一丝微笑,不卑不亢道:“在下凌霄,青州人士,家族世代行医,祖传秘方专治疑难杂症,日前刚来栾州寻亲,听闻王爷身体有恙,愿尽绵薄之力!” 守卫审视两人片刻,又夺过连山手上提的小药箱,仔细检查了一遍,方才放行。 朱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走出个留着一字须的中年男人,态度倒是恭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大夫,请跟我来!” 凌霄礼貌点头,昂首阔步,踏进王府。没人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妒恨:休休,你一定是被逼嫁给南宫度那个死淫贼的,夫君来救你了! 第四十七章 穿越迂回曲折的长廊,主仆二人直接被带到王爷的寝宫。 通报后,又被领进内室,远远地只见金色纱帘笼罩的床边,一个碧衣女子正为床上的人擦脸,动作轻柔细致,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沉默了片刻,领路的一字须男人整整衣袖,刚要说话,女子却突然开了口,声音清澈柔和:“邢管家,您先下去吧!” “是!”男人应一声,不理会凌霄他们,便自顾自退了出去。 女子站起来,将帕子放进旁边小丫头端着的水盆里,转身,目光落到凌霄身上:“你就是大夫?” “正是!” “你可知若不能唤醒王爷,便要杖打三十大板,且从此不得行医?” “知道!”凌霄从容应答。 “很好!”女子微微点头,退立床侧,恭敬道:“那就有劳凌大夫了!” “不敢!”凌霄回礼,却没有立刻走过去,反撂起长袍下摆,堂而皇之坐到旁边的雕花木椅上,潇洒甩开扇子,道:“在给王爷看诊之前,凌某需要了解一下王爷在沉睡之前,身体或者行为是否曾出现过异常,所以冒昧请姑娘将当夜陪侍王爷的人请出来!” “……”女子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凌霄收入眼底,淡淡一笑,又补充道:“医之纲领,望闻问切,凌某每替人看诊,必先了解其病史,询问其病情,如今王爷沉睡,故只能向当夜陪侍王爷之人了解情况!莫非,凌某的要求过分了? 女子了然,笑道:“不会!凌大夫稍等!” 说完,她转身对旁边的小丫头耳语了几句,小丫头点头,速速退了出去。 ……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屋外传来通传声:“王妃娘娘驾到!” 女子闻声,匆匆走到门口,凌霄也从椅子上起来,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像是有一点点激动? 不一会儿,一身华服的娇艳“少妇”出现在门口。 女子恭恭敬敬行礼:“星移给娘娘请安!” “草民凌霄,拜见王妃娘娘!”凌霄也拱手行礼,声音异常洪亮,弄得连山满心诧异:少爷什么时候转性了?不是说最讨厌抹脂涂粉、满身熏香的女子吗?咦,不对!娘娘身上的香味……难道是“流云”? “都免礼吧!”子休装模作样地扬了扬手,心上却嘀咕:难得星移这臭女人这么毕恭毕敬,还真是托大淫贼的福了!―_―||| 目光投向揭告示的狂人,愣了一下,这,这人也是医生?医生不都是七老八十的白胡子老头吗?看来这还真又是个要钱不怕挨板子的狂人!不过,说起来一万两还真是让人心痒痒呀…… “咳咳!”沉默中,星移突然掩嘴轻咳了两声,实则警告“王妃娘娘”不要站在门口发呆。 子休这才反应过来,欲继续做戏扮愁眉苦脸、红颜憔悴状,却再次被对面的狂人惊到。这,这男的在干什么?抛媚眼?对“王妃娘娘”也就是他暗送秋波?不会吧!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咳咳!”见柳子休还跟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门口,星移再次咳嗽。 不料,旁边疑似遇上什么喜事而笑得特夸张的凌大夫突然严肃道:“姑娘咳嗽不止,最好不要呆在此处,王爷身体虚弱,若是被传染就麻烦了!待会,凌某再让小仆送几副化痰止咳药予你!” “要你多管闲事!”星移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谁知道这小子能不能看好王爷的病,待没诊出个结果,再来凶他也不迟! 第四十八章 “凌大夫请坐!”子休总算是回过神来,慌忙进屋,坐到椅子上,又请大夫坐。 凌霄倒也不拘礼,大大方方就回了座位。 “凌大夫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子休开门见山,说实话,自大淫贼昏睡至今,他已被N位大夫“盘问”过N次,实在有些不胜其烦了! 凌霄也听出了“娘娘”语中的不耐,心中晃过一丝诧异,但仍按原计划,直截了当问道:“请问娘娘,王爷年庚几何?” 王爷年庚几何?子休登时被问住了!没有人告诉过他大淫贼今年几岁,他也没想过要知道…… “王爷今年二十岁整!”星移见机插话,在之前对“王妃娘娘”的强化训练里,她根本没跟子休提过有关王爷的基本资料,包括年龄这一点。 不过,这反而暴露出一个事实!休休竟然不知道穆王爷的年龄!这是不是说明休休果真是被逼婚的?南宫度骄奢淫逸,完全有可能强抢民男,更何况是休休这样伶俐可爱的大美人! 凌霄含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凛冽的寒气,掩遮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好你个南宫度,敢抢我颜凌霄指腹为婚的“娘子”,你小子别想轻轻松松就醒过来! “那王爷当晚有没有@#*&……”好一会儿,凌霄才压着满腔怒火正式询问一些与诊病有关的问题。 经历了前面N位大夫的“问讯”,子休自是对答如流,很快,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紧接着是望、闻、切…… 不多时,诊断结果出来了。 凌霄语气沉重道:“王爷中毒了!” “中毒!”子休大吃一惊,转而又心生惶恐,大淫贼是怎么中毒的?不会赖到他头上来吧!>_< 星移心中亦是惊愕,虽然她与月影都不是大夫,但追随王爷多年,多少对毒药有一些了解,王爷昏睡这么多天,他们包括栾州城里那么多资深大夫竟无一人察觉王爷这是中毒……且慢!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信口胡说! “敢问凌大夫,王爷所中何毒?” “一醉千年!” “一醉千年?”星移微眯双眼,她从未听闻过此毒。 凌霄自然看出了她心中的怀疑,随即解释道:“‘一醉千年’乃是百年前一江湖道人,无意中炼成的麻醉药剂,因其毒副作用太强,反被改良成毒药,但制作成本非常高,故而并未在民间广泛使用。后来,江湖道人退隐山林,‘一醉千年’也随之在世间销声匿迹,想不到如今竟还有人会用此毒……” “凌大夫既然如此肯定王爷中的是‘一醉千年’,想必也有方法解它吧!”星移突然打断他,语中隐隐透着一丝冷厉,栾州名医云集,她凭什么相信一个黄毛小子的话! 凌霄何其聪颖之人,立刻听出她语中的含义,摊摊手,笑道:“看来娘娘是不相信草民了,那草民也只能挨三十大板了!” 子休刚好从惶恐中回过神来,听闻此语,甚感莫名,不禁脱口而出:“我没有不相信你啊!” 第四十九章 云深深,雾袅袅,轻薄的纱帘在粉红的花雨里翩翩起舞,飘渺的琴音哀婉悱恻,幽怨动人。 柳吾夷立于湖边白色的亭子里,早有些沉不住气了!是啊,儿子失踪这么多天,他能平静得下来吗?无奈,不能平静也得平静,谁叫“胜者王,败者寇”,谁叫他柳吾夷没资格来这个地方! “柳师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烟波浩渺中终于传出中气十足的声音,故弄玄虚的人总算玩够了! “颜师兄别来无恙!”柳吾夷强摁住心头的焦躁与愤怒。 不一会儿,湖上飞来个人,笑容满面道:“师弟销声匿迹十几年,竟想起来看望师兄,师兄真是倍感荣幸啊!” “师兄太客气了!”柳吾夷皮笑肉不笑。 颜珂看出端倪,疑道:“怎么,看师弟的表情,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哼!”柳吾夷再装不下去,冷哼一声,沉下脸道:“长话短说,你把我儿子弄哪里去了!” “你……儿子?”颜珂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师弟什么时候又添了个儿子?” “师兄不必再装糊涂了,子休是男孩的事,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吧!” “子休是……”颜珂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仿佛发现新大陆般。 见状,柳吾夷愈发恼火,愤而指责道:“师弟实在想不到某些人为了我家子休竟会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又或者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 “等,等等!”颜珂扬手打断他的话,仍在纠结刚才的问题,“子休是男孩?你女儿是男孩?” “没错!子休就是男孩,他将来是要娶妻生子,延续我柳家血脉的,所以他与凌霄的婚事就此作废,师兄你还是趁早为儿子令觅良媳吧!” “这,这怎么可能!当,当年……那明明是个女孩呀!” “我自己的孩子我会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吗!”柳吾夷义正词严,“子休是不可能跟凌霄成亲的,还请师兄不要为难我们父子二人!” “为难?”颜珂再次愣住,“师弟此话怎讲?师兄何曾为难过师弟?” “何曾为难?”柳吾夷的语气轻轻冷下来,“据我所知,凌霄早已到娶妻之龄吧,师兄难道没想过让他早日迎娶子休?就算没这个想法,你那大弟子骆花离今年十八岁,也可以出谷了吧……师兄敢说子休的失踪与你落花谷无半点瓜葛?” “这,这不可能的!花离是个老实孩子,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凌霄一直在闭关修炼,就更不可能……”颜珂说到这,突然住了嘴,像被电击了一般脸色大变——小兔崽子何时这般听话,闭关修炼超过五天?不好!上当了! “师弟莫急,师兄去去就回!”丢下这句话,颜珂像风一样又隐没在烟雾袅袅的湖里。 怎么回事?柳吾夷笃定的心也不禁有些动摇了,仔细想来,师兄也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呀! 无奈,他武功早已尽废,也不敢冒然踏进落花谷半步,只能继续在岸边傻等。 “唉!这不争气的儿子到底丢到哪里去了?连轻功都不会,万一真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第五十章 “白芷,快去把颜凌霄给我找来!”颜珂气势汹汹回了落花谷,刚进家门就冲着小徒弟大喊。 颜夫人刚从药林散步回来,见夫君拧眉竖目气煞煞的模样,心中诧然,赶忙上前,温温软软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霄儿不是在后山闭关修炼……” “什么闭关修炼呀!小兔崽子何时乖乖修炼过五天?搞不好跟踪他师兄出谷找小媳妇去了!” “小媳妇?”颜夫人愣了一下,“你说子休?霄儿怎么可能知道子休在哪?” “不知道?你忘了子休身上有‘流云’的香味吗,混小子跟个蜜蜂似的,能找不到?” “呃……差点忘了。”颜夫人讪讪笑了笑,继续道,“霄儿未满十八岁,还不能出谷,他不敢违抗您的命令的!” “不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花离那孩子从小就喜欢子休,他会甘心让花离捷足先登?” “可子休跟咱家霄儿是指腹为婚的呀!” “指腹为婚?等人家生米煮成熟饭,还管你什么指腹不指腹!再说花离那孩子成熟稳重,又善解人意,比咱家那心高气傲的混小子可强上百倍!” “老爷,你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颜夫人不满地皱眉,怎么说霄儿也是众徒弟中领悟力最高、最有天分的一个,到十八岁才能出谷,可真是埋没了人才……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呃,没有,没有!”虽然心里有些意见,不过霄儿也确实有些心高气傲、恃才傲物,颜夫人没想要火上浇油,又愣了愣,突然一拍手掌,“不行!我得赶紧告诉霄儿他师兄要抢……” “行了!”颜珂青筋直冒,果然是慈母多败儿呀!“那小子恐怕早就出谷了!” “不可能吧!”颜夫人杏眼圆瞪。 可惜,还没惊讶完,小徒弟白芷就跑进厅来,喘吁吁道:“师父,凌霄师兄不在后山。” “连山呢?” “连山也不在!” “什么!”颜珂的声音陡然厉了八度,直把颜夫人和白芷惊了一跳。 “老爷,您别激动,别激动!霄儿这不是念妻心切吗,要真找着子休,说不定咱明年就能抱上孙儿了,呵呵呵!” >_<!颜珂被妻子的话气得差点没吐血,半天,才有气无力道:“还孙子呢!人家柳师弟都找上门来要儿子了!” “儿子?”颜夫人霎时出现与夫君先前一模一样的茫然表情,“柳师弟什么时候又添了个儿子?” “你那儿媳妇柳子休根本就是个男孩!” “男孩!!”颜夫人的眼睛顿时也瞪得赛过鸡蛋的个头,“子休是男……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柳师弟难道连自家孩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吗!”颜珂搬出师弟的说辞。 颜夫人连连摇头,坚定道:“子休绝对不可能是男孩!当年紫烟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那绝对是个女孩,我不可能看错的!而且,若是个男孩,当初柳师弟怎么可能应允这门亲事!绝对不可能的!” 一连几个绝对,颜珂也不禁对师弟的话产生了怀疑,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思索了片刻,他转向妻子,严肃道:“先别管子休是男是女,现在这孩子突然失踪,柳师弟怀疑不是咱儿子就是花离掳走了他!” “不可能的,花离不可能做这种事!”颜夫人脱口而出。 颜珂无奈一笑:“看吧,连你也这么认为!看来,咱儿子的嫌疑最大!” “那也有可能是被除他俩之外的人给掳走了呀!”颜夫人急忙为儿子鸣不平,“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不太平,江湖上三天两头发生采花案、夺妻案,子休还长得那么水灵……再说,霄儿虽然调皮了点,但也不至于做这种目无礼法的事!怎么说也是自己快过门的娘子,用得着掳劫吗!” “问题是柳师弟一家子隐居山林,子休更是极少抛头露面,穷乡僻壤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老百姓,你觉得他被外人掳走的可能性有多大?除了咱落花谷的人,还有谁能嗅出‘流云’的香气?” 确实没人了!“可是……霄儿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呀!难道,为了阻止花离跟子休见面,他还把子休藏起来不成?” “我看这个可能性也很低!怎么说子休离开落花谷那会霄儿才四岁,小孩子的喜欢跟男女之间的喜欢差别可就大了!我想柳师弟更多的是在怀疑,我这两个徒弟掳走子休目的是想逼出他这位师叔!你可别忘了师弟虽然医术不如我,但其在药物的研究方面,可是我无法比拟的!” “那是霄儿和花离一起掳走子休,然后跟子休学采药?”颜夫人又冒出一个想法。 “这个,也不知子休这孩子有没有得到他爹的真传……不过,柳师弟为何非说子休是男孩呢?难不成又把子休许配给了别人?” 夫妇二人又回到“儿媳妇”是男是女的问题上,推敲来推敲去,浑然忘了谷外湖边,柳师弟还在等他们的回复!更不知这些猜测,几乎完全脱离了事实的轨道!不过,颜凌霄还真是因为不甘心让大师兄骆花离捷足先登,抢了他未过门的娘子,故而冒险跟踪其出谷,辗转去到栾州的!而那“流云”便是“引路人”! 第五十一章 那边柳吾夷认定儿子是被颜家人所掳,千里迢迢跑到落花谷外要人,这边,一切都在按颜凌霄计划的轨道运行,主仆二人被安排在穆王府客房暂候。 对于解南宫度所中之毒,凌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原本就不是来治病救人的,更何况南宫度霸占了他的“未婚妻”,他没再下毒害人就已是功德无量了!不过,他肯定自己会被留下来,因为南宫度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再不赶紧医治,必死无疑,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就是皇上、太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人敢站出来怒斥他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因为没有人能保证他的诊断是错误的,没有人担得起穆王爷不治而亡的责任!所以,他现在可以高枕无忧地躺在湖边柳下乘凉午睡。 连山在一旁举着两根手指对着柳树干一顿乱捅,说是认记人体穴道。—_— 捅了一阵,觉得累了,于是坐下来吃金丝糖,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匆匆咽下点心,压低声音问道:“少爷,你有没有发觉那穆王妃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凌霄懒懒睁开一只眼,“哪里怪啦?” “她身上的香味很像是‘流云’!” “哪里很像?”顿了顿,凌霄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目光变得炯炯发亮,“那根本就是‘流云’嘛!” “根本就是?”连山稀里糊涂,尚未反应过来。 凌霄诡秘一笑,低头,从衣襟里摸出上午买的那个羊脂玉镯子,持在阳光下细看,越看越陶醉,最后近乎痴痴呆呆,问出一句:“连山,你说王妃娘娘是不是比这美玉更加晶莹剔透?” 娘娘?美玉?晶莹剔透!一串词汇闪过,连山猛然反应过来,满脸惊诧:“少爷,你该不会认为穆王妃就是少奶奶吧?” “……”凌霄没有回话,依旧一脸痴迷相,仿佛手上那镯子就是阔别十三载的休休,休休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美,那么可爱!难怪爹娘当年执意要和柳师叔家结成亲家!“呵呵……呵呵呵……” 突然爆出的几声傻笑,连山顿觉后脊梁阵阵发寒,全身寒毛倒竖。别告诉他,少爷是忆妻成狂……啊!惨了惨了!要命啊!这下可真是闯大祸中的特祸了!依少爷的性格,十有八九要做出夺人妻的坏事,那他贺连山就真的一辈子都别想再踏出落花谷,吃遍天下美食了!>_<“不要啊!少爷,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快醒醒啊!不要吓唬连山啊!少爷!少爷……” “凌大夫,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想不开啊?生命可贵,切不可轻去呀!凌大夫!凌大夫……” 大嚷大叫中突然插进来另一个声音,连山僵了半天,猛抬头,看到那被少爷夸得赛过羊脂玉的穆王妃正死死抱着…… 什么!!!连山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却立马又被这极具冲击力的“奸情”撼得呆若木鸡!糖葫芦,羊肉串,软糖糕,甜汤……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美食“嗖嗖嗖”飘到天际闪烁,随后,天地为之变色,日月因之无光!天呐!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_< “凌大夫,你可千万要想开一点啊!人死不能复……那个,天大的事你也别寻死呀……”以为凌霄要跳湖自杀,刚好打湖边经过的子休毫不犹豫就冲过来拖住“轻生者”,苦口婆心地规劝,完全没察觉自己已被凌大夫紧紧搂在了怀里。 “休休~~”没想到休休会这么主动拥抱自己,凌霄一时情难自禁。 但这一声情意绵绵的轻唤,立刻导致旁边的小仆连山满脸痛苦地扶着柳树干呕。简直太恐怖了!跟了少爷五年,他还从未听过如此肉麻的声音!“呕——!” 第五十二章 听到疑似呕吐的声音,子休才恍然察觉凌大夫的情绪好像“稳定”下来了,试探着松开紧箍住对方的手,却发觉自己动不了了!怎么回事? 疑惑地抬头,对上凌霄秋水盈盈的眼神,“诡异”的画面乍然间与上午那暗送的秋波重合!子休心头猛地一跳,像被电击了般大力一挣,无奈对方抱得太紧,根本挣脱不得! 情急之时,稀疏的树篱外依稀传来星移的喊声:“娘娘!” 子休霎时惊得面色刷白,几近呈现氧气不足的模样。星移只准他在王妃寝宫的地界范围内活动,可他一不留神就越了界,甚至想趁机逃跑来着!>_< “娘娘,你在哪?” 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可以肯定,下一秒,星移就会阴森森地绕过树篱而来。 子休已完全不知所措,只是僵硬地傻站着。 千钧一发间,腰间忽然一紧,一只手拦腰扶住他,然后被迫一个后仰,天地倒转,凌霄放大的脸又出现在他眼前。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醒醒啊!娘娘!”凌霄的表情相当慌乱,声音也变得轻颤而不稳。 以假乱真的表演,让子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突然昏倒,而被凌大夫主仆二人扶住了?否则,刚才怎么可能会再次看到凌大夫绝对含情脉脉的眼神! 果然是真的头晕了吧!他在心里暗示自己,遂配合地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娘娘怎么了?”星移发现目标,箭步飞来,一把夺过凌霄手里的柳子休,将其安置在旁边的躺椅上,晶亮的双眸里快速闪过一丝怀疑。 这样的神情自然逃不过凌霄的眼睛,看样子穆王妃的背后秘密不少!也对,穆王妃不应该是文国的公主吗?不知道南宫度使的什么伎俩,竟能瞒天过海,把公主换成了休休,到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也只是被人下毒,天下尚能太平,如此,这事能没有秘密吗!不过,这些可不是他一介大夫该管的事,当然,他才没那心思多管闲事,只要能成功救走休休,夫妻恩爱把家还就足够了!呵呵呵! 心里乐不可支地盘算着,凌霄面上仍能保持慌乱中略带严肃的表情,伸出手,欲给“娘娘”把脉,却被星移巧妙挡住了。 “娘娘,您的旧疾又犯了,奴婢扶您回房歇着吧!”星移半跪在躺椅边,手里拿着丝帕轻轻擦拭“娘娘”的额角,声音里满含忧心。但在凌霄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另一只手正大力掐着子休的后颈,猩红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见过丫头染红指甲的吗?子休咬紧牙关,皱着眉头,却仍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这会儿是无论如何也装不成晕了,除非臭女人直接把他掐死! 凌霄还以为子休仍在装晕,心念一转,忙道:“不知娘娘身患何疾?或许凌某能……” “不必了!”星移很没礼貌地打断他,扶起已“醒过来”的子休,“娘娘歇会就没事了,皇上已经下旨,凌大夫还是想想该如何给王爷解毒吧!” 说完,架起子休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五十三章 托“一醉千年”的福,星移心急火燎赶着回去伺候王爷,因而被押解回寝宫后,子休并未遭遇严刑拷打,只是被点了穴,僵硬地裹在被子里挺尸。 整个下午,屋外蝉鸣鸟叫,床上闷热异常,临热晕过去时,子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星移的手段是何等之残忍! 时晕时醒,半晕半睡,不知不觉窗外暮色苍茫,暑气稍缓,汗湿的衣服也已半干,身子总算是舒服了一点,他没再昏睡,只眼巴巴地瞅着半启的红窗。 窗外,弯弯的月牙儿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夜空,旁边有一颗很亮的星星。 “唉~~”因为被点了哑穴,他只能在心里哀叹了一口气,情绪也随之更加低落。为什么他这么窝囊?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才逮到逃跑的机会,居然又被抓了回来!这脑袋在裤腰带上别着的日子得过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哇?昨日皇帝、太后看他的眼神就已明显充满了不信任,如今南宫度的病因诊断出来,他会不会被扣上下毒弑“夫”的罪名?神啊!好歹看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份上,也给指条生路……等等,凌大夫真的是要跳湖自杀吗? 这会儿,子休才恍然对中午凌霄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他挣脱不开,好像是因为被这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大夫给死死抱着!试问,一个想自杀的人会抱着阻止自己的人不放吗?还有那句“羞羞”是什么意思? 诸多疑问涌上心头,子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点点推入一个布满烟雾的危险境地,再怎么擦亮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他承认他已经无法再维持先前的乐观态度,他很惶恐,很害怕!这样的感觉实在糟透了,他随时会疯掉! “休休!”昏暗幽静的房间里突然飘来一屡若有若无细如游丝的声音。 谁?心脏猛然向上一提,子休顷刻间惊出一身冷汗。是谁?这么晚,还会有谁敢来王妃寝房……等一下!羞羞?难道是……凌霄? 须臾间,一个白影飘到床前。 真的是飘,完全听不到一丁点儿的脚步声,再加上,这白影是背光而立,完全看不清脸!子休更是被吓得直冒冷汗,脑海里噌噌冒出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飘来晃去,阴森森奸笑起来…… “啊——!”心里的大叫陡然冲破被封住的哑穴,转作了惊恐的尖叫声。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时,一只手覆住了他大张的嘴。 “唔唔唔唔……”子休拼命地挣扎,好一会儿才猛然发觉自己能动了! “别怕,是我!” 那白影不知何时已欺身伏在他胸前,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好辨认是不是凌霄,但手上暖暖的温度和淡淡的药味让子休大大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鬼!―_―||| (本章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下) 药味? 愣了一下,子休立刻确信来者就是凌霄!怎么说他也算学药出身,对草药的敏感度明显超出普通人,只今天中午跟凌霄的一次近距离接触,就记住了对方身上独特的药香,淡雅而舒适! 不过,似乎很久以前在哪里也闻过这种香气,是什么呢? 脑海里闪电般掠过这个疑问,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凝了凝神,对方也正好收回了堵他嘴的手。 谨记星移放出的狠话,不敢泄露自己假王妃的身份,他紧紧拽住被子,做出一名妙龄女子在遭遇小贼夜闯闺房时应有的反应,大力推开“小贼”的同时?溜滚到床的另一边,并抢先端起王妃的架子,且惊又惧,却仍不失睿智王妃应有的严厉,喝道:“大胆小贼,竟敢擅闯王妃寝宫……” 台词还没念完,却被对方突然沉下的充满磁性的嗓音给唬呆了。 “休休,我好想你!”凌霄微微侧了侧身,皎洁的月光瞬间洒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虽然上面似乎略略写着不满还伴着一丝丝幽怨,但仍是帅得找不到言词形容!总之,此人若以这种忧郁的表情出现在大街上,一定会迷死整街女子的! 别说是女子,片刻的沉默,连子休都莫名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有点点星芒在凌霄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闪耀。 “休休,霄哥哥好想你~~”凌霄更加含情脉脉地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声音甚至开始轻颤。 可惜,这般饱含深情的颤音在跟他一样是男子的子休听来,却是另一番感觉。 发了半天呆后,子休突然明白了一个词:原来不是“羞羞”,是“休休”!虽然此时此刻,凌霄亮若窗外那颗星星的双眸里流露的貌似是浓浓的真情,可他还是不能自已地出现了跟连山中午一模一样的反应,幸好还来得及捂嘴! 天呐!这,这是什么人呀!干嘛三更半夜的跑到他房里来发嗲啊?>_< “凌大夫,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叫侍卫进来了!”好不容易缓和了胃里难受的感觉,子休重又端起王妃的架子。虽然他知道凌霄既然知道他的真名,来此定是有惊人的用意,但他是不会轻易掉入不明人士设下的陷阱的! 不过,他的这些表现,对凌霄来说都是莫大的惊喜。来时还有小小担心分别这么久休休会不会变很多,现在看来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休休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不对,是更加可爱了!“呵呵呵……” 乍然听到凌霄的傻笑,子休又吓了一跳,心道:难不成凌大夫是梦游来此? 当然不是!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但唐突甚至诡异,凌霄收起憨笑,定定地望着已然缩到了床角的“未婚妻”,温柔道:“休休,夫君来救你了!” “夫,夫君?!”子休着实没料到答案竟会如此具有震撼力,甚至可以说是爆炸性的!上一次那古怪的侍卫自称是师兄也就罢了,这一次这狂妄大夫竟敢自称夫君!真是……全乱套了! “凌大夫,我劝你还是赶紧出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救的人……” “不要!”凌霄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心痛地摇头,“休休,你相信我!我知道你一定是被逼嫁给南宫度的,可是,你是我命定的娘子,就算你被别人糟蹋了,我也不会不要你,不会嫌弃你,休休,跟我回家吧!” 看来这位仁兄知道的倒是蛮多!子休镇定地睃了凌霄一眼,心头暗忖着,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会是娘子和夫君呢?“凌大夫,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休休,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心里很苦,都怪我,是我来迟了!”说着说着,凌霄竟激动不已地爬上床来。 幸而子休及时察觉,在被子里蹬腿赶人:“下去!下去!” “休休!”凌霄苦着一张脸,双手揪着被子一角,忍耐了片刻,还是克制不住又开始进犯,“休休,你这样,我真的好难过!休休~~” “不许叫我休休!”抖落第N身鸡皮疙瘩,子休还是忍不住吼出口,却来不及喝止对方的步步紧逼,最终被凌霄抱个满怀。 “喂!男女授受不亲啊!”从凌霄的言语中,子休判断自己可能被当成了女人,故而喊出这句台词。哪知,反被对方更紧地抱住! “可是你不是女子啊!”凌霄低头看他,眼波里荡漾的有心疼、怜惜,更多的是爱慕。 不会吧!难道又是一个Gay?子休脑中警铃大作。天呐!他柳子休还没这么倒霉吧,尽吸引男人的眼球!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出了点误会!“凌大夫你真是糊涂啊,既然我是男的,又怎会是你的娘子?” “是我爹告诉我的,那年你刚刚出生,你爹就把你许给了我!” “我爹?”会定这种惊世骇俗、男人嫁男人的婚约?子休感觉凌霄不是认错人了,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要知道被绑进王府前,爹还带他下山请媒人给他和医馆的孙女说媒呢! “你爹没跟你提过吗?”见子休的脸色一变再变,凌霄紧张地追问,生怕“娘子”不喜欢他,甚至拒婚!想四年前,他得知自己的未婚妻就是子休时,心里那个兴奋激动啊!原本还以为爹娘知道他从小暗恋子休会狠狠罚他,想不到居然那么早就给他俩定了亲。说起来,到今天他都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没想到一向顽固不化的老爹思想竟能这般开通! “我爹什么都没跟我提过!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子休大力在凌霄怀里挣扎,心里咒骂:可恶,明明是同龄同性,为什么他的力气就这么小!>_< “放开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喝出声。 凌霄明显怔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盯着他,迟疑了片刻,总算松了手,嘴上却没闲着:“子休你放心,夫君绝对不会让南宫度好过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报仇?这个话题倒立刻勾起子休强烈的兴趣。他故作淡然地埋下头,将脸隐在黑暗里,以掩饰自己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激动情绪。不过,这样利用别人,会不会不大好?看凌霄的样子,好像不是坏人…… “你想怎么样?”思索了片刻,子休尽量不带感**彩地问道。 “我正在用针灸……”凌霄说到这,突然住了嘴。 紧接着,殿外响起急促的叫喊声:“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 第五十四章 刺客?!子休闻言大惊,惶然瞅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对方却直拿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死盯着他,完全没有要逃之夭夭的意思。 “你还不快跑!”他压低了声音提醒,心里头嘀咕:这人眼看着挺机灵,怎么反应这么迟钝? “我不是刺客啊!为什么要跑?”凌霄一脸无辜地回答,好像压根没听到外头越来越嘈杂的叫喊声、脚步声,平静如斯,继续刚才的话题,“休休,我已经在南宫度身上插满了针,等明天一早,再把他弄到蒸笼上蒸……” “你,你说什么?!”刚举到半空里欲要推挤“刺客”的手倏地垂下,子休本能地往床里一缩,心脏“怦怦怦”跳得异常急促,肌肉似要**!他,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插针!蒸人……谋,谋杀?! 吱呀! 外间突然响起极轻的开门声,随之子休只觉胸口一痛,像被硬物狠戳了几下,方才从心惊肉跳中缓过来,眨眨眼,凌霄已不见踪影,而他自己又如下午时那样,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无法动弹。 正不明所以,屋内灯亮了,星移出现在床边。锐利的目光来回扫他一遍,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他胸口就是几下狠戳。 之后,一脸警惕道:“你可以动了!” 子休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了片刻,只微微动了动,心头祈祷千万别让臭女人发现凌霄,虽然他也不清楚凌霄是否还在这间屋子里,但可以肯定,若被星移察觉到丁点蛛丝马迹,麻烦只会更大! “你紧张什么?”果然,星移起疑了,语气咄咄逼人。 不过,没关系,子休早想好了应对之策,最近发现南宫度是个不错的挡箭牌,于是故作胆怯,结巴道:“我,我担心王爷,王爷他……” “王爷的事用不着你管!”星移气煞煞地打断他,同时奉上白眼一记,“柳子休你少给我耍花招!是不是嫌下午睡得太舒服了?” 好男不跟女斗!子休识相地闭嘴,转头,忽觉后背荡过一丝凉意,浑身一个激灵,定了定神,才知是对面铜镜里反射的……刀光? 他总算反应过来,而房中央,星移已然跟一黑衣蒙面人打了起来! 蒙面人手持短刀,刀刀刺向星移的要害,星移虽手无寸铁,却也灵敏地避开利刃,一偏一倚,似有借力打力之势。 微斗片刻,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伯仲,但显然彼此对对方的武功路数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对战越来越激烈,速度也越来越快,至少在子休看来,已快如闪电!加之,室内仅亮了一盏夜灯,一时间,只见墙上两个大大的影子跳过来蹦过去,打得不可开交! “什么人,敢夜闯王妃寝宫!”突地,星移从袖口拽出一段红绫,转守为攻,柳眉倒竖,语气比平日训斥子休要厉害百倍!害缩在床角正掂量着是躲是逃的子休又不由打了个激灵,脑海里刷地闪过三个字——母夜叉!但现在可不是讨论星移形象问题的时候。 那蒙面人一声不吭,只管挥舞着手上的剑。没错!他除了手持短刀,还身背长剑,现正以长剑与星移相搏。 这也太不厚道了吧!带这么多武器袭击人家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星移是否手无缚鸡之力,有待考证)!不过,星移那么恶毒霸道,会不会是在外面得罪了人,人家跑来寻仇了? 刀剑不长眼,何况逃跑的唯一通道已被人占用,子休不敢轻举妄动,索性躲在床柱后瞎猜着蒙面人来此的目的,却完全没将自己与刺客联系在一起,更没想到那人手上的刀会突然转向! “快闪开!”星移恍然察觉,一声急吼。 可是子休毕竟半点武功不会,哪能如她那般轻巧反应,更何况这一刀发得出其不意,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听到星移的吼声,子休才猛然意识到那杀气腾腾的尖刀是冲他来的!此时,刀已近在咫尺,他骇得完全傻了眼,身体刹时间比点了穴更僵硬,哪里还动弹得了! 嗙! 一声闷响,预期的刀刺头穿没有发生,短刀深深钉在了旁边的床柱上! 第五十四章(下) 是蒙面人失手还是星移出手相救?惊魂未定,子休不得而知。劫后余生,只顾大口大口喘气。再抬头,见星移手中的红绫不知何时已换成一把细剑,两剑激烈碰撞,发出异常刺耳的声音,似要溅出烈烈火花。原本旗鼓相当的局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蒙面人越战越狠,星移却似体力不支,不但速度慢下来,脚步都虚浮了。 定睛一看,子休才愕然发觉星移握剑的手受伤了! 碧色衣袖被割破,清楚可见上臂一道狰狞的血口子,血从那汩汩涌出,浸湿了衣袖,又淌到剑上,剑身都染成了暗黑色。怎么会是暗黑色?难道蒙面人的剑上有毒? 耳边“当啷”一声响,是星移的剑落在了地上,子休尚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红绫如蟒蛇缠身般卷住,腰身一紧,身子一轻,耳边生风,瞬间又平稳落地,竟已到了房外! “走!”屋里传来星移低哑疲惫的喊声。 子休不敢再有丝毫迟钝,拔腿就往殿外跑,却还是被后来居前的蒙面人挡住了去路!果然是逃不出刺客的手掌心吗?可是,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那人都不给子休提问的机会,瞪着铜铃恶眼,提剑就猛刺过来。 腰身再次一紧,身子再次一轻,耳边再次生风,子休转头,发现带他飞起来的竟是凌霄! 此时凌霄一手抱着子休,一手持扇,面无表情盯着对面同样飞起来了的蒙面人。 瞬间,三人上了屋顶。 屋顶是倾斜的,子休根本站不稳,仍紧紧抱着凌霄,生怕摔下去,又怕影响凌霄与刺客的对峙,心里七上八下。 “别怕!”凌霄突然低头,轻轻安慰他,脸上含着温柔的笑意,眼神更是…… 直把子休看得心里一跳一跳的,不好意思地低头,脸竟微红! 凌霄头一次见子休脸红,一时兴奋,竟忘了自己正与人对战,挽在子休腰间的手又紧了紧,低头就在他额上印上一吻! 感觉到额头上温温软软的触感,子休蓦地呆住,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那夜南宫度在轿子里吻他的情景……惨了!他的脑袋秀逗了!>_< 被人忽视的感觉很不好,但黑衣蒙面人却仍能按捺住情绪,紧握长剑,纹丝不动,这是因为他感应到了半路杀出的白衣人身上发出的凛冽杀气以及强劲的内力!直觉告诉他,此人不好对付! 凌霄本来就不好对付,特别是现在刚偷了香,春风得意,却对上个瞎了眼、竟企图刺杀休休的杀手,更是怒不可遏,杀气腾腾,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猛然甩开扇子,只听“嗖”的一声,无数细长的尖针就似暴雨般自扇面飞射而出。 蒙面人不是吃素的,纵身跃起,挥剑挡针。 当!当!当! 针撞在剑上,不但发出刺耳的声响,更是火花四溅! 凌霄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批针扫完,又放下一批。 蒙面人措手不及,微眯了下眼睛,终于飞身向另一侧相对低矮的屋顶腾去。 凌霄嘴角一弯,露出鄙夷的笑。看来,这杀手也不过尔尔,打不赢居然还这么急着送死! 二话不说,他收起扇子,对准杀手不设防的后背放出一针。 “呜!”尚腾在半空里的黑衣蒙面人,一声闷哼,如中箭的大鸟般,直挺挺地坠落。 子休骇然瞪大双眼,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直到凌霄抱着他落了地,才木木然问道:“他死了?” “没有,只是被我点中了麻穴,暂时动不了!”凌霄紧张地答话,从刚才就感觉到子休全身冰凉,手不停地抖。小心翼翼扶着人进屋坐下,又把了把脉,确认只是惊吓过度,才稍稍松一口气,却直怪自己出手太晚,让休休受了惊。 “休休别怕,霄哥哥会保护你的!”他轻轻抚着子休的后背,帮他稳定情绪。 半刻后,子休噌地站起来,往内室跑:“星移,星移受伤了!” 两人匆匆跑进内室,星移闭着眼,躺在血泊里。 子休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腿一软差点跌到地上,幸好凌霄扶住了他。 “医生,你是医生!”他用力拽着凌霄的衣襟,情绪有些激动,“快救她,她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 第五十五章 星移的伤势很严重,失血过多,又中了剧毒!凌霄本不欲医她,但她确实是因救子休才着了那黑衣人的暗算,况且子休这般相求,他也只好暂弃前嫌,再次破例出手救人。 先点了穴阻止毒血攻心,又给服了颗药丸止血,再将人抬到床上,正要撕开袖子处理伤口,外面来人了。 时间就是生命,凌霄头也不抬,继续忙活。子休的听力和警惕性都远不如他,刚开始没察觉,直到来人进了内室。 来的就月影一人。星移去追刺客,半天没回王爷寝宫,他料想可能出了事,这才寻了过来。见星移躺在床上,床边站着柳子休,一脸失魂落魄;再仔细一瞧,那埋头卷纱布的竟是今早才来王府的凌大夫,心头登时一凛,却还能面不改色地走到床前,平静道:“星移伤势如何?” “!!”子休吓了一跳,直愣愣盯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倒是凌霄,还能镇定自若,回道:“只是普通的毒,熬过今晚就无大碍!” 普通的毒?月影拧了下眉,看地上那滩黑血,他就知道绝非是寻常毒药,想不到这凌霄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能耐,看来来头不小!却不知是敌是友? 思索片刻,不动声色地转身出去。 那刺客还跟压死的青蛙似的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月影扯了他面上的黑布,确定从未见过,又唤来几个侍卫,将之原封不动抬进了王府地牢。 …… 第二天,刺客夜袭穆王府的事传到皇帝、太后耳朵里。原本前些日子,朝野上下因穆王爷一睡不醒之事而流言四起,矛头多指向新嫁过来的文国公主,说什么不详、克夫之类的话;现今更因王爷中毒、王妃险些遇刺而议论纷纷,究竟是何人下毒?何人行刺?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皇上下令刑部联合京城府尹加紧查案。不但寻欢楼里接客的姐儿、打杂的老妈子,甚至那日所有踏进过寻欢楼半步的人都被“请去”调查;同时,为保障王爷、王妃的人身安全,皇上调拨部分御林军驻扎到穆王府。 不过,压力最大的人,却是凌霄。皇上下旨,三天内若不能让王爷苏醒,就砍他的头! 三天能否唤醒王爷?说实话,凌霄也没什么底,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实战解“一醉千年”,而且,为了报仇,他还酌情加了**,比如扎针,比如“蒸人”等等,虽然这些都有利于排毒祛风,却并非解此毒必经之步骤。而之所以说压力大,倒不是他怕砍头,只是既然接了这张单,若无法按期完成任务,岂不坏了他颜凌霄还有落花谷的名声!虽然他根本没透露自己的真名实姓、身份来历,但并不代表有一天神通广大的皇帝不会查个水落石出,更何况他也不喜欢自欺欺人! 应了三天,就一定要在三天内治好南宫度,因而在终于将南宫度折腾了个够本够利之后,凌霄一改吊儿郎当的作风,开始正儿八经治病救人,整日窝在王爷寝宫诊脉、扎针灸、灌药汁,忙得废寝忘食,甚至连半夜偷会“未婚妻”的时间都没有了。 此情此况,王爷的侍卫月影也不敢冒然上前打扰,只将诸多疑惑暂压在心头,欲等王爷醒来再议。 而受了重伤的星移,本就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又自幼习武,身体比一般女子更为强健,一夜的危险期有惊无险地挺了过来,次日上午便悠悠转醒。 子休这才放下心里的大石头,他虽然不喜欢星移,平素在心里嘴上没少咒她,但都只是气话,如今人家临危舍身救他性命,倒觉得很是惭愧,故而第一时间就跑到星移房里去探望,这可是连王爷都没有的待遇,不过,星移似乎并不领情! 当天下午,因为王妃的贴身丫头星移伤势较重,需得修养多时,太后担心王府里其他丫头粗笨,照顾不好王妃,特地将自己宫里的丫头汀兰送了过来。 …… 同一时间,云游行医至某穷乡僻壤的落花谷大弟子骆花离突然接到师父颜珂的信函,让其火速帮忙寻找师弟颜凌霄以及柳师叔的女儿柳子休! 个中的来龙去脉,师父虽未在信中详明,花离却也猜得七七八八,凌霄自幼就爱跟他争高下,此次怕是跟踪他偷溜出谷的吧!可是为何还要寻子休?难道柳师叔还不知子休嫁给了穆王爷南宫度吗? 第五十六章 身后站着太后赐的丫头汀兰,子休心有忐忑,板正地坐在椅上,表情僵硬。倒不是因为受宠若惊,而是害怕暴露了自己的男儿身份。就算他妆化得再好、戏做得再逼真,时时刻刻被人这么“贴身”守着瞧着,连打个盹都得硬绷着一根弦,实在是憋屈得紧、累得额头青筋暴起!更糟糕得是,马上就日薄西山,该沐浴更衣、用晚膳了!怎么还不来个人帮忙解围呀? “娘娘,一会儿该用晚膳了,让汀兰先伺候您沐浴更衣吧!”果然子休心里正愁着,汀兰就温言软语地请示。 太后挑的丫头自然是聪明伶俐、蕙心纨质、温婉舒雅,比起星移不知道让人心情舒畅到哪里去!子休现今也只是心有不安,不至于厌恶她。 想了想,道:“我饿了,先吃饭吧!” “……是!”汀兰神情稍稍一滞,没想到王妃娘娘说话这般直接!不动声色,下去吩咐了。 不多时,饭菜上桌,都是素菜,说是为给昏迷的穆王爷祈福,太后下了道懿旨:京城百姓斋戒三日。管它素菜、荤菜,子休从容上桌下筷,吃得津津有味,算是自己给自己压压惊。 水足饭饱,这才起身,已是打好了腹稿,眉宇间努力挤出一层暗淡的哀伤,转身凄楚地向汀兰道:“去看看王爷吧!” 南宫度有什么好看的!他才不屑于去看,这些天日日被星移逼去看望,今日倒正好做了拖延时间的借口。 第一次不经请示,自行踏出王妃寝宫,竟无人上来阻拦。子休小小诧异了一下,抬头,发觉不是先前的那些侍卫了,这才想起皇上派了御林军来王府,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没有细细捉摸。 穿廊走巷,还没进王爷寝宫,浓烈的药味早已扑鼻袭来,就子休自小跟药打交道,也不禁皱了皱眉,越往里走,味道却冲,差点忍不住捂了鼻子。 到寝房门口,汀兰被月影拦下,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速速进了房。 此时凌霄已回客房梳洗用膳,不在房中。南宫度还跟往日一样,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例行公事,子休走到床前,故作忧心,问道:“王爷好些了吗?” 这次月影没跟往常那样一言不发,立在子休后侧,轻声道:“皇上已有怀疑,你行事谨慎!” 闻言,子休的脸色突地一变,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外面的流言他不是没有听到,已经不是王妃下毒弑夫,而是通敌叛国! “继续做你该做的事!”转身时,月影又补充了一句,接着不动声色地转过话锋,“王妃,您请回吧!”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子休不知月影是有意不让他和凌霄碰面,心神不宁,出了王爷寝宫。原本还想再去看看星移,想想身份不妥,况且星移好像也不想见他,于是又折回了王妃寝宫。 进了内室,推说累了,也不沐浴更衣,打发了汀兰出去,疲惫地躺倒在床,确实累了,身心俱疲! …… 第五十六章(下) 刺客由王府地牢转移到刑部大牢,一天的审讯未果,再加之穆王中毒一案仍毫无头绪,刑部尚书曾华胄一个头两个大。寻欢楼乃京城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迎四国八方来客,日日**客如流水,皇亲贵族、官吏富商、才子侠客是鱼龙混杂,又无身份登记,要查到线索,实在困难。那日穆王爷微服而去,连个侍从都未带,具体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无人去注意,怕也只有等王爷苏醒了才知道。而昨日刺杀王妃的刺客,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若不是事先点了他的穴,卸了口里的毒包,怕是早就自弑身亡。这种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会畏惧刑罚,屈供如前?难办!难办! 曾华胄烦恼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京城府尹张铭启,这位南国第一神探正一手托腮,眉头紧锁,迟疑了片刻,他问道:“张大人今日可有发现?” 张铭启捋了捋胡子,答道:“下官正在加紧查办,今日去了王府勘察现场。” “可有发现?” “找到数根银针,与刺客身上那根相同,据王府的侍卫所称,便是昨夜击中刺客的武器!” “哦?有何特别之处?” “说特别也不算特别,不过就是针灸所用寻常之针,只是下官头一次见到有人用此针当武器!” “针灸?” “大人请看!”张铭启示意下属将物证摊到方桌上,解说道:“针头微弯,明显是与硬物撞击造成,这些可以从刺客的剑上找到痕迹,剑面斑斑点点,多处凹陷,若非借助外力发射,便可以肯定使用此针的人内力极强!再看针尾,有轻微的擦痕,想必是曾被安装在某类器物上,下官在想能一次容纳如此多根银针,会是什么样的器物?王府侍卫的武器不是长枪,便是大刀,显然不可能安装银针!” 听完张铭启的分析,曾华胄并未发觉这与案情有何联系,不由沉下脸来,说道:“皇上让你我速速缉拿幕后凶犯,张大人怎反倒追查起王府侍卫来了?莫不是怀疑王府有……” “内奸”二字未有出口,曾华胄戛然住了嘴,微肿的泡眼登时撑大了一圈。这种话没有确凿证据,他可不敢信口乱言。 张铭启不露声色,默默收起银针,又道:“户部昨日已派人调查青州凌姓大夫,他领了圣旨三日内必唤醒王爷,昨夜王府婢女所中之毒,据太医查亦是难解之毒,他三两下即可解除,此等奇才,却从未显山露水,实在可疑!且其手执之折扇,倒恰好是可安装暗器之物!下官见其整日忙碌,不敢耽搁了王爷诊病时间,只等王爷苏醒后,再行审问,曾大人以为如何?” …… 是夜,骆花离疾书一封,飞鸽送往落花谷。信中安慰师父、师叔莫急,他已知晓子休妹妹下落,正火速赶往京城,定将二人寻回。 披星戴月,策马奔腾,心早已冻作冰,凝成块,比离开时更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他是笨蛋!是混蛋!明知南宫度纨绔骄纵、姬妾成群,明知子休独守空闺,明明听出曲意悲凉,明明看到子休脸上的掌印……却因为一碗醒酒汤,就认为子休是心甘情愿嫁给南宫度!就认为子休对南宫度一往情深!就抛下子休绝尘而去!还道是成全!还道是…… “啊——!”仰天一声长啸,削瘦的脸颊滑落一滴泪。 菊花残满地殇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独留我孤单在湖面神伤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据说也是人最困的时候,子休突然醒来,刚刚似乎做了一个梦,具体是什么梦却想不起来,摸摸身上的丝衣,有些潮潮的,遂从床上爬起,在衣柜里胡乱翻出套衣服,轻手轻脚摸到外间,扣上门闩,贴门听了一阵,没有动静,这才折到屏风后的浴池,自己放了洗澡水,爬进去躺着。幸好这浴池里有两个进水口,分别连着温泉、凉水,不需要拿桶到外面提水。 头一回没人监视洗澡,心情舒畅异常,泡到水凉才爬起,穿上干净衣服,出去开了门闩,重又爬回床上睡,却没放掉水。 到清晨,汀兰看到浴池里的水,还有脏衣服,立刻跪倒,请罪:“娘娘赎罪,奴婢昨夜未伺候您沐浴……” “没事!”虽然是故意如此,子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昨天太晚了,我就没唤你进来伺候,不怪你,快起来吧!” “谢娘娘!谢娘娘!”汀兰感恩戴德地磕了两个响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手微抖。 唉!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丫头,星移和汀兰会差这么多呢?子休在心里暗自感叹,却也为汀兰这样卑躬屈膝、毫无尊严的样子感到悲哀,心有不平。凭什么丫头就要这样糟践自己?一点小事就给人跪拜磕头,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硬说自己做错了,没错也往自己头上扣!为什么这个社会会是这样?剥削!压迫!虐待!奴役……愤愤不平中,他突然脱口道:“汀兰,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给人跪拜磕头!” “啊?”汀兰刚好拧了布巾要递过来,听到这话,手一抖,布巾掉到地上,再次诚惶诚恐跪到地上,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子休本想这么说,却还是改了口,汀兰不是星移,就算是星移,见了南宫度照样是又跪又磕头。真不明白王爷、王妃还有太后、皇帝到底尊贵在哪里?即使尊贵也不应该叫人磕头跪拜啊! 一天就从这不愉快的清晨开始了。 吃过早饭,照例去探望南宫度。未近门,远远的就看到院子里白烟滚滚,被侍卫拦在外头,说是凌大夫吩咐治疗进入关键阶段,任何人不得入内。 提到凌大夫,子休才幽幽地想起前夜刺客出现前,凌霄闯进他房里说的那些话。虽是荒诞可笑,但凌霄似乎真的认识他,而且……喜欢他?—_—||| 这次不能再错失机会了,一定要逃走! 第五十七章 所谓三天内,即三天三十六个时辰之内,自然包括两天的二十四个时辰。若自昨日皇上下旨算起,则目前尚不足两天二十四个时辰,若自前日下午着手解毒算起,则已过二十四个时辰,进入第三天。 入夜时分,凌霄满脸倦容走出“病房”,双眸却似寒星般熠熠闪耀,既是在为自己卓绝的医术颇感自豪,更为即将抱得美人归,从此与休休并肩踏遍天涯看彩霞而心里美滋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南宫度三个时辰后便会苏醒,只要在此之前带走休休,什么官府、王府、下毒、刺杀就与他们无关了!落花谷那边,若爹硬是容不下他,他便带休休浪迹江湖永不回谷。 依旧如昨日,留下连山继续装模作样地又是把脉探针,又是扇风煎药,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自己乐颠颠回了房,梳洗用膳,躺在床上养精蓄锐,等待天黑。 果然天佑正义,月黑风高夜,正是私奔逃跑天。 二更刚过,颜凌霄整装待发,依旧手执折扇,白衣飒飒,神采奕奕。负手静立院中,仰望苍穹,颇有几分仙人谪凡的气质。片刻,唇边漾起一丝微笑,眨眼便乘风飞上绿色琉璃瓦屋顶,背后是浓重的夜幕,脚边是两个俯卧的黑衣人,忙里偷闲研制的“凌霄牌”迷香发挥了药效,两位监视高手睡得挺香。 海阔凭鱼跃,王府任高手飞。轻盈一跳,身形再展,便是飞檐走壁,天空无痕,人已飘过,什么王府侍卫、御林军、打杂小厮、送茶婢女,统统反应迟钝,无一人察觉! 轻轻松松自湖上越窗飞入王妃娘娘寝房,落地无声。 借着微亮的夜灯,轻轻走到休休床前,却是被窝凌乱,床上空无一人! 凌霄脸色陡然大变,稳若磐石的手在轻颤,一路行来太过顺利,莫不是他低估了对手,休休早被转移了? 顿时方寸大乱,心急如焚,直到身后突然响起轻轻的水响,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似……有人在沐浴? 不再轻敌,凌霄紧捏折扇,悄无声息地转身,循声而望,雕花屏风后薄雾缭绕,醇香袭人。 是“流云”的香气,今夜特别特别的浓郁…… 恍恍惚惚,凌霄已然不能自已地踱到了屏风前,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像敲鼓般咚咚咚咚响,费了老半天的劲凝住心神,迫使自己死盯着屏风,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其上雕刻的交颈鸳鸯鲜活得似要飞起来,终于没能绷着那根弦,抖着手,拿扇柄挑起一角本就半透明的纱帘,往里偷看—— 恰是美人出浴时,玉白的**一览无余! 浑身一个激灵,紧接着满腔热血噌噌冲顶,而后大脑“轰”的一声响,两道热流自青年才俊颜凌霄大夫的鼻孔里淌出。 第五十七章(下) 在温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此时子休的双颊粉润的像熟透的小桃子,解下束发丝带的刹那,满头的乌发如同瀑布般的散落,直把屏风后的偷窥者刺激得血流不止,浑身不可压制地发热! 因为沐浴前已扣好了门闩,子休的警惕性大大降低,直到伸手去取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才赫然发觉屏风后面站着一个人!心头登时大骇,尚未看清来人的样貌,便惊弓之鸟地认为是刺客又临门,本能地后退,逃跑……偏偏身后是大大的浴池! 才退了两步,来不及转身,脚下已然踏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手胡乱地大力扑腾,却没有“噗通”一声掉进水里,而是被健步如飞冲上来的“刺客”紧紧搂在了怀里,甚至在空中小小的旋转了一圈,才悄然落地。 此刻,两人的姿势怎一个“暧昧”了得!但是,子休没有被怔懵掉,反而非常清醒地认出了来人原来不是刺客而是凌霄。 “你来干什么?”面对这位喜欢自己的GAY,他难免有一点点紧张惊慌,主要是因为有过被同性**的经历,而眼前这位同性的鼻子下正淌着两条鲜红的小河,自己更是全身不着寸缕,故而,问话的声音微抖。 颜凌霄今年十七岁,血气方刚,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怀抱全身**的爱人,不想入非非,不热血贲张,不蠢蠢欲动……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缺心眼!显然,这两点都与他不沾边。想来子休本就是他指腹为婚的“娘子”,迟早会过门圆房,先亲一下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吧?自认为不会有问题,于是,大胆付诸了行动! 还以为凌霄是正人君子定不会乱来,现在竟突遭强吻,子休一时没反应过来,僵了半刻才想起反抗,又踢又骂,却是一脚没踢到伪君子,嘴更被堵得死死的,句句恶毒的咒骂均化作:“唔唔@#$#%……”>_< 起初的亲一下下因为身下人不安分地扭动,不知不觉演变成了“激情”的“舌吻”,待凌霄因呼吸困难而不得不换气时,差点绷断的理智才猛然收了回来。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怀里人的脸早红到了脖子根(绝对是气的),倚在他臂弯里急促喘息,娇艳的红唇……不能看!不能看!可是已经看了!一览而下,胸前绯红圆润的两点,胯间…… “颜凌霄你疯了吗!”凌霄突然惊惶地闭上眼睛,在心里大骂自己,因为就在刚刚过去的一瞬里,他心尖里居然冒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热血下涌,硬了。 “混蛋!”这一声是子休骂的,人已趁凌霄闭眼的瞬间,冲到屏风下拿了衣服遮住身子,差点破口吼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终究是没吼,总不能连自己一块骂了,而且深更半夜他也不想招来侍卫。 “子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凌霄满腔**被一句“混蛋”轰然熄灭,这会儿悔得肠子青了,惊惊颤颤,脸色煞白,连称呼都不敢带黏糊了。 “出去!”鉴于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子休还是没翻脸把话骂绝,况且比起南宫度的罪大恶极,凌霄已是很“规矩”了! “子休,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 “出去!” “子休,对不……” “出去!” “……” “还不走吗?” “跟我一起走好吗?” “打死我也不……”决然的话突然打住,子休冷若刀锋的眼眸一亮,若黑暗里燃起的两点火光,“你说什么?” …… 屏风这边,子休匆匆换上凌霄带来的衣服,是阔别近一个月的男装,穿在身上差点就激动得热泪盈眶。 屏风那边,颜凌霄不但背对着屏风,更以扇遮眼,不敢再有任何逾礼之行,非分之想。不过,休休正在气头上还能爽快地答应跟他一起走,是不是表示休休其实还是有可能快快原谅他呢? “换好了!走吧!”子休从屏风后走出来,因为即将冲出“牢笼”,眉宇间尽是喜色,说话也轻快不少。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休休穿男装,素色的长衫,腰间系着青色丝绦,与先前华丽飘逸的女装相较,又是一番迥异的风格,只觉俊美不可方物,凌霄不禁看得有些失了神,险些又脱口说些情话,幸好及时回过神来。 箭步移到窗前,听了一阵,未察觉出任何异常,回头向子休招招手。子休会意,立刻轻手轻脚挪了过去,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我带你飞出去……”凌霄看着他,脸上突然现出几分尴尬,不自在地搓搓手,才又道:“你抓紧我……不要往下看……” 子休听着,也有些不自在了,毕竟刚刚才发生那样不愉快的事,僵了片刻,才不冷不热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两人并肩,又面对面,却谁也不先伸手碰对方。实在是——浪费时间! 于是,本就不怎么充裕的时间,终于被两人这么别别扭扭地浪费殆尽。 半夜二更半刚过,外间突然传来当班丫头若琴细细的声音:“娘娘,王爷醒了!” “啊……唔!”子休惊叫出声,幸好凌霄及时捂住了他的嘴,身形一展,如风般几纵几掠,落地已到湖边假山下,却不见连山的踪影!奇怪,连山怎么还不来? 第五十八章 夜色深沉,只湖上水榭楼台点点烛火的橘黄光晕,映射到假山的山洞里,两人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连山的影子。 对岸湖边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骚动,虽看不清人影,却见一排排的灯笼晃动、游走,估计王爷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宫里去。 凌霄再次飞上树梢,向王爷寝宫的方向眺望。吩咐了连山,二更过后取掉南宫度身上所有的针就直接来此会合,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过去半个多时辰,连山再不来,惊动了宫里的人,子休怕是很难离开王府了! “怎么样?”凌霄一下树,子休立刻紧张兮兮地凑上来询问,南宫度醒了,他的神经就不受控制地绷得死紧,担心万一被抓回去……不会!一定不会的!>_< “我先带你出去!”凌霄终于做了决定,再不能这样干等下去。 “可是连山呢?” “连山会武功,普通侍卫不是他的对手,走吧!”说着,凌霄单手揽住子休的腰,施展轻功,却没有腾空而起,蓦然屏住了呼吸。 数丈之外有衣衫轻拂之声,熟悉的气场迅速逼近。 果然,眨眼间,师兄骆花离出现在眼前。 劈头盖脸就是严厉的训话:“颜凌霄,你在干什么!” “师兄,你来了!”凌霄突然放松下来,嬉皮笑脸的,似街头偶遇那般随意招呼一声,却不挪开揽在子休腰上的手,自然是要向师兄宣告——休休是他的了! 因为光线昏暗,子休一开始并未看清来人的样貌,此时听凌霄喊“师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眯着眼仔细瞧,果真是前些日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还赠他一盒药的那个古怪侍卫,不禁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嘴上喃喃:“师兄……” “你要带子休出府?!”花离没有看子休,目光依旧犀利地盯着凌霄,但并不表示他眼睛的余光没有瞟到凌霄“放肆轻佻”的手,心里顿时如打翻了酱油瓶,不知是何种滋味!终究因为他的木讷迟钝,一错而过了吗? 看师兄明显黯然的表情,凌霄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遂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色道:“师兄,时间紧迫,有什么问题,咱出府再聊,如何?” 闻言,花离顿觉失态,仓促回过神来,却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直到凌霄搂着子休又要遁逃,才猛然想起来,厉声道:“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凌霄、子休齐齐回过头来,脸上尽是诧异。 “为什么?”凌霄不耐烦问道,该不会师兄还没意识到子休是被逼嫁给穆王爷的吧? “子休现在是王妃,你冒然带走他,必然引**乱!”花离义正词严。重返京城的路上,他才听说了穆王爷遭人下毒,穆王妃险些遇刺身亡的消息,没想到他离开王府短短数天,就发生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当初,他真的不该离开! “子休根本不是什么王妃,他是我颜凌霄的未婚‘娘子’!”说道“王妃”二字,凌霄就气不打一处来。 花离却是一脸冷静,又道:“子休是不是王妃,全凭南宫度一句话!今**可以意气用事带走子休,但明日就会有万张通缉令捉拿掳劫‘穆王妃’的歹徒!” “出了京城,我便与子休远走高飞,什么穆王妃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那连山呢?” “把子休安顿好,我立刻来寻连山!” “很好!不过,你太小看南宫度了,连山早被他扣押了!” …… 原路返回,三人又如鬼魅般跨湖越窗,飘入王妃寝房。 室内静谧无声,先前来传话的丫头若琴不见踪影。 凌霄怒气冲天,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视他作南宫度一般,捏得粉碎。 旁边站着子休,傻愣愣地目睹了这一幕,登时骇出一身冷汗,恍然明白二位想必都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可是,混了这么久,他还没告诉二位师兄弟,他老人家三年前失忆,根本不记得什么落花谷的骆花离、颜凌霄! 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若说了实话,二位发现认错了人,会不会翻脸不认人,立刻终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弃他于不顾,拍拍**走入…… 纠结来纠结去,子休又看着凌霄,不对,是颜凌霄大侠又将一个上等的白瓷茶杯捏得粉碎,终于惶惶不安地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保持沉默。 骆花离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不敢看子休一眼! 突然,外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花离、凌霄警觉,控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闪身到帘后。 “娘娘,王爷醒了,请你过去!”还是若琴的声音,原来因为南宫度曾经下的禁令,身为普通丫头的她在半个时辰前未唤醒娘娘,却也不敢进内室来瞧,故而根本没察觉娘娘有出去过! 子休哪里知道这些,刚刚从骆花离那得知南宫度扣押了连山,此时以为有诈,不知该如何是好,转头看看左边帘后的凌霄,又看看右边帘后的花离。 二位师兄表情冷峻,一致对外,哪里看他,只好自作主张,装激动道:“真的吗?我马上就过去!” …… 通往王爷寝宫方向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金彩华丽的大灯笼,照得路面通透明亮仿若白昼,一路向前延伸,越来越亮,子休却越看越觉得它们像通往地狱的阴森冥火。 “嫁”入王府至今,南宫度除分配了个星移给他当贴身丫头,此外无一跟班,因而凌霄和花离想易容成小厮、丫头之类的人物随身保护他都没这个条件,只能让他孤军深入,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今日总算有所领悟了!可是,为什么没人肯易容成他亲自去会会“情敌”啊!>_< …… “王爷,娘娘来了!” 登堂入室,一眼瞥见站在王爷榻前传话的竟是星移,子休微瞠了下眼睛,心里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床上的南宫度微微动了动手,满室的人竟都会意,低头垂手,不声不响便走了个干净,剩下子休站在房中央发怵,脚不听使唤地打颤,咬了半天嘴唇,还是唤了一声:“王爷~~” 果然,声音也不稳。 之后,房间里静悄悄的,南宫度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不会又晕了吧?战战兢兢等待了好一会儿,子休才敢这么猜测。 刚猜测完,南宫度突然转过头来,面色苍白,与久病之人无异! “过来!”声音亦是软弱无力,却仍是惯常的命令口吻。 子休犹豫了片刻,想来病狼没那么大威力,一步一顿,慢吞吞的,终究还是壮着胆子挪到了床边。 哪知南宫度突然伸手覆住了他的手,近乎零度的手指冰得他浑身一颤,条件反射把手收回来,藏到胸前。 长时间的沉默取代了惯常的怒吼、暴打,病榻上的人竟没有发作,只一双微肿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仿若“死不瞑目”! 子休最终被盯得心里发毛,颤巍巍放下手,主动送到南宫度手心里,握住。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好像看到大淫贼笑了! 执手相看许久,久得子休都开始在床边打盹,南宫度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嘴唇,气若游丝地挤出一个字:“水……” 子休恰好醒过神来,起身去倒水,右手却仍被南宫度紧紧握着,稍用力抽了抽,居然抽不出来,再用力……再再用力…… 怪事!大淫贼什么毛病?说话声音跟蚊子似的,手上力气不减当初……不会是故意装的吧? “来人!”就算是装的,又能如何?暂不能如何,子休只得继续稳坐床边,唤人进来伺候。 进来的竟不是星移,而是汀兰,还不忘恭恭敬敬地行礼,柔柔的声音,道一声:“娘娘!” “快倒点水来,王爷渴了!”子休急匆匆吩咐,还真是怕大淫贼渴着。 “是。”汀兰乖巧地应一声,利索地倒了杯温水送到床边。 手还是被紧握着,子休根本没法接茶杯,让汀兰喂给王爷喝,汀兰不敢,想尽各种办法,最后,只得他拿勺子亲手来喂。 看南宫度含着勺子一口一口喝水,他莫名想起当初被喂着喝汤,心头一阵恶寒,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这是在干什么?>_< 第五十九章 正当子休“细心”照料中毒初醒的南宫度时,颜凌霄光明正大来到王爷寝宫,顶的自然是凌大夫的身份,不过他不是来给南宫度复查,而是来找月影要人的!师兄说是南宫度扣押了连山,但凭他对南宫度身体状况的了如指掌,这主谋不可能是刚从死亡线上回来连意识都未完全清醒的人,算来也只可能是那日对付刺客露了马脚,王爷身边的冷面侍从月影会有所行动! 长驱直入王爷寝房门口,月影仍如往日一丝不苟地守在房外长廊上,见到他,冷若剑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动,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挡在他面前,低沉的声音道:“凌大夫请留步!” “我不找王爷!”凌霄凌厉截话,开门见山,“连山在哪?” 月影微眯了下眼睛,立刻明白对方来意,却淡淡道:“王爷康复,自会还他自由!” “是吗?”凌霄了然地点了点头,须臾间,目光突如刀锋般犀利,毫不示弱,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凌大夫此言差矣!”月影面不改色,正面迎上他的目光,“凌大夫医术精湛绝伦,妙手回春,解了王爷身上的毒,月影感激还来不及,怎敢威胁大夫!只不过,王爷素来教导属下,凡事要知恩图报,如今王爷刚刚苏醒,连凌大夫的面都未曾见过,月影若由任大夫默默离开,恐怕日后王爷怪罪下来,无奈,只好出此下策强留二位,还请凌大夫见谅!” 一番话歪情歪理,却也滴水不漏,凌霄心里暗惊,莫非月影已知道他今夜的行踪?这“二位”该不会指的是他和子休……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月影毕竟没有三头六臂,保护王爷已是分身乏术,光靠心里怀疑,脑里推测,指派数个绝非凌霄对手的暗卫监视,也没可能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只是从上半夜连山的一些行为表情中看出点端倪,故而先做防范,哪里知道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凌霄稍作冷静,没再鲁莽而行,语气生硬道:“既然如此,你放了连山,我立刻便进去见王爷!” “凌大夫莫急,只要王爷身体状况转好,月影断不会为难连山!” “哼!”凌霄闻言一声冷哼,眼神不善地扬眉:“这么说,一时半会儿,你是不打算放人了?” “没错!”月影斩钉截铁,以硬碰硬。 凌霄大为光火,若非为了见子休,他根本不会揭榜给南宫度解毒,如今反遭人胁迫,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双目霎如雷电一闪,直欲喷出火来,怒道:“你以为你奈何得了我?” “莫非凌大夫没有把握令王爷康复,故而急着逃跑?”月影不再正面对抗,却揪住了凌霄心高气傲的毛病,言语激之。 “逃跑?”果然凌霄中计,吹鼻子瞪眼一阵抓狂,竟恶狠狠承诺,“王爷若不能痊愈,我还不走了!” 第五十九章(下) 凌霄的冲动,一半真一半假。解“一醉千年”本就是对他医术修为的挑战,单单苏醒并不表示痊愈,只能说是危险期刚过,身体能否康复如前,恢复期的调理相当重要,稍有差池便是前功尽弃、必死无疑!然而,先前他所揭之告示、所受之圣旨上都只要求让王爷苏醒,并未要求治愈王爷,因此令王爷康复其实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但如今月影竟会将苏醒与康复混为一谈,将王爷能否痊愈与他的治疗直接对等,想来世人恐怕都有这般错误认识,倘若王爷在恢复期调理不当,一命呜呼,这一命岂不算到他颜凌霄头上!为了维护个人及落花谷的名声,他有必要留下!而另一方面,子休进南宫度的房间已近半个时辰,却迟迟不出来,唯恐其中有诈,他急着进房护“妻”,故而速战速决,懒得再跟月影废话。 未经通报便硬闯进了内室,此时子休与南宫度正执子之手,与子“深情”对望! 凌霄愕然止住脚步,心一沉,手一抖,折扇掉到地上,“啪嗒”一声响,将坐在床边的人自半瞌睡状态中扯了出来。 子休慌慌张张挺直脊梁,抖擞精神,睁大眼睛看着南宫度,却发现对方双目紧闭,这才茫然地转过头来,循声而望,只见凌霄立在门帘处,绷着一张扑克脸,状似有人欠他巨额现金不还……呃,好像不对! 顺着凌霄如射出箭矢般定定的视线,子休终于察觉他恨不得剥人皮拆人骨的目光正锁定在自己被南宫度紧握的右手上。眨眨眼,心下不由猜测:凌霄莫不是在……吃醋?—_—||| 为免尴尬,子休试着抽回手,无奈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又昏迷了的南宫度依然紧紧攒着他的手,丝毫不放松。 正欲拿另一只手去掰,凌霄突然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不知何时从何处弄出根又细又长的银针,毫不犹豫就朝南宫度的肘关节上扎去。 “你干什么!”子休紧急出手拦截,双目圆睁,满脸讶色。犹然记得那夜凌霄所说残忍到几乎可以致人死亡的报复南宫度的法子,心头寒意顿生,不自觉微微倾身护着病人,虽说大淫贼既淫乱又暴戾,可还是罪不致死吧! “我要杀了这个混蛋!”凌霄的怒气陡然大盛,咬牙切齿,拿针的手紧握成拳,也不管身后还站着带刀侍卫月影。 “你说什么!”子休吓了一大跳,想不到凌霄的心肠竟真的这般狠厉,不禁又往南宫度身上靠了靠,仿若护雏的母鸡。可奇怪的是,王爷身边的厉害侍卫月影,竟一脸平静地抱臂站在旁边,不闻不问。 “我要杀了南宫度这个混蛋!”凌霄又重复一遍,声音似利刃劈风般狠厉决绝,心头却如刀绞般难受,胸口更有硬块堵着:休休居然会维护南宫度!居然会把他想成杀人犯!>_< “你不要乱来啊!”子休战战兢兢,一面紧张护着南宫度,一面还要作老气横秋状跟凌霄讲理,“杀人是违法的,你一个大好青,呃,青少年,医术高超,武功不俗,前途一片光明,要是杀了人,被判死刑,那你这一辈子就算玩完了!就算不是死刑,判个无期,一辈子劳改,你怎么受得了!杀了他你得赔上自己的一生,这样值得吗?” “……”凌霄咬唇不语,也不动。 子休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暗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如果这都是为了我,那请你不要再冲动了!我和王爷的恩怨,我自己会解决,我不想连累你!请你不要杀他!” 凌霄依旧抓着针,沉默。 倒是一旁站着的月影微微眯了下眼睛,果然柳子休和这凌大夫有关系! 以为请求无效,子休稍顿片刻,又苦口婆心道:“好吧,就算不是为了我,医者父母心,你行医救……” “我只是想让他松开你的手!”凌霄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沮丧,“所以才给他扎针!” 扎针?子休张口结舌,僵在当场。接着,傻呆呆地看着凌霄将银针扎在南宫度的手肘上,原本还紧抓着他右手的手倏然松开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道,他误会凌霄了!—_— 第六十章 “王爷已过了危险期,目前状况稳定,明早自会醒来!”凌霄暂时抛开心中的复杂情绪,认真地给南宫度做了一番身体检查后,得出这个诊断结果。 子休哪里关心这个,只心虚地盯着他的后背,想道歉,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心里头着急,拧眉咬唇,手不安地握成拳,又松开,反反复复。 终于,凌霄转过身来,面上沮丧虽退去,可仍是一脸沉重,看着子休纠结的神情,心疼,却一言不发。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偏偏相互躲着对方的视线,有一眼没一眼的,全然把严肃立于一旁的月影当成了透明人。 “咳!”月影扬眉,提醒性地咳嗽一声,随之做出请的动作,“凌大夫辛苦了!” 凌霄这才腾出目光瞟“透明人”一眼,不语,狠了狠心,低头从子休身边擦肩而过。 随着那股独特的药香自鼻端一拂而过,子休心里是彻底瓦凉瓦凉的了。惨了!凌霄真的生气了! “王爷身体还很虚弱,尽量不要打扰他休息!”走到门口,凌霄突然站住,粗着嗓子嘱咐。其实言下之意是:三更半夜,孤男寡男,“娘娘”应该回自己的寝宫休息了!南宫度你个混蛋别想再让休休陪你过夜! “爱妃……”很不凑巧,床上的人突然发出虚弱的呼声。 子休霎时僵住,屏住了呼吸;凌霄则是气得脸发绿,心头愤愤:南宫度你好醒不醒,偏偏这么快就醒,早知道在你睡穴上也扎一针! “爷!”还是月影最快做出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不过,南宫度依然合着眼睛,苍白的嘴唇泻出一些颤抖而模糊不清的音符,原来只是在说梦话。 子休如获大赦,松了一口气,凌霄的脸色却比刚才更加难看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声“爱妃”是在叫休休,那南宫度岂不是在梦里都梦见了休休?>_< 心里憋气得厉害,恨不能狠狠揍南宫度一顿,凌霄最终气得一声不吭走人。 见状,子休心里登时涌上一股莫名的揪疼还有慌乱,不顾月影的侧目,便快步跟了出去。恰巧背后又传来南宫度相对比较清晰的一句话:“不要走……” 子休怔了一下,没有回头,追了出去。 “凌霄,等等!”追到正厅,四下无人,便直呼其名。 “你别送了!这么晚,快回房睡吧!”凌霄的语气虽平和且温柔,却不肯停住脚下飞快的步子,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你等一下!”子休追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捞住了他的衣服一角。 毫无心理准备,突然被子休触碰到身体,凌霄像被电击一般倏然站住,僵直地杵在原地,紧接着,将因惯性而撞到自己身上的子休拦腰揽住,又像碰了烫手山芋似的一把将之推出半米的距离,双目黯然,咬了咬牙,快语问道:“子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南宫度?” “啊?”子休顿时被这匪夷所思的问题震得呆住。的确算得上是匪夷所思,因为直到刚才,他的整个大脑都只一门心思纠结着自己误会凌霄杀人的事,只想着要道歉,却忘了凌霄喜欢他,更没有意识到凌霄正在大吃飞醋!天呐!难道他柳子休真有吸引男性的特质不成? “我知道了!”见子休迟迟不回话,凌霄低沉着声音道。 一听这话,子休心里瞬时冒火,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郁闷道:“你知道什么了?我喜欢南宫度?你不要瞎猜好不好!我不让你那个……‘靠近’他,完全是误会!是我误解你了,对不起!” 无奈的抱怨突然变成了道歉,凌霄却只专注于前半部分的内容。 “休休,你真的没有喜欢南宫度?”他喜不自胜,手舞足蹈,激动得差点就伸手去搂子休。 好在子休有先见之明,早不动声色退避半步,坚定无比地回话:“当然没有!” 其实,心里正郁猝地直摇头、叹气:果然颜大侠是在吃醋!真是伤脑筋啊!怎么感觉自己像一脚踩两条船的薄情郎?>_< “休休,我送你回房。”心头的怨愤解了,凌霄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双眸里尽是柔情蜜意,说出来的话也是不经大脑。 子休不自觉打了个寒战,速速推辞: “不用了……”万一被人看见那还得了!“你也忙了一天,回去睡吧!BYE-BYE!” “白白?”凌霄没听懂最后两个字,茫然地愣了片刻,子休早趁机一溜烟跑了! 第六十章(下) 凌霄兴奋得一身轻飘飘回到王府客房时,师兄骆花离也准时从外面回来。事实上,他俩早料到直接要求月影放人的成功率极低,故而趁这段时间,骆花离暗中在王府内寻找连山的下落。 “师兄,找到连山了吗?”凌霄止住痴迷的幻想,神情严肃地看着花离。 “找到了!”花离却一派轻松的口吻,好像连山不是被人扣押,只是在外面玩耍忘了回家。 想来月影也不会费啥心思藏起连山,凌霄自然地伸长脖子朝门口张望,却迟迟不见有人进来,疑惑道:“人呢?” 花离耸了耸肩,才补充道:“他不愿跟我回来!” “啊?”想不到连山会这么做,凌霄微瞠了下眼睛,更加疑惑了,“为什么?” “为什么?”沉吟片刻,花离转述连山的话,道:“他说他走了,少爷就倒霉了!除非少爷去找他,否则他就不走!” “这,这小子怎么这么傻?”凌霄边说边皱了下眉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花离斜瞟了他一眼,心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装!索性,不咸不淡点破道:“如果不是师弟你擅自离开落花谷,连山也不会怕我提他去见师父!” “啊?呵呵……被你看穿了!”凌霄讪讪笑了笑,确实,他也觉得呆在王府比被抓回落花谷好!于是,趁机探问道:“师兄,你不会真要抓我回去吧?” 花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子休怎么样了?” 声音很低,说实话,再回王府,花离竟有些胆怯,不敢面对子休。 “他没事,已经回房睡了!”一提到子休,凌霄脑海里不禁浮现刚才子休急匆匆跑出来追他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甜蜜蜜,也不想想人家之所以追出来,完全只是想为误解道歉。 看着师弟一脸幸福的表情,花离心里登时泛起一阵酸,故意咳了一声,才进入正题问道:“子休有没有跟你提过‘她’是怎么嫁进王府的?”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被逼的!”凌霄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子休既然答应跟他逃走,这个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花离咬牙沉思了片刻,又闷声道:“穆王妃原本应该是文国的公主,你知道吧!” “嗯。”凌霄确定地点点头,有些不以为然。当初他揭告示进王府,完全是寻着子休身上“流云”的香味而来,事先也不曾查探子休究竟是如何入府,更没有将文南两国联姻与子休联系到一起,后来进了王府才知道子休的身份是穆王妃,不过,他的目的只是救子休出去,其余的闲事才没心思去管! 而花离其实和凌霄一样,之前冒充侍卫潜入王府,全是因一日在王府外的街道上突然嗅到“流云”的香气,才发现子休竟然嫁进了穆王府,心中悲愤交加,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只看到子休和王爷“恩爱有加”,便黯然离去。直至收到师父的信才恍然发觉,子休出嫁那日不正是穆王爷与文国公主大婚之日吗!如此一来,南宫度岂不是为了得到子休,连文国都不放在眼里了? “子休进宫好几趟也没被人揭穿,你不觉得奇怪吗?”凌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据他所知,子休只是男扮女装并未易容,这两日除了进宫还接见了不少来王府探望的皇亲国戚、文武官员,这假王妃能当的如此稳稳当当,实在令人费解。 “南宫度被人下毒,刺客刺杀子休恐怕就冲此事而来!”花离果断地推测道,“有人想揭穿南宫度的诡计!” “我看是要致南宫度于死地!”凌霄顺口补充,微微眯起眼睛,原来还有人比他更恨南宫度!早知道他就不耍帅揭告示了!真是失策!失策!—_—||| “是什么毒?”以凌霄的医术,也要花上几天才解得了的毒,花离也有些兴趣。 “一醉千年!”凌霄郑重其事地回答,面上却有几分得意之色。 “一醉千年?!”花离大为惊讶,这个答案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没想到吧!”凌霄更加得意洋洋,“祖师爷一时失误炼成的毒药到现在竟然还有人会用!幸亏碰上我,否则南宫度那个死混蛋必死无疑!” “看样子,南宫度已经脱离危险?” “那当然!以我颜凌霄的医术,天底下就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既然如此,那你赶紧想办法把连山领回来,估计天亮之后,师父和柳师叔也该到京城了!” “啊?你,你说什么?”凌霄被师兄冷不丁爆出来的消息吓了一大跳!爹,爹要上京城来? …… 第六十一章 虽然没能成功逃出王府,不过身边多出两个武艺高强的师兄作伴,子休心里总算没先前那么提心吊胆了。 一夜安睡,次日清晨醒来,又是自己穿戴梳理好才唤汀兰进来伺候。也不化妆,美其名曰素颜为王爷祈福,其实是害怕与汀兰近距离接触,暴露了男儿身。所幸,十六岁,不论男女,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子休的皮肤白白嫩嫩水当当,好得没话说,又长得偏中性化了点,头梳发髻,鬓插珠花,身着女裙,即使没擦脂粉刻意修饰面部线条,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是男扮女装。 而汀兰能谋到太后宫大丫头的位置,自然也是做惯了奴婢知道安守本分,即便因王妃三番两次不让她近身服侍而心生疑惑,也不多嘴,默默伺候着“娘娘”洗漱、用膳。 用完膳,子休按惯例去探望王爷。 说巧不巧,太清早的,太后也从皇宫赶来看儿子。 “婆媳”俩在王爷寝宫门口相遇,往日脸上的哀伤都换作掩饰不住的欣喜。不过,子休认为自己的高兴是装出来的,毕竟南宫度是晕是醒,他都没啥好哀伤或欣喜的,但人的情感真的很复杂,有时候往往也说不清、理不明。就像一进内室就看到数十天里都死气沉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南宫度突然间半靠在床头眯着眼睛看他,他的唇角会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即使短暂得如初雪见日般转瞬即逝,但就在这一瞬里子休心里竟真有种豁然开朗、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定是自己太善良了!子休在心里咕哝着,仍旧弯着嘴角,作欢喜和凄凉交错的高难度复杂神情,随着太后速速走到床边。 太后很是激动,上前,展开双臂一把就将自己的儿子搂在怀里,一言不发,只是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子休杵在她后面,默然看着这一幕,鼻子有点酸酸的。老人家虽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抛却身份地位,却也只是个爱子如命的母亲,倘若南宫度真的不治而亡,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将是何等的凄惨景象…… 无意流露出的哀伤和怜悯,全然落入病榻上南宫度的眼里,虽然这位王爷此时的身体仍虚弱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里却倏然闪过一丝光芒,原本毫无生气的身躯突然间被激活,他彻底清醒了,像植物人突然苏醒。 好一会儿,太后终是哭累了,又或者觉察到这般哭泣有失皇家体统、太后威严,依依不舍地放开儿子,转身拭泪。 见太后手上抓的手帕早哭湿了,子休细心地递上自己的手帕,不忘乐观地安慰道:“婆婆,您别伤心了,王爷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再过几天,等王爷修养好了,就能进宫陪您喝茶赏花了!” 他还是称呼太后为“婆婆”,因为初次在皇宫遇见太后时就这么称呼,而南宫度也没有反对。 太后微怔了一下,才接过方帕,拭了拭眼角,抬头看着这个高挑的“儿媳”,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 子休并未觉察出太后看他的眼神跟以往有多大的不同,只为让老人家放宽心,自然而然地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有点傻,有点可爱。 太后果真被感染了,情绪好了很多,再回头看向儿子,后者正目光直直地盯着子休。 知子莫若母。太后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伸手将子休拉到床边,还非常周到地将他**漂亮的手塞到儿子手心里,慈祥道:“来,柳絮过来让度儿好好看看。” “!!”一瞬间,子休心坎里禁不住突突地发跳,方才那自然而单纯的笑是再也笑不出来,只机械地挤出一个勉强能称之为笑的表情,还得竭力维持着道:“王爷,你醒了!” 南宫度似乎还没什么力气说话,只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此时,子休才赫然发觉大淫贼的气色较之以前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面色除了苍白更多的是泛着乌青,双颊深深地凹进去,嘴唇亦干涸得起了很多碎屑。整个人憔悴得几乎可以用形如枯槁来形容,悲惨得让人心疼,也难怪太后会哭得这般伤心! 虽说不该落井下石,但子休仍是抑制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几句:混蛋大淫贼,你也有今天!活该…… 正排遣着滞在心里已久的愤怒情绪,忽感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愕然抬头,竟见南宫度的嘴角上扬了些微弧度,子休的心跳登时漏掉半拍,仓促移开视线,心里升起一阵内疚。 果然,他是太善良了!>_< “启禀太后,娘娘,王爷该喝药了!”外间毫无预兆地传来禀报声,是大夫凌霄的声音。 子休暗暗松了一口气,同盟来了,不需要孤军奋战了! “端上来吧!”太后轻声吩咐,略显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疲惫,这几日为了南宫度她是操碎了一颗慈母心。 凌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丫头,手上端着托盘,盘里放着一碗仍冒着热气的药。 太后欲亲自给儿子喂药,示意丫头将药碗端给她,子休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太想脱离淫贼的魔爪,居然闪电般从南宫度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并转身抢先一步接过那丫头送上来的药碗,面向太后,很是孝顺道:“婆婆,您歇着,让我来吧!” 太后又怔了片刻才点头,温温地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度儿为何会喜欢上这个孩子,真不知道这是缘?还是孽? 刚接到药碗,子休就后悔了。深褐色的药汁升腾着几缕白色的热雾,难闻的刺激异味随之扑鼻而来,真的很难闻!比前几回在院子里闻到的味道要恶心上数十倍!所以很快,他被熏得受不了了,不但头晕晕的,恶心的感觉更直接搅得胃里翻江倒海,酸意噌地上涌,直冲喉头,以致再忍不住,捂着嘴,干呕出声:“呕——” “柳絮/娘娘!”一旁的太后、丫头包括凌霄闻声都吓了一跳,齐齐惊喊出声。 好在,药碗还在托盘上方,没有被打翻。 “没事!没事!呵呵……”子休将碗按回托盘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却感觉后背有道寒光直射向自己,脸上渐渐有点慌。呃,这药真的很恶心嘛!怎么大家不觉得吗? “柳絮怎么了?”太后最先做出反应,关切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啦。”子休笑着摇头,可才说了三个字,又是一阵恶心,“呕——呕——” “手怎么这么凉?”太后突然抓住他的手,面露讶色。 然后,不待太后吩咐,凌大夫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 “太后莫急,草民这就为王妃把脉。” …… 眼珠左转右转,眉头蹙了又开,开了又蹙,凌霄的目光始终在子休白皙手腕旁边的扇子上流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害子休心中忐忑非常,想想连这妙手神医诊了半天都没诊出个结果,他该不会是患上什么不治之症了吧?虽然这会儿他没再干呕,整个人也舒坦多了! 太后喂南宫度喝下了药,匆匆走过来,担忧道:“凌大夫,王妃这是……” “恭喜太后,恭喜王爷,恭喜娘娘!”凌霄突地起立,大声道贺。 连听三个恭喜,子休不由打了个寒噤,直觉告诉他,凌霄的话必然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果然,凌霄顿了一下,斩钉截铁道:“王妃娘娘有喜了!” …… 第六十一章(下) 穆王妃有喜了! 皇太后闻之,脸上的阴霾登时一扫而空,心情舒畅起来,随即下懿旨封赏王妃,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外加各类补品、安胎药材! 当事人穆王妃也就是柳子休强作娇羞状,欲行大礼接受太后的封赏,但被太后伸手制止了:“柳絮勿要多礼,你现在身有不便,就不必行礼了!” “……谢太后!”隐忍了片刻,子休才回话,声音着实有些僵硬,再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脸色几乎是铁青的!颜凌霄你个庸医!大弱智!男人会怀孕吗!!>_< 凌霄似乎感应到子休心里的骂词,同一时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但事实上,他“宣布”子休身怀有孕,是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的!现在子休的脉象显示确确实实是怀孕时才有的双脉之象,若非知晓子休是男子,不可能有孕,即使再医术高超的大夫也只会得出“有喜”的诊断结果,而不可能发现子休其实是假孕。看来,有人偷偷给子休下了药,而且,此人十有八九已经知道穆王妃是男子假冒的。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居心,不过,为了让子休快快出局,他还是装聋作哑的好。只是不知道穆王爷南宫度此番作何感想? 南宫度刚喝完汤药躺下尚未闭目,突闻柳子休有孕,生生自床上弹起,却终因大病初醒,神志昏沉,只一脸的迷惘,不对!面色似乎更青了! 凌霄尽职尽责,亦恐自己的病号接受不了突发状况而出点啥意外以致直接毁掉他数日的心血,故而速速奔到床前,一番检查后,以大夫的口吻郑重劝告道:“王爷不要激动!身体要紧!” 南宫度没正眼看他,却也采纳他的意见,费了点气力平复剧烈波动的心绪,重新躺下休息。 “都出去吧!”太后轻声吩咐了一句,率先起身出房,众人亦跟着鱼贯而出。 “爱妃!” 虚弱的喊声在子休的右脚刚刚跨上门槛的时候突兀自床上响起,条件反射的,子休被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绊倒在地。幸好,紧跟在他身侧的丫头汀兰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娘娘小心!” 已走出房间的太后,闻声转过身来,见子休稍显狼狈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语气却是温和的:“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快进去吧!” 原本只是惊慌,听到后面那四个字,子休瞬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无奈太后发话,连皇帝都不能不遵!更何况,她老人家是一番“好意”,让小两口单独聚聚!只能认命地低头,顺从道:“是!” 凌霄想跟着进去,自然是……只可在门外候着。 屋里没了外人,子休也不再装模作样。仔细想想,今时不同往昔,南宫度如今落成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不得不说是报应,而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以前,他不就是畏惧南宫度的武力而已吗! 居高临下看着大淫贼,还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过,他柳子休还不至于做譬如南宫度、星移这类欺负弱者的无耻之徒!当然,也不可能不计前嫌做老好人!所以,负手立于床边,面无表情地问:“王爷有何贵干?” “到底怎么回事?”南宫度愤愤地瞪着眼睛,似乎是对子休冷漠的态度不满?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好不满的? 背后有人撑腰了,子休也不甘示弱,壮着胆子瞪了回去,嘴上词锋咄咄道:“什么怎么回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南宫度一口怒气戛然被哽在喉间,吐之不出,咽之不下,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子休吓了一跳,心上一紧,霎时慌得“咚咚咚”直打鼓,紧张兮兮坐到床边轻拍南宫度的背帮着顺气,嘴上尽量**地安慰道:“王爷别气,别气,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礼貌了……” “你是女人吗!怎么会怀孕!”南宫度突然缓过气来,居然开口就能大吼了,甚至完全是以前中气十足的模样。 子休又被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这嚣张跋扈的表象,而是……那个,大淫贼该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他听说人死之前会有突然的精神振作!惨了! “王爷您可千万别听那庸医胡说,您是知道的,我,哦不,臣妾是男生对吧!男生怎么可能会怀孕呢?简直是无稽之谈嘛!您说是不是?呵呵……”以为南宫度快被气死了,子休心里更加慌张了,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 “王爷,臣妾一定不会怀孕的!就算怀上了我也立刻帮您处理掉,您就放心休养,别为这假消息伤神了啊,王爷……”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被活活气死啊,臣妾可不想背负起人命官司呀!>_< “王爷怎么了?”听到子休近似哭丧的声音,守在门外的凌大夫急速冲进屋来,却见南宫度紧紧将子休搂在怀里,而子休更是撒娇似的不停往对方怀里拱! 啪嗒! 折扇再次掉到地上! 第六十二章 所谓**眼里出西施,情敌眼里出奸情! 凌霄眼中的“郎情妾意”、“深情相拥”,其真实状况是……南宫度一手将子休的手反扣在背后,另一只手揪着子休的头发,将人拉扯到眼皮底下,面色铁青道:“处理掉?爱妃觉得怀上本王的孩子是耻辱?对吧?!” “不,不对……”没想到大淫贼“回光返照”得这般厉害,子休惊得心脏险些跳出来,没注意到凌霄已经跑进屋来,只本能地摇头,几乎带着哭腔稳定南宫度的情绪,随后向外界求救:“庸,庸医,凌大夫……来人啊,王爷,王爷……”要尸变了!>_< 惊慌失措的喊声唤醒了怔愣当场的颜凌霄。擦亮眼睛,“醋坛子”终于看清了事实,只眨眼的功夫,便跟变戏法似的也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根银针,朝南宫度射去。 于是,前一秒还狰狞如虎的南宫度突然间像一滩软泥似的软倒在子休怀里。 “王爷!”子休霎时吓得面如土色,仍是没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还以为南宫度突然间Gameover了,惊慌失措地抱起“死人”就是一顿猛摇晃:“王爷,你怎么了?王爷!我真没那么想啊!王爷!王爷……” “他没事!”凌霄闷闷地走到床前,即便刚才那幕是他误会了,可现在子休只顾紧张南宫度,连他进来都没有觉察到,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既难受又愤怒!虽然昨夜子休明确表态没有喜欢南宫度,可现在看来子休明明不但不讨厌甚至处处维护该死的强抢民男的淫乱王爷!如果再留心软的子休在王府,难保不会给南宫度可乘之机……可恶!他颜凌霄是绝对不会容许日久生情的事情发生的! “子休,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出府!”再不顾什么医术挑战、什么面子名声,凌霄猛一把将南宫度推回床上,心急火燎地拉起子休就要往外走。 这么一拽,子休终于缓过神来,转头,却满脸疑惑地盯着凌霄,须臾间,突然睁大了双眼,稍微稳定的情绪再次波动,颤声问道: “你,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听这语气,看这表情,凌霄立马猜到子休一定是认为他要畏罪潜逃,心里愈发又涩又酸,为什么子休总要把他想得这般恶劣?况且,就算他真把南宫度怎么样了又如何?这个淫贼霸占别人的“未婚妻”,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想到这些,他更是一肚子闷气憋得慌,愤愤咬牙,道:“南宫度作奸犯科,强娶了你,我不能容他!” “呃……那你把他给……”子休眼里带着明显的惊慌,语气也像是在畏惧地试探。 凌霄终于打翻了醋坛子,赌气道:“我封了他的死穴,半个时辰内若不解穴就会气绝身亡!” 果不其然,子休闻言,更加惊愕地瞪圆了双眼,触电似的挣脱凌霄的手,激动道:“你不能这样!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南宫度他,他没有强娶我……” 没有强娶?凌霄愕然,如突遭了晴天霹雳,浑身一僵,脱口而出:“你是自愿嫁给他的?” “自愿?”怎么可能!子休被问得哭笑不得。他堂堂男儿身,怎么不是嫁给这个就是许配给那个?还未婚妻呢!真是……荒唐! “我是被采花贼绑架来的!南宫度那晚喝醉了酒,才……总之,他把我当成敌国奸细,却没有杀我,冲这一点,你就不能杀他!” 凌霄闻之没有立即回话,沉吟了片刻,脸上渐渐露出失落的神情,他复又握着子休的手,郁郁道:“子休,你如果不想让南宫度死,我一定不会杀他,我会听你的话。” “什么啊!说得好像我……喂,你该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 “……”凌霄沉默,他确实觉得子休是在故意包庇南宫度,况且,就算采花贼绑架男子不算怪事,可南宫度一直扣押子休就是不对!现在还害得子休无辜被人行刺、下药,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见凌霄竟然迟疑不语,子休心里噌地燃起一股无名火,他受尽屈辱、虐待,这个家伙居然敢怀疑他!可恶可恶!>_<“颜凌霄,你这个庸医!你是不是还怀疑我是女生?对了!那天你偷看我洗澡,我还没找你算账……” “不是的,休休,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休休……” “闭嘴!再敢叫我休休,我,我……”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子休气得狠狠甩开凌霄的手,一阵抓狂,竟怒不择言道:“我就是自愿嫁给南宫度的!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不想他死!!” 说完,还刻意冲到床边,一把抱起床上的病号,却发现南宫度正眯着那双微肿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他,眼神颇有些复杂! 同一时刻,身后传来凌霄低落的声音:“我只点了他的麻穴!” 语音刚落,子休直接昏了过去。临昏倒时,脑海里闪过一句话:颜凌霄你又诈我!>_< …… 第六十三章 正是晌午,栾州城里各大酒楼、客栈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疏,更有甚者直接关门暂停营业。邻近几家店的伙计凑到街角一棵干裂的老槐树下掷骰子,一条老狗无精打采地卧在墙根,眯缝着眼,像在做梦。此番光景,自然全是因太后前日下的那道懿旨——京城百姓斋戒三日! 悦来客栈,可谓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因着斋戒,两日来生意也是凋敝异常,环顾四下,整个大堂竟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不过,这倒是几年难得一遇的大闲时,前日老账房和几个伙计便一同告假回乡探亲,以致大腹便便的吕掌柜不得不亲自在柜台上坐镇,而唯一一个因无亲可探而留下的店小二阿财正在门口打着盹。 “咳咳!”吕掌柜轻咳了两声,将阿财惊醒,复又低头,继续翻着账本,拨着算盘。 阿财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勉强撑大了双眼茫然盯着清冷的大街。 1,2,3…… 三秒过后,又开始昏昏欲睡。幸而,隐隐约约的,空气里突然飘来疑似“咯噔咯噔”的马蹄声。 霎时,阿财眼神中光华一闪,方才的懒散之姿全无,精神抖擞地冲到店外。 果然,下一秒,两个手牵骏马并肩而行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街头转角处,一个身着锦衣华服,一个却是粗布长衫,似不搭调,却又再和谐不过,且两位都有着不亚于年轻男子的俊朗外貌,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阿财店小二的职业精神迸发,立刻笑脸迎上前去,殷勤揽客:“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语音刚落,身后的客栈里突然走出来一人,快速越过他,朝两位中年男子鞠躬行礼:“师父,柳师叔!” 这人正是骆花离,大清早他便从王府赶来悦来客栈等候师父和柳师叔。 “你是……花离?”柳吾夷迟疑了片刻才问,语中仍有些许不确定。毕竟,当年他携妻带子离开落花谷的时候,骆花离才是个五岁大的孩子。 “花离见过柳师叔!”骆花离再次恭恭敬敬向师叔行礼。不过,他可是一眼就认出了师叔,十三年未见,师叔的变化其实不大。 “都长这么大了!”柳吾夷点头笑了笑,却是脸色微变,话里有话。 花离没觉察到这些,也不知道柳师叔对他和凌霄的怀疑,而身为人师或者师兄的颜珂则是心里明白得很,连忙道:“行了,都别在门口站着了!” 说着,斜了一眼旁边的店小二。 阿财立刻会意,堆起一脸职业笑容,请客人进店:“三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这时,吕掌柜也出了柜台迎上来,又让阿财去安顿客人的马匹。 三人被安排在楼上的客房,连着几天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柳吾夷顾不上洗个澡,换身衣服,立刻便追查儿子的下落。 将花离唤到自己房中,颜珂也跟了进来,且抢先一步严肃问道:“花离,你告诉你师叔,子休现在在哪里?子休失踪的事,跟你还有颜凌霄是不是有关系?” “子休现在在穆王府!”没有迟疑,花离如实将子休的下落告之两位长辈,他很清楚这些事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了的! “穆王府?”柳吾夷和颜珂听到这个答案,都有些莫名其妙。特别是柳吾夷,想想自己那个懒懒散散的儿子,怎么说也难以想象他会跟穆王府搭上什么关系?对了!最近好像有听闻穆王爷被人下毒……莫非这事跟子休有关? 迅速联想到种种不测,柳吾夷心里更加担忧,赶紧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子休现在怎么样了?” “子休现在是穆王妃,暂时没事……” “什么?!”不等花离把话说完,两位长辈齐齐惊讶出声。颜珂首先想到的是子休是他颜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怎会跟穆王妃扯上关系?而柳吾夷则是完全震惊!他的儿子怎么会成了王妃?骆花离是不是认错人了? …… 第六十三章(下) 不知昏睡了多久,子休终于悠然转醒,只觉全身乏力,连眨眼都有些疲惫。他这是怎么了? “子休,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串激动的声音,接着,凌霄写满焦急、担忧的脸映入视线。 轰——! 脑袋里爆炸般的一声巨响,子休的脸登时热腾腾的,仿佛能冒出烟来!昏倒前的景象由模糊转为清晰—— “我就是自愿嫁给南宫度的!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不想他死!!” 上主!天呐天呐!这回可真是糗大了!简直丢脸丢到外婆家去了!他,他柳子休一个健康向上、性格随和的大好男青年居然当着两个Gay的面,耍小孩子脾气还说反话气人!重点是竟然……竟然说出那种恶心至极的话!>_<完了完了!他脑残了!秀逗了…… 见子休的脸渐有发红的迹象,凌霄以为他发烧了,心里更加担忧了起来。虽说子休是假孕,但他的身体所起的种种生理上的变化都与真正的孕妇无异,突然间昏迷就已是危险,若再加上发烧,情况会更糟糕!而且,通过刚才的诊断,凌霄发现子休不但精神状况不佳,身体更是虚弱异常,似乎之前生过大病。 “子休,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凌霄一句关怀的话猛然切断了“大好男青年”的自怨自艾,昏倒前脑海里闪过的那句话重新浮现。对了!这一切根本都是这个庸医一手造成的!臭小子居然三番四次使诈蒙人!甚至敢侮辱如此阳光灿烂的他像女人一样怀孕!>_<可恶!简直是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K,K…… 一个呼出欲出的词汇像被什么阻隔了般,单在脑里面回旋,竟怎么也吐不出口外来,子休心里急得直痒痒,像有一大群蚂蚁在挠。K什么?到底是K什么?他越是费尽心神去想,脑里面徘徊的那团莫名越是极速得缩放着、拉伸着、扭曲着、变换着……渐渐的,竟幻化作一团小小的影子,隐隐绰绰;同一时刻,子休感觉到浑身涌起一股异常强烈的执拗,他狠狠跟自己较上了劲,也不知从哪里传来飘渺的人声:不行……还是不行……系统重新定 声音戛然而止,跟以往很多次一样,子休的头痛症又发作了。是一种前所未有且无法自主遏止的欲裂之痛,似要生生将他的脑袋掏空,终于,受不了煎熬,他痛苦地抱头惨叫:“啊——!” 这一声惨叫将房间里的另两个男人——大床上躺着的穆王爷南宫度、卧榻边焦躁不安的颜凌霄,生生骇出一身冷汗。几乎是同时,两人惊呼出口:“爱妃/休休!” 南宫度再次突然爆发疑似回光返照的气力,从床上一跃而起,可惜脚刚占到地面尚未来得及朝“爱妃”的方向迈出一步,就身子一歪,幸好被立于床前护驾的月影给扶住了。 凌霄是无法再保持大夫应有的冷静,惊慌失措地取下扎在子休穴位上的银针,将人抱进怀里,却惊觉子休的脉搏全无,身体冰凉如……尸! “休休你怎么了?休休!不要吓霄哥哥!休休!” “……疼……头……好疼……”虚弱的声音颤巍巍自子休发青的唇间溢出,全身的力气似瞬间被抽干、耗尽,他无力再哀叫、挣扎,面如死灰,瞳孔渐渐放大…… “爱妃……”南宫度终于被月影搀扶到子休的卧榻前,面色苍白如纸,全身不住地颤抖,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的感**彩。 又是在叫别人吧!残存的意识里,子休这样认为,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不甘……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混蛋!”凌霄猛然暴喝,一脚恶狠狠踢到南宫度的腿上。如果子休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要让南宫度血溅三尺,以死谢罪! 这一脚甚是猛厉,猝不及防,月影手中一滑,只听“咚”的一声,南宫度跪倒在子休面前。 “爱妃……”他仍是这样淡淡地唤着,正如子休所认为的,此时,他脑海里想着的是他所爱过的那个女人。只是,为何柳子休会跟仙仙这般相似?都是那样的眼神,一尘不染……他的爱妃。“不要走!子休!” 咔喳—— 一声震天的响雷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炸开,两双惊恐的眼睛死死钉在子休身上,以为晴天霹雳是不详之兆。 一霎时中很寂然,而后,只听子休惊呼一声:“Karupin!” 涣散的双目突如岩石上绽放出一朵花,生机盎然! 第六十四章 仿佛刚才让人胆战心惊的危险根本没有发生过,只眨眼的功夫,子休又恢复了先前一脸红扑扑的样子,不是因为羞恼抑或发烧,而是……他太激动、太兴奋了!脑袋里那团模糊的小影子终于褪去了神秘面纱,他终于看到了!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他的爱猫!胖胖的身子圆圆的脸,小巧的耳朵大大的眼睛,他聪明的、可爱的、骄傲的——Karupin! “Karupin!喵呜,喵呜,Karupin……” “!!”一切转换得太快,以为是化险为夷,却突兀听到子休的傻笑,甚至学猫叫,守在榻前的几个人无不惊愕得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休,休休你怎么了?醒醒啊!休休!”凌霄先反应过来,仓皇失措地摇晃着子休的身体,还不停拍打着那张白里透红的秀脸,他以为子休突然间精神紊乱,得了……失心疯!—_—||| 你才得失心疯呢!若是平时,被个男的这么死死抱着又晃又拍,子休早气得七窍生烟、毫不犹豫地一脚把人狠狠踢开,当然性情暴戾如南宫度之流除外。而现在,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推开凌霄在他脸上大力拍打的手,心急火燎地挪脚要下床。 但,欲速则不达,这样“反常”的举动让凌霄更加错愕!于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更加大力地拍他,神情几乎可以用悲痛欲绝来形容!“休休,你,你做什么?休休!你冷静点!” “放开我!”子休真有些情绪失控,奋力挣扎起来,他没空搭理“闲杂人等”,他要去找他的猫!就在刚才,在他深情呼唤Karupin的时候,他才恍然察觉这三年里,他根本从未见过Karupin的影子!爹也从未跟他提起过任何有关猫的事情!也就是说他的Karupin不见了!失踪了!“Karupin!喵呜!Karupin!你在哪……” “休休!你冷静点,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不能随便下床走动……” “放开啊!我要回家!Karupin不见了!放开!” “不可以!你这样会,会小产的!” 小产?冷不丁听到这种“震撼人心”的妇产科词汇,子休倏然顿住,挣扎对抗随之停滞,沉寂数秒,火山轰然爆发了:“颜凌霄,你,你有完没完!你个死庸医!你TM才小产!你TM才怀孕!可恶!臭小子你以为小爷我好欺负吗!” “……”凌霄默然,神情却无比严肃,或许用“小产”这个词语是不恰当的,但是子休再这样折腾下去,真的会出现类似小产的危险!“啊!休休,你,你打我?” 毫无防备,凌霄突然遭遇了子休的袭击,眼睛上扎实挨了一拳! “我就打你啦,怎么样!”子休理直气壮,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拳头,他实在气得不行了!这个造谣生事的死庸医居然一再当着大淫贼的面说一堆有的没的,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他的肚子被人“搞大”了!全世界都知道他被男人**了!>_< “爱妃要找什么,本王帮你找!”南宫度低哑的声音突然介入,打破了两个人争执的局面。 然而,热油上添一把火,其直接后果就是: “滚啊!”子休一声怒吼,终于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一拳直直地砸向了这罪魁祸首大淫贼!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Karupin! …… 第六十四章(下) 盛怒之下,各自赏了两个男人一拳头,连万年难有表情的侍卫月影都被怔得一愣一愣以致疏于职守护驾不利,子休却终究没能走出房间去寻找他的爱猫。因为仅仅弯个腰穿双鞋再走几步,他就已倍感腰痛、腹痛、头晕、恶心…… “呕——”最终支持不住趴在桌边干呕起来,“Shit!颜凌霄!你最好给我说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呕——” 虽然肚子里很是难受,但仍是愤怒得无法自控,双眼冒火地瞪着凌霄又是一阵怒吼。此时的子休,情绪之激动、脾气之暴躁十成十赛过一真正的孕妇!―_― 可怜无辜挨了一拳头又被瞪眼还被训斥的凌霄,心里委屈郁闷得不行,又担心休休的身体,很想将人扶回卧榻上休息,却被对方盛气凌人的气势震得一时不敢千举妄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小心翼翼道:“休休,你别……” “shutup!”一听到“恶心得要死”的叠音称呼,子休顿时更加火冒三丈,他警告过死庸医多少次了!居然还敢这样叫!>_< 可惜,凌霄听不懂子休的话,缓了片刻,又继续踩地雷:“别激动,休休……” “啊——!”终于子休受够了,再一次火山大爆发。这下可不是拳头砸眼睛那么“少女”,而是直接冲上去一把揪住凌霄的衣服,满面阴沉,几近恐吓的语气道:“臭小子,你存心耍我是不……” 话没说完,腰上猛然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竟反被凌霄给牢牢扣在了怀里!更可恨的是,当他决定张嘴起码逞个口舌之快时,死庸医竟敢直接堵了他的嘴,重点是仅仅只用了一根手指!可恶!会武功了不起啊!>_<“唔唔!唔!” “镇静点,休休,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凌霄低头,柔声细语安抚着怀里胡乱扑腾挣扎的人,手上力度亦尽量保证轻柔,唯一不足的是他仍未意识到自己已经以及正在踩地雷!当然,都已经抱着炸弹,也不会在乎怎样被“狂轰滥炸”了吧!况且,挨打挨骂都无所谓,只要休休能健康平安! “唔唔唔!”子休可没那么乖顺,死庸医动不动就使诈骗人,其诚信度完全值得怀疑!更何况,好歹他柳子休也是一性取向正常的男性,就算再怎么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都无法挣脱凌霄的桎梏,他也绝对不能乖乖做小鸟依人状“依偎”在同性怀里,这简直太有辱他英俊潇洒的形象了!不过,他敢肆无忌惮狠踩凌霄的脚,也完全是吃准了凌霄不会把他怎么样!若是对方换成了南宫度,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呃,等一下! “百忙之中”走神至此,子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自“嫁”入王府至今都没胆子做的事!他,他居然亲手揍了大淫贼一拳……OMG!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即便有凌霄这顶武艺高强的保护伞“贴身”保护,此刻子休的心情也不自觉忐忑起来,毕竟对于暴戾王爷的惧怕已深入肺腑,一时半会儿真没法改掉这几乎是条件发射的提心吊胆,更何况他竟在狼身上拔了毛…… 被迫紧急做了一番思索权衡,子休终于放轻了踩凌霄的脚的力度!开玩笑!若他踩坏了庸医的脚,等会儿淫贼突然发飙要办他,他找谁来保命!小鸟依人就小鸟依人吧!反正他现在这副样子也是男不男女不女!>_<豁出去啦! 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不再剧烈,以为是自己的安抚凑了效,凌霄这才放宽心,如得胜的雄鸡般昂首挺胸,完全是挑衅的目光看向子休身后面色青里带黑的南宫度。就在刚才,突然挨了子休重重一拳时,他还觉得在外人特别是情敌面前被“未婚妻”打,很没面子!不过,没想到休休会毫不犹豫也给南宫度一拳,他真是高兴坏了!哼!南宫度你个混蛋淫贼休想抢走休休!看清楚了!现在休休在谁怀里呢! 然而,出乎子休和凌霄的意料,南宫度既没有暴跳如雷要灭了子休,也没有如凌霄所期盼的,两个人来场你死我活的决斗,而是毫无征兆的,突然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凌霄霎时傻了眼!可恶!居然是黑血!他挑衅不成,反把滞留在南宫度体内最后一口毒血给逼了出来!简直没天理啦!>_< 第六十五章 自清晨开始,先是柳子休神奇怀孕,接着柳子休突然昏厥,然后柳子休奄奄一息,最后柳子休瞬间恢复元气却满口胡话、粗话甚至动手打人!一系列的突发事件,连向来处惊不变的侍卫月影都被撼得头大眼晕,中毒后身体尚未恢复的南宫度,经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激,以致突然间吐出一口血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见那血色漆黑如墨,月影便知王爷吐的只是淤积的毒血,可也不见王爷气色转好,于是暂不去理会正搂作一团的颜、柳二人,自作主张欲扶王爷回床上躺下,哪知王爷坚定地立着不动,只轻轻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房间里一阵沉默。 看到月影神情肃然地从南宫度身边退开数步,子休也学样似的轻而又轻地从凌霄怀里转移到凌霄身后,后者竟也不反对!于是,又几分紧张几分警惕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黑血。他哪里料到南宫度会突然吐血,此时很想小小声向凌霄打听一句:大淫贼还死不了吧? 终是没敢问出口。一来,颜大侠的脸色只在瞬间已变得非常不好看,丝毫不亚于对面穆王爷一脸的铁青!二来,就算不懂武功,没有内力,他也已明显感觉到有低气压正各自在二位的头顶聚集,剑拔弩张的气氛越来越明显!他可不想一语点燃导火索!更何况,这两个男人十有八九是因他而斗!—_—||| 没僵持多久,南宫度先阴森森地开了腔,却是针对子休的一句很没威慑力或者其实就是讽刺的话:“柳子休,这就是你的网球王子?” 网球王子?子休有瞬间的茫然,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是自己一个月前“嫁”进王府第一天被南宫度给吓晕前脱口说出的话——我叫马克•;里拉今年二十岁最喜欢的动画片是网球王子!亏得大淫贼提醒,他还差点给忘了……不过,凌霄就是网球王子? 蹙眉托腮,子休一副思索沉吟的模样审视着眼前的凌霄,而事实上,他脑海里什么也没想,因为知道想这个一定会头痛,今天已经狠狠痛过一次,他可不想再痛了! 凌霄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网球王子,没有听到子休的及时解答,他虽然心有疑惑,但仍保持十二分挑衅的目光盯着南宫度,轻蔑道:“南宫度,你少在这儿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休休的份上,我早将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是吗?”南宫度不怒反笑,笑得特阴冷,却根本不看凌霄,而是死死地盯着子休!害子休脊背蓦地凉飕飕,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又精神紧张地往凌霄背后缩了缩。 明显感觉到子休身上透出来的凉气,凌霄更感诧异,明明子休是那样维护南宫度,为何现在看来,子休似乎很怕南宫度?而且,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他确信南宫度现在这副鬼样子,根本是想…… 一瞬间,凌霄顿悟,噌地转身,温柔将子休的手掖进自己怀里,安慰道:“休休别怕,霄哥哥会保护你!”不管南宫度是真想杀你,还是故意吓唬你,“从现在起,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嗯!”子休战战兢兢地点头,他真的很怕南宫度会一掌拍死他,暂时利用凌霄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南宫度,给我收起你那副鬼笑!再敢打休休的主意,休怪我不客气!”凌霄再次转身,警告南宫度,他颜凌霄可不是好惹的! 然而,再次出乎意料,南宫度竟真收起冷笑,甚至换作一副泰然的表情,缓缓道:“颜大夫太激动了!” 凌霄当然不会以为南宫度真就怕了他,心念一转,沉下脸,冷声道:“子休今日定要离开王府,王爷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否则,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听到“祭日”二字,子休顿生错觉,眼前这两个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一头阴险的狼和一只枭悍的鹰!>_< “颜大夫果然直爽!”南宫度很快接上话,态度依然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因凌霄的威胁而变脸,转身,稳稳走到椅子前,坐下,又向凌霄示意,“请坐!” “哼!”凌霄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就拉着子休在南宫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倒要看看南宫度能耍什么花招! 子休本是有犹豫的,他不明白凌霄干嘛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增加危险!但还是坐下了,因为凌霄脸上写满了不可一世的冷傲自负,他不会冒冒失失泼人冷水。 见人坐定,南宫度道:“颜大夫不遗余力为本王解毒,本王真是感激不尽!” 凌霄翻白眼,他没空听南宫度废话! 南宫度不怒,却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一醉千年’乃天下奇毒,普天之下,几乎无人能解,本王幸遇颜大夫,才捡回性命,没想到颜大夫还是爱妃的旧识,真是巧得不得不令本王怀疑两位是早有预谋啊!” “预谋?”凌霄冷笑,危险地眯起眼睛,不过,他没必要向南宫度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仅丢出十个字:“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君子坦荡荡……”南宫度低声沉吟,寥寥一笑,颇有几分自我解嘲的意味,但,下一秒,他的眼神骤然一冷,是子休最害怕的那种冷如千年玄冰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好一个君子坦荡荡!颜凌霄你自诩光明磊落、正人君子,却与本王的爱妃勾勾搭搭、搂搂抱抱,甚至偷窥爱妃沐浴!真是心胸坦荡得可以啊!” 勾勾搭搭、搂搂抱抱?子休微一怔,才恍然察觉自己的手一直被凌霄抓着,这岂不是被南宫度逮了个正着?心下一慌,也不多想,便急着用力要抽回手,却反被凌霄更紧地抓住! “爱妃?!”凌霄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令他恨之入骨的两个字,突然间强势地扬起和子休十指相扣的手,他已经被南宫度侮辱性的言辞彻底激怒了!什么叫勾勾搭搭?死混蛋玷污了子休的身子,竟反过来侮辱子休的清白,简直欺人太甚!“南宫度,你给我听清楚了,柳子休这一辈子,他的一切,包括他腹中的骨肉,全部都是我颜凌霄的,你个混蛋休想……” “颜凌霄!你个兔崽子!”凭空而来,一声大喝生生截断了凌霄的怒吼。再眨眼,一黑衣人已蹿进屋子,狠狠揪住了凌霄的耳朵! 这,这是怎么回事?屋里其余几位包括子休在内一律呆愣当场,惊愕非常! 其实,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凌霄他爹——颜珂!就在刚才,凌霄激愤之下宣告的对子休所有权的言辞,同时被潜入王府,并直奔王爷寝宫来要人的颜珂、柳吾夷、骆花离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颜凌霄!你,你好学不学,好学不学……”颜珂气得语无伦次、浑身颤抖。他听到了什么!他的宝贝儿子还没成亲居然就敢把儿媳妇的肚子给搞大了!“臭小子!你,你……”实在骂不出更狠的话,毕竟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老人家既是凌霄的亲爹,又是师父!>_<“臭小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师父,你别激动!师父……”紧跟在后头劝阻的是骆花离,不过,实际上更生气的应该是他。 “?!”愣着看“戏”的是南宫度以及月影,这到底怎么回事?穆王府上百侍卫都干什么吃的了?什么时候是个人都能轻而易举闯进王爷寝房来了! 最后悄无声息落到子休身边的是他爹——柳吾夷。 “啊……唔?”子休来不及惊喜地喊一声爹,就被爹一手捂住嘴、一手拽住胳膊,闪电般飞出了房间。 第六十六章 柳家父子俩就这么不顾一切、悄无声息地连夜逃出京城,不走官道走小道,哪偏僻往哪钻,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顶着满身蚊虫叮咬的包包,在一间破庙里落了脚。 除了又困又饿,子休也没觉得有多累,因为这一路根本就是他爹在拖着他跑。不过,柳吾夷虽然轻功了得,可也只是轻功了得而已,一身的武功修为,早在十多年前尽废,没有内功护身,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一直没好好休息过,现又拖着儿子一口气跑个几十里路,真真累得够呛! 子休环视巴掌大的破庙一圈,确认真的没有半条椅子可以坐,只好将上气不接下气的爹扶到墙角的一堆干稻草上坐下。 柳吾夷顺了半天气,总算缓过来,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递给身边的儿子。刚才在路上,就听到子休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惜昨晚从客栈出来时,怕引起颜家师徒的怀疑,他随身也只带了这一点点吃食。 子休接过纸包,上面还沾有爹温暖的体温,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咬牙闷了一阵,闻到香喷喷煎饼的香味,才迫不及待扯开袋子,狼吞虎咽。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柳吾夷看着心疼,儿子失踪一个月,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很不好。昨夜穆王爷和颜凌霄的对峙,他和颜家师徒躲在房顶偷听了大半,光是凌霄义愤填膺的话语,他就知道子休在王府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这孩子怎就进了穆王府?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虽说时下男风盛行,达官显贵蓄养娈童乐伎者比比皆是,可他家子休是一年难得下山一趟,就算下了山也只在小镇上晃晃,怎就被京城里的穆王爷给盯上了?想了又想,到嘴的话还是改了口。 “慢点吃,别噎着了!”他理了理儿子散乱的头发,捻去粘在上面的一根枯草。从王府出来,只顾着逃跑,子休一身王妃的行头根本来不及更换,只摘掉了满头昂贵的发饰,披上一件从王爷寝房顺来的男装。 “爹,你也吃!”子休吃到一半,终于想起来不能只顾着自己吃,还好袋里还剩下半张饼。 “爹不饿,你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柳吾夷轻声回了一句,闭上眼睛养神。他不想给儿子太大的压力,一切等儿子身体好点再说。 子休迟疑了一会儿,将半张饼小心包好,藏进衣服里,心里终于觉得满满的很踏实,像回到跟着爹出门采药的日子,每次爹都会叮嘱他带上干粮,就像现在这样,将包好的食物放进衣服里,虽然刚开始觉得很奇怪,不过现在做起来真的好亲切啊!看来,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逃出来了!可是,爹怎么什么都不问他?虽然在王府受辱的事,最好一辈子都别提了,可是……为什么他和文国的公主长得一模一样?落花谷是什么地方?他真的认识颜凌霄和骆花离?他的karupin去哪里了? “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痒痒,子休主动问爹,他发现他真的有太多疑问需要爹来解答。 柳吾夷睁开眼睛,果然儿子的好奇心不是一般的强烈,神经也够粗,才刚出狼窝就忘了疼!不过,他不想多提那些陈年旧事,特别对于这险些失去的儿子。 于是,只淡淡道:“事情都过去了,你好好养身子,不必在意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子休诧然转了转眼珠,更加肯定爹有事瞒着他。见爹没有拉下脸来,想着再提问,却被爹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乱动!”柳吾夷曲起手指,指尖轻抵在儿子的手腕上,是在号脉。他突然记起昨晚凌霄话中有提到子休腹中骨肉之说,想来怕也只有颜珂那种头脑简单的家伙会相信那种幼稚无聊的鬼话!既然不肯相信他家子休是男孩,那他也没有解释说明的义务,就让那对父子误会个够,总之,多管闲事从来不是他柳吾夷为人处世的风格! “肚子难受吗?”他边询问,边示意儿子换另一只手,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有一点儿,有时候会……想吐。”想到凌霄给出的诊断结果,子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不过很快就被惊讶的心理取代了。他从未见过爹给人把脉,即使是在他卧床养病的那大半年里,爹也只是照人家开的方子,给他抓药煎药,所以他一直以为爹就只会摆弄药材。爹现在的样子,真是让他倍感新奇,甚至可以说是震撼!爹一定不会只是个山野药农那么简单! 明显感觉到儿子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柳吾夷有些无奈,但仍是没打算要透**什么,反而拍了一下儿子的手心,佯装怒道:“别尽想些有的没的,以后不要再理落花谷那些人!” 子休实在好奇,没管住嘴,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柳吾夷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看来得找个法子堵上儿子这张刨根究底的嘴,想了想,索性又故作语重心长道:“子休啊,凌霄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子休立刻紧紧闭上嘴巴。他确实该好好躲着颜凌霄那个Gay,虽然爹的理由肯定不会是这个,但看样子爹是不想跟他说,那他还是乖乖的,先不要惹爹生气的好。不过,颜凌霄的话都让爹给听去了,真是丢脸啊! 赶紧转移话题,一脸羡慕道:“爹,你的轻功好厉害!” “厉害?”柳吾夷轻摇头,面有忧色,“爹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若不是趁乱,爹也救不出你!” 他说的是实话,他不会武功,昨夜若不是颜家师徒仨突然间闹作一团,而那穆王爷身体虚弱,侍卫不敢擅离左右,他也不可能钻了空子,仗着这若蜻蜓点水的绝世轻功将儿子从王府里带出来。但现在也仅仅只勉强出了狼窝,并未真正脱离危险。落花谷的人虽不会对付他们,但也绝对会烦死人的。而另一方面,穆王爷看样子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子休,现在若跟王府的人撞上,他是绝对只能束手就擒的!“唉~” 听到爹轻声叹气,子休原本还想问问公主的事,硬是给咽回肚里。想来明智之举还是不要再提王府和落花谷,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爹,我想起我以前有养过一只猫!” “猫?”柳吾夷一脸莫名其妙,儿子思维跳跃得真快! “它叫karupin!眼睛大大的,耳朵小小的……”子休喜形于色,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地形容着记忆中小猫的可爱。 柳吾夷仍在号脉,并未仔细去听。山里野猫多得去了,估计是某只不怎么怕人,渐渐跟子休混熟的野猫。不过,这孩子不记得人,倒先想起来一只猫,也真是可怜。从小跟着他在深山老林里采药,几乎没有适龄的朋友,三年前遭了难,没了记忆,娘也没了,这次又遇上这种事……都怪他这个当爹的没尽到责任!“子休啊,你以后不想跟爹去采药就别去了,爹不会再逼你了!” “啊?”子休谈猫正在兴头上,突听到爹说采药,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好一阵回过神来,又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着:爹怎么突然说这种话?难道他真得了什么大病? 见儿子脸刷地白了,柳吾夷才恍觉自己正挂着一脸的愁云惨淡,赶紧转换个自信满满的表情,拍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过是被人下了假孕的药,虽然没有解药,不过,只要熬过这十个月,药效自然会消失的!” …… 第六十六章(下) 就在柳家父子日以继夜往山沟沟里钻时,栾州局势陷入一片混乱。 穆王妃身怀六甲的喜讯刚刚传开,岂料当夜竟遭蒙面人绑架!穆王爷深受刺激,健康状况急剧恶化,随时有生命危险! 刑部的官员、京兆尹衙门的人连夜赶往穆王府,在将整个王府做了一番严密搜索、勘察后,在王府后院的草地上找到一只被掰成了两半的白玉镯子,经专人鉴定为宁国特有的羊脂玉,成色巨佳,是为上品,价值不菲,非普通百姓可以承受。案发时,目击者除了穆王爷,还有王爷的贴身侍从月影以及前来检查王爷身体状况的大夫凌霄,而王府众侍卫、仆婢,包括皇上调拨来的御林军,无一人察觉有刺客潜入,当夜守城官兵亦未发现可疑之人,此外别无线索! 三日后,消息传到文国都城临阳。朝野大惊,新任国君宇文未下更是异常震怒。短短的一个月,先是皇妹的陪嫁丫头被杀,再是皇妹险些遇刺身亡,现在皇妹身怀有孕竟遭人绑架失踪!何人敢如此猖狂?简直不将他文国国君放在眼里!不将大文王朝放在眼里! 怒不可遏,民愤难平,很快宇文未下一纸国书派遣使者向南国朝廷施压:望南国尽快找回柳絮公主,将恶徒缉拿归案,否则文国不保证不会发兵入境,亲自寻找! 顶着各方压力,刑部联合京城府尹加紧破案,但即使是向各地方衙门发布寻人启事重金寻找线索,数日来仍然毫无发现,王妃和那蒙面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当然无影无踪!因为敢直捣王爷寝宫的三位压根就没人蒙面!什么入室绑架根本是“深受刺激”的穆王爷在睁眼说瞎话!柳絮公主真是被人绑架失踪,那也是一个月前大婚前夜就发生了的事,现在才来追查,难度当然堪比大海捞针了!至于白玉镯子,其实就是上次颜凌霄买来欲送给休休的见面礼(特意掰成两半,打算一人一半来着),可惜一直没机会送出去,没想那晚在接受颜家老爹严酷的“思想道德教育”时,不慎掉落在草丛里。—_— 一个月后。 因那被掰成两半的白玉镯子牵扯出的宁国国库被盗一案宣告侦破,而柳絮公主仍旧下落不明。由此,文南两国剑拔弩张,再次出现和亲前“临近开战状态”的危机局面。穆王爷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在大夫凌霄的建议下,请旨回封地静养。皇上准奏,为免增加离愁别绪,太后未曾露面送别。 穆王爷的封地在南国南部,虽说远离文南两国的边境线,但日前两国关系紧张,即使无奸细入境制造事端,民心惶惶,路上也不是很安全,皇上就这么草率地准了王爷离京,可见这对传闻中关系甚好的皇家兄弟间……当然,南宫度的确是在谎报病情,而离京更是另有目的! 凌霄不消去揣测一些个明争暗斗的无聊事,那夜若不是老爹不弄清事情真相、不问青红皂白、不给他半点机会解释就全套家法伺候,甚至不准他去追休休,反逼他留在王府给混蛋治病,他早就寻回休休,过上幸福美满的小日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老爹跟师兄都傻了吗?居然连男人不会怀孕这种常识都忘了,还当着休休和柳师叔的面满屋子追着他打,真是……颜面何存?颜面何存啊!>_< 在马上郁闷了一天,终于在出了栾州地界的第二日上午,凌霄脱离了穆王车队。反正南宫度那混蛋的身体已经痊愈,他兑现了当日的承诺,也完成了老爹下达的任务,根本没有义务再跟着了。 人刚走,坐在宽敞豪华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南宫度就收到消息,只微微点头,不语。 “爷,不需要派人跟踪吗?”一旁的星移疑惑问道,她想王爷这次出来定然不会放过柳子休,而显然颜凌霄是寻找柳子休的捷径。 南宫度轻扯了下嘴角,摇头。他很清楚颜凌霄不但医术精湛,且武功盖世,派人跟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不过,即便颜凌霄真先找到柳子休,柳子休会乖乖就范,才有鬼!那天那一拳头,他是深深记得的! “柳子休,好大的胆子!敢打人还未经允许擅自离家出走,看来是本王太仁慈了!”南宫度在心里冷笑,渐渐握紧了拳头。 第六十七章 九月丹桂飘香,跋山涉水的柳家父子终于回到了毓风山下小镇旁边的于家村。这里虽三面环山,位置偏了点,却其实离京城栾州不远,快马加鞭仅有一天的路程,当然前提是走官道!子休跟他爹柳吾夷既没有快马,也没走官道,还绕着远路,徒步翻山越岭。途中子休因风疹、低烧、中暑等等大病小病时不时在山里头的破庙、山洞里躺个三五天,又因“身怀有孕”不宜过度操劳,不得已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所以不知不觉居然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走了回来! 父子俩没有打镇子上过,因为子休曾将毓风山游云谷这个地名告诉过南宫度,以防王府的人来个守株待兔,所以,他们没敢招摇过市。其实本也不想在于家村停留的,只是从山下进游云谷还得走上一整日的山路,天色已晚而且家中也没有存粮,回去了还得满山挖野菜采蘑菇打野兔,连续两个月吃这些东西,父子俩面有菜色。 蹲在村外的草垛后面休息了一阵,恰好碰上进镇采买回来的于老三。于老三是村里的老猎户,曾经在一次打猎时,不慎掉进坑里摔断了腿,幸好被出山卖药的柳吾夷发现并将他背下山,从此,柳于两家便有了些交集。此时,于老三见到恩人,二话不说就热情拉着父子俩去他家里作客,柳吾夷也不推辞,这便趁着暮色来了于老三家。 进了屋,子休才知道这于老三正是爹曾经跟他提过的同龄小虎的爷爷。 于小虎果真跟他差不多大,这个从相貌轮廓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就这十几岁脸上还透着稚气的少年居然真的当爹了!就在前几天,孩子满月,于老三还怪他们父子俩没来喝满月酒!而现在对面坐着的那个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四岁的女孩,竟然会是于小虎的娘子,手里还抱着个红不拉几、皱巴巴的婴儿!子休看着心里发毛,低头狂扒饭,不对,是面! “别着急,慢些吃,锅里还有呢!”于老三笑起一脸的褶子,老头儿就欢喜能吃的孩子,吩咐孙媳妇道:“石榴,再给柳家大哥盛碗面来!” “哎!”于小虎的娘子爽利地应了一声,抱着婴儿哄了几下,推给夫君,便起身进了灶屋,。 子休双眼登时鼓得大大的,放下碗,使劲捶了几下胸口,总算咽下一口面。他刚刚想到了自己抱着婴儿的样子!>_<他真的发神经了! …… 饭后,天全黑了下来。于小虎举着油灯,将累了一天的客人领到早已打扫干净的厢房。隔了一会儿,又拿着两套干净的衣服来敲门,说灶下烧着热水,可以洗澡了。 子休听了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这两月里,他根本没洗过澡,全身都发臭了,亏得刚才于家人还能忍着跟他们同桌吃饭!当即脱掉已看不出颜色的外套,抱起衣服就往外冲,却被爹一把抓住后领,给拎回屋里。 “猴急个什么劲?等回家了再洗!”柳吾夷一脸严肃,他可没忘记儿子身上有“流云”的香气。 子休对自己的体味并不敏感,更不知“流云”一说,这会儿只觉全身奇痒无比,不明白爹干嘛不让他洗澡,哀怨道:“爹,你儿子都快臭了!” “臭就臭吧!”总比洗个澡香飘数里,引来落花谷那几只苍蝇的好!“赶紧睡觉,明天一早就进山!” “这怎么睡啊!会把被子弄脏的!”子休贴着门板,磨磨蹭蹭,一副难受到不行的样子。 柳吾夷一时无语,儿子跟他现在这样,也确实埋汰得够可以。算了,还是随他去吧。 “你想洗就去洗吧,万一把凌霄引来了,可别怪爹事先没提醒你!” 凌霄?听到这名字,子休条件反射地四处望了望,并未发现异常。呃,等一下!为什么洗澡就能引来凌霄?“爹想说什么?” “你身上有‘流云’的香气,凡是落花谷的人,几里外就能闻得到!” “香气?”几里外就能闻得到?子休满脸诧异,愣了愣,赶紧求证似的提起胸前衣襟嗅了嗅,恶心的酸味扑鼻而来! “呕——!”自己被自己熏到吐!—_—||| 柳吾夷跟着黑线,好一会儿才又道:“你小时候没奶喝,**用‘流云草’熬汤喂你,久而久之你身上就有了‘流云’的香气!” “真神奇!”子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柳吾夷猜到儿子接下来要问什么,立刻一脸不屑道:“‘流云草’是落花谷才有的东西,落花谷的人闻不出来,也别指望谁能闻出来了!” 子休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想他知道为什么当初骆花离会突然出现在王府了。既然爹都说这草是落花谷特有的东西,而骆花离自称师兄,又说分别十三载,看样子他小时候真在落花谷呆过。不过,现在看爹的样子,似乎很不喜欢落花谷,之前还从不跟他提落花谷的事,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别想太多了!”柳吾夷看儿子一副埋头苦思的样子,觉得很无力,干脆实话实说了! “是你爹技不如人,当年比医术比武全部败给了凌霄他爹,于是离开落花谷自立门户!”说完也不等儿子回神,便拿起床上另一套衣服,自己跑去洗澡了! 第六十七章(下) 子休还是受不了一身酸臭,等爹洗完回屋,他便抱着衣服出去,也没再提落花谷的事,想来爹当年输得惨兮兮还要跟他这儿子旧事重提,心情一定很糟糕! 柳吾夷也没再拦他,心里头寻思着:耗了两个月,颜家人也该闹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找来也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从此以后两家各不相干!当然,他告诉子休的只是一部分事实,有些事真的不想再提了! 两个月没洗过澡,现在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子休只觉全身惬意至极,每个毛孔都舒畅得在唱歌。他本来也想哼上两曲的,怕吵到已经睡下的于家人,还是安分点的好! 把全身都泡得**了,才开始一点点搓洗。身上不是一般的脏,原本白皙的皮肤愣是变成了蜡黄蜡黄的,一下手就翻起一层泥疙瘩,才搓了双臂,水的颜色已显著变黑,真是……恶心!—_—||| 费了半天劲,终于搓洗完四肢,开始搓胸口,再是肚子。 双手搭在肚子上,明显感觉小腹硬硬的,甚至开始长小肚子!子休胸口一阵气闷,到底是谁在背后整他?害他跟个孕妇似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真是丢脸到家了!>_< …… 第二天,很不巧,是个下雨天,天还有点凉! 于老三硬留柳家父子多住几天,考虑到下雨山上路滑,儿子行动不便,柳吾夷又不推辞,安安心心住下了。 吃过早饭,于家孙媳妇石榴在屋檐下洗衣服,里屋传来小婴儿的哭声,不一会儿,于小虎把孩子抱了出来,石榴赶紧放下手上正搓着的衣服,在身上擦擦手,去抱孩子。 正在屋子里发霉的子休,无意间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幕,面色陡然一变。昨晚他洗完澡,直接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扔进了浴桶里,现在石榴在洗的那堆衣服里,该不会有他那套王妃的衣服吧!!!啊!!!!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屋檐下,不顾少年夫妇诧异的目光,子休蹲到洗衣盆前慌慌张张挑出一堆黑不溜秋的衣服,转身又往自己屋里奔,到了门口才回头,讪笑着解释道:“那个,衣服太脏了,还是我自己洗吧!” “柳大哥,你太客气了,哪有脏不脏的@#¥……”石榴是个性格粗放的女子,大大咧咧的,没有乡下人的拘谨,子休想他们于家迟早会是她当家。 于小虎站在一旁傻傻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想他刚刚似乎看到子休挑走的衣服里,貌似有件原本像是红色的……肚兜!—_—||| …… 子休在家从来不干家务活的,不是因为爹的溺爱,而是无论他干什么家务活,最后都得让爹返工!为此,柳吾夷曾经纳闷过好长一段时间,他从来不知道失忆的人,竟会连原本熟谙的家务活都不会干了,而且无论怎么教育指导,都会搞得一团糟!烧火、做饭、炒菜这种需要点技术含量的活不会干也就罢了,居然连洗衣、扫地、叠被子都不会,真是……无语问苍天! 这不,子休拿回来的衣服,最后还得由爹来洗! 柳吾夷不好意思让于家人看见自己给儿子洗衣服,让子休提了水、拿了盆进屋来洗。 一堆衣物除了顺手牵来的男装外袍,剩下的全都是女装,包括于小虎看到的疑似红色的肚兜!它的确就是红色的!红得刺眼! 柳吾夷看着眼晕,说实话,那晚在王府第一眼看到儿子,他真有些不敢认了。穆王爷也真能折腾!就不知这假孕药到底是谁下的?还想套牢子休不成?不行!等药效过了,一定要给子休娶上一房媳妇!也不知李家姑娘嫁人了没有? …… ----------------------------------------------------------------------------------- PS:关于子休假孕一说,医学方面的依据如下: 假孕又称“想象妊娠”。 由于个人情况不同又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情绪倾向:有些人是由于没有采取长效避孕措施而惧怕怀孕;而更多的人是由于多年不孕盼子心切,形成强烈的精神刺激,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引起体内某些神经、体液的改变,除表现闭经外,甚至会自觉腹部增大、感到胎动、**胀大并可分泌乳汁,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怀孕。腹部胀大是因为腹部脂肪堆积和肠胀气所致;自己感觉到的胎动是由于肠蠕动和腹部肌肉收缩所引起。另外,有些经常服用吩噻嗪抗精神病药物的患者,也会出现上述这些表现,个别人尿妊娠反应甚至可能为弱阳性! SO,子休的情况属于服用药物那一类!==||| 第六十八章 直到洗好衣服要拿去外面晾时,柳家父子才恍然醒过神来,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把衣服销毁?难不成还想留着以后穿?笨!>_< 幡然醒悟的子休,当即翻出把大剪刀,对着重现光鲜华丽的衣服就是一顿“咔嚓咔嚓”! 看儿子怒气中烧誓将衣服“碎尸万段”的样子,柳吾夷有理由相信,穆王爷不是一般的卑鄙无耻、罪大恶极!否则怎会被他家粗神经又不记仇的子休恨成这副样子?不过,素闻穆王爷残忍无道、骄奢淫逸、臭名昭彰,折磨了一个月,居然会保子休四肢健全、性命犹存,还真是奇迹! 他不着痕迹地摇头,有一丝忧虑又有一丝看破尘俗的冷静。并非他当爹的不心疼儿子,反而他是自私的!他不想让这个孩子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是他很清楚,若放逐儿子在这个纷乱的世道,他没有能力保护儿子,所以,虽然子休很年轻,懵懂得像一张白纸,但他宁愿子休什么都不要经历,就这样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地过一生!这一次就当是教训,希望子休从此收心学药,安贫乐道,终了一生! 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到窗前,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 “子休啊,剪完了记得把地上的碎布条捡起来包好!” “啊?”正忙着泄愤的子休,突听到爹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心有愕然。低头,地上确实被他弄得满是碎布条,再抬头,爹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奇怪,爹怎么这么平静?爹难道一点都不气愤吗?难道不觉得儿子被人……呃,爹好像不清楚个中详情? “仅仅撕烂衣服是不行的,不想被南宫度逮到,就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柳吾夷转身,面容平静地收回儿子手里的剪刀,“一把火烧掉是最省力的!” “对哦!”子休笑着点头,爹怎么不早说,害他白费力气!于是,利索地蹲到地上捡布条。 柳吾夷将剪刀放回桌上,迟疑了一会儿,又道:“爹还有句话要告诉你,越是恨一个人,你就越会记得他,为了恨这个人而让自己过得痛苦,这样不值! “!!”子休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捡到手上的布条重又掉回地上。 柳吾夷皱了皱眉,继续道:“爹不管南宫度对你做过什么,爹只希望你不要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所以,穆王府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没,没……” “你不服气?”光看儿子的表情,柳吾夷就知道他心里有一万个不甘心,却仍旧铁了心地打断他,“弱之肉,强之食!以你和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与南宫度对抗!否则,爹也用不着带你翻山越岭地躲他!” “……”子休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爹说的都是现实,他还没有想要殊死一搏,所以,只好惹不起还躲得起!>_< “爹不逼你立刻就放下仇恨,来日方长,先收拾了碎布条,下午跟爹去拜拜**。” “娘?” …… 雨仍在下,萧索的山村笼罩在一片白白的薄雾下。 举着油纸伞,柳家父子缓缓朝几里外的坟地走去。 三年前的那次意外,子休的娘没能幸免于难。死的时候,儿子还在昏迷中,夫君在深山里根本毫不知情,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地走了。直到半个月后,柳吾夷下山到镇上,才得知了这个噩耗。那时,几个好心的乡民已出钱将妻子安葬,而儿子又病得非常严重,他也无暇将坟迁回游云谷,此后一拖就是大半年,逝者已矣,不愿再去打扰安息的妻子,也就没再想迁坟了。 上一次的拜祭是在清明的时候,仅仅过了一个夏天,坟茔上疯长出许多草来。 柳吾夷蹲下身认认真真地拔着每一根草,也不让儿子插手,只叫他在旁边的树下休息。 子休乖乖听从爹的安排,也确实是有些累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腰,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孕妇了!—_—||| 第六十八章(中) 待清理干净坟茔上的杂草,天色已暗下了三分,雨倒是停了。 柳吾夷赶紧将树下打盹的儿子唤醒,两人跪在坟前,点燃一炷香,供上纸钱,还有一盘蜂蜜饽饽。这是柳夫人生前最爱吃的,中午柳吾夷没让石榴帮忙,自己亲手做了一笼。 “娘,儿子来看你了!”子休对着这一?黄土、一块墓碑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虽然他对娘没有任何的记忆,但心上是有伤感的。 磕完头,便开始烧纸。这都是上午托于家人在镇上给买的。一踏暗黄的纸钱,捻开来三两张一起烧,橘黄的火苗微微颤抖,它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灰烬。 拜祭完毕,父子俩的心情是沉重的,但也没有忘记另一件重要的事。 走到方才子休打盹的树下,柳吾夷打开带来的包袱,将上午子休剪出来的碎布全部倒在地上,然后,将正在燃烧的纸钱扔了上去。 很快,碎布燃烧的恶心焦味扑鼻而来,同时还有一股黑烟冉冉升起。这也是他们偷偷摸摸避开于家人的视线将破衣服带出来销毁的原因。 子休终是受不了这种类似动物皮毛烧焦气味的刺激,虽然事先已在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仍是扶着树干呕吐起来。 样子有些狼狈,柳吾夷在一旁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那晚穆王爷和颜凌霄的对峙,分明就是在争风吃醋,这不是他能轻易故作耳不听为净的!>_< …… 确认“毁尸灭迹”成功后,天色又暗下了几分。子休吐得脸色煞白,一副神情恍惚全身乏力连站都快站不稳的虚脱相。放眼望去,曲曲折折的田间小路早被雨水打得泥泞不堪,无奈,柳吾夷只得将伞夹在腋下,搀扶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回于家村去。 仅仅几里路而已,居然走了近一个时辰,眼看不远处村口的几户人家灯火都亮了。子休总算缓过来一些,不再让爹扶,自己将伞当作拐杖拄着,小心翼翼往前挪。 将进村,渐闻犬吠声声,此起彼伏,间或有孩童的啼哭声。凭着习武人的警觉,柳吾夷立刻断定村里来了什么人,果断地捞起儿子施展轻功飞速闪到田间草垛后面。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整齐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响起,一长串火把像条悬浮的火龙快速朝他们的方向靠近,越来越近,竟是一队蓝衣官兵! 父子俩登时寒上心头、面面相觑。想来定是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了,幸好,他们外出祭祀,也没在于家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连破衣服也适时销毁了! 官兵并未发现有人,顺着大道跑过,渐行渐远。 “谢天谢地!谢谢娘在天之灵保佑!”子休对着母亲墓地的方向,闭上眼睛,小声念了几句,而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柳吾夷一脸不解,却没开口说话,儿子莫名其妙的行为他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两人在村外蹲了很久,直到月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撒到地面,村里恢复平静,狼嚎取代了犬吠。 子休怕狼,怕得缩在草堆里瑟瑟发抖!柳吾夷这才惊觉:儿子又发烧了! 第六十八章(下) “柳叔,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来开门的是于小虎,松松垮垮地虚披了件外衣,举着油灯凑近来,语调瞬时转为惊讶,“子休这是怎么了?快,快进屋!” 听到动静,于老三也从屋里出来,见柳吾夷和于小虎正扶着子休往厢房走,满脸诧异:“怎么了?这是……” “爷爷,子休好像生病了。”于小虎明显看出子休的脸色不对,身上亦是时冷时热,料想他是生病了。帮忙将人扶到床上躺下,立即转身,急急忙忙道:“我这就去镇上请个大夫……” “不用了!”柳吾夷赶紧叫住他,子休现在这个“孕妇”的身子可不能让其他大夫接触!干脆,撒了个谎,“我们刚从医馆回来,大夫给看了,只是不小心着了凉,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爷孙俩信以为真,松了一口气。 “药在哪?赶紧让小虎拿去煎吧!”于老三想起煎药。 柳吾夷只得再次撒谎,自圆其说:“您老不用费心了,子休在医馆喝过药了!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 于老三不着急走,又关切道:“饭吃了没有?” 一提到饭,柳吾夷才感觉自己很饿了,想必儿子也是!摇了摇头,道:“还没呢。” 闻言,于小虎立刻往外走:“柳叔,您等会儿,我这就去热菜!” “不用了,我自己弄,你们……” “哪能让你自己弄!”于老三打断他,又朝屋外交代一句:“小虎,再让你媳妇儿给子休熬点粥!” …… 半个时辰后,于老三先回房睡了,柳吾夷刚刚吃完了饭,于小虎就把热腾腾的粥给送进屋来了。 “给我吧,已经很晚了,快回屋歇着!”给于家添了不少麻烦,柳吾夷心上过意不去。其实,若非子休突然生病,他是打算在村外草垛凑合着过夜的。 于小虎跟他爷爷一样是个憨厚热心肠的人,没着急出去,走到床边,手脚麻利地取下敷在子休额头上的湿毛巾,在床边水盆里洗了洗,拧干了,复又覆上,不忘安慰柳吾夷,道:“柳叔,您别着急,子休会好起来的!” 柳吾夷愣了愣,心头登时升起一丝暖意,紧锁的眉头松了松。这于小虎果然比他家子休成熟懂事许多,看来还是同样当了爹的人,更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啊! “那我先回屋了,柳叔,您也早点歇着。” “嗯!”柳吾夷点头,目送于小虎出去,恍然间又记起傍晚的那队官兵,赶紧叫住已跨出门槛的人,“等等!” “还有事吗?柳叔。” “呃,小虎啊,柳叔问你件事,最近村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 “啊?”于小虎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之后又一脸的茫然,像是不明其意。 柳吾夷心中诧异,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寻思了一番,继续道:“刚才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队官兵,像是从咱们村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事儿呀!”于小虎恍然大悟地长出一口气,竟迫不及待地打断长辈的话,“那是进毓风山找药的官兵!” “找药?” “好像是京城里的王爷生病了,说这毓风山有个叫流云谷的地方,生长着什么奇药,能治王爷的病。两个月前就开始找了,几乎每隔几天就进山一趟,还有人干脆驻扎在山里呢!不过好像一直没有找到,也不知是什么奇药……” 于小虎自说自话,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位不正是毓风山的资深药农吗!立刻一脸好奇问道:“对了,柳叔,你知不知道游云谷在哪?那到底是什么……” 后面几个字自动消音,因为看到向来和蔼可亲的柳叔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几乎可以用铁青来形容。 “柳叔!”他有些担心,莫不是柳叔也生病了?“柳叔!你怎么了?柳叔……” 听到于小虎焦急的呼声,柳吾夷才回过神来,迅速收起难看的脸色,摇摇头,疲惫道:“没事,你回去睡吧!” …… 第六十九章 四更天的时候,子休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烧总算是退了下去,柳吾夷端起桌上仍有余温的粥,喂他喝下。 喝完粥,子休的精神总算好了一些,四下望望,发现已经回到了于家。 “你发烧了!”柳吾夷放下碗,适时提醒道。 原来如此!子休了然地点头,怪不得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还以为又失忆了呢!—_—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柳吾夷又问。 子休习惯性地将手搭在肚子上,认真感觉了一下,摇头:“没有!谢谢爹!”看桌上摆着的银针,他就知道是爹用针灸给他退的烧。 “没事就好!”柳吾夷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过,看儿子这副典型的孕妇姿势,他心里还是挺郁闷的! 转身,洗了手,收拾银针,一会儿又道:“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吧!” 闻言,子休转头瞅窗外,果然还黑黑的,于是舒舒服服地又钻回被窝里,闭上眼睛,这才猛然记起在村外看到的那队官兵,当即,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紧张兮兮道:“爹,那些官兵不是来抓咱们的吗?” “抓?”柳吾夷嗤笑一声,放下手上的银针,“子休啊,你可不要弄糊涂了!虽然咱们这是在躲着南宫度,不过,官兵要抓的可不是你这个假王妃!” “呃?”什么意思啊?子休一时没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但见爹一副泰然自若、毫无惧意的表情,心里倒是安稳了下来。 柳吾夷收拾好银针,才继续道:“那些官兵是进毓风山找药的!” “找药?” “很可笑对吧?爹也以为穆王爷会掩人耳目暗地里派人抓你,想不到居然是明目张胆地把你当游云谷的奇药来寻!哈哈哈……” 呃,很好笑吗?子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点也笑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极少看爹这样冷嘲热讽地讥笑别人,又或者是自己也被编入了“笑话”中,心里有些不自在。况且,“抓”和“寻”对他而言其结果实在没什么本质区别啊! 柳吾夷没在意儿子的反应,笑过之后,幽幽道:“你可知这南宫度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骄奢淫逸、暴虎冯河的王爷,如今看来,若非有智囊协助,此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停顿了半响,不见儿子回应,侧目道:“还没明白爹的意思?” “呃……爹,那个‘暴虎冯河’是什么意思呀?”犹犹豫豫,子休还是厚着脸皮提出心中的疑问。 柳吾夷黑线,儿子不过是失忆,怎么可以连读过的书都给忘了!心里不痛快,恨铁不成钢道:“头脑简单!有勇无谋!” “……”子休赶紧埋头,沉默。 柳吾夷更加黑线:“爹没说你,爹说南宫度!” “啥?”南宫度头脑简单?脑海里刷地闪过南宫度对自己的种种以及那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子休怀疑自己的听觉失常!那个样子也能叫头脑简单? 呃,不对!“爹的意思是,南宫度假装头脑简单?”奇怪,为什么明目张胆找来就是头脑发达呢? “他爱装不装是他的事。守了两个月,居然还不死心,看样子他对你的话是深信不疑!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能‘言而无信’!” “啊?”难不成爹真要自投罗网?子休顿又大惊失色。实际上,当初爹说要带他回游云谷时,他就一直心有不安、精神紧张,以致三天两头生病,可是爹一意孤行,他也没办法! “放心吧!你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不至于送你羊入虎口的!”这一次,柳吾夷仍旧坚持己见、毫不退缩。他很清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与其满世界瞎跑、藏藏躲躲,不如呆在家中安安生生过日子,要知道他家的游云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去惹南宫度并不代表他就怕了南宫度! …… 第六十九章(中) 青翠的山林,叮叮咚咚的山泉,低矮的茅草屋,结实的土堆……上面生出一丛不知名的野草,还开出了若干朵紫白色的小花。 这里便是毓风山游云谷,三个月前离开的那个家?不会是在做梦吧!子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象,真的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不及刚才现场目睹爹背着他这个超大号“包袱”不费吹灰之力徒手攀上几百米高的峭壁时那般激动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进游云谷居然另有捷径,更没想到爹竟会是攀岩高手! “厉害!太厉害了……”他嘴里不停地大声惊叹着,无意识地抬起右手,就往正伸手推门的爹的肩膀上搭,刚好,门被推开,他的手落了空,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斜斜地趴在门板上,恰在此时,一个词汇突然间从尘封的记忆里蹦出来:“蜘蛛侠!” “几个月没住人,当然会有蜘蛛!”柳吾夷没听清儿子的话,只看着一屋子的蜘蛛网皱眉,心里开始盘算该从哪里下手打扫屋子。 “对了!趁太阳还没下山,赶紧去把被子拿出来晒晒!”他吩咐儿子。 子休才没心思晒被子,现在爹在他眼里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光芒四射!比地上的金条还要耀眼夺目!简直是帅到无法比喻的地步!这样的人才居然埋没山林真是……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他柳子休居然一直没发现自己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爹!简直是暴殄天物!有眼无珠!亏大了啊!“爹!你太厉害了!你比蜘蛛侠还厉害……” “蜘蛛侠?”柳吾夷随口附和一句,想当然地以为儿子说胡话的毛病又犯了。转身,却瞥见儿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立刻一针见血道:“你想学?” 子休的反应慢了一拍,呆愣两秒后才两眼放光,捣蒜瓣似地直点头,像条激动的小狗。 “很好!”柳吾夷对此感到由衷的欣慰,以为这次下山“历练”,儿子终于得到教训,知道主动要求学习了。当然,他也总算找到机会跟这个懒得成精又好高骛远的儿子算算旧账了! “爹两年前教你的基本功练得怎么样了?” “基本功?”子休一头雾水,两年前爹教过他……好像有那么回事,可是爹没说能飞檐走壁啊! “你想不打基础,就一步登天、一蹴而就?轻功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想当年你爹我#¥*#*&……” 作为父亲以及师父,柳吾夷尽职尽责严厉地将儿子批评教育了一顿,最后考虑到时间有限,再不打住,太阳要下山了,才总结陈词,“从今天起,好好呆在家里练功!想出谷,就凭自己的本事!” “哦!”子休有气无力地点头,之前的欣喜早跑没了影,耳朵在长茧中! “怎么回话的!” “是!”―_― …… 第六十九章(下) 日子基本恢复了三个月前的模式,儿子柳子休赋闲在家,练功取代了睡大觉;爹爹柳吾夷依旧满山转着采药,而同时,进山“寻药”的官兵并未撤离,但奇怪的是两方相遇、短兵相接的局面一次都没有发生过!有时候站在家门口,子休甚至能听到人声狗叫,却始终见不到一个人影!他总算明白,为何爹当初那般自信满满,原来是有恃无恐!只是,爹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这游云谷又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憋了大半个月,眼看着明日便是十五,爹已经在准备出山卖的药材了,子休终于豁出去,冒着被爹唠叨批评的风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爹,你真要出山?” “为什么不?”柳吾夷认真清点着药材,没有抬头,“天凉了,得给你添几件厚衣服,家里的盐也快吃完了。” “那爹就不怕镇上的官兵?” “怕什么?爹每天在他们眼皮底下采药,也没见得他们有多精明!” “可是,山里树木多,镇上……” “放心!爹敢下山,就不怕南宫度找麻烦!再说了,咱们总不能为了躲他,一辈子不出山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子休总觉得心有不安,迟疑了片刻,又问:“爹,外人真的进不来游云谷吗?” “那当然!当年你爹我……”说到这,柳吾夷突然像吃了只蚊子似的,戛然扼住话头,见儿子还没啥反应,立刻不着痕迹地改口,“我把进谷的几条路都封死了,除非有人不怕死爬悬崖那条路,否则,外人绝对进不来!” “嗯!”子休明白地点点头,不过这一次,他没被爹忽悠过去,反而想起在王府看到的公主画像,“爹,为什么我们家会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隐蔽?”柳吾夷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恢复了平和,若无其事道:“柳家世世代代就住这,只是路复杂了点,也不见得有多隐蔽吧!” “那……我们家还有亲戚吗?”两个人长得像,总该有点血缘关系吧? “亲戚?**那边应该还有几个,不过,很多年不联系了!” “为什么不联系?” “为什么?”见儿子咄咄逼人的气势,柳吾夷心中更加疑惑,不过,仍是面不改色,如实相告道:“你外公、外婆非常不满意我这个女婿!” “呃……”子休没好意思再问了。 …… 次日,柳吾夷出山去卖药,鉴于前面数日对“寻药”官兵的了如指掌,有恃无恐地选择走老路下山。一日后,无惊无险地回来,还顺便打听到因王妃失踪,穆王爷已被变相发配回封地。 再一个月后,又逢十五下山卖药,仍旧半点事儿没有。 父子俩就此认定,南宫度不过虚张声势,派一群废物在山里瞎折腾,不足为惧! 平静的生活继续,子休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天呐!这真的是假孕吗?>_< 第七十章 柳家屋后有一溜儿田地,细细长长的,一直延绵到悬崖边。春天的时候,父子俩在地里种了不少药材,虽然整个夏天不曾打理,竟也长势可喜。 现正是采收的季节,大清早柳吾夷把儿子从被窝里挖出来,草草吃过早饭,扛着锄头、簸箕去地里。考虑到子休鼓鼓的肚子,不适宜长时间弯腰或蹲着,便只指派给他最简单的任务——采花!—_— 上个月采完了桂花,这个月采菊花。左手抱着竹条编成的笨重簸箕,右手不停重复着捻断花茎的动作,置身在花丛雾海里,子休感觉自己简直可以来一出天男散花了!>_< 后面丹参地里采挖丹参的柳吾夷瞥见儿子又在走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若非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他是不会让子休挺着那不大不小的肚子来帮忙的。只因为山里的冬天下雪早,这几日气温骤降,怕是等不到入冬就要下雪,到时候大雪封山,就有至少三个月不能出山,所以,他得赶在这月十五前尽量多准备些药材,换了粮食,好熬过这个冬天。 终是不忍心看儿子太累,他停下手中的活,站直了身子,慈祥道:“子休,累了就到旁边坐会儿吧!” “啊?”子休这才恍然地回过神来,低头一瞧,刚才采的花根本没放进簸箕里,全落到了地上。知道这里的花草树木可是要拿去换衣服和食物的,不能浪费了,他小心翼翼蹲下身来捡。 见此情景,柳吾夷不由欣慰地一笑,不枉他三年的“再教育”,儿子总算懂得了“朵朵皆辛苦”。不过,看儿子艰难蹲着的样子,他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生怕儿子会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赶紧开口阻止道:“算了,爹来捡,你先去歇……” 话还没说完,只听子休突地爆发震耳欲聋的惊叫:“啊!!!” “!!”柳吾夷吓了一大跳,扔了锄头,飞奔过去,刚好接住向后栽倒的儿子,“怎么了?这是……” “毛毛虫!爹!毛毛虫!好大一条!啊!快跑……”子休惊恐万分地拽着爹的衣服,一副毛毛虫差点吃了他的样子。—_—||| …… 这之后,子休是再不敢去屋后药地了。直到数天后的一个清晨,天降寒霜,大地都似结了一层冻,爹跑来跟他说毛毛虫全被冻死了,他才将信将疑,磨磨蹭蹭半天,全部武装重新出动。 …… 父子俩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药材基本采收完毕。又逢十五,柳吾夷踏着晨霜,挑着沉甸甸的担子,下山了。 他的脚程其实很快,没领儿子出来,普通人要走上一整天的路程,他只花了两个多时辰便到了,这也是山里那群官兵无论怎样都遇不上他的原因之一。 当然,再快也不可能快过邻近村里来赶集摆摊的商贩们。这会儿,集市上人满为患,街道两边早被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摊子给填满了。不过,柳吾夷不急,好歹他也在这镇上混了十来年,虽然不怎么跟人来往,但生意上的伙伴还是有的。 挑着担子在拥挤的人群里走了几步,果然,前头有人大声喊:“哎!老五!这儿!位子给你留着呢!” 叫人的是宋家村的宋二麻子,跟柳吾夷一样,毓风山的药农。人虽然长得一脸麻子、尖嘴猴腮、尖酸刻薄的样子,但其实心地极好,是个热心肠。旁边还有几个卖药的小贩,也是邻近村里,常进毓风山采药的农民。大家相识已久,每月摆摊都扎堆在一块,相互照应着。至于那声老五,源自柳吾夷名字里面的“吾”字,大家叫着叫着就成了“五”。 柳吾夷挑着担子过去,几个人立刻起身帮着卸担子。 “我说老五,这得有几百斤吧!”宋二麻子费力挪了挪担子,不是一般的重。 “真的,这么重,从山上挑下来?”旁边有人附和,感叹着,“还是年轻好哇!想当年&*%¥……” 年轻?柳吾夷瞠了下眼睛,不过,看看眼前的几位,就他三十好几,算是最年轻的,虽然他儿子都十六了,而且,若当初那门婚事说成了,没准他都快当爷爷了!—_— “没办法,趁下雪前,得囤够冬粮!”他边整理着摊子边道。 于是,几个人的话茬又转到下雪过冬上去了。柳吾夷只听着没再搭话,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跟人闲谈,大家都清楚,也不刻意找他说话。 到了晌午,赶集的人大多找地方吃饭去了,街道一下子空旷了不少,小贩们的“劫数”也如期而至! 