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三分之一   作者:半缘修道   简介:   顾成川有个小男朋友,肤白貌美,腰细腿长。   他们谈了两年,顾成川才把李栖带进自己的朋友圈。   自此之后,李栖的脾气越来越大,总为细枝末节生气,动不动就跟他争吵,顾成川烦不胜烦。   终于,他忍不了,把李栖甩了。   一个月后,李栖跟自己的好哥们徐裴好上了。   ---   星空下,徐裴向李栖索吻。   李栖嗫嚅,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徐裴笑问,你想让他过来看着吗?   徐裴&李栖(xi)   换攻,挖墙脚   攻是个坏东西   有攻看到受跟前夫哥亲热的戏码   全员无道德,慎入,慎入,慎入   角色三观不代表本人三观,不要攻击作者   标签:甜宠、HE、年上、换攻、横刀夺爱 第1章   徐裴第一次见李栖,是在顾成川的私人会所。   那时他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工作落定,房子也已经找好。一些旧东西放在老宅子里,徐裴回去拿的时候,碰见去看望爷爷的顾成川。   顾成川和徐裴是发小,还有很多年纪相仿的朋友,大家一个胡同里长大,一直到顾成川被父母接走,徐裴出国,几个人也没有断了联系。   顾成川早就听说徐裴回来了,他没来得及去接机,对徐裴的近况也不大了解。今天恰好碰见了,顾成川就说要找一些朋友替徐裴接风,大家好好聚一聚。   东城是一座十分繁华的城市,汇聚了很多很多人的梦想。白天的时候,这里和任何一座城市都没什么不同,高楼大厦挡住了灰蒙蒙的天,汽车在路上堵着走不动,行人的步伐却很快。夜晚的东城才是真正的东城,华灯初上后,流光溢彩、纸醉金迷,都在夜里。   徐裴来得稍微晚一些,司机把他送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之前那辆车留在国外,这段时间用的都是家里的车。用家里的车,就得看家里老爷子的脸色,徐裴盘算着,要买辆新车。   郑遂在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看见徐裴走进来,郑遂赶紧站起来迎上去,道:“顾哥有点事还没来,交待我在这儿等着您。”   郑遂比徐裴和顾成川小几岁,小时候就爱跟在顾成川屁股后头,大了也没什么变化。   “他说要给我接风,怎么自己还来晚了。”徐裴跟郑遂上楼,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   会所隐秘又安静,走廊上间隔一段距离挂着黄铜云母小吊灯,走廊尽头是顾成川从拍卖会上拍得的一幅油画,一个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   “顾哥本来安排好的,临时被他家老爷子叫走了。”郑遂道:“不过看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徐裴插着兜,笑道:“还好我比他早到,不然肯定要被他灌酒。”   包厢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大多数人徐裴都不认识,是顾成川圈子里的人,趁这个机会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徐家大公子。也有徐裴和顾成川共同的朋友,比如郑遂,比如章从致。   章从致和几个人在玩桌球,正在场上的那个人背对着徐裴,俯下身靠近球桌,腰弯下去的弧度十分动人。   清脆的击球声响起,那个人站直身体,真丝衬衫包裹着他的身体,他的腰很细,腿很长,身形挺拔而不紧绷。   他这一球很漂亮,但是无人在意,大家都看向刚进来的徐裴。   章从致是徐裴的老朋友,笑着招呼,“可算把你等来了。”   “顾大总裁都还没到呢,我也不算太迟。”徐裴笑道。   球桌边的那个人回头看,徐裴看清了他的样子,面庞白皙,神态明亮。他的五官拼凑出一种特殊的感觉,多一分太过刚硬,减一分趋向柔弱,正正好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他。   他还拿着球杆,并没凑过来,站在人群边缘往这里看了一眼,目光平静又平淡。   还是个冷美人,徐裴心想。   人群簇拥着徐裴,章从致笑看徐裴鲜花着锦,招呼李栖继续打球。他身边那个女孩子跃跃欲试,用甜甜的嗓子管章从致叫章先生。   徐裴问郑遂,“哪个是跟章从致来的?”   郑遂回答:“赵小姐是章哥的女伴,另一个叫李栖,跟顾哥来的。”   徐裴有些惊讶,“成川的男朋友?”   郑遂点头,“跟了顾哥两年了,不常露面,不过大家都知道。”   徐裴道:“成川不来,叫他一个人过来,也没其他人跟他说话,他不觉得尴尬吗?”   这还是顾成川迟到的错,郑遂嘿嘿笑了笑,没说话。   顾成川总算没来太迟,徐裴前脚刚坐下,后脚他就推门进来了。   他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会议室出来,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徐裴揶揄他,“顾总真是大忙人。”   顾成川端了杯酒,跟他碰了一下,“当然是没有你这位大学教授清闲。”   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嘴里在跟徐裴寒暄,眼睛却看向李栖。   章从致叫他,“你还不过来,李栖快输了。”   顾成川顺理成章走过去,随意扫了眼桌面,站在李栖身边,“球杆给我。”   李栖看他一眼,目光又清又冷,叫顾成川心里微动。   他知道李栖有点生气了,但当下并没多说什么,把外套脱给李栖,接过他的球杆,一杆清场。   几个人过来围观,章从致拍手鼓掌,“厉害啊顾总!”   顾成川把球杆还给李栖,笑着问他,“怎么样?”   李栖没应声,只是嘴角带上了轻浅的笑意。   徐裴站在一边看李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酒杯。   桌球打完了,章从致张罗着要打牌,   牌桌上坐了徐裴、顾成川,还有一个最近很出风头的、姓刘的富二代。   郑遂去酒柜拿了两瓶酒,一瓶威士忌给了徐裴,一瓶白兰地给了顾成川。   李栖坐在顾成川旁边,只看牌,不怎么说话。   “别给他倒酒,”顾成川把李栖面前的酒杯拿开,道:“给他拿杯果汁吧。”   章从致一边垒牌一边问,“不能喝酒吗?我还说下次约着打桌球,要给他带瓶好酒。”   “也能喝,”顾成川道:“就是不喜欢喝酒。”   章从致就笑,“这么会疼人。”   他撞了撞徐裴的胳膊,徐裴还在看牌,好像没听见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麻将打了两圈,顾成川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厌烦。   “你来玩吧。”顾成川把麻将让给李栖,拿着手机站起来,“随便玩玩,输了算我的。”   他出去接电话了,李栖接手他的牌,摸牌打牌的动作并不生疏。   李栖一直觉得麻将应该好朋友们一起玩,现在桌上的四个人,李栖和其他三个都不熟。章从致和徐裴是老朋友,但是徐裴又不怎么说话。姓刘的富二代是李栖的下家,因为李栖碰吃了他一张牌,心里一直恼火。   “李栖是吧,牌玩得挺好的,”他一边出牌一边道:“我听说你是做金融的,你老板前几天还找我聊一个企划案,不知道是不是你来做。你可得好好给我做,做得好了,多给你介绍几个客户,也让你多分点奖金。”   李栖极淡地笑了一下,“我替我老板谢谢您。”   章从致坐李栖对面,听着他们俩的话想笑,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身边的赵小姐劝他不要抽,说不喜欢烟味。   章从致说好,语气很纵容的样子。   赵小姐并不是章从致的女朋友,李栖觉得在其他人眼里,自己跟赵小姐的角色应该差不多。   早知道就不来了。李栖面无表情,自摸和牌,赢三家。   姓刘的富二代把牌一推,哼笑着说,“你还挺不客气。”   章从致忙着跟赵小姐说话,没空搭理李栖,李栖看了眼身边的徐裴。   徐裴并不在意输牌,笑着说:“牌技好,运气也好。”   姓刘的富二代自讨没趣,悻悻地不说话了。   李栖又看了眼徐裴,徐裴样貌十分优越,放哪里都是叫人挪不开眼的存在,他的气质很特别,有一种天然自在,一点不费力的感觉。   麻将又开一局,徐裴把那瓶威士忌打开,用酒兑浅焙咖啡,他捏着搅拌勺,漂亮的手吸引李栖的眼球。   “你要尝尝吗?”徐裴问他。   他把杯子推到李栖面前,李栖没拒绝,接过来尝了一口。   该怎么形容那种味道呢,像是加了芥末的咖啡包裹着烟灰。   好恶毒的口感,李栖想。   “味道怎么样?”徐裴问他。   李栖委婉道:“有点酸,有点苦。”   “是这样,不过咽下去之后,会有一点薄荷味的余韵。”徐裴道:“我喜欢薄荷味。”   那你为什么不点一杯薄荷水。李栖没有说话,但是看向徐裴的目光变得敬而远之。   徐裴笑了,他开始觉得李栖有意思。   顾成川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李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他把咖啡从李栖手里拿过来还给徐裴,“这种东西没人喝的,你就看他骗傻小子吧。”   徐裴只是笑,他喝了一口自己的特调,很享受的样子。   李栖要让开,把位置还给顾成川,顾成川却把他摁下,“你接着玩。”   徐裴开口道:“叫郑遂过来打两圈吧。”   郑遂过来替了姓刘的富二代,他跟李栖在之前就认识,算不上多要好的朋友,但是玩麻将足够了。   李栖继续打牌,徐裴、章从致和郑遂各赢了一把,之后他就下去了。   章从致敲了敲烟盒,笑着对徐裴说,“麻将还能这样打,这个李栖,有点意思。”   徐裴没接话。   章从致身边的赵小姐好奇地看着徐裴的特调,章从致就问徐裴要一杯。   “我给你调了,你可要喝完。”徐裴语调懒散,动也没动。   “那还是算了。”章从致对徐裴的威士忌兑浅焙咖啡避之不及。 第2章   李栖再次见到徐裴,是在东大的校园里。   他去接堂弟吃饭,顺便在东大的校园里转悠了一圈。   东大是无数学子梦想中的学校,李栖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差几分上东大,去了同在东城的另一所重点大学。读书的时候经常跟朋友们来这里逛,但毕业之后就很少有机会和时间来了。   李栖的堂弟比李栖争气,不仅考上了东大,还在这座状元云集的学府里年年拿奖学金,混的风生水起。   青春校园里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走路是轻快的,一边说一边笑,也有背着包闷头往前走的,他们都有明确的目标。   李栖作为旁观者,感触颇多。他已经毕业四年了,看着好像差别不大,但身上的社畜味盖都盖不掉。   李栖的车子停在图书馆前面,东大的图书馆修的很气派,图书馆前有长长的台阶,两侧是小花园,丁香花开的正好,不少学生围着丁香花拍照。   他把车窗打开,夹着花香的风扑面而来。   这是五月初的天气,刚刚开始热,下午的阳光很好,尤其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落日余晖洒满了长长的台阶,许多人背着书包往外走。   人群里,李栖一眼就看到了徐裴。   徐裴手里拿着两本书,慢慢下着台阶,落日熔金,光芒落在他身上,李栖听到有人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堂弟背着包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打断了李栖的思绪。他坐上车,顺着李栖刚才的目光看过去,问道:“哥,你认识徐教授啊。”   李栖递给他一瓶水,“见过一次,他是你们学校的教授?”   堂弟点头,“海归博士,东大最年轻的教授,好像刚过三十岁。”   东大不缺传奇人物,但堂弟说起徐裴时很推崇,“他在我们学校可有名了,不仅年轻、长得帅、还有钱。听说他要组建新的实验室,报上去的款项不好批,他就自己花钱,几千万的实验设备说买就买。”   李栖听完,心里对徐裴的印象有些割裂,徐裴可以出现在灯红酒绿的私人会所,谈笑风生,也可以出现在书声朗朗的校园,衣冠楚楚。   人们对有钱人的追捧和对知识分子的追捧是不一样的,而徐裴是个有钱的知识分子,这让李栖都不好意思将他归为万恶的资本家一类了。   学校门口,章从致的法拉利停在路边,他坐在驾驶座眉头紧皱,在跟人发消息。   徐裴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车。   章从致按灭了手机,回头问他,“吃饭了没,先去吃口饭啊。”   徐裴点点头,他不太喜欢章从致的车载香水,于是把车窗降下来一些透气。   他们掉头的时候,李栖的车正从后面经过。   章从致带徐裴去燕子园吃饭,燕子园是章从致自己的餐厅,四合院私房菜,进门就是影壁,走廊装修过,尽力保持原来的样子,院子四角种了海棠、紫薇、桂花和梅树,屋里屋外布置了很多古董家具。   这地方,章从致花了大价钱装修,不打算做生意,是几个朋友聚会吃饭的地儿。   二院一角有株有年头的玉兰花,映照着红墙,徐裴的包厢正好能看到玉兰花的全貌。   服务生上了一份汤,一道炒蟹,还有枣木烤鸭和青瓜螺片。章从致吃过饭了,坐在徐裴对面,跟他聊些有的没的。   他始终拿着手机,像是在等谁的消息,有些心不在焉。   徐裴在喝汤,“你那位赵小姐,最近怎么没见她。”   章从致眉头轻轻一皱,咂了下嘴合上手机,“她回老家了。”   赵小姐不算章从致的女朋友,因此两个人不能说分手。   章从致有些烦躁,“我在东城给她准备了房子,她没要,一定要走。”   赵小姐最开始来东城,是怀揣着梦想的,在东城这几年,她见识了不少世面,也攒了一些钱。这些钱不足以支持她在这里扎根立足,她也再没有那个心气觉得东城非我莫属。   “她在老家的城市买了房子,打算开个店。”章从致嗤笑一声,“小姑娘,真当是电视剧呢。”   “你要是不想她走,可以跟她说啊。”徐裴道,他对赵小姐其实没什么印象,只是章从致的坐立不安太明显。   章从致甩出一支烟,忍住了没点,拿着手里揉捏着。   “没别的意思,”章从致道:“我就是觉得她有点拎不清,东城不比她家里强?我给她准备了房子,其他还能有什么花销。”   徐裴没应,也不戳穿他。   章从致开了瓶红酒,想起来自己在开车,就没喝,给徐裴倒了一杯。   电话响起来,章从致立刻拿起手机,来电的是郑遂,他暗骂了一声。   “什么事?”   郑遂问章从致去不去夜色。   夜色是家酒吧,那地儿章从致知道,刺激,玩得也出格。   “都有谁在?”章从致问。   “还是咱们这些朋友,”郑遂道:“顾哥也来。”   章从致想起来一个人,“你顾哥那个男朋友呢。”   “你说李栖,他当然不来。”   “我看他也不像能受得了那些东西的人。”章从致道。   郑遂催促章从致,问他到底去不去,他一会儿还要给徐裴打个电话。   “徐裴就在我身边儿呢。”章从致看向徐裴,徐裴摇摇头。   “他不去。”章从致道。   那边有一点细微的动静,声音再传过来时变成了顾成川的。   “不出来玩是有什么别的事?”顾成川道:“还是说要去陪哪位佳人。”   章从致把手机外放打开,徐裴慢慢道:“这两天事情多,晚上还要回趟家,就不出去了。”   顾成川顿了顿,道:“夜色确实没什么好玩的,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套,你要不来,我也省这一趟了。”   几人寒暄两句,电话挂掉,章从致把手机拿回来,乐颠颠道:“你一说不去,他也不去了。这个顾成川,老是跟你较劲似的。”   徐裴抿了口红酒,“说不定,人家忙着回家陪男朋友呢。”   “你说李栖?”章从致笑了一声,“你看顾成川能是对李栖言听计从的人?”   章从致转念一想,“不过那个李栖也挺厉害,跟顾成川交往两年了。上次在会所,他谁的联系方式也没加,不知道是看不上咱们这些富二代,还是想立个清高的人设。”   徐裴嗅了嗅红酒,他现在想起李栖,只能想起来他那一双眼睛,时而冷静地像块玻璃,拒人于千里之外,时而似嗔似笑,神情格外动人。   徐裴笑了一下,章从致认为这是徐裴看不上李栖的意思。   “我觉得他还挺有趣的。”章从致道。   吃完饭,徐裴回家。徐家住在红山别墅,家庭成员包括徐裴奶奶,徐裴父亲,徐裴继母,以及继母生的一对儿女。   徐裴不常住在红山别墅,他小时候跟爷爷住,住在胡同大院里。院子里过道铺青砖,红砖围着白玉兰围成小花坛,厅堂、格栅、花窗,都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   徐裴爷爷和徐裴外公是战友,两家关系亲密,儿女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徐裴的妈妈裴小姐,经受高等教育,是位有理想的年轻人。嫁人之后,她很难适应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在家庭与工作的困境中找不到出路。   矛盾在裴小姐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爆发,她不想因此失去自己的工作,徐父却觉得自己的生意已经很有起色,裴小姐完全可以辞去工作留在家里。   挣扎一段时间后,裴小姐流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选择公派出国。徐父因此有些心灰意冷,全心全意投身工作。   徐裴从小不是跟爷爷奶奶住,就是跟外公外婆住。   徐裴八岁的某一天,接到了国外的裴小姐来信,信中她问候家人,关心徐裴的成长和生活,怀念家里墙边的玉兰树。   徐父一接到这封信,立刻出国去找裴小姐,然而他最终没能将裴小姐带回来,裴小姐病逝海外。   徐裴这次回国,徐裴奶奶是最开心的,她希望孙子能在国内发展,大学老师的工作也不错,轻松又体面。   徐裴的继母坐在一边,态度不远不近,是一位很雍容的贵妇人。徐裴的弟弟妹妹,大的十六岁,小的十四岁,跟徐裴的年龄差距实在有点大,对徐裴的态度,崇拜好奇多过其他。   一家人里,徐父和徐裴的关系最紧张,核心矛盾在于,徐父希望徐裴继承自己的家业,而徐裴不管是出国还是进大学做教授,都几乎重复他母亲的路。   父子两个话不投机半句多,徐裴奶奶打圆场,徐裴摆弄着手机,觉得实在无趣。   叮咚一声,手机震动起来。徐裴看了眼,他的手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微信群,消息乱七八糟的。   徐裴皱了皱眉,把官方的群免打扰,其他的群打算退掉。   就在这个时候,页面刷新出了一条带照片的新消息,有人说今天在学校里见到了一个帅哥。   照片是一个人的侧脸,他坐在车里,单手撑着头往外看,神情说不出是惆怅还是平静,可是很有故事感,叫人忍不住探究。   李栖。徐裴心里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第3章   梧桐名居A栋十二楼,李栖洗完澡走出来,打开客厅的电视挑了部电影投屏,然后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他今天请了半天假,陪堂弟吃了饭后,就没有了别的安排。   家族群里在刷新消息,堂弟说李栖今晚带他去从没去过的餐厅吃了饭,说李栖很厉害,青年才俊,精英范儿十足,他的同学们见了都很羡慕。   堂弟今年大三,站在考公考研留学和工作的岔路口,家族群里的长辈谈论着各种可能性,说,你要向你堂哥学习,以后也能成为你堂哥那样的人。   我是什么值得学习的人吗,李栖心里想笑,用朋友的话说,李栖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为优秀的——资本家的走狗。   他跟朋友发消息吐槽,朋友问他是不是闲下来了,怎么没去约会。   李栖和顾成川的约会,大部分是顾成川来安排,带李栖去别墅、庄园、话剧、音乐会,在酒店的旋转餐厅吃饭,然后在顶楼俯瞰繁华的夜景。   如果是李栖安排,那要无趣很多。在李栖的小房子里,他们一起做饭,偶尔点外卖,看一部老片子,伴随着深情的伴奏接吻。   李栖撑着头,回答:“拢共没有仨小时,时间太紧张了点吧。”   朋友是经纪人,这个点了还在加班,精神状态岌岌可危,“那你该像我的艺人学习,三个小时,他能约八个人。”   李栖无言以对,只好道:“为你默哀。”   过了一会儿,朋友又发来消息,“你现在在做什么?”   李栖看了眼电视,“在看哈利波特。”   “重刷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吧,”朋友道:“无聊成这样都不找你男朋友?”   李栖握着手机没动作,他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但要开口跟人说又觉得无从说起,好一会儿,他才回了一句,“我不能有点私人时间吗?”   朋友回复:“危险信号。”   李栖一哂,退出微信,去睡觉了。   一连几天李栖都在加班,整个办公室弥漫着咖啡的味道,除了几个都市丽人仍保留着完整且完美的妆容,其他人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李栖看电脑看的眼都花了,他出来冲咖啡,路过几个同事的工位,键盘打字声噼里啪啦地响。   老板带着助理阿雅这个时候出差回来,是整个部门最神采奕奕的人。   他宣布了上一个项目的好消息,又慷慨地给了半天假,让所有人回去补觉,明天晚上吃庆功宴。   办公室里一片欢呼,老板看到李栖端着杯子站着,道:“正好,你跟我进来,有点事情跟你交待。”   老板把李栖叫进办公室,跟他交待了一些项目上的细节,又给了他一个新项目,让他带人先做尽调。   李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阿雅正给同事们分伴手礼,给李栖的礼物是一排招财猫,按大小个排的。   老板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李栖摆弄招财猫,笑着说:“你手里这个项目做好了,季度奖金能发笔大的。”   老板画的饼,李栖当然只能笑着接过来,他跟阿雅打了个招呼,收拾东西下班了。   刚回到家,李栖就在小区楼下看见了顾成川的车,他惊讶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接你吃饭。”顾成川倚着车门,西装革履,单手握着一捧红玫瑰。他微微垂眼看李栖,周身有种锋利的精英做派。   在他身上,连热烈的红玫瑰都变成了冷色调。   李栖接过玫瑰,低头嗅了嗅,顾成川把他拉到身前,撩了一把李栖额前的头发,“你怎么弄成这样。”   李栖从车窗上看自己,感觉自己像三天没有睡觉,被咖啡吸干了精气的骨架子。   “打工人是这样的。”李栖道。   可能是钱不够,他始终学不来那种从早忙到晚,加班到深夜也不会有一根头发丝软趴趴的样子,像顾成川,像他老板。   顾成川对他这个工作很不满,“你不如换个清闲点的工作,现在这个工作太忙太累了,一天天见不着你人。”   这个问题顾成川跟他提过很多次,以顾成川的身份地位,李栖想升职或者想换工作都很简单。   但李栖不想这样,他尽力将顾成川和他的工作分开,不走顾成川的人脉,也不很在意顾成川的朋友圈。   顾成川认为这是李栖幼稚不成熟的表现,自尊心过剩的行为换不来别人的尊重。   李栖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成川解释,他也不想因此起争执,于是他打了个哈欠,声音黏黏糊糊地说困了。   顾成川知道李栖又在装听不见,他有点不高兴,看着李栖惨兮兮的样子,脾气又发不出来,只好道:“你在车上睡一会儿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李栖说好,带上眼罩靠着座椅睡着了。   顾成川带李栖去了燕子园,这个地方李栖是第一次来。   外面下着小雨,李栖下车走进燕子园,地砖湿漉漉的,二院里,墙边有株白玉兰,映照着红墙,很有古典美感。   李栖跟着顾成川走进室内,室内香氛的味道高级又典雅,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外面的小雨,很难想象,繁华的都市里还有这么一片安静清幽的地方。   顾成川给李栖倒了杯白兰地,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中摇晃,香味纯粹迷人。   顾成川笑着说,“这才是你该过的生活,享受美酒美食,而不是令人厌烦的工作。”   李栖难得闻见的是酒香而不是咖啡味,这让他有些恍惚,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昏天黑地的加班,现在就能坐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享受他无法理解的昂贵服务。   “好有罪恶感啊,”李栖忽然说,“有种卖身的感觉。”   顾成川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瞎说什么。”   吃完饭雨还没有停,顾成川去打了个电话,李栖站在走廊上,雨水从瓦片上连成线落下来,墙边的白玉兰被雨水打落了一些,枝头上的却更加清丽了。   李栖看着玉兰树,不远处传来一声“咔嚓”的响声,李栖看过去,章从致从另一边走廊走上来,手里还拿着相机。   “好久不见。”章从致笑着跟李栖打招呼,“还记得我吗,章从致。”   “当然记得。”李栖笑着点头。   “燕子园是我的,我是这儿的老板,”章从致道:“你很喜欢这棵玉兰树吗?”   李栖抬头看玉兰树,道:“我刚工作的时候租房子住,窗户边就有一棵玉兰树。”   除了房租水电,奇葩的物业还要求支付一笔额外的物业费为小区绿化,也就是那几棵玉兰。于是李栖上下班都要多看两眼,力求把花出去的钱看回来。   “还是章老板这棵好,花开的太漂亮了。”李栖道。   “这树有年头了,”章从致摆弄着相机,给玉兰树拍照,“是徐裴家里的,徐裴出国的时候把这棵树移栽到了这里。”   不知道徐裴的树需不需要交物业费,李栖认真观赏。   章从致看了他一眼,道:“来看看我拍的照片。”   李栖接过相机,相机里的照片多是各种风景,只有一张是李栖站在走廊上,抬头看玉兰花。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吧!”章从致对自己的大作很满意,对李栖身上的故事感更满意。他左看右看舍不得删,道:“这样吧,过几天我生日,你一块来玩,到时候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你。”   李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章从致掏出手机跟他加微信,“时间地点我回头发你。”   “在聊什么。”顾成川打完电话回来,看见两个人在互加微信。   章从致道:“我邀请李栖去我的生日派对,加个微信方便联系他。”   “我跟他一块去就行了,哪用你再给他发一遍。”顾成川揽着李栖。   章从致拿着手机,笑道:“你顾总大忙人,等你带李栖得等到什么时候。今天是李栖第一次来这儿吧,你早该带他过来。”   服务生过来递给章从致一张卡,章从致又转手给李栖,“这是燕子园的会员卡,你有空随时来玩。”   李栖接过卡,道了谢。   回到车上,顾成川对李栖道:“燕子园不对外开放,来的都是朋友。章从致能给你这张卡,就说明也把你当成了朋友。他性格不错,跟他交往不费劲,也没坏处。”   李栖点点头,把卡收起来,没有多说什么。   顾成川本来预备带李栖去兜风,可是李栖吃完饭之后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他加班加到严重睡眠不足,顾成川也不好再折腾他了,把他送回家让他休息。   洗漱完躺在床上,李栖舍不得睡觉,睁着困倦的眼顽强的刷着手机,刷到了徐裴的照片。   徐裴,徐裴。   李栖觉得,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太频繁了点。   照片里,徐裴黑西装黑衬衫,身段格外优越,落日映照着他,光影和构图都是绝佳,配文是闪闪发光的天才。   李栖点开图片,一张完美无瑕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让他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些。   何止是闪闪发光的天才,简直是闪闪发光的人生。   --------------------   李栖:闪到我眼睛了。   开始更新! 第4章   周五前一天,老板通知李栖周末出差。   周六早上七点,李栖接上老板到机场,办完托运后,李栖和老板到VIP候机室休息。   李栖今天起得早,这会儿眼睛还有些酸涩,他想睡一会儿,但是老板端着咖啡,要给李栖讲他的成名史。   老板今年不到四十岁,身材没走样,气质不油腻,还能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他讲他是如何白手起家,讲他家里,爸妈都是本分的农民,姊妹几个只有他上了大学。进了公司后,一路敢拼敢闯,从小职员到部门主管再到管理层,最后娶了董事长的女儿成为公司董事。   李栖吃着饼干,噎了一下,赶紧喝了口水顺顺。   老板哈哈笑道:“往上爬嘛,不丢人。一个人白手起家最多只能到那里,再往上,努力就没用了,要靠血缘和资源。有个好出身比什么都重要,爹妈不行,岳父岳母也是一样。”   老板对李栖的男朋友,多少有点了解,他对李栖讲他的成名史,也有点规劝的意思,“人要抓住一切机会实现阶级跨越,向上社交,因为上等人的见识和眼界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往上是哪里?李栖上面是老板,老板上面是顾成川,那顾成川上面呢,上面的上面呢,有人站在顶端吗?   李栖胡思乱想,面上诚恳点头,“老板说的对。”   老板还要说什么,忽然停下来,站起来往一个方向走去,热情跟人打招呼,“徐教授!”   李栖跟过去,徐裴坐在一个小圆沙发上,拿着平板看东西。   他看见老板走过来,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   老板自我介绍,说在一个交流会上见过徐裴,徐裴当时跟在徐父身边,但还没等老板过去打招呼就离场了。   徐裴不知道想没想起来老板是谁,但是他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道:“原来是您啊。”   老板笑容更加灿烂,干脆在徐裴对面坐下来。   徐裴的目光挪到李栖身上,李栖微微颔首,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老板能成为老板当然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他热情又开朗,不怕被拒绝,开得起玩笑,在这种场合的偶遇都能让他打开话题。   李栖就不行,他站在老板身边,老老实实做个捧哏。   老板也没有跟徐裴聊太久,察觉到徐裴有结束话题的意思,立刻率先站起身,说要去卫生间。   临走时,老板交待李栖送杯咖啡给徐裴,让李栖也在徐裴面前留个印象。   李栖照办,他端来一杯咖啡,刚放下,就听见徐裴问道:“刚才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李栖有些惊讶,抬眼看徐裴,“我以为你不记得我是谁,贸然跟你打招呼,会有些尴尬。”   “怎么会不记得,”徐裴舒展着笑意,慢慢道:“你的桌球打的很好,而且——”   他指了指咖啡杯向李栖示意,“我们可是有一杯特调的交情。”   李栖想起那杯味道古怪的咖啡,忍不住笑了,“可惜这里没有威士忌,没办法复原你的特调。”   “这没关系,”徐裴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请你帮忙。”   他看着李栖,目光诚恳,“你老板的名字是?”   看吧,他果然没想起来。   李栖心里涌起这个念头,这让他面对徐裴时一点也不紧张了。   他告诉徐裴老板的名字,徐裴端起咖啡,笑着道:“非常感谢。”   李栖回到原来的座位,从徐裴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李栖的背影。他的身形很单薄,低着头玩手机,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后颈。   察觉到徐裴的视线,李栖看过来,目光先是疑惑,看到徐裴后又露出一个笑。   他暂时把徐裴放进了也会失误的普通人行列,因此愿意对他释放善意,眼睛弯起来,有一种天然稚拙。   笑起来是好看,徐裴想,我要是顾成川,我就让他天天笑给我看。   落地的时候星城在下大雨,预定的车堵在路上,李栖和老板也被迫在机场停留。   老板媳妇和女儿打来电话,老板一边跟她们视频,一边进了某家店挑选女儿要的礼物。李栖也随便逛了逛,买了一串丑萌丑萌的城市文创。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他跟老板吃了饭,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事情敲定,李栖才有空闲时间。   他回酒店换了身衣服,打车去城郊拿自己预定的东西,回城的时候天都黑了。李栖开着导航,走进一家酒吧,等朋友来。   李栖的朋友叫颜言,职业是经纪人,手上带着几个艺人,最红的是个三线小生,走清纯男大路线,私底下风流的要命,一次只谈一个都算他品德高尚。   跟着艺人跑行程,没有朝九晚五上下班,李栖在酒吧等了半个小时,颜言才姗姗来迟。   他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头发换了亚麻色,活脱脱一个日系美少年。   这样一个美少年,坐到李栖身边,口罩一摘,张口就骂。骂抠搜的制片人,骂搞事的对家,也骂自己的闯祸精艺人。   暴躁输出了一会儿,颜言觉得不合适,就对李栖道:“你知道,我们的友情,建立在互相倾注负能量上。”   李栖表示理解,一直等颜言说完了,他才把点的酒推给颜言。   颜言喝了口酒,看见李栖手边有个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直几幅方形红木四挂屏,上世纪初的东西,图案分别是海棠、紫薇、桂花和梅树,正好是四季花卉。   这是李栖带给章从致的礼物。   颜言听他说完事情始末,皱着眉问道:“这个章从致,是真心邀请你的吗?”   李栖道:“就我跟他见的这几面来说,他对我没什么恶意。”   颜言稍微放下心,对于李栖和上流社会的接触,颜言的原则一直是不指望能占多少便宜,至少不要成为被他们恶意取笑的人。   李栖对于颜言这样的态度并不意外,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在跟顾成川的交往中,李栖总保持着警惕,唯恐被他或他周围的人取笑和针对。   “这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吗?”他问颜言。   颜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李栖还有这样的心事。   “顾成川知道你的想法吗,”颜言问:“他怎么说。”   “他说我受害者心理,觉得人人都要害我。”李栖道。   