收租的官衙差役未到眼前,先看到三五个挑着担子四下逃散的小贩,柳吾夷立刻警觉,打断旁边几位的闲聊,仓促收拾摊子。 “别跑!站住!停下……” 果然,将将拾掇完铺在地上的药材,三五个衙役凶神恶煞地跑了过来。 柳吾夷这次担来的药特多,难免费了点时间装担子,所以,等他挑着担子开跑时,旁边几位早跑没影了。 “站住!说你呢!&*%¥……” 那几个衙役盯准了他,骂骂咧咧地紧追不舍,当然是不可能追上的。 跑了不多时,追兵被甩了,柳吾夷发现自己置身在一条无人的深长小巷。他极少在镇上走动,只熟悉几条主干道,对这小巷很陌生。所幸,他这人很记路。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没走几步,瞥见左侧有个小门,门虚掩着。 他也不好奇,挑着担子默默走了过去。 没想,身后的门“呀”的一声开了,有人轻唤道:“哎!你那药卖吗?” …… 第七十章(中) 柳吾夷没想到小门竟是通到李氏医馆的后院,不过,听这里的伙计也就是刚才叫他的人说,李道龄馆主早几个月前就将医馆转让,带着孙女回家乡去了。他这才记起去年年末去李宅拜访时,李老先生曾跟他提过回乡之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急着找媒婆向李家提亲,没想中途发生那么多事,儿子现在大着肚子不能见人,好好的未来儿媳妇就这么错过了,真是可惜了! “唉……”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想想儿子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学药、学轻功又只是个半吊子,这往后,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这么个连毛毛虫都怕的懒鬼? 心里头正担忧着儿子的将来,对面,刚刚离开了一小会儿的伙计领着管事人回来了。 那人仔细检查了药材质量后道:“这药我们全要了,你卖不卖?” “卖!当然卖!”不用蹲在街上吹冷风,柳吾夷求之不得。 双方很快将价钱谈妥,药材称重,接着,柳吾夷跟着管事人到账房拿钱。 三年前妻儿落水被乡民送进医馆救治时,他曾来过这里,但并未进入后院,因而对后院的格局不甚熟悉,没料到小小医馆的后院会如此曲折幽深。跟着管事人七拐八拐,穿过若干道月亮门、长廊,终于,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 “请稍等!”管事人的态度突然间变得恭敬,说这话还微微俯首,而后,不待柳吾夷回应,便径自往里屋走去。 一霎那间,柳吾夷如梦初醒般心生警觉,但仍为时已晚,只听身后“哐”的一声响,几扇大门同时自外面关上,没有给他夺门而出的机会。紧接着,房梁上窜出来数名黑衣人,分别把住了屋子的门和窗。 无路可逃,柳吾夷只得平静心绪,戏谑一笑:看样子有人还不知道,对付他,根本不需要劳师动众。 拍拍下摆的尘土,他好整以暇地坐到椅子上,迎接对手的到来。 “多有得罪了,柳先生!”声音与人同时从里屋出来。 竟真是南宫度本人!柳吾夷虽早有预料,仍是暗暗吃了一惊,不过,面上丝毫不变色,道:“王爷客气!在下不过一乡野草民,哪里配得上‘先生’的名号!” “柳先生过谦了,先生所著《百药精诚》乃医药界圣典,何况,‘颜医柳药’天下闻名!” “王爷大病一场,想不到会对医药起了兴趣!”柳吾夷讥讽地冷笑,南宫度布局抓他且不说,居然连他的背景都查的一清二楚,果然不是纨绔王爷那么简单! 南宫度不置可否,使了个眼色,挥退众黑衣人。 柳吾夷不屑地冷哼一声,继续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只想见见子休!” “抱歉,小儿身体有恙,不便见客!” “爱妃他……” “我想王爷你搞错了!小儿柳子休不是你的王妃娘娘!”听到“爱妃”二字,柳吾夷几乎条件反射地想到儿子挺着大肚子的滑稽模样,他儿子造的什么孽?惹上这么个危险人物!头有些犯晕,赶紧又补充一句:“小儿不过被人下了‘假孕’之药,劳王爷费心惦记,在下在此谢过王爷!没别的事,麻烦请医馆的账房出来把药钱结了!” 第七十章(下) “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本王不小心得罪了柳先生和令公子,实在非常抱歉!”没有回应柳吾夷结账的要求,南宫度突然放低姿态道歉,顺便用“令公子”和“本王”二词充分表达他心中暗涌之愠怒。当然,自“柳爱妃”一声不吭跑了后,他的火气一直就很旺盛! 柳吾夷自然听出其语间之愤怒,微眯了下眼睛,不再冷嘲热讽,板着脸回道:“既然是误会,那小儿与王爷便再无瓜葛,王爷的道歉,在下心领了,也自会转达给小儿。” “柳先生就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将令公子换进王府的?” 换?柳吾夷愣了一下,他还真没好好问过儿子到底是怎么进的王府!有关子休莫名其妙成了穆王妃的事,还是上次在客栈从骆花离口中知晓的。花离好像也没说子休究竟是怎么进的王府…… 见对方有迟疑,南宫度趁热打铁,循循善诱道:“柳先生不但医术精湛,武功更是天下绝伦,十三年前突然退隐,莫非……” “莫非什么?”柳吾夷回过神来,淡然一笑,“莫非王爷以为此事与在下有关?” “难道不是吗?”南宫度反问,当年名噪一时的“药王”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竟是隐居在这穷乡僻壤,还甘做市井小贩,其背后没有古怪才是最大的古怪! 好小子还想套话,门都没有!柳吾夷在心中冷笑,回道:“是不是,在下并不关心!王爷智计过人、神通广大,想必很快便能查个水落石出!” “先生太抬举本王了!智计过人实在愧不敢当,本王不过不想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罢了!倒是先生,难道想让令公子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里?” 躲?听到这样明显带有贬低意味的字眼,柳吾夷心生不悦,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冷冷道:“王爷以为,小儿为何要躲?” “这正是本王想知道的!” “是吗?”柳吾夷的脸色微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南宫度比想象中更难对付,看样子,要全身而退是很难了!不过,想动他可没那么容易!心念一转,继续道:“原来王爷以为小儿是在躲!既然如此,莫非王爷派到毓风山的官兵,其实寻的是小儿柳子休这味奇药?” “哈哈哈,先生真会说笑!令公子是人,怎么会成药?再说,本王派出寻药的也不止毓风山这一路人马,先生居然会这么想,该不会还误会本王竟凶残到了嗜血吃人的地步吧?” 不止一路?!柳吾夷心中一凛,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南宫度这么做,绝对不会是“遍地撒网”或者“掩人耳目”这么简单,而其真实目的已超出他所能估测的范围,他猜不到这个狡猾的王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又为何要透露给他?果然,能让子休记恨的人,真的不是什么善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回道:“吃不吃人王爷自己心里清楚!” “呃……”南宫度竟被噎住,一时无言以对,脸上甚至闪过失落的神色。 搞什么鬼?柳吾夷顿觉莫名其妙,难不成这小子真的只是故弄玄虚? “先生果然不愿接受我的道歉!想必子休更是如此……”南宫度还真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情绪,语带悲伤,态度又变回自称“我”的谦卑之势,“是我不好,那一夜我不该喝醉酒,更不该对子休做那种事,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子休他现在一定很讨厌我,不想见我!我也承认,我以前是放纵不羁,可那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除了子休,我对他是真心的!就算他再恨我,我也不会不要他!更何况,事已至此,错已铸成,我堂堂南国王爷又岂能做一个没有担当不负责任的小人?所以,请岳父大人您一定要让我和子休……” “岳,岳父大人?!”听到穆王爷突然间这样称呼自己,柳吾夷几乎惊叫起来,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儿子在王府靠什么捡回来性命的,可是,可是,他怎么可以接受……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我是真心喜欢子休的,岳父大人,求您成全!” 成全?>_<“南宫度,你最好给我马上滚!” “岳父大人!” “滚!” …… 第七十一章 柳子休果然没好意思把在王府成亲洞房的细节告诉外人,南宫度心中暗笑,终于成功激怒了柳吾夷,他便故作识趣地暂退出房间,留下之前那批黑衣人暗中监守。可是,之后的大半天柳吾夷只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并没有要大打出手或者强行离开的意思,他反倒心中无底,更加提高警惕,却不知之所以能“留住”武功绝伦的柳先生,全是因多年前柳先生的武功就早已尽废!当然,此事除了落花谷的人,世间几乎无人知晓。 而柳吾夷的平静只是表面的。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看淡了生死,等同于出家的道士,但自三年前家中变故,儿子莫名性情大变之后,他发现这个由宁静淡漠、谨严谦逊、勤劳睿智变成毛毛躁躁、懒懒散散、一事无成、万事不会的儿子不知不觉中成了他最大的软肋。权衡再三,最后,仅仅僵持了一日,他妥协了。 清晨,听到属下的报告,南宫度甚感意外,因为这几月来为了“引蛇出洞”又不“打草惊蛇”他是颇费了不少心思,没想到柳吾夷居然这么快就……莫非,其中有诈? 心存警戒,他踏入房门。 见人进来,柳吾夷立刻道:“我可以让你见子休!” 声音里竟有一丝急切,南宫度更加疑惑,但他并未感觉到杀气,于是,悠哉坐到椅子上,道:“先生突然改变主意,本王还真有些意外呢!” “意不意外,随便你!”柳吾夷冷下脸,他没工夫跟这浑球磨牙斗心眼。 又道:“现在就出发!晚了,你也别想再见他!” 南宫度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先生莫急!其实本王只需要游云谷的阵法图而已!” “你……” “先生才是真正的智计过人,本王不得不防啊!” “果然是小人之心!”柳吾夷咬牙切齿,昨日的怒火再上心头。 南宫度不以为然,拿起茶杯,咄了一口茶,才道:“随先生怎么想,不过,请先生放心,本王绝对不会再伤害子休!”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么,先生是不想赠图了?” “南宫度你不要得寸进尺!” “……”南宫度不语,他相信柳吾夷会再次妥协,否则怎么还不拂袖而去呢? …… 又过了一日。 大清早,柳吾夷竟真画了一张阵法图出来! 南宫度虽早有预料,仍惊讶不已!这样做都没有触到柳吾夷的底线,难道,他还真打算将儿子拱手相送? 同一时刻,义愤填膺的是隐匿在医馆屋顶的师徒三人。 “师叔这是想干什么?难道真要引狼入室?不行!我得把阵法图抢回来!” “慢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还看?爹,休休都快……” “给我闭嘴!你以为你师叔是笨蛋吗?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师父是说那张阵法图是假的?” “真假还不一定。你们两个跟踪南宫度去看看,若真能找到子休,务必把人安全抢回来!师父留在这边守着你师叔!” “是!师父!” “对了!路上要小心,南宫度的功夫不错,别让他发现坏了你师叔的计划!” “是!” “好了,花离你先跟去,师父还有几句话要跟凌霄说!” …… “爹,有什么话快说吧!” “爹记得子休小时候爱吃桂花糕,你等下带些桂花糕进山!还有,见了子休说话机灵点,别又惹‘她’生气!” “我没惹!” “还狡辩!没惹‘她’会躲着你不出来?臭小子!成亲也不差那几天,就急着洞房!还搞大人家肚子……” “爹!子休是男孩!” “男孩你个头!男孩能大肚子吗?臭小子!搞大人家肚子还想赖账……” “爹!!子休真的是男孩!他是假孕……” “闭嘴!再敢说假孕看爹不打断你的腿!子休生是咱颜家的人,死是咱颜家的鬼!你小子没把人给我哄回来,看爹怎么收拾你!” “好!爹,这可是你说的!我颜凌霄今生今世非柳子休不娶!” “很好!去吧!” …… 第七十一章(中) 当南宫度按照阵法图的指引轻而易举、畅通无阻进入游云谷的时候,柳子休正如一尊石雕般蹲在家门口的土堆上翘首企盼下山卖药的爹回家。 夕阳西下,夜幕带着寒气悄悄袭来。他使劲地裹紧衣服,又缩了缩肩膀,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腋下取暖。 以往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爹就能回来,可是现在都已经是第三天了,爹怎么还不回来?难道……爹出事了?被抓了?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眼皮更是预警似的跳了好几下,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测。前天早上爹走之前准备的饭菜,早在前天傍晚就被他吃完,家里能吃的东西,昨天也被他翻箱倒柜全部搜出来吃光光,因而从昨晚到现在,他就只能提桶打些山泉水充饥,又不会生火煮水,就这么对付着喝了一整天的生水,现在不但饿得两眼发昏,肚子里瓦凉瓦凉的,更是难受到不行! 为什么他柳子休会笨到怎么学也学不会分辨有毒蘑菇和无毒蘑菇、杂草和野菜的区别?为什么他认认真真练了几个月的轻功到现在仍然连一只兔子都逮不到?为什么他不会生火做饭?为什么……天呐!爹再不回来,他真的要被活活饿死了!>_< 极度郁闷的自我反省、自我批评重复今天的第N遍,不知不觉,最后一缕残阳没入云层,夜色更暗了。 自暴自弃又不得不往胃里灌下一口凉水,只觉周身由内而外透着寒气、由外而内被寒气包裹,他只好起身回屋。 刚做出起立的前期动作,发觉腿麻了,又突然想起昨晚点灯的时候不小心连火折子也给烧了,心里登时更加痛恨自己,简直太无能、太失败……不对!火? 如发现新大陆般猛抬头,赫然看到了门前小径上一点火光! “爹!”顾不得腿脚还在发麻,柳子休兴奋地丢掉手里的木桶,朝火光狂奔。 爹?刚刚点亮火把的南宫度,于万籁俱寂中突然听到人声,愕然循声将视线自火把照亮的一小圈地方上移至声音的来源处,这才发觉几乎在他视线上移近九十度的山体部位,竟然横卧着一间茅草屋!这……若不是那声音引他抬头,还真发现不了!那么,声音的主人会是…… 南宫度高高举起火把,借着桔红的光线,只见一体型臃肿得像个棉花包、头上疑似顶着乱糟糟像鸡窝一样头发的人影,一扭一扭像只大肥鸭子似的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越跑越快,似乎很快就要冲上来毫不犹豫地抱住自己! “爱妃?”他试探地轻唤了一声。 爱妃?猛听到疑似大淫贼的声音以及只有大淫贼才喊得出口的称呼,兴奋过了头的柳子休生生吓得刹住差点刹不住的飞奔的步子,脑袋来不及做复杂的运转,本能地他掉头就跑。 “哎,你慢点!”看对方笨拙的样子,南宫度不自禁地心生怜惜。呃,等一下,那人似乎是挺着大肚子的柳子休? 大肚子?心脏剧烈地“扑通”了两下,南宫度一瞬间激动得难以自持,抬脚就紧追上去。 “鬼啊!”前方柳子休大叫着逃命!妈妈呀!死淫贼来了!!乌龟王八蛋找来了!!! 第七十一章(下) “开门!柳子休!开门……” 屋外,南宫度耐着性子插着腰厉声冲屋里喊话。没想到柳子休的动作虽笨拙,速度倒是比在王府的时候快了很多,他刚才一时大意,忘了使轻功,弄得现在被晾在门外,真是失策! 屋里,赶在被南宫度逮着的前一刻,拿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跐溜”钻进屋里的柳子休,关上大门,扣上门闩,堵上饭桌,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后方敢靠着桌子大口喘气。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才发觉这几个月的轻功还是没有白练的,虽然没快到赛过兔子的地步,但勉强是可以藉以逃命的!顿时,信心倍增,原来他柳子休也不真是一事无成、什么都学不会的傻蛋!爹说的很对,练功要循序渐进,不能一步登天……不过,死淫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爹不是说外人绝对进不来游云谷的吗?为什么死淫贼会在这?为什么?!>_< “柳子休!开门!听到没有!给本王开门……”对上柳子休,南宫度发觉自己的耐心总是非常有限,特别是刚刚不小心将火把给弄灭了,而这该死的深山老林里天寒露重,柳子休胆大包天居然敢拒他于门外,他非常生气!当然,最生气的还是柳子休不识好歹,竟敢见到他就跑,枉他费尽心机掩人耳目千里迢迢从封地赶来这里……岂有此理!他有这么可怕吗?“柳子休!你到底开不开门?再当缩头乌龟,别怪本王拆了你的房子!” 缩头乌龟?!“你TM才……”呃,等等!这是激将法!要冷静!冷静! 差一点中了南宫度的计,子休深吸了好口气,勉强稳住既愤怒又慌张的情绪,咬紧牙关不再吱声。好一会儿,腾出一只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开始集中精神动脑筋——死淫贼向来是说一不二,没准真的会拆房子!更何况,破门而入比拆房子更简单!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被死淫贼逮到!还有,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他现在这副“孕男”的样子!呃,天色这么暗了,死淫贼刚刚应该什么都没看到吧?―_― “柳子休你以为你躲得了一辈子吗?实话告诉你,本王这次进山还是你爹……” 爹!猛听南宫度提到爹,子休的心倏然一沉,情绪登时陷入更大的慌乱、惶恐。已经三天了,爹没有回来,南宫度却突然出现,而且他明显不是从屋后的悬崖爬上来的,难道说,爹已经……凶多吉少?“王八蛋!你把我爹怎么样了?” “怎么样?”南宫度冷冷重复,对于柳子休出口就是脏话,他大为不悦,怒气又盛上三分,存心刁难,阴阳怪气道:“放心,怎么说你柳子休也是本王的爱妃,你爹柳吾夷是本王的岳父,本王自当好好孝敬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凭着在王府与南宫度相处时对其恶劣行径的了解,子休本能地认定死淫贼此番话已严重脱离其字面上的含义,尤其“孝敬”二字!瞬时,内心的惶恐通通化为怒火,开口又是脏话:“你TM混蛋!” “混蛋又怎样?有本事你出来教训本王!” “!!”子休已出离愤怒,不过,他不会笨到出去送死!敌我力量悬殊,这一点早在几个月前他就明白得很! “怎么,不敢出来吗?”南宫度讽笑,继续丢出连环激将。 出乎意料,回应他的是另一道男声:“穆王爷好兴致,这么晚来游云谷,观日落还是赏月?” …… 第七十二章 心头一惊,南宫度迅速收敛起阴阳怪气作弄人的调调,恢复往日冷峻的表情,转身,来者手中的火把闪着昏黄的光,映照出两个人的面孔:“是你们!” 来者正是尾随南宫度入谷的骆花离和颜凌霄。柳师叔设下的阵法果然复杂得很,天色暗沉,他俩差一点就跟丢了,真是好险!―_―||| “南宫度,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是请回吧!”相较于凌霄刚才那句冷嘲热讽的话,骆花离的言语更为直接。 南宫度面无表情盯着这个说话的人,他知道此人是颜凌霄的师兄,“医圣”颜珂的弟子。在柳子休逃离王府的那夜,他们算有一面之缘。当然,骆花离曾易容成侍卫潜伏在穆王府,是他所不知道的。而且,骆花离刚刚出师,在外历练的时间有限,并未打响自己的名号,所以他也不知其姓甚名谁。不过想来出身落花谷,其武功、医术上的修为也当不容小觑,否则,刚才他也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看来,硬拼绝非上策,就不知柳子休会否乐见两位师兄呢? 须臾之间,心思转绕,南宫度亦毫不客气道:“恐怕这里也不欢迎两位吧?” “……”被点中要害,骆花离登时无语反击。他也不是非要逞口舌之快的人,何况,他和凌霄也算是不速之客,要不,子休早就开门迎接了!只是,他不明白,凌霄到底对子休做过什么,让子休一直避而不见?还有,凌霄为何一口咬定子休是男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子休,开门啊,是我,霄哥哥……”凌霄不似骆花离那般沉稳,面对南宫度的挑衅,他不甘示弱,径直走到门前大力敲门。他认定子休只是躲南宫度而不是他。可是,屋里一点响动都没有。 “子休,别怕,霄哥哥会保护你的,南宫度不敢拿你怎么样!” “……”还是没有回应。霄哥哥的名号似乎不管用?―_― “休休!休休……”很不甘心,凌霄再接再厉地拍门,而南宫度则抱手立于一旁,一副事不关己冷眼看戏的模样! 很快,凌霄火了。休休之所以闭门不出,难道不是被南宫度这死混蛋给惊吓到了吗?带着这样的认知,他猛一转身,杀气腾腾吼道:“南宫度,老子警告过你,不要来惹子休!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吗?” “!!”惊愕得瞠目的人不是南宫度而是骆花离,映像中向来玩世不恭的凌霄从未如此严肃以及愤怒过!当然,不是他不恼火、不愤怒,只是现在当务之急该是进门确认子休的情况而非在门外跟南宫度算账吧?柳师叔既然将真的阵法图交给南宫度,这其中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吧? 可惜,等不及骆花离暗示凌霄稍安勿躁,两个早就相互看对方不顺眼的人,已然打了起来。 凌霄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特别是当察觉子休其实非常惧怕南宫度之后,他就想着要灭掉南宫度!而南宫度从未因颜凌霄为其解毒而心存感激,方才被拒之门外他早积了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处撒!因此,战况异常激烈! 旁观片刻,骆花离发现,进山前师父所说南宫度功夫不错,果真没有错。一时半会儿,两人怕是很难分出高下!所以,他决定让凌霄先牵制着南宫度,自己则悄声往屋后去。这屋子总该有扇窗户的吧? 当然有窗户,而且在屋里躲得战战兢兢、心脏都要被吓出来的子休正瞅准屋外有人打架斗殴的良好时机,爬窗逃跑! 攀爬中紧张兮兮地四下里张望,没想竟看到一点亮光朝窗边飘来! 四肢登时僵硬,火光下的面孔相当面熟,是……师兄? 骆花离刚好也看到了窗上隐约趴着的人,屋后大树的影子正好投在那里,他看得不是特别清楚,故而轻声唤道:“子休?” 听到声音,子休终于回过神来,却一时惊慌失措得不知该返回屋里还是继续跳窗逃跑?犹豫急躁中,脚下一滑,重重摔下窗。“啊!!!” 第七十二章(中) 眼睁睁看着子休摔下窗台,骆花离吓坏了,虽然他已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飞”到窗下,仍是没能接住人!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平日的稳重全无,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在伤者身上**:“子休,你怎么样?哪里疼?快告诉师兄,哪里疼?” “唔唔……”子休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低低呜咽,是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疼得像要开裂还只是小事,最疼的是肚子。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疼过,比起上次被南宫度又踢又踹要疼上百倍千倍!所以,他又很没出息地开始掉眼泪!>_< “子休,子……”猛然察觉双手触碰到的是子休隆起的腹部,骆花离慌乱的心神瞬间凝滞——子休真的怀孕了?! 屋前斗殴的南宫度、颜凌霄,突兀听到惊慌的惨叫,果断休战,飞身至屋后,却被“噼啪”燃烧的干草阻隔的视线。是骆花离仓惶之下随手扔掉的火把,不料竟点燃了柳家屋后的干草垛。这阵子久晴无雨,天干物燥,熊熊燃烧的火苗飞速向四周蔓延。 两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僵住,根本不需要抬头看屋顶,刚才打架的时候已经知道,柳家屋顶铺的是厚厚的茅草,再不救火,不但房子完了,甚至可能引发山火! 十万火急,焦躁的视线穿透渐渐凶猛的火势搜寻方才惨叫之人的身影。 总算看到窝在师兄怀里的休休,凌霄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却也有失落与嫉妒,但此刻不是打翻醋坛子的时候!师兄为人保守而正直,又认定休休是女孩,断不会趁人之危做出越轨什么之举,将休休暂交师兄来照顾比落入南宫度的魔爪强!这么一想,他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大声冲对面交代一句:“师兄,帮我照顾好休休!” 然后,转身看向南宫度,计划着若南宫度不予合作,硬要现在找休休的麻烦,他也只能见火不救,先灭掉这混蛋王爷!没想,对方根本理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哼!”冷哼一声,他跟着窜入前院,悄然拿出藏于衣袖的折扇,欲使暗器速战速决,却见南宫度弯腰拾起地上的水桶!“咦??” “哼!”这回轮到南宫度冷哼。颜凌霄当他愚蠢无能吗?柳子休那种没头脑的家伙,离了老爹的庇护,还费得着他不顾一切、争分夺秒去逮?简直侮辱他的智慧!一听那鬼叫就知道定是那个笨蛋又弄出什么状况!根本是活该!早开门不就没事了吗?硬要猫在屋里当缩头乌龟!这回算命大,有两个妙手回春的师兄保着,他才没闲情逸致去凑热闹!倒是这游云谷,万一真被火给烧了,日后指不定柳子休将帐赖到他的头上!当然,他南宫度立身正,才不惧人污蔑,所以,完全是看在“药王”柳先生的面子上,才决定屈尊降贵帮忙灭火! “着,火了……112?不对……122?唔,快打119……” 身后又传来“乌龟”的鬼叫,声音低了八个度,要死不活的很!他厌恶地回头,果然,妙手回春的师兄跟捧着宝贝疙瘩似的抱着柳子休到前院来了! “哼!”又冷哼一声,他打断柳子休没头脑的哼哼唧唧,没好气地吼道:“水源在哪?!” 已经回过神来的凌霄,清清楚楚看到南宫度是对着子休在吼,才压下的怒火噌噌地复燃,立刻吼了回去:“南宫度你吼什么吼!没看到休休身体难受……” 身体难受?话说到了这儿,凌霄才如梦初醒般猛回头,看清子休一直捂着的是肚子!是厚重衣服仍无法掩饰的隆起的肚子!难,难道…… 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他想起刚才那声惨叫,惊恐万状地冲到师兄面前:“师兄,休休他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119……着火了……”子休仍皱巴着脸低声喃喃,神思像是涣散又似清醒;骆花离却没有回话,刚刚检查了子休的脉象,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动了胎气?”凌霄立刻读懂了师兄的面部表情。 闻言,一直沉着脸的南宫度不禁冷笑:“笑话!柳子休他根本不可能……” “混蛋!”一声愤怒地暴喝,凌霄猛地转过头来,双目怒睁,“南宫度你个**不如的东西!若不是因为你,子休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若不是因为你,子休怎会遭人刺杀、被人下药?居然还敢在此说风凉话,我现在……” “行了!”心中一凛,骆花离突然出言,打断师弟的控诉,是因为那句“被人下药”。都这个时侯了,凌霄不可能再耍滑头,看来他和师父真的误会了,可是真是假孕的话,那保不住的将是子休的命! 意识到更大的危险,医者应有的冷静强制他迅速镇定下来,双手覆上子休隆起的腹上,试图引导平复其内渐渐紊乱的真气,同时命令杵在一旁互瞪的二人道:“你们快去灭火!子休不能着凉!” “119……”子休仍在喃喃,没人能听懂他的意思。 …… 第七十二章(下) 毓风山下小镇,李氏医馆客房内。用过晚膳,柳吾夷在灯下研读医书。上午,南宫度取走阵法图后,并未放他离开,依旧派黑衣人明里暗里监守,而这本医书算是阵法图的交换品或者也可算作犒赏。 前朝失传已久的古医书,竟重现世间,甚至落在穆王爷手上,柳吾夷是真的吃惊不小。不过,说实话,意外得此书,他心中是有喜悦的,毕竟对于医药学他曾有着几近疯狂的热爱,虽然如今这份喜悦盖不过对儿子安危的担忧,只是比起活活饿死,也许让子休跟南宫度当面做个了断会更好一些吧?再者,颜家那师徒仨怕也不会轻易罢手、坐视不理的吧? 这样自我安慰着,他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注意力重又回到字里行间。 才看了几行,鼻端突兀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因为知道这是迷烟的香气! 难道,有人要暗算他? 赶紧放下书,轻掠至窗边,开窗,却见窗外赫然站了一个人,正是师兄颜珂! 搞什么鬼?他不悦地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将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颜珂心里顿又多出几分忐忑——好歹师兄弟俩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惹恼了师弟,会是怎样的后果……总之,不是一般的不堪设想!遂自觉跃进窗来,帮忙将剩下的几扇窗户也打开。 充分的通风换气后,赶在师弟质问前先开口道歉以及解释:“真是抱歉,柳师弟,师兄只想对付外面那几个黑衣人来着,没想刚刚突然刮来一阵大风,这烟就被吹到你房里了!你看这个……” 巴望着柳师弟能给自己台阶下,没想师弟一直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好继续解释:“你也知道,师兄向来不习惯用药暗算人的,这次是失误!师兄真的是无意的!你还好吧?” “是不是失误,师兄自己心里清楚!”柳吾夷本想这样回话的,可对方好歹也是自己的师兄,天下颇负盛名的“医圣”,又是好心要带自己出去,一点面子不给,实在不妥!更何况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连儿子都十几岁了,再跟以前那样摆脸色,也不太像话,便转移话题道:“师兄还是找来了!” “呃……”话题转换太快,颜珂顿了一下,但很快又一脸严肃、信誓旦旦道:“柳师弟尽管放心,我家凌霄一定会娶子休过门的!” “是吗?”一番话令柳吾夷哭笑不得,搞了半天,颜师兄还认为子休是女孩?真是……不知道该说师兄“一根筋”、“老顽固”还是颜凌霄太没说服力?罢了罢了,这事儿还是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心中甚感无力,好一会儿才又道:“这么说,凌霄跟踪南宫度进山了?” 南宫度?突听师弟提及这个人,颜珂心头一紧,神情更加严肃了。他虽不如柳吾夷心思缜密,但观察力却是极强。刚刚柳吾夷短暂的沉默以及对凌霄将迎娶子休之事不表露心迹,无疑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警钟,徘徊在心中数月的疑问令他不吐不快:“师弟莫不是不满意我家凌霄?” 不满意?柳吾夷莫名其妙:“师兄此话从何说起?” “师弟那晚连声招呼都不打,拖着子休就跑,让我家凌霄苦苦寻了数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可今日师弟却将阵法图交给了南宫度,这难道不是对我家凌霄不满意吗?”颜珂说得振振有辞,虽然对儿子未婚先洞房的行为感到愤怒,也给予了严厉的批评教育,但在亲家面前,他还是要努力为儿子争取的。只可惜,他的认知根本完全与真实状况脱离! 所以,柳吾夷听完这番话后,更加无力了!实在不欲再浪费唇舌、费尽心思让史上最顽固的师兄相信子休是男儿身、子休怀孕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思索片刻,他道:“师兄既然已知我将阵法图交予南宫度,想必在这医馆呆了也不止一日吧?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出来见我,或者也向我要阵法图?莫不是师兄自己对凌霄没信心吧?” 这么一问,颜珂顿时哑口无言。他之所以一直潜伏却不现身,主要就是担心柳师弟又跟上次那样一声不响偷偷溜走,师弟的轻功以及布阵的本事可比他强上许多,否则这么多年,他也不可能完全没了师弟的音讯,而这害怕对方溜走的心态,似乎正是对凌霄包括自己没信心的表现?>_< “师兄应当多听听凌霄的想法!其实,子休并不适合做你的儿媳妇!当然,这并非是师弟我对南宫度怀有偏颇之意,只是……”子休两天没人伺候就得饿死!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只好……唉,家丑不可外扬呀!―_― “师弟这话什么意思?”颜珂感觉师弟话中有话,什么叫不适合?明明就是偏向有钱有势的穆王爷! 听师兄骤然冷下的语调,柳吾夷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速又转过话题道:“师兄何必在意那张阵法图,现在凌霄不是跟着进了游云谷吗?” …… 第七十三章 大火终于被扑灭时,已是深夜,南宫度、颜凌霄累得像狗一样趴在水桶上喘粗气。虽然已经尽了全力,仍是有近半边的屋顶被烧毁,带着火星的草灰在空中飞扬,更多的直接塌进了屋内,所幸,柳家仅有的几件家具没被引燃,只是土垒的墙壁被熏得黑黝黝,像黑炭头。 借着仅剩的一点火光——火把,骆花离快速将子休转移到屋里,把人安置在没被烧掉房顶的房间里。 急救是有效的,也因着这大火散发的热量,子休没有着凉,脸色慢慢开始好转,唇色没那么惨白了,也没再说胡话。又把了一次脉,脉象基本趋向平稳。 不多时,屋外两人喘够了,也跟了进来。 “休休,还疼不疼?不怕,霄哥哥和师兄都会保护你的……”凌霄一进屋就箭步冲到床前,激动地抓住子休的手,眼看着要将人捞进怀里拥着。 南宫度一双剑眉已然竖了起来,条件反射地要开口找碴,但被骆花离抢了白。 “别动他!”几乎是严厉的呵斥,骆花离是着实又吓出来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了“胎息”,这一时半会儿……不对!是这往后一直到十月期满为止能不让子休坐着就得让他躺着,必须好好护着肚子休养! 被师兄这么一吼,凌霄身体僵了半刻,才算反应过来。他也是大夫,明白师兄的意思,赶紧打消了抱抱子休的念头,只不过,心里头隐隐觉得师兄这话吼得略带了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感**彩,似乎好像是……厌恶?呃,难道师兄对休休还不死心? 猛意识到师兄一直以来就是横亘在自己跟休休之间的“第三者”,凌霄脑子里顿时警钟大作。虽然他向来自视优秀、完美,也确实是非常优秀、非常完美,但不得不承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论才学、论医术、论武艺,师兄骆花离的的确确样样都胜他一筹!再追溯到十三年前,休休就特喜欢黏师兄,转眼十三年后,师兄更是出落得玉树临风,虽然性格是沉默寡言了点,可难保休休对这样的师兄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_< “啊!” 突然一声短短的哀叫打断了凌霄的烦恼,也同时截断了南宫度愤怒的目光以及骆花离内心复杂的情绪。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床上冷汗淋漓的子休,无疑,眼里盈满的情绪都是紧张、担忧、心疼,虽然有人想要极力掩饰,有人还没有意识到。 “休休你怎么了?还疼是吗?”最先做出回应的是心思坦荡毫不掩饰自己爱慕之情的凌霄,不过行为有些过激,直接就去掀被子要看人家的肚子,结果,被子休一巴掌给推开了,当然,这一掌明显是有气无力的。 子休已饿了一日一夜,又刚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还被大淫贼突然“杀”来以及房子突然失火吓得够呛,所以冷汗淋漓是再所难免的,但刚刚之所以哀叫,全是因为:“死庸医你捏疼我了!!!”>_< 义愤填膺的控诉指责,在子休以外的其他三个人听来是软弱无力的,不过,作为伤者能连贯地不带喘气、停顿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正表示子休脱离危险了吗? 三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虽然又挨骂了,凌霄却是一脸笑嘻嘻,活像偷吃完蜜的熊! 登时让子休觉得这人怎么越看越傻不拉几的?于是爱理不理地白了死庸医一眼。目光左转,才看到南宫度华丽的锦袍,心里即刻开始“咚咚咚”直打鼓,赶紧转移视线,却冷不丁对上师兄情绪不明的眼神…… 骆花离比子休先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避开两人的对视,不过,只是刹那的相视,他已猜出子休有话想说:“子休,你怎么了?” “咕咕咕……”子休的肚子比嘴巴更先回答了这个问题。没错!他快要饿死了!―_― “原来是肚子饿了!”凌霄剥夺了师兄“献殷勤”的机会,脸色的傻笑又添上几分得意。呵呵,老爹让带桂花糕果然是个英明的提议! 于是,兴冲冲从衣袖内掏出个牛皮纸袋,打开,桂花糕变成了——桂花粉!―_― “生病了还吃那么多甜食!”南宫度立刻出来嚼舌头、泼冷水,企图再挑起战争,总之,他就看颜凌霄不顺眼! “要你管!”有了吃的忘了怕,子休倒是先没好气地顶嘴,抓一把“桂花粉”就往嘴里狂塞。 接着,凌霄捧着纸袋乐歪了嘴,南宫度气得咬牙瞪眼,唯有骆花离温和道:“生病了还是少吃点甜食,师兄这就去做饭!” 做饭?像突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一样,子休停了抓食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几月不见似乎更瘦了些的师兄,好一会儿,感叹道:“师兄,你是好人!” 这是真心话,本来他就是要向师兄求助的,毕竟这三位当中,师兄给他的映像最好,而且只有师兄不是Gay,不会对他存非分之想!不过,师兄居然会做饭?真是厉害!简直跟爹有得一拼了! 带着崇拜的眼神目送师兄走出房间,子休完全忽视床边另两位意味不明的眼神,脑海里渐渐浮现各式各样美味可口的菜肴,他相信师兄的手艺,虽然家里似乎根本没有食材?―_―||| …… 第七十三章(中) 匆匆转进柳家被烧毁了屋顶的灶屋,骆花离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这一晚上发生太多的意外事件,让他的思维几乎陷入混乱状态,心情亦随之烦乱不安! 子休假孕已成为毋庸置疑的事实,否则用内力引导的手法是不可能保住“胎儿”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和接受。可是,子休是男孩,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否则子休不会在家中作男儿打扮,不会邋里邋遢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不会任由凌霄**,更不会喉结突出,这是他刚才特地确认过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子休明明是女孩呀!十六年前他亲眼看到的那个刚刚降生全身**的小婴儿明明是个女婴呀!为什么今天的子休却是男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和师父都记错了?不!不会的…… “师兄!”凌霄的声音突兀在背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猝然回过神来,转身,见两个原本留在房间里的人都阴沉着脸立在门口,他脑海里不自禁浮现“争风吃醋”四个大字,复杂烦乱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心里头愈发添堵,无意识地皱了下眉,问凌霄:“子休睡了?” “没有!”凌霄摇头,语气和表情都有些生硬,像是刚刚挨过训,又不敢生气。 又是子休闹的吧?他这样猜想,等着凌霄的下一句话。 停顿了片刻,凌霄才补充道:“休休说冷,要睡热炕!” 热炕?他明显顿了一下,因为落花谷四季如春,并未用过炕,不过,这几月出来历练,他是见过也睡过炕的。刚刚都在想事情,这会儿仓促环顾四下,才发觉柳家用的是炕柴灶。这下好办了,做饭烧炕可以一并完成,如此盘算,他随即回道:“我这就烧炕!” “柳子休还等着吃饭呢!”南宫度突然插一句嘴。 “没呃……”他本是要说“没关系”,才一张口又突然发觉这里根本没柴可烧!这下麻烦了,还得先去砍柴。接着,又联想起食材,赶紧开了屋里仅有的一个木柜、一口缸查看,很不幸,没有食材也没有水。巧夫难为无米之炊,还得去打些野味回来。 那是先去砍柴还是先去打野味呢?他有些犯愁了。两件事若全由他自己去干,怕是等到天亮,子休也未必能吃上饭! 思索间,他的目光很快转向对面的两人—— 凌霄在落花谷可是大少爷,从小被师母宠上了天,衣食住行全由下人们伺候着,哪里会砍柴、打野味的粗活!这南宫度更不得了,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会做家务? “师兄,你继续做饭,我来烧炕!”见师兄一直站着不动,凌霄自告奋勇地要求烧炕,顺便鄙夷地朝南宫度冷哼一声。他也认为南宫度不会做家务,虽然他也不会,但没吃过猪肉总还看过猪跑!他敢打赌,南宫度这辈子肯定连厨房都没进过,估计连柴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显然他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有人帮忙,骆花离是欢迎的,但见这只顾自鸣得意、招摇挑衅的师弟,他又不得不头大地提醒道:“凌霄,屋里没柴了,麻烦你去外面砍些干柴回来,或者去找找子休家有没有柴房!” “哼!”南宫度闻言,即刻回凌霄以冷笑,而后,不屑地转身走出了屋子。如师兄弟俩所料,他的确不会做家务,也从没进过厨房。无论是做皇子或者王爷,他都有成群的仆婢伺候,真正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根本不会接触到家务。就他的认知,做饭、烧火、砍柴这都是下人才做的事,更何况是伺候柳子休,简直门都没有!只有屋里那对师兄弟才会因为柳子休的一句“好人”,就乖乖给人当奴才!真是可笑! …… 很快,师兄弟从屋里出来,按分配的活,各自忙开了。凌霄在附近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了柴房,万幸,柴房没被上半夜的大火殃及。他抱起一捆干柴往灶屋运送,时不时要朝子休所在的房间瞄一眼,严防南宫度那厮趁虚而入!想到刚才在房里发生的事,他心里就憋气得不行,更加痛恨这无耻的死混蛋! 原来就在刚才,骆花离出了房间不久,子休就将“桂花粉”全部吃完了。胃里有了些食物垫着,身体的感官也渐渐恢复正常,才感觉到被子里冷得像冰窖,不适应地打了个寒噤,被凌霄看出了端倪,关切道:“休休,冷了吗?” “嗯!”子休点头,蜷起腿,把自己缩作一团。 即时让凌霄心疼得,也没多想,脱口而出:“我帮你暖被窝吧!” “呃……”子休闻言,面上的表情霎时僵住,心道:这死庸医是不是故意的?但见对方神情认真,也不好怎么样,只摇头:“不用了!” “那我帮你焐焐脚吧!”凌霄又道,接着便要掀被子,他只是不想子休冻着。 哪知,没等子休回话,背后的南宫度猛然甩出一句:“想猥亵柳子休就直说!” 待凌霄终于回过味来,两人登时又吵了起来!最后逼得子休不得不吼:“我要睡热炕!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_—||| 第七十三章(下) 事实证明,“没吃过猪肉总还看过猪跑”的说法并不适用于某些技术含量较高的活计,比如:烧炕。 凌霄就纳闷了,上半夜那场大火凭什么就能毫不费力地烧起来?而他费了半天的功夫,烧掉了一箩筐引火柴,却死活没能引燃塞了满满一灶膛的干柴,反将整个灶屋弄得乌烟瘴气,幸好屋顶早被烧没了,否则指不定就将他自个给熏死了!―_―||| 最后,还是在死对头南宫度的冷嘲热讽之下往干柴上倒了近半瓶的灯油,才把火给烧旺了! 至于南宫度为何又出现在被其认为是下人才进的地方?“对头”二字足以概括之!总之,柳家灶屋里两个相互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斗得挺热闹,直到房间里传出子休的大叫:“烫死啦!” …… 待骆花离拎着两只山鸡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屋子里乱糟糟的叫喊声争吵声—— “混蛋,你TM放手!放开我!”这是子休气急败坏的叫喊。 “给我闭嘴!”这是南宫度的厉喝。 “南宫度,你小子把我的话当……”这是凌霄的怒吼,可是没吼完却被子休给截断了:“颜凌霄,我的床!我爹专门为我盘的炕……” “柳子休你要床还是要命!”南宫度又截断了子休的话。 “南宫度,你TM还敢吼休休!”凌霄继续吼南宫度。 南宫度立刻吼了回去:“休休你个头!颜凌霄你是傻子吗?还在这里跟他废话!快去把火给灭了!” 灭火?听到这,花离全身的神经骤然更加绷紧了——莫不是凌霄烧炕真烧出问题来了? 心急火燎冲进屋子,只见南宫度气势汹汹地平抱着被棉被包裹着的子休站在房中央,对面,凌霄赤红着双眼,鼻孔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发生什么事了?” “去厨房灭火!”南宫度语气强硬得像是命令下人的口吻果断回复了花离的疑问。 虽然心有不悦,花离还是二话不说迅速冲进了灶屋,因为已经瞥见被烧焦了一大块的炕席,甚至有烟火从裂缝中窜出来!难道是凌霄火烧得太猛,把炕给烧裂了? 直奔到被火光映红的灶膛口一看,果然里面几乎填满了干柴,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出强热,烤得人脸发疼、眼发晕! 凌霄不是学过煎药吗?怎么连烧个炕的火候都把握不好!突然将烧炕跟煎药联系到一块儿作对比,他心里不自禁地埋怨了几句,赶紧放下手里的山鸡,抄起角落里的火夹、铁铲往外扒燃着的柴…… 这边,骆花离一个人忙着救火,房间里,三个人还在大吵大闹! 仗着有师兄去收拾烂摊子了,凌霄吼人的底气一下子更足了:“南宫度,你快把休休放了,否则别快我不客气!” “不客气?”南宫度鄙夷一笑,“若不是你把炕给烧裂了,我才懒得管柳子休这个笨蛋!” “笨蛋?”子休闻言顿时更加火大了,“NND,南宫度你骂谁是笨蛋?你丫有种放我下来!我TM今天……” “你给我闭嘴!动不动就TM、NND挂在嘴上,到底是谁教你的?”南宫度被子休随口即出的污言秽语给惹恼了,却冷冷白了凌霄一眼,这意思不言而喻,指的是凌霄带坏了子休。总之,他清清楚楚记得:颜凌霄出现在王府前,柳子休是从没这样骂过他的! “看我干吗!”凌霄狠狠瞪了回去,但,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心虚的,毕竟骂人实属不雅之举甚至懦夫的表现,谦谦君子又岂能为之?虽然,其实他是无意间跟休休学上的。―_―不过,休休又是跟谁学的呢?柳师叔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吧…… 子休才不会如凌霄那般想太多,某些字眼简直是不经大脑就自动蹦了出来,出口又骂:“MD,准你小子骂我笨蛋,就不准我骂你……” “你本来就是笨蛋!”南宫度轻描淡写地抢了话,眼中尽是不屑。直把子休气得,当即使出吃奶的劲儿扬起拳头就往淫贼脸上砸! “你难道以为自己不是笨蛋?”南宫度毫不费力抓住他的手,神情陡然变得阴冷而可怖,“你若够聪明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你……你要干什么?”子休被这话吓了一大跳,这才恍然察觉自己实在鲁莽得可以,虽然现场有凌霄这顶保护伞撑着,可这小子居然赶在关键时刻发呆走神,而自己竟是整个人都躺在大淫贼的怀里任其宰割啊!!凌霄的轻功再快恐怕也快不过南宫度的夺命爪吧?>_< 就在子休以为自身生命岌岌可危之时,不料南宫度冷不丁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柳子休,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意思!” “啊?!”子休懵了。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忘了,我说过不会为难你!” “你,你说的话也能信?”不知哪来的勇气,子休竟将心里的话脱口道出。但,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南宫度的脸色更冷了:“你以为本王有空陪你玩愚蠢的把戏?” “南宫度,你在干什么!”终于回过神来的凌霄,正巧看到了南宫度与子休“亲密”的一幕,心里头霎时更加又气又急,头发都快冒烟了,却顾及子休的安慰,不能千举妄动! 似是挑衅,南宫度嘴角一弯,在子休唇边缓缓轻轻印上一吻。 “啪!”随即奉上一巴掌的是悄无声息如鬼魅般进入房间的骆花离,不管子休是男是女,他绝不允许子休受人欺负! 在南宫度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然将子休夺到自己怀中,抱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 柳家只有两间房间,除却堂屋左侧子休那间被烧裂了炕的房,右侧还有一间房,虽然房顶被烧掉了半边,骆花离仍是将人抱了进去。这里是柳吾夷的房间,靠窗的案几上赫然立有一方牌位,正是子休娘亲的牌位。 见此牌位,花离心中黯然,犹然记得十多年前,那时柳师叔一家还住在落花谷,每逢秋日晴朗的午后,师叔母总会抱着小子休到花园里晒太阳,然后,他和凌霄会凑过去争着要抱抱子休,虽然那个时候师叔母的身体就不好,可没想还是这么早就没了!果真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只万幸,子休健健康康地长大了……也许,这个子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子休了吧? “子休,你先在这睡会儿,饭马上就做好了!”他小心翼翼把子休平放到床上,又细心帮着将被子掖好。想到刚才子休大发脾气的模样,心里不禁闪过一丝疑惑:怎么柳师叔和凌霄都没有告诉过子休,男子服下假孕之药是很危险的事,稍有差池就会要人命的吗?迟疑了片刻,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子休要好好“护胎”,不可以乱发脾气!不过,话才到嘴边,倒被床上的人抢了白。 “师兄!”子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慎重,双手却拽着被子蒙住了大半边脸,只留睁得大大的眼睛在外面,“你不会以为我也是GAY吧?” “呃?”花离一脸茫然,他没听明白子休问的是什么?什么是……给? 见师兄不语,子休立刻想当然的以为自己真被师兄误认为是同性恋,急急忙拉下被子,大声辩解道:“师兄,你误会了!真的是误会了!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是受害者!南宫度他混蛋!他骂我笨蛋!他莫名其妙!欺人太甚!要是我能打得过他,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找牙?花离好像听明白了一些,又好像没听明白,但见子休义愤填膺、跃跃欲试,一副就要下床去寻仇的模样,赶紧把人给按回被窝里,温颜道:“好了,别激动,身体要紧,快躺下!” 没了热炕,还确实挺冷,子休乖乖缩回被窝里,可师兄一脸平和的神态,实在让他心里不踏实,又道:“师兄,你千万别误会!我真没那方面的倾向!那两个人都有问题,我整治不了他们,只能靠你了!师兄,你一定要帮我!” 两个人都有问题?这一下,花离算是明白子休的意思了,原来子休是怕被误会为喜欢南宫度或者凌霄!说实话,先前不知道子休是非自愿嫁入王府的时候,他还真有过误会,误会子休是心甘情愿嫁给南宫度。虽然,如今事情的真相早已不言而喻,也清楚子休是男孩,再误会倒是对子休的侮辱,可是多年来积淀下的对子休的情愫却已深入肺腑,即使一开始或许不过是小孩子的喜欢,却在漫长的岁月里不知不觉地深化、升华……十三年后的第一次重逢,当第一眼见到长大后的子休,他确信自己是真的再也放不开这个人!是在记忆中爱上?还是一见钟情?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喜欢子休什么?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只发自肺腑的想要疼惜、爱护这个人。即使到了现在,知道子休是男孩,这种感觉仍是存在着,他是个冷情的人,却甚至没有办法克制自己,这让他的心陷入极大的矛盾、混乱中!所以,子休竟是如此信任他,这让他更加忐忑不安。他不清楚自己对眼前这个由女孩“变成了”男孩的子休究竟抱得是怎样的情感?放不开的到底是爱的感觉?还是这个人? “师兄!”子休急了,师兄思考了这么久,莫不是不肯罩他?还是罩不住?呃,不可能的!师兄刚才都敢扇南宫度耳光!“师兄,虽然咱俩十多年没见,可是看在我爹的面上……” “师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花离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子休。不管是何种情感,保护子休首先是他身为师兄的责任!认定了这一点,他心里的压力算是小了一些,继续道:“子休,你听好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尽量不要生气,否则肚子再疼起来,就可能危及生命!师兄不会让凌霄和南宫度进来打扰你,等饭好了再来叫你!” 交代完注意事项,骆花离匆匆出去做饭,而被留在另一间房的两个人一直没有动静! 南宫度竟还保持着抱人的姿势!毫无防备突然挨了一巴掌,他的脸当时就青了!不知道是被打青的,还是气的,又或许二者兼有之?总之,颜凌霄师兄的名号已列入他头号打击对象的行列!此仇不报他还有何颜面立于世?至于柳子休……可恶!为什么又莫名其妙要去亲那个乱糟糟的臭小子?柳子休是祸害!水性杨花!勾三搭四!没廉耻的笨蛋!>_<!! 站在一边目睹师兄轻而易举抱走了子休,又见南宫度脸上跟开染坊似的一会青一会红,却迟迟不做出下一步行动,已经准备着随时应战的凌霄,这会儿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反显得像个二愣子!休休被人强吻了,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瞪眼,师兄却能出其不意冲过去救人,甚至赏给王八蛋一记耳光!完了完了!他怎么会这么无能?休休以后会怎样想他?负心汉?薄情郎?懦夫?>_< …… 绑上花轿嫁了狼(第一部)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下) 骆花离做饭的手艺不差,加之饿极了的子休食欲是相当旺盛的,只一会儿的功夫,一大碗山鸡汤泡饭被吃到见底,托盘里吐一堆鸡骨头,跟小山似的。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子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空碗放回一直守在旁边看着的师兄端着的托盘里。怎么说也是十几年没见过面,加之失忆,对师兄是全无印象,两人几乎可以算是根本不熟!现在却麻烦师兄给自己当保镖,又让师兄跟伺候大爷似的伺候自己,他是真的非常过意不去。因而,原本师兄还不许他支起上半身,甚至要亲自动手喂他吃饭时,他是坚决拒绝了!师兄真的是个大好人,照顾起人来更比爹还细心!可就有一点不好——太神经质了!怎么他也只是肚子凸出,行动不便,可还没到半身不遂、口眼歪斜、手脚不能动的地步吧!再说被一个大男人喂饭也怪别扭的,还特容易想起在王府受虐……shit!南宫度你个乌龟王八蛋!死淫贼!这帐小爷不讨回来就不姓柳! 由吃饭突然回想起在王府被灌肠的日子,子休满腔的怒火噌地被勾起,幸好还记得师兄所告诫的不能动气,在心里气煞煞地将南宫家列祖列宗一一问候个遍后,他赶紧将精神集中到思考如何报复只身前来流云谷的南宫度在问题上!师兄刚才说了,爹和凌霄的爹在一起,凌霄的爹武功很厉害,掩护爹安全回家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也无需再担心爹的安危,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利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修理南宫度,报仇雪恨! 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说白了就是想利用凌霄和师兄对付南宫度!说他柳子休是卑鄙小人他也认了。对于自己的实力,他是太有自知之明了,靠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身手和智商一般的头脑,跟南宫度斗勇斗智,那是什么优势都只能白搭!实在报仇心切,等不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办法才会这样干!当然,他也就顺道忘了爹说过不许再搭理落花谷的人! 不过,吃饱了饭就想睡觉,才刚刚扯开思绪的一个小毛线头,子休的瞌睡虫就爬了上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却见刚刚出去的师兄又端了一大碗饭进来! 呃,师兄到底煮了多少汤? 两只山鸡,骆花离全给杀了炖了,所以有满满一大锅的山鸡汤泡饭。 子休能迅速将一大碗饭吃光,身为煮饭公的花离心里是欣喜的也有小小的满足感,又担心子休没吃饱,毕竟“孕夫”的食量大,而子休看上去又像饿了很久的样子,这才又盛来一碗,但刚进门就见子休在打呵欠,于是关切道:“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 子休应景地摸着大肚子点头,吃饱了饭,整个人舒坦了不少,话便多了起来:“师兄你这人真是太好了!要是没有你,我今天铁定饿死……” “有师兄在,师兄不会再让你饿肚子!”花离迅速抢了话,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子休挨饿受冻的凄惨模样他是再也不愿见到,“死”字令他身心惶恐!“子休,以后师兄会保护你,照顾你!” “呃……”突又听师兄说出这样感性的话,子休登时哑然。师兄是这样诚心实意地待他好,而他刚刚居然还在想着利用师兄…… “师兄!你就是我亲哥!咱俩拜把子吧!” “拜把子?”花离愣住了。 屋里顿时静静的,只偶尔从头上破烂屋顶灌进来风声,子休眨巴着眼睛等着师兄的答复,面上尽是真诚。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丢失多年的那熟识的感觉,脑海里闪过的是个小男孩微笑的脸,跟师兄的感觉很像,那,应该就是师兄,对吧?“啊嚏——!” 毫无前奏地突然打出个喷嚏,冲散了子休脑海里的画面,也打断了花离的呆愣。 “是不是很冷?要不还是回那边去睡?”花离紧张地摸了摸子休的额头,借机回避了拜把子的话题。他不想做子休的哥哥! “不用了。”子休摇头拒绝了师兄的提议,他不想给师兄添麻烦。屋里安静了这么久,两个死对头不吵不闹了,他还不至于笨到猜不出内有玄机。 确实,如子休所料,此时,另一间房里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内力拼斗战已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原来,根本无需子休绞尽脑汁想办法去利用谁,某些人早就开始了明争暗斗、争风吃醋! “那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棉被?”屋顶进风,花离就担心子休会冻着,虽然这会儿子休的体温是正常的,但就一个喷嚏也够他忧心忡忡的了。子休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这是他今日诊断得出的结论。 很不幸,柳家仅有的棉被都盖在了子休身上。实在不行,只能找个人体暖炉了! 这次,子休是丝毫没多想,主动挪出空间让师兄和自己睡一张床。看师兄忙前忙后,即使没表现出来累,他还是觉得师兄该好好睡一觉了! 于是,当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人因听到子休的喷嚏声而急急收功争先恐后冲进房来时,就看到子休枕边好整以暇地躺着第三个男人! “师兄!我,我真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朋友妻不可戏……” “柳子休!你敢给本王戴绿帽子,给我滚过来……” “南宫度!你还敢吼休休,信不信我马上……” “休你个头!柳子休是本王明媒正娶……” 柳家再次炸开了锅!当然,大吵大叫的还是原先那两个人,床上两位是根本连插嘴的机会都逮不到! …… 激烈的争吵很快升级为打斗,是敬业颜凌霄与南宫度两人的第三次正面交锋,战况较前两场更为惊心动魄,因为已经毫无技术含量可言,更别提内功,简直就是跟小孩打架没什么两样! 但从复仇的角度出发,子休是乐于见到这种局面的,因为南宫度会被狠狠地揍,即使事实上凌霄的实力并没有占据上风而只是双方持平,以致打了好几场人很不出胜负来,但是,此时子休是没了路人甲看戏的心情。 是两个人越大越失去理智,皆一副誓将对方往死里整的狠劲,他可不希望真闹出人命来;也是对师兄产生的愧疚感同时延伸到了凌霄身上,他也不想再利用凌霄替自己报复,这是不厚道的!何况,他很清楚凌霄为何会跟南宫度杠上,即使不清楚,双方的骂词也足以诠释大战的起因,一切因他而起,即使他是无辜的、无意的,但是有责任制止争端,有些事还是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说清楚比较好! 下定决心,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而后,扯开嗓子一声大吼:“STOP!” 斯?多?早由“躺在”改为“坐在”子休身旁的落花离,听觉是极其敏锐的,何况子休几乎就在他耳边吼,但是他没听清楚子休所发出的音节是什么?或者说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这是今晚第三次!除了“给”,还有着火时子休口中不停念叨是音似“药酒”的词,明明着火了,为什么说“快打药酒”?他甚感迷惑,子休想表达的究竟是些什么? 同样,两个打得你死我活的男人——南宫度和颜凌霄也没听懂子休的“斯多”是什么意思。南宫度是习惯了,在栾州穆王府时,柳子休时不时就能冒出一句类似的“鬼话”,他只当俚语来听,而凌霄是但凡子休说的话就是好的、合理的,即使他压根没听明白,也当子休是在为自己加油鼓劲。再加之,此刻两人的精力大部分集中在打架上,便也无暇他顾。 因而,子休的这一道好不容易酝酿而出的中气十足的吼叫竟是得不到预期的回应,仅仅只旁边的师兄递过来询问的眼神,这让他脸上挂不住,继续吼:“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STOP!住阿嚏!阿嚏——” 还是连续两个喷嚏以相当可观的响亮度,令“醋战”戛然而止,南宫度、颜凌霄各自顶着貌似自己被打肿了的头火速奔到床边:“休休/爱妃!” 险被两人凶猛的来势扑到,幸好,子休及时伸出了手大叫:“距离!保持距离!” 他终于察觉到大家都跟爹一样听不懂他的另一种语言——英语。事情越来越蹊跷,他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这真的仅仅是失忆吗?可是,一系列有板有眼的“胡话”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有家里的环境:深山、茅屋、采药、甚至复杂的衣服以及不知所踪的kunupin,疑点实在太多了…… 静默片刻,不见子休发话,花离提醒地轻咳一声,随即招致二位一致的怒目相向。 好在,子休闻声回过神来,瞅瞅面前气势汹汹又忧心如焚的两人,一本正经道:“你们两个别白费力气了!都坐下,今天在这儿我要跟你们把话说清楚!” “!?”没料到子休会突然以类似长辈的口吻说出这么句严肃的话来,三人一时都没人反应,僵着不动。 见状,子休想当然认为是自己说话没分量,立刻心生不悦,口有微词:“不动就不动!有什么了不起!哼!” 当然,此完全是细弱蚊蝇地逞嘴皮子英雄。片刻,返回主题,依旧正儿八经道:“首先声明,如果我说的话不对,你们可以当我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听众们一团雾水。 “但是不可以骂人,更不可以动粗!否则……”说到这,子休故作深沉地打住话,目光瞟一眼身旁的师兄,其意思是他坚强的后盾!谁敢动他,师兄拳头伺候! 很不巧,师兄骆花离没能领悟这层意思,还诧异子休为何突然丢给他一个怪异的眼神?倒是南宫度、颜凌霄立刻明白了——敢情柳子休把师兄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也就是将他们两个当外人对付了!》- 《 “你们没必要因为我而争风吃醋,这是没有意义的!” 争锋吃醋?南宫度闻言不禁冷笑,在他看来根本是柳子休红杏出墙,还被捉奸在床!若不是被自讨没趣的凌霄拦着,他首先要教训的就是柳子休这个不守妻道、不停给我戴绿帽子、严重玷污穆王府门楣的祸害!现在,柳子休反倒自我感觉良好,甚至与奸夫狼狈勾结起来对付他! “我没有喜欢你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赶在南宫度发威前,子休速速道出了整件事的重点。美错!他没有喜欢凌霄,更不可能喜欢南宫度!他不是Gay! 而此话一出,原本怒火中烧的人更加怒不可遏了! “柳子休,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本王的掌心!”南宫度越是愤怒,语气反越是阴森,听的人不自觉打寒噤。但,这比他不说话,直接以冷眼“杀人”要好很多! 所以,子休尚能强作镇定,对曰:“南宫度,你不要太霸道!以前的事算我倒霉,我认栽!从今天起,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我找你麻烦?”南宫度鼻端一哼,“柳子休,你别忘了你才是本王大红花轿抬回来、明媒正娶、三叩九拜的王妃娘娘!” 三叩九拜?王妃娘娘?子休简直哭笑不得,南宫度不是说对他没兴趣吗?如今干嘛又死缠着不放?根本是口是心非!不过,他是不会当场揭穿的,谁知道南宫度脑子里还算计着什么?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更何况吃了很多次堑!在南宫度面前,他是要放聪明点的。 可没等想出“聪明点”的言词,临界爆破点的凌霄突然也炸了:“南宫度你个卑鄙下流无耻的恶棍!柳子休是我颜凌霄指腹为婚的娘子,你堂堂南国王爷,光天化日之下强娶民男,简直@@不如,人人得而诛之!老子今日要替天行道杀人你!” “杀我?”南宫度嘴角一扬,是不屑的冷笑,“颜凌霄你可听仔细了,柳子休喜欢的是你师兄!” “师兄?!”第一时间惊讶喊出声来的是子休,茫然错愕的眼神同时转向这个名号的所有者。他什么时候说喜欢师兄了?这,这……简直乱套了!别告诉他,这俩Gay当他刚刚说“没有喜欢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就是喜欢第三个,也就是当师兄包括他自己都跟他们是一路人,大家都是同性恋?>_<“南宫度你少在这瞎说,我跟师兄是哥们!别以为人人性取向都跟你一样,我喜欢师兄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喜欢!” “是吗?我恐怕师兄不是这么想的吧?”南宫度冷冽的目光投向骆花离,原本是憎恶,现在倒觉得该替这师兄感到悲哀了!哥们?真是可笑柳子休是傻子! “……”在子休求证的目光下,花离回以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虽然沉默不代表默认,可是不及时回答至少表示心里有犹豫、有想法!这样的认知,让子休整个人都懵了!这,这……他柳子休到底上辈子做多了好事还是干多了坏事?有人喜欢固然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同性,还一次来三个……>_<瞎眼了!不是老天爷瞎眼了就是这三个人瞎眼了! 头一回,自我感觉极好的柳子休对自我产生了巨大怀疑,甚至是厌恶!客观的自我分析,除了长相算是清秀可爱,他真的什么都很烂!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学啥都是个半吊子,至今一事无成,又懒惰成性,生活基本不能自理,连头发都不会打理;见识短浅,十多年就在这山沟沟里转悠,一见人群就爱凑热闹;脾气暴躁没修养,动不动就骂脏话;胆小怕事,欺软怕硬,心术不正,害怕毛毛虫,娘没了,猫丢了;没钱没势没好身体,最重要的是多管闲事被人陷害,至今挺着个大肚子……天呐!他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三个有钱有势有前途还能文能武的钻石王老五凭什么看上他? 第七十五章(中) 深刻地挖掘、自我剖析良久,子休终于忍不住向钻石王老五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到底喜欢我什么?” 此话一出,房间里登时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人就此问题做出回答,因为没有人料到面对被自己当作哥们的人的爱慕,柳子休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平静!面对四个人搅作一团的“敏感”局面,柳子休的表现竟是如此之冷静,简直可以被怀疑为屡见不鲜,甚至是颇有经验!而另一方面,除却花名在外、三妻四妾的南宫度、颜凌霄和骆花离的情感经历均等于零,自情窦初开,他俩就将心底的一往深情悄悄倾注在了自幼疼爱的弟弟(或者说妹妹)子休身上,某种程度上,两人其实还是没有真正恋爱过的青涩少年。相较之下,比他们年纪都小的子休今日之言谈举止实在有着与其年龄、阅历不相符的理智以及成熟!至少,这三个人是初次听闻“性取向”一说,所以,他们又一时没了反应,僵着不动! 然,一个理智与否、成熟与否光从表面是难以辨出端倪的! 比如 ,实际上此刻子休心里想的是“我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吸引了三位同性?我好好反省,积极改正还不行吗! 暂且不论此想法的出发点是讽刺?是自恋?抑或是自卑?遭遇冷场是比较尴尬的!毕竟没有人希望被当作厚颜无耻、自作多情的小丑,子休也不例外!再说,他的情商还不至于低到不及格吧?起码凌霄的表现是再明显不过了! 遂故作 深沉又添上一句:“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 老练的口气更加令人怀疑此人是否是风月老手? 南宫度就是这样认定的!他还道柳子休何以能将颜凌霄师兄弟勾得死心蹋地、做奴做仆?原来是经验丰富!还算臭小子识相,知道事先声明是自作多情,否则,就算是真怀了孩子他也照揍不误!别以为明媒正娶就是王爷的宠妃了!他穆王府众侧妃、男宠,哪个不是明媒正娶、大红花轿迎进门!喜欢?简直是痴心妄想! 正如子休所料,南宫度是不会单纯到口是心非的!即使不排除有口是心非的成分蕴含其中,但从头到尾,这位王爷没有将自己列入“你们”的行列!至于那些愤怒的警告则是因为——堂堂穆王爷是绝不允许自己碰过的东西再让别人碰的!柳子休和穆王府里的那些妃子、男宠、奴才甚至狗一样都是他南宫度的所有物!柳子休没有资格脱离他的控制!绝对的控制!若不是半路杀出对师兄弟,他早把柳子休踢下山,捆起来运回封地!现在,全盘计划被打乱,他必须另做打算! 南宫度是霸道的控制者、抢夺者,不管柳子休是如何的无辜、倒霉、不情愿、阴错阳差嫁给了他,他已视柳子休为私有物、被控制者,对于柳子休的“轻浮”,他是有愤怒的,不过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整顿。同样,对于柳子休与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他可以当耳边风,以后有的是机会惩治。因此,他选择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颜凌霄和骆花离亦是沉默不言。 凌霄是不知不觉开始发呆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常常这样对着天空发呆,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休休,各种各样的休休……   花离是被子休给说中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子休什么?原本就烦乱的心绪更因为方才的无言以对而变得乱糟糟。他无法否认他对子休有爱慕之心,这便辜负了子休对他的信任!子休拿他当哥们,他却成了子休嘴里的“有问题”的人,他欺骗了子休,子休以后会怎么看他…… 三个人居然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不回话,这是子休没有预料到的,同时也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好歹刚刚还争风吃醋、吵架斗殴、闹得热火朝天,就这么一小会儿,他才说了两句话就偃旗息鼓、没人吭声了……这也太没意思了吧?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个四角恋呃……   “咳咳!”猛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转成了路人甲看戏的心态,子休心虚地咳了两声,赶紧往正儿八经的态度上靠拢,道:“你们不知道那是当然的!” 当然的?三人又不约而同被这话给唬住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首先得了解他!连我自己都 不了解我自己,更何况是你们!” 第七十五章(下) 喜欢一个人首先得了解他?这样的说法再次给三位“听众”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颜骆二人,关于爱情,他们单纯懵懂得像张白纸,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子休的疼爱何时变了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不再是单纯的哥哥对弟弟(或者说妹妹)的疼爱,而是另一种完全陌生的狂烈的情感!在某种力量无形中介入、影响下,他们就在缓慢的时光流逝里毫无察觉地喜欢上一个分别多年的人,待回过神来,朦胧已是质的飞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他们无从表达,也从没有就此做过深究,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从没有想过要为喜欢子休寻找一个理由!故而,子休突然的一番透着几分哲理内涵的话,着实令他们措手不及,更多的是惊讶,惊讶于对他们不曾探究、理解的情感问题,子休竟能看得如此之透彻! 是的!就是透彻,凭这一点,南宫压光机我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柳子休这一系列的言论根本是对经验的总结!即使久经欢场 的他都从未有过这样的认知,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爱情,更不要说像柳子休这样对情感的发展过程做出一个结论性的论调!然而,柳子休当着三个男人的面说出一堆露骨的“淫话”,不但脸不红心不跳,反而理直气壮得很!看来,是他低估了柳子休!这个臭小子不但没头脑,其言行更远比他所想象的要轻薄**得多!柳子休根本就是个不知廉耻的风月专家!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装处子!装纯情……不!星移早就进言过,柳子休是个勾人的祸害!柳子休对侍卫投怀送抱!柳子休半夜唱淫曲! “你们跟我相处的时间都很短,就认为喜欢我,这很可能是错觉!”见三人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子休继续直抒胸臆,“有好感并不等于喜欢!所谓的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不过是某些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小说、电影拿来营造浪漫氛围的惯用桥段……”小说?电影?说到这,子休顿了一下,为这两个“新鲜出炉”的词汇,他发现,很多的“胡话”就是在类似这种应影的状态下脱口而出的!既然是应景,他也不打算追究这两个词的来历,因为怕想不起来又要头痛,虽然此时脑袋里已不自觉联想到“动画片”一词。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或许小说、电影也是三位“听众”听不明白的吧?于是,他像个授业解惑的夫子般,耐心问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依然没有人回应。 颜凌霄和骆花离渐渐面露难堪、拘谨之色,不是因为两个陌生的词汇,不是因为子休这话所传达子出来的意思等同于说他们自作多情,而是因为恍然察觉到子休的话中包含了太多的“轻浮”字眼!比如:喜欢、钟情、倾心!即使是自认为思想不保守,丝毫不掩饰对子休爱慕之情的凌霄,也很难接受像子休这样于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将情爱挂在嘴边,还说得面不改色、头头是道!这在他们看来,实在是有睦过于开放,甚至有伤风化了! 而对此早有察觉的南宫度,只立在一旁冷冷地听。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他又受教了!空想想起来那日在御花园的宴会上,柳子休熟路轻车地挽着他的胳膊的情景!柳子休果然非同凡响!他倒真有些好奇,清冷孤傲的药王是何以教出这么个言行不检的儿子?呃,话又说回来,柳子休跟他爹的性格,还真是天壤之别! 子休哪里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提出来一个认真严肃的话题竟被视作了轻浮、有伤风化、言行不检,还只道各位没明白他的意思,便决定指定对象,结合实际,一一论证! 想了想,还是先拿好说话的凌霄开刀:“比方凌霄说的那个‘指腹为婚’!” “啊?”突听子休提到自己以及婚事,凌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也不管什么礼法、风俗,真就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子休很满意凌霄的反应,毕竟冷场很久了,不过,语气里却很是义愤填膺,当然,他是对事不对人:“我先不质疑这事儿的真实情,光这种做法,就让我感到非常震惊!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历史书上,没想到现实生活中居然真有父母这么干,这简直太不人性化了!你们说两个连性别都还没搞清楚的胎儿就@#¥……” 比子休更震惊的凌霄,他已经听不进去子休后面说的话,子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但他不能接受,他绝对不会接受的!“休休,你不可悔婚!” 第七十六章(上) “悔婚?”满腔义愤的抨击突然被凌霄给打断,子休很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同时也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好的说服者,因为凌霄根本就没听明白他所要表达的主题是什么!先前的据理力争全都白费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OK!”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断涌上飞头的躁乱情绪的同时,扬起右手在空中按压了一下,当然,这不是答应不悔婚,只意在安抚凌霄紧张不安的情绪。他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整理思路,他就不信凭他柳子休的三寸不烂之舌搞不定这三个“顽固不化”的家伙! 凌霄没明白子休说的“哦?可?”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理解了那个安抚的手势,也看到子休皱起的眉头,他不想惹子休不高兴,子休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能动气,犹豫了片刻,他默默地垂下眼帘,把想说的好多话连带委屈、失望、不平统统吞回肚里。 子休哪里在意凌霄的表情,只一门心思盘算着如何说服对方,很快还真有了新的主意。 照现在的情况看,必须得来个互动!他自我认同地点点头,这才将注意力投向凌霄,郑重问道:“凌霄,你老实告诉我,如果今天的我是个矮冬瓜、大麻木脸、三百斤的大胖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此问题同样适用于师兄和南宫度,子休边问边拿询问的目光快速瞟了眼房间里的另外两个男人,后者都微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矮……冬瓜?”凌霄低喃了一句,有些茫然,他不明白什么是矮冬瓜?不过他是聪明人,很快就将这个“矮”和“冬瓜”的组合词跟其前后的语境联系起来,大致理解为“矮冬瓜和大麻脸、大胖子属一个类型。可是,子休为何要做这种莫须有的假设?子休明明不是矮冬瓜、大麻脸、三百斤的大胖子呀! 见凌霄不及时回话,反眉宇间微露疑惑之色,子休理所当然地认定凌霄的答案是——不会,当即剥夺了对方的回话权,武断陈词道:“不会对不对!那么很显然,你喜欢的只是我的外貌!” “不是的!”凌霄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声反驳,虽然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喜欢子休什么,可是如果说他喜欢的仅仅是子休的外貌,那是绝对错误的!他绝不是以貌取人、贪图美色的肤浅粗俗之辈!“不是这样的!休休你听我说……” “好了!”子休强硬地打出停止 的手势,截断了凌霄的话。这只是个非现实的假设,他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答案或者解释,凌霄的反应最起码不虚伪,有这一点就可以了! “其实除了肤浅,只看外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云淡风轻地安慰凌霄,任对方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说不出”的表情,这是他心里的真实相法,毕竟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没几个人会无聊到挑战这项自己规律!不过,事实上,他是相信凌霄喜欢一个人不会只看外貌的。所以不一会儿,他的话锋就一转,道:“我相信你不是个肤浅的人,但是,如果不看重外貌的话,那么,今天站在这里的,不管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名叫子休,你就会喜欢?” “啊?”刚刚受了打击,凌霄有些跟不上子休的思维节奏,而且他也实在没有就喜欢上子休一事考虑过太多。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问题也让子休本人陷入了困惑。 因为“名叫子休”,子休也愣住了,他突然想起“马克。里拉”这个名字,马克。里拉是谁?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个名字?拥有这个名字的人跟他柳子休又是什么关系……不对!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子休使劲晃晃脑袋,回归正题。见凌霄一脸茫然,又给不出答案的样子,他便直捣自己的结论:“你喜欢的只是一个跟你有婚约的人!这一喜欢的出发点是婚约!而不是这个人!” “婚约?人?”凌霄被绕糊涂了。 子休断续解说道:“也就是说,今天站在这里的,不管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要是跟你有婚约的人,你就会喜欢!婚约就是你喜欢的动力!” “婚药就是喜欢的动力?”凌霄愣愣地盯着子休,扪心自问:“喜欢休休,真的只是因为婚约吗? 不对!“我委久以前就喜欢休休了!”他“扬眉吐气”高声宣布道,完全忘记先前还十分在意的那套含蓄、内敛的礼法,故而惹来师兄的侧目,南宫度的鄙夷,更引起子休的不满。 没错!子休现在很是郁闷,因为凌霄的突然“反击”,这意味着他还得继续劳神费力说服这三个男人,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困了! “颜凌霄,你不会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看上我了吧?”哥们,你也太早熟了点吧! “呃……”凌霄敏锐地听出子休话中的不满,以为是自己一时失态惹子休不高兴了,赶紧压低了噪门,小心摇头,“没有,是后来……” “也就是说,你的喜欢仅仅建立在对我三岁那年的记忆上,你并没有将我的人品、学识、阅历、金钱等等诸多因素考虑进去?”子休说到这,目光又瞟了一眼师兄,他想师兄的情况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果然,凌霄和花离都没吱声。 “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喜欢,实在过于虚幻、不切实际了吗?”简直比一见钟情更不可思议!“要是我今天成了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你们也喜欢?” 第七十六章(中) “哼!”突然的一声冷笑紧凑回应子休假设性的质问,是一直在旁冷眼旁听的南宫度,他已经没有兴趣再欣赏这初无聊的闹剧,尤其某个恬不知耻的“浪夫”的振振有辞! “你以为你今天就不是个花开酒地的公子哥?”他冷冷讥讽着,终于抬头正眼看人,鄙视的目光扫过已然招架不住柳子休且没有及时回应质问的颜骆二人,最近定格在目标物——柳子休身上。瞬间,淤积心头已久的怒火噌地窜了起来。是的!他有理由愤怒,完全有理由!即使暂不提上山前的种种,只就今晚,作为他南宫度的所有物,柳子休居然一直在洋洋得意地丢人现眼!他已经给过机会,可是没有用!柳子休这个厚脸皮已经完全没有了羞耻之心,甚至不忌惮他的威严!这是很糟糕的状态,他不能容忍,他已经忍无可忍!他早该点破柳子休幼稚的龌龊的伎俩!是的!早该点破!“柳子休,你说这么多废话,还不是怕他们两个另寻新欢,没人给你烧火做饭当奴才使唤!” “另寻新欢……烧火做饭……当奴才?”子休满脸错愕,一时忘了追究“花开酒地的公子哥”,只确认似的重复几个刺耳的关键词。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换位思考、猜测,但他仍然完全没有料到南宫度会突然爆出这么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辨词”,他完全跟不上南宫度的思路,甚至一时反应不过来:“南宫度这话是什么意思?标新立异……不对!应该是他严重怀疑南宫度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柳子休这般严谨、缜密、理论联系实际的论证,在这个死淫贼耳朵里竟然成了废话!废话?nnd!什么叫烧火做饭当奴才使唤?什么叫另寻新欢?什么叫怕?“南宫度你诚心找碴儿怎么着?什么叫烧火做饭当奴才?我师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勤劳善良温柔体贴,典型的新时代好男人!” 突听子休提及自己,花离“反思”中惊愕地回过神来,他以为子休方才的那些话是对他和凌霄“不切实际”暗生情愫的批评,甚至是讨厌、憎恨,哪里呼死你到子休对他的评价居然这么高,不仅有夸奖而且有维护!他被弄糊涂了,子休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欣赏还是喜欢? 同样被弄糊涂了的还有凌霄。他以为师兄跟他一样被子休讨厌了,可是现在子休却在夸奖、维护师兄!会做饭、会照顾人的师兄对子休意味着什么?好男人意味着什么? 子休没注意自己的话对师兄对凌霄造成的影响,只一门心思想着驳斥南宫度的侮辱性言辞,憋在肚子里够久的怒怕了、怒气像突然找着了出气孔,止不住一股脑儿往外冲,他瞪着南宫度,开机关枪似的继续反击:“就算师兄和凌霄是同性恋,都莫名其妙地喜欢我,我也会看不起他们,讨厌他们,因为,他们都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他们尊重自己,更尊重我!只有你南宫度,你知道你有多讨人厌吗?家里娶那么多男男女女还嫌不够,居然还跑去妓院**妓!对了!上回还差点被人给毒死呢,要不是凌霄侠肝义胆、不计恩怨救你,你小子早去见阎王爷了!不报因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反过来骂人家是奴才,你TM有娘生没娘教,歧视劳动人民!国家养你这条米虫有什么用?NND!本来看在你帮忙救火的份上,我还打算招待你吃碗汤饭,不过,小爷我现在改主意了!”说到这,子休终于停顿了半刻,斜瞥一眼凌霄,如将军点兵般高声喝道:“凌霄!” “在!”凌霄条件反射地大声回应,主要是被子休的“长篇大论”以及如虹的气势给震憾到了。 得到积极的配合,子休脸色稍霁,不过,狠瞪着南宫度的双眸里已是十足的挑衅! 他用平和的语气吩咐凌霄:“厨房里有师兄煮的鸡汤饭,你马上去把它们全部吃光!吃完了回来这里,今晚你和师兄跟我睡!” “柳子休你敢!”被骂得面不改色口不开的南宫度突然间变脸大吼了。 “我为什么不敢!”有师兄在,子休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才逮到修理南宫度的机会,“南宫度我忍你很久了!你少拿什么王妃娘娘来羞辱我!惹毛了我师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里是我家,我爱咋地咋地!你管不着!” “管不着?”南宫度冷笑,柳子休居然又拿师兄来威胁他,简直罪不可怒!“柳子休,你可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王土?”子休思索了片刻,也跟着冷笑起来,装腔作势谁不会啊!“王爷,我可记得‘王’指的是帝王哦,莫非,王爷要谋权篡位?” “柳子休你……”想不到几月不见,柳子休竟变得这般思维敏捷、尖牙利嘴,甚至大逆不道、口出妄语,南宫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不禁重又怀疑,莫非柳子休真是奸细? 子休才不理什么大逆不道,只顾乘胜追击,脑子里想到什么说什么:“历史上有几个帝王容得下自己的亲兄弟?有几个皇子、王爷不觊觎皇位?南国皇帝只有一个傻儿子,呃,等等!说不定这儿子还是装傻呢!呵呵,王爷你……” “柳子休你好大的胆子!” “得了吧!王爷你对处不是他假装纨绔子弟,其实脑袋瓜子比谁都精着呢!篡位弑君的戏我是看太多了!实在大同小异,无聊得可以!不是皇帝猜忌疑心就是皇子、王爷野心勃勃,对了,可能还有功高盖主的臣子,后宫女人们的宫斗等……呃?”子休自己被自己的话给怔住了,他这都是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七十六章(下) 柳子休更早怔住的是凌霄、花离,甚至南宫度!这三个出身、背景、经历、性情迥然不同但是对子休的认识均停留在相貌出众、个性活泼可爱或者说难听点是幼稚可笑(此为南宫度的观点)层面的男人,不约而同惊讶于一个十六岁乡野平民随口即出、出口成章的“大逆不道”的言论,更惊愕于其口出狂言还一副不以为意,甚至嗤之以鼻的态度! 即使自幼醉心医学,从不关心朝堂政事,凌霄和花离也不禁为子休的鲁莽、口无遮拦感到心惊。之前那番关于情爱的“露骨”言辞还能勉强归于子休“年少**”,而现在这般忤逆犯上的反动言论,简直是胆大包天、罪可致死!这并非他们对南宫度这个王爷心存忌惮,而是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君权的敬畏!这种敬畏是世人封为皋杲的不二道德法则!君权神授,这是世代沿袭的根深蒂固的信念!子休的话简直是对神明的亵渎! 而身为南国王爷,自幼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宫中成长,更亲历皇权更替(五年前先皇驾崩,皇兄南宫骜继位)的南则不得不承认柳子休对于皇权争夺的“套路”分析得相当精准,对他“对外假装纨绔子弟”的行为,更是一针见血地“戳破”,这种睿智犀利的形象,实在跟他一直以来所认定的那个笨手笨脚、举止怪异、满口“鬼话”、既胆小又胆大、既软弱又强硬的臭小子相关太多了!然而,话又说回来,若真身为一名奸细,柳子休的言行、态度又显得过于尖锐,甚至有着事不关已、冷眼旁观的超然!无可计数的黑暗的、血腥的、惨无人道的、泯灭人性的丑剧、闹剧、悲剧、惨剧,在这个臭小子眼里都成了戏!并且是大同小异、无聊至极的戏! 柳子休凭什么?凭什么身在其中能置身事外?凭什么摆出一副纵观历史的超脱?什么叫“看太多了”?柳子休到底看过什么?柳子休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柳子休到底是什么人? “啊呀!” 一声惨叫冲破了沉寂的紧张气氛,是子休终于觉察到自己为逞口舌之快惹上了麻烦,急中生智,一手抱头,一手抚肚,“痛苦万分”地哀叫起来:“啊呀!头……疼!肚子……也疼!师兄……” 听见子休喊自己,花离哪还有什么“闲心思”在乎天地神明、祖宗信仰,整颗心,整个儿魂一股脑儿就扑到子休身上,嘘寒问暖,整衣掖被!虽然,医术高明的他一眼就看出子休是在装疼! “休休,不怕,睡一觉就不疼了!”凌霄也看出来了,亦不戳穿,跟着小心翼翼掖被子,毕竟子休身体虚弱,而且几个时辰前的确疼过一场! “嗯!”子休因势乘便,立刻“病怏怏”地往被子里缩。 但还是逃不过南宫度的明察秋毫! 只听一声高喝:“柳子休,你休想蒙混过关!” “……”子休不理,顺利埋进被子里,他是摸透了南宫度的脾气——雷声小,雨点大;雷声大,雨点小! 果然,下一句,南宫度竟喝道:“你敢跟野男人睡觉,本王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跟野男人睡觉?子休在被窝里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脸,他有些为南宫度时不进的累维脱轨感到悲哀了!摒除个人喜好憎恶,就他与南宫度相处的几个月里,客观说来,南宫度是个冷酷、狠厉、高智商的角色,可就这一点令整体形象大打折扣,简直就是个间歇性神经病嘛! “南宫度,你没完了是吧?”为子休出头,凌霄不遗余力,首当其冲!“敢动休休,先过我颜凌霄这一关!有本事,咱出去再战!你小子别想活过今晚!” 别想活过今晚?又是这句!子休听得心里发毛,杀人犯法,凌霄怎么连这一基本常识都不知道?还大夫呢! 于是,匆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语重心长劝架道:“行了!都别想着什么卸腿杀人的!打架解决不了问题,杀人更是不明智!这一整天又是爬山、又是救火、打架,你们不累我看着也累!这样吧,卖个面子给哥,呃,给我,今晚大家就暂停战火!你俩都没吃晚饭,肚子一定饿了,我让师兄帮忙盛两热饭来,当做补偿,怎么样?” “哼!”凌霄还没回话,南宫度就冷哼起来。 “顾左右而言他”的计策轻易失败,子休心有愤愤然,粗声粗气道:“我家就两张床,师兄要陪夜照顾我,实在不愿意,南宫度你跟我们挤……” “不行!”不等子休把话说完,凌霄高声反对了。师兄陪子休睡,他咬咬牙也就忍了,南宫度这淫贼也要混上床,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柳子休我再说一遍,除了本王,你休想跟任何人睡觉!”南宫度也是相当不满意,脸色、语气皆冷下来。除了他,谁有资格上柳子休的床? 什么叫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子休今夜是充分领教了,也怒了,拉着师兄就往被窝里钻,同时,气急败坏地骂:“南宫度你爱挤不挤,不挤拉倒!小爷我还求你不成!不识好歹!扒了皮的癞蛤蟆!活该饿死你!冻死你!哼!” 8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嘿嘿嘿!!嘻嘻嘻!!!哈哈哈!!!!” 被团作一团的被子,像个大馅饺子,其内部,传出来阵阵极力压制的但仍然非常响亮且明显幸灾乐祸的笑声,同时还伴着颇有节奏的“咚咚”敲床板的声音! 旁边,双手拽着一个被角的骆花离脸上即使无奈又是尴尬,从小到大,他没做过像今晚这样令他……难堪的事!老实说,他认为这实在是个损人的馊主意!背地里暗算他人的事,实在为君子所不齿!要是往常,他是绝对不肯做的,可是子休拜托他,他只好……呃,或许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没错!被子里一手按着大肚子,一手使劲捶床,咬着嘴唇“偷笑”的正是子休! 如果以为出面劝架并劝南宫度吃饭、睡觉。是他柳子休同情心泛滥或者说真情流露;如果以为因南宫度不吃饭、不睡觉而大发脾气,是他柳子休赌气、闹别扭甚至更恶心一点——撒娇,那就大错特错、错的离谱!柳子休是谁?阳光明媚、英俊潇洒、玉树临风……NO!这种显而易见的“男花瓶”必备条件,三位GAY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绝对不会再为此而沾沾自喜的!今晚他为何会突然郑重声明“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为何会突然郑重“劝告”三位GAY正视自己的情感,那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柳子休绝对是个非常记仇的、有仇必报、睚眦必报的……对!他柳子休就是个有仇必报非君子的君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至理名言,他是再耳熟能详不过,所以,他就抓住机遇,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泻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师兄,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个人利益——凌霄,成功迈出了他复仇大业的第一步——在鸡汤泡饭里面下泻药! 南宫度居然上当了!他的激将法、以退为进法包括“美人计”居然成功了!你说他能不躲在被子里偷着乐吗?“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听到外屋推门的动静,花离快速轻咳两声,提醒子休也是时候收敛一下,好歹笑了近半个时辰了! 可霸道王爷阴沟里翻船,备受压迫的小草民终于,住扬眉吐气的兴奋劲实在压不住,子休反笑得更狠了,又是手捶床,又是脚蹬被,整张床似乎都要跟着一块笑趴下! 片刻后,惨遭“牺牲”掉的凌霄狼狈从茅房踱回来,闻笑声,心里登时凄凉无比!原本他还在努力安慰自己,只是师兄嫉妒他,所以在饭里下药,但现在听到子休肆无忌惮的笑,他是全明白了!师兄要对付他,绝对不会拐弯抹角耍小聪明!这,都是休休在捣鬼!可是,秀秀怎么可以这样对他?难道,在休休眼里,他和南宫度那死淫贼就是一丘之貉?休休真就这样讨厌他…… 见往日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师弟而今一副黯然神伤的颓丧模样,花离深感内疚惭愧,不再暗示子休,转身关切的询问凌霄:“你还好吧?” “……”凌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回应,但也只是摇摇头,然后,踱到床边,定定地盯着随子休的笑声不停抖动的被子。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休休明明说过不会看不起他、讨厌他,可是现在这样在背后暗算又算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子休总算感应到被子外紧张凝重的低气压! 赶紧识相地打住笑,放平了身子,慢吞吞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便对上凌霄委屈的质问的眼神。 “!!”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愧上心头,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跟凌霄解释,好久才道:“对不起啊,凌霄!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服了止泻药!”凌霄也顿了好久才回话,因为负气,语气有些僵硬,“困了,睡吧!” “哦!”子休敏锐察觉到凌霄在赌气,但也不欲再多说什么。事已铸成,越解释往往越说不清楚,再说他已经道歉了,凌霄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要真计较起来,凌霄以前也做过坏事…… 左想想,右想想,子休越理直气壮地认定自觉没有错!于是,心安理得,闭上眼睛,“左拥右抱”,呼呼大睡起来。 见子休、凌霄“相安无事”,花离便吹熄了油灯,睡下。 无人区理睬屋外那个吹着西北风拉肚子拉到腿软的霸道王爷。 闹哄哄的夜在黎明前归于平静,直至次日,日头过午,柳吾夷心急火燎赶回来游云谷,被满目疮痍的茅草屋惊得眼前一黑,幸亏身旁的“子休”和师兄颜珂扶住了他。 9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下) 子休晚上点灯不小心把房子给点着了? 柳吾夷极力稳住险些崩溃的心神,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的猜测。因为儿子从前点灯不是没有烧着过东西,比如:火折子、书、衣服甚至窗帘,若非每次他及时赶到灭火,家里不知烧过多少回了! 而第二位的猜测是:南宫度极怒生恶、纵火行凶?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除却南宫度臭名昭著的狠毒暴戾、为非作歹,更直接的因素是他给南宫度的仅仅是入谷的阵法图,而子休自三年前的事故后就变成了完全不记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连自家门前的路走了三年都没有走明白,更别指望什么领路出谷!也就是说,一旦南宫度进入游云谷就成了“瓮中之鳖”,有得进没得出,即便子休真落入魔爪,他也能确保人不被带出谷!这也是当初他甘愿冒险引狼入室的原因,但是,这样的冒险是建立在南宫度不会轻易伤害子休的赌注上的,而最坏的打算被子休会活活饿死,冻死等等可怕的后果给取代了! 现在,子休是生是死?房子烧成了这样,人又去了哪里?凌霄和花离不是跟踪南宫度进来了吗?他们人呢? 怀揣着焦虑、担忧、忐忑,柳吾夷微微颤抖着双手推开了身边人的搀扶,脚步虚浮地往屋里走。 “吱嘎”屋门被推开的刹那,里屋床上美滋滋躺着的凌霄、花离不约而同收敛心神,进入警戒状态。 这俩人其实早就醒了,只因为枕边的子休睡得正香,他们不愿扰人清梦,更想趁机多享受一下与子休同床共枕的温馨感觉,所以一直半闭着眼假寐,并彼此视对方为空气。而此时,他们所预想的“入侵者”也不过是屋外拉了整夜肚子、一天半天怕是横不起来的南宫度,完全没想起山下随后会赶到的师傅和柳师叔。 于是,当两人终于察觉到周围气氛的不对劲,并随即确切感应到熟悉的属于师傅的气场时,师叔柳吾夷已然推门踏进房来! “!!”片刻的茫然怔楞,安静的房间里,“甜蜜”的大床上,咻然乱作一团。 “师,师叔~~”几乎是生生自床上弹起,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好一阵儿两人才张口结结巴巴唤了声师叔,紧接着,跟捧着烫手山芋似的手脚并用掀被子要往床下跳,可被子刚掀开一角,又想起被下三人均是衣衫不整,于是乎赶紧手忙脚乱地穿衣整发,其慌乱、尴尬的混乱模样简直给人以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相对于他俩,躺在中间的人儿,倒是安静非常,一动不动,或者说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在被子被掀开一角时,原本睡得香香跟小猪似的某人才算是有了一点点动静,不过仍然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嘴里呜呜噜噜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便是一个翻身,将掀开的被角迅速的团到自个儿身上,蒙头盖脸,停顿三秒,再毫无预兆地突然一个蹬腿,将床板踢得“嘣”的一声响,就什么动静也没了。 儿子还活着! 紧绷的大脑迅速接受到这一喜讯,柳吾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子休赖床的“系列行动”他是再熟悉不过,以前甚至会骂人、大人,还是在他近一年的严厉教育下才改掉的! “休休,起床了,你爹回来了!”凌霄低垂着头慌里慌张系腰带时,还不忘压低声音唤子休。一来大中午还在睡觉不像话,通常他没有早起是会遭到人如其名——严苛的父亲的拳脚甚至棍棒修理的(虽然最后一次挨打已是十年前的事)!二来,因为上次逞口舌之快莫名酿成“未婚先洞房”事件,他挨了爹一顿好打,今儿个睡在子休旁边他可算是被逮了个正着,恐怕十张嘴也不够说,只希望爹能稍稍理智一点,至少看在未来儿媳妇的面上,不要在冲上来就揍…… “咦?!”眼角的余光突兀瞟到一人,凌霄脑子里乱哄哄的思量瞬时转为空白,待回过神来,猛抬起头,只一刹那,双目便由于错愕而不受控制地瞠得有如铜铃般大,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柳师叔和爹身后的……女子?还是男子?他一时不敢轻易定论,不止因为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颜色,更因为对方长的几乎和床上躺着的子休一模一样,甚至同样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这,这是什么人? 同时呆住了的还有花离,以及随柳吾夷进来的颜珂。 花离的愕然和凌霄一样,他也在疑惑,跟着师叔。师傅一块进来的人是谁?而令颜珂惊诧的却是床上不知睡醒了没有的踢床板的人。他对自己的眼睛有着绝对的信心,他信心自己不会看错,在山下遇到的、唤师弟作爹的、跟着他们一同进山的、此时正站在他身后的、身怀有孕的女子是他的儿媳妇柳子休!那么,床上的跟霄儿睡在一起,跟子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变得诡异,但不光是颜家师徒仨脸上挂着惊讶与疑惑,柳吾夷亦是倍感困惑,心底涌起的那股莫名情绪,仍旧在翻腾着,且越来越激烈,仿佛一团气咯在胸口,吸之不进,呼之不出。这不是对子休的担忧,因为现在子休是平安的。 其实,在山下遇到“子休”时,柳吾夷一眼就辩出对方不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两个人的年龄、相貌惊人的相似,但属于儿子子休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无可模仿的。更何况,除却子休身上带着的“流云”香气,这个厌恶走远路的懒汉外加路痴也是不可能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挺着大肚子走出游云谷的!然而,当颜师兄不假思索地将女子看做子休,当女子满眼含泪地喊他“爹”时,他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揭穿,反将人给带了回来!他很清楚即便真要对付人家,也根本不需要用“诱敌深入”这样麻烦的办法,那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对女子的怀疑!对有着跟他儿子柳子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貌的女子的惊愕!可以肯定,这不是易容,那么,这个女子是谁?为什么要认他作爹? 在山下遇到女子开始,;柳吾夷的内心就一直在挣扎,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像洪水猛兽般疯狂地冲破他十几年筑起的“防御墙”,怀疑再一次冲进现实,他死死地咬着牙,最后却还是转身,眼神复杂地看向身后的女子,问道:“姑娘,你该说说你是谁了吧?” 女子早已簌簌地掉泪,良久,才颤抖着双唇喊出一声:“爹!” “!!”因这“难以置信”的称谓,凌霄和花离再次被震撼的面面相觑,事情大大超出了他们预想的范围,可是,柳师叔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吗? “爹!”女子的声音因为哭泣显得有些低哑,却跟子休的声音惊人的相似,“我是您的女儿啊,爹!” “女儿?”柳吾夷怔住了,坚毅剑眉下的双眸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愕、惶恐!他的女儿?他真的还有女儿吗?不!不可能的!子休早就已经…… “爹的!!”突然的一声高叫打断了柳吾夷的思绪,是子休,他终于“很不情愿的”被吵醒,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猛瞅见了爹,一个太激动,就又跟以前一样,把“爹”喊成了“爹的”。 柳吾夷被儿子从回忆里喊醒,反应有些迟钝地转身,看到床上正冲自己乐的儿子,心里瞬时狠狠地“咯噔”了一下,说不出来的酸苦滋味。这是他的儿子!他一直就知道这是他柳吾夷的亲生儿子!他一直就知道自己被人像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可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还要把儿子给他?一辈子不要再有瓜葛不是更好吗?现在,这个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啊!”子休终于发现了对面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孕妇,不由自主地惊喊出声,呼啦一下窜出被子,满屋子找人。 “南,南宫度!”没错,他找当日提供画像的穆王爷,“王爷,公主,柳絮公主!” “公主?!”满屋子的人再次怔住了,包括柳吾夷,如果这个“女儿”是公主,那,那个女人岂不已经是…… 10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oh!no!”又一声夸张的惊呼,子休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现在该想的不是南宫度找到公主老婆他这个无辜小老百姓终得以脱离魔掌,而是……这真的是柳絮公主吗?公主怎么可能是孕妇?公主怎么可能落魄地像个乞丐?公主怎么可能跑到着深山老林里来? “爹,这,这位是……”他歪着脖子试探着询问,刚才赖在被窝里,尽嫌吵闹,压根没听清楚这屋子里的人都说了些什么话,而几个月前就潜藏在心底的疑惑已然浮上心头,他是一直猜测爹瞒了他许多事的,只是怕爹不高兴,才没提而已! 柳吾夷没有回话,僵硬地转头,将视线挪向床边被熏得黑黑的窗棂,他等着“女儿”道明事实。 颜家师徒仨显然还未从子休所喊的“公主”里回过神,瞠目结舌,无法言语。 诡异的气氛因为子休短暂的“打岔”变得愈发紧张了。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女子瑟缩着双肩,不停的发抖,眼里的泪水无声而失控地滂沱直下,许久,哽咽着道:“爹,我是您的女儿……我是絮儿……我是柳絮……” “柳絮!你真的是……”子休最先做出回应,可话说到一半,脸色猛然变了,他被自己胆大的猜测惊到,难以置信地掩着嘴,记忆瞬时倒退几秒——公主刚刚叫谁爹?公主是谁的女儿?谁是公主的爹? “絮儿?柳絮……”柳吾夷淡淡重复“女儿”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女子却似再也忍不住,低低哭出声来:“爹,我是柳絮,我姓柳,我是您的女儿,我不要再回皇宫了,不要回去,呜呜呜……” 皇宫?怔楞多时的颜珂,因为这个词恍然间如拨云见日般大悟,比起三个小辈,他更了解柳师弟的过去,更清楚记得那段毁掉师弟一生前程的往事!当年的疑云重重,如今根本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这个柳絮竟然跟子休长的一模一样!这意味着什么……岂有此理!简直太岁头上动土!师弟居然真的被人给诬陷了! 异常震怒下,颜珂又想到这一路还错将柳絮看成了自家儿媳妇,更气的要吐血,终于再怪不得师弟和徒弟们在场,指着哭哭啼啼的孕妇,咬牙切齿地冷哼:“你是王凝的……” “够了!”听到那个封存十七年的名字,柳吾夷突然间情绪失控,炸雷似的咆哮出声。 从未见过爹发这么大脾气,子休一时吓蒙了,连瞅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的南宫度,也不敢露出惊讶的表情。凌霄和花离也没料到自己的师傅会针对一个可怜兮兮的孕妇,一时也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颜珂虽然德高望重的医界泰斗,但性情古怪,特别脾气不好,即使遭遇师弟的暴喝,他也只是停止对凌霄的指桑骂槐,片刻,矛头反指向了师弟,他早该训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师弟了:“柳吾夷,你早看出这丫头不是子休对不对?你安的什么心?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被王家整得还不……” “你给我住嘴!” “凭什么叫我住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吗?你还想忍到什么时候?当年你小子就想着离开落花谷对不对?别以为故意输给我,我不知道!为了个女人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学你小子光荣地很啊!当年把师傅气得吐血,你是死活要废掉一身武功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藏着,这下好了,人家真给你生了个女儿,现在都成公主了,你有福气啊!多孝顺的女儿呀,挺着大肚子还千里迢迢跑来团聚……” “颜珂你给我闭嘴!她是不是我女儿用不着你管!” “用不着我管?哼!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师兄,你家子休也是我颜家的儿媳妇,子休的事就是我们颜家的事!你小子死不悔改,敢认这臭丫头,就对不起子休,更对不起子休“她”死去的娘!”子休娘的牌位就摆在房间里,颜珂早就看到了,回忆起当年紫烟在落花谷生活的种种,更加感慨万千,“紫烟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有点良心也不该再……” “不,不关爹的事!”突然地大声哭喊一句,柳絮弯下膝盖,颤巍巍的跪倒地上:“是我,是我要来找爹的!” “找爹?”颜珂闻言冷笑。“谁告诉你他是你爹的?**吗?真是好笑了,当年她是怎么无情无义……” “柳絮你给我起来!”柳吾夷再次暴喝,打断了师兄的冷言冷语,也惊醒了听呆了的子休等人,可是,柳絮没有起来,她是真正的孕妇,进山已经疲劳过度,受不了太多的刺激,软软地就栽倒在地上。 绑上花轿嫁了狼(第一部) 第七十八章(下) “柳吾夷别忘了你当年在师父*面前发过的誓!”虽然只有一霎那,颜珂依然敏锐地从师弟脸上捕捉到心慌之色,立刻粗声警告一句。但这并非他真要监督师弟恪守什么誓言,而是他绝不容许落花谷的医术用在一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女人所生的女儿身上,即使这个破公主也是师弟的女儿! 柳吾夷差一点就伸出手给柳絮号脉,听到师兄的警告,他才醒悟过来,僵硬地停住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抱起晕倒的女儿,往房外走。 “爹!”赶在爹走出房门之前,子休讷讷地出声了,虽然脑子里稀里糊涂没弄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但他猜测爹是要把公主抱到他的房间,天知道他的炕昨晚已经gameover,与其坐以待毙等爹发现后挨批,不如坦白从宽,所以吞吞吐吐道:“炕……坏了,被子都在这里……”边说道,边朝仍僵在床上的凌霄和花离挤眼睛,后两者半天悟醒过来,赶紧跟着往床下爬。 柳吾夷转身怔怔地看着儿子笨拙的样子,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默默地将柳絮放到空出来的床上。 “两个狗崽子跟我出来!”颜珂又突然暴喝了,冷厉的双眸危险地扫过立在门口的南宫度后,怒火冲天地走出了房间。 两个狗崽子指的谁?凌霄和花离乖乖对号入座,灰溜溜地跟了出去,在门口,同样丢给南宫度一个凌厉的透着杀气的眼神。 现阶段脸上一直维持着阴森的冷笑,直到颜家师徒仨终于离开房间,所有的伪装才倾刻间犹如山体滑坡一般轰然卸下! 真的丝毫没有夸张!虽然子休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山体滑坡的景象,但是南宫度面部表情的转换就跟那种瞬间垮塌的感觉一模一样,就连现在的脸色都像极了植被滑塌后的面目全非、灰头土脸! 谁拉了一夜肚子、吹了一夜冷风还能精神百倍、神采奕奕? 趁爹还在给公主盖被子,子休壮着胆子挪到距南宫度一米远的位置,也没有非常幸灾乐祸地小声道:“发火前别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我没你暴力,现在咱俩算扯平了!” “……”南宫度低垂着头没回话,半倚在墙上的身躯更显得有气无力甚至颓丧,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子休不由抿了抿嘴,有些觉得自己是在“以五十步笑百步”,毕竟晚上山里的温度至少也是零下好几度,把人整得拉一晚上肚子还在外吹冷风,也实在很不人道!而且,南宫度先前又是爬山又是救火一定很累了…… 想着想着,就动了恻隐之心,没再幸灾乐祸,反为难道:“公主恐怕是有BB了,我想你也娶不了她……” 话才说到这,出去的三人突然又返回来了,首当其冲的是颜珂,整个人气势汹汹,几乎是跳进房来的,鼻子里还吭哧吭哧直冒白气! 子休不由心生忌惮,下意识地给人挪地方,才要动脚,赫然发觉颜伯伯手上还揪着凌霄的耳朵! “啊呀!爹,轻点,疼啊……”凌霄几乎是被拎进房来的,乱没形象地弓着腰、撅着**、扭着乱糟糟几乎要跟子休齐平的鸡窝头,耳朵疼得简直要裂开了,只能哀叫着求饶。 “狗崽子,再叫老子剁了你!” 颜珂脸红脖子粗地骂道,手上更加用力扯,终于吓得子休一个趔趄不小心撞到了南宫度身上。 赶巧,凌霄把头扭向了这一侧,瞧见了,注意力瞬间转移,心疼又焦急又愤怒地大叫:“休休!休……” “不知羞耻的东西,给我闭嘴!”颜珂突又一个巴掌重重甩到儿子头上,他从来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的结论,更容不得欺骗,执拗的脾气上来了,刚刚在屋外已就“二男共侍一妻”的丑事把两徒弟训得狗血淋头,没想到儿子还强词夺理、振振有词、实在怒不可遏,才拉着儿子进来对质:“臭小子,你让你爹的老脸往哪儿搁?今天当着你柳师叔的面,把话说清楚,子休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爹,子休他真是男孩!男孩!”凌霄被打疼了,注意力不得不重又回到岌岌可危的头上。 “还敢胡诌!”颜珂仍是不信,“子休要是男孩,怎么可能怀孕?” “爹,我发誓,子休是假孕!子休千真万确是男孩!我,我四岁就看过他的**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五秒后,子休从哑口无言到恼羞成怒到拳脚相向:“颜凌霄,你果然是个偷窥狂!四岁就……” “哎呀!休休,别打!别打!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做了坏事还狡辩!小心我告你侵犯他人**!”继续打。 “不是的!是你在哭,说要尿尿,可是,可是不会脱裤子,所以我才帮你……” “……” “……” 房间里再次静得只剩屋外的鸟叫。 颜珂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凌霄四岁时,子休三岁,如果凌霄没有撒谎,那么是谁在欺骗? 他松了揪着儿子耳朵的手,目光直直地看向师弟柳吾夷! “我说过,子休是男孩!”柳吾夷的语气、表情都很是平淡,他已经反复重申过这个事实。 “你以为我是傻子?”颜珂不死心,他的坚持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一切似乎非常不合理,但他肯定在两个不合理之间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师弟隐瞒了这个解释! 他追问:“如果子休是男孩,为什么当初还要答应这门亲事?” “我说过取消!” “你……你什么意思?拿我家凌霄寻开心吗?” “抱歉!” “抱歉?” “子休是男孩,当初,是我喝醉酒说错了!” “你……” “事实就是这样!子休是男孩,子休是假孕!我说过,师兄你该听听凌霄的想法!” 第七十九章(上) 三言两语把师兄堵得哑口无言,撇下床上昏迷着的柳絮,地上虽然还有力气打人但明显气色不好的子休,柳吾夷头也不回,疾步走出了房间。 十三年前,脱离师门,携妻带子离开落花谷时,他曾立誓:此生不再行医!这并非师门所逼,而是他自身对行医天下心灰意冷,自愿放弃随师所学之医术甚至武功!当初的原因不是师兄所指那般,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数月前为救子休,他已自毁誓言!而今天,不给晕倒的柳絮号脉看诊,就不是碍这个早没了意义的誓言,而是他内心的惶然无措,根本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两个孩子!他需要独处,以平复早就跳动慌乱的心绪! 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女儿包括师兄的旧事重提,让他在回首过往的片刻,不得不生出一个令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测。 如果当年真的是他酒后乱性,错将紫烟当成王凝,以致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他不奢望得到任何人的宽恕,是他毁了紫烟的清白,更负了王凝的一片深情,他罪该万死,他甘愿受罚,甘愿终生背负骂名,遭人唾弃!可是后来,从落花湖捡到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越来越像最不该像的人,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是巧合!而今天,竟又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女儿哭着跑来找他这个“爹”,两个孩子像得简直就是双胞胎!这叫他如何不怀疑十七年前那夜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如果王凝没有撒谎,那这一双像极了他柳吾夷的孩子又作何解释?王凝到底把他当什么了?又把这一双儿女当什么了? 越想,他越觉得心寒,当初因为赎罪,更因为无脸再见王凝,他忍痛斩断了牵绊两人的情丝,娶了紫烟后便离开王家,离开文国,之后,甚至断绝了与落花谷的往来,隐居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里。他宁愿王凝恨他一辈子,宁愿王凝只是在报复他,可是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就算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为什么柳絮会突然找来毓风山?连颜师兄都不得而知的地方,为什么柳絮能找来?为什么偏偏是在子休出事后……不!真的是出事后吗?现在看来,子休和穆王府唯一扯上的关系点,不正是文国的公主…… 颜珂没有紧追柳吾夷出去,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要冲出去给师弟几拳的冲动。如果是十七年前,是的,十七年前,他没有少揍过这个因为儿女私情自暴自弃到令他怒得牙痒痒的师弟,甚至,师弟的武功就是被他这个师兄遵师父之命亲手废掉的!可惜,现在情况不同了,师弟没有了武功,再拳脚相向,就是他颜珂侍强凌弱、以大欺小了! “颜凌霄,给老子滚出去站好!”无处**的怒气,自然又撒到了儿子头上。 在颜珂的认知里,照顾看管师弟永远是身为师兄的职责,所以,看管不力的大徒弟骆花离早被罚到屋外面壁思过,就如同当年,因为师弟犯错,他被师父禁闭一年,即使,子休的男孩身份已是不争的事实,就无所谓“二男共侍一妻”的丑事!不对!他的怒气还源自——颜凌霄根本就是迷恋上柳子休,即使明知道柳子休是个男的!这,简直是胡闹!“臭小子,今天不给老子把……” 颜家父子复进来时的“高调”,推拉着出了房门。 茫然看着凌霄“忙里偷闲”暗送的复杂眼神,子休再次落了单。经历刚刚的一出,他的大脑更加混乱了——敢情还有人把他当女子,而且还是爹的老相识!不过,爹的解释也实在太牵强了!哪有父母会连自己孩子的性别都说错?即使醉得一塌糊涂,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的!他相信爹!但他不欲对此事盘根究底! 不是对过去的事没有好奇,而是作为年纪也不小了的七尺男儿,他应当学会理解爹的难言之隐!他已经十六岁,不是只会撒娇啥事也不懂甚至连脱裤子尿尿都不会的三岁小孩,虽然没有一流的察言观色功夫,但他也有敏感的时候,从长辈的对话,爹一反常态的态度,他就知道,过去定然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以致爹都不愿意听任何人提起!爹一定很痛苦,就像他,每次深究脑海里捕捉到一丁点儿记忆,就会头疼欲裂,他害怕疼痛,更不想爹跟他一样痛,所以他会理解爹,尊重爹,不提爹不想提的事。 第七十九章(中) 掂量良久,子休渐渐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也终于腾出心思来理会靠墙蹲着的人。方才被颜家家长教训儿子的狠劲吓到时,他不小心打的那个趔趄,居然将高出他近一个头的南宫度撞蹲到地上,重点是这小半天里南宫度竟然半点火气都没发,他可是非常之意外的。说嚣张跋扈的大淫贼畏强凌弱,惧怕颜家师徒仨到一声不敢吭的地步,打死他也不信!可是这么一来,难不成南宫度是被昨天晚上那么“一点点”泻药给整出问题来了? “喂!南宫度,你还蹲在这干嘛?”心有忐忑,子休试探着伸出一只脚到南宫度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晃荡了几下。众保护伞不在房间内“贴身”保护,他是不敢冒然靠近“炸弹”的!因为以他对南宫度的了解,不排除喜怒无常的南宫度一直在积蓄怒气以待人“登门引爆”的可能! 然而,静观了好一会儿,南宫度仍是一声不吭地垂着头,不见有什么反应! 奇怪!魔头转性了吗? 心生诧异,犹豫了片刻,他又壮着胆子,伸出一只手到南宫度眼皮底下晃,边晃还边挖苦道:“哎!人家女孩子在睡觉,你懂不懂礼貌啊?” “……”南宫度还是不出声,也不动! 这下,潜藏在心底的不详预感“呼啦”一下跑了出来,子休霎那间慌了神,脑袋里甚至见风就是雨地浮现几月前在王府时南宫度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衰样……惨了!南宫度的身体不会还没好全吧? “喂!王爷,你没事吧?还死不了吧?”一紧张他就稀里糊涂地开始乱喊话,两只手也顾不上什么“登门引爆”的可能就慌里慌张地搭到南宫度的双肩上使劲摇,“哎!给点反应呀!哥们,别吓人好……” “闭嘴……”在子休的胡话喊到半路时,蹲在地上的人突然之间有了反应,“谁,是你哥们!” “呃……”终于听到南宫度的声音,子休激动地打住自己到嘴的话,片刻,半张的嘴长长舒出一口气,暗自庆幸不是他耗费数月自制的泻药害死了人!当然,就算再没耳力再反应迟钝,他也听辨出了南宫度的声音虽然很分明地透着愤怒的因子,但是虚弱无力,气势远比不得平时!这个时候若再跟其一般见识、针锋相对,倒显得他柳子休也同样无聊加思维有问题了,索性顺着南宫度的意道:“王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还好吧?” 不知道是因为子休的话,还是因为身体不适,南宫度顿了半响,才抬头,有气无力道:“扶本王起来!” “哦,好!”瞅见南宫度灰白的脸色,子毫无迟疑地答应了。可是,他挺着个大肚子,要弯下腰来也挺不容易! 其实,弓着腰把手搭在南宫度肩上就很辛苦,只是刚刚精神紧张没发觉而已,这会儿要把人给扶起来,可真是艰难呀!子休很郁闷! 南宫度则是无力郁闷了!他是真的头昏脑胀,全身无力,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下就被撞蹲到地上,更不会这般“和颜悦色”跟柳子休对话! 两人就跟被困在齐腰深的雪里似的,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南宫度是被子休的大肚子顶到,才不自觉护住他的,现在看这两人,还真分不出到底是谁扶谁了! “咳咳!”自觉丢脸,子休极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而后,又不经大脑地问出一句:“王爷,你去哪?” “……”南宫度没回话,只艰难地喘着气,站起来更让他感到头晕心悸。 近距离感受到对方喷出的热气,对生病发烧深有体验的子休终于可以确认南宫度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心里的内疚感又冒了出来,真心实意地关切道:“南宫度,你没事吧?要不要呃……”本是想说要不要请凌霄进来看看,可转念一想,颜伯伯连身怀有孕的公主晕厥了都不管不顾,怕更不会准许凌霄给作恶多端的南宫度看病吧?于是改口道:“要不要先躺下休息?” 南宫度稍稍缓过气来,弱弱地点了下头,逐渐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子休身上,他是太累了,再也无力支撑。 对于南宫度这番简直可称得上示弱的举动,子休心有惶恐!要知道就在刚才,爹和颜家师徒在场时,南宫度还一脸阴森的冷笑,谁能看出这人竟病成了这副模样!南宫度只把虚弱无力、真实的自己暴露给他一个人看,这表示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南宫度真看上他柳子休这个一无是处的无名小卒?不!绝不可能这样毫无道理还虚无缥缈!穆王爷南宫度绝非简单肤浅的人物,现在,他只祈祷,南宫度不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好歹,他这也算是品德高尚、助人为乐吧! 自然不能让南宫度跟公主睡一张床,怀揣着诸多思量与不安的心绪,子休几乎使尽了浑身力气,终于把人给扶到了?自己房间的破炕上。想几月前他生病时连破庙里的干草铺也睡过,这炕只要下面不点火,还是可以睡人的。 此时,爹和颜伯伯都不知所踪,而颜凌霄和骆花离均在屋外面壁思过,似乎没察觉到屋内的动静,或者,即使察觉到,也不敢随意“擅离职守”吧!子休是这样猜测的,颜伯伯严厉彪悍的作风,他是心有敬畏。 把人安置着躺好,他又返回公主睡的房里,搬了一床被子过来,给一粘床就睡着(也许是昏迷?)的南宫度盖好。看!他多么善良仁慈、宽容厚道呀! 第七十九章(下) 南宫度果真病得严重,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盖了被子还瑟瑟发抖都算轻的,现在居然趴在床边呕吐起来! 都拉了一夜肚子,还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这可又把子休给吓慌了神,笨拙的身躯登时变得轻如燕,“咚咚咚”冲到厨房就打了盆水过来。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粗线条惯了的懒汉是不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化作贤惠、能干、细心的“巧妇”的!瞧瞧子休现在的模样,起床时胡乱梳理的长发貌似根本就还打着结,身上仍跟昨晚一样裹得像个棉花包,给人的感觉似乎此人压根从来没学会过自己穿衣服!这种连自个都打理不好的人,又怎能指望他照顾病人? 满满一盆冷水在高频率的上下左右颠簸中,溢出大部分到地上,眼瞅着就到目的——床边的椅子时,戏剧性但也不是出乎意料的突发事件出现了! 先是某人脚下随意趿拉的一只鞋,突然间不听指挥随意滞留原地,接着,此鞋内光着的脚丫子因主人急躁混乱的步伐以致根本来不及就此事故做出暂停前进的反应,就直接踩在了刚刚被水泼得湿漉漉的地面,从而造成了脚底打滑的事实,再接着,因为惯性,事实上体型绝非身轻如燕的子休就毫无悬念连人带盆称砣一般往前方扑去—— 没有“呤啷”脸盆砸到地板的噪音,因为余下的半盆水一滴不落统统泼到上半身探出床来的吐得天昏地暗的南宫度头上后,就直接不挪地方了! 也没有“啊呀”、“oh”之类的尖叫,因为就算没生病南宫度也不可能咋咋呼呼的叫嚷,而肇事者于千钧一发之际本能伸手护住大肚子时,就无暇他顾,以致大张着嘴却没意识到要发声喊点什么,待回过神来,双膝已然跪在床边病人方才吐出的秽物之上,脸则朝下,两颗门牙不偏不倚重重撞上了硬梆梆的床沿,瞬时麻木了! 隔了约摸两分钟,屋里屋外居然都没啥动静!原本还期待有人冲进来同情关怀慰问自己顺带帮忙收拾一下烂摊子的子休只好龇牙咧嘴摸着门牙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南宫度头上扣着的木盆,他不是没有看到!简直是……欲哭无泪呀! “王,王爷?不,不好意思,我……”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真的非常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帮您退烧……这是意外,意外哈!”边低声下气解释说明乞求原谅,边卑躬屈膝拿衣袖卖力擦拭南宫度胸前早已湿透的衣襟,就是没胆子去碰某个倒霉的木盆……嗷嗷嗷!这回惨了!不死也得半死!天要亡我呀!爹的妈咪! “王,王爷?您,您……”开口说句话呀!不要吭哧吭哧生闷气好不好?“我真不是有意的,您看,我也差点摔倒不是?您别发火,我这就给您擦干!”继续心虚地埋在南宫度胸前,揪着湿嗒嗒的衣襟又拧又擦!努力擦!拼命擦!擦了一层又一层…… “……”南宫度一直不言一字,木盆罩着的脸,看不到表情,只有吭哧吭哧“冒冷气”的声响。 情况真的很糟糕! 两分钟的僵持,微毫毫$子休终是顶不住超强劲低气压的压迫以及良心上的谴责,鼓足勇气,视死如归,道:“南宫度,我错了!对不起!求你说句话行吗?” 边忏悔,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起立,出手取下了木盆!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人转身,三脚猫的轻功都用上,欲“咚咚咚”逃之夭夭,才察觉还光着脚丫子,地上也仍是湿漉漉的,于是很不幸的,又是脚底打滑—— “当心!”早气得脸色由白转红,甚至暗中已揪住子休的衣服欲大发雷霆的南宫度,猝不及防、阴错阳差反上演“英雄救美”。短时间集结的一点真气,不是很费力地一带,就把差点又跌倒的子休给带回怀里,牢牢圈住!只是,这脱口而出的“当心”二字,又未免太……奇怪? 不是要抓柳子休出气的吗?干嘛反过来担心柳子休会摔倒?南宫度感觉自己的脑袋更加昏沉晕乎了! 而根本没来得及失声惊叫就已安全“着陆”的子休正如释重负地在胸口画着十字,嘴里低低念叨着:“感谢上帝!阿门!” 虔诚祈祷后,才返回现实,睁开眼睛,查看自己的处境。然后,连眼皮都还没眨一下,他再次惊慌起来——上帝!别说他目前左右脸分别紧贴着的温热,是南宫度的……胸肌and手臂?oh!No!南宫度一定会把他煎了炸了煮了妙了炖了……不要啊!“王爷,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我这就去给您找干衣服!麻烦您先……放了我吧!” “放了你?”原本还在纠结的南宫度,听到这不中听的字眼,脑袋似乎又突然清醒了。不管任何理由,柳子休泼他冷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是不会轻易就算了的!但现在,柳子休居然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简直不识好歹! “王爷!王爷!您别生气,换衣服要紧呀!再这样下去感冒会加重的!”好在紧贴着南宫度衣裳半敞的胸膛,第一时间听辨出对方的心率加快,子休敏锐地混淆敌人视听。他相信再强壮再武功高强的人,感冒发烧外加上吐下泻肚子空空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的!至于南宫度刚刚的举动到底是要杀他还是救他,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南宫度当然不会为难自己,当务之急确实是先换掉湿衣服,他可冻得快要结冰了! 感觉到紧箍着头的手臂慢慢松开了,子休暗自庆幸得获大赦,但不敢再喜形于色,诚惶诚恐退出南宫度的怀抱,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水渍,光脚走到墙角,一头扎进高大的衣柜里。 呃,天知道他的衣柜里长年累月乱得跟垃圾堆似的。 第八十章(上) 一番焦头烂额地翻箱倒柜,差点没整个人爬进柜子里,子休终于翻出来件看上去比较干净整洁也勉强能合南宫度穿的衣服,奴颜婢膝、假笑讨好地呈到床前。 南宫度已经脱了湿衣,裹在被子里歪着头拧比衣服更湿、湿得明显直滴水的头发!柳子休本末倒置,不会先拿汗巾给他擦头发,他是越想越气得喘不上来气,大力揪起送至眼前的衣服就往头上擦。 子休明显呆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出手抢夺:“喂,你烧糊涂了?给你穿的不是给你擦……”咦,好像忘记拿毛巾了。 终于注意到病人被淋得凄凄惨惨堪比落汤鸡的头,子休心虚地噤声,任由南宫度拿他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衣服当毛巾使。 柳子休不敢叽叽歪歪,南宫度很满意,恼怒的情绪有所缓和,寒冷的感知又上来了,他加紧擦头发,目光无意间落到手里的“汗巾”——怪异的衣服上,是跟柳子休身上所穿一样怪异的衣服。 “你这什么衣服?”他满腹狐疑地抬头瞥了眼床边人。昨晚柳子休跟只肥鸭子似的在陡峭的山道上跑时,他一眼就注意到这造型非常之稀奇古怪的服饰。据他所了解,文、南、宁、容四国无论民间或皇室的服饰都并非如此,就是柳子休他爹柳吾夷穿着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南国普通老百姓装,怎么柳子休就穿得这般……怪里怪气!像个番邦蛮夷! 见南宫度一脸“求知欲”,子休得意了,他总算找到点可跟人炫耀的东西了,天知道他为自己的一无是处暗自伤感过千百回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这衣服可是我亲手设计的!保准比你穿的那些衣服方便、实用、简洁、大方!你看,这个领口设计,还有袖口,比平常衣服可小多了,这还有两个口袋,可以装……”他兴奋介绍着衣服的新颖独特之处,手在自己所穿的衣服上来回比划、鼓捣、演示,就差没拿自己当模特在原地转一圈,如果他现今的身形没这么难看的话,他会这样做的! 南宫度斜着眼不语,看柳子休洋洋自得、沾沾自喜的欢腾劲儿,根本是在以不伦不类为荣嘛!真不知道那么大颗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是讨论衣服的时候……呃,就算要讨论,也用不着连什么领口、袖口甚至多出来的口袋也喋喋不休个半天吧?他又不是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当然啦,我自己不会做衣服,这都是我爹照我画的设计图改的……”子休没留意到南宫度的不耐烦,继续卖力展示自己的“长处”。三年前,是因为他老学不会穿普通式样的衣服,爹忍无可忍才按他画的设计图把衣服给改了的,到如今,他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从市集买回来后再由爹操刀一针一线改好的,爹的这一劳苦功高不容忽视,更有必要着重强调,否则南宫度一定以为他在吹牛!“怎么样?南宫度你是……” “闭嘴!”南宫度终于受不了了,才不过几月时间,柳子休的嘴皮子功夫是渐长了好几番,聒噪得简直不让人活了!“柳子休,你是苍蝇?” “啊?!”蓦地被打断话,子休有着不明所以的茫然,他没法一心二用,注意力仍在衣服上,渐渐反应过来,傻呆呆地问:“哪能有苍蝇?” “别装傻!”南宫度深深吸一口气,缓和又要激动起来的情绪,他不想再着了柳子休的道,好不会儿,平静道:“柳子休,你变聪明了!” “聪明?”子休更加莫名其妙,不过,什么叫“变聪明了”?他柳子休本来就聪明伶俐!南宫度什么意思?摆明了瞧不起人吗!可恶! “你知道本王不会杀你,对吗?”不理会子休的怒气上涌,南宫度继续“悠哉”道。 “哦?”你TM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杀小爷我?子休的牙齿咬得“咯噔”响,没见过南宫度这样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死家伙了,他是真后悔刚才还在同情可怜南宫度了,早知道该把这混蛋丢出去人道毁灭!毁灭! “怎么,被戳穿了,很生气?伪善的面具带不住了,要叫颜凌霄进来把本王杀了?或者,骆花离也不错?机会难得呀!” 伪善的面具?听到这五个字,子休全身的汗毛噌地立了起来。南宫度果然一分钟不欺负人就全身犯贱!OK!很好!今天他柳子休就好好成全这个死到临头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烂人! “啧啧啧,王爷是越来越了解我了!”哼!不是说我变聪明了吗,我TM这就“聪明”给你看!“不过,王爷你不会是怕死才故意说这番另有所指的话吧?” “怕死?”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柳絮公主跟我家的关系虽然还不明确,不过,王爷怕早就猜得七七八八了吧?看样子,王爷的乌龙婚礼是有人蓄意破坏了!王爷一定急着想回去查明真相!不过,王爷可知这游云谷不是穆王府的后花园,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何况,王爷扣押我爹的事儿,就算我爹不在乎,颜伯伯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王爷吧?更何况王爷现在病成这副德行,简直任人宰割……” “你威胁我?” “错!不是我威胁王爷!而是王爷想利用我不是吗?其实,我柳子休是最讨厌杀生的,保护王爷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16第一卷 第八十章(下) 于转折处停下言语,夸张地转动眼珠,刻意表演出狐狸般狡诈的模样,片刻,子休冷冷一哼,轻蔑道:“只不过我凭什么要保护一个随时可能杀我的人?王爷以为我是东郭先……” “杀你?”再克制不住心头怒意翻滚,南宫度终又变了脸,他何止强调过一次——不会为难柳子休!今天他不过是生病,柳子休居然就跑到他头上撒野……不对!根本是柳子休在饭里面下了药才害他变成现在这副狼狈相的!别以为他不知道!>_<“柳子休,你很有胆是吧!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还敢在背地里暗算本王!” “暗算你怎么了?比起你当初虐待我、不给我反吃可轻多了!”两次三番被打断发言,子休火气可渐长,何况南宫度又衣服欠扁的“我是老大你是奴才”的臭脸!“我柳子休没有铭记死淫贼所讲的每一句话的义务!死淫贼更没有控制我言行举止听说读写记忆的权力!别以为王爷了不起,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哼!” “哼什么哼!”不知是否因刚刚那盆冷水,南宫度感觉自己的头脑是越来越清醒了。没有冲动地对“死淫贼”之号入座,只关注柳子休还会“掉书袋”呢!不过,龙和虎指的是他,那么,“柳子休,你小子是虾犬马?” 瞎犬?子休牙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射不当,闻此言,以为南宫度说不过他就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呢!要吵架,他还输给个病病歪歪的烂人不成? 这就开骂了:“南宫度你小子才是瞎了眼的种狗!不对!狗都比你强!起码它不会忘恩负义,整天想着害人!” 忘恩负义?害人?比起“瞎了眼的种狗”,后面这句更助燃了南宫度的心头怒火,究竟谁才是忘恩负义!谁才是害人!好小子,还敢恶人先告状!他气得要跳起来揍人,终因被子外温度太低他可不想再雪上加霜摧残自己而忍住了,思路一转,反唇相讥道:“柳子休你倒很有自知之名!” “什么?!”子休被这莫名其妙的言词给堵了一下,无言半晌方略有所悟,瞪圆眼睛,叉着腰,咬牙切齿:“南宫度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有自知之明?当初在你穆王府,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一大男人小气巴拉得要死!我在你家牙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你当外人的面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你TM做戏给谁看呀?成天不是抓我往墙上撞,就是狠狠踢我的肚子,我这儿还有块淤青……”他气呼呼地按压了下肚子某处,仍有丝丝酸痛,“到现在还没消,要再消不掉我找你算账!还有那个仗势欺人的丑陋女星移,她是怎么骂我打我掐我还想拿开水烫我的?我好男不跟女斗,我是一忍再忍,可我TM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我?她要暗恋你找你去呀!还有那个阴森森跟鬼似的侍卫,他一掌就把我打晕在地,我TM那个时候正发高烧,你们几个就把我扔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天!” 一口气将在王府受过的虐待、折磨全数控诉出来,子休的情绪相当激动,气喘吁吁许久才接着道:“对比你穆王爷现在,床上躺着,被子盖着,浑身没青没肿的,你还好意思说我忘恩负义?你这个死淫贼乌龟王八蛋,你对我有鬼的恩义啊?” “柳子休,本王告诉你!”甚至没有半秒的思考时间,南宫度就紧接上了话,“就凭你现在还活着,你就该感谢本王!” 光听这话的内容,也知道这王爷脸上是不会有一丝一毫愧疚的表情了!所以,子休终于忍无可忍地暴怒了,不管裤子上沾着的污物,甚至连右脚上趿拉着的鞋也不脱,费力抬腿踩上炕,之后,便是重重一脚踢到南宫度身上,口里狠狠骂:“王八蛋,今天小爷也让你尝尝被人踢的滋……呃?咦?”半抬着的腿突然动不了了,子休有些心慌,进来他的腿偶尔是会抽筋的!再动动看……再动……惨了! “别以为本王生病,就治不了你!”被踢了一脚而没有立刻火山爆发的南宫度幽幽开腔了,语气是明显的讥讽! “唔唔唔……”子休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根本不是腿抽筋,而是着了南宫度的道,被点穴了! “哼!”南宫度冷冷一笑,缓缓将僵直立着的子休放倒在床上,而后,一只手在被被褥上摸了摸,竟摸出来一块扁圆形的小珠子,正是子休引以为傲的改装衣上缝的扣子! “呜呜唔唔!唔唔呜呜……”子休气得满口脏话,可惜均化作“唔唔”的单一音节,他简直是自取灭亡!比东郭先生更愚蠢之极!人怎么可以靠近狼半步呀!>_<“唔唔唔!唔唔唔!” “给本王听好!”南宫度总算重操主动权,就柳子休刚才的控诉,他是有话要说的,免得某些人死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恶人!“我穆王府对待不明身份擅闯者,从来都是严刑拷打,不死不休!容你在王府假冒王妃,你就该有王妃的样,别以为女人都像你是个大饭桶,还整天悠悠荡荡、勾三搭四、甚至半夜唱淫曲……”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子休骂的是——NND!你才唱淫曲!死淫贼! 南宫度当没听见,继续道:“文国公主不管跟你刘家有何干系,她能找来这,就说明当初你被绑架掉包绝非偶然!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才是想要你命的人!你以为本王屑于捏死你这只蚂蚁?” 不是没听进去南宫度的话,更稀奇这个烂人竟然会对刚刚的控诉作解释,所以子休不再唔唔叫,改成心里骂:蚂蚁?你小子才是黑心大蚂蚁! 可是,他才安静一下,南宫度就不安分了!居然在脱他的裤子!>_<“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淫贼!放开我!死淫贼!救命…… 17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对上柳子休惊慌愤恨的面部表情,南宫度觉得很可笑——柳子休果然是个不长记性还自以为是的笨蛋!想得到他的临幸,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都邋遢成了什么模样,简直不堪入目! 拽下柳子休脏兮兮的裤子扔到地上,他冷然道:“柳子休,你放心,本王对你这种货色一点兴趣都没有!” “唔?!”既慌又怒到无所适从的子休闻此言登时怔住了,南宫度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他终于记起来几月前在王府时,南宫度曾对他说过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同样鄙夷倨傲的语气!同样如视草芥般揍到不行的神色!>_<“南宫度,你……” “呃!”突然间能正常发声了,他一时诧异地忘了改脱口而出的愤怒。 “我怎么了?”南宫度皮笑肉不笑地弹了弹刚刚给柳子休解开哑穴的手指,他倒想听听柳子休又能嚷嚷出什么歪门邪理来!无意中秉着玩味的心态,以至忘记摆架子,自称“本王”了! 子休可是不会怯场的人,何况南宫度的挑衅实在太恶劣,简直把他当小丑! 顾不得呼叫救兵,就自个噼里啪啦骂开了:“南宫度!你TM不是男人!胆小如鼠!敢做不敢当!什么叫对小爷一点兴趣都没有?没兴趣当初你干嘛不放我走?没兴趣你跑我家来干嘛?没兴趣你昨晚吃个什么飞醋?没兴趣你现在脱我裤子干嘛?” “你这是在埋怨?”丝毫没被激怒,南宫度反而不屑地笑起来,如他所料,柳子休果然会担心被始乱终弃! “埋怨?你就自恋去吧你!”子休气得满脸通红,他真的没法跟死淫贼沟通了!“说小爷货色,你还色货呢!别以为娶一堆男人了不起!就你家那堆歪瓜裂枣,不用想也知道,不是被你刀架脖子霸王硬上弓,就是为了钱权出卖尊严、出卖**的小人!跟他们比,我师兄和颜凌霄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呢!告诉你,没点气质的俗人还入不得他们的眼呢!” “气质?”南宫度笑得更不屑了,柳子休高自标置,是在滑稽之极,真不知道谁才是自恋呢!不过,“柳子休,救你这污秽肮脏的样儿,也是颜凌霄欣赏的气质?” “污秽肮脏?你骂谁……”回嘴太快,脱口驳斥道半途,子休才猛然记起来自己裤子上还粘着秽物!等一下!>_<“南宫度,你把我房间里吐得一团糟,害我弄脏了裤子,你还敢反过来嫌我脏?” “那到底是谁在饭里下泻药?谁假惺惺劝我吃饭?谁把我害成这样的?” “是我又怎样?你自己笨怪得了谁呀?不就仗着会武功,神气个鸟啊!等小爷学药有成,看我每天怎么变着法儿药你!” “哦?值得期待啊!连盆水痘端不好的笨蛋也能学药有成?” >_<“南宫度!你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吃点药你连神经病一起发!NND,敢瞧不起小爷!敢瞧不起我!我今天就整死你!” …… 在崖边出了许久的冷风,柳吾夷的心绪终于平复了些,抬头,高悬天空的日头已隐入云层,他才担心起儿子怕是还没吃午饭呢,赶紧起身,匆匆往家里赶。 到门口,见凌霄、花离直挺挺地面墙而立。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他走过去,诧异地询问,对于师兄颜珂惩罚徒弟的方法,他是从没有见过的! “……”两位师侄沉默不答,两眼发直地瞪着墙。 被点穴了?柳吾夷疑惑地猜测,回想起出门前师兄的气急败坏,心里更了然几分,看样子,颜珂的牛脾气是半点没有改啊!这事儿他这早被逐出师门的前师叔可管不了!思索片刻,拍拍两人的肩膀,沉声道:“好好听你们师父的话,以后别来找子休了!” 说完,转身继续往屋里走,但才迈开一步,就听屋里突然传出来叫骂声—— “死**!你TM还敢嚣张!我,我咬死你!” “啊!” 是子休在骂人?那惨叫声是……柳吾夷惊愕万分地转身质问身后的两人:“发生什么事了?颜珂去哪了?你们把子休一个人丢在屋里?” “……”凌霄、华丽仍只能干瞪眼。屋里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也好想知道啊!>_< “子休!子休……”两个师侄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情况了,顾不得自己不会武功,柳吾夷惊慌失措直冲进屋里。 子休正在气头上,压根没留意屋外的动静,穴道刚被解开,他的咬力爆发到极限,大张着嘴,跟猎犬似的死咬住南宫度的脖子不放,他要咬死淫贼!咬死三番四次蔑视、挑衅他的死**!>_< 所以,当柳吾夷冲进儿子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儿子和南宫度紧贴在床上,一个没穿裤子,一个光着上半身…… “!!!”太具冲击力的画面让这个当爹的当场怔呆了,哪里还有心神去辨认儿子是在咬人还是在舔人,哆嗦着嘴唇办太难发不出一点声音!儿子是,儿子和穆王爷是…… “啊~~~~”南宫度又痛苦地呻吟出声,不过,他是故意的!柳子休是个软场子,他是早看得透彻!而且,就凭柳子休那口刚换好的牙,他才不屑于叫!原本点柳子休的穴是因为天实在太冷,他得逮个暖床人御寒,而突然解开柳子休的穴道则是在听到屋外动静时想到的计谋,他要让柳吾夷看看,他穆王爷和柳子休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清点~~~~爱妃~~~~” “爱妃?”沉浸在报复里的快感里,子休仍未注意爹已经进房了!松了口,骂得更欢:“NND,我是你大爷!” “啊~~~”柳子休你就等着百口莫辩吧!南宫度在心里奸笑。 终于,柳吾夷暴怒了!妄他还怕儿子遭遇不测,没想到啊没想到! “柳——子——休!” “臭小子!还不服?”(⊙o⊙)“啊——!”猛听辨出爹的声音,子休傻了。 18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中) 重新换了条裤子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厅屋里正襟危坐脸色不是太好看的爹,子休心有敬畏,毕恭毕敬地走过去,解释:“爹,我刚刚不是骂您,我骂南宫度!” 南宫度!听听叫得多亲切自然呀!柳吾夷的脸色更黑了,不过,他可不像师兄颜珂那般眼科暴躁不搞清状况就先动粗,考虑到隔墙有耳,儿子的自尊是要保护的,他紧握了下拳头,极力压下大发雷霆的冲动,只拿锐利的眼神盯着儿子,严肃道:“子休,南宫度乃狡诈之徒,咱不得不防,你明白吗?” “嗯?”子休一头雾水,怎么爹不是为他刚才所骂之“臭小子”生气吗?不过,南宫度的确如爹所说是个阴险狡诈的淫贼!于是,他认同地点头道:“明白!” “明白?”儿子居然不再像从前一提起南宫度就满脸苦大仇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柳吾夷的心情登时更加愤懑不已,想起在医馆与南宫度的正面交锋,尤其那声“岳父大人”配上刚才的一幕……难道说,子休跟那居心叵测的穆王爷真是两情相悦,先前的仇恨全是“小两口”在闹别扭?荒唐!简直不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了!>_<“子休,你老是告诉爹,南宫度来此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子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爹的脑筋转得太快,他甘拜下风,遂摇头,老实答道:“我不知道啊!”他确实不知道,一来南宫度的确没跟他提过,而来南宫度既**又神经,他懒得耗费脑细胞瞎猜!不过,如果说南宫度孤军深入只为抓他回王府,他会做恶梦的! “不知道?”柳吾夷部落一处细节审视着儿子的表情,终于怀疑自己方才的“看图说话”是否太武断?毕竟怎么看子休也是弱小的那个,没理由被压在下面的反是……或者,这分明是个圈套?且不论南宫度是否真是个登徒子,就凭其超群的智计,也不可能仗着武功高就不顾性命,松懈警备,在情敌眼皮底下寻欢作乐,更何况在感染风寒的情况下,挑衅是绝对自寻死路的! 回想刚才房中的一幕,特别房间里呕吐物明显的酸味,忧心儿子染上断袖之癖的柳爹终于发现自己怕是上当了。当然,无论上当与否,他是决不允许子休与南国王爷有任何私情的。引狼入室的烂摊子他会收拾,任何男人包括颜凌霄对子休的非分念想他也会断绝的! “子休!”严肃地看着眼神里明显透着幼稚、甚至傻气的儿子,他坚决道,“爹会想办法解决南宫度,等明年开春,你肚子好了,爹再给你张罗一房媳妇!” “媳妇?”子休彻底被弄糊涂了,爹的思维还真够跳跃性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不容儿子有提出异议的时间,柳吾夷迅速转移话题,“你饿不饿?爹这就去给你做饭!” 被牵着鼻子走的子休当然是饿了,没再多想南宫度与媳妇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 隐居多年,柳吾夷过惯了平静而平凡的日子,外人的突然闯入,尤其与过往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故人,对他心神的冲击是不小的!依着长久构筑的心理防御机制,他本能地想方设法、绞尽脑汁以维持内心的平衡,即使已不可能回复从前,但至少不能让自己乱了阵脚,更不能牵扯无辜。 在崖边,他想了很多,虽然时至今日,师兄仍然对王凝记恨于心,但实际上师兄跟王凝是没有半点瓜葛的,一直以来,实行欧诺个都是在为他这个师弟鸣不平,他是清楚的,也很感激,但与王凝的恩怨情仇不是外人能够解决的,如今子休与凌霄的指腹为婚已不了了之,师兄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游云谷了! 午饭很快做好了,不知所踪的颜珂又出现了,凌霄、花离的面壁思过之刑也差不多结束了,师徒仨面色各异,围着桌子吃饭。 子休发觉自己果真比以前更聪明敏锐了,大口吃饭也能感知到饭桌上的气氛不对劲,当然,更聪明的是——静观其变,不欲其乱! 柳吾夷不以为意,待三个外人吃得差不多了,便言语直接地下逐客令。 “ ——!” 只字未言,只等着柳吾夷话音刚落,颜珂愤然摔碗掷筷在桌。 子休吓了一跳,满口的饭险些呛进鼻腔。 19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下) “师叔,我不走!”最先开腔的反是凌霄,他放下碗筷,噌地站起,一脸急切和坚决的表情,隐忍片刻,终于大声宣告道:“除非带子休一起走,否则我绝不离开游云谷!” “鬼崽子,还嫌不够丢人是吧!”分秒没犹豫,颜珂就怒而跃起,一个爆栗狠狠砸到儿子头上,其中夹杂着对师弟柳吾夷逐客的不满,更多的是对他自己到这份上才幡然觉悟给予几个时辰的思过根本是在浪费时间的怨愤!不止儿子的面壁思过没起到半点作用,师弟的面崖思过更是脑筋半点没转过弯来,这早该是他心知肚明的才对!十几年都耗尽了,他却还在抱有幻想,他果然彻头彻尾就是个多管闲事的笨蛋! 由着爹大骂,凌霄没有如平日那般龇牙叫嚷,满屋子逃窜。他明白爹掷筷不言的含义,被下逐客令,爹不会再厚着脸皮留下。可是,今日一别,再见子休将士遥遥无期。今天,无论爹提出任何不合理要求,他都可以妥协,唯独子休,他绝不会放手。倘若几个月前没有重遇子休,他不会有这样的执着,而现在,他甚至不敢想象没有子休的日子。就在昨天之前,四处寻觅子休下落不明的几个月里,愁肠百结的思念担忧是比任何酷刑都痛苦残忍的煎熬,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没有子休!“爹,我说过,我颜凌霄今生今世非子休不娶……” “娶你个头!”颜珂被儿子的火上浇油给彻底气得失去理智,抄起整条木凳就往儿子身上砸,“臭小子翅膀硬了敢懵老子!男人你也要?老子今天@#%%^……” 这算颜家的家世,何况自己是触怒师兄的罪魁祸首之一,柳吾夷识相地选择对眼前的暴力事件不闻不问。 骆花离亦沉默着,是不知所措。和凌霄一样,他不愿意就这么仓促而草率地离开子休。若诚如子休所言,他的喜欢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错觉,那子休对自身情感的认知又何尝不是过于武断甚至像多数人一样带有偏见的呢?既然喜欢是建立在了解之上,那么他希望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与子休相处,增进彼此的了解,以便更明确内心的真实感情,这样才不至于留下遗憾!可是,单有凌霄,师父已经气成这样,作为尊师重道、从小到大没让师傅操过心的大徒弟,他有怎忍心让师傅受双重打击? 矛盾犹豫中,又是一名旁观者! 两个与颜家父子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均对眼前暴戾十足的家庭暴力熟视无睹,子休惊愕了——怎么平日慈祥的爹、友善的师兄会这般冷漠?这其中是又怎样莫名其妙的借口呢? 是的!自遭绑架事件至今的小半年里,子休是越来越深刻地怀疑自己简直跟周围的人不是一个世界、一个时代的人了!相对于凌霄的人身安全,所有的原因难道不是莫名其妙的借口吗?凌霄被颜伯伯毒打已经不是第一次,除却凌霄自身的原因,对长期以来严重的家庭暴力置若罔闻、冷眼旁观的人,不正是致使暴力不断升级的重要因素之一吗?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父母虽有教养孩子的义务,但绝对没有殴打、辱骂孩子的权力吗?淡漠!绝对的法律意识淡漠! 终于看不下去,他站出来声张正义了:“住手!” 银两虽非颇具震撼性,但也足够将失去理智的人拉回现实,因为正义的使者是整个人挡在了受害者面前。 “!!”高扬的条凳险些落到凸起的大肚上,颜珂面上不无愕然,这位求情者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子休不是看不上他家凌霄……不对!现在根本无需追究看不看得上的问题了,柳子休是男子,压根就不可能成为他颜家的儿媳妇。那么,他颜家的家务事,还容不得外人插手! “颜伯伯,您再这样,凌霄将有权指控您家庭暴力、虐待未成年人!”眼见对手又要翻脸,子休适时继续自己的话,刚刚他可是冒险赌了一把,幸好凌霄他爹不是真疯了。 “中空……家庭暴力?虐待……未成年人?”包括真被打出点轻伤的凌霄以及听惯了儿子胡言乱语的柳吾夷,在场的四位听众皆愣住了,这是什么话? 早预料到众人会有这种反应,对此同样习以为常的子休,自认普及法律知识不是他这小老百姓该忙活的事,遂忽略众人疑惑的眼神,麻利地转身,扶起凌霄,五笔身中地查看其伤情。 没错!他就是要装腔作势唬人。对南宫度之流的掌权人士,他已不会天真地抱哪怕一丝丝希望。唉,真真是个混乱的时代呀!他柳子休怎就生不逢时呢?>_< 很快将儿子的行为理解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柳吾夷没有不支持、配合的道理,也不想师兄在游云谷拖拖拉拉个没完,索性吩咐子休扶凌霄进屋上点药,算是解决了严家父子的激烈争端。自个儿默默收拾了碗筷拐进厨房,师兄会走的,他很清楚! 子休和花离一左一右搀扶着凌霄进房,炕上仍大剌剌地躺着南宫度,不过,这会儿时没人有心思去理会他。 “不要误会,我是实话实说,你爹太狠了!”对上凌霄肉麻的眼神,子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张嘴澄清事实,果然某些人是会误会的!真是……伤脑筋啊! “……”光看子休急于撇清干系的表情,凌霄已无话可说,咬了咬牙,重视沉默地垂下头去。 意识到自己的话是有点伤人了,子休心上过意不去,脱口又客套上一句:“你们也不用想太多,以后有时间还可以来串门的嘛……”呃,这话可真够牵强的!这能串门,干嘛急着赶人走啊?“呵呵……”-_-||| 20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耍赖 柳吾夷与颜珂曾经朝夕相处二十多年,作为师兄弟,彼此对对方的性情是相当了解的,虽然时隔十三年,不过,人的性情果真是很难改变的!颜珂很清楚这点,从师弟突然现身落花湖畔找他的那天,他就看出师弟还跟从前一样固执,如果说他是刚愎自用,那师弟就是顽固不化、执迷不悟! 强留在游云谷与师弟对峙,其结果很可能是他这个师兄再次不被领情,像十几年前的师父一样被气得吐血!这是足以遇见的最轻状况,因而,他果断地选择了出谷,带上儿子、徒弟,当然还有南宫度,这个祸患他是要替师弟解决的。一则师弟被强行扣押的事儿,他得好好清算一番;二则,虽说柳子休做不成他颜家的儿媳妇,但至少也是他颜珂的侄儿,自家侄儿给人欺负了,还险些丧命,他可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师徒仨推着被蒙了眼的南宫度在柳吾夷的指点下,赶在天黑前出了谷。 南宫度的真实身体状况,在医家面前时没法造假的,不过,这前前后后,他是真生病了,还病得不轻。情况时好时坏,那会儿呕吐过后是舒服了些,但冷水灌顶毕竟是雪上加霜,这不,强撑着走了段路,就又产生要吐的感觉了。 面子、气势问题始终敌是不过胃强力收缩所引起的病理生理反射的,很快,这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爷蹲在荒凉的山路上干呕起来。也是,一整天没吃东西还能吐出什么来呢?o(╯□╰)o 凌霄跟着停下脚步,不是什么医者父母心,而是此处已出了游云谷的地界,他可没打算再往山下挪动半步了。子休刚才的那些话,明里有着逐客之意,他不会自欺欺人当没听懂,他并非不理智的人,子休对他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他脱皮断腿跟爹对抗死活要留下或者带子休走,都只会给子休徒增难堪甚至让子休厌恶他,这样得不偿失又何苦呢?索性退一步,在谷外等! 花离其实跟凌霄有着同样的心思,他还要跟子休长期相处增进感情呢,所以,他也同时停下来不走了。 走在最前头的两个人的师父颜珂立刻察觉到身后的状况,驻足转身,面上的表情是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他想不通明明自幼在他严厉教育下长大的两个徒弟怎就成了师弟柳吾夷那类榆木脑袋的情种呢? “你们俩脑袋里在想什么,别以为师父不知道!”是啊,两个小子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他这个看着他们长大的师父又岂会不知呢!凌霄就不必说了,花离的表现同样明显不过!平日里凌霄被打,这个当师兄的哪次没给求过情?今儿个杵着半天竟是半声不吭,这一反常态度便是再明显不过的破绽了。两个徒弟“一夜之间”全成了短袖,他是想想就又有要发飙耍狠的冲动了,可一味的打骂惩罚有用吗?作为大夫,他其实很清楚同性癖不是靠恶劣的体罚就能改的,权宜之计,唯有侧面打击。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刻意反对,局外人兼明眼人如他颜珂一眼就看穿了几个愣头小子的傻事儿,只需要实事求是,公正客观地指名道:“柳子休根本不喜欢男人,明白吗?” “呃……”没料到师父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凌霄和花离有些懵。子休有说过不喜欢男人吗?他们不自禁回顾起昨晚子休所说的话,可从头到尾,子休强调的是真正的喜欢当建立在了解之上,所要考虑的是人品、学识、阅历、金钱,但并不包括性别,不是吗? 看徒弟们冒出来的探究样,颜珂有着自讨没趣的憋气,好在他是坚信自己的判断的,因为下午房间里两个人激烈对峙的局面,他可是窥得清楚,听得明白。柳子休胆儿大却不是个豁达的人,即使日后真跟哪个对上眼,也很难有结果,这便是性格决定命运。既然如此,那他是没必要急在一时,遂一句话总结陈词道:“你们自己好好反省!” 对师父的“宽容”,凌霄和花离面面相觑——师父真就同意停着不走了吗? 颜珂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当然此立场只针对停走与否!这儿的确不是游云谷的地界了,那他就不算懒着不走,不对吗? 天黑得很快,冷风嗖嗖起,各怀心思蹲在游云谷外的师徒仨,拾掇了干柴,燃气篝火取暖。 他们问心无愧,一切都是柳家人给逼的! 如豆的灯光下,喝着热腾腾稀饭的柳家父子二人隐隐听到细细的属于树叶吹出来的乐音。 是谁?还用问吗? 子休的嘴角不自觉抽动着,现如今回想起几月前跟师兄在王府里一唱一和、隔糊传音、月下相会……师兄不会以为他是以曲传情吧? 21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星移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殇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独留我孤单在湖面神伤 …… 唇间含着柔韧的叶片,轻吹出曲来的骆花离,脑海里浮现的是曾经子休临湖轻唱的景——月光、阁楼、朱红色的窗…… 这该是子休喜欢的曲吧,他想。那个时候,子休在湖心望月轻唱,他在湖畔,望影聆听。只一遍,他便记下了整首曲子,是天生的耳力过人,也是对子休的一切,他有着近乎偏执的关注。譬如五岁那年,游戏时答应过子休的话,他一直记到现在,虽然子休似乎早就忘了,甚至拿他送的药给凌霄用! 凌霄正蹲在篝火边烤野兔,对于爹明令师兄立于树梢吹木叶而让他负责晚膳的作法非常之有意见。原因在于从头到尾师兄竟一直一副不在状态的痴傻样儿,要知道向来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师兄可是极少露出这种几乎可称得上魂不守舍的神情的!还有一点,就算他不通音律,也能听辨出师兄现在所吹之曲是他闻所未闻的……这就出问题了!师兄为何一反常态?莫不是在假公济私、借曲传情? 对两个徒弟的“身在心不在”,颜珂看在眼里,稍息的怒气又有回旋反扑之势,但现在不是发火训徒的时候! 无视大徒弟花离吹出的靡靡之音,他蹲下身,故作随意地拿过儿子凌霄手中一串将要烤焦的兔肉,娴熟翻烤起来。 隔了半响,才猛沉下脸,幽幽道:“诸位,还没被冻死就赶紧现身吧!” 突兀之语,惊扰四座。 心怀不满或猜忌的师兄弟俩蓦地回神,心生警觉。 对方显然不是先前那批进山“找药”的泛泛之辈,这点他们可以肯定,不光因为周遭淡月照不到的黑暗里无半点 之响,更因昨日在镇上亲眼见到官兵于南宫度进山前撤走,而今日一整个白天,山中亦是鸟鸣山更幽。当然,对于无法绝对隐住自身气场的所谓高手,他们从来是“来者不惧”的。 一个黑影迅速从黑暗中分离出来,火光与月光交相映照下,是个女子灵动娇俏的身形。 “原来是你!”看清女子的面容,凌霄不由脱口而出,这不是穆王府的那个丫头嘛! “颜大夫救命之恩,小女子付星移没齿难忘!”同时认出来对方是谁,星移大大方方地上前施礼感恩。不是惺惺作态,而是颜凌霄的的确确救过她一命,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当然,其实也因为她是才到达这儿,并非埋伏已久的,否则,“驻扎”在此多时的师徒三人也不可能这会儿才有察觉! 真诚的感恩让绷紧的大脑神经稍得以放松,进山寻主的她很快发现了不妥之处——颜凌霄竟会在毓风山,那王爷呢? 王爷与颜凌霄势如水火,她是清楚得很!捉拿柳子休,王爷只身进山足矣,但若遇上颜家一行人,则…… 意识到王爷可能遭遇不测,她紧张地将视线转向四周,目光终于落到距离篝火不远的大树下躺者的南宫度身上。 “王爷!”语气、眼神里皆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她三步作两步疾奔向主子。 南宫度早病得昏迷不醒,不会有回应,颜家师徒仨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忙者烤肉。 当然,花离和凌霄心里是有疑惑的。他们确定师父刚才说的是诸位,可是,现在怎么才出来一个?而且,在用内力感知下,他们也仅感觉到一人啊…… 寻思片刻,再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还是选择了沉默,主要是怕再惹师父生气,毕竟学艺不精是他们的苯! …… 王爷病得严重,这个不懂医术的人都看得出来,何况星移还略懂点医术,可惜她随身带的全是毒,哪里有药给主子治病? 对着面前悠闲吃喝的三位神医,心急如焚、心痛如绞的她只能干瞪眼,无计可施。颜凌霄不会施以援手,颜家人由着王爷自生自灭,她不会苯得看不出来!只好咬紧牙关,强忍着心疼、愤怒,拾了干柴,燃起火来给王爷取暖。 22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袭击 天将入暮时,颜珂便令大徒弟骆花离吹木叶,目的旨在发信号告知谷里那个不领情的顽固分子他铁了心要在谷外坚守的事实,没想到会引来王府的丫头及一众不明身份且身手绝不比他差多少的家伙,他表面上虽不动声色,脑子里其实转得飞快。 虽然退居山野多年,但敏锐的洞悉力仍在。疑云一经推敲便明朗许多,说到底,柳家父子对任何人构不成威胁,而那破公主既从文国临阳一路行来而毫发无伤,自不会因进山反暴露了目标,何况还有他颜某人一路盯防,被跟踪的可能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来者十有八九就是冲南宫度来的了。 真这么简单吗? 他故作不经意地瞟一眼对面的主仆二人,看那丫头心如刀割的愁苦样儿,似乎完全没察觉被人跟踪了呀? 如颜珂所料,星移确实不知自己竟给人当了引路人,是自恃身手不凡能以一敌百的自负,也因为情况紧急,她不得已匆匆忙忙从穆州封地赶来毓风山找王爷,不想王爷竟病得昏迷不醒,她是忧心得方寸大乱了。要知道历经上次的中毒事件,王爷的身体才刚刚复原,怎经得起发寒侵袭? 清冷的月光催得寒气越来越重,好不容易喂王爷喝下一点点水和泡软了的干粮,她也顾不得外人在场,直接将打着寒噤的王爷拥入怀里,紧紧抱着。 对这有伤风化的举动极为反感,颜珂冷冷低哧一声,决定假他人之手除掉南宫度。见死不救、借刀杀人又当如何?他颜珂从来就不是以德报怨、怀妇人之仁的主! 于是,当星移焦躁不安地用手绢不停给王爷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时,跟踪者愈潜愈近了。 直到篝火渐要燃尽,她小心翼翼让主子倚在树干上,起身去拾柴的时候,才猛然察觉四周环境有异。 颜凌霄和骆花离也仅仅早星移一步感应到杀气,恍然明白师父所说“诸位”的意思,潜伏在周遭的黑衣蒙面人的确有很多位! 他们看见了,也就是说没来得及领悟师父“莫管闲事”的眼色,便条件反射地投入了激烈的厮杀中。 这是迫不得已的! 当一柄带毒的飞刀自耳边呼啸而过时,颜珂顿悟自己的猜测存在纰漏——这黑灯瞎火的,谁有功夫区分哪个是南宫度?谁能保证在座的各位不是一伙的?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帮人摆明了是要赶尽杀绝嘛! …… 半个时辰后,激烈的打斗终结于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森林里。 这是柳家的护谷林,也是柳吾夷布下的阵之所在。密密层层全是耸入云霄的高大乔木,白日里光线已是昏暗无比,到了晚上,即使是光秃秃的树枝也是足以遮天蔽月。一年四季,误入阵中而困死、渴死之野兽走禽比比皆是,仍至成为柳家食肉的主要途径。 凌霄花离是且战且退入阵中的,甚至摸黑跑了一大段路,才甩开强劲的追兵。竖起耳朵,绷紧神经,高度警觉地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他们首次认清自己的本职其实是师从医圣的大夫,而非名纵江湖的武林高手! 而医圣兼名纵江湖的武林高手颜珂正被两个身手与其旗鼓相当的黑衣人联合攻击,应战的吃力程度。可想而知!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靠在树下一动不动的“正牌”南宫度竟无人问津! 大概是因为篝火都已燃尽,月光照明度又不高,黑衣人眼神不好,而南宫度病得呼吸微弱,一致大大减弱被关注度的缘故吧! 星移稍稍松了一口气,身上带的毒物也全派上用场,“孤注一掷”的同时,猛甩出红绫卷起主子落荒而逃了。在进毓风山之前,她先去了镇上的李氏医馆,对柳家门前的阵法,已有知晓。 …… 在谷里的子休,不是没听到“兵兵梆梆”的打斗声,可惜他猜想的是——凌霄和南宫度打起来了! 柳吾夷也是这样想的,俩人如是安慰刚刚苏醒的柳絮,柳家还有柳家的事儿要解决! 23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柳絮 接过温热的粥碗,女子又开始眼泪婆娑,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碗里掉。 站在床边,双手捧着托盘的子休顿时又烦乱无措起来,他是见不得女孩子哭,尤其这位很可能是他同胞姐妹的公主,从白天现身起,除却睡觉的时间,眼泪基本就没断过,哭道现在,两只眼睛都早又红又肿了,简直比林黛玉还林黛玉啊! 抓耳挠腮一阵,他好不容易磕磕巴巴说出几句安慰的话,却是词不达意,反惹得人家越哭越伤心了。 最后,心绪复杂原本不欲多言的柳吾夷不得不打断儿子言不尽意的话,和声劝慰床上的人,道:“快吃吧!等下粥都凉了!” 这话听管用,泪如雨下的她强忍住眼泪,哽咽着小口喝粥。 看她瑟缩的双肩,柳吾夷心有不忍,但事情不能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拖延下去,柳絮能找来此,想必与王凝再会之期也已不远,他需要弄清事实,早作应对!想来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能避过两国朝廷的耳目找来这儿,心里承受能力应该不会太差,何况,话都开了头,索性心一横,带柳絮喝完粥,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他便单刀直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咦!?”没料到爹会这般直言不讳,子休很是意外地瞠了下眼睛,当然,他还是迫不及待想查清楚自己到底为何就莫名其妙倒上八辈子大霉的。 父子俩一个面色沉重,一个满含期待地盯着被提问者。 柳絮放下碗,没有回话反一手捂住嘴直摇头,显然是不愿意再回忆当时,只一会儿,两颗大大的眼睛里再次溢满泪珠。 这样的反应让子休心中顿生出一股悲凉,更多的是愤懑——不用问了,公主的遭遇一定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当初他在王府被南宫度虐待,一身青紫还饿得发慌,是咬牙切齿忍着在心里骂娘才不至于抹眼泪,现在想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很惨,更何况公主一个女孩子,遭了罪自然会委屈得直哭。 一时间深有所感,他又张口欲说些安慰的话,却被爹从旁轻拉了一把给拦了下来。 不负柳吾夷所望,柳絮颤抖着双唇,终于开口了:“是母后!爹,是母后逼絮儿!母后逼絮儿嫁给穆王爷!絮儿不要!絮儿不要当和亲娘娘!不要!”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原本死扣着被子的手突然松开,转而拽住了柳吾夷的衣袖:“爹,不要不要絮儿,爹,絮儿要和您,和哥哥一起生活……” 哥哥?子休被这词叩了下心弦,这么说自己是柳絮的哥哥?柳絮是母后的女儿,那母后是……后母?不可能吧?! “你是掏出来的?”不理会儿子瞟向自己的暧昧眼神,柳吾夷很是镇定地问柳絮。 后者没有否认。 “那,孩子的父亲呢?” “孩子?”似乎打了个激灵,柳絮迟钝地低下头,目睹自己滚圆的腹部,脸色陡然煞白如纸,哭得愈发凄惨了。 猛然意识在女孩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柳吾夷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世衰道微,人心险恶,连子休都会遭遇不测,更何况柳絮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无耻!简直是丧尽天良!愤怒的父亲双手死死地紧握成拳。 静默了许久,直到女孩的哭泣声渐小,子休轻轻将自己随身带的小方帕递了过去,他的心情异常沉重,比起身为男生的他,女孩的遭遇要惨痛十倍、百倍!他诅咒天下淫贼统统不得好死!有朝一日,定要让凌霄和师兄为柳絮报仇雪恨! 