李栖自己心里分析,可能他的这种思维还有一种自卑的原因在,但李栖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个自卑的人。要么就是他对顾成川的朋友们有偏见,认为那些高门子弟个个都是虚伪狡诈的坏东西。   颜言也分析不出来,“要我说,你就少思考。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他给李栖重新点了杯酒,“喝酒吧。”   提起酒,李栖想起来,“我学到了一种很特别的调酒方法,给你尝尝?”   他要了一杯浅焙咖啡,一杯威士忌,回忆当时徐裴的动作,也和颜言讲徐裴这个人。   “他说,他喜欢喝完之后口腔里薄荷味儿的余韵,但是我尝不出来,”李栖道:“你试试?”   颜言喝了一口,五官都皱在一起,恨不得把白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我现在觉得你担心的是有道理的,”颜言要了杯清水漱口,“有钱人都有病,你是该小心。”   徐裴只在星城待了一天就回去了,章从致去机场接上他,和顾成川去看徐裴的新车。   “这车,落地六十万,连我那辆车的零头都不到。”章从致道:“徐裴,你千挑万选就选了个这样的?”   顾成川坐在沙发上,虽然没开口,但是也觉得好笑。   徐裴不觉得有什么,“我在学校里上班,开太张扬的车不合适。”   章从致咂舌,“你角色扮演的太入迷了。”   任由他们怎么说,徐裴神态还是很自如,他的车上还挂了串小玩意儿,形状是只鹿,取一路平安的意思,就是模样怪,丑兮兮的。   “行,越来越像工薪阶层了。”章从致回头看顾成川,顾成川表示赞同。   “叮咚”一声,顾成川的手机来消息,是李栖。   李栖明天回来,现在在酒店收拾东西。   行李箱在地上,衣服堆在一起,文件和电脑在一个包里。顾成川一眼就看见李栖包上的那个挂件,跟徐裴那个是同款,比他的小一点。   顾成川坐直身体,眉头微皱,“你在星城?”   李栖点头,“我来这里出差啊,我跟你说过了。”   顾成川想起来李栖确实说过。   “徐裴也去星城了。”顾成川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一句。   李栖不意外,“我还在机场碰见他了呢。”   “你碰见他了?”顾成川追问,“怎么没跟我说。”   他这边声音稍微大了点,车里的章从致探出头看,徐裴没回头,正打开扶手箱找东西。   顾成川顿了顿,站起来稍微离远了点。   “这有什么好说的。”李栖奇怪,“我老板带着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没再见面。”   想了想,他加了一句,“徐裴脾气还挺好的。”   “他脾气好?”顾成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那你可真看错了,徐裴脾气出了名的怪,比我难伺候得多。”   “是吗。”李栖忙着收拾行李,随口应了一句。   顾成川有些烦躁,李栖不会轻易评价人。他跟郑遂认识这么久了,也没在顾成川面前说郑遂一句,不知道他对徐裴莫名其妙的好感是哪来的。   “徐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顾成川道。   李栖把行李箱合起来,“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这么说人家。”   想想自己和颜言,再想想顾成川和徐裴,果然还是他们穷鬼的友谊更加坚固。   顾成川冷眼看着和章从致说话的徐裴,“我跟他是朋友,你跟他又不是,我是提醒你,别被他耍了。徐裴以前在国外,做得出格的事多了。他现在肯收敛起来,还不是因为玩腻了。”   --------------------   徐裴:这个人,怎么背地里跟老婆说我坏话呢,好绿茶。   顾成川:那是我老婆   徐裴:不仅绿茶还小气。 第5章   章从致在燕子园办生日派对,李栖跟顾成川一起出席。   派对不要求正装,李栖来的时候穿一件浅绿色的休闲衬衫,灿烂的阳光下,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青春活泼地像个男大学生。   章从致朋友多,除了顾成川这些商场上的朋友,还有很多玩音乐的,玩艺术的,玩摄影的,当然也少不了娱乐圈的大小明星。   院子里摆放了一些桌椅沙发,还有一架钢琴,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演奏,一些人围着钢琴聊天。   李栖原本跟顾成川站在一起,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走廊上,章从致自己的摄影作品吸引了。   顾成川觉得李栖实在不适合这种场合,他是一点交际应酬的意思都没有。   “你自己到处逛逛?”顾成川问他。   李栖点头,“好。”   走廊上挂了很多章从致自己的摄影作品,风景照居多,也有人物照,李栖看到一幅摄影作品的主角是赵小姐,黑色的海藻一样的头发蓬松地落在肩上。   章从致端着杯酒走过来,笑着道:“随便拍一拍,上不了台面。好在是我自己的地方,大家给面子,也不会笑话我。”   “挺好的。”李栖道:“我没什么鉴赏能力,只是觉得很好看。”   章从致很喜欢这种夸奖,“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评价,那些把内容解读的天花乱坠的都是虚的。”   旁边站着一个长发男人,长袖长裤都是一尘不染的白,他的长相苍白中带着阴郁的味道,听见章从致的话之后,冷哼了一声。   那是大画家杭迎一,李栖做一个艺术品的企划案时了解到这个人,出了名的天赋型选手,一幅画的价格能买一座四合院。   杭迎一对李栖和章从致这两个完全没有任何艺术天赋的人表示鄙夷,不屑跟他们站在一起,很快走开。   “别理他,”章从致道:“他最近为了找灵感,整个人都快变态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杭迎一是章从致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我看到你的礼物了,”章从致笑着道:“我很喜欢,多谢费心。”   李栖的礼物不敷衍,也不是超出李栖承受范围的昂贵,章从致主要惊讶于他注意到了前院四棵树。那几棵树虽然不像玉兰树那样跟徐裴有渊源,但怎么也是章从致费劲从各个地方搜罗来的。   他指着院子里的树跟李栖讲来历,心里觉得李栖很不错,不卑不亢在他身上有最好的体现。   他开始觉得李栖可以成为他的朋友了。   “你的照片还在我这里,”章从致道:“稍等,我去拿。”   章从致去了一会儿,很快回来,把照片给李栖,“这张照片是我拍的最满意的一张,如果这张照片今天挂出来,会有很多人邀请你做模特的。”   李栖没当真,只当章从致在打趣。   章从致简单跟他说了几句,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李栖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来,拆开信封,把照片倒在桌上。   他还没来得及看,一张照片就被风吹到了地上。李栖刚要去捡,被一只漂亮的手捷足先登。   李栖抬头,徐裴站在他面前,身影挡住了太阳。   他端详着照片,道:“你好像总是有很多困惑。”   “什么?”李栖没听明白。   徐裴在李栖对面坐下来,“我是说,照片里的你看起来对这个世界有很多困惑。”   李栖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好一会儿没说话。   徐裴把照片还给李栖,笑着道:“但是比起照片,还是真人更生动些。”   李栖接过照片,神态已经自然很多,“照片嘛,都追求氛围感,其实也不是这样。”   徐裴想看看剩下几张照片,李栖刚把照片递给他,顾成川就走了过来。   “徐教授在这里躲清闲。”顾成川站在李栖身后,拿过李栖手里的照片,看了两眼后看向徐裴,“你拍的?”   李栖回头看了他一眼,察觉出一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徐裴还坐在李栖对面,交叠着双腿,很从容的样子,“我什么时候玩过摄影,章从致拍的。”   顾成川听见是章从致,微微一哂,他拍了拍李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道:“拍的不错,放大一张摆在家里吧。”   李栖一头雾水,“都可以。”   顾成川带着李栖走了,徐裴一个人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杭迎一还在评价章从致的摄影作品,从光影到构图,用词极其刻薄。   章从致受不了,把他拽到徐裴身边。   杭迎一在徐裴对面坐下来,一甩袖子,手上带着一串檀木珠,“总的来说,没有任何艺术天赋。”   章从致道:“今天我生日,别逼我现在揍你。”   杭迎一哼了一声,问徐裴,“你觉得呢?”   徐裴看向章从致,“李栖那些照片,底片还在你手里吧。”   “在我手里。”章从致道。   “李栖是谁?”杭迎一问。   章从致对杭迎一道:“李栖是顾成川的男朋友。”   他又看向徐裴,“你要他的照片干什么。”   杭迎一摸着下巴,“顾成川的男朋友,物以类聚,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章从致啧了一声,反驳道:“李栖人挺不错的,你跟他认识了就知道了。”   徐裴没管杭迎一,只要李栖的照片。   章从致找到自己的iPad,给徐裴看李栖的照片。   杭迎一凑过来看,看来看去,评价道:“骨相漂亮,人偏瘦了点。”   “你回头把照片发给我吧。”徐裴道。   “行,”章从致没问为什么,又道:“我还有李栖的微信,你要不要。”   “你有他的微信?”徐裴抬眼看章从致,李栖那样一个距离感拉满的人,会给章从致微信。   章从致没察觉,把李栖的微信和图片一齐发给徐裴,交待徐裴看住杭迎一,不许他靠近自己的摄影作品。   徐裴低头摆弄手机,杭迎一观察徐裴的神情,道:“李栖是顾成川的男朋友。”   徐裴抬头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所以呢。   “以前都是顾成川抢你的东西,现在你也要抢他的东西了?”杭迎一自认看透了。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徐裴道。   “你的生命都在散发着无聊的气息。”杭迎一道。   “而你,”徐裴道:“伟大的艺术家不去捕捉痛苦而去捕捉八卦,你是终于混不下去了要改行吗?”   杭迎一“啪”地一声把檀木手串扔到徐裴面前,“你也多念念佛吧,缺德玩意儿。”   燕子园散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顾成川和李栖一起离开,回了梧桐名居。   梧桐名居不是新小区,基本都住满了人,休息日的下午,小孩儿上完各种兴趣课,可以在楼下跑一会儿。   这是李栖去年买的房子,二手房,两室一厅,贷款还没还完。他重新装修过,浅色木地砖,原木风的家具,还有一个连通客厅和卧室的大阳台。   李栖特别喜欢那个大阳台,阳台上有很多绿植,还有一个专门让他晒太阳的柔软沙发。   顾成川一直觉得李栖有点孩子气,喜欢在阳台活动就是特征之一。   他进了门,把外套扔在一边。   李栖去厨房给顾成川弄了杯蜂蜜水,出来的时候看见顾成川站在阳台上,看李栖的绿植。   李栖很会养东西,一个菠萝头都能让他重新养出一颗菠萝,多肉有十几个品种,个个生机勃勃,他还种了很多薄荷,做汤或者做饮料都能直接用。   阳台的洗手池边,放着那串丑兮兮的挂件。   “怎么不想着给我也买一个。”顾成川拎起来看了看。   李栖把蜂蜜水递给他,“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确实不喜欢,”顾成川把蜂蜜水喝掉,“丑东西。”   “丑吗,不丑吧。”李栖嘀咕,把挂件收到抽屉里。   花架上有三盆月季花,被李栖养的很好,花骨朵一个接着一个,据说月季花开的时间久,一直到秋天还有花开。   李栖拿剪刀剪了几只大花苞,插进花瓶里。   顾成川倚在一边看李栖清理阳台,窗户开着,风吹着人很舒服,李栖的神态渐渐变得放松,眉眼平和无忧虑   “郑遂过两天要开个游艇派对,你去玩吗?”顾成川放下玻璃杯,双手将李栖环在怀里。   李栖身形高挑,骨骼上覆盖着一层匀称的皮肉,摸着很舒服。   他靠在顾成川怀里,思考要不要去游艇派对,他其实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天热了,适合出去吹吹海风。”顾成川拍了拍他的腰,李栖怕痒,打了个激灵。   “具体什么时间,”李栖道:“我不一定有空,这个月快把假期用完了。”   顾成川跟他说了时间,李栖想了想,道:“不加班就能到,加班了就难说。”   “尽量去。”顾成川脸上带着笑意,目光却审视着李栖,“我本来以为你不擅长交际应酬,但今天在燕子园就很如鱼得水,看来你只是看不上郑遂他们,跟章从致的交际往来并没有问题。”   风哗啦一下刮过来,顾成川亲了亲李栖的嘴唇,松开他离开了阳台。   李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原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第6章   郑遂的游艇派对,李栖没有去。霓虹灯在水面上闪烁,顾成川从七点等到九点,李栖没有来,也没有一个电话。   郑遂拎着一瓶酒,问顾成川,“还等吗?”   顾成川气笑了,他下了游艇,开车去找李栖。   李栖家的灯亮着,顾成川敲响他的房门,门打开后,李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成川。   他刚洗完澡,穿着一套黑色的睡衣,光着脚站在门口,没让顾成川进来。   顾成川看着他,“今天加班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没去。”   “不为什么,不想去。”   李栖头发还湿着,发梢的水珠落在他的皮肤上,滑进衣服里面。他做好了跟顾成川争吵的准备,下巴微微抬,眉眼冷冷的,有些骄矜之气。   李栖长得漂亮,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很多追求者,男人女人都有。他待人处事很客气,因为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不自觉带一点清高。在生活中,尤其是自己人面前,是绝对不肯有半点委屈的。   顾成川很爱他这个劲儿,把他上上下下看一遍,笑着说:“我好心好意叫你出去玩,你放我鸽子。”   李栖做好了顾成川很生气的准备,不明白他的笑从哪来儿,怀揣着十分的警惕看着他,“是不是好意你自己清楚。”   顾成川当然不是好意,他在跟人较劲。   “你能跟章从致做朋友,跟郑遂就不行?做人可不能这么双标。”顾成川说。   李栖才不吃他这套,“我很闲吗,天天跟人做朋友。”   顾成川忍不住笑了,他靠近李栖,想进去。李栖不让他进,两个人在门口推推搡搡。   对面房门开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探出头,好奇地看着李栖和顾成川。   李栖不好意思,手上有点松劲。顾成川握着他的腰,一步踏进房间。   门啪嗒一声合上,顾成川把李栖推到门边的矮柜上,顺手摸了一把他湿漉漉的脖子。   他现在没有质问李栖的想法了,可是李栖一定要他说个明白。   “我对章从致和郑遂一视同仁,做不做得成朋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李栖道:“至于你,你是在跟章从致较劲,还是在跟徐裴较劲?”   顾成川挑眉,没想到李栖能看出来。   “你跟徐裴不是发小吗,”李栖道:“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吗?”   顾成川扶着李栖的腰,神色淡淡:“我们是发小,当然也是很好的朋友,只是从小住在一条胡同里,大人们很喜欢把我们放在一起比个高低。我讨厌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李栖有点好奇,他眼里的顾成川一直是天之骄子,这样的人,在李栖的概念里,是从小优秀到大的。   “你们两个,谁比谁厉害?”   要是顾成川能压徐裴一头,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不记得了,”顾成川道:“都过去多久,早忘光了。”   男人的嫉妒心从来不像嘴上说的那样云淡风轻,但是李栖这时候还没有深刻体会。   杭迎一的别墅里,徐裴和章从致在这里碰面,杭迎一自己不露面,在楼上作画。   章从致倒了两杯酒,一杯给徐裴,一杯放自己面前。他拉过来一个抱枕垫着手腕,用手柄打游戏。   徐裴坐在沙发上,拿着章从致的手机点开李栖的微信页面。   李栖的头像是一只麻雀站在树梢,小图的时候不清晰,点开才发现背景是农村的夜晚,夜幕是近乎黑色的深青色。   李栖的朋友圈设置一个月可见,最近的一条内容是和朋友见面吃饭,在星城的江边吹夜风。照片里李栖和朋友站在一起,眼睛垂着露出侧脸,苍白的皮肤和黑色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在滤镜的作用下拍出了苍白阴郁贵公子的味道。   后一张图片是原图,失去滤镜之后两个人再摆这种pose更多的是滑稽感,但因为是老友聚会,所以一起丢脸是不怕的。   章从致游戏又开一局,看了眼徐裴。   徐裴要了李栖的联系方式,但是一直没有加,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徐裴和章从致都往上看,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衣衫不整地走下来,一边走一边骂,很快走出别墅。   杭迎一从楼上下来,阴沉着一张脸,白衣白裤已经被颜料弄得乱七八糟,他走到酒柜前,开了瓶酒,仰头就喝。   章从致赶紧走过去,把酒从他手里拿出来。   “怎么了,这个模特不合适?”   杭迎一心情极度暴躁,“我要的是模特,不是床伴!他不仅没有自知之明,还毁了我转瞬即逝的灵感。”   “我需要新的模特,”杭迎一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神经质,“没有好的模特我根本没有灵感,对着一堆白肉我能画出什么?我什么也画不出来!”   章从致看向徐裴,徐裴抬了抬下巴,章从致拿出玻璃杯倒酒。杭迎一接过酒,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绪渐渐恢复。   “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模特,”章从致道:“我朋友挺多的,帮你找找。”   “不知道。”杭迎一陷入沙发的包裹中,“我得先见面,见了面我就知道是不是我想要的了。”   章从致无语,“用不用帮你办个海选。”   杭迎一想了想,“是个好办法。”   章从致白了他一眼,“毛病。”   杭迎一看徐裴,忽然想起来什么,“顾成川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   “李栖。”徐裴抬眼看他,“怎么?”   “李栖不错,他可以做我的模特。”杭迎一道:“至少骨相很完美。”   章从致走过去,“我这儿有个李栖的新闻,想不想听。”   杭迎一懒洋洋道:“毁容了吗,如果不是毁容了,那我没兴趣。”   章从致没搭理他,“李栖和顾成川好像吵架了,在郑遂的派对上,李栖原本说要来但是没来,顾成川很不高兴。”   杭迎一等了一会儿,“没了?”   “人家两个人的事情,我打听那么细干什么。”章从致道。   杭迎一看了看徐裴,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他们两个分手了吗?”   章从致还没回答,徐裴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是顾成川。   顾成川来找徐裴,借徐裴在城郊的庄园兰月府。   “我想带李栖出去玩,他工作没时间,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想来想去好像兰月府还没带他去玩过。”顾成川道:“正好你也回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找谁去借。”   杭迎一乐颠颠地看着徐裴,用口型道:“看来是没分手。”   徐裴微垂着眼睛,笑道:“听说你们吵架了,这么快就和好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顾成川笑了笑,“一点小事情,这么快传到你的耳朵里了?”   徐裴没回答,只是语气关切,“因为什么吵架?”   顾成川抿了抿嘴,“算不上吵架,拌两句嘴。李栖,你别看他在人前挺懂事,其实脾气大着呢。这不,我想想办法,哄哄他。”   徐裴笑道:“男朋友嘛,该哄着的。”   徐裴和顾成川隔着电话,谁也看不见谁的脸色,演戏都比平常方便很多。   杭迎一看不下去了,夺过徐裴的手机,“兰月府?我还说这两天过去写生呢。顾总,你方不方便带上我们,我跟徐裴章从致一块过去。”   顾成川当然不会不同意,“徐裴的地方,他说了算。”   杭迎一顺势道:“兰月府地方不小,你们随便玩,我们肯定不会打扰你们。”   顾成川说好,到时候见。   电话挂掉,杭迎一把手机还给徐裴,拍了拍他的肩,“不用谢我。”   徐裴掸了掸衣服,没理他。   到兰月府的时候是个艳阳天,车一路开进来,路两边是湖,岸边杨柳依依,湖上荷花随风摇曳,湖中间有个高高的六角亭,周围是石头堆着。   到了正门,几人下车,太阳大,晒得李栖眼睛都睁不开。   进了大门,过一排廊房才到正堂,这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里有鱼池花坛葡萄架,几大间厢房,房前有走廊,楼上带阁楼,有茶室,棋牌室,游戏厅,后面还有游泳池。   左侧有石子路铺成的甬道,出去是一座小楼,小楼后面是小花园。院子右侧出去就是园林,有山有水有花草。   正厅三间很开阔,布置了客厅餐厅和休闲区,李栖走进来,冷气一吹,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顾成川站在李栖身边,微微低着头跟他说话。   杭迎一在屋子里转悠,屋子是随意布置的,堆了很多古董藏品。与其说这里是客厅,不如说这是徐裴的私人博物馆。   李栖走到一面墙壁前,上面挂着一幅两米高的画作,主题是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画家笔下,天鹅绒质感的裙子无限逼近于实物,几乎让人以为那个合眼静默的女人下一刻就会睁开眼。   顾成川站在他身边,“之前在拍卖会上,我听说有个神秘的买家在收集这个画家的作品,主题几乎都是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   徐裴站在李栖身边,顾成川隔着李栖看过来,“这个买家不会就是你吧。”   徐裴没否认,“这一系列的八幅画作有七幅都在我这里。”   “巧了,”顾成川道:“最后一幅在我手里。”   顾成川的私人会所里,最后一幅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就挂在那儿,徐裴已经见过了。   他像第一次知道那样,脸上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惊讶,“是吗。”   随后他问顾成川,方不方便把那幅画卖给他。   “要换做是别的画,我就送你了。”顾成川道:“但那幅画不行,我很喜欢。”   徐裴面露可惜。   顾成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画就在我这里,你想看,随时来看。”   徐裴笑了,道:“这是在炫耀。”   李栖看看顾成川,又看看徐裴,他现在知道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暗流涌动。但由于他没听懂,所以不敢轻易做出反应,只能站在那幅画面前,假装深沉。   --------------------   李栖:在说画吗,是在说画吗,我咋听着不像啊? 第7章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也喝了一点酒,谁也没喝醉,浅尝辄止。   吃过饭,大家各自挑选房间休息,下午再下来活动。   李栖和顾成川一间房,房间很大,一张丝绢屏风隔出沙发和床,深色的木纹砖,胡桃木色的桌椅,房间的采光很好,白色丝绒窗帘都束起来,很有复古的气息。   李栖站在窗前往外看,后面是露天游泳池,再往远处是草坪。窗户打开,穿堂风很凉爽,植被密集的地方是天然氧吧,空气很清新。   他换了身衣服出来,把小圆几搬到窗前,拿了两个抱枕垫着腰,盘坐在地毯上改PPT。   顾成川从卫生间出来,倚着门,“都到这儿了还要工作。”   李栖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有空跟你出来,这些都是要还的。”   顾成川摇摇头,他给李栖拿了桶冰淇淋,喂了李栖一口。   李栖被狠狠冰了一下,他把冰淇淋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顾成川在李栖身边坐下,“你吃吧,我给你看看。”   李栖接过冰淇淋,含糊道:“你可不要泄露我们的商业机密。”   顾成川嗤笑一声,“就你这玩意儿也叫商业机密。”   “瞧不起人呢。”李栖蜷起腿,看着窗外的景色,认真吃冰淇淋。   顾成川接过李栖的电脑,开始敲键盘。   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是很迷人的,那种雷厉风行和冷静决断深深吸引着李栖。他是精英教育的完美成果,是李栖最早产生憧憬情绪的对象。   虽然,他的冷酷偶尔也会刺伤李栖。   “你看,怎么样?”顾成川把电脑屏幕转向李栖。   李栖把冰淇淋桶抱在怀里,咬着勺子看电脑。   “天呐,会做PPT的总裁,好厉害!”李栖鼓掌。   顾成川哼笑,他掐着李栖的脸,“这会儿知道说好听的了。”   李栖躲着他的手笑,“等我有钱了,我肯定聘请你做我的高级顾问,专门给我写PPT。”   顾成川都快被他气笑了。   李栖关上电脑,解决了工作,浑身轻松。   顾成川从他的肩摸到他的腰,薄薄一件衬衫挡不住李栖皮肤的温度,流水一样的线条,柔软而有韧性。   “去睡一会儿?”顾成川道。   李栖点头。   房间里的床是帐子床,床垫软的能让人整个陷进去,帐子一放下来,光线就变得柔和了。   午睡总是很昏沉,迷乱的梦一个接着一个,逐渐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李栖有些闷,有些热,额头出了细密的汗,脖子里,一摸,一手粘腻。   下午太阳不那么热的时候,顾成川下楼。   徐裴他们在后面的游泳池,章从致泡在水里,身边浮着水果和酒水,他仰躺在水面上,看投影仪投出来的电影。   “李栖呢。”章从致见顾成川下来,问他。   “他还在睡,”顾成川道:“他睡觉一定要睡够了才会起床,不然要发脾气。”   顾成川看徐裴,徐裴没什么反应,手里在叠东西。   “你也下来玩会儿?”章从致嘿嘿笑道:“就怕你这会儿没力气。”   顾成川笑笑,在沙滩椅上坐下,“不想下水,你自己玩吧 。”   杭迎一也在岸上,还是长袖长裤,抱着画板写写画画,废纸扔在脚边,被徐裴拿来叠东西了。   几个男人的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尴不尬的无聊气氛。   章从致拿着手机问徐裴,“要不要去看看海选模特,杭迎一再找不到模特,可能会把你这里拆了。”   徐裴把最后一只纸船叠好,整齐地放在一起,“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   顾成川也点头。   章从致打了几个电话,几个人从游泳池挪到旁边的小楼,那边很快热闹起来,充满了大型活动现场的人声鼎沸。   李栖这一觉睡了很久,他醒过来时,身体软绵绵的,陷在床上出不来。   顾成川不在,李栖在床头胡乱摸了一会儿,找到手机。   这会儿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远处传来一些嘈杂声,远远地,听不清楚。   李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来洗了个澡。他下楼,外面已经黑了。   人都不在,院子里也就没有开灯。于是李栖在这座远离家乡的城市里又见到了农村的夜晚,很剔透的深蓝色。   他走到后面的游泳池,游泳池周围亮着灯,并不刺眼,亮度刚刚好。   泳池边几张沙滩椅,有一张椅子旁边摆了一排十几只纸船,整整齐齐。   李栖凑过去看,摸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颜言。   颜言回消息说,“等我十分钟,我跟你说件大事。”   李栖在沙滩椅上坐下来,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颜言回消息。   “诈骗吧你。”   泳池水面反射着水光,李栖想了想,去换了泳裤下水。   泳池是恒温的,他走下去,一脚蹬着池壁,像一尾灵活的鱼游进水里了。   李栖很喜欢游泳,流水托着他的身体,温柔地抚摸他身上的淤青和吻痕。   他的身体很白,在水中,手脚都很柔软,手臂拨开水流的时候,又显得很有力量。   李栖到达岸边,水淋淋的手抓着栏杆。岸边有个人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李栖吓了一跳,脚滑磕在了台阶上。   他忍着疼,沉在水里没上来。   徐裴低头看他,“怎么不出来。”   李栖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好像陷入了一种危险境地。   徐裴这时候没有了之前的善解人意,在岸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拿毛巾。   他一走动,那种包围着李栖的危险气息立刻消散了。   李栖松了口气,裹着毛巾上岸。他左腿膝盖上有一块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这是刚才磕到的。”李栖赶紧解释,他解释的太急,唯恐被徐裴以为是别的什么痕迹。   徐裴笑了一下,没言语。他去拿药箱,挑出一只喷雾给李栖。   李栖对准膝盖喷了两下,小心地揉了揉。   “你们都去哪儿了。”李栖问道:“我睡醒,一个人也没有了。”   徐裴道:“章从致说给杭迎一海选模特,在那边小楼,其实是他自己想找乐子,找了一堆人在办派对呢。”   “你要过去玩吗?”徐裴问李栖。   李栖摇头,他不喜欢太嘈杂的场合。   “那你继续游泳吧。”徐裴走到旁边的吧台上,调了两杯饮料,他自己的是威士忌兑浅焙咖啡,给李栖的那杯是很清爽的薄荷水。   他回来,李栖还裹着毛巾坐在原地。   徐裴有些惊讶,他把饮料推给李栖,“怎么不去接着游?”   李栖接过饮料,试探的尝了尝,发现并不难喝,才又喝了一口。   徐裴端着他的特调,看着李栖:“我在这里,你很不自在吗?”   李栖呛了一下,他抬头对上徐裴的目光。徐裴有点受伤,“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李栖没由来地产生一些愧疚。   他从徐裴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真诚。那我也不该骗他,李栖想。   他斟酌着用词,“我不想让我男朋友觉得,我在刻意结交有钱有势的人。”   “他怎么会这样想,”徐裴摇摇头,“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对待我们甚至有点太客气了。”   李栖握着玻璃杯,只能说:“抱歉。”   徐裴笑着摇摇头,“这没什么不对,章从致说,你客气归客气,但是很真诚,不卑不亢从来都是很好的品质。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误解你,你也不应该在意,不理解你的人显然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李栖在徐裴的话里渐渐放松下来。   徐裴碰了碰他的玻璃杯,“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吗?”   李栖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跟成川,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吧。”   徐裴微微一顿。   李栖立刻后悔了,他不该问这个问题,徐裴和顾成川是朋友,朋友之间的事最好不要由别人插手。   “我们当然是很好的朋友。”徐裴面上的笑意十足优雅。   李栖咂舌,这显得自己的男朋友有点不地道。   “如果我和成川有矛盾,你就不跟我做朋友了吗?”徐裴问道。   李栖想了想,“为一个新朋友而使男朋友不高兴,我觉得不该这样做。”   徐裴点点头,说很有道理。   他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换做是我,也觉得这样更好。”   一杯薄荷水快要喝完,徐裴和李栖的谈话也就此结束,“我走了,你继续游吧,想玩什么就玩,自在一些。”   李栖站起来,没话可说,只能说一句,“谢谢。”   徐裴走了,泳池边剩下李栖一个人。   他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颜言发来消息,下周到东城,让李栖准备接驾。   这样的话,下一个周末李栖也不能在家躺着了。   他把毛巾放下,站在岸边活动手脚。   李栖的一双腿,又细又长,白皙的皮肤在夜色里显出一种温润细腻的质感,让人忍不住联想摸上去是什么样。 第8章   第二天李栖起了个大早,在兰月府里逛了一圈,早上太阳没出来之前不太热,有风,很凉爽。   院子里有用大理石砌成的鱼池,两朵碗莲一大一小浮在水面上,李栖弯腰去看,里面十来条小金鱼游来游去。   鱼食放在鱼池下面,李栖抓了一点鱼食喂鱼,小金鱼都凑到李栖面前,偶尔有一两只跳出水面。   忽然一只橘猫窜出来,伸手就抓到了一只小金鱼,其他的鱼顿时四散而逃。   橘猫抓了鱼,但是没有走,跳下来背对着李栖把鱼吃掉。吃完它舔舔爪子,又跳上鱼池,想伺机再抓一条。   李栖喜欢猫,小区楼下的流浪猫很多都是他喂,他朋友圈有很多猫咪的图片。但由于各种顾虑,李栖一直没有自己的猫咪。   他蹲下来靠近橘猫,“小黄,来哥哥这里。”   橘猫回头看了李栖一眼,没搭理他,有些高贵冷艳的范儿。   李栖身边没有猫条,只好锲而不舍地叫它,“小黄,小黄,过来点。”   “你小心它抓你。”杭迎一从回廊下走出来,他还穿着白衣白裤,卷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啾啾,手里抱着画板。   李栖看他,杭迎一道:“这些都是附近的流浪猫,平常没有人的时候,这园子就是他们的地盘,很凶的。”   杭迎一走近,橘猫见自己被包围,很快跑掉了。   “园子里有很多猫吗?”李栖看着橘猫跳上围墙翻出去。   杭迎一走到石凳上坐下,道:“很多,各种猫,有徐裴带回来的,有朋友送来的,也有很多兰月府的工作人员放进来的。只要是没人要的流浪猫,都可以放在这里。这里平常人不多,有人定时来打扫维修,车很少,乱跑也不会跑丢。最后面有个院子叫狸园,就是猫屋。”   李栖很羡慕,如果他有钱了,他也要买个庄园,专门养猫猫。   不,他要买个岛。   说话的功夫,杭迎一又开始画。   看到李栖的目光,杭迎一道:“练一练速写,保持手感。”   他手下已经有了厚厚一沓有内容的画,李栖咂舌,人家都说杭迎一是天才,看来天才也不是躺着不动就能输出的。   一张速写画完,杭迎一看了看,抽出来给李栖,“这张手感最好,送你了。”   李栖接过来,画纸上是橘猫和小金鱼,李栖的手指入镜。下一刻,李栖就要摸到猫咪,猫咪就要跳下鱼池,是很生动的一幅画。   “你的画很贵,”李栖道:“如果我收下,没办法回礼。”   杭迎一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不用回礼。”   他想了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做我的模特。”   海选模特的事情,李栖听徐裴说过了,“还没找到合适的模特吗?”   杭迎一冷哼,“章从致的朋友,果然跟他一样,毫无艺术天赋,不能激起我的任何灵感。”   李栖沉吟片刻,道:“我没做过模特,也不一定有时间,我还要上班。”   “你还需要上班?”杭迎一道:“顾成川有这么小气。”   “跟他没关系,”李栖不喜欢这样的话,“人都是要上班的。”   杭迎一道:“那我这个,就算作兼职。你可以先来试试,挑你有空的时间。”   杭迎一说完,先回房间了。   李栖拿着杭迎一给自己的画,心情复杂地给颜言发消息。   “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手里有一栋别墅。”   颜言:?改行做房地产销售了。   李栖无语。   从兰月府回来之后,顾成川就出差了。李栖上了一周的班,周五下了班之后,去机场接颜言。   机场人很多,有明星要来,大批粉丝接机,扛着长枪短炮,带着各种应援牌。   李栖没去凑热闹,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两个打扮的全副武装的人出现。   颜言坐副驾,另一个人坐后排。   “这是瞿光,我的艺人。”颜言简单为两个人介绍,“这是李栖,我朋友。”   瞿光坐在后座,摘下帽子和口罩后,露出一张十分精致的脸,他冲着李栖笑,“哥哥好。”   李栖点点头做回应。   颜言的头发又染回了黑色,这让他看起来很沉稳。他打开手机递给李栖,“到这个地址。”   李栖发动车子,离开机场。   路上颜言一直打电话,有时候生气,有时候赔笑,没一会儿,脸色有点发白。   李栖打开扶手箱,里面有饼干和水。   “你先吃点东西。”李栖道。   颜言点点头,拧开一瓶水。   瞿光在后座把这一幕收归眼底,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李栖。   到了酒店,颜言让李栖稍微等一会儿,他去处理一些事情。   酒店大厅里,瞿光的助理已经在等着了,化妆师造型师都已经就位。瞿光到了之后就坐在沙发里,一幅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颜言简单安排了下,对助理说:“看着他,晚上十点收手机,早上六点起,起来先运动一个小时,等我过来我们就出发。”   助理一边听一边记注意事项,瞿光皱着眉,问颜言,“你不跟我们住酒店。”   “我还有别的事。”   瞿光立刻看向李栖,目光不善。   颜言没理他,等他上楼之后就跟李栖一块走了。   这天晚上李栖弄了火锅,颜言点了海鲜,两个人冰了几听啤酒,在李栖的房子里喝酒聊天。   李栖问颜言为什么带瞿光来东城,是不是有什么行程。   颜言一边涮肉一边道:“大画家杭迎一海选模特,我带他来碰碰运气。”   “这么巧。”李栖顿了顿,跟颜言说了杭迎一请他当模特的事。   颜言被火锅丸子烫了下,“这么好的事,你还犹豫什么,去呀。那可是杭迎一,他画了你,你这张脸就能永垂不朽啦。”   “那你这边,瞿光怎么办?”   颜言摆手,“随便,本来我也没指望他真能入人家的眼。”   “瞿光你还不知道吗,”颜言冷笑:“演技差脾气差,黑料缠身,大红大紫是不想了,遵纪守法就是我对他最大的期许。”   瞿光是颜言的第一个艺人,两个人一起搭班五年多了。早几年关系还挺好的,近两年不太行了,颜言提起瞿光就不耐烦。   “那个瞿光,”李栖看着颜言,“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别,这话可别说!”颜言道:“艺人跟经纪人谈恋爱是天打雷劈的事儿,何况他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我得眼瞎成什么样才能跟他谈!”   “别激动,别激动。”李栖笑着给颜言夹菜。   颜言吐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杭迎一那个事,你真可以去试试。人嘛,重在体验,你去体验体验做模特什么感觉。要是觉得不合适,不去不就完了。”   李栖喝了口啤酒,没有说话。   颜言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李栖放下啤酒罐,从果盘里拿出三颗车厘子。   “这是顾成川,”他指了指果盘,随后又指了指那三颗车厘子,“这是徐裴、章从致和杭迎一。”   “什么意思,”颜言问道:“他们不是朋友吗,还是发小呢。”   李栖撇撇嘴,“塑料兄弟情,一起长大矛盾更多,仇恨值天天刷新。想一想,你有没有讨厌的发小。”   颜言想起来高中时候的小伙伴,一起网吧通宵,他偷偷复习考第一。回来在颜言爸妈面前说,他也没有多努力,就是比颜言有天赋,不学也能考第一。   “嘚瑟!”颜言恨恨地掰掉龙虾的头。   “懂了吧。”李栖道。   “但是,”颜言咬着龙虾肉看向李栖,“我怎么觉得你男朋友才是嘚瑟的那个。”   “啧。”李栖不满意了。   颜言摆手,“你继续说,继续说。”   李栖啤酒喝完了,去拿了瓶白兰地,给颜言也倒了点,“所以顾成川知道我去做杭迎一的模特,他会不高兴的。”   李栖看颜言,希望颜言能给他一点建议,但是颜言只是啃着龙虾,“有钱人真是小心眼。”   李栖无奈,道:“如果不去的话,那张画最好还是还给人家吧。”   颜言噎了一下,赶紧喝口啤酒,“去啊,怎么不去!顾成川只是不高兴,杭迎一可是实打实给你一栋别墅。先不管顾成川,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李栖哼了一声,坐在地毯上不说话。   颜言感叹道:“你这恋爱谈的还不够费劲呢,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   “要不,”颜言看着他,“你跟我进娱乐圈吧,我保你大红大紫。”   李栖懒洋洋道:“我什么都不会,怎么进娱乐圈。”   “有脸就行了,”颜言道:“有这一张脸,我保你吃十年。”   “不要,我要靠才华。”李栖把杯子啪的一下砸在桌子上,“我要靠我的才华,我的能力去赢得尊重,赢得成功,打败恶龙,迎娶王子,继承王位,走上人生巅峰!”   他有点喝醉了,面颊微红,眼睛水润润的。   “可是我的王子说话太恶毒了,”李栖蔫蔫的抱着脑袋,“我决定将他降级为青蛙。”   颜言单手撑着脸,“那漂亮的女巫呢。”   “女巫?”李栖想了想,“我不喜欢女巫,我喜欢男巫,嘿嘿,嘿嘿。”   他眼前浮现出一杯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威士忌兑咖啡,男巫用漂亮的手搅拌着,递到李栖面前。李栖以为味道会很难喝,结果喝到嘴里,是清爽的薄荷水。   李栖摇摇头,把薄荷水摇出去,拿起手机,抱着自己的手机哭基金。   看吧,颜言想,连金融从业者自己都投资失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靠谱的投资。 第9章   周末,杭迎一的经纪人接上李栖,去杭迎一的别墅。   经纪人姓叶,是个三十多岁的职业女性,说话慢声细语,做事情却很雷厉风行。   在车上,叶女士给了李栖一份合同。合同里有一系列保密条款,要求对杭迎一的地址保密,对和杭迎一的谈话内容保密,不得泄露有关画作的任何内容。这里面也保证李栖的隐私,最后面还有薪酬。   杭迎一出手大方,薪酬很可观。   李栖慢慢看完,叶女士也不催。   “薪酬就不用了吧,”李栖道:“杭先生给过我一幅画。”   叶女士道:“这件事我听杭先生说过了,那张速写是杭先生自愿赠与朋友的。薪酬是薪酬,跟这个不一样。”   “既然是朋友,就不要提薪酬的事了。”李栖坚持:“我是第一次做模特,不一定能使杭先生满意,没有必要谈薪酬。”   叶女士看了李栖一眼,见他态度十分坚决,便点点头,把合同拿回去重新调整。   杭迎一住在别墅区里,这里以安静和隐秘出名,进了别墅区之后,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最后才停下。   叶女士带李栖进去,正好碰见章从致从地下室上来,他穿着运动装,拎着瓶功能饮料,跟李栖打了个招呼。   徐裴不在,李栖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杭迎一的画室在顶楼,才大扫除过,各种废稿都收了起来,成品或半成品的画作则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只有杭迎一身边乱七八糟摆放着颜料。   他很欢迎李栖,为他即将到来的灵感雀跃。   “别紧张,你自然一点就好了。”杭迎一开了一桶新颜料。   李栖在椅子上坐下来,尝试了很多姿势,杭迎一都不满意。   他要求高,李栖是个外行,虽然在此之前做了很多功课,但是他只有理论知识,从来没有实践过,得让杭迎一从头开始调教。   画室的窗户往外推开,风吹起窗帘摇摇摆摆,李栖看向金灿灿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杭迎一咬着画笔,“不然我画你睡觉的样子吧,你现在太紧绷了。”   李栖从椅子上换到一张翡翠绿天鹅绒躺椅上,躺椅尾随意搭着一条白色的绒毯。   杭迎一走到门边的柜子里,拉开抽屉,里面乱七八糟有很多药,安眠药、镇静药和抗过敏药。   李栖看着他那么多药瓶,有些震惊,“你身体不好?”   杭迎一点头,“我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不好,经常生病。我还对紫外线过敏,所以手脚都包裹的很严实。”   身体的痛苦催生敏感细腻的心,也是杭迎一成为画家的一点启蒙。   “我家里人一开始很反对我画画,”杭迎一道:“徐裴说,艺术家需要痛苦。我因为身体原因本来已经备受折磨,不去规避痛苦,反而去捕捉痛苦,对我的身体来说是更大的挑战。”   “所以这些药,”他晃了晃那些镇静药和安眠药,“就成为我的必备了。”   李栖感叹,“但是你现在成为了很了不起的画家。”   杭迎一摇摇头,“怎么评价一个画家的好坏,凭画的价格吗?你也知道我的家庭背景,你怎么知道那些画不是我家里人为了让我高兴而炒出来的价格。”   说到这里,杭迎一眉眼显出一些阴郁。   李栖想了想,“那你的朋友们呢,他们总不会欺骗你。”   “章从致,他一直不赞成我画画,找他,他说不出个所以然。至于徐裴,”杭迎一道:“徐裴从小跟着家里老人长大,有很高的艺术品鉴能力,十四五岁的时候,人家就说他的字清贵,有士气。”   “但是他从不评价我的画。”杭迎一摊手,“总之,一个都指望不上。”   李栖点点头,有些思索的样子。   杭迎一从抽屉深处找到一瓶褪黑素,给李栖倒了两颗。   李栖吃了褪黑素,没一会儿就困了,在暖洋洋的阳光里睡了过去。   他躺在躺椅上,绒毯搭在他的腰间,他的白衬衫因为动作的原因有些凌乱,皮肤白皙红润。   杭迎一觉得不错,开始画稿。画室的门被推开,徐裴站在门口。   杭迎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随便看看。”徐裴没进来,就站在门口,阳光大片洒进来,但是照不到徐裴的位置。   杭迎一没理他,全心全意作画。   太阳越升越高,李栖安静地躺着,过于明亮的阳光将他笼罩,他的身体柔软而舒展,看起来像是融化在了阳光里。   杭迎一收笔,他没画完,但是对于今天开始的第一步已经很满意了。   他涮了涮画笔,一回头发现徐裴竟然一直都在。   杭迎一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你别想对我的模特做什么,”杭迎一强调,“褪黑素是我给他吃的,我得对他负责。”   徐裴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但你看起来很想做些什么。”杭迎一把徐裴推出去,“我必须要请你尽快离开了。”   徐裴一哂,转身下楼了。   “什么人呐,比画家还变态。”杭迎一嘀咕。   李栖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杭迎一已经把颜料和画笔收了起来,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喝咖啡。   “非常好,我非常满意。”杭迎一道:“但是我现在不能给你看,保留一点惊喜吧。”   李栖笑着说好。   杭迎一送李栖下楼,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叶姐说你不要报酬。”   李栖道:“如果算报酬,你已经给过我一张画了,如果算朋友,那就不谈报酬。”   杭迎一想了想,点点头。他把李栖送走,决定等画作完成后,给李栖好好挑选一件礼物。   接下来的一周李栖特别忙,国外的一个项目来人,李栖跟着跑了几天,做助理兼导游。项目敲定之后,老板请对方项目组成员吃饭。   阿雅和李栖商量,分别定餐厅和礼物。三点阿雅去拿老板的衣服,顺便取了自己的衣服放回公司。四点礼物临时出了些问题,李栖自己跑了一趟把定制的东西拿回来。五点左右,李栖和阿雅回公司换了衣服,临上车之前,阿雅从包里拿出一盒护肝片,分给李栖一点。   “一会要喝酒,你也先吃点。”   李栖吞了几片,赶着时间到了餐厅,老板和对方项目组成员一前一后到,大家一起进包厢。   对方项目负责任对李栖这个团队很满意,在老板面前夸奖李栖。老板看了李栖一眼,李栖端起酒杯站起来。   几轮喝下来,李栖觉得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他去了趟卫生间,停了一会儿出来,除了眼睛有点红,其他还好。   再回去的时候基本上散了,阿雅打电话叫司机送老板回家,和李栖一起把所有人送回酒店。   人走光了,阿雅脱了高跟鞋,光脚站在地上。李栖怕她要吐,给她拧了瓶水。   阿雅弯着腰缓了一会儿,站直身体,一撩头发,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   “我朋友来接我了,”阿雅拎着高跟鞋,冲李栖摆摆手,“回见。”   李栖点点头,返回餐厅,在候客沙发区坐了下来。   他现在应该把明天的事交代好,然后叫个代驾把自己送回家,一觉醉到明天早上。   但是李栖脑子懵懵的,有点转不动了。   楼上包厢里,一场酒局刚散场,颜言跟在后面,努力跟人社交。   这场酒局多是娱乐圈的人,导演、制片人和影视传媒公司的年轻总裁们。   一个和颜言相熟的制片人劝他抓住这个机会,这些年轻总裁都是家里有钱的主,出来创业当玩,投资全凭心情。   颜言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拼命的喝酒。   走在前面的几个年轻总裁们觉得没过瘾,还在商量着再续一轮,颜言心里哀嚎。   到了楼下,郑遂见到一个熟人。   “李栖,你怎么在这里?”   李栖睁开眼,看见郑遂,回答道:“跟项目组吃饭,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也看见了颜言,颜言差不多也喝醉了,但他喝酒不上脸,越喝脸越白。   郑遂跟李栖打了个招呼,问要不要找人送他回去。   李栖说不用了,“我叫了代驾。”   郑遂也就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走了。   “郑哥,那是谁?”他身边一个人问。   “顾哥的男朋友,上次见过,你忘了?”   “哦,是他。”   “长得真漂亮,腿长,带劲。”   郑遂拍了那个人一巴掌,几个人嘻嘻哈哈笑起来。   原本跟着他们准备继续的颜言停住脚,制片人叫他,他摇摇头,“喝不动了,你们去吧。”   一群人走出餐厅,颜言走到李栖身边,“回家吗?”   李栖站起来。   他们没开车,也没叫代驾,溜达着往江边走。   夜风很凉,把李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不远处有个便利店,李栖买了两杯酸奶。   颜言接过其中一杯,“我以为你要再买两杯啤酒。”   “不要吧,你还没喝够。”   颜言笑了。   “你今天怎么跟他们在一起?”李栖问。   颜言点了一支烟,烟雾立刻被夜风卷走了。   “杭迎一那边没成,我再给瞿光找点别的工作呗。”颜言问道:“那些人是顾成川的朋友?”   李栖点点头。   颜言转过身,看着李栖。李栖把西装外套脱了,只穿着衬衫,在夜风里,他的身形很瘦很长。   “你跟顾成川还好吗?”   李栖笑笑,“如你所见。”   颜言低下头,掸了掸烟灰,道:“如果和顾成川的交往是一种投资,那你是稳赚不陪的。”   李栖笑容里有些叹息的意思,“这也要变成工作?”   颜言没说话,他把烟递给李栖,李栖就着他的手指抽了一口。吐出去的瞬间,李栖眉头皱着,脆弱的像是在哭。   颜言倚着他的肩膀,“东城太大太繁华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 第10章   江边露台餐厅里,徐裴站在玻璃栏杆前,手里拿着一台相机。   章从致在和杭迎一在聊天,问他想不想出去度假。   杭迎一不去,他刚找到了模特,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东城。   章从致又看向徐裴,喊道:“你别拿我的相机,再给我的东西删了。”   徐裴走回来,“借我玩几天,过几天还你。”   “你想学摄影啦,”章从致道:“我可以教你啊。”   杭迎一嗤之以鼻。   江边的风吹得人很舒畅,小提琴曲缓慢而动听。今天晚上徐裴请客吃饭,庆祝杭迎一终于找到了心仪的模特,脱离了烦躁不安的情绪。   章从致问徐裴要不要出去度假。   徐裴摇头,他拿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张照片,让人去查这个人的相关信息。   “我要上班。”   章从致问道:“你不是有暑假吗?”   “但我的研究生没有暑假,我要看着他们做实验。”   章从致对杭迎一道:“怎么会让徐裴这样的人做了老师呢。”   杭迎一看了徐裴一眼,偷偷把他手边的相机拿了过来。   相机拍到了一个剪影,江面反射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那个人却是昏暗的,只能看见被吹乱的头发,被风卷走的烟。   “你偷拍李栖!”杭迎一道,“你没有道德。”   徐裴倒了杯酒,“那你去告诉李栖吧。”   杭迎一对徐裴表示鄙夷,他抱着相机看,李栖怎么样都是漂亮的,笑起来灿烂,低下头时脆弱,那种神态十分吸引人。   “这么漂亮,是容易吸引变态。”杭迎一把相机递给章从致,话里话外点徐裴。   徐裴神态坦然,他坐在单人沙发里,交叠着双腿,身形很放松。   杭迎一挑眉,他双手交叠垫在桌子上,问徐裴,“你有李栖的微信了吗?”   徐裴看他一眼,没回答。   杭迎一笑嘻嘻,“徐裴呀徐裴,没想到,你到现在连微信都没加上。”   徐裴没搭理他,章从致看完照片,把相机还给徐裴,笑道:“没想到你对李栖这么感兴趣,早知道就提前两年回国,赶在顾成川前面认识李栖。”   “别说这样的话。”徐裴把酒杯放下,对章从致的话表现出很明显的不赞成,他认为他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安排得万无一失,不存在假如、遗憾和错过。   “并没有意外产生,李栖也不是一种意外。”徐裴道,他相信一切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章从致和杭迎一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杭迎一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意外有时候也是惊喜。”   徐裴不置可否。   第二天是工作日,徐裴穿着白大褂从实验室出来,他摘下手套,拿出手机。   手机有一封邮件,邮件里是颜言的个人信息。里面说颜言在为他的艺人瞿光寻求一个代言,一个叫刘凯安的年轻二代死咬着不松口,原因是刘凯安和李栖闹过不愉快,而李栖和颜言是好朋友。   徐裴回想了下,他在顾淮年的私人会所里见过刘凯安,在牌桌上,那个和李栖一起打麻将的富二代。   徐裴走到卫生间,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顾成川的声音传过来。   “徐裴?”   徐裴站在洗手池边洗手,手机放在一边,“出差回来了吗?”   “刚回来。”顾成川道:“有事吗?”   “李栖有个朋友叫颜言,”徐裴开门见山,“颜言工作上被刘凯安为难,因为李栖和刘凯安闹过不愉快,是之前牌桌上的事情。”   “什么?”顾成川不知道牌桌上的事,徐裴跟他解释了始末。   那边顾成川沉默了一会儿,道:“徐裴,你怎么有闲心管这件事。”   “偶然碰见了。”徐裴洗手很仔细,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的很圆润。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想想你才是李栖的男朋友,所以还是你来吧。”   什么叫我才是李栖的男朋友,顾成川沉着脸,“徐裴,你不会是喜欢李栖吧。”   水管的水流哗哗响,徐裴认真搓洗手指,一丝不苟。   “怎么可能。”他笑着说:“你和我多年老友,我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成川,我实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一直把我当做假想敌?”   “当然不是,”顾成川也不承认,“只是觉得你对李栖格外关注。”   徐裴关上水,睁着眼说瞎话,“没有吧,是你的错觉。”   顾成川心里冷笑,他挂掉了电话。   徐裴擦干手,给章从致打电话,请他帮忙摆平颜言的事情。   章从致没多问,应下了。   顾成川挂了徐裴的电话,立刻给李栖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没打通,顾成川很烦躁,拨了第二个电话。   这次电话打通了,李栖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成川?”   “你朋友被刘凯安为难,你为什么不找我,去找徐裴?”   李栖猝不及防被质问,“你说什么?”   “颜言被刘凯安为难,这件事你告诉我,难道我会不帮你?找徐裴是什么意思!”   李栖根本不知道颜言的事,皱着眉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李栖,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顾成川在电话那边说,“和我分的那么清楚,和别人就不客气了。这就是你的处事原则,因人而异?”   李栖张了张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言因为自己被为难,李栖心里很难受,更让他难受的,是顾成川的话。   他想,他得跟顾成川解释明白,他没有去找徐裴,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他还要告诉顾成川,不是李栖小心眼,是顾成川的朋友一点也不尊重他。他心里还有一些委屈,因为顾成川说话很伤人。   先要抒发情绪还是先要解决问题,李栖冷静地想,他一开口,声音居然是哽咽的。   那一下子,李栖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有沉默。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最后被挂断。   组员过来叫李栖,李栖把手机静音,清了清嗓子,走进会议室,打开电脑PPT。   下午李栖给颜言打了个电话,问刘凯安的事情。   “是有这么个人,也有这么个事,不过不是因为你。”颜言道:“那哥们心眼忒小,就因为我少敬他一杯酒。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这边已经在签合同了,别担心。”   “真的解决了?”李栖问。   颜言道:“我骗你这个干什么,已经解决了。工作就是这样,一波三折,从头顺到尾才是出鬼了呢。”   李栖微微放下心,他挂了电话。老板开完会回来,看见李栖在这里,停下来夸了他几句,说上个项目做的不错,又说李栖在公司工作也有几年了,工作能力很不错,如果没有意外,下半年提薪和升职,有他一份。   李栖站直身体,谢谢老板。   下班后李栖回到家,坐在车里没上楼,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顾成川打个电话。   电话打通了,那边没动静。   李栖想了想,道:“颜言的事情解决了,谢谢你。”   顾成川冷笑一声,挂掉电话。   李栖有点烦躁,把手机扔到副驾。   “叮咚”一声,手机来了消息,李栖拿过来看,是短信,提醒李栖发奖金了。   李栖眉头舒展开,把短信又看一遍。那是第一季度的季度奖金和上个项目的项目奖金,是目前为止李栖拿到的最大的一笔奖金。   李栖的工资基本用于还房贷和日常开销,他能攒下来一点钱,就靠各种奖金,这一笔奖金让李栖的小金库立刻充裕了起来。   他抱着手机看了好几遍,一时间竟然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   他给颜言发消息,“约吗?”   颜言回信,“约。”   两个人一起去吃饭,去江边露台餐厅,他们去的晚了,没见到落日,但是夜幕刚刚爬上来,夜风很凉爽。   两个人随便聊了点娱乐圈的八卦,李栖说自己发了一笔奖金,蠢蠢欲动地想再去买基金,被颜言压下来了。   “我觉得我时来运转了。”李栖道。   颜言切着牛排,“从大学时候,每次游戏抽卡你都这样说,到现在买基金你还这样说。李栖,你真不觉得,你的运气有点差吗?”   李栖不承认,“哪有。”   颜言就笑,两个人吃饭的间隙,瞿光的助理打来电话。   “言哥,你不在瞿光不肯化妆,非让你回来。”   颜言骂道:“爱化不化,就他这样的要是能红,老子死不瞑目!”   他挂掉电话,李栖皱着眉,“你这么费劲才签下来的工作,瞿光怎么一点也不认真。”   颜言拿起手机回消息,神态变得漠然,“有些人,别说良心,压根就没心。”   吃完饭,李栖和颜言去酒吧,一踏进门,灯红酒绿,人头攒动,光线又暗又亮,舞台上有节目在表演。   李栖和颜言开了个卡座,要了几瓶啤酒。   他们刚坐下,舞台就换了新节目,十几个高挑清瘦的男生走上台,穿着黑色的衬衫长裤,衬衫胸口开的很低,大片雪白的皮肤随着舞蹈动作显露,晃人眼睛。   颜言跟李栖碰了个杯,“好看吧,都是一米八有腹肌的小哥哥。”   李栖靠近沙发里,道:“怪不得瞿光要你回去呢。”   颜言啧了一声,让李栖别提这个人。   “这些小哥哥虽然长得不一定有瞿光好看,但是人家热情大方呀,没有臭脾气,还年轻。”颜言道:“你看最前面那个,网上很多他的视频,他好像才十九岁,这才是真的男大。”   “男大哪儿好了。”李栖不喜欢比他小的,他喜欢成熟稳重比自己厉害的。   “男大还不好,”颜言嘻嘻笑道:“你难道没听过,男人过了18岁就再走下坡路了。”   李栖道:“不是28岁吗?”   “我个人当然是倾向后一种,”颜言道:“毕竟我今年28,但是呢,事实怎么样,得你自己试试啦!”   舞台占据C位的漂亮男生和下面人互动,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走到李栖面前,端起一杯酒,上身几乎贴着李栖。   颜言在一边笑着看,也不阻拦。   李栖微微偏了偏头,和男生拉开一点距离,咬着酒杯,慢慢把酒喝了。   漂亮男生退开一点,仔细看清楚李栖的脸,带着十分灿烂的笑容转身跳上舞台。   “怎么样,男大顶不住吧。”颜言笑道。   李栖摸了摸耳朵,道:“不习惯跟人贴那么近。”   漂亮男生来过之后,李栖这里多了很多探究或者欣赏的目光,在有人蠢蠢欲动之前,服务生给李栖送来一杯酒。   顺着服务生所指的方向,李栖看过去。   徐裴坐在沙发上,神态懒散,他交叠着双腿,上半身沉在阴影中,握着酒杯的手指格外吸睛。   李栖一愣,徐裴坐直身体,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显露在灯光中。他朝李栖举了举酒杯,邀请李栖过来。   颜言看向徐裴,问李栖,“你认识?”   李栖点点头,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这么巧,你也在。”   徐裴没说话,只是冲他招手,示意他弯腰。   李栖有点不情不愿地弯下腰,徐裴忽然凑过来,手掌扶着李栖的肩膀,呼吸就打在李栖耳边。   李栖一下子站直身体,瞪圆了眼睛看徐裴,很警惕的样子,“干什么?”   徐裴伸出手,手上有张留着酒店房间号的小纸条,是舞台上的漂亮男生留给李栖的,别再李栖衣领里。   “你这是,打算出轨?”   李栖知道自己误会徐裴了,他有点尴尬,把纸条拿过来撕掉。   “不是的,”李栖解释,“是玩笑,酒吧节目。”   徐裴挑眉,拿出手机给李栖看,照片里,男生靠近李栖,手臂撑在李栖身侧,亲密地像在接吻。   “这可不像酒吧节目。”   李栖看徐裴,“你怎么偷拍我。”   徐裴笑着说,“拍都怕了,能怎么样。”   他真坦然,好像一点也没听明白李栖话里的质问。   音乐是嘈杂的,灯光是迷离的,李栖站着,徐裴坐着,但是在气场上,徐裴还是牢牢控制着李栖。   “你要发给顾成川吗?”李栖问他,指责的语气硬是被徐裴听出一点委屈。   徐裴想了想,在李栖略有些紧张的目光中,开口道:“先加个微信吧。”   --------------------   李栖:加个微信都连哄带吓的,坏人! 第11章   酒吧的重金属音乐轰得人耳朵疼,斑驳陆离的光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李栖搞不懂徐裴的意思,站在那里没有动。   “加了微信,就是朋友,为朋友保守秘密总是应该的。”   李栖拿出手机跟徐裴加微信,怀疑他在报复李栖那天在泳池边说不跟他做朋友的话。   徐裴点了两下手机,问李栖,“那个小男生好看吗?”   舞台上是那个漂亮男生的独舞,李栖看了两眼,“还行。”   徐裴笑着看他,“这就是你说的,绝不使你男朋友生气?”   李栖被他说的产生一点愧疚,尽管愧疚的对象不应该是徐裴。   但他很快抬起头,“这是我跟顾成川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徐裴挑眉,李栖有点骄娇气,面对任何指责他都会想办法回击。   不错,徐裴想,希望他面对顾成川也是这样。   “请你喝杯酒吧。”徐裴道。   “我不要。”李栖拒绝,徐裴是男巫婆,他的特调比巫婆的药还难喝。   “薄荷水也不喝?”   李栖摇头,薄荷水是王后的毒苹果,更不能喝。   李栖回到原来的位置,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摆弄手机,心不在焉的样子。   颜言有些好奇,“那是谁?”   李栖放下手机喝酒,“徐裴。”   “他就是徐裴?”颜言多看了两眼,目光又在李栖脸上转了一圈,“你有点紧张啊。”   李栖没说话,只是喝酒。   散场的时候,那个漂亮男生追出来拦着李栖,他的妆还没卸,深色的眼影让他的眼睛格外深邃。   他这一次更直接,递来的是房卡,还说了自己的名字叫明嘉玉。   李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名,但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交换名字,“我有男朋友了。”   明嘉玉坚持不懈,“那可以先做朋友吗?”   递房卡的朋友吗,李栖搞不懂,朋友是什么男朋友备选项吗?   “我不缺朋友。”   李栖越过他往前走,颜言站在他身边看热闹,说:“你这会儿比刚才坦然。”   李栖看了他一眼,颜言嘻嘻笑着往前走。   这个周末,李栖再次去杭迎一的别墅做模特。   他轻车熟路上楼,杭迎一站在画室门口领他进去,让他在那张天鹅绒躺椅上坐下。   李栖问他,“还是睡觉?”   杭迎一点点头,“今天要不要喝点酒?”   他蠢蠢欲动,“你喝酒的样子很漂亮。”   李栖抖开毯子,疑惑道:“你见过我喝酒的样子?”   杭迎一顿了顿,“我想象的,画家都会想象。”   李栖半信半疑,“我不想喝酒,这几天我朋友来东城,我们出去玩,喝了很多酒。”   算上工作应酬,李栖这周喝酒可以拿个满勤。   杭迎一不勉强,“有朋友陪着就是不错,你最近的状态很松弛。”   李栖躺下,在杭迎一的指导下调整着姿势。   杭迎一对于情绪的观察是很敏锐的,他道:“我在异国他乡的时候,尽管吃穿不愁,但是朋友都不在身边,偶尔会觉得孤单。你在东城也会有这种情绪吗?”   李栖想了想,“经常有这种情绪,尤其是刚开始工作的时候。”   李栖在这里上大学,又在这座城市工作,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把东城当做安全区的。结果毕业后,朋友们各自去了别的城市发展,就是留在同一个城市的,也不经常见面。   城市空空荡荡,李栖时常觉得孤单。   “有男朋友之后这种情绪会改善吗?”杭迎一一边调着颜料一边问。   李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你好像心理医生。”   杭迎一顿了顿,笑道:“我经常看心理医生,可能被影响了吧。”   接下来,李栖没再说什么,杭迎一也没再问。   他重新放松下来,躺在躺椅上,闭上眼。耳边是画笔在画纸上摩擦着的声音,李栖没用褪黑素,很快睡着了。   结束的时候午饭时间已经过了。   李栖从楼上下来,与客厅仅用一个书柜隔开的书房里,徐裴在跟人开线上会议,他用一种标准的英式英语,发音很好听。   李栖忍不住看了眼,正好看见他摘下耳机,合上电脑。   杭迎一还在思考自己的画,因为李栖睡过了午饭时间,杭迎一就开口要请他吃午饭。   “不用了,”李栖道:“我今天跟我堂弟约好了,我现在得去接他。”   徐裴端着他的咖啡,李栖几乎能闻见那种古怪的味道,他做了心理准备,对那种古怪的味道也不觉得难闻了。   “你堂弟好像是东大的学生吧。”徐裴道:“正好我要去趟东大,你顺路送我一下。”   李栖看了看他,挪开眼,说好。   徐裴把电脑和文件都收起来,把咖啡杯子洗干净,李栖站在玄关等了他一会儿,两个人一起出门。   章从致站在楼梯上,问杭迎一,“什么情况,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之前话都不怎么说。”   杭迎一也不知道,他想了想,说:“李栖一定有把柄落在徐裴手里。”   