柳絮颤颤的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才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兄长,到嘴的“哥哥”却没有叫出口来。 她满脸诧异地盯着子休,确切的说,大部分目光流连在子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这,是哥哥吗? 慢半拍才察觉到审视的眼光,子休尴尬地拿托盘挡挡肚子。自打昨晚外人进了谷,一堆事故就跟棉田里的棉花似的爆出来,他脑子里乱作一团,是压根忘记遮丑了。 24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迷宫森林 毒药毕竟不是烟雾弹,迷惑不了多久就被识破,被糊弄的追兵发怒了,更加如厉鬼索命般穷追而来。 即便阅穷凶极恶之徒无数,星移也不由吓出来一身冷汗,心道这群刺客怕是中了巫蛊之惑,便再顾不得检查胳膊上的伤口,忍着火烧板的剧痛,死死揪紧王爷的衣襟咬紧牙关往前冲!她一个丫头死了没有关系,但不能让王爷出事! 耳边呼啸的风声始终盖不过身后冷森的剑鸣,而惊恐焦躁的情绪更让周围的黑暗变得诡异、恐怖、没有尽头…… 她以为柳家的阵法不该是就地取材吗?为什么逃了这么久,却一棵树都没有撞上? 心更惶惶然,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不顾一切地继续飞驰,直到被她紧紧拽着的人突然间动了。 仿佛黑暗里突然电亮了一盏灯,心力交瘁的她猝然一喜,不经大脑便脱口喊了出来:“王爷!” 迟了片刻,刚刚苏醒的南宫度才缓缓自混沌迷惑中清醒一些,声音还很虚弱,嗓子沙哑:“星移?” 听到主子的回应,忠诚的一头心猛然一抖,连呼吸都险些停滞了——刚才那么一喊,岂不间接给黑暗里的追兵发送了信号? 察觉到星移的紧张,南宫度心生警觉,独自撑着运气聚元,很快便感知到周围强大的杀气!他陡然大惊,想起昏迷前跟颜家师徒一起的,立刻条件反射地猜测——莫非是颜家人要替柳子休报仇雪恨?不对!颜家要动手,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而且,对方远不止三人!那会是谁?星移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因为生病,平日里机智过人的王爷这会儿脑子转得很是吃力。而没有听到主子再出声,星移更认定自己无意间在刺客面前暴露了目标,愈发拼了命地想要甩掉追兵。 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星移只是在惊慌失措、漫无目的地乱跑,南宫度果断地下达命令:“停下!” 闻言,星移只有半秒的错愕,没有遵从命令。王爷身上时冷时热,她能感觉到,所以只当王爷发烧,烧得头脑不清楚了。 南宫度不得不证明自己的头脑还算清醒:“不想狭路相逢就立刻停下!” 总算辩出主子不是头脑发昏,星移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驻足便触到一颗树干,登时惊愕地瞪大眼睛,可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竟突然亮了! 这次真的是黑暗里亮起一小团火。 “王爷?”她再次怀疑王爷是不是烧糊涂了? 南宫度没有看她,就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正是那日逼迫柳吾夷画的阵法图。 王爷就不怕刺客循着亮光而来吗?星移不知主子何故如此而为,满心的疑虑与担忧。 南宫度勾唇冷笑,突然吐出四个字:“倒戈相向!” “?”星移怔楞半刻,猛意识到王爷所指正是她此次马不停蹄来毓风山药告知的坏消息,不禁再次瞪大了眼睛,王爷怎会知晓? 南宫度埋头细看手上的图,神态很是镇定,片刻后又道:“星移,你太大意了!” 知道主子指的是自己被人跟踪了,星移心有惭愧:“属下无能,请王爷……” “本王也有疏忽之处!”并无究责之意,南宫度打断了星移的话,转而到:“事已至此,只有殊死一搏了!” 殊死一搏?星移大惊,王爷莫不是要与刺客正面对抗? 看穿了她的心思,南宫度扬了扬手里的图,道:“铤而走险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不是现在!” …… 如星移所料,刺客会循着亮光追踪,但是,在这片黑暗森林里,除非两者一开始就同时走在正确的通道上,否则看见亮光就不等于能逮到目标,即便亮光近在咫尺,但两者间的距离却无法超越,这便是阵法的厉害之所在! 南宫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暴露目标的。有入谷的阵法图在手,他不但能顺利脱险,还可以将刺客困住,岂不一举两得? 当然,黑暗里的一点点光,是相当醒目的,故而,同时也引起两位落败的大夫的注意。两人恍然大悟,虽然入谷时只顾着注意南宫度的动向,而忘记了记路,但在出谷时,不是有柳师叔亲自指点吗! 25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法场 南国,栾州 将近晌午,天色仍然晦暗不堪,飕飕的冷风刮得人面颊生疼。 平日里喧闹的十字街口,今儿个却是寂静非常,成形成线、五花八门的贩滩半个影儿也无,就是临近的几个街口,各家店铺也都纷纷闭门谢客,只剩那白底黑字的酒旗随风荡曳,凋敝的气氛异常诡异。 何来诡异? 一来,今日非全城禁足日;二来,这儿也不是没有聚集数量众多的人。 高台上、围着高台的空地上,或跪着或站着或坐着,全是人呢,却愣是没一人吭声。只因今儿个是顺应天道,秋后问斩! 这高台是行刑台,这跪着的是死刑犯,这站着的是侩子手,而唯一坐着的监斩大人刑部尚书曾华胄! 按说,平时处决犯人是无需尚书大人亲自监斩的,平时处决犯人时也会引来无数百姓趋之若鹜的。今儿个尚书大人亲临,百姓各个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就在于这批死刑犯乃是下毒谋害穆王爷的元凶们——余州富贾彭万财及杨家丁彭富贵、寻欢楼鸨儿媚娘、红牌姐儿玉晓晓、丫鬟春花、老妈子刘氏、护院李狗剩! 案件真相居然会是彭万财色胆包天跟穆王爷包养的姐儿玉晓晓私通,而鸨儿媚娘见财眼开有意包瞒,哪样会被王爷当场捉奸,奸夫淫妇恐遭杀身之祸,心生歹念,决意先下手为强,趁着王爷醉酒时机,伙同丫头、老妈子、护院在王爷的酒里下毒! 要说这因个窑姐儿惹出来忤逆犯上、下毒谋杀王爷的事儿还真荒唐得令人匪夷所思,可就真无一人出来质疑,就因为穆王爷专门宠幸烟花女。伶人,甚至娶其为妾是近几年来年年都有、见怪不怪的事了,更何况这案子可是南国神探张铭启亲自查办的! 再有,案子审了小半年才告终结,这期间是出了不大不小诸多骚乱,每日里被官府抓去盘问的人更是遍布八方,数不胜数,以至于今日法场行刑,没一个看客敢来来瞧热闹,怕一个不留神,给连坐了!穆王爷,他们是惹不起的! 只听人高喊一声:“午时三刻已到!” 曾华胄立刻抛出了斩牌。 几个侩子手同时走向身前的三碗壮胆酒,大口喝酒,咕咚咕咚…… “下雪了!”行刑台下,不知哪个低声咕哝了一句,在这肃杀的气氛当中,声音倒显得异常的清亮。 还好不是什么“六月飞雪”,曾华胄不在意地睁了睁泡眼,提起精神等侩子手喝酒,为穆王爷这案子,这小半年他简直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今儿个总算是熬出了头…… 可惜,尚书大人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侩子手还没喝完第三碗酒呢,台下跟变戏法似的眨眼乱作了一团。 “蜈蚣!有蜈蚣!啊……”很多人高叫着,奔来跑去。 蜈蚣?这个季节怎会有蜈蚣出没? 立刻断定有人劫法场,刑部尚书还算从容地大吼道:“看住死囚!快!看住死囚!” 监守的衙役们虽然怕被蜈蚣咬,但也是训练有素且大多对应付劫法场颇有经验的,很快恢复了镇定,有秩序、有对策地活动开来。 不料,对方好像不是冲死囚来的? 只觉脖子一凉,尚书大人傻了,没敢再喊一声。 “都退下!”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黑衣蒙面人朝底下众士兵厉吼一声。 显然是运足了内功,法场瞬间恢复之前的寂静,唯有某人“嘎达嘎达”牙齿打哆嗦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原本周旋于众衙役中的另几个黑衣人,如风驰电掣般冲向囚犯。 尚书大人看在眼里,急的要跺脚,却没敢动一丝一毫,此时此刻,他终于鼓足勇气,欲跟黑衣人讨个商量。 只是,还没开口,对方先发话了:“曾大人,多有得罪了!” “咦?”战战兢兢的大人不明所以地茫然了片刻。 然后“噌”的一声,就被黑衣人“连根拔起”——掳走了! “果然不能出来看热闹!”几个自窗户偷看的闲人如是交流道…… 26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南宫骜 法场被劫一事很快上奏到皇上。 此时,皇上南宫鹜正在殿内与臣下薛时立下棋。闻此消息,薛时立半抬着欲要放下棋子的手,颤巍巍了下,见皇上的面容还算平静,才不动声色地继续走棋。 南宫鹜对此似乎并不重视,目不离开棋盘,只问那前来奏报的刑部侍郎李宝嘉:“曾华胄呢?” “曾大人被歹徒挟持,出了城……”李宝嘉如实禀告。 还没说完,南宫鹜突然截住了话,道:“然后放了?” “咦?”皇上早就收到消息了?李宝嘉心上闪过诧异,惶惶然点头答:“是!” 南宫鹜还是没有暴怒,走一步棋,才冷冷道:“劫法场该当何罪,法场被劫又该当何罪,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是!微臣告退!”李宝嘉诚惶诚恐退了出去。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君臣二人继续下棋。 良久,待宫女们换过茶水、点心,南宫鹜突然示意其退下,看向薛时立,道:“薛爱卿以为是何人所为?” 不假思索甚至有些仓皇的,薛时立将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缸内,起身,向皇上鞠躬行礼道:“臣愚钝,不敢妄加揣测!” 南宫鹜淡笑,伸手示意其不必多礼,还道:“薛爱卿不必紧张!朕……” 刻意的停顿,右手食指轻敲棋盘,在殿内肃静气氛的衬托下,“咚”的闷响声犹如敲在了人心上!片刻,继续道:“不会枉杀忠臣!” 这话什么意思?薛时立是心知肚明,“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要声泪俱下,痛表决心道:“皇上圣明,臣薛时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爱卿,平身吧!”南宫鹜仍是淡淡地笑,目光里却闪过一丝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李宝嘉一刻不敢耽搁地赶回刑部时,曾华胄刚刚从失魂落魄中恢复神智。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载,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荣耀,这位年逾天命年的尚书大人自然知晓失态之严重性,故而在城外终于被歹徒利用完时,即便早吓得屁滚尿流且脖子上还被划开条不算浅的口子,仍无意识地**着要回刑部,而没让官差们直接把他抬回府邸休息。 躺在刑部衙门后院供官员午休的床上,脖子上由御医缠上的厚厚纱布隐隐还渗着血,他坚持听李大人叙述面圣的情况,听到那句“法场被劫又该当何罪”时,两眼珠煞时直往上翻,脸更加失了血色。 李大人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直吸气:“曾大人,您保重啊!曾大人……” 还好,曾大人没直接晕死过去,渐渐缓过气来,跟着李大人一起哆哆嗦嗦,直拿手摸那刚开过血口子的脖子,心里是懊悔得肠子都绿了!早知道有人劫法场,他曾某人何苦为抢功而摊上这监斩之责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恨天道不公!穆王爷的案子果真是不能随便碰的啊! “大人!”没跟曾大人一起怨天尤人,李大人积极发挥智囊团的作用,提出建议,“是否请张铭启过府一叙?” 张铭启?曾大人微楞片刻,蓦地,泡眼打开,直把李大人往外推:“去,去请张大人,张铭启!快!” …… 半个时辰后,派出去的官差来报:“张大人外出查访了!” “可知去了哪里?”刑部的两位大人很是心急,他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青州!”官差答道。 “青州?”曾大人看向李大人,后者轻摇了下头,想来刑部官差是没有权力打听府尹大人去青州所为何事的,便让其出去了。 待人一走,曾大人又急的直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大人稍安勿躁,通缉令已经发往各州府衙门,相信不日便可……” “等等!”不待李大人把自我安慰的话说完,曾大人突然想起数月前跟神探张大人的一次谈话,当时张大人不是提到那给王爷解毒的凌姓大夫乃青州人士吗?张大人一直就怀疑穆王妃遇刺案与穆王爷遭人下毒有关联,而今刺杀王妃的杀手已被处死,而毒杀王爷的罪犯也已屈供如前……莫非张大人还想深究? 27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毒镖 原以为一辈子不需要再看乌龟王八蛋死淫贼,没想到一个没躲掉反来了一双,双手托要费力挺着大肚子的柳子休有一种恨不得生出犬齿的咬人的冲动,横眉竖目,气势汹汹瞪着占据自己炕床的狗男女,心里“噌噌噌”冒着黑烟! 不过不要误会,这大部分“黑烟”其实是在气他自己!气柳子休怎就婆婆妈妈到三番五次都狠不下心来任“淫男恶女”自生自灭?气那以德报怨的傻事是他柳子休这等疾恶如仇、有仇必报之君子所能为的吗? “不能!”柳某人今早第N遍碎碎念开始,“人性的颠覆!人格的颠覆啊……” 详情追溯偶倒昨天晚上,话说通过与柳絮的沟通,子休确切得知自己当了哥哥,说心里没有半点惊喜那是骗人的,天知道作为独生子女的他有多渴望有个妹妹!只可惜初次见面就给妹妹留下个不修边幅还“臃肿异常”的坏印象,他是一晚上没睡好,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想出个以实际行动塑造全新精神面貌以取代不良形象的计划,没想到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第一步骤——杜绝赖床、晨起跑步,竟被歪在雪地里一双眨眼的“尸体”给断送……可恶!要不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冻,他绝对会睁眼当瞎子,权当没看见的! “换盆水来!”全然没听到儿子的“自我忏悔”,柳吾夷头也不抬地吩咐一句,他正在处理女子被毒镖击中的胳膊,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剜掉毒镖周围乌黑的烂肉,同样黑且粘稠的血液不断自切割处涌出。 原本十三年没有动过小刀的他是不打算救人的,但在看到毒已攻心的女子竟顽强呼吸时,他震撼了!那一刹那里,郁结于心多年的块垒。不敢握刀的怯懦被生命的强大力量击溃,犹如退一步海阔天空,豁然顿悟,驱使他重新拿起了刀。 另一边,子休生闷气归生闷气,面对这用“血肉横飞”来形容也毫不夸张的危急场面,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做着一名“护士”该做的事。 水很快换了盆新的来。 隔了一会儿,见爹汗流满面都腾不出手来擦,他又拿起毛巾给爹擦汗。 接着,取盆子、镊子、棉花、药粉、绷带…… 正忙得不亦乐乎,突然发现——主刀大夫举着工具不动了! 不明所以地瞄一眼星移的伤口,毒镖是给取出来了,可还没缝合或者包扎呀!再瞄一眼爹的脸,子休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随即,他也跟着爹僵住不动了,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他是很清楚的很——除了勉强识得几味药材,不学无术的他,要如何帮爹排忧解难? 突然非常懊悔昨天没有反对爹把颜家师徒赶走,他心里头百感交集,这个时候要是有落花谷的三个大夫在就好了!真是不需要来的说话瞎来,需要来的时候不来啊!人命关天,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 “啊!”抓耳挠腮间灵光骤然一闪,“临时护士”惊喜地一拍手掌——昨天晚上师兄不是还在谷外以曲传情吗?虽然还不清楚南宫度跟星移是怎么受的伤,但师兄他们应该还在附近吧? “站住!”见儿子突然精神亢奋地往外冲,柳吾夷立刻猜到他想干什么,情急之下,脱口大喝出声。 被爹突然爆发的严厉喝斥声惊到,子休应声僵住步伐,三秒后,才紧张兮兮地转过身来。 柳吾夷的神情比刚才更加紧张了,却在儿子面前强作镇定地保持平稳的语气,道:“外面肯定出了事!而且,这个忙,他们帮不上!” “什么?”子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正视爹的话里的弦外之意,难道说…… 柳吾夷沉重地垂下头,他遇到了跟十三年前一样的问题:“是失血过多!” 失血过多?难题在子休脑子里打……等一下,这个是难题吗?满脸困惑的,子休脱口问道:“不可以输血吗?” :输血?“如闻天外之音,柳吾夷愕然瞪大眼盯着儿子,他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 28第一卷 第九十章 输血 植物离不开水,人离不开血!血液的流失,威胁生命的存亡!大量失血后通常利用药品或者事物补血!而输血…… 柳吾夷确定在他曾经研读过的大量医书甚至史料里,都从未有过关于“输血”的记载。\ 也就是说,“输血”对于她是一个全新的概念!而在伤者生命随时可能停止的紧迫关头,这么一个甚至连未成熟都谈不上的感念,能一蹴而就,顺林飞跃成为实践吗? 一腔激动与希望,在稍作理智的分析思考后,立刻被驱散得荡然无存,巨大的心理落差,是他反而更加颓靡到无所适从。 蓦地,沾着血的小刀从手中滑落。 瞬间的精神恍惚里有惊愕、有惶恐、更多的是心痛如绞、肝肠寸断!他死死盯着那一点一点坠落的有如烈日般刺目的刀,它刺向的不是地面,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小的身躯! 记忆骤然如海啸般扑卷而至,却只有那个全身冰凉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坟墓里,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喊他…… “爹?”连唤数声,爹都不理睬自己,子休心里更加悬得紧。爹竟然连手术刀都拿不稳了!难道说输血也……回天乏术? 被儿子从回忆里唤醒,柳吾夷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不负责任!过去的失败岂能代表今天的结局?既然重新拿起刀,怎可不负责到底?已经想到输血,不设法尝试,怎知不可能成功?不尽全力抢救,怎知没有存活的希望?连伤者都没有放弃,他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爹……”将小刀交还给爹,子休心里涌上前所未有的不服输的倔强,再次确认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柳吾夷没有明确表态,但紧握刀柄的手已不再颤抖,他开始思考输血的可行性。 捕捉到生的希望,子休义不容辞伸出右手:“我可以献……” 话在此陡然停住,将问题想得过于简单的人终于意识到一个建议背后系列细节之所在,最起码的:“血型不合怎么办?” “血型?”柳吾夷从儿子口中又听到一个新词,三年多来积藏心底的困惑、疑虑今日又晋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过,目前他是全没心思探究这类的,他只想知道什么是血型?这跟输血有什么关系? 全然没有留意到爹满溢求知欲的目光,子休全神贯注思索着自己的问题:万一星移接收不了他的血该怎么办?南宫度感冒发烧不能献血,柳絮是孕妇也不能献,爹要主持手术不能献……对了,家里有验血型的设备吗? “血型?”脑子里“刷拉”闪过一道光,怔愣片刻,他长嘘一口气,道:“想起来了!我的是O型!全能捐赠者!” O型?全能捐赠者?柳吾夷感觉时间不够自己理解新名词了,赶紧挑选最关键的问题问儿子:“你想怎么输血?” “啊?”子休被问懵了。爹问的这是什么问题?什么叫怎么输血? “输血不就是……从一个人的身上抽血,然后导入伤者血管里吗?”他按自己的理解组织语言回答,他可没有受过要输血的伤!而且,输血这种事,当过大夫的爹不是应该比他更清楚的吗? “抽血、导入、血管……”结合已有的只是柳吾夷认真琢磨新知识,顾不上理会其提供者——他家儿子看怪物似的眼神。 很快又迫不及待询问:“这里哪些工具用得上?” “(⊙o⊙)啊?”这回子休可不是被问懵掉,而是严重Shock到了!My god!这,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又出炉个,个……庸医?居然连用什么工具都不知道? “别发呆了!”医术遭人质疑的柳吾夷神情严肃,当然没可能是在开玩笑,“救人要紧!” 的确,救人要紧,分秒不容浪费! 即使心底的惊诧空前抬头,子休还是自觉意识到自己即将肩负的僵尸堪比中流砥柱的技术指导之责任。 “豁出去了!”一捋袖子,几乎是门外汉的他紧张投身到生命大营救中。 …… 29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六夫人 什么叫死马当活马医?今天,子休见识了! 剧毒攻心还能不死,他认为除了他爹柳吾夷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另一重大因素恐怕是——星移以毒为伍,平日里没少碰过毒,以致练就一身比寻常人更抗毒的体质!这一点,早在数月前,星移动不动拿毒药恐吓他时,他就有先见之明了! 而什么叫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今天,子休也见识到了! 一根山鸡的鸡毛管子居然能哪来当输血管,也亏爹能想得出来,真是……呃,还别说,真就奏效了!要不然,星移能活着见到今天的夕阳? 当然,什么叫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今天,子休也算亲自体验到了! 那可是他完完全全的没有半点把握的想当然啊,居然能成功!还真是…… 在雪地里“吭哧吭哧”搬运茅草的子休,对上午亲历的堪称惊悚的手术第N次发出感慨:“只要你想,一切皆有可能啊!” 此时,落雪后的夕阳分外安详地挂在墙头,举目望一望从“手术台”上下来后立刻马不停蹄投身房屋修缮工作这会儿正蹲在屋顶铺茅草的爹,又瞅一瞅挺着大肚子在屋里择菜准备一家人晚饭的妹妹柳絮,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安稳、舒泰,事实证明,没病没灾的就是福啊!当然,如果房间里躺着的那对“病男伤女”能迅速康复Saygoodbye那就更惬意了! “哥哥,小心脚下!”是不是会探出头来看看的柳絮,发现兄长又在走神了,赶紧提个醒。 跟懒散、毛躁。干家务活儿只就一个惨不忍睹的子休一样,她是个贤惠、细心而且能干的女子。上午,父子俩忙于救死扶伤时,那一盆盆的热水,甚至中午的午饭都是她给烧好的!惹得子休更加怀疑自家妹妹的皇宫里是不是受了虐待?怎么说堂堂公主也不需要自己烧水做饭吧! …… 赶在天黑前,父子俩终于把屋顶给修不好了。 进屋,桌上便是柳絮准备好了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子休是早就饿了,这一嗅到香喷喷的饭菜味儿,立刻连口水都被诱了出来,完全想不起要在妹妹面前有点当兄长的样子,甚至等不急爹先下筷,提起筷子就开始扫荡了。 “……”柳吾夷无语,看样子往日不是儿子不爱吃饭,而是他当爹的厨艺太滥! 柳絮只浅浅地笑了笑,出来这个家,她还是有羞涩与拘谨的。女儿家的心思细腻或者说敏感也让她隐隐察觉到爹对她的态度是有微妙的疏离的。 身份不同,性情不同,柳吾夷却是不像儿子那般放得开。突然冒出来个女儿,他是需要时间接受的,而且说实话,对女儿的出现他是没有半点欣喜的!这无关他对柳絮的态度,而是他对柳絮的生母王凝的所作所为的愤怒!他一直不愿意相信王凝是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更无法理解王凝为何要这样对他?与其说他现在需要时间接受即成了十七年的事实,不如说他其实是需要时间冷静以面对十七年后的王凝! 故而,这一整天是真忙得不可开交也有刻意回避,他没跟柳絮说上几句话,动筷前,也只说了一句“吃饭吧”,就抓起筷子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开始时候饭桌上是很安静的,整间屋子也很安静,直到子休吃掉半碗饭,放下筷子拿起汤勺准备舀汤时,房间里就突地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发生什么事了? 好奇心旺盛以及爱凑热闹的本性瞬间显露无疑,子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房里,手上还举着汤勺,心里已在偷笑:嘿嘿嘿!又有好戏看啦! 柳吾夷、柳絮稍候才进来,便看见面色苍白的女子一只手艰难地撑着床沿要从地上站起来,显然,刚才的那声闷响是她摔下床的声音。 男女授受不亲——只当哥哥是碍于此立法,才立在一旁不帮忙把人扶起来,身为女性的柳絮自认理所应当,赶紧快步走到星移身边,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来,还关切道:“六夫人,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扑——”子休险些笑喷,幸而即使拿手捂住嘴,埋头摆出想咳嗽却咳不出来的痛苦状,心里其实已笑得直打滚:嘻嘻哈哈!六夫人!哈哈哈…… 原本脸色发白的星移,眨眼间已是印堂发黑,柳子休要笑的前奏她是捕捉到了,一口气没上来,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这当然是被气的,可柳絮不知道啊,还当王府的“六夫人”摔得不轻,更加担忧了,轻手轻脚地把人往床上按:“六夫人,快上床歇着吧,地上凉!” “咳咳咳……”谁是六夫人?柳子休!>_<“咳咳咳……”越是气愤,星移越是咳得说不上来话。 柳絮还没半点察觉,一边帮着拍背顺气儿,一边继续劝“六夫人”别老站着,这天也够冷的! 柳吾夷倒是觉察了儿子的古怪,却也不以为意,到厅屋里倒了杯水进来,递给柳絮:“给她喝点水吧!” 没等柳絮去接,星移突然使出几分蛮力,抓过杯子,一饮而尽…… 咳嗽终于止住了! 无奈,术后苏醒恢复的一点点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差点疲软地坐到床上,还好猛下意识拽住了身边跟柳子休长得极其相似的孕妇的衣袖,她猜到了这可能就是柳絮公主! 脑海里本能地冒出了一堆疑惑,可这会儿是没有半点精神来细究,她只想休息,但不可以跟王爷同床共枕,她是丫头,是下属! “带我去别的房间!”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沉重地闭上眼。 “……”子休的表情有些讪讪,赶紧过去帮柳絮的忙。呃,这恶女还真是封建!不是喜欢南宫度吗?搭个病床睡一晚都不行呀! 30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挨打 把人安置到另一间房睡下,三人又回到厅屋。 菜都冷了,柳絮自觉地端起碗,要去厨房重新热一下。 柳吾夷沉默坐下,没有拦她。 子休倒没像往日那般有懒就偷,反是动作麻利地点亮另一盏油灯,举在手上要跟着妹妹进厨房。这样“反常”的据顶,有为了改变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形象而可以装模作样显示勤劳的嫌疑,更多的则是因为爹对柳絮的态度冷淡,他不是半点没有感觉到。虽然明白爹定然是有难言之隐、不得已的苦衷,但他也不想妹妹因此而委屈难过,这才处处留意、寻思着,小心调剂双方的情绪,谁叫他这人天生受不得古怪别扭的气氛呢!好不容易家人团聚,就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嘛! 正扯着劳动光荣的傻笑呢,没想,还没抬脚迈步,就突遭了爹一记——斜眼? “?”不明所以地看着手上同样处于被斜眼范围的灯,即刻以为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越帮越忙,他只能郁闷地干笑两声,把灯递给了柳絮。 没办法,因为房子着火的事爹可是非常恼火呢!比起以前他不小心烧了衣服、窗帘等等要恼火百倍,甚至于昨晚板着脸对她下达了禁止用火的严重警告,虽然这次的大火确确实实不是他粗心大意引燃的! 然后,倍觉冤枉的“良民”哪里想到爹是穿了他缺德的恶作剧,忍无可忍又要严厉批评教育了! 这部,柳絮刚进了厨房,柳吾夷已然沉下了脸,语气是少有的严厉,问儿子:“你觉得很好玩?” “好玩?”子休一时还没从自己的主观臆断里跳出来,表情有些茫然。 柳吾夷强压着火气提示:“那姑娘真是南宫度的小妾?” “小妾?”子休心下了然了,也心虚了,可嘴上却强自狡辩,“贴身丫头跟小妾差不多吧!” “差不多?”柳吾夷第一次生出要暴打儿子的冲动,拳头攒得“咯吱咯吱”响,却又舍不得打,左右为难着,好不容易低下头,狠狠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遏制住,松了拳头。 再抬头,还是一脸的怒气沉沉,气儿子“孺子不可教”,低吼道:“姑娘家的清白可是看得比命都重要!你知不知道?” “没这么夸张吧!”子休还全然没有自觉地对答如流,“那柳絮不得……” “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赶紧改口,却仍带着些玩世不恭,“开个玩笑娱乐一下嘛,没那么严重的!星移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绝对不会……” “柳——子——休!”想不到儿子竟已顽劣到恬不知耻的地步,柳吾夷又要被气炸了!他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怎么会?>_< “……”都被叫全名了,这下终于意识到爹是真恼了,子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惶惶然闭嘴噤声。昨天爹暴怒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是心有余悸啊! “你接着往下说!”反躬自问间猛想起来什么,柳吾夷的语气又跟急转弯似的倏地缓和了。 子休是心存忌惮,缩手缩脚,灰溜溜的,哪里听辨得出这突兀转折的话是真心话而非气爆了的反语,权当自己真闯下了会令某烈女一死以示清白的大祸,几乎要剖心解肺地痛陈错误了:“爹,我错了!我睁眼说瞎话!星移压根不是南宫度的六老婆,她只是南宫家的丫头,是我污蔑她!我不尊重她!我没教养……啊,错了!是我不分场合,乱开玩笑,我有悖封建礼法……” “等等!”捕捉到“封建”二字,柳吾夷的怒意更加向疑团转移。其实,联系儿子今日所创造的前无古人的医学新突破,以往二字的那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言语、行为甚至现今的顽劣不知轻重不都是种异于常人的独树一帜吗? 丝毫没察觉爹研究的目光,子休只知自己用错了词,慌忙岔开话题,道:“爹,您放心,我这就去给星移道歉!” 说吧,“刺棱”转身就要往星移睡的房间跑。 “回来!”迅速回过神来的柳吾夷,也还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儿子的后衣领,条件反射地训斥道:“姑娘家的睡房是你个大男人能随便进的吗?” “……我错了!”除了低头认错,子休无话可说了,他真没想到这么复杂嘛! “错了?一句错了就想了事?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招人非议,更何况同床共枕?!”不提还好,一提柳吾夷心里的怒火又止不住“蹭蹭”上涌,这事儿他之所以会被气成这样,除了儿子的行为实在太恶劣,更直接的原因是他曾经就同样遭人陷害过!而今天,他的儿子居然也如此诬害他人,还没有半点真心悔过的诚意,他能不气得要打人吗? 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终是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儿子背上,骂:“柳子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便是失忆,也该懂得一点伦理道德吧?!害人很好玩是吧?好玩是吧!” “……”子休完全被怔懵了,爹可从来没有打过他呀! 见儿子又恢复呆呆傻傻的样儿,柳吾夷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了,又接连揍了儿子好几下,不是愤怒,是心疼:“柳子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是……” “爹!”厨房里的柳絮,其实早听到动静,被爹的怒气吓到,这会儿才战战兢兢跑出来替兄长求情,“爹,不要打了!哥哥知错了,不要打他了!爹!” 听到柳絮的声音,子休才恍然回过神来,却没有认错求饶,只拿惶恐不安的眼神紧紧盯着爹。爹也是有怀疑的,不是吗? …… 31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夜谈(上) 这一晚,父子俩再没说过一句话。 吃过饭,柳吾夷就一头扎进药房,没再出来。 子休在厅屋里做了很多。今天的事,他承认,是他欠缺考虑,玩笑开过了头,可当时的情况,人命关天,他哪有闲工夫考虑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啊!他不也是怕延误了抢救时机,才随口说星移是南宫度的六老婆嘛!爹就为这事儿打他,也太不近人情了!至于之后挨的那顿揍,就更冤枉了!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他不知道相比以前自己变了很多,就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变了!爹今天那样问,其实是早就觉得他怪异了吧!可是,为什么他觉得怪异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每一个,而是这个世界? 他无法理解衣服为什么要弄得复杂难穿!他实在认为十六岁结婚生子是严重的早婚早育!他没想到历史书上的指腹为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好只是个误会)!他没有尊卑有别的等级观念!他漠视皇权,更鄙视仗权欺人、三妻四妾的滥王爷!他认为“男女授受不亲”简直是无理取闹的封建欲孽!他老觉得自己养过一只叫Kanupin的猫……难道,难道说这些“怪异”背后的真实就是——他柳子休真的精神不正常,所以爹才带他隐居在深山老林里? “哥哥!哥哥……”见兄长突然低头撞桌子,柳絮很是惶恐,“哥哥,你别这样,哥……” “呃?”这会儿才察觉还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坐着,子休很是尴尬地讪笑,摸摸被撞疼的额头,掩饰道:“哥困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哥……”柳絮不放心,不肯走。 子休只好起身,假装困乏的样子,抱歉道:“家里地方小,得让你跟星移挤了!” “没关系!我没有关系!”柳絮连连摇头,有些受宠若惊。 子休其实也是瞎客套,见她不走,只好道:“去睡吧!哥没事的!爹也不会有事!” “……”柳絮还在犹豫。 看样子,自己不先进房她是不会去睡了,子休只好道一声“晚安”,先行进房了。 他家地方确实很小,所以不光柳絮得跟星移挤睡一张床,他也得跟昏迷了一天的南宫度挤,至于爹,更是没了着落,怕只能睡药房的长椅了! “唉~~”他沉重地叹一口气,因为心情郁闷,也没了嫌弃南宫度的心情,脱了外衣,便吹熄了灯,缩进被子里。 上午已经给南宫度灌过汤药,所以,这会儿被子里的温度到没有因为病人体温问题二出现异常,暖烘烘的,舒服是舒服,可他却是睡意全无。 辗转反侧,找了很多睡姿,仍是睡不着。 “唉~~”他又叹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叹什么,思来想去脑子里反而越发的苍白、空无一物! 今晚没有月亮,连窗外大雪的反光也被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他干瞪着眼前的黑咕隆咚,真想把黑暗瞪处两个洞来。 “干什么?” 冷不丁的背后飘出个暗哑的人声,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有鬼,还好,异常清醒的脑袋快一步意识到——南宫度醒了! 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安抚“扑通扑通”还在发抖的心脏,嘴上惯性的没少抱怨:“你闹鬼啊!被你这么一吓,我得短好几年命啊我!” 南宫度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一时没有回应。 子休继续叨叨。他并不担心南宫度会对他拳脚相向,因为白天爹给南宫度诊断过,是大病初愈又染风寒还饿了几天,所以,至少得休息个两三天才能恢复体力呢!当然,他也不是故意找茬,只是睡不着觉想找个人说说话。算来,南宫度还是他失忆以来,除了爹之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呢!虽然关系紧张,不过,或许南宫度还比较看得透现在的他? 这么一寻思,他的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些,乖乖闭上嘴。 可静候了一会儿,还没听到南宫度的声音,他憋不住,拽了拽被子,讷讷道:“喂,说话啊!” “……睡!”半天,对方回了一个字。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要水,心里瞬间愤愤不平了,他还想找个人说话呢,搞半天还得反过来服侍人家! 于是,又不知底嘀咕抱怨起来。不过,抱怨归抱怨,还是点了灯,下床给人倒了杯水。 南宫度喝下水,全身舒适了不少,看清眼前的人是柳子休,倒也没有多大讶异,只问:“星移呢?” 看吧!还说没有奸情!子休条件反射地为自己的恶作剧搜集“证据”,嘴上没好气道:“放心,死不了!” 南宫度自然听出话里的不满,却没力气跟柳子休闹腾,把空杯子递给人家,便又缩回被子里。 子休还以为他摆谱不理自己呢,急忙拽住被子,道:“别睡!我有话要说!” “咦?”头一回听到柳子休这么深沉的语气,南宫度不敢相信地抬眼瞄了一下,别说,柳子休的表情还挺严肃! 趁对方还没发表异议,子休赶紧放下杯子,钻回被窝,还一口气吹熄了灯。 南宫度更加惊诧了,难不成柳子休也发烧?还烧坏了脑袋?“你这是对本王……” 早猜到南宫度会说什么,子休打好了腹稿,对着黑暗翻翻白眼,继续深沉的语气,声明:“我今天没心情陪你耍心机!” 然后,也不等对方回话,就开门见山,道:“客观一点,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32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夜谈(下) “咳!”南宫度险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柳子休是在跟他说话吗?柳子休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还“没心情耍心机”? “你不是皇亲国戚见过大世面吗?别装得那么意外!实话实说就行!”子休不耐烦地拽了下被子,倒不是生气,而是心情有点忐忑。他一直认为,会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就是对自我产生了怀疑,就是对自己的否定,就是没有自信的表现!而现在,他向南宫度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便充分说明有关神经不正常的论断,并非他钻牛角尖的胡思乱想,而是他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想,风流倜傥、健康活泼、开朗乐观、年纪轻轻的柳子休,居然栽在了精神问题上?这,这叫人如何能够接受! “你想套本王的话?”自被吵醒后的精神不济中清醒许多,南宫度渐露心思缜密的老辣作风,但也猜不透柳子休到底想干嘛? 当然猜不透! “我说了没心情跟你耍心机!你听不懂吗?别老把人想的跟你一样复杂!可以吗?老大!”子休又狠狠拽了下被子,心情被搅得更烦了。他想他弄错了!他跟南宫度的关系根本不是紧张,而是极其恶劣!树叶对阵毛毛虫的超级恶劣! “你不是说连你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更可况是别人吗?”南宫度态度冷静,没发怒,只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子休呆愣了一阵儿,才记起这是自己前晚说过的话,登时气结得想踢人:“我有说让你了解我吗?印象懂不懂?我是问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跟其他人相比,我给你的印象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胆大骄纵!” “嗯?”又愣了片刻,子休才反应过来南宫度已经在对他发表评论了!可是—— “什么叫骄纵?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骄纵啦?我柳子休什么时候骄纵了?”>_<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跟谁说话?我不就跟南宫度你……”吼了一半,猛想起来自己有藐视皇权的“怪异”倾向,子休没脾气了,不过,嘴上仍不屑地咕哝了一句“切!王爷了不起啊!”,之后才恢复正常的陈述语气道:“继续说!” 南宫度没有异动,又吐出一个词:“心怀叵测!” “什么?!”子休又黑脸了。 南宫度镇定自若,再次举证:“你敢说你刚刚没有腹议本王?” “腹议?”子休脑筋转得飞快,“你未老先衰耳背啊!我柳子休行得正、坐得直!我有必要偷偷摸摸腹议你吗?我那时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地指责!批判……” “强词夺理!”没等柳子休反驳完,南宫度又给出了新的评价语。 “我……”OK!算你小子狠! 子休承认自己不占理,但嘴上不肯吃亏,甩出宽宏大量的语气道:“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继续……” “不对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再次黑脸了,“南宫度你干嘛老揭我短?我就没一项优点了吗?” 南宫度沉默片刻,找出几项:“嘴硬心软!记吃不记打!委曲求全!牙尖嘴利……” “等等!这是有点吗?!”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柳子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南宫度终于没耐心了,但还是没发脾气,语气略显疲惫,“本王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因为史无前例的良好态度,子休的脾气没好意思发起来,终于察觉对话跑题了,又下意识地拽拽被子,半天,讷讷道:“南宫度,我今天真的没打算跟你产生任何冲突,你看咱俩也斗了那么多回了,俗话说:随强的敌人也是最好的朋友……” “有话直说!” “呃,我就想听听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你,会不会觉得我……与众不同啊?”“怪异”或者“神经不正常”的字眼是实在没勇气说出口的! 可这“与众不同”也似乎有点……引人遐思? 南宫度是有一点被怔到,但柳子休的反常让他没继续往“与众不同”的方向想,斟酌片刻,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子休当然不愿意透露自己怀疑自己患上了神经方面的疾病,故作轻松地笑:“也没什么,就是傍晚跟家人闹了点小矛盾,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朋友的,所以……” “你该不会是想找本王谈心吧?”南宫度被严重震惊到!真的,他从没想过柳子休的思维方式已经神奇到如此地步!简直……匪夷所思! 所以,他直抒胸臆道:“不是与众不同,是匪夷所思!” ……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试探 南宫度认为自己被柳子休的反常情绪感染了,所以在等了半晌不见柳子休回话后,他会说出一句跟柳子休一模一样的话:“喂,说话啊!” “......说什么?”柳子休慢半拍才有回应,语气是明显的心不在焉,同时还拽拽被子。 南宫度终于忍无可忍了:“你想冻死本王吗?” “嗯?” “你那被子要拽到什么时候?” “哦!”子休反应过来,但也只是慢吞吞地将几乎全拽到自己身上的被子“贡献”出来一部分,完全失了刚刚或嘀嘀咕咕抱怨或强词夺理唧唧歪歪的气势。 “受刺激了?”刚拖回来被子,南宫度又管不住自己的嘴问。他发现自己对柳子休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就柳子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这是当然的! 子休并非听不进被人批评的人,更何况先前心里已经有所怀疑,现在他人评价跟个人认知划上了等号,他能不为自己的“病情”而感到情绪低落吗?“唉~~” 多大点事,有必要这样吗?南宫度很不理解,当初柳子休因为一句“狗奴才”就被刺激得怒发冲冠、视死如归,如今又一个“匪夷所思”就让他萎靡到唉声叹气的地步,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况且,“匪夷所思”也不算贬低啊! “南宫度,你见过失忆的人吗?”子休还是憋不住,投石问路了。 南宫度莫名其妙:“什么失忆?” “栾州城里那么多人,你有没有碰见过一个不记得自己过去的人?” “不记得自己......”尚未细想柳子休的话,南宫度心中的某个地方猛地刺 痛了一下,猎奇玩味的心态骤然消失,竟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你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出过一次意外,之后就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那又怎么样?”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我叫马克。里拉今年二十岁最喜欢的动画片是网球王子’?” “嗯。” “其实,我那时真没撒谎!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回想当时的情景,子休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我说这话你可别生气啊!我只是就事论事,绝没有攻击你、跟你作对、找你茬的意思!你那个时候真的很......等一下!凶这个词还不足以概括现场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应该是暴戾!你当时特别暴戾,目露凶光,两只手跟鹰爪一样牢牢锁住我的脖子,简直随时可以要了我的小命,所以,我完全是被你吓到才脱口乱说......也不能说是乱说,就是当时生命受到威胁时,本能喊出来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虽然对方有言在先,但是被指控暴戾,南宫度心里还是掠过一丝不快,却也不欲暴怒,且听柳子休继续说。 “我爹说,这是落水后留下偶尔说胡话的病根!” “落水?” “咦,我刚才没说吗?就是我三年前出的那次意外!”没被南宫度再掐脖子,子休暗自舒了一口气,接着道:“一开始我也认为爹的话挺对的,因为前两年,我的确只是非常偶然才说一句爹听不懂的话!可是自从上次下山,遇到了一堆人和事,我才发现我不止胡话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连很多想法、行为都跟别人格格不入!” 想不到柳子休对子我的认知还挺准确,南宫度又引导性地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今天,我不小心把我爹给惹毛了!” “惹毛?”南宫度没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子休解释:“就是惹我爹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我爹特生气,还动手打我!他以前可从来没有打过我!他还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南宫度思忖片刻,不禁皱了下眉,“你爹觉得你变了?” “嗯!” “那,你问本王有没有见过不记得自己过去的人,是因为你想知道失忆的人是不是会性情大变?” “嗯......”算是吧!子休自我安慰地点点头,实际上心里只觉得性情大变 对自己的症状而言实在太不够重量了。 可是,令他满怀希望的南宫度会提供的有用线索竟是:“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本王!” “为什么?” “直接问你爹不是更简单吗?”南宫度突然的烦躁起来,“你爹柳吾夷就是当年的‘药王’,你不会不是道或者记不起来了吧?” “药王?”子休条件反射地想起他爹连怎么输血都不知道!可是,这‘药王’二字又实在很是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怀疑了吗?”南宫度又突然问。 “什么什么怀疑?”子休以为他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心里登时紧张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或者,不是性情大变,而是......”说到这,南宫度突然顿住,在心底萦绕已久的想法,在此刻又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而就在他犹豫之时,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闷响:“砰——” 声音并不很大,但子休还是吓得往被子里一缩,他以为是打雷!----- “别怕,是信号弹!”南宫度很快作出反应,把人从被子里拽出来,“赶紧去找你爹,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啊?”子休呆了一下,才想起来问,“你是不是被人追杀?” “你怎么知道?” “o(∩_∩)o哦!真的假的?我瞎猜的!”子休不想无辜枉死。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NND!怎么不早说!”子休鬼叫着冲出房门,顾不上披上外衣!^_^ ......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吵架 一分钟后,子休跑回房来,气喘吁吁,惊恐万分:“我爹不见了!” “不见了?家里都找过了?”南宫度镇定自若,竟还跟没事人似的躺在被子里呢。 子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到床前掀开被子,就吼:“你怎么还在睡?都是你!我爹一定被人抓去做肉票了!” “肉票?”南宫度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什么肉票?” 子休急得要跳脚,没心情解释,甚至忘记对方的本性,就气哼哼地拽人:“给我起来!我爹要出了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起来!起......” “瞎闹什么!”南宫度被激怒,猛沉下脸低吼。 子休被唬得心一颤,立刻噤声不语。 “手拿开!” “......”乖乖松手。 “你爹布的阵没那么容易破!那颗信号弹只能说明对方还没有出阵!” “真的?你怎么知道?” “废话!对付几个全无反抗能力的病伤妇弱需要半夜三更召集援兵吗?”南宫度已经不屑于鄙视柳子休的头脑反应迟钝,他猜柳子休说的‘肉票’大概就是人质的意思,真是......不知道这小子又是怎样神奇想出这种毫无可能的事的?“你爹现在可是我们五人当中最有反抗能力的,把你爹抓走,却留我们在这里,好玩啊?” “呃......”柳子休当然不会认为好玩,可是家门口潜伏了一堆追杀南宫度的人,还半夜发信号弹,而爹偏在此时不见了踪影,他能不担心着急吗? “屋子里你都找过了?”南宫度继续之前的问话,柳吾夷大半夜没了人影,他心里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嗯!”子休焦虑不安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突然暴躁起来:“我家就这么大,我还要怎么找啊?!” 南宫度半点不受影响,又问:“外面雪地上有没有新的脚印?” 一语惊醒梦中人,子休“嗖”地一下冲出了房。 一分钟后,又气喘吁吁跑回来,报告:“没有啊!全是白天我从柴房到屋檐下踩出来的脚印!” 南宫度半闭着眼,抬手拧了拧眉心,片刻,道:“你爹轻功很厉害。” 还是很平静的语气,子休听不出他是应经肯定了,还是在询问?但关系到爹的生死安危,他不得不“灭自己的威风”,老实道:“我爹说那只是雕虫小技!” 雕虫小技?南宫度冷冷一笑,想起那夜柳家父子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事,原来他还不止一次被柳吾夷钻了空子呢! 也许是情绪太焦躁了,子休压根没看出南宫度是在恶毒地冷笑,还不知所以然地急急问道:“你笑什么?” 南宫度当然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手放回被子里,才道:“你爹是不想暴露行踪!” “为什么?” “问你爹去!” “......” “......” ...... 半晌,不见柳子休动作,南宫度不耐烦了:“不信本王的话,你就自己去外面找!还杵在那干嘛?” “我爹不会有事吧?”子休刚刚沉下心思考了一番,觉得南宫度的推测还是有道理的,可还是不能全然安心,“那些人不会滥杀无辜吧?我爹跟他们无怨无仇啊!” “......”南宫度懒得废话了。 子休继续很没眼色地絮絮叨叨,直到南宫度困得受不了了,猛地坐起身来,一口气吹熄了油灯。 黑暗毫无前兆袭来,子休惊得忘了口里的词,顺势脱口叫出:“啊呀!停电了!” “闭嘴!”南宫度狠拍了下床头的案几,柳子休居然连他起身都没看见,真是个瞎了眼的笨蛋!还停?店? “你干嘛把灯灭了呀?”子休明白过神来,没心情想停电是咋回事,一边责 怪南宫度,一边在黑暗里摸索着要重新点灯,“别人都杀到门口来了,你怎么还敢睡呀!你想死我还不想陪......” “谁叫你半夜三更那么多废话?”困乏不堪的南宫度火气挺大,“下次再敢跟本王啰嗦,我杀了你!” “我啰嗦?”被南宫度拿自己的心事说事,子休登时气得不行,“南宫度你给我说清楚!后面明明是你让我说的!你自己探人**还赖我!” “本王让你说你就说啊?你什么时候成本王的狗奴才了?” “狗奴才?!你......”o(∩_∩)o...“南宫度!你都睡了一天了还睡!你是猪啊!” “柳子休!你敢骂本王!” “我就骂了!怎么着......啊!”实在太气愤,一时忘记自己正处在黑暗里,子休昂首挺胸的挑衅之举,不幸撞上了炕沿,上半身直接扑倒在床上,准确的说,是大肚子压到了南宫度的身上! “臭小子,你还想打架?”南宫度气得直接把人拖上床,翻身压住。 子休圆鼓鼓的肚子哪受得了如此压迫,立刻疼得手脚扑腾,嘴里哇哇叫:“下来!肚子要炸了!快下来!死淫贼......” “淫贼?”南宫度的语气瞬间转冷。 不需要点灯,子休都似乎能看见他冷如千年玄冰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即刻吓得连哇哇叫的声音也跟着变了调,当然也换了内容:“南宫度,我真的好难受,你放了我吧......我没想跟你打架,也没想跟你吵,我是真的很担心我爹......我保证不吵你了!求你了!” 这招居然管用,当然,表面的原因是南宫度真的很困了,差点直接趴在子休身上就睡过去了!而背后的原因是柳吾夷在给南宫度配置的汤药里加了镇静催眠的药材,这一点子休是根本不知道的! 所以,当南宫度仁慈地放过他,不再压着他,转而紧倚在他身侧时,他就真保持安静,一声不吭也不动了! ......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金蝉脱壳(上) 子休一时半刻是真找不出南宫度推理过程的漏洞,更何况南宫度还一副高枕无忧、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他上午献血兼指挥输血,下午搬运茅草还挨了打,半夜“谈心”又吵了一通架,精神力实在耗得差不多了,半担忧半挣扎的状态下,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隐隐传来的怪异声响。 他脑海里是有闪过疑问的,故而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无奈睡意太浓,意识不太清醒,心里斗争了半天,只勉强半睁开了一只眼皮。 虽然感官因为睡眠而变得懒惰甚至迟钝,但室内光线暗淡,他还是一看便知了,大脑也很快做出判断——天还没有大亮!于是继续睡,完全忘记自己睁开眼睛是要看什么的了。 柳子休居然这般没有警惕意识,南宫度无语,当然,这并没有影响而且反倒助长了他在回敬站在房门口冷脸看着他的柳吾夷一个“无辜”神时的嚣张态度。现在,事色可是再次摆在眼前的,是柳子休自己扒着他不放的! “醒醒,子休!”他继续做戏,为增加可信度,即在“岳父大人”面前焰星举止得收敛一些,同时也不欲过度刺激柳吾夷,而没有用“爱妃”的称呼,“醒醒,子休,你爹回来了!醒醒!” “嗯……唔……”子休还是睡意沉沉,完全不在状态,只无意识地扭了扭头哼哼唧唧几句,就没了下文。 南宫度等候片刻,不见柳吾夷有下一步动作,便伸手轻推了一把枕在自己肩上又要睡过去的人。说实话,虽然娶了数位侧妃、男宠,还常年混迹风月场,他却其实极少与人同床睡觉的,更确切地说,他是非常讨厌和人有身体接触的!以前跟柳子休同床,那是情势所需,何况两人各盖各的被,也还能忍受,可昨晚,他居然想不起柳子休是什么时候黏到他肩膀上的?当然,更令他讨厌的是做叫柳子休起床的下人!而最讨厌的是,柳子休居然在流口水?!>__< 是可忍,孰不可忍!推人的同时,高高在上的王爷很阴险地在被子里踢人了。 “啊——!”子休痛叫一声,终于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平日里就有点不理人的小起床气,今天脚被踢疼了,立刻就发脾气吼人了! “谁……咳咳……”才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部分“哗啦”自来不及合拢的嘴角淌出来。 “肮脏!”南宫度一脸嫌弃地脱口吐出两个字。   子休闻言猛止住了咳嗽,抬头,眨眨惺忪的睡眼,焦距慢慢集中到眼前,确认了出口伤人者是——南宫度! 下一秒,一头扎回南宫度肩窝里就狠狠地……没敢咬人,只是蹭,跟长牙期小狗崽似的疯狂地摇头摆脑,嘴里含混不清地骂:“敢说我肮脏?NND!南宫度你敢嫌小爷脏?王八蛋¥%#%… 这样的情况,对于狡猾多端的南宫度其实是非常简单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可惜他实在受不了某人越蹭越汹涌的唾沫口水,再做不下这出戏了,黑着脸,使劲拽挂在自己肩上的“疯子”。 子休可没有生病,一夜养精畜锐,岂会这么容易被个病人拽下来,死死抱住南宫度的胳膊,继续边蹭口水边翻旧账:“死淫贼!当初我都被你恶心到吐了,你怎么不嫌我脏?喜新厌旧是吧?玩过了就想扔是吧?哈哈!小爷我今天可告诉你,我柳子休从来就不是好惹的主,你欠我的,在我没有连本带利讨回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NND!要不是遇上你这个祸害,我会落魄成今天的模样?要不是那什么破药,我会挺个大肚子受罪?想小爷我玉树临风,**倜傥,从小到大风靡万千少……” “咳咳!”柳吾夷原本是想边忙边看戏的,无奈儿子又开始自恋,他当爹的丢不起人,赶紧打断,“子休啊,赶紧起床收拾一下,跟爹下山!” “下山?!”子休才察觉爹回来了! …… 下山的原因很简单,柳吾夷简要说明了一下,大致是:昨天接受南宫度、星移时,他就知道迟早有人要杀进游云谷,与其坐以待毙,等人瓮中抓鳖,不如趁早来个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可是,爹,我们这么多人,要怎么溜之大吉啊?”子休边收拾包袱,边问。他是逼不及待想知道爹昨晚隐匿行迹是去做什么了,毕竟毓风山上上下下怕早有人埋伏,爹不会考虑不到的。 “爹早就安排好了,你跟着走就是!”柳吾夷没空多做解释,忙着打包棉被,床单。 子休不解:“被子也要带走?” 柳吾夷没回话,恰好,柳絮进房来,手里那这个笤帚,说:“爹,都收拾好了!” “好!”柳吾夷点头,结果笤帚,有吩咐两人,“把你们的被子、床单全搬进地窖去!” “地窖?”兄妹俩更加莫名其妙,爹不是说要下山吗?怎么不趁早走,反而一早上就让把生活用品全搬进地窖? 当然,疑惑归疑惑,他们还是照办了。 待从地窖会回来,兄妹俩傻眼了。 “爹,这,这是要……”子休错愕得找不出词来形容,几分钟前还干干净净的屋子,现在居然到处积满灰尘,屋顶和窗户上甚至结上了蜘蛛网,简直跟几月前他刚返回家中看到的那景象一样破败嘛!可是,这么颇费周章的,迷惑敌人也似乎……没必要吧? “是给你颜叔叔看的,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爹顾不上他们了!”柳吾夷简短解释几句,抄起堆在门口的包袱,终于下令:“走吧!” ……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金蝉脱壳(下) 如子休所猜测的,爹把他们领到了悬崖边。 千山肃静,白雪皑皑。几月前由爹背着从崖底攀爬上来的惊险刺激场面瞬间在脑海里回放,他整个人跟着找到了当时的激动感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当然,这更多的是紧张,还有惊慌——不要告诉他,爹是想要让他们这帮病伤妇弱从崖上……爬下去? 柳吾夷正是此意,他可清楚记得几月前就提醒过儿子的,但看儿子现在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显然是忘记了啊! 他不是很满意地皱了下眉头,走到崖边的歪脖子树下,从地上抓起一把未被雪掩埋的枯叶,撒下悬崖后,转身提醒儿子,道:“想出谷,就凭自己的本事!子休,你不会忘了爹的话吧?” “( ⊙ o ⊙ )啊?呃?”子休想装没听明白,可惜脸都吓白了。MyGod!他只是随便想想的,爹要来真的? “爹,这个,我……”看爹完全不像开玩笑的表情,他更加惊恐不已,抖着腿直往站他旁边的妹妹身后挪,头很快摇成了拨浪鼓,“不行啊!爹,我……那个,柳絮她不会轻功啊!” 柳絮?柳吾夷又忍不住要皱眉头,都什么时候了,儿子居然还拿别人做挡箭牌!真是没出息! 他强行把儿子拽到崖边,道:“柳絮你不用管,爹会带她,但是,你们几个都得自己下去!”说到这时,他的目光转向南宫度主仆二人,:“王爷,柳某做到此,已是仁至义尽,能否化险为夷,就全看老天的意思了!” 南宫度此时心中正感意外——原来游云谷另有通往外界的蹊径,难怪当初在进山口百般寻不见柳子休的踪影!听到柳吾夷的话,才恍然回过神来,对于对方一再相助,他表示感谢:“先生仗义相救,本王感激不尽!” 柳吾夷不以为意,也是没时间可供客套,立刻行动起来,一只手用力拽住往后退缩的儿子,一只手自歪脖子树上拽下两根粗麻绳。 看见粗壮的绳子,子休才勉强止住了打颤的双腿,他还以为要徒手攀下悬崖,原来爹早有准备的。 见儿子不抖了,柳吾夷赶紧拿绳子往他身上套。 “啊——!”子休终于顾不得面子再次惨叫出声,面如土色地老实交代,“爹,不行!我害怕!我恐高!我不敢爬!” “男子汉大丈夫,你连这点小事都怕?” “爹,你别拿高帽子压我,我未成年,我神经系统发育还没完全成熟,我经不起吓,我会发育不良的,我……” “你少跟爹贫嘴!”柳吾夷是听不懂儿子在说什么了,干脆一句话堵了回去,“不想死就赶紧下去!” “爹……”子休连大哭大闹的心都有了,死跟“跳崖”根本就是一个意思嘛!虽然被人杀似乎比自杀更令人惶恐一些? 踌躇不定的,他只好道:“我,我再等等,你让他们先!” 他看向南宫度和星移,后两者没有表态,看向柳吾夷。 柳吾夷让儿子先下去是有自己的思量的,救死扶伤是一回事,他并没有全然卸下对南宫度主仆的防备,而且,他还嫌趁此机会领着儿女脱离魔掌呢!无奈儿子居然怕成这副德性,实在是…… “迟早是要下去的,你犹犹豫豫跟个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似的,有意义吗?”他还是不愿让步,怎么说现在是一天里风速最小的时候,不能确定儿子自行爬下山需要多长的时间,他是不能轻易冒险的。而让他背儿子下山,则更是冒险了。别看上次他背着子休上山像是不费吹灰之力,其实攀岩到底有多消耗体力,只有自己试了才清楚!让他一天里背着分量不清的“孕妇”往返两次,那是绝对会累死的! 被爹哪壶不开提哪壶,子休面有窘色,气啾啾地挖了南宫度一眼,却仍是达不到激愤得“舍身就义”的地步。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一只雄鹰飞过,他羡慕得不得了。老天,威慑么不能赏给他一双翅膀?或者……一把降落伞? 他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新鲜词”,可惜思路很快被打断了。 “柳子休,要不然我带你?”提议的是星移。 “什么叫带?”子休立刻心生不悦,认定星移是故意激怒他。怎么说星移受伤的胳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要爬下去的难度比他还大! 不过,认清楚这一点,他的脸皮也扛不住红了。原来他柳子休的胆量甚至不如个受伤的女子!>__< “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听过吗?”他只能嘴硬。不管谁带谁,他若是应了星移现在跟着下去,极可能就真落下个连女子都不如的名声!毕竟人言可畏,对吧?何况,爹昨晚不是再三强调“男女有别”的严重性吗? 柳吾夷对儿子的“活学活用”感到……家门不幸! 南宫度斜眼扫过来,打破僵局:“本王带你?” “嗯?”子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脸上比耳朵更精准地反应了心理活动。他自认很占理地发火:凭什么每个人都说是带他?而不是…… “或者你带我?”南宫度一语中的点破柳子休的心思,语气中带着点讽刺。不过,他不欲跟柳子休做无聊的口角争辩,甚至看也不看对方,径自走到柳吾夷面前,索要麻绳。 柳吾夷同意了,不这样,还能怎样? 见爹面色不善,子休没敢在唧唧歪歪反对。 …… 三分钟后,就绳子怎么绑、人怎么站的问题,柳子休的情绪越闹越大,可惜大局已定,被他爹三下两下捆个结结实实,最后,毫不留情地一掌推下悬崖。 “啊——”还没做够心理准备,子休再次尖叫、挣扎,突然失重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简直要魂飞魄散了! “妈咪!救……唔唔唔!”没喊几句,被紧贴他背后绑着的人堵了嘴。 “有力气叫,不如抓住绳子!”南宫度两腿绷直终于蹬在了崖壁上,刚刚柳子休那胡乱地扑腾,可是险些害他们撞壁了。 子休惊魂难安,叫不出声来了,只能拼命地昂着头眨眼睛以强迫自己镇定、冷静!手抖了好一会儿,终于抓住了绳子。 南宫度这才松开堵住他嘴的手,放松身体,继续向下走。 “别~~别急~~~”刚一动,子休又抖得厉害。说话全带颤音。 “你打算天黑到崖底?你爹不需要下来了?”南宫度没好气地反问,他心里也“砰砰砰”直打鼓呢,生怕柳子休一个乱动,两人一块儿玩完!这崖下的风可没他先前预料的那般小,难怪柳吾夷会那样紧张不安! 原本“脚踏实地”时,子休就轻易不敢惹南宫度,这会儿脚下踏空、命悬一线。觉察出南宫度的语气里有丝丝暴怒的前兆,他立刻直挺挺僵住,丝毫不敢动,战战兢兢,真个临着深渊! “你这么僵着?本王怎么动?”南宫度更气恼了,柳子休怎么跟只恐水的猫似的? “手脚放松!”他忍无可忍地拍向柳子休的“僵尸爪”。 子休没有挣扎反抗,像穿着线的木偶,机械地动了下手。 “腿!”南宫度的膝盖往前弓了一下。 子休又随其动了一下。 …… 半天,“训练”得满头大汗的两人,终于稍稍适应了高空环境,还算搭配协调的,一点点往下挪了。 崖壁有一定的弧度,再加之山里的薄雾,很快,站在崖顶观望的柳吾夷再看不见儿子的身影了。 他表面看着还算平静,心里其实一直七上八下抖得发慌儿子是他的心头肉他能不心疼、担心吗?更何况,那崖底还有一条大河呢!九月的时候,河里水少,不觉得危险,可现在大冬天的,昨天又下大雪,不知道那河是暴涨了?还是结冰了? ……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记忆 子休是在下到离地面不足二十米处时,才恍然觉悟周遭的迷雾朦胧并非山中云雾二十崖下大河上蒸发的水汽的!此时,两人正踩着崖壁稍凸出的一块石头上稍作歇脚。 南宫度明显气喘得利害,一口催一口直喷出来白气。正如柳吾夷昨日所诊断的,他至少要休息个两三天才能恢复体力,所以,这次不得已的爬崖壁,简直是快要了他的命了。之前讽刺柳子休所说“或者你带我”,现在恐怕是不得不应验了。 他很费劲才平缓了呼吸,清推绑在身前的柳子休一把,道:“本王累了,你来!” 子休没吱声,后背很直观地感觉着南宫度“扑通扑通”和他跳得一样快的心跳,他在怀疑,南宫度难道就没感应到他的身体在眨眼间僵得比刚下来的时候还要“僵尸”吗?“刀山”下面其实是“油锅”,过了第一关,还有第二关,他要如何将此噩耗告知南宫度?他只会连三脚猫都不如的轻功,外带恐高,靠自己的能力是绝对没可能顺利到达河岸的!可是,时间不等人,爹和妹妹还在上面等……等一等! 耳边突地滑过一个音,他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不过,会不会是幻听呢?刚刚南宫度说——累了?!( ⊙o⊙ ) 肩上猛然承受的重量,证实了他耳听非虚! 南宫度累惨了,再撑不住随地睡着了! “南~南宫度~~”自认“僵尸”的人不敢接受现实,声音抖得像秋风里将要落下的枯叶,不详的预感徒然大盛,难道说他柳子休果真霉运当头,将再次溺水,甚至身亡? “王,王爷!你捏撒手不啊——!” 状况发生的太突然,就在一刹那里,原本向上的牵引力骤然消失,系于身上的保险绳包括辅助攀岩的绳子同时断了! 突如起来的令人惊魂丧魄的失重,子休陷入几近癫狂的恐惧!极速到令人作呕的坠落,这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有万千的物象犹如连环爆破般不断轰鸣,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仿佛失去的记忆,突然回来过,可他同时又是无比清醒的,脑海里空明一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坠入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会死吗?   真正透过水雾着水面时,他心里莫名其妙产生了这样的疑惑,这才如梦初醒般寻回了真正该恐惧的事物——他不会游泳!他会被淹死、冻死的! “死淫贼!快醒醒啊!我不会游泳!爹的!救命啊……” …… “彭——!” 巨大的落水声激荡长空,却在须臾之间被响彻天地的巨雷吞噬,激浪翻滚,有如虎啸狮吼般咆哮的河水亦丝毫未因之而减弱奔腾汹涌的气势。 天昏地暗,电闪雷鸣,肆虐的暴风骤雨似要摧毁世间的一切。 “救命!救命啊!”在感知到水灌入肺里带来的窒息与膨胀的瞬间,愕然无措的男子才终于惊醒过来,惶恐万状地挣扎、喊叫!他不会游泳!他还年轻!他没想过要英年早逝啊!“救命!help!help……” 恶劣的天气,澎湃的涛声,加倍阻隔了这相较之下实在作于微弱的呼喊。 就想陷入无边无际渺无人烟的沼泽地,男子越恐慌越挣扎越是深陷泥潭,却始终等不到一个人回应他绝望的求助。 当滔天巨浪渐渐将生命摧残得奄奄一息,仿若佛光突现,一个人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别慌!” 濒死的男子惊喜得险些停止呼吸,回光返照般生出一股蛮力,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扑腾:“救我……救命……” 那声音又响起:“别乱动!我会救你的!” 随之,男子果然感觉到水下有股强大的力量在将自己往上托起,头部迅速脱离了水面,那原本已灼热得似要爆裂的肺部,骤然舒畅无比,有种“浴火重生”的错觉。 待神智渐渐清醒,他感觉到水下的力量转移到了腰部,这是一个人的手,不大却温暖有力的手。 终于有人来救自己的认知令男子焦躁恐惧的心瞬间安定了,仿佛突然之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他软下身子,倒向对方怀里。 然后,仅仅只有一秒,他猛然惊觉对方居然是个……孩子?小小的怀抱,根本抱不全他! “你……”他心有惊愕,急切地抬头,想要看看对方,却立刻被珠帘般的雨线模糊了眼睛,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只大概感觉那脸是小小的,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这时,前方隐隐传来呼声,然后,回应的果然是个稚气未脱的童音:“娘,没事了!” 不知怎的,男子听到这声音,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内心的震颤徒然加剧。 前方的呼声渐渐清晰起来,是在喊:“子休……” “子休!?”男子忍不住惊叫出声,这,这是他的名字啊!他叫子休!这个孩子怎么会跟他同名……不,不对!好像是哪里弄错了!谁是子休?子休是谁? “别怕!快上岸了!”清朗的童音在安慰落水的男子,随后是高声回应岸上母亲的呼唤,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男子惊愕的叫声。 我是谁?我是谁?男子陷入紧张的困惑,他突然忘记自己是谁了! 危险并未解除,雨势依然浩大,雷声此起彼伏! 立在岸上 的母亲,惴惴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孩子拖着落水者艰难穿越风吹浪阻,缓慢朝岸边游来,越来越近,猛然看清了那抹诡异的晃竟是落水者的发色,她吓懵了! 就在同一时刻,天顶一道惨白的光速暴劈直下—— 只觉滚烫的热浪铺天盖地袭来,身体的每个细胞似是蒸发般硬生生被驱散,而后又突然凝聚,一阵天旋地转,水里的人失去了知觉! …… 38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获救 “砰————……” 巨大的落水声惊得于小虎险些拿斧头劈了自己的脚。 好半天平静了心神,他扔了斧头,撒腿往河边跑。 这冰天雪地的,莫不又是哪只笨鸟撞崖掉河里去了!年年冬天能遇上这等天下掉馅饼的美事,他得赶紧儿去捡,否则笨鸟顺着没结冻的雪水漂走就可惜了!听声音,今年的应该是只特大特肥的鸟! 他乐颠颠地跑到了河边,果然没结上厚冰的河中央隐约有东西在动! 赶紧找来根长竿,匍匐在河面较厚的冰层上,小心翼翼向那“馅饼”靠近,可真靠近了一瞧,哪里有往年会出现的大鸟,分明是双人手啊。 天寒地冻,居然有人掉冰库里!他大骇,紧张兮兮地拿手里的长竿去够那双手:“喂,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那手奋力挣动了几下,想要抓住竹竿,却没抓住,反使冰窟越开越大。 从小在这水边长大的于小虎自知事态的严重,心惊肉跳的,也还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叫道:“别动!我这就想办法救你!” 下面的人倒是镇定,真不再扑腾。 这时,于小虎庆幸自己刚进树林砍树还没来得及卸下腰间捆柴用的麻绳!他自幼跟着爷爷于老三学习狩猎,樵采,虽还算不上个中高手,但这套绳的功夫可是绝佳,麻绳到了他手里就跟听得懂人话的灵蛇似的,只轻巧一扔,便牢牢套住了冰窟里的那双手。 他进拽住绳子,掉转方向,继续匍匐着往岸边爬。 对方应该是个大胖子吧!他边爬边想,因为绳子那头的重量实在不容小觑,很快他就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待安全抵达岸边,回头一瞧,哪里是个大胖子,分明是两个人嘛!等等,其中一个怎么这么眼熟? “子休?”他不确定地喊出来,对方闭目侧趴在地,他只是凭直觉判断。 “你认识柳子休?”另一个人立刻抬起头来问。虽然这人浑身湿透,模样极是狼狈,但其周身散发的气势却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特别是那眼神,冷冽得仿佛将人冻死。 于小虎不寒而栗,莫名的心虚紧张:“认识,子休,他爹救过,我爷爷!” 那人态度不变,指着地上趴着的疑似“子休”的人道:“‘她’是柳子休的远方表妹,你带我们去你家!” “表妹?”于小虎有些愕然,原来子休还有表妹? “那你是.......”他本想继续询问来着,却突兀瞥见那人翻转过来的“子休的表妹”高高隆起的肚子,登时惊得脸都白了。 孕妇掉冰冷的河水里,那还得了!“快!快跟我走!” ...... 常年劳作,于小虎的力气还挺大,背背扛扛,硬撑着将两个落水者弄回了家。 推开院门,他家娘子石榴正在院子里晒被子,见夫君满头大汗,衣服湿透,累得快趴到地上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快,快烧热水!棉被!”于小虎没时间解释。 石榴自个儿往院外一瞥眼,就见浑身湿漉漉几乎挂上冰凌的一男一孕妇! 她不再多问,快步上前扶住那昏昏沉沉的孕妇,心急火燎地念叨开了:“赶紧进屋把湿衣服给换了!这么冷的天,简直是受罪的!得赶紧请大夫来瞧瞧!” 再往下,竟是数落指责了:“你这人是怎么照顾娘子的?居然能让她掉水里去!看看,这都冻成啥样了!冰天雪地的,这人你是要还是不要啦!真是的!娘儿俩要有个三长两短,有你后悔的时候.....” 于小虎万分佩服娘子的勇气,他可是连看都不敢看男人一眼!不过,这个人真是“子休的表妹”的夫君?怎么冷冰冰的,一点也不紧张自己的老婆孩子? 哪里有不紧张! 这不,几个人刚进了屋还没坐定,男人突然将石榴推开,自己接过孕妇揽在怀里,道:“你们两个出去!” “啊?”过于霸道强势的口吻令于家小两口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 男人将孕妇安置在床,见人还在发怵,倒是和缓了语气道:“热水烧好了再叫我!” 石榴先反应过来,拽住夫君的衣袖,快步出了房。 于小虎还是心有疑虑,但烧水要紧,赶紧去柴房搬柴。 直到水烧好了,把水送进房,他才恍悟:衣服湿了得换掉!原来这男人真是“子休的表妹”的夫君! 见这对乡下夫妇倒是老实,南宫度暂时安下心来,没想杀人灭口! 39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追击 毓风山下小镇,“一”字号当铺。 昏暗的光线,木制的栅栏,高大的柜台,尤其被高坐柜台的看样子比自己的爷爷还要年长许多岁的白胡子老头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来回审视,于小虎不由心生压抑。 衣着简朴,皮黑肉燥,一看就不是玉佩的主人,他是心知肚明的啦,可帮人跑腿这种事若是可以跟执事人解释,岂不反倒显得好像是他心虚怕被误会玉佩是偷盗而来的吗?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帮子休的表妹婿来典当一块玉佩而已嘛!说来,那表妹婿也真是个怪脾气,都什么时候了,不给老婆请大夫,倒急着典当玉佩,真是缺钱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呀!于家虽然不富裕,但诊金、医药费还是垫付得起的!况且,真拉不下面子跟人借钱,也用不着典当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玉佩吧?身上又不是没了其他之前的东西…… 寻思着,于小虎的心思渐渐由对面老头盯贼似的目光转到子休的表妹婿那一身质地高档、做工考究的锦袍上,没察觉老头子进了里间领了个虽瘦却健壮的青年出来。 “玉佩的主人在哪?”青年劈头就问。 迫人的气势令于小虎心头一跳,脱口而出:“在我家!” 不了,青年听罢,没再言语,转身对老头点了个头,就径自返回了里间。前前后后,半分钟不到,就跟人压根没出来过一样。 于小虎为此莫名遭受的盘问丈二摸不着头脑,那老头依然坐回柜台,面无表情问道:“你想当多少钱?” “呃?”这样突兀的转变令于小虎更加不能从疑惑中回过神来,申请有些茫然,他这可是第一次上当铺来典当东西,敢情当铺就是这样行事的?那刚才那青年,是在例行规矩的查问,还是怀疑玉佩的来历?| “问你话呢!”客人半天不回话,老头有些不耐烦地敲了下木柜台。 于小虎终于回过神来,想想子休的表妹婿一表人才、气势不凡,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爷,那玉佩应该没什么问题,遂放下心头诧异跟老头交涉起来。 很快,谈妥了价钱,签字画押,拿了银两揍人。 小镇东街就有家医馆,路过医馆门口,他真想拐进去请个大夫,可一回想临出门时子休的表妹婿那个寒气煞人的目光,终是心存畏惧,不敢擅作主张,摇头叹了口气,低头走了过去。 怀里揣着数目过大的银两,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虽然天气阴冷,路上行人极少,却老感觉背后有人跟着似的! 匆匆行至家门口,却见院门大敞着,他心口一窒,不祥的预感骤然充斥全身,快步冲进院里,果真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娘……”“子”尚未来得及喊出口,猛觉脖子一凉,下一秒是刀割般的疼痛……不!他分明就是被刀抵着脖子! “叮当——!”| 是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因近在咫尺,声音在他耳边回鸣,造成脑袋晕晕乎乎的一片空白,腿却也阵阵发软…… 待清醒过来,抵在脖子上凉飕飕的刀依然掉在了地上! 再定睛一看,院里不知何时竟然冒出来数个黑衣蒙面人和戴着面具的人,双方明显是在对峙拼杀,“叮叮当当”刀剑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是半个人声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抢钱吗? 从未见到如此激烈的对阵,于小虎吓得思维混乱了。以为两批人是强盗,要抢他的银子,却因未来的分赃问题,打了起来。而现在正是他逃命的良好时机,不过他是不会就这样跑掉的,他不能扔下娘子、孩子还有爷爷不管! 因而,虽然吓得腿软,手脚几乎不听使唤了,这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孙的乡下小伙还是“斗胆”趁着双方都的不可开交、巫峡他顾时,蹑手蹑脚向后院踱去。 “强盗”们似乎并未发觉,他顺利抵达了后院,却不想,一推开后屋门,就撞上个“面具人”。 条件反射的尖叫不足半秒,只觉胸口一痛,他就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子,手脚登时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布出来了! “唔唔唔……”低低的呜咽声随即自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响起。 听辨出这是娘子的声音,于小虎心急得要跳出来,怒睁双目死死瞪着眼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凶徒。这帮可恶的匪贼把娘子怎么了? “走!”一句简短的话紧接着响起。 并不陌生的嗓音,甚至带着命令的口吻,于小虎恍然大惊——这,这是子休的表妹婿的声音! “面具人”身后站的就是南宫度,黑衣蒙面人的追击果然如他所料的来势凶猛,但要杀他南宫度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40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追击(下) 南宫度没有对于家人多做解释,更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就直接将一家老小全数捎上带走了!这跟以前比,可是天大的仁慈!当然,他这么一反常态,可不是什么洗心革面、从新做人,更不是知恩图报、救人于水火,而是他是在厌烦柳子休事后跟只大头苍蝇似的罗里吧嗦!即使事情其实根本就是因他而起,而于家人甚至柳家人全部都是无辜遭殃者! 于家老小可不知这位“子休的表妹婿”心里咋想,家里突然闯进激烈厮杀的蒙面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点穴塞进马车里,他们除了心惊胆颤就是胆颤心惊!唯一心神稍微平复了些的于小虎,蜷缩在颠簸的马车里,只怀疑——能使唤动“面具人”的男子真是子休的表妹婿而非打家劫舍、强抢民女的匪贼头目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玉佩包括典当后所得之银两原本就是“子休的表妹婿”的呀!那祖上三代都是想也平民的于家,又有什么值得匪贼惦记、大打出手甚至要劫持同行的呢? “呜哇哇哇——” 骤然响起的婴孩啼哭声,切断了于小虎的疑惑,也打破了光线晦暗的幽林里仅有马车“嘎吱嘎吱”跑的诡异气氛。 是孩子醒了!于小虎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午孩子哭闹的时候,“子休的表妹婿”就拉长了一张脸,如果他与匪贼真是一伙的,那孩子会不会被…… 侧躺在一边的孩子的母亲石榴,与夫君有着同样的恐慌,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而正在另一辆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南宫度自然听到了小孩的哭声,也如上午那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容忍片刻,终于不耐烦地掀开车帘,意外发觉天就快全黑了,而“面具人”也早换了身份、装束。 满面沧桑的马车夫相机行事,勒马减速,回头,声音低沉而铿锵:“先生有何吩咐?” 南宫度没有回话,只做了个手势,便迅速放下了车帘。 很快,令于家人面无人色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不过,稍有出入的是,进来的不是“面具人”,而是个大户人家家丁装扮的青年。 年轻的父母不明所以地交换眼神,祈祷对方不要伤害他们的孩子。 青年面无表情地步步逼近,却没说半句话,也没有抓了大声嚎哭的孩子走…… 如果能够出声,于小虎早就崩溃得大叫,他已经被这无法预知的诡秘气氛压得要发疯了!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 …… 马车终于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乌沉沉的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山林间发出的低吼。 畏畏缩缩窝在马车门帘处不敢轻易下车的于家四口,等待着对方的宣判。见识有限的他们实在无法再重新对对方的身份动机进行定义,他们只能怀疑先前的“面具人”与青年家丁是否是换了一批人?否则对方何以突然替他们解穴,甚至供给热腾腾的水和食物? 当然,他们没敢吃! 车前挂着的马灯迎风晃得厉害,冰冷刺骨的寒气阵阵从地下往上反,浸入他们早就冻得麻木的身躯。 石榴将不到半岁大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产后体虚的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突然受了过度的惊吓,是快要撑不住了! 爷爷于老三虽身体还算硬朗,却有畏寒的毛病,年年雪天,几乎不出屋,今天这么一惊一冻,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小虎心里只有一个字——逃! “舍下粗鄙简陋,只怕怠慢了各位姥爷!”一个低沉苍老的人声突然引起了一家人的注意。 于小虎壮着胆子往车外瞄了一眼,这才发觉马车是停在一户农家宅院前,之前替他们解穴的青年正跟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交谈。 难道是要投诉农家吗?一家人更觉事情不可思议的悬乎了! “天寒地冻,老人家能行个方便、雪中送炭,在下和我家主人都感激不尽,怎会嫌弃。”青年态度恳切,谦逊有礼。 于小虎已在猜测,莫非他家主人就是——子休的表妹婿? “请进吧!”老婆婆允了客人进屋。 青年拜谢后,快步走向第一辆马车,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车上的人下来,正是子休的表妹婿! 于小虎不由肯定自己刚刚的猜测恐怕是正确的——子休的表妹婿果然来头不小!恍然间,这一路的经历似乎变得合理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不清楚明白的地方,但至少他们全家应该算安全了吧? 对上于小虎惴惴不安的眼神,南宫度的态度还算谦和,点头示意:“进去吧!” 刻板的一句话,却令惊魂未定的一家人如获新生,立刻视对方作救命稻草,劫后余生的喜悦溢于言表。 …… 屋里的确简陋,甚至比游云谷里的柳家还要简陋! 南宫度又忍不住要皱眉,却听那老太太幽幽道:“家里就我一个瞎老婆子,还请诸位贵客自取其用吧!” 说完,撂下一行人,拄着拐杖回房了! 于家人可是仰仗“子休的表妹婿”,而家丁自然听主人的差遣,于是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南宫度。 南宫度没有做任何表示,被于小虎救上岸后就一直在忙于应付追兵的他现在才腾出精力注意掉进河里就再也没醒来的人! 抚着昏迷不醒的柳子休,进了另一间房,把人安置到床铺上,只觉得那大肚子分外刺眼!要不是因为柳子休这个“大肚男”,他才不会冒险借宿荒野民家!可偏偏柳子休连颗蛋都生不出来,真是……浪费!>_<不过,柳子休怎么还不醒?该不会真溺出了问题吧? 他想起柳子休昨夜提到的落水事故,心里竟隐隐地冒出个念头——或许真该请个大夫来瞧瞧? 正在犹豫,房外突然有人叫门。 他回过神来,快速给柳子休盖好被子。 进来的是那作家丁装扮的青年,手里端着盆热水,道:“农舍简陋,只能请先生委屈一晚了!” 南宫度点头不语,犀利的目光审视着对方。 片刻,青年自腰间取出块玉佩,恭敬奉上:“见玉佩如见殿主,‘一’分会毓风山山区长赵钰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先生安全!” 南宫度拿过玉佩,正式他上午让于小虎哪去“一”字号当铺典当之物! 而在整个救援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于小虎直到后半夜才猛然发觉,替他解穴的青年居然跟“一”字号当铺那个问他玉佩主人的青年长得……一模一样? …… 41第二卷 第一章 记忆恢复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本人暂且论这是天才与天才的对决!” “阿Q是你的偶像,我不会介意的!” “哦,原来你这么了解自己的?还好,我的偶像是福尔摩斯!没你的‘网球王子’小儿科,真是不好意思啦!” “当面诋毁,还说不好意思?我可是大开眼界了!” “是嘛!那记得付观赏费哦!或者我直接把你网上银行账户黑了?” “靠!你不要太嚣张!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这么激动干嘛?莫非你……呃,你爹,又忘了给你汇钱?” >_<“迈……” “停!说了不要激动嘛!国情不一,花父母钱上学吃饭的二十岁男人在中国也不多你一个……说错了!你还是男孩把?这么单纯!” >_< “OK!不逗你玩了!我可等不急要看看你的杰作了哦!” “哼!想看你可以求我!” “哎呀,你不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叫:使口不如自走,求人不如求己吗?我怎么好为了个人工智能遗忘中华民族传统……” “动不动就民族传统,欺负本少爷没早你几年回国是吧!咱们走着瞧!” “不吃个饭再走嘛?我听说你连水电费都……” >_<“迈……克……”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笔电用太阳能电池吧?” “用不着你个死黑客操心!想搞破坏,尽管放马过来!” “谁说我搞破坏了?我完全是为了检验你的计算机水平,要知道a.M.Tuningawand……” “MycnoltHolmes,youstillhavelot**onetowonkon!”昏迷一天一夜的柳子休在黎明破晓时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此时,借宿农家的一行人刚刚起床洗漱,瞎眼老太非要尽地主之谊,倾囊所有,准备早饭。 静坐火炉边取暖的南宫度,好一会儿才依据听不懂的“俚语”辨认出是柳子休在喊,原有几分担忧的心倏然轻松许多,心道:柳子休叫得这般中气十足,想必已无大碍! 快步回卧房查看,只见柳子休埋头坐在床上,一手撑着额头,似在沉思。 “谁?”刚刚醒来的人,反应却很灵光,语气甚至有些激烈。 南宫度才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过于激动了,却也面不改色地回视柳子休诧异的目光,未近床,便命令道:“马上下床洗漱,半个时辰后启程!” “启程?”床上的人愈发诧异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莫名其妙,“你谁呀?这什么鬼地方?” “嗯?!”南宫度被问愣了。往日柳子休虽对她极其不敬,却绝对没有胆子拿他开玩笑,何况如今情势危急,连柳吾夷的下落都不明,原本早该急得上窜下跳的柳子休现在竟然是这幅不明所以然的德行,难不成……他心中顿时生出连他自己都认为不可能的猜测,难不成柳子休又失忆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在心里立刻否决了自己荒唐的猜想,可行为上却是迫不及待地要查问求证。 不了,被对方抢了话:“等一下,让我想想!” 就这一句话的短暂缓冲,南宫度暂失的理智骤然被拉了回来,他堂堂南国王爷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看柳子休的脸色行事了? 遂冷下了脸,踱步床前,喝道:“柳子休!本王没空跟你嚼舌头!立刻下床!” 然而,对方显然把他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双手抱头作冥想状,良久,恍然大悟地高叫起来:“想起来了,你是大淫贼南宫度!” 大淫贼?对这个侮辱性的名号,南宫度早已深恶痛绝!若非当初怀疑柳子休是奸细,他会屑于碰一个狂妄自大的笨蛋?他南宫度还没“饥渴”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柳子休以为淫贼会清心寡欲到一而再再而三放过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数天的人?柳子休以为淫贼会半夜三更陪人谈心? 这方对压境的戾气继续浑然无觉,还一脸茫然地皱眉询问:“我是柳子休?” 南宫度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冷冰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气,一字一句道:“管你是谁!不想死就滚下来!” “……”子休恍然噤声,他其实早就被吓到小腿抽筋了。 除了刚刚苏醒时因太过惊愕而脱口问出的第一句话,之后他都是在故意装二次失忆。这应该算是他出自本能的自我保护吧! 惊吓不仅仅因为南宫度的凶恶态度,更多的是因为他想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完完全全超出他理解接受范围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入脑海里的影像如放电影般过了一遍,对了,他完全想起电影是什么了!那些“胶片”刻录的就是他对过去的记忆,那些人、事、物与这三年来他所接触的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异!如果一定要寻得具体的言辞来表达阐述,那便是古与今的巨大差异! 这带给他的是震撼性的冲击,自信爱因斯坦相对论所证明之通过穿越时空隧道可回到过去,仍然只是纸上谈兵而没有人真正将之变成现实!所以,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了,他需要时间思考太多的问题,而首当其冲的是——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境? 南宫度可没时间等柳子休发呆,粗鲁地将人拽下床,甚至不给时间梳洗,就直接提着塞进了马车里! 于家人正在厅屋摆碗筷,见这杀气腾腾的状况,完全不敢上前去劝,他们对“子休的表妹婿”可是心存敬畏。 那瞎眼老太倒不知形势紧张,只凭着极好的耳力,听到动静,立刻从厨房出来留客。她是好心怕老爷们饿着,这里到下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可得走上两天呢! 42第二卷 第二章 划清界限 被塞进马车时,子休才从混乱到极点的思维里想起自己昏迷前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虽然无法弄清究竟是什么让自己从一个21世纪英俊混血儿“变成”了古代秀气美少男(姑且认作变成吧,这样严重超越他所在时代自然科学的常规可知性范围的现象,实在不是他这个不相信神鬼通灵、更别提什么前世今生的无神论者短时间内可以接受的),但他没有忘记二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时,看到的幻象……不!这应该就是沉睡在他大脑皮层深处的记忆——有关三年前落水事故的情景重现!即使对“马克·里拉”这个名字讨厌至极,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马克·里拉,今年二十……不对!恐怕已经是二十三岁了!他不是十六岁的柳子休! 当然,这样的“新发现”目前是只能搁在心底的,不管眼前的人、事、物事幻境还是真实,不管他是柳子休还是马克·里拉,“爹”柳吾夷辛辛苦苦养鱼了他三年多的这份恩情是不容抹杀的。他也不自我标榜什么正人君子,但临危之际弃“血亲”于不顾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当时铤而走险爬悬崖是在避祸,现在他算是逃出生天了,可是“爹”呢?那么结实的麻绳要断也没可能巧到两根同时断掉的,如果真是被认为割断的,那爹和柳絮岂不已经…… “我爹呢?”他不愿往坏的方向想,紧张地盯着南宫度,希冀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南宫度又另谋营救之策,或者,在进山之前就有防备!毕竟堂堂王爷出行,总该会带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吧? 然后,他所不知道的是穆王爷自千里之外的封底来这毓风山小镇是不可让外人知晓的机密! 为掩人耳目,南宫度压根就没有带几个随从,甚至是孤身一人进山!要不然也不可能出现前日“横尸雪地”的惨状! 近侍丫头的命便是情敌的教训!南宫度对柳子休的问题,不予回应! 没有看出一丝希望,子休急躁起来,爬到车门前,掀开车帘,四处张望:“这是哪里?我要回去找……” 担忧与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屋门口赫然站着的不是于小虎全家吗? 男人听歌大肚子的羞耻立刻驱使他“唰”地放下门帘,窘迫片刻才察觉——不对呀!于小虎家什么时候换样儿了? “于家上下为救你,险些连命都搭上,你还要回去自投罗网?”南宫度一句话抓到林子休软肋。 “怎么会这样?”子休不敢相信,可也记得那条大河就在于家村附近,如果南宫度不是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那“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命就在你手里,回去还是跟本王走,你自己想想吧!”撂下狠话,南宫度自顾自地下马车。 “站住!”今非昔比,子休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他“爹”到底是因为谁才无辜遇祸生死未卜的?现在始作俑者居然敢反过来威胁他,简直天理不容!“南宫度!走不走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把于家牵扯进来?于小虎全家是救了我,可险些连命都搭上却是因为你这个冷血无情、卑劣无耻的穆王爷!那些人,明明是冲你来的,你不知道跟人撇清关系,反拉人家下水,你安的什么心?@#¥%&*……” 南宫度渐渐站定了脚步,回转身来,有一刹那的失神,不是因为柳子休的指责而醒悟,而是被柳子休严肃的表情震住了。一直以来,潜藏在心底里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莫可名状、虚无缥缈的熟悉感,在这一刻,尤为真实、强烈,那是对逝去的人无法割舍的眷恋、怀念!难道,揪着柳子休补放,其实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被南宫度“无动于衷”的眼神盯着,子休更加火冒三丈:“NND!迟早都是死,今天你要干杀于小虎全家我……” “本王要杀他们,不会等到现在!”南宫度被唤回神来,柳子休一副泼皮相,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温柔娴淑的爱妃?他真是眼神出问题了! “靠!谅你也不敢!”已知有所误会,子休的火气依然不减,甚至有要将这大半年来从南宫度那里受的气连本带利还回去的盛气凌人,要知道他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男人了,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纨绔子弟欺压到敢怒不敢言,简直是丢脸丢到哈雷彗星上去了!>_<“本少爷的事轮不到你管!要走你自己走!” “不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南宫度否决了柳子休的话。他可以宽宏大量地将柳子休的不敬归咎于丧父之痛下的一时冲动,但还是直言不讳道:“如果你爹真能侥幸逃脱,你以为他会任你掉进河里淹死吗?” “谁说掉河里就一定淹死?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生死关头,总要冒险赌一把!我爹没那么死心眼!”子休坚信“爹”还活着,否则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死心眼?”被柳子休这么一提,南宫度倒想起来,柳吾夷的确不是死心眼,反而很懂得变通呢!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进得去游云谷!或许,这一次,柳先生又能相处什么反常之举,而星移那个丫头也能跟着九死一生? “南宫度我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子休发觉自己又被南宫度牵着鼻子走,态度再次坚决起来,“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南宫度不屑地扯扯嘴角,也不正面冲撞,再次揪住柳子休的小辫子,道:“那你还赖在我的马车里做什么?” 靠!臭小子还嫌本少爷不够丢人是吧?子休恨得牙痒痒,却也不甘示弱,眼珠子一转,很快计上心头!哼!他倒要跟大庭广众之下连挽个手都不敢的老封建切磋一下,看看是谁比较丢脸! 立刻,扭扭脖子,清清嗓子,然后,趁南宫度诧异不解时,蒙一个前扑,拽住其衣袖,捏着嗓子,暧昧叫唤:“讨厌啦~~人家不要嘛~~” “??”南宫度有三秒的呆滞,柳子休这好似不要……下车? 子休更提高了嗓门,以吸引听众:“这么多人看着呢~~人家会不好意思啦~~嗯~~”呕~o(>_<)o 在说者都险些被自己腻死人的语气恶心到吐时,南宫度终于明白过神来,跟触电似的一把将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打掉:“柳子休!你不知廉耻!”>_< “哼!”子休嗤之以鼻,他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下车,也是不知廉耻? 掀起马车窗帘往外一瞄,听众们果然全部想歪,自动回避了。赶紧下马车,拍拍屁股走人! …… 43第二卷 第三章 冷战 蛮横霸道如穆王爷南宫度,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走自己费尽心机、历尽艰险才逮回来的的逃妃!所以,柳子休下了车没走出十米远,就再次被提着塞回了车里!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智力不敌武力!荒蛮时代,野蛮皇族,万恶的君主专制政治啊!”>_<被点了穴不能动也不能破口大骂的子休在心里捶胸顿足、哀叹怒骂,更为自己学了N年的跆拳道感到悲哀!“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良民被欺,天理何在啊@¥%……” 作茧自缚、咎由自取!南宫度给出相反的论调。数天来被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柳子休牵着鼻子当牛耍,他是忍无可忍了!看来,是他近来对柳子休太过宽厚仁慈以致柳子休完全没有认识到身为穆王府正室王飞趁夫君生病之际出逃、见了夫君就跑、跑不了就下药暗算、暗算完了还恶意泼冷水甚至大打出手兼无时不刻不顶撞夫君是何等恶劣的行径! “柳子休,本王警告你,再敢得寸进尺,休怪本王不客气!”现在不是惩罚问责的时候,等回了王府有你好看! “得寸进尺?靠!”子休在心里狠狠鄙笑,一直以来跟这个蛮横霸道、仗势欺人、自认为全天下子民都是他家“狗奴才”的王爷周旋,是他柳子休吃饱了饭撑的!像这种从小到大被人当佛一样供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妞来挥手、打架招手,早被娇宠到无法无天地步的败类,是看一眼就得去医院洗一次眼睛啊!明知的,他选择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南宫度有自己的思维空间,柳子休不吵不闹,他图个清静! 一路无话。 如瞎眼老太所提醒的,到下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得走上两天。因为雪地里行车很是艰难,所以马车行了一天也没有看到一处人家。 天渐渐黑了下来,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中途,子休因为要解手,被解了穴。方便之后也没有逃走,乖乖回了马车,南宫度便不再封他的穴道。 两人心里其实都明白得很,南宫度相信柳子休不是意气用事的傻子,子休也清楚已经错过找“爹”的最佳时机,天寒地冻,冬雪还有得下,自己行动不便,又不认识路,若执意孤身一人打道回府反而危险!况且,“爹”要真安全脱险了,一定会来找他,处在这交通、通信都不发达的时代,父子二人是极有可能错过的,索性,跟着南宫度走,相信以“爹”的神机妙算,定能找到自己的! 入夜,马车终于在积雪较少的一片林子里停下了。 赵钰和乔装成马车夫的同伴老陈下了车生火做饭,他们没有拿瞎眼老太提供的食物。老人日子过得不容易,盛情难却的一行人在她家吃了早饭,若再拿她过冬的粮食,就是无德了。走之前,他们给老人留了银两,当做早餐和借宿的谢礼。 这事儿,当时被禁锢在马车里的子休是不知道的,在他看来,听命于南宫度的人便是为虎作伥,二世祖的狗腿子!然而,谢礼就是在南宫度的示意下给的! 于小虎一家虽然从昨日的惊魂不定里缓和过来许多,但突然的背井离乡、受制于人也让他们心有忐忑。他们并非愚钝不堪,今天早上发生在院子里马车内的“打情骂俏”,特别是那声“柳子休”的厉吼,他们惊讶了——没有想到柳子休居然是个女孩,没有想到掉进冰窟里的孕妇不是子休的表妹,正是子休本人! 不可否认,惊讶之余,他们是信息的,也正因这份喜悦他们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们相信,子休会维护他们,有子休在,他们是安全的。 果不其然,今天他们的马车里就供上了取暖的炭火,子休待他们不薄!所以,看子休家的家丁、车夫忙的不亦乐乎,他们也下车来帮忙。 于小虎夫妇商量着要跟一天未见上面的子休道声谢,碍于子休女子的身份,最后决定由石榴出马。 趁着子休整日板着脸的夫君不知所踪,石榴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来到子休所在的马车前…… 当第三次确认于小虎的娘子石榴确实是在叫自己“姐姐”时,子休差点口吐白沫、一命呜呼,势如大猩猩般捶胸N遍兼深呼吸N口气后才掀开车帘! 石榴麻利地将热茶送上来,一口一个“柳姐姐”,叫得那叫一个顺口啊! 子休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动,心中鬼哭哀嚎,全然没有听进石榴的半句话。 石榴是个精明识相的女子,本想趁这机会探探“柳姐姐”的口风,了解一下自己全家会被做怎样的安排,却见“柳姐姐”从头到尾心神不宁、不在状态,她便不好意思再多做打扰。 末了,想起早上的事,作为过来人的她有话相劝,神情暧昧地压低声音道:“男人就是这么死相!等孩子生下了就好了!” “轰隆隆——”原本啥也没听进去的子休突然将这话纳入耳中,顿觉头顶有五雷轰炸。不是因为什么“男人死相”,而是对方提醒他,他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果然,报复是一把双刃剑!>_< 石榴下车后不久,南宫度又回到车里,子休即刻恢复眼不见为净的冷漠态度,低头看脚,自顾自下了车。在车里窝了一天, 他总算可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至于面子,反正于家人都已经把他看成孕妇,他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 南宫度对此依然不做任何表示! 开饭的时候,“夫妇”俩,一个在车里吃,一个偏要跟众人围坐火堆吃。 这使石榴更加确信,这两口子在闹别扭!于小虎跟娘子对了个眼神,很快会意了! 44第二卷 第四章 重振夫纲 于情感上,柳于两家也算是颇有交情,于小虎夫妇当然希望“柳姐姐”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于理智上,“柳姐姐”家谁是当家人,他们心中有数,“柳姐姐”能和“柳姐夫”处好关系,对于他们全家的安全是莫大的保障!而对子休的直言相劝不见效果,要他们去找“柳姐夫”聊聊,又实在没那个胆量,稍作合计后,夫妇俩决心以自身行动来“感化”之! 吃饭的时候,他俩有意无意给对方夹菜,以示夫妻相敬如宾;晚饭后,他俩抱着孩子尽可能地在还在林子里溜达不回马车里去的子休面前晃荡,以展示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他们夫妻的感情向来极好,说刻意表演其实不如说是真情自然流露,也不知道子休是看没看进去,明没明白他们的用意,总之,子休确实有时不时朝他们的方向看几眼,不久,因为孩子睡着了,他们担心孩子着凉,不得不偃旗息鼓,回自己的马车里休息了。 子休自然是看见于小虎一家三口在林子里哄小孩了,但却全然没看出来他们是别有用意,更不知道他们竟会生出自己跟南宫度“夫妻不和”的误会!的确,他跟南宫度不和是事实,但这绝不是因为两人的感情问题,他自认跟南宫度毫无半点感情可言,跟南宫度走全是没有更好选择只好暂时屈就的权宜之计,而真正令他无法忍受的是这二世祖卑劣的人品!当然,他在林中溜达只为消食,他没有刻意躲避南宫度的义务,他看的是于家幸福快乐的模样,想的是要如何救他们出水火! 怎么说,于家落到今天有家回不得的地步,跟他柳子休脱不开干系,他有确保于家安全脱险、安居乐业的义务! 再晚点,天真就下起雪来。他回到马车里,南宫度还没睡,正坐在灯下看书。 “切!”鄙夷地轻嗤一声,他在心里骂了句“斯文败类”,而后,高高挽起碍事的衣服下摆,正襟危坐到软榻上,鉴于自己目前的能力有限,关于于家的安全问题,他不得不跟南宫度谈谈! “于小虎家,你打算怎么安排?”他开门见山问。 南宫度不答,似乎没有听见,就着灯光继续翻书。 子休才不相信他不是装聋作哑,但也记得现在是谈判不是吵架的时候,忍住肝火躁动,板着脸继续问:“你要带他们一家老小跟你走?” “怎么?嫌他们碍事?”南宫度目不离开书本,凉凉反问,其实心里已然窝着火,柳子休不长记性,居然还敢以大不敬的态度跟他说话!>__< “穆王爷,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子休严词强调,对南宫度的小人之心他是领教过数回了。 “你还知道本王是谁?”南宫度语调更加凉薄,不是他借题发挥,而是柳子休恃娇自重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他若再不上点规矩,柳子休就爬到他头上去了! “王爷,我请你念在于家老的老、小的小,实在经不起长途奔波的份上,不要为难他们!”子休佩服自己还能冷静说话,若非为了报答于小虎的救命之恩,他实在不愿意再向一个自己所最不齿的败类低头!“于爷爷都年过花甲的人了,于小虎虽然当了爹,可也终究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未成年的孩子?”南宫度对柳子休的论调感到可笑,于小虎是未满八岁的小儿吗?不过,柳子休能在自己未使用武力压制的情况下主动低头,他倒有几分意外。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不适用于这个时代,子休马上岔开话,另作分析:“那些人要杀的是你,于家无意间引火上身,但也不可能成为主要目标。何况,领着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反而容易暴露目标吗?” “柳子休,你还要一意孤行?”意外之余,南宫度得出这样的结论。柳子休跟于小虎年龄相仿,若说于小虎还是个孩子,那柳子休不就是在暗示他也还是个孩子,虽言行大逆不道,却不该受罚?而所谓于家不可能成为杀手的主要目标,其实是在暗示他同样不是杀手的主要目标,这样便可以单独行动,不是吗? “南宫度,小爷是上辈子作了孽才被贬来跟你对牛弹琴!”子休真想这样大吼一气扑过去咬人,但还是拿出了高度的自制力,当做没听到南宫度的话,继续道:“王爷其实只需要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安顿于家就行了,让他们长途跋涉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跟着你走迟早要倒大霉!子休心里真实的思量是这样的。 南宫度没有回话,却已面色森寒,柳子休胆敢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看来,重振夫纲是迫在眉睫了!两日的休整,他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而柳子休显然还视他作病猫呢! 子休确实有着严重的轻敌情绪,或者说对南宫度的暴戾残酷本性有着掉以轻心甚至麻痹的心态,即使上午已经败在了南宫度手上,但多日来养成的有恃无恐的心理惯性是很难一下子扭转过来的,因而,当他的耿直了以示自己不畏强权的脖子突然落入南宫度有如鹰爪般坚硬锋利的手中时,他登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本王警告过你,再敢得寸进尺,休怪本王不客气!”南宫度冷冽的声音犹如发自地狱的修罗,双手的大拇指以令人恐怖的力道按压在对方并不明显突出的喉结上,只要再稍稍用力,柳子休必死无疑! “不,不要……”求生的本能,子休发出如动物悲鸣似的哀叫,到此时,他才幡然觉悟——“狼”是有着不可改变的“**”的! 南宫度面无表情看着柳子休渐渐涨红发紫的脸,没有一丝同情,但也没有加入最后致死的力量,现在还不是杀柳子休的时候,他只是出言二次警告:“柳子休,本王临幸过的人,只有两种下场,一像你,册封为妃,二像有朝一日的你,死!” 45第二卷 第四章 重振夫纲(下) “知道本王为何一定要将你擒回吗?”南宫度决心重新梳理一下自己自进入游云谷后就被打乱的思维,也让柳子休知道穆王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本王当初不杀你,除了将计就计,更因为一个承诺!”他放松了对柳子休的钳制,后者立刻因为干涩的刺痛在喉咙蔓延而剧烈干咳起来。 南宫度置若罔闻,记忆拂过脑海,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他在解释,又似自言自语:“本王曾经向一个人承诺过,大丈夫敢作敢为,必定对每一个被临幸的人负责到底!所以,你放心,除非万不得已,比如你与外人做出苟且之事,否则,本王绝不会取你性命!” “咳咳咳……”子休仍在干咳,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仍将南宫度的字字句句听得如叩心门,全身充斥的只有强烈的死亡恐惧感,他不信南宫度的话,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南宫度简直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在临杀他前,他一定会耍出百般残忍之手段来折磨、蹂躏,就像猫吃老鼠的前奏! 果然,南宫度的脸色狰狞起来,又道:“如果你以为被册封为正妃,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能与本王平起平坐,那你就大错特错!本王今日明确告诉你,在穆王府,王爷与王妃的关系,就是主与仆的关系,即使当日嫁进王府的是文国公主,这样的地位差距仍然不会改变!至于,仆人对待主人该如何逢迎讨好、卑躬屈膝,等回了王府,本王自会让人好好调教你!” 子休在激烈的险些令他窒息的干咳后,终于换过气来,干涩的喉咙暂发不出声音,他心惊胆颤地想要把自己缩进被子,却又不敢大幅度地挪动手脚,惧怕南宫度随时发狂! “本王就是你的主人!这是你一辈子该记住的,明白了吗?”南宫度眼里有鄙夷嘲讽,柳子休的一点小动作,他又岂会没有看到,果然只有暴力才可挫这小子的嚣张气焰。 惊恐万状的子休再次被勒紧了脖子,不得不自喉间挤出“明白”二字,低头求饶的屈辱感早被生死攸关的现状挤到了最末端,他不想死,他现在还不能死! 南宫度得到满意的答复,冷笑一声,手向下滑去。 落雪无声的寒夜,马车里的温度却烫得令人窒息。被撕成破布条的衣物散落在地毯上,一如半年多前洞房花烛那夜的淫靡。榻上光裸的两具躯体在纠缠,空气里充溢着纵欲的本能的粗重喘息,铁了心要立威的冷酷男人完全无视被自己牢牢压制在身下的人高高隆起的肚腹,肆无忌惮地摆动着精悍的腰——这是作为重振夫纲的一项惩罚,不是**! 被迫像**片中的女人一样大张开腿,高抬起自己的**,承受**狂一次次地贯穿、冲撞,子休倔强地咬紧牙关,想要守住最后的尊严,却终因难以忍受的令他毛骨悚然的疼痛,发出破碎的无法连贯的**。 他错了!他知错了!至少从找回记忆起,他不该再带着属于他——马克·里拉原来所在的世界的思想观念、思维方式来看待这个不知名的异世界,是他没有入乡随俗;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与南宫度有的只是阴差阳错拜堂成亲的误会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彼此不对盘的争端,这样的恩怨经由他下泻药的暗算导致南宫度大病一场,大家便算两清了;是他单纯地因为前夜的同床卧谈气氛明明也不坏,就以为只要自己以诚待人,南宫度就会以诚相待;是他压根就没能融入这个“新”社会,没有承认穆王爷是地位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没有接受这个没有民主、没有人权、没有自由言论、没有公正法律的等级制度森严的强权社会!他根本不属于这里!他不该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他要回去!他要回他原来的世界…… 子休终究在绝望的疼痛中晕了过去。 南宫度从榻上下来,不意外地看到柳子休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自作自受!”他依然毫无同情心地冷斥一句,却也拿来温热的湿帕,给柳子休擦脸,边擦边有意无意盯着对方的脸看起来—— 细腻的皮肤略显苍白;扁着的嘴唇,有点失了血色;紧蹙起的眉头似要打结;比起在王府时,好像长胖了一点,至少脸型不需要脂粉修饰也是柔和的! “好像是急躁了些?”看着看着,他心里竟油然生出一缕怀疑,却也不是可怜柳子休,而是仔细想来,柳子休恣意妄为、忤逆不敬也不是近来见面才有的行为,只是从前在京城王府时变现得不如现今明显罢了!况且,这半年来文南两国间紧张局势不断升级,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边境百姓不堪其扰,早有举家逃难者,搅得全国上下人心惶惶、乌烟瘴气,他又是在秘密回封地的途中,这一路上还将遇上什么样未可知的对手,实在不宜横生枝节! 不过,即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反应确实过于激烈,惩罚柳子休的行动操之过急了些,他也是不会后悔,更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在他看来,丈夫管教“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柳子休只是他穆王爷豢养的逃奴! 因着五年前对仙仙爱妃许下的承诺,他给柳子休擦完脸,又清洁了身子,还为其盖上厚厚的被子,他没有告诉柳子休,那个承诺里还有两个字——善待!要善待每一个被临幸过的人! 他不明白,爱妃临死前,为何要让他许下这样的承诺? 46第二卷 第五章 大出血 严厉的管教,似乎起了作用。 次日清晨,柳子休软趴趴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不吵不闹,乖乖顺顺地取了放置在角落里的包袱,翻出套干净的衣服穿上,平静得好似昨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只除了一双抖得几乎站不稳的腿以及红肿得像桃子的眼睛在无声地控诉昨夜的噩梦。 他是真的渴望这三年多的异世生活只是做了一场梦,就像“庄生晓梦迷蝴蝶”,如身临其境的体验其实都不过是虚幻的梦境,可后半夜醒来时,仍然身处噩梦里——**狂就睡在枕边,甚至一手搂着他一手搭在他大得像西瓜的肚子上! 那一刻,他真的生出放火烧车、玉石俱焚的死心!他不是个思想保守的人,然而,身为一个成年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多次鸡奸,挺着大肚子男不男、女不女,还悲惨沦为受人控制的奴隶,这让他如何能够坦然接受?面对亲人的生死未卜,朋友全家的生命危在旦夕,他无能为力、束手无策,除了求助于一个对自己犯下无耻罪行的衣冠禽兽!昔日的骄傲、自尊在强权、暴力面前变得微不足道,是不止一次被侮辱、被践踏,除了委曲求全,苟且偷安,他竟是毫无反抗之力!强烈的绝望的无力感,压迫得他几乎要窒息!回想“前世”,年满十八岁主动脱离母亲家族的庞大羽翼,孤身一人回到父亲所在的国度,他也凭着自己不服输的倔强顽强地走着自己想走的路,途中遇到的许许多多的困境、挫折都被他一一踏平,即使累他也走得满怀信心,而现在他才知道,比起活命,从前的一切艰难阻隔压根什么都不算!在生命面临危险的时刻,自诩坚强勇敢积极乐观的他——马克·里拉其实是个贪生怕死、懦弱无能、不要脸的窝囊废!他连与南宫度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对方是何等的武艺高强,他引火只可能是不自量力的自焚! 他僵直地躺在被窝里,躺在罪魁祸首的怀里,他不敢动,只能没出息地默默掉眼泪,却不知道自己干嘛控制不住要像个女人一样哭,这不是更进一步在唾骂自己不是男人吗? 一直到晨曦的微光射进车内,南宫度皱眉醒来,他不敢再触怒南宫度,偷偷在被子上蹭蹭眼泪,紧跟着起床。 南宫度一开始只是冷眼看着畏畏缩缩的柳子休动作,待他穿戴整齐,才猛然察觉到不对劲,走到榻前一掀被子,床单上是一大滩令人触目惊心的干涸的、半干涸的鲜血!这不是昨晚留下的痕迹,他明明换过床单。 蓦然看到一片血红,子休怔了好几秒,才从惊愕中感知出两股之间缓慢溢出的湿漉漉的温热,不是**留下的**,而是血!身心的痛楚也似乎转瞬间定格为腹痛如搅,他两眼一翻,直直向后栽倒。 下意识地,南宫度迅速做出反应,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了突然晕倒的柳子休,又掐人中又拍脸,心里有不可抑止的焦躁:“柳子休!柳子休!子休!” …… 马车压过昨夜新积的无人踩踏过的雪,全速向前奔驰,出了树林,是白茫茫的原野。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看见官道了。 虽心有顾虑,“车夫”老陈仍是按车里先生的命令驱车往官道上跑,好像是夫人出事了,先生的口气极为不善。 初升的太阳只露头片刻,这会儿又是乌云蔽日,坐在后一辆马车的于家四口是被飞驰的车速惊醒的,他们不知是子休出了事,以为是坏人又追上来了,吓得面如土色,全家人抖作一团。 在官道上没跑多久,终于见着村落了! 老陈将车停在最近的一家院落前,气喘吁吁的马刚刚站定,南宫度已然抱着用棉被包裹着的昏迷不醒、流血不止的柳子休跳下车,粗暴踢倒简陋的栅栏门,闯进了院里。 屋里的人应该听到了动静,很快,一个中年男人披衣开门来查看。他显然被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吓到,木讷地僵着,手足无措。 南宫度没正眼看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屋,往房里走。 “啊!”房间里半躺在床上的中年妇女见进来的是个陌生男人,吓得立刻尖叫出声。 僵在门口的中年男人这才回过身来,紧张跑回房,“你要干什么”的话还没有喊出口,只听对方突然一声冷斥:“下去!” 床上脸色发白的女人,顿觉后背寒毛立起,不自觉地全身发抖,惊恐地裹着被子爬下床去。 “去请大夫!稳婆!”南宫度小心地将柳子休安置在床,同时对地上缩着的中年男子下命令。 幸好,老陈及时赶进房来,示意被吓得心惊肉跳的屋主人随他出去。 …… 大夫要到十几里外的镇上请,稳婆村里倒是有一个,在屋主人的领路下,老陈快马加鞭先把稳婆载了回来。 守在房门口的于小虎夫妇已经知道是子休出事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头发花白的瘦小稳婆跨进房门,他们心里的忐忑一丝未减反更盛! 他们是过来人,看子休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快生了的样子,何况房间里压根没听到子休的一声**,他们很担心,子休会不会小产? 很快,房间里传出“柳姐夫”可怖的威胁怒骂—— “止不住?止不住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老,老爷……”老稳婆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哆哆嗦嗦不停地磕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个孕妇怎么会是男的? …… 47第二卷 第五章 大出血(下) 祖传接生干了一辈子接生的活的老稳婆,80多岁了,什么事没见过,临了活到头时,竟碰上几十年前听老一辈人提起过的“阴阳”,她心里有的是惊惧恐慌、毛骨悚然!“阴阳”是不祥之人,是复活的死物,是还阳来找替死鬼的冤魂!孕妇阴气极盛,是最易被鬼上身的,而眼前这个孕妇打出血,甚至连**都变了,显然是被男冤鬼上身了,她是怕得要死,半步也不敢再靠近! 可是,救不活孕妇就会被孕妇凶煞的家人杀死,干预冤鬼附身也难逃厄运,横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被逼得走投无路,她只能心一横,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念,凭着几十年的临床经验,拿“鬼”当人医! 保胎丸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赶紧兑水让孕妇服下,又做了一番急救措施,在镇上的大夫到来之前,大出血的状况,出乎意料地没有出现她所预想的灵异事件而顺利遏止住了! 她有不敢相信的惊愕,但在凶煞的男子驱赶之前,还是识相地缩到一边的角落,合十双手在胸前,嘴上神神叨叨地念着诸如恭送鬼老爷、千万千万别报复她这个老婆子、她也是迫不得已、回去一定烧纸钱云云。 南宫度眼里只有血淋淋的柳子休,现在血终于止住了,他阴沉沉像要杀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 床上,柳子休紧闭双目仰卧着,上半身裹在被子里,下半身露在被子外,被血弄污了的裤子腿到了脚踝处,修长白皙的双腿不自然曲着,大大分张开,其间软软垂着的男性器官以及红肿的仍沾着血污的后穴,尽露无余! 自己正妃娘娘的**被外人看光了的事实,令南宫度心里很不爽,他再次不悦地皱起眉头,杀心没有泯灭。 老稳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并未脱离死亡的危险,她只以为老爷是因为担忧夫人安危而态度恶劣,在她替人接生的几十年生涯里,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凶神恶煞的雇主。还有后续工作等着她做,她匆匆从拜鬼的仪式里转过注意力来,但也不敢多看孕妇一眼,只远远站着,向立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老爷报备道:“夫人不能着凉,老身这就去烧开水为她擦身!” 不卑不亢的一句话倒是让杀气腾腾的南宫度赫然意识到——稳婆接生岂有不看孕妇下身之理?柳子休下身大出血跟凸起的像孕妇的肚子有直接联系,这一点从他主动要求请稳婆起就很明白了! 他的脸色登时有点难看,但也终究决定暂且放过老稳婆。 …… 守在房外的于小虎夫妇早将热水备好了,很快,老稳婆端着水盆回到房里。 南宫度自然不可能再让外人碰柳子休,却也没有信任的丫头可供使唤,最后只能是自己接过水盆,把老稳婆赶了出去。 于是,当子休迷迷糊糊被脚上凉意冻醒时,就看到**狂近在眼前,低着头在…… 完全是本能的,他的双腿先于思维操控而紧闭上,瞬间,脸色更加苍白得吓人。 南宫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了一下,手来不及抽出,被柳子休的双腿给夹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柳子休醒了,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尴尬和恼意,他堂堂王爷居然给奴才擦……>__< 气到一半,又猛然察觉自己居然敢做不敢当,居然害怕被柳子休看见自己给他清洁下身,心里登时更加恼羞成怒,狠狠把被夹住的手抽出来,大力拍了一下柳子休的**,冷冰冰道:“打开!” 子休没有犹豫,乖乖张开腿。在短暂的惊慌带来的缓冲时间里,他寻回了晕倒前的打算——在没有能力忤逆南宫度,在没有能力逃离魔掌前,他必须忍! 柳子休居然这么合作,南宫度有着火气没处撒的悻悻,却也不跟平时那样冷嘲热讽。他知道柳子休现在虚弱得像烈日下随时可能蒸发掉的露珠,也看出了柳子休的神情反常,所以,在大夫给出明确诊断前,他觉得还是不要再刺激柳子休好了。 南宫度居然是在给自己清理下身的血污,子休很是意外,为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龌龊画面感到羞愧,可转念一想,南宫度什么卑鄙无耻下流肮脏的事没对他做过? 于是,羞愧感立刻全数被入骨的恨替换!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为有朝一日,不管是作为柳子休还是作为马克·里拉,他绝对不会放过南宫度!绝不! 然而,要在前一夜还对自己犯下兽行现在又“全神贯注”擦洗着自己下身的**面前表现得全然放松,这对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子休是很难的,他不可能做到心安理得,更不能自制地产生了呕吐的冲动以及双腿起了鸡皮疙瘩,他承认他“生前”有严重的……性洁癖! “我自己弄!”他顾不得自己的口气是否被南宫度所接受,因为如果对方不接受,后果只会更严重,他真的会吐,他受不了这样无可遁形的暴露。 他亟不可待地起身抢毛巾,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子有多虚,所以意外就在短促的混乱里发生了——南宫度并未听清楚他细弱蚊蝇的声音,只是莫名的手滑了一下,就正好撞上了他的重点部位! “呕!”他在感官反应的一刹那里捂住了想吐又想叫的嘴,只是碰一下,他居然起了反应?这,这还是他的身体吗? 南宫度也愣住了,但没有嘲笑柳子休欲求不满,因为看到那微微**的性器前端竟然渗出血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不指望那个老稳婆了,想起初进游云谷那夜,骆花离给柳子休输送内力的情景,他二话不说拽下柳子休身上的被子…… “你,你干什么?”子休慌了,他都这样了,南宫度还要强来? 48第二卷 第六章 淤血 手掌覆上柳子休凸起的肚皮,南宫度很**觉到内里有一股紊乱的真气在流窜,不假思索,他毅然决然使出内力引导真气归位。 这样做是有效的,只一会儿,子休便觉体内气息为之一畅,原本凉飕飕的肚子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像感冒时喝下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连作呕的感觉也被驱散,小腹的下坠感、压迫感亦随之减弱了。 见柳子休眉头不再紧皱,面色也有好转,南宫度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收敛内力,目光转回柳子休的下身。 粘上血污的性器仍微微翘起,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手伸向那里。 要不是因为腿早已冻得麻木了,子休差一点又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要反抗,然而,即便忍得一时之怒,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里仍弥漫着无法掩饰的惊慌以及厌恶!不管“前世”、“今生”,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深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种时候,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对于他是有点难了! 柳子休的“平静”,骤然唤醒了手已经抚上对方性器的南宫度,热度绝对不低的触感令他如醍醐灌顶般猛意识到自己凭什么要这样紧张柳子休,甚至像个男宠一样伺候柳子休?! 根本全反了! 脑海里即刻蹦出的答案,突然的“醒悟”,令这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王爷瞬间脸色沉得像锅底!他狠狠瞪着正在自己手心颤抖的柳子休又胀大了几分的性器,完全忘记自己并非真要助柳子休****,只歪曲地认定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沦为跟颜凌霄、骆花离一样供柳子休呼来喝去的奴才,还是最底层、最卑微、最下贱的一类;想到柳子休一脸有气无力,其实心里正捧腹嘲笑自己的“谄媚讨好”;想到柳子休现在一定非常得意…… >__<他终于恼羞成怒地撤回手,大喝:“自己弄!” 压根没指望南宫度会放过自己,突如其来的解脱让子休惊愕得整个大脑产生好几秒的思维空白,半天也不明白南宫度所谓“自己弄”是什么意思?当然他可不是纯洁到无知,而是他不敢自动向恶心的方向靠拢——难道说,南宫度真的**到了要看他**?>__< 对上柳子休“故作”疑惑的眼神,南宫度两眼要冒出火来。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僵持了片刻,最后只可能是子休屈服,除了“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得一时之怒,免却百日之忧,还因为生理的需要,半**的状态实在难受! 想想勾践卧薪尝胆,想想韩信胯下之辱,他挣扎着撑起虚弱的身体,半倚半靠在床头,在南宫度“猥琐”目光的监视下,羞愤得面红如血,咬紧下唇,双手颤巍巍握住自己的**,开始上下套弄!他只恨从来是冷情寡欲的自己关键时刻怎就这般“不听指挥”、丢人现眼,而压根没想起来,可以拿被子遮盖!他也是真怕了南宫度像恐怖分子一样的凶残暴烈,投机取巧怕是会弄巧成拙的! 不多时,有热液喷薄而出,他如释重负地瘫软下身子,相信上溯五年前下追几世纪不会再有像他这样视**比自残更恐怖的男人了! 解决问题后,全身是有着慵懒的,他想眯起眼睛打个盹,却避不开上方灼人的视线,正要扭头装作没察觉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心有忐忑地将仍粘着黏黏液体的手举到眼前,他惊觉满手竟是暗红的血! 于是,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屋外响起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时,南宫度终于替柳子休将积存于性器内的淤血“清除”干净。 房外很快传来赵钰的通传声,是镇上的大夫到了! 南宫度愤愤擦去手上的白浊黏液,才给柳子休盖上被子,恢复一脸的冰霜。 天气寒冷,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紧闭着,看床上薄薄的被子,南宫度没打算开窗换气。男人特有的**后的雄性浓郁的味道,短时间内很难散去,留着花白胡须的大夫踏步进房的一霎那便立刻嗅到了这气味,不自觉地皱眉干咳了一声,看着守在床边的男人,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孕妇红润的面色,他意识到自己此来的作用已不大。 在向床边男子短暂询问孕妇目前的状况再征得其同意后,他熟练地搭脉、听诊、翻眼皮,捋着花白胡子沉思片刻,很快,得出结论:“胎是保住了,但身体虚弱、神智不定、肾虚!” 南宫度听了,心有不悦:柳子休平日里是精神气十足、闹腾得不得了,哪里想到居然这般经不起威慑!还有,自纳柳子休为妃起,他又碰过柳子休几次?居然肾虚?! 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嘱咐:“禁**,多修身,益固本!夫人身心俱疲,忌劳累、惊吓!” 说罢,埋头匆匆写下药方子,退了出去,他不敢在面色不善、仿佛人人欠他十两银子的男人眼前多呆一刻。 稳婆早称有急事先告辞了,赵钰没有拦她,但在老陈回来两人互通消息后,他立刻发信号,令一直跟随在他们附近的暗卫去抓人,而这个镇上来的大夫是走不了了! 支使屋主人到厨房备饭,他把老头硬留下来,而老陈则匆匆入房内,向先生禀告在镇上看到的惊人消息:于小虎竟成了全国通缉的劫法场的乱匪!寻欢楼毒杀穆王爷的幕后主使!瑞王党余孽! “什么?”听完老陈的禀告,南宫度大惊,拍案而起,千算万算,他没料到对手竟然走出这么一步棋! 第二卷 第七章 横生枝节 “劫法场的乱匪……毒杀穆王爷的幕后主使……瑞王党余孽……”南宫度似讽刺又似惨然不乐地重复这每一个都足以令于嘉株连九族的罪名,没有想到自己无意动一次恻隐之心,就被对手利用得这般淋漓尽致、精彩绝伦,果真是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很期待柳子休醒来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柳子休昨日还天真地以为于家能躲过一劫呢!也不想想,若是真能够找到安全的地方安顿于家,他会愿意被一帮老弱妇孺拖后腿?柳子休以为离了他穆王爷的保护,于家还能有命活在这个世上?在那个人眼里只有赶尽杀绝,根本就不会有主次目标!要怪就怪于小虎心太善运气太差,偏偏救了别人容不下的人,以致自找死路! 当然,他原本是没有将中毒事件、法场被劫甚至五年前就已被处死的瑞王与自己现在被人追杀的危险境遇联系在一起的,而是这明显栽赃嫁祸的通缉令,将他的思路指引到一块,让他积存心头如鲠在喉多年的难以置信变成了确信无疑,这已经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实了!于小虎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小子若是能犯下此等滔天大罪而处之泰然、行若无事,那可真是于小虎老奸巨猾、深藏不露了! 还毒杀穆王爷的幕后主使呢,于小虎压根连穆王爷近在眼前都不知道! 所以,与其说他惊愕于对手的“一步棋”,不如说他更惊愕与这下棋之人……不!这些早就达不到令他惊愕的程度了,早在五年前,仙仙临死前的警告,他就已经有过震惊了!他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愚蠢无知的小皇子,对和衷共济表像之下的阴险丑陋他早就心知肚明,并且一直在秘密执行着应对之策,暗自角逐其实早就开始了! 是什么人才有勒令全国通缉乱匪的权力?是什么人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除掉一个皇族王爷?答案早就毋庸赘述了,不是吗! …… 八十多岁的老稳婆迈出几十年来未曾有过的矫健步伐,甚至不需要拐杖的辅助,神色慌张地往家里赶,充分验证了人类在危急时刻求生的本能所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她是藉口说邻村一家孕妇难产,今儿个一大早差人来请她去接生,不想被强拉来这里,才得以脱身的!其实孕妇难产是好几年前的事,她是赶着去城隍庙里烧香拜佛、驱邪避害,惹上“阴阳”可是会要人命的。 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的雪地上,接连不断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的动静,再加上她人老了,本来就有些耳背,故而,身后追兵渐渐靠近了,她是浑然未觉。直到肩头猛然有重量压下,她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鬼老爷饶命!饶命啊!我马上回家给您烧香,我不是故意扰您清静的,南无阿弥陀佛*&*#@¥……”她心惊胆战地抱头哀告宾伏,以为自己遇上大白天也会现身的厉鬼了。 对方静默着听她“拜”了片刻,才开口,是个透着剑锋般凌厉的声音:“夫人病未愈,请再跟我走一趟!” “啊?”老稳婆听到人声,也感觉出肩上的手是微温的,原本松了一口气,可一听“夫人”二字,登时又怕得心惊肉跳——她,她还是被鬼给缠上了? “老身能力有限,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她全身哆嗦得愈发厉害,始终不敢转身去看来者,几要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老身年迈,力不从心,实在无能为力啊!老爷!” 对方根本不管她说什么,也不再开口说话,提起人就走。 真的是提,老稳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没有着地,而对方走路的速度也快得出奇,甚至连踩踏积雪的声音都几不可闻!她不由再次心生恐惧,鬼使神差地低头一瞧,果然,那人的脚竟也未着地! 她大骇,顿觉冷入骨髓的寒气如利箭般铺天盖地朝自己心口袭来,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惧,她拼死挣扎起来。 “站住!干什么的?”一道洪亮的声音就在这紧张、惊惧的气氛里突兀响起。 犹如见到菩萨临世,老稳婆的心登时安稳许多,她熟悉这个声音,是近来每日都会来村子里巡逻的县衙衙役!七八个年轻小伙,可都是当年她一手接生的孩子! 果不其然,七八个带刀衙役自转弯处的雪堆后鱼贯而现。 有了“后盾”,她想当然地认为衙役们能斗得过“鬼”,于是大着胆子张嘴呼救,但才开口却被“鬼”抢了话。 与适才的凌厉完全不同,是唯唯诺诺、逢迎讨好的声音:“各位官差大哥,小人是来请稳婆给我家夫人安胎的!” “你家夫人?”衙役们走近来,上下打量这作寻常小厮装扮的青年。前几日朝廷下旨追捕逃犯,他们自然对出现在地界上的陌生面孔感兴趣,因而并未注意到老稳婆惶恐的脸色。 小厮显然见多识广,面对他们的询问没有半点怯场,陪笑地答道:“我家老爷乃穆州客商,近日陪同有孕在身的夫人回娘家奔丧,不料归途夫人频频胎动不安,我家老爷往年路过贵宝地时曾听闻有位经验丰富的老稳婆,特派小人来请!” “哦?”为首的衙役点头,确认的目光这才转向在这十里八乡内的确颇有名气的老稳,“阿婆,是这样吗?” 老稳婆平日耳背,今儿个倒是把小厮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怀疑自己刚刚是否眼花耳背,看错了听错了以致把人误会为鬼?毕竟,小厮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小伙子,说的话也是属实,她确实是被请去给人安胎的,不由点头称是,但那“奔丧”二字却是更令她心有余悸了,莫非那夫人就是在奔丧时被鬼给缠上的? “各位官差大哥,我家夫人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小人得赶紧请稳婆去看看,就不妨碍你们办差了!”小厮拉着稳婆,急着要走。 几个官差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急人所急,便不再盘问,何况,他们也还要进村例行巡逻呢! 于是,各朝各的方向走。 行了几米远,突然有人讷讷地发话:“怎么只有一排脚印?” 几个人才惊觉不对劲,回头一瞧,哪里还有小厮和稳婆的影子! …… 第二卷 第七章 横生枝节(下) 由于雪天天寒地冻,又加之近来世道不太平,村子里大清早就出来活动的村民极少,故而,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并不杂乱,几个衙役于是循着脚印,兵分几路展开搜寻。 待终于找到老稳婆的时候,竟又是在村里的路上!准确地说不是找到,而是迎面撞见的! 老人家行色匆匆,见到他们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喜抑或其他情绪,看样子似乎不像是被人胁迫过? 他们满腹疑团,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情况!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厮哪里去了?是不是会轻功?老稳婆真的是被请去给人安胎的?那家都有些什么成员?长什么样?真是客商? 老稳婆被一连串乱七八糟的问题盘问得面露茫然懵懂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开口把事情原委简单叙说出来:那小厮家的夫人确实是胎动不安,甚至有小产的迹象,但在她和镇上老大夫不懈的努力下,胎儿终于保住了;小厮会不会轻功她不知道,但小厮走路的速度是快得令她这老婆心惊;她一心想着如何止血保胎,倒没有注意那家都有些什么成员,更别提长啥样;她人老了,眼神不大好使,只记得那家的老爷长相威严,但不是衙役们提供的画像上的人(老人家的确眼神不好使,还耳背,不知道画像是张通缉令),至于这家人是不是客商,她没留意,不过,这家人的豪华马车是停留在村东头田家院里的! 衙役们得了线索,一溜烟赶到田家,但晚来一步,那客商一家已经走了,田家夫妇提供的情况跟老稳婆差不多,唯一多知道的是:那家共八口人,主家两口子,仆人五个,还有个女婢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家人为何匆匆离开?又去了哪里?他们不得而知! 衙役们忙了半日没查出个所以然,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松了一口气。一来,所谓“画地为牢”、“各人自扫门前雪”,他们所管辖的地域有限,出了他们巡逻的范围,再“多管闲事”就是不懂规矩了!二来,他们能在这小县城里当差,大多凭的是关系,有的甚至连皮毛功夫都不会,从来求得是安稳太平,这万一真碰上了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他们可是敌不过只有搬救兵甚至送命的份的!想想那小厮踏雪无痕的本事,他们还是庆幸没有跟人家杠上!何况,有钱的客商雇个功夫了得的江湖人士作护卫也不是稀奇的事吧? 他们一致认为不稀奇,于是放弃追踪马车的下落,也不欲将此事上报,毕竟只是捕风捉影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报了反而是给自己触霉头,这样的官场之道他们是谙熟的! 他们草草巡逻完,就收队了。不知道赶在天黑前,老稳婆撑着拐杖不畏严寒独自去了山上城隍庙里烧香拜佛,还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方捐了大笔香油钱;不知道田家夫妇胆小怕事,大半辈子被官绅压迫惯了,唯恐惹祸上身不敢多说话,更不知道这家人跟稳婆、镇上大夫都收了“客商”给的数目极其可观的“酬谢金”!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实在没有发觉衙役们想要的线索,即便,那通缉令贴到了村里,但是画像与真人之间的相似度有多高,就仁者见仁了! 另一方,南宫度在得到老陈带回来的消息后就一刻不耽搁地果断决定分两路启程,他不可能被通缉,自然继续走官道,而于小虎一家则被简单易容走小路自求多福去了。 …… 等子休终于从昏睡中悠悠醒来时,已是数日后。 身体的感知器官仍停留在对颠簸的马车的记忆上,他定了定神,没有感觉到身体在被动地前倾后倒或左右摇晃,看来不是在奔跑状态的马车里。 这才微微地转动脑袋,左顾右盼,发觉自己躺在的不是乡下光线昏暗的土房里硬邦邦的木床上,而是在一张华丽的垂着粉色厚重床幔的大床上,身上盖着的被子轻薄但暖和,还有似有似无的淡香。 目光再转,看到的是从半掩的窗帘后透进来的金色阳光里奢华古典的家具摆设。 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来打量整间屋子,入眼的是更令人难以置信的精致、华贵、高雅。 还是原来的人,但因为有了对“前世”的记忆,此情此景令子休顿生自己睡在北京故宫的错觉,但显然这里没有印象中故宫的神秘、古旧。 明媚阳光下,有的是清新自然、生机勃勃! “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投胎转世了?”他不由地捶胸自问,瞬间产生的迷信心理有着莫名的沉重。 他垂下头,胡思乱想着,没有察觉到,自暗处轻跃出的一条人影。 因而,当月影站在床前说话时,他吓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险些大叫有鬼。 “王爷进京了,让你安心静养!”月影还跟以前一样,说话面无表情,声音冷得掉冰渣。 “哦!”子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点不好奇南宫度刚从栾州绕道出来,又回去做什么,这不关他的事,况且,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烦恼。 趁月影还没跟鬼一样飘走,他赶紧问:“这里是穆王府?”这么快就到南宫度的封地了? “是!” “看来昏迷的时间有点久了。”子休心说,而后,故作疲惫地打个呵欠,又要躺下。 月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冷冰冰道:“从今日起,没有王爷的命令,王妃娘娘不得走出这间屋子半步……” “为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子休为这突如其来的囚禁令感到震惊愤怒,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主动领了“王妃娘娘”的头衔。 “为什么关我?”我还没打算跑啊!他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接下来,月影给出的消息却是堪比晴天霹雳:“柳絮公主找到了!” “怎么……可能?”子休不敢相信,但心里却不由生出不祥与恐惧,他忐忑万分地盯月影,相信南宫度已将在游云谷发生的一切告知了这个侍卫,“是真的柳絮?我妹妹?” 月影再次点头称是。 第二卷 第八章 越狱 子休在“监狱”里来来回回走动着,不知不觉就转了百八十遍,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千头万绪,却一时难以理清自己究竟在恐慌些什么? 柳絮没有惨遭不测,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却完全轻松不起来。他并不关心是什么人要杀南宫度,也无暇顾及在他昏睡之时,于小虎一家受到了怎样的待遇、是否平安无事,然而,在仔细回想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后,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当日若非遇上大麻烦,“爹”绝对不可能不顾他的生命安全随意将保险绳“松开”,可是,如果麻绳真的是被人为割断的,“爹”和柳絮真的遭遇了突袭,那柳絮又怎会突然出现在栾州?那天崖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柳絮被找到了,“爹”的处境又是如何?“爹”是不是跟柳絮在一起?他们是被谁找到的?又是被谁带去了栾州?会被如何处置? 游云谷里发生的事,南宫度知道得一清二楚,暂不提柳絮的身世之谜,只就柳絮是逃婚的新娘、穆王府乌龙婚礼的基础祸因,还挺着个大肚子被“未婚夫”逮个现行,以南宫度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半点亏吃不得的恶劣性情,一定早就心存打击报复了吧?当初在游云谷因为生病,无力找麻烦,此番,马不停蹄返回栾州,南宫度意欲何为? 子休是饱受南宫度的欺压迫害,不经大脑也知道,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如南宫度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他甚至怀疑一切根本是南宫度一手设下的苦肉计,所谓的被人追杀,实际上是这个卑鄙王爷为了出游云谷而耍的诡计!要知道,被人追杀一说从头到尾都只是南宫度的单面之词,没有人亲自验证过,而这一路上他备受南宫度残酷折磨虐待,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也压根连一个杀手都没有见到!而且,就算真有个把刺客,谁能保证那不会是南宫度在请托演戏?这个强项南宫度岂有不发挥之理?退一万步,就算不是做戏,杀手真是要赶尽杀绝,南宫度不呆在家里避祸,又到处乱跑做什么? 越想,子休越认定自己被忽悠了的可能性极高,他迫不及待想奔去栾州跟南宫度当面对质,更对家人的安危忧心如焚!可是,他打得过南宫度的一掌就能把他击昏在地的侍卫吗? 摆在眼前最现实最具挑战性的难题,令他焦躁不安的身心稍微冷静一些,思维角度渐渐又发生了转换:客观说事!南宫度有必要那么入戏吗?不惜牺牲得力丫头的命,用毒镖这么逼真的道具?甚至拿自己的命“以身试水”?即使出了游云谷,还卖力地投入演戏给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奴隶看?有必要吗?再者,柳絮无论怎么着也是个外国的公主,出了这么档子事,应该已经是关系文南两国邦交的大事,而非仅仅为穆王府的家事吧?南宫度身为皇亲国戚,就算不能冷静拿捏轻重,他那个皇帝老哥、太后老妈也该会从中……等一下!柳絮公主逃婚似乎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到这儿,子休才猛然将自己曾经“冒名顶替”穆王妃之职的屈辱历史、“前世今生”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的终极惨痛事件与近来一系列蹊跷事情联系到一起。 不过,之后很快,他从磨牙凿齿,恨不能将南宫度杀之而后快的怨气冲天里生出一股侥幸心理,**着自己日渐鼓胀的腹部,他庆幸当初“穆王妃有喜”是连太后都知道的“实情”,这么一来,柳絮如今也算是回归正位了不是?起码她身怀有孕不会被世人讥笑、唾弃甚至被拖去浸猪笼、一死以示清白,而南宫度也没有藉口明目张胆在栾州就对柳絮下毒手了! 找出这张底牌,子休心里顿又踏实了不少,至少他还有越狱的时间,只要出了穆王府,他就不信,凭他如今“健全”的头脑,会翻不出南宫度的五指山? 转眼,他就心生一计,人有三急,忠犬侍卫再尽职尽责堪比监视器,也不可能监视他上厕所吧! 遂腰一弓,双腿不自然夹紧,做出一副快憋不住的样子,以不一般怪异的姿势转身进了内室,找到从家里带来的包袱,从里翻出自制的手纸,急急奔进净房。 一蹲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等出来时,脸上神清气爽,嘴上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胜似闲庭信步,第一步计划已经顺利完成了。 很快,中午了。 来无影去无踪、“默默无闻”、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侍卫提着该是装了饭菜的提篮神奇地从正门进来了。 香喷喷、热腾腾的各色菜式摆满大半张桌子,令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子休垂涎三尺,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丰盛的饭菜了! 急不可耐地抓起筷子,开吃! 美食入口鲜香,味道绝对比21世纪五星级酒店级别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厨的手艺简直太令人惊人了! 不知不觉吃得满嘴流油时,子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侍卫居然没有自动隐身,仍旧立在桌边。 主仆同席有悖封建等级制度,他是略微知晓的,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呃,那个谁……”他不记得南宫度有否在他面前叫过这个侍卫的名字,总之,他不清楚这忠犬侍卫叫什么名字,当然,这并不影响他的试探邀请。 “坐下,一起吃吧!”他放下筷子,腼腆地抹抹嘴,对“高人一等吃独食”的行为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他有骨子里的排斥! “……”月影没表情,也没吭声。 “一起吃吧,你都监视我大半天了,不累吗?”子休好言邀劝,动之以理,“跟我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再说,你另外开餐,耽误时间还影响工作不是?” 月影还是面无表情,但说话了,声音全一个调:“不用白费心机!你包袱里的药,早被掉包了!” “呃?!”这下,轮到子休无语了。 第二卷 第八章 越狱(下) “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他暗自腹诽,但并不为自己的计划受阻感到气馁,反而笑嘻嘻地打圆场:“这位呃……侍卫大哥,您可真抬举小弟我了!您武功盖世、身经百战、精明过人,我哪有胆子暗算您啊?何况,我的一举一动可都在您的监视下呢,我就是真不要命了恶从胆边生,也骗不过您的火眼金睛不是?” “……”月影又没表情,也不吭声。 子休不恼不躁虚怀若谷,继续赔笑脸、逢迎谄媚:“误会!纯粹是误会啦!” 边说,边端起桌上一杯茶,表情、语调在瞬间转换为庄重严肃,道:“这几日承蒙大哥照顾,小弟感激不尽,今日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 说完,毫不犹豫地仰头一干为净! “……”月影依旧没反应,冷冰冰的,真当自己是监视器。 “OK!”子休暗自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加油鼓劲。心道:对付这种比南宫度还难搞的除了主人谁都不搭理的不爱说话的疑似自闭症患者,不费点周折弄点状况混淆视听一番,是达不到目的了!既然如此,他今天就让二世祖的狗腿子看看,除了计算机这门到了科学技术完全不发达地区暂时还毫无用武之地的本事外,他柳子休可是曾经专门拜师父学过……相声的! 所谓,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讲究说、学、逗、唱,一个人说叫单口相声,两个人说叫对口相声,三个人说叫群口相声……接下来的一段比较漫长的时间里,子休开始了比唐僧还啰嗦个没完没了的单口相声。 “大哥,您干这行很久了吧?不知道师从何处?吸溜——” “王爷脾气不好,您平时没少挨骂吧?吸溜——”他问一句,抿一口汤,发出“吸溜吸溜”无比响亮的声音,他可记得在某些国家的传统问话中,喝汤发出的声音是再正常不过的,或者南国也是如此? “……”月影静若雕塑,雷打不动。 “呃,跟你打听个事行吗?”子休可不信邪,故作神秘地望了月影一会儿,才继续说话,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一样,“王爷一月给你开多少工资?” 终于,月影的目光发生了第一次斜视。 子休再接再厉:“呃,那个大哥,你今年几岁?”看样子应该成年了!“有没有交女朋……啊!不对!应该是有没有意中人呀?没有的话,要不要小弟我帮你介绍?王爷应该还没给你配丫头吧?” “……”月影第二次斜视,约等于翻白眼。 子休更加可以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别告诉我,大哥你暗恋星移很久了?” “住嘴!”月影终于被烦得无以忍受出口喝斥了,也不顾柳子休吃没吃晚饭,即刻“撤席”,首要目标就是柳子休手里那碗喝半天还没喝完的汤,他从没见过谁喝汤喝得发出不雅到恶心的声响的! “别啊!”子休急得叽里哇啦叫唤,一下抬腿站到椅子上,将手里的汤碗高高举起,生怕被抢走,“这汤味道太正了,我还没喝饱呢!” 月影哪里理他,寒着脸就是一个手刀朝柳子休的手肘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好巧不巧,子休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向前跌倒,膝盖“咚”的一声险险地跪到厚实的木桌上,然而,他手里的汤碗可没这么幸运—— 半碗不温不冷的浓汤戏剧性地浇了月影一头一脸! “呸!呸!”月影再不能冷静,使劲连吐了好几口流进嘴里的微辣汤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子休似恍然从震惊里缓过神来,知晓自己闯了大祸,事态严重,情急之下,直接揪起自己长长的衣袖,就往月影头上、脸上一顿猛擦。 “走开!”月影最终发火了,一把将人狠狠推开,害子休差一点就从桌上跌到地上。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离开这间“监狱”,他铭记监视的任务,他料想柳子休一定是在报复他的严密看守,才故意将汤泼到他头上,并想以此迫使他暂时离开的。 的确,子休有这样的想法,他是故意泼汤的,但绝对不仅仅是挟嫌报复这么低层次,他一大男人做这么多婆婆妈妈、丢人现眼的事,目的可不止这么简单哟。 终于欣赏到整日绷着扑克脸、酷比黑道打手的侍卫狼狈不堪的滑稽模样,他心里油然而生报复的快感,当日的一掌之仇,他可是一直铭记在心呢!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嘻嘻嘻……”他喜不自胜,恶劣地托腮嬉笑,爬下桌子,坐回椅子上,整理好被弄乱的衣襟、发型,郑重其事道:“大哥,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月影表面上自然不会有回应,但耳朵不由自主竖起来听。 子休懒得察言观色,自顾自讲起自己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个故事:“抗战时期,有个家住深山老林里的小孩,某日跟着他爹去山外镇上买盐,不料,回城碰上日寇设关卡搜身,眼看前头被拦下的百姓,财物都被抢夺一空,小孩担心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盐也被日寇抢走,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然后,非常顺利就‘通关’了,你猜他用的是什么办法?” “……” “不知道是吧!哼哼!”对上月影的冷漠不语,子休更加邪恶地笑起来,他不信月影不好奇,“其实很简单!将盐溶化在衣服上运输!” “你什么意思?”月影的声音里百年难得一遇的带上了一丝情感,是慌张!他不是反应迟钝的人,柳子休跟他讲这莫名其妙的故事做什么? “你放心!我没有撒尿把药溶化在衣服上啦!不过,你最好快一点想个办法催吐比较好!我记得我上次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子休刻意做停顿,左右手相互拍了拍衣袖,“不小心打翻了我爹新研制的一瓶……哎呀,不知道是不是毒鼠强来着?最糟糕的是,我好像忘记洗衣服了!药水是不是打湿了袖子呢?” “柳子休!”月影的脸色渐渐发青,他真的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头了!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把袖子泡到汤里去了,还拿来擦了你的嘴……” “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也是没办法、迫不得已,你快去找个大夫看看吧,不然就晚了……对了,听说牛奶、鸡蛋清还是仙人掌可以催吐?你试试吧!我先走了!”子休慌里慌张地道了个歉,然后撒腿就跑! 几个月的轻功基础没有白练,奔走翻墙比想像中的要轻松许多,也异常的顺利,这是很奇怪的现象:整个庭院里居然半个侍卫仆婢都无!他猜想这大概就是古装片里面描述的类似冷宫之类的地方吧? 月影真的没有追上来,他知道那药恐怕真的是毒药了,心里不由更加恐慌,他竟然杀人了! 第二卷 第九章 重聚 骆花离马不停蹄抵达穆州时,正是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他已没了耐心再多等待一刻,他迫不及待要找到子休,甚至顾不得换上夜行衣就直接潜入了穆王府。 那天,当师兄弟两个终于破阵而出与师父颜珂会合又返回游云谷时,柳家的小屋里已是人去屋空,满室的破败,厚厚的灰尘,密结的蜘蛛网,仿佛很多年没有人居住过,若非师父说这是柳师叔刻意留给他们的信号,花离差点要怀疑自己之前进入游云谷以及在谷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子虚乌有的幻想。 不用猜也知道,柳师叔和子休早也意识到了危险,把屋子弄成多年无人居住的模样,是在传达让他们不要瞎操心、马上离开的意思,但他们都对此视而不见,让他们置不会武功的柳家父子于不顾是不可能的! 循着雪地上的脚印,三人转到了柳家屋后田地尽头的断崖上,可惜晚来一步,崖上已无半个人影,只有歪脖子树上栓着的两节麻绳,麻绳的另一端非常整齐,显然是被利刃切割过。再看地上凌乱的脚印,他们不敢乐观地认为柳家父子已平安脱险,随即兵分两路追踪,花离和凌霄原路返回,颜珂则徒手爬下悬崖。可是,还是完了,等追踪到山下村子里的一户民宅时,只见院门、屋门皆大敞四开,院子里隐隐露出未被雪完全覆盖的暗红血迹,屋子里又是半个人影也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师叔和子休去了哪里?不祥的预感因着血迹陡然大盛,师兄弟俩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糟糕,想到之前若是执意留在游云谷不走就不至于酿成子休下落不明的后果,他们都自责不已!好在阅历深沉的师父颜珂情绪还算镇定,果断决定去穆王爷的封地穆州查探,他认定所有的事跟南宫度脱不了干系。 三人日夜兼程往穆州赶,直到半途听闻柳絮公主被找到的消息,颜珂再次决意兵分两路,他与凌霄折回栾州,花离继续赶赴穆州。 花离快速将穆王府邸大大小小院落房间搜寻个遍,直至月上梢头,却仍未见着子休的影子,他急躁起来,终于不管不顾,从屋顶跃下,直接逮了个提灯笼的男仆就问:“王爷在哪?” 冷不丁一双冰冷刺骨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男仆吓傻了,半天连喊叫都忘了,双腿本能地抖个不停。 花离毫无耐心,他不是没有采取过极端的手法,比如半年多前杀了个侍卫,再易容取而代之潜伏在王府多日。当然,他所知穆王府的侍卫多半就是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的氓痞,他杀人也算是替天行道、以泄民愤。 “快说!”他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男仆终于看轻眼前的是人不是鬼,稍稍镇定了一些,他只是穆王府地位最低的杂役,自穆王爷受封至今连王爷身边的近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可不愿平白无故就给传闻中杀人不眨眼、仇家满天下的主子作了垫背,哆哆嗦嗦老实道:“王,王爷进京了~ ~” “进京?!”花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若南宫度果真回来过,那么,子休也并非凶多吉少了!他是可以肯定那夜在阵中点火的人是南宫度,也肯定南宫度有返回过游云谷。 “王爷的寝宫在哪?”他想在南宫度的寝宫里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啊?!”男仆没有想到刺客还不肯放过自己,惊惧得低叫一声。自从在栾州被人下毒后,王爷就一直就寝无定所,每晚就寝于何处乃是机密,他一个底层杂役是不可能知道的。然而,此时此刻,保命对于他是最重要的。虽然心惊胆颤,他还是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报了个曾无意间听高级仆役们提过的王爷常去的地方:“兰,兰亭阁~ ~” 花离已看出这男仆地位卑微,心知问不出个所以然,却闻兰亭阁坐落在冷僻得连个守卫把守都无的王府南面,他不由心中起疑,遂听信了,往那里去。他刚才是有去过兰亭阁的,但那片地方黑漆漆的大部份是树木,不仅没侍卫把守,连一丝亮光都没有,他也就疏于搜查了! 进入密密层层的树林里,他很快点了被逼领路的男仆的穴道,自己提着灯笼往兰亭阁方向走。 兰亭阁就在密林深处,是座独立的小院,在浓重的夜色笼罩下,显得诡异阴森,这不仅仅是气氛的烘托,实际上,这院落里的房屋构造跟穆王府其余院落的房子、甚至南国大部份的房屋构造完全不一样,是花离前所未见的说不出的怪异,却也有莫名其妙的协调,甚至可以说赏心悦目! 当然,花离没空欣赏风景,院门并未落锁,他推门进入,收敛气息,朝房子的一处窗户缓慢靠近。 没走几步,屋内有轻若蚊蝇的细微声响传出,他猛然站住了脚步,因为鼻端同时隐约嗅到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属于落花谷的独特香气。 子休果然在这里! 他激动地再顾不上探查周围环境,毫不犹豫就越窗而入! “嗖——”一枚暗器迎面袭来。 幸好,花离反应迅速,一个侧转身,暗器落在身后的墙上,但没有扎进墙里,“噗”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下惨了!”战战兢兢缩在桌子底下的正是子休,当然,暗器不是他放的,可是月影说过有人买凶随时伺机要干掉他的!>__< “子休!”花离百分之百肯定子休就在屋里,香气是越来越醇郁了,当然,他也百分之百肯定对他放暗器的人内力不济,不堪一击。 子休僵了好一阵子,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声音好耳熟啊!像是……师兄? “子休,你在哪?”花离提着灯笼四下里寻找,再次印证子休“耳听非虚”! 此时,隐身于黑暗里的月影也看清了来者是谁,沉沉闭目,松了一口气。 “师兄!”子休从桌子地下钻出来,兴奋得欢呼雀跃,“师兄!我在这!这儿呢!” 子休是没有想太复杂的,绝处逢生、死里逃生、转危为安,他不顾一切朝光源扑去,一把抱住了骆花离:“师兄!可是见到你了!惊悚!太惊悚了!我都吓出来一身冷汗……” “子休,你有没有怎么样?你还好吗?”花离不着痕迹将子休推出离自己半米远的距离,提着灯笼上下左右仔细打量。 “我,我没事!我很好……”子休还是非常激动,又不由自主凑上去拥抱,他是太久孤军奋战,他被南宫度整得太惨,师兄的到来,简直就是圣经里说的福音降临,受苦受难的老百姓终于盼来了红军啊!“师兄!师兄你可来了!” “子休……”骆花离被子休的情绪感染,再不能克制内心的真实情感,紧紧抱住子休,“子休,师兄也吓坏了,师兄还以为再也……” “啊!”不等花离抒发完内心深处的情意绵绵,子休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破地方,“师兄,有人中毒了!你快给看看!” 第二卷 第十章 告白 骆花离只给全身无力、脸色发白,呕吐不止明显是中了毒的侍卫服下一颗解毒丸,就立刻带子休潜出了王府。他可没有闲心、闲情、闲工夫救治一个软禁子休的人,若非子休相求,他早就一掌了结对方性命为子休出气了!子休是太仁慈了,简直都成烂好人了! 子休可全然不这样认为,那侍卫吃了师兄给的药,他是心安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因为背不起杀人犯的心理枷锁最终没有不顾月影的生死逃之夭夭,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吧(虽然毒就是他投的—),若不是折回去查看月影的情况,他很可能就跟师兄插身而过了,不是吗? 也算是大难后重逢,但两人没有时间互通消息,骆花离带着子休一路施展轻功奔到城门下,可惜,晚来一步,城门已经关上了。 算一算,穆王府那个侍卫没个三两天是恢复不了元气的,没了后有追兵的顾虑,花离也懒得大动干戈杀守城的卫兵硬开城门,遂又返回城里。 问了好几家客栈,终于找着一家还有客房的。 当师兄要求两间房,而肥肥的客栈老板回话说“对不住了客官,我这店房间不多,只剩下一间房”时,子休为武侠剧里惯用的桥段落到自己身上感到无力,当然,最无力的还是那客栈老板包括店小二眼底闪烁的意味深长,他现在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感情两人都当他跟师兄有不正当关系吧! 师兄也真是,身正影直,有必要管闲杂人等怎么看吗?他可懒得再折腾了,这一天险象环生,耗损过量脑细胞,简直快累趴下了,遂应承道:“算了,一间房就一间房吧!” 子休能将就,花离也不再坚持,两人跟着店小二到了后院客房。 接着,店小二有条不紊陆续送来热茶、热饭、热菜、热水,服务是周到得很,房间里也很干净,不过,子休可没心情享受住古代宾馆的感觉,他脑子里装了一堆的疑问,直待店小二终于不再敲门了,他紧张凑到灯下师兄的耳边,压低声音询问目前的状况:“师兄,怎么就你一个?凌霄呢?你……” “他跟师父去了栾州,柳絮公主被找到,师父以为你和柳师叔也会在那里!”花离表面上沉着镇静,心里已然无法自控地吃味起来,只想着子休果然更在意凌霄,连子休话还没说完都听不出来! 子休可没空胡思乱想,一门心思在“爹”的安危上,赶紧将颜家师徒仨出谷后发生的事讲给花离听,当然,他房间忽略了自己被南宫度整出大出血的悲惨经历,这是有辱他身为男人的尊严的丑事!也没有提自己恢复了记忆的事,连他自己都没法弄明白的“灵异”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师兄了!末了,他说出心中的忧虑:“南宫度不是省油的灯,我担心他在回来的途中会对我爹还有柳絮下毒手,幸好你师父跟凌霄去了栾州!” “柳师叔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花离违心地安慰,子休目前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再受打击了。显然子休还没有意识到,当初柳师叔出其不意带人连夜逃出王府之举恰恰给了焦头烂额的南宫度一个绝佳的掩饰契机,南宫度利用这一点,对真正的公主早失踪有一个多朋的事实对外堂而皇之地宣称公主遭歹徒绑架了的。而如今,柳师叔若真是和柳絮一起被找到了,那么他被当成绑架公主的歹徒的可能性就大了。 子休的确不清楚自己回到游云谷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也预料到事情不可能简单收场,不禁悲哀地轻叹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卷进这个不属于他的时空里任何纷争,尤其是帝王家的内斗,然而现在看来是早就“可怜男颜也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了!郁闷啊!感叹啊!天知道“前世”他马克*#8266;里拉连续两年参加中国高考都败在了历史、政治上,要不是第三年偷偷摸摸改选了理科,他还得拼老命地复读!>_< 两人又断断续续交谈了几句,最后看也只能等栾州方面的消息了。 夜已深沉,该休息了。 “子休,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花离先开口打破了房间里不知不觉只剩下身边的炭火燃烧时偶尔发出一声“噼啪”响的沉闷气氛。原来,他来子休的相处已这般生分了。 “哦,好,好累啊!你也早点睡吧!”子休困倦地点着头,但也没有立刻起身,他下意识地认为师兄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果然,花离又道:“去床上睡吧,师兄在门口守着。” “别介啊,你都累了一天了,再说,南宫度也不可能派人追来的!”这一点,子休是简单做了分析的。一来,师兄不可能没大脑地尽全力救那忠犬侍卫以致给自己增加危险;二来,柳子休现在可是彻彻底底见不得光的“ 地下王妃”了呀。 然而,花离话中的意味并不在此,迟疑少许,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早就如哽在喉的话:“子休,你不要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假装不明白我的心思,可以吗?” “啊?什么\?”我假装什么了?这说到哪了?子休愕然,可心底里的某个地方却老老实实慌乱紧张起来。 “我喜欢你,真的有那么虚幻吗?一定要高谈阔论探究出个所以然来才够真实吗?” 一向温文尔雅的师兄突然变得言辞犀利,子休有些不知所措,可他潜意识里的确是在回避,他被师兄看穿了!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他还是不想让师兄难堪。 花离眼中的坚持渐渐变换成迷离的凄楚,消瘦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悠悠道:“子休,不要忽略我对你的爱,好吗?” 第二卷 第十章 告白(下) 不知道“前世”在哪里听谁说过:爱能毁灭一切,也能造就一切! 现在子休不再很没浪漫细胞地、很不诗情画意地认为这话文艺、小资、吃撑了找抽。既然师兄一定要坚持小P孩时期的好感真的神奇成长成为爱情而不是兄弟情、同门情等等更合理的情意,那么爱情果真是能够使人变疯狂、使人变笨瓜、使人变肉麻、使七尺男儿变“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的某某阿姨的! 总之,两个人最终没有搭铺同睡一张床,打开天窗说亮话,原来的不是关系的明朗,反是别扭,当然,绝大部分是子休心里别扭得不行!身为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重点是“真情告白的爱”致使两人关系出现“男女授受不亲”的局面,实在是……子休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女人! 条件有限,两个男人将就着挤一张床睡都被视作“忌讳”就不提了,再比如早上起床穿鞋,因“孕妇”弯腰不便,师兄居然单膝跪在他面前给他穿鞋,情形几乎跟童话里的王子给灰姑娘穿上玻璃鞋如出一辙,真是……!哪里来的这么细心、周到、体贴、温柔过了头的王子啊? “师兄,你能不能别这么殷勤啊?!”子休是真想抗议,说他心里没有一点点恼羞真怒那是撒谎,他现在已经是不男不女的鬼样了,师兄还这般“落井下石”,简直就是欠扁嘛!可转念一想,情窦初开的少男难免被爱情冲昏头脑、脑袋短路,师兄对他关怀备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切都只是情难自禁、真情流露而已啊……!他柳子休可是为了保全一个内向的男人的自尊心连自己的自尊都给牺牲掉了啊!>_< 两人,确切地说,是子休单方面别扭了一个手上,现在,两人终于坐在有外人在场的客栈大堂吃早饭。 饭菜刚上齐,花离就主动自觉地往子休面前的碗里夹菜,其自然、理所当然之程度,简直就是热恋中的男人在给女朋友夹菜嘛! “你干脆直接喂我吃饭得了!”子休在心里郁闷地嘀咕着,师兄埋怨他装傻装不知道,师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比他做得更得寸进尺呢!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可没有表态同意两人的关系升级为情侣关系……错!是压根没来得及表态就被师兄以“孕妇应该早睡早起多休息”忽悠过去了!原来师兄也是个狡诈份子!>_< “师兄,我自己来!不是还要赶路吗?”碗里都堆不下了,你没看见吗? 花离似乎早等着子休这句话,闻言立刻停止夹菜的动作,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子休,道:“子休,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我……”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不要瞒着我!” 呃,有这么明显吗?子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既然师兄真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那他再“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想就是自找憋屈了,遂直截了当道:“好吧,我承认我很不适应国内吃饭时相互夹菜的习俗!”呃,好像说错话了,不过,一提起夹菜就想到万恶的无耻的南宫度!“抱歉,师兄,我不是讨厌你,但我对你没有产生你对我的情感!” 等了三秒,不见师兄脸上的表情变换成失恋的痛苦状,子休鬼使神差追问了一句:“你怎么想@\?” 问完,立刻后悔了,怎么搞得好像是他柳子休化身纯情少女欲拒还迎考验师兄的决心呢?果然还是人太好,心太软啊! “子休,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不勉强你接受我,我会等你!” “等我?”看吧,果然还是个不成熟不理智的纯情小男生!子休无奈地摇摇头,有种历经沧桑的过来人的冷淡,语重心长道:“师兄,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决心和勇气,你对我好,我也心领了,但我仍不得不打击你的积极性,抛开我值不值得你等、我会不会接受你的问题,我只想告诉你,不要轻易许人未来,因为承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时间比你想象得更加强大!年少时不谙世事幻想着永远,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天真,诺言对于不可预测的未来是多么的渺小、不切实际……” “又是幻想、不切实际!”听到曾被子休利用以“一竿子否决一切”的词语,骆花离终于逼不得已打断子休的长篇大论。他是真不知道子休年纪轻轻怎就消极得跟个小老头似的,整一堆歪门邪理,还一套一套的!“子休,你是不相信我对你的诚意,对不对?” “我当然相信你现在的诚意,但是未来谁又能……不对!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觉得喜欢同性是有悖道德伦常,不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的事吗?”古代社会总不比现代社会更具包容性和开放性吧? 花离为“广大人民群众”的新鲜词语琢磨了片刻,才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你说过不会看不起我的!” “呃……”我怎么老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那你师父呢?你也不在乎?”尊师重道可是头等大事啊! “如果师父容不下我,我会带你远走天涯!” “远走天涯?”这话听起来咋这么耳熟能详?是凌霄也吵吵过,还是琼瑶剧看太多了?(_)这对师兄北的眼神都出毛病了!“师兄,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这个人……” “所以,我才想要和你走得更近,想了解你多一点,也让你更了解我!” “了解?”掰歪直男有那么容易吗?马克*#8226;里拉怎么就成了柳子休有那么容易了解吗?“师兄,你这样坚持只会让自己更加受伤的!我劝你……” “子休!既然你说时间强大,那么时间也完全有可能改变你对爱情的看法,我等你爱上我!” “我……师兄!你太自负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 “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讨论!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我‘爹’!” “好!吃饭吧!” …… 第二卷 第十一章 滞留 花离在吃饭前有交代店小二帮忙给雇辆马车。 刚吃过饭,店小二就过来回话:“对不住了,客官,马车没雇着!昨儿个夜里又是雨夹雪,道路结冰了,马车行驶困难,车夫们都不愿意出城!” “怎么这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子休不信,作势要起身出门去探个究竟。 花离眼疾手快把他拉回椅子上坐好,转头谢过店小二,才温柔安抚道:“别急,我出去看看!” …… 几分钟后,花离从外头回来,证实店小二所言非虚,冰雪封路,别说车辆无法通行,连人行走都得提防随时可能摔倒的危险,看看子休圆滚滚的不能出半点差错的肚了,看来,他们是真被这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给困住,只能暂留在客栈了! 又回到后陆军客房里,子休往床上一躺,拽了被子蒙住头,控制不住的,心情烦躁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啊?没见过他这么倒霉透顶的了!连老天爷都不待见他!存心整他!一次又一次整他! “··!”他怨愤冲天地大吼一声,抬脚狠狠蹬了下床板才踢开被子,收敛怒气,问:“师兄,我这肚子到底几时能生?” 他是对前几日的流血事件心有余悸,否则也不可能同意滞留在客栈,不过,花离听了这话是差点没将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水给喷出来——子休还真以为自己能生出点什么来呀? “说话呀!”历经告白事件,子休是看出来这个师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老实淳朴,故而说话的态度也没了从前的恭敬。 花离被唤回神来,掐指算算,才道:“如果从六月算起的话,至少要等到明年的四月才……” “靠!”子休又忍不住爆粗口,外带怒气冲冲地蹬床。 花离知道他是因为不能尽快赶到栾州救父而心里憋闷得慌,撒撒气一下也是好事,但也担忧地走到床前安慰:“子休,你别这样,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子休的语气不善,他还会不清楚吗?碰上道路结冰,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不也照样高速封路、航班延误! “师父那边很快会有飞鸽传书过来,先等等吧!” 飞鸽传书?子休首先想到的是一款局域网内即时通信软件,然后才想到纯天然的通信方式,但只是略有耳闻,心里是存有质疑的,嘴上脱口蹦出个问题:“大冬天的,鸽子不用冬眠?” “冬眠?”花离被问得愣住。 “没有!”子休觉得自己的脑袋出问题了,“我发神经!” 花离却全然不认为这话是在自嘲,心头一惊,连忙坐在床边将躺着的人扶起来:“子休,你别急,师叔不会有危险的!” “怎么不会有危险?你敢打包票?南宫度是什么东西!你是不知道!那个死**!混蛋!王八蛋@#¥……”子休的情绪突然失控,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开来,甚至连枕头都给扔到地上。 花离紧紧将人按住,不停地安抚:“子休,你别激动,不会有事的,柳絮不是文国公主吗?她不会让你爹有危险的!” “柳絮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她怎么保护‘爹’?” “不是还有我师父和凌霄吗?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爹的!” “可是,万一我‘爹’他……” “不会的!没有那么多万一,子休,你不要胡思乱想,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相信我,子休,不要自己吓自己!” “……” “……” …… 等子休终于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师兄怀里,觉得丢脸,他恶人先告状:“你干嘛抱着我?” “对不起,我,我……”花离又恢复曾经的青涩模样,尴尬地支支吾吾,脸都红了。 “算了!抱都抱了,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上床补个觉吧!”子休表现得很“大肚”。 花离即刻“穿越”回来,控诉:“子休,你……” 子休打断他:“没看出来吗?我在关心你啊!” “谢谢!”№ “免了!”兄弟间也可以相互关心的!“飞鸽传书什么时候到?”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 …… 下雪天,天黑得早。 掌灯时分,子休再扛不住爬上床,窝到被子里取暖。 花离是习武之人,比子休可抗冻许多,何况屋子里还烧了炭,上午又补了两个时辰眠,现在精神头不错,他便坐在油灯下翻看随身带的一本医书。 子休侧躺在床上干瞪眼瞧着,总算确定落花谷神医辈出是怎么来的了!果真如爱因斯坦还是爱迪生说的——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但是,谁说他爬上床就是打算睡觉了啊?师兄把他晾在一边是什么意思?“师兄,在弱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你不知道吗?” “啊?”花离从书里抬起头来,有些茫然,“会吗?” “当然!你听我的就是!错不了!” “好,那我不看了!”子休会在乎自己,花离心里甭提多高兴呢,立刻收起书,“子休,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 “不用了!吃不下!”才拉人来聊天,子休的情绪精神又开始萎靡。 花离看在眼里,绞尽脑汁想法子,好一会儿,提议道:“子休,我吹木叶给你听吧!” 吹木叶?子休抬抬眼,听音乐倒是可以舒缓心情,只不过…… “不太好吧,会吵到隔壁房的客人的!”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不会的,这是客栈最角落的一间房,隔壁就是围墙了,而且,木叶的声音又不大。” “好吧,随你!” 得到子休应允,花离快速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木匣子。 “这是……”子休才想起吹木叶是需要树叶的,好奇地看花离找开那木匣子,里面果真躺着碧绿的叶子,“你还专门保存了叶子?”真是有心了!这大冬天的,可没有南方的常绿清阔叶林! “子休,你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想听的你也不会啊!子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有想到,下一秒花离吹出来的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曲子。 “菊花台!”他愣了半响才惊愕地一拍**喊出来,以“孕妇”少有的灵敏快速翻身下床冲过去抖着手扣住师兄的双肩,是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你怎么会这首曲子的?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吹的这首菊花台,难道,难道……你也是二十一世纪‘转世’来的?” “??” “说话啊!还是,还是谁教你的?快说!” “那时候在王府听你唱过一回,我记下了曲子。” “这样啊……” “子休,你怎么了?”花离感觉子休很不对劲,是跟先前的紧张慌乱完全不一样的情绪。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的之处吗?“二十一事迹转世”又是什么意思? “我没事!”子休心里有一落千太的颓丧,“门外有声音,是不是鸽子来了?” ……※☆ 第二卷 第十一章 滞留(下)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不是鸽子,是来查房的官差! 两个脸颊被青春痘摧残得坑坑洼洼的官差,在骆花离开一条门缝观察片刻刚刚来得及掩上门时,粗暴地踢了门。 “官府查房!都给我起来!快点快点!站好!”个头较高的那个粗声叫嚷着,径直走到房中央,将佩刀往桌上重重一掷。 另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然在不大的一目即可了然的房里搜查起来,好像什么东西都碍了他的眼,“叮铃桄榔”不是拿脚踹就是抄起来往地上砸,偶有顺眼的东西,就往衣袖里藏(如果那动作还称得上是藏的话)。 后面无声无息跟进来的是客栈老板,对于两个官差的蛮横霸道之举显然是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的,也不多看看房间里的客人,更不敢多嘴做解释。 子休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眼前堪比强盗入室抢劫的景象,出乎意料,没有一丝惊慌。这或许有因为师兄在旁保护他就无所畏惧的因素,更主要的是他现在的心情很差、情绪很低落,因而这样反常的态度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骆花离一时也还未弄清这些官差的具体来意,但可以确定他们不是穆王府派出来抓子休的,要不然对方不可能忙着“查房”不查人!虽然对方的行为有些过分了,但现今的状况是不宜多生事端的,所以见子休不在状态地杵在床上,他赶紧将人连带被子扶下床来,遵照官差指示,顺从地立在一旁。 那满屋子“搜查”的官差原本见了床上侧卧的美人,眼里就冒起了绿光,待美人被扶下床来,发现是个孕妇,他脸上登时又改回嚣张跋扈的神气,冲那脚已经踩上凳子的同伴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又粗声威吓了几句,最后终于展开手上攒着的画像:“这个人,有没有见过?” “于……”不耐烦站着的子休突然瞅见画像上的熟悉面孔,险些喊出声来,好在,瞬间苏醒的理智先一步制止了他,紧接着,他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官差冒着大雪、顶着寒风、黑灯瞎火来扰民,拿着画像挨家逐户排查,莫非是——通缉令! 直到这一晚,子休才知晓了于小虎被朝廷下旨全国通缉的消息,才知道于小虎被诬陷成了劫法场的贼寇、毒杀穆王爷的幕后主使、瑞王党余孽!可他都来不及忧心于家人的处境,更加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就在官差们走后不久由一只乳白信鸽捎来了! 骆花离担心的问题果然应验了! ”贼寇?“信上赫然躺着的两个字,让子休再次激愤得跳起来,”我爹是绑架柳絮公主的贼寇?NND!南宫度你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子休!你冷静一点!”花离赶紧拽住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去杀人的子休,“看背面,背面还有……你爹和柳絮会回文国,南宫度陪同……” “好!很好!”子休咬牙切齿地点头,手掌紧握成拳,连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阴狠表情,“让颜凌霄在半路上干掉南宫度!无论用什么手段,不整死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 “回信!明天早上不管冰封路还是雪盖天,老子走定了!” …… 五分钟后,花离写好回信,递到床前交予子休过目,子休却没接,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角某处像在发呆又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突然抬头,语气愤怒中带有疑惑:“我就奇了怪了,皇帝是吃**啊!文武百官司都是做摆设的吗?我爹平白无故吃了豹子胆绑架公主干什么?这么明显不合逻辑的事,居然没一个人怀疑?还有,文国是落后南国多少年弱小到不堪一击以致沦为南国的殖民地还是附属国吗?堂堂长公主地位低微成了什么样子?自己亲爹被人诬陷了,柳絮居然连开口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内情恐怕会很复杂!”花离适时接过话头,庆幸子休总算发现事情有不对劲之处——南宫度势力再大,不可能一手遮天! “复杂?”子休喃喃重复,再次骂狠话,“复杂个鸟!都TM吃饱了找抽的混蛋死王八!狗咬狗!敢拖我‘爹’下水,看老子不黑掉你们国防部军用卫星……” 国防部卫星?花离被子休口中的秽语以及听不懂的词汇弄懵了:“子休,你……”在说什么? “没事!”子休烦得很,知道自己又说“胡话”了,闷闷地仰头灌下满满一盅茶,翻身上床拿被子蒙住头,“睡觉!” “嗯。”花离见他安静了,也不追问,轻应一声,默认昨晚的休息方式。 然后,子休掀了被子以绝对不善的语气,证实他现在的心情比吃了火药桶还要恶劣:“师兄,你要是正人君子、柳下惠,就给我上床!” …… 次日,冰雪封路的情况总算有好转,但马车行走仍是困难且危险、 子休铁了心,执意要上路。 花离无奈,只得请店小二帮忙弄来两双防滑的草鞋。 吃过早饭,两人做好长途跋涉前的最后准备,终于在晨曦的柔光缓缓升起时,背着行囊,套上草鞋上路了。 出城门的时候,又历经一番盘查,子休心里更加是窝了一团火,憋了一肚子气几乎快把他自己给胀死闷死,只有尽可能地加快脚步,他才不至于胡思乱想到发狂!这样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还是从未有过?从前的他总是带着吊儿郎当式的自由散漫、大大咧咧、玩世不恭,原来只是没有被逼到不得疯狂暴怒的份上!他突然有些明白古人所说“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是什么滋味了,不是他柳子休想参与中国历史上曾反复上演过无数次的无聊至极的、枯燥透顶的政治斗争,而是他恐怕早就被迫卷入了一个滔天的阴谋里,他是千千万万受害者中的一名! 第二卷 第十二章 新打算 以子休现今的身子骨,长途劳顿,不在半途“抛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步步惊心赶了个把时辰的路,还不到中午,他就再也扛不住,一**坐到了雪地上。 在前头开路的花离,一回头见人半仰在雪地里,瞬间吓得连魂都差点没了,一个猛子飞扑过来把人拽起搂进怀里,慌里慌张找手把脉,声音直打哆嗦:“子休,你怎么了?子休,别吓师兄啊,子休……” “没,没……”子休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气,半天终于把话给说清楚了,“没事……累死我了!” “对不起,是师兄走太急了!”花离没敢松一口气,反而自责起来。 “没事,这不是我催你快走的嘛!”要不是知道师兄一向就是这么神经质,子休真怀疑他是故意反讽自己不让人搀扶。 只是虚惊一场,但接下来花离却再也不肯离开子休半步到前头开路或者在后头跟着,子休拗不过他,只好妥协了。 两个人相互扶持(到底谁扶谁,明眼人一眼看得出来),并肩而行,好不容易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雪原上,找到间墙已坍塌大半的破屋歇脚。 好几面来风的屋里空无一物,除了蛛丝、灰尘就是倒塌下来的土块,小说、电影里常出现的破桌椅、干柴稻草之类的易燃物品一应全无,能供人歇脚,就只因为它还有个顶,能挡挡雨雪。 子休打着寒战,不利索地靠墙蹲下来,感觉自己像刚掉进冰窟窿里又吃了一大桶冰激凌,全身由内而外,由外而内跟灌了寒冰似的,几乎连从嘴里哈出口取暖的热气都力不从心了。他后悔死了,出了城没走出半里地就后悔了!救“爹”是头等大事没错,可是也不能不考虑实际情况、不顾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没头没脑横冲直撞瞎耗损能量啊,实在太冲动太不理智了!这鬼天气摆明了比南宫度那厮的冷血无情更能冻死人呀…… 比起子休,身强力壮又大半年都在外奔走的骆花离的状态好很多,绕房子一周找不着干柴草,他使了轻功腾空而起跳至屋里的横梁上,伸手拽了把屋顶上铺着的干稻草下来。 子休张口结舌好一会儿,到干稻草堆成小堆燃起火来,才悻悻地咕哝一句:“真TM强悍!”感情燃料就是这么来的啊!他住了三年茅屋,前不久还亲身参与过修缮茅屋屋顶的工作,怎么就把能就地取的材给忘了呢? “子休,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看看,脚底有没有起泡?”骆花离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连这事儿都想到了。 子休无语,可人家一片好心,推拒也不是,犹豫片刻,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师兄是医者父母心,乖乖脱下了鞋袜。别说,脚上真磨出来好几个大大的水泡,脚板下有,脚趾头上也有! 骆花离也不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更没嫌脏,轻轻把这一双脚放到自己的膝上,一脸的心疼地仔细检查翻看着,然后,从随身带的包袱里翻出来医药包,忙活开了。 也许是师兄的医术太好,也许是自己的脚早冻得麻木没了知觉,水泡一个个被处理,抹上药膏,子休一点也不觉得疼。 很快,一脚的水泡被收拾妥当,他客气地跟师兄道声谢,同时试着收回脚,不料,师兄居然“扣押”了他的脚不放! “谢谢了,师兄!”他以为师兄没听到,提高嗓门,重复道了声谢,脚上继续用力往回抽。 可对方全然不理他,反而拽紧了他的脚放自己怀里塞:“子休,你的脚好凉,我帮你暖暖脚!” “师兄,小心我告你非礼!”子休是慌得差点这么喊了,可也知道师兄不是会趁机揩油的人,而自己这么敏感想入非非反倒像对师兄真有点什么似的……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啊?! 别扭一阵,他只好谨慎措辞道:“不用了,师兄,我自己烤火就行!我知道你有恒心、有毅力,可你别对我太温柔了,我虽然脸皮厚,但也会过意不去的!” 骆花离听了这话,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行为不妥,脸登时线一阵白一阵,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子休我不是故意的,我……” “算了!”子休其实很讨厌这样正儿八经的说话,但有些话不得不说啊,“我知道你也挺痛苦的,可你这样态势屋子我心里也别扭,你明白的?” “嗯,是我疏忽了……”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咱们走了半天,这是到哪了呀?”子休迅速转移话题,休息了小半会儿,他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还没走出十里地!”花离以实相告,又担心子休受刺激,紧接着安慰一句:“等天气好点,路好走了,咱们雇马车,会快的……” “南宫度几时从栾州出发?我‘爹’跟他们是一路吧?” “是!”花离虽不理解子休为何突然问这些,但也一一作答,还带着安慰,“他们明日启程,我们抄近路的话还是可以赶上的,何况栾州那么的路况也不一定好!” “就算我‘爹’是绑架犯,也一定会被押解到文国受审吧?”子休并不关心路况了。 “呃?是!”花离心里更是诧异。 “算了,有你师父和凌霄在,我们不追了!” “啊?”子休的态度突然转变令花离倍感愕然,他条件反射地认为子休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子休,你别灰心……” “不用安慰我!”子休打断师兄的话,面上并无沮丧之色,“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即使真赶上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路这么不好走,还反过来让我‘爹’替我担心……所以,这路咱不赶了!” “子休!”花离心里焦急异常,可看子休的表情,不像是万念俱灰的颓丧,反而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识相地闭嘴,听子休继续说。 子休皱眉深思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笑得阴险而高深:“好,咱们就给他来人‘前门阻截,后院失火’!”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女人们,战战兢兢卷缩在地毯上,脸上的表情因恐慌而不同程度的扭曲着,他们不敢正视投射到脚边的影子的主人。 那人背光立于窗下,窗户敞开着,屋外冷风带来“啪嗒啪嗒”沉闷的声响,是那人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他全身都是黑色,只除了脸上带着的遮住上半截脸的白色面具,颀长的身形在凛冽寒风里屹立如山,岿然不动!这样单单一个人立在这里,就已经让气氛肃杀诡异到了极点,更可怖的是,他未张口却突然冷轧如金属的声音响起来: “穆王府歹毒凶残、残害忠良、欺压百姓!大大滴坏蛋!该千刀万剐滴!我们滴,寻仇滴干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滴乖乖听话,积极配合,是良民滴,我们不杀,金银珠宝、香车别墅大大的有赏*¥%&……” “……”刚刚遭遇绑票的男人女人们经不起又一轮的精神刺激,来不及惊骇地尖叫,就集体翻白眼晕倒在地。 “靠!心理素质这么差?还混王府!”那滔滔不绝之语戛然而止转为讥讽怒骂,声音也回归正常了。 “子休,快进屋吧!”“斗篷男”骆花离终于张嘴自己说话了,快步走到屋门处,开了门。 接着,柳子休挺着大肚子从屋外走进来,打个寒噤,嘴上抱怨:“哦,冷死了!” “谁叫你装神弄鬼!”骆花离忍不住低声嗔怒一句,虽然知道子休大部分是因为不想被人看到大肚子才藏起来,可是这间屋子里也不是没有藏身之所啊,子休却偏偏要跑到屋外窗户下蹲着,还弄出一个在人前演一个在幕后所谓“唱双簧”的把戏,操着一口怪腔调,真是不知轻重 她瞎胡闹,这万一冻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咳?!”第一次遭遇老好人师兄冲自己发脾气,子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张张嘴,好半天才心虚地打哈哈:“只蹲了一会儿,也不是很冷嘛……呵呵,这不是达到效果了吗?” “是我给他们下了药!”花离凉凉地道出实情,手上却一如既往动作轻柔细致地给子休拍去落到头发上/肩膀上的雪花。 “呃,这样啊,呵呵呵……”被泼了凉水,子休笑得勉强,也被师兄温柔的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眼光乱飘,落到几个人身上,终于找到可供转移的话题,两手往腰上一叉,高声评价道:“靠!这就是南宫度娶的那些三妻四妾外带男宠?!丫眼光也太火星撞地球了吧!瞧瞧瞧瞧,这都是些什么品相啊?楚王好细腰,也不至于个个瘦得跟吸毒人员、罹患厌食症的病人一样吧!看着这男的,啧啧,长得跟个面粉团似的,那胳膊腿,那腰身……哇,旁边那女人的腰都没她细!这群小朋友到底几岁呀?不会都是未满十二岁的儿童吧?南宫度你丫果然猥琐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骆花离敏感地觉得子休的话里带有几分酸味,但也顺着子休所指的方向看了几眼,未加附和。南宫度的妃子、男宠长成什么样,他实在不感兴趣,他在思索一个可疑的问题——穆王府的防卫比想象中的更加薄弱,他只身一人竟然不用费吹灰之力就把穆王府的三个侧妃两个男宠齐齐绑架了,这实在令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诈?可是,南宫度的得力暗卫名月影的家伙也落到他们手上了啊!而且,穆王府现在乱作一团,似乎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不用想太复杂!”子休嘲讽完南宫度的审美观,心情舒坦了很多,他大致猜到师兄所担忧的问题,立刻信心满满地发表自己的见解,南宫度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比师兄清楚!“南宫度就是养了武林高手也只会随身带着护卫他自己,这些个妻妾男宠在他眼里连条狗都比不上,他才不会管他们死活呢!” “那我们抓这些人有什么用?”花离觉得子休的话跟他“后院失火”计策所要达到的目的相矛盾啊。 子休扬眉一笑,抓人当然有用,没有他返回穆王府折腾个什么劲,计划的每一步他可都认真思索过了! “南宫度虽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但一定会在乎自己的命!据我所知,文南两国关系一直很紧张,还随时有打起来的可能,南宫度在这种局势下被迫去文国,呃,我打赌他不是自己愿意去的,这跟沦为质子遣送文国有什么分别?而如果有借口可以不去,我就不信,他会不利用!” “你不想南宫度娶文国?”花离思索少时,问出这么个问题。 “呃?!”子休被不着重点、意欲扭曲的提问噎了一下,感觉师兄的语气怪怪的,像极了颜凌霄乱吃飞醋时的酸溜溜。天知道,若非因为“爹”落入歹人之手生死堪忧,他才不会管南宫度是去文国送死还是搞破坏呢! “我的意思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又起的焦躁愠怒,耐心措辞解释,“穆王爷的家眷在穆王妃被绑架事件的风头上又遭人绑架,这势必会转移大部分人对王妃回家的关注度,同时,去文国的队伍里少了南宫度及其党羽这颗钉子,凌霄和你师父要救出我‘爹’不就更容易了吗?” “可文国方面也不是没有高手!何况,这么一闹,难免有人会认为师叔还有同党,若是被严刑拷打……” “他敢!”子休几乎是跳起来打断花离的话,“南宫度连自己都顾不上,还有闲情拷问我‘爹’至少不用受皮肉之苦!文国高手再厉害,批准入南国国境的,怕也嚣张强悍不到哪里去!再说,还有柳絮,她再人微言轻,总该会想办法保护我‘爹’不被人滥用私刑吧!” “可是护送公主回国静养,怕是不止南宫度的人……” ”穆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压不住那些虾兵蟹将小□□?师兄!你别老泼我冷水行吗?这人可是你绑架的!有这么多问题之前怎么不提出来?” “我……”不是你让我绑架的吗?花离有口难言,子休事前根本不跟他透露半点打算,只一个劲催他抓人,而他对子休的要求又完全没有勇气拒绝。 “算了!”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压根没给过师兄事前提问的机会,子休心虚地带过话题,“人都已经绑架了,只要凌霄他们早些动手,我‘爹’也能早获自由!” …… 两个时辰后,穆王府邸因王爷的诸位侧妃、男宠集体失踪而乱作一锅粥的局面迅速扩展到整个穆州城,而更令人心惶惶的是,月黑风高的子夜时分,穆王府门牌匾上奇异出现一封信, 上书: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爷想保全宠妃性命,七日后午时三刻,穆州城决一死战! ————夜礼服假面上 王府出动府内所有侍卫迅速封城搜索绑匪下落,却没有人想到要去穆王府禁地——兰亭阁一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子休相信被南宫度用来软禁人的地方绝对没几个人敢乱闯。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桌前,画着一张张骆花离看不懂的图,良久,有感而发:“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 《绑上花轿嫁了狼》 第二卷 第十四章 望月楼 望月楼,位于穆州城东面一繁华小镇上,往来文人墨客常在此题诗,久而久之也成了游览胜地。其实,顾名思义,这里就是供人赏月的楼。说是楼,在子休看来勉强就是个地基筑得稍高一些的三层凉亭,建于穆河沙洲上,相较于两岸高筑起的河堤,实际高度也高不了多少。不过,呈现的意境,倒是让子休情不自禁想起来一首唐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啪!啪!啪!”清凉的掌声突兀击破了周围的宁静,接着是一道淳厚的男声:“好诗!” 子休惊得心头一跳,好在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多少掩饰了手上仓皇的动作。短暂的大脑短路后,他清楚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扮演的是一位在某酒楼二楼凭高倚澜远望的神驰天外的怨妇,而非诗兴大发的“才女”啊! 快速恢复镇定,他提起袖子,假意拭泪,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对上的是个短小精悍、生着一道鲁迅式“一字须”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人长得结实,着装朴实无华,却给人庄严冷峻之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亦或是风雅骚客。 男人温和微笑着,继续赞赏道:“好诗!姑娘好文采!” “先生过奖,这首诗并不是我作的!”子休气息沉稳,对答如流。可能的突发状况以及该如何应对,在出发前他和师兄骆花离已做了诸多设想并演练了许多次,何况,这是的确不是他所作,他柳子休要是会作诗,也不至于三年高考语文都擦着及格线低飞而过! “哦……”男人对这样的答案并没有表现出以外、尴尬、好奇等等可能的情绪,只微微点了点头,自顾自找个座位坐下,静默片刻,转移话题道:“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本地人,这么冷的天,姑娘孤身一人在此,是在等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位大叔难道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搭讪行为不妥吗?子休在心里犯嘀咕,若非非常时期,他真要按“爹”教授的思想来怀疑此人是个貌雅行秽、意图调戏良家妇女的猥琐大叔!所以,他谨慎地保持沉默,这是这个时空正常良家妇女应有的矜持。 男人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幸而店小二上楼来传菜了。 有第三个人在场,“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了,那店小二是个机灵人,安置好新到的客人,见女客人桌上的茶水凉了,忙走过去问道:“夫人,要在给您续杯热茶吗?” 夫人?男人听到这样的称呼,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瞟去,才看清临窗而坐的女子厚重披风遮掩下的腹部隐约凸起。他暗自责骂自己的观察力退步,也不由对着夫人更生疑心——严寒冰雪天,镇上来往的行人极少,更别说身怀六甲的孕妇独自出门,此人实在可疑! “是才是鄙人唐突了,还请夫人见谅!”他自觉起身道歉,其实是打定主意厚着脸皮盘查到底。 “靠!还来!”子休心里不爽,经历一系列倒霉事,他是不机敏都不行啊,已然察觉对方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也能顾全大局,忍住焦躁的脾气,故作受宠若惊道:“先生严重了!奴家担当不起。” “天气寒冷,夫人身怀有孕,还要多多休息才是,怎会一人出来?家人怎会放心?”男人不罢休,继续追问。 “要你多管闲事!”子休在心里厌恶的低咒了声,面上却是一脸惆怅,道:“不满先生,我正在此等候我家云游归来的夫君!”多事就编个故事唬你。 “云游?” “嗯!”子休边说,便假惺惺地掉眼泪,“我家夫君常年在外游医,一年都很少回家看看,前几日夫君捎信来说今年会回家过年的,让我今日来这镇上等候,可自中午等到现在还不见他的身影,我真的担心他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男人似乎信了,安慰了几句,可接下来还是旁敲侧击的查问:“夫人家离这镇上挺远的吧?这冰天雪地的,你家夫君怎放心让你一人在外走动?” “这……”子休疑惑地抬头,继续装良家妇女。 男人按正常思维会意,忙解释道:“夫人莫要见怪,鄙人刚才见夫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想起我家那刚出阁的小女儿,说来,夫人与我家小女儿年纪相仿,鄙人一时心生亲切,故而习惯性地多问几句,还望夫人不要嫌鄙人多嘴,夫人言辞犹豫,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先生多虑了,是奴家天生内向,不善言辞,让先生见笑了!” “不会,夫人……” “啊!”不等男人继续盘根究底,子休夸张地惊叫一声,像弹簧一样噌地从凳子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向男人身后楼梯处走上来的人。越过男人的刹那,开始冲来的人挤眉弄眼,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夫,夫君!你可算回来了!”再不来,没准真露陷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下午,还以为你今年又回不来了!” “……?!”来这正是骆花离,听子休这么一喊,他脑袋里立时搅起了浆糊,差点要回头往后瞧,幸好及时接收到子休打出的眼色,也想起自己是因为刚才在望月楼朝这边张望时,发觉情况不对才赶来的。看样子,子休是真遇上麻烦了! “夫君,累了吧,快过来坐。”在花离僵直着身子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片刻,子休已然奔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举动有些过于“轻浮”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否则被多管闲事的男人瞧出破绽来就麻烦了。 花离的领悟能力非常敏锐,更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在子休的拖拽下,镇定自若的转换成他扶着子休小心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夫君,饿不饿?我这就让店小二上菜!”为了不让仍坐在一旁观察他们的男人有插嘴的机会,子休不停地说话,可是当花离喊他一声娘子时,他还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娘子,看天色,怕是又要下雪了,你行动不便,咱们还是回家再吃吧!”花离虽是背对着男人坐着,脸上的表情仍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不清楚子休之前跟男人谈论了些什么,只能琢磨着子休刚才透露的信息,找最保险的说辞意图脱身。 子休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刻赞同地点头。由花离搀扶他站起,转身时,才故意现出后知后觉想起来这里还有第三人在场的惊诧表情,不过,也只是沉默地微微朝男人欠欠身,这仍是正常情况下的举动。 男人终于不打算再纠缠,和蔼微笑,不再看他们。 被花离搀扶着下了楼,子休才觉心脏狂跳不止,跟打鼓似的“咚咚”作响。因他稍作了易容,男人可能没认出来他是谁,但他客人除了男人正是破获国宾馆杀人事件的南国第一神探——张铭启。半年前跟南宫度去御花园赴宴那次,他曾远距离见过此人一次,现在这个人微服出现在望月楼附近,难道是来调查绑架案的? “你还好吗?”走出酒楼老远,感受到子休的脉搏跳动趋于正常,花离才开口说话。而在此之前他一直有留意是否有被人跟踪,酒楼里的那个男人,她一眼就看出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子休是缓过神来了,也想起被这突发状况打断的他的大计,停下脚步,瞅瞅花离的腿,道:“怎么样,小腿有没有很疼?” “嗯?”花离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子休是在说望月楼发生的事,心头的疑惑更深,“你怎么做到的?那到底是什么?” “成功了再告诉你!”子休重复这几天里一直会给的答案,抓来抓藏在衣服里的东西,脸上笑得神秘而且得意!逼急了他柳子休也是能干出点事的! 花离怔怔地看着眼前笑得一脸高深的人,回戒这两天,他除了每日公鸡水、食物给诸位“肉票(子休说的)”,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被子休差遣着又是跑铁匠铺,又是跑五金铺,还要找木匠等等,同时要提防不被穆州城满街都是的官兵逮到盘查,就因为子休废寝忘食画出来一沓稀奇古怪的图,现在图上的东西都变成了实物,子休才终于肯出门对望月楼进行实地考察,可眼看着与南宫度的七日之约将至,子休还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他真很着急,子休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二卷 第十五章 七日之约 瞬间一点点推进,一切向着子休所预想的方向进展,至少据凌霄最近的一次飞鸽传书显示:南宫度暂缓赴文国,正在返回穆州的途中。天气、路况日益恶劣,子休保证他再怎么赶也快不过自己早就掐算好的七日之期,换句话说,南宫度想在七日之内赶回兰亭阁扫荡是除非长了信鸽的一对翅膀,否则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当然,像南宫度那种自私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为了几个“狗奴才”顶风冒雪将自己推向危险的境地呢?子休有理由相信,南宫度是打着救人的幌子逃窜回老窝来的! 七日的约定转眼即到,决一死战的日子终于来临。半夜三更,子休就让师兄换上当日劫持人质的打扮,也就是所谓的夜礼服假面!想起若干年前,在另一个时空,当时自己迷恋的一部动漫被死黑客偷换成了少女动漫,没想到如今会拿里面的人物自娱自乐的穷开心,心情有点复杂,也不知道那死黑客现在成什么德性了? 骆花离很快整好了一身行头,对子休为何让自己作这番怪模怪样的装扮已经不想再费口舌追问了,只是自修刚才还神采奕奕的,转眼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不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两日来摸不着头脑的不踏实感在这位师兄心里突增,他左思右想,其实什么七日之约不赴也罢,只要成功转移南宫度的注意力就行了,而如今他们也算成功了,不是可以全身而退了吗? 想了又想,他终于建议道:“子休,望月楼还是别去了吧!” “嗯?”子休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披黑色斗篷看起来真有几分黑骑士派头的师兄,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晃了神,“师兄你说什么?” 花离说出来的话可全然没有骑士的风范:“望月楼今日一定会被重兵包围,我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那怎么可以?做人要讲诚信,约好了怎么可以不去?”子休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其实在暗自发狠:调虎离山之计可不仅仅是虚晃一招!他柳子休从来就是有仇不报非君子,怎么可能白白便宜了南宫度那**! “……”花离一时寻不到好理由反对。 子休再接再厉,诱导道:“师兄,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吗?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这……”花离有一点点心动了,但还是犹豫不决。 子休把目光转向他身上的黑衣服,迅速转移话题:“啊!这黑衣服不适合白天穿!你还是换成基德吧!” “积德?” “我说白色的斗篷,在雪地里比较隐形!” …… 自从隐匿于兰亭阁以来,子休和花离就成了夜猫子——入夜后出,天亮前归。今日也不例外,在黎明前将一切准备妥当,两人踏出房门。 在师兄的辅助下,子休跃上了高墙,小心翼翼踏雪飞檐,一路安然。临潜出王府时,他鬼使神差的回头向后看去—— 正是月落时分,残月斜照下的兰亭阁一片沉寂,光线还是暗淡得不足以照亮周围,只隐约分辨得出白沉沉的是大片被雪压枝的密林,像大块大块的棉花糖,而潜藏其中的真正的“阁”只有一小块地方,像棉花糖中心的果酱。 “奇怪!”子休心里突地闪过一丝异样,却力不从心以捕捉着莫名的念头。 “怎么了?”花离跟着停下脚步,不明所以。 “没!”是神经过敏吧!子休自我暗示,摇摇头,吸气使堵塞的心头稍畅快一些,转身,继续前进。 走至城门下,淡淡的月牙儿还勾在天边,天就已蒙蒙亮了。 城门刚开,出城的人居然不少,排了一小溜队伍,除了商贩,还有一些手捧手炉、后头跟一撑伞跟班的作公子打扮的人。 这里去望月楼凑热闹的无聊人士,还是“警察”乔装改扮的?子休心里暗暗揣测着,和花离并排排队。这回他们依然演夫妻,很快到了守城官兵的“安检”处。 一脸严肃的官兵从骆花离背着的包袱里摸到可疑物品,翻出来,举在手里,声色俱厉地盘问:“这是什么?” “是小人给我即将出世的儿子做的玩具!”花离镇定自如的回话,脸上带着逢迎的假笑。前几天考察完望月楼回城时,子休带着这“玩具”,就已经被问过一回了! “玩具?”官兵抓着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铁制器物,掂来倒去地看看后,目光瞥一眼男人身边肚子隆起的女人。 “……”子休不说话,作良家妇女状,他心里清楚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解释等于掩饰,可是,哥们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掂了,擦枪走火了小爷我可不负责任偿命啊!>_< 所幸,有惊无险,官兵并未研究出这小“玩具”有何不妥之处,于是,两人跟上次一样,顺利通关了。 不紧不慢出了城,拐进一片无人的树林,子休将包袱里的“玩具”捣在了怀里。 直到近中午,两人终于来到了望月楼所在的小镇。 今儿个小镇里比前些天来时热闹了许多,不宽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并非赶集之日,各式各样的摊子却摆满了街道两边。 “恐怕‘便衣’不少吧!”子休如是猜测,想来衙门里的人也不愿完全陷入“敌在暗我在明”的劣势,大张旗鼓怕把“夜礼服假面”给吓跑了。 “还不到午时!”花离在子休耳边小声报出时间,这是出门前子休唯一交代他要做的事。 因为没有钟表,子休压根搞不清楚午时三刻到底是几分几秒。只听师兄的报时,为没有错过时机而舒了一口气。走了一上午的路,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既然时间还充裕,遂拉着师兄拐进一家酒楼吃饭,正是上会遇到张铭启的那家。 花离仍旧摸不清子休到底想干什么,但也遵从子休的安排做事,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选择支持子休,既然开了头,他也就支持到底,何况,他也饿了。 两人点了几个菜,吃得津津有味,这七日他们可都没舒舒服服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呢。 水足饭饱,子休习惯性地拍拍肚子,此时,进酒楼吃饭的人渐渐多起来,他想午时三刻差不多该到了吧?于是低声给师兄下命令了:“一切按上次的部署行事,目标倒下立刻撤退!” …… 一切进展的顺利,师兄走出酒楼后,子休跟店小二打了声招呼,便抬脚上了二楼。上一回那靠窗的位置正好无人,他占了位子,点了壶茶水,细细品味:“夫人,咱们又见面了!” “呃……”若非刚咽下茶水,子休差点被呛到,抬头,故作迷惑,“您是?” “夫人不记得鄙人了?”“一字须”的男人笑得平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原来是先生您,那日走得仓促,还没请教先生大名!”思索片刻,子休做恍然大悟状,心里其实已是七上八下:这人怎么跟幽灵似的突然出现,莫不是自己那日的小动作已被他看出端倪? “鄙人姓张,夫人称呼我张先生即可!”张铭启并不说出自己的全名。 子休继续装糊涂,小心周旋:“原来是张先生,奴家有礼了!” “夫人怎又一个人出来?你家夫君……” “他已经走了,我今日来此正是送别!”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陌生“女人”的家事也能随便问的吗?莫非真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 “送别?夫人不是说过完年才……”张铭启完全没有收敛咄咄逼人气势的自觉。 子休想自己恐怕是被这神探给怀疑上了,赶紧掏出方案补救:“夫君回家才想起去年与友人有约,他不想失信于人,只能早早辞别家人了。” “原来如此!夫人……”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子休急急打断对方的话,搬出来高考必备古诗文,作苦闷思妇状,拧着修饰过的细眉头,“若非路途遥远,我便随夫君踏遍千山万水,走遍天涯海角,同甘共苦共患难,呜呜呜呜……” “……”哭功是有用的,张铭启终于识相地闭嘴了。 不一会儿,一个白色的身影飞速“飘”了上来,凑到张铭启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张铭启脸色一正,顾不得跟黯然神伤、哭哭啼啼的“夫人”道别,匆匆下楼去。 很快,原本坐在其余桌吃喝的人也纷纷结账奔下楼去。 转眼间,楼上竟只剩了子休一个客人。 店小二忙着收拾碗筷,看见“女”客人在哭,小心开导道:“夫人,您别伤心了,我跟您说啊,今儿个河岸望月楼有好戏看呢……”顿了片刻,听夫人的啼哭声渐弱,想是夫人也爱凑热闹,赶紧接着道:“您还不知道吧?穆王爷今儿个要在河岸的望月楼跟绑架王妃的歹徒决斗呢,这周边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 “呜呜……呜呜……”子休埋着头抖着肩膀,貌似在哭其实在奸笑,好戏才要开始呢! 以为劝导无效,店小二将手巾往肩上一搭,叹了口气,下楼了,他也赶着去看戏,不知道这戏的主角就在他家楼上呢! 四下无人,子休从怀里掏出所谓的“玩具”,架在窗台上,上膛,眯眼瞄准已出现在远处望月楼上的人,扣动了扳机…… 第二卷 第十五章 七日之约(下) “前世”数十年对玩具枪乃至真枪不亚于对计算机的痴迷研究,让子休在自己精心策划的“后院起火”计划中取得振奋他心的伟大胜利,即便在用冰块磨成的“冰透镜”代替瞄准镜的情况下,阻击也取得了完满成功,这难道不是对他柳子休聪明机智、记忆超强、动手能力一流的极大肯定吗?当然,拥有巧夺天工的手艺,能在短时间内按图纸制成成品的众工匠们功不可没! 在看到南宫度中弹跪倒在地的瞬间,子休为终于证明自己不是懦弱无能、百无一用的孬种而兴奋得差点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好在及时想起要赶紧跑路遇师兄会合,他理智地克制住枪击成功、报仇雪恨、扬眉吐气的澎湃心情,在河畔望月楼陷入一片混乱而镇上大街尚未迎来人群返流的空白时机,利用小镇来不及设防的、四通八达的便利交通,溜之大吉了。没有人会怀疑到远离穆河的普通酒楼上的“怨妇”的,即使在当时紧张的气氛下,枪声响得异常响亮,但也只可能被误认为是放鞭炮的!这个仍处在尖刃冷兵器时代的世界,哪里有第二个人知道枪械啊! 半个时辰后,子休赶到了与师兄事先约好的碰面地点——七日前歇脚的那间墙已坍塌大半的破屋,伟大计划的发源地。 骆花离已经等在门口了(如果半塌的墙体间的大窟窿也算“门”的话),“基德”的装束早就换下,为制造效果可以散落下来的黑色长发又重新束起来,藏青色的长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异常显眼。 其实这样的打扮是非常“平民百姓”的,但历经了不久前惊心动魄的历史时刻,在子休眼里,这位做派深沉的师兄俨然成了中国武侠电影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拥有世上最上乘功夫的一代宗师! 踏水无痕、踏雪无印——这可不是利用吊钢丝、电脑合成等手段做到的,果真是科技越不发达,人越发达啊! 刚刚依赖科技进步大获全胜的“不发达人”暗自感叹一番,手自然而然搭上了“宗师”的肩膀,不吝词汇佩服道:“师兄,行啊!速度够快!反应够灵敏!行动够诡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花离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一头雾水,迫切想知道谜底:“南宫度是怎么了?我都没动手他怎么就突然倒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嘿嘿黑!”子休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便掏出一路捣在怀里的宝贝,边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玩具。” “没错!它本质上就是一把玩具枪!”不过被我改造了! “……这跟南宫度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还记得你那天在望月楼站了一会儿就小腿疼吗?” “呃……”还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关系啊!花离被问得更加茫然,完全不能领悟子休的说话思路。 子休不急,优哉游哉,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人说过:再厉害的功夫都是有限的,真正无敌的是人类的智慧与科技!” “智慧与科技?” “这个……”子休扬扬手上的改造版玩具枪,“就是人类智慧的产物!” “我从小就研究玩具枪!”十八岁在美国还获得持枪许可证,可惜只玩了一个暑假就被Grandpa逼出国境,往事不堪回首,好惨啊!>_<“当然,你请的诸位工匠师傅都是一等一的天才,技艺精湛赛过机器,鬼斧神工再世鲁迅……不对!是鲁班!没有他们,我也不可能轻松收拾了南共度!” “南宫度……死了?”花离愕然瞠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子休真会下狠心杀南宫度? 当然不可能!子休严肃纠正师兄的错误思想:“杀人可是犯法的!我怎么可能杀人!” “呃……也对,你压根没有靠进过望月楼!” “不需要靠太近!”子休再次纠正师兄的惯性思维,郑重提醒,“那天你小腿上的麻木感就是这把玩具枪造成的!” “啊?” “它就相当于你所知的弓,而箭就是麻醉剂!明白吗?”子休打了个比方。 花离愣了好一会儿,想起前几日子休曾央求他配过速效麻醉剂,脑子里才隐隐约约形成一个与事实经过较为接近的概念,嘴上喃喃一句:“难怪你那天提醒我一进望月楼就要提起内力……” 子休惭愧搓手:“不好意思,那你当实验品,不过你放心,剂量很小的,你都没有发现,不是吗?” 花离并不计较,思忖了片刻,才问:“南宫度也是被麻醉了?” 子休闻之立刻黑脸,咬牙切齿:“怎么可能!得罪了小爷,我能给他好果子吃吗?那可是真枪实弹!你没看到流血了吗?我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乌龟王八蛋的!杀人不行,至少要废了他一条腿!” 花离沉寂了半响,低低吐出一个字回应:“哦!” 子休不想被仇家的事搅了报复过后的好心情,把抢收起来,不懂装懂地看天色,道:“好了,不早了,立刻启程去找我‘爹’!” “子休!”花离还是没憋住心里的话,叫住他,“如果南宫度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你还会这样对他吗?” “啊?”子休的心脏像猛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住向上提了一把,下一秒情绪再次失控,愤怒到抓狂不已,却是为了面子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南宫度的无耻下流龌龊残忍哪里需要想象?根本就是摆在眼前的铁铮铮的事实啊! “说清楚点,有这样的如果吗?”他努力维持着脸上表情的正常,师兄突然这么问必是有原因的。 “南宫度在望月楼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敢动柳子休,就试试看!” “呃……什么意思?” “他好象以为被绑架的人里面有你!” “……” …… 如果骆花离所猜想的,南宫度在收到那封来自“夜礼服假面”的战术的第一刻,就将柳子休列入了被绑架众宠妃之首,特别是在突然失去与专门监管柳子休的暗卫月影的联系后,这样的怀疑就更加被肯定了,试想自他穆王爷五年前纳妻收宠至今,有哪个妃能冠之以“宠”字?又有几个人知晓柳子休的存在? 这是一招出他意料的难以捉摸的险棋,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回穆州,虽然有要借机摆脱沦为质子的危险境遇的考虑,可当时满脑子想的竟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顶着鸡窝头瑟缩在寒风里的柳子休,他非常气恼,至于是恼柳子休的窝囊还是恼自己的不争气瞎心疼,那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没有想到,在踏进望月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甚至没来得及认真打量那飞身踏过河水掠过几丈款河面落于亭角飞檐上自称“夜礼服假面”的绑匪,他的左腿就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对于桀骜不驯、傲慢狂妄的穆王爷而言,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发生了——他竟被伤到站着晋横着出! 第二卷 第十六章 险象环生(上) 幽暗的、潮湿的、冰冷的、泛着霉味的监牢里,盘坐在地上发黑的稻草上,柳吾夷不能准确地说出自己被关押在这鬼地方有多少天了,也不清楚关押他的究竟是何许人。是的!他对自己莫名沦为阶下囚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一直以来与人无冤无仇,而当日闯入游云谷扫荡的黑衣蒙面人也该是冲着广树敌人的南宫度而非他而来的呀! 多日来,除却进来送水送饭的一个年老体弱的哑巴,他没有见到过第二个人。 那些被送来的饭食明显是被人动过手脚的,身为曾经名噪一时的“药王”,他一嗅便知,不过,他还是不带犹豫地将之通通吃下肚,因为,他没有理由选择活活饿死,他得活着。 后果立竿见影。他的一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时常处于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状态,大部分的时间里,他睡得昏天黑地,无法正常思考,更别提想办法自救。 这日,困顿中,他日渐迟钝的耳里隐约接收到多天来唯一听过的单调的属于铁门上挂着的铁所发出的“哐啷”响声,接着,对面最靠边的墙壁上燃烧着的火把被外头灌进来的寒风吹得微微颤抖了好几下。他想也不想就自动认为又是那送饭的哑巴来了,于是保持一动不动打坐,只因不想多看一眼那沧桑到令她沮丧的哑巴而烦躁地闭上眼睛,直到,一个熟悉的清润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打破多日来孤独冷对四面墙的死寂:“爹!” 听到这一声亲切的呼唤,柳吾夷心头狠狠一跳,难以置信、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身怀六甲的女子,和他的儿子子休的声线非常相似的柳絮,可他却一时不敢轻易下定论。 面前的女子和当日在毓风山的落魄凄惨之相简直是天差地别。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廷服饰,高耸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不只衬出了她超凡脱俗的高贵典雅,也透着浑然天成的冷静的气质,这不是柳子休那只古怪的皮猴子可以模仿的! 柳吾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轻喃:“柳絮?” “爹!”柳絮及时回应,又换了一声自己的生父,似在帮助对方确认自己的身份。 得到清晰的回应,柳吾夷的大脑顷刻间清醒了许多,他迅速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牢门处,认真打量了一下柳絮,确认对方的状态正常,他的情绪倒是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疑惑:“柳絮,你怎么来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还好吗?” 柳絮表现得非常镇定从容,与当初在毓风山那个凄楚无助、忧郁沉闷、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形象可以算得上是天壤之别,她微微倒头示意随从回避,而后才平静的对生父道:“爹,孩儿没事,孩儿很好,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 “呃?”明显察觉柳絮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柳吾夷方才心生警觉:莫非情况复杂,隔墙有耳? 柳絮并不在意父亲瞬间警觉的如临大敌的眼神,自顾自的继续道:“爹,孩儿知道,你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在我出现之前,你压根连自己和王凝生有一对双孢儿女都不知道!是那个女人耍劲心机、用尽手段蒙蔽你、欺骗你!当年,是她欺骗了你的感情 !欺骗了你的人!是她利用了你!是她有负于你!” “王凝……”柳吾夷的申请再次突变,木讷地瞪着眼,惊愕于柳絮竟然这般称呼自己的母亲,更惊愕于柳絮话中的内容。 “爹,在你眼里,王凝一定是个美丽善良、聪明可爱、天真纯洁的好女人吧?当年在王家发生那样的丑闻,你不得不与她斩断情丝,娶了她的妹妹,你一定觉得非常对不起她、无颜见她吧?所以你匆匆离开文国,脱离师门,甚至放弃你行医济世造福苍生的心愿,躲到荒山野岭惩罚自己……可是,你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愚弄你于鼓掌之间的吗?” “……”柳吾夷无言以对,的确在第一次见到柳絮之前,他甚至不愿意对王凝抱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对王宁一直是心存愧疚的。 “爹,今天就让孩儿为你揭开那个女人的丑陋面具吧!什么善良、天真、纯洁……全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王凝野心勃勃,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她与你定下媒妁之言前早就勾搭上了文国太子,为了能入宫,她灌醉你主动献身于你,接着牺牲自己妹妹的名节制造酒后乱性的假相污蔑你,那一次她如愿以偿怀上孩子却谎称是皇族血脉,不过那太子居然相信了,真是可笑!后来,太子顺利坐上皇位,她又为了夺得皇后的位置,不惜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制造换子案污蔑李皇后!如今,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虎口……她根本不配做我的母亲!我恨她!是她毁了我的一切!” “柳絮,你……”对柳絮义愤填膺揭露的真相感到心寒的同时,这孩子的神情渐渐变得不正常更让柳吾夷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可她才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柳絮提高嗓门打断了。 “爹!孩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孩儿不会放过她,孩儿要以牙还牙,摧毁她的一切!”柳絮越说越激动,粉饰的冷静的脸上一点点显出狰狞,“爹!你不要怪孩儿残忍!孩儿是被逼的!孩儿从来没有恨过你,怨过你,可是,你,还有哥哥,你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王凝唯一在乎的人……爹,请你原谅孩儿的不孝,孩儿是迫不得已,孩儿不得不杀你!” “杀?”柳吾夷怔愣了半刻,方回味过来柳絮在说什么,不由大惊失色,“柳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疯了?柳絮%¥#……” “来人啊!”柳絮神情木然,全然不理会眼前大吼大叫的生父,口气冰冷严厉得犹如地狱修罗,对刚刚回避的两个人面无表情的侍从发出命令,“动手!” “住手!”另一道声音同声响起。 柳吾夷本能地扭转视线前,瞥到柳絮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以及厌恶。 第二卷 第十六章 险象环生(下) 声音的主人背负着双手,施施然从门口的阴影里走进来。是个头戴玉冠,身着锦衣紫袍,腰挂通透佩玉的中年男人,白净的脸,修饰得很干净很整齐的胡子,恰到好处的显露出他由内而外的高贵气质——气宇轩昂,然炯炯有神的两眼,薄而坚定的嘴唇,却给人以独断甚至性格粗暴的感觉。 柳吾夷的脸色因为惊愕而显得十分严肃,他并未因为外人的突然出现让自己免于枉死而心生庆幸或者感激,他仍然心存疑惑:柳絮怎么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难道跟眼前的这个人有关?他如此怀疑着,用锐利的目光审视来人的一举一动,脑海里不自禁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对了!此人和穆王爷南宫度长得简直有八分相像!莫非他是…… 柳絮随即的言行表现,证实了柳吾夷的猜想。这位文国长公主脸上的神色变幻的飞快,只在一瞬间,她连半秒前还满目怨毒的眼眸内都盈满了自然大方的微笑,举止优雅从容地给来人行礼:“柳絮见过皇上!” “公主不必多礼!”南宫鸯的神色、语气皆平淡得好像两个人只是在皇宫花园内偶遇,显然也在做戏。 “这么晚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皇上相遇,还真是巧呢!”柳絮的神情更加坦然,对于自己深夜私自“探监”的举动没有半点被当场撞破的不安感。 柳吾夷意识到她的出境并非如自己所担心的那般落魄、艰难,他才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带儿子逃离王府后,南宫度对外宣称的是身怀六甲的王妃遭人绑架。 他以为真想就这么简单,柳絮是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在南国皇帝面前做戏,可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却令他不敢相信了,思维混乱了。 “真的很巧,没想到公主会亲自来这种地方。不过,公主要杀人,是不是该先问问朕的意思?”南宫鸯主动切入正题,表面上似仍漫不经心,但显而易见,他内心里是非常认真甚至是严厉的。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从公主脸上看到他所希望的明显的表情变化,遂半提醒半冷讽道:“好歹,公主和朕是合作伙伴,公主可不要过河拆桥啊!” “抱歉,是柳絮操之过急了!”既然南宫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柳絮也不再装傻,果断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但不是百分之百的甘心,她追问:“不过,柳絮不觉得此人对皇上有利用价值,还请皇上赐教!” “赐教不敢当!”南宫鸯冷冷一笑,长而深邃的双目里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他并不认为这个敢于自己联手的女人会突然变成没眼力劲的蠢货!“朕还以为公主是想来个先下手为强,了结了你国太后的姘头,好让朕没了制约她的筹码?” 柳絮愕然一愣,表情逼真的简直看不出是在做戏,片刻后才惶然笑道:“怎么会呢?皇上多虑了!我与那个女人的仇恨,皇上您是清楚的,是柳絮一心想着报复,好不容易等来了今日的机会,一是昏了头,才会忽略了皇上的大计……柳絮知错了!” “不是最好!”南宫鸯暂且信了这个理由,脸色烧霁。 柳絮其实并非畏惧他的威严,故意使若有她的原因,作为合作伙伴,她很快提问道:“皇上,恕柳絮直言,皇上拿此人换文国大好河山,是否太可笑了?”王凝六亲不认,会用江山换“美人”才怪! 南宫鸯不以为然,他自然有让王凝乖乖就范的策略:“可笑与否,就看那位太后如何做决定了!” “看来,皇上是志在必得,那柳絮就更没有理由坏了您的大计……罢了!此人就由皇上处置!恕柳絮身怀有孕不能久站,就先告退了!”说着,柳絮快速地头行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目送公主出去,南宫鸯的目光放转向铁栅栏另一边的柳吾夷,眼神里并无鄙视、轻蔑、抑或杀气,而是尊敬:“柳先生,朕没有料到被牵连进此事的人竟会是你!” “……”柳吾夷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在不知不觉中又渐渐要进入新一轮的迷糊状态。先是全身困乏无力,他很费劲才能坚持住站立的姿势,头沉重地抵在两根铁栅栏之间的空隙处,连刚才柳絮匆匆离去,他也无力阻拦。 南宫鸯没有立刻察觉到这些,还以为对方不愿意再提起往事,遂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来意:“柳先生,朕敬你医术高明,如果你肯为国效力,朕立刻放你自由!” 这话,柳吾夷听进了脑子里,可何谓自由?他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地面潮湿的稻草,好让自己尽量争取一丝清醒。良久,轻笑道:“汝之自如,非吾之自由!” “……是吗?”南宫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如柳吾夷对他的最初印象所感觉的,他并非性情温和的人,一个乡野平民敢用如此不敬的口气跟他说话,他心有愠怒!若非惜才心重,他今日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柳先生毕生绝学,一身精湛医术,若因为一个女人而荒废,实乃难过万民之不幸!” “……” “今时今日,王凝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先生心里已清楚得很,既然如此,何必再向一个背叛你的女人忏悔?” “……” “先生如此执着又有何意义?只要你答应效忠于朕\报效朝廷,朕自然不会亏待你!还有你的儿子柳子休,朕也可以替他报仇雪恨!” “……”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还是想想吧!朕可不愿意看到柳氏一族后继无人啊!” “……” “哼!”柳吾夷“冥顽不灵”,南宫鸯终于停止劝诱,拂袖而去。 “……”柳吾夷闭着眼,他站着睡着了。 65第二卷 第十七章 偶遇? 茫茫皑皑,白雪纷扬,冷风割面,大自然并没有因为某个人的心情问题而调节严寒的标准,即便身体里充斥着胜利的豪气,柳子休仍深刻体验到天气的寒冷异常! 天地之间一点点落入混沌的黑暗中,更令人心情沉闷得透不过来气。 由于骆花离坚信没有走错路,而在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海里,不想被活活冻死,两人只好选择锲而不舍顶风冒雪艰难千金,心里一边自慰安慰“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一边希冀能寻得一处民家或者拦住辆顺风马车,暂避风雪脱离苦海! 庆幸的是,即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露宿荒野的悲惨境遇时,幸运之神真的降临了。 “咯吱咯吱……咯噔咯噔咯噔……” 车轮缓缓碾压、马蹄有条不紊踩踏积雪的声音交相杂错着渐行渐近,此刻,它们在饥寒交迫的徒步者听来堪称天籁。 “吁——”对方显然也发现了风雪里隐隐绰绰的人形,走进了,马车夫不紧不慢地勒马缰,高大的马儿乖乖顺顺地原地踢踏了数下,最终站定,低头喘出白茫茫的粗气。 “打扰了,这位大叔,能不能行个方便,载我一程?”子休拱手行礼,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高声请求,生怕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车夫没有回话,默默举着长竿马鞭,冷淡中夹杂了若有若无的甚是目光望着地上似被冻得手脚都不灵光了的两人。 一时间寂静的山野里,只有马儿“哄哧哄哧”的喘气声,而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风雪里,各位均是面有霜色,气氛有点灵异。 子休脑海里立马很应景地勾勒出“前世”不记得从哪里看来的午夜灵车的诡异画面,这都是恐怖片看多了闹的! 他摇头甩掉胡思乱想,转头瞥一眼身侧的师兄,两人默契地做了短暂的眼神交流,目光再转投向车夫身后的马车,等待车主的答复。 片刻,那马车门帘子终于轻轻被人挑起来,一人从里探出个头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子休翘首以盼的心神老早就钉在了这扇朴素的蓝布门帘上,猛然间跟对方四目对撞,心脏就先于大脑反应狠狠抽了一下,嘴巴没形象地大张开来,只差惊愕喊出声了! “噢?”车主显然也是愕然了一把,定神又仔细看看,才微笑道,“夫人,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又遇见你了!” “呃呵呵……”子休是被骆花离暗地里揪了一下腰眼的肉才回过神来的,心有忐忑地傻笑着装偶遇,“是啊,真是巧了,在这儿还能遇上先生您!呵呵……” 打着哈哈向温暖的马车靠拢,而按照子休当日即兴瞎编的故事大纲,轮到“夫君”骆花离装疑惑不解了:“这位是……娘子,你认识这位先生?” 子休赶紧作后知后觉状,上前为双方作介绍。 然后,继续按大纲,当日并没有与张铭启有过直接接触的骆花离佯装与张先生初次见面,两个人客套地寒暄起来。 但是,张先生心头的疑惑并没有因为短暂的打岔而被驱散,这位神探的思维非一般的敏捷,将两位寒气森森的徒步者引上马车,很快,他就转移话题,单刀直入地询问:“鄙人午时巧遇骆夫人,听闻骆先生辞别家人前去会友,没想到这会儿竟在这荒郊野外冰天雪地里遇上先生和夫人,敢问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赤裸裸的怀疑啊!子休心里头顿时警钟大作,后悔仓促上了马车,同时不得不最大限度地怀疑:难不成这个张铭启就是南宫度午时三刻据以警告“夜礼服假面”的杀手锏所在?可是,是哪里出了破绽…… “先生见笑了!”还是骆花离反应迅速,转眼寻了个“恰如其分”的理由,尴尬笑着解释,“今日我夫妻二人分别,原本贱内是打算直接回娘家过年的,不想走到半路上她突然想起来没给在下捎上她亲手绣的鞋垫,她生性急躁也担心在下受冻,都顾不得自己行动不便,就风风火火地折回镇上,一路追随在下而来!下午天气突变,雪下得大了,在下不放心,所以就带她一同上路了!” “原来如此!”张先生听罢,轻微点头,对这一说法表示理解,似乎不疑有它。 子休稍稍松了一口气,状态与“前世”考试夹带小抄进考场,险险通过监考考前清场一关时的侥幸心理相似。 顺风车是八九不离十油的搭了,但,果不其然,张先生的打破沙锅问到底还远远没有结束呢,不一会儿,他又问:“敢问骆先生这是要去何处会友?” “哦,给张先生添麻烦了!”骆花离客套地掩饰紧张的思绪,“在下只是担心我家娘子扛不住冻,这黑灯瞎火的,只求能寻得一处农家落脚,就不麻烦张先生远送了!” “哪里哪里!”张先生的笑容和蔼,看样子是个挺热心的人,“骆先生不必客气,大家出门在外不容易,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若真是顺路,鄙人正好也送先生夫人一程不是?” “呃……”若在再推辞就显矫情甚至引人怀疑了!花离犹豫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张先生这么晚了还在赶路,是不是有急事?”子休急中生智,为师兄争取思索的时间,“若是耽误了先生的行程,夫君和我真就过意不去了。” “夫人多虑了,捎上二位不打紧的!” “呃,先生此去何处?”反被动为主动。 张先生回答的爽快:“边州!” 边州?子休的心跳在闻此二字的瞬间又不可抑制地呈高山打鼓“怦怦”作响状态。乖乖!南宫度“被迫”返穆州之时,赴文国一行人包括柳絮和他“爹”就暂停驻在这个接近文国两国边陲重镇的地方啊! “原来先生竟与在下同路!”骆花离的声音响起。 “啊?”子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师兄要干什么? …… 66第二卷 第十八章 柳下惠,骆花离 张先生的马车自然比不得穆王爷家的宽敞奢华,靠窗一方梨花木矮桌,桌边几个蒲藤垫子,角落里一个取暖的火盆,简单的一目了然,不过,容纳三个人倒是一点不显拥挤的。 盘腿坐在蒲藤垫子上,骆先生“夫妇俩”拘谨地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车内的布局陈设,心中暗对几天里数次与张先生不期而遇以及张先生此去边州的动机做各种揣测。 当事人张先生却是态度随和,笑容可掬,真像纯粹只是萍水相逢长辈对晚辈的关照,驾轻就熟地提起架在火盆上的水壶,沏了热茶给路途劳顿的两位客人:“二位不必拘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先生客气了!”一面含笑回应张铭启,一面故作无意识地让左胳膊碰到了骆花离的右胳膊,子休其实很想问问这位师兄突发奇想自我暴露是预备走何种路数,无奈两个人的默契全然未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光靠眼神基本交流不出个所以然。 更何况,骆花离没有留意身边人的小动作。虽然选择如实告知目的地搭乘这高风险的顺风车,他所思量的诸多因素中涵盖有对张铭启明察秋毫的睿智及其刚正不阿的气节的敬重,但谨慎心细如他仍然不动声色地潜运内力,形成气场以感知周遭的气流变化,直至确认除了赶车的车夫,附近并无二人随行或者追踪,方才放松心情,礼貌地接过茶杯道谢。 接下来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三个人跟绝大多数萍水相逢的有缘同行的人一样,不痛不痒不深不浅地寒暄开来,无非是籍贯哪里、家里几口人、供职何处等等常见的问题。 通过这不冷不热的对话,子休才获悉原来骆花离除了落花谷的师父、师弟外,也是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而且骆家上下不算少的人口就安居在与穆州毗邻的梓县,只是不知道这些信息是基本属实,还是骆师兄因需临时捏造的呢?若果真信手拈来,那外表风神俊朗、正气凛然的师兄也是个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的主了! 另一方面,张铭启的表现果真应了子休“前世”在中国听过的一句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神探张先生从头到尾对“骆夫人”的出身及其“娘家”的家世背景等信息没有进行半分的打听,甚至连好奇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仿佛“骆式”仅仅是骆先生身边不屑一顾的静物摆设,这不禁令子休暗忖自个儿并未被怀疑或者盯梢,至少,这神出鬼没的“吃皇粮者”不是由他引来的,于是,紧绷的戒备心稍稍松懈了下来,随之,瞌睡虫悄然袭来。 累死累活在雪地里蹒跚了一天的“孕妇”,喝了暖茶吃了点心,水足饭饱身子舒坦了,就忍不住呵欠连连,连抬手遮掩以示礼貌都顾不上了,可一对年轻“夫妇”突然要跟个比陌生人只稍微熟悉一点的勉强算点头之交的男人在并不宽敞的全封闭空间里共处一宿,说一点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何况“夫妇俩”对男人多少还是心存顾忌的。 “娘子困了?”骆花离是个贴心的男人,而且这话也似乎由他这个“夫君”先提出来较为妥当。 子休倦怠的眼皮半耷拉下来,迷迷糊糊的,没有要强打精神苦撑的后续行为。 张铭启很自然地接过话头,边转向马车左侧,从暗格里取出来一床被子,便抱歉道:“这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可避风雪的地儿,只能让二位在这马车里委屈一晚了。” “哪里,若非先生好意搭载,今晚我和娘子可真就要留宿雪地了,先生的善举,在下感激不尽。”骆花离真诚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双手接过被子,小心翼翼为已然酣睡过去的子休盖好。 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观察力素来敏锐的张铭启立刻面露心气之色,没想到这个骆夫人还真和自己的小女儿有诸多相像的行为呢! 不禁忍俊道:“令阃果真疲极,坐着也能睡,哈哈哈……” “呃!”骆花离愣了一下,才发觉身边不偏不倚、正襟危坐、睡得理所当然的子休模样像极了沉心打坐的江湖人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听者心中有鬼! 条件反射地以为张铭启笑中隐含的是突起的疑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师兄心头一凛,一时竟手足无措地僵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要知道,虽然和子休同床共枕了几日,他可从来不敢贸然与子休有肢体碰触,更别提趁子休睡着的时候主动冒犯了,这可是会严重影响到他在子休心目中的形象的大事啊!可是,现下的情况是,“夫妇俩”的举动实在“相敬如宾”到疏远、淡漠了!无怪乎张铭启会起疑……怎么办? 叫醒子休换个姿势再睡是万万不可再轻易尝试了,上一回就因为子休快把自己挤下床去迫不得已中途把人唤醒,结果挨了一顿臭骂外加拳打脚踢他是至今历历在目,无奈之下,不得不耍点小手段。 摆弄银针是医者的看家本事,融合武学,早练就了一番出神入化功夫的他,仅凭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轻而易举就让沉睡的人自动俯身向前,趴到矮桌上了。 可惜考虑完全不周,几乎是同时,对面的张先生提出异议:“这样可不行,会窝坏肚里的孩子的!” “……”骆花离终于发现自己愚钝的时候不是一般的钝! “赶紧扶起来躺着啊!”张铭启急急催促着,像担忧自己的亲女儿亲外孙一样,心里也如对方所愿生出一丝疑惑,这骆先生夫妇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骆先生这是保守、羞涩呢!毕竟车里还有外人在啊! 被民间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张先生,此时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相对于车里的一堆“夫妇”是外人,而一直视子休神圣不可侵犯的骆花离,终于鼓足勇气虔诚地扶起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 细看,他的手在抖,耳根微红! …… 次日,子休第一次从骆师兄怀里醒来,惊了一大跳—— 唯一身正影直、再次柳下惠的骆花离也叛变了吗? 67第二卷 第十九章 枝节横生(上) 一向秉持“男男授受不亲”、处处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冒犯”、“玷污”了自己清白的神经质师兄,一夜之间转换性情保守变开放,堂而皇之将自己拦在怀中睡觉,无论其背后的真实是自己“投怀送抱”、是师兄逢场作戏抑或道貌岸然很久了,这摆在眼前的表象令频遭同行示爱以致精神紧张或者说神经过敏的子休不自觉带上“有色”眼镜,小心回避师兄。 这让另一当事人骆花离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子休终于不能再泰然自若地无视他的心意,忧的是子休会否把他打入无赖之徒,如南宫度、颜凌霄之流? 两人各揣心思,一路少有交流,连互换个眼神都取消了。 尴尬、矛盾又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加以掩饰的怪异氛围一直持续到晨雾散尽,马车缓缓驶进一处人声喧闹的小镇。 许是镇上赶集之日又加之年关将近,即便白雪皑皑,寒气逼人,不宽的街面上仍是人头攒动,两侧店摊林立,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淹没了马蹄踢踏在石板路上的响声。 车子小心翼翼“劈开”人潮向前行驶,最后在一家门口立着个一米来高的雪人的客栈前停下。 要了两间客房洗漱一番,稍作休憩,又用了膳,骆花离请小二帮忙雇辆马车。 虽说已经向张铭启透露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真打算一路搭对方的便车去边州。基本的为人处世之道他是谙熟的,抛却种种揣测、算计,昨晚的情况简单来看是出门在外的他不留神陷入困境,承蒙好心人相助,载他到达有人烟的地方。他的心思是敏感的,脸皮也挺薄,更重要的是昨晚或多或少给车主人造成了不便,虽然对方不介意,但他是没法做到心安理得的,故而得自己再雇辆车,即便仍不可避免要与张铭启同行,至少双方不必为避嫌而尴尬,也是好的。 小二的动作挺快,不一会儿就回来答复,说是没人愿意跑远途,尤其往边州方向。问其原因,答曰:去往边州方向多是蜿蜒险峻的山路,雪天路滑,行车更危险;二则,年关已近,车夫们都惦念着在家过年;当然,最关键的是边州靠近文南两国边陲要地,进来因两国关系紧张,剑拔弩张的局势再次升温,从那里涌来的避难者越来越多,草寇流民也日渐增多,没有人愿意轻易涉嫌、自掘坟墓。 “这难道是战争要爆发了?”听完骆花离的转述,子休如是反问。他并不清楚文南两国过往的渊源,更别提两国统治阶级间的恩怨情仇、矛盾冲突,他也一点儿不想去探究两国关系围绕一个和亲公主的处境的变化而变化的幌子下有着怎样不足为天下人道也的真相,说实话,他一直秉持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别逼得他无路可活,对于武力威胁甚至剥夺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的行为,他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他不是个能轻易对人心怀敌意甚至杀意的好斗者,更不是全身充斥嗜斗细胞、企图征服世界的狂人,即便是屡屡犯他的南宫度,他也没有真正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否则当初也不会手下留情,但是,他鄙视操纵战乱的某些野心家厚颜无耻愚弄百姓的种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以后来人的视角纵观历史,事实会更简单明了。而在这个与封建社会形态非常相似的时空,又有几个打江山、坐江山的帝王其主要目的之一,不是为了纵享衣食之欲、男女之欲?在他看来,人类的绝大多数征战其实质不是争地盘、争资源就是争女人,基本上跟广大动物们争地盘、争食物、争交配权没有本质区别!战争之于自诩高等动物、智慧生物的人类是可悲的,而如果“爹”没有落到那些当权者手里,他柳子休是会继续以旁观者的姿态淡漠处之的!现在的他,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是因为某种科学知识尚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的原因(比如:黑洞)而误闯入与他原来所在时空平行的另一个时空的,这个时空相较于先前的时空,其发展程度是落后的,而他不想因为一己之私扰乱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 骆花离第一次猜不透子休深黑色的双眸里暗涌着怎样的情绪,对于两国交战的可能,他无心推测。他担忧的是情势可能有变,必须尽快救出柳师叔。可是,派出的信鸽还没有返回,也不知师父和凌霄是否得手了? “唉……”没有等师兄说几句,子休轻叹一口气,径自爬上床补眠。 因外人在侧、美人在怀,昨晚一夜未能安眠的骆花离,顿也倍觉困乏,遂小心跟着躺下,闭目养神。他是不敢不顺子休的意。 两人间别扭的气氛无形中迎刃冰解! …… 几个人原本就没有打算在客栈住宿,因而用过午膳,张铭启就来敲骆先生夫妇的门了。这位热心善良的府尹大人怕也有急事在身,但骆花离是没心思自己去找车的,遂厚着脸皮携“娘子”继续搭他的便车。 子休没有意见,只临行前,到客栈对面的铺子买了些吃食用度。 68第二卷 第十九章 枝节横生(下) 店小二所言非虚,出了小镇,马车渐渐驶入曲折盘旋的山路。路其实并不窄,容两辆马车并行通过是完全可以的,但是,其不靠山的没有任何防护设施的一侧便是至少数十丈高的峡谷,或多或少给人心理造成震撼,尤其下了雪,被行人、车马踩过的路面积雪大部分都融成水结成了冰,若稍有不慎,连车带马一并滚下深不可测白茫茫一片的深谷的可能性是不容掉以轻心的! 好在,车夫看样子不是身历百险、经验丰富的老手也是技能精湛的能手,在镇上就先向人打听过前方的路况,对马车的防滑措施也进行了加强。这会儿,车行于高危险境,他脸上仍是那副淡漠冷感的表情,未露出一丝怯意。 车里的三人盘腿各自落坐一处,却也是依据人的体重。车内无间的摆放合理安排以保持车身平稳的,正襟危坐间逐渐体验到四平八稳,平缓如常的车速,周围除了车轱辘声只有山林里偶尔传出的一声鸟鸣,三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适,但都不敢轻易交谈,似乎弄出点人声便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恐怕再次错过宿头,他们在客栈时也有向人打听过,照这样的速度,马车到下一处可供住宿的村落差不多要一个下午的时间。 不久,骆花离和张铭启选择下围棋舒缓紧张的情绪兼打发时间。子休对这种在一张画满小格子的纸上摆弄两坛黑白棋子的行为一直无法理解,更对两个人不约而同表现出来的和他在原来时空的中国爷爷如出一辙的兴致勃勃的神采感到不可思议,他都不需要人来告诫观棋不语,自觉“人在心不在”,默默地寻思一些事情。掌心里把玩着不久前从师兄包袱里翻出来的几块矿石,他才知道这些东西居然还能作药用,大自然果真神妙莫测! …… 傍晚,马车安全抵达了坐落在山坳里的村庄。出人意料,村里的户数不在少数,此时各家各户几乎都已掌灯,自门窗里偷出来的暗淡的橘色光线犹如天上点点繁星,随意地散落四下,倒是一道别致的夜景。 一行人择了一户房子看上去较大的村民家敲了门…… 直到得了预付的房前,神色古怪的屋主脸上方掠过一丝腼腆的憨笑,言行举止也没了方才的怯生生。很快和家人张罗了热茶、热水、饭菜,还提来了取暖的炭炉子,离开时好意地叮嘱几位旅人:山间夜里有猛兽出没,贵客们没有事就早些休息,尽量不要再出屋走动。 大家表面上若无其事、一笑置之,心里却对这农村老汉前后不一致的态度感到疑惑。到此时,镇上传闻的边境不太平的景象仍没有让他们碰到,甚至一路上连个避难的百姓也没有见着,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过于平静的表象反是不寻常的写照。 大家小心戒备,揣测老汉口中的猛兽会是什么? …… 夜渐深沉,白日里异常平静安宁的山林却溅响起凛冽寒风呼啸之声,声声气势威迫,真如虎啸龙吟,房间里用竹篾变成的窗帘被风吹得“吧嗒”直响,甚至诡怖。 子休和骆花离都还没有入睡,似乎上午在客栈里那两个时辰的不眠让他们的精神头比平日更足,又或许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均无心睡眠。 另一间房里,张铭启吹熄了油灯,静坐在桌前。 不知到了几更天,房外果真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啊~~”是有人懒懒地打呵欠的声音,接着是可以压低了的脚步声,再是“咣当咣当”小心挪动门闩的声音,最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听起来似乎是有人夜起上厕所的动静。 又隔了一会儿,人回来了,依然是那种极力想做到悄无声息却仍不可避免弄出一些声响的状况。 正当房间里几个大气都不敢出的借宿者要为自己的神经过敏而自我解嘲时,沉闷的敲门声猛然抓住了每个人的心弦。 “老爷……”可以压低了但也不至于细弱蚊蝇的声音在两次敲门后响起。 被敲的是张铭启所住的房间的门,但是平日里称呼他作“老爷”的马车夫现在也在房间内竖起耳朵警备,那,房外的人深更半夜突然叫门做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应,一动不动,静候其变。 “老爷……”那人又稍提高嗓门唤了一声,同时轻敲门扉。 动作、声音都颇为平和,不像有急事相告,倒像是在确认房里的客人们是否睡熟了! 在尔虞我诈的生死场、青蝇竞血的名利场摸爬滚打数十载的张铭启,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仍旧保持静默,调整呼吸至与熟睡时相近的频率。凭直觉,他断定门外的人会武功。 门外同样沉寂了,但几分钟后,叫门声又在另一侧,也就是子休和骆花离所住房间的门外响起:“公子……” 显而易见对方的目的何在,子休和骆花离仿照隔壁的神探先生,假装睡得很死,啥动静都没留意到。 不多时,那人果然偃旗息鼓了。 然后,子休就没再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响动,连回房的脚步声都没有,还以为对方一直守在门外,而内功深厚的骆花离知道,那人已出了院子。 张铭启和车夫也察觉了。 三个追踪出来的人在院外碰了面,在白雪反射的光亮里,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骆花离顾及子休不会武功又行动不便,让他留在了房里,张铭启寻思片刻,示意自己扮作车夫的侍从留下来保护骆夫人。 接着,张骆二人追随前方的人影快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看身形,那人并非先前招待他们的老汉。他的步伐轻盈且迅速,显然会轻功。在这样寒风肆虐的午夜,避人耳目,暗潜出门,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他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诡秘的疑云,还有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们继续跟踪下去。 跟了颇长一段路,脚下宽敞的村路突然变窄,两侧分布较为集中的房屋也稀疏成零星几间似已无人居住了的破屋子,再行了一程,路延伸至山脚下的羊肠小鹿,另一侧许是村民耕种的田地,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往外延伸,是与天融为一色的群山。 “难道此人要进山?”骆花离不由走神在心中揣测,袖子随即被人拽了一下。 回过神来,是张铭启示意他看前方。 定睛细看,他才发现积雪覆盖的树林子里,隐约有座房子的形状,只听“吱——”一声低哑而沉闷的声音,那人影立刻消失在雪地里。 两人静观了好一会儿,确认无人埋伏,方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屋子。 走进了,发现房子除了占地面积大一些、围墙高一点,跟外面普通的民房没有什么区别,这个房屋的格局更一分成三个层面,两层之间由石头凿成的数级台阶连接,每段台阶处都是露天没有屋顶遮盖。 一层靠墙摆着垒高的长条木凳;中层摆着桌椅,圆形或方形大鼎数个,两侧墙壁上从横梁处垂下的红色神帐一直拖到了地面;而最上层竟供着一尊三四米高的佛像,巨佛脚下,佛龛、贡品、香炉、铜钟等等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一座寺庙。 一切令两位跟踪者看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香炉里燃着的黄香、蜡烛,灯箱里燃着的长明灯,白色的烟雾缭绕回旋,贡木燃烧时特有的香味,无不说明此处香火鼎盛,即有人驻扎看守,可他们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心中不由大呼不妙。 “两位远道而来的施主,既然来了,不妨聊聊!”一道浑厚刚劲犹如牛叫的声音从上层传来,阻止了他们撤退的脚步,身后厚重的木门应声关上。 数十个手持长棍的布衣和尚从连接一、二层的台阶侧面窜了出来,一字排开守在了大门口,两个瞬间被包围的人方才发觉,原来石阶下是有暗门的。 再转过头来看,那说话的人现身了,立在上层的台阶处,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方脸粗眉,四肢健壮,穿着跟和尚们一样的衣服,却没有剃头,给人怪异的感觉。 不在意堂下两人打量的目光,男人昂首阔步走到中层,在一把太师椅前站定,才伸出手向两人示意:“二位,请!” 此人似乎不欲立刻采取过激手段。相视一眼,骆花离和张铭启镇定地拾级而上。 “两位好功夫、好胆识,在下佩服,佩服!”男人郑重拱手赞道,毫不掩饰自己对不速之客的欣赏之意。 但不速之客们并不缺乏人欣赏,张铭启先发言,礼貌回一礼后,语气平和切恭敬道:“我二人一时好奇,深夜打搅了贵寺宁静,还望先生海涵!” 一句话说得不但城市坦荡,还暗讽对方行事蹊跷同时把自己跟踪他人的行为推诿得无足轻重。骆花离不由点头附和,想来要是普通的寺庙,半夜来人造访又如何?谁会遇上一群武僧伺候?该追究这地方有古怪才是! “哈哈哈……”男人不以为然,反仰头畅笑,“先生既然这么说了,那本舵主也不遮遮掩掩了!” “舵主?”张铭启心头一怔,这莫不是遇上个流氓帮会了? 而骆花离看穿的是:此人果然预计先礼后兵,而且不听从他的安排,恐怕会遭杀身之祸!幸好,没让子休跟来! 那男人很快转了一副面孔,是严肃且义愤填膺的:“当今南国,皇帝骄恣专横,朝廷颟顸无能,官场腐败成风,百姓流离失所,国事岌岌可危#@&¥&……” “这还是个打算揭竿起义的主?”骆花离暗自咋舌,心道:此人也忒狂傲自负了点,才是几个和尚的阵容,就不问来着身份,拉人造反,南国即便果真如他所说民不聊生,正常人怕也没几个愿意跟他其意,何况南国现今的局势并没有他说得那般糟糕,或者……他是某国派出的奸细?可是,有这么鲁莽的奸细吗? 张铭启倒是急于表态,面容也相当平静,直等男人将一腔“热血豪情”发泄完毕,才不急不缓地问道:“先生所说某些官员贪赃枉法、穷奢极欲、欺压百姓、鱼肉人民,可有真凭实据?” “呃……”男人一时语塞。 张铭启的眉头微微一皱,继续道:“据在下子栾州辗转青州至穆州,再到此处,一路行来所见,并未看到先生所说大批背井离乡的流民颠沛流离,在路上冻死病死饿死者不计其数的惨状,莫不是先生喜好夸大其词,或者根本是妖言惑众,挑唆民乱!” “挑唆民乱?”男人不知自省反嗤之以鼻,振振有词:“如今天下,为政者骄奢淫逸,在下者无温饱,穷兵黩武,还用得着本舵主多此一举挑唆吗?先生出身富贵之家,自不知民间疾苦!” “先生不如说是在下官官相护!” “哼,原来你便是南宫家的走狗!看来这不是本舵主认为,而是事实!” “在下若不接受邀约呢?” “本舵主劝你识时务,你们犯的可是私闯本舵圣坛的大罪,若非见你们身手不凡,本舵主早将你们处死,不过看来,现在动手也不迟!” 语毕,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有持棍棒的和尚,也有不知何时从哪里冒出来的没有剃度的“和尚”。 69第二卷 第二十章 夜袭(上) 任你有踏雪无痕、暗器使得呱呱叫的本事,任你智勇双全、宦海沉浮屹立不倒,面临近身肉搏,两个人对阵上百个人,且这上百人个个手持武器,武艺精良者更不在少数,这样的情势,不要提大显身手、大获全胜,根本连突出重围都困难重重,因而竭力拼杀一番后,毕竟不是传说中能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的骆花离、张铭启寡不敌众,显露下风。 越来越多的棍棒抡到身上,原以内力护体也渐渐力不从心,对方的攻击实在太过敏南宫烈,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打。很快,砸到身上的闷响变成似乎是骨头断裂“咯噔”响。即便没有受过杖刑,也可想而知这比杖刑残酷多了! 两人是险些被乱棍打死,若不是那“高居庙堂”冷眼旁观的总舵主突然一声喝令:“都住手!” 别以为此人突然良心发现、大发慈悲。接下来他转身面向巨佛,一脸虔诚说出的话是:“召集众信徒,明日午时本舵主要开坛祭天,以私闯圣坛者的鲜血换去莽山日月佛的谅解,祈求佛祖佑我日月教同胞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我佛大慈大悲,阿弥陀佛!”底下刚刚结束疯狂击杀的剃头的或没有剃头的“和尚”忙不迭地呼应他们的舵主,整齐划一地并拢双腿,立正,双手托起武器过头顶,齐声高呼。高亢的声音激荡在这诡怖的庙堂内,被顶层的铜钟反馈,响着嗡嗡的回音。 很快,有人拖了两个被打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罪人下去。 地上蜿蜒出两条血路,空气中是甘柔幽怨的贡香味难以掩盖的血腥之气。 …… 柳子休是在后半夜才察觉了情况不妙的。 嘶吼的夜风终于消停了,沉寂漆黑的夜里,唯一还能听到的就只有村里的打更声。已经是四更天了,还是不见骆师兄回来,他悬着的心更加压抑得慌,短而急促的呼吸隐忍在鼻间,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绷着,包裹在棉被里快要蜷缩到一块儿去的手脚冰冰凉。寒意更像是由体内向周围的空气渗出,他半天睡意也无,高度警惕地睁大了双眼瞪着黑暗,听力在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变得异常敏感,耳朵几乎要如狼狗的耳朵般竖立起来留意四下的响动。 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确实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等待,直到突然有细微的动静从门缝那头传过来……不!不对!这声音分明已尽在耳边! “谁?”他惊得浑身一个激灵,但这个问题却没有脱口问出,而是攒在心里扑通扑通地窜上跳下。是猝然被自己准确的直觉吓到,紧张、惊愕、惶恐的情绪在他来不及做出一番理智思考的情况下迅速控制了大脑。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僵着不懂,连呼吸都精准地压制到休克状态。他果然是怕死的,说不定还有被害妄想症。在第一时刻就认定是危险降临,谁知道这行如鬼魅般无声无息潜入房内者是来做什么的? “冒犯了,骆夫人!”凝滞的气氛,被低沉得有些虚无缥缈的声音穿透。 声音的确近在耳边,子休断定此人就站在床边。 警觉和防备心理因为对方话中的“骆夫人”而稍微松懈一点,他想起这一路上还没有听过车夫的声音,莫非就是他?“你是……” “车夫!” 果然! 猜测得以证实,子休脑子里又不由紧绷一根弦,他还不清楚隔壁张铭启和骆花离一起追踪出去的情况,只道着车夫能悄无声息“深夜造访”,定是身手了得,怕也知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硬碰硬是不容易逃脱的,看来只能先以言语稳住对方。于是,强作镇定问道:“你来干什么?” “嘘!”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他,发是莫名其妙突出个噤声的词,随即,一只大手伸过来准确无误地堵住了他的嘴。 你要干什么?! 子休心里登时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地抵抗挣扎,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手脚也丝毫动弹不得。 原来,只是眨眼的功夫,车夫已封了他几处穴道。 不算久违的无能为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令他瞬间怒火狂澜、激动异常,怒血在头顶聚积,几乎要从口鼻喷发出来,却终究无计可施,除了听任车夫宰割以及在心里将此人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个遍:“又是个会点穴还恃强凌弱的王八蛋!TMD老子诅咒你*&@¥……” 几乎被激到了发疯的边缘,却不见车夫有下一步动作。 搞什么?! 正当他诧异之时,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而紊乱的脚步声。 “呀——”的一声,显然是根本没有上闩的大门轻易被推开了。 睡在对面房间里的主人应该是察觉了动静起床查看,一阵嘈杂混乱的交谈声响起,明显的,来者不止一人。 不一会儿,粗暴的捶门声就在两间客房的门后响起:“开门!开门!开门!” 对方的口气极为不善,像流氓队上门寻衅,子休的情绪依然有怒转懵,知觉告诉他,骆花离肯定出事了! 还在恍惚无措着,身体猛然不受地心引力控制地向上升起,惊愕万分间草草感知,竟是被车夫像提小鸡一样拽住后衣领往上提,只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已经脚下踏空,耳边生风,任一阵天旋地转,速度快得像风驰电掣…… 再找回平衡、脚踩实物时,子休才发觉车夫和他是破窗而出了,身后传来凶煞的叫骂声:“快追!别让他们跑开了!” 两人翻墙逃到村路上,自驾的马车早不见了踪影,只能靠两条腿外加轻功慌不择路地飞驰开去。 那“流氓队”显然不是省油的灯,紧咬着追上来,速度快得一点不像是不会轻功的人。 不多时,只听身后锣声大作,大半个村子竟已是灯火通明,犬吠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加入追捕阵营的人接连不断。 这阵势,两人俨然成了过街的老鼠、偷东西的贼,人人喊打! 在好几次险险避过前方或围追堵截或守株待兔的人或狗后,两人面前终于出现了无边无际、阴森森黝暗的山林。 当然,在惊魂未定的子休看来,身后莫名愤怒的村庄比黑暗更加阴森诡怖,他庆幸自己没有倒霉得闯入“死胡同”,却不知这是车夫正确决策的结果。 其实,在“流氓队”破门而入的那会儿,车夫是有回头留意对手是谁的!不出他所料,那带头之人的身形果真跟被张大人跟踪的人的身形极为相似,他果断断定张大人和骆公子已遭遇不测,才毅然带“骆夫人”往与张大人消失方向相反的路逃跑。 然而,即便如此,两人仍不敢有半点松懈,卯足劲头,拼了命的朝黑暗狂奔。 “别让他们进山!快追!”后头的人显然明白他们的意图,只听几声“哐当”响,居然有人开始朝他们掷扁担、扫帚等器物。 “啊——”子休昂起头放声狂吼,他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前世”被疯狗追也没这么狼狈的。再以这个速度跑下去,根本拉不开距离啊。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消停了好一阵子的冷风居然又呼啸起来。 “Shit!”逆风而行的子休绝望地咒骂。 正当此时,原本一直跑在他后头护驾的车夫突然间冲上来,再次提起他的衣领……等一下! 煞那一瞥,子休猛然瞅见了一件分外眼熟的事物——车夫肩头挂着的不正是他的包袱吗?这个家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不忘拿行李……不对! 走神半秒,他的双眼豁然一亮,累极的身体像突然换上了满格的电板,亢奋的因子在体内叫嚣,他大叫:“包袱给我!快!” 车夫不明所以,但也应声甩手,将包袱丢过来。 子休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敏捷,接过包袱,迅速从里掏出几个包扎整齐的纸袋。他从来不是爱吃零食的人,在上一个镇子里买的些吃食用度可不是嘴馋,而是未雨绸缪的秘密武器。 “小心!”后头追着的人倒不是傻子,见前面的人突然回头还笑得一脸贼兮兮,纷纷放慢速度,小心戒备。 可惜,风太猛距离不够长,一大包的辣椒面就这么凭借好风扑面袭击…… 70第二卷 第二十章 夜袭(下) 淘金黑森森的山里除了暂与追兵拉开距离,隐匿行踪,完全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冷风飕飕,鸟兽蹄鸣不绝于耳,树杈上的雪一不留神就钻进人脖子里,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却不能够生火取暖,真要冻掉白条人命,而像柳子休此类,简直是要配上“一尸两命”了。 再从容镇定处变不惊,车夫对现状也甚感忧虑。一是因为自家主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二是看“骆夫人”累得双手捧肚斜扒在树干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着实令人担心“她”一个孕妇这般惊吓劳顿,孩子乃至大人的安危可否保全? 沉默寡言如他,也不禁一面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一面关心询问道:“骆夫人,您还好吧?” “没,没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子休压根没空替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忧,气喘得厉害,“那些人什么来头……都疯了吗?对了,张铭……呃,张先生呢?” “张先生和骆公子一起追踪那夜半敲门之人出去了。刚才追我们的那带头之人,身形跟被先生跟踪的人极为相似,我想张先生和骆公子现在怕是也遭遇麻烦了!”车夫如实告知自己的猜测,并不担心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向来“骆夫人”在刚才那般危机的情况下还能想出退敌的计策,定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 这当口,子休才知道师兄和张铭启一起行动了,对车夫的戒备、厌恶之心顿也消散。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避过愤怒村民的搜山行动,因为天很快就要亮了,铺满落雪的山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隐秘。 奇怪的是,他俩再山里迂回躲避了个把时辰,竟是不见一点搜山的火光。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动物叫声也随黎明的到来而渐渐隐没在一片静寂里,即便是车夫运足内力,也没有感知到周围有可以的气流,而说追兵哥哥内功了得,其可能性是极低的。那么,这一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村民到底是怎么了?失去联系的骆花离、张铭启现今又在何处? 怀揣一系列的疑问,两人决心冒险出山,反正躲在山里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光线随天边云层的沉浮渐亮,之前留在雪地上故意扰乱追兵判断的脚印隐约可见,而周遭竟果真连半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平整的似盐粒般的雪反射的光并不强烈,却令人背脊阵阵发寒。 若说追兵们也来个“反追踪”,把脚印掩盖得一丝不显是很有点多此一举了。那难不成是因为“催泪弹”太刺激的缘故个个返回家里洗脸去了? 子休大胆地猜想,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有人突然蹿出来拦路自然是好,两人伪装打扮一番,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出了山,同时也更加觉得周围气氛诡异非常,忐忑的心情愈发紧张不安,神经紧绷,大气都不敢喘。 若不是蜿蜒如村的道路上终于出现了杂乱的脚印,真要给人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或者干脆就是遇上灵异事件的错觉了。 不能冒然进村,两人在村口附近能够俯瞰整个村的一处高坡上,寻了个齐腰高的杂草灌木丛藏身,透过草枝间的间距对村内动向进行监视。 离他们最近的一户农家直线距离就在百米开外。此外,这家院门大敞,一眼就能见到院里的厅屋门也是开着的。厅屋里光线昏暗,但也能勉强能看清里面摆放的几样简陋家具,没有人出没,唯一醒目的是靠墙的高桌上摆放的香炉里燃着的香和烛,款式跟子休“前世”在寺庙里见过的那种有点像。香烛旁边,隐约摆放着一盘物品,应该是包子之类的吃食。 子休猜测是供品,当然也有可能是祭品,不知道是这家最近死过人,还是在拜神仙。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人看着心里凉颤颤的,要多邪乎有多邪乎。 好半天,终于有人出现了。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比昨晚借宿那家的老汉要老许多的那种,似乎须发全白了,走路也明显的不利索。 他颤巍巍走到“供桌”前,双手作揖好像说了点什么,不久,又抖着腿跪倒地上,磕了三个头,同时好像也说了什么,再又抖着腿站起来,最后走到“供桌”前。 待他再转身,子休才发觉那桌上除了盛放包子的盘,还摆了一个中等个头的碗。 此时,那碗就在老头手里。 老头端着碗,念念有词地出了厅屋,一直蹒跚到了院门口才站定。 似乎是他突然提高了嗓门,子休清楚地听到这么一句:“我佛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然后,不等子休跟车夫交换诧异的眼神,只见老头手里那只碗突然撒了,或者准确地说是老头有意把碗里的液体倾倒了一地。 虽然光线不足又距离较远,不清楚那液体究竟为何物,但光看这倒法,是像极了给死者敬酒!而子休也终于注意到,院门头两侧分别吊挂着一束草,就像“前世”过端午节悬挂的艾蒿。 这更像是在进行某种祈祷仪式。作为“舶来人”,又毫不关心时政,子休对此一无所知,但身为京城府尹张铭启的侍从的车夫却看出了端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老头是日月教的信徒,而且这个祈祷仪式是在为日月教的血祭仪式作开坛准备! 71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血祭(上) 车夫追随张铭启左右多年,能接触到一些古怪离奇的事务不足为奇,何况,日月教十多年前曾“红极一时”,很快,村里的异动就证明了他的猜测没有错,而且,不止白眉老头,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日月教的信徒。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目睹数户人家有人端着碗走到院门口倾倒,几乎每家每户院门两侧都跟过年贴对联似的悬挂着类似艾蒿的植物。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们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绿色植物! 人人在家忙碌得像要过节,一直无暇顾及昨夜的逃跑者,又或者是根本不把两人放在眼里,更不认为两人还会再回到村子里,故而,村里几条巷道上,冷清的连条狗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巡逻搜查的人。 子休的疑心因此而越发重了,一切都不太对劲,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两不欲轻举妄动,忍着腿脚酸麻,蹲在灌木丛里,继续监视。 不久,村里果然再次出现了异动。 似乎是祈拜仪式完毕,忙碌了一个早上的村民,纷纷走出家门。有年长的人领头,年轻力壮的男人四人一组,肩上扛着被去毛、扒皮、洗净的猪、狗、羊等牲畜,却似乎并没有卡膛破肚更没有做熟。妇孺随行其后,几乎每个人手上都举着一杆红色旗幡。暗红的迎风摇曳的色彩在白茫茫一片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目,像缓慢流淌的血,加上整个队伍悄无声息地行进着,说不出的诡异。 渐渐的,人群行走的方向明晰了,正是昨夜张铭启、骆花离消失的方向。 意识到这一点,车夫的脸色瞬间变了,难道说血祭的祭品是…… “快跟上!”他顾不上跟“骆夫人”解释自己的怀疑,动作飞快的窜出灌木丛。 虽然担心村民使诈,子休还是跟了上去,毕竟老这么躲藏也不是个办法,既然昨天能逃过一劫,或者今天也会幸运也说不定?不过,这一大帮的人是打算去哪里?这正长怎么感觉像是河伯娶亲?咦……不对! 漫无边际联想到这里,子休才蓦然将村民的异动和师兄的下落不明联系到一块儿,还有车夫的仓皇行动,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你怎么看?”他急不可耐的询问同伴。 “很可能是日月教血祭,张先生、骆公子有危险!”车夫目不转睛地注意前方动向,回答的言简意赅。不过,两人都担心惊动前方的人群,而压低了声音交谈。 “你说大红祭?”子休条件反射地想到“前世”在某史料上见过的关于杀活人祭祀的记载,可是,这些村民也有抬牲口的啊…… “只是推测,看了才知道!”这话其实有自我安慰的成分,车夫很清楚昨晚他俩突然遭人追捕,究其原因,只可能是张先生、骆公子出事了。 “那我师……呃,我家相公不会有事吧?” “相公?” “啊!我是说我夫君不会有危险吧?”情绪一时很不对头,子休竟想不起先前是怎么称呼骆花离了。 “……”车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非十拿九稳,他不随意打包票,但却实事求是地安慰道:“血祭仪式持续的时间会很长,我们还有时间!” “啊?!”从来没有想过师兄会遭遇不测,子休本就悬着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明白心惊肉跳是什么感觉了——难道师兄真成了血祭的祭品?不!这怎么可能呢?!师兄那么厉害,随便弄几副药就能撂倒一大片,张铭启更是聪明绝顶,两个人联手怎么可能落到一群疯子手里?!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可是,师兄那里有配过什么迷魂药?师兄要真没事干嘛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夫人别急!吉人自有天相!”车夫终于觉察到“骆夫人”的情绪激动,可是安慰的话实在有些苍白无力。 …… 事情很多时候并不随人乐观的设想方向发展。 两人尾随日月教徒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终于在村后深山坳里一间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民宅前停下。若真计较起来,这屋子建在这般“拐弯抹角”远离人群聚居的地方就已经挺引人猜想的了,而那敞开的后木门则泄露了它的内藏玄机。 两人虽然站的远,但也看清了院子里有仿佛是庙宇内才有的石阶,而看得更清楚的是,宅门口立着的几个穿和尚衣服却没剃头的家伙里,分明有昨夜破门而入追捕他们的男人。 既然此人在此,想必张铭启和骆花离在民宅内的可能性极高!子休和车夫不约而同下了这样的的定论,可问题时:他们要如何进去宅内查探?真探出端倪,凭他二人的力量又能做些什么? “不管能做什么,干守着、坐等奇迹是不行的!”子休这样告诉自己,迅速将视线转移至民宅前广袤的雪原,平息内心的燥乱,开动脑筋。 事实证明,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子休想到了要如何利用自己包袱里剩下的几样未雨绸缪之物,不过,他需要时间加工:“大叔,我们有多少时间?” “你有办法?”车夫心生惊讶,这“骆夫人”虽一介女流之辈,却真是不简单! “不是,”没成功之前,子休不欲夸下海口,“我想上茅房!” “……”车夫噎住。 “我回村里一趟,来得及吗?” 还会村里?!车夫侧目,下意识地想这“女人”不会是要丢下夫君自己逃命去吧?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对“骆夫人”的赞赏之心顿化作鄙夷,注意力转回日月教徒身上,淡漠道:“快去快回!” “出事了随机应变!”子休全没在意对方的态度,叮嘱一句,揣紧了包袱,快步跑走。 为什么偏要回村子里,自然有他的理由!至于上茅房,虽不全是借口,但也不仅仅是人有三急! …… 72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血祭(下)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车夫已然冒险潜伏到了宅子侧面的围墙下,却苦于围墙和屋顶复杂的层叠式构造,又每层都有守备者站岗巡视,迟迟不得翻墙而过。 村民们出了家门就几乎没有再吱过一声,待所有人进入宅院,周遭很快又静寂得只剩下零星的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吱嘎”声响,着实令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的人全身发毛、张皇不安,仿佛自己的一切举动早落入对方的掌控之中,那种被监视的感觉,竟不自觉地强烈起来。 车夫没有想到自己的情绪也会有如此备受打压的状态,想来自家主子一不小心着了日月教的道也不是不可能,而对于“骆夫人”的去而归,他是不抱半点希望的。 守在宅外,耐心等待时机,在四周即将陷入万籁俱寂的境地时,宅内竟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他以为是“祭品”出来了,立刻振奋了精神,仰头全神贯注捕捉几个守在屋顶上的“和尚”放松的瞬间,欲伺机下手,不想见到的却是众“和尚”踮起脚尖,扯着脖子,齐齐举目远眺。 正当诧异之时,宅内嘈杂声中一个尖刺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着火了!村里着火了!” “着火了?”车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转头朝村里的方向张望,还果真,一柱雄壮的黑烟直冲天际。 他才留意到“骆夫人”走时抛下的那句“随机应变”,不禁收回刚才对“她”的鄙视怀疑,猜想这莫非是“骆夫人”所为? 这个猜想是正确的,火就是子休放的。 不过,此举也是突然计上心来,原本回村里上茅房,子休只是想采集一些硝土的。 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他返回村时,第一时间就在一家厕所的泥墙上发现了化学书里提到的蓬松白色霉状物,而在之后提炼硝酸钾和混合烘烤的过程中,不免要用到火,这才启发了他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灵感。当然,火灾是安排在秘密武器“研制”完成后的。 众所周知,烧炭烤火切记人走被子挪开,火炉周围不要堆放可燃物品是冬季取暖的安全常识。为了营救师兄,子休不得已牺牲了一户村民家的衣服、被子、桌子、椅子等等一时间还不可预计的财物。 一切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场火灾意外事故。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里,能否有专家坚定的出这其实是人为纵火? 他顾不上这么多了,在村民返回村里救火前,快速返回山坳里。 抵达时,正是宅内众人刚刚因发现村里着火而惊慌混乱之际,正为突发的事故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动作的车夫,不经意间瞥见轻手轻脚返回来的“骆夫人”。 由于他早挪动了潜伏地点,所以,子休回到之前潜伏的小树林里,并没有见到人,而既然是潜伏,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两人倒也不急着接头,暂且各安其处。 不多时,宅内骚乱声更大,原本已闭上的厚重木门再次打开,若干村民涌出门,争先恐后往村里奔去。 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返回了村里救火,屋顶站岗的“和尚”们依旧安于职守,两人只能保持按兵不动,直到宅内再次归于平静。 子休仔细研究地形和周围环境,很快做出跟车夫相同的决定,先潜伏到宅子侧面的围墙下再说。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好视力还有对伪装后的车夫的熟悉,不一会儿就发现了混迹于墙角雪堆中一动不动的白影。 用蜗牛的速度匍匐前进,让他不自觉想起了“前世”听中国的guandma讲述的上甘岭邱少云的英雄事迹,只希望这个日月教没有燃烧弹之类的东西! 还好,屋顶的“和尚”们疑心并不重,警惕性也似乎不高,又或者他们站岗的目的旨在发觉而并非努力搜索入侵者,总之,子休顺利与车夫会合了。 不过,这胜利丝毫不值得喝彩,因为就在两人会合不久,屋顶众“和尚”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两人快被变幻莫测的情势发展给弄懵了,情绪无法自制的紧张燥乱起来。 在又一次不长不短的静候其变后,车夫终于沉不住气腾空而起,翻身上墙,窜上屋顶,不想看到的竟是空无一人的内宅。 他的脸色登时变了又变,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外观看起来是民宅,内里却是寺庙的院落,虽然宽敞,但站在最高层的屋顶上观之也能一目了然。显然,这宅子并无后门,那么,剩下的人都去了哪里? 子休随后在车夫的帮助下翻墙进入庙内。 两人对整座寺庙进行一番仔细搜索后,终于在石阶下发现被红色神帐掩盖的暗门。 迟疑了片刻,车夫小心推开暗门。 门后是一条石壁的暗道。一米来宽,长度却应该不长。即使没有照明设备,也能隐约看到尽头的光线。 担心内有机关,车夫抄上墙角摆着的一条木凳率先走了进去。 是他多虑了,暗道内并无机关。 顺利走到尽头,入眼的居然是白雪皑皑的山林间一条蜿蜒崎岖的羊肠小路。路上厚厚的积雪被踩踏成泥色的雪水,尚未结冰。 此景,着实令人感到震惊,原来这寺庙内也会别有洞天,难怪乎宅内总是能很快的恢复静寂无声。 子休也跟了进来,想这日月教不仅行事诡异,连一个集会都要搞得这般复杂、玄机重重,定然不是什么可以尽情暴露在阳光下的组织,那么,杀人放血的**祭祀行为也是完全有可能做出来的! “NND!骆花离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看小爷我不弄颗炸弹炸掉你们的老巢@#¥%……”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通,心急火燎地冲上了小路。 就是这样又急又怕却毫不退缩的神情,在当时正处于生死关头的骆花离心底里刻上了深深的烙印,以至成为他日后无数次被子休无视、拒绝也不离不弃的信心源泉。他认定子休是在乎他的,只是把爱情看得淡泊罢了。 或许人和人相处久了真会有心灵感应。被缚在木架上,浑身早已不知是被冻到还是被打到麻木的骆花离无意识的转头,就瞥见了通向祭坛的小路上气势汹汹的子休。 也恰是那一瞬间,子休冲到小路尽头看到眼前开阔的平地时,一眼盯住了平地中央高台上像耶稣一样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血淋淋的骆花离。 两个人的视线毫无预兆的突然对上…… 之后,事情发展的太快,是在连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强悍爆发力的驱使下,子休以神奇的速度先后在平地、寺庙内引爆了数枚重磅烟雾弹,并在这之后,和车夫一起乘乱飞身上了祭坛。 73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投降 日月教要真是草包不堪一击,骆花离、张铭启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落到他们手上。子休虽然没有轻敌,但也没料到对方竟是如此训练有素的组织,即便在整个平地被烟雾弹搞得乌烟瘴气的情况下,负责看守“祭品”的八个“和尚”依然恪尽职守,丝毫没有乱了阵脚。他开始懊恼自己一味坚持人道主义,没有直接制造颗炸弹出来一炸摆平,虽然,制炸弹是需要时间的,而其实他对化学方面并不十分擅长,能把握好剂量造出烟雾弹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这里毕竟是空旷的地方,有是有大风刮过,烟雾弹作用不了太长时间。车夫负责在前引开众“和尚”的攻击,他伺机给被缚的人松绑。但,这样的计划,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两个人对阵八个身强体壮、武艺非凡的“和尚”,原本就是势单力薄,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不会武功的“孕妇”想以寡敌众,谈何容易! 没有透视眼,又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即便是烟雾弹的投放者,子休也很容易被自己放的浓烟迷惑。只遭对手偶然的一次袭击搅和,他就惊慌失措得忘记骆师兄具体身处何方位了。又不懂得收敛气息,虽暂有浓烟庇护,不设防的状态仍令对手轻而易举听辨定位,于是更陷入“敌暗我明”的危险境地。几次惊魂交锋后,他不得不步步为营,摒住呼吸一点一点的挪动身体,时刻警惕防备周遭突然的攻击。 祭坛上的双方,陷入悄无声息对峙的压抑气氛里,似战争前的宁静。从来以为文学作品中描述的杀气太过玄乎的子休,也本能的产生一种如武林中人对潜在危险的感受。就像小动物感受到地震的降临,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久,祭坛下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想是那些以为寺庙失了火而前去救火的人,发觉了情况不对劲,大队人马又涌回来了。 就在这浓烟里,混乱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如雷电般击破长空:“闯*日月教祭坛者死!” “杀死他们!”又一个声音随即带着怒气叫嚣。 瞬间,众人群起响应,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于是,在呐喊声奇响后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子休明显感觉到盘绕周身的浓烟里突然冒出棍棒的几率增加。是“和尚”已确认了他所在的具体方位,分散力量对付他。 一时间,曾轻易拿下骆花离、张铭启的阵法再现。 祸不单行,车夫也渐陷入背负受敌的苦战。对手远比想象中强大,支援“骆夫人”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而就在此岌岌可危的情势下,身受重伤、意识不清的;骆花离终于被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唤醒了一丝神智。可惜,泥菩萨落水、自身难保的他,又能做什么?除了张皇失措在白蒙蒙的浓烟里搜寻柳子休的身影,他无能为力! 又是一次众寡悬殊的较量,结果已经非常明显,要反败为胜,除非天降奇兵。 到目前为止,显然奇兵突现的可能渺茫。那么,热爱生命的人,珍爱自己的人,不甘心英年早逝的人,谁愿意接受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一次就被乱棍打死的结局?柳子休不愿意!这么死实在太冤了!还莫名奇妙!就是被判死刑的人也有上诉的权利不是吗? 故,如今之计,唯有—— “投降!我投降了!”他扯开嗓子在烟雾里大叫,就算仍然免不了一死,也得争取个缓刑,“我投降了!缴械不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无疑,这样“单薄微弱”的喊话被群众震荡山谷的吼声淹没。 不过,没多久,还是有一个浑厚高亢的几乎有千里传音功底的声音“力排众议”高喝:“肃静!” 但凡日月教教徒,都能听辨出是总舵主的声音,眨眼间,祭坛静寂如初。 投降投的嗓子快哑了的子休逮住了时机,最后一搏:“好汉饶命!” 74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Karupin 子休没有想到,杀人放血以祭祀鬼神的**日月教也会有正常的、明事理的状态存在,更没有想到此封建迷信团体意外的重视人才,注意,是科技人才! 当他宣布投降时,对方类第一把交椅式的人物——一个方脸粗眉,四肢健壮的中年男人居然置群众的呼声于不顾,凡命令“和尚”停止攻击,并将他与车夫请到一处未被烟雾弹波及的屋子里。 两人受到了骆花离、张铭启前一天晚上私闯日月教圣坛之初时受到的礼遇。“第一把交椅”的态度异常友善,没有追究“劫祭品”的事,反而对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嘘寒问暖,接着念叨了一堆有关当今南国政府腐败无能、老百姓民不聊生、周边国家屡屡犯境等等的问题。 子休一路听的兴致缺缺,谁叫对方所领导的日月教把骆花离、张铭启打得半死不活。当然,同时他也听得哈欠连连,毕竟昨晚没睡好,东奔西走、东躲西藏消耗了不少体能,而“第一把交椅”的催眠(姑且将之归纳为南国政治、经济、外交方面的问题)实在令他头大,要知道,对于文科反面的问题他向来是提不起一点兴趣的。直到对方终于步入重点,试探询问:“那些烟雾是两位弄出来的?” “不错!”子休欣然点头承认,不自觉对“第一把交椅”的态度积极上几分,谁叫对方眼里闪烁着崇拜的目光呢?天知道,他柳子休自“转世”以来几乎就没有享受受人仰慕的感觉。 “你想学?”他毫不客气地点出对方的心思。 “……”男人不置可否,笑而不答。 子休暗骂对方老狐狸,自己也没多忠厚:“可以!不过你得放了我那两位朋友!” 放了他们?男人不掩饰怀疑的情绪,上下打量了一番思维敏捷、落落大方的“孕妇”,目光很快移到其旁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年纪较长的男人。 他以为烟雾该是这位先生的杰作,而子休自也看穿了对方对自己的不信任甚至是轻视,顿时心有不快,冷哼一声,一本正经道:“不用怀疑,烟雾弹就是本人亲手制造的!先生若是想让日月教的队伍变得更强大,想要提升在抵抗外来侵略战争中获胜的把握,此弹将给先生带来不可思议的惊喜!不是本人轻视权贵,今日此弹用在这里,实在是屈才了!” “哦?那夫人怎会求饶?”男人也不是好忽悠的,明着摆出一脸轻蔑的笑。 “那是因为时间有限,烟雾弹的质量无从保证!否则,你以为我没有铲除整个日月教的能力?”此时此刻,子休心里想的是炸弹,他最恨别人以偏概全地瞧不起他! 但他忘了身处劣势的时候,他是不具备威胁别人的底气的,更何况他介意威胁的话语是被威胁者最厌恶听到的,好在男人并不欲大发雷霆,反而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直接跳入下一题:“如果我不放人呢?” “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车夫突然开口讥讽道,他是无法苟同“骆夫人”的投降之举,但还是尊重对方的决定,配合至此。 “两位倒是给本舵出了个难题!”男人抚额,故作苦恼状,“眼下,*日月教同胞们为两位的朋友以及私闯我教禁地致使日月佛愤怒而惶恐不已,以我教教规,必以私闯者的鲜血谢罪,可本舵是真心惜才,实在不忍#¥%……” 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杀人接口,让子休看出了日月教对人才的重视,也看出自己一方的人还是有可能死里逃生的。 果然,对方在皱眉低吟了许久之后,终于提出了第三种选择:“既然如此,只能请我教唯一有救恩之权的圣灵决定几位的生死了!” “圣灵?”子休以为很玄乎 而不多时,由“和尚”们耗时良久,郑重其事请出来的“圣灵”,则令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是什么? 茂密的白色双层毛层的前部是园蛋形的头,其中有圆形的黑色面颊,短小的耳朵,突出的蓝色圆眼! “MYGOD!”子休很久才恢复身体机能尤其是大脑的正常运作,如果他没有看错,如果他的直觉没有错,这被日月教奉为“圣灵”的猫,其品种应当系属重点色波斯猫,又称喜马拉雅猫,而他的名字会不会叫做……在心里头百转千绕的名字,终于呼之而出:“kanupin!” “瞄?!”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时,“圣灵”蹭地自懒洋洋的俯卧姿态转作精神抖擞地站立,回应的叫声异常响亮。 “Kanupin!”子休再重复一遍,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圣灵”以惊人的弹跳力,飞扑向他,叫声里隐隐含着悲切而更多的是惊喜:“瞄!瞄!瞄——” 75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圣灵守护者 “前世”饲养的宠物猫奇迹“现世”,令独在异世为异客的子休心绪无法克制地冲动、亢奋、澎湃激昂,以致将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抛诸脑后,迫不及待地抱肥猫就近摆放到桌上,在其尾巴上厚厚的毛里一顿翻找。 毕竟他如今的模样跟“前世”差了十万八千里,而此猫虽然外形跟Kanupin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且对“Kanupin”的名字有反应,更对他亲近异常,但一只猫穿越时空并对主人的灵魂(此处子休不得不迫使自己理解为宗教的灵魂观)有辨识力,其科学合理程度、易为人接受程度实在比一切只是巧合的可能性低太多,即使子休本人很希望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还是需要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来说服之。 他记得Kanupin曾经被小白咬伤,尾巴上留有小疤痕才对,只是年代久远,不知那小疤痕会否被皮肤代谢给“代”隐形了? “你们是从哪里弄来这只……呃,圣灵的?”他边翻找证据,边追问“第一把交椅”有关猫的来历。因为急需求证猫的真实身份,故全然没有留意到对方的脸色有多难看。 实际情况是,在这个时空,至少在南、容、文、宁四国地域范围内,是不存在此类品种的猫的。日月教有幸得之,将其奉为镇教圣灵。平日好吃好喝伺候着,轻易不请出来视人,就是连本教信徒能见到圣灵者也是寥寥无几。今日他们满怀虔诚请圣灵出来裁定私闯者的生死,可现在的情况,圣灵居然被私闯者拎着尾巴倒提着乱撮……这是对圣灵的侮辱!对日月教的藐视!对日月佛神威的亵渎! 在场的众日月教徒,皆被子休对“圣灵”的无礼举动激怒了,但他们敢怒不敢言。因为一向“深居简出”的圣灵几乎从不与人亲近,而今日它竟会对一个陌生人的靠近不仅不戒备,反主动上前亲近,这样的待遇,即便是伺候圣灵多日的几个“和尚”都不曾有过。故,现象表明,圣灵裁定私闯者是生。 按照日月教创教舵主留下的旨意,凡被日月教圣灵亲近者,即成为圣灵的守护使者,其地位等同于日月教的护教长老。 隐晦的一面,总舵主对“孕妇”制造烟雾弹的本事是有觊觎的,故不得不说圣灵的裁定正合他急需为日月教吸纳更多人才的心思。 综上种种,他如实回答新任圣灵守护者的问题:“圣灵是本教于数月前的一次祭祀中,由日月佛赐予的!” “日月佛?果然处处标榜封建迷信!各路神仙不要太拥挤了!”这样不屑的念头在正毛手毛脚找疤的子休脑子里唰得扫过一遍,虽然常常念叨基督耶稣,实际上,他心里除了计算机科学什么信仰也没装下。 而本就不关心在场各位的脸色,自然也没有察觉“第一把交椅”态度的变化,只嫌对方给的答案太过笼统,他心急地催促:“说清楚点,日月佛怎么赐的?” “这个……”好歹舵主的地位高于长老,“孕妇”竟当着众教徒的面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提问如盘问犯人,总舵主很是不悦地皱眉,但终是强忍下一口气,认真回话道:“那日我教如今日这般汇集祭坛祭祀,大典刚刚开始,突然晴天一个霹雳,山间骤起狂风,扬起黄沙遮天蔽日,吹得人难以睁眼,待弹指间一切归于平静,圣灵就凭空出现在祭坛之上!” 有这么邪乎?!既然人难以睁眼,又有弹指间的时间差,则怎能说是凭空出现呢?俗话说,弹指一挥间,沧海变桑田!而最有力的证据是魔术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功夫,从帽子里变出鸽子……骨子里对没有科学依据的事物的质疑感,令子休条件反射地挑对方话中不够严谨之处。但同时,脑子里骤然闪过了一道白光,莫名其妙想起数月前的一次头痛,心中竟不费吹灰之力建设出一个诡异奇幻的猜测,他不自觉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竟有些微的颤抖:“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总舵主这一次迟疑了,虽说对方是新任的圣灵守护者,但对于整个日月教而言,毕竟还是个陌生人。出于本能以及对本教的保护心理,他对陌生人是心存芥蒂的,故有关圣灵的来历,他不欲再作答,转移话题道:“我教圣灵与夫人有缘,恭迎夫人成为日月教圣灵的守护使……” 他的话没能说完,原本忙于在猫尾上翻找疤痕的子休突然找到了要找的证据,一时间激动忘形,拎起肥猫就抛至半空,还大喊大叫:“Kanupin!Kanupin!!Kanupin!!!Oh……mygod!mygod!!itisrealyou?itisrealyou!¥#@%……” “……”新人圣灵守护者突然几近疯癫念叨的是什么,在场没一个人能听懂,众教徒包括总舵主无一不被其肆无忌惮将圣灵抛入空中复又准确接住的举动吓得魂不附体,要知道,圣灵可是他们的镇教之宝啊! 而即便系属自己人一方的车夫也被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心道这“骆夫人”莫非真懂什么邪术咒语? 子休没有理会外人,沉浸在属于一人一猫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中。当然,他并非完全被喜悦冲昏头脑,脑子里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念头,他清楚地意识到Kanupin的出现意味着问题的严峻性,自然此处不是指眼下遇到的困境、难事,而是更深层次的——Kanupin这只肥家伙是怎么连身带灵魂跑来这里的?他俩难道是被外星人绑架附加所谓记忆移植?又或者遭遇非法医学人体试验? 76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圣灵守护者(下) 庆祝与“前世”养的猫Kanupin重逢的疯狂举动没有持续多久,得意忘形的子休不得不为近在眼前的更为现实具体的问题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关于受邀加入日月教并被授予圣灵守护使者的职务,他没有提出异议,也就是说,他答应留在日月教。 他承认自己不具备骆花离威武不屈的精神,不具备张铭启誓不向贼寇妥协的气节,就两位因坚持原则落得被打断骨头乃至险遭放血祭祀的噩运,他所得最大启示只有:无谓的牺牲是没有价值的,不想白白送命就乖乖听话! 精神原则不能当饭吃——这是他“身经百辱”总结出的至理名言。人常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之于他们现在所处的境遇,又何尝不能如此? 镇定心神,冷静分析:非常时刻意外与邪教产生冲突,窝囊或刚毅仅仅只是面子问题,对比四条人命简直微不足道,何况,连里子都丢得差不多了的他,顽固死守所剩无几的面子也没多大意思。而且,在他看来,作出这样的选择也并不全是“彰显”自己的懦弱无能、贪生怕死!一则,想必拒绝“第一把交椅”的邀请、受封,之于强权主义、霸权主义的封建迷信团体只可能是快速下地狱的敲门砖,正如曾经面对南宫度的侮辱迫害,他无能为力,又不想平白无故地丧命,就只有屈服。二则,能够顺便搭救骆师兄、张铭启包括车夫出水火,暂时的委曲求全又有何不能接受呢?三则,能轻而易举重获“前世”价值不菲的猫的抚养权并极有可能解开自己“转世重生”之谜团,之于他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虽然目前为止“第一把交椅”的态度坚决,令他一时半会儿问不出Kanupin抵达这个时空的具体时间,但他并不灰心,日月教又不是只有总舵主一个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探查。 日月教的问题就当是迎刃而解了。当然,太过迅速的妥协,总是会引起对方怀疑的,他自然要说些对方爱听的话,比如:“奴家乃一介妇人,见识浅薄,不敢对国家政事妄加评论,但也知舵主所言有权者仗势欺人、瞒上欺下非虚。奴家一远方亲戚就曾亲眼见过某些出身显赫家族的道貌岸然之徒,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横行乡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鱼肉弱小,其罪孽之深重,实在人人恨之入骨,人人得而诛之!然而,为官者要么被蒙蔽毫不知情,要么宁得罪百姓信念,不得罪权贵,一心只知保命固位、升官发财,根本不敢介入干涉,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根本是一句空话!如今,日月教能为民请命、惩恶扬善、砭刺官场腐败,实乃南国百姓之福!奴家有幸被贵教圣灵选作守护使者,真是受宠若惊、荣幸之极啊!” “夫人能有此认识和觉悟,定是受日月佛祖点化,本舵主在此代表日月教众信徒恭贺夫人,从今日起,夫人便是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第一把交椅”此番道贺,算是对新任使者的身份进行正式肯定,他脸上的表情庄严而虔诚。 子休继续佯装受宠若惊:“奴家惶恐,实在担心不能胜任此重任。其实,奴家会的也只是些雕虫小技,怕不能为日月教做出更实质的贡献。” “使者过谦了,相信圣灵所选择的定不会是碌碌无能之辈!使者行动不便仍深入祭坛之勇气、不顾自身生命安全也要救护同伴之义气,着实令本舵佩服不已!” “呃……”你们就这么相信一只来历不明的肥猫?子休难以理解对方盲目崇拜一只动物或者说虚无缥缈的鬼神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不过,对方正好为他引渡了援救“同伴”的话题,赶紧故作“弱女子”态,因势乘便道:“舵主是抬举奴家了,奴家自幼身体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书读得不多,亏得夫君家不嫌弃,收我做童养媳,要不然。要不然……”低头,假装拭泪,片刻,再睁眼说瞎话:“往事不堪回首,夫君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夫君和公公有难,我岂能弃他们于不顾?” 闻两个“祭品”是新任使者的至亲,“第一把交椅”的脸上倒没有表露多么出乎意料的表情,公事公办的口气道:“日月教规矩严明,从不牵扯无辜,如果当日,他二位不私闯我教圣坛的话,也不至于招此杀身之祸,请使者明鉴!” “我夫君、公公也是一时糊涂,还请舵主看在我与我肚里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赦免他们!”子休嘴上恳切地请求,心里却认定对方的话根本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试想,私闯圣坛若真都是杀无赦的严重后果,为何他又有由圣灵裁定生死的“优待”?可见,日月教的规矩也是因人而异的。 果然,事在人为! 沉吟片刻,“第一把交椅”放低了姿态:“使者忧虑家人安危之心,本舵可以理解,但此事事关重大,本舵需与诸位长老、教众商讨,方能定夺!” “谢舵主慈悲!”子休一方面道谢,一方面作凄凄哀哀状,辅以自己的生命要挟,“倘若我家夫君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呜呜……” … 历经数个时辰的商讨,结果如子休想要的,“祭品”得以赦免。 有关“第一把交椅”如何说服长老及众教徒,子休不关心,他忧心的是,骆花离、张铭启的伤势严重到了无法动弹的地步,救“父”的计划被打乱,接下来,他该如何是好? 77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神秘团体 南国,边州,天宝客栈。 年关将近,窗外雪下得大,客栈后院像铺了厚厚一层绒毯。 并不知子休“前门阻截,后院失火”计谋的颜家父子,自收到骆花离发来报子休平安的飞鸽传书后,就全神贯注致力于查找及营救柳吾夷的行动中,但是,事情很不顺利。直到护送穆王爷、穆王妃去文国的队伍在边州停留,穆王爷因家事返回穆州并遭人袭击受伤的消息传开后,他们还仍然没有觅得救人的良机,甚至不清楚柳吾夷辗转被关押的具体地点。停驻在边州城的官军,戒备极度森严,根本找不到可乘之机。而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天气恶劣的缘故,他们与骆花离暂时失去了联系。 此刻,父子俩心头的愁云跟因边境局势紧张导致的年味萧条一般惨淡。 “爹,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夜探县衙起码还有一丝希望!”凌霄对于严父瞻前顾后的消极态度很不以为然,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你忘了在毓风山的教训吗?皇家禁卫军可不是三拳两脚可以对付得了的!”颜珂的顾虑不无原因,柳絮公主此行由南国皇家禁卫军护送、禁卫军骁勇善战且不乏武功盖世者,他是早有耳闻的,倘若贸然铤而走险,救不出师弟反搭上两条命就太不值了。所以,在对对手缺乏足够了解的情况下,必须谨小慎微、动不失时。 “实在不行,咱就发挥所长,下药暗算!”凌霄说出藏于心头多日的计策。 但立刻遭到否决。颜珂不是没有想过这一计,无奈现实不允许。他分析道:“有南宫度的前车之鉴,你以为他们不会加强戒备防毒?如今南宫度在穆州遇袭受伤,他们的防备只会更加谨慎!何况,最最现实的问题,我们又不是毒医随身带着毒药,这危急关头,难不成还大老远回一趟落花谷取药?” “让娘派人送过来也行吧?”凌霄打算这样反驳,又怕引父亲发怒终改了口,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南宫度到底得罪了多少人?三妻四妾甚至男宠都能遭人劫持!那自称夜礼服假面的倒是个人物,大庭广众之下,兵刃都不用出就能让南宫度付出血的代价,还在人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神妙莫测……难不成,南宫度是担心沦为质子,自编自演了一出戏?” 颜珂不以为奇,南宫度怎样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事。虽然,从某种角度看,穆王府突生事端对于他们的营救计划是起到了削弱对手势力的效果,但仅此而已,问题仍在于如何营救被严密看守的师弟。他又将话题转回去:“这不是我们要管的事,还是想想该怎么救你师叔……” 话到这儿,他突然打住不说了。注意力被面前茶盘里,压在茶碗下隐约是纸张的黄白色一角吸引住了。 凌霄很快察觉了异样,寻着父亲的视线看向桌上。 与此同时,颜珂挪开了茶碗,果然,其下是一张被仔细折叠过的纸条。 两人互视一眼,均面露惊疑之色。 接着,凌霄悄无声息踱步至窗下,听辨外头动静,并无异常。 颜珂这才小心翼翼拿起纸条,打开,可见上清晰书有一行小字,竟是:今夜子时三刻,城东五里坡见! 父子俩霎时惊得面面相觑,脑海里不约而同回忆是谁送来的茶盘,却半点印象也无。 现在才是黎明破晓时分,客栈内外皆是一片静谧,想那店小二都不一定起得这么早!难道,是昨夜有人趁他们外出勘察敌情时偷偷潜进来过?或者,就是那市井杂役店小二所为?倘若对方没有送错对象,那么这……对方是什么来头?约见他们所为何事? 凌霄条件反射地将这与营救柳师叔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心头的震撼无以复加。 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他父子二人一门心思为“劫狱”几乎焦头烂额、束手无策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早落入了有心人的监视之中! 不管对方是敌是友,这样大大出乎自己所预计的情势,都令习惯掌控且颇为自傲的他恼怒不已,一个没沉住气,就飞身到了门口,边开门边道:“抓店小二来问个清楚!” “慢着!”颜珂及时喝住儿子的冲动之举,快速起身至尚未熄灭的油灯旁,将纸条烧毁后,才道:“倘若不是店小二所为,抓他来问话,岂不反受其乱?” “爹决定赴约?” “对方的目的尚不明确,切忌自乱阵脚!若果真来者不善、早有预谋,敌在暗我在明,想轻易扭转形势实则难矣,何不去一会?” …… 78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神秘团体(2) 月黑风高,寒冷雪夜,边州城东,五里坡。 这地方原来竟是片杂草丛生、坟丘遍布的乱葬岗,无需夜幕烘托便已尽显阴森诡怖之气。无怪乎白天向路人打听路线时,人人闻之变色,唯恐避之不及。 身为医者,看惯了死亡的颜家父子,对此倒未生出恐惧之意。他们比对方指定的时间早到了近半个时辰,在对周遭环境进行严密勘查,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之后,方潜藏在一墓碑后,静候邀约人的到来。 毕竟是无人打理的乱葬岗,久经风吹日晒雨打,不免有一些仅被草草埋葬的尸骨暴露于外,引来野狗刨食。两人好几次就被这些瘦骨嶙峋的动物“虚晃了一招”。 终于,子时三刻到了。父子俩更加抖擞起十二分精神,密切注意周围动向。然而,左等右等,却连半个人影也不见有出没。 风渐渐止住,如钩的冷月依稀穿透乌云,厚厚雪层反射出清幽惨然的淡光。死一般沉寂的五里坡,只偶尔有远处山林里不知名夜鸟悠远而苍凉的啼叫声传来。 正所谓“鸟鸣山更幽”,这情况,不禁令早早前来赴约、多少对对方的目的抱有积极揣度的两人又心中起疑——莫非,他们被人爽约了?又或者那纸条真是被送错了对象,对方发觉出了错就干脆不来了?再不然,对方也如他们一样,早隐匿于暗处,只等见到人来才肯现身? “倘若对方的内力与我旗鼓相当,这样阴差阳错的状况出现也不无可能!”颜珂尽量让自己的猜想朝积极的方向靠拢。沉吟片刻,索性“光明正大”站出来等。 凌霄早蹲得不耐烦,立刻跟着跳到墓碑前。 然,两人“公开亮相”又等了好一会儿,周遭仍无人出来“响应”。 时不待人,转眼已过子时五刻,早感觉自己像被人愚弄的猴子,凌霄终于沉不住气低咒了几句,咬牙切齿地发誓回去要找人算账。 颜珂也渐觉此行被人忽悠了,欲与儿子打道回府。偏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兵器交叠的打斗之声。 两人再度警觉,迅速退回墓碑后,竖起耳朵屏息听辨。听动静,该是有三四双人对打,而且应是往这乱葬岗而来。 果然,只眨眼的功夫,打斗声逼近,随即,几团激烈缠斗的人影伴着刀刃上四溅的火花,猛然自拐弯处的雪堆后蹿出来。 双方武艺之高绝、招数之变幻莫测,瞬间令父子二人看得惊心动魄、瞠目结舌,几乎忘了自己何以置身于此。直至“当当”作响的刀刃声中,冷不丁传出一声厉喝:“把人带走!” 两人压根就来不及诧异,手上蓦地就接住了一人,愕然低头来辨认,这,这……这不是他们连日来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解救的人又是谁? “难道,眼前拼杀得你死我活的两方人中,有一方正是约见我们半夜来这乱葬岗的有心人……那么,另一方岂不正是看押柳师弟的官军?”颜珂连锁反应地在心底作出一番推测,哪料,械斗的双方顷刻间竟已逼近墓碑,毫无征兆的,一柄暗器风驰电掣般向他袭来! “小心!”幸好在侧的凌霄眼疾手快,猛甩扇子射出一枚银针,“当”的一声,将那暗器击落。 化险为夷,颜珂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将昏迷不醒的师弟步到步上,施展轻功,一个纵跃,跳出一丈外。这才看清两方人中,一方身着夜行衣、脸带银色面具,而另一方,虽身着便服,脚上踏着的却赫然正是官靴! 哪里敢再做一瞬停留,好不容易才完成救人大计的父子二人,匆忙遁出乱葬岗,逃之夭夭。 却万万没有料到,才出了五里坡,穿越一片沼泽地,就强烈感觉到一股邪异晦涩的气息自前方必经的竹林里劈面袭来。 竟又是杀气! 不论拦路者何人,今夜大战一役恐怕不可避免了,凌霄果断飞身上前,冲那无风却沙沙作响的竹林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然而,对方却似计划好了藏头露尾又或者虚张声势,继续让竹叶瑟瑟,并不现身。 依此鬼祟之举,可以断定他们十之八九非霸气十足的官军,但难免与之乃一丘之貉。至于到底会是什么人,又有何居心?父子俩是没有时间多想了。 形势紧迫,后方追兵随时可能杀过来,别无选择,颜珂解下腰间锦带,将师弟紧紧绑在自己背上,毅然闯入竹林。 凌霄紧跟其后,背靠背,互有照应。 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觉行了一段,并未遭任何攻击或暗算,但是,可以肯定这片林子已被对手施以阵法,通往另一端的小径虽还在,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父子俩对于阵法均缺乏细致的研究,几乎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更别提寻得破绽破阵而出了。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深陷竹林内部,正可谓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如此被动的局面不免令人心烦气躁,一时没沉住气,年少气盛的凌霄骤然运功,猛一甩手上折扇,飞射出一排银针。其速度之快,原本似乎在不断变更位置的竹子竟来不及“闪躲”,被击中者无数,几乎是“箭”无虚发。 而后,不到三秒,只听“吱嘎”一声,一排竹子轰然倒地。 连发针者自己都未料到竟有如此之高的命中率,而也就是这样的冲动之举,居然就将藏匿于林中不肯现身的操控阵法者逼了出来,原是数十个黑衣蒙面人。 “你们是什么人?挡我去路,意欲何为?”终于取得初步突破,凌霄的心情阴转多云,警惕心也随之降低,还道对方的竹阵也不过尔尔。哪想到,对方的态度较方才丝毫没有改变,个个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再眨眼的功夫,十几个人竟如变戏法一般,不约而同凭空扬起分明是武僧使的僧棍! 接着,在父子俩满面惊愕、根本来不及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恶战骤然爆发了。 79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出乎意料 转眼,柳子休在日月教据地已呆了半个月。托Kanupin的福,教中上下对他这个“空降兵”顶礼膜拜、敬畏有加。而为充分验证圣灵的慧眼识英才以及表明自己对日月教“忠心归顺”的决心,他向“第一把交椅”透露了烟幕弹的制造方法。初为人师,为让学生实实在在透透彻彻掌握知识,他呕心沥血从最基础的化学元素讲起,而后逐步推进,这就够身处化学发展还停留在炼丹术、修炼长生不老药阶段的时空的日月教高层们琢磨个一年半载了。 得了空闲,他留在房间,陪伴在因“裙带关系”免于一死目前正养伤的骆花离身边。 关于摇身变成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事件的始末,在骆花离清醒后,他已详细告之,不过,自己跟Kanupin“上辈子”就是主宠关系的真相,他没有透露。这样惊天动地、完全超出科学范围的事情,还是等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了再提吧! 骆花离的伤势现下算是稳定了,但仍需躺在床上静养。粉碎性骨折的手脚用夹板固定着,想下床行走还需时日。另一间房,张铭启的身体状况与之差不多,都是府上的车夫在照料,但子休也没少去探望。不是他多么关心这萍水相逢、一同落难之人,只是怕引人多眼杂的日月教猜疑。毕竟,如今的情况是,神探先生也摇身变成了骆花离他爹,自己的“公公”,便是连“张”姓也改作了“骆”。只是不知道日月教会不会暗地里去查他们几个的身家背景呢? 子休一直有着这样的担心,因而即便“捡了个肥缺”,表面养尊处优,内心却是忧心忡忡,再加之与颜家父子失去联系,不知“爹”是生是死,不由心情压抑得快得心脏病了。 骆花离看在眼里,除了往好的方向安慰,也是心无良策,不由恨自己当日多管闲事,若是不跟踪别人或者不乱闯,也不至于落入今日一筹莫展的困局。 子休听了,反过来劝慰师兄:“这也不能怪你,要是我行动方便,不也跟着你一道追出去了吗?主要还是那人行迹太可疑!谁知道他背后竟然有个蛮不讲理的日月教!” “是我一时疏忽大意,自恃武功高强低估了对手,”骆花离仍坚持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害你担惊受怕,被追杀还要铤而走险来救我,如今又困在这里,师兄真是过意不去!” “这是什么话!我柳子休虽然没什么骨气,但是为兄弟两肋插刀……”捕捉到师兄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寂,子休心神突乱,竟支支吾吾改了口,“呃,那个,师兄你这话也说得太见外了,之前我可没少让你操心,现在你有难,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本来应该是师兄照顾你,现在却反过来……”骆花离还要自责。 子休赶紧打断,转移话题:“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出这鬼地方吧!说到日月教,师兄你以前可曾有听闻过?” “这……”骆花离的注意力被转移,想了想,道:“早有耳闻,但不甚熟悉。你知道,师兄十八岁前都居住在落花谷里,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大多源自书本或者道听途说,真正出来历练也就是这半年多的事。只听闻这日月教势力遍及四国,不想在这儿竟误闯了他们的总舵。” “这样啊……”原来师兄竟然也是个宅男,子休不免有些失望。本来他还在考虑,若日月教真如它所表现得这般惟圣灵之命是从,或真如“第一把交椅”所宣扬的痛恨为富不仁、为官不正,他倒是可以借他们的力量搭救“爹”呢! 看子休的表情是急于想知道日月教的情况,骆花离建议道:“或者,你可以去问问张先生!我想,以他的阅历,对日月教会有更深的认识!” “张铭启身为做官的、有钱的,其见地是不是客观,会不会失之偏颇?”子休心里有这样的顾虑,但如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去问他这一条路可走了,遂心一横,放下手中药碗,作势起身去找张铭启。 还没走到门口开门,外面突然有人敲门了:“使者,舵主大堂有请!” “又请?这上午不是才教过课了吗?”子休心里犯嘀咕,回头以眼神征询师兄的意见。 后者迟疑片刻,点头。 子休心下了然,回复门外:“知道了,马上到!” …… 80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出乎意料(下) 使者便要有使者的风度,加之本就是个行动不便的“孕妇”,子休努力端着架子摆着谱,慢悠悠地往大堂走。出了内廷,穿过回廊,视野豁然开阔。尚未近门,远远地就看到被清扫干净的由青石铺就的通道对面,门户大开的大堂之上,“第一把交椅”及教中众长老们俱在,个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气氛之严肃庄重,俨然与几日前他被正式授予“圣灵守护使者”之职时无二异。 踱步到堂前,正要烦请门前立着的“勤务兵”通传,“第一把交椅”先看到了他,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使者来了!快请坐!” 子休依“礼仪先生”的指引,泰然自若地坐到“第一把交椅”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却突然间想起从“前世”美国Gnandpa那里偶然听过的一个理论,说是这个右一的位置是给地位仅次于舵主心腹地位的辅佐者坐的,由此可见,教中上下尤其高层领导们对他有多么的重视! 如此一推敲,难免要心生一丝受宠若惊之感,赶紧转移众人注意力,面向“第一把交椅”问:“请问舵主,这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商议吗?” 对方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突然问:“不知使者有否听闻过穆王妃一案?” “穆……王妃!?”突闻一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三个字自随时可以取自己小命的人嘴里说出来,子休登时惊得面如死灰,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穆王妃?“第一把交椅”怎么会突然提到穆王妃?难道,难道……身份已经败露? “使者……”没有听到使者及时的回应,“第一把交椅”心生疑惑,将视线投过来,才发现使者的脸色很不好,却是联想到有孕在身的使者连日来又要伺候圣灵,又要传授烟雾弹的制作方法,还要照料受伤的亲人的辛劳,于是想当然地以为“她”劳累过度身体不适,关切道:“使者,你还好吧?” 这么一“提醒”,子休缓过神来,但仍猜不透对方话里的虚实,强自镇定,道:“略有耳闻!但不知舵主的意思是……” “我日月教奉行除暴安良、杀富济贫、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之义理,自创教至今,不敢有悖日月佛祖之旨意,时刻谨记先贤教诲,以拯救天下苦难苍生、洗尽世间冤假错案为己任,教下弟子所做每一件事无不顺应天理人道,@#¥%……” “呃……”这话总算让子休给听出点不对劲来,但同时也迷糊起来,怎么感觉这“第一把交椅”是要把日月教诩为梁山好汉或者救世主呢? 且听对方继续标榜正义、夸夸其谈,良久,终于跟方才的穆王妃一案搭上了边:“历时近半年之久的穆王妃被绑架一案,其犯案者竟然只是区区一介乡野草民!先不问此人绑架王妃有何目的,只道他一人便是有通天本事,从戒备森严堪比铜墙铁壁的穆王府里劫了人,却又怎么可能在近半年时间后轻而易举被几个官兵抓获?如今,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提出质疑,其真相恐怕是随意逮了个替死鬼以应付文国的责难吧!身为上位者,不思为百姓谋福利,只因畏惧别国淫威便要推无辜抵命,这南宫一族简直昏庸无道至极!” 听完“第一把交椅”此番言论,子休心头早已是震惊非常,不叹其反政府倾向,而是原来日月教竟连他“爹”的冤案都盯上了!精神不由一振,仿若见到希望的曙光,迫切探问:“这么说,舵主是认为那犯案者被冤枉了?” “这正是今日本舵请诸位一聚的原因!” “啊?!”这话让子休即刻又绷紧一根弦,“舵主,此话怎讲?” “先前因使者家人误闯我教圣坛致使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怕是多多少少造成了使者对我日月教的误解!” “呃……”有误解吗?子休不敢苟同。 “第一把交椅”似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明道:“使者有所不知,当日使者家人若不与我教发生冲突,便可平安出山!当然,这对于使者家人来说或许是横遭噩运,但也不得不承认是圣灵在召唤使者!” “嘶——”似乎有这么几分阴差阳错的巧合在里头,子休不禁认同地点头。 对方亦点点头,继续直言道:“日月教教徒并非如使者所想‘屈打成招’,实际上,我们无不是自愿皈依日月佛,而这一切,全都拜南国尔虞我诈、青蝇竞血的社会现实所赐!弱肉强食,使者可能只是耳闻,但我们之中的绝大部分教众却曾真正惨遭贪官酷吏或无良富贾残忍迫害,有冤无处申诉、有家不能回、有命不能活……若不是幸运得日月佛祖拯救,怕如今要么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要么早化作一缕冤魂!” “这倒真有逼上梁山、遁入‘空门’的感觉了!”子休内心对教众们的遭遇报以深深的同情,想别说是在这封建社会,就是他“前世”所在的二十一世纪,诸多类似的社会问题也同样存在,这对对治国安邦一窍不通的他来说,是除了怜悯也无可奈何。当然,目前他所在乎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说了这么多,又跟他“爹”有什么关系呢? 正当不解时,只听“第一把交椅”突一改沉痛控诉的语气,郑重其事道出了今日集会的重点:“我日月教徒得佛祖点化,誓将继承、弘扬日月佛之恩义与慈悲之心,拯救更多正遭遇劫难的民众出水火!在使者尚未到来前,本舵已派出数名教众前往连州搭救¥#%……” 后面的话根本无需再听,子休瞬间将舵主所说“前因后果、前尘后世”联系到了一块儿,得出的答案简直让他要忍不住尖叫出声!上帝!该不会,该不会……用不着自己挑唆,日月教早就“化身正义使者”除暴安良、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了吧! 随日月教总舵主一句“来人,把人带进来”,不一会儿,几个“和尚”带了三个人步入大堂。 这次,毫无悬念,子休结结实实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跌坐在地,他又惊又痛,嗷嗷叫唤:“Oh,MyGod!”这不是做梦?不是做梦吧! 不是做梦胜似做梦!眼前三位不是他“爹”柳吾夷、颜凌霄以及颜珂又是谁?! 81第二卷 第三十章 重逢 “使者——” “休休——” “儿子——” “孩子——” 各式各样的称呼不约而同被惊喊出来,堂上堂下一干人等各显神通齐上阵,七手八脚将突然摔下椅子的“孕妇”扶起来。一时间,下令请教医的下令,把脉的把脉,慰问的慰问…… 混乱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诸位“关怀者”又不约而同地发觉了不对劲。你看我,我看你,无不心存诧异。 最先开口的是颜凌霄,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斜靠在椅子上的美人,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兴奋:“休,休休?真的是……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人?” “第一把交椅”原本也要代表在座众教徒询问使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听白衣男子一番话,显然是与使者早有交情,又见使者神情举止怪异,便沉住气,听使者怎么回答。 而一脸惊疑的柳吾夷、颜珂想知道的和凌霄差不多,他们可没预料到被黑衣人“请”来会跟子休见面。 众人的目光一时又回归到瞪圆了眼睛、两手正用力捏自己脸颊的柳子休身上。 后者直到把脸捏得生疼,终于敢确认眼前景象是现实而非梦境。然而,如此不可思议堪比传奇的巧合,令他适才放松的神经又不由绷紧到了极点,心里已然条件反射地思虑估测以“第一把交椅”为首的日月教领导层或试探或要挟或翻脸的机率有多高? 然转念一想,日月教行事一贯直截了当,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又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事,还用得着行这般拐弯抹角的手段对付一群肉在砧板上的人吗?事已至此,道在人为,迟疑太久反遭人疑,倒不如后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遂如实回答凌霄的疑问:“这,这里是日月教!你们怎么来了?” 虽说在心里百般告诫自己要有身为日月教使者的沉着镇静、从容不迫,语气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几下。而后面一句,明显问得多余。刚才“第一把交椅”不是才表决心说过要继承、弘扬日月教之恩义与慈悲之心,拯救更多正遭遇劫难的民众出水火吗! “日月教?!”确认自己没有耳背,听错了此名号,颜珂、柳吾夷登时惊愕得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没想到,半路杀出来劫持他们的神秘黑衣人竟然是日月教徒?没想到,他们现所在的竟会是日月教踞地?这,这……怎么可能会是日月教?他二人一个隐居落花谷、一个深藏游云谷,十几年来行事极其低调,几乎从未与外界政派、团体、结社等接触,怎么可能会被传说中假神道设教之名,蛊惑人心、聚众造反、反时政、反朝廷的秘密教门给盯上?! “这不可能!”两位长辈甚觉现实离谱,出现和子休刚才一样难分真幻的心理症结。当然,这是因为最令他们吃惊的事是——看子休现在的状况,根本是跟“有进无退”的日月教关系匪浅啊! 柳吾夷实在不能相信自家仅有点小聪明的愣头青儿子会做出为救父甘冒杀头之罪与早被朝廷钦定为“背叛朝廷、图谋不轨”的邪教勾结的胆大包天之举,可他却又偏偏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刚刚有日月教的人称呼子休为“使者”,不由自主地一股寒意就从后背升起,原来是才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即便对于日月教只是略有耳闻的凌霄,见到父亲、柳师叔凝重的脸色,也不由心下一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与子休重逢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 “第一把交椅”默不作声地观察完三位的表情变化,终于动动嘴,要开口说几句了。 是一副悠然中不失恭敬的派头,道:“原来他三位竟是使者相熟之人?” “呃……正是!”子休强作镇定地点头称是,努力挤出来的微笑背后,正紧锣密鼓地考虑如何介绍三人。这万一日月教已经查证过他们的真实身份该如何应付? 可惜,有人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教中最德高望重的白须长者突然发问:“使者,恕老朽唐突,老朽方才似乎听到三位当中有人喊出‘儿子’、‘孩子’之类的话,不知……”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隐言不言而喻,而在座其余各位长老,包括“第一把交椅”,无不面露疑色,显然大家对使者与绑架穆王妃的犯案者的关系非常好奇。 “原来这群老头的听力这么好!”子休暗暗心惊,却因男扮女装时日久了,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还道众人对自己“孕妇”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惊慌之下,脱口竟说出: “我‘爹’和世伯是担心我肚里的孩子,听算命的说是儿子……啊!”等话都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说错话捅大娄子了。 “你爹?”“第一把交椅”迅速捕捉到相左之处,联想到半月前使者所述的悲惨身世,“使者不是说,自幼被夫家收作童养媳?怎么……”潜台词是:你爹没死? 有规定被收作童养媳的女人父母就必须oven吗?子休不太清楚,又急着自圆其说,想了想,道:“不瞒舵主,被诬绑架穆王妃的人正是我养父!”这也不算撒谎,现如今恢复了记忆,要再管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叫“爹”,还真是别扭得很啊! “竟有这样的事?!”众人连连称奇,惊诧不已,纷纷交头接耳道是日月佛祖显灵,圣灵施恩。不一会儿,便高声齐呼:“我佛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留下各自惊讶的柳、颜两对父子,大眼瞪小眼。 82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重逢(2) 如“第一把交椅”所说,私闯日月教和被日月教主动施以援手,其待遇是大相径庭的。柳吾夷和颜家父子三人没有遭遇先礼后兵,不需要听日月教片面评价南国政治、经济、外交方面的问题,只在大堂和子休做短暂交流,就被“第一把交椅”以旅途劳顿为由,安排到内廷歇息。 子休怀疑,三人受此等礼遇怕更多是托庇于自己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身份的荫护,而日月教出手救他“爹”也绝不可能是为拯救天下苦难苍生、洗尽世间冤假错案那么简单,且不说日月教如何定性这一定是冤案,只说近来轰动南国的几大要案,日月教不更该将“拯救”的目光锁定在被诬陷成劫法场的贼寇、毒杀穆王爷的幕后主使、瑞王党余孽的于小虎一家吗?邪教为什么会被定论为邪教,自然有它真正“邪”之处!至于对方是否查过已方的真实身份,他一时也难以断定,但想想除非夜郎自大,以日月教的实力,要查他们怕也绝非难事,只不知道这背后是否又是一个滔天阴谋? 考虑到“爹”和颜家父子确实路途劳顿,又加之重逢的一喜一惊,定是身心俱疲,再者旁有外人,而往后的打算还需从长计议,也不急在这一时,他也就没在父亲房中久留。陪圣灵一道吃过晚饭后,回到自己房里,将重逢之奇事说与师兄听。 骆花离闻柳师叔竟被日月教所救,同样惊愕得瞠目结舌。半天回味过来,摇头叹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十之八九怕是人为!” 子休点头,深表赞同:“我也不信,天下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又不是写剧本!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我‘爹’给救出来了,往后的……不对啊!”说到这儿,他才突然想起落了一个人,“柳絮!柳絮还在边州!” “呃……”骆花离也才想起在毓风山见过的那个落魄公主,这一路他们只惦记着柳师叔的安危,倒是把她给忘了!不过,“柳絮贵为文国公主又是穆王妃,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问题是,我‘爹’越狱了,南国交不出绑匪,这万一要是两国真打起来,那柳絮岂不成了现成的人质?”子休很是担忧,“她一个孕妇要真出点事,可怎么办!?” “文国有这样的考虑,应该不会致她于危险境地吧!”骆花离也不是很有把握。历代又有几回战争会因为一个和亲的女人轻易平息呢?矛盾累积到一个点,总会爆发的!更何况人的野心难测! 子休敏锐地听辨出他语中的底气不足,更笃信自己的担忧不无道理:“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更何况柳絮在文国皇室一点儿也不受重视!她又不是第一次被牺牲掉了!” “那也没办法!”骆花离无奈地摇头,想想自己手脚上固定的夹板,“现在你我便是想救她,也力不从心啊!” “……”子休无语,的确着急又有什么用,他们还是什么也做不了。而日月教怕是将柳絮定性为皇族显贵,断不可能助一臂之力的。 骆花离不忍见他情绪低落,忙不迭转移话题:“这事儿张铭启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子休转过注意力来,想想教中人多口杂,张铭启又并未受到隔离监禁,怕迟早也会知道今日大堂之上发生的事。 