李栖开车一路进入东大的校园,在生命科学学院的实验楼前停下。   这时已近考试周,学生都在复习,出来走动的人不多。   徐裴坐在副驾,很规矩,什么都没有乱动。   李栖从后视镜里看徐裴,“我跟你提过我弟弟是东大的学生吗?”   “没有吗?”徐裴道:“那可能是我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李栖看着他,“我有个朋友叫颜言,他的事情也是你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吗?”   徐裴点头,“是这样。”   李栖觉得自己简直拿他没有办法。   “徐裴。”李栖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格外清晰,但又多了些说不出的意味。   徐裴心中微动,他看向李栖。   李栖以指责的目光看着他,他最近总是这样看着他,“你嘴里没一句真话,你在戏弄我。”   徐裴调整了一下坐姿,那双敏锐的、温和的眼睛注视着李栖,“那你现在要听真话吗?”   李栖避开他的目光,打开车门按键,“我不要,你下去吧。”   徐裴笑了,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用含笑的声音问李栖,“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你应该不会收我坐车的费用是不是?”   李栖有些恼:“你看我很像出租车吗?”   徐裴笑着摆摆手,“走了。”   李栖在心里骂他,堂弟打来电话,知道李栖没吃中饭之后约他在食堂见面。   东大食堂修的比图书馆还气派,显然学院领导知道什么是民以食为天,大小餐桌整齐有序地排列,靠窗有小沙发和大圆桌,供人自习或者开会。   这让李栖想起了他的高中食堂,只有桌没有凳,管你是年级第一还是校花校草,统统站着吃饭。   堂弟在小沙发上占了位置,和李栖一起买了两碗炸酱面。面上菜码有肉酱、黄瓜丝和青豆芽,吃着很清爽,李栖另要了一份面汤。   堂弟准备考研,暑假要留校,复习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李栖看见他手边有一摞刚到的新资料。   堂弟想要继续深造,留学费用太高,家里勉强能拿出来,但堂弟不想让家里太辛苦。走交换生的名额已经来不及,思来想去只好考研,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加入汹涌的考研大军。   “哥,你赞成我考研吗?”   李栖给不了什么建议,跟他同期毕业的人,也有考公考研的,每个人一谈起来就很多抱怨。平心而论,李栖因为男朋友的缘故,在东城生活已经少了很多压力,只是回看这几年,照样乱七八糟。   刚毕业的时候,哪个人不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能干出一番事业,拥有前景璀璨的未来。其实呢,任何一个学历足够的名校毕业生,拥有正常的学习能力和交际能力,有个几年的工作经验,就可以胜任李栖的工作。   在股票资金市场力挽狂澜,创造回报额惊人的投资神话,参与百亿跨国并购案,那都跟李栖没半毛钱关系。他的日常是一份又一份的商业计划书,讲了一遍又一遍的PPT。李栖没有任何自主权,某些项目,他甚至都不需要在其中加入自己的任何思考。   有时候李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的基金一塌糊涂,居然还有底气去说服人家投资。   李栖端起碗喝汤,最后只能说:“大家都在考研,应该不会太差。”   总的来说,像堂弟这样的名校毕业生,上限不好说,下限总不会太低。   堂弟摇摇头,他对李栖所描述的现状并不满意,那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那你想怎么样?”   堂弟想了想,“天生我材必有用。”   天呐,李栖看着堂弟,心里哀嚎,看来我真的年纪大了,连这样的心气都没了。   吃完饭,李栖想带堂弟出去走走,堂弟摇头,说要去图书馆自习了。   李栖送堂弟到图书馆,图书馆台阶太多,他不想往上爬。目送堂弟进去之后,李栖看到图书馆下面的宣传栏。   这期主题人物是徐裴,上面用很长很长的一段话简述了徐裴的学历、获奖、专利和著作。   为什么徐裴的人生看上去总是那么轻松而耀眼呢。   李栖用手指敲了敲玻璃面,有点嫉妒,有点羡慕。   --------------------   李栖:我好酸啊,吃柠檬吃柠檬 第12章   “你对我的照片有什么指教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李栖回头看,徐裴从不远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   他走到李栖身边,随便看了眼宣传栏上的照片,道:“拍的怎么样?”   “差强人意。”照片里的徐裴比现在年轻点,西装革履,惯有的懒散温和都不见,有种冷冰冰的,让李栖觉得不安的气质。   徐裴看了看照片,又看向李栖。   李栖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   徐裴微哂,他回学校本来是想找人开个会,结果实验室人都不在,留一个研一的女生看仪器。   看来不管是多大的领导,都挡不住人摸鱼的心。李栖乐了,“今天本来就是周末。”   旁边的女生使劲点头,徐裴看了她一眼,女生不说话了,缩在一边装不存在。   徐裴给她的几张申请单上签了字,让她准备好材料明天之前发过来,女生点头,收好东西之后跟徐裴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徐裴合上笔,问李栖,“你的事情也办完了?”   堂弟忙着复习,李栖不好意思打扰人家,这会儿确实没什么事儿。   “你不会还想让我把你送回去吧。”李栖问道。   徐裴看着他,眼睛漫上笑意,“别那么警惕,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栖不说话。   图书馆下面有几个发宣传册的学生,在一边观察了很久,找到机会走上来,递给两人一份宣传册。   “今天下午是我们美术学院毕业生艺术展的最后一天,徐教授,你和你朋友有空可以去看看。”   徐裴接过宣传册,问李栖:“去不去?”   在学生期待的目光中,李栖很难摇头说不去。   东大的艺术馆离图书馆不远,修建的很漂亮,展厅有三层,楼上是服装与服饰设计,李栖和徐裴没上去,在一楼随便逛了逛。   一楼门口有个互动项目,假如回到十年前,你最想做什么。   旁边有纸笔,有人拿起笔,思考很久。   十年前,对平均年轻不超过22岁的大学生们不算有吸引力,至少大多数人不想高考重来一遍。   李栖看到有人直接写,“我不想回到十年前。”   徐裴站在李栖身边,问他,“你有想法?”   十年前李栖16岁,还在念高中,那一年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是李栖对高三年级的学长一见钟情。   那时候开学典礼,作为年级第一,李栖要准备上台领奖和发言。上万人的大会上台发言,李栖紧张地一直出汗。   后台同样在准备的还有一个高三年级的学长,他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坐在窗户边看书。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眼睫毛长而浓密。   李栖还记得他看的是毛姆的《刀锋》,他一直珍藏这本书,希望能获得跟学长一样的安定从容。   “他从容是因为他经历过了高一和高二的发言,你到了高三年级,你也可以很从容。”   李栖不喜欢徐裴那么说,“在别人追忆往昔的时候泼冷水是很不道德的。”   徐裴只是笑,问道:“你们后来谈恋爱了吗?”   “没有,学长不喜欢男生。”李栖道。   “越年轻越好骗,这话真不错。”徐裴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栖,“让我猜一猜,你和成川在一起,不会也是因为这种惊鸿一瞥吧。”   “我没有那么肤浅。”李栖有点生气,撇下徐裴自己去逛。   艺术馆人不少,除了学生还有很多校外人士来参观,打卡拍照的人很多。   李栖到处看了看,每一样作品都很有趣,他看到一个两米高的海绵宝宝,作品名字叫《派大星我们一起去抓水母》。   在稍微靠里面一些的展位,有一个作品是用黏土复原出了从前的村庄,大片大片的麦田,穿插着小路,小路多半是泥路,一下雨就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路是笔直的,地是平坦的,村口的路边有一户人家,紧挨着田地,前面种着高大的杨树,树荫遮盖一整条路。   李栖在这里停住脚,看了很久。   徐裴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作品名,纸卡上写着《朝花夕拾》。   “我小时候家里就是这样的。”李栖道。   那时候的村庄还有很多人,年轻人也都在,夏天的时候放暑假,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到处跑,一天能跑四五个庄子。老人们在傍晚时分坐在路边乘凉,闲话家长里短。路两边种着两排杨树,卖西瓜的就地支个摊。   这种景象,李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后来我们搬家,去了县城里,每年暑假我爸妈都给我报满补习班。今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祭祖,家里年轻人基本都外出打工或者干脆在外地定居,一条街上都是颤颤巍巍的老人,庄子变得很安静。”   徐裴注视着李栖的侧脸,李栖的家乡,那是和东城截然不同的地方。   李栖对于世界的某种困惑就源与此,他有时候表现得与繁华都市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小村庄。   作品边站着作品的主人,是一个长发女生,她听到了李栖的话,很开心地表示这是她创作的灵感来源。   她送给李栖一套黏土捏的小人,包装盒上写“人不应该忘记自己的来处,那是心灵安定的地方”。   女生同样准备了一份给徐裴,但是徐裴拒绝了。   李栖看他,“为什么不要?”   徐裴插着兜,神情有一种渺远的冷漠,“那不是我的来处。”   徐裴的童年记忆,已经很不完整,只记得在徐家和裴家之间来回移动。徐家住胡同,裴家住东大家属院,随着徐裴外公和爷爷的相继去世,这两个地方很快都面目全非了。   徐裴找不到来处,他以为这种缺失是因为母亲裴小姐的早亡,因此他沿着母亲的路线出国,去看母亲看过的风景,其实那无异于刻舟求剑。   李栖觉得徐裴某一瞬间心情有很大的波动,有些东西剥掉了外壳,露出真实的一角。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走到一幅风格模仿毕加索格尔尼卡的画前观看起来。   李栖未能抓住那一瞬的变化,这让他对徐裴产生了好奇。   从艺术馆出来后,两人在报刊亭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身后是一排银杏树。   李栖去报刊亭买了两瓶水,回来的时候看见徐裴在用宣传单叠小船。   李栖把水递给他,他把纸船给李栖。   李栖拿着纸船,纸船一只手掌大,方方正正地,称得上一句精巧。   “想学吗?”徐裴道。   李栖点点头。   徐裴又撕一页宣传纸,手把手交给李栖。   徐裴的手很漂亮,这毋庸置疑,但和李栖的手一对比,力量感又十分明显。   李栖手笨,一个错眼就跟不上徐裴的步骤了。   徐裴看看李栖,李栖也看看徐裴。   徐裴气笑了,三两下把纸船叠好,不再教李栖。   李栖有点尴尬,有点生气。   徐裴还是老师呢,这点耐心都没有。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李栖把自己的半成品纸船拿在手里,回忆徐裴的步骤一点一点折,“杭迎一说你从不评价他的画,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徐裴垂着眼看李栖折纸船,他有一步做错了,他总在那一步做错。   “杭迎一聪明敏感,画技娴熟,个人特色鲜明。”徐裴道:“但他的心理极不成熟,情绪波动很大。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画的非常好,转天就又会把画撕掉,他迫切地希望能认识到真正的自己。”   李栖把纸重新展平,从头开始。   徐裴忍不住笑了,道:“他把外界反馈来的评价看得太重了。”   杭迎一、章从致和徐裴的三人小团体里,杭迎一和章从致都很信任徐裴。不同的是杭迎一更加脆弱,如果徐裴真的给出评价,他会把徐裴的评价当做真实的情况。   李栖低着头,把徐裴完整的纸船拆掉了,他想按着折痕复原。徐裴看着他记错步骤,并不出声提醒。   “艺术家找到自我是必修课。”徐裴看着李栖,“你我也一样。”   李栖有点烦躁,步骤总是不对,他停下来,陷入沉思。   徐裴指着他的折纸,“你又错了,你总在那一步错。”   李栖看了看手里的纸,“哪一步?”   “自己找,”徐裴站起来,“生活、工作、男朋友,谁知道错在哪一步?”   徐裴走了,李栖看着手里的半成品,他把两个纸船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   李栖:什么东西,不学了 第13章   工作日的下午,大雨倾盆。   李栖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办公室所剩的人已经不多。   下大雨,路不好走,大家都不留下加班。   李栖收拾好东西下班,一走出公司门,硕大的雨滴打在地上的声音顷刻间鼓噪起来,大风把绿化带里的树几乎压弯,才种下的绿化绿植被打的七零八落。   李栖今天没开车,打车软件显示排队一百多人,地铁站离这里还有两公里。   他拿着手机,站在楼下发呆。   高楼大厦在灰蒙蒙的背景中,有种庞然大物的恐惧感,好像下一刻就要无限逼近于自己。风呼啸着,人们都躲了起来,城市里一下子变得很空。   他该怎么回家呢,颜言已经回星城了,找人来接自己肯定没戏。打车要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要不去做地铁吧,直接冲进雨里。这个可以,但会不会显得有点傻呢。   李栖漫无目的地想,该怎么回家,还要不要回家。   他想,我今天很可能回不了家,这算我失误的那一步吗?   才不是,我有体面的工作,我有安稳的生活,我还有个高富帅男朋友。我的人生有什么问题,我的人生是完美的!   李栖恨恨拿出手机,换了个打车软件继续努力。   暴雨里,一辆车缓缓驶过来,停在公司楼下,车窗降下来一些,李栖看到顾成川的眼睛。   隔着雨幕,顾成川的眼睛格外深沉。   李栖想起来很久以前,他在另一种情境下看到过这双眼睛。   那时顾成川是李栖的甲方,因为一些意外,具体是什么李栖不记得了,总之,李栖临时充当顾成川的助理陪他考察一个度假村项目。   项目在山上,盘山公路特别长,开车要好几个小时。   考察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昏暗,山里起雾,暴雨没有任何预警,哗啦啦地打下来,砸着车窗,声音叫人心惊。   雨大,很快影响到了行路。天色越来越暗,盘山公路变得危机四伏。   这样的路没走几分钟,顾成川当机立断要求停车,他跟李栖换了位置,坐上驾驶座,导航到附近的半山别墅。   屋漏偏逢连夜雨,汽车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熄火,顾成川和李栖下车走路。   “路不远了,”顾成川拿出两套雨衣,“走上去吧。”   风大,伞没有用,两个人的雨衣聊胜于无,到达半山别墅的时候全湿透了。   别墅是顾成川的别墅,他不常来,但是打扫的很干净,李栖冷的打哆嗦,从没觉得玄关并不明亮的灯光有那么叫人安心。   顾成川找了两身能穿的衣服,给李栖一套让他先去洗澡。   李栖还没洗完,别墅就停电了,灯光啪的一下全黑,水也变得冰凉。那一下子,李栖心态有点崩。   他勉强擦干自己,套上顾成川的衣服走出来。顾成川告诉他,因为暴雨,山上没信号,电路也坏了。   顾成川说完,进了卫生间,用刚烧好准备喝的水随便擦了擦,换了身衣服。   他走出来的时候,李栖找到一些烛光晚餐的蜡烛,蜡烛作为一点光源照亮了黑漆漆的房间,也照见李栖脸上的不安。   外面大雨还没停,雨水像是泼在落地窗上一样,雾气浓重,什么也看不清。   李栖裹着一张毯子摆弄手机,电话不能打,消息发不出去,李栖连看看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都不行。   顾成川在别墅里四处搜寻,带回来一瓶酒和两个玻璃杯。   “这里不常来人,没放多少吃的,”顾成川道:“但是酒有很多,至少不会渴死。”   他给李栖倒了一杯,李栖缩在沙发里,裹着毯子穿着不合身的顾成川的衣服,晃动的蜡烛照亮李栖紧皱的眉头,有点脆弱的模样。   “别担心,”顾成川的声音依旧平静,“地下室有烧烤用的炭火,可以用来取暖,没有吃的东西,但是有酒,撑个三五天没问题。雨停了,会有人根据车载卫星来找我们,唯一有点风险的就是雨太大,可能会导致山体滑坡。”   李栖看向顾成川,顾成川站着,抿了一口酒,道:“如果真有山体滑坡,那就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他明明说着听天由命,李栖却渐渐安定下来,不再那么恐慌焦虑。   “那我应该给我爸妈留言交待一下。”   顾成川笑了,跟李栖碰了碰杯。蜡烛立在茶几上,如果忽略暴雨,这很像个气氛暧昧的烛光约会。   李栖把毯子拢了拢,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是确实我们能安全下山吗?”   顾成川倚着沙发,“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东西,如果我出事了,我的律师看到高额代理费的面子上,会妥善安排我的后事。公司方面,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会争着抢走所有的东西,不会担心便宜别人,也不用担心没人会在我家老爷子面前尽孝。”   顾成川的父亲很风流,他有很多个私生子的弟弟妹妹,顾成川以强硬的手段将那些人压得抬不起头。   顾成川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落地窗,神情带一种平静的,居高临下的冷淡。   那种神情击中了李栖,李栖那一刻被深深吸引了。   风雨还在继续,顾成川坐在车里看李栖,李栖站在公司楼下,风雨快把他打湿了,他的手已经冰凉。   李栖和顾成川陷入某种微妙的冷战中。颜言的事情,顾成川只要去查,很快就能了解原委始末。但这好像并不是两个人矛盾的源头,因此只是将这件事解释开,是不够的。   李栖还站在原地,顾成川率先走下车,撑一把黑伞,皮鞋踩着水,走到李栖面前。   顾成川垂着眼看李栖,李栖始终不肯被他驯服,顾成川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李栖深深呼出一口气,抬头看顾成川。   伞面微微倾斜,挡住两个人的脸,顾成川掐着李栖的下巴和他接吻,他的吻里带着恼怒和低头。   李栖和顾成川由此和好,他们回到李栖的房子里,在暴雨倾盆的夜晚肢体剧烈的纠缠。   顾成川的动作很不温柔,带着暴躁和发泄的意味。李栖被压在窗户上的时候,肩膀一面靠着冰凉的玻璃,一面靠着滚烫的顾成川。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很委屈。   泪水糊了满脸,顾成川抱着他,动作温柔了下来。   “弄疼你了吗?”顾成川亲吻他的侧脸。   李栖不说话,只是抵着窗户哭。   暴雨催生不安,李栖为这种不安哭泣。   雨在第二天就停了,暴雨洗漱整个城市,路面积水倒影着澄明的天空。   李栖生病重感冒,发烧烧到三十九度。   顾成川给他准备了温水和感冒药,用李栖的手机给老板请假。   顾成川打的电话,老板没多说什么就准了假,还说让李栖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李栖窝在床上含糊应了两句。   挂掉电话,顾成川带李栖去医院。   进医院看病要繁琐些,李栖查了血,过了几项仪器,然后开始打点滴。   顾成川一直陪着,李栖一直睡觉。点滴打完,李栖醒过来,说饿。   顾成川摸了摸李栖的额头,他这会儿退烧了,有精神要吃要喝。   顾成川陪李栖吃了午饭,把李栖送回家,之后就去工作了。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顾成川亲了亲李栖的额头,“不舒服了也给我打电话,晚上我让助理给你送吃的,不要自己点外卖。”   李栖点点头,被子一裹,继续睡觉。   打工人的休养生息就是闷头睡大觉,如果能一觉睡上十二个小时,那肯定神清气爽。   李栖一觉睡到下午,顾成川的助理来给李栖送吃的,顺便送了满屋子的衣服鞋和配饰。   各种名牌包装快把李栖的客厅占满了,助理说这是换季新品,李栖却觉得带一点补偿的意思。   他向助理道谢,助理看李栖很顺利地把这些东西都收下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李栖跟顾总说的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大的脾气,也没为难自己。   助理走后,李栖把饭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地毯上开始吃饭。   生病嘴里发苦,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李栖顺便挑了电视剧当背景音乐。   电话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妈妈。   李栖赶紧接通电话,清了清嗓子,道:“妈。”   “栖栖,”妈妈的声音穿过电话到达李栖的耳朵,“我看天气预报说东城下暴雨了啊,你有没有被淋啊。”   “没有,”李栖道:“我朋友来接我,我没淋着。”   “我怎么听着你嗓子有点哑,是不是感冒了?”   李栖瞒不了妈妈,“小感冒,正好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啊,”妈妈又开始老生常谈,“注意天气变化,不要忘记加减衣服,不要贪凉。你们公司空调经常吹,这不好的,平时记得准备件外套啊。”   “我知道,我知道。”   妈妈又问:“看过医生了没有?”   “看过了,医生给开了药,”李栖道:“我有按时吃药,你别太担心。”   妈妈又念叨了几句,道:“你还是要找个伴照顾你啊,不然生病了,一个人,多难受。”   手机上传来顾成川的消息,问李栖吃饭了没有,还发烧不发烧。   李栖给顾成川回消息,“我知道了,妈,我会上心的。”   窗外有晚霞,橙红瑰紫铺满了半边天,美不胜收。   李栖拿着手机,将这次感冒和这次吵架归为恋爱的阵痛,雨过天晴,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14章   月底的时候顾成川带李栖出席一场宴会,让设计师提前给他准备了服装和配饰,还让造型师做了造型。   李栖到了之后才知道,这场宴会是顾成川的父亲顾董事长的寿宴。   他坐在车里,眉头紧皱,怪顾成川没有提前告诉他。   “不用紧张,”顾成川笑着解开他的安全带,和[更多详情+v:ptbt246]他一起下车,“有喜欢的东西你就吃一点,不想应酬你就不应酬,累了就去楼上休息。”   宴会厅里装饰华丽,男人女人穿着得体的礼服,端着酒杯,谈笑风生。晚宴的主人顾董事长过五十九岁生日,头发已经斑驳,但是一丝不苟,精神矍铄。   他在跟徐裴说话,态度很亲切。   徐裴的父亲在国外,来不及赶回来,因此徐裴代表父亲出席。   顾董笑着说,“这没什么,又不是整寿,叫老徐别放在心上。”   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穿一身张扬的白色西装,胸口别着一只蓝宝石胸针。   顾董叫他过来,对徐裴道:“这是嘉玉,成川的弟弟,年纪比你们小,不懂事,你要多带带他。”   这是今晚的主角之一,顾董新找回来的私生子明嘉玉,据说还不到二十岁。   明嘉玉乖乖欠身,“徐哥好。”   徐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点点头当做回应。   宴会厅的大门打开,顾成川和李栖一起走进来,他们穿着同色系的衣服,相得益彰的装扮,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年轻一代的圈子里,基本都知道李栖是谁,只是没有想到顾成川能带着李栖出席这种场合。   在他们的印象里,顾成川无论如何不是荒唐的那个,因此今天这一出,大多数人对他的举动不能理解。   人群议论纷纷,顾成川手掌贴着李栖的腰,与他一起走进去。   李栖神情保持平静,脸上笑意不明显,那让他显得姿态很高,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其实他很紧张,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顾成川带着李栖走到顾董面前,笑着道:“这是我父亲。”   李栖微微欠身,“顾董。”   顾董理都没理。   顾成川啧了一声,“我特地把人带回来给你见见,你一句话都不说,这可有失风范。”   顾董面色铁青,“你是故意回来砸场子的吗?”   顾成川冷笑,“你过一次生日带回来一个私生子,看起来,更像是在砸我的场子。”   李栖不说话,站在顾成川身边,表情都很少。   顾成川低下头,轻声道:“你先自己走一走,我很快过去找你。”   李栖巴不得快点离开父子俩的修罗场,他点点头,往别的方向走去。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明嘉玉端着香槟跟过去,李栖一回头,明嘉玉停住脚,笑得很灿烂,“你还记得我吗?明嘉玉。”   李栖想起来这个名字,没想到这居然是真名。   明嘉玉一看就知道李栖不明白今天晚宴会发生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明嘉玉,顾董事长的私生子。”   他毫不避讳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今晚本来我该是主角,爸爸说今天宴会上要给我改姓,宣布我的身份。结果我的好大哥弄这一出,风头都被你们两个抢去了,改姓肯定是改不成了。”   这些豪门秘闻李栖是很乐意打听的,如果他没有掺和其中的话。   明嘉玉好整以暇地打量他,“我倒是听说我大哥有个一直保持关系的男朋友,没想到就是你啊。可是那天在酒吧,我明明看到你跟——”   明嘉玉的视线落在徐裴身上,李栖跟着看过去,正对上徐裴幽深的、深水一样的眼睛。   他像针扎一样收回视线,匆匆上了楼。   李栖上了楼,身影消失在诸多打量的目光中。徐裴坐在沙发里,手中拿着一杯酒。   章从致坐在他旁边,“顾成川今天可真够高调的,虽然没有媒体,不过东城上层圈子都来了,他这跟公开也没什么区别了。”   杭迎一皱着眉,很不喜欢李栖今晚的装扮,一点也不符合自己的美学,“他们不是在吵架吗,什么时候和好了?”   “人家情侣之间的事,吵架和好还不是很正常,你管人家呢。”章从致说着,目光看向徐裴。   徐裴今晚情绪不好,从李栖和顾成川一起出现开始,他周围的气息就变得沉而阴晦。   气氛越来越诡异,不只是宴会,也包括徐裴。   楼上,李栖对这些一无所知,他走到一个露台上,身后厚重的丝绒窗帘遮挡了里面的视线,给李栖留下一个小空间。   从露台上可以看见楼下顾家别墅的花园,喷泉带着音乐,夜色下美丽动听。   李栖吐出一口气,宴会厅里的觥筹交错被关在身后,他舒展着双臂,紧绷的身体得以放松。   身后窗帘被拉开,顾成川走过来,笑着说:“你躲在这里?”   李栖问他,“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那些事情不用管,”顾成川的心情不错,称得上春风得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李栖哼了一声,“你是用我在跟你爸爸置气。”   “当然不是!”顾成川把李栖拉过来,圈在怀里,“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他牵起李栖的左手,抚摸他修长的手指,柔软的指腹。他将一枚指环套在李栖的中指上,银白色的圈,卡在李栖的手指上,精致又漂亮。   李栖被惊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顾成川握着李栖的手,亲吻那枚指环所在的位置。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顾成川道:“虽然没办法给你具有法律效益的婚姻,但是其他该有的东西,我们都应该有。”   李栖愣愣地看着那枚指环,结婚,那是李栖自从了解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就再没想过的事,然而这枚戒指就带在李栖手上,在夜里也格外显眼。   李栖不知道别人被求婚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   “砰”的一声,烟花在天边炸开,一朵巨大的花束炸成无数小花束,在夜幕中,是比繁星还要更美丽的点缀。   人们被烟花吸引,纷纷走到阳台上观看,惊呼声不断。   露台是无人问津的角落,两个人的身体时远时近,若即若离,完美地隐藏进黑暗里。   顾成川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李栖侧颈,烟花照亮天空的瞬间,也照亮李栖的侧脸,他露出一点痛苦的神情,但很快又沉溺在迷乱的夜色中去了。   烟花很快结束了,人们重新回到宴会厅。徐裴没有走,他站在阳台,慢慢喝完了玻璃杯中的酒。   这个晚上飘忽地像一场梦,一切都散去之后,李栖被争吵声吵醒。   三楼书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隔着好几个房间,传到李栖的耳朵里。   他下楼,站在楼梯上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过去,走到了外面花园里。   清晨的花园格外安静,还带着凉意,喷泉中间台子上的水一刻不停的落下来,形成一个小瀑布。天边是鱼肚白,李栖摸出手机看了眼,刚过五点。   李栖在喷泉边的长椅里坐下来,点了一支烟。   徐裴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礼服外套拿在手中,穿着一件黑衬衫。   昨天晚上顾董叫了医生,徐裴留下来照看,今早顾董醒来,他才准备离开。   徐裴看见了李栖,他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衬衫,领口微微敞着,皮肤上凌乱地印着吻痕。   李栖在抽烟,细长的烟拿在他手中,手指上的指环格外明显。   徐裴停住脚,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徐裴的神态不再是懒散温和的,他审视着李栖,带一种无聊的冷漠。   李栖掐了烟,烟丝放在手里很用力的碾。   徐裴问他,“你会叠纸船了吗?”   “不会,”李栖不看徐裴,“那有什么关系,学不会叠纸船,难道我的人生就要搁浅了吗?”   徐裴看着他,神情中的嘲弄不加掩饰。   李栖受不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徐裴就这么看着他,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好像他知错不悔改,好像他是自欺欺人的笨蛋,傻不愣登地一心撞南墙。   “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李栖道:“是你自己恼羞成怒!”   “我恼羞成怒?”徐裴反问,“我为什么恼羞成怒。”   “因为你喜欢我。”李栖道。   徐裴冷嗤一声,“现在不装不知道了。”   李栖真讨厌他这个样子,他站起来,声调变得很高,“是你人品有问题,你对朋友的男朋友下手,你还来指责我?你凭什么指责我!就因为我没有如你所愿跟顾成川吵架分手?颜言的事情你从中作梗,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徐裴面色平静,“我还帮了颜言。”   “但是你蓄意挑拨!”   “那么我是罪魁祸首了,”徐裴语调冷静,“顾成川的高傲,你没法细说的委屈,你们之间的一切矛盾,都是我的错了?”   李栖咬着牙,说不出话。   徐裴走到李栖面前,抬起他带着戒指的那只手,用那种李栖讨厌的,嘲弄的神情说,“订婚快乐。”   --------------------   求求海星~ 第15章   天气不好,从早上起就阴沉沉的,乌云满天,大雨将落未落。   章从致敲了敲画室的门,叫杭迎一下楼吃饭。   杭迎一因为创作,情绪不稳定,医生给他加大了药量,以至于他现在有点厌食,吃不下去东西。   桌上的饭餐,有阿姨现做的,有从燕子园打包的,还有杭迎一平常喜欢的小吃和零食。杭迎一落座,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依然没有胃口。   “徐裴,他今天没来?”   “徐裴在学校加班呢,好几天见不着人了。”章从致给杭迎一盛一碗汤。   杭迎一挑眉,“自从那天从顾家回来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章从致看了杭迎一一眼,“李栖都和顾成川订婚了,还能怎么样?”   顾成川带着李栖出席顾家晚宴,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圈,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李栖是顾成川的人。徐裴和顾成川,虽然一直是表面兄弟,那也是兄弟,因为李栖撕破脸,闹得太难看是要被笑话的。   章从致道:“可能徐裴只是觉得李栖有趣,这会儿又觉得他无趣了呢,徐裴心思多,谁也说不准。”   杭迎一不这么觉得,“徐裴想要的东西,只要入了他的眼怎么着都是他的。”   正说着,门口传来动静,徐裴进了别墅。   章从致给他拿了碗筷,招呼他坐下,“吃饭了没,过来吃一口,杭迎一吃饭急死人了。”   徐裴走过去,杭迎一还在喝他那碗汤,他端详着徐裴的神情,道:“李栖订婚了,我在跟章从致说要不要给李栖挑选一份订婚礼物。”   徐裴洗了手坐下来,“需要我的参谋吗?”   杭迎一惊讶,“难道你不送?”   徐裴低下头,“我猜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跟我有关的东西。”   杭迎一和章从致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徐裴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来电是徐裴父亲助理的电话,告诉徐裴董事长今天的飞机落地,希望他回家一趟。   “知道了。”徐裴挂点电话,随便吃了点饭,开车回红山别墅。   天气不好,很早天就黑了,红山别墅灯火通明。   回到家正好是晚饭时间,徐裴奶奶身体不舒服,在房间吃饭,没有下来。   徐裴落座,没有动筷子。   徐父问他,“顾家宴会上有件大新闻,顾家老大带回来一个男人,这件事你在现场,应该知道吧。”   徐裴点点头。   “成川带回来的那个人,什么情况?”徐父道:“听说,人品很不堪,都把老顾气倒了。”   徐裴道:“把顾叔气倒的是他儿子,跟李栖没关系。”   徐父表情有些惊讶,徐裴不仅知道那个人的名字,还开口维护。   “你认识?”   徐裴点头。   徐父就道,“你要认识,那这个李栖应该有些过人之处。”   徐裴道:“还有别的事吗?”   徐父道:“顾家闹这么大动静,脸都丢光了,你跟成川走得近,不要也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就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业你总得给我干一件吧。”   徐裴看他一眼,“怎么,选到合适的联姻对象了?”   徐父眼看就要动气,徐裴继母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两个小的上楼。徐父自己慢慢把气压下去,徐裴还是面无表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裴不再是他能随意呵斥的对象,面对他的儿子,他总要拿出在商场上面对劲敌的精气神来。   “你的婚姻我不做主干涉,”徐父缓和了语气,“我只是像所有父母一样,希望你能有个伴。”   徐裴出国的时候不到二十岁,回来都三十岁了,徐父不知道徐裴在寻找什么,也不知道他找到了没有。凭借自己的人生经验,他只能告诉儿子,“能让人感到安定的,不是东西或者地点,而是人。”   徐裴摆弄着一只打火机,道:“我不喜欢女人。”   “男人也可以,”这已经是徐父妥协过的结果了,“你喜欢男人,我不反对。”   虽然这也不是徐父能反对得了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徐父道:“我有几个老朋友,家里的小孩子很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裴喜欢什么样的,他喜欢长得漂亮,脾气大的,有点骄娇气,不聪明,但又不能听别人说他不聪明,该硬气的时候硬气不起来,在男朋友面前乖巧的像只猫一样,就会找我撒气。   最近我还发现他有点自欺欺人,一个沉没成本参与重大决策的,不合格的金融从业者。   “不用了,我有喜欢的。”徐裴道。   徐父道:“那带回来见见?”   徐裴想了想,“等他先跟他男朋友分手吧。”   徐父顿时面色铁青。   李栖今天没加班,天气不好,他恐怕要下雨。小区楼下,李栖抱着几个泡沫箱,添上猫粮和水,放在小区地下室门口。   小区的流浪猫闻着味儿就过来了,两只黑猫上去就吃,一只橘猫还算懂规矩,先在李栖脚边蹭了蹭,打了个滚,才挤到饭盆前。   李栖跟猫咪玩了一会儿,上楼回家。   阳台的柠檬树长了几个柠檬,李栖把他们摘下来,拿到厨房做饮料。   顾成川这个时候过来,正好成了李栖的实验品。   “又酸又苦。”顾成川道。   “怎么可能,”李栖道:“我按照网上的教程学的。”   李栖拿出手机,顾成川在一边笑他,“学都能学错,你还不如自创。”   李栖不知道错在哪一步,他明明严格按照步骤来的。   顾成川把人带到客厅,李栖窝在顾成川怀里,还在翻找自己哪里出错。   “可能人家做出来也不好喝,大家都在骗人呢。”顾成川拉着李栖的手,摆弄他带着戒指的手指。   “周末我想请客吃饭,”顾成川道:“叫上郑遂,章从致,杭迎一和徐裴,给他们看看这个。”   他晃了晃李栖的手指。   顾成川确信徐裴对李栖感兴趣,徐裴也的确做了很多事来吸引李栖的注意。   可是一枚戒指宣布了李栖的归属权,顾成川得让徐裴知道,他输了。   李栖抽回手,“有必要吗?”   “当然,”顾成川道:“徐裴是我的朋友,我很需要他的祝福。”   李栖哼了一声,“徐裴徐裴徐裴,你那么在意徐裴,他都快成你的心结了。干脆你去找徐裴好了,别拿我做你们置气的玩具。”   李栖曾经以为顾成川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胸有成竹,哪怕是大雨阻路,困在深山里,他都可以瞬间给出ABC好几个方案。这样一个人,怎么遇见徐裴就过不去了呢。   顾成川惊讶地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吃徐裴的醋?”   “因为你就是那么做的,”李栖道:“放过徐裴吧,别跟他较劲了。”   我也放过他,出于某种极端回避心态,李栖默默地想,这个名字最好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李栖对徐裴避之不及的态度让顾成川很高兴,也让他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让徐裴看看自己是怎么样的惨败。   “李栖,”顾成川亲吻他的侧脸,“你是最特别的,上天送给我的宝贝。”   吃饭的地方定在燕子园,其他人都到了,李栖和顾成川才姗姗来迟。   顾成川给李栖拉开椅子,李栖落座,李栖旁边是杭迎一,杭迎一旁边是徐裴。   坐在李栖正对面的是章从致,这让李栖不至于连目光都没地放。   “抱歉,来晚了,点菜了没有?”   章从致把菜单给他,“你看还要加什么。”   顾成川加了几道李栖爱吃的菜,给李栖点了果汁。   郑遂道:“还喝果汁?都这个时候了,不喝酒不合适了吧!”   顾成川道:“他喝果汁,我喝酒,双倍行了吧。”   杭迎一撑着头,“这么迫不及待秀恩爱啊。”   顾成川只是笑,看向徐裴,徐裴用餐巾纸叠了一朵漂亮的百合花,没说话。   杭迎一因为吃药不能喝酒,就和李栖聊天,郑遂和章从致成了负责热场的人,饭菜还没上完,但是酒已经摆上来了。   他们拉着顾成川喝酒,吉祥话一句接一句都快被他们俩说完了,顾成川又倒了杯酒,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那个人。   “徐裴?”   徐裴放下手里的东西,跟顾成川碰了一杯,“百年好合。”   “就这一句,太不真心了吧。”顾成川道。   徐裴笑着摇摇头,道:“我还能说什么,说你们两个多让人羡慕?”   顾成川捏着酒杯,“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羡慕你的份,哪有你羡慕别人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徐裴道:“你太高看我了。”   徐裴端起杯子,“我真心的对你们两个表示祝福,尤其是李栖。”   李栖抬眼,徐裴看向他,目光真诚,“你跟成川这两年很不容易,两个人相处有摩擦是难免的,但是细枝末节不重要,走下去才重要。”   李栖没说话,他觉得喉咙里有点痒,有些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哏得他难受。   我好想骂他啊。李栖想。   “给我也倒杯酒吧。”李栖看向顾成川。   顾成川微微有些惊讶,“你不想喝可以不喝。”   “都是朋友,朋友的酒有什么不能喝的。”李栖道。   顾成川给李栖的杯子里倒了酒,李栖举起酒杯示意徐裴,随后仰头喝完。   徐裴笑而不语,章从致和郑遂已经有点喝多了,杭迎一只觉得无聊,顾成川志得意满,李栖如坐针毡。   徐裴对于酒桌上每个人的反应都很满意,除了李栖手上的戒指。   --------------------   徐裴:我也没有很在意,什么戒指,早晚要摘下来,你明白吗,戒指不算什么,他们看上去就不长久。戒指也不好看啊,我真不懂李栖为什么接他的戒指,完全没必要的事情 第16章   顾成川在茶室,与一位合作商谈合作。   合作商年纪六十岁上下,跟顾家老爷子早年有交情,顾成川要喊一声叔叔。   落座之后,合作商开始泡茶,老人家很讲究,泡茶的流程严谨,动作很熟练。他给顾成川倒了一杯,顾成川道谢。   两人一开始在闲聊,合作商问顾成川父亲好不好。   “年前说好约着钓鱼,到现在了也没去。”合作商道:“这半年一直在国外,我女儿在国外。”   合作商的女儿秦小姐,二十七岁,正当年龄,合作商和顾家老爷子见面的时候,不是没提过联姻。   “我记得小时候见过秦小姐,秦小姐很可爱。”   “现在不行了,脾气大哟。”合作商端起小茶杯,道:“听说你有个男朋友?”   这件事情传得很开,就算合作商没参加顾家晚宴,随便一打听也能打听到。   顾成川没有隐瞒,“是,我有一个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   合作商笑笑,“你们年轻人,我是搞不懂了。”   他的态度还是很热络,和顾成川闲聊,追忆往昔,但是没再提合作的事情。   周旋了半天,顾成川起身告辞,他走出茶室,神情有些烦躁。   回到公司,助理拿来酒会邀请函和礼服,犹豫了一会儿,道:“晚上的酒会,董事长让您带着小明总参加。”   小明总,指明嘉玉,他没成功改姓,但成为这么多私生子里唯一一个进入公司的。   这表示老爷子在继承人的态度上有所变化,他的原话是,你喜欢男人,我还能看着我老顾家断子绝孙吗?   顾成川嗤之以鼻,“他有能耐,就自己进去。”   今天是明嘉玉第一天来公司,助理带着他上上下下都看过。   一整栋高楼大厦都属于顾成川,明嘉玉走进电梯里,想,我怎么就不能来分一杯羹呢。   他下了楼,顾成川已经走了,明嘉玉也无所谓,开着顾家老爷子给的一台法拉利,去了东城大学。   生命学院的实验楼,只有一楼展厅可以让外人进,这会儿正有几个试剂器材公司在办活动,找了很多学生抽奖。   再往里面就进不去了,需要刷脸。   明嘉玉随便抓了个学生帮忙,“我想找一下徐裴徐教授,请问他在哪个办公室?”   学生说徐教授这会儿可能在做实验,看了看明嘉玉漂亮的脸,他又道:“我上去帮你问一问他们实验室的学生吧。”   明嘉玉笑着道谢。   等了一会儿,徐裴下来了,穿着白大褂,黑色的皮鞋踩在地砖上,冷白的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冷感。   徐裴看见明嘉玉,有些惊讶。两个人随便找了个没有人的闲置展厅,站着说话。   “你来找我,有事吗?”徐裴面对外人,态度总是随和的。   明嘉玉笑着道:“我爸不是说,让徐哥多关照吗,所以我来跟您联络感情来了。”   徐裴手放在白大褂兜里,笑道:“那可真不巧,我这边正忙呢。”   “我就随便说两句话,”明嘉玉道:“因为我大哥男朋友的事情,我爸同意让我进公司了。”   徐裴微微一顿,“恭喜。”   “这可不敢说恭喜,”明嘉玉摆摆手,“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李栖是我大哥的男朋友,我之前见过李栖的,在酒吧里。”   明嘉玉看着徐裴,“我还看见他跟你说话来着。晚宴结束后,那天早上,我又看见你们两个说话,你跟李栖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徐裴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看着明嘉玉,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学生,语气带有鼓励的意思,“想说什么直接说。”   明嘉玉站直身体,“我觉得我们可以站在统一战线,你想要他男朋友,我想要他的家产。”   徐裴噗嗤一声笑了,现在的年轻人,心思真是天马行空,让人猜都猜不着。   “你当是过家家,拍电视剧呢。”徐裴道:“再说了,好像你对李栖也有点意思,不会是想我和顾成川鹬蚌相争,你在旁边捡现成的吧。”   明嘉玉笑意渐渐收敛,徐裴拍手鼓掌,“勇气可嘉。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我要真跟顾成川斗起来,你就不怕夹在中间,把你碾死。”   明嘉玉已经很难保持脸上的笑容了,他扯了扯嘴角,“多谢提醒。”   徐裴收敛了表情,显然懒得跟明嘉玉计较。   他要走的时候,明嘉玉忽然又道:“看在我今天也算给你提供了一个乐子的份上,能帮我个忙吗?”   这么能屈能伸的人不多见了,徐裴问道:“什么忙?”   “新洲酒店今晚有个酒会,我没有邀请函。”   徐裴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等了没多久,助理送来一份邀请函。   徐裴把邀请函给明嘉玉,“参加酒会,要注意少说话。如果我听到有关李栖的不好的传言,会怪到你身上的。”   明嘉玉接过邀请函,勉强笑了笑,“谢谢徐哥。”   外面艳阳高照,办公室的空调一刻不停歇的运转,办公室里的人也是一样。   李栖拿着电脑,跟同事改一版PPT,阿雅走过来分了李栖一杯柠檬水,道:“老板找你。”   李栖抓紧改完了PPT,叫同事先去忙。他把阿雅给的柠檬水戳开,问道:“好事坏事?”   阿雅想了想,道:“没看明白。”   李栖跟着阿雅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口,回想最近的工作,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李栖走进来,老板让阿雅先去忙。   “坐。”   李栖坐在老板桌前,“老板,您找我。”   “别紧张,”老板笑着道:“我听说,你最近好事将近啊。”   李栖疑惑,老板指了指他的手。   李栖捏了捏手上的戒指,笑了笑。   “有这种事,也不跟我们说说,怕我们要你请客吗?”老板打趣了两句,道:“你这件事提上日程了,还继续在咱们这里工作吗?搞不好什么时候我就不是你老板,你要变成我甲方了。”   “怎么会,”李栖摇头,“没有这个打算。”   老板点点头,看门关好了,道:“那我就跟你说点掏心掏肺的。”   李栖慢慢皱起眉头。   老板的意思是,李栖和他男朋友这种事,毕竟不被主流所接受。从老板的角度考虑,李栖成功嫁入豪门未必能给他带来多少收益,但要是李栖被人针对,部门上上下下可能都会受影响。   他这话的意思是,李栖已经被人针对了,背后是谁也很好猜,在顾成川之上的,顾成川的父亲。   “你这段时间呢,也挺辛苦,项目忙了不少,成绩很优秀。”老板道:“我想给你放个假,你休息休息,出去旅旅游,回去看看父母都可以。”   李栖沉默了一会儿,道:“好,我知道了。”   老板点点头,又道:“也别太灰心,缓一缓看,事情可能还会有转机。”   于是这一天,李栖成为最早下班的人。   从公司到家有六个路口,七八个红路灯,李栖每一个红灯都碰上了。赶上小学生放学,李栖在一条路口停了十多分钟。   小学生们沿着路边走,边走边打闹,这时候天还是亮的,纸醉金迷的夜色没有漫上来,人间烟火气很足。   李栖有些恍惚。   回家之前,他去了趟菜市场,头一次发现这个时间才是正常逛菜市场的时间,接孩子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领着孩子逛菜场,吆喝声很热闹。   李栖没有买到特价菜,但是胜在新鲜,不是人家捡剩下的。   回到家,他花了一个半小时做出来四菜一汤,都端出来,找好下饭剧,开始吃饭。   李栖的厨艺不怎么样,做的饭菜干净又难吃。   他有点吃不下去了,干脆又都收了起来。   房门这时候被敲响,李栖去开门,顾成川走进来。   他从酒会回来,满身的酒气,脚步沉重。他走进屋,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在沙发上坐下来。   顾成川在酒会上见到了明嘉玉,那让他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恶劣。   明嘉玉跟母亲和继父长大,家庭条件一般,因此他格外有眼色,很能放得下身段,酒会上也吸引了一些人和他交谈。   顾成川看在眼里,等他知道明嘉玉的邀请函是从徐裴那里得到的,他的心情就不是一句膈应能够描述的了。   “你喝了好多酒啊。”李栖摸了摸他的脸。   顾成川闭着眼,脸上难得带一些疲惫。   李栖大概能想得到,自己的工作都受了影响,顾成川直面顾父,会承受更多压力。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李栖道。   顾成川低下头看着李栖,李栖变得柔顺了,他那双漂亮的,含情的眼睛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   “陪在我身边就好了。”顾成川道。   李栖笑了笑,他站起来,去厨房弄蜂蜜水。   顾成川倚着沙发,看着李栖的背影。   跟老爷子作对,压徐裴一头的得意散去之后,顾成川不得不面对公开李栖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一边是明嘉玉和徐裴,一边是李栖,顾成川看着暖黄色的灯光,喃喃道:“值不值得呢。”   厨房门口,李栖拿着蜂蜜水,一瞬间如鲠在喉。 第17章   早上闹钟忘了关,李栖照常被叫醒。他关掉闹钟,想起来自己今天不上班,又倒回床上。   闭着眼眯了好一会儿,李栖还觉得困,但是睡不着了。   他摸出手机,早上八点的网络世界十分安静,什么乐子都没有。李栖各个软件都转了一遍,点开微信骚扰颜言。   颜言这个点还没醒,接起来电话,声音很沙哑。   “你好,哪位?”   “我。”   颜言眯着眼看了看手机,困得不得了,“什么事?”   “顾成川带着我去见他爸爸了。”   颜言一下子睁开眼,“见家长了,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栖没说顾成川求婚的事情,“我只是露了个面,顾成川顶压力大头。”   他这么说,跟顾成川父亲的见面肯定是不愉快了。   颜言安慰道:“没事,有钱人都难伺候。”   李栖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我最近有几天假期,想回家看看我爸妈。”   “他带你见了家长,你也要回家跟你爸妈出柜,是这个意思吧。”颜言道:“那你现在什么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爸妈开口?”   李栖抓了抓头发,他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我要是你,我就不跟爸妈出柜,”颜言道:“他们接受不了的,反正你们以后又不一块生活,能瞒一天算一天好了。”   李栖不赞同,他认为两个人要想长久,家人这一关是一定要过的。   “你跟瞿光见过家长吗?”   “啧,”颜言道:“胡说什么。”   李栖有点好奇了,“你跟瞿光在一起过吗?”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栖道:“实话实说。”   “......谈过,后来分了。”   瞿光的手臂从身后搂住颜言的上半身,他压在颜言身上,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颜言回手给了瞿光一耳光。   这点动静通过手机清晰地传到李栖耳朵里,他闷闷道:“别告诉我瞿光现在在你床上。”   颜言没说话,从床上坐起来。   “分了手还上床,好扭曲的感情。”李栖道:“你应该学学我,谈一段正常的、稳定的、健康的感情。”   瞿光还在锲而不舍地黏上来,颜言不耐烦,指着瞿光破口大骂。   李栖把他骂人的话记下来,回头可以骂顾成川,骂徐裴也可以。   “为什么分手啊。”李栖又问。   “他出轨。”颜言从床上下来。   瞿光立刻坐起来反驳,颜言没搭理他,走进卫生间。   “出轨,这的确是不能饶恕的过错,”李栖道:“如果他没出轨呢,只是有些小毛病,你还会跟他分手吗?”   “分啊,干嘛不分,在一棵树上吊死有什么意思。”颜言接了水刷牙,“现在多好,我看上哪个睡哪个,多自在。”   李栖摇摇头,“身体的满足并不能填补心灵上的空缺,感情应该慎重。一段成熟的感情,需要磨合和维护,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就不应该轻易说分手。”   颜言把漱口水吐掉,“少看点毒鸡汤吧,有些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就是把骨头磨断,都磨不到一块。”   挂掉颜言的电话,李栖在床上又躺了会儿,他想了很多事情,但没得出什么结论。   他想睡个回笼觉,堂弟打过来电话,说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有点骨裂。   李栖打车去学校,堂弟已经从医院回来了,脚上打着石膏,单腿跳来跳去。   “你赶紧坐下吧。”李栖看的胆战心惊。唯恐堂弟再摔一跤。   “医生怎么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歇着呗。”堂弟道:“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出去玩两天呢,这下也不能去了,老老实实在学校复习吧。”   李栖把带来的水果牛奶和零食放在一边,问堂弟要不要住到自己家里。   堂弟一口拒绝,李栖家离学校有点距离,学校有什么事堂弟不能及时赶回来。而且他虽然伤了脚,但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寝室氛围很和谐,没必要麻烦李栖。   李栖不勉强,给堂弟买了饭,添了些日常用品。   走出校门的时候,灰蒙蒙的天开始下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潮湿的水汽粘人一身,吹来吹去的风带一点凉意。   李栖走进校门对面的一家餐馆,在靠近玻璃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要了一份肉末米线。   汤是滚烫的鸡汤,米线若隐若现的躺在汤里,上面有一层肉末,加一个切开的溏心鸡蛋,很鲜很香。   李栖喜欢在下雨天吃点汤汤水水,暖和。   门口叮咚一下,又进来一个人,他走到前面点单,声音不急不缓,很好听。   李栖看了一眼,很快低下头。   徐裴朝着李栖的方向走过来,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今天不是工作日吗,没听说做金融的也有暑假。”   李栖不肯抬头,也不接话,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颓丧,徐裴更有嘲讽自己的理由了。   服务生把徐裴的米线端上来,他点了一份跟李栖一样的米线,把碗里的溏心蛋给了李栖。   李栖看他,徐裴神态温和散淡,没有一点生气或嘲讽的样子。   “你,”李栖道:“你不生气了。”   徐裴微微一哂,生气能怎么样,指望李栖来哄自己?怎么可能。   “听说你的工作最近不顺利。”徐裴道。   李栖挑着肉丁,“哪不顺利了,白得一个假期不是很好。”   “你见过死鸭子什么样吗?”徐裴闲闲道。   李栖抿了抿嘴,没说话。   “接下来什么安排?”徐裴问。   “先回趟家看看我爸妈,工作的事情回来再说。”   徐裴看了看他,“你的未婚夫跟你一块回去吗?”   李栖眉头皱起来,摇了摇头。   “介意我打听一下你跟你未婚夫的近况吗。”   李栖喝了一口水,“最好不要。”   徐裴被回绝,反而笑得很开心。   “你回家,是打算跟你父母说订婚的事情?”   李栖惊讶地看着徐裴,意思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猜。”徐裴道,李栖有一种近乎迂腐的乖巧,同性相恋已经违背主流价值观,但他还是按照主流观念,和一个人恋爱,恋爱一段时间订婚,见家长,获得家人朋友的祝福,只差最后步入婚姻。   “我就想找一个能够长久相伴的爱人,有一份健康、稳定的感情,这有什么不对?”李栖看着徐裴。   “人不对。”徐裴道。   李栖一噎,“顾成川哪里不好了,长得帅,有钱,有能力,对我也好,一直是我的理想型。”   “这么多优点,抵消你心里的不舒服了吗?”徐裴加了一点醋。   李栖说不过他,只能道:“你居心不良,我不会听你的。”   这个理由没有一点道理,并且有点针对人的意思。   徐裴气笑了,“你知道我居心不良,你还坐在我面前?品德高尚的李栖先生,你带着顾成川给你的戒指,坐在我的面前,心里什么滋味。”   李栖一愣,抬头看他。他用目光表示对徐裴的谴责,夹杂着一份轻微的、含糊的委屈。   那一下子,徐裴从心脏到指尖都是麻的。   吃完饭,雨还没有停,李栖因为徐裴的话生气,徐裴不知道在想什么,陷入沉思。   李栖撑开伞要走的时候,徐裴叫住他,“去杭迎一那儿吗,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去看看他吧。”   李栖没动。   徐裴看着他,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手臂又细又白,一截腕骨上挂着一只红绳。   谁给他挂的红绳?徐裴想,有点色情。   “我向你道歉。”徐裴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难得带上些无奈的意思。   李栖惊讶地看了徐裴一眼。   “之前在顾家花园,还有刚才,我为我说的让你不舒服的话道歉。”徐裴走到李栖身边。   李栖微微抬头看着他,徐裴的反问都太尖锐了,一针见血,李栖说不过他,反而总是被他戳中痛处。   而此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裴竟然向李栖低头。   那不只是道歉,还有一种隐藏的态度——徐裴终于不是高高在上审视李栖的那个了。   李栖心里有些细微的得意,他问:“以后可以不用反问句吗?”   徐裴认真地想了想,“你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就要向我提要求了?”   李栖立刻暴躁了,“你还用反问!” 第18章   雨下大了,徐裴开车载李栖去杭迎一的别墅。   别墅在雨幕中亮着灯,李栖走进去,发现别墅的布置和上次来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地上铺满了地毯,沙发换成了布艺的,桌椅包了边。   李栖换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着徐裴走进别墅。   “杭迎一呢?”徐裴问从阳台走回来的章从致。   “还在睡。”章从致轻声道。   杭迎一已经失眠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趁着下雨天睡着了,章从致不敢吵醒他,动作和声音都尽量得轻。   “我已经醒了。”杭迎一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睡意,长袖长裤,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但是黑眼圈很重,站在楼梯拐角,神似吸血鬼。   章从致道:“睡着了吗?”   “可能睡了一会儿吧。”杭迎一状态很不好,经常半夜不睡觉像幽魂一样游荡在别墅里。   他的画室被徐裴锁了,最近不能画画,着重调理身体。   杭迎一从楼上走下来,一眼就看见徐裴身后的李栖。   “李栖!”他激动地叫李栖,快步走到李栖身边,“你可算来了。”   李栖被他这个状态吓了一跳,杭迎一不理章从致也不理徐裴,但是偏偏对李栖情有独钟,神态欣喜而欢快。   徐裴把杭迎一拉开,“去洗把脸,如果不困了,就过来说话。”   杭迎一去了,李栖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会儿脑袋不清醒,眼里只有作品。而你的那幅画还没完成,出于一些移情作用,你现在是他的宝贝了。”徐裴在一张扶手椅里坐下来,李栖坐在他身边。   章从致握着手机跟人发消息,“他以前也这样,别见怪。”   杭迎一很快跑回来,他洗了脸,脸颊边的头发还沾着水。   章从致问他想不想吃点什么,杭迎一没理,走到徐裴身边,把他拽起来,自己挨着李栖坐下。   徐裴被拉起来,索性走到水吧,问他们,“要喝什么?”   杭迎一说要喝酒。   “今天不喝酒。”徐裴道,   杭迎一有些难耐,“咖啡,茶。”   徐裴没理,给杭迎一倒了杯酸奶,章从致要的柠檬茶,李栖是薄荷水,他自己是咖啡。   章从致笑着对杭迎一道:“为了你,徐裴都放弃他的特调了。”   杭迎一不理,也不喝酸奶,把他搭在李栖肩头,说想喝他的薄荷水。   李栖看向徐裴,徐裴摇头。   杭迎一委顿下去,额头抵着李栖的肩膀,朝他寻求安慰。   李栖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个样子不用干涉吗?”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徐裴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直接拒绝他。”   李栖没拒绝,陷入情绪旋涡的杭迎一可能很痛苦,能帮忙的地方李栖可以帮一把。   他们坐在落地窗边,窗外下着大雨,大雨冲刷着玻璃,只能听到哗哗的声音。   四个人一边玩牌一边闲聊,杭迎一和李栖谈论画作,虽然李栖不太懂,但是杭迎一兴致很高,说激动了,嘴里的话夹杂着法语和意大利语。   章从致和徐裴谈论前段时间顾家晚宴的事情,主要谈论顾家小儿子明嘉玉。   “明嘉玉上面的哥哥姐姐不少,只有他进了公司,其他人能愿意?”章从致道:“我看顾家别墅这几天就没消停过,昨天,顾家老五进公司了,跟明嘉玉对上,那可是一点脸面也没给人留。”   他边说边感叹:“我还以为这个明嘉玉能是个人物,结果照面就跪,虚张声势。”   徐裴端着咖啡,“年纪小,势单力薄,成川都不用直接出面,其他的顾家人就足够他焦头烂额了。”   章从致放下柠檬茶,道:“我说呢,顾老五怎么敢进公司,原来是顾成川授意的。”   他看了看牌面,出两张对,立刻被杭迎一截住,把那一手牌都出光了。   杭迎一嘲笑他,说他投资失败,牌运也不济。章从致倒还很淡定,撂下牌说最近确实不顺,大大小小的事都不如意。   他提起徐裴的倒霉学生,实验失败,在实验室求神拜佛。   “要不,咱们也搞点迷信活动?”章从致道:“杭迎一年初不是在一个寺庙里休养吗,哪天有空咱们去烧烧香,求个转运珠什么的。”   李栖想想自己倒霉的工作,又想想堂弟受伤的腿,觉得很有必要。   正说着,顾成川到了。   他是来接李栖的,走进别墅,西装还穿的很笔挺。   “外面雨还没停,一块坐会儿吧。”章从致道。   顾成川没拒绝,他在李栖身边坐下。   “在聊什么?”顾成川问。   章从致说想去烧香。   顾成川嗤之以鼻,“求神拜佛要有用,还要人干什么。”   这话让杭迎一很不高兴,他手上到现在还有一串佛珠呢。   他把椅子挪了挪,靠着李栖的肩膀,拿着李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   顾成川啧了一声,“又发疯。”   杭迎一挑衅似的,低头亲了亲李栖的手指。   顾成川还没发作,杭迎一就被徐裴扯开了。   “别管他,他一会儿闹起来你们都招架不住,”章从致道:“喝点什么?”   “白兰地。”顾成川道。   “今天是不喝酒的局。”章从致从冰箱拿了瓶苏打水给顾成川。   顾成川问李栖,“你想去吗?”   李栖点点头,顾成川眉头舒展,“那就去。”   李栖朝他笑,神情很柔软。   桌子底下,一只脚探过来,挨着李栖的脚踝,轻轻蹭了一下。   皮肤的温度毫无阻碍的相互传染。李栖看了眼徐裴,徐裴抓着牌,还在跟别人说话。   李栖挪开脚,低下头喝薄荷水。   章从致拉着顾成川打听明嘉玉的事情,“你那个弟弟,他才十九岁是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什么弟弟不弟弟的,他根本都不算顾家人,”顾成川道:“户口都还没动呢。”   “你家老爷子不是挺喜欢他的吗?”章从致道。   “喜欢归喜欢,户口归户口,两码事。”顾成川喝了口苏打水,忽然看向徐裴,“上次v:p/t/b/t/246酒会的邀请函,你给明嘉玉的?”   徐裴点点头,神色坦然,“你跟明嘉玉聊过天吗,我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照我说,敲打敲打,可以把他收归麾下。”   顾成川摇头,“不摁死他算我手下留情。”   徐裴笑道:“那也太无趣了些。”   “这话说的真叫人想揍你,”顾成川道:“你家里的产业,老爷子就等着你接手,只要你松口,他马上就能退休。”   顾成川笑着,说不上来是嫉妒多一点还是奚落多一点,“在大学当老师有意思吗,不如早点回家继承家业。”   他这话说的,倒和徐父的口吻如出一辙。   “当大学老师,比继承家业有意思。”徐裴道:“人到咱们这个程度,既然已经不为钱发愁,当然是要做点自己想做的。”   顾成川拍手鼓掌,“高境界。”   李栖弄好了纸牌,放在桌子中间。   徐裴发牌,这次加上一个顾成川,纸牌很快分好。   顾成川问起章从致的赵小姐,说有段时间没见了。   章从致面色瞬间变得有些意兴阑珊,“她走了,离开东城了。”   章从致唏嘘两句,抱怨说:“我实在不理解她在想什么,两个人在一块,开心快活就够了。她不,心思百转千回的,我问她在东城不开心吗,她说现在开心,以后可能会不开心。这是什么话,我真是不明白。”   顾成川笑着说,“这说法是新鲜,大概也只是想脱身的借口。”   章从致摇头,“她考虑的太多了,为以后的事情把现在否决了。”   徐裴端着咖啡,靠近扶手椅里,“一切都有原因,也许只是你没发现呢。”   顾成川不同意,“有些人的心就是乱七八糟,忽上忽下的,要琢磨出个缘由,那可太难了。”   他看了眼身边的李栖,“李栖考虑的就很多,都是我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   李栖看了眼顾成川,想笑又想叹气。   你都不问问我,就觉得没必要了吗?李栖想,但我要是细说,又难免换来一顿嘲笑。   章从致跟李栖说了赵小姐的事情,问他,“你怎么想?”   李栖沉思片刻,道:“对于你,肯定是没关系的,怎么开心怎么来。可能赵小姐为这份开心付出的代价会大一些,所以她不能不慎重。”   章从致道:“我自认是个大方的人,就算之后大家一拍两散,我也不会亏待她。”   “你以钱来弥补感情,不怪人家把跟你的感情当成一场钱货交易。”李栖道。   章从致眉头皱的死紧,李栖觉得有些闷。   顾成川没说话,只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徐裴也没说话,李栖没去看徐裴的神情,他心里认定徐裴居心不良,对于他说的话,因为要保持警惕,所以不管对不对都不会信的。   李栖最后只能看杭迎一,“你怎么想呢?”   杭迎一道:“我不喜欢人,我只喜欢画。”   章从致组织好了语言要继续,徐裴敲了敲桌子,“好了,再说下去,要吵起来了。”   雨一直没有停,天色却渐渐暗下来了,在路灯下,雨水照见一点行迹,又紧又密。   顾成川带着李栖离开别墅,雨幕里,李栖回头看了眼。   徐裴站在落地窗前,身影是模糊的,李栖看不清他。   --------------------   不好意思,有一点晚了 第19章   在回家跟去烧香之间,李栖选择了去烧香。回家就要和父母摊牌,他心里很有压力,决定听颜言的,再拖一拖。   顾成川对这种活动是不感兴趣的,对跟徐裴一块参加这种活动就更不感兴趣,他愿意来,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陪李栖。   寺庙依山而建,离市区有三个小时的路程,顾成川和李栖到的时候,游客并不多。   顾成川把车窗降下来,清醒的空气和山里的鸟鸣一起涌进来,叫人心旷神怡。   李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顾成川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   徐裴他们到的稍微晚一些,停车的声音惊醒了李栖,李栖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下车。   几个人各自背着包,沿着台阶往上走。此时盛夏七月,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见惯了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在落进这好像绿野仙踪一般的世界,李栖深深呼出一口气,觉得身体都轻了。   上了山,先去寺庙后面的斋堂里放行李。杭迎一来这里住过,因此把斋堂简单装修了一下,水电网都有,不至于太返璞归真。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靠窗放着一张床,洁白的床单被子和枕头,一张方桌两张椅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院子东门有个平台,平台上砌了鱼池,绕过鱼池下面是一大块菜地,种着各种瓜果蔬菜,寺庙的师傅在除草,还有一些来这里禅修的人和义工。   李栖走过去看,一垄番茄苗,已经挂果了,没熟透,带着点青皮。他跟在师傅后面,看着他除草,有些跃跃欲试。   师傅就教李栖怎么除草,李栖干活不多,问题比较多,问番茄怎么种的,什么品种,已经熟了吗,不熟可以吃吗?   师傅给了他一个番茄,叫他走了。   李栖咬着番茄回院子,坐在回廊外。这番茄虽然还没熟透,但是沙瓤,汁水多,又酸又甜,不像超市里买的番茄没有味道。   徐裴出来洗手,看见回廊下的李栖。   李栖也看见了他,啃着番茄,不说话。   顾成川从屋里走出来,站在李栖身后,还在打电话。   李栖仰头看他,“都出来玩,不要老想着工作啦。”   顾成川挂掉了电话,揉了揉李栖的脑袋。   “知道,陪你出来玩,肯定得把你伺候开心了。”   顾成川看向院里的徐裴,“一会儿什么安排?”   徐裴擦着手,道:“斋堂住着一位老中医,我带杭迎一过去看看。”   顾成川点点头,问李栖,“你要去看看吗?”   李栖看了徐裴一眼,摇摇头。   李栖和顾成川去烧香,杭迎一、章从致和徐裴去看中医。   去找老中医的路上,杭迎一一直在说话,“你看到李栖了吗,今天的李栖有点不一样,很放松很自在。我有新的灵感了,我现在就想要李栖。”   徐裴手插着兜,“人家有男朋友,你说要就要。”   “顾成川不理解李栖,”杭迎一道:“他看到的李栖是浅显和敷衍的,他体会不到李栖的美。脆弱、忧郁、天然、自在,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情态,你让我去找他吧——徐裴!”   徐裴神态平静,“不行。”   杭迎一胸口剧烈起伏,面色更加阴沉,“徐裴,你不要克制了,装好人没意思。你身上有毁灭和破坏的美学,你应该表现出来,不然就是暴殄天物!”   杭迎一的声音围绕着徐裴,“你把李栖带过来好吗,你可以造就李栖的脆弱和忧郁,李栖可以供你释放你压抑已久的东西,徐裴,你去把李栖抢过来吧。”   徐裴叹气,叫章从致带着杭迎一先去,他要换个地方清静清静。   李栖和顾成川收拾好了房间就去前面烧香,大殿上神佛金相十分高大,金刚怒目,菩萨低眉,让人不得不生敬畏之心。   李栖花五块钱买了一把香,在旁边的火炉里点着。   烧香拜佛的人不少,游客居多,大多数人都很虔诚,还有一步一步跪上来的,叫人看着心里很不忍。   众生相面前,李栖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了。他学着别人的样子,香放在额头,躬身拜了三拜,随后把三炷香插进大香炉里。   顾成川在旁边看着他,看他从人群里出来,问道:“许了什么愿?”   李栖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工作顺利。”   顾成川笑了,“你要求这个,不如求求我。”   李栖皱眉表示不赞同,“你怎么能在菩萨面前说这个,太托大了。”   顾成川伸手揽着李栖的腰,把他圈进怀里,“最近不开心吗?”   李栖抬头看他,顾成川对李栖的情绪变化,一贯不太敏感。   “你工作的事情为什么没跟我说?”顾成川道:“章从致先我一步,帮你解决了。”   李栖微愣,算上颜言那次,章从致已经帮了李栖两次了。   李栖很快想到,如果是徐裴帮的李栖,顾成川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而章从致出面,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徐裴所托,但面子上是过得去的。   “你老板应该最近就会让你回去上班,”顾成川道:“当然了,依我看,这个班不上也罢。”   “上班,还是要上班的。”李栖慢吞吞道:“不跟你说是因为,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顾成川已经面对顾父和公司的压力,李栖不想因此麻烦他,也不想再听那句几乎诛心的值不值得。   “所以我说你的很多想法都没有必要,”顾成川笑着摇头,“跟男朋友说什么麻不麻烦。”   李栖垂下眼,指腹在顾成川的衬衫上划来划去。   “两个人的感情,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付出,我怕你会觉得,”李栖顿了顿,“不值得。”   顾成川的神态有些细微的变化,“怎么会觉得不值得呢?李栖,我跟你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   顾成川有一双深情的眼睛,即使他面若冰霜的时候都格外吸引人。   李栖注视着他,几乎忍不住开口,“就因为我在你和徐裴之间选择了你?”   顾成川有一瞬间的紧绷,类似某种被点破后的恼羞成怒。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神情稍淡,“宝贝儿,你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了,或许我们可以简单一点,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负责调节好自己的心情,轻松一点好吗。”   顾成川把李栖抱进怀里,李栖靠着顾成川的肩膀,闻到了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为什么两个人离得那么近的时候,心可以那么远。李栖不明白。   一到晚上,寺庙安静得多,游客已经离开,留下的都是寺庙的僧人和义工。山里不存在灯火通明的情况,只有几座大殿和相互之间连接的走廊灯光明亮,往远处望去,山林幽深。   寺庙有晚课,李栖跟着去凑热闹,散了之后,他一个人四处逛,被清净的夜色吸引。   斋堂下面的的菜地一垄一垄整整齐齐,地头有盏大灯,灯照亮一半菜地,是朦胧模糊的光,再远就不行了。   白天在菜地除草的师傅这会儿还在,给新栽的几株辣椒苗浇水。   李栖走过去,问:“现在还能种菜吗?”   师傅说,“可以的,茄子、辣椒、丝瓜、南瓜都可以种。”   李栖想了想,“番茄可以吗?”   师傅说:“番茄现在不是时候,早一茬的番茄五月份种,晚一茬的番茄要到八月左右,天气太热长不了的。”   怎么回事,李栖想,又是这种尴尬的,左右为难的境地。   “我就想现在种。”李栖蹲在田垄边,扒拉土块。   “那就试试吧,”师傅不阻拦,“山上没有山下那么热,说不定可以长出来。”   他跟李栖说定,明天会给李栖带一些番茄秧苗。李栖很高兴,帮师傅把剩下半垄辣椒苗浇完了。   浇完水,李栖拎着水桶回斋堂,爬完台阶一抬眼,徐裴拿着一盒鱼食,在鱼池边喂鱼。   一瞬间他觉得徐裴像地主,自己像长工。   李栖保持着平稳的步伐,从徐裴身边走过去。   “站住。”徐裴往鱼池里撒鱼食,金鱼在水面起伏,泛起涟漪一阵阵。   李栖停住脚,徐裴看他,“躲什么?”   李栖没说话,把水桶放在旁边,打开鱼池边的水管洗手。   他有点紧张,上次这么紧张还是在顾家花园,他怕徐裴又来指点他的爱情,因为他很没有底气。   同时他又埋怨顾成川,如果他多爱我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不怕徐裴尖锐的反问,也不会被他戳中痛处。   李栖洗完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向徐裴。   徐裴笑着看他,“白天我见到你们了。”   好了,现在完蛋了,我只能接受他的嘲讽了。   李栖觉得好难受,他说:“你偷听别人讲话,你不道德。”   徐裴笑出了声,“我还准备偷别人男朋友呢,这点事算什么。”   李栖憋了一口气,闷头在水管下洗手。   “我听说,”徐裴道:“你和成川的故事,始于下着大雨的半山别墅,暴雨、深夜、孤立无援,的确可以催生出情感联系。”   李栖倏地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徐裴,不管他和顾成川现在怎么样,李栖决不允许徐裴对最开始的心动指指点点。   徐裴一哂,“我还没说什么呢。”   “那你想说什么?吊桥效应,惊鸿一瞥?”李栖气势很逼人,“心动是一瞬间,但是爱情不是,我确信我爱着他,我也确信他爱我。”   尽管他的爱需要衡量值不值得,但是,李栖想,要求一个人为爱情投入所有未免有点苛责,有所犹豫是人之常情。   徐裴看着李栖,他为爱情据理力争,眼中浮动的光芒要比他手上的戒指更能代表永恒。   “你们的爱情故事很一般,”徐裴感叹道:“但你此刻爱人的样子很动人。”   徐裴靠近李栖,温和地,甚至爱怜地看着他,“如果你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你就知道,你想要的爱情已经得到了,那跟顾成川无关。”   李栖一瞬间,觉得心跳都停了。   风轻又静,树影婆娑,山里有鸟鸣。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上半身越来越近,直到气息纠缠,呼吸的声音在两人之间流转。   “我有男朋友。”李栖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知道,”徐裴道:“要把他叫过来吗?”   李栖没说话,眼眶有些湿,为徐裴的话,为徐裴又在捉弄他。   徐裴看了他很久,轻轻叹口气,简直不知道要把李栖怎么样才好。   他最终没有亲下去,只是伸手抱了抱李栖,手掌抚过薄薄衣料下的蝴蝶骨,一触即分。   “好可怜的李栖,好为难的李栖,”徐裴轻声道:“生活什么时候能不捉弄你,你什么时候能不再骗自己。”   --------------------   猫咪找到了,跑出去两天,晚上回来吃我放在门口的猫粮,被我逮到了   谢谢大家的关心,非常感谢! 第20章   第二天早上,李栖起了个大早,跟着师傅栽番茄苗。   难得晴朗的好天气,天空瓦蓝瓦蓝的,云朵不多,绵绵的。   师傅给了李栖十来株小苗,一把小铲子和一堆竹竿。把秧苗栽到地里后,还需要把竹竿插在旁边,等着番茄苗爬上来。   大菜地有其他干活的人,三三两两说着话,神态平和又闲适。   有人从平台上的水管接了一根长水管,扯到地头浇地。   那人站在地头,扯着水管,把水花呲得老远。   水落下去之后,阳光映射出一片彩虹,大家停下手中的活儿,惊呼不断。   李栖看着那道彩虹,彩虹持续了好一会儿,慢慢消失之后,尽头出现一个人。   李栖眯着眼看,徐裴逆着太阳走下来。   他身边是顾成川,两个人说着什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冷不热的笑容。   李栖蹲在田垄间,心想,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杭迎一和章从致跟在徐裴和顾成川身后,看见李栖,道:“一大早跑出来,就来这儿了?”   李栖点点头,“少爷们,别干看着了,过来帮帮忙吧。”   章从致不想去,杭迎一拍了他一巴掌,自己走到李栖身边,他在寺庙休养的时候做过这些活。   这让李栖有些惊讶了,没想到更养尊处优,洋娃娃一样的杭迎一会干活。   “你种的什么?”杭迎一问。   “番茄,”李栖回答,“我喜欢吃番茄。”   杭迎一拿着番茄苗,栽进李栖挖好的坑里。他拿起几个竹竿插在旁边,李栖用绳子把它们绑一起,相互架着让它们不会倒下。   杭迎一叫徐裴过来帮忙,“徐裴以前经常跟他爷爷种花,应该也会种菜,差不多。”   李栖眼都没抬,“种菜跟种花不一样。”   李栖以前还跟着爸妈下过地呢,真要种菜还不是一脸懵。想一想,他只会在瓜果快要成熟的时候回老宅摘,后来工作了,也不怎么回老宅了。   杭迎一看了眼李栖,李栖专注栽苗,不理顾成川也不理徐裴。   现代人为了稳定情绪,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读书,听音乐,冥想,但只有真正接触土地才让李栖心静了下来。   土地不会骗李栖,李栖给它多少,他就给李栖多少,不用你来我往的试探,也不用问值不值得。   “我六岁的时候看我爸种菜,26岁自己种菜,等我66岁的时候,我可能会有自己的小菜园,全职种菜。”   杭迎一道:“那你的一生就被一件事贯穿起来了。”   李栖想了想,这句话说的还挺有意思。   他蹲久了站起来,眼前一黑又一黑。   完了,这么脆皮,估计活不到66。   离开寺庙前,李栖给自己的每株番茄苗都拍了照,难得发了朋友圈。   朋友圈点赞的人不少,问种的是什么,同事们留言祝李栖度假愉快,颜言点了个赞,说番茄长出来给我寄一点。   老板也点了个赞,他没有留言,但是李栖很快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电话里老板问李栖休假休得怎么样,通知他尽快回来上班。   于是周一,李栖就正常回去上班了。   同事们不知道李栖放假的具体原因,只以为他是累了,夸他回来之后精气神就是不一样。也有人过来问李栖放假去哪里玩了,他朋友圈的那个寺庙看起来很不错。   阿雅拿着一份文件过来,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说:“等我攒一攒假期,我也过去玩。”   李栖问道:“什么事?”   阿雅扬一扬手,“老板叫你。”   李栖跟着阿雅去见老板,阿雅说,“总公司华东地区总裁卸任了,今年下半年到明年之间,老板可能会升职,所以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进了办公室,老板如阿雅说的那样,心情愉快。他开了盒新茶叶请李栖喝茶,问李栖度假度的怎么样。这个假期是因为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但是老板就是老板,面不改色的,好像之前的事情都不存在。   他跟李栖说了个好消息,在他升职离开之前,手里有一个推荐名额,可以推荐李栖升任副总监。   李栖说谢谢老板。   升职加薪,在职场,总得有根胡萝卜才行。   晚上下班之后,李栖回到家,看着电脑上做了一半的简历,想了想,还是把剩下一半做完了。   颜言这时候打来电话,他终于有空闲了,有时间盘问李栖顾成川的事情。   李栖斟酌着,把见家长的具体细节告诉颜言。   颜言对李栖选择性地说两个人的恋爱过程很不满,“好的说,坏的就不说,你这跟做假账有什么区别?”   李栖道:“我当时没想好,叙述的时候可能会有情感偏向,不利于你对顾成川的客观认知。”   “你现在客观了?”颜言道:“我还是觉得顾成川事情办得差劲!”   李栖悻悻地,不说话。   颜言问:“还有没有别的瞒着我?”   李栖慢吞吞的,把求婚的事情说了。   颜言一下子炸了,“你脑子坏掉了!”   李栖反驳,“我们俩谈了两年多了,感情很好,更进一步有什么问题?”   “感情很好求婚的事情你干嘛瞒着我?”颜言道:“李栖,看不出来啊,你现在也玩自欺欺人这一套了。”   李栖嘟囔着,“你没被求婚过,你不懂。”   “我怎么没被求婚过?”颜言道:“我告诉你什么人才会求婚,穷途末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他们就会说,求婚吧,结婚吧。我呸!”   李栖大惊,“瞿光跟你求过婚?”   “别转移话题!”颜言不吃这一套,“你到底想没想清楚,他为什么跟你求婚?”   李栖眉毛都要被他骂掉了,“被徐裴刺激了呗。”   李栖说的含糊,因为他还隐瞒了有关徐裴的很多细节。   “徐裴,”颜言冷笑一声,从李栖仅有的话语中推断,“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你心里都知道,顾成川求婚是因为被徐裴刺激了,他是因为喜欢你才求婚的吗,喜欢徐裴还差不多!”   你还真别说,我的确这么想过。李栖心里嘀咕。   “那怎么办,”李栖垂着眼,“不然我跟顾成川分手嘛。”   电话那边颜言安静了下来,他意识到,李栖能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就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遍,已经有个定论了。   过了好一会儿,颜言才道:“李栖,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李栖叹口气,“你现在要是在这儿,话说到这个程度,我们就该喝酒了。”   颜言也笑了,“等我有时间我就去东城,这段时间,你跟顾成川之间的所有的事都得告诉我,不许自己在心里瞎琢磨了。”   李栖乖乖点头。   重新回去上班之后,生活忽然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李栖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因为操心自己的番茄苗,开始学一些种菜的东西。上班的时候按部就班,下班的时间被学习新事物填满。李栖感觉到久违的,安静平和。   直到某一天上班,李栖在公司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明嘉玉穿着一身惹眼的西装,老板陪着,身后跟着一堆助理。   李栖从茶水间出来,他看见李栖,热情地跟李栖打招呼。   人群过去之后,同事问李栖,“你认识他?”   “之前见过。”李栖道。   几个女生凑过来,“你跟他是朋友吗,方不方便帮我们要签名啊。”   “签名?”李栖有点蒙圈。   “你不知道吗,他是网上特别有名的大网红啊。”   同事拿着手机给李栖看,明嘉玉的粉丝量已经过千万,最火的一条是在酒吧跳舞,对着镜头Wink。   “他原来只是个小网红,发发跳舞视频什么的,长得好看嘛,粉丝还挺可观的。”同事道:“后来的事情就戏剧化了,他被爆出是豪门遗失在外的小儿子,前不久才被认回去。”   “他回到豪门之后,第一件事是做慈善基金。因为他之前在直播里说过,如果有钱,他想做一个针对偏远地区失学儿童的慈善基金,现在他有钱了,言出必行,立刻着手开始做。这件事放到网上之后,一下子爆了,好多人粉他。”   另一个同事说,“我不觉得这小少爷是真热爱慈善,说不定就是为了博眼球。豪门内斗,为了分家产也有可能的。”   阿雅端着咖啡走过来,“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愿意做慈善,但是真金白银已经砸下去了,网络舆论都是站他这边的。”   阿雅知道的比普通同事多一点,“别小看网络舆论,真用得好了,因为公众舆论导致公司股价大跌甚至破产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几位同事点点头,泡完茶都撤了,阿雅告诉李栖,“这位小明总原来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走了,现在在经营他爸爸给他的一家传媒公司,老板跟他接触过,说做起事来蛮有谱。”   李栖想起来之前章从致提到过明嘉玉,顾成川为了对付明嘉玉,找了顾家老五进公司,明嘉玉没讨到好处,竟然直接撤了。   明嘉玉走得痛快,顾五少不一定愿意撤。李栖想了想,这下问题又回到了顾成川身上。   晚上回去,李栖和颜言说了明嘉玉的事情。颜言知道明嘉玉,明嘉玉半只脚在娱乐圈,红起来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他年轻归年轻,脑子还是有的。”李栖想起徐裴等人对他的评价,觉得也该让他们吃瘪了。   “说不定有机会还能和他合作呢。”颜言道:“你跟你男朋友这么样了?”   李栖摘了几片薄荷叶做汤,道:“顾成川出国谈合作,徐裴去外地参加会议,生活平静,peace and love。”   颜言冷笑,阴阳怪气道:“徐裴出差,顾成川也出差,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俩肯定有一腿。”   李栖乐不可支。 第21章   李栖一连几天都在公司碰到了明嘉玉,公司里的女生因为那张脸,每天化全妆上班的人都多了不少。而男生在一边酸成柠檬,差一点引起由明嘉玉为导火索的男女大战。   茶水间最近的话题也都是明嘉玉,李栖去接水,听见几个女生叽叽咕咕说笑,传阅着手机,看起来很开心。   同事琳达拿着一个快递过来,对李栖道:“你的快递。”   李栖放下杯子把快递拆开,发现是明嘉玉的一张签名拍立得,照片上的人穿着粉色的衬衫,对着镜头笑,又萌又可爱。   这是琳达让他帮忙给明嘉玉刷数据的时候中的奖。   琳达羡慕死了,“你中奖啦!运气这么好!”   李栖的运气一直不怎么样,他打量了两眼照片,道:“你要不要,要就给你。”   “真的?”琳达欢天喜地的接受了。   李栖端起冰美式,“人家才十九岁,你还整天跟那些小姑娘哥哥哥哥的叫。”   “那怎么了,”琳达道:“做不了老公可以做崽崽,不然总是看着你们,我简直觉得这一辈子都到头了。”   平心而论,李栖长得不差,可谁让李栖是同事呢,多想不开的人才会谈办公室恋爱。   李栖把拍立得给琳达,一转身碰见茶水间门口的明嘉玉。   琳达压抑着激动,“小明总,你好呀。”   “姐姐好呀。”明嘉玉跟琳达打招呼,笑得很甜。   “我是你的粉丝呢。”琳达满脸笑容,比见了奖金都开心。   明嘉玉很有做偶像的自觉,“那要签名和合照吗?”   琳达激动地点头,拿着自己的手机和明嘉玉拍了合照。   明嘉玉挥挥手看着琳达离开茶水间,转头看向想溜的李栖,“哥哥,你就这么把我的照片送给别人了,有点不礼貌哦。”   李栖被他叫住,神态还算平静,“我不太懂这些东西,看琳达很喜欢才送给他的。”   “没关系,”明嘉玉道:“我这里还有,再送给哥哥一张好了。”   他掏出一张拍立得,用茶水间的笔在拍立得后面写上,再次见到你很高兴。   明嘉玉抬眼,一双漂亮的眼睛自带眼线,“哥哥,这次可不要再随便送给别人了。”   李栖接过照片,照片里的明嘉玉换了风格,穿一件黑色的亮闪闪的衬衫,微微抬眼,睥睨的姿态,气质很接近顾成川。   “谢谢,”李栖道:“我会收好的。”   明嘉玉就笑了,“加个微信吧,我们最近合作往来频繁,加个微信好办事。”   李栖把手机递过去,心说明嘉玉笑起来是甜。   这天下午,李栖接到了一个项目,明嘉玉追加一项个人投资,指定李栖的组负责。   项目刚开头,明嘉玉就说请吃饭,李栖他们整组人,加上代表老板的阿雅,一块出去吃饭。   明嘉玉出手大方,地方选的很高档,包厢够大也够安静。   菜单传了一圈,几个男同事先点了酒。   明嘉玉笑着说,“想喝酒的喝,不想喝酒的不喝,咱们都是年轻人,不搞酒桌文化,自在一点。”   这话一出,几个女生对他更有好感了,桌上上了几瓶果汁饮料,还有两壶热水。   明嘉玉虽然是甲方,但是他没什么架子,说话幽默又风趣,很快融入氛围,大家吐槽工作、生活,基本都不避着他。   饭吃的差不多,大家开始整余兴节目,摇色子,击鼓传花,真心话大冒险。   在座的各位陆陆续续的都被酒瓶子指过,有人选真心话,情史被扒得一干二净,有人选大冒险,于是朋友圈的人都知道他得了痔疮。   轮到李栖,他小心地选了真心话,琳达发问,“手上的是订婚戒指吗?”   李栖一愣,大家都知道李栖有个神秘男友,但是谁也没见过。某一天李栖带着戒指来上班,很多人看在眼里,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李栖转了转戒指,“是。”   人群躁动起来,迫切让下一个人摇,希望还能摇中李栖,那今天就一定能扒出来李栖的神秘男友。   瓶子落到明嘉玉手里,瓶口正对李栖。   李栖看向明嘉玉,明嘉玉也看着李栖。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明嘉玉问道:“喜欢吃番茄吗?”   李栖猜测明嘉玉应该是看了自己的朋友圈,他点点头,“是。”   人群传来一片失望的声音,大家都说小明总不给力,故意偏袒李栖。   明嘉玉自己喝了一杯,笑着说:“我什么时候说跟你们一个阵营了,我当然站在李栖这边啦!”   几个人继续玩了一会儿,酒瓶没再转到李栖,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大家一起碰了一杯,就散了。   餐厅大堂里,同事们三三两两站一起,有人拼车,有人做地铁,大家都没喝太醉,处于飘飘然的微醺状态。   李栖和明嘉玉在最后,李栖送明嘉玉到地下停车场,明嘉玉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他了。   上车之前,李栖道:“谢谢你今天替我解围。”   明嘉玉摆手,“不客气。”   他抬头看李栖,虽然喝了酒,但是神色很清明,“那天在酒吧,我有点轻浮了,抱歉。”   李栖从记忆深处挖出他跟明嘉玉的初见,“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明嘉玉笑了笑,“那希望以后,我们合作愉快。”   他上了车,和李栖打了个招呼,关上车门走了。   李栖看着明嘉玉离开的车,对他有所改观,除了长相,明嘉玉身上还有很多为人称道的品质。   晚上十点多的马路依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地铁站不远,李栖拎着外套,打算走去地铁站。   夜风有些燥,夹杂着汽车尾气和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广告,李栖揉着眼睛,有点想念寺庙清净的夜了。   路口的红灯,李栖停下脚步,他旁边的机动车道停了一辆车,车窗降下来,李栖看见徐裴的脸。   他怀疑自己是喝醉了,或者纯在发梦。   徐裴看着他,“上来吧,送你回家。”   李栖上了车,梦游一样,“你回来了?”   “刚回来。”徐裴道:“今晚我带课题组的学生聚餐,在餐厅的地下车库看到你了。”   李栖慢慢地点头,道:“我今天跟明嘉玉出来聚餐,他现在是我们的甲方。”   徐裴让李栖输入家的地址,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李栖想了想,“比你们说的聪明。”   而且还年轻,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既不傲慢也不冷漠,眼睛格外真诚,没有那么重的压迫感。   徐裴短促地笑了一声,“现在是觉得年纪小的人更好了?”   李栖嘟囔,“偶尔也学学人家的优点吧。”   徐裴笑起来。   车厢里偏暗,李栖把车窗降下来,撑着头吹风。   徐裴一直把李栖送到楼下,李栖解开安全带,徐裴问道:“不请我上去坐坐?”   李栖看着他,摇了摇头。   徐裴失笑,他从车后座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李栖,“这次出差,给你带的小玩意儿。”   李栖接过盒子,“是什么?”   徐裴道:“一套瓷器。”   “谢谢。”李栖抱着盒子,没有动作。   徐裴挑眉,“又舍不得下去了?”   李栖回过神,看着徐裴,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徐裴的脸,描摹他脸上的每一个五官。   “我看不懂你,我不明白你。”李栖道:“不明白的都危险。”   徐裴神情微有些变化,他的半张脸隐进黑暗里,声音还是含着笑意,“那我能说什么,只好劝你大胆一点了。”   李栖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心里生气,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很重。   楼道漆黑一片,声控灯亮了一下,很快又灭掉。   李栖站在楼道里等电梯,他回头看了一眼,徐裴也从车上下来了。   夜风里,徐裴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   那一点红光在夜里明明灭灭,李栖看了很久。 第22章   李栖昏睡了一整个周末的下午,晚霞铺满天边的时候,李栖被明嘉玉的电话吵醒。   电话那边,明嘉玉的声音抱歉,“网上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的,不好意思连累你了,希望不会打扰你的正常生活。”   电话挂掉,李栖翻身坐起来,切换软件上网。   热搜上挂着明晃晃的明嘉玉三个字,李栖点进去,发现是一段视频,拍的是那天吃完饭,地下停车场李栖和明嘉玉说话的片段,说李栖是明嘉玉的神秘男伴。   李栖的脸被打了码,但认识李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拍的。   颜言的电话打进来,问李栖:“看到热搜了没有?”   “刚看到。”李栖清了清嗓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这有什么可拍的呢,那天明嘉玉是和我们整组人聚餐,我跟他在车库,就说了几句话,肢体接触都没有的。”   “那个不是重点,”颜言道:“有人扒出了明嘉玉在酒吧工作时候的跳舞视频,记得吗,你还跟他互动过,那可不是普通的肢体接触。”   两个视频一联系,李栖就变成了明嘉玉的神秘男伴。   “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说明嘉玉以前在酒吧工作,私生活混乱,说明嘉玉飞上枝头根本没变凤凰,不被豪门承认,还有好奇你的身份的。”颜言道:“你现在在家里吗,最好不要出门了,娱乐圈追星很疯狂的,我怕误伤了你。”   李栖应下。   打完电话后,李栖又去看了热搜。广场上乱七八糟,针对明嘉玉的,维护明嘉玉的,或者好奇李栖的。李栖暂时还没看到有人扒出来自己是谁,但照这个势头下去,扒出来自己的信息也只是时间问题。   李栖放下手机,走到客厅。   他把阳台的门打开,一瞬间又热又燥的空气扑向李栖。   每年夏天,东城都不好过,持续的高温和罕见的雨水恨不得把人都蒸熟,现在的马路又到了磕下鸡蛋就能吃的程度。   李栖的柠檬树被晒耷拉叶子了,李栖翻出水壶,给自己阳台的花花草草浇水。   夜色渐渐漫上来,小区楼下多了不少散步纳凉的老人和小孩,李栖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出来,到门口拿了外卖。   外卖包装还没打开,李栖就接到了顾成川的电话,“来接我。”   李栖有些惊讶,“你已经回来啦?不是说还要再等几天吗?”   顾成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工作已经完成了,我就提前回来了。”   “好。”李栖换了衣服和鞋,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出门。”   李栖去机场接到顾成川,顾成川的助理已经先走了,他一个人等李栖来接他,一上车就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去你家吗?”李栖问道,顾成川看起来很需要休息。   顾成川睁开眼看李栖,李栖穿着件简单的白T,头发蓬松,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   “刚洗过澡?”顾成川问。   李栖点头。   顾成川收回目光,道:“去你家。”   “好。”李栖启动车子,他尽量把车开得平稳,想让顾成川趁这个时候睡一会儿。   回到家的时候,李栖那份外卖已经凉了。   “要吃点什么吗?”李栖道:“我现在给你点,还是我给你做?”   顾成川环顾着屋子,道:“有什么吃什么,随便弄一点吧。”   “行。”李栖进了厨房,他的厨艺太一般了,顾成川不爱吃。好在冰箱里有很多半成品,随便煮一下就行。   打开燃气灶,李栖想起来还没动的外卖,想着干脆把它也热一热。   他从厨房出来,顾成川不在客厅,卧室里传来细碎的动静,李栖走过去,看见顾成川站在床头,在翻床头抽屉里的套。   “你在干什么?”李栖问他。   顾成川回过头看李栖,目光黑沉沉的,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李栖一下子愣住,“你什么意思?”   顾成川放下手里的东西,点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我想你更应该向我解释,你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段在酒吧的视频,画面昏暗晃动,充满了震动的音乐和人群的尖叫。   画面里,李栖坐在沙发里,黑色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漂亮的一张脸充满了冷淡和无聊的意思。   明嘉玉在人群的呼喊声中径自走向李栖,从视频拍摄者的角度望过去,明嘉玉压着李栖,缠绵地像是交换了一个吻。   顾成川走向李栖,神情几乎是阴沉的,“李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瞒了我多久。”   李栖硬着头皮跟他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和颜言在酒吧喝酒,这是酒吧的节目。他没有碰到我,我也没有碰到他,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   顾成川轻嗤一声,“不久之前,你们还在一起吃饭。”   “是工作上的事,”李栖道:“明嘉玉现在是我们组的甲方,那天是部门聚餐,很多人都在。”   “这么巧。”顾成川显然不信,他看着李栖,带有一种居高临下地审视,“我还以为你换了口味,喜欢这种小年轻。”   李栖眉头皱起,“我跟他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   顾成川瞥了李栖一眼,翻出李栖的手机。   微信里,置顶的是李栖父母和顾成川,最新一条消息是明嘉玉,他说抱歉,网上的事情连累李栖了。   顾成川看向李栖,神情冷冷的,带着讥讽的意思。   那种神情,简直像是甩了李栖一个耳光。   李栖沉下脸,不说话。   顾成川继续翻李栖的手机,在列表很靠下的位置,顾成川看到了徐裴的名字。   李栖和徐裴没怎么聊过天,因此他的微信被压在很下面。可是这两个字,只有这两个字就足够轻而易举地点燃顾成川的怒火。   “徐裴,又是徐裴。”顾成川恨不得把手机捏碎,他一步步逼近李栖,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卧室房门,“为什么加徐裴的微信!