遂道:“怕是瞒不住!不过,事关自己性命,他们应该不会突发责难的!更何况,我一直有化装,只要他认不出我是‘穆王妃’就行了!” “也对!”骆花离认同地点头。 哪知下一秒,子休又突然反驳了:“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对?” “张铭启号称南国第一神探,观察力自是非凡,怎么可能凌霄一眼就认出我来,他却没有认出来?这不可能!”子休顿然醒悟自己太低估了张铭启。 骆花离却不以为然:“凌霄身为医者,观察力绝不比张铭启差!何况,张铭启与当日盛装的你只有远远的一面之缘,几可谓素未谋面!而凌霄与你相处多日,又有你身上的气味作为指引,怎有不一眼认出来之理?” 正说着,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本该在日月教安排的房中休息补眠的凌霄,竟循着子休身上的香味,偷偷潜了过来。 几不可闻的敲门声过后,令子休恶心得不能再恶心的称呼响起来:“休休,休休……睡了吗?是我!霄哥哥……” 已然噤声的骆花离闻之放松了警觉的神经,脸色变了一变,但见身旁的子休双手握拳在胸前,一副磨牙凿齿的样儿,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 子休早将先前的忧心忡忡抛之脑后,为庸医的屡教不改抓狂了一阵,方去开门,把人放进来。 凌霄此来为何,一为久别重逢的休休,二为—— “休休,那个舵主刚才说你夫家的童养媳是怎么回事?”他一进门就直奔重点,一脸的着急,直到看见床上大剌剌躺着的师兄骆花离,表情全转成不甘与愤怒:“这,这……你,你们两个……骆花离!你居然趁虚而入!” 83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争风吃醋 “趁虚而入?!”接话的不是骆花离是子休,被“休休”一词激起的羞恼情绪又因这么一个荒诞之谈转化成了哭笑不得。他想:亏师兄刚刚还说颜凌霄观察力敏锐,现在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死庸医居然还有心情闹别扭吃醋?简直是……红颜祸水……不对!是儿女情长坏大事! “休休,才这么几天,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厢,凌霄尽致淋漓地展现自我观察力的“敏锐”,全然不觉子休无奈的表情是在叹他太过迷恋儿女私情,还以为子休这是在为情左右为难。言语控诉着,竟不由红了眼圈,扁着嘴巴,活脱脱一脸弃夫相。 子休气馁地快要翻白眼,可如今他恢复了记忆,知自己比凌霄足足年长了半轮,也不好发脾气骂人。只好转身走到床前,有些脱力地扶住额头,冲躺着的骆花离耸耸肩。得到对方同意,这才拉开被子一角,示意杵在房中央不知道下一步会闹出什么来的人,道:“过来,自己看!” “咦?!”凌霄心中一动,才觉子休的态度较之从前好像沉稳了许多。不明所以地走到床边。只见被子下,师兄手上夹着夹板、身上缠绕着纱布。这情景,看起来真有几分触目惊心,他惊诧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子休愕然于凌霄的迟钝,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没看出来是受伤了吗?” “我是说,是怎么弄的?”对上子休异样的目光,凌霄不自在地补充道。他以为子休在怀疑他对师兄心存敌视,不过,他确实憎恨师兄橫刀夺爱。 顾及骆花离的面子,又恐隔墙有耳,毕竟日月教高手云集、实力深不可测,又怎会让外人随意在教中重地走动,子休一语带过当初误闯日月教的种种,简言之为:“说来话长,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这日月教有多厉害你不会没有领教过吧?” “呃……”凌霄想起那日在竹林中一战,那僧棍连环攻击术着实厉害得紧,他与父亲联合应战都是举步维艰、难占上风。若非后来对方道明来意,双方各让一步,怕他也终要落得跟师兄一样的后果,甚至更惨! 子休看他神情犹豫,猜他定也吃过日月教的亏,又看看桌上沙漏,时间不早了,连忙往外推人,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等等!”凌霄却是不肯走。他是猜出来了,那舵主所说的夫家就是指的骆花离,要不然,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孕妇”随意出入男人的房间?可是,师兄即便是受了伤,也不能成其为冒充子休夫君、甚至与子休同床共枕的理由啊!要知道,当年跟子休定下婚约的可是他颜凌霄! “你们不可以同房!”他又回复刚才的义愤填膺,尤其这么半天,师兄居然不吭一声,显然是心里有鬼嘛! “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子休听了这话心中甚是不快,他已经很烦了,死庸医居然还敢来捣乱!“上回在我家,你不也一起睡了吗?” “这,这不一样!”凌霄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脸色跟着微红,不知是急的还是……? “切……!”子休恍然明白过来,心直口快地数落,“你也想太多了吧!师兄现在这副样子,就是想那个什么也……嗯?”说到这儿,他猛然打住,心里一个声音在说:你这不是损师兄吗? 眼神瞟向师兄,后者的神色果然都变了,赶紧以豹的速度改口:“我挺着大肚子,怎么做……啊!”这不越描越黑吗? 赶紧道歉:“Sonny!Sonny……”又错了!>_< “……那个,当我什么也没说!” “……”凌霄听子休解释一堆,已是被其中内容误导,只觉身心剧痛,再说不出一句话,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侧转过头,看向一边的朱红窗棂,却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骆花离仍是一言不发,原本是坚信清者自清,现在被子休这么一搅和,只能尴尬地垂着头。 屋里即时变得静悄悄,似乎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僵持了好一阵子,还是得子休开口打破沉静:“那个,凌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似乎是早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凌霄迅速转头来反问,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口气。 子休怔了一下,想来好像还是头一回见凌霄这么严肃认真,看样子他是真生气了,可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遂决定不与他在此问题上多纠缠,整理了自己的语言,平静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 “你……”凌霄被堵得一时失语,眼神里更透着失望、伤心。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使者,到做晚课的时间了!” “是!”子休不敢怠慢,临开门前,朝显然被惊到的凌霄送去一个“都说了让你走!”的眼神。 84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共谋 来请子休做晚课的,是当日子休正式被封为“圣灵守护使者”时,总舵主特分派过来的“勤务兵”、“跟屁虫”兼“监视器”(后两个头衔,是子休以此人的行为表现为参考兼容个人客观分析、主观臆断给取的)。 此人名叫牛兀特,令子休初听时想起的只有一个词——特务。想来说不定人牛家爹妈有先见之明兼未卜先知之能,当年就想好了儿子以后要干特务,所以给取了个这样的名儿。不过,别看名字听起来像少数民族,人可长得一点也不“少数”。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儿,丢人群里一转身你就认不出来的那种人,但是,这形象不正巧也可作为当特务所具备的先天优势吗?子休是这样认为的。此君也忒对得起其名其貌,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的察颜观色,行事谨慎又低调,最喜表面装聋作哑,安守本分背后打小报告、捅你一刀。 好在,也许是受男尊女卑的社会现实影响,日月教总坛重地众“员工”,竟是一个女子也无(当然,新来的“孕妇”除外),故牛特务的“耳目”,也仅限于房外。这也是子休大胆放凌霄进屋,却小心说话的原因所在。想来,鉴于牛特务的作风,应该是不会当面过问使者这大晚上的怎么还留年轻男子在房间里,而事后,估计也仅能当使者的私人情感问题混乱看待吧! 再说回晚课,这是日月教徒每日必修课。当日被骆花离、张铭启跟踪的那户农家的儿子实际是日月教总坛的一名护卫,深夜鬼祟出门正是为做晚课。晚课的性质估计就相当于“前世”邪教的非法集会吧?对此,因为缺乏经验和必要的理论研究,子休也不好定论,但听其内容,是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非现实主义。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不能苟同,但是,为伪装顺从骗取教中高层信任,他也不能站出来驳斥。看那些被社会、被生活逼得退无可退的民众受人蛊惑、洗脑,他也爱莫能助。即便想以“圣灵守护使者”的身份做点什么,也不能急在一时。 晚课在他到达后不久正式开始,地点是在比大堂能容纳更多人的一处依山而建的类似窑洞的房间。门窗紧闭,厚重的神帐严实地阻挡了外面雪地反射的月光,灯被熄灭,黑漆漆的空间里,一干教众跪坐在地,默念祷告词。 第一遍祷告结束后,当值的奉差开始细数今日见证。“头版头条”是:今日使者与养父重逢。 他们总能将好事与日月佛祖慈悲、圣灵显灵挂上钩,也总能将不好的事与南国皇室颟顸无能、国势衰微扯上关系,半个月的所见所闻,子休已是见怪不怪,自己想自己的事情。 折腾到大半夜,好不容易终于下课。拖着昏昏欲睡的身子回到房里,凌霄已经走了,骆花离也没有像往日一样等他回来再睡。 宽大的床上,原本执意要睡在床外侧的人,居然不顾身上的伤挪到了床内侧,像蚕茧一样将被子团在身上,仅露出头来,也是面向着墙壁。 “想必是为免尴尬,假装先睡了吧?”子休这样认为,也没什么好对师兄讲的。索性,洗洗涮涮,睡觉。 …… 次日,还跟往日一样,起个大早,先伺候了Kanupin的吃喝拉撒,说几句英语装模作样糊弄前来朝拜圣灵的舵主一番,再在“特务”的陪同下,去“公公”张铭启的房间探望。 似乎昨晚发生的事并未对“特务”及其背后的人造成多大的冲击,又或者真因为圣灵守护使者的权力地位特殊,他们不欲过早收回“成命”便选择静观其变,总之,一大早并无人直接发难或间接找茬。子休也落得轻松,全当没事人,脸不白心不慌地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进了张铭启的房间,显然,这位神探先生已知晓昨日大堂之上发生的事,往日和蔼可亲的笑容虽还在,却隐隐透出一股嘲讽之意。 待子休遣退“特务”,他的表情立刻一变,板着脸,低沉的语气像责难又似自嘲:“没想到,绑架王妃的人竟是你的养父?!” “你没想到的还有很多呢!”子休心道,也不躲闪回避,上前一步,微一点头致意:“张大人!失敬失敬!” 听到“大人”二字,张铭启面容一滞,不过惊讶转瞬即逝。想到之前曾在日月教舵主面前透露过自己官员的身份,当时骆先生在场,如今这骆夫人突然称呼自己大人也不足为奇,不过,还是谨慎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子休不好意思地笑笑:“大人天下第一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没有愧对百姓给取的雅号,张铭启立刻领悟过来:“你知道我是谁?” 子休没有否认,顺便说明自己点破对方身份的用意:“素闻大人刚正不阿、铮铮傲骨,我‘爹’越狱之事怕是令大人非常之耿耿于怀,当然,以大人的聪明才智,自然不会一时冲动,为维护律法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吧?” 都说到这份上,张铭启也不再掩饰官匪敌对的情绪,嗤之以鼻道:“你想怎么样?” 子休暗自会心一笑,看来这人虽是个青天老爷却也并非死脑筋的主。遂又压低了声音,道:“如今我与大人同在一条船上,还请大人先放下原则,与我一致对外!” …… 85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共谋(2) 张铭启房间里出来,子休又拐进“爹”和颜家父子所住的院落。 白雪皑皑的院子角落里矗立着一棵光秃秃的孤树,树上暂栖的乌鸦被来人惊奇,“呱呱”的叫声伴着“啪嗒”拍打翅膀的声音令整个院落显得颇有点冷清,似乎日月教并未派人过来监守。 子休敲门,无人回应,遂推门进屋,却见“爹”竟还跟在毓风山时一样,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桌前看书,神情专注,就像没察觉有人进来。且不管这书是哪里来的,此情此景倒是真应了一句话叫——习惯是可怕的! 子休心中感叹,暂不欲扰了这宁静的氛围,转身以手势示意,又把“特务”招呼道外头等着。 自己找地方坐下,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不见“爹”从书里抬头,倒是门口,颜家父子二人走了进来。 凌霄显然还在为昨晚的事闹情绪,两人的目光刚要相遇,他就迫不及待地回避。 “咳!”子休掩嘴轻咳一声,全当自己反应迟钝没察觉,而后,站起来跟父子俩打招呼。 “你在啊!”颜珂神色平静地客套一句,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侄儿多日不见明显又大了不少的腹部,再看儿子乌青的眼眶,不由微皱了下眉头。 与此同时,柳吾夷也合上书本结束了“早读”,四人默契地围坐到一起。 休整了一晚,除了凌霄,大家都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先简明扼要地互通自毓风山一别后各自遭遇的种种。 讲到自己跟南宫度落水后恰被于小虎所救,却害于小虎全家被人追杀还背上贼寇余孽的罪名,子休心有愧疚,唏嘘不已,但更多的还是愤怒,故而再谈起设计拖住南宫度北上文国的步伐并令其腿部中弹一世“威名”扫地时,他仍颇为得意,而与之无关的诸如自己恢复记忆的事,他闭口未谈。 得知以穆王府女眷生命要挟与南宫度在望月楼决斗的“夜礼服假面”居然是骆花离所扮,柳吾夷、颜家父子无不震惊意外,若非此事已不是今日之重点,他们还真想继续探究其中细节。尤其凌霄,之前对“夜礼服假面”他可是颇有好感甚至有些崇拜的,没想到竟会是自家那个一贯沉默低调的师兄所扮,心里一时更是憋闷自卑,只觉自己样样比不过师兄,还拿什么跟师兄竞争?要被子休抛弃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当然,若是让子休得知自己的“智慧结晶”被三人张冠李戴到了骆花离头上去,估计是真要将已降为小辈的凌霄痛扁一顿的。 而相较于子休、骆花离为救人所做的种种努力,颜珂和儿子两人倒是没有什么“亮点”可讲述的。他们一路上几乎不是找人就是寻觅路径救人,唯有那夜五里坡之约还值得一提。虽然这事儿说出来只会令他们面上更加无光,但如今这形式,可疑之处还是拿出来大家探讨探讨比较好。 颜珂于是坦言此次将师弟从戒备森严的县衙就出来的并非他们父子,而是几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 “面具?”子休没想到情况还有这样的一波三折,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 后者寻思了片刻,道:“当时我昏迷了,对怎么出来的毫无印象,等醒来时看到的已经是日月教的僧人。” “这就奇怪了!难道除了日月教,还有什么秘密组织盯上了我‘爹’?可是,他们不直接把人带走,怎么还通知你们接人呢?”子休不解。 “而且,对方对我和凌霄的行踪显然了如指掌!”颜珂接着补充,“否则,他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纸条直接送到客栈房间!” “嗯!”三位听众一致点头,认为此话有理,各自揣测的可能性最大。 “难道是柳絮?”子休最先提名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回想自从“爹”锒铛入狱,柳絮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或许这正是“明修暗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明哲保身,背后却在部署救人? “是有这种可能!”颜珂点点头,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但也指出不合理之处,“边州毕竟是南国的地界,一个外国公主的势力要顺利渗入且行动自如绝非容易之事,何况,这跟她先前落魄现身毓风山的事实太不相符了!” “呃,说的也是!”子休想了想,表示认同。以柳絮那副弱柳扶风再世林黛玉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秘密培植黑势力的大佬,可是,还会有谁有动机有实力救人呢? “难不成是那些想借机挑唆文南两国战争的政客?”他又想到这种可能性,但很快自我否决了,“也不对!他们完全可以把‘爹’掳走!没必要多此一举!” 此时,颜珂突然察觉柳吾夷一直不搭腔,便问了一句:“师弟,你怎么不说话?” “我还在想!”柳吾夷敷衍地回了一句。他确实在想,但想的是那日在狱中所见跟在毓风山完全判若两人的柳絮,真有可能是这孩子不顾自身安危派人救他的吗? 相较之下,似乎无人在意真正一言不发的凌霄,子休可不打算自讨没趣惹这正阴气沉沉的麻烦人,遂心安理得地继续自己的思索。 这思索着思索着,终于思索出来一件更迫切的事:“不对啊!我来的重点不是讨论这事儿!” “咦?”颜珂、柳吾夷诧异于他的一惊一乍,要知道他们现在的对话可算是重大机密,怎么能这么大声说话呢? “这事儿先放在一边!”子休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拍拍胸脯,压压惊,听听门外并异常,才道出自己大清早跑来的首要目的:“我长话短说,知道张铭启吗?由于复杂的原因,他现在改姓骆,我是他骆家的儿媳妇,他儿子是骆花离也就是我夫君,现在,他和他儿子伤筋动骨,‘爹’作为亲家,出于礼貌,得去探望,否则会在日月教面前穿帮,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亲家?”柳吾夷确定自己听得最清楚的是这个字眼,怎么儿子又“改嫁”了? “……”自认理解能力超强的颜珂仅认清了一点——花离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旁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的是愈发阴气沉沉脸比锅底还黑的颜凌霄。 可惜三人来不及盘根究底,门外忽然传来痛传声:“使者,早膳准备好了!” 86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似是故人来 为表诚意,“亲家”探病的时间被安排在早饭后。 那边,子休已经事先跟张铭启打好了招呼,几个人吃过饭就浩浩荡荡往目的地进发。按礼,颜家父子是没必要前去的,但考虑到随后要去探望骆花离,而似乎骆花离是颜珂的徒弟,凌霄的师兄这一层关系已与无形中暴露,这才决议大家同去为好。 这大冬天的寒冷,房门都是关的严严实实。“特务”走前头带路,到了门口,“咚咚咚”敲了几下门。 稍后,张府的车夫来开了门。 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要再让“特务”回避,当然,更是为了演一出戏给“特务”看,子休没有再吩咐人家上外头等。 掀起内室串串珠帘,这就开始装模作样。 脸上是忧愁中夹杂着欣喜的神色,行动是孕妇特有的笨拙,不紧不慢踱至床边,向床上半卧着修养的神探大人道:“公公,我‘爹’看您了!” 张铭启饶是早有心里准备,听这一声“公公”也是神色怪异,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没有说话,但目光已转至骆夫人身后。睹见对方是个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约莫三十来岁,面容与骆夫人却是有七八分相似。 审视了片刻,他艰涩地开了口:“亲家公来了!快请坐!” “亲家公不必如此多礼,都是自家人,快躺下吧!”同时在打量张铭启的柳吾夷也才从局促不安中稳定了心绪。倒不是因为这一声“亲家公”。而是被张铭启的伤情惊到,想日月教下手也忒狠了点,如今他们是暂受了礼遇,但有朝一日要想脱离出去,怕也难逃此厄运! “公公,夫君的师父颜师父,还有颜家公子也来了!”等不及两位“亲家”先寒暄几句,子休又忙着介绍颜家父子。 张铭启听了介绍,目光再投向立于“亲家公”身后的人。 来者同样是身材颀长,面容俊逸的两名男子,一个年龄与“亲家公”相仿,另一个正与骆夫人年纪相当,不过,光从相貌上看,倒看不出是对父子。 三人随后虚情假意地相互问候了一下。 似乎咋一看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可是再仔细瞧瞧,神探先生就猛然瞧出了问题——怎么这颜师父这般眼熟?似曾相识啊! 颜珂本没把这八辈子估计也打不着几次干的人放在心上,言行举止尽是敷衍,待莫名察觉到对方紧逼不放的关注目光,他才提起精神,犀利的目光扫射回去,不想,这不认真对付不要紧,一凝神细看吓了一跳——这,这人不是绣娘的表哥是谁? “你——”他差一点惊呼出口,还好思维敏捷反应快,迅速改了口,“你我有些日子不见了吧!上次一别,似乎还是令尊六十大寿之时!” “颜兄好记性!”张铭启的脑筋转的也丝毫不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同样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绣娘过得可好?” 绣娘? 两人的对话突然出事先设计的范围,子休听得一头雾水。难道这两个人还真认识不成?!可是,颜珂之前听到张铭启的名字,可啥熟悉的反应都没有啊!这怎么回事? 他诧异的目光在两位当事人身上徘徊,不得端倪,很快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凌霄。颜珂的交友情况,作为他儿子的凌霄会清楚一些吧? 郁郁寡欢了一宿的凌霄,此时的注意力也被自家父亲与张铭启的对话吸引了。他是知晓“绣娘”正是自己母亲的闺名的。那么,这张铭启是何许人也?他凭什么直呼母亲的名讳?还问什么过得可好?! 见凌霄陷入沉思,显然没空理会自己的样儿,子休遂将目光又转向自己的“爹”。后者的注意力却也同样放在正打着“哑谜”的二人身上,微微侧着的脸,看不出是啥表情。 不知所措间,张铭启已然换了个伤春悲秋的表情在感叹:“真是岁月催人老,转眼,令公子都这么大了!” 然后,也不等颜珂回应一句,又换个似乎是健忘的表情,若非手受伤不能动怕是要加上拍脑袋的动作,问:“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颜凌霄!”颜珂郑重答复。 颜字一音咬的挺重的,仿佛在强调什么。但是,不管强调什么,现在是“亲家”探病而不是老师家长会谈好不好!子休在心里哀号,生怕一个早上的努力付诸东流,砸在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手里。 不想,张铭启又突然摇头感叹:“凌霄?不像!一点也不像你……还是像绣娘的多!” “公公!”再不做点什么,怕真要露馅了,子休紧急插嘴,“您累了吧,大夫说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87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似是故人来(2) 总算有惊无险从张铭启房里出来,几个人马不停蹄奔赴下一处场景。 开门后室内的景象与刚才如出一辙,骆花离卧病在床,起不来。 子休在心里抱怨完“我容易吗我”后,重复上演上一场戏的动作以及台词,当然,称谓变了:“夫君,我‘爹’看你来了!” 这一次脸上出现类似抽筋表情的,毋庸置疑是颜凌霄,无奈,为配合子休做戏,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发作。 而直待骆花离吐出“岳父大人”四个字时,柳吾夷的脸色也无法抑制地变了变,他想起一个用此称呼唤自己的人,斜瞟一眼儿子鼓胀的肚腹,不由心生郁结,后悔早知有今日,真该趁早一手包办了儿子的婚事。 唯一镇定自若的惟有颜珂,因他尚沉浸在前剧中未能自拔。 一家团圆本该是高兴的时候,但现在的状况,才短短寒暄了几句,气氛就怎么看怎么觉着生疏怪异了!所幸,该表现的亲属关系,人情关系都表现得差不多了,子休连忙唤“特务”看座,看茶。 却是不等人转身,柳吾夷突然摆摆手,出言阻止:“不必了!‘爹’有点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咦?!”这话又是超出了实现设计的范围,子休呆愣了几秒,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上前去搀扶住“爹”的手。 “‘爹’,你没事吧?”这会儿不再是惺惺作态,是真有些担心,看“爹”的脸色似乎没啥不对劲,可手却是冰凉冰凉的。 柳吾夷没有正面回答,跟“贤婿”短暂客套地话别,很快转身,冲儿子摆摆手,淡淡道:“走吧!” 子休已是暗自思忖道“爹”被扣押也有些时日,却毫发未伤,要说以南宫度之流为代表的南国政要有礼遇绑架犯的政策,他是打死也不信,那么这其中定然有隐情,遂不再多言,扶着“爹”出去。 颜家父子也因柳吾夷突然要回房的举动而心生诧异,各自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与骆花离道别后,跟随柳家父子出了房间。 恪尽职守的“特务”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看使者的父亲正值壮年,刚才还好端端的,现在却突然要人搀扶着走,不禁也生出于子休类似的猜想,于是建议道:“使者,是否要为令尊请教中大夫来瞧瞧?” 却立刻被使者的夫君的师傅颜珂推柜了:“不必麻烦了,我就是大夫!你方便的话,帮忙去打点热水过来吧!” “再弄床厚点的被子,捎点木炭过来!”子休想着打发的远点,于是补充一条。 “特务”自得唯命是从,应了声“是”,便执行命令去了。 于此同时,为替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子休分担,凌霄悄无声息地挪到师叔另一侧…… 四人不疾不徐回到柳吾夷暂住的房间。 才坐定,凌霄忙着端茶递水,颜珂则作势要号脉把诊了。 “先别忙!”子休惦记着“爹”的身子发冷,笨拙地踱步到床前铺好了被褥:“‘爹’,还是上床躺着暖和!” “没那么严重!”一路沉默无话的柳吾夷终于又开腔了,声音却显些微的虚弱无力,“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困了,你们都回去吧!” 他什么都不说可能还可蒙混过关,这么一说,大家就更觉得奇怪了,尤其子休,何曾见过‘爹’特意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还是用这般温软的语气,一时更加忧心忡忡起来,待人到床上躺好,就向大夫求助,“颜伯伯,您还是给我‘爹’看看吧!” “子休!”柳吾夷随即严词制止,“不要为难他!” “为难?”子休莫名,却心里条件反射地猜想:难道‘爹’自知病情严重到了连凌霄的师傅都无能为力的地步?! 他还真猜中了,但这只是其一,其二,柳吾夷甚为平静地道:“落花谷的医术是不能用在‘爹’身上的!” “……”想必又是师门恩怨,子休无语,心叹这俩人又什么解不开的恩怨要这般迂腐置身体健康于不顾,早知道会这样,刚才还不如让“特务”请教中大夫来!待人,现下也只好强硬逼问:“‘爹’,把你别瞒我了!朝廷不可能对犯人礼遇的吧!” “不必多言,待我号脉 便知!”颜珂竟突然变得不耐烦,一副决心与门规对抗的决然之色。 自知避而不谈不是长久之计,柳吾夷轻叹一声,坦诚道:“我中毒了!” 88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战乱 果然希冀朝廷会善待囚犯是可笑的!即便在案子未审前,只能算是涉嫌犯罪的当事人都会遭食物下毒的迫害……子休对日月教仇视政府的倾向有了更深的理解,且不论南宫一族掌权者昏庸与否,其残忍无道是彰明显住的。如今,“爹”慢性中毒病情堪忧,骆花离全是多出骨折尚不能下地行走,而外界,有关绑架王妃的犯人被劫走的消息要么不胫而走要么被当局严密封锁,但无论哪种情况,“爹”被明里通缉或变相追踪均无可避免。最严重的便是混合文南两国冲突升级,到时,时局动荡社会人心不安甚至战火爆发,便是逃无可逃。反观之,这暂未构成实质威胁又实力雄厚的日月教,倒成了坚强的后盾。避风的港湾。若是此番盲目逃离,说不定反弄巧成拙,徒增强劲对手。以现下几人伤残不一的身体状况,与其不自量力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朝廷、神出鬼没的邪教为敌,颠沛流离。东躲西藏、居无定所,倒不如索性留下来“投敌叛国”,依仗日月教的庇护,来个骑驴看唱本如何? 权衡再三,子休做了以上决定,与父亲、师兄、颜家父子一番合计,似乎也没有比这更权宜之路,遂无人提出异议,几个人便真留在了日月教。 养伤的继续养伤,颜珂也似真开了窍意识到“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想了不少法子要给师弟解毒。柳吾夷虽知毒已入肺腑,身体机能部分受损,但也没有放弃努力,每日与师兄探讨解毒排毒之方,其精神投入之程度竟达到年轻时废寝忘食的地步,一心沉浸在医药研究中,俨然拿自己当铁人以及试验品。至于张铭启,子休后来一打听,原来此人竟是颜凌霄的生母、颜珂的老婆绣娘的表哥,当年似乎有生母纠葛矛盾,颜珂带着绣娘远走高飞,十几年没跟他联系,而张铭启原本也不姓张而姓郑,是因为率破奇案,的先皇赏识,被赐予“张”的姓氏的。难怪乎,一开始颜珂听他的名字压根没往绣娘的表哥身上想。而既然是亲戚,众人也更是将其意见忽略不计。 如此,平平安安的,眨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日月教也不再将几人作上宾款待,处处行事,就当他们是教中信徒一视同仁了。甚至,几位长老得知使者的父亲在狱中遭人下了毒,纷纷送了各样败毒的药材来。 期间恰逢过大年,教中上下不分尊卑贵贱,一同吃饭喝酒,庆祝新年,气氛和乐融融,属于普通百姓的纯朴,温馨,热闹,祥和的味道彰显无疑。饶是“前世”只对圣诞节有点感觉的子休,心中也不由地微微动容。 当然,那形式诡异森然的祭拜日月佛的仪式除外。但话又说来,人生在世,谁还没个信仰呢?勿论日月教正邪与否,本质上讲,这些教徒又有几个是存心要与当权者过不去?须知身不由己、造化弄人。君王无道,百姓群起而攻之乃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千百年来的历史便反复上演了这一幕,若非实在活不下去了,又有谁愿意放着安宁的日子不过?民永远是要求最低的民,而统治阶级却忘了这最基本的一点,实在可悲!可叹! 新年过后,有关外头的局势的消息也渐传到这隐蔽的山林里来。正月十五,教中高层再次在大堂集会。作为专职侍奉圣灵的神职人员,子休是无需过问与日月佛、圣灵、信仰无直接关联的事务的,只是在旁旁听。 果然如他先前所料,从外头回来的情报人员一上来就报文南两国正是开战的消息。 虽早有预料,咋一听,子休仍止不住暗自心惊了一把,最令他担心的是柳絮。敌国公主的身份着实尴尬,战事多变,南国朝廷又残忍无道,杀之而后快也绝非不可能之事。如今只祈祷她身怀“皇族血脉”的特殊情况,能使她免于立刻遭了杀身之祸。当然,前提是“真假王妃”的秘密不被人捅破。 如今战争爆发,南国上下人心惶惶,日月教又会做些什么呢? 子休以为在座高层们会立刻拟定趁火打劫的方案,来个内忧外患浑水摸鱼,伺机壮大发展。而事实上,以“第一把交椅”为首的日月教高层们也确实有类似的盘算。近十年按理,各处分教被朝廷打压得几乎完全陷入地下活动,他们是早等着翻身吐气,以正面形象出击拯救广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出水火。然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等候解决,便是财政紧缺。 不见众人密谋,但听情报人员突然提及财用,子休愣是没反应过来,又听了半晌,方有所觉悟“原来日月教也是需要靠足够的钱财才可能支撑下去的组织啊! 虽然对财政经济问题不感兴趣,但正所谓经济力量决定军事姿态,涉及到日月教日后发展走向乃至生死存亡问题,子休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据情报人员的报告以及教中貌似掌管财政人员分析,似乎是近几年来由于政局动荡、政府施政不顺等等原因,经济增长急剧放缓,物价不断上涨,导致虽也发展生产但并未达到自给自足型组织的日月教囊中日渐羞涩,好几年都是勉强收支相抵,而上一年更出现了财政赤字,现若要起事,后勤上供应怕是支撑不了多时。换言之,没有物资的补给,任日月教高手云集,也就是个纸老虎! 没想到,”前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济问题,如今也困扰了日月教,子休心中不无感慨,却除了借或贷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且看日月教如何解决。 89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劫富 借钱或贷款都是没可能的,日月教最终采用的是颇具江湖传奇色彩的手法——劫富济贫。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日月教明显深谙此理,动作怪的出其,,集会后立刻派出一批“义盗”。数日后,回来复命的竟有好几人负了伤。 原以为日月教一干坚不可摧的“和尚”伸手早已臻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境地,现在竟然也会有受伤吃瘪的时候,子休甚觉不可思议。依教中传统,他现正抱着圣灵kanupin在屋子里静坐,作驱邪祈福状,实际是占了有力位置看热闹,心里还暗自感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同在侧冷眼静看的还有颜家父子,如今他二人在教中不再是吃白饭的,双双升级成了教中大夫。不过,未免锋芒毕露,暴露了真实身份,他们尽可能保持着低调,也只算是二线大夫。虽然几名“义盗”所负之伤用二线大夫就足够了,但也是不劳烦或者说轮不到他二人上场的。 太阳镜显然是鲜少遇上对手的,何况是被商贾巨富家的小小护院所伤,此事实乃大挫了他们的锐气,非常时期若是动摇了教众反权归压迫的信心就将非同小可,“第一把交椅”很快又召集众长老在大堂议事。 先前,哪个“义盗”负责哪处“劫富济贫”都是经过严密调查部署研究的,此番查找对证之下,致几位“义盗”受伤的清一色都是其所在之地的首富,经营项目不一,要么是开钱庄、当铺、米铺,要么是药店、布庄、丝线,表面上看似毫无联系,然而,经教中数位一线大夫对伤者的伤势进行鉴定后发现,几人所遭遇的护院,其伤人之手法竟然如出一辙。 令人惊奇之余,也实在不免让人怀疑其背后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譬如,诸位富商上头还存在一双操控大局的幕后黑手?倘若各地富商不是慕名请了师出同门的护院,那该不会是有人在暗中把持着这些地方的经济命门吧?推而广之,倘若有人在暗中操控南国的经济命门,那么经济增长急剧放缓、物价不断上涨就似乎不止是政局动荡。政府施政不顺这么简单了!书上有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若真有这么个幕后存在,那么此人影响力之高绝,将远在日月教之上…… 以上,纯属子休个人的突发奇想。虽然他对商业金融不感冒,但是也好歹被动学习过不少相关知识,再加之在美国Gnandpa身边生活时,被耳濡目染了太多黑幕潜规则,而钱庄。当铺、米铺、药店、布庄等等又似乎无一不是关系“古代”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才条件反射地作出这样的联想。 但显然,“第一把交椅”和诸位长老包括旁听的颜家父子都没有联想到这样的层面。在这个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社会大环境下,无商不奸、为富不仁思想的渗透,对商人的轻蔑和鄙视是这个社会正统观念的内容之一,此番在几个护院手里吃了亏,日后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是必然的,但仅此而已,他们关注的焦点不在于几个富甲一方的商贾养了什么层次的护院会有什么样的图谋,而在于未完成的“劫富济贫”大业,他们的对手是朝廷,不是商人。 不过,还是由意气用事、难忍一时之气的“义盗”纠结于个人的失利,此人显然出身江湖,对武功路数颇有研究,在长老们有意无意淡忘封锁一时失手的敏感话题时,他突然站出来道:“舵主,依属下观察,那护院的武功路数与当日带银面具的神秘人极为相似!” “面具人?!”突听此三个字,子休、颜家父子心里皆是一惊,立刻联系到五里坡之约,助柳吾夷逃狱的那群神秘人。莫非,那晚日月教也是在场,只等着面具人跟官军两败俱伤,便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太阳镜没有打上颜家父子只带“绑架犯”一人回来,那是因为早知道三人时一伙的!子休顿时明白过来,直怀疑太阳镜所掌握的信息远超过了自己估算的范围,立即一改先前看戏的态度,质问的目光转向“第一把交椅”,希望对方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一把交椅”没有回应或者说明什么,只道:“此事容后再议!”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众长老倒是配合默契,随即进入下一个议题——济贫。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希望 日月教所谓的济贫,不是抢劫富人的钱财,低调、默默无闻、小范围的接济穷人,而是拿这些钱加上自己教中原有的资金大张旗鼓地行义举。比如:设粥厂、善堂、义塾,甚至暴骸。不论其是否存在收买人心、发展政治势力的嫌疑,此举对于正在遭受战乱的百姓无异于雪中送炭这是不容抹杀的事实。 原本因为外头打得不亦乐乎,山里却是平静闲适得如一片世外桃源,子休还曾一度怀疑教中情报人员的消息有误或者“第一把交椅”有意在他面前造假,但见此次连“第一把交椅”都亲自出山主持赈济,而他为日月教精神象征的圣灵的守护使者本也是要一同前往以振民心,却因行动不便,只好作罢,因而,他也不好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随教主一行的,还有颜家父子,是有恃无恐,笃定这对父子不会冒然撇下亲朋逃走搬救兵,还是出于以防后院失火的考虑?子休不得而知,勾心斗角他力不从心,“第一把交椅”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教中上下一时间纷纷忙于深明大义、忧国忧民的伟业,此时,总坛的“和尚”已走了大半,尤其总舵主不在,正是他追查kanupin来历的好时机。 首先找到来这个时空第一个见到并且记住了的人——这具身体的主人柳子休他爹,柳吾夷。 如同吸烟多了把肺部熏成了黑色,柳吾夷在狱中所服之毒药对身体机能造成的损害,不是一朝一夕靠服用几剂解毒破毒药或者内力排毒就可以恢复如初的。不过,他枯人对此似乎并不着急上火。只要身体撑得住,每日从容平和地调制着各式各样的粉末,不时拿自己试药的同时,仍有闲情逸致保持早上看书的习惯。 待“爹”将书合上,子休才步入内室。此时他是带着圣灵来的,尽管身负监视之责却身份卑微的“特务”不够格与圣灵同进同出,不敢有一丝逾越冒犯,一路上只远远跟随,只到院子门口,就主动止步了。 “爹,三年前我掉水里昏迷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这只猫?”子休开门见山,直接将kanupin提到桌上,以便“爹”观察研究。 “猫?!”柳吾夷一脸诧异,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却也不忙着追问,回想片刻,回道:“爹是在你清醒后方得了消息到医馆寻你的,这样毛色奇特的猫,若真见过定然记忆犹新!” 意思就是没见过了!“那第一个发现我的人是……”子休回忆半年前“爹”在山里跟自己提过的那家医馆,“是李家的人?” “呃,是李道龄李馆主,当日正是他在河畔钓鱼时发现了你!” “钓鱼?”不是下大雨吗?怎么还钓鱼?难道下大雨好钓鱼? 子休开了个小差,不甘心,又确认一遍:“那李馆主没跟你说猫的事?” “没有!”柳吾夷十分肯定地摇头。不经意回想起那次从王府逃出来后,儿子也跟他提过猫的事,当时所描绘的,似乎就是眼前这只猫啊! “有什么问题吗?”他终也忍不住奇怪道。 “没有!只是这猫很像我以前养的那只。”子休果断地否认,在没有弄清自己跟一只猫以不同的形态穿越时空的来龙去脉前,他不欲泄露这惊天的奇事。当然,这里主要吾夷接受不了儿子的肉身被另一个时空的灵魂占据的事实。暂且这样认为吧!要不然肯定会被当成疯子的。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柳吾夷眼尖地瞧出儿子的神色有异。对了!这次重逢以来,他倒是发觉儿子似乎变了。难不成历练得成熟了?还是恢复记忆了? “我就想起了猫!”子休小小撒了个谎,之前跟“爹”提过猫,想来不容易被识破。 “喵呜……”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睡觉极少出场的懒猫kanupin此时突然抬头叫了一声,一脸听懂了主人口中的“猫”是指它的样子。 “原来如此!”柳吾夷竟也信了。主要是对儿子想起来猫却不记得其它的无奈,这日月教找儿子看猫倒是“人尽其才、悉用其力”! 父子俩又交谈了一阵,而后,为不打扰“爹”研制解药,子休告退了。 下一个调查对象是留守教中的几句长老。 依自己近一个月的细心观察,再集合“爹”、骆师兄、颜家父子的提点,子休已经基本确认教中哪几位长老跟“第一把交椅”在本质上有区别。这个早八百年就被朝廷钦定为邪教的日月教,的确有人野心勃勃,但也有真心为民者。而这些真心为民者,无一不是对日月佛祖的力量深信不疑,连带的,他们对圣灵的敬畏之情令人超乎想象。 子休只是对实际是要查圣灵的来历做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包装,几位长老便虔诚地回顾了圣灵初现时的景象。 遗憾的是,他们的描述与当日“第一把交椅”所交代的内容并无二致。所幸,有人爆出了准确的时间。正与子休心头所料的时间相去不远,即半年前自栾州穆王府逃出来那日。 霎时间,初见kanupin时便已埋下的诡异猜想,再次掀起惊涛骇浪,猛烈冲击着子休的心脏。对“前世”,最先介入脑中的记忆,竟然是只猫,如此莫名其妙、无稽无考,而今看来,却不是没有玄机! 那日,虽然头痛欲裂,但他清楚记住了一个人飘渺的声音:不行……还是不行……系统重新定。 仔细听辨,那声音不是mycnolt的又会是谁的?那种半洋不土的发音,除了那个普通话没学好就拽上了天的死黑客,还有谁能发出来? 如果kanupin就是那天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是不是暗示着……mycnolt正在找他? 完全超乎科学范畴的设想,令子休低落了多日的心情不由自主为之一振,激动、兴奋、紧张、彷徨各种各样复杂奇妙的情绪交织到一起。不管多么的离谱、不现实,哪怕只是暗无天日里一颗远离地球的星星,却总算是有了一线光明,这就是希望,就有了盼头!他马克·里拉终于有可能摆脱这令他倒了八辈子大霉的异世了! “yes!”出了与长老议事的房间,子休百感交集的情绪更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若不是体型笨重,他早就一蹦三尺高!他得想办法跟黑客接上头……对了!kanupin这只肥猫身上一定有线索!mycnolt是从来不做无用功的! “喵呜——”走在子休脚边的kanupin瞬间准确无误地感应到主人“激情迸发”的目光,尖叫一声逃之夭夭。 “前世”属于这只猫的悲剧再次上演。 当然,考虑到周围遍布有心人的眼线,子休只能在心里高叫:“喂!别跑!死肥猫!给我站住!” 第二卷 第四十章 危机 真正走出大山,看到外面的情况,即便从不关心国家朝政的颜家父子,也不禁猜测,文南两国年后突然开战,柳絮公主之事恐怕只是个幌子。 要知道,两国势均力敌,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已维持数年,否则也不可能出现和亲之事,而今,对峙之势突然间被打破,显而易见的事实,令人不得不怀疑,文国此次发兵分明就是瞅准了时机的。 文国在北,南国在南。双方交战,初遭殃的必然是边境的百姓,但现在,日月教的赈济活动,却是在远离边境的内陆州府展开,这不是因为边境地区逃难的人们南下,而是因为南国大部分地区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暴雪。 若文国果真是趁乱发难,则实在是天灾诱发了人祸。 好在,南国朝廷早做好了战斗准备,应付敌方的突发袭击倒也不至于自乱阵脚。只可惜这战事一起,谁也不知道得打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关乎国家主权,大量的钱财物资被用于供应反侵略战争上,却哪里还能顾得上这突然遭灾的百姓?只能是灾民自求多福,等雪过天晴。 日月教的突然出现,之于被困冰天雪地、饥寒交迫、生命朝不保夕的灾民简直就是天降祥瑞、菩萨临世。分散各地的分教依总舵的安排部署,几乎是同一天亮出日月教旗号,雪中送炭、施粥赠衣、扫雪开路等等情深义重、无私奉献之举,即刻感动了数以万计绝处逢生的百姓,一时间灾区街头巷尾纷纷传唱日月教“慈悲为怀、怜悯天下”的义举。 日月教的影响力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席卷大半个南国,更是声名远播至其他三国,实乃前无古人的一大奇事。 然而,日月教毕竟顶着“邪教”之名长达数十年,光靠对百姓施以恩泽一朝翻身是不可能的。即便是行善举,以防地方官府围剿,他们的行动也并非肆无忌惮。多是三五人一组,分点分时间段,并不时变换位置,同时派人守在府衙外,监视官府动向,力求不与官府有下面接触,正似打游击战般,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这样过了数日,倒也相安无事。当初或翻身吐气或壮大发展或拯救天下苍生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但天公仍旧不作美,下了近个把月的雪似乎毫无停止的意思,眼看教中本就有限的财政储备渐落空虚,好人好事很快便要做到尽头了。 此番出山主要负责开堂坐诊的颜家父子,再次查对药材库的药材,估摸着勉强还可以维持两天,过完这两天,再面对那一日多过一日的病患,医术再高超如他们亦是无计可施了。 就在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尴尬时刻,一则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自边境前线传来——侵略与反侵略战打不下去了! “打不下去?”“第一反交椅”听完探子所报,一头雾水,怀疑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这两国开战还不足一个月啊! 再问:“消息可靠?情况属实?” 那探子一脸笃定:“军中安插的弟兄亲耳听到统领议事,日前,朝廷下拨的军饷不足以维持半月,物资匮乏,帐篷都是好几个士兵共用一个,药材更是严重不足,伤亡将士甚多!” “哦?”若说偷听到的统领议事内容有中了对方圈套之可能,那军中物资匮乏却是安插的探子轻易可以感知的。 难不成,朝廷还想来个“先安内而后攘外”?如此必然助长文国嚣张之气焰,那心思阴险、手腕毒辣、图谋已久要侵吞文国的南宫骜又怎可能如此懦弱窝囊? “不对!这绝不可能!”稍加思索,“第一把交椅”便否决了朝廷欲集中力量对付日月教的可能。可是,若说朝廷跟日月教一样遭遇资金紧缺的难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的。 而事实竟真是如此。 南国经济增长急剧放缓是近几年来一直就存在的问题,但是并未严重到国库入不敷出的地步,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有想到,战争一旦爆发,天灾一旦降临,本不起眼的问题竟会导致国家财政急剧恶化,各地物价瞬间如脱缰野马般飞涨,别说药材,就是连士兵御寒的棉衣一时竟也供应不上,就更别提锻造兵器要用的木柴紧缺的问题了。情况之危急恶劣,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当然,“第一把交椅是暂时无从知晓这些的,但在随后收到安插在文国军中的探子的密信后,他惊愕了。 怎么文国没有遭遇天灾,却也出现和南国一样的财政危机?这也太邪门了!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赞助 离探子来报文南两军情势又过了两日,虽然据悉对阵双方均陷入物资匮乏的困境,但却并未见战争有打不下去的先兆,两军依旧在边境线上互不相让地对峙的局面,令日月教“第一把交椅”几乎要怀疑己方所获的情报有误。何况,那些情报着实令他匪夷所思。 不过,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来思考这个问题了,舵下各分教连日来陆续上报的资金告急的问题就够他伤脑筋的了。这不,此次与他同行的开堂坐诊的颜家父子,昨日也告之库中药材耗尽的消息。 虽然,这两日天气渐有好转,拨云见日,冰雪开始融化,地方衙门、灾民组织的自救也已基本到位,但就这样悄然隐退、销声匿迹他是不能甘心的。欲趁日月教高涨的影响力,一鼓作气、乘势而上更进一步巩固日月教在民心、江湖、朝野的地位,却囊中羞涩难以自由施展,而再派遣义盗,一番周折不仅风险大、耗时久,在这民穷物价却高得令人乍舌的世道,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身为日月教领导者的他实在是左右为难,恨不得杀人越货干脆转型做土匪了。 正当烦恼之时,不想竟会有财主自动找上门来。 这还是对方支使了街头巷尾数个流民、乞丐,多番打听多番传话,最终才传到他耳朵里来的。 通过这样的途径找来,似乎对方的身份并无不妥,而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找不到更快捷的来钱的法子,他毅然决定约见对方。正是所谓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然,这也是仗着有身手非凡的下属保驾护卫。 一番斟酌,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该处也是作为日月教从事发展生产以获取资金的产业及秘密据点之一。要安排人暗中保护,盯梢也是极为方便的。 这样的光景,酒楼里却也还有不多的几位客人,看穿着打扮,便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似乎雪灾对富庶的他们并无影响,甚至有人在嘻嘻哈哈地赏雪吟诗、把酒言欢。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身为酒楼方面也是没有逐客关门歇业的。 在二楼不靠街的比较安静的一间独立包间坐定,不多时,对方准点到了。 单枪匹马而来的是个虽瘦却也身材健壮的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不说气宇轩昂却也是风度儒雅,目光透着精明和睿智,装扮有几分似大户人家管家的模样,但也像个精于算计的账房先生,总之,应当不会是正主。 初一审视观察得出此结论,舵主为自己急于筹募资金而亲自接见对方的鲁莽行为感到懊恼,心道见正主时要启用教中长老了。 青年果然不是正主,自称姓赵,是代表自家主人全权负责此次洽谈的财务理事,除此之外并未做更详细的介绍。 舵主还是第一次听说“财务理事”这个词,来不及琢磨一下,对方很快的就步入主题,道:“贵教自发救助灾民的深明大义之举,令我家先生颇受感动,也是敬佩不已,此番愿出资赞助,略尽绵薄之力,还望笑纳!” 以往基本都是以武力强行夺取富人的钱财,如今确是金主主动找上门来说什么“赞助”,舵主心里还真克服不下那几分纳闷、猜忌,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言不由衷、来者不善,只客套地说着门面话:“哪里哪里!众生营营扰扰,如溺海中,日月佛祖慈悲为怀,施宏大法力,普渡众生。我教也不过是奉佛祖神圣之命,行善积福,尽力渡化百姓以便登上彼岸罢了。倒是你家先生,既有慈悲之心,何不广行义举直接救助灾民,何必经我教之手,这仁义之名岂不埋没了?” “身被名牵,樊笼鸡骛!我家先生不图虚名,只求手中财富能发挥其真正的价值和意义!我想,贵教是不会拒绝的吧?” “你家先生淡泊名利、深明大义,实乃百姓之福,我教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恕在下直言,没有查清资金的确切来源,我教也是不能随便使用的,还请先生……” “贵教是怀疑我家先生的钱财来历不明?”不等舵主说完,青年偷窥打断了他的话,“若真是不义之财,谁人会冒险将五十万两银票轻易转手相赠他人?” “五十万两?!”舵主听这数字狠狠地震惊了一把。他没有听错吧?就是前年旱灾朝廷所拨赈灾的款项也不及这个数啊!这,这人是什么来头? “我想以日月教的消息灵通程度,是没有听哪里传出巨额钱款失窃案吧?”相较于舵主的惊愕失色,青年依然从容镇定,“当然,相较上万饥民,五十万两恐怕不敷使用,所以,若有可能的话,我家先生愿与贵教达成长期合作关系!” “长期……合作?”舵主半天才从惊天数字中回过神来,却对青年提出的建议不解,什么叫长期合作? “我家先生出钱,贵教出力!”青年简明扼要地解释一句。 什么意思?舵主敏锐地听出端倪,但仍保守地试探道:“雪灾只是暂时,何来长期合作?” 青年轻扯了一下嘴角,显然不欲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道:“明人不说暗话,贵孝不是急缺资金吗?” “看来你家先生对我教的情况是颇为熟悉了?”舵主小心掩饰自己的情绪。向来只有日月教威胁别人,现在看来是遇上对手了。 青年不以为然,似是看透了对方的心思,道:“先别急着下定论,这里是五十万两银票,贵教若真心实意为天下苍生着想,还请收下!” “……”舵主眯眼盯了他半刻,终是收下银票。 青年满意一笑,又从腰间掏出一块造型甚为古怪的玉佩,道:“这件小意思权为信物,还请交给贵教执事人,若有合作意向,可凭此物找街头巷尾的乞丐传话!到时,赵某自会差人联系!”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公媳”对话 连日来,整日整夜围着kanupin转悠,甚至对其活动的所有区域进行了一番地毯式的搜索,仍毫无线索,子休心里燃起的希望火苗不可抑制地颓废直下,渐烧渐弱,却也不愿甘心放弃,脑子里一遍遍反复假设推敲着种种可能。对自己的判断力和敏感度他依然是极有信心的,他百分之百肯定前年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好似幻听的怪现象必是黑客mycnolt传递的信号,眼前和kanupin长得一模一样的猫一定就是kanupin本尊!可是,除此之外呢?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mycnolt,一个大言不惭但也确实实力强劲的家伙,自上幼儿园以来便以务实闻名,怎么可能做无用功?不!这是不可能的!那么,话说回来,为什么出现的偏偏是只猫?还是kanupin,这只一天到晚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肥家伙!倘若真有所谓穿越时空,倘若他马克·里拉现在真的是不幸“魂”处异时空而不是被外星人绑架、被记忆移植或者被非法医学人体试验等等,那么聪明如mycnolt怎么可以选择一只百无一用的猫来接应?这……如果不是耍人,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mycnolt依照诸多科学实验那般,先进行动物实验,再进行人体试验? 除此之外,子休想不出更恰当的理由安抚自己沮丧的情绪,果然有希望就会有失望。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轻易搅起心海的波澜,对回归的渴盼越大,对现实世就更怠倦几分,他是太心急、太不理智了。 “贤媳这是怎么了?何故一人独坐此处唉声叹气啊?”冷不丁的,有人走近,问了这么一句。 听这称呼,不用猜,便是张铭启。经过个把多月的“静心”休养,他已经可以在户外走动走动了。恰好,今天是个好天气,他怕是出来晒太阳的吧。 子休闻言才觉自己又不小心忧形于色,急中生智,赶紧装模作样地作振作精神状,起身,将张铭启和搀扶他的车夫让进暖亭。 待人坐定,才道:“让公公担心了,儿媳是在忧心此去山外活动的教中众弟子,还有那些未曾谋面的灾民,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不知道灾情可有缓解?”这话半真增敷衍,更多的是有意说给身后的“特务”听。 说完,便转头吩咐“特务”去弄些茶水点心来。“特务”显然没有立场提出异议,默默领命办差去了。 张铭启对这位骆夫人与自己夫君的同门师弟也就是他张某人的表妹的儿子凌霄的关系暧昧的事早有耳闻,加之对“她”的表里不一、欺瞒伪装的行为的厌恶,现听此一番话,即刻心存偏见道这无廉耻的“妇人”怕是在思念那“野汉子”了,不由冷笑一声,盘算着等颜珂回来,定要就外甥与其师嫂的事情好好谈谈。 观张铭启明显不屑甚至是厌恶鄙视的态度,子休还以为他仍在为委曲求全投靠日月教感到耻辱、对被一个“孕妇”骗得团团转感到恼羞。对于这样一个面临自我生命朝不保夕的窘境仍能清高傲物的人,他是心存敬佩的,但并不欣赏,故而嘴上毫不留情道:“先生聪明绝顶、断案如神自是值得骄傲的资本,但我以为,在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官场上,终能存活、富贵始终的人,究其原因恐怕不止是才能的作用了吧?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不提了,只据我所知,但凡官动亨通者,无不历经勾心斗角,见惯了口蜜腹剑,看破了翻云覆雨,参透了背信弃义,于是或为了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或为了无性命之虞、保功名始终,各自实践着自己的行为准则……或随机应变、见风使舵,或以不变应万变,便自己不断适应官场的千变万化,保命固位!人说脸厚心黑、无廉耻、无良心、无道义之辈才可为官,不知道先生以为如何?” “……”张铭启怕是头一回听人以这般犀利直白的言辞说官论官场,何况对方还是个本该无才便是德的“妇人”,心里一时震撼非常,竟忘了如何应对,好一会儿才道:“好一张利嘴!” “先生无需用搪塞真相的话题来欺骗自己!更不用忽悠我!”曾经为高考搜罗的死记硬背下来的材料而今竟能派上用场,子休自不欲放弃发挥的机会,更加咄咄逼人:“这是社会现实,先生十八岁举进士,步入仕途,从最底层的官员优越,直至官拜应声府尹,宦海沉浮数十载,想必也知晓地位低的官吏对上司迎来送往、卑躬屈膝、巴结讨好、极力满足上司私欲,而地位高的官吏,应酬多,为了消灾避难,人际关系上必得花大笔的钱财,官俸是根本不可能够用的,在这种情况下,利用职权,聚敛财富,便是顺其自然的事……所以,舵主的某些话说得也并非全无根据,先生早有同感,不是吗?”说完这句,子休笑嘻嘻地邀功,自己都要佩服自己的超强记忆力了! 当然,得来的回复不可能是认同,更别提夸赞。 张铭启虽未吹胡子瞪眼,也显然是倍觉受辱,却只能压低了嗓音怒骂:“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 子休笑得更恶劣:“先生不要激动,我只是列举部分现象,也没说先生是大肆贪赃枉法、欺虐百姓之流啊!先生这般表现,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先生做贼心虚呢!” “大胆!”旁边沉默着的车夫终于看不下去,呵斥一声,就要上前来动武。 张铭启及时阻止他,经由骆夫人提点倒是平复了心境,仔细端详了她片刻,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子休顿了顿,渐收敛起嬉皮笑脸。想他来这个世界三年多,好像唯一不与柳子休其人其社会关系搭上边的就只有日月教授予的圣灵守护使者了。你还别说,这身份确实有那么点玄乎呢,仿佛真有什么非自然科学的因素在里头作用,要是换了其他人,还真没他这份现成的超脱的洞察力不是吗?所以,他的答案是:“之于普通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之于日月教我是一名倒霉!”好歹传授了日月教烟雾弹的制造技术,也算是沟通两个时空科学文化交流的使者了。 “……”对这样的答案,张铭启应对以迫人的逼视,这“妇人”不是存心在戏弄他吗? 子休没有畏惧,说这么多,他不过是想给对方提个醒罢了:“为官者有为官者的难处,百姓是宽容的,同时百姓也非愚不哑,先生能得民众爱戴便是好官,这自不会是做做表面功夫可以达到的,但还请先生谨记一点,为官不是愚忠于君,而是精忠于民、于国。先生若是为表对南宫一族统治都的中心不二而一死以谢忠诚的话,那便是辜负了百姓的赤诚爱戴,便是死不足惜!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子休又恢复了一脸的笑意融融,因为他看到亭外“特务”端着茶水点心回来啦! 而听完他一席话的张铭启,显然被触动了某根心弦,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好在车夫反应灵敏,不着痕迹地推主人一把,提醒之。 在三两步便要入暖亭的“特务”到达前,三人恢复出演公媳和睦的假象。 “交给我吧!”子休招呼着“特务”进来,要为公公倒茶呢。 那“特务”遵从使者的命令,走进来将托盘放到亭中的石桌上,然后不等使者拿茶壶倒水,突然道:“使者,舵主回来了,有要事请使者前往相商!” 94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玉佩 却说“第一把交椅”那日收了自称什么“财务理事”的赵姓青年的五十万两银票,出了酒楼即命人到钱庄兑换现银,本来怀疑这银票有假,不想真兑得足秤的真金白银,遂下发往各分数以解燃眉之急,心中更对这来历不明的金主主动送上门并提出长期合作的好事感到蹊跷。 以对方对日月教资金状况的了解,必然明白日月教现在的政治处境,这般支持一个“邪教”“沽名钓誉”“收买人心”,岂是普通人所为?出手之大方令人咋舌,又岂是普通伤人的能力范围所能达到的? 事关重大,带着深深的疑惑、猜忌,在对赈济活动后续做了妥善安排后,舵主怀揣那人留下的玉佩火速回了总坛。 抵达后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便召集教中长老开会议事。 还在心里嘀咕“第一把交椅”咋一回来就有何要事相商,才在后院“苦口婆心”规劝完张铭启的子休由“特务”引路,步入大堂,便见尊位上正襟危坐,神情比半月更为严肃的“第一把交椅”其下两侧的位置上,各位长老也差不多到齐了,会议很快开始。 在这通货不用纸币用真金白银的时空,子休虽然鲜少跟钱财打交道,但对五十万两还是有些概念的,所以,一听“第一把交椅”说有大款主动送钱上门并提出长期合作的事儿,他也是吃惊不小。倒不是惊诧于大款的思想觉悟高、热情仁爱、乐善好施,而是惊叹于“五十万”这个数字,掰指一算,他“爹”辛苦卖药一年所得连十两银子都不到,这五十万几可谓天文数字了,在旁听长老们的议论,南国朝廷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一百多万两而已。这大款还想长期“散财”真得算是富可敌国了!当然,最令他不可思议的还是这不愿透露身份的大款为何偏偏选中日月教为合作对象?要知道日月教可是被朝廷钦定为邪教的组织,有钱行善的不自己炒作一把,不找正规组织,却找上邪教,实在令人怀疑其动机恐怕不会是热衷慈善事业这么简单吧? 在场几乎每个人都有子休这样的想法,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一会儿,也无人站出来做一番理性实际的分析论证。 作为列席的“花瓶”,子休心有顾忌,也不欲多说什么。不说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相信教中某些“野心派”是心知肚明的。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什么大款提出什么交换条件或者暗示,日月教奉行的除暴安良、杀富济贫、惩奸除恶、替天行道的义理便正是显而易见的可供利用之处! 现在他越来越倾向于自己先前的预感,有人在市场背后挥舞着大手,而这双操控着南国国民经济命脉的大手不属于当局。其势力之庞大已到无从考量的地步,并逐渐从经济领域向政治领域渗透,而日月教这只经济基础不牢、后勤工作没有做好的纸老虎,若是稍有不慎很可能作了他人的跳板。“第一把交椅”此番紧急回来找人商议,怕就是由这样的顾虑吧? 与子休所料不尽相同,即使脑子里没有经济寡头涉足政治这样的概念,“第一把交椅”也是明白对方不可能纯粹捐款行善积德的,但是,相较于“跳板”的说法,他的怀疑更倾向于对方是朝廷派出刺探的细作。这不是没有根据的,日月教常年“劫富济贫”,对各地富商资产调查详尽,如数家珍,而据资料显示,除了朝廷,南国是不可能存在富埒陶白的大巨头的。 自然,若对手真是朝廷,日月教是不可能让其轻易趁虚而入的。不过相较于断然拒绝,双方若真周旋下去,后续资金的投入将成为必然,而大量的钱财之于资金的确匮乏的日月教,实在是颇具**力的。 故而,与其说总舵主担心日月教不慎受制于,不如说日月教惯常的“居高临下”令他孤高自傲、精于算计又野心十足的脾性更盛,朝廷欲用计打压日月教,他便来个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假其巨额钱款,进一步壮大日月教的声势。 但正所谓,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身为日月教总舵主,肩负领导上万信徒脱离苦难的神圣使命,肩负一干追随者的姓名,他很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乎日月教的存亡,所以,即便心中早有了打算,他还是选择回总坛听取教中长老的意见。毕竟那青年给的一枚造型甚为古怪且其上刻有怪异图腾的玉佩是他所猜不透的,或许阅历更深厚、见多识广的长老们会有什么线索或看得出内藏玄机也不一定? 在众人探讨声渐弱时,他终于将玉佩拿了出来。 然,尚未来得及开口说明,一直沉默不语的坐于他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的圣灵守护使者突然间站起,一声大叫:“手机?!” 满座尚未从讨论中回过神来的长老,被这一声高分贝的叫声惊扰,几乎不约而同噤声,目光齐刷刷扫至生源处,这才顺便看到了舵主手里的玉佩。 舵主确实惊愕于使者的异常反应,暂不理他人茫然的目光,只问使者:“使者可是认识此物?” “呃……”自知反应过激,已引起“第一把交椅”的怀疑,此刻否认定会更糟疑心,子休强作镇定,坐回椅子上,侧头细看那明显就是一直超薄手机的玉雕品,半响稍稍平缓了的入鼓的心跳,不答只问:“不知舵主从何得来?” “哦?”“第一把交椅”对这句话很感意外,但见使者没有不回答的意思,而众长老也是一脸询问的目光,他便将此玉佩来黎道明,“正是那青年留下的合作信物!” 听了这话,子休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有非猫的同伴来了?!非动物的老乡出现了?!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玉佩(下) 有时候连子休都忍不住惊叹自己几乎臻于极致的应变能力、超强的记忆力以及出乎意料的宽广知识面,又或者这样的表现便是归属于人是有生命的本能的范畴吧?毕竟,一想到自己肩上背负的一干亲朋好友包括张家主仆和自己共七条人命,他就精神高度集中,生怕自己在稍一被人试探就惊慌失措地露了馅以致遭杀身之祸的人间惨剧发生。天知道,深谋多疑如“第一把交椅”会不会怀疑到那赠玉佩的赵姓青年是来搭救他们的外援? 以这个时空不可能存在的超薄手机的玉雕品为证,子休是不假思索地肯定了外援的存在。故而现在,为安抚“第一把交椅”的疑心,情急生智的他神奇地从大脑皮层的褶皱里翻出一堆不知道何年何月从何处涉猎的连他自己都似懂非懂的概念糊弄人: “所谓‘授记’,乃是宗教语……”跟宗教组织谈论宗教术语总是保险一些,也更显示身为圣灵守护使者的神乎其神,“众生皆有佛性,所以皆有成佛的可能性,正所谓众生皆是未来佛,而授记者,佛对发心之众生授与将来必当作佛之记别也!古有大师在其所撰未来授记中曾列出不变的标志若干,指示人们以此辨认其后世,其中有‘色不变璁玉海中’之说,此玉佩恰正是尊者器宇弘深气度的体现。由此看来,对方多半是为表对**月教神明的虔诚敬重之态,方选中此等圣洁之物作为信物!”   “……”满座一片沉寂,个个都在悉心体味使者话中的含义,却无人参透所谓“色不变璁玉海中”与赠玉佩者之“虔诚敬重”间关联的玄妙所在,又不想显得自己没有慧根,一时间无人发表意见。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忽悠了。片刻,“第一把交椅”透过障眼物抓重点,问道:“使者的意思是,可以答应与那人合作?” “其心向善,精神可表!”子休早想好应对之语,故作高深莫测地微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还请使者明示!”“第一把交椅”不耐烦地快刀斩乱麻,但显然,他内心对使者方才突然爆发的激动之举的猜忌已消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讶异,乍看使者不过就是个普通无奇的平民贱妇,却不知从何得来这些连诸位饱经沧桑的长老都闻所未闻的丰厚学识?莫非,真是日月佛祖显灵,点开她金刚正眼? “霜筠秀含润,玉海湛无际!我只是就此玉佩可能饱含的人文内涵论之,至于是否要与人合作,当由教中诸位长老还有教主决定才是!”子休继续保持微笑,提醒众人自己只是日月教的神职人员,在此仅是旁听,不参与决策的。   经此提醒,众人总算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继续关注该重点关注的事,却也仍有几位失了头绪。但,赶时间的“第一把交椅”是容不得再拖延时间的,他果断放弃了针对日渐有“佛缘”的使者,组织众长老继续议事。 约莫个把时辰过去,商讨的结果出炉了,是合作。 其实,以“第一把交椅”惯来强势的作风,以及几位力撑他的长老舌灿莲花的口才,这样的结果倒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在此之前,子休心里还是不敢百分百下定论的,总担心会有意外状况出现而提溜着一颗心,直到结果敲定,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出了大堂,离开众人的视线,他就迫不及待地在脑子里对玉佩那头的大款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想。 若说对方是Mycnolt,他不这样认为,因为那黑客除了搞破坏什么都不感兴趣,不可能在这个没有计算机、没有网路的时空里发家致富的! 而如果以金钱为基准,首当其冲的莫过于美国那个富得流油的Grandpa,可是堪比赚钱机器的Joseph,怎么可能关心除赚钱之外的事?更何况还是什么穿越时空之类不着边际的荒唐事!退一步,就算是他老人家突发奇想来开拓市场,这个时代落后的市场竞争环境也明显不符合他的高要求嘛! 第二位有钱任务是Plennig,不过,人家一天到晚不是忙约会就是忙演出,哪里有时间管儿子是不是尚在人世? 稍作分析,子休悲哀的发现自己“前世”极少花时间交际,仅有的几个熟人穿越时空的可能性几乎都可以排除。天!还会是谁来救他啊?不会只是巧合或者误会吧?!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礼物 随“第一把交椅”一同返回总坛的还有颜家父子。 小别半月,颜凌霄走前怄在心里的一口气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早在出山赈灾的第一天,他就为自己无理取闹、误会休休、不理休休的行为悔青了肠子,那点闷气消失殆尽,接踵而至的是排山倒海的思恋、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每天每刻无时不惦记着山里那个行动越来越笨拙的休休。担心休休不小心摔倒、害怕休休没盖好被子着凉了、忧虑日月教的人威胁到休休的安危…… 好几回,若不是颜珂提醒,疑似害上了相思病、跟丢了魂似的凌霄就出误诊事件、医疗事故了。这般左煎右熬过了半个多月,终于回来了,他只顾得上回屋手忙脚乱地梳洗换身干净的衣服,便再无心做任何事,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般翘首企盼,直等着大堂议事结束,就急不可耐地往子休所住的院落去。不过,心里头多多少少对自家师兄骆花离横刀夺爱的行为不耻,由此对其人也有了排斥心理,不愿意进屋相见,便盘算着要在半道上截住子休。 只等待片刻,还果真在路上见着了一边走还一边嘴上嘀咕着什么的子休。 思念入骨子里头的人儿终于近在眼前了,凌霄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摆哪儿才好,跟中邪似的直愣愣盯着人越走越近,才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第N次整了整衣衫,正了正发冠,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攒着一颗兔子捣药般怦怦直跳的心,转过身来,深情轻唤一声:“休休!” “啊?!”相较于凌霄几乎要窒息了的激动,子休见到多日不见的人全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喜,居然愣了半天,才像刚认出对方是谁一般,道:“哦,你回来了!” 这样轻松闲散仿佛早上出门遇上熟人问人家“吃了没”的口气,犹如一盘洗脚水瞬间将凌霄满腔的沸腾的热血浇得个狼狈不堪。好在,凌霄早做了心理准备,还不至于心灰意冷,只是不着痕迹地将刚举到一半的手又藏回身后。当然,脸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子休这会儿才将思绪暂时掐断,故而对凌霄神色的变化全无察觉,随口问一句:“外面情况怎么样?” “雪化后,还好!”凌霄回答得勉强。对子休一见面就谈公事完全忽略他的做法心生不满以及惆怅了。 “哦!”子休了然地点点头,突然间想起来凌霄走之前似乎是在跟自己闹别扭?心下登时跟塞进了一块石头似的,憋闷不已。又等了半晌没听见凌霄再吱声,只得转着眼珠,四下里乱瞅,想着说点啥缓解闷闷的气氛。很快,眼尖地瞥见了凌霄背在身后的手里似乎拿了东西,好奇道:“你后面拿的什么?” 子休终于肯关注自己了,凌霄这才收起郁郁寡欢的低气压,也不忸怩作态,郑重将包装精美的礼盒递到子休面前,道:“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你还……”子休本要说你还有钱买礼物,但怕又惹凌霄不痛快了,赶紧改口,“真有心了!谢谢啊!” 说完,也不深想,大大方方地接了礼盒。见凌霄没有反对,便当着他的面,直接拆了包装。 映入眼帘的,似乎是半截白玉手镯作为吊坠的项链?子休不能确定,疑惑地看向送礼人:“这个是……” “半年前就想送你的!”凌霄答非所问,双眸里不知不觉已是深情款款、柔情蜜意,连说话的声音也神奇地沙哑了几分,“喜欢吗?” “还好还好!”子休想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听出来。但心里却有个声音不可抑止地奔走相告:该不会是一人一半,所谓的定情信物吧?!>__<   完全是为与子休心中的声音交相呼应般,下一句,凌霄一眨不眨地盯着心爱之人道:“是我特意掰成两半的,咱俩一人一半!” “半你个头啊!”子休在心里大喝一声,像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几乎是用抛的将礼盒还了回去:“这礼物我不能收!” “……”凌霄也不回话,只是目光愈发深邃地盯着他。 不用说,对上这样的眼神,子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严肃措辞道:“你该送给你喜欢、同时也喜欢你的人!” “……”凌霄还是没反应,却在无声无息中升起一股逼人的气势。 这莫名的气势竟令子休不自觉有些怯场,底气被压下几分,讷讷说着:“这个不适合我!”旋即转身,丢下一句:“就这么着吧!” “我不会放弃的!”凌霄终于开腔了,声音坚决有力,同时上前一把拽住了才迈出一步的子休,另一手自其脖颈一侧绕过来。 “你干什么?”子休以为他要“当众”“耍无赖”,惊慌之下挣扎,才看见他手上拿着的项链。 “你是我的!”凌霄第一次这般强势的宣告,不由分说,给子休戴上了他的项链。   得逞了,便身形一展,使出轻功,向前方掠去。 “喂!”在人即将消失得无影无踪前,子休自震惊中回过身来,却是想起了自己的大计,朝凌霄的背影大喊:“给我回来!”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任务 骆花离毕竟是十几岁的小伙子,身体好恢复能力强,这半个多月的休养,伤势比张铭启好得更快,基本无需借助外力支撑也能下地行走了,只是内伤还需要悉心调养些时日。 骆花离坐在外头亭子里想事情,继而跟外出晒太阳的张铭启“闲聊”,后又被请去大堂议事的一个上午,他就一直呆在屋里泡药水澡顺便运气疗伤。 等疗完伤已是日上中天,还不见子休回来,他有些担心,便出门去找。好巧不巧的,就在院子外头的小径上撞见了凌霄半拥着子休给子休戴上项链那幕。 很小的时候,骆花离就知道凌霄和子休是有婚约的,因为自己对子休存有的暗恋情愫,身为师兄的他对凌霄一直心存内疚、自责,即便而今那婚约因为子休是男子而自动失效,但十多年的心理惯性使然,又加之目前与子休假扮夫妻、夜夜同床共枕,近水楼台已经是不公平的竞争,对凌霄他依然存有一丝抱歉,然而,这样的心理在目睹两人“深情相拥”的一幕后瞬间如被雷劈般分崩离析了,本就潜伏于心的危机感顷刻间如火山爆发,而喷涌而出的还有对情敌的排斥,甚至是敌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就冲过去要“捉奸”,却在下一瞬,冲动之举因凌霄毫无征兆突然施展轻功离开而停滞,又回来的些许理智提醒他这般兴师问罪的出现端得是什么心态?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何况,子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接受凌霄的示爱的! 这么一思虑,他如翻江倒海般的愤怒嫉妒的情绪顿时平静了许多,冷静了再注目看子休的表情,分明毫无温柔甜蜜可言,反而是严肃!他庆幸自己及时刹住了脚步,没往枪口上撞,悄悄转身,回屋。 等子休领着凌霄进屋时,骆花离因早有准备,自然不会对凌霄摆出不友善的态度,言行举止是身为师兄一贯的温和。 却是凌霄一见屋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原本为子休叫住了他而兴奋不已的心情立刻如遭寒流冰冻三尺,面上的傻笑跟着一垮到底。他是太得意忘形了,居然把师兄跟子休假扮夫妻还同居同床这么重大的“奸情”给忽视了!>__< “有什么恩怨,改天再算,今天有事!”子休不是没注意到凌霄看花离的眼神简直能飞出刀子来。所以,他关上房门就往两人之间一站,以严厉的口气提醒凌霄适可而止。时间不多,他是吩咐“特务”去准备午饭才争取到这密谈的大好机会的。   凌霄自不敢拂了子休的意,悻悻地收起挑衅的芒刺,但也是当骆花离不存在,情意绵绵的目光专注于子休,继续幻想子休叫住他莫不是答应接受他,而现在便是要摊牌让师兄死心了吧? 想到终于能抱得美人归,他又热血沸腾地傻笑起来:“呵呵呵……” 子休对此已经没空甩身上的鸡皮疙瘩了,示意师兄坐下,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便直奔主题,道:“师兄的伤还没有好全,凌霄,这事儿就全靠你了!” “好啊好啊!”压根就没从自个儿的美梦中走出去,凌霄还以为子休在说要跟他好,立刻大喜过望地猛点头。 “……”子休和骆花离同时拉下脸来。前者自然是气都什么时候了颜凌霄居然还有时间走神,后者则或多或少带点公报私仇的心态。 气氛的突然凝滞很快“喊停”了凌霄的春秋大梦,他也终于发觉子休的脸色不对,赶紧绷住嘴角边的傻笑,尴尬地搓了搓手,心虚道:“那个……休休,你刚刚说什么事?” 子休没心思再复述上一句话,急着向不知情的骆花离交代事情的始末:“有人出五十万两银票给日月教赈灾,你们知道吗?”   “五十万?!”低呼一声的却是凌霄,他脸上露出和子休初听到这数目时一样的惊诧表情,虽然在山外一直跟随舵主行动,但这种大事件他是不清楚的。突然想起临回总坛的前一日,本已空虚的药材库又突添了大批新药,原来竟是有金主主动送钱啊! 骆花离闻此消息也是吃惊不小,但见子休似话还没说完,他也就暂不发表意见。 接下来,子休简单地将会议内容告之,重点提到那块玉佩,不给两人惊讶的时间,道明了自己的猜测:“那块玉佩我认识,所以,我认为对方很可能是欲打入日月教内部,营救咱们的人!” “是谁?!”凌霄以为子休认识玉佩便也认识人,脱口追问一句。 “不知道!”子休很果断地摇头,“所以,我才说这事儿得靠你了!” “怎么做?”骆花离插进来问一句,他自认伤好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被子休视为病弱伤残者看待。被日月教伤得在床上躺了个把月,使他在子休心目中俊逸不凡的形象严重受损,他得挽回面子。 但这次是没机会了,子休料到师兄的心思,没有正面打击他,只冲凌霄道:“舵主已经决定今晚动身出山与金主联系,仍会带上你跟你爹,我给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跟那姓赵的人联系,最好能弄清玉佩的真正主人是谁!”   “这……”凌霄有些为难,以他这半月与舵主的交集,舵主是不可能带他去见金主的,而要跟踪恐怕很难! 子休早料到会有障碍,不过,他已想好对策,但得等下午才行,于是鼓励性地拍了拍凌霄的肩膀道:“你先回去休息,下午我会给你样东西,到时你就拿着它找街头巷尾的乞丐传话,要单独与那人见面,应该不成问题!” 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 翻旧账 死皮赖脸在子休屋里蹭了顿饭,凌霄才恋恋不舍地暂别心上人,返回自己与父亲同住的院落。过了月亮门,进了院子,沿小径穿过房前一小片油松林,意外地看到房外屋檐下立着尊门神,却不是张府的那个车夫又是谁? “莫不是传说中的表舅舅张铭启来串门子吧?”凌霄心道,觉得新奇又疑惑。想他爹自一个多月前配合子休做戏见了张铭启一面后,可再没去探望过对方。就唯一的一次,他为了帮子休打探这两人的关系,询问爹关于张铭启的事,爹可是一脸看不起人的神态,言语间也尽是贬低嘲讽,之后就再没提起过此人,显而易见,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很好! “怎么这张铭启伤势才恢复了点,就迫不及待上门来,是找茬还是联络感情啊?!”怀揣着疑问,凌霄径自往屋里进。门口守着的“门神”见状,一动不动,什么反应也没有。 凌霄也懒得理会他,见门只是虚掩着,也不敲门了,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屋里两人正在吃午饭,但非常明显,气氛不对。 凌霄保持着手推门板、脚却还在门槛外的姿势,在感应到餐桌上空,两道尖锐如利刃的眼神正在交战,火花四溅、电闪雷鸣的幻景后,他低下头俯看餐桌上—— 几盘菜松散地置于中间,两碗饭在其外围面对面地摆开,其中一盘不知名的菜里面一块已看不出本来面貌的不明“物体”上斜插着两双筷子,执筷的两只手在此盘菜的上方保持静止的状态,相应的,手各自的主人挺着笔直的腰板坐在椅子上,保持纹丝不动的状态。对于门突然被打开,对于第三人的突兀闯入,两人都是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两人在抢菜!”凌霄在心里得出最表象的鉴定结果,心知爹的脾气暴躁不好惹,他机灵地紧抿着嘴巴,颠倒方才轻推门的动作,不声不响地带上门,权当自己没推开过门。 不需要多少时间,门是安然无恙地恢复了虚掩的原貌,然狭窄但不隔音的门缝里却突然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就是你颜珂教出来的好儿子!” 都指名道姓了,不用问,说这话的是张铭启。更不用问,“儿子”指的是谁。虽然其说话的声调几乎不带情绪起伏,但一个“好”字是足以将其内心世界的讽刺、鄙夷诠释得淋漓尽致,所以,凌霄止住撤退的步伐,为莫名被纳入讽刺打击对手的筹码而心有愤愤然地留在门外偷听。 “食不言寝不语,居然有人连这点基本礼仪都不懂!”这是颜珂的反击,显然驴唇不对马嘴,相较之下,力度似乎也是有所欠缺的,而且令人怀疑,他是早等着抓这个把柄。就算不是,他自己也因为说这句话而跟着有失礼仪了,等于是以五十步笑百步,自己打自己嘴巴。 张铭启轻蔑地报以嘲笑,继续自己的意思:“你儿子见了长辈连声招呼都不打,也叫知书识礼?” “……”关于这一点,颜珂自己也颇为不满,于是,一时没有抛出应对之词。 刚开始,凌霄还为爹的无言以对、口才上的弱势而着急,但待爹异乎寻常沉寂了得有半分多钟的时间后,他恍然意识到大事不妙。然而,来不及转身拔腿跑路,胸口已然被闪电般袭来的强劲牵引力拉住,整个人撞上了大门。 一阵“咚咚”“嘣嘣”,身子撞上门板、脚踩了衣摆、人摔到地上、膝盖磕麻了之后,他忙不迭地擦干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惴惴不安地站好,恭恭敬敬向父亲、向表舅舅问好。 两位长辈倒也十分配合地应一声点点头,只除了手仍抓着筷子在碗里斗之外,脸上的表情之坦然,就好像是大过年的,接受小辈来给他们拜年请安一般,理所当然得很。 凌霄“拜完年”,敢怒不敢言地站到一边,自我安慰说近距离观战才好。哪料,突然就被一点也不熟的表舅舅怒点大名。 张铭启双目精光暴闪,严厉地低声呵斥他:“颜凌霄,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我做什么干你何事?多管闲事!”凌霄心里这般嘀咕咒骂道,嘴上却什么也不说。他可不傻,随便说个话没准又成了某些人嚼舌根的把柄。况且,连爹都不过问他的行踪,就更轮不上张铭启了。 可惜,他没料到,张铭启等的就是他的沉默。某些事某些话,沉默比不沉默更糟糕,更引人误会为承认,譬如—— 张铭启开始借题发挥:“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咦?!”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对方却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凌霄一脸莫名,搞不清楚状况。 颜珂却是心里有数,闻言“腾”地一怒而起:“姓郑的,你什么意思!” 这是气话是威胁,要不然也不会把对方原来的姓氏都喊出来。不过,张铭启偏要与之杠上,原本问罪的语气更带上了十二分的指责咒骂:“什么意思?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抢别人未过门的妻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未过门的妻子? 捕捉到这些个字眼,凌霄可是惊愕得不轻,这是设么意思?张铭启是说他爹颜珂抢别人未过门的老婆?!如此恶劣的行径,岂不跟那荒淫无耻的穆王爷成了一丘之貉?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从来作风正派严谨、不苟言笑的爹。后者却只是沉着一张脸,似乎没有要驳斥的意思。依经验之谈,子休知道这是他爹暴怒的前兆。他就说嘛,爹怎么可能强抢民女! 张铭启是不清楚颜珂的脾气的,又或者本就是要激怒对方,毫无顾忌地又冷嘲热讽起来:“……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姓颜的你儿子可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居然都明目张胆地跟别人过了门的妻子厮混!” “我?厮混?!”凌霄错愕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张铭启说他跟人厮混?重点是,别人过了门的妻子该不会指的是……子休?>__<   自个儿被人误会不打紧,子休的清白遭人诋毁,凌霄是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这下可怪不得他不尊老跟这信口雌黄的“表舅舅”结梁子了! “姓郑的,我告诉你,我们颜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抢先爆发了的却是颜珂,旧账他早就想算了,“我就带秀娘私奔怎么了?你这个当表哥的有替她的幸福着想过吗?她自幼父母双亡,寄居你郑家屋檐下,不仅要看你那几房妻妾的脸色行事,还得给小姐少爷十几个人当奴才使唤,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甚至劈柴挑水,日子过得简直连丫头都不如,你倒好,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一句话把她许配给上司作填房!谁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年纪一大把,都能当秀娘她爹了!” “填房怎么了?年纪大点怎么了!”张铭启半点不信颜珂所说表妹被自家妻妾儿女暗地欺压,就更不觉愧对了表妹,反而理直气壮,“邱大人虽说位高权重,人却是半点架子没有,又性情温良、人品好,秀娘嫁了他不说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也是后半生衣食无忧,总比跟着你个无钱无势、一辈子劳碌命的江湖郎中强!秀娘是脑袋发昏了才会上你的当……不对!你小子阴险狡诈,一定是给她下了迷魂药!我当年真是引狼入室啊!”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当初定婚约,你们有问过秀娘的意思吗?连我这外人都知道了,她却一无所知,你们是要等花轿临门了才告诉她吗?全是因为你们郑家百般为难,秀娘才不得不离家出走!” “你放屁!瞧瞧你儿子干的丑事,就知道当初是你拐走了秀娘!”张铭启又把凌霄拖出来当反面典型。 这可是摆明了给后者以攻击点,即使猝不及防获悉了爹和娘不可思议的往事,凌霄为子休名誉受损而临界于爆发的怒气仍丝毫没有退却转移,再次被张铭启推上“风口浪尖”,他毫不犹豫地出言反击:“你才放屁!我干什么丑事了?什么都没搞清楚,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告诉你……” “闭嘴!”却是不等儿子把话骂完,颜珂突然一声低斥,同时以眼神警告凌霄不许再说一个字。待后者因为愕然而目瞪口呆时,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平静指示道:“凌霄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凌霄纵有万般不愿,但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差点泄露了子休是男孩的秘密,恐防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再出点什么差错,只好乖乖闭上嘴巴,出了屋。 门口,“门神”还立在原地,不过面上的表情有所不一样了,大概是被屋里激烈对骂的情势影响到了吧? “砰”的一声,房门在凌霄背后关上。接着,门里继续此起彼伏的两厢对骂。 没留门缝的门隔音效果显然比方才好了许多。不过,凌霄是不想再偷听了,怕自己一个没沉住气又冲进去说了不能说的话,正寻思着要不然再去子休那儿坐坐,一道平和的声音就突兀地从院门口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凌霄循声一看,不是子休他爹柳吾夷是谁! “师叔,您怎么来了!”他一改脸上的阴霾,换上一副笑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迎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谎:“我正要去看您呢!没想到您就来了!” 柳吾夷的注意力一点儿没被转移,还是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你爹又是跟谁过不去了?” “呃……” “张铭启?”不等凌霄答话,柳吾夷自己猜出来了。 凌霄点点头,心里突然倍觉尴尬。“泼妇骂街”实在非男儿大丈夫所为啊!还好他及时退出来,要不然可是又在未来岳父大人面前丢脸了!o(︶口︶)o 相较之下,柳吾夷却是镇定从容非常,居然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不见凌霄跟上来,才回头道:“你不是要去我那吗?走!” “……”凌霄无语,看来柳师叔对他爹暴躁的脾气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惹不起还躲得起! …… 第二卷 第四十八章 对话 柳吾夷的住处其实就在隔壁院落,出了月亮门,沿着灰暗的院墙下油松林边的长廊行不远便到。入了院子,角落里那颗孤独矗立的老树仍是醒目地保持光秃秃,怕是因为今年较往年寒冷得怪异的天气,即便都过了二月二,也不见它有吐新绿的迹象,真是除了没再被白雪压顶,没啥变化。再观院落后大片丛林紧接着的崇山峻岭,即便沐浴在和煦的午后阳光下,亦是灰突突的一片,丝毫没有草长莺飞之势,真令人难以想象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再加之,不知方才潜藏何处的几只乌鸦被惊起突然四散扯出的“呱呱”叫声,更是添了几份萧瑟,煞气得很。 此景此气氛,实在跟几十米开外随时可能掀瓦拆房的“热闹”景象有着天壤之别,令凌霄都不自觉心生一股惆怅伤春的压抑。直至推门进了屋,室内暖暖的温度夹着淡淡的药香袭来,才让他的情绪振奋了几分。 柳吾夷仍是保持着淡然若定,示意凌霄随便坐,自己则到桌前提了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过来给凌霄。 凌霄此时刚刚坐定,冷不丁受师叔此等礼遇,登时受宠若惊得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局促不安地站起身,几乎是点头哈腰着双手接过茶杯,却没料到杯里茶水的热度烫人,一个手滑险些把杯子都给砸了。 “你这小子,慌什么?”柳吾夷看在眼里,不觉莞尔。想起上次还在游云谷时,凌霄那股子不带走子休就不出谷以致被他爹暴打也不松口的刚硬倔劲,跟现在这一副慌里慌张连茶杯都快抓不稳的扭捏模样,还真是反差很大啊。难不成,是他这个当师叔的表情太过冷漠吓到师侄了? 被师叔这么一挪揄,凌霄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常原来是在紧张,毕竟这可是他头一回单独跟未来岳父大人相处啊! “岳……”明了心思,心下反而更慌了,差点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吓得赶紧儿用手捂住嘴巴,假意咳嗽。缓冲了一阵子,情绪稍微镇定了才道:“师叔,你找我爹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不!”讲到正事,柳吾夷脸上刚刚漾起的一丝表情又迅速隐没了。顺势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随手拿茶盖轻拨了一下茶碗里水面上的茶叶,似在斟酌。片刻,看向凌霄道:“我找你!” “找我?”凌霄破感意外。虽不明所以,脑子里当下作出的反应却是:难道师叔也看到他跟子休“厮混”?不过,听师叔的口气,不像是兴师问罪!莫非……莫非,师叔答应把子休许配…… “凌霄,师叔问你件事。”不等凌霄美梦充脑,柳吾夷继续自己的话,语气是十分客气甚至有些严肃的,跟他脸上平静的表情实在相去甚远,令凌霄不由得心生敬畏,谨慎果断地停止幻想,放下手上茶杯,洗耳恭听。 柳吾夷却是问了跟子休相同的问题:“你出去这十多天,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还算稳定。边疆战乱尚未波及到内陆,这次日月教赈灾主要针对的是遭遇雪灾的内陆州府。刚开始去的时候,灾情严重,等雪化了,情况马上就好转了。”凌霄此时的回答,较之答子休的提问时更为详尽。彼时是跟子休闹情绪,何况子休有列席日月教首脑会议,想来对外面情形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没准只是无话找话随口问一句免尴尬罢了。而现在,他可不想给未来岳父留下怠惰荒疏的坏印象。 柳吾夷是才听说了雪灾的事,颇为震惊。他整日埋首医药研究中,丝毫没注意屋外的大雪下了多少日,想不到不知不觉间就是一场灾难降临。 但,对于别人的不幸仅止于震惊,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同情陌生人,他有他担心的人,那是他另一个孩子:“你有没有听到关于柳絮的消息?” 柳絮?原来师叔是在担心子休的妹妹啊!得了这样的认知,凌霄心里绷着的弦总算是松了一松。但对柳絮的近况,他是一无所知的,至少社会上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位文国公主处境的传言。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如是安慰师叔。 后者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回话。 100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对话(下) 想师叔是因为没有得到柳絮的消息而心情失落,凌霄又断断续续说了些安慰的话,确实不见效果。 柳吾夷仍是没啥反应地看着一处,似乎沉浸在低落情绪中,不可自拔。 看这情形,恐怕不是靠外人说几句安慰的话就能开导得了的。 身为晚辈毕竟人微言轻,更无从体会父母担忧儿女的心情,凌霄也有些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了,又加之,他连着几个日夜马不停蹄的赶路,回到了总坛,又情绪激动地折腾了一上午,精神力几乎撑到了极限,原来回自己屋是要补眠的,没想到会撞上屋里有人吵架,跟了师叔过来这边,又说了这么会儿话,他还是快撑不下去了。 心想自己呆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说不定反碍了师叔的眼,不如索性告辞!要是那边还在吵没处睡,就赖到子休那儿去睡,连师兄都睡得,他为何睡不得?!这般盘算好了,凌霄立刻起身告辞。 不想,话说完了才要转身,突然就被半响没动静的师叔叫住:“等等!” 凌霄应声嘎然收回迈出的脚步,对师叔忽然喊出的过重语调有所讶然,小心问道:“还有事吗?师叔?。?” “子休中午找你,所为何事?” “啊?”师叔的思维跳跃太快,凌霄有些跟不上节奏。当然,也有对师叔也看到并且质问自己中午跟子休见面的事的愕然。听师叔的口气,是质问吧? 面对未来岳父大人阴晴不定的态度,他是打心眼里紧张的,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子休交待的事儿半句不落和盘托出。当然,关于实际上是他在院子外拦住子休并送出定情信物,他是没胆量说的,柳师叔不赞成他跟子休的婚事他还是心里有数的。不过,师叔只是问子休找他有何事,没问他找子休有何事,所以这也不算是隐瞒事实吧?! 凌霄满以为自己聪明圆滑,此事处理的可谓“两不得罪”,既没有暴露自己也没有对师叔不敬,却不晓得在他焦急等待子休快快从大堂回来时,得知他回来的消息的刘师叔正好想要找他打听外头的情况以及柳絮的境况,而在他守在半路拦截子休时,刘师叔刚好就紧随他后走进了院子。 也就是说,柳吾夷跟骆花离一样,好巧不巧也撞见了凌霄送子休礼物的一幕。不同的是,柳吾夷不动声色暗藏起来,强压着心头火气看完了全程。而若不是对自己儿子的个性、脾气、好恶有所了解,同时观子休脸上的表情从头至尾确实毫无“郎情妾意”可言,他早就跳出来收拾这俩伤风败俗的臭小子了。好在,事实不过是凌霄一头热,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关心,这才决定暂不计较此事。 原来他是想等凌霄从子休那儿出来在单独问问情况的,但等了半响也不见凌霄从那院里出来,他只得先回自己屋里歇着。待再出来找凌霄,就正好是颜珂跟张铭启吵得不亦说乎之时了。可见,他一早就决定不去惹脾气暴躁的师兄颜珂是明智的。 此番,凌霄老实配合,连子休在日月教长老会议上所收集的议事内容、子休计划好的搭线方案都清楚交代了,他倒是没有必要再去找子休谈话了。而这一堆信息里头,最令他惊讶的不是五十万的赈济款,不是日月教得了金主的扶持,而是—— “子休既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又何从认识人家的玉佩?”这是柳吾夷疑惑的问题,“这不是很奇怪吗?他凭什么断定对方是友非敌?” “......”凌霄无言以答,他心里其实也是有这样的疑问的,但是子休的“不知道”回答得那般肯定,之后安排那般的自信,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以致显得自己婆婆妈妈的。他是不愿佛了子休的意,但凡子休的要求,他便有求必应。 柳吾夷一眼看穿了凌霄心里的傻念头,严厉教育道:“子休当年身居山里,见识少,做事难免不知深浅轻重,你比他年长懂事,却不可跟着一块儿胡闹!” “是,我会小心的!”凌霄自也不能不顺着未来岳父大人的意思,给了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柳吾夷心里其实很清楚要说动跟颜珂差不多顽固的“石头”是很难的,这也是他午时不入子休那屋和大家一块商量的原因之一。男人爱面子,尤其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他是知道的。 不过,现在看来,没子休在场,没情敌威胁,也是说服不了凌霄的。 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好紧抓着多说教,他只能告诫道:“出了危险,顾好自己的命就行!明白吗?” 凌霄可没想到师叔前后态度变幻之快仅在一句话间,愣神了好几秒,方才反应过来,点头:“恩,明白,师叔您放心;” 柳吾夷没有表示什么,因为左想右想,子休的计划都是莽撞到了极点,居然连姓赵的的身份都没摸清就妄想对方是友是敌是救兵,甚至急不可待要正面出击与之收敛了,更不可能轻易让凌霄去冒险,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搞的就这般成足在胸呢?看来,那玉佩定然有什么问题!难道,子休还想仿造个玉佩给凌霄?可这时间也来不及啊! 101第二卷 第五十章 仿品 正如柳吾夷锁猜测的,子休就是打算仿造个玉佩给凌霄。至于时间,自然是来得及的,谁叫这是造假呢! 在子休认为,同是另一个时空的“舶来人”,对方是不会计较手机雕刻品的材质的,所以,作为接头暗号的仿品只要有手机的外形以及Nokia的品牌标识就行了。说来巧了,那款超薄直板手机玉雕品跟他“前世”用的居然是同一个品牌同一个型号,这下,会雕刻参考图可就是心中有数,“下笔如有神”了。 吃过午饭没多久,子休就让“特务”去厨房给他弄几根生白萝卜来解解馋。这应该不会引人怀疑的。书上说得好,白萝卜长得洁白如玉、晶莹剔透,所以,用它来代替玉是在合适不过的了,下起道来还不费力。不过,鉴于自己雕工有限,子休还是将雕刻的重任委以总想要做点贡献挽回颜面的骆花离,至少,怎么看师兄也是比他心灵手巧的。 以午睡为由,打发了“特务”出去,两人偷偷开了工,一个绘图指导,一个切了萝卜访刻,配合了默契,也不枉他们亲密相处了两个多月。 屋里也不是没有人睡午觉,从柳吾夷那里出来的颜凌霄,终是厚着脸皮跑来子休这里借床睡觉。 对于凌霄给出的“严某某和张某某整霸占了屋子剧烈争吵”的理由,子休虽然心惊了一把,但也很快恢复了平静,想来以颜珂和张铭启的IQ、EQ,应该清楚什么内容可以吵什么内容不可以吵的,什么情绪可以爆发什么情绪不可以爆发,否则,“剧烈争吵”了这么长时间了,日月教某些人也早该登门拜访了。 两位姻亲有矛盾冲突,他这个不怎么了解个中实情的晚辈也是不好管的,何况,连与之同辈的爹都不欲插手,他就更没有理由自讨没趣了,索性,随他们折腾去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闲工夫的。 答应了给子休刻萝卜,骆花离不敢有丝毫分心怠慢,即便师弟堂而皇之鸠占鹊巢,他也只是忍气吞声、伪装大度、强颜平静。因为,若是被子休看破他的愤怒他的嫉妒,是会被列入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之流的。 得不偿失的傻事,他不会做,至于师傅跟人吵架,他相信,强硬如牛的师傅是不会吃亏的! 怪异的场景呈现在这个午后阳光倾泻的房间里,一边是“骆氏夫妇”二人鬼鬼祟祟置身厚重的屏风后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一边是颜凌霄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大觉。只有后者睡梦里偶尔的几句呓语撩动着市内的静寂。 隔窗的眼睛迷惑地眯缝了一下,转瞬消失了。 几个时辰后,颜张二人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在到达口干舌燥、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时终是无可遏止地升级为打架斗殴。 所幸的是,战斗才刚刚打响三招就被日月教总舵主派遣而来的“勤务兵”打断了。 不要误会,“勤务兵”不是受命来劝架的,而是通知颜珂,舵主的行程提前了,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动身出发。 睡在子休那里的凌霄,也收到了同样的指令。于是,柳吾夷终是无缘看到子休交给凌霄带出山的那枚“玉佩” …… 三天后,冰雪逐渐融化的婺州城,暖日洋洋的上午,数日前萧条的街头巷尾基本恢复了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热闹。 在一小巷面摊上吃完早点的凌霄,抹抹嘴,付了钱正要走人,旁边蓦地就伸出一只肮脏的生疮的枯手来。 转头一看,是个衣着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老乞丐,旁边还站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乞丐,四眼直勾勾瞅着他的钱袋,双手作揖,点头哈腰地乞求道:“这位公子,求求您打发一点吧!我孙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求您行行好……” “停!停!”身手打断乞丐凄凉的念叨,凌霄皱着眉头掏钱袋子,不是他歧视乞丐,实在是这一老一小身上的气温太难闻了,尤其是口臭,简直比臭豆腐还臭!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见人掏钱了,老乞丐转而按着小乞丐的头卖力地鞠躬道谢。 很自然的,两人身上的怪味直往凌霄鼻腔扑来。 实在受不了了,凌霄捂着鼻子跳开,却突听身后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大嗓门嚷嚷着:“这位公子出手真是大方!老乞丐,这玉佩没准够你们爷孙吃上一年半载呢!还不&%¥#……” “玉佩?!”凌霄却不明所以,满脸诧然地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刚刚随手掏给乞丐的是快成色上佳的玉佩。这可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物件了,把它施舍给乞丐,那还得了!赶紧儿抢了回来,“弄错了!这玉佩可不能给你们!弄错了!“ “啊?!”后头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着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都张着嘴,哑口无言。 但见者年轻公子急急忙把玉佩收入钱袋藏好,又在衣襟、袖口内掏了半天,最后终于掏出块乳白色的方形板子,这是……啥玩意儿? “萝卜?!”老乞丐颤巍巍接过公子换而施舍的东西,解答了众人的疑惑。千真万确,这就是快萝卜啊! “切——”众人大大不屑地嗤鼻一声,回头各干各的事儿,不再理会三人。 “萝卜怎么了!萝卜也能吃啊!”凌霄涨红了脸为自己辩解,见无人再注意他们,才压低了声音对乞丐道:“不是给你吃的!我要见赵理事!” 那老乞丐闻言,似微愣了一下,抬头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手上小心翻过萝卜快摸了摸,没有说话,走了。   102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 夜会 凌霄很意外能见到传闻中的赵理事。虽然对子休有求必应,但实际上他心里对子休想出的主意是不敢恭维也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有想到上午按子休交待的方式送出了那萝卜佩,晚上就真有人登门造访了。 这一趟出山,他没有和他爹一块儿住随搭随拆的移动医馆,而是被舵主单独安排在这一处不大不小地点较偏的客栈。据闻这客栈时属日月教的产业,故而官府要查他这种提供不了身份证明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官府很忙没空查人就另当别论了。而今夜,赵理事竟是亲自登门造访,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越窗而入! 能悄无声息突破日月教不下的几重封锁线,凌霄很佩服这位赵理事的功夫,但更多的还是心存戒备和怀疑。谁知到,这会不会是日月教派来探视他的托儿呢?毕竟日月教眼线暗子无处不在,也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 现在,暂且将来者认作赵理事吧。此人身著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夜行衣,身材高瘦颀长,却也不显羸弱,黑布包裹的头发,只露出一张脸,在暗淡的月光下,倒也看不出他的年纪。一双炯炯的眸子在夜色衬托下显出几分精锐,声音亦透着干练自信,在做完“我是你要找的赵理事”的自我介绍后,他没有询问凌霄的尊姓大名,就很直接道:“你是日月教的人!”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使得凌霄无从回应,一时更加提高了警惕,但同时也有些迷茫无措。此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只有日月教的人才见过这枚玉佩!”算是对自己前一句话做的补充,赵理事从容地自腰间掏出两块模样儿差不多的白色方形板子,正是凌霄上午交给老乞丐的那块萝卜,以及被子休用萝卜仿造的手机玉雕的真品。 自认对玉石有些研究,凌霄一眼就看出着真品的材质乃是货真价实的上等羊脂玉,而子休那块白萝卜赝品压根不可与之同日而语,尤其几经周转,当初的新鲜萝卜已经开始缩水。想来,这位赵理事从老乞丐那里拿到蔫不拉几的萝卜仿品时,心情一定无比复杂吧? “说吧,你单独约见我是为了什么?”这会儿,赵理事的气场倒是很平静,自顾自地把两块“玉佩”摆在桌上,顺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凌霄自也不能输了阵势,对方的话基本是朝着子休设想的方向发展,他心下也随之从容不少,加之那块蔫蔫的萝卜让他进一步确认了对方是赵理事而非日月教的托儿,遂作傲慢姿态声明:“我要见玉佩的主人!” “我就是!”赵理事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语气不容否定。 凌霄却是有些意外。首先,按子休的说法,赵理事这名号一听就是个专职管理要么跑腿的,真正的大老板一般行事都谨慎小心,是不会第一次就亲自出马接触日月教的人的,就更别提一个那萝卜当玉佩的无名小卒,只怕赵理事压根没把萝卜玉佩的事儿上报给大老板,只是自作主张先行来确认情况罢了。而另一方面,在他看来,穿着夜行衣深夜暗潜,是在有失幕后主事者的神秘感、威慑力。 思虑了一会儿,他始终心存怀疑,试探道:“这么说,赵理事一定认识这玉佩上的图腾符号,并且能读出他们的正确发音?” “……”赵理事的反应没了上句话的不假思索,锐利的双眸渐渐眯缝起来,似在审视、在探究、在权衡。片刻,他的面色突然一沉,冷冷道:“玉佩主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如果我说,有人,认识这些符号……如果有人能读出,它们的正确发音呢?”凌霄没有被他突变的气势吓退,反而为自己的质疑是正确的而感到兴奋,更以徐缓却咄咄逼人的语气说出子休事先交代过的话,以求给对方造成心灵上的冲击。 而气势根本无需他虚张声势,光是这句话的内容本身就足够赵理事震撼的了。事实上,正如子休所料想的,这位理事没有第一时间向上头报告萝卜佩的事。因为在他看来,以萝卜仿玉佩妄图见到他本身就是个荒唐的闹剧,是对他、对他所在组织的不敬、戏谑,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经调查就草草上报,定然令上头质疑他的办事能力,而无奈上头又曾颁下特令,若有人打探玉佩的事,必须及时上报,这才使他即便不想走这一趟,也必须前来确认情况。本以为最多不过是日月教的内讧,却没想到事情竟是大有乾坤。 又是一阵沉默后,赵理事恢复了先前的泰然自若,但也不欲松口退让,只道:“有这样的人,我倒想见识见识!” “我的当事人只见玉佩的主人!”凌霄的语气依然徐缓,态度依然傲慢强硬。 “当事人?”赵理事心里的疑惑更盛于对对方傲慢态度的恼怒,他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正如当初她不明白上头安排给他的职位“财物理事”的意思。 “……”凌霄无法做出解释。实际上,他也不清楚这词的具体含义,只是词放进了句子凑合着也能懂个大概。他完全是按照子休教的话来说。 两人一时都没了话,气氛陷入沉寂的对峙。 良久,是赵理事打破了冰点:“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区区一件仿品,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手机!”凌霄斩钉截铁给出两个字。 “?”赵理事显然不明所以。 作为传话人,因为子休不肯相告,凌霄亦是不明就里,知道:“你只需转告玉佩主人这两个字!他若是明白,自然会答应见人!” …… 103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计划败露 对峙的最终结果,赵理事答应了传话。目送其人如鬼魅般快速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凌霄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心底悠然升起意思飘飘然、几许得意。 总算是助子休拓开了第一步棋,若能成功联系上玉佩的主人,顺利挣脱日月教的魔爪,相信子休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到时候,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把师兄给比下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子休还真是想法大胆又料事如神,一块萝卜几句话就能打发了赵理事乖乖做事。真不知道这名为“手机”的方块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那些个大大小小排列也说不上整齐的字符还真是怪异得很,似乎连赵理事也是毫无所知啊!可是当初怎么就给了日月教做联系的信物呢?莫不是…… “莫不是,”没有做过就的思虑,凌霄脑海里冷不丁跳出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猜测,他的呼吸都经不住因之一窒,“莫不是子休在他不在的几个月或更早以前,在什么地方结交了什么情人?!” 所以,“手机”有着只有子休和那个人才知道的特殊意义! 所以,“手机”其实就是子休和那个人的定情信物! 所以,无论怎么问,子休也不肯透露“手机”的真正含义! 所以,一直以来子休不肯接受他、师兄包括南宫度的爱意,那是因为子休心里早有了人……不会错的!一定就是这样了!除了这样还能是什么样?! 瞬息间,凌霄的脑子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充斥塞满,胸口像被铁锤狠狠砸中,心情不可抑制地自天堂跌入地狱,刚刚的沾沾自喜荡然无存,统统化作自怨自艾。 几天前与子休并肩相谈的景象在脑海里杂乱无章地反复闪现,而最最醒目的莫过于子休在绘制那张“手机”雕刻图纸时,脸上掩饰不住的容光焕发!这不就是铁证吗?!倘若不是对“手机”的模样儿记忆犹新,不是对几十个复杂怪异的图腾字符烂熟于心,又怎么可能只是在大堂上看过一眼就能轻轻松松、准确无误地将之庙会下来?子休不是和自己一样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怎么会才发现?他颜凌霄怎就会如此愚钝?帮情敌抬了把花轿居然还在自鸣得意!>_< 愤怒!懊恼!怨怼!烦躁…… 复杂多元的情绪骤然纠集到一处急需派遣,令凌霄咬牙切齿,只差大叫一声来发泄,然而客观环境不允许,他只能拼命地克制着冲动,反反复复不停地弯曲、伸展和内心一样愤懑纠结的十指,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抓扒着脑袋,真想一个爆栗敲死自己。 “咚!咚!” 额头无意间就撞上了硬硬的桌面……不对!是有人在敲门……也不对!似乎,是有人在敲桌子! “什么?”O_O!被自己突地而来的感知惊醒……错了!这不知是感知,更是客观事实通过感觉器官在大脑中的直接反映!凌霄舌挢不下地回过神来,惶惶然抬起头—— 昏暗的房间里,迎着照进窗户的微弱月光,圆形茶桌前,赫然矗立的高大魁梧的人影,不是日月教总舵主又是谁? “舵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好在心中燥怨愤恨的情绪一定程度压制了大脑本能地对突发紧急状况的惊慌失措反应,凌霄在短时间内组织好了一段语言,声音听上去居然还算正常。 “这么晚了,我怎么来了?”舵主面色如常地转述凌霄的话,与平时无异的毫无波澜的声调在凌霄此刻听来却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连那双深如湖底的眼眸此刻看起来也仿若两柄冷冽的刀锋。 屋里的温度似乎都因为此人的突然闯入而陡然降至零下。这不全然是心理作用,凌霄怀疑他察觉到了什么,正是来找自己对质的。否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情足以惊动一教之主于百忙之中一身煞气闯来? 果然,只是稍作停顿,舵主就冷冷地切入了正题:“姓赵的能来,本舵就不能来?” “!!”虽然早一步做了心理准备,但直接被对方道破的冲击力仍令凌霄止不住暗暗心惊,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的“噗通”声。这下我糟糕了!果然还是没能逃过日月教的法眼!该死的居然连来人是赵理事都一清二楚!这可怎么办? “是使者叫你这么做的?”没有等凌霄从心惊肉跳中理出对策,舵主又补充了一句更具震撼力的话。 这话什么意思?毋庸置疑,子休的计划百分之百败露了! 不容再多想,凌霄毅然决意顶包,心一凛,脸一沉,故作义愤道:“舵主以为我颜某人行事还需要听从一个女人指手画脚?” “难道不是吗?”显然,舵主是不会轻易被唬住的,更何况是有备而来!“你以为教中上下还有谁不知你颜凌霄对使者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怔神儿了的反是凌霄,这话之于不久前才惊觉第三个情敌存在的他无疑是一记重创。不是被嘲讽自觉丢了面子,而是想他颜凌霄用尽“手段”喜欢着一个人,使劲浑身解数对那人好,想尽办法粘着那人,却终究不敌一个几乎从来没有在那人身边照顾过的外人……等等! 思及此处,凌霄脑子里刷得闪过一道白光。他突然记起曾经在栾州穆王府似乎挺南宫度提及过一次叫网球王子的人。当时他当是南宫度在挑拨他与子休的关系,如今想来,难道子休心里装着的情人就是网球王子?倘若对方真是个王子,有可敌南国的财力倒是不足为奇了…… “哼!”对于颜凌霄明显时间拖得久了点的发呆,舵主依然不悦,冷笑一声,警告道:“不要装傻,上午还有刚才的事,本舵已经全都知道了!玉佩、乞丐、赵理事,岂会是凭你一己之力所能知道的?你们不要以为本舵好蒙骗!” 知道了还问?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凌霄不再做徒劳的掩饰,毅然决然道:“此事经我一手策划,既然暴露了,便任舵主处置!” 没有为子休求情,因为担心越求情越引对方怀疑子休才是主谋,适得其反则得不偿失了。 然而,舵主并不对他的话做何表态,反而难得一见地微扬起嘴角,开口,注意力还是定在子休身上:“她果然是认识那块玉佩的!那姓赵的背后是谁?” “不知道!”凌霄如实回答,虽然心里已有一些猜测。 “不知道?”舵主有怀疑。 “真不知道!要不然也不至于冒险……”凌霄欲摆事实证明。 舵主并不想听,打断他:“那姓赵的来做什么?” “调查我!” “嗯?” “子休也想知道他背后是谁!”凌霄回答得太快。 “很好!”舵主得意地逮到了他的自相矛盾。 104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计划败露(下) 凌霄以为自己这下是必死无疑了,却不想舵主在审讯完后,除了加派人手看管他,竟再无过激举动。 没有侥幸之心,这反倒让他更加惶惶不可终日。猜测自己能暂保一命不过是舵主为避免打草惊蛇触动赵理事终止合作意向所做的权益选择。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是早死抑或晚死,他只担心未能及时派遣心头之怒的舵主盛怒之下下令总坛对“心存异心”的子休出手可怎么办? 骆花离和张铭启联手也抵不过日月教,这早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何况他俩的伤还未痊愈;柳师叔的武功早十几年就已尽废,不足以抵抗实力深不可测的日月教“和尚团”,即便轻功了得,他体内尚有余毒未解,身体状况时好时坏,也不可能如半年前在穆王府那般携子休悄无声息逃遁;张府的车夫虽还能打雀也不见得厉害到哪里去;剩下子休既不会武功又腹大如鼓,行走都困难,如何逃得过这一劫?! 一通分析,竟是毫无绝处逢生的可能,凌霄心里愈发急得如火在荼,直怪自己办事不利连累了子休,倘若子休遭遇不测,自己便是那千古罪人!可也清楚,如今之计,自责、心急都毫无意义,捅了娄子不尽快想办法收拾便只有等死。子休的命,包括柳师叔、爹和师兄的生死全都悬在了自己一人手上,生死攸关、刻不容缓,唯有铤而走险,方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咬牙打定主意,凌霄停止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跃而起,朝那隐匿在黑暗里的看守者喊话,要求再见舵主。而舵主似乎早就等着他行这一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房间里,两人又面对面坐在茶桌两侧,继续半个时辰前中断的话题。 生怕自己的决定为时已晚,凌霄亟不可待地声明:“我以为就目前我所知道的,舵主最好不要动子休!” “哦?”舵主只是一挑眉,像是对这一略带警告性的说法表示不悦,却也有几分感兴趣。 “你说的没错,子休的却认识那枚玉佩!”凌霄首次肯定对方的话,并披露真相,“所以,真正驱使赵理事亲自来见的人,不是我,而是子休!” “是嘛?这该不会是颜公子为保使者一时安危,又跟本舵耍什么花招吧?”舵主一针见血道破凌霄心中算盘。 虽然自己说的话是事实,但心里也确实是为了保子休安危将宝完全压在了情敌“网球王子”身上,如果置之死地而后生也算耍花招的话,凌霄不否认:“信与不信全在舵主,颜某不过提醒舵主一句罢了!” “提醒?”舵主冷冷一笑,显然不认为事实仅仅是提醒这般“温和”的性质,却也没有因此转移注意力,揪住关键点追问:“那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也很想知道!”提及很可能是子休跟被人的定情信物的玉佩,凌霄仍觉得心里窝着一团气,脱口就几乎用吼的喊出来这么一句。 吼完才惊觉弄错了发作的对象和时候。赶紧闭上嘴,忍气吞声了半晌,终于压下突兀爆发的怨愤恼火,作平心静气状,道:“这个恐怕只有玉佩的主人和子休才知道!相信,以舵主的眼里,一定早就看出赵理事不过是个传话的人吧?” “哼!”舵主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对于对方无疑是暴露出的一丝怨气,他是敏锐捕捉到了,直觉事情似乎并非如他先前所估测的那般复杂了。 没有探明舵主的态度,凌霄不敢有丝毫懈怠,别无选择,他愿以命相抵:“颜某亦不过是个传话的,若舵主因此事着恼,心头之恨难消,尽可以拿我开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杀要剐?”沉寂良久,舵主终于肯表态,嘴角挂着与所言之语严重不符的阴寒的冷笑,“颜公子严重了,你是我日月教圣灵守护者的人,本舵怎么好随便乱动?这岂不是藐视圣灵神威?说起来,颜公子倒是条汉子,为了心爱之人连命都可以不要,真是令本舵佩服佩服!¥#@*&……” “……”凌霄没有回话,听着意思,子休之于日月教还有利用价值,不至于遭杀身之祸,他就放心了。当然,他没有忽略普遍总是在后头出现的威胁。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舵主转移话锋:“不过,本舵还是希望颜公子所言果真句句属实,无半点虚假,否则……”具体的惩罚措施他没有言明,之间惨白如霜的月色映照着阴郁诡笑的嘴角。 凌霄报以默然,虽不惧生死,他却仍会畏惧威胁,除非子休平安,他才无怨无悔! 105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局势扭转 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叫计中计,又或者说,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在经历了三天三夜漫长的等待,当赵理事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凌霄对诸位先贤之名言警句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领悟,不过,在此之前他最直接的反应是震惊。 原因无他,只因赵理事在此非常时期关键时刻的再次露面,不是如三天前那般悄无声息穿越日月教封锁线深更半夜闯入他房中密谈,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经由舵主差人传唤,他才得以见到对方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收到传唤,凌霄的第一反应是赵理事未能二次通关,被舵主逮个正着,舵主此番传唤他过去,是要令他二人当场对质。当然,对于赵理事竟然大白天堂而皇之来访的做法,他是有心存一丝怀疑的,却一时也想不透其中的奥妙,姑且将之归为对方有恃无恐、自视甚高、不把日月教放在眼里吧。 然而,待他随引路人踏进舵主与赵理事所在的房间时,却见这两人相对而坐,正悠闲地喝茶、下棋。 房间不是审讯惯用的暗室,不过是客栈里一件普通的客房,而闲适得诡异的气氛,无不彰显其中必有玄机。 没有多想,仅凭现有对双方背景、关系的了解,凌霄断定:赵理事身份特殊,舵主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遂保持冷静,不动声色。 看情形,这一盘棋似乎早就开了局,却也没有因为第三个人的到来而要草草收盘的意思。光是伺候的人进进出出添茶续杯,凌霄都要记不清有多少趟,而窗下两人除了偶尔挪动右手摆布棋子,始终保持着眼盯棋盘、目不斜视、口不言语的状态,这样的对弈不由让人觉得更像是暗中进行着心理较量。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似乎自日上中天到了日落西斜时分,终于,一棋定输赢的时刻到了,没有在占优势时向对方表谦虚,如“承让”等言辞,放下棋子开口说话的是赵理事,他毫不客气地笑道:“你输了,舵主!” 这句话宣告着什么?凌霄直觉他的话另有所指,心脏不由“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赵理事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舵主的意思,你所还所认识玉佩上的图腾符号并且能读出它们的正确发音的人,正是贵教新任圣灵守护使者?” “啊?!”凌霄的震惊便是由此开始。都顾不上留心赵理事被抓了包怎还敢这般嚣张,只道舵主怎么可能……不不!是舵主怎么会和赵理事谈及圣灵守护使者?舵主不似算计着要查清赵理事背后是什么人的吗?怎么法尔吐露了教中事务?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坐在赵理事对面的舵主,但见舵主一脸的阴气沉沉,脸色比锅底白不到哪里去。若说就因为输了一盘棋就摆出这副臭脸,是真有些“颜”过其实,不符一教之主的气量,更不符舵主惯常的作风。 究竟,在自己被传唤之前,事态有着怎样的发展? 凌霄满腹狐疑与急切,在思绪即将滚作一团乱麻时,他才注意到赵理事毫无顾忌或者更准确的形容是沉静的表情里那一种坦荡而又自尊的神态。这样雄沉的气度,放在三天前那晚是没有什么不妥,但放在现在,就有些反常了,更何况,舵主的表现也是异常的! 重重不合常理的迹象,令凌霄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唯一合理的解释莫不是——不是赵理事被舵主逮个正着,而是舵主被赵理事摆了一道? 事实竟真是如此!此次,赵理事来访,原本要找的人就不是凌霄,而是舵主! 当然,以凌霄的面子、身份,是不足以令赵理事(更别提舵主)特地向其道明事情原委的。不过,即便赵理事未有赘述个中详情,却也或多或少透露他此番来访的首要目的,居然是——提醒舵主打击异己势力。 哪里来的异己势力? 当听到自己被赵理事怀疑成挑唆日月教内讧的内奸、制造内讧的始作俑者、假托知道玉佩秘密之名企图骗取财政支持的图谋不轨、包藏祸心者,而对方则摇身一变成了捍卫舵主对日月教领导权威的正义之士时,凌霄才不得不震惊得生出对昔日贤文里那些至理名言的感叹。毋庸置疑,这个赵理事是老谋深算也早对生出变化的失态做了调查防备的,这般出其不意行事,不仅反客为主,将自身嫌疑洗刷得一干二净,甚至颠覆了事实真相的本质,却始终保持一脸真诚的表情,简直就是老奸巨猾,令人叹为观止! 其无懈可击的程度,无怪乎舵主都一不小心信了他所言,而之后,为证明日月教具备合作的实力更为表合作诚意,主动为自己已经提审过的人洗脱莫须有的罪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来即便舵主后来终于心生怀疑,却已是不该说的话都被套得差不多了,也只能忍气吞声,故而,现在的脸色才会这般难看吧? 惊愕之余,凌霄心里还是有意思报复的快感的,可接下来赵理事的一番话,却令他再幸灾乐祸不起来了。 “不瞒舵主,这玉佩的确身负秘密!”赵理事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 在收到屋里两人不约而同投来的关注目光后,更放缓了语气,沉重道:“我家先生之所以广行善事,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我家夫人!” 你家夫人?!陡然听到这样的字眼,凌霄的面色止不住变了一变,心跟着噌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该不会他先前的猜测真要应验了吧? “我家夫人几年前失忆,之后不久就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先生担心夫人在外流浪受冻挨饿,才广修善缘,希望流落在外的夫人也能得到妥善救助……这玉佩其实是夫人给先生的定情之物!” 106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协商 “定情之物?!”对方所说居然真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凌霄终于没能压住心头不安于焦躁,失口喊了出来。 说话突兀被人打断,赵理事脸上却没有现出不悦或者愕然,反而敏锐察觉到凌霄语气中透着的过激情绪,即刻将注意力转向凌霄:“颜公子可是知道些什么?莫非,贵教圣灵守护使者果真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再次被人打断,是已然调整好脸色的舵主:“赵先生,我想这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教圣灵守护使者的确是女子不错,但绝不可能是你家夫人!” “舵主凭何如此肯定?”赵理事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一脸笃定地强调,“认识此玉佩之上图腾符号并且能够读出他们的正确发音的人除了我家夫人,世上绝无第二人!” “我教始终不曾失忆更不曾失踪,而且,她的夫家姓路骆,她幼年时便做了骆家的童养媳!试问,她有怎么可能是你家失踪多年的夫人?”舵主坚持自己的观点半分不退让。 赵理事表示质疑:“凡事都可能有疏漏,说不定是骆家人弄错了呢?要知道,贵教使者可是声称……” 舵主早料到他要说什么,立刻熬不犹豫地反驳:“赵先生不是也有怀疑颜凌霄所谓知晓玉佩秘密的人,不过是为骗取财政支持而设的幌子吗?” “但使者的确说对了玉佩的名字!” “先生指的是‘授记’?”舵主不以为意地反问,目光移向窗外苍穹,满目虔诚,“我教使者得日月佛祖庇护,开金刚正眼,通晓天下奇闻异事不足为奇!据使者所言,‘授记’乃是宗教语,是佛对发心之终生授予将来必当做佛的记别,而此玉佩恰是象征某位上古尊者容器宇弘深气度的圣洁之物,我教使者完全是出于对信仰的追求,才不由生出对玉佩的好奇心,却因进来教中事务繁忙,她又不想劳师动众,这才瞒着本舵,私自派人与先生接洽!” “舵主不是使者,又怎知使者心中真实想法?”赵理事压根不理这套,依旧坚持质疑,甚至不耐烦地批评起来,“事实究竟如何,只有使者自己清楚!舵主态度这般武断,莫不是心中有鬼!” “心中有鬼?”舵主显然被激怒了,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赵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理事却是毫无忌惮,快口直言道:“若能与使者见面,来个当面对质,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不行!”抢在舵主表态前,沉默许久的凌霄突然爆发,依然提出反对意见。“定情之物”四字几乎压垮了他所能承受的心理底线。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目光短浅也罢,他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子休与旧情人重修旧好的!与其冒险出逃,从此活在情敌的阴影、子休的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中,倒不如大家继续留在日月教,起码还能得到子休的一线关注!所以,就让那该死的定情信物见鬼去吧! “日月教神职人员不是非日月教人想见就能见的!”在凌霄之后,舵主及时补充反对的理由。 “是吗?”赵理事不理会这明显是不肯安排见面的托词,目光定定地审视着凌霄,不温不火地提醒,“不要忘了,当初可是颜公子你主动联系赵某,也是你说有人认识玉佩上的符号、有人能读出它们的正确发音!” “这完全是他为助使者见玉佩主人一面的信口胡诌、瞎编乱造之词,劳烦先生放在心上,是在是抱歉,还请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舵主貌似愤怒地狠瞪了凌霄一眼后,给出这样的解释,他相信候着不会对这样的借口提出异议。闹了半天,事实真相竟会是一桩男女情感纠葛的私人事件,这使他对使者的个人作风问题有了更上一层台阶的认识,若非事关后续资金到位的问题,这也实在是太浪费他一教之主的宝贵时间了。现在,他只想赶紧打发了姓赵的走! 然而,后者却是继续拿他的话当耳边风,坚持到:“既然是使者相见我家先生,相信舵主没有理由横加阻拦吧?” 这正是舵主之前气黑了脸的真正原因所在。已然否认教中无内讧,他能无故干涉对日月佛神威有象征意义的使者接见何许人吗?当然可以,但要看对方是什么来头!譬如眼前这位金主,相较于日月教的复兴伟业,是得罪不如不得罪的。所以,是在阻拦不了,他也只好做出退让:“也许使者知晓你家夫人的情况也不一定,既然是使者的意思,本舵当然不会阻拦!” “多谢舵主通融!”终于得胜,赵理事如释重负,换做满面春风。然,片刻又爆出一条新状况:“不瞒舵主,我家先生近来身体抱恙,怕不能亲自去见使者,而赵某对我家夫人也不甚熟悉,所以,此次想带上从前服侍过我家夫人的丫鬟以及一名家丁同去,还望舵主不要介意才好!” “这摆明了得寸进尺!”舵主闻此言心里即刻跳出这么一句,但是,面上只在闪过一丝为难后,就口是心非地点了头,“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一直在旁插不上嘴的凌霄,此时心中的不甘、愤怒倒是因为姓赵的“先斩后奏”的难处平息了许多,试想,子休几年前身居山中,哪里来的丫鬟、家丁伺候?一定是他多心了!子休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做了别人的娘子?不可能的! 事情协商的差不多了 ,赵理事起身告辞要回去做些准备了。 舵主只目送其出了房间,没有远送。待人走后,他塞了件东西到凌霄手里,冷冷道:“本舵原以为,是使者想找外援脱离日月教,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说完,便也扬长而去。 凌霄瞪着他走远小时在楼梯拐角处,才摊开手掌,其上躺着的是干瘪得完全走了形的——定情萝卜!>_< 下一秒,萝卜被捏得粉碎。 第五十六章 冤家路窄 上 在山里盼星星盼月亮盼凌霄早日带回好消息的子休,终于盼来舵主一行回总坛的“喜讯”,然喜不自胜赶到大堂迎接时,却不见舵主身后跟着颜家父子,反见一女两男。 三位分别是:南宫度家的毒丫头、凶侍卫,还有一个瞧着挺眼熟的年轻男人……啊!想起来了,这人貌似也跟南宫度有点关系,是上一回从游云谷被人追杀出逃时,护送南宫度回穆州的那个做家丁打扮的青年。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这三个人会神奇地出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要知道此乃日月教总坛、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擅闯的禁地!为什么这三个人会跟着总舵主一同出现?! 子休怀疑自己在做梦,要不然就是眼前的一女两男走错了地方!他使劲眨巴眼睛,确认自己的眼神没有出啥毛病,又不顾礼仪修养粗鲁地挽起袖子出手用力在@@上掐了一把,登时痛得龇牙咧嘴:“啊呀~ ~!” 这是咋回事啊?他在心中高频率反问自己,茫然无措只能抬头看天,祈祷:走过路过的诸位神仙上帝啊,帮帮忙,哪位显个灵透露一下嘛! “夫人?夫人!”抢先惊叫起来的是三个人中的那个女子,也就是子休心中的毒丫头——星移。此女表现得异常激动、兴奋、喜悦……情绪几可谓百感交集到手足无措、口不能言的地步。当然,是几乎,是机身她还没到情绪失控的地步,她还是能出声的,而且言语毕恭毕敬,“真的是您吗?夫人!真的是您吗?老爷派人找了您好久,您怎么会在这里?夫人!” “星移……”子休“虔诚”的祷告被打断了,只觉头顶有五雷在轰。谁能好心地告诉他,这其实只是个噩梦?! “夫人,您,您……您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吗?您真的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星移啊!您的近身侍卫星移!有一回,奴婢害您不小心撞到桌角,左脸肿的老高,可是您不但没骂奴婢,还替奴婢向老爷求情。夫人,您对星移的大恩大德,星移一辈子都会记得,夫人!您怎么能忘了星移呢?夫人!” “……”NND!你个心狠手辣的丑陋女还有脸说!你丫就是化成灰我柳子休也能把你揪出来!什么叫不小心害我撞桌角?TMD根本是你丫存心把老子给打了!靠! “夫人!您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吗?”没有给子休在沉默中爆发的机会,星移迫不及待拽了凶侍卫过来“展览”(实则作警示牌),“夫人,这是月影,是跟随老爷多年的家丁,您可还记得他?” “呃……”再听不出对方是想要自己回答“不记得”的话,就是自己的脑瓜笨了!虽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星移的演技着实逼真得令人折服,想来其中必有问题,还是先来个顺水推舟,乖乖配合他们演戏吧! 这般盘算好,子休故作漠然地摇头:“我不认识你们!” 闻言,星移原本捎带一丝期盼的申请即刻换作一副无法接受事实的恶痛欲绝状,好半天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转身,自剩下的那名男青年手中拿过一枚玉佩,却正是那手机玉雕品,急切中不掩几分欣慰道:“夫人,这枚玉佩,您可是还认得这枚玉佩对不对?” “嗯!?”子休接受指令,茫然又愕然地点点头,实在搞不懂这三人是要唱哪一出?当然,最惊诧莫名、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玉佩怎么会在他们手上? “这玉佩是您给老爷的定情之物,是您亲手刻的!夫人,您都记得吗?” “我?”定情物?还亲手刻的?这也忒玄乎了点吧?都什么跟什么呀! 这下,子休是不得不真傻眼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手机”竟然会跟荒淫无耻的乌龟王八蛋扯上关系?这……上帝!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难道……难道说老天真是在开国际玩笑——没有非动物的老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于水深火热,却偏偏冤家路窄好死不死又撞上了南宫度那厮及其爪牙? “夫人,您都记得玉佩,怎就把老爷、把奴才们都给忘了呢?”星移又作失望万分的样子,偷偷抹眼泪。 “……”任对方尽情飙泪,子休不语,但见三人跟舵主都进来好一会儿了,却仍不见凌霄的影子,他愈发感觉事情不妙,这是不是预示着……他柳子休又要倒大霉了? “三位连着几日赶路,都累得很吧?不如先坐下歇歇,喝口茶,待心平气和了再谈如何?”出来圆场的反而是舵主,虽然,姓赵的要找的失忆又失踪的夫人居然真的是使者,不过,他不认为对方有本事把已然忘记前事,重点是又改嫁作他人妇且已身怀六甲的人撬走,这才凉凉地说着客套话。 但无疑,这位对于子休而言很具权威性质的人士的反常言行更进一步把子休的心绪推进了黑暗的泥沼。要知道,这可是舵主!日月教的总舵主啊! 子休觉得自己的神经即将错乱——他的老乡在哪里?为什么手机会跟南宫度扯上关系?南宫度和日月教又有什么狗P联系?凌霄!凌霄跑哪里去了! “使者不必惊讶!”很快的,舵主似是看穿了子休心中的疑问,依然是淡淡凉凉的语气,开始解说事情原委,“是本舵主从颜公子口中得知你想见玉佩的主人,便自作主张地帮了点小忙。然而不凑巧的是,玉佩主人近来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来,而这三位,正是他指派来与你见面的人!”说着,分别对三人身份做个简要介绍。 当得知那面熟的青年便是传闻中的赵理事时,子休彻底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舵主没有理会他,又继续说道:“听了刚才这位姑娘的话,相信使者大致也了解一些情况了吧?不错!他们几位怀疑使者你就是他们失忆又失踪的女主人!” 第五十六章 冤家路窄 下 “失忆又失踪?”经由舵主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事情似乎明朗了许多,子休呐呐自语道原来如此。可实质上,这也仅仅是驱使他自觉为不可能出现的人突兀出现定位一个表面看来合情合理的理由,以及让他彻底地、清醒地、不再抱任何奢望地认识到自己支使凌霄执行秘密任务一事确确实实暴露了。 他的思维运转依旧无可逆转地坠入混乱,直犯迷糊。一方面极度郁闷自己的决裂轻率武断、操之过急,以致主动向以为是外援的人示好却引来宿敌,实乃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方面更加疑惑,即便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巧合以及自己的误会,可是,Nokia的超薄手机玉佩却是不容忽视的真真实实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这玉佩之于南宫度显然有着某种特殊含义,否则星移、月影、赵理事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然而,在与南宫度朝夕相对的那么多天里,为什么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有赖以跟自己“前世”生活的时空扯得上半点关系的特质?事实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中又有着什么样的不可思议? 百思不解、玄之又玄,子休都忍不住要怀疑星移所编剧本之涉实程度,不会真有那么一个亲手雕刻手机玉佩送给南宫度作定情信物的人物存在,而且,此人又失踪了吧? 鬼使神差的,他蓦然联想到曾经听南宫度昏迷时仍念念不忘的爱妃。 自认虽不是情场高手,但也不至于迟钝懵懂毫无眼力,实际上,他不是没有留意到南宫度在看自己时,眼里偶然流露的那种非正常情绪。那一般是在自己“忤逆犯上”把人家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当时是怒火中烧没空计较,而今想来,莫非,正是因为自己和那爱妃有相像之处,以致南宫度情不自禁……所以,才有后来无穷尽的倒霉、纠缠不清?! “夫人,您的肚子?”似乎还嫌不够乱,才假惺惺擦完眼泪找了把椅子坐定的星移,突然又大惊小怪起来。她瞪大一双惊愕的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子休,显然装的是才发觉对方高高隆起的腹部。 “……”思维正处于乱得跟Kanupin爪下被揉散的毛线团般的状态,被干扰,子休烦躁她把头一扭,懒得跟明知故问的人瞎嚷嚷。 这样的举动,却被旁人误以为他是无言以对。 舵主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考虑要不要把使者已改嫁的事儿说出来?然,转念一想,说与不说,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只等在意的人自个儿捅破那层纸,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怕是很难掌控的吧?权衡之下,他觉得不要趟这浑水,保持沉默当看客比较妥当。这可是使者的私事,还是异常棘手的个人情感问题,他这个外人是不方便干涉的。 然而,好巧不巧,在后院等得心焦又听到些风声匆忙前来助阵的骆花离,毫无预告地突然闯了进来,还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了?娘子!” 于是,在这之后,又一声惊呼自星移口中爆出:“你,你是骆大夫?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啊!你刚刚喊夫人什么?” “?!”后之后居对方竟是在跟自己说话,骆花离不由得一愣,调转视线,这才看清来者何人。方才在来的路上,他只听闻有外人到教中找使者的麻烦,却不曾料到竟然是穆王府的丫鬟、侍卫,面色徒然因之一沉。 子休也到这时才幡然领悟到星移不会是光闹事这么简单,心跟着一沉。 “骆花离!原来是你把夫人给拐走了!”星移已然撒泼般尖叫着嗓子喊话,情绪表现得相当激动,就仿佛骆花离是抛弃她带情人私奔的负心汉,“难怪当年夫人失踪不久,你也跟着不见了!原来啊……原来事实竟然会是这样!枉我家老爷那般信任,没想到你居然对夫人做出这种事!你简直是……” “我不认识你们!”为给师兄解围,也担心师兄说错话,子休抢着打断星移的怒骂,郑重宣告自己的立场。不管事实如何,他宁可呆在日月教,也不愿再落到南宫度手里,即便对方很可能知晓“手机”的来历,但自由、尊严是解密的先决条件。 星移却表示强烈反对和严正抗议,扯起谎来岂止一个“从容”了得:“不!夫人,您是我家夫人,您是星移的主子,星移不会弄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夫人一点也没有变!夫人!您千万别被这个男人给骗了!夫人!” “我家先生表示只有夫人可能知晓玉佩的名字叫‘手机’,只有夫人才认识玉佩上的图腾符号,只有夫人才能够读出它们的正确发音!”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赵理事突然开腔了,他的神情较星移冷静许多,对于数日前舵主给出的一套所谓追求信仰、满足好奇心的说辞,他并不以为然,“倘若,使者对我家先生果真毫无印象,又为何主动派人与我接洽?” “……”子休无言以对,但他也不能承认自己将玉佩误会成了对方示好的橄榄枝,不能承认自己有脱离日月教的心思,否则,首当其冲的,不知所踪的颜家父子就很可能面临性命之忧。 “夫人!您,难道您真的想起了什么?”欲逼子休就范的却是星移,“夫人,您,您这是在袒护姓骆的吗?” “有关日月佛佛理,我想,我没有必要对非日月教徒传授!”情急之下,子休抬出自己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的身份,想在日月教的地盘上,月影星移还不至于撒野吧? “姓骆的,整件事情你再清楚不过!”星移像是怒极,却不能拿“主人”怎样,攻击力便回到骆花离身上,“这般欺骗我家夫人!你好卑鄙!” 她想骂便由她骂吧,舵主不加入追究自己的罪责,子休暂时心安了些。不知舵主之所以不动声色她静观其变,是因为他这番话正与舵主当日敷衍赵理事的借口契合。 舵主能追究什么?至少,当着外人及一干教众的面,不能追究! 然而,三人也是有备而来,怎可能这般轻易就偃旗息鼓。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月影手里多出来一个无字的棕色牛皮信封,面无表情地递到子休面前:“使者不妨先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子休略有些迟疑地接过信封,打开封口,瞥见其内有一张纸,才抽出纸的上半小截,赫然见其上写着七个大字——抵押货款契约书! 第五十八章 契约 上 “这是干什么?”没有继续看契约上密密麻麻码着的字,子休不明所以,对方拿出这种东西的意图何在? 月影的回答是:“这是使者曾与我家老爷订立的契约!” “契约?”还不是伪造的!子休不屑一顾,“那又如何?” “希望使者不要以失忆为借口,终止契约!当然,我家老爷亦不会因为使者失忆而终止本契约贷款!” “哦?”子休扬了扬眉,契约书标题上写的可是贷款,莫非南宫度是打算拿钱砸人?这个对付资金匮乏的日月教倒是条妙招!不过,舵主不至于为一点钱就牺牲对日月教颇具精神象征的圣灵守护使者吧? “这么说,使者是承认自己确曾失忆?”冷不丁的,赵理事又插进来这么一句。 似乎没有否认的必要,当然也没心情再顾着对方的意思点头,子休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意将契约书连带信封扔到桌上,道:“也许吧!不过,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你们请回吧!” 话说道这儿,星移的情绪即刻又激动起来,猛冲上来伸手就要拽人。 还好离花反应迅速,一个闪身,挡在子休面前。 星移愤恨不已地瞪着两人却也无奈,只能收回手,连敬语也顾不上用地控诉“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你 这样做对得起老爷吗?老爷找得你好辛苦,你知不知道!自你失踪后,老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三天两头抱恙在身,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一句不认识就要打发我们走!为了你,老爷他倾囊周济天下!他为了什么?他为了什么?就怕夫人你流落在外、挨饿受冻!你,你却……” “我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位老爷!”子休不悦地打断星移喋喋不休,做个戏至于这么婆婆妈妈吗?真是受不了!“回去转告你们的主子,我的夫君姓骆,我生是骆家的人,死时骆家的鬼,不要再徒劳找什么夫人,就当他的夫人已经不存在了!” “这么说,使者是要毁约了?”没有让星移继续情绪失控,又是赵理事突然插话。 子休皱眉,南工大的钱他才不稀罕要!遂干脆道:“是又怎样?” 赵理事倒是淡定,一点不因这话着恼,仍是波澜不惊的语气道:“没有怎样!只是使者需要承担毁约责任罢了!” “呃……”子休登时呆住,才意识到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环给忘了?抵押贷款、还本付息、毁约责任,该不会三人的套其实是在这儿吧?心下不由一凛,问:“有多少?” 赵理事却是浅笑着摇头,语出惊人:“使者你大概没看清契约吧?不止是钱的问题,更是人的问题!” “人?!”子休夸张地反问一句,诧异莫名,这才不得不重拾桌上契约凑到眼前细看。 赵理事显然对契约内容相当熟悉,在一旁有条不紊地解说:“使者请注意,使者的抵押物是使者本人。如若使者不按期付息还本,或者有违约行为,我家先生将有权停止贷款,并要求抵押物是使者本人。如若使者不按期付息还本,或者有违约行为,我家先生将有权停止贷款,并要求使者你提前归还已贷的本息以及处理抵押物。换句话说,使者如果毁约,此契约便等同于使者的卖身契,使者便是我家先生的人了!” “就算不毁约,在贷款期限内,你家先生仍然拥有对我的所有权!”没有被唬住,子休仔细分析契约中条款,据理力争,“这算什么契约?明显有失公平,你们这是趁人之危!是欺诈!” “在契约期内,先生供你吃穿住用行,乃至娱乐消遣,何来不公?何来欺诈?”赵理事亦是有理有据,言之咄咄。 “我……”就这一点,假定自己真处于失忆对实际情况不了解的立场,其实是没什么可回击的。稍作权衡,子休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不过,咬牙冥思片刻,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更有力的攻击点。他倒是忘了确曾在意识不甚清醒的情况下被南宫度抓了手按了按手印订了契约,但也设想到这一层,于是,理直气壮怀疑道:“谁知道我当初是不是着了某些人的道,被威逼利诱或连蒙带骗的手印?!” 赵理事闻言,却也不慌不忙,片刻,竟想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也抬了子休现有的身份出来:“使者贵为日月教神职人员,即使不愿承认这一纸契约,总得拿出个切实的理由吧?” “有没有搞错!”子休低咒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说不承认契约了?拜托!质疑契约有效性和不承认契约是两码事好不好!这姓赵的分明是在歪曲事实、含血喷人! 紧蹙眉头,他一脸强硬道:“我又不是不会写字,没有我的亲笔签名,这契约就算无效!何况,这契约也忒简单点吧?就一张白纸,你当我没常识好骗啊!既然是抵押贷款,那我的那些借款申请书、借款凭证、用款、还款计划还有跟契约有关的其它书面材料在哪呢?” “手印或者签名有一样即可,怎么能说无效?”没想到,赵理事的反应极快,紧接着就作出回应,“其他书面材料全在先生手上,使者想查随时可以去查!” “你——”子休一时被堵得无言反击。 随即,赵理事抓住时机,断然宣布:“既然使者不能证明自己是在被威逼利诱或连蒙带骗的情况下定的契约,那恕赵某要代我家先生追偿毁约责任,带使者回去复命!” “你敢!”历喝声来自落花离,虽没能全然听懂两人就契约所记的讨论,但他察觉了子休并不占上风。 紧接着站出来说话的是舵主,对于刚刚两人的对话,他和花离一样一知半解,但最后一句是听明白了。姓赵的胆敢威胁日月教使者,他岂能再冷眼旁观、坐视不管,迅速恢复一贯的威严,道:“赵理事也忒不给面子了吧,这可是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岂容你说拿人就拿人!” 赵理事竟也不惧他,虽是致歉,却不卑不亢:“实在对不住,舵主,贵教使者已将自己抵押给我家先生,而今,使者要毁约,赵某抓她回去复命,也是无奈之举!” 闻言,舵主心下不悦更甚,不再啰嗦,单刀直入,道:“废话少说!如果本舵主不答应放人呢?” “这……”赵理事竟有些犹豫。 舵主面色一冷,点破他:“赵理事不会是想强抢吧?” 果然,赵理事回以冷笑,反问:“是又如何?” “哼!那就要看三位有多大本事了!”舵主是彻底被激怒了。 然而,下一瞬,赵理事突然换了表情,竟一脸没事人似的悠闲要笑起来:“哈哈,舵主莫恼,赵某不过说笑而已。我家先生的意思,要以使者的意愿为准,如今使者不肯回去,赵某也不强求。不过,我家先生也不能做亏本生意不是?所以,这本息还是要还的,舵主你看这样不算过份吧?” 110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契约(下) 子休真想不透对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很明显,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钱财上来了。他不耐烦地问:“连本带利一共多少钱?” “五百万两黄金!” “什么!?”饶是知道一切只在做戏,子休不禁被这狮子大开口惊到,“五百万两?还黄金!你抢劫啊!” 赵理事却是眉头一皱,立刻算起帐来:夫人是把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一句话干脆否定一切,一了百了!又怎会知道我家先生为博佳人一笑,不惜豪掷万金,修宫室、造凉亭,聚天下奇珍于一室,纳山川美景于一园,就更不要提那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带不完的金银首饰、吃不尽的山珍海味………这岂是五百万两黄金就能付得清的!一个知己、一段深情,又岂是钱财所能比拟的?的确,是我家先生心甘情愿为夫人花这个钱,然而今事过境迁、物是人非,要和夫人当堂对峙、清算账目绝非先生所愿,可是,若非逼不得已……” “行了!”打断赵理事为博同情顾影怜他的瞎扯蛋,子休斩钉截铁宣告,“我没钱!” 这话说得太绝,虽早有预料赵理事也一时遵守命令般嘎然闭嘴,措手不及地怔在当场,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他脸上为痛陈往事不堪回首而配上的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故作惊讶,说出来的话则满含嘲讽:“堂堂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岂会没钱?使者莫不是想赖账吧?” “赖账?”这样赤裸的污蔑令子休甚为光火,他终是止不住含泪相向,“你们以为日月教是干什么的?开钱庄吗?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说多少,我就得给多少啊?我丑话说在前头。不拿出真凭实据,没有白纸黑字的借款条,你们休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还五百万两黄金?靠!我就算有钱也是济人须济急时无,把钱给你们这种穷奢极侈、纸醉金迷的社会蛀虫简直是对钱的侮辱!” “咳咳!”不是赵理事被怒焰呛到气管,而是舵主突然轻咳两声,竟再次出马圆场,“稍安勿躁!使者,凡事好商量!债款的数目虽然大了点,不过,日月教还是负担得起的!” “负担得起?!舵主,你……”这是要维护日月教的面子还是想把我卖了?子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月教都穷的打家劫舍、经济不能自主、财政大权旁落了,舵主居然还打算替他还债?这,这…… 猜疑舵主很可能要把自己给牺牲掉以保全姓赵的允诺的赞助费,被逼急了,子休在顾不得这契约是真要债还是假要债,下狠心誓与三人来个鱼死网破,一把将舵主给推回座位上,又唱反调:“舵主,这事儿你别管!谁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再说,那手印还不一定是我的呢!” “使者若有怀疑,不妨一验!”赵理事居然主动提议,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撩拨挑衅!自信自己到这时空生活的三年里从未碰过印泥更别提按手印,子休昂首挺胸回击:“验就验!”谁怕谁啊!想以退为进逼我知难而退?没门儿! “说的是,这手印是谁核对的!”舵主在一旁也表示认同,这便吩咐一直在角落里候着的“特务”去取智障印泥来。 没有花多少时间,接过就出来了、经多方核对,那契约书上贷款抵押人处的手印,确实是出自子休之手。 怎么可能? 子休难以置信地来回瞪着纸上的大红手印和自己沾了红色印泥的大拇指,却丝毫也不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何时跟南宫度签过这该死的卖身契,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咬牙切齿地呐喊:笨蛋!你被耍了!这帮混蛋根本就是真戏真做!设好圈套等你钻啊!>__< 赵理事得意得扬了扬手上的信封,没有停止挑拨:“怎么样,使者现在该信了这手印确是你亲手按上去的吧?还有什么理由不还债吗?” “欠债还钱,天之经也,地之义也!赵理事尽管放心,这欠债不还的无赖行径,是断不会出现在日月教的!”抢在子休无理强辩、钻牛角尖前,舵主开口打包票,语气和顺得几乎带了一丝谄媚,“我教使者也是因债务来得突然,她又失忆对契约之事毫无印象,故此谨慎多问了几句,相信三位都是可以理解的吧》这钱,是一定要还的!不过,五百万黄金不是小数目,也需要些时间准备清点……三位路途劳顿,这会儿也几近午时,不如宣导脚下客房歇息,本舵在叫厨房准备些酒菜,为三位接风洗尘,如何?” 赵理事与月影、星移互相看了一眼,不觉舵主的安排有何不妥,便点了头。 “哼!”种种冷嗤一声,抓着骆花离的手腕,子休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堂。 没有回房,在通往后庭和贡养圣灵的院落的岔路口上,让骆花离先回去找爹和张铭启说明情况,想必后两者以闻风声在等消息了,而他自己则去找kanupin。 百年成之不足,一旦败之有余。就因为一块玉佩,盲目乐观、异想天开甚至不负责任,这下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招来天罗地网、豺狼虎豹齐聚首了! 后悔啊!悔恨啊!却只能对着动物老乡kanupin抒发怨愤,要不是因为这只不可能存在的肥猫的神奇存在,他至于不经调查、鲁莽行事吗? 可悲!可恶!可恨!为什么玉佩哪边竟然会是南宫度?上帝!您老人家到底在开什么诡异玩笑? “喵呜——!”被长吁短叹、唧唧歪歪、碎碎念打扰了饭前午休的kanipin,郁闷地长叫一声,躬身轻盈跳到窗台上,远离随时可能化为暴力分子的主人。 情绪尚未得到充足的舒缓、胸中郁闷没有排解完,子休“亦步亦趋”地踱步到床边,很意外的,眼角余光扫到身旁忽地冒出一个人影。 脑神经骤然间紧绷,在下意识喊出“谁”字的同时他快速转过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整日跟随自己左右的“特务”。 警惕注视着对方,心中揣测方才kanupin“倒豆子”的话被窃听到多少,面上却强作镇定,问:“什么事?” 对方并未像往日那般毕恭毕敬答话,竟是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很想知道玉佩的来历吗?” “恩?!”被这话严重惊到,子休一个激动,把舌头给咬了,口里即刻一股铁锈味,痛得直想飙泪,好半天才勉强大着舌头问:“你什么意思?” “不敢离开日月教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亲朋安危?”“特务”继续无视他的问话,答非所问。 这不会是舵主派过来试探自己的吧?子休心道,努力保持冷静,问:“那又怎样?” “我可以帮你!” “啊?!”这话比刚才那句更具震撼力,若非有前车之鉴,子休还得咬到舌头。诧异间,他脑子里闪过三个字——无间道! 没等想好如何继续下面的对话,只见那“特务”面上倏然间变魔术似的多出样东西,竟然是一张银色面具! “你,你是——?” …… 111第二卷 第六十章 孩子 穆州,穆王府。 虽已是阳春三月,入夜却依然是寒风料峭,阴冷的空气里侵渍着彻骨的寒气,冰凉身心。漆黑幽静的夜幕里, 只有那些高高悬挂在门楣上的大红宫灯摇曳着暗红色的火线,以及在通往王妃寝宫的弯曲小径上,仆婢们提着灯笼快步紧走时,忽忽悠悠飘摇的如鬼火般森然的暗光。 当然,还是有例外,便是王妃娘娘的寝宫。这里此时正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个个或面色匆匆或神情紧张,显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寝殿内,平日到这时辰早就被关闭了的红色木门,这会儿仍旧敞开了半边,垂下来阻挡寒风的厚重的门帘子不断地被掀起,又被放下。 除却婢女们提着水桶、端着木盆、托盘等物不停地进进出出,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中年妇女由人领着慌慌张张步入殿内,之后,过了近一个时辰,在几个女婢匆匆奔出大殿,与守卫在勤工门口的侍卫做了一番短暂交流后,再被匆匆忙忙领进寝殿的就是好些个手拎药箱子的须发半白的老头,显然他们都是大夫。 然而,怪异的是,如此多的人,如此慌乱简直像是热锅上一群蚂蚁在爬的场面,却是几不闻一声响动。似乎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管束着自己的嘴巴,好像一出声就会大祸临头,到万不得已不得不开**流时,那声音也被刻意压低到仅对方可听到的程度,整座王妃寝宫,静寂得犹如一处墓穴。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错,穆王府确有事发生。这番阵仗,其实也是非常明显不过的,正是南国穆王爷的正妃娘娘同时也是文国公主的宇文柳絮临盆生产。 原来,本滞留在边州的最终因种种原因未能返回文国待产的穆王妃,在文南两国战争爆发的一个月后,突然临盆了。 在边州已然沦为战场前线的恶劣局势下,在军中缺医少药、无妇人生产医疗配备的艰苦条件下,在王妃出现难产征象的危机状况下,南国方面军最终决定派人将产妇护送回穆州。这样的举动,在两国正激烈交战、在南国遭遇天灾却被文国趁人之危招致民愤四起时,已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若不是念在这文国公主怀有南国皇族血脉,她早该被开刀问斩已泄民愤了。 而被从边州紧急送回穆州王府时,王妃已难产五天五夜,严重失血,面如纸色,有气出没气进。等产婆到位,热水烧开,一应事物都准备妥当,她却没能再坚持一下,无声无息就晕死过去了。 世人皆知,穆王爷此前对这位文国来的王妃宠爱有加,却哪里料到,本该最紧张母子两人生死的王爷,在获悉母子俩生命危在旦夕的严重事态时,竟表现得异常冷漠,不但一面不去见王妃,更是对难产昏死之事“不置一词”。 这才致使王府内一干得不到主子指示的奴仆们不知该如何行事,又不敢什么行动也不采取,个个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把脑袋别在腰间,哪里有胆量吱声。 穆州诚内最富威名、经验最丰富、医术最高明的几个稳婆、大夫,一夜之间全被请入王府。或连番上阵或齐齐发力,在不眠不休奋战十几个时辰后,没想,奇迹竟发生了! 昏迷一天一夜的王妃娘娘悠悠转醒了,乘着超强的生存意念,在忍十级阵痛,一声不吭的,在黎明破晓前,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然而,不幸的是,小小的婴儿终于脱离母体时,已是全身发紫,没有了呼吸和哭声。 没有人敢去将此噩耗禀告王爷。 王妃寝宫,陷入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 “孩子死了?”南宫度最后还是得知了消息,不带任何感谢色彩地重复暗卫报上来的话,简单的一句话。这不是他南宫度的孩子,而且也是不被任何人期待存在的孩子,没有存活反而更好,不是吗?不过,宇文柳絮毕竟是子休的妹妹……等子休回来,要是责怪起来怎么办?子休的性子可是很…… “没准又把账算到我头上来?”像是突然想到这一层面,南宫度原本无动于衷的心态陡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为重塑在子休心中的形象,他得封锁消息! 112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逃债 午时,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日月教总坛,大殿之上,总舵主正在宴请三位特殊的宾客,正是昨日前来“寻亲”讨债的赵理事一行。作陪的有教中数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然与债务直接相关的人却迟迟不曾露面。 似乎是为刻意淡化这一尴尬,宾客刚刚入座,尚未开席时,舵主就一改平日“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作风,态度亲善,凯凯而谈,平日威严深沉的脸上竟然始终挂着一丝笑容。 但是,在即将开筵时,仍然不见债务人的踪影,赵理事终于是等得不能再等了,戛然停止手指反复敲击桌面的动作,似笑非笑地反诘在场一干日月教中人:“贵教使者莫不是对赵某有成见,故不来赴此宴了吧?” “怎么会呢,恐怕赵理事是误会了!我教使者有孕在身,行动难免慢了些,本舵已经派人去请了,还请三位莫怪,若是等不及了,咱们这就开席!”反应最迅速的是舵主,他立刻找托词否认了对方的话心里同时在腹议:这使者也忒不给面子了点,昨儿个晚上一顿,说什么心理受了莫大冲击没胃口吃饭还说得过去,甚至今早朝拜圣灵的仪式申请暂停一日也还可以理解,可是今儿一大早就派了人通知中午要借陪颗吃饭继续商讨还款事宜,现在饭菜都上齐了,这人却还不见影子,就是太放肆了!难道平日里表现得见识绝对超乎普通女人的使者就看不透“羊毛出在羊身上?还债只需挪用债主提供的援助资金吗? “……”赵理事对不再等使者的提议不置可否。 舵主遂自作主张下令开席,又暗自示意身后一名随从去催人,却是不等这名随从走出大殿,上一名被派出去的随从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来人快步走到舵主身后,附耳到他耳畔禀报:四处找寻不见使者踪迹,连同使者的家属也一并不见了! “什么?!”愕然于突发的情况,舵主不由得瞪圆了双眼,险些喊出声来。眼角的余光突捕捉到包括对面赵理事及方长老投射过来的几道探寻的目光,立刻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姓赵的一行人的面,不能把欠下巨额欠款的使者突然人间蒸发的事儿抖落出去,他强压下心头震惊,不露声色地压低声音吩咐随从:“再去找!还有,通知牛兀特到书房候命!” 随从领命,快步出去了。 饭桌上的人似乎没有谁看穿舵主平静脸色下掩饰的异样情绪,各自收回若有若无的目光,宴会继续进行。 直至酒足饭饱,宴会结束,始终不见使者前来明确欠债还钱的意向,赵理事与月影、星移依旧盯着赴会前不甚好看的脸色一言不发。 心中更有所急之事,舵主也无暇多做斡旋,只把人送出大殿,便转身往书房去。 先前得到通知的牛兀特,早已候在门外,见舵主来了,便要行礼。 舵主不耐烦挥手制止他,将人领进书房,劈头就问:“让你监视的人突然不知所踪,你作何解释?” “属下该死!”牛兀特先不做任何推卸,低头领罪。在舵主锐利的目光逼视下,额头上很快渗出冷汗,解释道:“使者一早便去了圣灵的居所,后来把圣灵领到屋后的竹林里,属下不敢靠近,只远远盯着,哪里料到……” “行了!”想来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走不了多远,何况教中人多眼杂,使者为逃债远走的几率不大,舵主遂打断牛兀特的话并令其去找人,自己则更是快他一步出了书房往贡养圣灵的院落去查探。那是除了圣灵守护使者,只有日月教最高领导者才有资格进入的堪称日月教禁地之禁的所在,随从们的搜索是不允许进入的。 急于查明使者去想,又担心使者及其家属不见了的消息走漏,舵主没注意到刚刚还对自己敬畏非常的属下脸上一闪而过的诡笑。 马不停蹄赶到“禁地之禁”,推门入内,赫然入眼的是供桌上,一纸书信。 心下一沉,直觉自己不愿看到的事终是发生了,舵主急忙将信纸打开,但见其上横着排列的几行毫无字体可言的小字,正是属于使者独一无二的笔迹。 信上如是写道: 尊敬的舵主,首先要感谢您从斩刀下救回我的父亲,再次要感谢您这几月来对我全家的关照,承蒙您和长老们的照顾,我和我的家人都不甚感激。但很遗憾,我不能在在日月教承担守护圣灵的神圣职责了,只因我所欠下的债务数目庞大,日月教的钱该是拿来周济劳苦大众而不是为债务埋单,我不能自私地连累日月教,所以,请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您还有日月教众人对我全家的恩情,我今生无以回报,下世必定结草以报。勿要找我,也无需再担忧我,今生只望珍重,愿日月教能坚持除暴安良、杀富济贫、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之义理到永远。 …… 113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回忆 淡暗阴郁的牢房,潮湿腐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在从高高的天窗处射进来的一道光亮下,身着囚服背靠着墙壁方能勉强坐直了身子的女子,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安静地凝视着弯腰跨进栏门来的锦衣华服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接触到她的视线,即刻紧蹙起眉头,极不耐烦的语气显示他对她的厌恶:“魏连辰,你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被唤作魏连辰的女子没有因为少年的态度不善而生出悦或者委屈等等情绪,只是轻言细语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你终于来了,阿度!” “大胆!谁准许你直呼本王的名讳!”因为一个称呼,少年恼怒的神色更甚。“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被不封王了?”女子关注的只是他话中的自称,而后,似是欣慰般松了一口气,旁若无人地叹道:“这样就好......” “有话快说!本王忙得很!没功夫”听你废话!”少年愠怒地厉声呵斥盖过她的声音,作势转身就要出去。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女子没有明显要留人的口吻,只继有自顾自地喃喃了一句,却是令对方猛然止住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少年站定,瞪着她,又是一声怒斥。片刻,像突猜到了些什么,气势更加咄咄逼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说这些话是想博取本王的同情吗?魏连辰,别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也对,身为助瑞王谋权篡位的罪臣之女,哪有不被株连九族的道理?”女子依然没有要与对方对话的意思,驴唇不对马嘴地继续自言自语,“无所谓啦,反正这具身体早活过头了!” “......”少年怒极,反而不再多费唇舌。早听闻天牢里刑罚残忍严酷,想来这女人怕是熬不过被折磨疯了或是被即将到来的死刑下傻了吧!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这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欺骗、背叛是不可饶恕的! 正这么想,女子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清醒”过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她的语气极为严肃认真,以致少年不自觉地反问道:“什么?” “在你房间的卧榻板的背面,我用胶布沾了个布包在那儿,包里有块玉佩,那可是我亲手刻的,你得好好留着!”女子的语气虽透着命令,态度却是诚恳的,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想被第三人听到这段话,隐在昏暗的光线下的眼睛,似透着比寒星更耀眼的光彩。 这对于一个即将赶赴刑场的囚徒是不寻常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却伴随一缕淡淡的温馨亲密的感觉,这是女子曾经给过少年最美好的印象,即便而今物是人非、过去的美好全是假象,他仍情不自禁地闭上嘴,没有打断她。 女子没有对少年的积极配合表示些什么,警惕地四下环视一周,确认无人靠近,才继续说道:“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确实有个秘密一直瞒着你!” “!?”因这意料之外的坦白,少年骤然从自己企图重温的梦里清醒过来,想到这最后的关头,魏连辰才可俯首认罪,他胸中的愤怒再次喷涌而出:“好啊!你......” “不要怪我瞒你!”女子在他争吵责骂怪罪前,抢了话:“你不能怪我!因为这是以你乃至你所在的整个社会群体的知识储备、人生阅历很难相信的事,你一定会认为我是在说天方夜谭,即便这的确是事实!” “咦?!”少年怔愣住,一半是被对方的话绕住了,一半是深知她的牙尖嘴利,以自己的口才是辩不过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既然两人早已没了瓜葛,不如索性听听这虚伪的女人死到临头还能编出什么荒唐无稽的理由掩饰真相吧! 这样想着,少年压下心头怒火,闭上嘴,冷眼听女子虚伪之言,却哪里料到对方的说辞会大大超出了荒唐无稽的范畴。 她道:“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不能原谅我,我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作所为的良苦用心。所以,请你仔细记好我下面所说的每句话。实际上,我不是真正的魏连辰!或者更确切的说,魏连辰这具身体里的脑电波,约等同与你所理解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组来自异时空的脑电波。因而,即使等你终于了悟真相的那一天,我早就死了,你也无需难过,因为这不过是肉身的死亡,我会在回来找你的。玉佩就当是信物,往后的若干年,倘若有人认出这玉佩,有人能认出玉佩上的符号,能读出它们的发音,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保险起见,我也在包玉佩的那块布上留了接头暗号,而能够明白这暗号的人,就百分百是我了。当然,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把你忘了也说不定......若果真出了这样的状况,你一定得留住我,别让我跑了,知道吗?记住啦!一定记住啊!那玉佩所雕刻之物名为手机,是那个时空人们普遍使用的一种通信工具,上面的符号有拉丁字母a,b,c......” ...... 114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仙仙 “拉丁字母a、b、c···” 时隔近三个月,从大雪纷飞的隆冬到昼暖夜凉的初夏,从逃出狼窝误闯虎穴继而被逼无奈再回狼窝,即当柳子休再次回到穆州穆王府、再见到此生本不想再看见的南宫度时,听到的就是以上--从南宫度口中飙出来的拉丁字母,以及一段关于青春年少时的南宫度和一个大名叫魏连辰、小名叫仙仙、跟南宫度有婚约以及旧情、可是后来背叛了南宫度、再后来南宫度又发现她并未背叛自己的这么一个女人,两个人在女人因政治等方面的原因被株连治罪斩首的前一夜,在牢房见最后一面的往事。此往事也正是南宫度对手机玉佩来历做出的解释。 除却时间上有出入,目的上有出入,事情还是基本上没有出乎子休的意料的,这个女人遭遇了和他雷同的事件,即在狱中女人爆料给少年南宫度的事实真相--原身体里的脑电波,约等同于常人所能理解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组来自异时空的脑电波。 表面上是很平静、很镇定、乃至装作因为之前南宫度对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而决心麻木不仁以对地听着南宫度娓娓讲述,实际上,子休怀揣的一颗饱受刺激,惊吓的心肝已然不堪重负“砰砰砰”蹦得赛过战前擂鼓。即便有受到对时空穿梭之奇事“前有古人”说不准“回归”就在不久的将来的激动兴奋情绪的影响,毕竟在他已掌握的信息中,实体穿越的动物实验有kanupin的成功案例了,但是,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他严重被南宫度绝对反常的言行举止给shock到了! 在习惯了南宫度冷厉残暴、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嚣张气焰,而今,此人彻底颠覆先前所有可能的--诸如淫贱、高衙内、魔鬼撒旦等--令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或唯恐避之不及的形象,千年玄冰变作春江水暖,这难道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事件吗? 更何况,心里有曾经暗枪射杀南宫度的“鬼”存在···正所谓,为人莫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啊! “王爷,您能不能正常一点,不要吓我,我心脏不好!”子休在心里战栗地哀嚎,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正是因为清楚南宫度这大恶魔性情残暴且反复无常,没准什么时候又突变回来,到时遭殃的铁定是自己,所以他小心翼翼地保持沉默。 然而,周身明显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的南宫度丝毫不给他保持沉默的权利,柔情似水的面容上、温柔宠溺的眼神里,因他的“无动于衷”,瞬间就涌现担忧与急切,道:“爱妃,你果真是忘了我吗?” “忘了你?”诧异之余,子休不敢怠慢,急忙忙再推敲南宫度所回忆的往事里,那女人叮嘱的那些让南宫度要牢记的话。片刻,心生不爽:这该死的女人想疯了的大淫贼莫不是把认识玉佩的自己当成了那被斩首前口口声声说会再回来的女人了吧?!这都是什么思想、什么神智啊!居然还想不分性别、年龄、性格、样貌照单全收?还有,那女人也忒糊涂了点吧?只要是从那边过来的人,谁不知道手机啊!干嘛好选不选,偏选这么个大众玩意儿做信物?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能认出来的就一定是她,又给个可能会忘掉南宫度的假设,这不明摆着会制造误会吗?! 斟酌再三,子休甚感有必要向南宫度澄清事实,虽然惧对方惧得要死,终于还是挺着畏畏缩缩的熊样,毕恭毕敬道:“穆王爷,您可能弄错了,我不是您要找的人!” “不是?”南宫度似颇为意外地怔愣住,但只片刻的功夫,他想到的是仙仙留在装玉佩的锦囊内壁的暗号,麻利地报出来那串数字。 不是特别长的一串数字。 听罢,子休的第一反应是这有点像是手机号码,因为开头是137,又整好是十一位数。再在心里将数字默念一遍,他登时傻眼了!虽然三年多没碰过手机,但他的记性还是不差的-- “天!这,这不是我的手机号码吗?怎,怎么会,怎么可能···?”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快速全盘搜索大脑皮层的记忆,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有认识一个小名叫“仙仙”的女人! 是谁?到底是谁在五年前留下他马克。里拉的手机型号、甚至手机号码在这个异时空?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那般笃信会再回来···难,难道两个人先后“穿越”,真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 “爱妃,你想起来了吗?”虽然不懂“手机号码”为何物,但见柳子休神情骤变,显然是对暗号反映强烈,南宫度更确定了他就是曾允诺自己会回来的仙仙。 “我不是!”坚决否定南宫度的认知,更是杜绝自己被错误的方向引导,子休对活了二十三年的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了如指掌,即便要除却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来到这时空的,但他肯定自己不可能是一个女人所谓“再回来”的产物! “你说过你三年前出过意外,之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南宫度不认可他的话,给出质疑的理由。 “我什么时候···”话反驳到一半,子休才记起在毓风山游云谷跟南宫度卧床长谈那夜说过的一些话,但如今他已恢复属于他马克。里拉的全部记忆,那失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压根没有对真正的柳子休过去十三年的记忆,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的质的区别,此间复**种要如何跟个“古人”解释清楚?即便南宫度居然有能够接受那女人临死前的“荒诞”遗言的强韧神经,但子休不敢保证自己有勇气继续面对此魔头,更不愿意再与魔头有任何瓜葛,索性,快刀斩乱麻搪塞:“我已经恢复记忆,完全不知道什么仙仙!” “不对!”南宫度听罢,即刻就再提反对意见,还是一脸抓住对方包的惊喜,“你若不知道,又怎能叫出仙仙的名字?我记得刚才我只说爱妃的名字叫魏连辰!” “呃?!”是吗?子休呆住,他倒是一点没发觉这个,南宫度刚刚真没提那姓魏的女人“小名”叫仙仙?不过,知道这个也不足为奇啊!南宫度中毒昏迷那会儿偶说胡话,不叫爱妃,就叫仙仙,不用猜也知道这两者铁定有关联啦!只是,这种无意偷听到他人**的事,能实情以告吗? 子休这一时的迟疑,却是令南宫度以为现在的柳子休(也就是过去的仙仙)不能原谅自己那时对他的误会、不念旧情见死不救的残酷无情,那都是他的错!所以,他也不勉强子休承认什么,只要仙仙能回来留在他身边,让他能弥补曾犯下的过错,能和子休重新开始就足够了!于是,他指天誓日表白心迹:“你不承认也好!从此以后,我南宫度一定会留住你柳子休,不让你再跑了!”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忏悔 本是一句诉衷情、表决心同时也是回复当年仙仙临终嘱托的话,但在日积月累间形成对南宫度怀着根深蒂固的忌惮心理的子休听来,却分明是恐吓威胁! 于是,即便身形笨重,乍一听这铿锵有力、声色俱厉的话,子休登时惊得以“孕妇”少有的敏捷身手一蹦三尺远,手脚条件反射地以跆拳道的戒备式摆开了自卫的架势——侧身,左手左脚在前,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全身放松并且一直在弹跳,嘴上虽然哆哆嗦嗦,但却也喊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你,你站那儿别动!” “别动?!”没想到子休对自己的表白的“回应”竟是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南宫度不明所以地怔住,半晌才回过味来是自己说话的神情、语气过于严肃郑重吓到了对方。 他这才从再见逝去多年的情人的“不正常”的激动情绪中冷静下来一点,终于注意到子休紧握双拳不停弹跳的架势是戒备、那圆睁的双眸里掩藏不住的是恐慌的情绪,也终于意识到,对于数月前在栾州穆王府与子休初见面起自己因多重因素对子休所做下的种种恶劣的行为,不是自己只在心里有了悔悟就算完事的! 看着明明对自己惧怕至极、明明挺着大肚子行动极为笨拙,却还要像只猫倒竖毛发虚张声势一般踢腿挥拳假造气势的子休,南宫度意识到要纠正他对自己的为人品性的认知偏差,就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必须道歉:“爱妃,先前我那样对你……” “啊!”一听南宫度提先前,尤其是再配上“爱妃”的称呼,子休的思维如惊弓之鸟般即刻就往上一回被南宫度勒紧脖子、无休止侵犯的噩梦上靠。那血腥龌龊可怕的景象在脑子里扭曲、回环,几可谓历历在目。他骤然只觉心躁气短,太阳穴处血管突突狂跳,仿佛那时那刻那令他绝望的疼痛下一秒就要再次袭来一般。 南宫度为重振夫纲而行的近乎严酷的性惩罚,其效果不仅立竿见影而且持续长久。血的教训,对子休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阴影,至少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虚张声势也无法再继续下去,精神高度紧张地抓着衣服,误认对方因自己的口不择言倏然翻脸发怒了,子休几乎是神经质地摇着头,哀求:“不要,南宫,不,王爷,我,我……” “别说了!”打断子休战战兢兢的话,光是看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南宫度心里已是倍觉酸楚、自责、五味杂陈,这都是他造的孽、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往昔柳子休的牙尖嘴利、柳子休的狂妄无礼、柳子休的恼羞成怒、柳子休的强作镇定、柳子休的忍辱负重……那才是属于仙仙的作风啊!“爱妃,五年前是我害了你,是我听信一面之词,没有护你,没能救你……而今,又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你,还对你恶言恶行相向,打你骂你奸污你,是我混蛋、残酷暴戾、荒淫无耻,伤了你的身,伤了你的心,是我对不起你,子休,我真的&*%¥#……” 对不起?!本陷身在被喝住的极端惊惧中,出乎意料捕捉到连做梦都不敢让它出现的三个字,子休只道自己是神经过度紧张以致出现幻听了。目睹南宫度脸上不再是他习以为常的冷厉表情,亦不是愤怒,更不是刚才不正常的温柔宠溺,反而是隐忍、悲哀、忏悔、甚至痛苦寂寥,他也更倾向于解释为自己幻视,茫然大于震惊。直到南宫度突然大步走过来,双手搭上他的肩。 然而,这时即便即刻恢复警觉,也为时已晚了,更何况对比一个会武功又心狠手辣的男人,不会武功的一方是何等的不堪一击,就是拼死一搏,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于是,子休绝望地体验着书上说身子抖得像筛糠是什么感觉。 却听近在咫尺的男人,长长地叹一口气,道:“我的话你是听进去了没有?” “……”子休虽然早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但还僵硬地点了下头。潜意识里,他只是想将惩罚降到最低程度,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是惨死。 奇怪的是,预想之中的残酷迫害没有降临。沉寂了好一会儿,南宫度闷闷的声音才继续响起,竟是哭笑不得的语气:“你能不能不要防我跟防狼一样?” “……”子休不敢对这话作任何的思考,也因为他几乎丧失思考的能力,他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怎么不骂我?”南宫度等待片刻,得不到回答,又轻声追问,语中似有一丝无奈。 “……”子休哪里敢造次,继续颤抖着身子,任由对方把自己拥入怀里。 直到腰上突然被用力掐了一把,继而是南宫度的一声刻意压低的命令:“骂我!”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子休终于会过魂来,想起的是初到栾州穆王府时被南宫度威逼撒娇的情节,原来对方又在做戏!他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像被灌入口令的机器,赶紧运转骂人的功能:“我防你?我……” “如果没有,你刚刚干嘛跳那么远?”南宫度打断他的话,质问,“怕我吃了你?” “靠!我,我是……便秘!刚从茅厕出来,你想被熏死,尽管过来!”紧急情况下,脑子总是不可思议的好使。 “你别故意把自己弄成一副肮脏的模样,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南宫度的反应也不慢,那神情,几乎跟情人吵架没啥两样。 子休不敢有丝毫懈怠,努力配合:“你想太多了!” 南宫度却抓着这莫名其妙的借口,紧咬不放:“真便秘的话,怎么不见你找颜凌霄或者你师兄看看?” “谁知道你把他们隔离到哪里去了!”适当释放恐慌情绪后,子休心里倒是轻松了些许,暗自腹诽一句,当然,嘴上还是懦弱道:“这是难言之隐,我……” “那为什么告诉我?”南宫度又打断他,那关切的眼神,几可乱真。 “明明是你逼我!”子休继续腹诽,嘴上则支支吾吾,故作词穷:“我,我……” “算了,我不勉强你什么!”南宫度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可话里的意思却是令人糊涂了,“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只希望你能给我机会弥补……你和你爹、还有落花谷的那师徒三是我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救回来的,现在他们都已得到妥善安顿,这还是不足以消除你对我的戒心吗?”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忏悔(2) “戒心?”即便笃信南宫度低头致歉的态度不可能是真心的,那么其所说的话亦不过是信口胡诌,子休仍克制不住自己内心渐涌上的愤慨,条件反射地开始腹诽——我一个社会大好青年被你恶意软禁、肆意殴打、**侮辱、恐吓威胁……这岂止是一个“戒心”了得?TMD又在轻描淡写、歪曲事实!当初不是把我往死里整吗?!这会儿又是碍着谁在,做戏给谁看啊?还冠冕堂皇说什么对不起、弥补,想一个“戒心”了事?王八蛋!这梁子,老子是再跟你结下了!有朝一日,不让你血债血偿,也要让你再尝尝吃枪子的味道! 子休这是越想,心境越是难以平复,嘴上说话更不知不觉地冲上三分:“你,你别马不知脸长,尽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我爹会配顶尖迷药,你以为那个叫什么牛兀特的家伙那么容易就得手?”>__< “没有他,你爹哪里来的原材料配药?没有他,谁能畅通无阻地进入日月教厨房,神不知鬼不觉在教众晚饭里面下药?谁能把时间拖延至次日午时,还不被人看出破绽!”出乎意料,南宫度仍然不恼不怒,还一脸平和地摆事实讲道理。 而在子休看来,卧底可算得上是非常机密的事了,南宫度居然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拿出来讲,他不禁生出几许惊异与好奇,需要南宫度这般掩藏真实心计的人会是何方神圣?不由得,他胆子更大了起来,故意夸大声音道:“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人!”果真不愧特务的称号!还是双重级别的! 南宫度却依旧心平气和,甚至继续不避讳地爆料:“爱妃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你爹也是我派人从边州救出来的!” “边州?”子休愣了一下,是真有种错觉——这人莫不是在邀功吧?心里方才还溢得满满的怒气一不留神几乎被诧异与不服填充,竟是忘了把握分寸,直抒胸臆道:“是啊!我倒是差点忽视了,原来不止姓赵的和那姓牛的,那些银面具也是你的人!王爷可真是神通广大、势力不容小觑啊!只不过,费这么大的功夫救我爹,不会是另有企图吗?据我分析,要是我爹把事情真相抖露出来,尤其是把你穆王爷给供出来,恐怕……” “嗯!?”O_O妄自揣度的话都说出来了,子休才愕然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心跳骤然似停滞一拍,浑身一僵,不寒而栗! 正当骑虎难下时,却突然感觉到南宫度松开了对他腰身的“桎梏”,只听幽幽的一声叹息道:“如果我真想杀人灭口,又何必先把人从牢里救出来这样多此一举,直接在里面了事不更简单?难道,在爱妃心中,我真就这般凶残无道吗?” “何止是凶残无道!”甚至不给子休在心里诅咒的时间,南宫度突然自嘲一笑,“爱妃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 被看穿心思,子休霎时吓得面如土色。熟知南宫度手段何其毒辣,若非肚子太大,下跪的速度太慢,他真要跪地磕头求饶了:“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是臣妾自作聪明、妄自揣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请王爷饶恕臣妾……” “爱妃想的没有错!” “啊?!” “当初我的确有杀人灭口之心!” “咦……!?”被南宫度变幻莫测的态度吓掉半条命,子休是无从再招架了,半张着嘴,晕晕乎乎,不明所以然,只听对方情绪有些激动的声音继续道: “冷酷残暴!恃强凌弱!荒淫无耻!飞扬跋扈!爱妃骂得一点儿也没错,自你我重逢以来,我南宫度就是以这般恶劣至极的态度对待你,视你如草芥、待你如贱民、稍不如意就折磨你,害得你如今一见我就如遇豺狼恶鬼、如临大敌、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甚至于神智失常……我就是王八蛋、大淫贼、罪大恶极的人渣!可是,爱妃,你又可曾知道我怎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对上质问的眼神,子休又恢复机器的状态,机械地摇头。 “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南宫度低垂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样的举动却似更令似陈述又像疑问的语气里透出沉重的悲哀,“那都是为了等你!若非你临终前,说会再回来,或许我早就归于尘土了吧?” “……” “当年,也是你嘱我当心皇兄……你说得一点不错,皇宫就是一座人间炼狱,表面的金碧辉煌、宏伟壮观之下是尸横遍野的血腥肮脏丑恶!宫廷无父子、皇室无兄弟,有的只是永无休止的权势、利益争斗!而我,恰是皇兄在杀光所有对手、夺得帝位后,首当其冲需要拔除的隐患!哼,亏我当年还那般依赖于他、信任他……想当初,敌我悬殊、防不胜防,就是连身边的亲信、自我幼年时便服侍我的太监,我都不得不防备,更何况是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 忏悔(3) 还是没有得到柳子休的回应,南宫度也不计较,自我解嘲般轻笑一声,继续讲述道:“五年,在仙仙离开后的整整五年里,为了延缓南宫骜对我生出杀心,为了避免过早遭到迫害,我装顽劣、装荒淫、装残暴,不沾诗书、不涉朝政、游手好闲、寻衅滋事,流连花街柳巷、青楼赌坊、酒馆梨园,娶**玩戏子……可笑的是,面具戴久了会摘不下来,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到后来,我甚至连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都分不清了……不,不对!是我早已迷失了自己,我早已不是我自己!五年,我就如行尸走肉般苟且偷生,一直到你的出现……” “刚开始没有对你狠下杀手,是因为对你的身份来历有怀疑有顾虑,可是不久之后,实情水落石出了,我却依然没有动杀你灭口的念头……这虽然有曾允诺过仙仙会对每个临幸过的人负责到底的原因在里头,但,仍然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你知道,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竟因为你偶尔给我的感觉很像仙仙而不知不觉对你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时,心里有多惊慌吗?我不否认曾经杀过许多人,而你是我第一个饶过性命的人,可是,仙仙为给我铺筑后路甚至为保住我的命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怎么可以移情别恋,怎么可以背叛她?所以,那之后,我不但没有停止伤害你,反而变本加厉……” “现在想来,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偏偏是你被绑入了王府,偏偏你就是仙仙!在此之前,对仙仙留下的那番话,我或许只是当作为不辜负她的心意、为报仇雪恨苟活于世的精神寄托,而今,你的出现,我是彻底信了她的语言,子休,你就是我等了五年的仙仙,你就是我唯一的爱妃!我知道你如今定然是恨我入骨,也知道乞求得到你的原谅是痴心妄想,但我发誓,从现在起,一定会彻底改掉从前所有的恶行,我会对你好,会好好照顾你!如果你不想呆在王府里,我可以和你一起归隐山林!如果你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可以打我骂我,我任你处置……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求你能留在我身边……” “爱妃,你说话啊!我不是要推卸罪责,只想让你知道,凶残不仁绝非我本性。”独角戏唱了半天,南宫度终于是沉不住气,迫不及待想得到子休的回应。 然而,相较于他的激动、他的信誓旦旦,子休依然漠然视之、泰然处之。 非沉默是金,而是早在南宫度“良心发现、自我检讨”之前,被那句“爱妃想的没有错”肯定时,子休已然陷入石化状态,彻底浸没在自我构架的高度恐慌里,南宫度这一席话之于他,无异于毫无意义的音符从左耳进,右耳出。 “爱妃!”南宫度显然不甘心,再次伸手握住子休的双肩,低头,与他的视线交汇,情真意切地恳求,“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留在我身边,好吗?” “……王爷!!”在惶恐到心脏几乎要爆掉,终于扣住自己的处境何其“险恶”的思绪时,子休声泪俱下地设法补救,“王爷,臣妾求您饶了臣妾这次,臣妾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臣妾以后再也不跑了,臣妾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臣妾……” “爱妃!”得到与初衷完全背道而驰的回应,南宫度的心霎时间凉掉一大截,无奈又愤恨地打断子休的话,半天才惨然道:“爱妃,你还是不信我吗?” “……”子休无言以对,他不敢保证,这样的惊吓再来一次,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不昏死过去。要他信南宫度的歉意悔恨是真,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几率都比之高很多啊! 两人静默伫立良久,南宫度最终是低头妥协了,长叹一口气,道:“好吧,我不逼你!你也饿了,先用晚膳吧!” “……”虽然对南宫度的“平静”有一丝愕然,子休还是为求自保安分守己不作任何异议,听从安排,走到桌前,坐等吃饭。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天边尽是红霞,斜照进窗子里的阳光,将室内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此景煞是美妙温馨,只可惜……世事不如人意! 子休心有怅然,不知这头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南宫度在他对面坐下,朝室外吩咐一声,星移便领着几个丫鬟端着盛放食物的托盘鱼贯进来。 对于星移这么快也从日月教脱身出来,子休心中不无愕然,不过,更令他惊愕的是她们摆放到桌上的菜式,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如果不是他眼花的话,这,这玩意儿不是……西餐!?O_O “是你喜欢的,五成熟的牛排,在常温下不超过10分钟的鲜肉!”相较于子休的见了鬼的表情,一分钟前还满面愁苦的南宫度此时已是一脸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居然左右拿叉子,右手拿刀子,手法熟练地切着牛排! 这样的画面实在比一块手机玉佩更具冲击力、震撼力,子休只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能瞪出来了。 直至南宫度彬彬有礼地将切好的牛排推到他面前,他才僵硬地收回视线,却没忍住心中猜疑,脱口问道:“你,你从哪里学来的?” “是你教我的!” “我?”那个仙仙吧! “不记得了吗?”南宫度一派坦然地问,边切自己盘里的牛排,边补充道:“还有红烛、红酒,你说你喜欢烛光晚餐的浪漫,只是现在天还没黑,况且,你的身子不适合饮酒,所以我……” “明白了!”再不打断这“惊世骇俗”的话,子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崩溃掉。 手机!手机号!五成熟牛排!十分钟鲜肉!红酒!烛光晚餐!是哪个死女人探他**还栽赃嫁祸他的?!岂有此理!一定有阴谋!>__< 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现代化 子休能记起的在“前世”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跟长年标榜自个儿是世界最佳整蛊型黑客的、网名叫Mycnolt·Holmes、实名叫李迈克的家伙在斗嘴,之后自己貌似是跟以往很多次一样满腔义愤地回了家,再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以致自己从马克·里拉“摇身”变成了柳子休,他就不得而知了。 仔细算算自己活了整二十年的“前世”,前十八年跟着个性张扬的美国妈咪Plenning生活,又得有钱大佬Joseph也就是Plenning她爹、自己的Grandpa地看重,被选作继承人培养,被女人瞄上的几率倒是非常之高的,不过自己行事一向特别低调,又有Plenning和Joseph的刻意保护,就是跟同班同学也鲜少有学习之外的交谈,更不会轻易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到中国找着了传说中的工作狂、连自己有个混血儿子都不清楚的爹,又被安排跟着靠领退休金过活的七老八十的还有点老年痴呆的爷爷一块儿生活,虽说读书的同时有在打零工赚点小钱,又有爹每月支付的五百块生活费,但相较在美国时的奢华还是狠狠地打了折扣的。当然,他不是嫌钱少,只是那个时空的女孩子们个个金贵又精明,又有谁会看得上他这种没钱没势还高考复读了好几届恐怕前途也不会有多明朗的学生啊? 在心里快速盘查了一遍,子休发觉,二十年里,唯一跟自己算得上交情笃厚、足以知晓自己**的人,恐怕就只有李迈克了!李迈克的妈咪和Plenning是闺中密友,两个女人都曾热衷生混血儿,后来便有了两个混血小孩还在用尿片时就相识了的孽缘。虽然一路走来吵吵闹闹,但真到变故时,迈克倒是一直都在他身边来着……可是,这个死黑客也不可能叫什么仙仙,更不可能是个女人啊! 最可能的人也被否定了,子休郁闷非常,想揪出“谋害”自己的女人的惶急情绪如鲠在喉,憋得难受。即便有最爱吃的、三年多近四年没尝过的牛排在前,他也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但,才回王府,又辨不明南宫度的温柔体贴态度是情真意切还是逢场作戏,更何况自己不是真的仙仙“再世”,他不敢贸然造次,只得机械地叉着切好的牛排往嘴里送,浑然没察觉到这牛排的口味竟真与他“前世”的最爱毫厘不差! 但如果说手机号码和五成熟的牛排让子休生出**被泄露的义愤、对追究仙仙其人是何身份更增了几分迫切,那么错过牛排的口味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因为在这之后,还有更具震撼力的画面将接踵而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第二日清晨。 先说昨日晚膳结束,南宫度竟是真有兑现诺言,行事果真规矩非常,不但暗中没有任何小动作,甚至不做半刻逗留,立刻领着闲杂人等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地退出了屋子,在帮忙带上门的同时,还不忘道一声晚安。之后,也真一夜无事,子休虽心中有理不清的千头万绪,却因连日奔波劳顿又受了惊吓,身体最终不敌倦意的侵袭,沉沉睡去。 这一早起来,不说精神抖擞,至少,头脑是清醒了许多。便盘算着借散步之名,探探府中虚实,也好尽管摸清爹和骆花离的下落。却哪里料到,才走出大门,闯入眼帘的景象竟将他稳固一夜才得以镇定稍许的心境再次激起波澜,这一回不仅仅是义愤,更多的是……叹为观止! 意识里跳出来的首个念头是:原来姓赵的所说不全是谎言,南宫度为搏佳人一笑,果真是不惜豪掷万金,修宫室、造亭廊,聚天下奇珍于一室,纳山川美景于一园! 这园子不是别的,正是他上回囚禁南宫度的几个侧妃、男宠的所在。但是,当时他和骆花离几乎日日都是晚出早归,为望月楼七日之约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打量这屋内的陈设布置,更别提每每都是淹没在黑暗里的屋外的园子。当然,除却天花板,屋内也的确没什么特别之处,否则昨晚他早就惊叫了。所以,此时,真正令子休再入瞠目结舌之境界的是这整个房子的外观! “这是我家的房子!”在呆愣许久甚至对“前世”又做了一番追忆后,他终于吐出了这七个字。 “可惜兰亭阁才建成时,仙仙就……”南宫度不知何时从园外走进来,声音竟带了些哽咽,“还好,爱妃又回来了!我真的……” “等等!”顾不得打断对方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子休满含惊愕的目光倏然捕捉到半空中的几根黑线,他是无法忍住,故而再惊呼出口,“电线?!” 竟然会是电线!怎么会是电线?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这般强悍?雕刻、做菜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建房、发电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联想到自己弄把手枪、搞个烟雾弹都已是耗费心力、了不得的惊天创举了,想不到一个女人居然,居然连拉电线的事儿都做出来了。>__< “靠!邪门!”情不自禁啐了一口,子休心中的百感交集骤然被不服气替代。 然而,待他推门入了那电线另一头的电房,却果然看到了一台“现代化”的家用小型发电机。 偏不信邪,他又反悔屋中,抬头一看,从前从来没留意过的天花板上,赫然竟是一盏雍容华贵的水晶吊灯! 狠狠地按下门边墙壁上的开关按钮,室内顷刻间笼罩在一片晶莹剔透,银光闪耀下。 “……”子休彻底无语了。 五年前房子落成,仙仙却没来得及验收,就发生变故,以致之后锒铛入狱,最后匆匆被问斩,房子里所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设备几乎没被动过,因而南宫度也是第一次见这水晶所造就之物发出这般美妙的光,不由得看呆了。 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现代化(下) 但毕竟是出身皇室贵族,珍奇异宝看得多了,又对仙仙临终所提到的异时空没有什么概念,因而,虽然不明“水晶发光”之于这个仍处在原始的火光照明阶段的时空有多么不可思议、其原理有多么奥妙复杂,南宫度却想当然地将其归为类似夜明珠之类宝物的行列,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压根不甘心原理不原理,所以,真正令他怔住的,也仅仅是光亮透明、美轮美奂的奇景罢了。欣赏片刻,不觉有何不妥,自然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但见爱妃虽似仍沉浸在“重温”“自己”曾经精心布置的“家饰”里,却明显脸色不好,嘴唇微微地颤抖,他不禁担忧起来:“爱妃,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这样的关心举动深究起来其实是没有什么不妥的,除却他因为认定子休就是仙仙再世故而理所当然地伸出手环住子休的腰的话…… “啊!”虽然心神犹滞留在难以置信的震撼状态,子休的感官对外界变化的反应却并未到迟钝的地步,更何况潜意识里对南宫度其人他是心存十二分警戒的,于是在浑身一个激灵、寒毛乍起的同时,他条件反射地叫出来,一把打掉南宫度置于自己腰间的“咸猪手”。 待反应过来此举过激会得罪人时,倒也为时已晚,只听南宫度道:“我只是想扶你坐下歇歇!” 声音里竟透着几分失落和被冤枉的委屈,使得子休原本只是皮肉泛起寒意,这一下子是连心脏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前科累累的恶棍会有真正温柔体贴、关心他人的时候?会一夜之间改邪归正?这可比猪在天上飞、鸡在水里游、白日里见鬼了更令他恶寒!权当是南宫度大发慈悲给自己台阶下,自己不踩着的话就是蠢驴,遂赶忙儿赔着笑道:“不用了,王爷,您太客气了!” “唉~~”南宫度没有回话,只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之恰如其分地以无奈的表情“泄露”自己的心境。 这样的小插曲倒是不足以扰乱子休的思绪,只要南宫度不发飙折磨人,他是极其乐意落得清静的。遂忽略这一声半刻意的叹息,装聋作哑,继续自己在此之前做的“正事”。 他在思考一个非常紧要的问题,那就是——南宫度哪里来的巨额钱财满足一个堪称神人的女人逆历史潮流“搞发明创造”的**? 别墅、发电机、水晶灯、电线等等,要“定做”这些在该历史时代一点儿也不普及的东西得花上多少钱才够?还有给日月教的那五十万两,朝廷给一个王爷的俸禄不至于高到足以支付如此庞大的花销吧?再者,一个被变相贬回封地甚至差点被送到敌国做了质子的、显然是不务正业的、残酷不仁的、热衷拈花惹草以致遭人暗算的王爷也没可能收获能砸死人的“灰色收入”吧?那么,该不会……该不会钱是出自那看阵势简直就快无所不能比神仙更神的仙仙之手吧?那个女人该不会还经商吧? 子休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都为自己的想法觉得离谱。然而,回想在日月教总坛期间,舵主派出的劫富“义盗”部分失手时,自己就曾怀疑过有幕后黑手操控南国经济命脉,那时也确实听到被首富家的护院打伤的“义盗”们起过,那些护院的武功路数和银面具极为相似,而如今已知,银面具恰恰正是南宫度的人,南宫度又曾结识过能力强悍到极可能也涉足商界的女人,最可疑的是他的财富过于巨额令人质疑其来历是否正当!这连串多米诺骨牌一般的疑点,难道只会是诸多误会或者巧合的堆积吗? 第六感告诉子休,事情绝对不简单!迫切想要将事情探个明白透彻,他终于壮着胆子问南宫度:“王爷,请问您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行善?” “行善?”南宫度茫然,显然没从自己渐入深沉的无奈中清醒过来。 确认这样的表情不具备突兀变脸的威慑,子休才敢小心补充道:“我是说给日月教的那五十万两银票!” “这个啊……其实都是仙仙留下来的!”南宫度毫无保留地回答子休的疑问。 随后,他谈到仙仙在入狱前瞒着他秘密建起的涉及钱庄、当铺、米铺、药店、布庄等等行业的“一”集团,同时更培植了以银面具为标志的杀手组织,这都是在仙仙被处死后,两大组织负责人找上他,他才得知两者存在的。“一”和银面具正是仙仙为保他生存所在的努力。 情况基本和子休的猜测不谋而合,且“一”所涉行业不止能轻而易举地影响南国经济命脉,更能影响其他国家甚至少数蛮夷部落,也就是说,“一”是大型跨国垄断集团。   “这倒是挺像Grandpa的作风!”心里不自禁感叹一句,子休是不服不行了。当然,这纯粹只是感叹,不表示他怀疑仙仙是Joseph,正如先前所分析的,如Joseph这般热衷赚钱的人对于毫无挑战的落后的市场竞争环境是不屑一顾的,更何况,Joseph忙得很,弯一个腰就是亿万钱财的进账,他才没时间陪小朋友玩什么过家家,做牛排呢!   120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凌霄 提及仙仙对自己义无反顾的深情厚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付出,对比自己对她的误解伤害、薄情寡义,南宫度又开始推心泣血地忏悔起来,时而万般无奈,恨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时而痛心疾首,悔自己当年的轻信无知弱小,时而信誓旦旦,道将来会如何如何……俨然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架势,惹得因在异世界活得窝囊至极甚至连一个女人的能力才干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却反招来一堆同性抛出的烂桃花而心情极度不爽的子休正是既郁闷有惶然简直要崩溃时,屋外突然传来通报声,是星移的声音:“启禀王爷,王妃娘娘,颜凌霄公子求见!” “!!”猛听到颜凌霄的名字,子修受挫匪浅的心“咚”地一沉,心情立马由因不如别人而无聊更无意义地自卑、嫉妒转移到对现实境况险恶的忧虑中。凌霄果真顺利脱险了吗?南宫度无条件相助,居心何在? “让他进来吧!”只看子休瞬间变了的脸色,南宫度便心知肚明他此刻心中所想,虽然不情愿,但以与爱妃未来幸福之大局为重,仍然强装大方地准了情敌进屋。 “休休!”凌霄几乎是冲进屋里来的,先是一声大吼,尚辩不明是重逢的喜悦还是其他情绪,紧接着,是突然地连吼带骂,“南宫度你这个畜生!卑鄙无耻、趁人之危的混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ξ%¥#……” 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子休默然抚额,继而欲游离视线做局外人,却不经意间捕捉到凌霄较之以往更威的、超出寻常数倍的、几欲喷火来却聚焦似有偏差的目光。这才顺着他的视线挪动自己的目光,慢慢定格在自己更南宫度之间仅仅只比拥抱隔开了一点点的、颇为暧昧的距离……呃,难怪凌霄会不顾敌我力量悬殊,破釜沉舟地任情绪失控了! 心下了然,但又害怕逆了南宫度的鳞会引燃发飙的导火索,子休只得如蚂蚁行路般挪着脚下步子,力求不着痕迹地与“炸弹”拉开距离,待终于成功了,只听对面凌霄的叫骂已然转为几可谓哀戚至极的自责:“休休,是我,都是我没用,连累了你,害你又落入魔掌,休休……” “停!”如今一个“仙仙”就够令自己郁闷的了,子休愈发反感被叫叠音的称呼,当即扬手大喝一声,打断凌霄的话。当然,更令他忧心的是,凌霄这样肆无忌惮不要命地挑衅,说不定立马就会遭杀身之祸。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遂赶紧儿安抚道:“凌霄,我没事,你不必自责,若真追究起来,是我行事鲁莽、头脑发热、欠缺考虑,害你险些丧命,是我对不起你!” “唔?!”早在被日月教舵主因禁在婺州城却得南宫度派遣的银面具人所救时,凌霄就认定是南宫度以解救自己为条件,威逼利诱子休就范,哪里料到此时子休临危还能这般有条不紊、面无不寻常之色地说出“反常”的言辞,他不信地追问,“休休,是不是南宫度逼你这么说的?” “没有!”子休公正地否认,事实确实是没有,而且他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最主要是因为事情经过过于复杂,其间更涵盖完全超乎凌霄甚至自己所能理解的成分,恐怕是没有能解释清楚的一天吧。更何况,凌霄一开始的态度就没有摆正,争风吃醋何来理智判断? 凌霄却又对过于果断的两个字生出误会:“休休,不要管我,我今天……” “你爹还好吗?”子休再次打断他。 “他很好,休休,我……” “这样就好!”欣慰地点点头,子休故意忽略凌霄脸上的急切,不再理会他,兀自转向南宫度,真诚地道谢:“多谢王爷搭救之恩!” “爱妃不必与我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南宫度的态度极其温文尔雅。俨然是没有被凌霄“大逆不道”的辱骂挑衅激怒? 子休看不穿他的真实态度,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可又担心凌霄的安危,毕竟越多人留在南宫度这颗定时炸弹身边,伤亡的代价就会越惨重。 内心挣扎了一阵子,他还是小心翼翼探问道:“王爷,臣妾冒昧问一句,您打算怎么安排他师徒三人?” “全凭爱妃的意思!” “○_○!?”凌霄彼时震惊于子休反常的言谈举止,此时更震惊于南宫度失常的态度!这,这是怎么了?!南宫度是吃错药了,还是别有阴谋? “呃……”子休没空理会凌霄的惊耳骇目,他小心斟酌着南宫度话里的意思,拿捏好分寸方开口,道:“日月教虽然一时被蒙蔽,但难免日后不突然回过味来,到时恐怕牵连了王爷,造成诸多烦心事。臣妾的意思是,还请王爷……护送他三人返乡,可否?” 说完这话,子休犹自紧张得心“砰砰”直跳,想着用“护送”二字,也不算是故意要放人跑路吧? 却没想,凌霄听说自己要被送走,立刻跳出来叫嚣:“休休,我不走!” “……”子休表面故作平静,依然看也不看他,心里却是急得直骂:笨蛋!不走留在这里送死吗?趁大淫贼还在发神经,小爷我勉强还能冒充他旧情人保你们几日,走得了就赶紧走吧!>_< “全听爱妃的!”南宫度没有寻思多久就欣然接受了子休的提议,但,是有条件的接受,“不过,可能得等些时日……” 听到这儿,子休的心一沉,基本对南宫度会放人是不抱希望了。却听后者继续道:“爱妃正大着肚子,也不知何日才会痊愈,我实在不放心,还是有几位神医在旁保着比较好!” “呃……”出乎自己意料的理由,子休不由大跌眼镜,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挺肚走路习惯了,他倒是把中毒的隐患给抛之脑后了。 心道南宫度这接口给得倒是充分,看样子只能试试另一个方案了。遂强装笑脸,道:“多谢王爷关心!王爷不提,臣妾都差点忘了这事儿呢!” “爱妃身子要紧,可不能马虎!”明知子休心有计算更不是真心向自己道谢,南宫度虽心下黯然,却依然含笑已对。 子休壮着胆子,趁热打铁:“臣妾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妃但说无妨!” “我爹是朝廷钦犯,王爷把我们留在府里,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连累王爷……” “爱妃不必担心!”南宫度貌似夸下海口,其实却是胸有成竹,“且不说如今局势动荡,我穆王府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别想混进来,只怕是,光文南两国战事、日月教借雪灾收买人心,各地物价飞涨百姓靠接济度日,就足够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忙得焦头烂额,他们是无暇顾及什么钦犯不钦犯的!只是要委屈你爹,不能外出随意走动了!” “王爷说哪里的话,我爹能得王爷庇护,寻的安身之所,自然该低调些才是!”心智无望,子休唯唯诺诺地附和奉承。 哪知,前一刻还表现得挺严肃郑重的南宫度,下一秒突然申请款款冒出一句:“其实,你可以叫我阿度!” 当然,这话在子休听来完全是肉麻兮兮、恶心巴拉,所以,他雷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咳……” 南宫度手上很自觉地帮子休拍背顺气,嘴上却毫无自觉继续道:“以前,你就是这样唤我的……” “南宫度,你不要脸!混蛋!¥#@……”终于从连环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凌霄,再跳出来,替子休更为自己狠狠咒骂起来。若非被人拦着,他早冲过去揍人了。 然,被这话“骂醒”的反是子休。 只道自己好不容易才收了烂摊子,这庸医怎还敢出来捣乱?为了圆场,情急之下,子休朝拦着凌霄的月影喝道:“他怎么还在这,把他拖出去!” “……”在场诸位,包括南宫度、凌霄,都对这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声色俱厉的命令保持静默。 良久,南宫度才续前头自己的话道:“如果你不记得了,我也不勉强!” “啊!我忘记喂猫了!”自觉丢脸,更是再折腾下去难保南宫度不迁怒与凌霄,子休只得选择走为上策,仓皇逃进了房间。>_< 121第二卷 第七十章 相煎何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话非言柳子休对南宫度的戒备出了纰漏,也不是说南宫度对其皇兄南宫骜的防范出了问题,而是如实地表述:流经文国境内的毓江某段江堤意外决堤,洪水淹没了两县60余村,死伤者甚众!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而对于早在交战之初就不约而同陷入物资匮乏之困境却偏互不相让死死对峙一月有余的文南两军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首先是南国的雪灾,如今是文国的洪灾,巧合得令不少罹受困天灾诱发的战争之苦的南国边陲百姓们直呼天公地道。当然,也有那不信邪的人质疑此突如其来、毫无前兆的决堤是否非天意而是人为?毕竟,因蚁穴溃堤的事故千载难逢,只在书上的寓言故事里有记载。而若说是春季凌汛所致,冰坝堵塞可到也该是在文国以南的南国境内以及宁国境内较窄河段或河道转弯的地方才有可能发生,且既便如此,此前的百年内,毓江也是从未发生过漫滩更别说是决堤事故的,然如今从未遭遇过的凌汛压力威胁的堤坝却决了口,也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莫非是堤坝质量有问题……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最令人生出怀疑的还是因为——决堤的地段恰离两国军队交锋的战线不过数百里,实在再巧一点,就能把文国边境数十万驻军给吞没了! 不过,不管怎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由文国挑起的侵略战争算是止步于此边境对峙阶段便匆忙宣告结束了。在天下人并不知晓两国财政状况何其危急的真相情况下,南国不趁“胜”追击之举动,比起先前文国的趁火打劫,道显出几分仁义来。 身在穆州的柳子休很快从南宫度口中得知了此重大消息。毋庸置疑,不搞封建迷信亦不信巧合的他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江堤突兀决堤的真实原因是特怀疑态度的。除了上述理由,更直接的是因为他记得自己貌似曾经在某历史抑或军事类书籍上看到过有关炸毁江河堤坝,阻击敌军进犯的战例的记载,所以,他首个要怀疑的对象便是南宫度,谁叫此人曾结识过几乎无所不能的神人呢!难保那女人没有亲自传授或者书写下一本版本《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之类的书籍! 不过,很快,子休就打消了这样的怀疑,除却猜不透南宫度这样做的动机何在,更重要的是因为战事一毕,龙椅之上那位同姓南宫的皇帝老兄转身就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来收拾自家的南宫老弟的“攘外安内”政策,证实了南宫度不可能笨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南宫度早前隐瞒王妃被调包、秘密支援邪教确有居心叵测的嫌疑!亏得南宫度前日刚夸下海口,说什么朝堂衮衮诸公无暇他顾,现在看来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过,南宫度显然是在皇帝身边安插了间谍,故而先钦命逮捕抄家的书简、榜文下达至穆州府衙一步得了情报,带上一家老小逃命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转眼,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别想混进来的穆王府兰亭阁被烧成一堆灰烬。是南宫度自己纵火,欲佯装被烧死,以迷惑皇帝的诡计。 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那夜空下的冲天大火,子休心中不无感触。虽然不是自家的房子,但其外形毕竟跟自己“前世”住了十八年的家一模一样,看起来就像真是自家的房子着火了似的…… 当然,他也更为那女人超前的“发明成果”还没有来得及发挥长处就这么毫不被重视地付之一炬感到惋惜。要知道,这可是至少耗费了五百万两金灿灿的金子造出来的啊!折算成美元、人民币,得多少钱?简直就是浪费啊……电气时代的光明都没来得及多享受几日,就被一把火给毁得连渣滓都不剩!可恶!>_< 正郁闷着,却听南宫度在旁安慰:“爱妃不要难过,等到了容国,那里也是有你先前造的房子的!” 还有?!子休颇有些意外,不过转念想起狡兔三窟的说法,想来那女人考虑到南宫度的特殊身份,多设几个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完全有必要的,何况她那么有钱!只不过在容国地界上,南宫度这个南国王爷的身份怕是不宜明用的……呃,这个好像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 多管闲事必遭祸。深受其害亦深得此教训,子休忙不迭掐掉脑子里多余的思虑,目光投向车窗外。 拜夺得先机所赐,此时,马车已顺利出了穆州城,行走在灰蒙蒙的月色下。不远处黑黝黝的山峦起伏,蜿蜓远去,像一条静卧的巨蟒。 虽然以前晚间很少赶路,但对这样的景色却也是熟悉的。 机械地观望良久,子休悲哀地发现,自己来这个异时空,除了深山静养的前两年,自下毓风山后,几乎就没有停止过逃亡的脚步,而今却始终没有逃出南宫度的五指山,反而受其连累,被迫再次出逃!而受自己连累的,则有柳吾夷、颜珂、颜凌霄、骆花离……对了!还有于小虎全家!所谓祸水,说得恐怕就是像他这样身不由己的倒霉蛋吧?>_< …… 122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相煎何急(2) 不止在皇帝身边安插间谍赢得金蝉脱壳的先机,南宫度更派遣旗下杀手将朝廷信使逐一斩杀在抵达自己此行前往容国所必须经过的州府的路上,扰乱通信,致使通缉榜文无法及时传达到这些州府衙门,一行三辆马车得以毫无顾忌地招摇过市,顺利通过“安检”。只除了偶尔在偏僻郊野遇上较之穆王府暗卫明显身手不成气候的强盗拦路打劫,一路可谓畅通无阻。 由于是单独跟南宫度乘坐一辆马车,在几乎毫无自保能力又无人撑腰的劣势下,子休不敢随便乱说一句话,故而即便心中有疑问:南宫度此行都带了些什么人、逃亡过于顺利会否有诈,却还是谨慎地保持缄默,直到听到车队里隐约传出婴儿的哭声。 此时天已蒙蒙亮,初升的朝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透过如薄纱一般的晨雾,在林荫道上撒下一大片金色的光束,周围并无一户人家,婴儿的哭声却渐响亮。 子休终是忍不住诧异问起,才从南宫度口中得知了就在自己被从日月教总坛“偷渡”出来的那个晚上,因难产被从边州前线转移到穆州王府的柳絮与当晚生下孩子的重大“内幕”。 不敢指责南宫度怎么不早些将这么重大的事情告诉自己,也因为与柳絮实际上半点儿亲情关系都没有更算不上熟悉,何况那是个不被期待存在的孩子,子休没有新升级做了舅舅的新鲜感或者喜悦感,反而茫然了一阵,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算算自己“怀孕”至少也有九个月,再熬个把月终于可以摆脱有形的耻辱、“重新做人”了。听凌霄的意思是,服下假怀孕之药生出的与孕妇无异的鼓胀肚子无需治疗,“足月”便可自愈……对了!也不知道“爹”是否知晓了自己荣升做外公的消息? 三十多岁及当外公,这在习惯用“前世”的思想观念思考的子休看来实在有些离谱得难以接受,虽然在这个时空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甚至如果他没倒八辈子血霉碰上南宫度,说不定柳吾夷也差不多快身兼爷爷之称了!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子休想东想西、左顾右盼,就是没胆子跟南宫度打听柳絮的身体状况,更别说请示下车去探望。 他是向来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想什么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所以,南宫度其实老是就猜透了爱妃心中所想,可等上良久却不见对方主动提出些什么,这才无奈出声,打破车里僵硬的气氛,似水平静的噪音,有一定的安抚效果:“她很好,母子平安!” 子休倒不为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透而心惊惶遽,这也算是习惯成自然了吧,既然南宫度先开了头,他索性豁出去。虽然客观上是跟柳絮不熟,但主观上最起码的同情心是有的,想想才十五六岁、搁“前世”最多不过就以高中生的柳絮,受那么多苦、遭那么多罪总算是把孩子给生下来,却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也够凄惨的了! 遂,追问道:“我‘爹’知道了?” “嗯,他去看过了。”南宫度点头。实际上,在柳吾夷刚到王府的第一天,他就派人领了其去见宇文柳絮跟孩子,只不过子休一直没有问起,而他怕反招致对方猜忌,也就一直不主动说起。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心里有鬼,那个孩子其实是被调了包的。 “那就好!”子休在心里默念道,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 “你不想去看看吗?”南宫度半追问半建议道。 “不用了!”子休摇头。有柳絮的亲爹去探望过,他这个假哥哥去或不去倒是无关紧要的,何况,现在好像是逃命的危机时刻,哪里有时间“串门子”啊!当然,对于南宫度的好意(不论真情或假意),他在客观上还是心怀感谢的,“多谢王爷关心,只是臣妾听说男性最好是回避坐月子的产妇比较好,所以,还是等宝宝满月了再去探望吧。” “呃,是吗?”这么一说,南宫度也想起似乎有这种说法。不过,他不在意这个,只子休言语间的恭敬尤其是自称“臣妾”令他心情颇为沮丧,这摆明了是子休对他仍心存忌惮、拿他当阴险卑鄙之徒防备着嘛!果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唉…… “王爷不觉得这一路行来太过顺利了吗?”见南宫度听完自己的否定回答脸色即刻阴晴不定起来,子休慌忙转移话题。 这样的表情自然没有被南宫度的敏锐观察力漏掉,他的心情更加挫败,但还是耐心将自己的部署重点是派杀手将信使干掉所以一路行来太平无事的原因说出来。 第二卷 第七十二章 荒漠追踪 事情真就这么简单? 皇帝起了杀心、颁下杀令真就这么轻易容人逃脱? 虽与南宫两骜仅有一面之缘,但子休对这位南宫度的兄长、南国最高统治者的印象极为深刻。犹记得在栾州皇宫御花园的宴会上,南宫骜器宇轩昂、不怒自威的气势,自己被对方并不阴鸷的眼神盯出一身冷汗,子休相信,南宫骜必然比南宫度阴狠毒辣、雷厉风行的作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不到“皇帝让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的程度,但据史书上记载,被指通敌叛国谋逆者,又有几人能逃得出掌权者的手心?更何况,在他看来,能排除异己、打败众觊觎皇位者一举夺得帝位者,必有其厉害之处!对方一定早布下天罗地网,又岂会轻易容人钻了空子!百密尚有可能一疏,事情太完美、太顺利往往有问题! 虽然不关心南宫度的死活,但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子休不敢掉以轻心,即便不会武功,一路也是绷紧了神经,留意周遭风吹草动的同时,手伸进宽大的衣袖里,握紧事先藏在那手枪,指望能借用为数不多的几颗子弹的威力以逃脱沦为池鱼的厄运。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黑夜白天、日出日落,如此匆匆行进不知过了几日,一行人竟也没有出啥意外地来到了南宫两国边陲地界。 这是一片广袤的荒原戈壁,除却驻守在边境线上的边防官兵,罕有人迹。 此时,天高云淡、雪山隐隐、四远茫茫,遍望极目,辽远壮阔、雄浑奇特、豪迈苍凉之气势,却是绝对死寂荒凉的不毛之地。上无飞鸟,下无走兽,沙则流漫,聚散随风,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遗骸在沙土里若隐若现。 没有亲身体验过穿行戈壁的感觉,但从地理书、电视新闻上久闻戈壁狂风、沙暴的大名,据说几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海阔天空、世界一片美好和谐,眨眼就可以变作狂风呼啸、天上乌云滚滚、地上飞沙走石、浊涛滚滚、狂沙如幕,一个运气太“好”,没准还能碰上黑风暴之类,连火车都能给你掀翻……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阳春三月是否是风沙多发的季节?又或者没有工业文明的污染,生态环境要好上许多? 想来那神通广大的女人,不至于没有考虑到天气问题,子休不好轻易定论南宫度此行是否是选择了一条差劲的逃亡路线,但特殊的地貌亦让原本隐藏起来的暗卫无右遁形,这无疑是自我实力的暴露! 幸运之神果然不会偏执地垂青于谁的。马车尚未深入腹地,风沙毫无预警而至。一开始只是尘土如雾一般弥漫在空气中,飘飘忽忽、遮天敝日。很快,马车被风吹得左摇右摆,飞起的沙土、砾石打在车身上“啪啪”作响,细微的沙尘则从门、窗的缝隙往车里钻。坐在车里的人尚还能强作镇定,暴露在风沙里的几匹马却已被惊得不安地踢踏,打着响鼻,若非训练有素,怕早就脱缰疯跑了。 南宫度终于有了动作,却是下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这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无疑是很不明智的决定,但也无可奈何,因为风沙太大,前面什么都看不见了,若是瞎走,偏离路线迷了路,就真是有去无回、必死无疑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风沙是停歇了,寒气也跟着悄然而至。 原本白天的太阳火辣辣晒得人出汗,这会儿裹了羊毛毯子也冻得瑟瑟发抖的子休,脑子里冒出一句“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估摸着温度怕是降到了零度以下。中午还软乎乎的干粮,这会儿都成硬邦邦的,嚼都嚼不动,皮囊里的水若非在怀里先捂着,怕早冻成冰了吧。 好在,晚上有星象可供辩识方向,有明亮的月光可供照明。车队得以继续前行。 然而,不想发生的事偏偏还是发生了。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只闻身后“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荒无人烟又开阔的荒漠里被放大数倍,由远及近,格外空廓响亮。 不欲立刻迎战,又顾忌到子休不能丝毫闪失的肚子,南宫度不得不作出让步,命人将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骆花离叫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将身下已经垫了厚厚的褥子以减轻马车颠簸之苦的子休抱到自己怀里护着,这才安心地加快了车速。 但,马车终究快不过单骑,追兵还是如狂风般呼啸而至。 垫后的暗卫已然与之短兵相见。“锵锵”的刀剑撞击声、利箭的破空声,听得子休心脏跟着颤抖,被南宫度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的恼羞别扭情绪统统抛诸脑后,只想着拉车的马儿能跑得比火箭快才好。 124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荒漠追踪(2) 追上来的追兵估计只是先头部队,人数并不多,几个暗卫足够应付,三辆马车继续保持全速前进。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打斗声渐渐听不到了,但新的情况很快出现了。 就在南宫度拨动窗帘一角查看周围情况的短暂时间里,子休无意间瞥到月光下前方隐隐绰绰的一些黑影。 惶遽之余,他这才恍然想到,前方等待他们的不该是边防哨卡吗?虽然南宫度设法阻断了通信,可谁能打包票没有漏网之鱼?要知道这个时代除了信事传信还有一种通信方式叫飞鸽传书!那个女人训练出来的杀手再怎么厉害,不可能连别人送信的鸽子都给射杀得一干二净吧?说不定……前方黑影重重,来的正是已然收到逮捕令出来守株待兔的哨卡官兵?这么一来,再怎么舍命狂奔,实际不还是自投罗网?不过,以南宫度的智商,不至于犯傻到明知前有拦路虎还不要命地硬闯吧?毕竟才几十个人的阵容,就算个个身手不凡,也难敌人多势众且熟悉戈壁环境的边防军啊! 猜不透南宫度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知道自己现下的处境岌岌可危,一个不留神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丢了,子休心里愈发忐忑惶恐,全身肌肉不可抑制地紧绷着,每根汗毛都似乎立了起来,鹤唳风声。 一直拥着子休的南宫度立刻就察觉了怀中人的不安,却并没有如前那般出言安慰,只是轻轻怕了拍子休的背。沉着坚毅的目光里透着冷静自信。他自不可能临危犯糊涂,实际上,逃亡的路线早在还在穆州的时候就已做好了规划,而在突遇追兵前,马车就悄然偏离了戈壁里的管道行驶。前方不远处的那些黑影,不是人,而是一些鳞次栉比排列的形状奇异、大小不等或拔地而起或匍匐在地的土阜、土丘。 之后才被转移到这辆马车上来的第三个人骆花离,目睹自己心爱之人被别的男人紧搂在怀里,心中不无愤然,可是除了强压怒火最大限度地保持冷静,他什么也没有做。他的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现在是逃命不是消灭情敌的时候,不忍下一时之怒大家都得葬身荒漠!也是,对上子休投向自己的惊恐目光,他也只能以眼神报以安慰。 飞速奔驰的马车很快冲进了黑影的包围圈,而后猝然停止前进。 止步太突兀了,子休条件反射地以为果真是被边防军拦截了,心不由一沉,腿脚也不自觉发软,整个人因为过度恐慌又无力反抗的绝望而呆愣愣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直到被南宫度半推半抱地弄下车,出乎意料,映入眼帘的是高峻似城郭宫阙、形似龙盘虎踞的巨型土墩。 征愣良久,子休终于找回些神智,看眼前深邃、幽静的奇特景象,心道这该不会就是地理书上所描述的雅丹地貌吧?至于马车为何止步于此,莫不是因为这些大自然雕朔的蹊跷地物间尽是或宽或窄条条如大街小巷的凹地不仅跟迷宫似的沟壑纵横更地势险阻,以致不宜行车? “此处地形复杂,土墩阻隔,马车只能迂回绕行,这样的速度和人步行速度差不了多少!”南宫度显然是猜到了子休心中疑惑,立刻如是解疑道,分明是对这里的地况十分熟悉? 几双狐疑的目光在听到这段解说后,不约而同投过来。 子休的目光则落在从另两辆马车上下来的人身上。自从日月教总坛逃出来的那晚直到今时今日,他才见着了自己的“爹”,还有颜珂。当然,原本他打算将其“遣送”回乡却没能送走的凌霄也在其列。 另一边,被黑斗篷裹个严实只剩一张脸的柳絮由星移搀扶着倚靠在车辕上。刚刚生完孩子没几天,她就被迫逃命奔波自是经不起折腾,身子虚需得有人服侍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此时怀抱婴儿的人却不是身为孩子母亲的她,而是一脸阴沉的颜珂,这景象就有些怪异和令人费解了。 然不容子休多看多想,甚至没有来得及和“爹”交流下眼神,南宫度就搂住他急匆匆往“迷宫”进发。 刚刚在车上被公主抱只是让师兄看去也就罢了,现在当着一干人等尤其是“爹”的面,被南宫度“暧昧”的搂着腰,子休之前被急于甩脱追兵威胁的慌乱压下去的恼羞情绪再次涌上来,登时就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真想一脚踩扁南宫度的脚,然而终究是理智尚清明故无法恶从胆边生而付诸实践!> __ < 同时,努力管制着自己满腔怒火的还有凌霄。向来只要碰上跟子休挂钩的事儿都没法沉住气的凌霄,此时眼睁睁看着自家休休被十恶不赦之徒“轻薄”了,他却没有如往日那般激动得暴跳如雷。和骆花离有一样的顾虑,他深知在此危急情势下,唯有南宫度可能带他们脱离危险,为股权大局,他得忍! 好在,南宫度没有再做出过分之举,否则,被愤怒的情敌以及子休的长辈们群起而攻之是毋庸置疑的下场! 一时间,惨败的月光下,一行人竟是无一人出声,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似城堡又似城郭的土墩间,给幽静的荒域更添一分诡异,使人不免心生几分恐惧,仿佛在那月光找不到的阴暗处正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如弯弯绕绕行了多久,终于听不到留在入口的马儿打响鼻的声音了,周围愈发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偏在此时,状况再次出现。 子休跟南宫度并肩走在最前头领路,故而没看到后面发生状况的那一瞬间的情景,待听到“啊”的一声惊叫,在回转过头来看时,只见星移一脸愕然地蹲在地上。 顾着众人或惊愕或茫然或焦急的目光往下看,子休才惊觉星移蹲着的地方旁侧是一带狭长的黑色阴影,再仔细看,那并不只是月光下周围土堆投射的阴影,更是一条不知深浅的沟壑。 “柳絮掉下去了?!”他心头一紧不由喊出声来,惊慌失措的挣脱南宫度的手,掉头跑了过去。 125第二卷 第七十四章 荒漠追踪(3) 万分庆幸,就在柳絮失足坠落而下的瞬间,本搀扶她前行的星移反应灵敏,及时拽住了她的手。 惊愕茫然的情绪只做短暂的定格,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星移迅速恢复镇定,稍一运气提力,感觉手下并无多少斤两亦无甚阻力,便不待旁人上来协助,自行将人往上拉。 有惊无险,柳絮安全被拽了上来。似乎还为从猝然陷入险情的 惶惧失措里缓过气来,她木然呆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微张着嘴,两眼空洞地盯着近前的地面。 在场的几位医者默然互换着眼神,最后是柳吾夷上前给自己的女儿切脉,星移同时查看柳絮可有受伤。诊断结果很快出来,除疲劳过度、身体虚弱以为崴了脚外,并无大碍。 相较于他人的泰然自若、不动声色,子休虽明显有些举动失措、眼神张皇、倒也只是初始时表现慌乱。在目睹柳絮平安脱险后,他已然冷静许多,在听完诊断结果,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此时处境仍旧不容乐观,他也无暇对柳絮嘘寒问暖,心道柳絮历尽艰辛始终顽强屹立,情绪应该很快便可调节过来,却不知实际上在穆州王府时,柳絮就成了这副木木呆呆的样子。 南宫度是知晓内情的。自那夜生下孩子,宇文柳絮就变得精神恍惚、目光呆滞、缄口不言,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更对他为封锁消息而拿来做替补的婴儿不闻不问,这显然是她自知自个儿的孩子出生便夭亡了。 担心子休看出端倪当即就要捅个水落石出,待柳吾夷给柳絮正骨后,他忙不迭催促众人继续赶路。 星移极有眼色,立刻领悟了主子的意图,把几乎是瘫坐在地上的柳絮扶将起来,并顺手为其拍去粘在都碰上的灰尘。在她的认知里,无论先前发生过什么,身为文国公主的宇文柳絮才是正牌的穆王妃,才有资格令她俯首,伺候故而自被网页下令侍奉王妃起来,她的态度比对柳子休恭敬上许多。 一行人继续往森然幽静的雅丹林深处行去。 子休是不懂看日月星辰变时间,当然,这个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只一路上被南宫度“挟持”紧走慢赶。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却迟迟没见走到雅丹林,就够令他泄气的了。又加之,平日里缺乏身体锻炼,临阵磨枪得受罪是可想而知的,他只觉两腿都走酸了,被夜愈深愈冷的寒气侵袭得几乎麻木,完全是靠南宫度的“推力”,才机械地迈着步子。 被人追杀的警钟在脑子里长鸣,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倦怠困意,可是警惕的目光越过眼前坐坐铸就“迷宫”的巨型土墩,所及的远处只有一成不变的地平线,清冷的月光里,横向延绵的大地与天相接的交际处,宽广无边,似乎没有尽头,着实令人欲哭无泪啊。 然,正待怀疑别不是真迷了路时,却突兀捕捉到隐隐传来的刀剑撞击之声。 “该不会‘皇军’又杀上来了吧?!”子休心中暗道不妙。却是没来得及在行动上有所反应,倏地只觉身形一轻,脚下生风,竟是生生被南宫度给提起来,踏空而行。 毋庸置疑,接下来会很惨的! 果真,后方打斗又远及近,越来越响亮。那些暗卫没有如先前那般抵挡多久,很快的, 箭矢离弦,绵长的呼啸声传来。对方居然用上了带火的箭头,伴随离弦的火矢撕破空气的长啸声,光束在视线范围内划过,周遭豁然亮堂起来。 又一次被赶上鬼美观、死亡线,还是身处欲行赶紧杀绝之任务的不长眼的刀林剑雨,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的夺命阵仗真实再现,即便早做了心理建设,子休仍不可抑制地被自己的心脏由内而外骤然沁出的凉气煞到,周身几百亿个细胞已超光速被冷凝冻结,以致全身僵硬、手脚不能动弹、大脑无法思考。而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若非被南宫度强制着往前飞驰、左闪右避,他唯恐早不是被箭射中当场殒命就是被火引燃了。 不知道“休克”了多久,在大脑思维终于可稍作运转时,他担忧起他人的安慰来。 再被从边州救出,“爹”的身体状况一直时好时坏,几番劳顿又不会武功,想来情势最为危险,他急不可待要回头确认,嘴上已轻呼出声:“爹!” “别出声,他们都跟上来了。”忙于闪避箭矢的南宫度,压低了声音于第一时间安抚怀中人的不安,同时也是制止他无意中暴露目标的行为。此时虽有天上月光可供照明,但毕竟光线弱,朦胧的夜幕仍可作为保护的屏障,而这般嚷叫,必会给追兵辨别他们所在的方位提供便利。 子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惊魂未定地紧闭上嘴,强自劝慰自己暂信了南宫度的话,想来若真有谁受伤被捕,这会儿也该不至于静得只剩打斗声。 却没料到,想什么来什么。 “啊!”突然一声尖利痛苦的嘶叫划破诡异的“静”。 126第二卷 第七十五章 母子 紧接着,在子休脑子里尚在对生源做出条件反射的辨识的同时,自后方械斗的阵营中,突兀响起一道锐利的呵斥:“柳吾夷,你站住!” 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在场几乎所有的在逃者,无不因为这出乎意料、不啻晴日响雷的异动而在思维以及行动上至少产生了一秒的停顿,在诸位看来,导致他们被迫逃亡、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不该是“通敌叛国”的钦命要犯穆王爷南宫度才对吗?怎么“皇军”什么时候丢掉西瓜捡起芝麻,把重点打击目标聚焦到了柳吾夷身上? 较之一干人等的诧异莫名,被点名的当事人柳吾夷在一瞬间的本能反应,仅仅用惊诧、顿住之类的词来表现形容是不足够如实、贴切地展现此情此景的。 说时迟那时快,虽是应声止步,但由于柳吾夷的轻功实在了得,在毫无征兆突听到自己的大名冲破“寂静”的夜空的短暂时间里,他的整个身形像是粹不及防被高空落下的闪电击中一般,生生地僵直在原地,面上的表情甚至都似尚停留在自忧心己有人受伤到耳边椊然响起久违的声音的转化之间。 微妙且更诡异的时刻。 柳吾夷尚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自己年少时爱过的女人的声音他仍然有着近乎执着的几乎达到了犹然在耳的深刻记忆,仅这一声大喝他就听辨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掺杂的情感,是爱多过恨,还是恨早已吞噬了爱?当然,他更没有料到十几年与她的重逢会是在这么一番光景情形下,即便此前早预料到与她的碰面不远亦无可避免,但真再见到,心情是难以形容的。 落后柳吾夷仅有两步之遥的颜珂,在师弟莫名其妙被人点名而却不的瞬间,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对王凝的声音,他是没有丝毫敏感度更别提印象的,所以,直到他顾着自家师弟柳吾夷的目光转头捕捉到对峙的阵营中那呵斥之人时,他心中的惊诧疑惑感才如雷劈枯木般瞬时转换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焰。 “王凝!”以对等地方音量的声音,颜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来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女人的名字。 正是数米之遥外,那个本该在文国后宫颐养天年(?)此时却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孤雁大漠的女人,千真万确,那被数个着黑色劲装的人警惕围护着的女人,不是王凝是谁?! 在听到颜珂这一声怒吼之后,对峙双方包括南宫度的暗卫均停止了打斗的动作。一方是因为差异过后又进入错愕状态,思维尚未转过弯来;而另一方则是受了他们的主子不动声色的密令。一时间,没有人留意方才发出那声惨叫的被暗器刺伤了的柳絮脸上痛苦的表情里一闪而过的愤恨与不甘。 “好久不见!”没过多久便开口打破森沉寂氛围的人是王凝,对比柳吾夷脸上隐忍不住的复杂神色,她显得格外淡然,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冷漠。因为,吐出这句表面上似是久别重逢的问题的话,她的口吻是极其平静冷淡的。 既然如此,又何故来此插上一脚? “……”柳吾夷并没有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名字而“石化”多久,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但没有对王凝的话做出回应。不过,他不着痕迹地组织了几欲发飙的师兄颜珂的鲁莽举动。这无关与王凝的旧事新怨,只是介于对方现今的身份,又加之尚不明其来意,他需要防备。 王凝只等待了片刻,见他不出声,竟也不打算多说什么,目光很快地转向了一旁的南宫度。面对这个敌国的落难王爷,她的气焰不说嚣张却也是毫无尊敬客套之意的,平铺直叙道:“穆王爷。小女柳絮多有得罪之处,想来也无跟随你的必要,今日哀家特来领她回去。” 说罢,也不待南宫度答复,便一脸坦然地示意属下将柳絮带过来。 “慢着!”出来反对的不是作为柳絮公主夫君的南宫度而是柳吾夷,结束缄默他倏地开口阻止,是不得不站出来。事到如今,南宫度对柳絮的态度,他已是心中有数了,而柳絮在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也由不得他不正视在边州时柳絮的反常表现,那恐怕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127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 母子(2) 直到听到柳吾夷说“把她留下”时,子休才恍然醒悟,将注意力从保养极好看上去秀外慧中顶多二十岁出头的传说中的文国太后王凝身上收回,集中到她所说的那句“小女柳絮多有得罪之处”上。 王凝此话从何说起?柳絮何时的罪过南宫度?对了!虽然这里是边境环境荒凉,但怎么说也还是南国的地界,她身为刚刚与南国结束战争的文国皇室重要成员居然敢带这么多人入潜,不怕上门送死反倒先于南国“皇军”追缉到两大朝廷钦犯,这也太猖狂了一点吧? 依照眼下的状况看,子休判断,王凝虽不是为柳吾夷绑架劫持柳絮的冤假错案而来,却似乎也不仅仅是如她所说那般因为女婿失势不想女儿跟着受苦而要领女儿回国那么简单,否则柳吾夷是不至于出言阻止的! 显然,这个“爹”知道点他不知道的内情,但因为站在“爹”的身后,他也看不见此时“爹”脸上是什么表情。待再悄悄地斜睨身旁的南宫度,亦未发现后者面上神色有何不妥,甚至对于王凝的无理态度,南宫度也没有释放出一星半点儿怒意。 若说是此人虎落平阳蛟龙失水不得不识相地收敛气势,子休是倍感稀奇和不可思议的!想想唯一靠谱的,莫不是南宫度背地里真干了什么坏事?总之,他是坚持柳絮的无辜倒霉处境的。 “理由呢?”王凝在思忖片刻后,没有复杂赘述,直接问出这样一句。 柳吾夷回答得迅速,已挪步到柳絮身边:“她受伤了!” “受伤?”子休眉头一跳,这才想起方才的那声惨叫,目光随着“爹”的身形迅速挪动,只见柳絮脸如金纸、神情痛苦,整个身体的重心几乎都落在了搀扶着她的星移身上。 然受伤不过只是表面的理由,和王凝一样,柳吾夷亦不想再这种时候提从前的恩恩怨怨,可是身为人父,即使和这个女儿十年多年未有过丝毫接触却终究是血脉相连的羁绊,他看不得自己的孩子沦落到这般田地,没忍住心里头的愤怒,紧接着便指责为人母的王凝,道:“你若真想领她回去,又为何要伤她?!” “……”王凝不置可否,但这绝不是内疚自责无言以对,而是明知女儿受了伤仍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半点做解释的意思,反而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笑。 片刻后,道:“看样子,你知道的挺多?包括她勾结南国皇帝陷害你和你儿子,企图置你们于死地!” “啊?!”此话一出,登时引得在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数位无不惊愕得面面相觑,稍后,几道震惊不已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柳絮。 后者只是咬紧牙关,不知道是在忍受身上所受之伤引发的痛苦,还是在隐忍内心的情绪。 柳吾夷则再次选择了沉默,不是被柳絮的险恶用心震撼到,实际上对这样的真相他早有了心理准备,他是对王凝的态度、对王凝的所作所为彻底心寒而无话可说了。这个女人是真真变得“面目全非”了,她竟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来,完全把自己当个局外人……要知道那其实也是她的女儿、她的儿子啊! “你走吧!”许久,柳吾夷唯一还能对王凝说的只剩这句话。 “好吧!今天我就给你个面子,暂且放过她!”没有犹豫,王凝欣然同意了,是完全公式化的口吻。说罢,目光转向柳絮,出口就是训斥威胁:“臭丫头,这次爱家便不与你计较,今后不要再让我逮到,否则……” “不计较?!”一直隐忍着不发的柳絮突然间出声打算她的话,非常虚弱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无奈,但目光却是愣愣地盯着前方某处,一如之前的木然神情:“母后,我也是你的孩子呀!怎么可以如此偏心呢……” 停顿了片刻,继而是面带笑容的自我解嘲或者说自我安慰:“没有关系,现在你的宝贝儿子也糟报应了!” 在听到“儿子”二字时,正欲转身离开的王凝脸上竟然出现皱眉的动作。 而柳絮似早就预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即刻止住话题,森然一笑,专程解说道:“母后放心,我指的不是文国皇宫里那个傀儡皇帝,而是……母后和柳吾夷生的孽种!我亲爱的双胞胎哥哥!柳子休!” “!!”此话再如一个重磅炸弹,在众人刚刚恢复一丝理智镇静的大脑里再掀波澜,震撼之情无以复加,尤其是子休,他听到了什么?双胞胎哥哥?! 没有给子休多少时间款冲,柳絮看向他,脸上已换上带着憎恶的嘲笑、带着得胜的鄙视:“柳子休,你没有想到吧?这个女人是你的亲娘,而 我是你同父同母的妹妹!你我的出生全在这个女人的算计之中!你我未出生就成了这个女人藉以争权的筹码!当然,你比我幸运,你只有出生那天被她利用以夺得后位,被送出皇宫,又被送出爹身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爹疼,有后娘爱,还有师兄、师伯……而我,长在深宫内院,从小到大不得踏出宫城大门一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时刻准备作为她谋权的牺牲品……呵呵呵,哥哥想不想知道是谁把你绑架到穆王府,是谁把你送上男人的床?” 128第二卷 第七十七章 母子(3)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柳絮整出一副阴险狡诈、奸人得逞的表情公布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的始末时,子休脑子里下意识闪过的是以上一排十四个大字,之后才怀着被信任的人出卖的心悸愕然消化她语出惊人的言辞。 是的!他不但被柳絮柔弱温顺的外表给骗了,更被柳絮前前后后结结实实给整了! 原来,是个月前,在毓风山下小镇客栈里稀里糊涂被女贼绑架不是阴错阳差的巧合而是掉入了柳絮预谋已几的阴谋!原来,致使他柳子休倒上八辈子血霉身心受虐、颜面尽失的始作俑者不是天妒英才的耶稣基督佛祖而是那个穆王妃本尊文国的长公主一手促成的“送羊入虎口”的把戏!所谓的女采花贼其真实是柳絮的暗卫!而他曾经看表象以为是柳絮逃婚后被淫贼奸污不幸怀上孩子的主观臆断纯属是想象力太过丰富,事情真相是早在柳絮被推举为和亲公主之前,在她深居文国皇宫时,她便与人珠胎暗结,而那姘夫不久后就被王凝发觉并处死,正是此男人之死导致了柳絮对其母王凝积压已久的怨愤最终激化,从而开启她展开报复行动的阀门,而他柳子休从头到尾就是这二人明争暗斗的牺牲品!> __ < 被毫不设防去信赖的人欺骗、利用、陷害的感觉比遭受南宫度非人的虐待、毒打、辱骂、威胁更令人痛苦、难以忍受!出离的愤怒、痛心、不平、憋屈等等百感交集的情绪瞬间充斥着子休的四肢百骸,体内汹涌澎湃的怒血如江卷浪般直冲心脏,却一时找不到宣泄的突破口而跟被巨石压胸般难受,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探究王凝竟是自己的生母是怎么一回事。 柳絮的讥讽谩骂仍在继续,针对的人又一次指向王凝:“母后,看看您的宝贝儿子吧,我让他顶替我嫁给了臭名昭著的穆王爷,我让他嫁给一个男人,呵呵呵……不过,他居然能被男人搞大肚子,真是天下奇闻啊!原来母后当年反倒而其行,宁愿把儿子送出宫也不推他坐上太子之位,是因为……母后所生的根本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真是报应!报应啊#@¥%……” 明显是为激怒王凝,柳絮的言辞激烈而恶毒,极尽羞辱之能事,然而,王凝对此却是不置一词,若非她仍立于原地并未执行“走”的动作,那若无其事的表情,真让人以为她完全是心安理得的很。 之后,是柳吾夷出言打断了柳絮的独角戏:“闭嘴!你想死吗?” 他指的是柳絮身上的伤,显然在“亮牌”的同时,柳絮自己的情绪也是相当激动的,这对她身上被暗器所致的伤是不利的。 像是突然间被柳吾夷的这一声呵斥唤醒闹钟清明,柳絮在一瞬间变换阴险小人的丑恶嘴脸,又恢复了往日弱质纤纤的凄婉之相。 她真的一声不吭了,静静地看着生身父亲从容不迫为自己治理伤口。 直至伤口被简单地包扎好,柳吾夷站起身,平静道:“跟爹回去!” “回去?”简单的一句话对柳絮造成的心理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只见她原本目露凶光的眼角修然溢出泪光。 “爹,为什么絮儿这么命苦?为什么?”她拒绝了星移的搀扶,自己缓慢地蹲坐到地上,低声喃喃,是在质问,又似在自问。 等待片刻,在对方无语回应时,才抬起头道:“爹,你和絮儿一样命苦,如果当年你没有遇上这个歹毒的女人,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为满足一己私欲恶意陷害,你和紫烟姨母不会背负骂名不容于世,你们的女儿也不至于……” “住口!”话到此处,本来泰然自若的王凝骤然一声怒斥,打断了她的话,“贱人,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怎么?母后害怕 了吗?”一脸得胜的笑,即使被骂成 “贱人”,对王凝突然的情绪失控,柳絮却是非常满意的,“我知道的还有很多,不过,母后不是敢作敢当吗?又何故怕人提起?” “哼!”王凝嗤之以鼻,似为显示他的软肋不在此处,不屑道:“哀家倒要看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把自己的儿子送给王紫烟,顶替她早夭的女儿,以抵自己的罪孽,好安抚王家人继续效忠于你!身为文国太后,你其实是南国的奸细!我说对了吗?南宫静!” 129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奸细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预期,因为柳絮突然爆料的复杂真相,除却随王凝而来的一批死士外,在场诸位无不惊讶得目瞪口呆。当然,各人惊异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对于颜家三师徒而言,关于子休为何由女“变”男,他们终于是找到了正确答案。柳絮口中所说王紫烟早夭的女儿指的恐怕就是柳子休,这一点几乎是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颜珂清楚记得当年柳师弟的孩子一出生身体状况就非常不好,就是他们的师父也曾断言过那孩子命薄福浅……然而,这么一来,之前柳吾夷所谓酒后说错话定错约的误会便成了子虚乌有,如今的柳子休压根和当年那个姓柳名子休的女婴无半点瓜葛!这样的事实真相,他们虽然早该有心理准备,但仍是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来消化的,毕竟较之那个早死的孩子,这个柳子休给他们造成的影响更真切! 颜珂在意的是师弟的儿子身上竟也流有一半他最憎恶的女人的血,而颜凌霄和骆花离则不约而同在心底对他们对子休所含有的关于爱情的情愫产生了质疑,毕竟曾经足以令他们理直气壮黏上子休的什么娃娃亲、青梅竹马等等都成了假象!当然,这其实是一种不自信,是基于子休惯常的立场所产生的条件反射,说穿了,是他们怕子休以此为由更加不接受他们的爱意了! 而南宫度是不会在意柳子休换个名字、换个身份的,因为在他眼里,柳子休一开始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而今柳子休是他心爱的仙仙爱妃转世托生,所以他心头震撼更多的是投注在王凝的身份上。要知道“南宫”乃是南国皇族的姓氏,姓南宫者即便非皇室成员,也至少是数代忠诚于皇族被赐予皇族姓氏的家奴出身,而文国的太后王凝本名居然就姓南宫,而且是南国派出的奸细?这实在令他不敢相信!历来各国互派奸细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是一个奸细竟能爬到太后的位置上,实在是前无古人的奇事!南宫鹜即为才有五、六年,而如今南国丝毫没有因为一个奸细身居文国统治要位而呈现吞没文国的趋势,反而当前文国的政局半点没有因为皇帝病故,新帝继位发生动乱,两国更是刚刚结束战争,那么王凝被指派任务时,极有可能是先先帝时期,可想而知这个女人基本是处于叛国的立场了!果然,权势对人的吸引力是非常巨大的! 不过,这并不表示南宫度对王凝的所作所为抱有敌意或者鄙视的态度,反而对这个有能力有魄力有胆识的女人,他是非常欣赏的,就像是他的仙仙,一个聪慧胆大得不可思议的女子! 想到这些,他的注意力转向身边失而复得的爱妃,不得不承认此次意外事故让柳絮暴露了其险恶用心,他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子休能对他曾经铸成的罪孽少一分怨恨的。 但见子休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前方,目光所及之处并非柳絮亦并非王凝,这样的神情像极了仙仙,他不禁好奇地脱口问道:“爱妃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这是他们的家庭纠纷,我能说什么……”完全是出于本能,子休失口道出了刺客心中所想。实际上,在意识到自己亦有秘密隐瞒“亲人”时,他对柳絮欺瞒自己的恼恨就消减了许多。待意识到说错话时,他慌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似乎不是吵架的时候?” 只是着急掩饰的信口之说,还好南宫度似并不在意。 而另一边,王凝对于当年的换子案以及后来秘密将儿子送给王紫烟抚养的事情被柳絮知道,虽觉意外,但并不十分奇怪,因为知情者不止她一人,而她也未曾杀人灭口。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出身背景被第三个人知晓得一清二楚。不错,他的本名姓南宫名静,正是二十多年前被南国国主派往文国的奸细,但这是南国皇族机密,除了南国先帝和她自己外,再无人知晓。没有想到柳絮竟能挖出此等绝密来,唯一可能的情况恐怕是五年前先帝传位于南宫鹜时透露了此秘密吧!而今,柳絮既与南宫鹜勾结,南宫鹜将此秘密告之于她,足见此二人的合作关系之坚固程度……莫非,南宫鹜想利用柳絮的复仇之心以惩处她对南宫家族的背叛?等等! 突然察觉到了事情有异,王凝目光如炬地瞪向对面的柳絮,而后一声怒喝:“**!你在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南宫度对子休方才的话发出赞同:“你说得对!那我们快走!” “恐怕走不了了……”早就留意到柳絮沿途趁留下暗号的柳吾夷无奈道、他没料到王凝会在这种情况下前来兴师问罪,以致给追兵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他保了柳絮一时却害大家一并陷入了危险境地。 130第二卷 第七十九章 交锋 熄灭手中的火把已是来不及了。这一次,快速涌上来的才是南国“皇军”,他们循着柳絮留下的暗号准确找来,并没有弃车步行,骑着马或骆驼的队伍踏过来后,地面上扬起非常大的灰尘,就是在月光下也是非常明显的,足见人数不容小觑,光靠暗卫们怕是不足以对付的。 除却柳絮,几个人跟王凝一方的人称不上完全敌对,很自然的,两路人马临时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然而,便在此等追兵临阵的千钧一发时刻,仍有一段意外毫无征兆硬生生地挤了进来。 光线幽暗的、一开始丝毫没有引起大家注意的石墩后面,突兀跑出来两团人影,在其尚未完全到近前月下时,只听得两道声音齐声呼喊道:“老爷/师父!” 来者何人? 虽不熟悉这样的声音,但明显听辨得出是出自一女一童,如子休、南宫度均不由心生诧异,但也还算思维敏捷,想来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几人而来,而几位当中唯一担当得老爷和师父称谓的同时也确实被人奉之为师父的非颜珂莫属,遂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颜珂。 果然,颜珂的脸色早就变了,他一耳便听出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娘子绣娘和徒弟连山。 凌霄和花离亦早早听出了母亲(师娘)的声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应:“娘/师娘!” 很快,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跑近了,却不是绣娘和连山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三人震鄂得面面相觑,这一大一小两个武义不精的人不在落花谷里好好呆着,怎的出现在这里? 眼见自家娘子,徒弟面上虽有重逢的喜气,却仍有惊惶之色尚未退却,电光火石间,颜珂猛然猜出些端倪,方才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气登时如洪水般暴涨,哪里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即使冲王凝吼起来:“王凝,你什么意思!?” 柳絮暗自引来的是追兵没错,那么,王凝又是从何处得知他们的行踪并追踪到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的?颜珂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除了靠落花谷独门流云草之香效追踪,还能有什么? “他们要找人,我不过顺便借个光罢了!”王凝倒是答得不痛不痒。绣娘和连山正是在出谷寻人的途中被她逮住藉以神奇追来此处的领路人。 “顺便借光?!”颜珂闻言,更加气得七窍生烟。绣娘和连山方才一直没有出声,明显是受制于人!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柳吾夷及时出言制止颜珂不合时宜的暴怒,而后权当对方听了劝,便利落安排部署起对敌之策来:“南宫度派人护送不会武功的先走,其余人听我安排!” 他是欲就地摆阵迎敌,就算时间不够,起码能困住敌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众人因这沉稳镇定的气场,瞬间将注意力又拉回到对敌上。 实际上,识得逃跑路线的除了南宫度只有月影一人。南宫度心里很清楚,此刻,若由他带子休先跑,顺利逃脱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但毫无悬念的也会给子休留下他贪生怕死的印象,这无疑是对他先前形象的雪上加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的,再者,若是他先跑了,追兵必然对剩下的人赶尽杀绝。稍作权衡,他毅然决定由月影取代他护送子休先撤。 月影先前一直紧随几人之后,除却领导众暗卫销毁行迹、扰乱抗敌外,还肩负着带猫的职责。于是,被南宫度退到月影怀里后,子休终于和这一路上一直被塞在一个网兜里的“前世”宠物kanupin顺利会师。 索性,“皇军”虽然来势凶猛,却尚未形成团团包围之势,再加之雅丹林里地形复杂,不会武功的人先走之计还是可行的。 两人一猫很快与打斗成一团的人群拉开距离。在此之前,当月影施展轻功跃起的那刻,子休瞥到因为受伤仍瘫坐在地不得自行走动的柳絮,但见她冷笑着看面前刀光剑影、血雨纷飞,脸上竟是毫无惧色。 她心底的仇恨到底有多深?子休无法理解。然或许是因为毕竟他现在所有的这具肉身和柳絮是血亲同胞,他情不自禁地拧起眉,因为心底莫名涌上的一股浓浓的悲怆…… 131 第二卷 第八十章 交锋(2) 烟青色的东方,云雾缭绕的天际有像水墨一样晕染开的恬淡柔和的金色光芒,这是日出的前兆,红日虽尚未一跃而出,它的光辉却先一步映射大地,天色在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 脚下的景象清晰了一些,是狭长而宽阔、目测无法确定其深度的大峡谷,站在边崖上遥望对高度矮一些的对岸,隐隐绰绰的是郁郁葱葱蔓藤缠绕的林木,还有一条如灵蛇一般的银灰色大河向远方蜿蜒而去。 难以想象,与戈壁不毛之地相邻的竟会是这样一番出人意料几乎称得上别有洞天的存在,不免让人生出几分柳暗花明又一村、误入桃花源的惊奇。再加之,保存在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地洞里现在已然被拖出随时待命的热气球——其下的吊篮是密封性能极好的压力仓,而非普通的大筐,里头具备了适宜的温度、压力、空气环境,燃料亦充足。恰好此时正是太阳即将升起之时,风很平静,气流稳定,鸟兽尚在休憩,正是热气球飞行的最佳时间,最关键的是,身携宠物猫……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子休忘了羡慕嫉妒热气球的“发明者”——那个叫仙仙的女人的神通广大,忘了自惭形秽,他以为自己是即将乘坐热气球游览东非大裂谷。 这样的错觉非常强烈,尤其是当浓重的血腥气伴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刀剑撞击声,利刃刺入肉中的生意步步紧逼,时刻提醒他小命危在旦夕。他不是逃避,不是吓得出现幻觉,而是愤怒!超出之前所有抱怨、诅咒的总和的愤怒!连“现代化”的逃生工具都准备就绪了,那个仙仙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的局面出现!也就是说,他即便是身为马克。里拉,亦成了供人算计的棋盘上的棋子,更是屡屡狼狈地被人逼上绝路,丧身失节! 连柳絮那样看上去一脸纯良无害的女子都能干出在背地里策划阴谋诡计。瞒天过海陷害无辜、借刀杀人的勾当,子休心里头几日来被逃亡的惊悚压抑着的关于寻得“来自异时空的脑电波”同类、有望靠时空穿梭“回归”的跃跃欲试的情绪不得不警惕地扫于冷静、清醒,现在他不说百分之百地肯定至少也是九成的把握——从一开始,他就掉入了一个阴谋的漩涡,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有人在暗自进行一场超越科学范畴的……犯罪!而且,那个人是生活在“前世”的他身边的人,一个最起码对他十八岁以前的生活环境异常熟悉可谓了如指掌的人!确凿的证据一而再再而三地跳出来,比如:手机,手机号码、五成熟的牛排、突兀建在王府里的别墅、垄断市场的大型跨国集团,现在则是私家热气球! 姑且认定那人是个名叫仙仙的女人!子休想:仙仙在这个异时空将一切的路子都铺好,是为了什么呢? 不错!她摆明了是不打算再让子休活着回去!不把他整死,也要一辈子将他非法拘禁在这个与他的思想道德观念、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格格不入的争风吃醋、打架互掐外加来自日月教、南国朝廷等等势力的满世界追杀……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没有了计算机科学、没有了同步的科技水平,没有了竞争、没有了对比,没有了可供优势凸显的平台,即使人工智能升级换代又有何意义可言?这,这个死女人是要毁掉一个专心于梦想的男青年的一切! “主子说只有你懂得操纵这个!”在月影说出这句话时,子休伸出气得直哆嗦的手打开了压力仓的大门,钻进去,果然操纵台上的每个按钮都和Joneqh家的一模一样!要知道,Joneqh偏爱乘坐热气球搞短途旅行,他老人家的热气球全是由顶尖设计师定做的! “你先呆在这儿!”月影并不在意子休的脸色有多异乎寻常,完全了主人下达的任务,他站在仓外,并没有进入,交代一句便转身去接应还身陷喋血战场的主人。 这是身为暗卫的职责还有对主人的誓死效忠吧?子休没有理会。 正在气头上,不甘心遂了仙仙的愿,他启动了热气球,几乎打算一个人逃之夭夭,但是他终究做不到冷血硬心肠,光是柳吾夷的养育之恩就不可不报,还有凌霄、骆花离,他们落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是因他而起…… “唉!”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终是从衣袖里掏出了手枪,可惜当初时间、经费有限,只造了几枚子弹,要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 132 第二卷 第八十一章 交锋(3) 虽然决定留下和众人并肩对敌,最起码要让终究有恩有义的几个人平安脱险,但也要客观地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首要的,热气球固然是跨越峡谷摆脱对手追杀的好工具,但是要藉以做掩护反过来攻击对手就很有些难度了。它随风而行,没有方向舵,“被驾驶度”“被操作度”低,想调整方向就得寻找不同的风层,而上升的高度太高手枪的命中率就成问题,高度太低又极容易遭到对手的弓箭袭击,在现在的紧急情势下,安全起见,只能放弃以热气球为掩护物,除此之外,天色大亮的荒漠里几乎找不到可供背后放暗枪的隐蔽处,贸然往回跑无疑是给己方倒添麻烦,几乎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胜算,踌躇了片刻,子休只好选择原地待命,欲待追兵靠近了再开枪射杀之。 他自认不是胆小的人,可也不是久经沙场,杀人不眨眼抑或看多了血腥场面的主,忐忑不安的心境使得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他神经质地盯着前方延绵起伏的地形,只觉心里发毛周遭阴风阵阵,紧攥着枪的手心渗出一把冷汗。 像是从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下滴答的水滴般缓慢前行的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突然,有人影跃入视野! 枪早已上膛,只等着对方进入五十米内射程……不,等一下,“皇军”追缉逃犯有可能派遣妇女或者小孩吗? 在开枪的前一秒,一丝疑惑如闪电般划过大脑,子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定神再仔细一看,来的哪里是杀气腾腾的“皇军”,分明是一大一小仓皇跑动着的颜夫人和连山。 差一点就误杀了自己人,子休心有余悸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止住了握着枪的手不停打颤的阵势。 紧绷的神经因这一惊一乍稍微有所松动了,他的目光恢复警惕注视前方动静的同时小心留意着相互搀扶着跑近的两人,但见颜夫人虽神情哀伤地强忍着盈满眼眶的泪水,脸上仍是一片湿漉,显然已经哭过了。 莫不是前头出状况了? 不祥的预感呼之而出,子休的心再一次悬到了嗓子眼。 然而,三个人将将会和还没来得及做短暂的交流,突兀的,又有几个人影跃入他的视野。 对方的速度较之颜夫人他们不知快了多少,恐怕是用了轻功,只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人已到了眼前,是凌霄、骆花离和南宫度主仆三人。 这么快就解决了那么多追兵?子休颇感意外,但仍不敢心存侥幸,即刻伸长了脖子望向几人身后,却迟迟不见柳吾夷和颜珂出现。 “我爹呢?”他急了,随手拽住了跑到近前来的骆花离的衣襟,急切追问道。 “……”骆花离竟是不出声,眼神闪烁,似有几分为难。 这让子休更心急如火燎,咬牙跺了一脚,转而揪住了凌霄的衣服,加大了嗓门问:“我爹呢?怎么就你们几个……” “我们先走!”没有等凌霄回话,走在最后头的南宫度突然出言打断了子休的话,走过来抓住子休的手就把人往高压仓里推。 “师父和师叔垫后。”这时,骆花离才支吾了一句,目光却不敢看子休。 子休已然被推进了仓,听罢,转身惊愕地质问:“你说嗓门?我‘爹’不会武功,你们让他垫后?” “……”没有人回话,似乎是心虚了,人人低垂着头。 此后很短的时间里,在仓门被带上,子休欲再追问的瞬间,外头突如其来地响起一串颤悠悠的乐声。 非常短暂,随着压力仓的门“嘣”的一声扣上,声音被阻隔在了外面,但子休还是被那仿佛包含着巨大的悲哀的旋律震慑得忘了言语忘了动作。心脏如被巨石压住般骤然一沉,似乎无法承受一种重量而随时可能爆破,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爬满全身,是全身的每个机能因为这声音发生变化,虽然仅是一刹那,他却生出一种自己看到死灵在吹奏的错觉?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时木叶声! 难道是“爹”在吹木叶? 他的情绪再次回复到愤怒担忧急躁害怕的状态,丝毫没有留意众人和他一样刚刚清醒的表情,语气很坏地责问:“我爹不会武功,你们让他垫后?!” “……”骆花离、颜凌霄包括颜夫人和连山仍旧保持缄默,不约而同地再捶着头。 这样怪异的表现,之于南宫度主仆三人亦是不可理解的。实际上,三人也很意外骆花离和颜凌霄竟然会毫不犹豫地丢下颜、柳二人垫后。当时的情况,虽然柳吾夷的阵法起了一定的效果,可是时间显然不够,对方很快就能出阵,何况对方阵营里不乏高手。然而,当时柳吾夷的表情却是十分的笃信,他们也就跟着一道先撤了。所以,现南宫度也是没有什么立场发言的。 一时间,仓内一片古怪的沉默。 但当子休气极要开仓门出去时,骆花离出其不意地出掌袭向他的后颈。 133 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脱险 本以为柳吾夷、颜珂舍己为人掩护众人先走的举动无异于加速自取灭亡,没想到的是时间过去仅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两个人就出现因为子休被敲晕而陷入对持僵局的两拨人的视野里,其身后无一名追兵,就是连文国太后王凝带来的人也不见踪影。 这实在是大大出人意料的结果。 众人由愕然愣住到茫然地交换着眼神,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怀疑其中会否有诈? 然柳吾夷和颜珂最终是毫发无损地顺利归来,周身的气场半点不见恶战的狼狈,当被问及当时的情况,“皇军”目前的状况时,也只是闭口不谈,面上的表情冷峻中隐约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沉重。 直至目光落在仓内被禁在南宫度臂弯里双目紧闭的儿子时,柳吾夷才倏然现出紧张着急的情绪。 众人随之转移了注意力,元凶魁首骆花离忙不迭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当时他完全是因为担心子休情绪过于激动伤到身子,不得已才行突袭下策的。 得知儿子只是被敲晕了,柳吾夷心头的忐忑有所缓和,轻轻舒了一口气,恢复方才的镇定。 稍后,子休被人为催醒,见到“爹”死里逃生平安无事的欣慰惊喜情绪以压倒性的优势盖过晕倒前一刻的诧异惊怒和醒来后的疑惑惊奇等心思,他没有再多想,亦疲于在意仓内怪异的氛围,听到“爹”抓紧时间赶快离开的提醒,他没有多问一句,麻利地操纵者热气球,徐徐升空,飞越大峡谷。 事实上,众人各怀心事,内心隐藏着一些不想被外人知道的东西,故而,一路上竟是没有人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赶在起风前,热气球成功降落在对岸的容国国土上,但,此时虽然摆脱了来自南国追兵的威胁,却是成为非法进入容国国境者。毋容置疑,容国边境线上不是没有分布边防部队把守。在历经一夜恶战洗礼,随行暗卫几乎全军覆没的劣势下,未免再次遭遇袭击,一行人顾不上稍作休息,在南宫度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深入丛林腹地,穿梭在羊肠小径上,行走在泉水叮咚的山涧溪流边,踩踏着堆积在树荫下的厚厚的落叶层,最终抵达仙仙早年在容国建下的基地。 与先前建在王府的漂亮新颖的别墅完全不同,这是一座隐匿在密林深处的古板建筑,楼身几乎三分之二的部分是建在地下,露出地表不到三分之一的部分,其表面完全被藤类植物覆盖,枯萎与新生、黄与绿交错纠缠的藤条叶片,浓密中透着阴郁,无人打理的草木在屋前隐约还看得出是院子的地方疯长开来,甚至屋顶瓦楞上都飘摇着枯黄的野草,空无一人的沉寂使这里显得更为破旧不堪。 子休对这样的场景没有清晰的印象,想来不是他“前世”曾经居住或参观过的建筑,但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某些电影场景里被废弃的生长着奇怪生物或者说物质的科学实验楼的零碎影像。 拨开横亘到路中央的树枝,顺着长满青苔的阶梯走到正门处,门上堂而皇之扣着的是把密码锁,拂去厚厚的尘埃,密码是锁上一小行整齐雕刻得如被印刷上去的英文句子。 按照句中提示,子休想当让地使上大力气转动看上去被尘埃侵入怕是已经动补了了的密码盘,却出乎意料,这久经风霜、落满灰尘的锁盘轻而易举就转动起来。 很快地调整好密码号,随着“咯噔”一声,厚重的铁门应声开看一条缝。 众人合力推开门,不同于子休所想像的,引入眼帘的是按欧式古典风格装修的客厅,室内所有的家具陈设,虽然没有盖上遮尘布,却出奇的干净整洁。 “瞄~~”一天来首次低低地叫了一声,kanupin先于众人轻巧地窜进厅里。 子休下意识地顺着它的行踪挪动视线,目光最终定格在位于壁炉旁边的一个精致小巧的猫窝。没有任何悬念,这个猫窝和kanupin“前世”所居一模一样。 “真是安排得妥帖啊!”被眼前的景象再次勾起自己遭人非法拘禁的愤怒不甘情绪,子休在心里冷笑。 134第二卷 第八十三章 父子 当晚,“一”和银面具两大组织的人力物力财力以训练有素的专业能力无声无息地集结进驻密林深处的“实验楼”。片刻的功夫,阴森冷寂得无需布景直接可以开拍科幻或惊悚片的建筑摇身变成了可供入林游览的游客住宿的景区内旅管或者说富户人家的野外别墅。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是听命于南宫度早先下达的指令而行动的! 子休没有也不想多加理会,这帮人高速高效的办事能力只让他心里愈发添堵,让他对自己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迫害禁锢至今仍未寻得反击之策以应对而倍感憋气恼火。然,这绝不表示他欲自欺欺人以所谓的“眼不见心不烦”逃避什么。 虽然处境堪忧未来如海上水雾般迷茫,但子休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服气的人。只论他“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尤其出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大大小小的挫折至于他几乎是连连不断,但这并未使他变得意志消沉、软弱胆小,反而培养出他愈挫愈勇的坚毅性格,即使是妥协也只是暂时的隐忍以求更好的爆发。 是指今时今日,仍然坚持越是在逆境就越是要把心态放好的信念,子休告诫自己赶紧想办法翻盘才是硬道理!故而,虽然情绪几近发狂的边缘,他仍然坚守着脑中一丝清明,以前所未有的顽强定力克制住胸中熊熊燃烧的烈焰。 强忍着心平气和地填饱肚子,竭尽所能使语气不至于太过僵硬地婉言谢绝某三位同性有事儿没事儿地献殷勤,他决定在崩溃之前先行告退回房避难,于是起身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这次,没人再出来说或者做什么。 一是某三位都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二愣子,“看云识天气”还是精通的;二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前前后后历经好些天的心惊肉跳险象环生的逃亡,又加之严重缺乏睡眠,刚刚吃饱喝足了,大家也都甚觉体力透支、心力交瘁,遂各自洗洗睡下。 疲乏倒不全是借口,实际上,子休真是一倒头就睡了过去。没有因为换了新的环境而睡不着,似乎这样的毛病在数月间接连奔波逃命的厄运中消无声息地消失了。当然,这一次并非环境改造人居主导,主要还是这屋子里的床包括床上用品都是他所熟悉的久违了的“现代”式样的,而且他也是真的累极了,需要补充睡眠。 权当是养精蓄锐吧,不过,心里装着事儿,子休也没有睡多长时间,天未亮就醒了过来。 这样的情绪状态应该是急迫! 如今,暂时摆脱了来自南国朝廷、日月教或者战争等因素的威胁,子休想摆脱深套的诡计回到“前世”的心情就变得更为迫切!一想到若是不能尽快找到离开这是非之界的方法自己就很可能得将余生全部搭进和南宫度的周旋——要么被强迫一起生活要么被满世界追踪,外加和颜凌霄、骆花离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他就浑身发抖冒冷汗!再一想,若是长久的被困在这个异世界,他的计算机、他的人工智能开发、他的理想不说被毁于一旦,起码其成功后的价值也是大打折扣,这……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噩梦! 不过庆幸的是,现在还没有沦落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起码还有Mycnoft在试图联系自己!所以,当务之急,子休要抓紧时间从Kanupin身上寻找线索!另外,从这栋房子还有曾与仙仙有过密切接触的南宫度那儿或许也能套出一些有利用价值的信息也说不动…… 在心中略略规划了一番,子休立刻行动起来,却在伸手去按床头灯的开关的瞬间,自周围的黑暗里突然冒出来一句人声:“你醒了?” “!”呼吸连带思绪随此一声问候猝然一窒,子休平躺在床上的身躯亦受惊地一跳,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听辨出来,这是他“爹”柳吾夷的声音。 “爹吓到你了?”后者很有自觉地补充一句。 “呼——”确定没有被“人吓人吓死人”,子休拍拍胸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没有留意对方说话的语气跟平日里的担忧关切稍有不同,支起上半身,疑惑问道:“‘爹’,你怎么来了?”是还没睡还是睡醒了? 边问,他边寻思着“爹”虽然有早起的习惯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吧?紧接着,便按亮了床头灯。 柔和的橘黄灯光打在坐在床侧沙发上的柳吾夷脸上,除了若有所思地神情,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爹?”子休试探地又轻唤了一声,想到自己心急火燎地要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很可能就剩下“爹”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他的心不觉有些软。虽然在“前世”也有父母,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给过自己父爱的人。 “子休!”柳吾夷微微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坚定了决心,如是道:“爹有话跟你说!” 135第二卷 第八十四章 父子(2) “以前,有很多事,爹瞒着你,是爹不对,爹向你道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柳吾夷的神情态度异于平日里与儿子交谈时的亲切而不失威严,恳切的语气里透着沉重。 因“爹”突如其来的致歉,也为这异常郑重的气氛,子休愕然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从床上爬起来,道:“爹!你别这么说,我,我……” “你坐下,听爹把话说完!”柳吾夷打断儿子的话,安抚他的措手不及并挥手示意他坐下,“爹不该瞒你的!有些事,是你该知道的,一直以来是爹自私地认为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子休默默无语。其实,一开始他就自以为是局外人而不愿意过多地探究柳吾夷刻意隐瞒多年的秘密,况且,该开诚布公的时候,即使自己不问柳吾夷也会说的,果然,柳吾夷终究是来摊牌了,但他自己就真能心安理得地以局外人自居吗? “王凝,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柳吾夷肯定地陈述着,却也是无奈地结束自己多年的自欺欺人,承认这样的真相。要知道当初紫烟抱着孩子回来时,是说在湖里捡到的,原来,紫烟也骗了他很多年吗? 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他小心翼翼注视着儿子脸色的变化,见后者情绪还算冷静,才又道:“真正的子休是紫烟的女儿,那个孩子 很早就没了,紫烟当时很伤心,病得很严重……直到你的出现,她把你当成了子休,而你就此延续了子休的身份!” “原来如此!”子休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心情是旁观者听到这样一段悲情往事的感伤,而没有入柳吾夷所担心的情绪激动,毕竟他也不是真正延续子休身份的那个男孩,而且这样的事实真相在当时在雅丹林里听王凝和柳絮的对话时,他就已做好了心理建设。 但还是有出乎意料的内情。 没有一丝缓冲,柳吾夷骤然爆这么一段骇人听闻的话:“那个孩子,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爹开膛破肚血尽而亡!” “啊!?”在猛听到“开膛破肚血尽而亡”八字时,子休脑子里条件反射地闪过电影里一些恐怖血腥的场面,不禁错愕地低呼了一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在说什么? “……是爹害死了那个孩子!”短暂地停顿了片刻,在鼓足勇气承认自己的罪孽后,柳吾夷的情绪还是失控了。他痛苦地握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扭曲,口中喃喃,是痛陈过错,又似乎是在回忆往事:“盲目自信,根本就只是不成熟的念头,没有充分地准备,没有人试过,却认为可行,最后,执意拿她试刀……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负责任!是我杀了她!害死了她……” “‘爹’!你这是怎么了?‘爹’!别这样啊!‘爹’!”被柳吾夷几乎是疯言疯语的话吓了一跳,子休不由慌了神,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起身到沙发前扣住柳吾夷已然在敲自个儿脑袋的拳头,焦急劝慰道:“爹,你清醒一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把话说清楚啊,爹!” “……他们都错了!”像是突然被子休的话给唤醒了,顺着他扣在自己手上的力道,柳吾夷颓然地垂下双拳,目光茫然,幽幽道:“脱离师门、不再行医、回到毓风山、数十载围着山转……根本就不是为了逃避谁或者躲谁,不是在惩罚自己,不是!都不是!而是我柳吾夷有罪!我医死了人!我医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枉被世人尊位‘药圣’,却视人命如草芥……我还有什么资格治病救人?还谈什么行医济世、造福百姓?!” “是,是医疗事故?”半天,子休才从“爹”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中得出这样的结论。 闻言,柳吾夷稍微冷静了一些,口中不再低喃,似乎是在寻思理解“医疗事故”这个陌生的词汇。片刻,他悲哀地摇着头道:“不,不是事故,爹是故意的!明知有很大的风险,明明知道不可以轻易尝试,却还是那样做了……就因为不想看那孩子早死,却反过来加速了她的死亡!还有你,子休,爹当初也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你死,所以,爹又在你身上下了药!” “下药?!”再次被“爹”突兀吐露的讯息吓了一跳,子休的脸刷得白了,他被下药了?他被下药了? “不是被水淹了落下的后遗症,而是爹……”柳吾夷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么一句,“那药有副作用!” “副作用?”子休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领悟过来“爹”所指后遗症是什么时,竟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那根本不是后遗症而是……” “是什么?”没有听儿子把话说完,柳吾夷一改方才的自我厌恶,突然急切地追问着,眼神里闪着光亮,是期盼吧!“子休,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呃……是!”明白自己心直口快话说过了头,要改口已来不及,子休只得点头承认,但仅认了一半,那些惊世骇俗的不能被“爹”接受的高科技,他还是缓缓再说吧!正好可借此转移“爹”的注意力,而且,现在恰是探探他“转世”源头的好时机。 虽然“爹”此时的情绪仍不高,但他还是试探着问及自己上回在游云谷悬崖处落水时脑子里隐约浮现的情景:“‘爹’,我记得我落水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留着黄色短发的年轻人?” “呃……”在听完儿子的问题后,柳吾夷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他是盼望着儿子早日恢复记忆的。不过,能想起来一点也是好事。 这样安慰自己,他很快点头认可道:“是,你没有记错,当初,你就是为了救落水的他,才遇险的。” “哦!”敏锐感觉到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子休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那,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那个人当时就被淹死了!” “死了……”这样的答案着实令人失望,子休刚刚高涨的情绪“咚”的跌入冰窟。 “因为相貌奇特,又害死了,被在场的乡民们认为是不祥之人,医馆把他草草葬……”话说到了这儿,柳吾夷方察觉到儿子的表情很古怪,以为儿子是身体突然不适,他登时紧张起来:“子休,你怎么了?子休……” “我为了救他?”在“爹”的呼唤声中,子休才从“那个人当时就被淹死了”的话里回过神来,心里已是堵得发慌,虽然仅仅还只是个大胆的猜想,但不祥的预感却尤为强烈:难道真正的柳子休是为了救他才……送了命?真正死去的人不是马克.里拉,而是柳子休,肉身虽然没有死亡,但是灵魂已经没了? 第二卷 第八十五章 父子(3) 应该说没有比亲耳听到自己的死讯更令人恐惧的事情,但三年多来存活在一具保有自己的灵魂(或者说脑电波)的躯体内,在失忆时的不知情与恢复记忆后的麻痹、惯性等心理作用这两个不同时段中,子休其实并没有深究过关于灵魂与肉体可分离性的问题,更别说有“死亡的自觉”。不是医学家、神学家等等一切与之相关联学科的研究者或发烧友,又加之先前接连不断地遭受多方威胁忙于逃命的境况,他是或有意或无意地淡化了自己的肉身何在、柳子休的灵魂何在的疑点,即便午夜梦回时想起,也坚信既然自己能够存在,那么对方(也就是真正的柳子休)也该是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安然存活的吧!却没有料到,自己的肉身早在几年前就被宣告死亡了……这意味着什么? 得到知情人的亲口证实,自身的死亡倒并没有引发子休多大的心理波动,真正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被他“冒名顶替”了的柳吾夷的亲子已经不存在了吗?在这个时空里已经有两个人因他的突兀介入而无辜丧了命?不!也许还不止柳家母子,要知道于小虎一家至今仍下落不明…… 思绪在深层剖析中急剧冲击着极力维持的心理防线,不想在柳吾夷面前露出破绽以更对对方造成雪上加霜的打击的念头越是强烈,子休的情绪反而越发逼近失控的边缘,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充斥着四肢百骸仿佛随时可能涨破身体,他像濒死的人倔强地提着一口气想要强行将之克制,却终是无法忍受灼人的煎熬,在屈服的前一刻,他恍然无措地转移话题。 然而,脱口问出的关于柳絮的去向问题却不是个适合的话题。 原本还在担忧儿子是否身体不适的柳吾夷在听到“柳絮”二字时,面上的表情瞬间如同遭遇急速冰冻般凝结,沉默取代了忧心忡忡的关切之语。 一时间双方都忘了留意默然持续的时长,当子休终于稍稍自险些神经错乱的惊心动魄中缓过神来时,看到的是“爹”虽努力隐忍却仍掩饰不住的痛苦神情。 他没有追问,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问了什么。 继而,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之后,柳吾夷再次语出惊人:“柳絮也死了……” “也”是什么意思?子休听罢登时一阵心惊,方才无法安宁的情绪突地调转了方向,却也不是前往安心的所在。他惴惴不安的,不敢轻易往下多猜测一丝一毫,生怕事情的发展过程会应了自己脑子里的条件反射——虽然对柳絮的所作所为他已然心生怨恨,可他从来没有想她死,何况还是死在……“爹”手里? 没有理会子休的惊愕,柳吾夷的述说还在继续,这是另一段被他隐藏得更深的秘密:“落花谷里的人并非文南容宁四国中任何一个国家的子民,而是来自遥远的东方的力亚克族,一个古老而诡秘的部族……在这个部族里流传着一首乐曲,那不是普通的乐曲,而是只由不足的巫师们代代相传掌握的可以控制人生死的……工具!爹正是这个已经走向消亡的部族的最后一任巫师……可以令所有的人自杀身亡……包括柳絮!” “这,这怎么可能?!”一首部族遗留的乐曲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居然令几十上百号来自不同国家的训练有素的杀手、官兵自杀身亡?子休不敢相信“爹”所说一切会是事实真相,然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日在“东非大裂谷”关闭热气球的仓门的短暂时间里所听到的一小段旋律如开了闸的洪水顷刻间自脑海深处喷涌而出。当时只是一闪即逝的带着摄人心魄的悲哀的木叶声,如今回旋在耳的已变成一种令心脏不能承受的、几乎要被遏止住心跳的音符,诡异得如死魂在吹奏! 不相信武侠剧里那些武林高手吹个笛子、洞箫之类动辄能够破敌于千里之外的桥段,但是子休对一些科学发现却是记忆犹新的。据说,某些乐曲所发出的声音在特定的音阶会产生次声,人的脑部与频率在某赫兹的次声波能产生共振,从而刺激大脑皮层神经,再加上曲中消极的旋律,足以令任何坚强的意志力生出难以克制消除的轻声念头,这是经由科学证实的,一定强度的次声波可致人头晕、恶心、呕吐、丧失平衡感甚至精神沮丧,而更强的次声波则可使人耳聋、昏迷、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难道,在这个时空里,也存在这样的魔曲?并且知晓曲子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等等!不对! 猛然察觉了漏洞,子休打住一切不可思议的感受,急迫地反问父亲:“爹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 “影响?”对儿子如此迅速地发现不对之处柳吾夷不无惊愕,最后想隐瞒的东西也不得不和盘托出:“爹,聋了!” 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师伯 一向秉承“三缄其口、沉默是金”原则的“爹”在刚刚摆脱危险情势尚不及好好休整一番就迫不及待主动前来告之自己先前或怀疑或质疑或未知的种种是因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真相无可隐瞒、儿子有知情权、为了消除父子罅隙而揭开旧伤疤、捅破陈年事以求合理的解释还是因为觉察到了什么、想要试探些什么? 此番情形下,虽说不该生出以上不近人情甚至可以归类为不孝冷血、不知好歹的怀疑,但子休心里头是真不可抑止地躁乱不安起来。合理的、不合理的念头、猜想像春雨过后的杂草一股脑儿“噌噌噌”地冒出来,以前颇引以为自豪的思虑周全,如今看来反成了婆婆妈妈,他在犹豫、在踌躇,到了这一步是否也是他该将自己所隐瞒的秘密说出来了?毕竟,身为柳子休“原主人”的监护人的柳吾夷也有知情权……可是,穿越时空、回到“前世”目前仍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贸然说出来,别说柳吾夷定然不明所以,自己便不被当成脑子进水、神经错乱才怪吧! “咚!” 正当子休拿捏不定时,一声轻微的敲门声突地结束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随之,一个人影不请自进,但见其身手敏捷地闪入台灯照不到的门口的阴影里。快步却几乎是悄无声息地“飘”近了,却不是颜珂是谁? 似乎是“巧合”的、在柳家父子俩相对无语的时候出现,不过很显然颜珂听到了这两个人在门里的部分对话。理所当然地推门进了房大步流星地就直奔柳吾夷所坐着的沙发前,阴沉着脸,低沉着声音,开口便是毫不客气地数落: “姓柳的,你还屡教不改了是不是?!那破公主本就身子弱,染了风寒又中了毒镖,别说在那种情况下,就是在落花谷,咱师傅再世恐怕也回天乏术!你个傻不拉叽的往自个儿身上揽责?!……这可是王凝那死女人要拿办了她的!更何况,她也早做了殊死一搏的准备,甚至企图置你跟子休于死地,你自责个什么劲?你给我听好了!这事儿跟你半点关系没有!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都是她娘老子造的孽!&*&¥#@……” 这么咬牙切齿地边数落边咒骂了得有小半个时辰,直至师弟柳吾夷脸上压抑、沉重、愧疚、不耐等等脸色流转个遍最终归于平静,这身为师兄的脾气暴躁的颜大夫才终肯打住义愤填膺的情绪,闭上唾沫横飞的嘴。 不说被折腾得够呛,这“音波功”也是够柳吾夷自发自主地消灭自己言语的冲动,遂泰然自若地坐着像个入定的老僧。 对此,颜珂似乎是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消停了片刻,他的目光陡然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迅速地转向了一直坐在床沿上“陪训”的子休。 恰在同一时刻,子休比他“爹”更惨的被捣腾得涣散的目光也茫茫然地晃荡了过来,于是,猝不及防与之撞个正着! 刹那间,同样陷入茫然的神经“嗖”地蹿至敏感的最顶峰,子休感觉自己的身体竟是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脑子里同时闪过一道白光,是个秃瓢和尚闪闪发光的脑袋…… “你怕什么?!”颜珂的态度倒是没有预想中的恶劣,仅没好气地数落一句便大手一挥,“去,给师伯倒杯水!” 能自称“师伯”,看样子是不会拿自己开刀了吧?子休这般安慰自己,才敢放放提到嗓子眼的心。他还真挺怕颜珂火气没下去会骂自己是死女人生的孽种、要把自己给拿办了呢!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从没对哪位长辈产生过如此畏惧的感觉……所以,以后还是少惹“颜师伯”的两个弟子为妙!>__< 这样揣着“惹不起”的心思,子休快手快脚地到茶几上倒了杯水,恭恭敬敬送到颜珂面前。 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颜珂的脸色倒是立刻舒缓了很多,也换了一副平和些的口吻。 虽说算是得了特赦了,子休在他面前也是不敢有一丝不严谨更别说嚣张的。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却听对方道:“在边州的时候,你爹的听力就出了问题……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这,这竟是在帮“爹”解释?子休愕然,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回应。 颜珂却也不睬他,反而小心翼翼留意着柳吾夷的反应,但见后者没反应,便自个儿埋头沉默了片刻,而后,突地就抬起头来,板着脸瞪着眼,用严厉得几乎是在呵斥的口气道:“你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臭小子!” “呃……!” “要不是你下山乱跑,会着了别人的道……算了,这帐我不跟你算!就那破公主,那死女人,你爹是心肠软,不忍做绝了!全是为了你,为了你个不争气的臭小子,他不得不下杀手!你小子要是有点良心,这往后就该给我百倍千倍好地孝顺你爹!要是让我看到听到什么不好的,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你吓他干嘛!”一直没吱声的柳吾夷这时突然低吼了一声,打断了颜珂的话。 后者一脸悻悻中带着无奈,终也不再说什么。 继而,柳吾夷转移话题,将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规”:“这么早,你来干什么?” 颜珂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快步走到窗前一拉窗帘。 随着厚重的帘布滑过横轴的“唰”的一声,明亮刺目的光线扑面而来。 他甩甩手,吐出一句:“我来叫你们吃饭!” …… 三人很快鱼贯出了房间,来到餐厅。 不想,厅里的场面,令子休刚刚下去的烦躁情绪如火山爆发般又涌了上来。 饭桌上,三个大男人半明半暗较劲正激烈。经过一夜的休整,诸位是个个精神矍铄,大有要大战三百回合、争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争什么? 子休深呼吸好几口气,脑子里却莫名其妙跑过一行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呃,他在想什么?果然是恼糊涂了!>__< 恼火地驱散脑子里的奇思怪想,他冷着脸走到桌前,拉了张椅子坐下,方机械地丢出一句“吃饭”以作招呼。 可是,就在这一举一动完成后,厅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有凉飕飕的寒气自地面升上来,子休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惊诧地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他随意挑选的座位,巧合地坐在了骆花离和南宫度之间。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周身散发着阴郁之气的是颜凌霄那大醋坛子。 “行了!”大大地叹息一口气,子休决定即时贯彻执行方才他在房里下的决定,“你们三个烦不烦?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儿科、小肚鸡肠的事也做得出来!真是……”再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命令道:“吃饭!” 138第二卷 第八十七章 摊牌 自获悉柳子休“由女变男”的真相,所谓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小时候的约定均为不存在了的泡影后,颜凌霄、骆花离一直担心的子休对待他们的用情所保有的抵触态度将更加坚决的情势,终究是应验了。 摊牌之于两人不说是早有心理准备,至少也是有所预料的,但仍是觉得猝不及防。 没错,就是在气氛压抑的早餐过后,子休找上了两人谈话,内容赫然正是否决有关小时候的一切,并再度质疑他们对个人情感的辨识能力是否存在误差。 无疑,子休的态度比他们料想的更为决然果断,是完全没有考虑和顾忌他们的心情,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直奔主题,半点没有拐弯抹角。 虽然对子休能言善辩的口才以及极能绕人的逻辑早有领教,他们仍旧还是没能跟上子休的思维更别提插嘴反驳,于是乎,片刻的功夫,两人只能被迫洗耳恭听子休的总结陈词。 子休先将“矛头”指向了凌霄,这样的次序安排包括此次谈话的展开都是早*毓风山第一次“正面交锋”后便逐渐形成了雏形的有计划实施的谋略。 时间真的能够改变很多东西!这是经由与柳吾夷三年父子关系的佐证为子休所认同的观点。他很清楚与“前世”自己对家、对父母、对祖辈的关系的淡漠相比,现在的他在这一情感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当真的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来临,对于柳吾夷这个“爹”,他该作何交代、他能作何交代,已经成了困扰他的难题!而在“前世”,十八岁那年离开生养自己十八年的母亲,他可是半点儿也不觉留恋、难过的!故而,他不能再无休止地跟骆花离、颜凌霄耗下去,不能任两人与自己日久情更深,他必须令两人对自己的“非正道”情感今早悬崖勒马,因为除了朋友、兄弟,他不愿意给他们任何的交代!不忍心厚此薄彼,这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想现在就各个击破,秉着“越是容易被激怒的人越是容易对付”的观点,故而,凌霄首当其冲! 为了充分表明,彰显自己将两人之间的情感看待为纯兄弟情谊,故作不经意地将一只胳膊搭在了凌霄的肩上,语气几近老者对青年人的语重心长,道:“凌霄,你看,我早就说过了的,你喜欢的只是一个跟你有婚约的人,你的喜欢的出发点是父辈们口头的一个约定,而不是我这个人!现在,你该清楚了,咱俩压根不存在什么指腹为婚吧?” 这样的话是在上一回的被摊牌中听过的,也是在那之后的日日夜夜里时常响在耳边的理论,凌霄的潜意识在这一刻被激发,思维随之终于敏锐了起来,他立刻纠正道:“休休,我说过我是先喜欢你,才知道又婚约的,而且,即便没有婚约,我喜欢你,是真的!” “咳咳!请你好好叫我的名字!”子休故作不高兴地转移话题,实际郁闷的是意识到同样的法子没能两次忽悠一个人。他寻思了片刻,很快进入第二套方案:“呃,是吗?好吧,是我记错了!可是,很显然,你的喜欢仅仅是建立在对我三岁那年的记忆上,现在你也知道了,三岁时候的那个子休,根本就不是我!还有师兄……”接下来两个人的情况是相似的,他便也将骆花离扯来一起训导:“这一点,你的情况也是雷同的,小时候跟你们玩在一起的人不是我……道理是怎样的,我也不想多说了!总之,你们现在也是时候清醒清醒了吧?你们的喜欢,那就是虚的!” 最后那个“虚”字,子休刻意重重咬字,他等着看两个人的反省,沉默,想着继续强调几句就算完事了,却没料到,被点到了名的骆花离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很快思路清晰地反问道:“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吗?柳子休你倒是说说看,喜欢一个人到底要怎样的理由才够充分?” “师兄,你……”第一次见识师兄用这样犀利的言辞跟子休说话,凌霄意外得都有种被吓到的感觉,然转念想起师兄跟子休相处的时间可是比自己长得多,又见子休此时的反映并无愕然,很明显的不是第一次见师兄这样的表现,两人的关系只怕比数月前在毓风山时更亲密了不少,他的心里不由一阵嫉妒。 “行行行!”知道骆花离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是又要以强硬自负的态度纠缠到底了,自认不是对手,子休识相地再又转换策略,“这个问题跟你们恐怕是说不通了!好吧,就算你们是真喜欢我,你们又凭什么要我接受你们的喜欢呢?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明显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刚刚占到上风的骆花离立刻就被问住了。同样,凌霄再又跟不上子休的思维脚步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男儿志在四方!”没给两人太多时间找答案,子休很快将内容引向自己的重点,“这大半年里,你们一味的纠结着喜欢我的问题,自落花谷出来就一直围着我转……是!我遇到危险得到你们的帮助,我感激不尽,这辈子无以回报!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们还呆在这里,你们难道不为自己的无所事事、寄人篱下感到悲哀吗?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哪个不是大登科后小登科,我也不指望你们考科举当官,但是起码,你们学了那么年的医,怎么可以荒废在这深山老林里?我真是为你们的师父感到悲哀!哎……” “……”又是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长远的事,两位仁兄登时为自己的胸无大志,一事无成令子休担忧而感到惶恐不安:“休休/子休,我们……” “等等!”自然不能给两人回过味来的机会,子休再又佯装恼怒,“颜凌霄,我说过多少次了!再叫不好我的名字就干脆别叫我!” “呃……?”突遭呵斥,凌霄有些反应不过来。 子休再接再厉:“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社会是现实的!现实是残酷的!喜欢是不能当饭吃的!爱情它就是个奢侈品!是需要用金钱来维持的!你们一个个的,不出去赚钱,以后要怎么生活啊?!” 139第二卷 第八十八章 摊牌(2) 子休本以为故意刺激两人的自尊心,“劝退”成功将是指日可下的事了,想不到骆花离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非一般的犀利,居然没有被烟雾弹干扰多久,就一针见血地揪出了种种理论背后所掩盖的重点:“那么,你的意思是,要在这里跟着南宫度?” 跟着南宫度?这样的话从第三人口中说出来,听来居然更像个噩梦!不过,子休还真就打算这么干!不是近来南宫度的性情的突变变得可以令人接受,更不是认同自己就是仙仙的再生而决定跟南宫度冰释前嫌、“重归旧好”,而是他需要从曾经跟仙仙有过亲密接触的南宫度口中套出所有可能的线索。 即便已经可以肯定仙仙要将自己困死在这个时空的意图非常明显的,故而便不大可能有什么油利用价值的东西被留下,但是到目前为止,南宫度以及仙仙留下的“文明古迹”之于一筹莫展的子休而言不得不说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何况,不亲自100%地排除可能性,子休是不会甘心的!当然,这样的事实真相他也不能也不打算告知骆花离和颜凌霄的,所以,他选择了说谎。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承认,是故作无所谓的轻视的口吻道:“至少他比你们富有!” 富有?得到这样的答案,两个极度厌恶,鄙视南宫度的人不无惊诧地挣圆了眼睛——在子休的眼里,他们竟然会有不如臭名昭著的南宫度的地方? 这是何等的耻辱! 凌霄急的都快语无伦次,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他是不会干的:“子休,你……你要赶我们走也不用这样作践自己啊!” 虽然沉不住气,不过这反而使凌霄的思维快速地归于清醒,混乱的情绪得以冷静下来,他严正声明道:“不管怎样,子休,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这显然与自己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无奈,子休只能再转换策略,顺着凌霄的意思,苦口婆心道:“现实一点,咱们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啊!” “我们完全可以不寄人篱下!”骆花离的言语更为理智,不再被子休牵着鼻子走了。他隐约觉察到子休这次跟他们谈话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拒绝他们的爱意,那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很想知道,却又顾及应当尊重子休所做委婉地隐瞒的选择,左右为难间,他只好极力劝说道:“子休,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留下呢?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喜欢南宫度的……” “是啊!”和骆花离所想差不多,凌霄急切地插话进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子休,跟我走,我会挣钱养你的!” “养我?”身为一个四肢健全,智商正常,有理想,有抱负,有吃苦耐劳精神以及决心的七尺男儿,居然被人表白出“包养”的话来,子休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颜凌霄!你什么意思?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你挣钱养我?我一大男人还要你养?你丫瞧不起我是吧?” “子休!你不要再打岔了……”认定子休又是在故意混淆视听,骆花离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严肃地打断了子休的话。他意识到一定是子休不愿连累他才选择了不向他吐露衷肠!为了不让他心存愧疚而选择转弯抹角甚至不惜伤了双方和气也要驱使他离开,这样的子休令他感到无比的心伤、心痛!他不能够再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了,“到底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们直说吗?” “我能有什么事?!除了我是个通缉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追杀!我还能有什么事?!”竟然这么轻易就被骆花离识破了,子休狠狠的心悸了一把,但总算还能坚守住镇静,他仍坚持愤愤然地叫嚷着:“我不躲在这里,我还能怎么办?你们就不同了!没有人通缉你们,你们完全可以到外头去活动!真是两个笨蛋!这样耗下去能耗出银子来吗?真是气死我了!” “子休,你认为师兄会安心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龙潭虎穴吗?”面对子休的恼怒,骆花离只能是加倍地心疼。 但即便感觉到了异样,子休仍坚持无视的态度,继续自己心里已拟好的对策:“南宫度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会把你怎么样?”想到此前子休被南宫度虐待的种种,对比子休此时说出这样与事实严重相悖的话的一脸不汲取教训的样子,骆花离的语气都不自觉不善起来,“你还想他把你怎么样才算是把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怎么样!”子休是再被震了一下,但仍旧硬着嘴:“真是的!我懒得跟你在这里饶舌!总之,你们两个赶紧给我到外面去挣钱……”这跟包养有什么区别?及时反应过来,他牵强地补充道:“借给我!我可不想看南宫度的脸色过活!好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140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摊牌(3) 能否成功“劝退”颜骆二人? 说实话,就开局不利有没有多少时间可供软磨硬泡而且自己还不喜充当说客的三大情势看,子休心里其实是没什么底的,无奈倘若听之任之达 微妙的关系长此发展下去,早晚大家都得陷入更窘迫更难堪的境遇——被毫无根据可言、不清不楚且匪夷所思的情情爱爱折磨得疯掉!不提别到时候弄得他想走都走不了,只就是可能对几位大好青年造成的心里影响便不堪设想!这样的后果是稍加推断即可预料的。是被人类世世代代前赴后继演绎的,是被无视影视作品、书记不厌其烦地搬上台面的,是子休最不能容忍的——堕落! 不错!在子休看来,谈情说爱其本质就是在堕落、是对短暂而有限的生命地浪费,因此,赴现在事态尚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不得不加紧卑鄙地利用两人对自己的感情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的步伐。当然,与此同时,不容忍忽视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两人最终能否顺利离开,期关键还是得看南宫度肯不肯放任! 就“一”和银面具两大组织的通天入地的能耐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没有其顶头上司南宫度的首肯,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玩失踪是不可能的。正事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故而,在忍辱负重对南宫度的骚扰虚与委蛇以求能顺利从仙仙留下的蛛丝马迹里刨地线索的同时,子休也怀揣着试探南宫度的否有放任的可能的心思。 时间拟选在和骆花离、颜凌霄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之后。然而,事情的进展并未如子休所愿,让两位出去的话说出来了却没有被听从。 这一次的交涉无疑又是“不欢”的,但师兄弟二人的视线、心神。头脑并没有被令人沮丧的表象所蒙蔽。从子休的言行举止里,他们或多或少感觉除了期感情和心理的不同以往之处。此时,对子休的“耳提面命”不是全然没事有自省,但他们更多的是在担忧子休,担忧子休都隐瞒的回事怎样不好的预期吗? 是的,之于骆花离、颜凌霄,这样的预感异常的强烈!他们不约而同地心有不安起来,仿佛若他们今日听从了子休的话,甚至只是走出了这道门,今后,要想再见子休、再与子休继续如今日这般的“融洽”相处就是不可能的了!再者,特使出于两人情敌关系的明争暗斗,谁也不愿意先迈出一步,于是乎,即便被下逐客令,两个人仍旧坚定不移、寸步不离地守着子休,半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这在子休看来,一来不是什么好现象;二来更是奇怪的、不可理喻的!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建议却是半点也不听从,并且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和他的“前世”在诸多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以及发生在他身边的审视案例相较,简直就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嘛!>_< 面多这样的两个固执分子,子休心中实在郁闷不已,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想出了个“人民内部矛盾要靠人民自己解决”的招,他抓紧时间做出了战略调整: “好吧,总之,这两天,你们两人之中必须得有一个人离开!”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道,虽说嘴上功夫算厉害的,头脑也转的灵活,可是做这样的思考却并不是他所乐意的,他是非常不喜欢这样缺乏可推理操作的理论依据ude国语感性的思维方式的。这样他想起“前世”对语言、艺术类学科的无语心情,所以现在,他是真的很累了,“不要在拒绝!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想想你们的师傅、师母,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吧?落花谷应该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去主持大局吧?可是,如果你们不走,颜师伯势必也不会离开!这可是曾经发生在毓风山我家的真人真事……接着,颜师母也跟!这样耗下去,最谁有好处吗?南宫度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想来他们也知道他是可能容得下你们的!难道,你们还想等到他把大家扫地出门才死心吗?我是不像拖累你们,更不愿意连累到你们的亲人,你们明不明白?难道,你们想害我成罪人不成!?” 这是发自肺腑的真话,然而却并没有得到两位听众的回应。骆花离、颜凌霄像是没有长耳朵一般,居然面不改色、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柱子”的状态。 子休是真有几分上火了,可还得忍着,他像是中学离得教导主人,对着几个油盐不进的问题学生有事良言相劝有事严厉斥责,却始终一无所获!对方无动于衷、漠然置之,令他距地自己像个笨蛋在对牛弹琴!最后,终于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曾经这两人都对她说过的话——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这话什么意思?即:这对师兄弟摆明了跟“前世”的某人一样,压根不把亲情放在心上! “算了!算我败给你们了!”子休投降了!认命了! 没有办法,他自认法力有边,斗不过两尊大神!便以一个去照顾他“爹”、一个去遛猫的任务打发了两位。 141第二卷 第九十章 对话 容国的气候较之南国更为温暖湿润,地表覆盖的植被类型及其生长规律也是不一样的。就房屋周遭的树林子看,南国早春常见的那些光秃秃的顶多才冒出个不起眼的芽尖儿的树木在此处是不常见的,大多数的树木如夏时一般周正地披着一身绿装,却又与那生长旺盛的时节的苍翠悦目不尽相同,无需细看便会发现,在树枝的末端已然吐露了嫩绿的新芽,墨绿的老叶和浅绿的新叶一同生长在枝头,令整棵树的色彩呈现出奇妙的渐变效果,别有一番风味。地上的低矮灌木包括草地都是如此,虽然不是没有枯黄的色彩,但毋庸置疑的,各式的绿牢牢占据着主打色的地位。 以上,正是眼下能见到的容国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美丽景象之一角。春天来了,日照时间变长了,虽仍有乍暖还寒的可能,但整体温度是真的升高了许多。鸟儿们不再畏寒,成群结队地飞出来觅食,站在被茂密的树叶遮挡的枝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茂密的林子里和往年不一样的,是多了一丝人气。几乎被藤类植物“掩埋”的房屋被修缮一新,阴郁扫尽后透出一种经由岁月沉淀的古朴。房前屋后的院子里亦被整理了,重新种上了花花草草。经由被铲去青苔的门前小径两侧的树叶间的缝隙穿透下来的阳光,在地上打出大小不一的斑驳的光圈,也打在了小径一前一后缓慢行走着的两个人,他们正是出来“散步”的柳子休和南宫度. 暖和的春光拂面,走在前头的子休不由停下脚步,惬意地双手叉腰,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大自然供给的再清新不过的空气,心里对所谓“森林氧吧”的说法认同有加。若非此次散步的“功利性质”,再换个称心点的游伴,他是真有几分去踏青的心思。这里的景色可是比毓风山怡人许多,想来也是当年仙仙选择此处建房的原因之一吧? 在由衷地感叹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作为开场白后,他加上了对说话对象的称呼,不是“王爷”是“南宫度”。 虽说是心怀鬼胎,不过唤这一声的口气没有心虚的谄媚,也不可能表现得如从前那般的畏惧,不是配合“演戏”的需要,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欲不自量力地坐实南宫度的误会,或者只能算是一种微妙的带着相互尊重的平衡吧。 子休是不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之类的言中率极低的话的,但是认同柳吾夷曾经教育过他的“越是恨一个人就越记得这个人”的道理。他可不想一辈子把南宫度记在心上,这之于他几乎跟被南宫度凌虐、羞辱的恐怖及耻辱指数相当!想来自己跟南宫度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跟这样的恶棍永世不见,之后,再回忆在这个世界的种种,冤冤相报也就变得跟南柯一梦般没啥意义了,心里遂平衡了许多。何况,除了痛恨南宫度,他还是挺佩服这人小小年纪接管庞大的极具“现代”经营理念与模式的“摊子”能维持至今而没让其“烂”掉甚至没有被“查处”掉的惊人的管理以及保密才能的。果真是应了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使是淫贼恶棍也是有优点的啊!-_- 而相对于子休的思想认识理智清醒、行事目的明确,南宫度却因为全然没有意料到子休会以几乎从未对他展露过的心平气和的语气跟他说话,而使得他刚刚从被子休邀约出来散步的猝不及防甚至更夸张地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中稍微缓和了一些的情绪再度落入愕然。 面对子休的闲聊之语,他今日之内第二次狼狈地怔愣着。虽然心底早就坚定了对方便是仙仙再世,可是一贯来对柳子休的看法以及相处方法不是朝夕之间便可以彻底扭转得了的,即便是言行上可以强制执行,心却不是说强制就改得了的!故而,在?知天作何反应的时候,南宫度的脑海里并不是一片空白的,而是对于柳子休这样的一反常态,他条件反射地产生了质疑——有阴谋? 早有准备的子休,其察颜观色的能力在感觉自己的身份类似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时便自然而然的生出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里呈直线地增长了,南宫度这一微小的心理变化反应在脸上的一闪而过的情绪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时,由于缺乏被误认的心安理得,他总有些怀疑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忐忑不安,乍一见南宫度面露疑色,便慌忙改口,笑着缓和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呃,呵呵,那个……我要感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还有我的家人、朋友们的照顾!” “这是我应该做的!”虽仍有疑虑,但对于子休鲜少对自己表露的温软和善,南宫度终是选择了假装没有起疑,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只希望子休对他的态度是真的有改观,“你不必谢我,何况,子休,我欠你的太多……” 打住!打住!面对南宫度回过神来的柔情攻势,子休浑身不自在地颤抖了一下,感觉鸡皮疙瘩铁定爬上了身!他是受不了肉麻兮兮的,更何况对象是南宫度,趁着对方还没有说出什么荼毒人心神的话,他忙不迭岔开话题,话头往正题上引:“呃,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提了!权当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嘛!那个,话说回来,仙仙真的很有能耐!很厉害啊!发电机、热气球@%¥#……” 后面的那些词语,南宫度压根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子休逃避过去在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的态度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他不知道这对他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心情不由得沉重的同时,却又克制不住猜测子休敢找他独处的目的何在? 目的就在子休列举的一列“神迹”后,可惜,铺垫酝酿好一番功夫终于要吐露时,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是之前被打发了去遛猫的颜凌霄,咋咋呼呼地自一棵树后蹿出来,仿佛他有多看重那只猫:“子休,猫跑了!” 跑了?被无关紧要的事打断即将出口的至关重要的话真的是一件很令人愤怒的事,子休没好气地吼了起来:“丢不了!” “可是,它往林子里跑了!”凌霄本想告知实情,但见子休面色不善,也担心自己会被误会为乱吃飞醋而在子休心中的地位更打折扣,最终页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只好作罢。 不过,子休最终发出“去找”的指令。毕竟身为主人,以他对Kanupin的了解,懒惰的Kanupin是不轻易到处乱逛的! 142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丢失的猫 和南宫度的“散步”最终没能继续下去,原因在于Kanupin,但并不是因为子休放心不下这只猫以致决定亲自寻找而使“假亲善”的计谋搁浅,事实是,子休支使凌霄到附近找猫,却被南宫度阻止了! “还是我去找吧!”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这样的话冷不丁自南宫度嘴里说出来时,其震撼效果,令子休在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的同时,不无诧异地小心查看天上挂着的是否是月亮? 这怪不得谁,实在是一直以来南宫度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全世界的人都被排除了他也不可能会跟关爱动物搭上半点干系的冷酷残暴的人!不提此人视生命如草芥、凌虐地位不如己的“狗奴才”到了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的地步,就更不可能会对真正与狗地位相当的猫施舍丝毫情感,只就前些日子的大逃亡途中,南宫度对Kanupin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一下,更不指望他对属下直接将Kanupin塞进一个网兜系在马鞍上一路颠簸了事的做法提出异议,仅此一“斑”,足见其对宠物这一词汇是全然没有概念的! 所以,现今,这位天下唯我独尊的大老爷是脑子被门夹了或者神经被狗踩了,竟然会关注起一只在他眼里下贱得不能再下贱的畜生的行踪?并且仅因为此畜生一时半会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他便跃跃欲试打算亲自找寻?据说人口失踪警方立案也得超过48小时的吧……要说什么爱屋及乌,子休是立马就能被恶心得掉一地鸡皮疙瘩更加不会相信似样的傻话!南宫度要真疯疯癫癫地想得出这么个爱法,早在穆州王府时就该对着畜生拍猫屁了吧!那么,是什么原因令一只畜生的行踪惊动了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爷的大驾呢? 只在电光火石间,子休脑海里闪过以上乱七八糟的思绪,汇聚成言语的冲动,然后,嘴上最终说出来的话是:“王,王爷……不用劳烦您了!”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其实是想问:王爷,您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是因为心中有鬼,他被南宫度不寻常的反应震慑住了,脑子里“刷”地重现“雷声大雨点小、雷声小雨点大”的算不上久违的经验教训,他很快就心里作祟地得出自认为唯一可能的解释——莫不是南宫度发觉了他的邀约的动机不纯,欲先一步寻得猫并虐杀之以杀鸡给猴看?! 心理作用的能量石可怕的,落到南宫度手里太多次,此时此刻,子休的情绪惯性地陷入近乎有着诡计昭然若揭正待受严惩的恐惧,像一个做了恶正纠结于自首还是亡命天涯的罪犯,身心无不在战栗……以致言语上露出重大破绽而不自知! 对上子休转瞬又改回口尊称自己王爷,南宫度不无受挫,心情自才起的一丝欣慰跌入失落的谷底,却终是选择不予计较。不过,由此,他也更肯定了子休与自己独处果真是有目的的!虽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忍下了负面情绪,表现得平静道:“没关系!子休,你不必与我客气,颜大夫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还是我去比较好!” “呃……”得到这样的回复,子休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在抽筋。南宫度越是表现得纯良无害,他就越是惊惧得冷汗直流。大脑里像是安装了一个幻灯片,Kanupin落到南宫度手机将要遭受的被残忍虐待的血腥画面一幅紧接着一幅,马不停蹄地闪过……不!他得阻止,不能让南宫度找到Kanupin!不能! “……我是说,猫不会乱跑的,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子休庆幸自己在如此惊险的关头,仍能找出借口来。 可是,南宫度坚持己见,很快驳回了他的话:“这周围的林子茂密,常有野兽出没,还是去找找吧……我知道你很喜欢那只猫!” 喜欢!?刷掉林子、野兽猛然冲击耳膜的这两个字,宛如一把利斧,狠狠地劈在了子休的心坎上——南宫度在要挟他!南宫度果然要那Kanupin开刀!南宫度看穿了……kanupin的秘密?! “我也去!”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凌霄突然插话进来,同样被南宫度的言行惊到的他,此时倒被“喜欢”二字点醒。当然,和子休的“杯弓蛇影”完全不同,凌霄认为南宫度的自告奋勇根本是想讨子休欢心,而他自然不可能被南宫度的花言巧语迷惑,更不可能令南宫度的投机取巧得逞! 却也好在凌霄这带着几分挑衅的话,令几乎陷入草木皆兵状态的子休的思虑在瞬间被扰乱,当脑子里千头万绪因此一激而陷入堪比武林人士的走火入魔更混乱的状况时,一个与先前所想完全相反的念头毫无征兆地蹦了出来——或者隐情不在于猫,而在于这里的地形? 紧张惊惧的神经因为这个全新的想法而重新振奋起来,子休即刻决定自己也要跟去找kanupin。然而,等他终于有心思观望四周时,眼前,哪里还有南宫度和凌霄的影子! 跑这么快?还是存心想甩人? 心里有了自认为南宫度心里有鬼的猜测便是正解,子休下意识地盘点出更多的疑点佐证之。 于是,大概判断了一下凌霄方才来的方向,他紧追了上去,竟是完全没有想起刚刚南宫度和凌霄走时都交代过他不要乱跑的话,更没有料到,莽撞地进入这片密林居然寻获了他回到“前世”的契机! 143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失踪的人 漆黑的雨夜,森林里参天的古木、蜿蜒的藤萝、密布的荆棘、潜在的危险、未知的世界尽数被黑暗的空间吞噬。 孤独耸立的建筑,即使内部每一盏灯都被点亮,经由几乎完全被藤叶覆盖住的窗户散发出去的光芒仍旧微弱得不及夏日里的萤火虫,却被委以给迷途的人指引方向的重任。 时隔近六年,重新运转起来的造型古朴的铁艺座钟,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沉闷地敲响了十二下,以此告知在听的人们时已子时,然而,在较之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灯光过于明亮璀璨的大厅里,几个人依旧似对时辰无所察觉地或坐着或站着,面上的神色不见夜里深沉时的疲态,自也没有要各自回房休息的意思。 柳吾夷双手抱胸,虽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端坐在椅子上,然一丝不苟挺直的背脊却较之平时明显的僵硬许多,无意识不停敲击着左肩的食指更泄露了他与表面不符的不平静的内心。 颜珂便坐在柳吾夷对面的椅上,同样是绷着脸乏色可陈,单硬质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直盯着自己的师弟,像坚守“敌不动我不动”之战术的战士,警惕地等待对手的突然出招,而实际上,他也正是在防范柳吾夷突然冲出门去,阻止这个除了轻功半点武功不会还双耳失聪的师弟自不量力、盲目的冲进雨里去寻找他那挺着“怀胎十月”的大肚子却在陌生而危险的森林里失踪了的儿子——柳子休。 立在二人不远处的茶几前正在倒茶的颜夫人,注意力其实根本无法集中到自己手上的活儿,她心有揣揣地分神留意着自家老爷跟柳师弟所在的方位,生怕这两人骤起的冲突。身为人妻,对颜珂的火爆的脾气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尤其是碰上跟柳师弟有关的事儿,那是次次都能闹的鸡飞狗跳,年少时气盛闹出来的一对矛盾就不兜提了,如今没打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唉……”她轻轻叹着气,为人母,她自是能够理解柳吾夷寻子心切的心晴,但她还是赞同颜珂的做法,毕竟冲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而且凌霄、花离还有那个什么王爷也早领着人出去找了,所以,还是再等等看吧。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不自觉转向敞开的大门处,那里因为年纪小又武艺不精而不得不留下的连山像一只高高昂着脖子的鹅,正向外翘首张望着。 门外是极黑的夜,上午还是春光暖暖,到了午后却渐变了天,黑压压的云层似受了召唤一般自四面八方云集起来,到傍晚时便下起了滂沱大雨,仿佛是为证明这春天天气的变化无常,即便已过去数个时辰,雨势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雨丝夹带的阴冷的风却越来越重,料峭的春寒冻得人背脊阵阵发凉。 显然是没有望见半个归来的人影,连山的小脸失望地皱成一团。 颜夫人亦跟着失望地摇了摇头,后又深吸了一口气驱散自己消沉的情绪,方端起盛放好两杯茶的茶托,走向沉重而紧张的气氛源头。 “师弟,先喝杯茶,暖暖胃吧!”她谨慎地带着一丝劝说的态度,想到柳吾夷已经有六个时辰滴水不进,心中不免又升起一股惆怅。 然而,后者却似没有注意到她,依旧保持着“入定”的姿势,半天没有要接过茶的意思。 无奈,她只得将茶端到柳吾夷旁侧的茶几上,再走向自家老爷,将剩下的那杯茶送上去。 颜珂倒是接了,却并不喝,只放到一旁晾着。 屋子里的气氛显然没有因为颜夫人的举动产生任何可能的缓和。 直到片刻之后,连山稚气未脱的声音冷不丁自门口瞬来:“回来了!” 几个人悬着的心因这一声骤然被吊得更高,确是紧张得忘了动作,只扭头眼巴巴地瞅着门口。 果真,浓重的黑幕里出现了几点摇曳的火光。 待火光近了,柳吾夷方后知后觉地冲出门去,却只见骆花离、颜凌霄还有南宫度派出的若干人,哪里有子休的影子。 “找到了吗?”先开口问话的反而是凌霄,但见柳师叔一脸的张皇失措,他便知自己的问话是多余的。 “……”自然,挤到门前的人没有回应他。 “都是我的错!”早就因为子休的失踪而被焦急、担忧、恐慌的情绪充斥着身心的凌霄,此时再也忍不住崩溃了,他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疲惫而狼狈的蹲到地上,“我以为休休会自己回来,哪知道,哪知道他……” “……”仍然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再有心情指责什么。 144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失踪的人(2) “再等等,南宫度领的那队人还没有回来!”颜珂保持着冷静的语调打破众人的沉默,而在此之前,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柳吾夷的肩上。这样做,既是安抚师弟的情绪,也是想以武力控制他,不让他有冒然冲进雨里去的机会。 凭着多年对柳吾夷的了解,光是看柳吾夷从屋里冲到屋外的短暂时间里“瞬息万变”成灰白的颜色,颜珂便已知他已濒临忍耐的最底线。 果然,柳吾夷根本听不进去这样多少带有安慰倾向亦预示着不确定结果的说辞,虽然没有表现得如凌霄那般方寸不在,可是很明显的,他是不肯再回到屋子里坐等了。比刚才更挺直了脊梁,直直地立在原地,像一棵松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心意已决,任颜珂如何推搓,他强屏住一口硬气,顽固地不往后退开一步。 “你们先进去吧!”不想在众人面前训斥自己的师弟,颜珂隐忍着没有使出强硬手段,先让在雨中奔波了一天的众人进屋去。 待隶属于南宫度旗下的一行人鱼贯进了屋,留下来的顽固分子却不止柳吾夷一人。 “我再去找!”凌霄已然自地上跃起,脸上决然的神色伴着尚未退却的颓丧,有一种悲壮的凄凉感。 毫无悬念,与他不约而同说出此话的,还有骆花离。 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一想到都已经是三更半夜了,身体虚弱的子休仍孤零零一人走在阴森幽暗的森林里、被冰冷的雨水浇透、被寒风吹得脸发紫、被冻得全身僵硬、忍饥挨饿更可能面临被野兽袭击的危险……两人的心上就仿佛同时被千把利刃在剜割。在没有找到子休、没有确认子休的安危前,他们是不可能坐得住的,只有出去找才能稍稍麻痹一下快要急疯掉的心绪。 “等等!”一直站在玄关处的颜夫人冷不防出言轻喝住就要重新冲进雨幕里去的两个人。紧迫关头还出来“碍手碍脚”,并不是她不紧张忧心子休的现状,而是近在眼前的两个虽然披着蓑衣却显然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的差不多了的孩子更令她心疼,毕竟为人母(师母),论感情亲疏,对待才谋面不久的子休,她也难免出现一些偏袒。不过,倒不是阻止凌霄和花离的行动,只劝说道:“至少先回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听**的,快去!”颜珂紧接着命令了一句,截断了凌霄和骆花离为节约时间而掉换下湿淋淋的衣服的念头。 自知母亲(师母)是为了自己好,且又急于时间不等人,师兄弟俩竟是争先恐后施展轻功冲进了屋。 见人都进去了,颜珂这才加大了扣在柳吾夷肩上的手的力道,因为对方的不理智而几分气闷几分急躁道:“柳吾夷,你给我搞清楚了!外面这么黑,你以为你的视力有多好,光靠唇语能管用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你能找得到你儿子?!别到时候弄得大家把他找回来了,又得再找你!还有,你现在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你居然还敢到外面去吹风淋雨?你是不要命了,想到天上看我到时候是怎么修理柳子休不成?” 说罢,他再顾不得什么三七二十一,三下两下点了柳吾夷的穴道,将人半拖半拽进屋去。 在很快的时间里,各自去换掉湿衣服的人复又出了门,除却凌霄和骆花离是自愿的,其他人其实是听令于南宫度,遵从职守吧。既然连助人都还没有回来,他们又怎么可能终止搜索。 房子里又只剩下了原来的几个人,仍然没有一个人言语,壁炉里无声燃烧着的干柴偶尔爆发出的“噼啪”响声更衬出室内凝重的气氛。 而后,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被几个人恨不得瞪出个大洞来的门外的无尽的黑暗里,毫无征兆地忽然闪过一道强烈的白光,天地间都似乎为之一亮了,那,那是……闪电? 在众人尚来不及对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作出反应时,只听“轰隆”的一声巨响,天际炸起一声惊雷。 那一刹那里,明明是被点了穴,身体动弹不得,柳吾夷却有种整个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雷鸣而猛烈地颤抖了一下的错觉……他知道,儿子自出了落水事故后就开始害怕打雷! 现在,他唯一活着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145第二卷 第九十四章 夜晚的森林 毫无征兆,渐渐适应了的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不寻常的静寂空间,在刹那间被不知光源在何处的强光照得惨亮,伴随着“嘶嘶嘶”好似电线走火的声音,紧接着,天顶“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时正处在神思迷糊,昏昏欲睡状态的柳子休,猝不及防,惊得整个人霎时都懵掉了,仿佛这短暂而激烈的自然现象不是远在大气对流层,而是就近瞄准向着他的脑袋上劈。一时间,脑袋被雷劈成似被摔到地上成了稀巴烂的西瓜一般的画面应景地在脑海里晃悠。强烈的心悸感觉陡然升起,猛烈冲击着被彷徨不安摧残得脆弱的心理,比先前更加倍的恐慌靠自我安慰、自我暗示也于事无补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幻觉,感觉身处的不是夜晚的森林而是灵异传说中阴森死寂的、预示着生命已经走到头再也回不去了的地方……冥界阴山? 恍惚了很久,子休才从莫名的绝望的感觉里挣脱出来,发觉自己竟差点在黑暗、阴冷、随时可能有野兽出没的恶劣环境下睡着,他反倒庆幸雷电来得及时,否则恐怕真有可能睡到阴曹地府去吧? 算侥幸逃过一劫,他扭扭脖子,深吸一口气,振奋一下萎靡的精神,试着继续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断的机械的呼叫: “爹……” “师兄……” “凌霄……” “南宫度……” “王爷……” “喂,有没有人啊……” 这样时断时续地发出声音,内容由“kanupin”转换成以上的人名,目的由找猫到试图与任何一个人取得联系,在过去的一个下午外加半个黑夜的若干个小时内,子休都记不清自己双掌作喇叭状对着四面八方包括天空呼喊了多少遍,连嗓门都喊低了八个度,眼看快要成公鸭嗓了,却始终没有得到半个人的回应。 当视线所及的一切终于彻彻底底陷入黑暗后,需得提防黑暗里潜伏着的各种各样的危险,他便不敢在随意走动了。一开始,只是倚靠着一棵勉强能挡风遮雨的大树站着的,后来,站累了,可是肚子太大蹲着难受,就索性坐到了地上,再后来,则整个人瑟瑟发抖的蜷缩成一团,像个被丢弃在地上的虾米。人类对黑暗的本能的恐慌因着逐渐漫长的等待而不着痕迹地盖过了对寒冷、饥饿、疲惫的沮丧,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的担忧是——该不会要独自一人在下着雨林子里过夜吧? 不!现在是已经在不见一丝光亮的黑得可怕、静得诡异、冷得要命的森林里呆了半宿了! 是这突然来到的闪电和雷鸣,才将子休从以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误区中拉了回来。 是的,非常倒霉的,他居然在森林里迷了路,而且还遇上了大雨! 幸好周遭的树木生长得还算茂盛,密密层层的树叶勉强能给人提供一片躲雨的所在,倒也不至于被大雨毫不留情地浇灌成落汤鸡,但,要想“滴水不沾身”是不可能的,在枝繁叶茂仍不可能充当屋顶,总是会被“漏网”的雨滴波及到。 子休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淋湿的,潮潮的衣服黏在身上很是难受,再被冷风一吹,真个透心凉。当然,最郁闷的还是即便没有风,周遭的冷气也跟毒蛇似的直往身上缠绕,简直能冻掉半条人命!” “……有没有人啊?我在这……我在这……” 实在冻得有些受不住了,子休心急地又呼叫了几个轮回,注意到回声在耳边激荡时,他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赶在林中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前应该是找了棵有树洞的大树安生的。 再一寻思,刚刚借着闪电的光芒所见,入眼的景象确实有几分在狭小空间的感觉。 以求确认,他小心地动了动身躯,虽然感官因为寒冷变得迟钝了许多,但隔着不算厚的衣料,胳膊肘两侧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的。又试探着伸出手来触摸,对于快要被冻得麻木的指尖来说有些粗糙的触感传来,果真是个树洞! “还真是幸运呢……”子休喃喃自语了一句,有个还算隐蔽的空间可提供容身不至于暴露在林子里食肉动物的视线下的小小的安全感让他持续消极低迷的情绪舒缓了一些,也顾不得在意“雷雨天不要在树下避雨”的常识,现在他还不至于被雷劈死吧?不过…… 当察觉到自己思虑竟不自觉纠缠到“被雷劈”这样概率极低的事情上时,子休不禁感到困惑。他记得在他恢复记忆前的那段时日里,对打雷闪电是有着极大的恐惧的。然而,在“前世”,对诸如此类的天气现象,他明明是全然没有畏惧之心的!即便是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也应该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突然被巨响惊吓到,就跟被突然炸掉的气球吓到没什么两样才对啊!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好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关键的因素是他害怕的……怪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打个雷有什么好怕的? 轰隆隆……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助子休求证什么,天际再又响起滚雷。 这一次,子休很肯定自己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整个身心都没有出现如同恢复记忆前的那种对雷电惧怕不已的感觉。 真不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害怕? 