为什么加明嘉玉的微信!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你怎么就总让我生气,我跟你说的话你永远不听!”   李栖的脖子被扼得生疼,他的余光瞥见顾成川的脸,那张好看的脸因为徐裴这两个字,几乎扭曲。   李栖觉得自己可能是笑了一下,“徐裴,徐裴,到底是我在意徐裴还是你在意徐裴!”   李栖猛地把顾成川推开,恨恨地看着他,“顾成川,你承认吧,你就是嫉妒徐裴!”   顾成川的下颌倏地收紧,他看着李栖,目光冰冷。   李栖也看着他,目光分毫不让。   顾成川冷冷看了眼李栖,转头去卧室寻找他想要的,李栖出轨的证据。   卧室床尾的斗柜上,有一张装饰画,那是杭迎一送给李栖的素描。   顾成川冷笑着撕掉画,随手扔出窗户。   李栖去阻拦,但是被顾成川重重地推到一边。   顾成川现在几乎是恼羞成怒,那跟明嘉玉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愤怒的,嫉恨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徐裴。   李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蓦地生出一股悲凉。   他不再跟顾成川推搡,只是站在一边,看着顾成川困兽一样在房间里乱转,乱七八糟的东西摔了一地。   “顾成川,我是你赢过徐裴的战利品吗,”李栖看着他的身影,“你说我独一无二,是因为我让你赢过了徐裴,是吗。”   顾成川背对着李栖,身形微顿。   “你有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独立的人吗,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你的朋友对我的嬉笑和不尊重,你真的不知道吗?”   李栖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思前想后字斟句酌不敢吐出来的话,这会儿一字一句全都问了出来。   顾成川回头看李栖,是那种不常见的,讥诮的神态,“李栖,你觉得呢。”   李栖觉得自己几乎呼吸不过来,顾成川却感到快意,他把这视为一种反击,对李栖指出的,他嫉妒徐裴的反击。   “人贵在自知之明,”顾成川笑着道:“李栖,你每次跟我谈公平平等,我都觉得好笑。我能在你的工作上起作用,你能帮我更上一层楼吗?你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那你考虑过我为你放弃了多少东西吗?我有时候实在不懂,你是真的天真,还是故作清高!”   “别再跟我谈什么自尊自重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考我不是不知道,但它们不能引起我的共鸣,我只觉得幼稚可笑,还有厌烦——”   “啪”的一声,李栖扇了顾成川一耳光。   房间里倏地安静了下来,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呼啸的风声撞着玻璃。   顾成川看着李栖,冷笑了两声,推开门离开了。   屋子变得一片狼藉,李栖慢慢蹲下去把碎瓷片捡起来,要站起来时,却好像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能蹲在原地,很久没有别的动作。   他把头埋进手臂里,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答案是不值得。 第23章   徐裴来找李栖的时候,雨刚刚开始落下,下的又大又急,地面很快起了积水,落雨噗噗嗒嗒溅起硕大的水泡。   徐裴撑着伞,来到李栖家楼下。   李栖坐在台阶上喂流浪猫,雨水打在李栖脚边,弄湿了他的裤腿。   流浪猫是黑色的,纯黑,一双绿色的猫眼儿。它刚淋过雨,身上的毛湿漉漉的,显得很乱七八糟。   猫咪紧挨着李栖,吃完猫粮,还眷恋地舔了舔李栖的手。   叫徐裴来说,李栖现在的样子比那只被雨淋过的流浪猫好不了多少。   李栖手边有一副被撕碎的画,徐裴知道那是杭迎一送给李栖的素描,可惜遭受无妄之灾。   徐裴看着李栖,李栖也抬眼看徐裴,他有一双要流泪的眼睛,对徐裴说:“现在你满意了。”   徐裴走上台阶,慢慢合上伞。那只黑色的流浪猫被惊了一下,警惕地望着徐裴。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也容我为自己解释一句,”徐裴道:“视频不是我拍的,也不是我让人发出去的。”   “有什么关系,”李栖道:“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就你们目前岌岌可危的关系,我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吧。”徐裴声音带笑,他蹲在李栖面前,摸他红肿的眼皮,“好狼狈啊。”   李栖用力拍开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看着他。那只黑猫被吓了一跳,三两下蹿进树丛里去了。   “你把小猫都吓着了。”徐裴说。   “你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李栖不知道是在说猫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徐裴简直要笑了,“什么叫好?一时心动压过委屈,你就爱他,一时委屈压过心动,你就犹疑。这就是好?李栖,怪不得你喜欢雷厉风行的人,原来是因为你自己太优柔寡断了。”   “不用你来评价我!”李栖恨恨地看着徐裴,一双眼睛通红,“你少在这里高高在上地指点我,我就是跟顾成川闹崩了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你们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是再混在你们之间自讨苦吃,我就......”   李栖哽咽了一下,眼睫沾上一点泪水。   他的眼睛好看,褶皱深,眼尾一红就带几分艳丽的意思。如果顾成川看到李栖这个样子,他肯定就不舍得走了,至少徐裴不舍得。   于是他只能微微一哂,“李栖,讲讲道理,我什么时候叫你吃过苦?”   雨越下越大,被风挂起的雨水潲在李栖身上,但是被徐裴挡去大半。   “你到底在难过什么?”徐裴道:“难过顾成川不爱你?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李栖心里简直像是倒灌进今晚所有的雨水,他说:“难道顾成川不爱我,你就爱我了吗?他拿我跟你较劲,你未必不是一样的想法。”   “啧。”徐裴想,如果李栖是自己的学生,一定是最笨的那一个。   他伸手抚摸李栖的面颊,李栖不知道在外面坐了多久,脸颊冰凉。   “李栖,我必须告诉你,”徐裴看上去有点生气了,“你也必须认真听着,我没那个闲心跟顾成川较劲,我看着你的时候,就只是看着你。”   李栖被迫抬起头直视着徐裴,开始大颗大颗掉眼泪。   雨势转大又转小,淅淅沥沥一夜没停,到第二天清晨,天空依然阴沉沉的,空气湿润。   李栖被闹钟叫醒,周一早上的七点半,昨天刚闹崩的男朋友,李栖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还不如去死。   卧室外传来动静,李栖下床穿上拖鞋,走出去看。   原本一片狼藉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各种东西回归原位,被打碎了花盆的无处安家的多肉都暂时找到了归属。   门口放垃圾的地方有个包装盒,那是徐裴送给李栖的一套茶具。出于某些情绪,李栖只是看了看,没有用,把它放在了置物架上。   昨天那场风暴过境的时候,它跟着家里的两个茶杯一起粉身碎骨了。   活该。李栖想。   厨房里,徐裴倚着灶台看手机,榨汁机在工作,倒出来两杯橙汁。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栖站在厨房门口。   徐裴关掉手机,“这话说的,昨天我帮你收拾房间,忙到半夜,今天早上还给你准备了早饭。你不感谢我,还要质问我?”   “难道我求你收拾了吗?”李栖没精打采的拉开椅子坐下,他对于昨晚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自己很早就睡了。   徐裴把早饭端出来,是他出去买回来的,芝麻烧饼豆腐脑红糖糖糕糖火烧。   李栖坐在餐桌前,“早饭吃这个?”   “怎么了,”徐裴端着果汁,“我小时候早饭都是这样的。”   那你小时候吃得也太好了。   李栖咬着芝麻烧饼,这些都是他想吃但是需要早起排队的。而对李栖来说,让他早起排队,他宁愿饿死。   徐裴在李栖对面坐下来,把果汁推给他。   窗外下着小雨,潮湿的风从阳台吹进来,静谧的早晨,餐桌上只有吃饭的声音。   李栖忽然发起呆,这曾是他想要的清晨,幻想中的、电影般的场景。   现在出现了,但是伴随着不合时宜的时间,和人物。   “吃完了吗?”徐裴道:“吃完了我送你去上班。”   李栖说:“今天周一,你不用上班吗?”   “我请假了,”徐裴说:“送完你,我要回家补个觉。”   李栖出离愤怒,“你请假了,那你为什么不帮我也请个假!”   徐裴看他一眼,“为了失恋耽误工作可不好。”   李栖不能理解,李栖简直要气死,徐裴好端端的都能请假,自己刚经历过失恋这样的事情却还要继续上班,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   李栖气冲冲地去卧室换衣服,徐裴收了餐盘,冲洗干净晾在架子上。   徐裴把李栖送到公司楼下,问他,“晚上需要来接你吗?”   李栖带着一张冷淡且无精打采的脸关上车门,“最近不想见到你。”   “恕难从命,”徐裴撑着头笑,“我认为这个时候正是我趁虚而入的好时候,我该多露露脸才行。”   李栖面无表情,绝不会为如此低劣的美人计蛊惑。   李栖走进公司,拿出手机上网,网上的事情已经被压下去了,热搜被撤得干干净净。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以为明嘉玉很厉害,黑热搜说撤就撤,其实是因为视频的另一位主人公。   李栖走进办公室,有几个先来的同事凑在一起说话,见李栖来了,纷纷散开。   显然,他们的话题就是李栖。   李栖没理,打开电脑就开始干活。   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做事效率显著提高,整个组因为李栖的高效率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个陀螺似的转起来。   午休时间,李栖去茶水间,听到琳达和同事们的聊天。   他们认为明嘉玉就是李栖的那位神秘男友。   李栖敲了敲茶水间的门,同事们立刻散开,各自找理由溜了。   琳达年龄比李栖大,好歹能跟李栖说上话,被留下来打探具体情况。   李栖给自己冲了杯冰美式,在琳达还在斟酌怎么开口的时候,道:“不是他。”   “哦,不是他呀,”琳达尴尬地笑一笑,“大家也觉得不像,随便猜一猜。”   琳达看出了李栖今天心情不好,她有点想逃离这个氛围,“小明总......”   李栖端着咖啡,“我说了不是他。”   “我是说,”琳达指了指李栖身后,“小明总来了。”   明嘉玉走进茶水间,琳达趁这个时候迅速溜了。   茶水间,没好事,李栖想,以后渴死也不来。   “昨天网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明嘉玉走到李栖面前,诚恳道歉,“事情现在已经压下去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热搜事件主要针对明嘉玉,有些人抓着他以前在酒吧工作的事情大肆宣扬,以此来证明明嘉玉私生活混乱,品行不端。   李栖淡淡的,“如果已经打扰到了呢。”   明嘉玉微微一愣,他感觉到今天李栖的攻击性十足。   “我,”明嘉玉道:“我那个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这出。”   李栖喝了口咖啡,“如果是酒吧那件事,当然不是你的错,我当时不该接你那杯酒,被拍下来、被顾成川看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明嘉玉小心观察李栖的神色,猜测是顾成川因此跟他吵架了,他心里有几分幸灾乐祸,面上还道:“这没什么吧,他要为这个生气,也太小心眼了。”   李栖轻呵一声,“目前我认识的这些男人,看起来没几个不小心眼的。”   明嘉玉摸不准李栖现在的状态,李栖却看向明嘉玉,直截了当地开口,“小明总,你和顾成川的关系我知道,你们之间怎么样的明争暗斗我不关心,我只希望不要干扰到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你们神仙打架,连累我这个小鬼遭殃,太说不过去了。”   明嘉玉还想再说什么,李栖越过他,道:“小明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除此之外,不要有什么别的交集了。”   朋友圈里,徐裴罕见地发了三张图片,是一只黑色的流浪猫,分别在树上,台阶上,和徐裴家里。   杭迎一留言:黑猫,好看。   章从致问:要自己养吗,这猫看起来是成年猫了,会不会有点凶。   徐裴回复说:最近心情不好,很凶。   他怎么把我的猫带走了,李栖想,虽然只是流浪猫,但那也是我喂的流浪猫。   他手划过去点了个赞,想了想,又回来取消了。 第24章   得益于部门上下所有人的高效工作,今天大家没加班,基本到点都走了。   李栖离开公司,打车去离家附近的商场买东西,家里摔碎的茶杯花瓶和装饰品都需要换,还买了一些饮料、蛋糕、水果和熟食。   天气闷热,从小区门口到家里这段路,李栖出了一身的汗。   回到家,他拎着东西进厨房,把吃的放进冰箱里。   打开冰箱,李栖顿了顿,冰箱里一层一层的东西分门别类,绿叶菜、水果、饮料各自待在各自的位置,鸡蛋立在盒子里,一排排跟军训一样。   好诡异啊,李栖一边往里面放东西一边想,这明明是我的家,却充满了别人的痕迹。   李栖拿着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他把冰镇西瓜一切两半,抱着其中一半坐到客厅。   电视上放一部李栖看过的悬疑剧,由于他已经知道了谜底,剧情显得无聊而平淡。   手机响了一声,是徐裴发过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李栖回了个句号。   徐裴又问:“你不怕我还在你公司楼下等你吗?”   李栖咬着勺子,拿起手机,“那你可能是个笨蛋,我嘲笑你。”   徐裴一个满身都是心眼子的人,怎么可能傻等。他要愿意等,除了苦肉计李栖想不出还能是为什么。   “真没良心。”屏幕上出现这四个字,李栖都能想象到,徐裴是怎么样用含着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李栖盯着看了一会儿,退出微信,不理徐裴了。   手机叮叮咚咚响个没完,李栖不耐烦地拿起来,发现来消息的是颜言。   颜言一连发了十来张帅哥照片,一眼看过去,环肥燕瘦,美色逼人。   “好有生命力,好蓬勃的肉体啊。”   颜言发来语音,他那边很吵,音乐声震耳欲聋,不用说李栖也能想象到他现在在什么样的酒池肉林里。   李栖给他回消息,“天刚黑你就搞这种活动。”   颜言又发来一张照片,是个带金丝眼镜穿黑色紧身衬衫的男人,“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李栖点开照片,评价道:“太刻意了,浑身上下都在勾引人,禁欲感不够,收着点就好了。”   颜言道:“要求还挺高的嘛。”   李栖道:“不过我最近不喜欢这样的了,看着就烦。”   “换口味啦?”颜言道:“年上腻了就试试年下,小狼狗多好,又活泼又热情。”   李栖摇头,“年轻人心眼子太浅,一眼就看透了,没意思。”   “那怎么着,挑同龄的?”   “兼具年上的专制和年下的幼稚,我干脆别活了。”   颜言了然,“吵架了。”   李栖吃了太多冰西瓜,胃里有点难受,他蜷起腿,“不叫吵架,叫摊牌。”   “摊得太开不好的,”颜言道:“不是你说的吗,露太多不行,要藏着点才够劲。”   李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咱们说的不是一个事吧。”   颜言没回,过了好一会儿,他发来一条消息。   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颜言欢呼着,“亲爱的,放松点,及时行乐吧。”   “你去快乐你的吧。”李栖站起来,揉着肚子在屋子里走了一会,翻出他新买的花盆,给那两盆多肉换盆。   电视柜上,除了那两盆多肉,还有那幅被撕掉的素描。   徐裴把它们拼好了,压在相框里。可是撕碎的痕迹很明显,尤其纸还被雨打湿了,痕迹斑驳。   它摆在电视柜上,像某种行为艺术,不知道是徐裴真的别出心裁,还是故意膈应李栖。   李栖盘坐在地毯上,注视着眼前的相框。他点开顾成川的微信,发现两个人的聊天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再频繁。   无话可说,居然会演变成无话可说。   李栖拽了个抱枕抵着胃,一种持续的钝痛在他身上蔓延。   明嘉玉的项目进展的很顺利,如果他不是明嘉玉,没有和顾成川的关系,不是故意找上李栖,那他简直是李栖遇见过的最顺心的一个甲方。   合作顺利结束的那天,全组人都松了口气。上午忙完,下午李栖给每个人订了下午茶,大家做点收尾的工作,摸摸鱼,聊聊天。   晚上的聚餐李栖没参加,听说他们吃完饭还要去玩密室逃脱,李栖对这个东西不感冒,只说负责报销,让他们好好玩。   下班离开的时候,李栖碰见了明嘉玉。   明嘉玉穿着白卫衣,灰裤子,带着帽子和口罩,应该是趁着李栖下班的时间来的,给李栖带了杯冰果茶。   李栖这段时间胃一直不舒服,大夏天也不敢喝冰的了。   明嘉玉有些失望,以为李栖这点东西都不肯接受。   “我想,我可能欠你一个道歉。”明嘉玉道:“我承认我找你做这个项目确实别有用心,但是我没有想害你或者利用你的意思。”   他有些不自在,道:“我找你,除了你跟顾总的关系,还因为那天我在酒吧里和你的见面。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是我太冒昧了,对不起。”   李栖这段时间在忙项目,尽力不去想顾成川。项目忙完了,这些事情又都涌到眼前了。   “可能你觉得没所谓,”明嘉玉道:“我跟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不会觉得印象太差。”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有有些期盼地看着李栖,又黑又亮的眼睛眼尾垂着,好不可怜。   李栖抿了抿嘴,“我之前可能心情有点不好,说话太直,你不要在意。小明总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希望小明总以后越来越好。”   明嘉玉有些失望,但还是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栖点点头。   明嘉玉走之后,李栖开车回家,拎着新买的猫粮去楼下喂猫。   猫粮倒出来没一会儿,就有一只橘猫带着另一只橘猫出现。   小区里李栖认识的橘猫只有一只,是公猫,李栖叫他大黄。   另外一只橘猫肚子鼓鼓的,可能是怀孕了。   李栖很稀罕,“大黄,你不是绝育了吗?”   他去扒大黄的腿,被大黄蹬了一下,大黄忙着吃饭,没计较李栖的小小冒犯。   李栖在花坛边坐下,长腿交叠着,抬头透过绿荫看深蓝色的天空。   凉爽的晚风吹来吹去,李栖想起来被徐裴带走的小黑。   小黑其实很漂亮,有宝石一样的绿眼珠,但是小区里的大爷大妈觉得黑猫不吉利,不怎么喜欢小黑。   除了李栖给它们喂吃的,还有就是隔壁栋的小孩儿,见天带着大黄和小黑玩,省下零花钱买吃的喂给它们。   李栖打开手机,朋友圈有小黑的近照,浅色的地砖上,小黑蹲在门口回头看,一双绿眼睛晶莹剔透。   看起来养的还不错,李栖这次给他点了赞,没有取消。   李栖的朋友圈还有郑遂,郑遂发了张在舞池的照片,照片角落里有个人坐在沙发上,如果李栖猜得没错,那应该是顾成川。   李栖看了一会儿, 给顾成川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在李栖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那边接通了。   “李栖?”说话的人是郑遂。背景音乐很热闹,唱歌的男生声音沙哑而迷媚。   李栖垂下眼,大黄吃饱了饭,偎着李栖打起了盹,眼睛眯起来,有点油腻。   “成川在吗?”李栖问。   郑遂看向顾成川,顾成川倚靠着沙发,神情冷淡,五光十色的灯光从他脸上闪过,但是不能给他染上任何一种情绪。   “是李栖。”郑遂道。   顾成川知道是李栖,他仍然没有开口。   李栖应该吃点苦头,应该尝尝真正弯下腰去求人的滋味,这样他就不回再抱有天真幼稚的想法。   同时,这也是对他刺伤顾成川尊严的一点惩罚。   郑遂只好对李栖道:“顾哥不在。”   李栖挂掉电话,手机在手里转了个圈。   人不会原谅伤害自己自尊的人,就像李栖不会原谅顾成川,顾成川也不会原谅李栖。   这样也好,李栖想,省得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天顾成川在争吵中说出的话,像是炮弹在心里轰炸,过去后留下一片残骸,李栖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两年多的感情走到这一步,多难堪呐。   橘猫感受到李栖的心情,凑上来舔舔李栖的手指。   李栖勾了勾它的下巴,打开手机,在删除顾成川联系方式的选项上,悬着指尖。   李栖对顾成川,说不上来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他现在想起暴雨别墅里的那个人,总觉得只剩下一个影子,其他的都模糊了。   所有的聊天内容随着李栖的选择全部被清空,他想起徐裴曾经说过的话,你想要的爱情,和顾成川无关。   徐裴,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李栖想,这样我就可以只有一点点难过。   --------------------   本文预计5.19日入V,周六不更新,周日双更,感谢支持! 第25章   李栖给徐裴的朋友圈点赞,像是李栖某种情绪的转变,很快就被杭迎一发现了。   杭迎一站在楼梯上问徐裴,“李栖给你的朋友圈点赞。”   徐裴拿着平板看文献,“怎么了?”   杭迎一紧盯着徐裴看,“你们俩是不是好上了。”   徐裴笑了一下,“你可以问问他。”   “怎么可能,”章从致道:“我听说是顾成川和李栖吵架了,因为上次那个视频。”   章从致和顾成川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朋友圈的重叠率很高,他听说今晚顾成川去了夜色,明显是疏散心情去的。   杭迎一看了眼徐裴,忍不住道:“那边只是在吵架,你这边就觉得你俩已经好上了?”   徐裴失笑,“所以我让你去问问他啊。”   杭迎一半信半疑,他给李栖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李栖应该在外面,杭迎一听见了风声。   “怎么了,忽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李栖坐在花坛边,脚上卧着一只猫咪。   杭迎一看看徐裴,徐裴还在看平板,不知道有没有分心听他们的谈话。   “听说你失恋了?”杭迎一道。   李栖分了一半猫粮给不敢冒头的两只胆小白猫,“听谁说的。”   杭迎一顿了顿,“徐裴。”   李栖道:“是啊,失恋了。”   杭迎一精神一振,“那我陪你喝酒啊。”   李栖问:“你想干嘛。”   杭迎一实话实说,“我想看你失恋的样子。”   李栖笑了,“我是你的小白鼠吗?”   杭迎一看向章从致,章从致跟他说了什么,杭迎一有样学样,“失恋就应该多出来走走,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最忌讳一个人在心里七想八想。”   李栖问道:“徐裴去吗?”   他竟然主动问起徐裴了,杭迎一看向徐裴,“徐裴、徐裴,应该要去吧。”   李栖没说什么,道:“今天没空了,你换别的时间吧。”   “行。”杭迎一一口应下,“我回头挑好地方发给你。”   电话挂断,杭迎一还没说话,徐裴合上平板站起来,上楼去了。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男生正眉头紧皱的看着电脑,临到跟前了还在修修改改。两个女生坐在一起,对着各自的屏幕核对实验数据。   这是组会开始前的十分钟。   徐裴他们组除了本科生一共四个人,一个在国外,三个在本校。男生是博士生,姓杨,两个女生都是研究生,其中扎丸子头的那个是小师妹叫方湘,新学期开始就研二。   徐裴他们组这次的组会不讲文献,各自汇报一下试验进度,上一阶段实验遇见问题就提出问题,再罗列一下下个阶段的实验计划,基本一个人半个多小时就能结束。   方湘还没开始正式做实验,实验方案改了一版又一版。   “我觉得导儿最近心情不错,”方湘道:“我昨天给他第六版实验方案,他居然夸我有进步。”   师姐眼也不抬,“我还以为过了呢。”   方湘敲着电脑,“他说,按照我现在的领悟能力,再改个三四遍就能过了。”   方湘心态好,研究生才读了一年,每天乐乐呵呵的。看她们的博士师兄,苦大仇深的一张脸,好像吃黄连长大的人,浑身散发着苦味。   徐裴走进来,走到最前面坐下,电脑放在桌上,一支笔点了点男生,“开始吧。”   男生抱着电脑走上去,PPT投映出来,开始讲。   组会一开开两个多小时,徐裴今天心情真的不错,方湘和师姐并没有被阴阳怪气得体无完肤。   方湘把她最新版的实验方案讲完,去看徐裴,徐裴正放下手机,竟然笑着。   “你的实验方案我晚点改完了发给你,差不多可以定下来了。”徐裴道。   他拍了拍手,“剩下的时间离开学还有两周,安排好各自的实验,跟我汇报清楚去向,这两周就是你们的假期了。”   方湘和师姐对视一眼,小声地在心里欢呼。   徐裴收拾东西离开会议室,回家换了衣服,去赴杭迎一组的局。   杭迎一选的地方在江边露天餐厅,露台上可以俯瞰对岸的高楼大厦和跨江大桥,江面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过江的船在夜里显得很渺小。   餐桌靠着玻璃,四把软沙发椅子,旁边有一张台球桌,楼梯上来的位置是水吧。   李栖是最后一个到的,杭迎一、章从致和徐裴三双眼睛看着他,简直像是鸿门宴。   他在徐裴对面的位置坐下来,道:“看我干什么?”   杭迎一道:“看你有没有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大概是没有。”李栖道:“我今晚主要是为了吃饭来的。”   他今天下午做大扫除,把所有顾成川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收了满满两大箱子,暂时放在书房里。   运动量达标,胃口就好,一顿饭下来,只听章从致谈些生意场上的事情。   见到杭迎一,李栖就想起来那幅被撕掉的画,他很抱歉,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你之前送我那幅素描,不小心被我弄坏了。”   李栖没说是顾成川撕掉的,他不是在替顾成川掩饰,更多地是为自己的面子着想。   徐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笑,李栖心想。   “没关系,”杭迎一道:“只是用来练手的素描而已。”   章从致去拿了几瓶酒,“喝点什么?”   李栖看着徐裴,“威士忌加浅焙咖啡。”   章从致惊呼,“李栖,你要喝这个?失恋带给你的打击也太大了吧!”   李栖说就要喝这个。   徐裴任劳任怨站起来,去给李栖调酒。   章从致叫李栖活动活动,去打桌球。   杭迎一不玩这类运动,就站在一边看。   “你不知道吧,李栖桌球玩得可好了。”章从致把杆递给李栖。   李栖拿着杆,一个白球放在球桌上,一杆过去把球打散,有几个球进洞,成绩还不错。   徐裴端着酒过来,递给李栖。   瓷白的杯子上,两个人手指交叠一瞬。   心脏不长在指尖,因此两个人面色都是从容的。   章从致说,“徐裴,你也来玩。”   徐裴会玩桌球,他的手,修长、漂亮、有力,很适合这项运动,游刃有余,气定神闲。   杭迎一咂舌,装什么。   他一转头,李栖捧着特调,看得入神。   他凑到李栖身边,“徐裴的特调好喝吗?”   李栖道:“难喝,味道诡异。”   “那你为什么要喝?”杭迎一笑着问,“你是不是生徐裴的气啊。”   这可太没道理了,李栖想,我失恋了,生他什么气。   “有一点,”李栖回答:“桌球玩得那么厉害,把我的风头都抢光了。”   杭迎一只是笑,站在一边看他们三个玩桌球。   桌球打了很久,李栖总是赢不了。   章从致站在杭迎一身边嘀咕,“徐裴怎么这样,他不是对李栖有意思吗,也不知道让着人家点。”   “他要是让了,李栖可能会更生气。”   徐裴倚靠着餐桌,端着杯清淡的莫吉托。   李栖背对着他,塌下腰击球,白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卷起一些,露出一截腰线。   这一球没有中,李栖放下杆,“歇一会儿吧。”   杭迎一过去接了李栖的杆,章从致给他讲解规则,问他要不要试试。   李栖喝掉味道古怪的特调,走到围栏边。   夜风把他的头发吹乱,吹得他心情放松,他看着远处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眼睛眯着,懒洋洋的。   齿轮摩擦发出细微的一点声响,徐裴点了一支烟,站在李栖身后不远处。   “怎么不继续玩了?”   李栖哼笑,“因为你的目光太没礼貌了。”   徐裴咬着烟蒂笑起来,李栖问他要烟,“给我来一支。”   徐裴递给他一支烟,打开打火机,递到他的面前。   淡蓝色的火焰在风里摇来摇去,烟丝被点燃,烟气倏地被卷进风里。   李栖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去,大半支烟夹在他两指之间,他轻轻掸了掸,烟灰散掉了。   徐裴看着烟气迷离中他的侧脸,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的朋友颜言,你跟他共同抽过一支烟。”   李栖不知道徐裴怎么知道的,他回头看徐裴,微微挑着眉,“是啊,怎么了,你还不是我男朋友,就开始吃醋了?”   这话耳熟,很久之前徐裴以差不多的句式反问过李栖,叫他很生气。   “不敢、不敢。”徐裴笑着说:“我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好吃醋。”   他说着名不正言不顺,更像是问李栖要一个名正言顺。   李栖没说话,烟圈吐出来,很挑衅的样子。   徐裴看着他,目光忽然变得很深沉,他伸手掐掉李栖的烟,身影将他整个人笼罩。   那天夜里错过的吻在此刻实现了,夹杂着烟味、甜味,一次性让徐裴尝了个痛快。   李栖猛地推开他,却上前一步抓着徐裴的胳膊,徐裴扬起手,没有让他碰到。   “还给我!”   李栖的脸有些红,多半是因为愤怒。   徐裴把李栖的戒指拿在手里,笑着说:“你都跟我接吻了,还带着别人给的戒指,不合适吧。” 第26章   夜风把舒缓的音乐吹得歪七扭八,如同人的心情,起起伏伏没有定处。   徐裴打量那枚戒指,简洁大方的男戒,镶嵌着一枚菱形的钻石。   李栖多虚伪,他说失恋两个字的时候那么坦然,这样一枚戒指却始终没有摘下来。   李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格外明亮,他害怕被杭迎一和章从致看到这里的争执,因此压低了声音,几乎咬牙切齿道:“还给我。”   “你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徐裴道:“总不能用来睹物思人吧。”   徐裴摇摇头,很不赞成,“要断就应该断干净,藕断丝连算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栖道:“不要你管。”   “怎么跟我没关系,”徐裴指尖勾了勾李栖的下巴,“你刚刚亲了我,但是还跟前男友藕断丝连,弄得好像我是你们的第三者一样。为我自己的名声着想,你说我该不该管啊。”   李栖盯着他,“你现在承认你是第三者了。”   “你现在承认你跟他藕断丝连了。”   徐裴挑眉,手臂伸出露台,对李栖道:“我可以还给你,只要你承认你舍不得。”   “你是舍不得吗,李栖,你舍不得顾成川,那你干嘛要分手?去求他吧,求他跟你和好如初,答应他以后都不会惹他不高兴。向他保证你永远听他的话。——你现在都舍不得,以后不是会更后悔?”   徐裴盯着他,几乎是在逼问他,“李栖,你是舍不得吗?”   李栖不说话,恨恨地看着徐裴,眼睛都红了。   徐裴一点也不肯心软,他松手的那一瞬,李栖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觉得心脏都痉挛了一下。   一枚小小的指环在夜色里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落进水中连个浪花也不见,李栖眨了下眼,一滴眼泪掉下来。   徐裴凝望他许久,神色不再咄咄逼人。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徐裴拉起李栖的手,把那枚指环塞进他紧握成拳的手里。   李栖愣住,徐裴勾起他的下巴,低头轻轻吻在他的嘴边,语气轻柔又怅然,“明明心里还想着你的男朋友呢,就来招惹我了。”   这一天之后,李栖再也没带上那枚指环。   摘下来的戒指怎么可能再带上去,他把那枚戒指放在手心滚来滚去,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徐裴注视着他的一双眼。   李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给颜言打电话。   颜言的作息根据瞿光的工作来安排,这会儿虽然是晚上,但是颜言刚开工。   瞿光身边围着几个化妆师化妆,颜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怎么啦宝贝,又出什么事情啦。”   瞿光看过来,颜言脚蹬了一下地,椅子滑到另一边。   李栖道:“你今天很开心嘛。”   “嗯哼,”颜言道:“发奖金啦。”   “恭喜恭喜,”李栖道:“有个事情请教你。”   “说。”颜言语气轻快。   李栖道:“我可能做了一件有点伤人的事情,其实那也不能算我的错,只是那个情境下的下意识反应。”   “我懂,”颜言撕了一包薯片,“作为你兄弟,不管对不对我都站你。”   “我确实也没有不对,”李栖强调,“问题是,我该怎么样在不道歉、不低声下气、不做小伏低的情况下把这件事圆过去呢。”   “装聋作哑?”颜言摇摇头,“依据我的经验,这样容易让人抓着你的小辫子,没完没了地翻旧账。再说了,你就是道个歉能怎么样呢。”   “不行的,”李栖道:“他很得寸进尺的,我今天道歉,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有这么严重?”