正待要进一步探究这个样的怪现象时,突然间,有隐隐约约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屏息,侧耳倾听,竟真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柳子休……柳子休……” “终于有人来了”的信息瞬间盖过一切迷茫,路有冻死骨、命不久矣的压抑感一扫而空,身体就像一部因电量不足面临自动关机时,突然被充上电的手机一般,子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兴高采烈地叫出高分贝的声音回应对方的呼唤:“我在这里……在这里……” “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更令人惊喜的是对方的听力。 不一会儿,当视线里倏然跳出一点火光时,子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管来者是谁,哪怕是最令他讨厌的南宫度,此时在他眼里也神圣得如天使! 来人还真就是南宫度!虽人尚未走近,但光从声音就已经能明显地分辨出来了:“你在哪里?子休!” “这,这儿……”子休一边急切地回应,一边扑腾着手脚要出树洞,可能是太累太饿,精疲力尽,使了半天的劲,居然没挪动地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好,南宫度很快就找到了树下。 一直火把燃烧的火光虽然不够明亮,但总算没有忽略掉树干上的一个洞。 观测着洞的大小,约莫能容下一个人,又因子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自半封闭的空间里传出来的,南宫度赶紧蹲下身来,查看树洞:“子休,你在里面吗?” “在!在!”没有注意探进树洞来的南宫度脸上由像是刚刚奔丧回来到像中了头等奖彩票的神奇的表情变换,子休还在自顾自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快,帮个忙!被卡住了!” 被卡住了?!情绪尚在经历由悲到喜的转换,南宫度一时有些不明白子休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愣了半天后,面上的表情“刷”地由喜升值成了狂喜,竟是连说话都出现了世上罕见的结巴:“爱,爱妃,是要生了?” 要生了?!正是着急着想出洞却怎么也出不来了的子休,冷不防收到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生生被问呆住。知道垂在腿间的长长的衣摆莫名其妙被掀了起来,这才猛然领悟过来,敢情南宫度把“被卡住了”理解成了生孩子被…… 岂有此理!真是太过分了!>_<“南宫度!你白痴啊!是我被树洞卡住了!” 146第二卷 第九十五章 夜晚的森林(2)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子休现下的遭遇便充分应了如此经典的——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忍饥、挨饿、风吹、雨淋、受冻、担惊、害怕,好不容易总算是被人找到,以为终于熬出头了,却不想居然横生枝节,冷不防被从未预料到会碍事儿的树洞给卡住了……这是在是令人悲苦得直想抹一把辛酸泪。 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不可以在外人尤其是仇敌面前哭!从前脑子不清醒、局势不明朗,稀里糊涂地将就、畏畏缩缩地妥协,在强权暴力淫威前丢尽了脸面、尊严的种种,子休可是一直牢牢记着的,而今,他自是不可能再在南宫度面前现出一副哭哭啼啼、懦弱无能的衰样,不说一雪前耻,起码也要拿出真男儿的本色改写“前非”!于是,他强忍住嚎哭的冲动,化痛苦为力量、化泪水为口水,即,什么话脏挑什么骂:“什么狗P树洞啊!NND敢卡小爷我?看老子不拿刀把你剁成七十二变!%¥#@……” “……”只听了开头几句,南宫度不露声色地将双耳听力调节为“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不用想,他也知道柳子休后面的话骂得有多难听,对于这样满口脏话的不文明行为,从原则上论,他是极其反感的,但现在选择不过问,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并不全是因为被骂的人不是自己而骂人的人是仙仙的转世——柳子休的缘故,而是他充分体谅子休此时的心情,想来任谁在恶劣的环境下受困数个时辰都难免情绪变得暴躁易怒的。 可说是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 子休单方面骂骂咧咧了半天都不被人搭理,再大的怒气、火气终也生出对牛弹琴的郁闷感以及自讨没趣、自觉存在精神方面疾病的无力感,更何况,他早就是累得精疲力竭的人了,竟然还能有多余的精力一口气骂出一溜儿脏话,是简直该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了!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直等到树洞里的人骂累了消停了,南宫度怜惜关切中略带积分讨好地将揣在怀里多时的油纸包奉上。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食物对于一个饥寒交迫的难民意味着什么! 二话不说,两眼冒绿光、抢过纸包、胡乱撕扯、狼吞虎咽……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仍有些跟不上子休对充饥果腹的迫切需求。 从被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控制住整个心神中残留下一丝理智回想,刚刚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心怀小九九撒泼骂人?简直是SB才干得出来的蠢事!>_< “吧唧……咕噜……吧唧……咕噜……” 摒除杂念、专心致志、聚精会神于撕咬吞咽的动作良久,直至咬碎最后一根骨头,意犹未尽地回味里面的髓汁,顺带打着饱嗝,子休才后知后觉南宫度给的居然是一整只烤鸡?并没有全然凉掉的、仍带有对方丝丝提问的烤鸡?! 说心里没有冉冉升起一点半点感激的情绪,是对子休的人格以及为人处世的能力的亵渎。但子休这厢正纠结于要如何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真诚地表达店感谢之类的话,南宫度又像是算准了时间般递给他一个装水的皮囊,放柔了声音,有如春日一般和煦:“饱了吗?再喝点水吧!” 时间、空间以及人,就在这一句话里被定格住了!仿佛突出故障的时钟,周围的一切都随着细长的秒针进退两难“滴答”在一个小格的刻度间而停顿着,子休察觉自己脑子里居然聊出来“这家伙其实还是蛮体贴人”的评语……这果真是男人手软、吃人嘴短啊!>_<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果断放弃进入道谢的流程,痛骂自己比汉奸还没骨气后,子休岔开话题。但是,皮囊照接,水照喝,说起来今天他所遇到的所有倒霉事儿可全是因为南宫度的反常行为引发的,现在始作俑者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请吃请喝献殷勤充当天使,或者还想得到致谢甚至青睐? 没有注意到子休周身的气场悄然由感激转为愤慨,只庆幸欣慰于他还能自己动手吃喝、说话的口气算是中气足、调理也还清晰,南宫度不疑有他,答道:“我们是分头找的!” 分头找的?这么巧,就刚好让你给找到了?子休自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持怀疑态度,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但也先保持着不动声色,继续道:“那赶紧发信号给其他人吧,顺便让他们带把电锯……呃,我是说锯子或者斧头,恐怕得给树开个口子,我才能出来!” “不必,这个树洞不小,我想应该是你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嗯?”子休愕然,一半是因为南宫度给出的这个判断,他都在洞里挣扎了半天无果,南宫度凭什么“大题小做”咬定他不是被卡死了?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南宫度话说了一半,居然也挤进洞里来了!果真这个树洞不小? “是不是很冷,我帮你暖暖!” “怎么……暖?”子休不自觉瞪大眼睛,警惕南宫度的一举一动,狐疑中略带一丝慌张。这是对南宫度过往的恶劣行径有着深刻记忆的身心本能地随着两人指尖安全距离的缩短产生了恐慌。事实证明:出息不是想有就有的!>_< 但见南宫度自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捣鼓着什么,这明显就是做足了找到人的准备,不是吗? 很快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白布,被从包袱里抽出来。 “你想得还真周到!”面对手拿白布脸摆“我是关心你”坦荡荡靠近自己,却很有可能是“假公济私”想扒掉自己的衣服的南宫度,子休最大限度地坚守住镇定、冷静。 千钧一发之际,居然还能想到“围魏救赵”:“难道出来找我的每个人都带齐了行头?” “嗯?”虽然对子休突然转话题和语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南宫度还是如实应对道:“不是!” “那你怎么那么肯定你能找到我?”就快被南宫度碰到身体了,子休惊得豁出去了,“还是你又耍了什么手段?刚刚为什么不回答我让你联系其他人的问题?” “那是多此一举,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那倒是……”嘴上这么说,子休心里其实已慌张得全无分寸,连冰冷的手心里都冒出来了。南宫度居然不上钩? “对了,我的猫呢?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 “这片林子里有什么秘密吧?否则,不过一只猫而已,王爷何必亲自出马?” “外面的局势很混乱,林子里时常有外人闯入,我不想你出事!” “真是这样吗?那一开始为什么不派人跟着我?穆王爷,你真就这么信得过我吗?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你不派暗卫跟踪我?” “……”对上子休“慌不择路”的咄咄逼人,南宫度终于无言以对,同时如子休所期盼的,终止了手上的行动。 然而,座位暂告捷者,子休却丝毫没有逃过一劫的成功感,因为南宫度随之向他投来的幽怨眼神,瞬间打击得他头皮发麻——天地良心,这眼神跟南宫度一贯的形象简直太不符了! 闪电的速度抵达忍无可忍的边缘,子休烦不胜烦地投降了:“够了!南宫度,这个表情不适合你!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先把干布垫到里衣里,否则你会生病的!” “呃……”因为对方一句话,子休再次陷入愕然呆滞的状态,原来是他自己想歪……咳,南宫度居然还卖关子?>_< 147第二卷 第九十六章 夜晚的森林(3) “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彼此相爱、珍惜,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咳咳……”干爽舒适的布料才刚刚将半潮湿的衣物与皮肤隔离,猝防不及又被南宫度的温柔攻势杀个回马枪,子休只觉还没来得及回暖的后背又生气一股恶寒,仅仅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算是心里承受能力有所提高了! 他是差一点儿反应不过来,南宫度这“无厘头”的话是在回应他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的问题吗?可是,这一小段台词通常不是该出产在教堂主持婚礼的神父口中吗? “是仙仙说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只能是这个了!那女人还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啊!居然连南宫度此等卑劣、残暴、淫乱之徒如“白纸”一般的思想都能被她祸害得缠绵悱恻、诗情画意,简直就是拿肉麻当杀人武器嘛! “是我们的约定!”南宫度婉转深沉中隐约含着积分凄切愁苦的感情丝毫没有因为子休的不解风情而受挫,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清楚表达,说得情深意重兼坚定从容。 毋庸置疑,对应的是子休在心里做呕吐的动作。 认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不是轻易为甜言蜜语或所谓的真情实意乱感动一把的主,南宫度的一反常态只会令子休的心更如明镜清朗!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南宫度这伪君子居然还不肯坦白从宽?那就不要怪他扎针见血话说得难听了!“可是,你最终还是跟她一拍两散,甚至还冷眼旁观她锒铛入狱、斩首断头台,不是吗?” “提及“旧爱”,即便只是一个简短的反问句,至于南宫度无疑仍有着极大的冲击力!这或许就叫——事实胜于雄辩、诺言在真实行动前面无可遁形? 很明显,只在片刻间,南宫度的脸色黯然了,刚才的那份执着镇定亦转瞬即逝般落入消沉,凄切愁苦之情更胜:“是我有负于你,对不起……” “如果这道歉是向我说的,我想我无权接受!”子休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然时事所迫,他必须弄清楚这趟浑水之下到底掩藏了什么,“王爷,你根本没有必要为这事儿向我这个外人道歉……我想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吧!你只是想为自己的过错寻一个掩饰的媒介,为自己的负心、爽约或者还有失落、悔恨等等早就令你不堪重负的情绪找一个排遣的所在罢了!事实上,你并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几年前那个被斩首示众的女人吧?转世重生?灵魂不死?预言未来?女人变成男人?这么荒唐的事,连我一介乡野草民都不信,网页智慧超群、见多识广、洞若观火,又怎么可能会信?退一万步讲,王爷对仙仙一往情深,又怎可能轻易移情到我柳子休身上?我想我是不具备这么大的魅力的!所以,王爷,请您正视自己的真实情感!”不要再耍着我玩了!>_< “你又真认定我是不信的吗?”没有被子休长串看似合情合理的推论驳倒,南宫度见地敏锐地揪住了破绽,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你不是怕我吗?如果不是仗着顶替了仙仙的身份,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吗?” “呃……”子休一时无语,但并非被问住了,反而南宫度终于肯坦诚交谈令他感觉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不少,所以,他很干脆道:“好吧,算我心存质疑好了,那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信还是不信?”南宫度低头,喃喃地重复这个问题,仿佛对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他看得也不是百分百透彻。好一会儿,给出的答案是模棱两可的不精准:“你和仙仙太像了!” 像?子休嗤之以鼻:“王爷你真会说笑,虽然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不,我并不是把你看成女人……” “哦?”子休眯缝了下眼睛,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得逞的笑,因为此刻他的脑海里倏然闪过的一道白光,是智慧的灵感——现下南宫度的情绪、态度似乎都比较稳定,不如趁此机会,套套话? 主意在一秒钟内打定,也顾不上担忧两人深更半夜处在森林雨夜的环境有多恶劣,他忙不迭顺水推舟问道:“那仙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南宫度似乎是对这始料未及的追问有些不知所措,又似不愿意再回忆过去,眉头在思索间不自觉皱起,“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仙仙却全然相反,她拥有堪称绝世的才情,琴棋书画、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那个时候,仙仙作的诗、绘的画、奏的曲……无一不是倍受世人热忱追捧,四国之内,若仙仙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而且,她的惊世才华不仅仅局限于此,在天文、地理、医药、农桑、占卜乃至治国、用兵等等方面,她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是区别于朝廷臣工、大儒学者空疏不实学风的求真务实的真知灼见!她聪慧机智、博学多才,她的胆大心细、不为世俗偏见左右的特立独行,她的高瞻远瞩、先见之明无不令人称奇,她是拥有胜过无数男子的雄才大略的一代奇女子,是经世致用的人才……” “那么多有着科技含量的现在物品都能被毫无误差的‘照抄照搬’过来,这种女人何止是奇女子了得,简直就是个智商超爱因斯坦的天才嘛!”子休波有些自卑又羡慕还嫉妒的死心在小声嘀咕着。同时,他心里也觉纳闷:照这样看来,旷世奇才的仙仙跟自惭形秽的他压根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何来“太像了”? 只道南宫度真会说瞎话,却原来,他与仙仙的相像之处正在后面的话里,且听南宫度继续道:“……仙仙也有任性、刁蛮的时候,思维敏捷、牙尖嘴利、跟人辩驳斗嘴,她从来就没输过,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能轻而易举地将对手激得怒发冲冠!谁若是惹到了她,必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她虽然头脑发达,却四体不勤,懒散成性,不说生活自理,连装扮自己也几乎没概念,若是没了下人伺候,她必是披头散发、着装怪异,把自己弄得衣衫褴褛像个乞丐……她吃东西极为挑食,但和你一样喜欢偏辣的食物,还有,你们笑起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我有对你笑过吗?这么一段话听下来,子休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原来南宫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他跟仙仙的恶习存在共性?!>_< NND,他是疯了踩在这天寒地冻的森林里跟南宫度瞎磨叽这么久!“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赶紧……” “她也是喜欢小动物的……”打断子休不耐烦的话,南宫度继续说道,但也仅列举到这儿就嘠然闭嘴,在“嗖”地出手掩住子休的嘴巴的同时,“呼”地吹熄了火把。 骤然陷入黑暗,更毫无心里准备突遭劣迹斑斑的南宫度的“袭击”,子休本已放松不少的神经再次陷入高度紧张惶恐的状态,正待他怨愤自己怎就屡不吸取教训之际,眼前却又倏然有了光亮!那明显是从树洞外投进来的摇曳的光火,也就是说——外面有人? 果然,隔着阴寒的雨幕,隐约可见一个大约是撑着伞的纤细身影缓缓朝树洞的方向走来。 随着那被雨声淹没了声响的举动,子休很清晰地感觉到背上逐渐冒出来丝丝寒意,这个时候庆幸身边还有个可作垫背的南宫度陪伴的同时,他脑子里应景地飘摇着四个大字——聊斋志异! 他听到一个细细软软仿佛自遥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传来:“谁?是谁在那里!” 自然是静寂无声,子休是无法回应,南宫度则是不欲回应?但却有声音好像是在替他俩回应:“喵——” 是kanupin? …… 148第二卷 第九十七章 熟悉的陌生人 此次在森林里迷路遇险,南宫度的隐情不报、形迹可疑以致给人造成严重误导固然难辞其咎,但kanupin突然乱跑亦是致使该事件发生的不容忽视的导火索,原则上还是为寻找kanupin而来,子休自是担心不明人士将猫赶跑或者带走,故而,在听到猫的叫声时,即便还不能百分百确认该猫就是kanupin,他的情绪仍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害怕失去“前世”的宠物(如今更是称为支撑他以积极平和的心态生活在当下的精神寄托)的焦躁不安情绪使得想要挣脱南宫度的钳制的念头愈发的强烈,这种发自肺腑的执拗与不甘心甚至超越了对洞外莫名出现的未知人士的本能的恐慌。还有什么比绝望更可怕呢? 好在,南宫度似乎对猫真有着足够的重视,又或者是另有图谋,总之,他没有迟疑多久就放弃了隐匿在洞内不现身的打算,也不打个招呼就倏然松开了堵住子休的嘴的手,令子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泻出的抵抗的叫声算作响应对树洞外的来者的动静。 当察觉自己没有受到一丁半点儿阻力的拦截就被南宫度轻轻松松拽出树洞时,子休为先前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动弹不得的状况感到诡异以及莫名其妙,待简单地拾掇了一身的狼狈不堪,再抬起头来关注周遭境况时,他才发觉来者是个女子、 一个右手撑着油纸伞、左手提着白灯笼的年轻女子,有着相当秀丽的容貌,纤细的身段亭亭玉立,小巧的脸盘令人受教什么叫正宗的瓜子脸,宽宽的额头往下收成尖细的下巴,如柳叶般细而长的眉,如蝤蛴的颈项……总而言之,是个与寒风刺骨、冷雨如冰的深山老林格格不入也是子休来这个时空难得见上一个的美丽的少女!是的,她应该还是个少女,至少看相貌、看身材,是未成年的! 子休能如此平心静气甚至略带积分评判的目光对来人的外貌进行初略的观察,就证明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已不再飘摇着诸如聊斋、聂小倩之类的大字。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女子美则美矣,却一身的着装打扮毫无华丽更别提娇艳、妖媚可言,那衣服着实非常的朴实无华,简直就是朴素到了寒酸的地步,而那巴掌大的小脸不仅透着菜色,更瘦得髋骨凸出、眼窝内陷,九成九是呈现难民的显著特征。 难不成,真如南宫度所说,外面的局势混乱,这女子是逃难进了森林的难民?可是,那明显有备而来的油纸伞和灯笼又作何解释? 半夜遇“鬼”的惊悚过后,子休不免为眼前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出现不合适的人感到迷惑。 而那女子在虽有心理准备却仍不免怀有几分害怕、忐忑的状态下突然目睹空无人烟的夜晚的林子里“凭空”冒出来两个人,显然有着比子休更大的惊愕,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以抒发自己的心惊胆颤。 “你,你们是什么人?”她很紧张,声音都在颤抖。 这话倒是闻出了子休的心声,他也很想知道对方是谁!毕竟,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森林里,不仅不安全,还很灵异! “姑娘别怕,我们是逃难来此的难民!”南宫度撒谎不仅信手拈来,还不打草稿的。 子休免不得要斜眼看人,却也不否认。反正,对方知道了他们身份不会是好事,而且,大体上讲,南宫度这谎言说的也是带有几分真的,就是把“难民”改成“逃犯”就更贴切了! 不过,又得跟南宫度在人前扮夫妻,还真是令人郁闷得想找根面条上吊啊!>_< “天有不测风云,我与娘子无处容身,值得在这树洞里凑合一宿。”无视子休排斥抗拒的脸色,南宫度“体贴”地扶住他的腰,令那搞搞隆起的肚腹无所遁形地显露出来。 最丢人的耻辱被恶意地披露,子休一脸阴沉地被迫倚在南宫度身边作鸵鸟依人状。不再是想自我了结,而是晋升为要谋杀“亲夫”了!>_< 比起两人更像是难民的女子竟也轻易信了陌生人的话,没有犹豫便带着几分同情的意味道:“我家的草庐就在附近,两位若不嫌弃,就跟我回去吧!” 虽然此刻和南宫度隶属一个战壕,是两男对一女,己方的优势算明显的,可一回忆起曾经被“采花贼”算计的惨痛经历,子休仍不免对女子这样毫无保留的好意心生警戒——她是不谙世事瞎热心?纯善良?还是另有图谋? 不想,南宫度居然都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就直接应下来了:“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贵姓?” “我姓李!” “多谢李姑娘相助,薛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某?子休无语。看不惯这样明显表里不一的冠冕堂皇,他干脆低头不看人了,南宫度这改名换姓的倒是不想连夜赶回去?还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先生不要客气!”李姑娘一脸的落魄潦倒,言行间却是个知书识礼的人,“如今天下不太平,大家都是背井离乡的人,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再说,夫人有孕在身,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夫君……好冷……”子休遵从对方的说辞引导,应景地做戏。事实上,他是气得发抖。既然南宫度不嫌恶心,他奉陪就是了!不过,还真让南宫度说中了——要大家都背井离乡不就是天下大乱吗? “对了,这只猫,是你们的?”李姑娘的注意力突然转向在子休脚边绕圈儿走着的肥猫,真就是kanupin,不假。 南宫度点头承认,却一副责怪的语气:“打雷的时候,小畜生被吓到了,也不知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如此!”李姑娘如此说道,脸上隐约闪过意思微妙的神色,转瞬即逝,“这猫真有灵性,是它领我来这里的!” 说罢,她提着灯笼到前头领路:“跟我来吧!” …… 149第二卷 第九十八章 熟悉的陌生人(2) 草庐离树洞的所在,相对返回“实验楼”是不算远,但对顶风冒雨在森林里穿行而言也不近。由李姑娘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子休被南宫度搀扶着紧随其后,行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 灯笼以及南宫度手上重新点燃的火把发出的光芒,在烟雨蒙蒙、雾气深沉的黑夜里透着一种犹若孱弱的病人苟延残喘的凄婉感觉。 朦朦的细雨依旧淅淅沥沥的,没有要停的迹象,反而大有要彰显春雨之连绵不绝的伟大特性,拜其所赐,森林里的路更加不好走……不,或许更加确切地说,三人脚下走着的根本还算不上是条路。它只是贯穿在牵来网去的荆棘间、深可没人的茅草灌木丛中的一道弯弯曲曲的隐约被穿行过的痕迹,算是“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变成了路”前的雏形吧。 李姑娘似乎是从这条“路”来的,但却对周遭的环境并不熟悉,很多次停下脚步高高打着灯笼照路时,脸上不自觉显露的犹豫困惑的表情,表明她多半也是瞎蒙乱走,只掌握了大致的方向而已,这就令人费解了:深更半夜的,又不熟悉路,一个姑娘家家的,怎敢一人独自出来乱走,果真就为了一只“野猫”,这也太鲁莽了! 不过,虽然觉得奇怪,子休还是啥也没问。对方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给他,他就知足了,反正等天亮了大家就分道扬镳,彼此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实在没必要管这些个无关紧要的闲事! 草庐就在穿过阴霾雾霭的密林边缘,是个狭小的仅有几平米的蜗居,低矮的门房,相对南宫度、子休的身高,是需要低头、弯腰才进得来的。而屋内的陈设也是跟李姑娘的难民气质非常符合的,除了可怜的几件生活必需品外几可谓空无一物。 子休是见过类似的小屋的。原先在毓风山,山下的猎户们在山中搭建的供入夜无法赶回家时住宿的简易的草屋便是这个层次。当然,即便简陋如斯,也是比呆在树洞里八面来风的强。 三个人进入室内,便占据了空间的大部分,没有凳子,只能将就着坐席地而铺的草席上。对上这样在初次见面的人前现出不怎么雅观的举动的局面,李姑娘似菜油了一丝这个时空女子普遍有的对陌生人的拘谨,她尴尬道:“真是不好意思,屋里太简陋了!” “没事,姑娘太客气了,能有地方暂避风雨,薛某和娘子已经感激不尽!此番叨扰,给姑娘造成不便,还请姑娘多多包涵才是!”南宫度还真坚持着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 虚伪的微笑在室内稍亮一些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眼,子休甚觉反感,没兴趣听他嘴里吐什么“象牙”,自顾自曲腿坐到草席上。待两人终于停止客套,李姑娘的注意力转向刨在屋中央的火坑,才压低声音质问南宫度:“你真不打算通知其他人?我爹找不到我,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他身体不好,万一……” “你放心,你爹有颜珂看着,不会做傻事的!”南宫度同样压低了声音,安抚子休的忧虑,“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会再合计,再说,我又没带信号弹,怎么通知他们?” “靠!你不早说!”子休有种被耍的气恼,感情南宫度还给他来这一套!>_<“你跟小姑娘来这儿做什么?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你以为呢?”南宫度不答反问。 如此态度,在正往气头上攀的子休看来,实在有够恶劣的,所以,子休的语气是不可能再好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 “……”南宫度干脆来个沉默不语,眼睛里则是慢悠悠又透出一股令相关人士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沮丧?!落寞?!幽怨?! 这让子休有抑制不住的要跳起来扁人的冲动,好在,在场第三人李姑娘的视线突又转回来,见“薛夫人”面色有异,她只道是孕妇身有不适,心立刻悬起来,紧张关切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两个不知不觉间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的脑袋快速分开来,各自作若无其事状。 “没什么,是内人又念起家乡的亲人了!”南宫度的反应能力绝对超一流,眨眼的功夫就再又发挥道貌岸然、假惺惺的虚伪。 虽然此举令人不齿,子休却还得配合,实在这李姑娘太过善良热心了:“我没事的,让姑娘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姑娘欣慰地点着头,算是放下心来。 接着,她转身走向墙角码放的几个破旧的麻袋,手伸进其中一个里头捣鼓着什么,同时回头问道:“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弄些吃的!” “不用……”子休正待拒绝,便见她已从袋里翻出几个红薯,是很小个头的、干瘪干瘪的红薯。 不知怎的,目睹这样的场景,子休心里登时只觉有点酸,玮自己之前对小姑娘的不信任感到惭愧,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等人家都把红薯往火堆里煨时,他才回过神来,赶忙出言阻止:“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真不用了,小妹妹!” “你别跟我客气,大姐,你如今有孕在身……” “真不用了!我们都吃过了,一点也不饿!”被某妇女专用名词严重雷到,子休跟被牛追似的忙不迭加拒绝的力度。 然,不和谐的声音却偏偏在他婉言谢绝、李姑娘颇感为难时响起,是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咕咕咕……” “怎么回事?子休满脸诧异,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肚子。可是,他多久前菜吞下一整只鸡啊,怎么可能又饿了? “不要意思,麻烦姑娘了!”出来“解惑”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了。 子休斜眼瞟一下南宫度,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南宫度不会是为了找他,连饭都没吃吧?! 150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熟悉的陌生人(3) 当王爷的人能吃得惯煨红薯(还是品相不怎么上乘的红薯)? 子休对此深表怀疑!然,待红薯熟了,但见南宫度不经李姑娘指导示范就熟门熟路地从炭火里刨出被煨到皮呈半焦炭状态的红薯剥皮吃肉,俨然一副真是在熬着苦日子饥不择食的人的模样儿时,他不服气了,随即生出来几分不屑,心道:这人红薯不合胃口就不要强撑嘛,做样子给谁看啊! 但,南宫度偏是“忤逆”了子休的心思,片刻功夫毫不客气将几个红薯消灭得干干净净,脸上满足的神情实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别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换个白菜红薯还觉得新鲜爽口?子休继续坚持不屑、质疑的态度。是不仅仅尝鲜这一个理由来佐证的,实际上,他还发现了南宫度在不知不觉中犯下的一个大错误!那就是剥皮吃肉的举动! 以李姑娘毫不保留帮助他人的做法,可想而知,她不会是小气的人,那么,麻袋里的又小又疼的红薯很可能就是她仅有的食物,这是在关键时刻果腹续命的,即使是皮肉被煨成了黑乎乎的,但之于一个饥寒将交迫的难民而言,还是可以接受吃下肚的吧?所以,去皮吃是多么的浪费啊!据史料记载,曾经中国红军长征路上,可是连皮带都拿来煮着吃的! 南宫度这样演戏却演不到位无异于弄巧成拙!不过,子休虽注意到了这一点却并不开口点破,因为,他是不会认可南宫度的诚意……不!他是不会被假象所迷惑的!天知道,南宫度又想要什么鬼把戏! 眼不见为净,他的目光转向一旁正小心翼翼添些进火炕的李姑娘。 原本是不打算探人隐私的,可一同跻身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又男女有别,倒头睡大觉着实不妥,几个人干坐着不说话也是尴尬,还急于转移对“落难”王爷饥不择食的关注,就只好跟李姑娘闲聊几句了:“听姑娘话里的意思,也是逃难到这儿来的?” “是!”李姑娘倒不介意被问起私事,大方地点头称是。 话夹子轻松被打开,子休的好奇心难免冒出来,何况,年轻女子独自居于深山老林中也实有几分异常,他很快忍不住试探着问道:“怎么只有姑娘一个人?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答案在预料之中,李姑娘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丝悲戚黯然之色:“没了!”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没事!” “那,敢问姑娘祖籍何处?” “渝野县!” 渝野县?子休看南宫度,他没研究过这个时空的地图以及城市分布。 也在关注两人对话的南宫度立刻会意子休眼神里透露的问号,适时接手问题,故作惊讶道:“原来,姑娘也是南国人?” “嗯?”听到“也”字,李姑娘营养不良的脸上闪过一丝老乡见老乡的惊喜,“你们也是?” 南宫度没有明确地肯定:“如今文南两国战事又起,我们也是不得已远离故土。” 李姑娘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的更名上欣喜又变为凝重,似乎是有同感的,但嘴上却是道:“南国正是多事之秋不假,不过,我来此却并非因战乱……” “咦?!”对方竟自行爆料,子休不自觉眼光一闪,正待追问,李姑娘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叹道:“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其实,我虽祖籍在渝野县,却是自幼随爷爷居于毓风山下的!” “哪里?”毓风山?子休听到自己的心脏随此三个字瞬间“噗通”一下蹦到嗓子眼里的声音。事实上,他是越看越觉得李姑娘挺眼熟的,可是若直说“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话,会感觉有几分无聊搭讪甚至调戏良家妇女的意味,即便他现在在人家的眼里是个“有孕在身的大姐”,这样“轻浮”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的,这才有了前头的“查人家户口”。 不想,李姑娘表现得比子休更为惊诧,说出来的话就是跳跃的一语破的:“大姐是不是姓柳?” 姓柳?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也有面熟的同感?子休感觉自己更加心跳如鼓了,这事儿也忒蹊跷了点儿:“你,你认得我?” 看对方激动的神情,李姑娘有着几分了然地点头:“原来大姐果真姓柳!” “你是李……?”子休反而茫然了,小姑娘姓李名什么?他们真在毓风山见过? “大姐我想我是不认识的!不过,我认得一个跟大姐长得很像的人,他叫柳子休,他可是大姐家的亲人?” 柳子休!柳子休?强烈的不可思议的感觉因着这个名字说出来登时溢满了子休的胸腔,这个人真是认识他的!那她会是…… 当想到十几岁的女孩子时,一个人的名字倏然自子休的记忆深处蹦了出来:“你,你该不会是李蓉蓉吧?” …… 151第二卷 第一百章 李蓉蓉 李姑娘不是别人,真的就是李蓉蓉! 饶是不信所谓缘分,子休也情不自禁生出“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叹!这会是怎样的巧合,居然能在异国他乡的深山老林里夜遇曾经可能的提亲对象?在过去的十个月的时间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使得传闻中贤良淑德、家境良好的李蓉蓉流落到此番田地?她的亲人呢?她那身为医馆馆主的爷爷呢? “大姐知道我?”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李蓉蓉无疑也是倍感意外的。 “嗯!”虽然实际上只是从……“爹”的口中听说过她,对她本人除了有些模糊的印象外,几乎是素不相识的,但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最主要还是碍于面子,子休不得已扯了谎,“我是子休的姐姐,叔父和子休时常跟我提到你,不知不觉中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原来是柳姐姐和柳姐夫!”听闻是柳家的姐姐,李蓉蓉忙不迭起身,对着两人行南国的福礼,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竟是因为“柳姐姐”的这一番话害了羞? “咳咳!”子休更为自己的信口胡诌倍觉尴尬,不自在地假装咳嗽几声,“李姑娘不必多礼!快坐下跟姐姐说说,不是因为战乱,你又怎么会到这儿来?你爷爷他老人家……” “爷爷已经过世了……”重新坐回草席上的李蓉蓉,提起爷爷,脸上的神情又是一片黯然,深埋在心底许久的那些曾经历经的苦难如今终于有个人可以诉说,她的思绪不免感慨万千,自怜自哀地叹了一口气,“是在我们回乡后不久的事,族里的叔叔父了赌债,竟把我抵押给了当地的流氓恶霸,本就身体不好的爷爷一气之下更是雪上加霜,当晚就不行了……我从家里逃了出来,不想又遇上了战乱,几番辗转,到了此地……其实,这里是爷爷早年随他师父学医时曾居住过的地方,如今能够循着爷爷曾经走过的足迹在自力更生中历练,我也无怨无憾了!” “……”如此沉重的话题,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安慰的话,便是有舌灿莲花、口惹悬河的本事,子休此时也只能是沉默以对。 好在,李蓉蓉并不是沉溺在自身命运多舛的多愁善感中无可自拔的个性,她是坚强而乐观的,不多时便结束令人感伤的话题,转而问道:“柳叔叔和子休哥哥,他们还好吗?” 他们?子休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继续瞎说以圆之前的谎言:“他们很好,多谢姑娘记挂!” “那他们现在还在毓风山吗?” 如果不出意外,是完全会在的!子休心里如是道,对李蓉蓉自身尚处在水深火热前途未卜中却还能惦记着别人的这份善心甚觉惭愧,只望她以后还是多为自己考虑才好:“应该是在的,那里毕竟地处隐蔽,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受战乱波及的可能性很小!” “那就好!”李蓉蓉像是放下心来,然,须臾功夫又感叹了句,“也不知道这战乱要到何日才可平息?” 子休直觉她是话里有话,遂试探道:“李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呃……”果真,李蓉蓉迟疑稍许,还是道出了实情,“其实,是子休哥哥有东西落在了我家,一直没有拿回去!” “什么东西?”子休好奇,凭他现在恢复的马克·里拉的记忆,是不可能再想得起柳子休“生前”的记忆了,可是,听李蓉蓉这话的意思,似乎那东西她是保管至今,那会是什么很重要的物品吗? “是三年多前,子休哥哥出意外那回,当时他在爷爷的医馆里治疗过一段时间,因为一直昏迷,他随身携带的物品,爷爷帮他收了起来。后来,柳叔叔下山把他接回家,爷爷一时忘了,那个袋子就一直被搁在了医馆,等到医馆转让、我和爷爷收拾行李要返乡时才被发现,可是,那个时候也联系不上子休哥哥……” “呃,原来是这样,可能子休自己也忘了吧……”子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好奇不止反更有莫名的激动期待的情绪上涌,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件正引诱着他的深入。忐忑斟酌了半天,最终是厚着脸皮问出来:“袋子里都有什么?”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李蓉蓉坦诚地表示自己的不解,不是没有打开袋子来看过,而是她和爷爷压根弄不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也正因为此,他们判定那对于子休不会是一般的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爷爷才会带着没被领回去的袋子一起回乡,甚至在临终前还叮嘱她, 要物归原主! 她是真如子休所料,随身保管着别人的东西逃亡流浪。 “姑娘和李爷爷真是有心了!”子休对李氏爷孙俩高尚正直的品德深表敬意。 而当李蓉蓉从墙角的麻袋里将那已经算得上是久经颠沛流离的物品取出来呈现人前时,他在一瞬间像被雷劈到一般瞠目欲裂、张口结舌,中不可置信、是愕然至极、是一个无神论者忽然之间可以接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玄乎言论、是因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得有被幕后操控的巨大嫌疑! 不知道用了多久,耗费了怎样的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强控制住心头如海啸时汹涌翻滚的巨浪般的躁动,子休以前所未有的急迫、运用脑中一切可以运转的脑细胞、开启三寸不烂舌之最强马力,强烈要求替李莹莹将袋子送还到柳子休的手上! ……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李蓉蓉(2) 次日清晨,以为要“缠绵悱恻”落够半月余的雨不知在何时这止,天放晴了,晨曦的暖光像金色的薄纱温柔地轻抚着雨雾青霭尚未褪尽的森林。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被冲刷一净的天空蓝得清丽透彻,承得雨露滋养的草木无不绿得熠熠生辉,清脆婉转的鸟鸣在空旷的林子里此起彼伏,湿润的泥土中隐隐散发着草根的芳香……这正又是一个春光明朗的好天气。 没有要再滞留的意思,昨夜借宿的人也早早地便与屋主话别。此去经年,再见或是遥遥无期,然彼此毕竟不过萍水相逢,虽是有着不深但也不浅的渊源甚至缘分,却终因一方记忆模糊产生的单方面的素昧平生更加之某些不能捅破的谎言、不是为外人道也的秘密成为了双方不可能逾越的鸿沟,一切似有昨日像那东流水、你我绷去不可留的无可奈何,但对“不知情”的双方而言,是没有因为阴错阳差的现实而错过的遗憾,只有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的全出于自然,故而,气氛并不感伤更不提沉重,而这当中主要的,可是更是某些人归心似箭,根本有些心不在焉了。 础不得在意还在身后目送的李蓉蓉,南宫度快速出手拽回眨眼的功夫已走离自己数步之遥的柳子休,附耳问道:“你好像很激动?” “有吗?”满腔的心电都倾注在被李蓉蓉“委以归还之重任”的袋子上,毫无防备,突地被南宫度拽住,更听南宫度这一番明显是有所洞悉的问话,子休心里不觉“咯噔”一声,不想被南宫度发现自己的秘密的不安心理令他条件反射地上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会有轻平时高上几分的热度,却强作淡定从容,“你一定是看错了!” 说罢,紧了紧提着袋子的手,又要往前迈步,却再被南宫度拖住:“你知道路吗?” “呃……”知道的话昨天还至于迷路吗?!-_-“你带路!” “那姑娘你就这样打算不管了?”没有行领路的动作,南宫度还站在原地,却是一句话就换而纠结于另一桩事。 唯我独尊的不问他人疾苦的王爷何时改当起居委会大妈管上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的生存问题了?子休愕然更茫然,不得不随被拽住的力道杵着不动,寻思了片刻,不认为自己有要对李蓉蓉的生存方式乃至前途命运负起责任来的义务以及权力,遂直话直说,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我不是政府不是慈善机构,管不了那么多!”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调转方向,再次向当事人确认:“李姑娘,不然,你还是跟我们一道走吧?” 事实证明,李蓉蓉也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女子,她着有自己的打算,且不会轻易因人更改的。她仍是委婉地谢绝三人同行的提议:“不了!我想留在这里走走爷爷曾经走过的足迹,柳姐姐、柳姐夫不必担心,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些许时日,都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那你保重,我们有缘再会!”对方一个弱女子都再三声明立场了,还拖泥带水的实在非男子汉所为,子休于是利索地告辞,反过来强拉着南宫度随便往哪个方向走,总之,先出了李蓉蓉的视线再说。 不想,又只是走出数步之遥,被李蓉蓉给叫住了:“大姐,要小心留意你们的猫!” “猫?”这样的一句提醒之于践行的诸多客套话实在有些突兀更莫名其妙,子休和南宫度不约而同顿住脚步。当然,稍有不同的是,前者只在诧异李蓉蓉此话怎讲?莫不是话里有话?而后者则是早就对某些现象有了怀疑揣测,直等对方主动把话挑明。 接触到两人询问的目光,李蓉蓉终于下定决心说出自己从昨夜就一直掖在心里的话:“不瞒两位,我以前也曾养过一只跟这只猫毛色相仿的猫……” 这么说着,也的目光落到被子休抱在怀里的Kanupin身上,肥猫看样子是睡得正香甜的,但有着天生的超高警惕生,似觉察到自己被谈论,竟“喵”的回应了一声。 子休甚觉稀奇,按说,Kanupin对待陌生人是很不亲近的,也只会回应他这一个主人的!怎么…… 且听李蓉蓉继续道:“后来,因为猫的奇特毛色,被人带走了!所以,昨天这只猫突然出现在我这里时,我还以为是我的猫来找我了,才会冒冒失失地追着它进了林子里,让两位见怪了……但是,还是请一定要小心!” “小心?!”听李蓉蓉一席话,子休更生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迷糊。若说李蓉蓉只是想提醒他要小心看好猫不要让其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走--这种之于流离失所的难民而言实在可以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可定论为闲事、空事却被选在行人即将奔赴“逃亡”的旅程前专程提出来,且她的神情是那般的严肃,像在警告,这是不是太……小题大作? 然,不待子休刨根问底,南宫度抢先道:“你说的是日月教?” “日月教?!”这名头够冲击力,想到自己曾在教中提心吊胆过的那段日子,子休不由惶遽地瞪大眼,同时,还是听不明白,这是哪跟哪啊……呃,对了,事情的交叉点在猫!莫非,南宫度的意思是李蓉蓉知道点日月教的事? 对上子休惊诧的目光,李蓉蓉显然是猜出了他想说什么,何况,柳姐夫已经问得够直白了,但是她却不欲再说什么,不否认亦不承认什么,只催促道:“快走吧,不要再回来!东西,就拜托柳姐姐转交给子休哥哥了!” …… 第二卷 第一百零二章 李蓉蓉(3) 不知不觉,李蓉蓉连同她的草庐消失在了茫茫雾霭缭绕的树海里,原是已经走出了好几里地,子休不由止住却下步伐,回头望了望,他的心思虽更着重于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却也是十分诧异:李蓉蓉怎就跟日月教扯上了关系? 思来想去始终理不出个头绪,而显然是知晓些什么的南宫度却一副秘而不宣、“引而不发”的态度,嘴巴抿得紧紧跟只河蚌似的!憋了这许久,纵使不情愿,子休也终是熬不住好奇心作祟,放低姿态,向南宫度求教:“她真知道日月教?” “这也不是什么奇事!”南宫度的反应极为平淡,是一点儿也不认为李蓉蓉和日月教的组合有多么不合理,“以日月教的作为,你以为,他们的影响力到达不了容国?何况,李蓉蓉是南国人,而日月教在文南两国早已经举兵起义!” 举兵起义?!着实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吃了一惊,子休一时不及在意南宫度没理解对他所问问题之重点意味,只想起自己当初离开日月教总舵的前夕,教中可是尚处在资金紧缺要靠劫富、他人捐助等途径以济贫、赈灾的窘境,怎的发展壮大的如此之迅速,这才多久的功夫居然都有了自己的军队甚至有余财同时跟两国政府军扛上?!举兵起义?这是一个根基并不稳固的宗教组织该干的事吗? 愕然之余,子休很快对南宫度的消息灵通度及其对天下大乱、百姓遭殃的祸事持云淡风轻更可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产生质疑,脱口问出:“是你出钱赞助的?” “……”南宫度不答,只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条邪恶的弧线,其中更连带一丝嘲讽的意味。 子休只道是自己被鄙夷轻视了,心里正待暗骂南宫度靠女人发家致富不以为耻反而装B耍威风时,忽地就有道灵光自脑海里一闪而过,似乎悟出了些什么,却堪堪没能抓住最至关重要的所在,他急着回归正题:“我是说,李蓉蓉是知道这猫跟日月教有关?所以,她才提醒我们要小心日月教?你又是凭什么断定带走她的猫的人就是日月教的?” 南宫度没有正面回答子休的这一系列提问,只是说出了先前引起他怀疑的现象:“试问,就为了一只偶然出现的畜生,谁会冒着大雨,深更半夜闯进森林里去?更何况,还是个半点武功不会的女子!我看李蓉蓉根本不可能是如此莽撞没大脑的人,但,他却真是追着猫在自己并不熟悉的森林里走了半个多时辰,由此,你难道不觉得她从前一定跟这只猫有渊源?” “什么偶然出现啊!她不是说自己从前也有养过一只毛色差不多的猫吗?看错了不行吗?你根本不懂养宠物的人的心情!!”子休不悦地皱眉争辩,他是很讨厌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人,更厌恶说别人没大脑的人!不过,经南宫度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意识到了一点--Kanupin之于这个时空该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Kanupin今天突然一反常态乱跑玩失踪,莫非……正是因为嗅到了李蓉蓉的气息?如若真是如此,那么,李蓉蓉口中所说的猫怕就是Kanupin!是在他跟Kanupin未重逢前,这只肥猫也跟他一样经历了命运的坎坷?! 博览群书的南宫度是认可子休关于猫的品种稀缺性的观点的,也早将向来安静乖顺得等同于懒惰的猫无故乱跑的反常现象与整件事联系到一起:“这只猫绝对是稀有的,至少在四国之内是极其罕见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跑出来一只?就算是在日月教,他们也从不轻易让人见猫的吧?你认为李蓉蓉会不知道这一点?” “你的意思,李蓉蓉很可能是日月教的人?也对,照日月教的义理,是很可能在她遭难时助一臂之力的……”子休不自觉做出这样的推论,但又有地方对不上,“可是看她的样子,对日月教并非如寻常教众那般拥护有加?就因为日月教抢了……” “你就这么关心她?”南宫度是突然地抢了话,还抢得驴唇不对马嘴,“她对你好象很熟悉啊?” “熟悉?”被打断说话,子休又不高兴了,何况,南宫度这话正戳中了他逼不得已在女生面前装女人还不能承认自己真实身份的痛处!他的语气立刻冲上几分:“熟悉能见面不相识?” “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会有谁能看出你是男人?!”南宫度惊愕于自己竟险些吼出这样不经大脑之词,好在临开口前反应过来,迅速冷静一下大脑,才免于表现出暴躁且酸溜溜的心境,努力佯装不在意,却是继续问道:“你怎会想到她的名字?你不是失忆了吗?” “你就认定她不是我失忆后认识的人?再说,我不能听我‘爹’提提我失忆前的事?”子休还皱着眉头,是不耐烦了,因为“身经百战”,他很敏锐捕捉到了某些人吃醋的苗头。 “她喜欢你?”南宫度又问出这么一句。 “也许吧!”子休觉得没必要否认,以他的眼力,看李蓉蓉当听说被子休哥哥时常提起时脸红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有错的。毕竟,这个时空的良家女子普遍还是矜持还纯情的。想来,从前的提亲也不会是长辈的意思?不过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你也喜欢她?”南宫度的脸色在不自觉中已变得阴沉,有的时候,他是真的很难把柳子休当作仙仙来对待,惯性的恼火因为柳子休玩世不恭的态度、轻佻的言辞实难遏制。柳子休屡教不改,还是那个不知礼义廉耻的柳子休! “这不重要!”子休自是再敏锐地感应到南宫度浑身散发的阴郁气场,虽觉这样的对话实在没营养得无聊还郁闷,却是不敢真触“虎须”的。 然,南宫度对他的回答还是不满意,很快就阴森森道:“她想让你去找她!” “何以见得?”子休很是意外兼纳闷,他怎么没看出来?南宫度还真能无理取闹、无事生非! “她是女孩子,自然是不好意思找上门的!所以,不是让‘柳姐姐’转达了吗?” “呃……”被这样的因果关系怔住,子休实在佩服南宫度的想象力,即便李蓉蓉真是有这样的意思,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窝着已久的火气,狠狠地质问南宫度:“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脸去找她?” 冷冷逼视着子休的眼睛,许久,南宫度给出的回应,不是负气的冷哼,而是煞气逼人的冷笑:“呵!” 终于觉察到危机,子休惶恐地纠正自己的态度,差点都要下跑祈求:“南宫度你别害她,她好歹也算得上是你的恩人!” ……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三章 经由柳子休两个多小时小心翼翼、恭顺卑微地劝说祈求,南宫度骤然爆发的杀气才总算有所缓和! 日子“安逸”得久了,重新领略如此登峰造极的喜怒无常、变幻莫测的“风采”,子休“温故知新”,更加心存余悸,再不敢造次--不是只字不敢再提李蓉蓉,而是压根没敢再吱声,忍气吞声、灰溜溜随着南宫度穿梭在葱郁繁茂、纵横交错的林木间。 他虽痛恨这样窝囊的自己,可是为了生存(起码还得靠南宫度才能返回“实验楼”寻求靠山庇护),实也不能反抗,当然,更无力反抗!这正是应了人们时常感概的那句--现实与理想总是相差甚远!想要反抗和真的反抗是不可同日而语的!-_- 如此三天和平共处友好对话、五天低三下四逢迎计好地位落差,就像电影里置身权力高位、置身权力低位的两个不同角色在来回反串,着实令子休内心纠结冲撞着的身不由已的不甘、愤恨、无奈、痛苦、沮丧等等的情绪几乎飚升至精神分裂的临界点!幸好,还有一丝可调剂的因素存在,那便是这一次低声下气也不是全给南宫度当了龟孙子、狗奴才的,总算让子休看清了南宫度对待仙仙转世重生、由女变男一事上的真实想法。虽然南宫度并未明确表态,但其“回归”的“正常”表现、言行却很显然表明是没可能轻易接受毫无根据的荒谬事件的,之前跟换了个人似的对人百般呵护无非是一时的思维混乱,为自己的悔恨寻求一个排遣的寄托罢了,一切只是雾里看花的假象而已! 之于子休,误打误撞戳破了这个泡沫,至此没必要再提心吊胆冒充不按牌理出牌的“活火山”的旧情人,总算是避免了日后弄巧成拙、“诡计”被揭穿的惨烈后果,虽然,如此一来,南宫度提早跟进的危险系数必然有增无减,而他柳子休的前途命运无疑也将更令人堪优,但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相应的也是有着比先前更为坚定的信念和更顽强的毅力克服的,因为至少他的前途不黑暗,反而是光明的,且已不再是遥遥不期的奢望! 是的!子休有这样的直觉,强烈的直觉!因为昨日在森林里迷路,因为巧遇李蓉蓉,因为他又获得了一件重量级的砝码,是继Kanupin这只穿越时空的活体之后,又一个很可能会承担起“引渡”他回归“前世”的重要媒介!那便是现在已经到他手上的袋子,一个在这个时空绝对不普通的袋子--电脑包! 电脑包里能有什么? 即使尚不能确认电脑对于反抗仙仙的恶意拘禁意味着什么,但是,以仙仙对他马克。里拉的生活环境乃至生存习惯的了如指掌,她在这个异时空不惜耗费重金“照搬照抄”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现代物品”,其中不乏高技术含量的家用电器,却独独没有他数十年如一日对着的几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电脑--这难道不是至关重要的疑点、可疑中的可疑吗? 天知道,昨晚当看到李蓉蓉从破旧的麻布袋里翻出自己的电脑包、当打开电脑包看到自己阔别三年多的笔记本电脑的一瞬时,子休全身的血液都几乎沸腾起来了! 天知道,那一刻对上南宫度狐疑的眼神,子休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压抑住喉头想要大声惊呼的冲动! 天知道,即便是被南宫度的无名火干扰,即便自己窝囊颓丧的情绪打压,子休心底深处伏卧着那股强烈的如同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婴儿的激奋情绪仍丝毫没有冷却! 天知道,子休迫不及待想要抛开眼前的一切,抛开所有恼人的是是非非,带着自己的电脑,“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居然还能够分神关注李蓉蓉和日月教的新恩旧怨,子休都要佩服自己的意志力、定力简直超强了!他居然这样能忍? 不是奇迹,是时事造人,时事弄人!接下来,子休更将面对令他非一般嫌恶的情情爱爱,那便是处理莫名其妙纠缠了他半年多的四角恋! 是在半个时辰后,子休和南宫度终于和轮班出来找寻了两人近一天一夜的人相遇了。 在人群中,子休极快地捕捉到颜骆二人的身影,就在这一瞥眼的刹那,在他脑海里潜藏多时的念头突然成形了。 虽然这样的桥段非常恶俗、非常狗血,甚至被人尤其是负气的女人滥用了不下千万次,但子休还是选择了这样做!(自然,他的出发点不可能是负气,目的也不可能是想要解决什么四角恋!) 巧妙地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子休快速伸手牵住了令他又恨又怕的南宫度的手,并在主动投怀送抱的同时,踮起脚尖,“羞涩”地在南宫度的唇上轻轻吻过! 赶超在人前极为保守的、忌讳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南宫度将自己一把推开或者狠狠甩自己一耳光前,他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有件事求您务必帮忙!” 这是极其恳切中带着乞怜的语气,终是令南宫度压住了随柳子林“惊世骇俗”、“没廉耻”之举瞬间又飚升至顶点的怒火,僵硬地吐出来一个字:“说!” “强制颜珂师徒离开!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你怕我害他们?”南宫度恍然悟出了柳子休突然行轻浮之举的目的所在。 “随你怎么想!”没有要顶撞的意思,但子休的态度往往是随着后备力量此消彼长的。 “你想保的人还真多……”南宫度语带讽刺,“难道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为自己考虑?子休中颇有几分不悄,但转眼就慌了神,因为南宫度的突然靠近。 “你,你想干什么?”虽然是自己先自投罗网,可是,忌惮是有的,又担心站在不过处还在傻呆呆看着这一幕的两人识破了什么,子休不敢大幅度抗拒,情急之下掰出来的话也稍显苍白,“你不是拿我当仙仙吗?” “你有承认自己是仙仙吗?”南宫度反问,他突然靠近本不是为这个,却对上柳子休这般惧他如惧豺狼虎豹的反应,他不知不觉地陷入了自己内心早有的迷茫,“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或者,你是你,仙仙是仙仙……” “你别乱来啊!”子休心如鼓擂,为自己的草率行事后悔不已,他怎么忘了:南宫度不止不会轻信,更不是好惹的! “呵呵……”片刻,一串低笑轻易卸下子休怕遽不安的高度戒备。 满目惊诧,子休直怀疑自己看错了、听错了,因为他等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南宫度一招即可要了他的命的“九阴白骨爪”而是南宫度低低的、和缓的甚至隐约涵盖有一丝感叹的语气:“好!走吧!” “呃……?”南宫度这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决定配合做戏?子休徘徊在对现实和虚幻的难以分辨的质疑中,然手上的触感是何其真实--南宫度牵着他的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南宫度并没有甩开他先送上门的手。 两人保持着手牵手的动作,南宫度手上的力度并未加强,反而是放松了一些,没有了刚刚僵硬的感觉,这使得子休不得不确信自己是真的被南宫度搀扶着往凌霄和骆花离所在的方向前行。 后两者显然被持续的“伤风败俗”的景象严重震撼到,一直维系着愕然不知所措的状态,直等人都走到了他们面前,才如梦初醒一般仓促掩饰错愕的眼神。 没有像往常很多次那样即时打翻醋坛子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凌霄带着一夜未眠的的倦意的脸上有着愤怒又哀怨的神色,却强自忍耐了下来。他努力扯起嘴角,装出一副惊喜的笑脸,激动道:“子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晚上你到底在哪里?有没有被雨淋到?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这样“心平气和”不是自欺欺人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而是凌霄自觉心中有愧,他仍在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自责!他知道即使昨夜子休和南宫度之间真发生了点什么事,即使他刚才亲眼所见的逾矩之行实属子休真情实意的流露,他也是没有半点资格吵闹更别说责怪的,因为,这样的局面不说是他一手造成的,至少也是和他脱不了干系的!昨天是他争风吃醋为了跟南宫度抢功,主动撇下子休的…… 不过,自责归自责,凌霄还是不可能因为内疚或者所谓的眼见为实就轻易成全情敌的。虽然时常干些无理取闹、死皮赖脸的事儿,但,凌霄心里其实很清楚,以子休的个性,对南宫度日久生情的几率很是极低的,反而是在当前严峻的形势下,子休为保全他们不得不作出牺牲向南宫度妥协的可能性极大!“有孕在身”又半点武功不会的子休连自保都很困难,却还时时刻刻惦念着他们的安危,甚至为此牺牲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乃至生命,他又怎么可能仅因为一些表象就武断误会、离开子休呢?所以,就算是子休说再难听的话、做再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他还是会选择对子休不离不弃!而现在,他也是不可能轻易让南宫度占了子休的便宜,只是换了个相对低调的法子--一面急切地检查子休可有外伤,一面假装不经意地跟南宫度牵着子休的手“暗斗”起来,美其名曰:把脉! “我很好,没事的,你们放心……”不是没有看穿凌霄的动机所在,子休故作不经意地避让了他探向自己的手,也在与南宫度短暂的眼神交流中,征得同意,故意装作像地下情被撞破一般迅速地挣脱了南宫度的牵手。 而后,让冷却的场面维持了数秒,子休才半尴不尬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以安抚凌霄焦急忧心的情绪,当然,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而为,除了自始至终不敢看杵在原地一声不吭的骆花离的脸!子休敏锐地感觉到,骆花离此时的沉静不是平日里不露声色的沉稳,而是更深层次更复杂的情绪的综合,又加之凌霄一反常态的“懂事”,他很怀疑,自己和南宫度这一度的合作能否令凌霄和骆花离受到一些刺激以致离七得更心甘情愿一点? 心中抱着对一路保护自己走到今天的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无限歉疚,子休更忐忑于回避二人,没有给他们更多嘘寒问暖的机会,他心神不安地往“实验楼”疾走。在让担心了自己一天一夜的“爹”--柳吾夷确认自己平安无事,并陪同其吃过饭后,方以“累了要补眠”为由,一人回到房间里。 似乎手上多出来的袋子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子休小心反锁上房间,走到书桌前,终于能够暂抛开一切烦恼,面对自己最关注的事物,那从昨夜起就躁动不已的激动情绪不知何时代作了近乡情怯的紧张,他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打开了电脑包。 当手指轻触到笔记本润滑细腻的黑色钢琴烤漆外壳时,他不禁热泪盈眶。 这该是他“前世”随身携带的常规装备,袋子里移动硬盘、充电器、鼠标、摄像头、mp3、modem、录音笔等等一应俱全。 早就算计到这座“实验楼”是有电源的,子休迫不及待为机器充电。 非常幸运的,被“埋没”了三年多的笔记本还能用! 等待着系统数移,最终进入桌面,打开“我的电脑”里一个个的文件包,看着屏幕里熟悉却又因为时间的间隔而稍带上一丝陌生气息的字符,“前世”的种种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仿佛一切历历在目,子休又忍不住想抹一把感伤的泪。 一一检查过后,所有的文件都没有因为机器经过长途运输而被损坏,着实令他欣慰,要知道,这些是他“前世”终其一生所成,这比他的命、比爱情、比自由更重要的存在! 155第二卷 第一百零四章 冥冥之中,一切似有定数安排,又或者,是有谁在幕后操控?先是,kanupin的神奇出现,再是由kanupin巧合(或日前尚不可定论)引出三年前被遗留在李家医馆的电脑终得以重见天日,其中,李蓉蓉更是与kanupin有过一段渊源……以上迹象表明,很有可能,这个幕后人是与仙仙立场对立的,那么,他就是自己人了? 不管真相如何,对子休而言,除却预感中这很可能成为自己借以回到“前世”的媒介,至少在未来不可预计的等待回归的日子里,他是有正事可做了,这便值得安慰。 惊喜、感怀、**的情绪高峰过后,疲惫困顿的感觉如涨潮的海水般不知不觉涌了上来,子休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眼泪都不自觉淌出来好几回,却还想着强打起精神,捧着被视为至高无上的宝贝——电脑爱不释手。无奈,昨日森林迷路不但走了不少冤枉路更饥寒交迫、惶恐紧张耗损了大量体能元气,又加之借宿草庐时,未免冒犯了姑娘家的清誉名节,只能和李蓉蓉正襟危坐相谈到天明,连假寐一下都没有,他是真的很累很累,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是使劲儿撑起上眼皮防着它和下眼皮粘连到一块儿去,恋恋不舍地拖动鼠标进入关机程序,而就在屏幕中小箭头指向“开始”菜单时,突然的,笔记本内置喇叭里传出一串低柔简短的乐声:“菊花残,满地殇,你的笑容已泛黄……” “咦?!”子休微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被自定义为歌曲“菊花台”**部份的提示音。 然而,有了这样的认知后,他反而更加怔住了。在脑部神经连同思维稍微活泛了一点点之后,他已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右下角任务栏中一亮一暗规则闪动着的图标,那是即时通讯软件或者说聊天工具——MSN的图标!没错,这提示音正是他自定义的MSN的消息提示音。 MSN图标的闪动意味着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子休被眼前的景象与脑子里瞬时迸发的系列思维活动相左的局面弄糊涂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并未登陆MSN,随之,他又猛然记起来自己“前世”对MSN的登陆状态设定的应当是保存密码自动登陆,最后,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眼花还是在做白日梦?因为,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根本是没有互联网的,连电脑都是好不容易翻出来仅此一台,哪里来的什么人聊天发消息?! 但理智推断归理智推断,那种发自肺腑的震惊连带着的是期盼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因为这是自认是幻觉的质疑而消退半分,反而耳畔似有一个声音在极力地鼓动道:即便是幻觉又如何?是梦又如何? 随这一遍遍的“召唤”,子休最终抵挡不住**,颤抖着手转移了鼠标挪动的方向,拖着小箭头点击那个不停蹦的图标。 只在眨眼的功夫,竟真的有对话框应点击蹦到了屏幕的正中央,内里赫然书有:【哥们儿,你终于有反应了!】 “!!”死死盯着这一行久违的电脑宋体字,子休的表现与其所书之内容恰恰完全相反,除了无意思地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是没了任何反应! 而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在子休仍未也来不及对对话框中的文字做出正常的判断处理时,非常突然的,一个系统提示跃然桌面,上书:【系统运行错误,请重启后再试!】 像过了半个世纪,但实际上仅仅是过去半分钟的时间,子休从大脑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的目光来回扫着在不大的屏幕上堆放着的两个全然出乎他意料的对话框。不过,来自电脑系统的提示显然比MSN对话框的那一头有人在试图联系他更令他能够接受,是的,错误比正确能够接受的程度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实际上,子休潜意识里就有怀疑电脑系统出了毛病的,要么就是MSN上的这则消息还是在他“前世”时残留的,是他上一次使用时先退出,故未能及时收到对方发出的消息,才导致这一次…… “菊花残,满地殇,你的笑容已泛黄……” 没有等子休完成推断的自圆其说,更没等他按照系统提示重启计算机,MSN的那个未被关闭的对话框里又伴着提示音“自行”蹦出来一行字,那边的人道:【别理它,是阴谋!】 “它?阴谋?!”因为这样隐约有所指的字眼,子休感觉自己的心脏连同身体又止不住颤抖起来,他更加迷糊了,这真的只是系统运行错误或者上次没有收完的消息吗? 【好小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还是没等子休捋顺思路,那头的人又自顾自发送过来一句话。 知道这个时候,子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可以查看对方的个人资料!因为,像“好小子”“哥们儿”之类的称呼,一般不是会被用在彼此都非常熟悉的人身上吗? 然而,还没等他牵动鼠标,紧随对方发出的消息又是一则系统提示自动弹出来,好巧不巧就覆盖了那对话框左上角的昵称,内容还是那句:【系统运行错误,请重启后再试!】 子休一时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听谁的?或者说,他是条件反射地生成顾虑电脑可能中病毒的惯性心理而不自知,竟然在思考:该走哪一步? 就在犹豫间,MSN的对话框再跳出一行字,像是在跟系统提示的灰色方框争夺地盘似的,这回由它占据屏幕的最佳位置,子休得以看到它左上角的昵称,却只是一串数字,反而是其内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他全部的注意力,那是:【马克,现在没空跟你解释¥#@%……】 仅仅只看到“马克”二字,子休就像瞬间遭遇了五雷轰顶一般,震惊得呆立当场,却就在此刻又有意外再发生! 就在对话框里包含着非久别重逢问寒问暖的重要内容的消息一晃而过后,电脑毫无预警地突然间黑屏了。 根本没心情理会这个,甚至熟视无睹,子休仍旧沉浸在愕然中不能自拔,他看到了什么?马克?对方叫他马克?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能想起来用力拍打自己的脸以求清醒,子休缓过神来,对上眼前黑漆漆的屏幕,不禁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因为多年后重新碰电脑太激动兴奋以致得精神分裂症、梦游症了? 为求确认,他迫不及待地重新启动电脑,然而,再打开MSN的聊天记录,上面除了“没有新的记录”外,一片空白! 真的是出现幻视了?子休大力晃了几下脑袋,不敢相信,因为刚才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了,好像MSN那头真的有人在跟他对话?可是,为什么什么记录也没有留下?这不可能啊! 正当疑惑时,一个声音突兀自背后响起:“你在想什么?” 子休吓得浑身一抖,恍然间却还记得扣上笔记本,再转过头来看,来者是南宫度……等等,他不是锁门了吗?怎么……? 猜出了子休眼中的疑问,南宫度扬扬手上的钥匙。 “王爷有事?”看南宫度轻扣上房门,子休不觉更加紧张了,却也有一丝侥幸,幸好电脑黑屏,不然……虽然南宫度不懂电脑,但他心里本能地担心被南宫度看到什么,究竟怕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你不是不想再看见颜珂师徒吗?”南宫度似乎并不关心桌上被扣上的电脑,径自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做戏做全套!” “呃?”什么意思?室内的光线随窗帘的落下渐渐暗下来,子休的神经不自觉绷紧,依他数月的经验,和南宫度独处一室不会有好事的! 果然,南宫度走近他,阐明道:“你我夫妻破镜重圆,难道,不该同床共枕?” 听到后四个字,子休脸色“刷”地惨白,南宫度果然不会白白帮忙的。 “哼!”冷冷一笑,是嘲笑,显然南宫度看穿了子休心中所想,但又像是自嘲,他淡淡补充道:“放心,就你那丑陋的大肚子,我还没兴趣碰!” “你……”上一秒的恐慌一扫而空,子休气得咬牙切齿,却没有胆子发飙!>_< 很明显,打开天窗说亮话后,“久违”的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又回来了!南宫度摆明把这房间当成自己的了,自顾自走到床前,好整以暇地展开双臂,双腿开立,站成“大”字状,那意思居然是要人伺候着**! 这房间里,除了子休还有谁供他使唤? 曾经因为自己动作不够迅速、手脚不够利索灵巧而被南宫度一脚踹进浴池里的记忆顷刻间鲜明起来,自休虽有一肚子的怨怒诅咒,却是不敢带着“丑陋的大肚子”再尝试被一脚踹飞的滋味,那是会惨遭不测的!更何况,如今有求于人,他还不得不识相地行动起来,遂作狗腿子样,点头哈腰踱过去,小心翼翼给南宫度宽衣解带。 只可惜,即便是脑袋里遗失的记忆被重新想起来了,人却似乎并不会因此而突然变得心灵手巧多少,这主要是因为子休依然对这个时空的服装没有研究,更从小到大就不是个手脚勤快会照顾人的主,南宫度身上繁复的衣饰对于他而言还是异常的难以理解,眼看着又要重蹈覆辙——手忙脚乱把人捆成粽子,子休心里那个急啊,手心里都沁出冷汗了!他可不是故意在挑战南宫度的耐心啊。>_< “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出乎意料,南宫度居然没有重演数月前的大发雷霆,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出这么一句几可谓体贴至极的话。 子休颇有受惊的震撼,不敢相信地生生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此刻自己的双手停驻在的对方胸膛之起伏的速率尚属正常值范围内时,他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南宫度的脸色……并没有预想中的黑脸,亦没有出现与南宫度的冷如千年玄冰、冻死人不偿命的目光对上的四到临头的局面! 然而,正待他要怀疑自己幻视幻听的情况愈来愈严重时,却又冷不了听到南宫度刻意压低的声音以极快的语速说了四个字:“隔墙有耳!” “!!”意识随此警告的提醒瞬间清醒过来,子休恍然了悟。是啊,南宫度单独进到他的房间来,岂有不引起颜凌霄和骆花离注意的道理?怕是那两个人早就潜伏在门外或者房顶了吧! 精神状态包括立场只在一句话间改变,为了达到预期的目的,子休努力让自己放松紧绷的神经,细细推测忖度甜蜜爱侣间惯有的心态,他没有抗拒南宫度又突然袭击的牵手和饱含“深情”的目光,反而回握住,并“深情款款”与之对视,欲就此近距离的暧昧姿势,再予以颜骆二人重击。 与南宫度相视良久,等到实在恶心得受不了了,才故作不经意地略微偏移了视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打蛇随棍上道:“颜师兄和骆师兄对我有情有义,多少次,他们救我还有我‘爹’于危难之时……这样如山重的恩情,我柳子休今生今世无以回报!他们对我的情意,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一直以来,我只拿他们当兄弟……如今,我已选择跟了你,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我真的不想伤害他们,可是……唉!” “爱妃不必为此事烦心,一切有我……”南宫度还真配合得天衣无缝,脸上宠溺中带着坚毅的表情竟是演得入木三分,“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不不,不用了!”本还在腹议“爱妃”的称谓,一听南宫度要亲自出马,子休立时慌了神,赶紧反对。他是真怀疑南宫度会假戏真做——不是强制颜骆二人离开,而是直接杀人,一了百了!“王爷,他们对你有成见,何况,你们三人的立场……呃,总之,你去不合适,我了解他们,除非我亲口说出来,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这……”南宫度犹豫了,一副为难的沉吟的表情,最后是来了个四两拨千斤,转移话题:“好了,先别想这些了!你也累了,快歇息吧!我帮你宽衣!” “啊?!”被“宽衣”二字吓得不轻,子休的嘴巴登时张得大大的,差一点儿没克制住惊惧的情绪要后退三尺以避之。 好在,这样严重受惊的反应,被南宫度一个凌厉的眼神迅速打压了。 随同该眼神的,还有与其性质完全相悖的南宫度的轻浮言语:“你我早已有夫妻之实,爱妃,怎还如此害羞呢?” 害羞?!听南宫度一席“私房蜜语”,子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被“调戏”得吐血身亡了!但又不得不承认,南宫度这话可是比他刚才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颜骆二人更具有杀伤力! 权衡之下,他鼓起勇气扛着一身的鸡皮疙瘩继续“战斗”!即:别扭地从南宫度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转而轻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再转身作娇羞状:“不跟你说了!”>_< “……”南宫度显然是没有料到子休会对其轻佻之举作出如此反应,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愣在当场。 而向来对南宫度的突然沉寂极为敏感,子休都没来得及在心里为自己的“恶心”行径默哀三秒,就几近本能地认为危险,慌里慌张转头来看。 南宫度这才回过神来,勾着嘴角轻笑的表情有几分僵硬:“不闹了,睡吧!” 说罢,也不等子休做出回应,就自作主张将人轻拥着在床边坐下,手自然而然地落到子休前襟的纽扣上。 即便感觉不出半点邪念的成分,子休还是本能地带着恐惧推开了南宫度的手:“不用了,我自己来!” 后者没说什么,但挪开了手,目光瞥向房门,幽幽道:“人走了!” “呃?”循着南宫度的目光望去,子休明白过来,心情去不自觉添了几分沉重。 许久才开口,问南宫度:“你真在这儿睡?” 南宫度以行动回答,自行退下外衣,掀开被子,睡下。 “……”子休无语,但还是忍不住问:“这么帮我?有什么条件?” 得到的回答却是:“我累了!明天在说!” …… 156第二卷 第一百零五章 继游云谷同宿那夜后,两个人不说有血海深仇、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至少也是矛盾尖锐、恩怨深重、相看两相厌的人居然又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地凑合到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睡大觉,这莫非真是应了一句处世名言叫——世事多变,人和人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_< 子休对此甚觉匪夷所思!原本对南宫度异乎寻常的言行举止,他是存有十二分戒心的,自然不敢真就大意地睡下,可无奈,敌不过强烈的睡意,竟在不知不觉中合眼,一觉睡到了次日清晨。 好在,还真是一夜无事! 但,在睁眼的瞬间,惊骇的心理反射是在所难免的。子休仓皇失措的,几乎是从被窝里“弹”出来,直到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才如获大赦地长出一口气。 带着噩梦初醒的不真实感庆幸一切不过虚惊一场的同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床单,是凉的,看样子,南宫度已起床多时了? 有心瞥一眼床头码放着的小闹钟,却是还不到五点,子休又不自觉纳闷起来。据他所知,南宫度并没有早起的习惯,纵是昨天睡得早,也才不过睡了七八个小时!再说昨夜,虽然不过是在做戏,但是南宫度的配合程度实在有些超乎常理的主动,甚至可以说是积极,居然还会“坦言”自己累了,如此行事,较之从前穆王爷的我行我素、自尊心超强、几乎从不在人前示弱是毫无雷同的迹象可循!一个人的个性不是说变就能变的,更何况,大家已经开诚布公,南宫度一大早的来个“人间蒸发”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其中……有古怪?! 瞬间联想到自己拜托南宫度办的事,子休止不住一阵心悸,这万一南宫度要是真把他蒙在鼓里来个速战速决连夜把人送走,甚至更直截了当地将人…… 没有勇气再往坏的方向想,只记起昨夜南宫度可是没有承诺不会亲自动手的,子休再无赖床之意,惶惧不安地下床,急匆匆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房外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走廊,走廊一端是通往各楼层的楼梯,两侧则是相邻的各个房间,一些闲置,一些被一用作了卧室。这个时候,东西两端的窗帘都被放下,高大的落地窗外微弱的黎明的光线完全投不进来,即使是位于楼梯口处的夜灯亮了一盏,但整个廊上的光线还是异常的昏暗,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大家都还没有起床?又或者是,人都被送走了? 子休有着深切的怀疑,顾不得什么了就要去敲隔壁骆花离的房门,却在手触碰到门板的前一刻,视线鬼使神差地被靠近楼梯口的一间房里隐约透出来的一丝光亮吸引住。 那是和楼梯口的低瓦数夜灯不同的属于灯芯燃烧时暗淡的火光,仅混杂了一点,暗橙的光昏几乎是被电灯的光芒覆盖,不仔细留意很难察觉!可是,那间房,不是被闲置的吗? 愕然于脑海里得出的结论,子休不知不觉停止了手上敲门的动作,转而心怀探究地朝那间房靠近,不想,才刚在门前站定,那门就突兀还无声无息地被从里面打开来。 说没被吓到是不可能的,但要跑或者躲起来都不可能了,子休只来得及逃避现实地闭上双眼。 下意识的,他猜房里的人就是南宫度,因而并没有惊叫出声,待静候小半会儿,未听到对方的动静,才敢睁开一只眼,发现,开门的不是别人,是月影。 没有一丝半点儿意外的神色,反而是一副早有预料的口吻,月影沉声道:“你来了,主子有请!” “呃?”主子是谁,不用想也知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子休还是生出行踪被人了如指掌的不悦感,想说:我还没刷牙洗脸呢,没空理你们主子!但终是对南宫度的举动甚觉好奇而什么话也没说,故作深沉地进了房间。 房间里,南宫度果然面无表情坐于背窗的欧式椅上,但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在! 只觉这人好生面熟,子休不由自主多看了对方几眼,却不想,这一细打量之下,竟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人是谁? 他,他没有看错吧?!这位坐于南宫度下手位的、着装简朴的老者,该不会……不会是太后?!南国栾州皇宫的那个皇太后? 满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面目全非”却怎么看怎么就是南国皇族统领后宫、母仪天下的人物,半响,子休才从震惊错愕中缓过神来,将半信半疑的目光投向南宫度,以眼神询问对方:这怎么回事啊? 相较之下,被寄予解惑之重任的南宫度是一脸的气定神闲,好像压根没有到子休“热切”的目光(又或者看见了也装没看见),居然大清早的雅兴十足地端着茶盅,慢悠悠喝下一口茶,才开口道:“爱妃,还不快给太后请安!” 真的是太后?!子休又不自觉瞠目结舌,很想掏掏自己莫不是被耳屎堵塞到耳背的耳朵。他可是被南宫度“阶段分明”的阵势弄得满腹狐疑了。这一副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的样子,哪里还有基本的礼貌和待客之道?居然还是招待自己远道而来的母亲!这……这南宫度母子二人的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怎么就……反目成仇啦?! 不得不承认被南宫度一系列的反常行为彻底整得满头雾水基本找不着北,但子休还没有胆量忤逆南宫度的命令,一边诧异寻思着,一边还得恭恭敬敬遵照吩咐,给皇太后请安。 却还没来得及回想以下南国皇族女眷向长辈行礼的基本姿势,就被太后先行一步出手给拦住了:“你有孕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除了摸摸“丑陋的大肚子”郁闷尴尬得脸上发讪,外带丈二和尚继续摸不着头脑,子休很无语……不对!等一下! 有孕在身?有孕在身?!○_○ 慢半拍被太后的关切之语惊醒,子休的反应由于手忙脚乱不知道该遮掩自己的大肚子还是脸要么干脆夺门而逃到再一次震惊得呆立当场!他终于意识到,南宫度大清早“请”他进来,不会是跟太后请安、话家常或者观摩飞扬跋扈的恶棍如何再接再厉升级成为不敬不孝母亲的逆子那么简单的!因为,按照此前事件的发展,被南宫度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成被歹徒绑架失踪、后在历经数月生死未卜终于被平安寻回的穆王妃,不是已经在穆州王府里顺利诞下麟儿了吗?几个月前,在柳絮终于露面成为货真价实的穆王妃时,对外,不是早就没他柳子休什么事了吗?除却南宫度等少数的几个人,众所周知的穆王妃,不该是已经做了母亲不再是大肚孕妇的女人吗?那么,太后现在对大腹便便的“儿媳”不惊诧莫明反一脸理所当然地称“你有孕在身”,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老人家会不知道自己早就当奶奶抱孙子了? 正如子休所意料的,南宫度的忤逆并非毫无原因。对太后露出的马脚,他不仅在第一时间逮住了,并且早就心知肚明,甚至怀疑太后此举是有意的! 不过,还是等到了柳子休终于开始对太后的突然造访心生疑惑□,他才发出一串低沉的冷笑,跟个幽灵似的凉飕飕地点中子休参不透的疑点:“呵呵,太后,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事到如今,还遮遮掩掩,不是太可笑了吗?” “呃?!”并非有意,太后是经此提醒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虽然知道此次前来牌是无论如何要摊开的,但她还是不自觉怔了一下,为小儿子话中透出的早有预料而心惊,脸上闪过几丝复杂的神色,却只是黯然地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只等待对方的进一步挑明。 观此形势,听此对白,必是有内幕!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子休全身的神经因以上认知不自觉地绷紧,很显然事情或多或少跟他沾边,潜意识里的自保念头驱使他悄悄地往远离南宫度以及太后的门的方向挪移,一点点又一点点…… 然就在这个过程中,只听得“嘣”的一声响,被置于房中央的古琴的弦突然间断掉了一根! 是南宫度飞速甩出的暗器所为! 随之,太后浑身一抖,终于颓然地低下了头,道:“没错,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妃子是男人,是我让若琴下药的!” “哦?该不会,太后给错了药,居然让柳子休成了大肚子?”南宫度扬眉冷然一笑,哪里还当太后是养育他数十载的母亲! 而自认悄然躲到了安全位置的子休,猛然听到的事竟关乎自己的大肚子,是又不禁一脸惊愕地顿住了想要远离是非的脚步,他完全没想过,竟然会是太后在……海他? 却听太后义无反顾地否决了南宫度的揣测:“不!母后给的就是假孕之药!” “哦?”南宫度听此肯定的陈述再又扬起眉头,但并不是和子休一般心惊、不解更愤怒的心态,而是一副颇感兴趣等着听戏的表情,继续讽刺道:“太后如此煞费苦心,不会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吧?!” 太后的理由自然不可能是如此,她像是在内心斟酌衡量着什么,犹豫了片刻,才道:“母后只是想为你做一些事,母后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喜欢?姑且不论太后这一番话回的是颇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般令人费解,只就此显然不大符合实际情况的定论,子休很是不自在地瞥□样□一眼,脑子里配合地勾勒出一个卡通形象夸张地吐血三升的动作,他是真不知道该称老太太过来人火眼金睛还是……该佩服南宫度喜欢人的方式实在过于另类兼高超?!-_- “为我做一些事?那我是否还要多谢太后成全?”显然,南宫度不打算领太后这个异乎寻常且摆明了另有隐情的“人情”,“不过,太后这话就令人迷惑了,难道,区区一个男宠,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还会保不了不成?” 男宠?!子休为此“新头衔”即刻纠集起满腔怒火攻击南宫度,当然,仅限于在心里诅咒怒骂的层面。 而与此同时,太后的表现较之方才虽似更为犹豫不决,却是没了愧疚不安,更多的是镇定。事实上,决意亲自来见南宫度之前,她就已做过了充分的思想斗争,对可能发生的一切也是有过较为全面估计的,而是重要的是,,她的立场早已明确,所以,已然被逼得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她只能抛却养母子间的情分,摆出和南宫度一样谈判的架势,直言不畏地拖出最关键的真相:“……是!是皇上要杀他,为了保全他,母后才出此下策!” 不想,南宫度的逼问,并没有因此结束:“母后?恐怕不是吧……” “不是?!”刚刚坚固起来的心理防线,顷刻间因对方一句意有所指的反问被摧毁、断裂崩塌,太后是被自己曾认为顽劣不能成大器的小儿子远超出她所料的掌握情报的程度及其深沉慎密的心机所震慑!她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只觉眼前的度儿是那样的熟悉却陌生得令她不寒而栗!能够自一名低层宫妃爬升到皇太后的位置,她自恃老于世故、手段不说不奸诈狡猾,可是,她没料到竟然会如此轻易就输给了自己才不过二十出头可说是乳臭未干的小儿子,不过,南宫度能够操纵日月教举旗谋反,她是太小看他了! 她自叹不如地摇着头,是再了解不过度儿用如此冰冷的语调所要暗示的是什么!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几近惨然地笑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南宫度并无得胜的沾沾自喜,而是漠然以对。 太后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言明:“你不是你父皇的儿子,你是你皇兄的儿子!” “啊?”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内幕新闻啊!作为一个外人、一名看客,子休错愕得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果然是后宫多……奸情?! 南宫度却像是事不关己,一副听到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的忍俊不禁,最后居然是没绷住,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可笑!皇兄的儿子?本王这就降了个辈分成南宫骜的儿子了?!” 太后自然不会觉得好笑,但即便是被南宫度如此怠慢轻视甚至可定论为侮辱,她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她有求与他!“度儿,求你收手吧!” “收手?”对方终于道明来意,南宫度的笑声戛然而止,面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像是凝结了一层霜,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森,十成十的地狱修罗一个! 虽说事不关己,子休仍没胆量正视,如坠冰窟一般背脊止不住地阵阵发凉,两股战战,怀疑南宫度不会大逆不道来个弑母……不对,是弑祖母吧? “太后,叫我收手?”没哟令子休惶恐的人间惨剧发生,南宫度的神情很快缓和了,只是带着淡淡的讽刺地笑,“不知道,太后当年赐薛贵妃毒酒之时,可曾想过收手?!太后,请你听清楚了!若非二十年前你儿子南宫骜淫乱后宫、与宫妃私通,又怎会出现今日之局面?这不是我收不收收的问题,是他南宫骜种下恶根,就必然尝回恶果!这是他罪有应得!薛贵妃是被你母子二人害死的!你可以为了保全你的儿子牺牲我的生母,我也可以让整个南国江山为我生母陪葬!” “你……”没有想到如今内忧外患、南宫王朝危在旦夕的局面竟是一场为逝去二十载的后宫妃子复仇的较量,更被南宫度狠历的气焰惊得不轻,太后一时无言以对,可是,为了保住南宫家历代先祖苦心经营百年的江山,她必须说服对方罢手! 停顿片刻,她还是争辩道:“这怎么能全怪骜儿,当年若不是你母亲自愿,骜儿也不可能……” “死无对证,你尽可以污蔑她!”南宫度拒绝听取任何的理由,何况旧账,他可是还有新账没算呢!“我想,南宫骜想杀的不止是柳子休吧!” “……”这话什么意思,太后显然心知肚明,她再次沉默了。 半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再替亲儿开脱罪责,用力点头,一脸决然,道:“好!若你不放过皇上,太后今日便以命抵命,替他一死!” 这招不知道算不算奏效了,南宫度虽然没有置若罔闻,却是表现得无可奈何,好像他真的无力改变什么似的,叹道:“胜者王,败者寇!大局已成,你以为你死,我就能扭转乾坤吗?” “不!”太后坚决不信,她一脸的肯定,“你可以!我知道,是魏连辰,那个女人有通天的本事,是她……” “多谢太后还记得她!”突然提到仙仙,南宫度的情绪又有了微妙的变化,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倏然跳出来,“也对,当年不就是太后离间我与她的感情,最终……” “如今补偿来不及了吗?”太后显然不太想令他再想起从前。 南宫度的“笑容”却更深了,并不计较自己的话被打断,只是反问:“你说柳子休?一个毫无事处的男人,你觉得够吗?” 毫无事处?!再被南宫度言辞羞辱,子休陷入抓狂的状态。 太后则是又一次的无话可说,以她的老谋深算,竟也有些看不透南宫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太后忘了南宫静吗?”南宫度“善意”地提醒,“被太后以莫须有罪名杀人灭口满门抄斩的家奴……居然还有活口被南宫骜金屋藏娇,后又派到文国……怎么,这么重大的事,皇上没透露给太后吗?” 显然没有“被透露”,太后的脸色在一瞬间跟见了鬼似的惨白:“他,他是……那个丫头的孩子?!” “呵呵呵……”南宫度的冷笑真如厉鬼临世,“我说过,既种恶因,便食恶果!一切都是报应!” …… 绑上花轿嫁了狼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章 太后最终被毫不留情、毫无商量地下逐客令,临离开时 被黑色缎带牢牢蒙住双眼的她,神情里并无前来求和的说客未达到目的的不甘更不提恼羞或怨怼,有的只是年迈的“母亲”与“儿子”离别的沉重与不舍。此去,怕便是天人永隔今生不再见,她没有什么可留给她的度儿作为纪念的,也是怕度儿不接受,千愁万绪、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珍重”,便被“银面具”匆匆带离。 几乎只是一眨眼间,她离去的背影就消失在了茫茫树海里!此时,天边的曙光并没有多么的亮堂,年过六旬的她竟是顶着寒露、披星戴月至少赶了一夜的路,却只与“儿子”短暂更不愉快地见上一面,便带着深深的遗憾与无奈被送走! 饶是南宫度身上贴着“我是厉鬼,别惹我!”的警示标签,子休还是再没意志力克制心头的反感与鄙夷,豁出去了“胆大包天”地大声指责:“南宫度,你还是不是人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太后?好歹她也养育了你十几年!她那么疼你……” “要不然,是让她替南宫骜恕罪,死在我面前?”不但无动于衷、毫无愧色,南宫度竟反而变本加厉、咄咄有理!继而,更理所当然地将矛头指向子休,嗤之以鼻地反问:“你不也弃母于不顾?” “我……”没料到会被将一军,子休猝不及防,条件反射顺其思路也认为自己是在“以五十步笑百步”,登时无话可说。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组织语言驳斥道:“你我的情况不一样,我与王凝素未谋面,十几年也不曾听我‘爹’提过她,我们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 “一点感情都没有?”南宫度不以为然,还一派悠哉地给自己的认定,“不是说血浓于水、母子天性吗?” “那……”再被堵得够呛,子休却不得不承认这天底下还就是有无论父母做错过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大孝子,可惜,他柳子休不是!所以,只能鲠直了脖子道:“那就当我冷血!” “冷血?”南宫度扬眉,却这样的答案正中他的下怀,竟似有几分满意地点头笑道:“你我彼此彼此!” “哼!”狠狠地冷嗤一声,除了自嘲兼“登峰造极”地鄙视南宫度的冷酷无情,子休实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论调勉强平息胸腔排山倒海险些要喷薄而出的怒火,面无表情地将谈话引入当务之急他真正的关注的正题,道:“王爷让我进来,就是为听着后宫秘史?” “后宫秘史?”为这新鲜的词汇沉吟片刻,南宫度仍旧一副阴阳怪气的德性,“不错的说法!” 子休没心情跟他绕弯子闲谈,径自挑了张椅子坐下,继续面无表情道:“有话,王爷不妨直说!” “既然你这么在意太后,又为何不同她一道说服我?”南宫度接话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要说的直话? 子休是懒得周旋,对南宫度所谓“在意”,他不想再“含沙射影”自讨没趣给自己徒增恼火,只在心里说:不好意思,王爷,我想你弄错了,我并非在意太后,我只不过为她十几年心血付出却养出个白眼狼不值罢了!而要说加入太后阵营承吃力不讨好的说客之责……他就纳了闷了,南宫度是用哪只眼睛从哪里看出来他有跃跃欲试要瞎掺和别人的事的闲工夫?拜托!他现在开始日理万“机”(计算机)忙得很啊!“王爷放心,我柳子休还有这个自知之明!” “是吗?”南宫度还不承认自己的判断失误,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就是有意将子休往自己的思维框架上引,“我以为,你会对我支持日月教举旗谋反有不同的意见?” 意见同与不同又有什么区别?这么大的事儿小爷还真是管不了——这是昨日从李蓉蓉的草庐回来 的路上,就已在子休心里成形的结论。 一直以来,子休就有战争是不可能以某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观点!但现在,南宫度既然肯放下架子听他的意见,他也就勉为其难赐教一回,算是为正饱受战乱之苦的民众争取一丝基本非常之渺茫的希望的曙光吧!他道:“正如王爷所说,战事已起,木已成舟,就算是王爷想收手,照目前的局势,怕也不是凭一人之力便可左右得了的吧?” “你以为我没有这个实力?” 子休不着痕迹地摇头,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王爷的实力,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想报仇雪恨的,想谋朝篡位的,想通过混战得利的,远不止你南宫度,更不止日月教……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我不会估计错,紧随日月教之后,揭竿而起的不说有成百上千的队伍,至少也有百八十出生各异、打着各种各样名头的人马!王爷你可以当国家、当江山是南宫度家开的,可以当百姓都是你们南宫家的奴才,想怎么玩怎么玩,别人同样可以旨不在造福百姓,或许,压根就没几个人是真心实意要为民谋福利……这个世界,就是有很多不可理喻的好战!就是有很多人不可理喻的野心勃勃!而人心是最难以掌控的……” “你这是妇人之仁!”说了半天,南宫度不但油盐不进,反抢着甩出这么一句严重打击人心的评语,“要统一天下就得使用武力,靠战争解决,妇人之仁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以为你就能成事?!子休是不得不得罪南宫度了:“王爷认为现在是到了统一天下的时机?还是王爷认为日月教或者说王爷自己就具备了统一的条件吗?” 南宫度居然不即时着恼,只又开始了阴阳怪气的口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恕我直言!”既然对方还能沉得住气,子休更没理由不保持义正辞严,即便他就是在针对个人,“把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甚至生命当做复仇的筹码,这样的人,本身就没有资格执掌大权!而日月教的那些信仰,根本就是在愚民!” “愚民又如何?百姓本就是愚昧无知懦弱的!” 瞧瞧!瞧瞧!子休被激得忍不住又想发火,声音陡然升高八度:“那王爷就大错特错!王爷以为君主的权权力是谁赋予的?上天?笑话!这不过是大权在握的皇帝位坐稳江山、为防他人造反编出来欺骗控制百姓的谎言!权力基础真正乃是源自民心民意,民心若是水,君主便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而才有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谁掌握了经济大权,谁便可统领天下……” “停!”好样的,连“经济基础”、“上层建筑”都用上了!“是仙仙说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恼火柳子休以极端不礼貌的方式打断自己的话,南宫度意外与对方居然能一语道破 “天机”! 而被这么一个突然的“急刹车”搅合,子休倒是“呼啦”一下自对国家社稷的义愤填膺中醒悟过来——他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呢,干嘛非得“插足”自己待不了多长时间的异时空的这些个跟自己关系并不大的烂摊子?这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啊!遂赶紧收尾:“她说得对!她点出了事情的本质而我的观点并不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何况,统治阶级本就不可能平衡所有人的利益,不可能代表全民的利益!” 南宫度此时关心的已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你总能非常准确就分辨出哪句话是仙仙说的?” “呃?”话题转的太快,子休还真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因为我们受过相似的教育!” “?”南宫度显然没听明白。 子休自认没有解释的义务:“这个你不用太明白,总之一句话,大一统以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为代价本身就是个悲哀!当然,要是我劝王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无力,是太难为王爷,也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希望王爷不要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到外面去亲历亲历战争,看看它都给人民带来了些什么吧!” 言毕,子休忙不迭转身往门口走,争分夺秒投奔自己的前程。当然,更直接的也是迫不及待要避开此是非之地、是非之人。 但是可惜,南宫度并没有被他的“忧国忧民”混淆视听,而是极快地过滤信息,并叫住他:“站住!” 随此一声喝令而来的,还有恪尽职守的侍卫月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挡在了出房门的必经之路上。(今时不同往日,子休也是自认没胆量挺着大肚子从二楼跳窗的。) 且听南宫度严厉刻板的声音继续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踏出这道门!” 原来真正的“直话”在这里等着!子休心下了然,明白这事儿迟早有一天得交代,遂懒得争执抗议,乖乖的站定不动,当然,这也是因又突遭威逼,扎根他心底依然成了惯性的惶遽心理使然,即便之前“相谈甚欢”甚至公然反驳斥责南宫度的观点,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有胆量挑战南宫度的淫威的! 自然是知道南宫度要自己说清楚的话是什么,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要说的好像很多 有似乎很少,而最关键的是,就算降事情始末巨细靡遗地和盘托出,南宫度又会相信吗? “说话!”南宫度是不知更不管什么“心中有话口难开、心中有事人难猜”的,只道柳子休虽停住脚步却半晌不吱声是有着“敢怒不敢言”的半抵抗心态存在的,或者更已在面谩腹诽吧!等得不耐烦了,他的脸色渐自阴沉了几分,但总算还不至于暴怒,只更冷厉的声音追问一句:“什么叫相似的教育?你跟仙仙,到底有什么关系?” 关系?这样比被直接认定成“仙仙重生”显然“退让”了一大步的说法仿若一道白光倏然划过子休被千头万绪充斥的脑海,只在刹那间竟点开了了他左右为难的心情,只觉眼睛豁然一亮,畏惧之心顿消,心态也随之恢复超然了! “那王爷信不信仙仙说的话?”子休转身,心平气和地反问。 对上南宫度一脸意外兼探究的神色,他也不拐弯抹角故作神秘,直接指明道:“魏连辰本体的魂魄被另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顶替……这话,王爷信吗?” “……”漠然不动,南宫度并没有做出回答,或者认为没必要公布答案吧。 子休不以为意,他其实并不关心也不需要知道南宫度的答案,只要将就令他苦于应付的“足球”全数踢给对方就行!为表明自己并非在天方夜谭借机欺骗更不是荒诞不经地瞎编戏弄敷衍,他压低了嗓音,严肃而郑重道:“我的情况和仙仙一样!王爷信她便是信我,信我便是信她!我不否认,若将错就错托庇于仙仙的身份荫护,我可以轻而易举一步登天甚至与王爷平地平坐……但,这样欺骗王爷,是不道德的!所以,在此,我要郑重地向王爷声明,我和仙仙没有任何的传承关系,我们最多不过是来自相同的地方,所以才说受到的教育相似!” “……”说了这么多,南宫度还是没有任何表态,波澜不惊的面目,好像是在等待下文,又或者他心中早也是有此猜想的。 子休倒不介意这样的冷场,可是很担心这会不会是南宫度恼羞成怒的前兆》毕竟,认错人是件尴尬地事,而一直以来,南宫度对他的态度就机器不好!如今,被确切告之自己不可能是仙仙转世重生,就等于令南宫度在自己面前狠狠丢了一回脸,这对极讲究身份尊卑贵贱的南宫度而言不可说不是非同小可到足以杀人灭口的事?! 心又惶惶然,趁南宫度还没动手前,子休赶紧儿给自己争取特赦,但还不能明说,支吾了半天,才勉强把理由疏通,道:“呃……虽然跟仙仙、跟王爷非亲非故,但草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看在我与仙仙是老乡的面上,先不要把我扫地出门,我保证不会给王爷惹麻烦,只等外面风声没那么紧时,我就离开这里……” “离开?”突然开口插话,似反问又似仅仅是在重复这个词,南宫度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然,其阴冷之程度令人咋舌。 说没被如此迫人的眼神兼语气震慑到是假的,子休强自镇定,虽不明南宫度此时心中所想,但还是自顾自寻得优良借口装傻:“王爷不必顾及于对仙仙做过的承诺,我,我柳子休好歹也是个男人,虽能力不济,但自信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和家人是没有问题的,实在没有脸面劳烦王爷负任何责任!” “……你去吧!”对阵良久,南宫度竟没有恼怒发飙,只是随意挥挥手,给出这样一句明显是宽赦的话。 还是看不透他的喜怒,但子休可不欲多管闲事,更不想在此多留一秒,即被特赦,忙不迭遵命往外走。不过,才出了房门又不得不折回来,诚惶诚恐地追问:“请问,颜珂,他们人呢?” 南宫度此刻已坐在背窗的欧式椅上,深埋着头,完全看不到其面部表情,闻言也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默了片刻,抬头瞥了一眼立于一侧的月影。 然后,子休被月影请出了房间。 到走廊上,月影轻轻将门带上,又领人走远几步,才道:“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想不到南宫度的动作真如此迅速,子休虽有心理准备还是不自禁愕然的失声反问,不敢相信的同时更怀疑对方处理的方式究竟是……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他努力想掩饰自己心中的忧虑惶恐,语气却不可抑制地透出焦躁。 月影显然看透了他的情绪,却火上浇油般不愿详细告之:“这个你不用管!” “喂!”子休终于再没耐心遮掩情绪,情急之下一抬手就要去揪月影的衣襟,但未近身,就被对方不着痕迹避开了,只好愤愤指责道:“我为什么不用管?他们可是我的朋友!要是换了星移不知所踪,你会不管?” 这样的类比之于只知忠心护主的侍卫而言,显然苍白而不管用。 子休气急败坏,却不得不绞尽脑汁,才又想出一条理由:“好歹骆花离救过你的命,你要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或许这话真起了作用?总之,它换来的是月影冷冰冰的一句提醒:“如果你信不过主子,当初何必求他?” 无奈,子休只能咬牙切齿作罢:“好!我信他!” …… 绑上花轿嫁了狼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七章 子休是拖着一身颓然回到房间的。 除了选择信任南宫度身为上位者自当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于背地里伤害与其并无重大利害关系的颜家师徒,他别无它法! 再次怨恨自己力量弱小无力回天的同时,脑子里抑制不住一遍遍回想自己昨日对待顶风冒雨寻找自己一夜未合眼的凌霄和骆花离的冷淡态度,不惜求取危险恶劣分子南宫度的协助也要往两人心上扎刀子的绝情狠心手段,还有,为一己之私、为维护个人安危,自始至终向两个对自己痴心一片、情深义重的人隐瞒真实身份以致二者恐怕到底都不会知晓真想不会察觉受骗上当的卑劣行径……愧疚、悔恨、自我厌恶的情绪便连同没有来得及跟两人话别更别提送别的遗憾仿若巨石一般紧压在心中,令子休整个人憋闷得像上岸的活鱼,几要喘不过起来!再也见不到的沮丧、不舍更比想象中强烈百倍! 终体会到什么是离愁别绪,他止不住连连叹气,可也并非一味沉浸在别离的感伤里不可自拔。实际上,即便是愁肠满腹、胸闷气短,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还有个声音在坚定不移地正告自己:快一步离散也未尝不是好事!正所谓,当断即断、不受其难;长痛不如短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样做对大家都好! 这般境况下,还有此心思存在,道是理智坚强不如说是心肠冷硬,子休不无自嘲,奈何他天性既是冷漠如斯,知哀愁无济于事,且现在也不是感怀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将注意力转向昨夜被南宫度搅合后就再未顾得上研究的疑似中了病毒的电脑——在他看来,这才是他目前真正需得关注的! 倘若这辈子回不去,却已自断后路,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厢,子休是抛开一切“尘俗烦念”,更又没顾得上刷牙洗脸之类的琐事,就一门心思扑在了电脑上。那厢,颜珂师徒及家眷一夜尽去,很快就被“留守”的柳吾夷发觉了。 于奔波动荡中守得一点宁静,来到此处,依然坚持着晨起阅读习惯的柳吾夷,起床洗漱过后便端坐在桌前,边翻阅书籍,边等着被这两日基本是准点来的颜珂叫下楼吃早饭,却迟迟不见房门被推开,不由地心生一丝意外,倒也不曾深究。待看窗外日头差不多已是辰时过半,他才扣上书本,自个儿出了房门。 置身走廊上,出乎意料,四下一片幽暗昏沉,竟是走廊两端垂着的厚重窗帘都尚未被拉起,而平常到这个时辰早就会被敞开的几间起居室的门也都悉数紧闭着! 不禁怀疑自己刚刚是否看错了自个儿房间里窗户外那金光灿烂的日头?还是…… 满腹狐疑,因为双耳失聪,几乎听不到外界半点声响,柳吾夷忙不迭疾走至楼梯口,半倚在楼梯扶手上望一眼楼下的大厅,往日该是众人围坐餐桌前吃早饭的局面,此时,居然一人也无!这……人都上哪里去了? 本能觉出不祥,他稳住气息,不让慌乱情绪有可趁之机,冷静思索片刻,又迅速折回居于自己隔壁的师兄颜珂的房门前,并不敲门而是手上用力直接推门进入,果真空无一人,再查看其他房间,竟均是如此,心中终不由警钟大作! 好在,查到最后一间,儿子还在! 如释重负地放下几乎悬到嗓子眼的心,但也就在紧绷的神经稍得以放松后,电光火石间,柳吾夷下意识地将屋子里的异常情况跟儿子被找回来后的反常表现联系到一块儿。他当时不是没有怀疑过儿子的用心何在,本就打算今儿个找时间跟儿子好好聊聊,不想后者的动作如此迅速可说是干脆利落,状况这么快就出现了,他还真有点猝不及防的惊愕,但当下是对其他人不见踪影的原因猜透了七八分! 几分无奈又几分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关上门,他直接问儿子:“子休,你和南宫度是怎么回事?” “啊!”正当废寝忘食、殚精竭虑于久未接触有些生疏了的程序文件,压根没有留意周遭动静,就这样冷不丁听闻“天外飞声”,子休是结结实实被惊得自椅子上弹起来,却“做贼”的心虚驱使他先于差一点灵魂出窍之前条件反射地扣上笔记本,而后,方重拾意识想起来极力压制心脏“噗通噗通”超频跳动的恐慌不安,竭力装出镇定自若如没事儿人似的转过头来,待发觉来者是柳吾夷而并非南宫度,这才如获大赦般长出一口气,不顾形象地瘫坐回椅子上。 怪异的是,柳吾夷刚刚所说的每个字,子休竟是不经理解全数接纳入耳朵里,此时,大脑思维“查漏补缺”地对文字进行组句并分析理解,他即刻明白,“爹”不是来兴师问罪便是察觉了异常前来问情况的,心下不由再次忐忑不安地悸动起来。倒不是怕“爹”误会什么,而是担心此番“刻不容缓”强制“外人”离开的行为一旦被盘根究底,某些始料未及的疑点一旦被揪出被深入,自己想方设法隐瞒的秘密一旦被捅破,事情将如何收场? 昨日从外面回来,目睹因自己的突然失踪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柳吾夷,眼窝深陷、嘴唇都起了白泡、挺直的脊背都僵硬了的柳吾夷,终于见到儿子时、得以被解开穴道的瞬间险些掉下泪来的柳吾夷,子休是看在眼里震撼在心的! 在此之前,那些或本能或刻意构架的“亲情”抵御机制,在这一刹那、在这一个眼神里轰然崩塌,对无论在“前世”或“今生”,这个待自己比至亲更亲的“至亲”,子休是再也无法维持旁观者的理智,更不可能冷漠绝情以对!他没有勇气将实情相告,更不忍心断了这个视儿子为所有的父亲的唯一希望! 在心里闷闷地纠结了片刻,子休只能心存侥幸地故作茫然:“什么?我们没什么啊……” “不必瞒我!”用温和的语气安抚儿子,柳吾夷并无责备之意,“你是为了凌霄他们,才这么做的?” “算是吧……”子休含糊其辞,因为那些被他真正有意隐瞒的实情,“南宫度是个定时炸弹,不能离他太近!” “你不用解释什么,爹也不想他们留在这里陪着冒险,走了也好!” “呃?”并非意外于“爹”竟也有此打算,而是因“冒险”二字,子休只觉心口猝然一窒,呼吸困难得痛楚苦涩的感觉霎时间充斥着整个胸腔。 他非常清楚:如今,柳吾夷不正是在陪他冒险? 一切因他而起!若非他马克·里拉,柳吾夷的儿子不至于落水“身”亡!若非他“冒名顶替”子休的身体,柳吾夷不至于沦落到背井离乡、颠沛流离、锒铛入狱甚至身残的地步,他不但连累了颜珂师徒更拖累了柳吾夷…… 自责内疚之情一旦涌上心头,便怎也控制不住,更未料到自己会渐抵不住良心的谴责,又或是情难自控,子休不知不觉竟“咚”的一声跪在了柳吾夷面前:“‘爹’,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累了……” 哪里想到儿子竟会给自己跪下,柳吾夷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扶人:“傻孩子,爹不管你,谁管你!” 被“爹”拉扯着往上提,子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心有余悸,赶紧顺势站起来,但想要道歉的心是怎也控制不住了:“对不起!爹!对不起……” “好了!好了!没什么可道歉的,我是你爹,何况,这不全是你的错,*@¥……”只顾着安抚儿子激动的情绪,柳吾夷倒是没心情寻思,自习今天的表现是不是过于懂事了点? 绑上花轿嫁了狼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八章 重聚 来这个时空近四年了,期间遭遇的种种是曾经在“前世”完全无法想像得到的,然而,有着堪比电线杆粗的神经或者说是秉承“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良好心理素质,子休倒从来没有因精神压力、紧张、焦虑等等情绪左右而出现连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状况……不错,他竟然失眠了,在一个大脑实则已非常疲惫的状态下连续几日无法入眠了! 因由?是自严家师徒离开后,与柳吾夷的“相依为命”、“父慈子孝”,柳吾夷对“儿子”的宽容慈爱。 什么叫“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经由此历,子休终算是对这句亘古名言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了悟。原来,曾经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甚至引以为傲的对亲情的淡泊态度,其实质不过是因父母家人给予他的也是忽略、漠然视之,这样的成长环境里培养的情感不是洒脱、恬淡清静疑惑冷漠麻木、心灵扭曲而是未经历过亲情之爱的空白反馈,而今,被柳吾夷视作珍宝全心全意爱护着,他非冷血,便不可能再不着于心了! 是的,如果道歉说几句“对不起”有用的话,子休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对柳吾夷的愧疚之情正在因为昧着良心接受一个孑然一身、无所依傍的父亲被蒙在鼓里、被欺骗的境况下毫无保留地给予关爱而有增无减,罪恶感渐渐深入肺腑、刻入骨髓! 怀揣着满腹的愁苦、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能怎么办?然而,严峻的现实不允许他优柔寡断、悬而不决!因为无论回到“前世”的日子是指日可待是遥遥无期,这个“父子”关系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问题将会更加难以解决,日积月累的亲情之爱将会更难以割舍,所以,他必须尽快作出抉择! 不是没有想过循序渐进,先打“预防针”,实际上,继那日“过激的道歉”后,子休就一鼓作气找了个权宜的说法,便是假托梦境。他知道,在这个迷信之风颇盛的时代,所谓落水后留下说胡话的病根怕不是缺乏科学理论支持的托词,如此不寻常的现象必然或多或少在身为医者当更了解内情的柳吾夷心中存有神秘色彩。调控好激动的情绪,用尽量不令柳吾夷又误会是在说胡话的郑重口吻,他道:“爹,我最近老是做一些梦,很怪异的梦,似乎……是梦到了我的前世!” “梦到前世?”当是时,柳吾夷正专注于分析两人当下所处的不利形势,突闻儿子“风马牛不相及”更玄乎得破有些犯傻的话,不禁一头雾水,随即联想到儿子不是乱说胡话的毛病又犯了,便脱口训道:“你这孩子,有说什么傻话!” “爹!我……”早料到会被当成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子休是真想干脆打着这样的幌子一吐真相,可终究是不忍踏出这样一步,憋急了竟鬼使神差逆了心意,一口盟誓:“对不起,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孝顺您的!” 誓言一出,再想收回就难了!正因为此,子休的内心更矛盾纠结起来,对柳吾夷后知后觉追问是不是恢复记忆想起了什么,他只能无奈地推说不是。 这样的烦恼忧虑倒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又过了两日,“沉寂”得快要让子休以为人间蒸发的南宫度突然找上门来,说要让他见几个人。 见谁?子休心里全然没底。当然,这种时候,他也没心思去猜测揣度南宫度的动机,心不在焉就跟着去了。 待见到客厅里几个熟悉的身影时,登时失神地怔立当场,久久才扶正险些掉到地上的下巴,心存不确定地喊出来人的名字:“于小虎?” 对方也是呆了许久才有了反应:“柳……柳姐姐?” “你们……没死?”子休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这话时,目光看向的是南宫度,“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没有子休和于家人的集体茫然兼愕然,南宫度的从容淡然表明他显然是知晓内情的,但他仅是惜字如金地吐出这四个字,就稳坐上位,示意立于一边的星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道来。 原来,于家当日与子休分路而行后,并未如南宫度所说的被任自生自灭,而是很快就得到“银面具”的暗中保护,甚至被妥善安置在宁国后,仍三五不时得到经济上的接济,日子不说比从前在毓风山下过得宁静舒坦,但在物质上是宽裕许多。 那是自己一直误解了南宫度? 得出这样的结论,子休心中不无意外兼些许的歉意,但他并不想就此向南宫度道歉,因为是对方隐瞒事实在先,他此时便是装聋作哑也无可非议,何况,更令他心中疑惑的是:南宫度到今天才让他见到于家人,这又是为何? 像是摸透了子休心中的思虑,在于家人与随后赶到的柳吾夷感叹唏嘘之时,南宫度悄然示意子休到一边说话,待子休接受指示照做,他用只有两人可听到的音量说道:“你若觉得寂寞,便让他们陪你在这里……” “王爷有心了!”子休不敢贸然领情,谨慎答道。 南宫度却似也无所谓,继续自己的话道:“等你的肚腹复原,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是吗?”狐疑的情绪不可抑制地显现在脸上,子休又条件反射地揣度南宫度向自己报备行程计划,意欲何为?他是不信南宫度会因为自己上次那一句“亲历战争”就跃跃欲试,或者装装样子给自己看的!他等着南宫度的下文,但得到的回复是—— 南宫度很是突兀地站起身来,用仍压低了的声音道:“你放心,很快,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而后,在子休尚来不及从听到这样一句明显意有所知并且偏巧跟自己近来心中所思甚为“契合”的话的意外震惊里醒过神来时,他就从容地、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而更令子休惊诧的是,离开的机会真的很快就来了!这并非如南宫度话中之意的离开森林坐拥天下从此不必再躲躲藏藏,而是子休期盼已久的、日思夜想的回到“前世”! …… 绑上花轿嫁了狼 第二卷 第一百零九章 争夺 这是在于家老小被送来“实验楼”“伴监”刚刚过去没有几天的一个傍晚,不可思议的奇迹在无半点预兆的情况下,突然间降临了。 这一日,暮色时分,清晨便下起的小雨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尽了整日后,终究加大声势化作了滂沱大雨,伴着偶尔的电闪雷鸣,一如子休在森林里迷路的那夜。 并不是对这样恶劣的天气状况仍存有恐惧或者对那一夜的遭遇心存余悸,纯粹只是为防声势浩大的雨水斜斜飘进来打湿了窗下码放的物品,子休不得已停下高速敲击键盘的手指,起身去关窗。片刻,待再转过身来时,就意外看见神出鬼没、进门无半点声息的南宫度手上正提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本能的,先前隐隐对南宫度可能会打电脑主意的担忧在一瞬间强烈起来,尤其南宫度盯着电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子休听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的“砰砰”声!自始至终,三年多了,他早认定自己“误入”的是个无聊透顶的世界,能与“前世”的笔记本电脑重聚,他倍感庆幸,更是在当初“失而复得”的那一刻就将它列在了心里至关重要的一位,这是要藉以来打发他在这个世界余生的重要物品,更在前不久获悉可能成为依仗回到“前世”的必然媒介,而今,却突然落到了别人手里,还是劲敌的手里,试问,他怎么能不着急不上火? 因而,不加掩饰的,子休便泄露了自己对电脑的极端重视程度,他甚至没来得及对抢回来的可能性做出评估,行为就先于思想一步做出了抉择,他一个箭步冲到南宫度面前欲强行抢回笔记本。 然,南宫度又岂可能让他轻易得手! 除却一开始,南宫度因为没有料到柳子休会如此打破常规于第一时间就奋不顾身冲上来抢夺而在防守上有一丝疏忽,在这之后,力量上有着明显的敌我悬殊的争夺,在异常短暂的时间里就分出了胜负。 输的一方自然是子休。不过,他是不会服气的,依然坚持着急于抢回所有物的警惕姿势,随时待命! 于是,恼羞成怒而不禁大喝出口的,反而是南宫度:“放下!” “你放下才对!”事关重大,子休卯足了勇气对抗,反过来厉声质问:“为什么抢我的东西?” “仙仙临行刑前还交代过,不要让她沉迷于某一件事物……”出乎意料,南宫度给出的竟然是这样的答案,“自从从那李蓉蓉手里得到这件东西,你就成天对着它,足不出户,废寝忘食,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玩意儿有什么可令你沉迷的?!” “**!”想起南宫度曾经跟自己回顾过的关于仙仙在牢中交待的种种,子休止不住更义愤填膺了。因为听南宫度此番话的言下之意,不正是表明其仍一根筋地坚持认定柳子休即是仙仙生命的传承,更是表明其让那叫仙仙的死女人的误导在心里扎根坐实了吗?也就是说,折腾了半天,南宫度到底是没听进去自己一句话,从始至终就死心塌地地甘受那死女人的蛊惑! “靠!仙仙!仙仙!仙仙!去你M狗屁仙仙!那死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居然连这种事都算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子休是真的被彻底激怒了,今天,他便要与死女人的圈套、还有“傀儡”抗争到底!他暴跳如雷:“南宫度,你丫管太宽了!我已经再三声明了,我跟仙仙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是我个人的事,轮不到你们管!快把电脑还给我!还给我!” “你就是宁顽不灵!”南宫度果真是坚定了“受蛊”的信念,被子休言语上如此冒犯,他不但没有如往日那般怒火中烧,反有几分感伤地对子休行劝说之举,“我知道,从前我那样对你,你恨我!怨我!可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一直想好好补偿你,好好待你,这几天,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没让我做的,我也为你做了,我答应过仙仙的,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留住她,不会让她再从我身边离开,你真的忘记了吗?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是,还是我们重新开始真的就……” “住口!”并非被南宫度这话刺激到了,纯粹只因为南宫度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被他拿在手上的电脑正因其情绪的波动而摇摇欲坠(天知道,电脑摔到地上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子休一声暴喝,打断南宫度的伤情,“你什么都别说了,先把笔记本还给我再说!” “笔记本?”南宫度从因自己鲜少露出的情真意切突然被打断的怔愣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黑匣子”,不确定地问。 像是安抚正在行犯罪之举的犯罪嫌疑人的情绪的警察一般,子休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收着躁动不安的火气,缓和了声音点头道:“是的,就是它!请把它还给我吧……王爷!” 他若是不唤这一声王爷,事态可能还不至于急转直下陡然巨变,只因为这一声隐忍习惯了成自然的奴颜婢膝,南宫度的脸色登时变了,且听得冷厉中略包含一丝愠怒的反问:“王爷?” 语毕,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房间里响起“嘭——”的一声巨响。 子休的心随之猛然一沉,满心满目的就只剩下自南宫度手上到地上落下而后飞溅起的一团火花四溅。 事故却才刚刚开始。在子休尚来不及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被南宫度给摔了的突发状况做出除了震惊呆愣之外的理智反应时,他的耳畔又是巨响连连,那是窗外持续炸响的声声惊雷! “小心——”子休最后听到的就是南宫度这一声警告的惊呼。或者是与此同时,或者是在此之前的刹那,他的眼里看到的是异常灼人刺目的白光,像是骤然间接近日冕,他只觉身上一阵剧痛,当潜意识里生出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时,他便失去了意识…… 绑上花轿嫁了狼 第三卷 尾声 第一章 回归 子休艰难地睁开有些发涩的眼睛,高调跃入视线的是灼目的光线,待视线变得清晰了,才发觉目睹的是湛蓝高旷的万里晴空,其中还镶嵌着一条长长的色调浅淡的白色鱼鳞状的云……不!不对!这貌似是…… 混沌的脑子也止不住突破迟钝的反应而“唰”的闪过一道白光,“飞机拉烟”这个颇适应“现代”社会的词汇应运而生,子休惊诧万分,情绪即刻飙升至激动的行列,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浑然不顾全身的酸痛不适感,刻不容缓、急不可待地四下张望,收入眼底的是—— 一大片浅绿、柔软、修整得异常平齐的草地,草地的一边临着一汪暗绿的湖水。湖畔垂柳吐着嫩绿的新芽;湖上碧波荡漾,零星的有几簇小巧暗红的莲叶浮在水面;几艘小艇、鸭子船在对面岸边浮浮沉沉;湖心有座小岛,小岛上一座别致玲珑的墨绿色琉璃瓦八角亭;亭内,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小孩子正扒在大理石护栏上叽叽喳喳、欢呼雀跃,个别的孩子往水面投放着什么,大概是在喂锦鲤……综上,云是飞机拉烟,湖是人工湖,船艇是极具“现代”特点的船艇,八角亭是古今皆宜的亭,小孩子身上所着装束是“现代”装! 好吧!就算这一切都可以是仙仙那死女人费尽心机、斥重金打造经营出来的“现代园林”,但是,视线尽量放远再放远,听力尽量敏锐再敏锐一些,突破属于极具市烈士公园特色的“现代园林”的占地范围,周遭是鳞次栉比耸立的高楼大厦,而非常清晰的,能够听到各式各样的汽车喇叭声、街边店铺播放流行音乐的声音等等,就算是鼻子,也能嗅到若有如无的一股汽油味……权当那死女人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奇才,也没可能在完全掩南国政府官员之耳目的情况下,创造出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来吧?何况,如此浩大的工程,死女人就算再有钱有人力有物力,没个十年八载也是建筑不出来的吧?! 也就是说:回来了?马克·里拉终于回来了?! “啊啊啊——”推翻一切“非回归”的可能性,再三向内心确认“回归”这一唯一的可能性,子休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热血沸腾,欣喜若狂地尖叫起来,边叫边条件反射地欲一蹦三尺高,只可惜因臃肿笨拙的身形所限,未能如期蹦踏得起来,只好改作以手托着后腰,勉强爬起,继而,在继续忽视从一开始就可以当作没看见的周边群众投来的各色眼神注视围观下,揉着还在丝丝胀痛的脑袋,勉勉强强地站稳了脚跟。 终于回到了“前世”这一充斥着整个身心的无法言喻、难以用若干形容词就恰当囊括的激动、庆幸的情绪,令他全然没有心思去思索何故突然就回来了的问题,相比之下,周围的人、事、物都令他充满了好奇,故而,一再无视被人围观的尴尬,稍作休整,待身体不适感微退了一些,他便迫不及待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反将围观自己的众人当作了“围观”的对象,不仅盯着这一群群的男女老幼以及他们手里的各种“现代”物品看个没完,更时不时爆出一声傻笑以抒发自己情不自禁的激动,不知不觉,竟是在偌大的公园里逛了一圈有余! 没错,虽然阔别近四年之久,但子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公园,更是他所熟悉的他家附近的市烈士公园! 若非自己的肚子还真真实实地高高凸起着,若非自己身上仍然穿着做工考究的“古代”华服,子休真的要怀疑自己此前穿越时空的种种经历纯属做梦甚至是幻想!当然,即便现在过去均不是假象,此刻他心里还是隐隐有种极端不真实的感觉,更不自禁对眼前所见景象可能转瞬即逝感到忧虑,他急需要寻得更多的证据来佐证!所以,他终于意识常得出公园看看,常外面的世界看看。 “咔嚓!咔嚓!咔嚓!……” 周围从一开始就响个没听的相机独有的快门声还在继续,渐渐正视到这点,子休清楚自己十有八九是被人“偷”拍了。不过,没有关系,这个公园里,来玩COSPLAY的年轻人也不是没有过,虽然,估计是没有人COSPLAY一个孕妇的! 在好奇的群众的一路追随拍摄下,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公园门口。 除了公园的铁门,门前是一块狭长的约有几十平米的大理石铺就的平地,就着此地势,紧挨着公园门的两侧就有各色的摊贩林立,诸如小吃摊、玩具摊、狗皮膏药摊甚至算命摊等等,它们吸引了为数不少的民众驻足停留,导致公园门口的人口分布显著不合理、人口密度也过高。子休不得不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大肚子,在拥挤的人群里穿行。却也奇怪,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他的耳朵竟神奇地捕捉到一个声音:“马克!” 马克?敏感于自己前世的名字,子休不禁怔了怔,但随即意识到,应该不可能是叫自己,遂随人流继续往前走动。 可是,那个声音并没有消失,更没有淹没在噪声中,反而更响亮了:“马克·里拉!” “!!”心随着自己久违的全名被叫出而深刻地心悸了一下,子休再次停下脚下步伐,满心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幻听?还是重名了? “马克,你等一下!马克!”那个声音传达出更进一步的讯息。 “呃……”子休站着没有动,不是遵照对方话里的意思,而是他怎么觉得这个声音听着非常耳熟,好像……像奶奶的声音?然,再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怎么可能还有熟人认得出来?! 终是不信对方是在叫自己,子休便继续往前走。 162第三卷 尾声 第二章 奶奶 “马克!马克·里拉!别走啊!我是你奶奶、你中国的Grandma、你爸爸的妈咪呀!你不认识我了吗?马克——!” “奶奶?中国的Grandma?爸爸的妈咪?真的是她老人家?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不合理啊!”更上一层楼的惊愕莫名,更进一步的心生迟疑,随对方一连串的自报家门,子休再又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但是,他并没有激动万分地循声张望寻找,更没有要认亲与家人团聚的冲动……就他现在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子,是打死他也不会到熟人更不提亲人面前丢人现眼的!他可不想沦为众人后半生或茶余饭后或传授亲朋好友、同事邻里乃是路人甲的笑料谈资! “马克,奶奶知道是你!没什么不好意的!你个死孩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对方很是“自来熟”地嚷嚷开了,引来原本没有留意到“奇装异服人士”的诸位正忙于自己的事的群众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被嚷嚷对象——子休。 这不正现场验证了自己刚刚所预测的最坏可能?!鉴于此,子休更没了要认亲重聚的激情,尽管对方无论说话的声音或口吻都像极了他的奶奶、中国的Grandma、爸爸的妈咪,但是,为免遭受老太太比自己更彪悍的三寸不烂之舌的荼毒、刺激加骚扰,他还是先装聋作哑走为上策吧!此乃真应了那句老话叫“行军遇伏兵——出师不利”啊!好不容易穿越回来了,怎么偏就碰上这么个“前世”最惹不起的老祖宗啊?看样子,这“回归”八成真是确切无疑了! “马克,你别走啊!死孩子!等等我!咳咳咳……咳咳咳……唉呦,我的老胳膊——老腿哟——” “奶奶!你怎么样?还好吗~~”最后的语气助词基本处于自从消音的状态,不敌老太太软硬兼施装可怜的手段,终是驻足的子休半信半疑地转头望向其所在的方位,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一身白色太极服打扮的老太太守着个算命摊子装腰酸背疼腿抽筋。 焦点在于这摊子,他的画风不由一转,满脸诧异问道:“奶奶,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儿呆着呢?”难道是帮人临时看看摊子的?老太太会有这雅兴?可疑! 老太太并不急于解释自己在这儿干嘛来了,只手脚灵活地站起身来,以行动表明自己身上的毛病突然都消失了!她走近子休,激动的情绪再次过程中更显著地提升了一倍,最终化作伸手紧紧握住子休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暖着,继而,轻轻拉着子休坐到摊位旁边的矮凳上。 “……”子休没敢吱一声更别提插嘴打断,因为,老太太这饱含深情的情绪是真不像做戏。但见她老人家的眼眶迅速红了,眼泪在眶里兜着不停地打着转转儿,好半天,才哽咽着,几分心疼几分数落道:“你个死孩子,终于回头了!奶奶可想死你了!让奶奶好好看看……哎呀!都变模样了……好好好,黄卷毛没了,就是个头小了点,收了……” 虽说场面挺感人的,更鲜少见老太太如此动阵容的一面,但子休还是没有太**的情绪聆听她絮絮叨叨倾诉的思孙之苦、别离几年所承受的切肤之痛云云,更不提把自己这几年坎坷更悲惨的经历告知于她! 是的,他一门心思想着的只有真相,而显然,老太太这儿就有道虚掩的门:“奶奶,你怎么知道我是马克?”柳子休跟马克的身形外貌可差了十万八千里,kanupin那只肥猫居然能认出来已经很神奇了! “呃……”老太太被这话问得一愣,这才收住了满腔重逢的喜悦、激动、感慨。 只眨眼的功夫,其本性终于暴露无遗,竟是跟换了个人似的,意气奋发地整了整身上在助其营造仙风道骨之气势上颇有几分功劳的太极服,昂首挺胸,不无自豪地再指了指面前的算命摊,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道:“你忘了,奶奶以前是干什么出身的?” “呃……”子休张口但无语。 老太太毫无自知之名,自个儿迫不及待补上:“天师!我们马家祖上可是很有名的天师哦!” “行了!”果断地打断老太太思念了还一点没见改的老调重弹,子休找回了点从前做马克。里拉时的不近人情感觉,直接而犀利地切入重点:“奶奶,你不在老年人活动中心搓麻将,跑这里来摆摊做什么?是把爷爷的退休金都输光了,还是爸爸又忘了付你赡养费?” “不,不是……”提及此事,老太太瞬间又以直追“四川变脸”的速度换做一脸的忧郁神情,沉默地摇了摇头,叹道:“不,不是,其实是你美国外公破产了!” “破产?Joseph?你说Joseph破产了?”子休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一系列的追问后,嘴都合不上,不自觉长成“O”型。他怀疑老太太是不是也不幸患上了老年痴呆?其实,他很久以前貌似在哪里听说过,老太太于文革时期患过精神类疾病……总之,他不信Joseph会破产!那强横霸道的老头子能破产?除非世界经济也跟着一并萧条! 却还偏偏是赢了子休最不敢设想相信的,老太太竟这般唉声叹气地解说道:“唉,没办法,经济危机啊,又加上恶意竞争……呃,那个,反正奶奶也不是很懂这些啦,总之,你外公现在没钱了……” “这跟你摆摊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子休非一般地纳闷,据他所知,外公跟奶奶好像素未谋面过的吧? “呃……”老太太居然支吾其词,忽的一下还转移护体:“对了!马克,你身上一定没钱吃饭了吧!” 被她说中了,身上的确无一毛钱人民币,子休不得不弃老头子破产之惊天奇闻咱不理而先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就自己现在这副尊荣,他是出于、并将长期处于不打算回家的状态的。 意外的,老太太竟没劝他赶紧回家看看,反乐得慷慨解囊,即刻从兜里掏出一点羡煞旁人的百元钞票:“这些钱你先拿去用,别饿着自己,还有,赶紧去买件像样的衣服,奶奶就不跟你多说了,对了……”老太太又从身边的造型简约低调但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名牌手袋里掏出个手机,“这个你先拿去用,我会再打电话联系你的,你走吧!” “走?!”子休没料到老太太居然这么快这么主动地下逐客令,不禁怀疑老太太是否有什么大事儿瞒了自己? 这一寻思下,反倒没了避而不见家人的迫切心情,他试探着询问道:“奶奶,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啊!”老太太反应迅速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末了,还来个反问:“除了你不见了,家里能有什么事呢?奶奶是想,你也不想被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又一次无语,子休心道这老太太的段数是越来越高了,居然又被她一语道破了心思!只不过,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对了!“奶奶,你的意思,莫不是,除了你,还有谁可能认出我来?”否则干嘛急着赶人? “呃……”老太太显然被问愣了,沉吟片刻,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也是啊,除了你奶奶我,还有谁有本事能认出你就是 马克呢!啊哈哈哈……” 颇有些自我解嘲意味的干笑几声后,老太太最后又压低了声音,拉着子休凑近自己,神神秘秘道:“奶奶不跟别人说,可你现在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回家吧?” “那倒是!”-_- …… 163第三卷 尾声 第三章 上当了 被老太太怂恿催促着迅速离开了算命摊,又小心翼翼走下公园门口百十级的石阶,子休站在了久违的热闹非凡的现代大街上。真正近距离感受四面发放高楼林立,目光远眺之极处除了水泥板还是水泥板;四通八达的大街小巷以及层层叠叠的立交桥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尾气飘“香”、鸣笛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匆匆忙忙;道路两旁铺摊林立,音响声、说话声、叫卖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或许,是太久没有接触过又加之城市发展过于突飞猛进以至和这繁华现代的都是告别近四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定的距离感、陌生感的缘故,子休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心中也莫名地生气一股烦躁焦虑的情绪,胸口有种喘不上来气仿佛随时会窒息的憋闷,更不知为何强烈的忧心周遭的一切尤其要抬头仰视的水泥建筑下一秒会对自己发动突然偷袭,势如洪水猛兽一般将自己囊括入密不透风的囚禁中。 看栏子,是在那个相对裳展落后却环境清幽许多同时更令人有着感官上绝美舒适体验的异时空深居简出太长时间了,居然从前习以为常的繁茂喧嚣如今见来是嘈杂、甚至是乌烟瘴气的,还真是令人颇有几分不适应了。那种比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更迅速简直就是眨眼的功夫穿越了时空、整个世界瞬间变了模样的恍若隔世的感觉,此时此刻,终于突破被起初的惊愕、新奇和对真切与否的疑虑等感触而变得异常的强烈起来…… 怔愣了良久,子休才从恍恍惚惚中清醒过来。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花花大千世界,他却无处容身!如果不回家的话,他压根就没地方可去除非露宿街头啊! 最起码的,没有身份证等有效证件,就别想在酒店宾馆住宿,租房子也没肯能个,回四年前在学校附近租的宿舍更是没戏,再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临时办个假证件怕是加上也赶不及的吧?何况,这么做还存在一定的风险…… 左思右想,子休想到的卫衣良好解决之道是——还得回去找老太太帮忙!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转身又爬上那百十来级的石阶。 待辛辛苦苦终于爬上公园门口那块几十平米的平地时,子休整个人不可避免累得气喘吁吁,可目光往老太太刚刚还在的地开一搁,他登时呆若木鸡、傻眼了……这才过去几分钟的事啊,老太太居然不见了?居然“人去摊空”了? “这……搞什么鬼?”严重受刺激以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表情木讷地持续盯着那块不见了人烟的地盘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其后,又不死心的将一目了然的平地地毯式搜索了近十遍,最终,子休心中不得不被早就涌起的强烈的自己被忽悠、被骗了的直觉覆盖占领,至少,他刚刚真不该不多问问情况就匆匆转身一走了之的! 现在看来,老太太铁定是有事瞒着他的!就算再见过大世面、再有预见的神算天师,当她亲眼所见自己的孙子由一个中美混血青年摇身变成了个“凸肚”的纯种少年,这情绪里也总该包含一丝半点儿的惊诧愕然好奇不敢相信吧?此时细细回顾一番,老太太可从容镇定得仿佛孙子只是出了趟远门归来而全然美这一出啊! 还有,自家孙子不见了近四年之久,如今突然以“全新”的面貌重现,她竟然对何故消失又重现或者四年间发生了什么的内情一点儿也不好奇更不打听,这……就算再神乎其神的神算,也不至于把其中内情算得一清二楚吧?!难不成……难不成这老太太就是那个仙仙?!有关异时空发生的种种,她早就了如指掌,故而,全无探究之心?!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啊——! 因为深刻地直觉上当了被欺骗了,子休真有要将导致自己四年来所经受之离奇遭遇更兼有痛苦的煎熬的责任一股脑儿全部推到老太太头上的冲动。 但是,冷静下来再思考,非常明显的,老太太刚刚见到他时的喜极而泣之情绪并不是装出来的!而身为一名生于、长于天师家庭(在现代社会或被打入封建迷信黑名单),自幼未受过正统教育,除了涉猎过经史子集等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书籍及关于天师修为专业知识一窍不通的乡下村姑出身的神婆老太,又怎可能在异时空“发明场”叱咤风云、左右逢源、信手拈来呢? 何况,如若老太太真的就是那仙仙,她又何必上赶着在公园门口认亲? 而最最关键的是,一个快八十岁了的老太太不可能跟当年才十几岁的南宫度搞什么祖孙连、穿越时空生死恋吧?>_< 不过,即便对老太太偷偷溜走的行为恨不能理解更不悦,子休实际上还是没有足够的冲动找上家门去盘根究底算账理论。 这除了没“脸”回家更不想回家、不想见到家人熟人的主观因素,也因为那有警卫的家门不是他现在这个“孕妇”随随便便能进的客观存在。 暂时疲于应付人群,故,还是先盘算今晚要在哪里过夜比较现实! 当子休转身,再次手扶栏杆,欲不不谨慎走下公园前的石阶时,代号“Mycnolt”的黑客的真实姓名就一马当先浮现在了他正高速旋转想办法的脑海里。眼珠“滴溜”一圈,可行性很快经大脑测算合格,他不由欣慰地年初这个名字来:“李迈克!” 是了!李迈克长期一人独居,有栋不错的独立小洋楼在近郊,平日里来往走动的朋友极少,正是清净的好去处!而据在那个时空关于“回归”的重重估测,李迈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一直试图联系自己的人,既然他是知道内情的,正好也不用避讳解释罗嗦许多!而更重要的是,李迈克不爱管闲事,作为哥们儿也够义气,住到他那里,绝不比担心风声走漏! 子休想到便行动。不过,在拦出租车前,身上的行头还是得换换的。虽说李迈克不爱管闲事,但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穿古装挺大肚的雷人模样,这是会被抓为把柄供日后吵架扯皮时揭短用,短则十年长则一辈子的!-_- …… 164第三卷 尾声 第四章 打劫 这座一线特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商场、购物中心。 随随便便进了附近一家百货大楼,不到十分钟,子休就选好了两套衣服,在试衣间里换上一套直接不脱了。衣服宽松肥大中性的设计理念,正好将他见不得人的肚子和过于清秀的样貌掩饰得恰到好处。 买单付钱的时候,子休总算盘点到老太太出现的一大好处,就是给了自己一打百元大钞。似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尤其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所以,老太太的这一贡献是不容抹杀的。 搞定了衣服,提溜着几个购物袋,子休转身欲离开商场投奔李迈克,却在无意间瞥到位于商场出口的广告栏里码放的一叠花花绿绿的促销传单。 传单上的内容,子休无心在意,被吸引住整个心神,只因为上面的图片是一台醒目的笔记本电脑。 或是睹物思事,仿佛有一道亮光倏然划过混沌漆黑的思维记忆空间,随同的是全体脑部神经以及脑细胞像被电击了似的一丝剧烈但极其短暂的麻木疼痛,终于,子休回想起了在异时空的最后一个画面,那是南宫度把他的心肝宝贝——笔记本电脑——狠狠摔在地上的景象!>_< 脑海里不可自制地一遍又一遍如录像带重播一般回放当时火花四溅的场面,子休的心就止不住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痛。他不自觉地佝偻着身子,手按在心口处,越想越激动越愤怒,这愤怒几与杀父之仇、夺子只恨无异!他越回忆,心越像是被扔进滚油里煎熬,这样的感觉,比失去孩子的父亲更痛苦! 瞠目狠狠盯着那传单上的画面,他佝偻着的身躯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止不住地发抖颤动,是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才能勉勉强强稳住呼吸,稳住想揍人、摔东西、发飙的冲动!最后,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让立于他身后不远处对她的身体、精神状况貌似存有担忧的商场保安暂时停住了欲要上前来询问的举动! “Shit——!”以一声恶狠狠的低咒算用作强行巩固心神的良药,子休明白,若非突兀且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时空,自己当时是必然会找南宫度拼命的,就算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不过,他也更清楚,现在再气、再恨也无济于事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不用再见到的人,不提也罢……最重要的是,想提、想找南宫度泄愤、出口恶气也没门路啦!可恶!>_<!!! 若就这样离开商场,心里势必憋得能得心脏病,最终,子休毅然转身,到楼上电子产品去,精挑细选了台笔记本电脑,心情才总算舒畅了一点。 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他匆匆下楼,除了商场,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近郊李迈克的私人小洋楼。 没想,才回到“前世”,第一天,就领教到什么叫——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区区不过思念的时间啊,这座城市的治安状况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是啊,谁能想到,大白天的(好吧!下午五点多,夕阳正西下,姑且算作大傍晚的),随手拦两出租车都能遇上打劫的? 一开始,子休察觉到窗外的景物不甚熟悉,还以为是城市发展日新月异,新建了太多的建筑或者新修了道路,再不然是临时交通管制等等状况,故也没有吱声,低了头继续摆弄自己的新电脑。 然而,待车子行进了近个把小时了,车窗外夕阳下去了,落日的余晖都快散尽,天色更渐昏沉,车居然还没上通往李迈克家所在小区的高速路,他心里头就不免起疑了,但也还仅仅是怀疑这出租车司机为了多挣几个车资不老实故意绕道而行。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又刚刚“回归”现世,对这个失控的事物多多少少有几分生疏不适应的感觉,子休也不大想跟这样的人争执起冲突。何况,副驾驶位上还坐着据说顺道的另一名中年男乘客。或者,这司机还是打着顺路的皇子忽悠自己先上车,这会儿打算先送了实质恐怕不怎么顺路的先上车的乘客再说? 这样的状况,子休其实也不是第一回碰上了,心里自认倒霉催的,他便只是不耐烦地催促了司机一句:“怎么还没上告诉啊,师傅,你确定你没走错路?” “快了,先送这位先生!”司机还果真毫无愧色如是答道。 既然如此,子休也懒得多费口舌了。当然,这其中也是考虑到很现实的一点因素——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想打到辆去近郊的出租车不容易!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行到一处信号灯口,按信号灯指示,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按说,这并非下车的合适地段,然而,那一直很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乘客却突然推门下了车。 一脸若无其事的,男子转身挪步,开了车门后。原来,并非他到地方了强行下车,而是换座位到后排来,一屁股坐在了子休身边。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子休从笔记本里抬起头瞥了男子一眼,心下不自禁涌起一丝纳闷:“这人搞什么啊?有必要换座位吗?” 却尚未来得及怀疑这事儿不对劲呢,猛然间,男子就动作极其迅速的,不知从什么地方逃出来把银光闪闪的水果刀,一下抵到了他的腰际,同时,还凶着一张肥肉纵横的脸,沉声威吓道:“别动!抢劫!” 165第三卷 尾声 第五章 神迹 “MyGod——”张嘴却只是在心里一声惊呼,子休不由自主地翻了翻眼珠子。 或许是在那个封建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制度的异时空遭遇了太多太频繁的生死攸关的危险考验,无意中竟提升、历练了胆魄,此时,突然遭遇抢劫这档子事,他倒并不十分惶恐、方寸大乱,只是忍不住先哀叹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命运多舛、不是一般的时运不济、不是一般的流年不利!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呀……! 枉老太太自称什么天下第一神算天师,曾为多少多少人消灾解难、驱邪除瘟,可怎就不给自己的孙子算算今日运程给个提醒,再不济来点暗示也行啊!>_< 当然,抱怨归抱怨,心态好归心态好,生存权还是要争取的!毕竟,身上所有的财物都被抢走的话,挺着大肚子走去李迈克家是很有点难度的:“大哥,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得想清楚啊,这大姐的事儿不是随随便便挂在嘴上说着玩……” “少废话!给我老实点!”打劫人大概没料到被打劫人会比自己的话还多,更重要的是这番话是由被打劫人镇定从容说上的一溜儿理,故而,身为打劫人,男子警告的话追加得有点儿晚,又或者,本就身心几张,突遭次异象就更紧张了,他竟没有如影视剧所展现的惯常桥段,恶劣地不上一顿拳脚以加强警示的效果。 不过,即便是对方真忘记了踢打自己,其想要的效果还是达到了的,子休识相地闭上嘴。实际上,他即兴说这么几句话,本就不是真想劝持刀男子放下屠刀终止犯罪的,而是试探那自豪发起一直一声不吭亦未见做任何帮助、抵抗或向外界请求支援之举动而始终保持沉默继续开车的司机的,如此看来,司机跟这打劫男恐怕是一伙的! “唉……”眼睁睁看老太太给的巨额钱财包括才到手的笔记本电脑以豹的速度迅速易了主,再听得劫匪几分神经质的雀跃语气道什么盯你很久了、终于得手了之类显示其行动原来是早有预谋的话,子休愕然、恍然、郁闷、唏嘘兼埋怨老太太给钱的时候太招摇以致自己不幸沦为劫匪惦记的目标之余,本盘算着劫匪劫完了财总该会放了自己,却哪里料到,车子一路颠簸着往前行驶,两劫匪竟丝毫没有要停车放人的意思! 失了,车子前进时都是左颠右簸着的,足见外面路况不可能是属城区范畴的平坦宽敞人流量大的大街!再眼观窗外天色愈发暗沉了,五彩的霓虹灯亮起、闪烁而后变得稀疏,最后,周围只除了汽车灯光就一篇黑漆漆,显然是到了个荒凉而无人烟之地! 子休紧张骇然,心头终无法自制“咚咚咚”大气古来,直怀疑此二位莫不是想弄个杀人灭口、罪加一等吧?这下问题可就闹大了! 要说,子休自认也没说啥刺激人的话,这两劫匪怎么就认定会夜长梦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了事呢? 百思而后得其解,他想:莫非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合作。太过镇定了以致适得其反?! 非也非也! 实际的情况是,两劫匪并非要杀人灭口,也并非是对子休过于冷静的表现有所忌惮反起了杀心,而是,他们原本作案的首要重点目的就不在于劫财,而是要劫色!-_- 眼见两人在车外一阵交头接耳、嘀嘀咕咕间或有“剪刀石头布”的动作,最后,由中年男子先行向被锁在车内出不来的自己走来…… 姑且算天色已晚他二人眼拙、姑且归咎于今日所采购的衣服其上身效果国语雌雄莫辩吧!但是,当中年男子在打开车门把自己弄下车的过程中,不但猥琐粗暴地摸了自己胸前好几把,更冲自己骂骂咧咧了好几句“臭婊子”时,子休终于忍无可忍地暴怒了!他就算是死,也得死得有尊严啊!>_< “去你MD,看清楚了,老子是你祖宗——!”出离愤怒、破口大骂,同时恶狠狠奉送一把饱含有火气、怨气、杀气的单腿旋风踢,就是连子休本人亦始料不及的快速出脚,动作之利落几乎全然未受大肚子的影响(最主要是忘了这档子事)便一气呵成。 待几秒钟后回过神来,只见,身材告状魁梧的中年男子形如狗吃屎一般趴在地上,哀叫连连,居然半天起不来! “嘿!还真神了!”虽还心有几分余悸,小心翼翼安抚自己臃肿的肚子,不过,子休更大大惊愕于这殊死一搏竟能取得如此显著堪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成效! 受欺压太久了,他都差点忘记了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但曾系统学习过搏击术,而且,在那个异时空也是修习了一些武术基本功的!如今,陡然遭遇不测,受在南宫度面前不知不觉养成的忌惮、委曲求全之习惯的影响,他倒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完全具备反抗能力的!不过,身材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就仅仅凭所学的皮毛功夫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仗着有刀子在手边耀武扬威拽得跟什么似的中年男人一脚踹翻了在地? 简直是特大喜讯、这辈子最出乎意料的惊喜啊! 心中顿时升起豪情万丈,直感觉自己如大力水手刚吃完菠菜,浑身孔武有力,子休跃跃欲试,很快管不住自己,主动冲上前狠狠给了那估计是见同伙出师不利、悲惨罗马而犹犹豫豫不敢冲上前来的司机一记侧旋踢! 神迹再次出现,目标一击即中,身形绝对比子休肥壮的司机应脚比中年男子更惨的被踢得一个趔趄,脸先着地,跌进了旁边的烂泥坑! “哇嗷——!”情不自禁模仿功夫巨星李小龙的经典尖叫声,子休是自己被自己前所未见的厉害伸手给惊呆了!是被欺压得太久,终于尝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的兴奋! 除了人的潜能无限、人在面临危险或死亡时的强大爆发力之说,更加合乎情理与现实的解释恐怕是——成功只属于有准备的人!学过的东西总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而且,虽说在异时空时,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练的那些,只能算得上是技艺严重不精的三脚猫功夫,但是,若只拿来对付现代人、普遍处于“亚健康”状态严重缺乏锻炼的现代人、尤其是用在像两劫匪这样绝非练家子反疑似有“三高”的现代人身上,就基本是手到擒来、绰绰有余的!哈哈哈…… 自救的勇气、信心因为尝到胜利的甜头一路呈直线状态飙升,子休欢欣鼓舞,夺回了财务不算,还想连带着要借机出一口笔记本电脑连遭劫难的怨气! 不但对着两“卧倒”的劫匪拳打脚踢,更谩骂不止:“TMD!瞎了眼的,敢抢老子的电脑,不要命了啊你们!看老子今天不走扁你们!NND!打劫到老子头上来了!还学死淫贼劫色?看清楚了老子是男是女!靠!欠阉!*&%¥#……” …… 166第三卷 尾声 第六章 警察 “呼——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到子休“迁怒”暴打两劫匪即将步入尾声时,突兀的,附近的黑暗里响起几声低嗡却沉厚的貌似是被扩音喇叭放大的呼吸声。 闻声,子休警惕兼诧异地停住了施暴的拳脚,心里头不自禁犯嘀咕:这么晚这么偏的地方,难不成还有人在附近? 下一秒,就听得一个的确是被扩音喇叭放大了数倍的声音如是郑重喊话道:“牌号***车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立刻放了人质!放下武器!&%¥#*……” 再熟悉不过的警匪对峙台词,当然仅仅是曾经在各类媒体上获悉的台词,实际亲身经历一回,子休着实深感意外惊诧!再说了,他可还没来得及报警啊!什么时候,警察的出警效率高到了“不报自到”的程度?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两劫匪其实早就被警察给盯上了? 却还真的是警察赶到了!而且,其中一名便衣正依托周遭浓郁夜色的掩饰,悄无声息地靠近子休所在的案发现场。 脑子里正忙于紧锣密鼓思虑应对突发状况之良策,子休自然没能及时察觉到这一点,故而,当猝不及防,骤然被人从背后大力锁住双臂时,他狠狠吓了一跳。 只道是劫匪狗急跳墙、濒死反击了,他条件反射地大力挣扎反抗起来,直至听到背后的人厉声自报家门“别动,警察”,又确认两劫匪依然形象狼狈地“瘫痪”在地上时,这才如梦初醒般扯开嗓子大喊冤枉:“哇啊,抓错人了,他们俩才是劫匪!我是受害人啊!警察叔叔!”>_< “……”身后的警察叔叔闻言,非常明显地全身僵了一下,没有吭声。 但是,接下来,子休却并未得到预期的误会解除、人被松开的待遇,反而被对方更紧更大力地反扣住了肩膀,只听得一串低幽的、被周围混杂的声响搅乱得七零八落的人声:“……#¥%&*¥……” “咦!?”不合时宜突起的夜风,吹得事发地周遭田间里一片片经济林地的树叶“簌簌”作响,又夹杂着越来越近的断断续续、沙沙作响的扩音喇叭声,两厢夹击之下,子休完全听不清楚背后的警察说的是什么,只模糊不清地感觉对方大概说了“你怎么怎么样”之类的话,但不予以理会,倒是更加地忧虑自己现如今这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若是被警察带回警局调查或协助调查,最起码,要如何解释一个“有孕在身”兼未成年的人哪里来的能耐将两牛高马大的青壮年男劫匪打趴下并致使其受了严重的皮外伤?就更不提该如何应付录口供、如何过身份这一关了! 诸如,被要求叫家长或者是查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那是玩我那不能令其出现的,故而,此时,在子休看来,唯有不跟警方车上一丁半点儿关系为妙! 心里如此一番打算,最佳方案莫过于溜之大吉! 反正也不是自己犯了罪,受害者、证人更恐怕不止自己一人,更重要的是,天色太暗了,警方根本就还没看清自己长啥模样,这正是混进人海里再找不着的最佳条件,子休遂急于脱身,却偏巧不偏,被随后赶来的警车打出来的刺目灯光照了个正着。 而就在此无可遁形的“曝光”瞬间,刚刚闹腾得挺HIGH的风恰巧停了,树叶不“簌簌”作响,喇叭也偏巧处于安静状态,他清楚地听到了自警车上跳下的又一名警察冲着自己所在的方向(估摸着就是冲自己身后的警察叔叔)喊了一句:“骆队,情况怎么样?” “骆……骆队?”心脏不由自主敏感地随着一个“骆”字紧缩了一下,到这节骨眼上,子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不听大脑指挥自顾自颤抖着。 再细心感受一下,其实,这并非只有他一人在抖,站在他身后突然行蛮力将他的身体扭转过来的、迫使他与之面对面的骆姓警察也在抖! 这阵仗,说实话,不需要多寻思,光凭直觉也可以感知该警察的情绪非常不对头!何况,对方几乎掐进自己肉里的指甲,那股死死箍住自己双臂的奇大蛮力,令子休先前升起的功夫巨星的自我感觉良好心态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强烈错觉自己是对方的杀父仇人才招如此激烈地对待! 难道,就因为抓错人了,该警察的自尊心强烈受刺激了? 紧张之下,子休不由愈发慌了神,只能一个劲儿埋着头往自己的衣领里钻,哪里敢与对方对视,令其将自己的相貌记牢了好遍发通缉令啊!>_< 也是全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骆姓警察的言行举止上,就算听到了什么也权当是耳边风即可过虑掉,僵持间,子休急中生智,一个猝然地扭头,以下巴示意田间树林的某个方向,故作惊慌急切地大喊:“别让他跑了——!” 随即,趁着警察果然集体上当分身的刹那,他果断快速猛一抬头,将反扣住自己的人给重重踹翻了在地,再顾不上提溜刚刚才从劫匪手里抢回来的几袋子衣服,只顺手捞起笔记本电脑,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撒腿狂奔起来! 又一次,承师于柳吾夷的轻功发挥了其前所未有的速度与潜能,几乎一路没敢大口喘过气,子休奇迹般跑出了好几里地。 大脑因为剧烈的运动耗氧几乎呈一片空白的状态,凭着避险的本能,他回过头去再三确认后面没有人或车追上来,才敢松下一口气,机械地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着隐隐有一丝疼痛的肚子。 半天缓过气来,眼见周遭并无异动,这才提提胆,朝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应该是亮着路灯的高速路走去。 也许,真有所谓的否极泰来。即便是慌不择路,开溜的大方向却也把握对了,子休真的顺利站在了高速路边,且瞪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拦到了辆“正常”的出租车。 …… 第三卷 尾声 第七章 熊猫女 当子休有惊无险终于抵达李迈克所居的小区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因为从来没有在脑子里记住过李迈克的电话号码,故而,这会儿他也只能是不约自来造访。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在稀稀疏疏的小楼间兜兜转转,总算是找着了那外表因为屋主李迈克的古怪嗜好而装修成了仿佛长年失修而显得异常陈旧破落甚至呈现可能闹鬼之衰样的二层小洋楼。 此时,房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一扇窗是亮着灯的,当然,也不排除是那又黑又厚的窗帘“作祟”。但,子休“叮咚、叮咚”按了好一会儿的门铃,亦不见有人出来回应,看样子,李迈克似乎是真不在家。 虽然说这地方本质是属于现代大都市的范畴,但春天的夜晚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丝凉意,子休可不打算挺着大肚子在屋外傻等,而恰好几年前没有穿越那会儿,他是来过这里几次的,也有意无意地得知了房子的备用钥匙具体所在,故而,很快,他就熟门熟路地从一处人工草皮下翻出来钥匙(也亏得李迈克这么多年还把钥匙藏在老地方),自行开了门进屋。好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好友,他想,李迈克是不会介意的。 屋内的装修风格跟屋子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倒是有些差别的,但并非大前提上的格调差别,而是比外表更显得阴森、更给人时不时会闹鬼的错觉!黑咕隆咚的犄角旮旯很多,大面积光照范围的灯很少,家居饰品一律黑灰色,只出了精心摆放陈列的诸如骷髅头、木乃伊之类奇奇怪怪的道具仍保有其本来的色彩面貌……但,即便如此,鬼气森森中其实也是简洁而不失华贵的,同时,还非常的干净整洁!因为李迈克极讲究家居环境卫生,会亲自动手两天一小扫除、三天一大扫除!这一点,子休自叹不如! 言归正传,打开室内所有要么昏黄、要么青绿的壁灯,子休以最快的速度到各个房间里扫描一圈,确认李迈克确实不在而不是睡死了后,他才有些心情触景生情——因为看到满屋子里家具的摆设包括样式都还跟四年前的时候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样熟悉的画面令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对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的熟悉、亲近,即便李迈克这房子委实是另类非主流了些,但心中还是不无感叹的。 本是计划在沙发上安安分分坐等主人回来的,因为据了解李迈克从不在外头过夜,想必眼瞅着近午夜十二点了人也该快回来了的,不想,等了小半天竟迟迟不见人影,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兼眼花了,子休不得不再打破自认良好的礼仪修养,冒昧到厨房倒了一大杯白开水的同时,顺便从冰箱里翻出所有不需要加工就能吃的食物果腹。 待吃饱喝足了,又奔浴室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 意外发觉李迈克还挺讲究生活情调和品质,浴缸边不仅摆放了几盘蕨类植物盆栽,更整齐码放着一排各式各样味道的泡泡浴盐、足盐。子休自己是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的,不过找半天也没找见香皂、沐浴液之类的洗浴品,他只好顺手享用一款,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薰衣草泡泡浴。 鉴于刚刚“走为上策”时,只抢救了笔记本电脑,故而,出浴后,又只能再次冒昧借穿李迈克的衣服,从主人房的大衣柜里翻出件对现如今的他而言稍显长大了些的睡袍暂且套在身上。 一切搞定了,躺在客厅里**的沙发里,子休感觉自己整个人就此跟着松软懒散得像一只猫。 下意识地排斥再回想来的路上遭遇的那些不愉快事件,他一口气把沙发旁边触手可及的矮几上码放的所有遥控器挨个儿按了个遍,一时间诸如电灯、空调、加湿器、电视、DVD、音响等等电器统统被打开来。 之后,他又迅速启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李迈克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数码相机,心里想着要尽情地感受一下脱离已久的又有了更进一步发展的真正的电子、电器时代,行动上却是刚拿起相机准备自拍,就立刻顾虑到不可以留下自己此时雌雄莫辩的模样遗为日后某人可能的把柄,继而又计划了一下明天要去理发店剪个头发,于是,毅然放下了相机,改把头埋在抱枕里慵懒地听音乐、打盹儿……直到差点儿睡着了,才恍然记起这里可不是自己的家! 遂又强打起精神,坐起身,瞟一眼客厅里的大钟,都已经过了半夜一点了,李迈克居然还不回来……呃。等一等! 冷不丁捕捉到玄关的方向“咔嗒”貌似是门外有人在用钥匙开门的动静,本着“说曹操曹操就到”的心理,子休想当然地认定是李迈克回来了! 瞬间,他的困意倦意全消,精神抖擞、情绪亢奋中略带一丝近乡的情怯心理,整个人手足无措,“噌”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犹豫片刻,欲闪身躲到门后头,给老朋友兼老对手一个Surprise! 可惜的是,没能及时用上轻功,行动不可避免受大腹便便之影响而慢了一拍,才刚刚奔到离门尚有两米远的距离,门就“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很大的动静,应该说是不仅仅反常,更似蕴含有极大的负面情绪! 所以,子休没能成功完成给对方一个Surprise的计划,反而被如此巨大的声响给吓了一跳,一时半会儿竟没缓过神来,呆呆地立于原地,忘了动作! 当然,这其中更重要的是因为——来者并不是李迈克,而是个顶着一头火红卷发、脸上抹了太浓艳的妆容,以致无法简单地从肤色上辨认其是来自东方还是西方亦或是拉美洲的高个女子! 除却女子的眼圈有着醒目得不正常的黝黑,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熊猫”二字,经由一再眨眼辨认,子休觉得自己此前应该是从未见过该女子的,就更谈不上认识了! 而熊猫女显然也是意外于子休的存在的。 她保持着以脚踢门的动作单立在门口,怔了半晌,方有所行动。只是,这个行动……未免比她深更半夜开门而入更加地出乎子休的意料! 第三卷 尾声 第八章 李迈克 “啪——” “啪——” 左右脸颊已然不幸被熊猫女各自突然袭击了一巴掌,子休的大脑才终于由茫然呆怔的状态恢复了正常的思维活动。 那么,究竟该两掌打得有多么的凶残呢? 是的!是凶残!直观可见!它们令子休终于如梦初醒、强烈地认识到:在过去对那个异时空南宫度的丫头星移的评判上实在是失之偏颇、有着太大的夸张!人家星移的那一巴掌岂能及今日这熊猫女的功力之十分之一啊!>__< 莫名其妙被扇了两耳光,在“凶案”发生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子休先是强烈地感觉到脑子里轰然一震,两耳便骤然开始嗡嗡作响,脸更在短暂的时间里宛如麻辣火锅般疼痛难忍,随之,麻木与刺痛、灼烧的感觉一轮强过一轮地袭来,连熊猫女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听入耳都如同是天外飞声—— “……好你个小三,不要的SAO货*&%¥#……不就仗着比老娘我年轻一点,你拽什么拽*&%¥#……MIKE!你个死混蛋*&%¥#……老娘%¥¥##@……你居然还敢搞大别的女人肚子*&%¥#……我跟你没完!NND,你就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 这令子休听得不甚清楚明了的咒骂之后,是“哐啷”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最后,只听的又一声“砰”的巨响,门被熊猫女从外面狠狠扣上了。 这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啊,杀气腾腾踢门进屋,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甩“路人甲”两巴掌,继而,泼妇骂街,摔了据悉乃李迈克毕生珍藏无数,留下满地的碎片狼籍,人就敢这么理直气壮、堂而皇之的一走了之啦?! 边龇牙咧嘴倒抽凉气,边用指腹轻抚自己痛得快要喋血的双颊,子休完全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哪里想到更悲剧、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还在后头呢! 就紧接着熊猫女摔门走掉,他的耳畔骤然响起一串更令人惊心动魄的……婴儿哭声? “呜哇……哇……”的确是婴儿的哭声!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O_O! 惊骇之下,子休下意识的动作是——低头看自己的大肚子!却是肚子并无丝毫的变化,依然保持着鼓鼓囊囊的状态,他又不禁心生诧异…… 片刻后,才如梦初醒般醒悟过来,自己明明是个大男人,明明是被下药假孕,何时竟神经兮兮到了如此地步——居然形成条件反射,怀疑是自己临产了?!简直就是滑天下之打稽!奇耻大辱!整个一神经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啊!!>__< 自我厌恶、怨愤至极,待再有心情循声搜寻声音的出处,子休终于发现了门口多出来的一个天蓝色的绒布婴儿睡袋。 很明显,声音就是从这个睡袋里发出来的!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从睡袋里面伸出来的一双不停挥动的“袖珍手”,同时,对方的哭声愈发地响亮了:“呜哇……呜哇……” …… 子休不清楚自己昨晚(或者说今早)是几时睡下的,当然,在有此迷惑前,他更意外自己居然能睡得着(被不亚于机场、火车站的高分贝噪音持续攻击兼躺在不熟悉的床上还能稀里糊涂地睡着了,这之与子休不可不说是个奇迹!) 日上三竿,当被聒噪的外部环境从睡梦中吵醒时,他还迷迷糊糊的,没有从昨夜差点被小婴儿的哭闹逼疯的苦难、混乱境遇中解脱出来,条件反射的举动是手脚并用,慌里慌张四下里摸索找寻奶瓶的踪迹,眼睛尚半闭着,嘴里跟和尚念经一般嘟嘟囔囔:“喝奶……喝奶……” “喂!醒醒!喂——!”那个聒噪的“外部环境”继续以极其不友善的口吻在并不大的空间里大声嚷嚷着,同时用力将床铺拍打得“砰砰”作响,“喂!我说你听到没有?!快给我起床啊!” “啊?嗯?”因为睡眠不足又是非自然醒来,头晕晕乎乎、昏昏沉沉的,子休不得不继续着半睡半醒、精神恍惚的状态。不过,潜意识里,他是极力想要响应这份聒噪的,故,他的眼睛努力再睁开了一点,视线亦由此清晰了许多,循着人声反应迟钝地缓慢转动着头,直到,一张熟悉的久违的面孔跃入眼帘。 对方显然立刻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暴躁的情绪稍微有所缓和,但依旧保持着双手插腰、愤怒立于床前的姿态,严肃或者更具有几分警告意味的口吻,入开机关枪一般一口气问上若干个问题:“喂,老兄,你谁呀?怎么跑我家来了?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私闯民宅?!外面的东西是不是你摔坏的?那个是我的宝贝!你赔得起吗?再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可要报警抓你了!%¥#@……” “呃……”因李迈克终于露面的特大喜讯冲击,而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心潮汹涌澎湃、激动得几近不能自持、被吵醒后的头脑不清醒更“呼啦”一下抛到了九霄云外,登时彻底清醒过来的子休,在心里不自觉连连直叹李迈克这咄咄逼人的脾气四年了还是一点儿没变,长久没有“训练”,猛然遭遇这一串紧凑盘问的袭击,他还真有几分无所适从,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雄辩不如直接“出示”当年与李迈克玩某项竞赛时设下的暗号,以便后者可以更快更准地确认并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遂忙不迭地理了理额前蓬乱的头发,正了正脸色,截住对方如瀑布倾泻的滔滔不绝,道:“网球王子!” 没有超出预期,李迈克脸上的表情在听到这四字的暗号的瞬间猝然呆愣住了,双眸亦即时涌上深深的错愕、惊奇、质疑等等情绪的综合,并同时瞪得鼓圆鼓圆,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才像恍然悟出了什么来,不确定地对曰:“……福尔摩斯?” 竭力压抑着满腔的兴奋激动情绪,子休认可地点了点头,继续提下一句:“Your till have lot ** one towonkon!” “You see,but you do not to bsenve。The distinction is clean!”再异乎寻常的谨慎地对上一句,李迈克脸上的惊愕神色几乎要超出言语可形容的范围,他说话都不自觉结巴了:“你,你……是马克?你是马克·里拉?!” “是我!”肯定地微微扬了扬眉梢,心有几许欣慰,是的,果然还是李迈克与自己最“心有灵犀一点通”!无需再费唇舌了,子休郑重向老友伸出了手:“李迈克!好久不见了!” “马克?是你?真的是你?马克·里拉!你回来了?!”基本是出于本能才伸出手来与全然变了模样的老友对握了一下,李迈克仍沉浸在不敢相信的惊愕中。 不过,这样的状态仅仅维持了不到十秒的功夫,他就毫无征兆忽地一把扯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不但一蹦三尺高,更欣喜若狂地跳到了床上,双手跟猫头鹰的爪子似的紧紧地扣住毫无防备的子休的双肩,大力地摇晃起来! 边摇,还边跟个范进中举一般又笑又叫:“额的神啊!你小子‘千呼万唤始出来’、总算现身了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哈!我又成功了!我成功了!YES!啊哈哈哈哈哈……我又成功了!%¥#@……” 比起尽快解救自己的双肩以防脱臼,虽然挺诧异对方比自己更盛的喜悦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点,也好奇自己在李迈克心中的地位什么时候到达了如此重要之程度,但是,子休更急于了解、想破解的是自己一直惦记着的穿越内幕,李迈克所谓的“成功了”指的是什么? 待李迈克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试着求证道:“Karupin果然是你弄过来的?还有MSN上的留言……” “对!没错!是我!都是我干的!”仍喜不自胜的李迈克异常急切、爽快更是得意洋洋地承认了自认为的杰作,紧接着,甚至反过来邀功,“怎么样?佩服我了吧?你小子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害我好找!靠!居然跑去整容,还染头留了长头发,哦,连皮肤都给染了?” 第三卷 尾声 第九章 孩子 整容?染头?留长发?染皮肤? 这可是完全迥异于自己真实遭遇的出其不意的说法,子休不无“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恍悟,下意识扯了扯自己及腰的长发,他才意识到或许昨天奶奶看到自己时表现得并不十分惊愕的原因,搞不好怕也是跟李迈克一般主动诉诸于现代高度发达的整形美容医学了?那,如此看来,李迈克似乎也并不很清楚自己穿越的个中内情……不!不对!有整形把身高给整矮的吗? 疑点如森林迷雾重重,太复杂蹊跷了,子休没有足够的耐心精琢细磨,遂直截了当问李迈克:“你知道多少?到底是谁干的?有什么阴谋?你所谓的‘成功了’是什么意思?” “啊?”被老友突然转为严肃紧迫的口吻与面无表情的神态震慑到,尚还在兀自“疯癫”着的李迈克呆怔了几秒钟方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赶紧儿回归到“正常人”的状态,谨慎寻思了片刻,反问道:“不是你被人工智能劫持了吗?说起来,你这回设计的自动防御系统还蛮厉害的吗!我攻击了很多次,都被它给整得自动关机!” “被人工智能劫持?!”又是一个自己从前想也未想过的说法!子休震惊之余,更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躁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失踪跟人工智能有关?” “呃……”难道不是?更进一步地感觉到友人说话的口气与情绪不对头,至少是存有不自知、意外的情感,本还以为会因为自己的黑客行为而获责骂暴打甚至刑罚,但现在却并非如此,李迈克不禁想当然的朝自己以为的另一可能改口反问,“难道,是你在故意刁难我?” “刁难?”子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就是吃饱了饭撑的也没时间找李迈克的碴啊! “都不是吗?”再次略读懂友人的表情,李迈克换而猜想,“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这几年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网络上都不见你的踪影,害我好找啊!你是不是在躲谁啊?这模样儿简直是完全换了个人啊!连声音都变了,别说你欠高利贷了?还是……别告诉我,你其实是恐怖分子、基地组织成员?” “……你想太多了!”除了翻白眼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子休对李迈克如此不着边际的猜测颇感哭笑不得。不过话说回来,他自个儿穿越时空的论调似乎比此更荒唐无稽啊!>__<算了,时机尚未成熟,为免被此人取笑,还是暂且不提了吧! 这么打算好,子休便不再试图从李迈克处打探什么,很快转移话题,道:“对了,借你这里住几天!” “行啊!随便住!”只关心自己成功偷袭了曾被友人引以为豪的人工智能,李迈克倒并不在意友人的避而不谈行为,满口答应对方借住的事,这才想起问呈现眼前的奇怪现状:“马克,你这脸是怎么了?咋肿得跟猪头似的?” “猪头?”经此提醒,子休恍然想起来昨晚被女人甩耳光的事,当时被小婴儿一闹都忘了及时采取点措施活血化瘀,难怪一觉醒来总觉得眼睛睁不开,原来是脸终于肿起来了啊!>__< “你别动,这还没过24小时吧?我给你弄点冰块来敷敷!”李迈克还挺会关心人的,及时制止了子休欲要下床照镜子的动作,边往外走边道。 片刻,他取来冰块给子休。因为子休脸上有隐约的手掌印痕,他多少猜到点什么,不禁更添几分好奇:“你这怎么弄的?被打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打你?” “熊猫女!”一提起这莫名其妙的事件和莫名其妙的女人,子休更气不打一处来,边举着冰块敷脸,边义愤填膺将昨晚发生的事回顾了一遍。现在想想熊猫女骂的那些话,十之八九是李迈克在外惹了一身**债,害自己做了替死鬼炮灰?!>__< 然,李迈克听完事件始末后,却是毫无自知之明,反一脸的诧异:“熊猫女?你说女人?什么女人?” “火红卷发,眼圈抹得像国宝大熊猫的!” “没见过这号人物啊!”李迈克再次肯定自己对友人所描述之女子毫无印象,但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潜在意味,忙不迭为自己澄清,“马克,你要知道,兄弟我可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你几时见过我在外面勾三搭四?再漂亮的女人咱也是正眼都不瞧一下啊!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可就忠贞于你一人了呀!马克!” “靠!别瞎说!”被同性爱慕怕了,子休条件反射心生慌乱,立马急迫地打断李迈克惯常的胡诌。以前他是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无聊开开玩笑而已,现在倒还真有几分担心迈克这小子从小挂在嘴边的话别一不留神就掺了真! “逗你玩呢!你当真我还不愿意呢!”好在李迈克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意外“被拒”上,除却为个人黑客生涯又取得更进一步辉煌的突破而亢奋自得,他不经意留意到了躺在床里被被子半掩埋的小婴儿。 诧异地将视线在婴儿和友人的脸上来回扫了扫,一番细致入微的对比后,他没忍住,再又打探道:“哎?哪里来的小孩啊?你的?什么时候都当爸了?居然连吭都不吭一声!不够意思啊!我都来不及准备点见面礼了……哎,你没结婚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搞出人命来了啊!孩子居然还要你亲自养?” “是啊——!!”本还在担心李迈克笑话自己敏感,此时一听对方这明显饱含挪揄的“连环炮”,子休顿时被刺激得脸色发青,“我还想问你呢!李迈克,这几年你没闪婚吧?这小孩不是你跟某个熊猫女搞出的人命吧?” “熊猫女?昨天晚上掌你掴的那个女人?”李迈克表现出很吃惊、意外的神情,但当把事件往自个儿身上套时,他就很是摸不着头脑了,想来愚人节还没到啊!“你在说什么呀?马克!几年不见,更幽默了呀!” “幽默?!”子休要被这不着重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弄糊涂了,何况昨儿个……不对!是今儿个早上都不知道几点睡的,大清早被吵醒,他的精神面貌本就不可能好到哪儿去,这一怒之下,更烦躁郁闷不耐烦了,干脆撒手不管,转身埋被子里继续睡自己的回笼觉,“给你看孩子差点没把我累死!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啊?!”随仍搞不清楚状况,但强烈直觉自己正被推卸烂摊子,李迈克慌忙“闪身”要躲过这“皮球”,“你搞什么呀?马克!说真的,这孩子到底哪来的?你不会转行搞人口买卖了吧?现如今风头紧,你可得悠着点!” “你才人贩子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孩子哪来的?自己问法医去!” “法医?你说你爹地?” “靠!干嘛非得找他!让你随便找个法医做亲子鉴定去!总之,那熊猫女指名留话了,让你等着接法院传票!” “亲子鉴定?传票?”李迈克还是不明所以然,但终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可不像是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了!“别睡呀!马克,你难道不相信我是清白的吗?我长这么打……那个,我还是处男啊!真的,马克……” “你处男关我什么事啊!”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够扑朔迷离了,子休坚决不再接管任何闲事,闭上眼昏昏欲睡,“你找熊猫女或者法官说去!别吵我,我要睡觉!” “喂!孩子可是你让留下的!” “……” “喂!马克!马克——!” …… 第三卷 尾声 第十一章 重新开始 对于子休而言,自己的世界是在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对于别人,尤其是对于与他的人生、生活有着密切联系的亲人好友,他的离奇失踪与重现之影响力却似乎连一根针掉进大海里所激起的涟漪都不及! 是的,回归过后,子休的世界一如四年前没有穿越的那会儿一样平静。只除了回归当天跟奶奶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借宿在李迈克家里,他便再未接触到任何一名亲朋好友。 这固然是有他刻意回避与本就在外结交甚少的因素作用,但,他也是意外于一向并不具备守口如瓶、低调做人之作风的老太太竟然真就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存在!当然,这仅仅是意外,并不表示子休希望有人来找自己。 事实上,古怪的表像只除了令子休更进一步怀疑老太太心里有鬼外,并没有激起他主动找上门挑事或者告之家人自己回来了的冲动!对亲人,尤其是对自己的父母,子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以他对那两位的个性的了解,他甚至怀疑他们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儿子消失了近四年的事!—___— 所以,生性孤傲、本就跟任何人的关系都不甚亲近的子休顺其自然的快速适应并继续过上了自己四年前的“宅男”生活。仿佛离开的四年根本不存在,只有查看日历时,才敢肯定光阴的的确确地走过了四年。 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即使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最终也将归于平静吧! 当然,这只是子休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则并非如此! 此刻,时值下午三点一刻,离子休意外回归“前世”的那个下午刚好过去五日整。 **市近郊,某居民小区内,上班族、上学族早已各奔赴自己的前程,留守的老幼病残亦未走出家门到各楼房之间的绿化带、水泥道上喧哗,致使环境本就清幽的小区内偶然的几声虫鸣鸟叫将春日午后依然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射到床铺上的温馨画面妆点得更为宁静悠然。 唯一与此祥和温暖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床上“摆设”着的一个人,蓬头乱发、眼圈发黑、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很长时间的柳子休!—___— 终于结束大部份时候是早睡午起、昼夜颠倒但不排除偶尔也会毫无规律可言的睡眠时间,子休睁着惺忪睡眼,动作有如蜗牛,颇显迟钝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他是计划穿拖鞋的,可是,拖鞋已于临睡前不知道被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不想费心神去找,他只得不穿拖鞋,直接光着脚丫子,踩过毛绒绒的地毯。又因为懒得挺直了腰板,于是干脆垮着肩膀、驼着背,三步伸一懒腰,五步打一哈欠地进了洗手间。胡乱但慢吞吞地完成洗漱程序,最后,大跨步几步,高抬腿一脚,好整以暇地蹲到了坐式马桶上面,解决某生理问题!—___— 这样不“坐”反“蹲”的姿势,光想想不用看也知道是明显怪异、不雅还非常的滑稽外加具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但,子休就是乐意如此!这并非是他从前的特殊癖好,而是自打在李迈克家住下那天起,他就正在养成的习惯! 原因?并不是因为在落后的异时空生活太久了,以致完全无法再适应坐式马桶,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享受当困扰自己近十个月的“大肚腩”终于在四日前恢复其正常状态后,满身上下如地下泉水般怦然持久涌起的身轻如燕、灵活如猴、神清气爽、如沐春风的**,以及扬眉吐气、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喜悦感、兴奋之情无以言表感! 是的!困扰子休近十月的“大肚腩”终于在四日前恢复了正常状态!事情的发生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这一结果的被发现颇带有几分出其不意的离奇感! 当然,也不能说是意料之外的事,毕竟曾有柳吾夷一干行医者的确切诊断!只不过,因为习惯成自然,因为此前子休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更因为疏忽大意,“大肚腩”突然恢复正常状态的确切时间段,已然不可靠!就姑且认定是在子休遭遇熊猫女掌掴后的那个凌晨吧! 具体被发现的时间,则是在那日强行将“弃婴”移交李迈克处理后。当时的情形,子休如今日这般蒙头一觉直睡到午后三点多才悠然转醒。亦如今日这般,他懒得找拖鞋穿,遂直接打着赤脚走过地毯到洗手间。而,就因为这样的一个习惯性偷懒行为,直接导致了一出意外事故的突然发生,也正是藉此意外事故的突然发生,引出了子休后知后觉留意到自己的大肚子“没了”的特大号外! 自然,若是严格追究起来,意外的发生绝对不止是因为不穿鞋子这一项偷懒行为。实际上,在此前一天的晚上,洗完薰衣草泡泡浴后,子休压根就没有整理过洗手间,故而,被他弄得到处是湿漉漉的水渍的洗手间,在隔天下午时分仍然一定程度地保持着水渍未干的局面! 或者,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吧! 那天下午,一脚踏进洗手间,子休就一个不留神踩上了一汪残留在地面未干涸的水迹,哪怕洗手间铺的是防滑地板,他还是非常不幸运(事后追究应当是必然)地没能把控好身体重心以维持身体平衡,导致脚下打滑,最终,但听得沉重低闷的“咚”一声响,他整个人就头先着地、四脚朝天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整个过程的关键就是在这摔倒的系列动作生成的霎那,只因为脑海里鬼使神差的情景再现,子休冷不丁回想起了曾经在毓风山游云谷的家中爬窗户避难时遭遇的险要了他的命的一摔,故而,他本能地快速伸出手,护住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肚子! 是的,令人意外的状况就着重在了这本能的一护上! 双手因为位置判断失误而猛地往下一沉,子休终于触摸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巨大变化——他的大肚子平了! 是的!大肚子平了! 当是时,子休满腹惊疑,完全忽略了屁股仿若被摔成两瓣的剧痛,一个鲤鱼打挺,身手却真出乎意料之灵敏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不得不质疑自己是否被摔成了脑震荡,以致产生了严重的幻觉?! 最后,当一切意外事故均被排除了,他才终于鼓起勇气低下头,难以置信地查看自己的肚子,事实胜于雄辩——是一如十个多月前的平坦的腹部,郑重宣告他柳子休不再是“孕夫”了! 直到那个时候,子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难怪乎李迈克早上见到他时,全然没有将他错认作女子,更没有意外于他的大肚子!原来,恐怕在那个时候,他的肚子就已经恢复原状了! 以上,正是造就子休连续几天的“蹲马桶”、肆无忌惮地以实际行动玩转高难度动作、挑战身体极限的缘由所在! 更直白一点,蹲在坐式马桶上完全就是子休情绪太过激动了、无法自持、情不自禁**个人情绪的表现,而这一表现一不留神已然持续了四天之久,并貌似有要培养成一大习惯的趋势!就因为,终于告别了“孕夫”时代,告别了属于那个异时空的最后“残余”! 对子休而言,这不可不说是继回归后有一天大的喜讯!历经十月折磨,他终于脱离了苦海!从此以后,不必再顾虑特殊身体状况而在行动上保持处处小心翼翼,不必再顾忌身体不稳从马桶上摔下来,更不必再顾虑弯腰下蹲会有任何的不适感……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再也无需双手托腰、双腿叉、步履蹒跚、形象狼狈、不男不女,再也不用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抬不起头来! 这是解脱!身体与心理一并得以解脱! 随着肚子的复原,现在的马克·里拉终于可以跟过去的柳子休说再见!就从四天前起,柳子休不再是柳子休,这个世界只有马克·里拉! 然而,事实当真是这样的吗?这真的是子休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吗?作为马克·里拉,他当真问心无愧吗? 不!在惊喜的背后,当望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本不属于自己的模样,当面对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子休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地承认自己马克·里拉的身份,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情绪困扰当中! 这个世界当真就只有马克·里拉没有柳子休了吗?不对!这不过是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罢了! 子休心里其实非常请画出,即便是摆脱了异时空的一切,他也不可能摆脱柳子休的阴影!因为,他所拥有的这具肉身是不属于马克·里拉的,而这又是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除非他死,否则,属于柳子休的肉身将时时刻刻正告马克·里拉的灵魂本质就是个卑鄙的“篡位者”!无耻的偷盗者! 从前,因为忙于应付外界接踵而至的事端,子休的心思并不曾着重在自己的身份上,但现在,当唯一可纠葛的就剩下这个,他不得不正视潜藏在自己脑海深处的那段此生不可能更不配再忘记的惊心动魄的记忆!那大概就是他穿越道异时空所见的第一个画面吧? 是在一个天昏地暗、雷雨交加的恶劣天气里,当时还仅仅只有十三岁、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的柳子休不个人安危毅然跳入湍急的暴涨的河水中,救了落水的他一命!而他……而他却忘恩负义地抢夺了救命恩人的肉身!夺去了那个孩子的生命! 如今,几年过去,面对着镜子里长高了、长大了却依然清晰可见那个孩子当年清秀模样的柳子休,面对一个有着跟自己混血儿高个子、黄头发、白皮肤完全迥异的外貌的清隽少年,面对本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样貌、气质,子休无时无刻不承受着良心的谴责,他无不茫然,无不惶恐! 越是照镜子,越是令自己无可遁形,他就越不确定镜子那端站着的究竟是谁?甚至怀疑,自己莫不是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疾病?不!不是怀疑,而是希望!他希望自己就是个产生的多重人格障碍患者!这样,至少,那个孩子的意识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存在在这具身躯内!至少,他没有全部夺去那个孩子的一切!然而,这又可能吗? “这是不可能的!”脑子里再三坚定、刻板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子休沮丧之余,不由得要痛恨自己的理智与清醒! 无奈至极,每思及那神秘却也无可挽回的夺命意外,令他深表遗憾的,就只有转嫁到那个孩子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柳吾夷身上。当然,这其中更有他本人对一个舐犊情深、爱子心切的父亲的无限愧疚! 除了愧对柳子休的生父,在“转世”成为柳子休的“替代品”、在与柳吾夷的朝夕相处中、在受到柳吾夷无微不至的父爱关怀、在被这父爱情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子休对亲情、对父亲的淡漠心境也早发生了变化! 显然,如今的他心里是将父亲的位置归予了柳吾夷的。故而,每每一想到柳吾夷这个“爹”,他就更忍不住加倍的情绪低落、精神沮丧、黯然神伤! 想到自己突然消失不见了,柳吾夷不知道又会担心成什么样子?想到曾经承诺过无论如何会孝顺柳吾夷,却食言得如此之快之突然……这样更深沉、更切身的体会父子亲情、家人间的牵绊,让时间不会倒流、奇迹不会常有的现实,令子休更倍觉苦恼! 虽然,时间过去仅仅只有五天,但因为隔着时空,却仿佛千秋万代已经过去,那种沧海变桑田、世事化云烟的沧桑、悲凉、孤寂的错觉尤为强烈!因为恐怕不可能再见了,时间就仿若化成了一道正在急速向纵深扩展分裂的空间洞,其中充斥的不只是永远的分离,更是惆怅、绝望、永无止境的悲伤! 子休是多么迫切地渴望能再见到柳吾夷,哪怕只能见上一面,至少,要向“爹”澄清事实,就算不奢求他能谅解,也要向他道一声珍重、再见!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恐怕,唯有弄明白穿越之谜,或才有一线希望吧? 因而,快速地适应并继续过上了自己四年前的生活,接连着好几天废寝忘食、黑白颠倒地忙碌工作,并非是子休无情无义、冷血冷心,而是他想要破解谜团的心情太过急切,为了能够早日实现再见柳吾夷的那一线可能,他只有将对“爹”的深深的愧疚与思念埋藏在心底! 直觉告诉子休,破解穿越之谜的关键所在,是他从前的那台电脑,即被南宫度摔坏的笔记本电脑!而在那台笔记本里面,存储的文件绝大部份是与他四年前也是他费心尽力研究了十几年的人工智能相关的系列程序文件。 然而,要想找回被损毁并且被遗留在异时空的电脑内残余的文件,其希望恐怕比穿越时空更渺茫更微乎其微,故而,为今之计,恐怕,只能是一切重新开始了! 是的!除了一切从头开始,子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好在,他的脑子里还比较清楚地装下了所有文件的“备份”,就算是从头开始,也不必然得再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反而,在某些不足的方面或还可以经由此次重新做梳理修改完善! 想想中国历史上的谈迁,积二十六年之不懈努力才撰成百卷500万字的巨著《国榷》,不料,书稿竟被小偷给偷走了,最后不也重振旗鼓发愤重写了!! 子休以此例为激励自己的榜样,便更找不到气馁更不提放弃的理由!是的,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于是乎,秉着积极**的态度,子休投身到重写人工智能程序的工作中,至于其他事物,譬如同住一屋檐下的李迈克的近期动态,譬如那个被熊猫女遗留的婴儿,则被他完全忽略了! …… 第三卷 尾声 第十二章 “私生子” 李迈克无疑是被迫承担起照顾“弃婴”的责任的,但是,他也不是会义务劳动、任劳任怨的“圣母”! 实际上,于第一时间,他就采纳了子休的建议,找到一家权威机构做亲子鉴定。 只不过,鉴于坚信自己的私生活宛如白纸一般检点、干净、清白,他想要验证的并非是自己跟孩子的关系,而是他的老友——销声匿迹了近四年却突然“整容”现身的马克·里拉——跟孩子的关系! 虽说手段不怎么光明,但李迈克还是趁子休睡着之际,偷偷采集了血样,谁叫后者睡得跟死猪没什么分别呢!—___— 这不,托在那家权威机构有熟人的福,鉴定结果很快就出炉了。 就在子休回归五日整的这天下午三点多,瞅准了这位换了新颜却一点不改旧习惯的老朋友终于起床从房间里出来吃“早饭”的短暂时间段内,李迈克眼疾手快果断放下婴儿以及才刚刚换到一半的纸尿裤,快速飞奔至二楼书房,取来并且郑重其事地将才到自己手上没多久的文件袋递给老友:“马克,给你,亲子鉴定报告!” “哦?!动作还挺迅速的啊!”虽然意外于一向非常在意个人**的李迈克居然会有闲情逸致自发、主动地将私人文件给自己看,不过,子休还是欣然接过这份鉴定报告。毕竟,老朋友难得坦白一回,而他从前也只是在大众媒体里头听闻过亲子鉴定这档子事,要说报告,还真是头一回见! 纯粹抱着猎奇的心态,子休三下两下打开了文件袋,抽出薄薄的几张纸,一目十行粗略扫描了一下纸上的内容,很快就翻到最后一页。 当瞄到99.9999的字样时,他想当然地开口“祝贺”李迈克喜得贵子,却没料到,被后者抢了话:“恭喜恭喜啊!马克,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就只能跟电脑过过了呢,没想到啊,你动作还挺快的&%¥#……” “??”错愕于李迈克的“恭贺”之词,更听出了这话里的内容不对劲,子休这才心有骇异地低下头,慌里慌张重新、仔细查看手上的鉴定报告。没想到,白纸黑字,赫然印刷的竟然真是自己的大名——马克·里拉! “这,这怎么可能?!”一瞬间被确凿的“证据”震撼得瞠目结舌,只感到脑子里“轰隆”一声像有颗炸弹炸响了,随之,双耳都似被震得嗡嗡鸣响,子休强烈地直觉自己现下的身体、心理状态简直比那晚突遭了熊猫女不问青红皂白恶毒地甩耳光更糟糕! 报告上写什么了? ——马克·里拉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的可能性为99.9999%?! 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啊!要知道,他无论是马克·里拉还是柳子休,都从来没有碰过女人,怎么可能会弄出人命来?!真是太可笑了!难道,那个该死的熊猫女是送子观音不成?不!就算是送子观音临世,也不可能没常识到一天不到就给整出个小孩来啊!好歹,是个人类,他就得经十月怀胎才被生出来啊!>__< “迈克!你从实招来!”在坚决否定了自己会一不小心沦为别人的生父的可能性后,子休毅然决然地将矛头对准检测机构,“你找的什么破烂机构?连营业执照都没办就敢出来混吗!?NND,小爷我什么时候成孩子他爸了?靠!完全是放屁!误人子弟!祸害百姓!破坏和谐社会!错了!弄错了!TMD!错得离谱!” “不会吧?我可是直接找你爹地鉴定的耶……”明知老友的情绪暴躁得随时可能失控,李迈克不赶紧拣点儿顺耳的话缓和、开导或者干脆保持沉默回避之,反而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却还偏偏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站出来信誓旦旦地声明。 没错!李迈克其人就有这种恶趣味,就乐此不疲于干打击、作弄朋友这种事!谁叫他们两个除了是老朋友更是老对手呢!更何况,前几天他可也被子休“涮”了一回,这还不算,他还被逼无奈带孩子、当奶爸好几天了呢!这两档仇可是得加一块儿报报的!当然,摒弃此落井下石的不良心思,他所说的也确实是大实话,他在那家检测机构的熟人还真的就是子休的爹地——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资深法医学专家:马佚名教授! “马佚名?!你说的是马佚名?靠——”听到父亲的大名,本已躁动不安要发飙的子休像猝然遭了晴天霹雳袭击,再次目瞪口呆地愣住,无语了! 倒不是他担心自己回来了却不回家的事或者自己有“私生子”的丑闻被家人知道(或信以为真),而是,如若这份检测报告果真经他爹地马佚名那个“怪胎”之手,那么,其出错的几率就几乎为零了!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无论如何不相信自己莫名多出个私生子的无稽荒唐的事,但又找不出错在检测机构,情急之下,子休再将矛头指向那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熊猫女:“靠!我TM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人!弄错了!绝对是有地方弄错了!” “好啦好啦,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人命都搞出来了,就别再悔不当初了!年轻人嘛,做事总是有情不自禁、头脑发热甚至没脑子的时候,你也别太纠结了……”李迈克还嫌对方火气烧得不够旺,继又阴阳怪气煽风点火。 子休自然是被煽得火气更大了,险些就冲上前去揪住李迈克的衣襟:“你骂谁呢!李迈克!你TM才没脑子、悔不当初呢!对了!我可记得那天晚上熊猫女可是来找你的麻烦的!还说法院传票!是了!你那法院传票收到了没有?” “传票?什么传票?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事实的确是如此,李迈克不必刻意装无辜是真不知所以然地摇头。其实,他倒还有几分怀疑是老友为推卸抚养小孩的责任故意瞎编了法院传票这么一幌子欲把自己一并儿给带沟里去呢!还好,现在,无论怎样,鉴定报告确凿地证明了他跟孩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个“臭皮球”,他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踢出去了! “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算是物以类聚吧,子休终于想起来怀疑“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李迈克,“不对!我明明是叫你去做亲子鉴定,为什么出来的结果却是我跟那死孩子的关系?靠!李迈克,你说,你丫是不是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你……你进浴室捡我掉的头发了?” “怎么可能!电视剧看多了吧你!”对自己的不光明行为终引来猜测,李迈克不但毫无愧色,反不无自豪地承认了,“我可是直接抽了你的血送去检验的!” “靠——!李迈克,你丫也太嚣张了!”除了极端不耻对方未经自己同意擅自采血的侵权行径,子休却也没有了揍人的冲动,主要是因为李迈克这话更佐证了检验报告(起码检验源)是没有问题的! 最后,憋屈了半天,他不得不再气急败坏地怒骂那把孩子扔下跑路的熊猫女:“NND,太欺负人了!我要找熊猫女算帐去!” 第三卷 尾声 第十三章 重聚 “别忙!”总算是适时地作出了一回劝拦老友的举措,不过,李迈克可不是真打算劝子休莫急于“寻仇”,而是他要先找子休的麻烦了,“迈克,我说,你还是先跟我算算账吧!这几天,你们父子两的住宿费、伙食费、水电费、宽带费、服装费、纸尿裤费、有线电视费、物业管理费......哦!对了,还有我的极品收藏,虽然可能不是你直接弄坏的,但这个间接关系.......你也知道,那可是大手笔?ε﹪¥#......” “......”哪里料到李迈克拦住自己会是突然来这么一出,愣是傻站着听了半天,子休才反应过来,不耐烦挑明道:“李迈克!你算完了没有!我没钱给你!” “没钱?”被打断了话,李迈克也不急,但眯起了眼,停下手上掐指计算的动作,活脱脱一副“李扒皮”的狡猾算计模样,“这样吧,马克,你去找找你爹或者妈咪,要不然,找你外公要去啊!你要知道,我这里不是收容所,我也要钱养活自己的......” 顿了一会儿,又突地一拍脑门,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啊,差点忘了!听说,你外公破产了?你妈咪因为负面新闻太多,被封杀很久了?你爹......算了,马教授自闭症加工作狂一个,整天关在实验室里,也不知他只不知道你‘归隐’四年的事?叫他汇钱给你,估计等个一年半载还不一定到账!你爷爷老年痴呆症进疗养院有些年头了,你奶奶......神出鬼没不好找呀!呃,说起来,你们家的人还真是集体流年不利啊!这么看来,你只有把你那台笔记本抵押给我了!”   “不行!”笔记本居然又被人打主意,子休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好在,李迈克并不咄咄逼人,只是故作为难的表情看起来很欠扁:“那你怎么还钱?” “先记在账上!等我有钱了,再还!”除了这个拖欠的老办法,子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 “要算银行利息的!”李迈克果真立刻追加上老规矩。 子休自认倒霉:“好!成交!” “成交!”李迈克得逞地暗自扬眉,片刻,才想起还有事忘了转达老友,“对了,马克,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除了奶奶,应该是没有人知道自己回来,更不提住在此处的!居然有人找上门?子休不无意外诧然,莫非是老太太最终没能管住她的长舌? “谁啊?”子休考虑一下要不要出去见对方。 但对方并没有向李迈克自报家门,不过,李迈克却恰巧是知道那人的,没办法,谁叫那人实在太富盛名了呢!“商界新秀南宫度!就是整垮你外公的那个‘80后’,不知道他这趟来是不是找你麻烦的?据内幕消息,他专盯你们家﹪¥#@......” “你说什么?!”全然没有听进去李迈克后面爆料的“内幕消息”,子休的整个注意力只一股脑儿投注到了某三个字上——南宫度?! 这,这怎么可能?   不!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同名同姓、碰巧、巧合......0_0 ...... 一次巧合纯属偶然,两次巧合算是奇迹,三次巧合那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此时此刻,子休的想法正是如此—— 其一,他刚回来,就在公园门口碰上形迹可疑的奶奶,这就权当是偶然吧! 其二,他回来不足五天,就遭遇“私生子门”事件,这两毫不相干的人DNA相似率竟高达99.9999%,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啊? 其三,他秘密“隐居”还没来得及出一趟门就能碰上一个跟他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男人不仅同名同姓更长得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前来造访,这......难道还不是有人背后捣鬼?! 如果不是遭人算计了,那么,子休不得不重新质疑自己回到“前世”的真实性,他将再次怀疑一切不过是仙仙那死女人费尽心机、斥重金打造经营出来的所谓“前世”!要么,就是他果真精神分裂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看到仅仅是换了一身现代装束的......南宫度出现在李迈克家的院子里?! 依然留着在异时空时的齐腰长发,只是,并未用镶有宝石的发冠高高束起,仅是低掉随意地用一根黑色缎带扎在脑后,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取代了当初富丽堂皇的皇族服饰,修身立体的裁剪、考究的面料仿佛更衬出其挺拔的身姿、无可挑剔的身型......这真是南宫度?在异时空做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纨绔王爷还想着谋朝篡位、一统天下的那个嚣张跋扈的、暴虐无道的、不可一世的南宫度?这,这怎么可能啊?!0_0 然而,院子里站着的这个人......好!姑且认定此人就是南宫度本尊吧! 南宫度显然察觉到开门的动静以及窥视的目光,并显然发挥了其身负高强武功之能耐,眼疾手快,只在眨眼的功夫,就令子休欲要关门不见客的举动戛然而止,同时他略带一丝急切地喊了一声:“柳子休!你等等!” “......”除了半被迫、半应声地停止手上的动作,子休本打算关了门再扪心自问一下自己是否是出现幻觉的心情也没有了。因为,对方居然叫出他在那个异时空才用的名字!要知道,刚回到现在的这个时空,他可是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穿越时空更别说在异时空的那些离奇遭遇!就是连好友李迈克,此时也仍以为他只是整容而已! 这下,子休不由得更加深了对自己身处“前世”的真实性的质疑,可却也疑点重重、漏洞百出。譬如,还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等着看热闹的李迈克,此人不至于也是那该死的仙仙“仿造”出来的吧? 正当子休陷入讶然迷惑、茫然无措时,南宫度无所顾忌地将自己控制在半开启状态的门推开来。 登堂入室的举动并未受人阻止,他堂而皇之地走到子休面前,两手轻易搭在了子休的肩上,并毫无自知之明的认定是子休肯于自己见面:“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柳子休!”   173第三卷 尾声 第十四章 亲子关系 “......你,你,难道,不认为,开场白,不该来这么一句?!”对方说话的声音包括腔调竟果真也和南宫度一模一样,当听觉神经吧所接收到的刺激传达给大脑,除了更进一步地满腹狐疑兼惊骇莫名,以致于带着一种类似做梦的恍惚感觉支支吾吾反问上这么一句,子休唯二还能做出的反应就剩下心慌意乱背转身,闭眼,在胸前反复画着“十”字祈祷的手势:“一定是幻觉!幻觉!” “这是现实!”不是没见过柳子休一个人莫名“指手画脚”匣嘀咕的场面,更凭着武者敏锐的听觉听出其嘴里念的什么,南宫度果断无情的敲碎了子休强烈受刺激的心理最卑微的一丝迷信的寄托,并自顾自解释道:“我会出现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你!柳子休,你别不相信,那天,我想,我们是被闪电击中......然后,我醒来时,就出现在了这个时空!” 时空?对方居然也会用这个词!子休惊诧之余,不得不重拾理智,但却同时更深深地错觉发生在眼前的景象乃至自己的世界真TMD荒唐,不真切得像在做梦! “你,你也穿越了?”得出这样的结论,他都觉得自己就是个科幻电影看多了不切实际的白痴,脑袋秀逗了的傻冒!怎也想不透自己竟会遭遇今天这番堪称惊世离奇的场面,更别提接受对方所谓的“现实”,最终,脑中枢的神经负荷过重,他崩溃了,没法沉住气,苦笑不得,干脆一拳用力打在对方的胸口上,咒骂兼警告道:“靠!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在拍好莱坞大片吗?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想蒙我?!” “柳子休!你......”没料到子休会突然给自己一拳,来不及闪避阻止,南宫度不由得心生不悦,当然,这更多的是对子休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话更不肯定这个人儿感到郁闷恼火。他的嗓门不自觉提高了八度,但幸而还能保有理性,不至于跟从前那般说不通就动武,而是以逻辑推理继续刺激子休,势要令其正视现实,无可逃避:“你能到我所在的时空,我同样可以来你所属的时空!这完全有可能,不是吗?” “切——!”开了不信邪的头,子休立刻紧锣密鼓,想方设法在自己所知的一切范围内搜罗不对劲的证据以坚固自己的观点、立场。更何况,还有李迈克在场,无论如何不能令其看自己不着边际、满嘴“胡言乱语”的笑话,他就更加地不相信来人确是“正版”的南宫度了! 还别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还真觅出了重大嫌疑。他可记得刚刚李迈克所说的所谓商界新秀! 这怎么可能!南宫度就算是真的跟他一块儿倒霉被闪电击中,以致于穿越了时空,就这短短几天的功夫,连他一个“现代人”研究自己再精通不过的事物都连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南宫度一个“老古董”能翻出什么大浪来?还商界新秀?!这不摆明了唬人吗! “你小子到底说不说实话?就这几天的功夫,你能成商界新秀?你还真牛叉啊!搭乘磁悬浮都没你这速度!连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了!” “马克,你说话客气点......”突然凑上前来小声提醒子休的自然只有在一旁看热闹的李迈克。 站在一旁听两人对话听得云里雾里的他,虽没有理清头绪,但重点见闻到老友不仅对“新秀”拳头相向更对“新秀”冷嘲热讽、嗤笑怒骂,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虽然,他暂时猜不出来马克跟“新秀”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毕竟,据他所打探的消息,南宫度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此人不但明里暗里把马克的外公Joveph乃至Joveph的商业帝国整得毫无翻身之力,更貌似是黑白两道通吃、风头正劲,这万一马克要是真把人家给得最了,连累到他这个无辜的“路人”跟着遭殃可如何是好啊! “你别管!”因为之前并没有留意听取“现代版”南宫度的相关背景资料,故而,子休对立迈克心中所忧虑毫无察觉,他并不理会李迈克的劝阻,反把人家推得远远的。 而后,听到的是南宫度再一次的语出惊人:“四年的时间,我想,要适应一个新的环境,足矣!” “你,你说什么?四年?!”万分惊诧意外于这个数字,子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自己心中瞬间摆出的不平衡天平,“我,我回来才五天啊!你怎么会是四年?!” “这个,你没有必要追究!”仿佛没有注意到子休吃惊的表情和吃惊的语气,南宫度只是无所谓地敷衍一句。 而这淡淡的几个字无不充分表明,他是知晓个中内情的,只是不想说! “四年”和“五天”——差距是多么的显著啊! 子休岂有不追究的道理!不但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更被吊足了胃口,他迫不及待立刻追问......可是,没赶得及,南宫度的注意力先一步转向了被李迈克摞在沙发上很久了的、纸尿裤还没换好的婴儿。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后者可能是忍无可忍自己被裸露、被忽视的时间太长,终于大哭大闹抗议起来:“呜哇......呜哇......” 出乎子休的印象,南宫度居然表现得爱心十足!闻婴儿哭声,南宫度不但立刻就颇表现出几分迫切的情绪挪步道沙发前,更不嫌弃孩子一身的奶臭味,笨手笨脚但耐心十足且动作轻柔地给孩子换好纸尿裤,再一把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说来也怪,那孩子一到他手上,居然就不哭了! “......”震惊到无语之余,子休本能想到的是跟李迈克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后者还真默契十足地响应他的“感召”。 两人于是沉默对视数秒,很快一致决定——“臭皮球”可以脱手了! 可惜的是,计划还没来得及执行就不幸“胎死腹中”——正当两人屏住呼吸,欲以蹑手蹑脚朝大门的方向靠拢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门而出之行动实现“走为上策”时,南宫度的目光已然不动声色在子休和孩子的脸上反复审查了数次。 几乎就在子休抬脚跑路的刹那,他悠悠地给予子休以当头棒喝:“柳子休,我一直以为你根本生不出什么,想不到你居然给我生理个儿子!我现在真要怀疑你的性别!我听说在你们这个时空,有种说法叫畸形?” 畸形?!受计划落空以及南宫度之言辞的双重刺激,子休的思路不得已来了个急刹车随后者的话扭转至“私生子”的问题上。 横眉冷对、怒火中烧已经算是最低层次的了:“你才畸形呢!南宫度,鬼才给你生儿子!你TM别侮辱人!” “......”对柳子休仍然满口脏话的不良习惯(尤其被骂的对象是自己),南宫度依旧表现得极其反感,当即冷下脸来,心怀不悦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生的?除了我,还有谁上过......呜!?” “啊——!”骤然爆发惊天动地、响彻云霄、持续良久的尖叫,并与此同时箭步飞身至南宫度面前,情急之下,更两手并有捂住南宫度的嘴,截断那不堪入耳的字眼被吐出来的机会——这是子休为阻止南宫度居然胆敢把自己最不愿意让第三人知晓的悲惨经历拿出来“恶意宣传”而不得已实施的下策。 继而,不等南宫度有所反应,他再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南宫度连同其手上的孩子一并拖拽着尽量远离现场观众李迈克的所在,直至抵达一墙角才肯停止“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掩人耳目的尖叫,惊魂未定地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数落哀求道:“拜托了,大哥,你说话就不能小声一点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难道,你真不认为男人生孩子太不合情理、不合自然规律的吗?” “穿越时空都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南宫度皱着眉头恼怒的扳开子休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不过,他说的还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虽然,此时稍有分心暗自得意自己可是找着了控制子休的法宝! 当然,这倒不至于立马拿出来现场实践,南宫度还是充分给子休面子的,没有大声嚷嚷,但仍试图劝说子休承认孩子乃其所生育:“据我所知,这个时空的医学十分发达,不是已经有男人生子的先例吗?” “什么先例?”脑子里快速搜索近日恶补的发生在自己失踪的这四年间的奇闻异事,子休唯一得到的符合条件的结论只有—— “那不都是变性人嘛?本质上他们还是具备女人怀孕生子的生理条件的!再说了,我那大肚子是在你原来所在的那个时空就有的,太后不都承认了,是她下的假孕药吗?” “不管怎样,亲子鉴定报告上,我跟这孩子的DNA比对结果,相似率由99%!” “什么?!”南宫度此番再又突出“豪言”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令子休不止是两眼发直、表情僵硬,更哪里还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亲子鉴定?DNA比对结果?相似率99%? 第三卷 尾声 第十五章 阴谋论 “南,南宫度!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去做的鉴定?不对!是你为什么要去鉴定?不,你,你……”出离震惊地瞪着南宫度,子休错愕得都不知道自己该问点什么了! “你”了半天,他才勉强寻回一丝镇定,匆匆忙忙理了理混乱的思路,直至无论如何直觉可怀疑的对象首当其冲该是唯一抱着孩子出过门而且动作迅速完成亲子鉴定事宜的李迈克。 他迫不及待将视线转移至正鬼鬼祟祟朝着他和南宫度所在的墙角凑近的李迈克,后者敏感感觉到他的视线,很快抬起来。 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对接上,然而,面对子休质疑问讯的眼神,李迈克的表现只是一脸的诧异茫然。 真相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李迈克没听到两人的谈话,就算听到了也装没听到;要么就是李迈克根本对整件事毫不知情! 想来,此刻便是揪出真乃李迈克暗中“通敌”甚至是背叛出卖了自己,对已然发生了的现实也毫无挽回之可能,更不提对自己有所裨益!子休不得已发挥前所未有的顽强毅力压下心头惊骇躁动,沉住气,再冷静沉思探究事出突然的本源以及应对的良策…… 最后,除了更加笃定孩子的来头身份极其可疑,他终于想通了那险些被他漏掉的问题最本质、最关键之所在——这个时空里,除了他本人,还有谁会知道他在异时空的遭遇?还有谁有能耐在四年的时间里培养出一个所谓知名的商界新秀,而且,该名“新秀”恰巧是他所认识的所讨厌见到的来自异时空的人?还有谁有本事在他穿越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自发自动找上门来? 对了!是那个仙仙! 也只有那个神通广大的死女人,才有可能闹出这种“两个亲生父亲”的无聊闹剧!什么穿越了的南宫度,说不定是那死女人叫人整容假扮、再背背故事背景兼台词就找上门来寻衅滋事的三流演员!这种可能性可是比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两个人都穿越时空且穿越的时间乱七八糟不统一的可能性高得多! 是的!自认找准了怪事连连的突破口所在,再面对南宫度(现在,其“正版”身份有待商榷),再面对“私生子”的问题,子休就没了方寸大乱、一惊一乍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孩子确实跟他毫无关系,这一点他是百分之百可以肯定的。至于,南宫度坚持自己是孩子的生父与否,作为一名局外人,他又有什么资质去干涉在意呢?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 想通了这一点,问题便迎刃而解,子休的态度随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恢复成惯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不屑——他很忙很忙,可没有空应付无聊人士! 遂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连看都不想再看南宫度一眼,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你们想怎么样?你们其实早就盯上我了,对不对?你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 光听子休突然的冷笑,南宫度就即刻敏锐察觉了其态度上的巨变,再听到“你们”二字,他的脸上微闪过一丝异色,显然是明白子休话中真实所指的,但他却并不积极配合、坦白从宽,反一脸的理所当然,还有心情揶揄:“当然是接你跟孩子回去,你还想赖在别人家里不走了吗?” “切——!”继又一声冷哧,对南宫度此等强烈异于从前的不坦荡作为,子休反不由地更加质疑其“正版”的可能性了。 考虑到确实没空也懒得与之斡旋,他遂更直截了当得紧逼道:“你今日所取得的成就,也跟仙仙有关对吧?她到底是何方妖孽?我倒要会会!” 这完全是在讽刺挖苦打击——至少子休本意如此! 然而,没想到的是,南宫度居然厚着脸皮顺藤来了个劝诱,“你跟我回去的话,自然就知道了!” “哦?这么说,你承认确实受她指使?”表面装得冷静镇定的,子休心里实际已然咒骂开了——这事儿果然跟那死女人脱不了干系!简直是阴魂不散啊!>_< “你走不走?”南宫度还催促起来。 子休自不可能顺了他的意,更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跟着进“狼窝”里。 今时不同往昔,在这个法治社会里,他可不信对方敢轻易动武,遂毫无顾忌地挪步沙发前,坐下,一派强硬姿态道:“不走!我凭什么跟你走?回去告诉那个女人,过去的事就算过去,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今日,我与她还算无怨无仇,但,她若胆敢再来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对此,南宫度紧紧顿了半刻,竟不恼不怒,二话没说,转身往大门口走。 子休还当他这就识相地走人了呢,心里正觉事情处理得未免过于顺利,却原来对方只不过走到门口,就突然冲着外头平平淡淡来了一句:“来人!把人带走!” “呃……?!”哪里料想到南宫度即使到了“现代”还仍然有“侍卫”不离左右地跟随着的,但见两名西装革履的魁梧男子,在南宫度的话音刚落的瞬间,就仿若天兵天将降临一般突地从门外冲了进来,虽然,这其中并没有自己所“熟悉”的月影、星移,然意外之余,子休还是无可避免地心生一丝被南宫度其人、其手段长期侵害得太惨以致几成本能的惶遽。不过,这并不表示他就会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委曲求全,事实还是一句话——今时不同往昔! “喂,你,你想干什么?你还想绑架?靠!迈克!迈克!!快打电话报警!!!”如今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子休从前被打压的反抗精神就不受控制地悄然成倍反弹上来,他是不会轻易屈服于恶势力的! 所以,即便心中是有畏惧的,子休还是义愤填膺、别有用心地提醒老友报警,以期达到威吓南宫度的目的。而在随后,判断出此计策并未能达到其所预期的效果的情况下,他更反应果断地用上了轻功——脚尖一使力,便腾空而起,进而,往敞开的大门飞掠出去。 南宫度带来的两名保镖毕竟是“现代人”出身,最多就只在电视、文学作品里“见识”过轻功,此时意外得以亲眼目睹“真人秀”,两人不约而同错愕、惊诧、艳羡得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之余,追捕的行动上至少是慢下了半拍,何况,他们哪里有赶得上这飞一般的速度的能耐呢! 就是被子休提醒“打电话报警”的李迈克,也不禁被好友突然施展的“深藏不露”、不同凡响的绝技给震惊了,愣是瞠目瞪着子休“飞”过后空空如也的大门口,呆站了半响没有动作。 而另一方,眼睁睁看着柳子休从自己手上溜走的南宫度,则恐怕是因在治安状况相对良好、社会秩序与从前迥异的“现代”社会呆的时间太长了,四年里几乎不曾动用自身武功修为,以致于武者本能的警惕心大减,又因为从前子休在他面前从未有使用过轻功,这才疏忽大意,没有于第一时间亲自动手逮人,此时的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时情急,都顾不得先将怀中的婴孩放下,就迫不及待运上轻功,一路疾追了出去。 相较南宫度也用上了轻功疾驰,子休自然是不可能跑出多远的相对距离的。 于是,很快,小区里,水泥干道上,各家院内外,绿化带里,转弯抹角,一逃一追两个身影转得不亦乐乎。只听得—— 南宫度在后头喊:“柳子休,你站住!别跑——!” 子休在前头冷笑:“我不跑,还等着被你抓吗?!” 然而,子休的轻功毕竟只练到“皮毛”的程度,又因误服食药物、假孕、长期缺乏锻炼致使身体素质非常差,外带着这几天一直黑白颠倒、熬夜、睡眠不足,哪里跑得过南宫度这自幼习武又功力高出他不止数倍之人。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随此“持久战”的持续而越拉越近,子休累得都快吐血了,突然间,半路杀出个……不!是子休于绝望中猛然瞄到就在左前方——紧贴小区大门而建的铁栏杆围墙外头,水泥路上,一辆警车正不急不缓向着小区门口的方向驶来! 霎时间,完全忘记自己几日前遭遇的抢劫事件,更将自己“诈/警”、“袭/警”的劣迹抛诸脑后,仅仅本着对警察叔叔光辉形象的无限好感,子休一颗悬着的心随脑子里快速打好的算盘落了地,“这下有救了”的念头驱使他拼了老命地往警车的方向冲,边冲边跟杀猪似的嚎叫开了:“绑架!绑架啦!杀人啦……救命啊!!!” …… 第三卷 尾声 第十六章 骆警官 什么样的人生才叫丰富多彩? 什么样的人生才叫充满了奇幻色彩? 什么样的人生才叫无奇不有、惊奇不断? 毫无征兆,猛然止住“冲刺”的脚步,逃跑逃出一身冷汗来的子休需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也正在冷静、冷静、再冷静。 刚刚还与他处于敌对状态的南宫度,此时,摇身转变成了他的……同盟“军事”! 没错,因为警察的“赶巧”出现,子休得以暂停住迂回曲折的“拒捕”跑路行为,但是,他并没有像饱受三座大山压迫的劳苦大众终于盼得红军来解放一般欢天喜地、迫不及待直奔警察以寻求保护! 好吧,刚开始子休是有此一见警察就欢欣鼓舞盘算着得其保护的心思的,然而,当真的付诸行动向着警车跑去,当距离迎面驶来的警车越来越近,近到仅剩下区区几米之遥时,他却戛然止步,脸上惊喜庆幸的神色陡然被一种类似于恍然惊觉到自己误将钱款转账到别人卡上的大惊失色所取代。不止如此,他随即更仓惶地调转方向,毫无戒备或者根本就是急不可待、刻不容缓地往回跑,直至紧挨着南宫度,依托南宫度比自己更显伟岸的身躯掩护,躲在其身后,还一只手与抓救命稻草无异地紧揪住南宫度高档西装的一角。 如此反常,堪称震天撼地,乃子休与南宫度相识以来最突破尺度的举止!显然,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子休发觉前方警车的车牌号正是自己无意间记住的某车牌号,而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做好与警察(尤其被他踹了一脚的警察)正面接触的心理建设,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他看见了一个人,看清楚了坐在警车副驾驶座上、令他这一天之内不知道第几次惊讶得不敢确信自己的眼神有无问题的人! 猫着腰,缩头缩脑,“贼眉鼠眼”地瞄着那从警车上敏捷跳下的头戴大檐帽、一身刑警服、身形挺拔、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子休更加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超频跳动的声音,他的身体几乎被错愕与震惊的情绪充斥折腾得不听指挥地颤抖,在无人可助他求证真想的情况下,他才不得已主动找上南宫度当“参谋”! 好不容易维系住大脑的一丝清明,他压低了声音,满心不确定地询问南宫度:“那个警察……是骆,骆花离?” “没错!”相较于子休错综复杂的心情,南宫度表现得极为冷静沉稳,他快而准地给予肯定的回答,精锐的目光用子休不约而同不转睛的紧盯那警察,只是,他的眼神里所蕴含之意味是与子休截然不同的审视、戒备包括敌对,还有一丝的炫耀。 “真,真的是他?”这一句,是子休目瞪口呆地扪心反问自己。 而对面,那个才从警车上跳下来的警察叔……不,是警察哥哥已然三步并作两步,行动极为迅速地想着子休与南宫度所驻足之处径直而来。 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有着怎样摄人心魄的百感交集?子休不敢与之对视!而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能自己地强烈感觉到那何止是一个惊喜交加了得! 然,该警察最后真站到了子休的面前,却又突然似心生一种与近乡情怯的腼腆犹豫,他兴奋、迫切伸出来的双手仅仅在半空中怪异地扬了又扬,却始终没有做出碰触子休躯体任何一部位的行为,当然,亦未对活有意或无意阻隔在两人中间的南宫度采取任何行动,只有满载着绵绵情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子休给打量个好几个来回,半响过去了,方才激动地声音都微微颤动着,道:“子,子休?真是你?子休?真的是你吗?” “……”迟疑着,不敢轻易做出回应,因为近来发生的系列事情太不真实、太不对劲、太超乎常理了,兼又确定了一切与那仙仙脱不了干系,令子休不得不敏感得太具怀疑精神,因而条件反射地步入了质疑对方是“正版”还是“盗版”的骆花离的程序中。 本质上,子休是绝不想浪费表情的,尤其是当着南宫度此等外人、仇人的面。然而,即便来人不是“正版”的骆花离,光是看到对方熟悉可亲的面容,他的情绪、心境还是不可遏制地汹涌澎湃起来!要知道,除了柳吾夷,在他的“前世今生”里,最最想要感激的莫过于骆花离一直以来对他的关怀与照顾!更何况,就师兄对自己的痴心一片、情深意重,他的心中是一直存有深深的愧疚的。 “子休!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到你!子休!真的没想到$#@%^……”没有子休满腹怀疑、警惕戒备的心理,也并不介意子休的一言不发,这除了是骆花离能够充分理解子休此时震惊混乱的情绪,还因为他是早就有行动,详细调查过子休的身份背景的。 并不急于让子休回应自己,他先主动将事件原委娓娓道出,以求消除子休难以置信的心理。 原来,警方今日来此处,目的正是为探寻子休的下落,而并非如子休所以为的阴错阳差、纯属巧合! 事情的开端,就始于子休遭遇劫匪的那天晚上。 诚如子休当初所料想的,两名劫匪作案确实不止一起,其所犯下的系列抢劫、强奸案早已纳入警方侦查范围。那一日,警方正是在秘密跟踪可疑车辆,欲对嫌疑人实施抓捕。不想,子休好巧不巧地上了贼车。而子休那天晚上所听闻的那一声“骆队”,叫得不是别人,真真正正就是当时也参与到抓捕行动中的警察之一——骆花离! 176第三卷 尾声 第十七章 骆警官(2) 实际上,早在子休上车的刹那,骆花离就已然对其身份产生了怀疑。但是,由于当时的天色太暗,又加之事出偶然得太不可思议、巧合的程度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以及最关键的一点:骆花离自知自己最近工作太累了,淤积在心头的对子休几乎成疾的长期牵念之情或有因疲劳而致精神错乱的可能,这才不得不怀疑自己或是看花了眼,故而,他也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何况,在之后,与子休正面交锋的时候,子休完全不搭理他甚至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以求逃脱的举动,更令他不敢确认自己所见就是朝思暮想的子休。直等到,把子休遗留在现场的物品带回警局悉数检查,当看到环保袋内那套曾经在异时空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子休惯常穿着的“古装”服饰时,他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听完骆花离的讲述,随之,对那日被骆姓警察误会为劫匪而被反剪住双臂时感觉到的其浑身颤抖、情绪异常激动的记忆瞬间跃上心头,鲜明得就仿佛再次身临其境 一般!当时对方所表露出来的情绪实在逼真真挚得不像作假,终是忍不住打消自己先前种种的怀疑猜忌,子休亦情绪激动地吱声了:“你真的是骆花离?师兄?” “是!是我!”终于等到子休的回应,又听到魂牵梦绕的久违的声音,骆花离亢奋得不能自己,只剩下傻傻地不停点头称是。 “你,也穿越了?”迟疑许久才问出这样一句话,这也算是令子休纠结郁闷的因素之一。试问,正常人谁会动不动来一句如此显著荒诞无稽的话?! 一天中第二次,子休深深地错觉自己就是个比梵高还会胡思乱想的精神病、臆想症、狂想者。>__< 然,并没有顾忌第三人在场,当事人骆离花却真就给予郑重肯定的回答;“是”! “呃?!”子休的身体不自觉向后倾一尺远,却还要努力维系着脸上还算正常的表情,以防自己的眼珠子受不了惊吓刺激而不幸脱眶而出。 “这究竟怎么回事?”他的心情很矛盾,即希望又不希望从骆花离这里得到跟南宫度不一样的答案。看来,他始终是无法仅凭现下所掌握的情况就明确真相是“穿越”还是“造假”了。可能是他太爱钻牛角尖的习惯使然,不见到仙仙本人,他是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来自那个异时空的人了。 “还是四年前,我与师父他们一时疏于防范不幸中了南宫度的阴谋暗算,不但被封住了内力,更被蒙住眼睛,遭其派出的爪牙连夜遣送出那片森林……”骆花离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时间竟又是与子休回归的五天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四年,“等那帮爪牙走了,实在放心不下你跟师叔,我又冒险悄悄潜回来找你们。可是,即便有你身上‘流云’的香气指引,也仍然费了很大的周折,才好不容易找到那栋房子!而没有想到的是,才走到你的房间门口,眼前就骤然亮起一道灼人的强光,我尚来不及反应,只感到全身一阵剧痛,就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这个世界了!”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骆花离的解释竟然也是被闪电击中了吗? 事情摊牌到了这份上,已然被暂且信其为真相的真相震惊得无语过一次,子休第二次惊诧到无话可说的程度多多少少削弱了几分。 恍惚中,他想到遭遇劫匪的那天晚上,那个被自己一脚狠狠踹翻在地的骆姓警察,如此看来,八九不离十就是骆花离了!原来,对方并非因抓错人自尊心受损或能力不济,而是另有原因才疏忽大意令自己溜走的!—__— 心中顿觉窘迫愧疚,不想令骆花离主动提及自己做下的糗事,子休慌忙转入下一个疑问:“那……师兄,你怎么会做了警察?”像这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可是没有南宫度那“商界新秀”好弄虚作假、随意混混的吧?何况,看骆花离的样子,是真的有尽职尽责在做着一名刑警啊!这可奇怪了! “呃,这个……说来话长啊!”区别于刚才不顾忌周遭耳目众多的坦诚笃定,骆花离突然表现出些许的犹豫,目光有意无意朝自己的同事——另一名警察所以处瞥了瞥。 会意到他应该是有什么不便当众说明的,但又实在非常地好奇,子休眼光一闪,很快故作一副老乡见老乡急于叙旧的激动神态,理所当然地一把握住骆花离的手,随即,再作不经意地拉上人家一块走出南宫度这一“掩体”的耳力范围。 骆花离自没有抗拒的道理,反而,对能得到子休的理解、体贴,他不无欣慰,喜笑颜开地就随着子休走到路边灌木丛围绕的一方石桌边。 待二人相邻坐下,他低声简述了自己四年前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所经历的一桩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那会儿,骆花离莫名其妙穿越时空过来。人生地不熟,无以为生,唯有重操老本行。然而,这地方与他原来所在时空之社会规则是大有所别的,先不说没有执照哪里可以随便行医的,就是病人看他年纪轻轻一副才从学校毕业出来的模样,或者,误以为他长发齐腰、古装在身是假作古时江湖郎中打扮,便更无好感,哪里有几个人敢找他给看病的,就连看个小感冒的都没有! 好几次主动上门服务,却遭拒绝乃至奚落,无奈之下,骆花离只得跑进偏远山村,在那些交通闭塞与外界缺乏沟通的穷乡僻壤深处游历行医。 某天,在一处乱石成堆的山沟沟里,他意外捡到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危重病患。虽对该病人尽全力实施了抢救,然十分可惜的是,对方伤势太过严重,已然回天乏术了。就在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之际,病人悠悠清醒过来,自称是打入贩毒团伙内部的警方卧底,匆匆给骆花离留下当时骆花离还不甚明白的几句交代以及几样简单的物件就死翘翘了! 而巧合的是,待到骆花离将那卧底的临终遗言转达给警方时,警方唯一知晓那名卧底真实身份的人竟也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不幸丧生,于是乎,稀里糊涂、阴错阳差,骆花离就顶替了那卧底的身份,成了一名警察! 整件事,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听上去倒也挺合情合理,起码,比起南宫度四年一跃成为国际知名“商界新秀”要精彩上许多倍!这过程,实乃有够曲折离奇,堪称极富英雄奇幻色彩,直逼电视剧的程度了! 然而,正所谓:物极必反!太合理了就是最大的不合理——至少,子休一直就存有这样的认知!因为骆花离讲述的这么一段听上去没有漏洞却极具瞎编乱造之潜能的“传奇故事”,他本能地逆转思维,更加重了对骆花离的质疑!而另一方面,无论真相如何,他今日是没有打算跟骆花离回警局赴命或者其遣送回家的,当然,更不可能乖乖束手让南宫度绑架了去! 所以,不自觉的,子休盘算起有必要利用骆花离和南宫度从前的恩怨情仇或者临场发挥夸大今日双方对立的格局,令二人相互牵制,如此,他不仅正好可以籍此验证两人是不是“正版”,更可以趁两人纠葛对峙这际,再次来个溜之吉! 当然,这是需要巧立一个听上去比较合理的名目的。而在此之前,还有必要再从骆花离这里探探情报。 子休于是不动声色,继续向骆花离提问,道:“师兄,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个问题很关键! “这个,我们那天晚上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部手机……”骆花离并未察觉子休哪里不对劲,他边回答问题,边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内掏出来一部被安置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手机,不是别的,正是那晚子休慌乱之下落在案发现场的老太太给的手机,“我们找到手机卡的主人,对方说是已经把手机送给了自己的孙子,她的孙子名叫马克。里拉,她还提供线索,让我们到这个小区找一个叫李迈克的人,说这个李迈克会知道我们想找的人!子休,你……和那个马克。里拉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呃……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淡笑着敷衍了事,看样子,骆花离似乎并不知柳子休与马克。里拉其实已为同一个人?不过,顾不了这么多了,骆花离所讲述的这番侦查过程,令子休对自己当下的处境倍感迷惑起来——暂不想回家、不想见到家人本只是他个人的私事,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却好像并非如他所想的这般简单!本以为平静的事态,却如波涛暗涌,在他意料之外无声无息地进展着,且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老太太竟是对自己的位置了如指掌?不但如此,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方便见外,却又主动指引警方找上门来,这是为什么?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觉告诉子休,自己有必要尽快离开这个已暴露的“是非之地”! 遂不再套骆花离的话,他故作气急败坏、受了欺负几乎要声泪俱下地向骆警官控拆自己遭遇的被打断良久的险情:“师兄,你来正好!南宫度他居然又想绑架我!你得为民除害啊!”……%¥…… “绑架?!”这还了得,完全看不得子休受一丝半点儿委屈的骆花离,果然如子休所希望的,立刻飞身至南宫度面前找碴了! 计划得逞,子休趁人不备,迅速跑路。 然而,不是每次都能幸运跑掉的。 …… 177第三卷 尾声 第十八章 人工智能 子休承认自己的胆子是大了点,连警车也敢偷。但是,在极有可能陷入被两大功夫高手一齐围追堵截的危急情势下,实力、体力均不济的他,也是逼不得已才想出借助现代交通工具以求逃脱之一线可能的招数。无奈,方圆百米内除了警车别无其他车辆可供选择,他潜意识里存有侥幸想着凭借与骆花离的交情,对方不至于事后动真格追究他的责任,竟就真一时昏了头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胆大包天,将律法、后果抛诸脑后,一个飞身窜上了警车。 当时是,一门心思只想着趁警察跟“绑架犯”尚在对垒之际,赶紧儿把车开出小区冲上高速,于是,刚坐上驾驶座,子休立刻凑合着四年不曾接触已然生疏许多的开车经验,做贼心虚、手忙脚乱地欲锁车门,发动引擎,却哪里料到,自借警车跑路这一“邪念”起,就注定了他即便有了车却无法顺利启动出逃,反而被反锁在车里的悲惨命运! 是的,被反锁在车里还不算,车子竟然半天没法儿启动——真可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眼看着前方,“警匪”对峙已然进入白热化似随时可能动起手来的阶段,而自己却莫名其妙、史上最倒霉地被困在车子里走不得、下不去,子休焦躁、懊恼得想干脆拿头撞车窗玻璃的心都有了!…… 然则,经由此实际上并非意外而是有捕猎者早就遍挖好陷阱严阵以待他随时跳进来的状况的发生,终于揭开了仙仙的神秘面纱,并在破解穿越之谜的道路上有了更进一步的突破,这又不知道该不该算作是因祸得福?或者,因悲得喜? 总而言之,“意外”的突然出现,与此后自动爆出的庐山真面目一样,令人惊心动魄、大跌眼镜!?!?! 事出突然,才刚跳上车,子休就被“咔”一声,锁在了车里! 继而,在他尚未从怀疑自己是否因为情绪过于慌乱不留神按动了锁车门的按钮却不自知的精神恍惚中回过神来时,就听到除了他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在场的车厢内突兀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主人,欢迎你回来!” “嗯?!”完全没有心里准备,难免又被吓了一跳之余,子休后知后觉听辩出声音应该是来自车上配备的对讲机设施,就一辆警车而言,有这样的装备并不足为奇。同时,他亦本能地认定对方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只不过,心生一丝好奇——对方所说之“主人”是什么意思?据从前从影视、文艺作品中所获之讯息,警方不都是以“洞幺、洞幺,我是洞两……”之类的言语接阔大吗?就算什么时候改革了,也不至于弄个“主扑”这么一出吧?而且,对方的声线也挺古怪的,感觉似有些雌雄莫辩啊! “主人,你不会忘了我吧?”对讲机那头声音的主人大概是猜到了子休心中的疑惑,适时给予补充提醒,“我是你发明的人工智能——仙仙!” “仙,仙仙……?!”0_0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生当中最惊诧这时莫过于此刻,竟然从对方“口中”听到神交已久的名字,子休的反应,比起以往任何一次突然遭遇出乎个人意料之状况更显愕然百倍、千倍、万倍! 没有更形象、更贴切的词汇足以形容子休此时此刻的激动混乱之情绪——各路神仙作证,他听到什么?对方居然自称是仙仙?对方居然自称是人工智能?对方居然称仙仙是人工智能?那个令自己闻名已久、出没在两个时空、宇宙超级无敌霹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神通广大无人能及的“神女”仙仙,那个处心积虑、处处涉嫌下套谋害以致被自己诅咒祖宗十八代不下千万次的死女人仙仙,竟然是个人工智能?!关键中的关键、重点中的重点,还是自己所发明的人工智能?!上,上帝呐!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这怎么会…… “怎么样?见到我,心情是不是很复杂?”那个人工智能(暂且信对方所言属实)的声音还在经由对讲机传输过来,依然没有起伏、毫无特色的声线,却令人一听就知是掺杂了揶揄和炫耀的口吻。—……¥……%#%#%¥#¥%?¥#?¥#?# “你,你……”心情何止是复杂了得!子休惊愕骇异了许久,方才恢复一丝理智和清醒。 这一丝理智和清醒,主要是指子休尚保有一丝“闲情”庆幸自己没有一时之间被突如其来的爆料震惊得背过气去!要知道,仙仙的出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人工智能的出现,对于他马克。里拉——一个正在试图重写被毁在异时空的人工智能相关的系列程序文件的科研人员而言,简直神乎其神得像在做梦! 是的!在短暂的时间里,尚无法恢复的那绝大部分的理知和清醒,正是不受控制地被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欣喜若狂、喜不自胜所占据。 李迈克前不久所表现出的范进中举的疯癫模样,此时此刻,在子休的神态表情、言行举止当中淋漓尽致再现无疑。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嘲弄揶揄,反而,子休有着几乎疯狂的强烈且迫不及待的要与对方一齐向外人、向全世界的人炫耀自己的心里倾向! 这实际上并不难理解,如果你十几年间致力于自认伟大但被周围人视作不务正业尽干没用的闲事的目标的实现,却接连不断的遭遇挫失败乃至毁于一旦,并在此十几年为实现这个目标而辛辛苦苦努力奋斗的期间,不仅仅始终未取得过哪怕一丝半点儿阶段性的成功,反而不得不日积月累承受来自自我、家人以致外界舆论多重的与日俱增的否定、奚落、轻视、挖苦、打击,几乎因此心灰意冷要萌生退意或陷入绝望之时,突然,有人跳出来告诉你,你成功了,你一举取得最完满的成功,你的目标实现了,完美的实现了!如果你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空无人烟、寸草不生更压根找不到一滴水的沙漠里,几近饿死、渴死、绝望鄙视的煎熬,却冷不丁迎来了梦寐以求的成功,过往所有的压力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身心豁然开朗、海阔天空,相信你会生出(至少也可以理解)子休此时此刻的感受了——是太兴奋,兴奋得忘乎所以,兴奋得视自我为全世界,兴奋得将周遭发生的一切不顺心的事抛诸脑后!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对这期盼已久的、迟来的成功的喜悦中,沉浸在扬眉吐气的快活得意中! 子休记得很清楚,计算机科学的先驱、英国科学家A.M.Tuning曾在论文中形象地提出人工智能应达到的智能标准:不要问一个机器是否能思维,而是要看它能否通过以下的测试——让人和机器分别位于两个房间,他们只可以通话,不能够互相看见,通过对话,如果人的一方不能够区分对方是人还是机器,那么就可以认为那台机器达到了人类智能的水平!这个标准之本质即:人工智能研究的根本目标是要求计算机不仅能够模拟而且可以延伸、扩展人的智能,达到甚至超过人类智能的水平! 现在,是的,直至刚刚,若非仙仙自报家门,子休从未曾设想过她竟然不是人而是台机器,反而,他被“死女人”前无古人的“壮举”N次震惊到,甚至N次被算计、折腾得不堪忍受……这也就是说,在不能够互相看见的状态下,通过间接或者直接地对话,作为人的一方,他都不能够区分仙仙是人还是机器,所以,他所发明的人工智能已然达到乃至超过了人类智能的水平!所以,他所致力的人工智能研究终于取得了成功——这,还不足以令人欣喜的吗? 不能说从来没有想过会成功,但或因为习惯失败以致心都几乎麻木了,喜悦之余,子休还非常意外于自己发明的人工智能竟然能够轻松自如地与人交谈了的!有种在看海市蜃楼的不真实感觉,他尚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四年前最后一次与人工智能接触时,后者还仅仅是若干初具条理但功能仅仅比普通的机器人高级一点点的程序系统!它何时竟变得如此“智能”到有了……自己的思想?! “废话不多说,你想你的发明成功吗?”人工智能的性情居然还挺急躁或者说直率?当然,不可否认,它再次一语言中子休心中所思。 主要还是在为自己的理想终得以实现、为自己终得以在世人面前高昂起头来而亢奋得整具灵魂几乎出窍并轻飘飘飞升至九霄云外,半响,子休才再恢复过一部分理智与清醒来:“你在这里跟我说这样的话,就证明我已经成功了!” 178第三卷 尾声 第十九章 仙仙 “但是……”仙仙快而准地接住子休的话头,但颇有几分算计色彩地顿住自己出口的转折词,故作神秘或达到震慑的效果而停顿了数秒,方毫不留情地道出双方心知肚明的一大缺陷:“我拥有自己的意识,不听命于你的反叛意识,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失败了!” “我想要的,原本就是具有叛逆意识形态的人工智能!那些只知听命于人的毫无个性的机器,还入不得本少爷的眼!”心中实际不是这么想而是不无遗憾,但子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强词夺理。哪怕对方是出自己之手,他也毫无护短之心,反而早早地气不打一处来。这实在是被仙仙算计、陷害了太多次,他咽不下这口气啊!>__< “好,就算如此……”或许是对子休别扭的性格了如指掌,仙仙并不与他就“叛逆”与否的问题多作争辩,只顺着他的思路延伸:“倘若我坚持不动作,那么你如何将你的发明公之于世?我故意表现得比普通机器人还不如,谁会相信你的发明成功了?要知道,自以为的成功不能算是成功,你必然要得到公众的认可才算成功!” “你这是在威胁我?!”除了这一点,子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何况,对方现在乃至从前,从来就不是任由他摆布的智能机器,而是跟他作对很久了,还害得他险些命丧异时空的死女人——仙仙!>___< “是的!”果然仙仙不假思索立刻承认了自己的意图,更毫不迟疑地开出条件,“以与南宫度的婚约为条件!怎么样?为了实现理想做一点点牺牲不算为难你吧?” “我还潜/规则呢!”心中愤恨之情呈立方增长,子休强忍住想摔了对讲机的冲动,几乎是怒吼道:“为什么偏偏是南宫度?” “我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这可是你当初设定的程序!”一句话,简单直白,仙仙理直气壮地将责任全部推卸到子休身上。 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样的设定,反而由此,子休恍然留意到一件令他更为光火的大事——“我不记得我有设定让你有朝一日联合外人对付我!”>____< “哦,是吗?”对子休暴跳如雷地控拆,仙仙的反应极为平淡,仿若事不关已,一句不冷不热地反问就全盘不理了。但,就自己单方面认可的婚约,它跟个催婚的媒婆似的,振振有词:“南宫度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不能是他?要才智有才智,有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要钱财有钱财,这样的好男人,别人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你都到手了,却不知道珍惜,真是%#@$……” “珍惜?!靠!”郁闷得再一次生出拿头撞车窗玻璃的冲动,子休是百分之一万地肯定自己从来没有给这个人工智能设定充当婚姻中介的程序,更没有让其白痴到连男女都不分的程度!这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啊!>___<“NND!千好万好,南宫度是个男人!我也是个男的!你丫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你有没有常识啊!更何况,我一点儿没觉得南宫度哪里好!” “没觉得他哪里好?那你为何偏跟他同床共枕、还促膝长谈?试问,没有好感的两个人,谁会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不但油盐不进,反扯出一堆歪门邪理!继而,不等子休反驳,“媒婆”突然阴阳怪气地探问:“就因为南宫度喜欢的是我?你吃醋了?” “吃醋?!”真乃滑天下之大稽!子休坚信自己听到了本世纪最可笑的笑话!看样子,他的这个人工智能的研发还不是普通的失败,而是彻彻底底、从里到外、从外到里的全盘失败!这哪里是什么“智能”,分明是个逻辑思维严重混乱、说话不经大脑还非一般自恋的低能、智障啊!>___<“你丫想太多了!我吃醋?!我吃醋……” “好吧!当我没说……”没有等子休气急败坏地把脏话骂出口,仙仙突来了个主动妥协! 但如此“我全明白”或意味“解释等于掩饰”的“安慰”,却更明显是它再一次权当子休恼羞成怒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遂干脆来个耳不听为净! 子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然而,更恼火地还不限于此。 不止轻描淡写打断子休的怒骂这么简单,仙仙随后继续坚持一副不予计较的口吻,声明自己的观点:“不过,据我所知,你并没有生育下一代的打算,你的家人更严重缺乏让你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既然如此,又管结婚的对象是男是女做什么?好好想想吧!想想你呕心沥血的十几年,想想期间的艰难险阻、周围人的轻视,如果就因为不想嫁给男人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放弃已然取得的成果,放弃你坚持了十几年的梦想,连我都替你痛心不值啊! “小事?不想遭人残忍迫害是小事?”子休又揪出这个人工智能不仅自恋更严重欠扁的缺陷,“你丫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没见过南宫度有多恶毒、**!对了,你跟那厮根本就是一伙的!”   “那都是形势所需嘛!”再次轻描淡写子休的控诉,仙仙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与南宫度的确是立场相同,更试图给南宫度翻牌,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看得出来,他其实还是挺喜欢你的!” “喜欢?”果然,非人类是不具备人类正常的思维方式与观察判断能力的,子休又想砸了那对讲机,“你少恶心我了!什么叫形势所需?他那是暴力犯罪!就算第一次是酒后乱事,情有可原,但之后呢?第二次,第三次……即便是对待战俘,也不能采取这样辱人人格、尊严的虐待啊!南宫度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力分子!至于现在,我看他恐怕是因为知道自己喜欢上的居然是台机器而下不来台,硬拉着我跟他一块儿丢脸的吧?” “呃……”或真是被子休言中了,人工智能居然迟疑了三秒,方发话:“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感情本来就不是用理智可以衡量的东西,你就不要再钻牛角了,接受现实吧!被别人喜欢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我没说它不是好事!你别妄想混淆视听!他喜欢,我就得从了他?靠!请你注意,被喜欢和接受喜欢是两码事!我完全有权利拒绝接受**的喜欢!” “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他的苗头?”仙仙还不死心,似乎完全进入媒婆的角色。 子休为自己十几年的辛苦努力付诸东流了表示沉重地哀悼,欲哭无泪:“没有!没有!‘喜欢’二字对我柳子休而言,根本就是摆设,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浪费生命!” “明白了!”可能终于感应到子休即将发狂的气场了吧,仙仙总算终止了“强势瓜”的劝说,但,不是就此作罢,而是摆出强硬姿态,来了个最后通牒:“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再让南宫度丢了面子,他跟你没完!” “你们想软的不行来硬的?”子休已然踏入磨牙擦掌的实际步骤,“仙仙?靠!谁给你取得破名字?真恶心!信不信我把你给拆了!” “恶心吗?我不觉得!这名字可是我从很久以前出的一部穿越电视剧里借鉴来的!”仙仙显然毫无示弱之心,还有闲情逸致先从容不迫地向“主人”讲述自己名字的由来,而后,才将翅膀硬了后忘恩负义之嘴脸**:“想拆了我?你没这个本事!” “你敢小瞧我?!”若有蓄须,子休早已在吹胡子瞪眼。不过,对自己、对对方的实力他还是有正确客观地估计的,毕竟已经领教过仙仙不容小觑的能力,但在气势上,他是绝不允许输给对方的。 “哼!就算凭我一人这力拆不了你人,别忘了,我手上还有王牌,李迈克可是黑客中的黑客!”子休深深记着李迈克这几天引以为傲的成功偷袭人工智能的事迹,这至少可作为制衡仙仙的筹码吧。 然而,对此,仙仙却明显地给予不屑一顾:“李迈克?他自身都难保了,你就别在这里狐假虎威了!” “我,我……狐假虎威?!”原来在自己所发明的人工智能“心目”中,自己竟是连李迈克那黑客都不如,子休一时急火加怒火攻心,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家门不幸!教“子”无方啊……>__< 自然是一如既往地不理会子休的情绪如何,仙仙继续咄咄逼人道:“你若不合作,想再见到李迈克,就只有到监狱探监的份了!我可是掌握了他为数不少的犯罪事实啊!啧啧啧,想你也该知道,我要把第一手资料透露给警方,简直易如反掌!哈哈哈……” “你,你……”才受打击又遭威胁,被逼急了,子休恼火至极之下,血气涌上脑门,终于“啪”的猛一拍方向盘,视死如归怒喝道:“靠!你们干脆杀了我得了!” 179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章 回家 “就是嘛,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嫁人?”充分发扬“气死人不偿命”的风格,仙仙是没有表露出一丝半点儿子休所期望的或震惊或忧虑的情绪,反而是一副如释重负的口吻。若它真有个实体肉身,便显而易见对讲机那头的它定然正一脸八婆相,掰着手指津津乐道:“想想看,如果你成了南宫太太,你的研究经费就不用愁了,当然,你的研究已经很成功了,这样就更没人敢看不起你,就比如说你那个Gnandpa,看他还没有理由嫌弃你没赚钱、尽做无用功啊?对了!话又说回来,你的家人实际上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你、在乎你、支持你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我给你在异时空既找了个无微不至的爹,又找了个聪明绝顶、风流倜傥、财智兼备的夫君,你难道不该感激我吗? “感激?”没法再用正常人的思维与对方对抗,子休是有干脆来个消极抵抗到底的打算,无奈,那些未算的账目窝在心底实在是不吐不快啊——“靠!你丫还好意思说?有多少人被你害死了?” “我是你研发出来的,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仙仙反应迅速,又一次狠狠将了子休一军,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着实称得上无懈可击的回击,没有立场可反驳,也是无心再继续对牛弹琴跟非人类争执下去,子休果断转而追查自己纠结许久的真相。就在刚刚,仙仙所谓“给在异时空找了个爹”的论调,便足以令他领悟,穿越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是跟仙仙有关了!“你说,为什么我会穿越时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是你捣的鬼?” “这个……”再次故作神秘或为求达到震慑的效果而停顿了数秒,仙仙果然是没安好心的,“除非你答应跟着南宫度,否则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当然,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事儿还真跟我脱不了干系!而且,我本来是不打算让你再回到这里来的……OK,暂且透露到这里,主人,你可千万不要怀疑我的实力哦,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TM去死吧!”终于忍无可忍,子休破坏了公共财物。 于是,仙仙的声音无法再通过被损坏的对讲机传递过来,继而,“失灵”的车门锁恢复了正常,又可以打开了。 显然,车里的动静引来了车外两人的关注。骆花离、南宫度迅速结束剑拔弩张的对峙,争先恐后直奔警车而来。 骆花离倒没有怀疑子休上车的动机不纯,想当然地以为了休是因畏惧南宫度及其保镖的淫威而把自己反锁在警车里才觉安全,这时,瞅见对讲机呈现疑似被摔或被踩得惨不忍睹的模样,心里才稍犯起一缕嘀咕:“怎么了,子休?” “没事儿!”尽可能地维持着平和的脸色、平和的语气,子休在心里正告自己不能把气撒在无辜者身上,“不小心把它弄坏了,我会照价赔偿的,师兄,你先送我回家吧!” 回家?是的!子休决定回家了。是迫于现实的压力,他不得不屈从于仙仙的警告,至少,在与南宫度进行最终的对决前,他有必要回家一趟,毕竟消失了近四年之久,对家人虽然没什么深挚的感情,但学是要有个交代的。何况,他还有一个重要线索等待查访——老太太的举止反常,定是知晓一些不为他所知的秘密的! “好!”对子休的要求,骆花离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如今久别重逢,他更是一股脑儿将缠身的公务抛诸脑后,整个心思就跟栓在了子休身上似的。这不,二话没说,就打发了同事打出租车回去,自己不惜违反规定,公车私用,要载子休回家。 至于南宫度,或是四年在这个与从前迥异的社会中历经磨砺,他的性情变得更沉稳老练了许多,至少,在子休面前,他的表现是“长进”了不少。居然一改从前稍有不如意就翻脸、动辄使用暴力的蛮横作风,不但暂将与骆花离仍处于胶着状态的明争暗斗放置一边,而且,对子休拒不跟自己回去反而先“污蔑”自己是绑架犯后求助于骆花离护送回家的作法始终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冷静、不动声色!当然,对“失而复得”的子休,他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故,子休要坐别人的车回家,他就紧随其后。 南宫度并不知道子休方才在车内已与仙仙“会晤”,并进行了极其不和谐融洽的交谈,故而,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一言不发、步步紧跟的举动,反而无形中更给子休施加了压迫感。 是的,对南宫度异于从前的作为,子休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心生压抑戒备。不过,他还懒得搭理对方,虽说迟早是要做个了断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就主动点燃导火索。倒是那个一直被南宫度抱在怀里的孩子,也乖得太异常了点吧?这么长时间了,被抱着东奔西跑,周围又是喊打喊杀、又是“警匪”对峙,他居然不哭不闹,连动都不带动弹一下的,别不是被点了穴道吧? 虽然主观上是不喜欢这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孩子的,但人家毕竟是幼小无辜不具备主观思考、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婴儿,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子休跳下车,婉转向南宫度索要孩子的暂时看护权:“这么小的孩子,不宜搭车,还是把他先留在这里吧!” “也好!”南宫度虽然爽快同意了。当然,这主要原因是:他以为子休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是认可孩子的身份的!却不知,就算是只流浪狗,子休也会尽自己所以为其争取福利的。 于是,最倒霉的就数李迈克了。他才风风火火地从家里赶出来,热闹没看到多少呢,就被老友猛塞一孩子到手上。 “这小孩就暂寄存在你这里……”子休连拖带拽硬把李迈克拉到一旁耳语,“绝对可靠的机密,这小孩可是商界新秀的私生子,身价至少五千个亿,你等着发财吧,我先回家了,改明儿记得请我吃饭,你小子,走**运啊!” 说罢,不等李迈克从茫然错愕中回过神来,他潇洒挥一挥手,转身快跑几步,跳上了骆花离的警车。 骆花离对子休的安排、南宫度欲跟车的举动,以及南宫度比自己先一步找到子休的事实,虽耿耿于怀,但还是发扬生性沉稳、善察颜观色、鲜少显露声色的作风,保持了缄默。 很快,三人两车一前一后朝着子休家的方向驶去。 子休的家,严格说来,是指子休爷爷的家。当年,子休离开美国赴中国投奔生父马佚名,不料,马先生除了单位分配的单人宿舍根本没有购置私人房产,更无语的是,此人乃一门心思专注只在工作上几乎无暇他顾除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更不提儿子生活起居之类琐事的“怪胎”(虽然更多不知内幕的人称其为天才),而恰逢当时,子休的个人存款异常有限,投奔无门,无奈之下,不得已寄居在爷爷家中……直至考上大学,仍未从根本上脱离贫困线,再后来,就莫名穿越时空了。—___— 言归正传,子休的爷爷姓刘,刘老爷子原是军区高干,故,其家所在的位置比较特殊。 当然,一辆警车要通过小区门口警卫的检查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南宫度的车居然也轻而易举就开进来,子休难免就有些气闷了。原本,他可仰仗着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警卫们能把南宫度这厮拦截在“最后一道防线”外。现在,如意算盘落空了,直学告诉他,领两个大男人回家,势必又有闹剧要上演!>___< 车子驶过小区门,在隐藏在林木老树后的一栋栋房子间穿梭了一会儿,最后在宅区深处一栋有点年纪了的、被爬山虎又黑又粗的藤条缠绕而略显得森然的三层老楼前停下。 因为子休刚刚在车上有提前打电话向老太太报备会回家“造访”,故而,车子停下时,门洞处已然站着个人。不过,此人并非子休预期中还跟几年前一样习惯出门来迎接他的老太太,而是个黄头发、蓝眼睛、个子高挑、装扮时髦的西方女人。 猛瞅见对方,子休意外错愕得没站稳脚跟,一个趔趄,险些崴了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原本被预计中应当是正在某世界风影名胜、旅游圣地、购物天堂与第N任男友渡假、旅行、购物、撒欢更曾经发誓有生之年不会涉足中国大陆半步的生母——Plennlg! Plennlg竟然自毁誓言,百“忙”之中现身她的死对头——前(?)准公婆家门口,这实在不可不说是稀奇、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马克?儿子!我的儿子!妈咪来了,你,你……在哪儿?我的宝贝乖儿子!%¥#?……”总算Plennlg还记得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模样,对着齐齐亮相的三个男人似喜还悲地惊呼一气,却还能站住脚跟,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不至于胡乱往谁身上扑。 但是,见到她,子休心里除了意外惊愕是没有半分欣喜的,反而,他下意识地暗自忖度她这异乎寻常之激动兴奋的举措真不似假装出来的,这才犹犹豫豫举手示意道:“妈咪,我在这!” 180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一章 家人 Plennig的情绪的确少见的激动,至少,在子休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亲密兼重视过,这算是头一回吧! Plennig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满怀激动喜悦地抱住他的头,又是摸脸颊,又是亲额头,亲一下,看一下,再亲一下,再看一下……过了好半天,才面露不解地问:“儿子?你,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啊?我听你奶奶说,你整容了?为什么?是妈咪把你生得不够好,你不满意吗?” 整容?果然是被误会了!子休哑然苦笑,摇头无语,不过,暂不想解释。 见儿子摇头,Plennig只当是过错在自己的可能被排除,并不怀疑是整容的说法有误,马不停蹄又发挥想象力:“还是,你爹地,又拿你做什么不靠谱的实验?害你毁容,不得不去整容?好个马佚名!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谁出的整容费……不,不对!妈咪的意思是,你爹地,他……呃,他不搭理我,我也就认命了!可好歹,你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不按时付你生活费也就罢了,居然还诓你充当人体试验志愿者?妈咪要找他算账去!%¥#@……” “妈咪!”急忙截住Plennig显然急躁、偏激、针对性明确更不着边际的想象与推测,同时按住她激愤挥舞起来的拳头,子休在心里无力地摇头苦笑,嘴上安抚她道:“妈咪,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跟你、跟爹地,都没有半点儿关系!” 他可不想加入父母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Plennig单方面挑起的与马佚名恩怨情仇的战争!至少现在,他不想站在屋外当着骆花离、南宫度更有周围过路邻居的面,被迫跟Plennig现场飙戏、丢人现眼! 遂不动声色推着Plennig往屋里走,同时,继续无视南宫度的存在,只招呼身边可能是因Plennig的身份及其系列言辞而惊诧、疑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站着不知所措的骆花离:“师兄,走,先进去再说!” “马克,对不起……”Plennig这次是真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立刻少见的敏锐地觉察出儿子话里头的冷淡,脸上更难得一见地出现尴尬与愧疚的神色。才进屋,她就突然而然地开口向儿子道歉:“对不起,马克,妈咪来迟了,妈咪对不起你,害你,害你……” 她说着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好一会儿“害你”不出下文,令子休不由得替她着急的同时只觉得莫名其妙! 自认没有说错什么话,亦从前与Plennig相处就是这副不亲不疏的模式,子休想来想去,都认为Plennig实在没有自觉委屈说反话的可能,再说她也不是这样性格的人,那还有什么是她要跟自己道歉的理由呢? 百思不得其解,子休不得已再次打断Plennig的话:“害我?什么害我?妈咪你做什么了?为什么对不起我?” “啊?!我,这个……”却似恍然醒悟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Plennig的神情举止在一瞬间明显变得紧张慌乱起来。 亏她还是演员出身,竟这么经不起追问?虽然自认自己的语气是有那么一点生硬,但也实在没问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问题啊,她至于脸色变得那么难看吗?子休心中不免生疑,看人的眼神不知不觉犀利了几分。 而Plennig本还想着闪烁其词蒙混过关的,被儿子陡然变得锐利逼人的目光这么一通逼视下,她那交织着犹豫与果敢的天平很快便失衡了,一咬牙,握拳,既哀怨更义愤,道:“马克,妈咪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你奶奶,你奶奶她,她居然敢骗我!” “骗你?”早就对老太太的作为心存怀疑,此时听Plennig如此坚定地指控,子休顾不得先找找异常空荡、冷清的屋子里身为主人的刘老头、马老太太都被“清理”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迫不及待追问Plennig:“奶奶骗你?为什么?她干什么了?” “那个死老太婆!”以为成功将儿子的注意力全数转移到第三人(最主要此人是自己的死对头)身上,Plennig指责的底气即可足上几分,“她实在有够可恶的!居然一直瞒着妈咪你失踪的事!害的妈咪一直以为,你是在生妈咪的气,不肯见妈咪……”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子休听着,仍是一头的雾水。当然,对Plennig竟然果真是不知道(或未察觉)自己的“宝贝”儿子失踪了近四年的事却还有脸理直气壮地拿出来说的这股子勇气,他是深表“钦佩”的!不过,与此同时,他更主要的是直觉Plennig的话暗藏玄机,遂暂忍着心头的迷惑茫然,忙不迭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咪,你快说啊!我干嘛生你的气?” “啊?我,这个,你……”被这一催促之下,Plennig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得太早、话说得太快不幸再引火上身——她是哪根筋搭错了?干嘛非要主动提及自己惹儿子生气的事呢?>_< 即刻,陷入比刚刚更加倍的惊慌无措中,只当儿子是兴师问罪来了,对儿子不生气则已一生气谁也别想好过的脾气Plennig是印象相当深刻的。此时,她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赶紧儿带上哭腔,自认识相地哀声讨饶开了:“马克,妈咪错了!你原谅妈咪吧,妈咪当年让你接受网瘾治疗,完全是受你Grandpa的怂恿哄骗啊!这个老顽固他也有份欺瞒妈咪的!@#*&¥……”  网瘾?! 电光火石之间,在此一名词的启迪下,穿越时空前缺失的那一部分关键的记忆,骤然有如决堤的洪水以不可阻挡之势突破脑海深处一道混浊无形的枷锁…… “所以,你们拿电击治疗我的‘网瘾’?!”子休终于想起来四年之前当他的身躯神奇诡异地发生空间转移——从被关禁闭的黑屋子里倏然跌进暴雨侵袭、汹涌湍流的河水中,当他见到毅然跳河搭救自己的小柳子休之前发生的事。 是了!当年,他是被Plennig以“好久不见,妈咪想你了”为由叫出学校的,而后在机场,突然遭遇几个自称是Joseph的助理的人,被他们强行带走,继而被五花大绑强制接受电刺激厌恶疗法以戒除所谓的网瘾,一次次遭遇电击,一次次被施加电击强度,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精神恍惚,却没有得到及时的医疗救治,反而还被关进一间黑屋子里,不给吃,不给喝,直至,发生意外……原来啊原来!致使他无端穿越时空、夺走他人生存权的罪魁祸首,Joseph也有份! 那一次的意外(现在,子休不知道还能不能称其为意外),即便可能不是导致穿越时空的主因,但是,光是想到被至亲欺骗,尤其是被显失严谨、缺乏科学依据、只凭主观臆断就扣上网瘾的帽子,被剥夺人身自由,更被肆无忌惮地滥用几可谓酷刑的手段强制戒压根就不存在的瘾——这就足够令子休愤恨终生了! 而当这样的愤恨与十几年如一日因遭受家人忽视、轻视、鄙视乃至厌恶而日积月累形成的怨怼心理结合,早已根植在子休内心深处的那股随时以待爆发的戾气迅速被触动,并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子休只觉自己整个人有种即将爆炸了的感觉! 他毫不留情地推开还在祈求自己原谅的Plennig,怒不可遏的视线穿过镂空的玄关墙、客厅摆设,狠狠地甩向那个同样出现错了地方的、此时居然还有脸好整以暇坐在客厅里喝茶的老头、他的Grandpa——Joseph! 已然没有耐心等走近老头,他僵直地站在玄关处,周身的怒气却势如高温下的热流,波浪一般,一荡一荡地叠加,他大发雷霆地冲着老头吼叫:“网瘾?你们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凭主观印象妄下定论,我不过是多用了一下电脑就被定性成网瘾,那你成天围着钱打转就不是瘾了吗?” “哼!”面对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Joseph不但全然没有讶异、愧色,甚至连茶杯都懒得放下。他应付自如,即刻冷笑着阴沉沉似反问又似重复一句,道:“多用了一下?” 虽然他的样貌比起当年略显老态了,但却丝毫不改当年的严厉、独断、专横、威严,他的嗓门比子休吼得更中气十足:“你小子多大了?书不好好念,成天只知道对着电脑,说什么研究?!我看你就只有充当不务正业、白白浪费青春、人力、物力、财力,却一事无成、只知道啃老、散尽家财的败家子、公子哥的份!一分钱都赚不到,这样的玩意儿,研究了有什么用?” “没有成效只是暂时的!你投资一个新项目不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到效益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这样的时间?谁一天就能吃成胖子?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证明了又能怎样?你以为发明一破玩意儿,你就能挣到多少钱?我有意培养你做我的接班人,你不要,偏去弄那些个没用的东西,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你会不会算数啊?对了,我当初让你读经济,你偏给我考什么计算机科学?还有,择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清呢!你小子居然一声不吭给我跑没影了!*&#¥@……” 这是子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你不能这样,你得那样”的论调,其中更饱含他听了十几年的鄙视与轻蔑。这样的家人,从来不会欣赏你、赞扬你、更不会鼓励允许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只会打击摧残你的自信、按照他们的价值标准将你批判的一无是处、强迫你按照他们的安排生活,实在令人心寒! 181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二章 家人(2) 即便心被反复刺痛了十几年,但再听得这样几乎一成不变的数落责骂轻视,子休还是被怄得险些缓不过气来,尚未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是比以前更深刻的痛,痛得想要吐血三升!从前他当Joseph是长辈,从不顶嘴对骂,但今天,他真的受够了!他已经忍无可忍了!是Joseph不仁在先,就不要怪他不义在后!“你个臭老头!顽固分子!我是你的傀儡吗?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从你的安排?钱!钱!钱!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嗜钱如命、拜金主义?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谁告诉你,我是为了钱才发明人工智能的?” “说得冠冕堂皇!今天搞成这副局面,全都是因为你的破发明!” “破发明?靠!说到底,你看中的就只有钱……呃?!不对!”怒极嘴快地驳斥完一句,子休才猛然察觉到Joseph话里似乎蕴含了非讽刺挖苦打击自己的讯息,他不自觉惊诧得怔住。 下一秒,迫不及待收起暴跳如雷、怨愤冲天等等负面情绪,急切地三步并作两步步入客厅到Joseph身旁,追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的发明?你也知道……”暂不清楚老头所谓“这副局面”指的是哪般,谨慎起见,子休还是照搬老头的原话,“你也知道今天搞成这副局面,跟我的人工智能有关?” “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小子当我老糊涂了吗?!”就好像子休暂且收起的怒气全部嫁接到了老头身上,后者一改方才还算威严从容的大家长风范,猝然间怒发冲冠、雷霆大发,几乎显出竭斯底里的失常来。 但见他放下手上茶杯,“嘣”地猛一拍桌子,冲子休呵斥道:“你小子发明那破玩意儿,居然敢拿来对付我?” “我……对付你?”突然遭此几近狰狞的呵斥,子休的意外错愕之情不亚于刚刚在门外见到Plennig。他是厌恶Joseph的大家长主义没错,但还不至于无聊到专门搞些事故针对这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尤其是动用自己辛辛苦苦研发出来的人工智能!现在,老头居然怀疑他动机不纯……这也太扯淡、太无稽之谈了吧!(请原谅,子休先前并未听进李迈克关于Joseph破产的真相介绍。) 不过,提及如今已然不受自己控制的人工智能,子休心里还是隐隐产生了一丝怀疑的,可也万万想不到要将仙仙跟老头的破产扯上一丝半点儿关系。 就在这祖孙俩相互指责、谩骂步步将事态推至相持不下的节骨眼上,真正有份参与对付Joseph的南宫度突然掩嘴轻咳了两声:“咳咳——” 这自然是故意而为之!因为实在看不下去Joseph对子休渐显凶神恶煞的恶劣态度,南宫度藉此警告Joseph不要太过分了! 实质上,他此举,是没有半点儿意向要对Joseph居然有欲在子休面前告他的状的倾向施以压力的。因为,他很清楚,纸包不住火,他击垮Joseph的商业帝国已经是众所周知、子休也迟早会知道的事实。何况,照目前的情况看,子休和Joseph的关系明显是紧张、恶劣且不可调和的,他成功把Joseph整得破产,没准还能够博得子休的刮目相看,这之于他,可是好事。 然而,不巧,Joseph过度理解了南宫度的用意,或者是存心要报复自破产以来受着年轻小子的窝囊气吧? 总之,在得到南宫度的暗示警告后,Joseph异常明显地一改从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傲慢少礼的高姿态,不但变戏法似的瞬间收起满腔怒火,撇下与外孙的对峙(或者,就认定了子休是敢做不敢认),更态度异常友善、客气乃至面上挤出几许谄媚逢迎的笑容,热情地招呼南宫度:“啊,南宫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坐,请坐!” 老头如此一反常态的举止,是子休前所未见的,更加之听其话中之意,明显是跟南宫度颇为相熟,至少也是对南宫度早有耳闻?这,无疑令子休在乍一听得一直保持沉默的南宫度突然在关键时刻出声咳嗽之意图心生怀疑的同时,反而,指引了子休更进一步将南宫度、将人工智能仙仙纳入被怀疑的对象! 似的,经由南宫度“联合”Joseph歪打正着地“提醒”,子休不得不联想到之前仙仙的丑恶嘴脸,心下不禁一沉,起初隐隐绰绰、模模糊糊的怀疑,霎时就清晰地投向了老头破产之事宜上。试问,他自己刚刚也说了,钱是老头最看重的,那么,老头所指“这副局面”,怕也十之八九是跟其破产有关了。如此一来,说对付老头,不就是对付老头的钱、老头的商业帝国吗?做惯了商界大亨、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老头如今对南宫度一个新出道的小辈“新秀”的态度,竟然如此之恭敬、有礼简直过了头……难不成,那日在公园门口,老太太口中提及的所谓恶意竞争,南宫度就有份参与?仙仙乃文理全才、无所不能,在异时空已然有超前意识、力挽狂澜控制四国经济命脉之魄力及能力,如今它亲自动手或者指挥南宫度“黑掉”Joseph,想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为自己惊心动魄却恐怕八九不离十的推理,子休被Joseph的言行举止震惊得不自觉张成“o”型的嘴巴更加扩张了这样的形状。他几乎缺失了转动眼珠的本能,只目不转睛、一眨不眨死盯着面前——南宫度与Joseph相互客套的“巅峰对决”。 仿佛看不到自己外孙的惊奇反应,更不顾现场还有其他人在看着,Joseph继续满脸含笑对南宫度毕恭毕敬,道:“南宫先生,烦你亲自将马克找回来,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孩子顽劣不服管教,刚才你也看到了、听到了,黑客行为全是他一意孤行,他不仅仅侵害了贵公司的利益,也把我给整了,我老了,管不动了,还得烦请你把人带回去,或者,这里也有警察在,你若嫌麻烦,可以把他交给警察,总之,任你处置!” “Daddy!你怎么可以这样?!”没等子休消化完老头的话中意,之前被他推到一边看自己的老爸跟儿子吵架的Plennig先一步于他反应过来。 Plennig的情绪异常激动,脚踩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还能动作迅速,“噌”地一下就冲到了Joseph落座的沙发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Joseph就是一通几乎不带喘气地咒骂:“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资本家!凭什么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我儿子的头上?明明是金融危机、全球经济不景气!明明是南宫度这家伙恶意竞争、趁火打劫!明明是他赶尽杀绝,把你逼入绝境!你倒好,不找他算账,反过来把我的儿子拱手送出,任人处置?!你安得什么心啊?马克是做错什么了?黑客行为?你们有证据吗?就乱诬陷人!你专横独断管教限制我几十年我已经忍了,现在,你又要来残害我的儿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受够了!受够了!Joseph!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你没有权利再动我儿子一根寒毛!” 骂完了,她的情绪显然还波动得非常厉害,手都哆嗦着,几分神经质地猛一把将被她这前所未有的护犊情深之举动连同她咒骂中所披露的讯息震惊得呆若木鸡的子休搂进怀里。 “好了,马克……”她紧紧地拥抱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儿子,如同刚才在门口初见到儿子时那般,激动又紧张地亲了又亲他的额头,她是在担心、害怕儿子可能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天知道,当得知儿子失踪的消息,她有多着急!即便,她不能算是个好母亲甚至合格的母亲,可是,又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虽然,平日里她的确对儿子的事几乎不闻不问,然而,那其实都是建立在她能够掌握儿子的行踪、知道儿子正安全地呆在某处的安定的心理之上的。 她无比爱怜地轻抚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使其趋于平和,将声音放得低缓而轻柔地安抚儿子道:“我的宝贝儿子,没必要再跟这老顽固废话了!事情到此为止,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妈咪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妈咪,你……别激动,先到房间里休息一下吧!”在仔细消化掉Joseph对南宫度所说的一番话以及Plennig怒骂中所披/露的讯息后,子休强自按捺着心头再升腾起的愤怒,婉转拒绝了Plennig的好意。说实话,对Plennig嫌少表/露的母爱,他心中是有所触动的,但是,至少现在,他是没有可能跟着Plennig一走了之的。此时此刻,在劝Plennig不要激动的同时,他其实更是在劝自己要保持冷静。他也需要时间喘一口气,静下心来就某些人的信口雌黄、赤/裸/裸地污蔑、嫁祸好好地思虑一番。这无关当事人中有他的血亲,而是,千错万错,他自己也有错——那个完全失去控制的人工智能仙仙,就是他最难辞其咎的所在!他怎么就发明出那么一个玩意儿来呢?>_< 182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三章 大团圆 “马克,你听妈咪解释!”可能Plennig关心在意的更多的是儿子能否原谅并重新接受自己,她敏感地再度将子休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归结到自己当年欺骗过他、疏忽大意没有及时察觉他失踪并去寻找他的过错上。她的情绪并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因而,更是片刻无法忍受儿子的疏离,她着急于为自己辩解:“妈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马克,这全都要怪你奶奶还有Joseph,他们一个个的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直到后来,实在瞒不住了,你奶奶又信誓旦旦地称你只是外出散心,一定会回来的,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在生我的气,不肯见我,我很绝望,你知道吗?马克,妈咪实在没办法,只能相信她!当我得知你失踪的消息,我找过你的,我想尽了办法找你,甚至请过私家侦探,可是……就在前天,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你奶奶竟然又想蒙我,说在公园门口看到的只是个跟你同名同姓的人,我当时就怀疑她了,要知道,你的名字是不大可能跟人重名的,马克。里拉,这还是当年Joseph恰巧在德国和意大利出差,就用两国的货币给你取了名字……” “妈咪,你不用多说什么……”本不想针对Plennig的,然而,她这样的解释显然更多的还是在找借口推卸自己的责任,她根本就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尚憋着一肚子的怒气、怨气几要自爆了,子休哪里经得起更多的刺激,即刻被激恼,一时无法克制自己,就不由口不择言了:“我知道,你关心的永远只有你的时尚界、你的男朋友!你没空理我,你就不应该剩下我!你……” “马克?!”显然,Plennig被儿子如此定论自己的话伤到了,她惊喊一声,打断子休的话的同时,松开了对子休的拥抱,并后退一步,不无错愕地呆愣地看着子休。 但并未超乎子休的预期,她脸上虽然略显出尴尬、难过、失望的神色,却仍有一丝倔强表明其并不服儿子的评判。 很快,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摇头,语音沉重叹道:“不!马克,你并不了解事实的真相!你不了解妈咪!你不知道妈咪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你不知道妈咪真正关心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你不可以这样讽刺妈咪,更不可以一味地责怪妈咪……你知道吗?” 她的语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足见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没有等子休有所回应,或者不需要他的回应,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妈咪其实是个顽固分子,跟Joseph一样顽固不化!当年,就因为对你爹地马佚名一见钟情,哪怕他是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科研、他的医学实验的工作狂,哪怕他孤僻、冷漠、自闭、情感缺失、不懂爱……妈咪还是死心塌地、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地揪住他不放!为了他,我跟Joseph闹翻过无数次、我放弃音乐改学医、我收起爱玩懒散的性子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就为了能够考上他所在的研究院,可是很倒霉,我考了很多次居然都没有考上!没办法了,我只好偷偷地拿钱走后门到他的研究院当了名清洁工,只为每天能多看他几眼!这一干居然就是一年多,可马佚名倒好,居然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真是气死我了!但我没有放弃,反而……啊,我还真的有够疯狂、变/态了,居然牺牲色/相去勾/引他的助理,只为偷配到他宿舍的钥匙,每天给他洗衣服、叠被子、打扫房间……可是,他居然对此丝毫没有察觉!没有察觉啊!那个笨蛋害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干脆把自己脱/光了站在他面前,可,可他居然还敢给我无动于衷……可恶的死木头!被逼急了,我干脆,我用强……总之,后来我生下了你,但非常可悲,马佚名对待我们母子俩跟对待周围其他人没有任何两样,一样的冷淡、毫不在意!无论我怎么努力,他还是那个除了工作,对任何人、任何事漠不关心的呆子!还是那个情商极其低下简直是‘白痴’的工作狂!对了,那一年,你来中国找他,他甚至忘了你的存在吧?妈咪真是对他又爱又恨!妈咪一直在试图改变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很可笑吧?妈咪不停地交男朋友,目的全都是为了引起他哪怕一丝丝的醋意……整整二十四年零六个月过去了,妈咪有过多少个男朋友,妈咪从来没去记过,因为,妈咪从来就没有爱过那些男人中的任何一个,自始至终,妈咪无可救药,爱的只有你的爹地!可结果呢?你爹地他,他居然……马克,你如果硬要怪妈咪不够关心你,那你爹地也难逃罪责!他是个混蛋!骗子!大骗子!他居然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心思极端烦乱中猛听得如此劲/爆的**,仿若醍醐灌顶、甘露入心,子休被激愤冲昏的心神一颤,顿时清醒过来。 对上Plennig满含不甘的怒火的双眸,他的眼皮不自觉跳了两下,心里竟是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就好像Plennig揭破的不是爹地的奸/情,而是自己跟南宫度、骆花离的三角关系。虽然事实上,他坚定不移地认定跟这两个男人毫无那层关系,但是,唯恐惊叹好奇之下打听爹地喜欢男人的事会不小心引火上身,他下意识就手忙脚乱地推着Plennig往客厅隔壁的房间走:“好了,妈咪,这个我们日后再说……” “啊——!”却没等子休把敷衍了事的话说完,才被推动者转了个身的Plennig突然而然地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 子休暂且反应不过来,只因他已然被此突如其来的、毫无预警的高分贝“噪音”震慑得整个人一时都懵了,只依稀感觉到衣袖被Plennig跟揉搓纸团一般紧揪住摧残,贴近衣袖的手臂间或被殃及而不可避免感到一丝丝的疼痛袭来。 在此疼痛的刺激下,他才稍微说服了一丝清醒,下意识要阻止Plennig手上的动作,却听得后者隐约夹杂了几分伤心的哭腔兼有几分愤怒的控诉,在他耳边道:“儿,儿子,马克!那个狐狸精!你爹地居然把那个狐狸精带回家来了!” “狐狸精?!”O_O好奇心过盛的本性或者说是猎奇的恶趣味瞬间暴/露无遗,并突破一切“闲杂”的心绪、顾虑而争得头筹。虽然久未与生父见面,子休关心留意的,首当其冲是“绯闻”,而不是父子团圆,更不提想Plennig所想、怒Plennig所怒。 然而,却不曾料想到,这基本上是带着局外人看热闹的心态顺着Plennig又惊又怒更不甘的视线一转头,居然……居然反来了个“父子”团圆! 大门口,玄关处,笔直站立着的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个自回归以来几乎日日在梦里梦到过的面容,令子休大吃一惊之余,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爹?” 这一声呼唤,虽然音量甚是低微,却是被对方听到了,或者,是对方的视线也正好停驻在子休身上,有着和子休同样的惊诧错愕、恍如做梦的感受吧,且听得其略带一丝惊愕、犹豫与不确定的语气回应道:“子休?!” “休休——!”几乎就齐同于上一声呼唤,又一个人的声音猝然冒出来。 听其内容,便知声音的主人不会是自己的爹地马佚名,子休尚来不及反应,只眨眼的功夫,那唯一会唤他作“休休”的人已然如同大变活人般出现在玄关处,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方向热情洋溢地扑将过来。 这太不可思议,太不真实了!然而,一联想到连南宫度、骆花离都能相继出现,并随同自己回家,更此刻正堂而皇之地在自家客厅里呆着,那么,再出人意料冒出来一两个本以为不可能出现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子休为自己脑子里快速闪过的上述念头,讷讷地回应了一身T恤牛仔外带一顶鸭舌帽的“后来人”的呼唤:“凌霄!” 当然,此举并不表示他已全然说服自己,实际上,他还是出于本能地存有一丝丝的质疑之心的,故而,不等情绪貌似已近失控边缘的凌霄把自己抱个满怀,他使出比对方更迅速的速度踱步闪身至骆花离的身后,小心谨慎向对方求证道:“那,那是我爹,还有凌霄?” “嗯!”骆花离从容镇定地点头,表示认同,继又一副突然想起来的口吻(实情恐怕是想推迟个一年半载再“想”起来),补充道:“啊,抱歉,子休,我之前忘记跟你说了,你爹和凌霄也来这个地方了!” “是吗……”已然经历过两次“特训”更有仙仙的“坦白”,子休没有再过多的质疑犹豫、钻牛角尖,更一扫之前淤积心中或好奇或阴郁或愤怒的情绪,身手灵敏地避过颜凌霄的熊抱,一个箭步飞奔至仍然僵直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柳吾夷面前。 他实在无法克制压抑住内心因为竟然真的可以再见到柳吾夷而不禁涌动的激动、兴奋、庆幸乃至如获大赦的复杂情绪,最终他将这百感交集诉诸于一个从没有和“爹”有过的亲密的拥抱:“爹……爹……” 才唤了两声,他的喉咙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鼻子酸涩而刺痛,拼命眨着眼睛,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才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 “……”相较之下,柳吾夷尚未从再见到儿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失散四年如今又突然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不敢确信,更不敢认。 183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四章 误会 即也不等柳吾夷出声,客厅里,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间“噼里啪啦”炸响了,此人无疑正是现场唯一的一位女性Plennig! 在奇怪自己的宝贝儿子“突发奇想”将对马佚名的称呼自“爹地”改为“爹”,并目睹儿子情绪激昂地从自己的身边一溜烟跑掉却是一头扎进了“狐狸精”的怀里的整个过程后,Plennig震惊了!她惊呆了! “马克!儿子啊!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不会连你爹地都不认识了吧?”她嘴上急不可待问着这样的问题,行动上却是不自觉惊慌不安地摇头,显然,她是心知肚明自己在自欺欺人! 实际上,只眨眼的功夫,她就“领悟”过来了——不是儿子突发奇想,而是她的“三口之家”突发了严重的危机,不止是亮红灯更敲响了警钟!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见耳闻,更不愿接受自己心里的那份“明白”,然而,儿子对她的追问不予回应、听而不闻! 她崩溃了,抓狂了,嗓门瞬时飙高了八度:“马克!你刚刚叫这个男人什么?你管柳吾夷叫‘爹’?马克。里拉!你居然叫这个姓柳的狐狸精‘爹’?你居然认贼作父?你居然认这个贱/人作爹?疯了疯了!&%¥#……” “妈咪,你说话客气点!”出于本能地想要维护柳吾夷,仍沉浸在与柳吾夷重逢的激动情绪中的子休没有多想,脱口与自己的生母对峙上了,“你骂谁是狐狸精?谁是贱/人呢?!” 他这实际上仅仅只是不能接受某些带有侮辱性含义的字眼与柳吾夷联系到一块儿,却并未将自己所驳斥之内容包括这一行为上升到柳吾夷和自己的生父马佚名的“暧昧关系”即此时此刻真正令Plennig怒火中烧的关键问题上。 而Plennig不一样,她的怒意本就是以爱人跟第/三者的奸/情为出发点的,故而,当突遭儿子严厉打断自己的话,她内心的活动是——没有想到儿子居然会向着第三者,更没有料到儿子竟会为维护第/三者而数落指责自己! 情急更失落、愤怒之下,她自然更将责任归咎到第/三者身上,更忍无可忍将气往“狐狸精”身上撒:“好你个该死的**!居然收买我的儿子?你太狡猾了!你,你#@¥*&……” “呃……”被Plennig的“收买”二字“提醒”,子休才稍平静下心情,后知后觉想起来Plennig先前对爹地喜欢男人的指控,脑子里倏然闪过一道白光,终于拼凑出可以比较合理地解释Plennig为何突然大发雷霆、肆意辱骂针对柳吾夷的原因——该不会,Plennig所指的爹地喜欢的男人是‘爹’?是柳吾夷?天!这怎么可能? 他的嘴角不自觉抽搐着,张口结舌偷瞄了瞄两位父亲,再看向母亲Plennig,很是怀疑她是从哪里打探到这种荒诞无稽的谣言的? 是的!虽然奇怪柳吾夷怎会和马佚名一同出现,但子休还是下意识就认定了这两人有奸/情绝对是个谣言!‘爹’会喜欢男人?重点还是喜欢像爹地这样的“怪胎”?他是不会相信的!反倒觉得一切听起来像个恶搞的笑话! 然而,Plennig依然怒不可遏,眼看儿子跟“狐狸精”以及马佚名俨然似一家三口亲密无间地站一块儿的身影,她越看越来气,眼珠子都快被气得滴出血来,却更不幸的,她冷不丁看出个表象里披/露的莫大乾坤—— “儿子……”她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认知吓得不轻,片刻,已然声泪俱下:“不!不!马克!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妈咪?妈咪已经知道错了,可你都不给妈咪改过的机会!你整容,你居然把自己整的像这个狐狸精?你,你还管他叫爹?妈咪明白了,你联合外人欺负妈咪!你不要妈咪了!呜呜呜……” “哭什么哭!”这种时候,抢在子休给出解释前,Joseph突然跳出来厉喝一句,更像是为报复先前女儿对自己的不敬。他的口吻怎么听怎么像是幸灾乐祸的挖苦,当然,更有事后诸葛亮的批评:“你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年,我就说过,马佚名不靠谱!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 Plennig自不可能甘心被自己刚刚才宣布与之断绝父女关系的Joseph骂,更不甘心将自己的爱人、孩子拱手相送第/三者!遭遇“路人甲”的落井下石,她没有如其所愿自认“遭报应了”而一蹶不振或悔不当初,反而被激发斗志,即刻擦干眼泪,振作精神,一脸狠厉,指着柳吾夷呵斥道:“狐狸精!敢抢我的老公、我的儿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位女士,我想你是误会了!”一直未吭声的柳吾夷,总算寻得时机凭借习武之人十足的中气礼貌发言截断了Plennig的威吓怒骂。 且抛开与儿子重逢的喜悦,他基本还是能够保持从前那份淡定自若的,只是,当渐渐听明白过来Plennig口中的狐狸精、贱/人居然指的是自己,他止不住暗自心惊了一把——不明白自己怎就会卷入这样的家庭纷争,甚至成了这个时空时下最流行的“小/三”?更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柳子休怎么就成了马教授的儿子马克。里拉——这着实令他思维有些混乱了!而抛却对此二事不明所以外,他其实不是没有经历过类似的误会,算是有过经验教训的,即便所谓“清者自清”,他是断断不愿意再背负任何莫须有的罪名了,何况,现下这个罪名也太惊世骇俗、骇人听闻了,他赶紧儿站出来澄清道:“我跟马教授没有任何你所以为的关系,我们纯粹只是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Plennig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相信柳吾夷的话,加之,被这“狐狸精”以底气十足的音量更有镇定自若、不动声色的气质修为占了上风,她心里的火气就更旺了,“工作关系,我儿子会认你当爹?你个阴险狡诈的骚狐狸!” “妈咪,你嘴巴放干净点!”子休再次情不自禁站出来维护柳吾夷,不仅仅是因为他绝对相信柳吾夷是清白的,更因为,他心里已然不自觉忐忑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关注起柳吾夷的一举一动,想要维持暂有的“平衡”气氛。他不知道‘爹’此时就他这个儿子同时又是别人的儿子会有什么样的想法?虽然真相迟早是要摊牌的,然而,当这样的时刻真的临近到不可能再掩饰、隐瞒的阶段,他又不禁害怕恐慌起来…… 没有心思再多理会并不了解情况的Plennig的无理取闹、寻事生非,他遂又动手将人往房间里推:“妈咪,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是先到房间里休息冷静一下吧!还有,爹地陪你!”说这话时,他这才正眼看了一下和从前一样少言寡语的他的生父马佚名,一如从前像对待不熟的长辈例行公事般征求对方的意见,道:“爹地,你跟妈咪好久不见了吧?麻烦你陪她聊聊,可以吗?” “呃……”给人家当父母的——马佚名和Plennig并不是那么头脑简单容易打发的,在这种事情正待向着高/潮挺进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突兀地离开现场。 虽然疑似自闭症患者,但马佚名毕竟是不属于这类人群的。实际上,除了没有站出来说点什么的想法和冲动,他是将Plennig、儿子、柳吾夷三者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得比谁都清楚、明白,自然难免对三人话中所指的复杂人物称呼(或者说关系)感到迷惑,尤其是当过滤掉Plennig单方面挑起“唇枪舌战”的原因,儿子确实是管自己的同事柳吾夷叫“爹”、而柳吾夷也确实是管自己的儿子马克。里拉叫子休的事实,令他很是诧异!在他看来,柳吾夷跟马克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啊。 而Plennig则想当然地认为儿子又有站到自己这边的希望,心下盘算着应该趁热打铁争取将第/三者扼杀在摇篮里,便急切地爆料自己不久前才掌握的一手资料:“马克,你相信妈咪,那天我可是亲眼看见这个男人在实验室里给你爹地穿裤子!真是太不要脸了!我已经派人秘密查过了,他叫柳吾夷!今年&%¥……” “我明白……啊?!”本来无心再听Plennig多说的,但这“宽衣解带”的证据也太猛了,子休不由地怔愣住,片刻,才追问:“你说什么?” “马教授前几天做实验时意外弄伤了手!”这误会可大可小,好在柳吾夷“经验丰富”兼思维敏捷,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忙不迭又站出来解释,“我想女士所见,是在下在帮行动不便的教授换工作服!” 原来如此!错愕之心因柳吾夷的冷静陈词顿消,当然,子休本也只是被Plennig的个别用词惊到,心中并未动摇对柳吾夷的信任,此时,无需再多听什么了,他便又加紧打发父母走。 以防Plennig又横生枝节,他干脆对症下药道:“妈咪,爹地的手受伤了,你还不赶紧好好表现!” 自不用说,Plennig是将马佚名摆在第一位的,听闻对方伤了手,她哪里还有心情纠缠其他,不等子休提醒的话落下,已然惊慌失措地将注意力转向爱人的手,嘘寒问暖。 184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五章 时空穿梭机 打发走了父母,面对屋子里,除Joseph外,清一色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南宫度、骆花离、柳吾夷、颜凌霄——子休心里不禁又涌上恍如做梦的不真实感,若非大家的装束乃至身份职业都变了,他真要以为这五日的回归,纯属幻想。 出于跟Joseph仍处在相互看不顺眼的恶劣关系状态下,他懒得介绍几人和Joseph认识,当然,他本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遂直接将人带到客厅旁边的小厅内坐下。 激动恍惚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柳吾夷、颜凌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若说他二人穿越的经历和骆花离相差无几,三人也是早就在这个时空联络上了的,但,刚才在车里并未看到骆花离给谁打电话之类,南宫度就更不可能这么做了!“‘爹’,你怎么来这儿了?还有凌霄,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你们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柳吾夷摇头,顿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几许复杂的情感,嘴上却只是平淡地解释自己为何会来马家,“是爹的同事马教授,听说他儿子离家多年今天终于回来了,**叫他回家吃饭,顺便也邀上了我,算是对这几日我对马教授的照顾表示感谢!” “原来是这样啊……”不是没有留意到柳吾夷的神色,但子休心虚地选择了回避,因此也不敢好奇追问“爹”怎就会和爹地成了同事,只问:“‘爹’和凌霄是一起来的?” “不是,我是在小区门口遇上师叔的!”因为子休方才刻意闪躲自己的拥抱,而倍觉受挫心情郁郁的凌霄,待子休终于提到自己,才肯开口说话,不过,语气有些低迷,“我在骆花离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器,子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个世界的,为了比骆花离先找到你,我可想了不少办法……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你居然敢窃听……”子休惊愕之下,本能地脱口惊呼一句,但立刻想到之前自己偷警车的行为,也就闭口作罢了。 “马克,这是你的朋友?怎么都不介绍一下?”不被搭理的Joseph,这时倒是放下曾经的大架子,也不看对象,主动走了过来,而且还突然插话进来,但显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了,他们怎么都叫你……子休?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这个问题,无疑触到了在场每个人心中的那个结,一时间,众人“默契”地都保持了沉默。是的,连Joseph都觉察出不对劲了,那就不止是柳吾夷心生疑惑,骆花离、颜凌霄也一样如此。 避无可避,子休不得不停止退缩,提起勇气面对现实。 却待他做足心理准备终于要开口说明真相,一直不见踪影的屋子的女主人老太太突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出现在小厅里。她身上系着围裙,跟普通的家庭主妇一般,还颇有模有样地在围裙上搓搓手,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出厅内压抑的气氛,一脸没事儿人似的,热情和蔼地招呼道:“马克,我的乖孙子,你可回来了!奶奶给你们准备了一桌好菜,快洗洗手,吃饭啦!” 本已在心中提了一口气,豁出去了,预要一鼓作气将自己知道的、隐瞒的、怀疑的全盘托出,不想被老太太突然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家常话给搅和了,子休有种喝水时猛然被呛到的不适感,这其中,自然不可避免地存有一丝郁闷、恼怒,他立刻想到的是自己还没从老太太这里挖出点什么内幕,然而,对方却一副啥事儿没有发生、啥事儿不关她事的装无辜态度,还洗洗手吃饭?! 子休心里憋闷得要学水壶烧开时那般喷气,可转念一想,自己黑白颠倒睡一觉起来,别说晚饭,连午饭都没吃,的确不仅肚子饿得慌,神智也似乎不大清醒了;而且,据说在饥饿的状态下,人更易怒,要是让众人饿着肚子听完自己“夺命”的真相,场面恐怕会更难控制?他遂心存侥幸,附和着老太太,招呼众人先去餐厅吃饭。 到了餐厅,那起初亦不见踪影的男主人——刘老爷子居然已经坐在饭桌上了,不过,他并不像老太太那般热情洋溢招呼众人,只低头吃自己的。 子休从前跟爷爷接触得其实并不多,只知道爹地的孤僻怪异个性完全传承于老爷子,甚至听说老爷子当年得子,都懒得费心给儿子取名,就胡乱给安了个“佚名”,老太太一怒之下干脆让儿子跟自己姓了马,故而,子休的爹地姓马不姓刘,当然,这是旁话,但也由此可以看见,老头的个性不会“正常”到哪里去!何况,子休心里装着太多的问题和情绪,也没心情做啥介绍,就只做做样子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便落座了。 显然,被请进来吃饭的众人各怀心思,也无暇留意顾忌啥礼貌礼节了,纷纷默然落座。 可想而知,这顿饭吃得异常艰难,气氛异常诡异。 而刚刚还热情招呼众人的老太太,却并不上桌,只在一旁站着,脑袋时不时向着客厅的方向张望:“马克,你爹地呢?上哪去了?怎么不见人影?” “……”子休心里依然窝着火,咬牙切齿扒着饭,不语。他是不会相信老太太刚刚什么都没听到的,要知道平时家里的饭菜都是保姆做的,就凭老太太的手艺,根本不可能烹调出桌子上摆出来的这十几个看上去就知做工考究、技术含量要求高的菜!退一步说,就算老太太是在厨房帮忙打下手的,刚刚plennig在厅里闹那么大声,就是外面的邻居都该听到了,这老太太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没听到动静?想来,她定然是猫在厨房里不敢出来!这不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大家也都没有吃饭的心情,子休终是停下食不知味的用餐,单刀直入道:“奶奶,你能不能说说,什么叫我不见了?” “啊?”老太太正打算出餐厅找儿子呢,闻孙子的问题,一脸的莫名加不解,“什么?没有啊!马克,我刚才没说你!我就问你爹地……” “好吧!”强耐着性子打断她的话,子休详细提醒道,“那天在公园门口,你说过——除了我不见了,家里能有什么事——plennig刚刚也说了,你是知道我失踪的事的!为什么不报警?还有,一开始明明是Joseph抓我去戒网瘾的不是吗?为什么后来却成了你在刻意隐瞒plennig?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呃?”老太太愣了愣,像是在回忆那天自己说过的话,或者是在盘算如何解答孙子的疑问吧?好一会儿,才道:“马克,我只是算到你会在公园出现!是你外公久仰我测算的大名,请我算算你在哪里,我才知道你失踪的事,你也知道,我跟你那个妈一向不对盘,所以……” “撒谎!我完全换了个模样,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我来?别跟我找整容的借口!这是结果不是原因!Joseph破产了为什么要大老远从美国跑来呆在这个家里?你们不是从不来往的吗?你为什么跑到公园门口摆摊算命?为什么见着我就急匆匆给一笔钱转身跑没影了?还主动怂恿我不要回家?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不管天师不天师,你到底知道多少?奶奶,你别再掩饰了,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仙仙的同党?” “谁?同党?”老太太一脸诧异之余,眼神里还是无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惶色,显然是猜到了孙子此行为何而来,却偏还不主动交代,继续充愣装傻:“仙仙是谁?” “……”子休低头,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懒得跟她绕弯子,心道你就装吧!遂转将矛头随自己心中推测指向了刘老爷子:“对了,爷爷怎么了?怎么光顾着吃饭,不夹菜啊?” “叮——”一直埋头扒饭的刘老爷子闻言,筷子突地没拿稳,敲在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显然,他是心虚了,老太太却还“越权”敷衍道:“你爷爷得老年痴呆,早就住进疗养院了,今天才刚接回来的,马克,我那天没跟你说吗?” “老年痴呆?!”子休哭笑不得,解释等于掩饰!这两人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居然连这种借口都拿得出手!“行了吧,你们别合起伙来蒙我!咱们这里谁是物理学教授?是谁一直嚷嚷着研究什么时空穿梭机?不用我点名了吧!” 被明示、暗示的刘老爷子,显然不及老太太的心理素质过硬兼会装聋作哑,自觉秘密揣不住了,他果断放下筷子,坦白从宽:“马克,我也是碰巧,发现你的人工智能系统很不错,突发奇想,就偷偷把你那套系统跟我的时空机连接到了一块儿,结果,没想到,真的就成功了,我当时也是惊喜过了头,过后才发觉,出了大问题,我的时空机被你的人工智能完全控制了,我此后一直有试图想办法……” 听不进任何于事无补的解释,子休打断老爷子的话,只问:“它就是仙仙?” 老头子点头,终于露出些许懊悔的神色:“是,是啊!爷爷真没想到它那么不安分,搞出这么多事,马克,你相信爷爷,我不是有意的!” “这么说,我无端穿越的事,果然是因为你的时空穿梭机!” “是!”老爷子供认不讳,他才是导致自己孙子穿越时空的主因。 “……爷爷,你知不知道,你可把我害惨了!!!”简直欲哭无泪,追查到现在,竟然是家人三代,包括自己,个个有份参与到“陷害”自己,子休终于再无力克制自己几乎要疯掉的情绪,“啪”的一声摔了筷子。 他只想借此发泄心头的愤怒、委屈、憋闷。现在,疑点基本都被攻破了,就算他是无辜的,可是比他更无辜的还大有人在! 他不无颓然歉意地看向因为这一切的阴差阳错或者蓄意而谋而受到无辜牵连的、也是他马克。里拉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三个人,语气沉重道:“‘爹’,师兄,凌霄……你们都听到了吧,事实就是这样,我,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柳子休,我本是马克。里拉,我本就不属于你们那个世界,而是属于这里的,我不想再隐瞒什么了,也不会推卸责任,当年的那个落水事故,其实是子休不顾个人安危毅然跳入水中救了落水的我,可是,可是我却忘恩负义地抢夺了他的肉身!是我,害死了他,我对不起他,虽然一开始我的确是失忆了,但后来,我恢复了记忆,我还是欺骗隐瞒了你们,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面对子休的道歉,被道歉的三人沉默着。 185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六章 在劫难逃? 而就在此时,Joneph怕是终于也回味过来事情的真相,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准亲家”就破口大骂起来:“你们俩有够阴险狡诈啊!南宫先生让我找马克抵债,我还指望你们,原来,竟然是你们把马克给弄没了!马天师,我是闻你‘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名头,才放手让你找马克的下落,想不到,你居然给我暗地里截住马克把他藏起来!幸好警察找上门来,否则,我还不一直被你给懵了!妈的!你们国家算命的,果然不能信!%¥#……” Joneph越骂越难听,终引得南宫度又咳嗽两声:“咳咳……” 闻Joneph的谩骂随此咳嗽果然如同被关掉的音响般戛然而止,曾经不可一世、呼风唤雨的老头如今连骂人的小事都得听命于南宫度这个恶魔的指挥,子休只觉愤慨又悲哀,憋得无处释放的心火骤然如同乌云般扩散,压得他整个人都要喘不过起来! 想到自己这一大家族的人乃至在异时空的家人朋友无不不是被南宫度、仙仙耍得团团转,如今更落到这无言以对的地步,他终于下死心要跟南宫度干一架!即便敌我力量悬殊,但无论如何,唯有趁早废了南宫度,挫仙仙的嚣张气焰,才可消他心头之恨! 他再次无可忍受地猛一拍桌子:“南宫度,你丫靠机器帮忙,算什么本事!” 却就像是算准了时间一般,或者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子休才吼了一句,冷不丁,刘家餐厅里,无线电收音机诡异地自动开启,只听得几声电波“沙沙”声后,一个机械的、没有起伏的声线响起——是仙仙又出现了! 这个俨然无所不能的机器,显然听到了之前几个人的谈话,甚至仿佛猜到了子休背水一战的心思,它道:“柳子休的事,纯属意外!再说,事已至此,主人,你难不成还想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这个话题来得太突然太沉重,子休不由得愣住。虽然,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做些事情弥补自己的过失,可是,以死谢罪…… 却不等子休深思虑,仙仙更进一步无情结识道:“可惜,主人你连自己的肉身都没有了,你拿什么去死?” “……”子休无言以对,原来,就算以死谢罪,他都没有资格了! 这是什么样的打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砰咚砰咚”跳动的声音仿若在耳畔响着,心脏不知不觉犹如刀绞一般地疼痛,喘不上来气的感觉愈发明显了,腿脚更是莫名其妙地阵阵发软,他不得不遵从身体的本能,浑身无力地往下掉。 而这一系列的反应,在他人看来,却是子休突然间身子一软,整个人直往下坠! 原本,众人的目光就基本都锁定在子休身上,这一下可是把大家吓坏了,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就坐在子休身旁位置上的柳吾夷,见“儿子”身子突然晃晃悠悠往下坠,他心一惊,行动已然快于思维,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蹦起来,飞身接住子休。 继而,其他人也动作迅速先后围了上来。 柳吾夷是医生,发觉“儿子”身体不对劲,即刻着手采取急救措施,并呵斥众人不要围成一团。 好在,子休很快就苏醒过来,听到柳吾夷罕有的暴躁的呵斥声,他下意识地认定“爹”是不会放弃自己的,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心顿时舒畅了些许。 “我没事,是肚子饿,低血糖。”他如是安慰众人。这种情况,在四年前,以及回归的这几天里,一般肚子饿时,就会偶发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习惯了。 不可否认,因为子休的突然晕倒,也让方才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许多。 这是,被骂“没本事”的南宫度居然主动打发仙仙走:“仙仙,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了,我自己会处理!” “好吧!”那机器竟服服帖帖听南宫度的话,不过,消失之前补充了这样一番话:“对了,Joneph,我是马克发明的人工智能,害你破产的幕后黑手,你可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轻视别人的劳动成果哦!再见啦,各位!” Joneph 最听不得的,无疑是自己破产的事,闻言,即刻像被点了的炸弹,炸开了:“发了反了!” 没人理会他!当然,跟在他身后以防他摔东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的刘家保姆除外。 子休的身体基本没有大碍,被扶着坐回椅子上。没有忘记之前仙仙的警告,他多少就南宫度用“军师”之举而看得起对方一点点,遂打消了动武的念头,道:“南宫度,咱们谈谈吧!” 切不等南宫度回话,凌霄突然跳出来,语气极不友善道:“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子休,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恃宠而骄,这是南宫度,我还有骆花离的事,等我们仨斗完了,你在选!” 子休愣了愣,没想到从前小孩子脾气的凌霄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感慨,当然,对凌霄还能认可接受自己,他十分感激:“谢谢你,凌霄!” 凌霄并不看他,可能心结多少还是未全然放下,只转头看骆花离:“师兄,你怎么样?” 骆花离没有犹豫,自顾自往外走。 子休目送三人出去,再回头,屋子里就只剩下柳吾夷。 后者不动声色坐在他身旁,只说了句:“吃饭!” 子休闻言,又不自觉激动起来,忍者眼泪,喊了声:“爹……” 柳吾夷不看他,但在给他夹菜:“别磨蹭,吃完了,赶紧跑路!” “啊?”哪里料到爹会来这么一招,子休的心情犹感伤转错愕。 却听柳吾夷不冷不热地道;“你还想跟外面那个三个折腾下去?” “不!不想!”子休本能地摇头,心里对凌霄,骆花离郑重道了声对不起,便一头给柳吾夷跪下了,“爹,谢谢你能原谅我,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爹!我这辈子一定好好孝敬你,照顾你!” 柳吾夷扶起他,叹了一口气,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这都是你我上辈子的缘,因为当时记忆太深,产生超时空的感应,所以存于灵魂,世世牵缠…… ” “呃?!”子休愕然,为柳吾夷突然跟奶奶一样神神叨叨的话,“爹?你怎么了?” “子休,你忘了爹是什么出身?”柳吾夷一脸庄严,不像是故弄玄虚。 可是,子休不解:“爹在落花谷学医!” “爹是力亚克族最后一任巫师!” “呃……”子休几乎忘了这个。 柳吾夷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悠远:“马克,你其实就是我的儿子子休!在我族巫师所修之古书上,曾经记载过,灵魂是附着人体的心意之灵,当人死亡时,灵魂会用8个小时的时间脱离肉体,继而进入下一个轮回,它们会寻找适合的身体……为什么你会附身到子休身上,那是因为你与他的身体,有着共同的特性,因为,他就是你的前世!” “……爹!”子休愕然许久,除了认爹,不知道能说什么。 柳吾夷回过头来,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吃饭吧!” “好!”子休点头吃饭,不过,才拿起筷子,就想到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可是,爹,你有多少存款?在这个地方没钱不好混啊!” “有技术、有手艺就行!”柳吾夷很自信。 “爹打算继续行医?”子休猜。 “嗯!”柳吾夷点头。 不是子休波冷水:“可是,没有资格证啊!” 柳吾夷表示认同:“没那玩意儿,爹怎么进的研究院!” 子休疑惑:“你从哪里弄来的?” “问你爹 吧!” “他?”子休愕然,马佚名还会造假?“看不出来啊!” “他是个天才!”柳吾夷停下手上筷子,如是夸赞道,而后却是突然一声惊呼:“不好!” “怎么……”子休差异看着爹毫无征兆一头倒在饭桌上,自己话没问完,也倒下了。 …… 等子休醒来,对上的是南宫度的桃花眼。 没等他开口问话,南宫度主动道:“保姆在饭菜里下药了,是受仙仙利诱,大家都中招了!” “……”子休瞪大眼,靠,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仙仙! 不经同意,南宫度摸摸他的额头,似乎试图令他别把眼睛睁那么大,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震惊得恨不得眼珠子夺眶而出:“别生气,仙仙监听到你爹有四处游历、行医的愿望,已经将他公派到非洲了!” “什么?!”子休才醒来,嗓子有些沙哑,但眼睛即刻瞪得有如铜铃大, “那家研究院是我名下的!你爹可能不知道……”南宫度云淡风轻说着,手依然在他额头上摸索,“放心吧,只是外调一年就回来!对了,骆花离因为公车私用,正在接受调查,还有凌霄,你可能不知道,他这几年一直在拍电影,在国内也算得上是一线男星了,可惜,不经同意私自从片场跑回来,得罪了某个高层,这会儿正面临几千万的赔款……” “靠!南宫度你TM太阴险了!”子休瞠目欲裂。 186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七章 在劫难逃(2)(完结) 南宫度的话是够唬人的,自己最多不过昏迷了一晚上,子休不信柳吾夷就已经被公派到非洲了!然而,等他回过这味来,找了老太太确认情况,再心急火燎打出租到机场,却是没能赶得上柳吾夷去非洲的那趟航班,拼了命冲上跑道外的草坪,就只有目送飞机滑行而后轻盈地腾空而起的份! 看那金属的大鸟渐飞渐远,空留一下影子,最终连影子都见不到了,子休心里那个气啊,恨不能马上拦辆飞机追上去,可惜,这可能吗?再说,追上了又能怎样?照南宫度目前如日中天的功力,俨然就是一如来佛,而自己就是那孙悟空,短期内是别想翻出五指山了! 但,想是这么想,心里头总归不甘心,子休在机场外站了半天。最后天都下起毛毛雨来,南宫度开车追来了,给他撑了把伞,陪着站了半天,才吱声,不管安慰道:“回去吧!看也是白看!” 严重被这话刺激到,也是受不了两男人一把伞下站着的这份恶心劲,更不愿给对方将功补过或糖衣炮弹的机会,子休毅然转身往回走。之后,愣是不吃不喝,生了三天的闷气。不过,南宫度阴险归阴险,却除了把对手一一暗算了,并不对他出手,当然,也没理他“自残”的事,这也算是最后的君子之举了吧? 眼瞅着柳吾夷“外派”、骆花离受纪律处分、颜凌霄忙着打官司成毋庸置疑的事实了,子休不想眼睁睁看三人受苦,最终,不得不主动妥协,找南宫度谈谈。 现在,他半被迫、半无处可去索性就跟南宫度凑合呆一块儿,对研究人工智能是彻底失去了兴趣,这三天来就对着从前养的那堆猫猫狗狗发呆(感情Joseph没把这些动物处理了,不过kanupin恐怕是永远回不来了),俨然一个灰头土脸的“怨妇”! 晚上,南宫度终于忙完工作回来,子休灰溜溜找上门去。 既然决定了,就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道:“南宫度,我们好好谈谈吧!” “我等你很久了!”南宫度一副早等着你的口吻。 子休前所未有地仔细认真地盯了他一阵,最后沉重叹了一口气,自顾自找地方坐下,发自肺腑道:“其实,你觉得我活得特不现实,对吧?” “呃?”南宫度大概没料到子休一开口会弄个这么深沉的话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阵,才道:“你有自己的追求,有你想要实现的梦想,并为此努力实践着,你活得很充实,反观我,我活着的这二十多年,只有被逼无奈的算计与反算计,我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权势斗争的命运!” “呃……”子休本只是故作深沉欲探探南宫度的口风,没想到南宫度对自己的心情竟是这般了解,谈个话又这般的上心,提到了自己前二十年的命运,一时间不禁感叹从中来,也跟着偏了题,只不过还下意识地带了点挖苦讽刺,道:“现在,你有了你的商业帝国,你的权势……多少人,努力一辈子都不定有这万分之一的成就!” “你也知道,没有仙仙的指点,我不可能拥有现在这一切,我不过是为一台机器办事的人!”南宫度挺有自知之明的。 子休无话可说。 南宫度却似很想听听他的意见的样子,反问:“很可悲吧?” “有点!”子休不得不承认,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认知!我以为你很强大!” “哦?那不过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每个人都有内心脆弱的一面!”南宫度今儿个表现得异常坦诚。 或是被他感染了,子休不自觉点头表示认同,心情有几分沉重,这个时候,他是真有点儿可怜南宫度的,但仅限于可怜,也正因为可怜,才忠告道:“你还是不要老有意无意地向我展露你脆弱的一面,我不是合适你的那个人!” “很奇怪,在你面前,我越来越不想掩饰自己,你不觉得我们还挺合得来吗?” “靠!鬼才跟你合得来!”子休有些着恼,为对方的宁顽不灵。 南宫度却不听他的,继续固执己见,道:“我从来没有跟人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的经历,除了你!” “……那是你深沉、孤僻、心机重、防备心理作祟!”也许是气氛太和谐了,子休说了实话。 南宫度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虽然,笑里有几分苦涩:“可能吧,但是,对着你,我不会再想要隐藏自己,对我而言,你真的是个特例,无关仙仙!” “你倒终于说了句人话!” “我喜欢你的坦率!” “以前你可是每次都暴打我!” “对不起!我道歉!” “算了,我也不是没有整过你!” “是啊,说起来,我倒是突然想起望月楼的事,原来是你干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小瞧我,得到那样的下场也是必然……”话说到这份上,子休才猛察觉自己说过头了,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样,你那腿?” “我还真是得感谢你啊,没有直接要了我的命!”南宫度这话竟然是半开玩笑的口吻,完全不似从前那副不阴不阳的死德性,“只不过终身残疾而已……” “残疾?”子休愕然,“不是吧,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南宫度反问,表情带着一丝无所谓,“那里的医疗水平可不比这里,而且还是大冬天,我四处奔波操劳,哪里有修养的时间?” 子休自认自己是心地太良善了,竟是有些心虚:“你这几年就没好好治过?” “治它干吗?你不打算负责吗?”南宫度突有追究责任的倾向。 子休敏感地拿起挡箭牌:“你也伤了我啊!” “我现在就对你负责,不是给你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吗?” “这也叫负责?”问题竟然能扯到这上头,子休感觉自己上当了,被南宫度带沟里了,急忙往外撇,“算了吧,我又不是女人,咱俩还是扯平了吧!” “……”南宫度没有说话。 两人一阵沉默。 良久,南宫度才再度开口,却是幽幽道:“当初为什么不一枪杀了我?” 子休想了想,其实当初是不愿意杀人做恶梦,但嘴上却道:“如果杀了你,我和你就没什么两样了!” 南宫度却并不将此理解为自己被贬低,果然歪曲理解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子休懒得理他。 南宫度最终是道出自己早猜到的子休的来意:“你来,是为了柳吾夷?” “是,还有凌霄和骆花离!”子休坦白承认。 两人进入你来我往的言辞较量: 南宫度道:“你以为是我暗算他们?” 子休反问:“难道不是吗?” 南宫度似乎不想承认:“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子休在意的不是这个:“不管是不是,也不管我信不信,我想你有能力,让他们摆脱麻烦!” 南宫度是打算高抬贵手了,但有条件:“你拿什么报答我?” 子休犹豫片刻,还是豁出去了:“……你想要什么?” “你的心!” 这样的话从南宫度嘴里说出来,子休只觉渗得慌,不用想也能预计至少十年内的答案:“我想这恐怕很难!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是家族遗传!” “我可以等你!像你母亲等你父亲!” “呃,随便你!”—_— …… (完) 187番外 第一章 孩子 子休和南宫度算是达成了君子协定,由南宫度一纸调令将柳吾夷从非洲调回来,同时一并帮助解决骆花离和颜凌霄面临的麻烦,而子休必须“死心塌地”跟着南宫度,并与颜、骆二人单方面断绝来往,即使后两者死缠烂打,也必须做到非必要不与之联系,始终保持疏离的态度、切忌有丝毫心软! 为了能让柳吾夷和颜、骆二人早日脱离苦海,更是为弥补当初欺骗隐瞒三人所造成的情感伤害,子休这次是真豁出去,不惜朝夕伴君如伴虎狼!协定缔结当日,南宫度主动放弃原计划去荷兰领结婚证的打算,算是对他莫大的尊重了! 至于,南宫度做这样的决定,是对婚后财产分配有顾忌,还是觉悟得到了法律认可也得不到心,又或者见识了plennig不领证连孩子都生了仍旧套不住马佚名的教训?子休一概不予以关注,他唯一记在心头的是仙仙之前警告的那句“后果很严重”的话!历经惨痛的教训,他是不会再天真地寄希望于南宫度任何的“坦诚相对”或“甜言蜜语”,当然,也不会再冒失地反抗或逃跑,如今,能要求南宫度先做些事(虽然这些事根本就是南宫度挑起的)再妥协,已经是他所能尽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协定缔结三日后,柳吾夷从非洲回国,南宫度不容拒绝开车载子休到机场接的人,子休自不可能把爹带南宫度家里见识自己委曲求全的日子,于是强烈要求回爷爷家。 适时,颜凌霄和骆花离也摆脱了麻烦,两人均一肚子的窝囊气更有对子休安危的担忧,不约而同跑来刘老爷子家中。 因为做了亏心事,更疏于防范,使得家中出了内奸,自觉无颜面对更没法儿给孙子一个交代的刘老父子、马老太太提前一日定了“新马泰一月游”的票,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用说,颜凌霄、骆花离、南宫度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更打起来了,子休是无从下手去管,也是压根管不着、管不动,只能眼不见为净,小心翼翼拉着柳吾夷到一边说话。 才把自己从异时空穿越回来后的事情报备一遍,并重点讲述众人如何遭南宫度暗算的来龙去脉跟柳吾夷交代清楚了,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刚接通,那头就是哭丧似的哀嚎:“马克。里拉,你家死小孩什么时候抱走啊?!再不来人,我要疯了,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再不来,我可把他扫地出门了!¥#@@#……” 子休这才想起那个“99.99%”孩子的事,不用说,那头是李迈克!但如今他自己尚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哪里有空管来历不明的孩子啊,他是不可能接手烫手山芋的,遂对着电话打发老友道:“迈克,我不说了嘛,那孩子是南宫度的私生子,你要实在受不了了,把他送你之前去的那家DNA鉴定机构,别再来找我啦!” 说完,跟躲瘟神似的快速挂掉电话,顺便关机。 在一边的柳吾夷听到了,诧异地打听一句:“什么孩子?” “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子休摇头一口否认。他心里其实早就想到了,既然仙仙能轻而易举地入侵公安系统,控制对讲机,他不信仙仙要篡改一份DNA检测报告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更何况,这家检测机构还是南宫度名下的!其中猫腻,不言而喻! 虽说虽说南宫度当时对待孩子的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喜欢关爱,但要说南宫度还被蒙在鼓里,这又可能吗?子休直觉这种可能性比孩子其实是有钱有势的南宫度在这个时空跟某情妇生的私生子的可能性低太多了!这就算不关他什么事了,总而言之,他现在非常明确的一点就是——孩子跟自己是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南宫度和仙仙想折腾就由他们折腾去吧,他是管不了太多了!不过,考虑到李迈克说到做到的性格以及极高的办事效率,他还是冲后院正忙于与人“斗法”的南宫度提醒了一句:“南宫度,你家孩子还寄存在别人家呢!赶紧派人去领!逾期不候!” “对了,你的肚子怎么样了?”由孩子,柳吾夷想起子休的大肚子。才得知儿子的假孕症状几天前才消失的,他担心那药历经穿越或会留下什么不良后果,忙不迭抓儿子的手给号脉。 好在,并无大碍。不过,因此,倒勾起了柳吾夷对穿越这档子事的好奇心。四年来,身边也没啥懂行的人,通过各种渠道查到的资讯亦不甚详细,他于是问貌似懂行的儿子:“为什么爹和你师兄还有凌霄来这个时空都四年了,而你,却才回来几天?这是怎么回事?” “呃……”这个,子休其实也倍觉古怪,但思来想去不得解,或者还得找那该死的仙仙才能弄明白原因何在! 188番外 第二章 李迈克 令子休始料未及的是,一不留神,颜凌霄、骆花离、南宫度三人争风吃醋、暴力冲突的局面竟会升级至前所未有的高度——或者从前三人间还因有诸多顾忌,只限于勾心斗角、暗自角逐,现在则完全成了最原始的搏斗。 三个都会武功的人,这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打法,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出人命,但都不同程度受了伤,高手过招的场面更是令人看得惊心动魄、心跳加速。而很明显,若非从前深藏不露,那么几年过去,南宫度的武功显是增进了不少,颜骆二人联手也并未将他打得落花流水。子休是没想过真要靠杀人置南宫度于死地的,不是他对南宫度真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情感,而是,他无法接受夺人性命的血腥、残忍,这是他的底线,故而,他只想到问题是光靠打架就能解决得了的吗?为何偏这三个成年男性会企图依靠这种幼稚、野蛮的方式解决争端呢? 不想颜凌霄、骆花离为自己再得罪了南宫度以致事后遭权势欺压,也是碍于与南宫度的协议,子休终是无法再置身事外坐视不管,暂停下与柳吾夷的交谈,他出面“偏心”地企图阻止这场战争。 却不料,这一举动反更加剧了矛盾冲突。子休倒是忘了,自己的态度正是导致这三个人势均力敌相互制衡的局面被打破的原因之一。 当然,实际上,颜骆二人也是认定了子休是被逼无奈站到南宫度一边的,故而,子休的劝阻只能是火上浇油,完全达不到效果! 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子休也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爹柳吾夷。好歹,柳吾夷是颜骆二人的师叔,他说的话,两人还是会听的吧?自己则负责稳住南宫度,以这几日南宫度对自己的良善态度,也只有抱一丝希望了! 好在,“兵分两路”“各个击破”的方法是凑效的。一番劝阻拉锯之下,三人总算是停止了打斗,只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依然不减,似随时可能步入第二轮战斗! 得赶紧分开他们,否则真得闹出人命来!子休急中生智,就想到了被南宫度悉心呵护的那个“99.99%”孩子,他忙不迭把南宫度拉到屋外去,也幸好有柳吾夷帮忙稳住颜骆二人,使得两人没有见状立刻就红了眼追出来。 “对了,差点忘记了他!”听子休提到孩子,南宫度一副恍然想起来的表情。 他竟也有忘事的时候? 子休深表怀疑,然情势所逼,不容他多想,又赶紧因势利导,催促道:“那你赶紧去接孩子吧,李迈克那边快要发狂了!” 南宫度貌似是真的非常重视那个孩子的,也不再纠结于与被稳在屋子里的两人争斗高低的事,但要求子休跟他一同前往李迈克家。 子休是没什么资本可以拒绝的,只有乖乖跟上。 …… 事情发展到今天,子休的心情乃至受其影响的立场,正如文学巨匠鲁迅先生所说过的那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面对南宫度与仙仙只手遮天的势力,子休原本几乎是要放弃抵抗在沉默中灭亡了的,然而,李迈克却给他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就在被迫跟着南宫度到李迈克家领“99.99%”孩子的时候,趁着南宫度上楼抱孩子的空当,李迈克悄然暗示子休到一旁说话。 关于好友穿越时空乃至被几个异时空男人纠缠的遭遇、前前后后发生的种种,李迈克已悉数知晓了。不过,这一切倒不是他刻意从子休的家人那里打听到的,而是他在再次攻击子休研发的人工智能系统时,偷窥到了后者的系统文件里有关整件事情始末的全部记录。 毕竟是好友引以为傲的发明创造,李迈克虽然平日对待好友损了点,但却是不想真伤了好友的自尊心,更不愿看到好友十几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故而,他一直没有将自己并未放弃攻击人工智能系统反而由此掌握了许多秘密并发现了刻套系统的漏洞的事告之子休,今天,亲眼目睹子休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以及明显受制于人的窝囊,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狠下决心透露:“马克,其实,我想你的人工智能并非毫无漏洞,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