颜言道:“顾成川气性也太大了吧。”   李栖顿了顿,“不是顾成川,是徐裴。”   颜言顿时一言难尽,“他妈的,你又给我做假账。”   他把薯片袋子揉成一团,“徐裴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   他这个态度,李栖哪敢跟他细谈,“没事,我跟徐裴能有什么事。”   他含含糊糊说了几句,把电话挂掉。颜言发六十秒语音条骂他,李栖没去听。   朋友圈有小红点,李栖点开看,是徐裴新发的视频。   视频主角是那只猫,猫咪被徐裴带去绝育了,刚从外面回来,蔫蔫地躺在徐裴怀里。   徐裴的手护着小猫的头,手指虚虚地拢着毛绒绒的毛,手背上青筋明显。   李栖看的揪心,他给徐裴发消息,“你给小黑绝育了?”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你取名字的水平我实在不敢苟同。”   李栖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翻了个身,咬着手指关节,慢吞吞地打字,“做完绝育后小猫状态怎么样?”   “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李栖盯着手机屏幕,是和好的信号,是递出来的台阶,还是另一种捉弄我的方式。   “去哪里看,”李栖谨慎道:“你给我拍视频不就好了。”   “不如直接来我家里看。”   李栖没回消息。   过了一会儿,徐裴说:“不来就算了。”   “......”李栖回道:“没说不来。”   李栖在一个午后上门,敲门之后没多久,门就开了。   开门声响起的瞬间,在李栖的想象里,一些龙潭虎穴或异世界的开端就要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门打开,徐裴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口迎接李栖,一只手插着兜,松弛又懒散。   李栖换了拖鞋走进去。   徐裴是一个人住,近二百平的房子,干净整洁,色调统一。   客厅很宽阔,电动窗帘拉开之后出现一个大阳台,从阳台看出去可以直接看到徐裴的学校。   李栖站在阳台上,心里默默嫉妒。   徐裴带李栖去看猫咪,小猫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昂贵房子里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屋子,方向朝南,里面有猫别墅,猫爬架,还有一个景观猫沙滩。   李栖一眼没发现猫,只在心里想,小黑,你也算是一步登天成为猫上猫了,不仅有吃有喝,跟着徐裴,还能混个富三代当当。   啧,苟富贵,勿相忘吧。   “喜喜。”徐裴忽然开口。   李栖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徐裴越过李栖,去看猫窝里无精打采的小猫,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叫道:“喜喜。”   李栖这才看见黑色的猫窝里睡着一只黑猫,脖子上带着伊丽莎白圈。   有个金属铭牌贴在它的猫窝下面,上面刻着它的新名字,叫喜喜。   李栖看徐裴,“你故意的吧。”   徐裴笑着道:“黑猫见喜,你想到哪里去了?”   李栖哼了一声,并不信他的解释。   这才不到一个月,小黑就不熟悉李栖了,在李栖手边闻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是谁。   他也不认生,蹭着李栖的手指,哼哼唧唧表示委屈。   李栖心疼得不得了,一直在说受苦了。   徐裴倚着柜子,没打扰他们俩互诉衷情,只是问道:“你这么喜欢猫,为什么没有养一只。”   李栖摸小黑的手微微顿了顿,“养猫,养猫是件很慎重的事,不是说养就养的。”   “养了猫,就要管它吃喝拉撒。我忙起来的时候自己都顾不上,怎么管它?就算有喂食器,有饮水机,但是猫咪需要陪伴,它一只猫待在家,像待在一个大笼子里,还不如放它去外面玩。”   “如果说猫咪的吃喝拉撒都是小事,那安全和健康就很重要了吧。”李栖道:“要给它打疫苗,做绝育——像现在这样,看着多心疼呢。”   “而且猫咪掉毛严重,一到春天到处都是猫毛,它还容易自己吃掉,吐不出来还要上医院。我养了很多花草,猫咪吃了可能会中毒,这些都是问题。”他罗列了一大堆原因,摆出养猫的好处和坏处,纠结又纠结。   “只要喜欢就好了,哪用犹豫这么久。”徐裴走过来,把喜喜抱起来,拆了根猫条喂它,“遇见问题就去解决问题,而不是说服自己不喜欢。”   李栖总为自己设下许许多多的限制,这不是第一次。   “生活越过越觉得没意思,喜欢、想要、这样的情绪越来越难得,”徐裴摸着喜喜,看向李栖,“所以喜欢就上,想要就去得到。”   他说的轻描淡写,神态里却充满了志在必得和理所应当。   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得只要我想要,我就能得到。李栖避开他的目光,说:“你比我任性多了。”   徐裴摇摇头,“我在你身上可看不到一点任性。”   他只能看到被装进套子里的,不自在的李栖。如果李栖真像他说的那样任性,徐裴还挺拭目以待的。   喜喜吃完猫条,从徐裴怀里跳下来,走到李栖脚边舔爪子   李栖立刻接受猫主子的恩宠,伸手给它梳毛。   徐裴忽然问,“你今天没带戒指。”   明知故问,李栖道:“摘都摘了,还怎么继续戴着。”   他伸手摸喜喜,喜喜舔完爪子顺势舔他的手指,李栖白净的手腕上挂着根红绳,被他之前的动作硌出一条印子。   “我想问你很久了,”徐裴道:“手上的红绳有什么说法吗?”   李栖看了眼手腕,道:“之前去爬山的时候买的,十五块钱一根。”   其实是山顶十五块钱一根,在山脚下只要两块钱。李栖气不过,所以一直戴着。   “我还以为是顾成川给的。”徐裴道。   李栖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顾成川给的怎样?”   “要是顾成川给的,”徐裴的目光在李栖身上转了一圈,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的衣服给扒了。   “那我联想的东西可就多了。”   --------------------   感谢阅读!感谢支持! 第27章   猫咪在李栖手中腻歪了一会儿,因为始终没等到李栖给他拆猫条,就翻了个身跑出去了。   徐裴去找猫,李栖慢他一步,心里为他刚才说的话恼怒。   隔壁是徐裴的卧室,卧室光线微暗,落地窗前拉着窗帘,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布变得柔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氛气味,那味道很特别,夹杂着焚香的苦和檀木的甜,有点呛,又有点勾人。   李栖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这是徐裴的卧室,所有有关徐裴的一切都可以从这里了解到。   书桌上留着徐裴在看的书,墙壁上的画透露着徐裴的审美,房间布局充满了徐裴的生活习惯,卧室中间的那张铺着深色真丝床品的大床,徐裴在那上面睡觉,布料接触他的身体,沾染着他的气息。   那种有点呛,有点勾人的味道忽然向李栖涌来,缠绕着他的手脚,沿着小腿,爬上后腰。   他好像被这种气味抓住了,由此引发的联想无穷无尽。   徐裴叫他,他没应,只是低着头,心里涌起一些少年青春期里,类似害羞的情绪。   真不公平,李栖想,徐裴在自己家来去自如,自己在他家里,就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徐裴抓住猫,小猫嘴里叼着一只纸船,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徐裴去看李栖的时候,他还站在卧室门口,没有进来。   李栖看着这间卧室,看着卧室里的徐裴,谨慎地像是看着潘多拉的盒子,好像他踏进来一步,魔盒打开,天翻地覆。   徐裴觉得好笑,李栖有和小猫一样的好奇心,只可惜缺了点行动力。   他抱着猫,走到李栖面前,用小猫的尾巴扫了扫李栖的脸。   “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李栖横了他一眼,没回答。   小猫从徐裴挣扎着要出去,徐裴放它离开,手中把那只给小猫咬得皱皱巴巴纸船复原。   “我才告诉过你,”徐裴忽然开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栖微微发愣,“我没什么想做的。”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徐裴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李栖。   李栖被他闹得心烦,心里说你干嘛总邀请人进你的卧室,好没男德。   徐裴始终在等李栖的回答,李栖心里有一些东西缠绕,出于叛逆心理,他就是不开口。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李栖从这个场景中被解救出来,他松了口气。   徐裴失笑,把整理好的纸船递给他。   他越过李栖去开门,带起丝丝缕缕有如实质的气味。   李栖在他身后挥了几下,企图把那种气味打散。   徐裴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开门看见徐裴,还很惊讶的样子。   “大哥,”徐凌云没想到徐裴在家,她卡了一下,说:“我手机丢了,等朋友来接我。我记得你的房子好像在这儿附近,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徐裴看了徐凌云两眼,让她进来。   徐凌云走进客厅,看见客厅里的年轻男人,有一点惊讶。   她看了眼身边的徐裴,乖乖自我介绍,“我叫徐凌云,徐裴的妹妹。”   李栖从没听过徐裴有个年纪这么小的妹妹。   “李栖,”他微微点头,“你好。”   小姑娘很有礼貌,跟李栖打了招呼,又问徐裴能不能用卫生间。   徐裴点了头,徐凌云才把书包放下,走进卫生间。   李栖问他,“这是你亲妹妹?”   “我继母的女儿。”徐裴掏出手机给管家打电话,“徐凌云在我这儿,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在国内吧。”   管家告诉徐裴,这个暑假,徐凌云本来应该在国外上夏令营,但是她偷偷跑了回来,跟几个朋友到处疯玩了一个多月。   “夫人很生气,如果小姐这个时候回家,可能要挨打。”管家说:“老太太去扬州探亲了,所以我想,她暂时只能到你那里避一避。”   徐裴看了眼时间,“晚饭前把她接走吧。”   “好的少爷。”   徐凌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徐裴掀了老底,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有什么东西从她脚边蹭过去。   徐凌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一只黑猫。   小猫比她受到的惊吓还大,飞快往徐裴身边窜。   “是猫咪啊。”徐凌云有些惊喜,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哥,你还养猫了?”   徐凌云对徐裴不熟悉,两个人的交集不多。   徐裴在徐凌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等徐凌云记事了之后,徐裴每次回家,都伴随着跟徐父的争吵,那时候徐凌云甚至没有哥哥这个概念。   等到徐凌云懂事了,徐裴也沉稳了一些,很少再跟徐父爆发激烈的冲突,两个人也能谈论一些事情,只是相处仍然称不上愉快。   因此在那个家里,徐裴似乎有比肩徐父的威严。徐凌云可以在徐父面前撒娇,但在徐裴面前,只有老实听安排的份儿。   这样一个人,竟然还会养猫。   徐凌云问:“猫咪叫什么名字啊。”   “喜喜,”徐裴说:“欢喜的喜。”   他站起来给他们弄喝的,徐凌云把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年轻男人身上。   李栖,徐凌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交叠着双腿靠着沙发扶手坐着,有一种成年男人的清隽和从容。   他跟徐裴什么关系?徐凌云有点好奇。   徐裴拿着喝的回来,他给了徐凌云一瓶酸奶,给了李栖一杯手打的柠檬薄荷茶。   徐凌云不喜欢喝酸奶,拧开喝了一口算给徐裴面子。   她明白到底哪里奇怪了,徐裴在李栖面前很不一样,那种对自己的冷漠和不在意都被很好的收敛了,他在扮演一个兄长的角色——和妹妹不亲近的兄长也是兄长。   喝完柠檬茶,李栖就要走。   徐裴似乎不是很想让他走,徐凌云在旁边说,“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你们不用管我,我可以去书房待着。”   “没有,我跟徐裴本来也没什么事。”李栖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怎么样,在徐凌云面前解释了一句。   “时间不早了,”李栖看向徐裴,“我真的要走了。”   徐裴起身,“我送你。”   徐裴送李栖到楼下,下午的天气还是很闷热,燥得人受不了。   “你回去吧,我也走了。”李栖冲徐裴摆摆手,转身往外走。   “喜喜。”身后传来徐裴的声音,李栖以为是小猫跟下来了。   他回头,徐裴笑着看他,“栖栖,下次见。”   从徐裴家里回来之后,李栖的心变得和东城的夏天一样燥。   挑了一个有空闲的周末,他把之前收拾出来的顾成川的东西寄回给了他。   那枚戒指,它从李栖的手上摘下来,依然很明亮。   如果没有徐裴,李栖可能会把这枚戒指留的真的不能再留的那一天。   他过于尖锐的诘问让李栖不能再犹豫不决。某种程度上来说,徐裴确实是个好老师,一针见血,干脆利落。   李栖把戒指放回丝绒盒子里,跟那些东西一块寄回去了。   寄走顾成川的东西之后,李栖出门去附近的商场,走进专柜挑选香水。   导购问李栖想要什么样的香水。   李栖不太懂香水,他凭借记忆描述出那种味道,甜、苦、呛、后调悠长。   他说完这些形容词,心里还觉得不够,这些词语不能很好地形容出那种味道,无法描述那种让李栖迷恋的奇特感觉。   好在导购是优秀的,她根据李栖的描述做出了推荐,挑选了好几种香水给李栖闻。   李栖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专柜里混了过去,他找到了最接近那种味道的香水。   导购说这款香水包含着檀木、胡椒、雪松和薄荷,李栖最开始闻的时候确信这是徐裴家里的味道,可他再次尝试,却又觉得差了点东西。   “不一样,”李栖道:“跟我在他那里闻的不一样。”   味道是那个味道,可是李栖闻不出来让他着迷的那种东西了。   导购只好搬出些通用说辞,说香水这种东西千人千味,同一种香水喷在不同人的身上也会有不同的味道。   所以差别就是徐裴身上的味道吗?   李栖心里有一块地方在慢慢坍塌。   我完蛋了。他想。   可他心里没觉得害怕或者无措,反倒有点原来如此的意思。   导购问:“这款香水需要给您包起来吗?”   李栖想了想,买下了这瓶香水,把它寄给徐裴。   在导购拿来的贺卡上,李栖握着笔,犹豫了很久。   他最终什么也没写,把空贺卡放了进去。   徐裴不是聪明吗,自己去猜吧。   他要猜到了,李栖想,我就认输。 第28章   李栖今天加班到很晚,地下车库基本已经没有人了,走路声带着回响,里冷白的光照射着墙壁。   他走到自己的车子边,一声急促尖锐的喇叭声让他停住脚。   李栖看过去,顾成川坐在驾驶座上,冷冷地看着他。   李栖捏着车钥匙,顾成川打开副驾的门,“上来。”   李栖摇摇头,“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顾成川从储物箱拿出一个丝绒盒子,盒子打开,露出那枚戒指,“这是什么意思。”   李栖看了戒指一眼,道:“还不够明显吗,分手的意思。”   “分手?”顾成川冷嗤一声,“我同意了吗?”   “分手需要你的同意吗?”李栖已经感受到顾成川的来者不善,“我给你打过电话,不止一次,我也给你发过消息,但是你没有回过。如果这不是分手的意思,那么你是等着我当面向你低头认错吗?”   李栖看着顾成川,“你的尊严是尊严,我的尊严就不值一提吗?”   顾成川摇摇头,“但你不该轻易把戒指还回来。”   “我都要分手了,留这枚戒指有什么意思。”   顾成川定定看着李栖,“你认真的?”   那一瞬间,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从李栖心里涌出来,“我说的什么你都不在意是吗,连我说分手你也只是以为我在赌气!顾成川,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一只你喜欢的,而不必深究情绪的宠物吗?”   顾成川看着他,“我只说了一句话。”   “值不值得也是一句话,一句话就足够伤人了!”李栖几乎是失态地喊出这句话。   顾成川还是那样,冷冷地,平静地注视着他,他坐在车里,隔着车门,看着李栖的愤怒。   李栖曾经无比迷恋顾成川的冷静自持,可是这种目光落在李栖身上,那让李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顾成川,你是不是永远不能理解我,”李栖问他,“我每次的如鲠在喉,你是不是都理解不了。”   顾成川微微抬了抬下巴,甚至,他现在也不理解李栖的愤怒。   李栖面上的血色都退了个干净,他捏着手心,转过身不看顾成川。   结局不体面他认了,但李栖不能容忍顾成川让这两年的感情变成一个笑话。   “我们分手吧,”李栖背对着顾成川,“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告诉你,我们结束了。”   顾成川神色冷硬,他看着李栖的背影,“李栖,你别后悔。”   李栖没有回答,坐上自己的车离开了。   周五的慈善晚会,到场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是成双成对,带着各自的男伴女伴。   章从致带着他的助理充当女伴,杭迎一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没来,徐裴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觉得失礼,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顾成川也没带男伴,一对国外财团背景的亚裔姐弟在跟他聊天。   姐弟中的弟弟,年纪不大,穿一身白西装,看人的时候眉毛是扬起来的,很有些小王子的姿态。   他的脾气也是如此,不喜欢的人一句话也不肯对说,人家恭恭敬敬递来酒,他是看也不会看一下的。   好像在这样的人身上,任性和骄矜也不是缺点,是更符合小王子身份的象征。   而李栖,他有什么资格保持骄矜和清高呢。   姐姐穿着一件香槟金色的长裙,是长袖善舞的那个,他听说过顾成川的事情,用不太顺畅的中文问,顾成川的未婚夫怎么不在。   顾成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想起李栖背对着他离开的身影,白衬衫包裹着单薄的肩背,他那时候身形有一瞬间的萧瑟,但很快挺直身板,不肯露出一点颓势。   那种模样是好看的,可是顾成川在看着的时候,心里更多地觉得李栖可恶。   郑遂站在顾成川身边,见顾成川很久没说话,便开口打圆场道:“那个人啊,顾总已经跟他分开了。他们那些人你们也知道,跨进新的阶层,都是贪心不足,一旦得到一点甜头,很快就原形毕露了。”   姐姐点点头,她把顾成川长久沉默的样子当做被欺骗后的不快,对自己的弟弟道:“你也要小心,不要总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   弟弟看着顾成川,纡尊降贵般递给他一杯酒,“肯为爱情受伤的人总是值得尊重的。”   顾成川接过他的酒,与他碰了一下。   另一个方向,徐裴放下酒杯,要先离开。   章从致道:“这才刚开始,你就要走了。”   顾成川看过来,徐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道:“今晚有约会。”   周围有人起哄,自从回国后,徐裴身边几乎没有人,他本人不喜欢纵情声色的场合,连个露水情缘都没有。   徐裴只是笑,不回答。   顾成川眼睑有一瞬间的痉挛,他问,“跟谁约会,我认识吗?”   徐裴没回答,只是笑着道:“还不算约会,要表白成功了才算。”   他路过顾成川身边,拍了拍顾成川的肩膀,“如果我表白成功了,会把好消息分享给你们的。”   徐裴离开了慈善晚宴,他回到家,洗了澡,拿出一套全新的手工定制西装。   李栖喜欢他穿西装,一些特别的癖好,优雅、禁欲、冷静,与其说他迷恋这样的人,不如说他只喜欢这些人身上的某种特质。   徐裴把钻石袖扣扣好,拿起李栖寄给他的那瓶香水。   香水是开卷考,对徐裴没什么难度,他走之前用手指勾了勾小猫的下巴,小猫翻了个身,绿莹莹的眼睛看着他。   今夜有月无风,是个好天气。   徐裴敲响李栖的家门,门打开,李栖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出现在门口。   他看到徐裴,眼里迸发出惊艳,那让他的神态也鲜活起来,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徐裴身上的味道飘向李栖,李栖靠着门,鼻翼翕动,小猫儿一样轻轻嗅了嗅。   他很喜欢这种味道,但不想透露那点馋,因此很快收回目光,很有自矜的意思。   徐裴含笑问道:“不请我进去吗?”   李栖歪了歪头,徐裴今晚真好看,可是意图太明显。   房间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李栖身上,让他裸露着的皮肤蒙上一层白玉的质感。   摸上去,也应该是温润的。   李栖让开一步,徐裴走进来了,那种有点呛、有点勾人的味道开始肆无忌惮地侵占李栖的领地。   李栖跟在他身后,小心地吸了两口,眯起眼睛,神态迷醉。   徐裴在沙发上坐下来,李栖给他端来一杯茶水,这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好像他真的是上门做客来的。   李栖没察觉,徐裴的目光往下,落在李栖的脚上。   李栖在家里不喜欢穿拖鞋,总是光脚站在地毯上。   他哪里都是好看的,从足尖的形状到脚踝的弧度,手上的红绳如果挂在脚踝上,也是不错的风光。   徐裴几乎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想起第一次亲吻李栖的时候,那时李栖忙着生气和难过,没注意徐裴接连亲了他两次。   机会总是不常有,徐裴不免失望。   李栖放下茶水,站直身体,带起一阵小小的气流。徐裴将他拽回来,他扶着茶几,跌坐在地毯上。   “干什么?”李栖有些恼。   徐裴只是看着他,他惯常的温和笑意不见了,注视着李栖的眼睛格外幽深。西装革履的人带一种强烈的侵略意味,那种李栖迷恋的味道,更加呛人了。   李栖开始不安,可见他对徐裴这类人的喜欢实在是叶公好龙,渴望被牵引被掌控,又厌恶被牵引被掌控。   于是徐裴只好以别的引诱他。   “李栖,”他轻声说,“你知道我在爱着你吗?”   他其实现在更想上他,可是语言总需要修饰,于是话说出口,变成了爱。   李栖的眼中蒙上一层爱恋的雾,他自己没察觉,用那种婉转多情的目光看徐裴。   一句话,叫他情动成这个样子。   徐裴有些不满,他忽然意识到,李栖不是以爱为生的人,他对于爱情的向往是一种假象,徐裴和顾成川都是他生活中的添头。   “那么,”徐裴还是要他的回答,“你是爱着我的吗?”   李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望着他,你不能逼他,再怎么逼他他也不会承认的。   徐裴牵着李栖的手,将李栖抱进怀里,他细细白白的两条腿跨坐在徐裴身上,手臂环着徐裴的脖颈。   那种模糊的多情的目光可以被认定是肯定的回答吗。   并不,徐裴心里十分清醒,只是方便李栖来日推翻这一晚。   可是徐裴还是低下头,亲吻了李栖的眼睛。   李栖如愿以偿,被他想要的、迷恋的味道围绕。   接下来,是他付出回报的时候了。   慈善晚宴上,顾成川心不在焉,他提前离席,司机问他去哪里。   顾成川看着浓稠的夜色,让司机把他送去了李栖家楼下   李栖家楼下停着一辆车,顾成川很不喜欢那辆车,车上有他一直看不顺眼的一串丑东西。   徐裴在楼上停留了很久,天边微有亮光的时候,徐裴从楼上下来。   他看到了顾成川,顾成川紧盯着他,目光黑沉。   “我不要的,你又捡回来了?”顾成川道:“要别人挑剩下的,这可不像你徐少爷的风格。”   徐裴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上去给了顾成川一拳。   顾成川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沁出一点血,“徐裴,你疯了!”   徐裴甩着手腕,对顾成川笑着说,“李栖以后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少评价。”   --------------------   最近更新可能会不稳定,尽量日更,时间还是在十二点左右   抱歉抱歉,感谢支持! 第29章   周六上午,十一点多快十二点,烈日当空,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室内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温度,阳光被窗帘遮挡大半,从窗帘缝隙里,一道刺眼的阳光落在李栖脸上。   他翻了个身,大半个后背裸露着,蹬腿的动作不知道抻着了哪里,李栖一下子醒过来,嘴里嘶嘶地抽冷气。   李栖拥着被子坐起来,柔软的夏凉被围在他腰间,白皙的皮肤上斑痕遍布。他拿出来手机,休息日风平浪静,几条工作信息都可以等上班了再说。   风和日丽,真是美好的一天。   李栖扔掉手机,瘸着腿下床,挪进卫生间。   镜子里,李栖脸有点肿,眼皮红红的,浑身上下像狗啃。   徐裴长相斯文,吃相不斯文,抓着李栖的脚看他满床乱爬。李栖怀疑他心理变态,在床上可能骂出来了,也可能没有。   他把水管打开,洗了把脸,又瘸着腿跳出卫生间。   瘸腿是因为抽筋,疼的李栖嗷嗷叫。徐裴不管不顾只是扳着他的腿,李栖挠了他好几下他才停下来。   说是给李栖揉腿,徐裴也没有认真揉,因为李栖的腿现在还疼着呢。   混蛋王八蛋,李栖心里骂他。   “醒了?”卧室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李栖吓了一跳,差点栽倒。   徐裴站在门口,打量着只穿一条短裤的李栖。   李栖问道:“你还没走啊?”   “什么意思?”徐裴笑眯眯问:“衣服还没穿上呢,就不认人了。”   李栖挠挠额头,“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徐裴不是个好东西,床上就阴阴阳阳的,床下更是笑里藏刀。   徐裴打开衣柜,拿出一套睡衣给李栖,“换上衣服,出来吃饭吧。”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徐裴应该出去过一趟,因为他换了一身衣服。   一走出卧室,一股霸道的食物香气就从厨房弥漫出来,徐裴煮的鱼片粥,滚烫粘稠,清淡鲜甜,李栖尝了一口,烫着了舌尖。   徐裴皱着眉给他倒水,李栖硬是把滚烫的粥一点一点咽下去了,对着徐裴竖大拇指,“好吃!”   他接过徐裴的水,缓了缓烫伤的舌头,问道:“你自己做的?”   徐裴点头,异国求学十几年,会做饭再正常不过了。   李栖很赞同,他也是离家千里来东城上大学,同样学会了做饭。虽然不好吃,但他认为他自己是会做饭的。   吃完粥有水果,切好的西瓜和蜜瓜整齐排在碟子里,蓝莓和草莓盛在一个大玻璃碗里,都放在李栖面前。   李栖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适应了徐裴的态度,指使徐裴再给他做一杯薄荷水。   外面天气燥热,李栖站在阳台给花浇了水,回来就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玩手机。   徐裴端着杯薄荷水走出来,看着沙发上坐没坐样的李栖,感到一种没由来的饥饿。   这种饿不是从胃里发出来的,是由心而起的不满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填满。   他把薄荷水放在李栖手边,在沙发上坐下来。   李栖腿抽筋还没好,总有些胀胀的疼。他从茶几下的抽屉里翻出一瓶钙片,看日期还没过期,就嚼了两颗。   这种吃法基本是临时抱佛脚。   徐裴把李栖的腿架在自己腿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他的小腿。   睡裤单薄宽松,随着李栖的动作褪到膝盖,李栖膝盖有点发青了,徐裴顺便也给他揉了揉膝盖。   揉着揉着,他的手就顺着宽松的裤腿探进去,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李栖腿上的软肉。   徐裴喜欢李栖的一双腿,又细又长,裹在西装裤里十足性感。   很早之前他就想这一双腿,后来这一双腿挎在徐裴的腰上,挂不住一样一直往下掉。   徐裴重重地掐了他一下,李栖倒吸一口冷气,“徐裴!”   徐裴看他,“怎么了?”   李栖坐起来,“我不让你给我揉腿了,你松开我。”   徐裴仍抓住他的脚踝,李栖蹬了他一下,不知道蹭到什么地方,徐裴手上的力气猝然加重,疼的李栖叫了一下。   徐裴送开手,李栖迅速把脚收回来,抱着脚,横了徐裴一眼。   徐裴觉得那种饥饿感更重了,他神色坦然,去拽李栖。   李栖被他拽着一只手,使劲往后退,“不行,我,我肚子疼,头也疼,我受不了。”   徐裴按着李栖的膝盖,慢条斯理道:“用腿就行。”   一下午的时间消磨在沙发上,徐裴扯了几张纸擦李栖的脚,李栖穿上裤子,生气地甩了徐裴一巴掌。   他打的不重,就是生气,指尖扫过去,发出的声音很响。   徐裴不生气,反而笑了,亲了亲李栖的脚踝。   李栖快被他逼疯了,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浴室,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   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响了,徐裴看了眼,是顾成川。   “有电话。”   “谁呀。”李栖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顾成川。”   浴室里安静一下,“你挂掉吧,我不接。”   徐裴按掉,紧接着电话又响了,还是顾成川。这个架势,如果李栖不接,顾成川是不会罢休的。   李栖有点犹豫,水流哗哗响,徐裴的身影出现在浴室门前,模糊的一个影子,看着怪吓人的。   “想接就接,”徐裴道:“好像我拦着你似的。”   李栖从浴室里探出半张脸,湿淋淋的手接过手机。   他接通了,但是开免提,给徐裴也听见。   电话那边,顾成川的声音很压抑,像是喝了很多酒,“李栖,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你有病吧,”李栖皱眉,“干嘛骂我。”   徐裴站在浴室门口,漫不经心地想,怎么还跟前男友撒娇呢。   李栖挂掉电话,冲干净后从浴室出来。   徐裴坐在客厅,吃李栖没吃完的水果。   李栖擦着头发,凑到徐裴面前,“徐裴?”   徐裴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李栖坐在他身边,没擦干的头发淋了他一脸水。   徐裴接过李栖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因为那通电话,徐裴的心情变得阴晴不定,李栖有意讨好他,神态很柔顺。   电话又响起来了,催命的铃声一样,李栖接通,“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烦不烦。”   “你有病吧李栖。”颜言在电话里说,“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了。”   烦死了,李栖想,怎么都骂我。   “是你啊,”李栖问道:“什么事?”   颜言道:“我到机场了,你来接我,瞿光也在,就我俩。”   电话挂掉,李栖看向徐裴,“我朋友来东城了,让我去机场接他。”   徐裴道:“我跟你一起。”   李栖点点头,他去吹头发,徐裴进卧室给他拿了身衣服。   李栖去换衣服,徐裴说:“就在这儿换。”   李栖看着徐裴,黑亮的眼睛里都是徐裴的影子,他没说话也没拒绝,只是站起来,在徐裴面前换好了衣服。   他怕自己不开心,徐裴察觉到这一点,但是以前就只会跟自己对着干。   这大概是由于身份的转化,意思就是说,这原来都是顾成川的待遇。   徐裴心里的不满足感更加强烈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嫉妒顾成川。   夜风特别燥,眼看快九月了也不见凉爽,夏天漫长到让李栖觉得过不完。   “不喜欢夏天?”徐裴问。   李栖撑着头,“夏天太热了,热得人心里烦。”   他看着徐裴,“你喜欢夏天嘛?”   徐裴道:“差不多,不讨厌。”   李栖嘻嘻笑:“那我以后也可以试着喜欢夏天。”   徐裴看了眼李栖,李栖有一双格外冷情的眼睛,无聊或者不笑的时候,冷淡矜持。   谁能知道这双眼睛能那么柔软地看着别人,这张嘴巴能说出这么多甜言蜜语。   徐裴还是那个样子,不冷不热,百无聊赖。   李栖没办法了,嘟囔着道:“徐裴,你好难哄。”   徐裴挑眉,“你哄了吗?”   “我还没哄吗,”李栖道:“我这一路上,说了多少话了,你都不理我。”   “这就叫哄了,”徐裴摇头,“心不诚。”   李栖想了想,凑到徐裴身边,“颜言跟我说,脾气大的男人要不得。”   糊弄不成改威胁了,徐裴挑眉,“顾成川脾气不大?”   这话说出口徐裴就觉得不对,酸味溢出天去了。   但是李栖没察觉,他皱着眉,以一种古怪的目光审视徐裴,“我就知道,他在意你,你也在意他。”   徐裴气笑了。   “李栖!”颜言走了出来,背着包,瞿光站在他身边。   两人走过来,上了车。   看见驾驶座的徐裴,颜言有些惊讶,但还是自我介绍道:“我是颜言,李栖的朋友,这是瞿光。”   瞿光微微皱眉,对颜言的介绍很不满意。   李栖灵光一闪,终于明白过来徐裴哪里不高兴了,对颜言道:“这是徐裴,我男朋友。”   徐裴顿了顿,看了眼李栖,忽然笑了。   他回头看颜言,态度十分温和,姿态十足优雅,“我是徐裴,李栖的男朋友,你们好。” 第30章   徐裴开车,把颜言和瞿光送到酒店,路上李栖问颜言这次来东城干什么,待多久。   颜言说来度假,待多久还不确定。   至于瞿光,他八成是跟着颜言来的,并没得到颜言的同意。   瞿光年轻、任性,追着颜言的时候根本不管自己的前途。   颜言眉眼有些疲惫,瞿光不说话,隐在阴影里,神态有些冷硬。   李栖没有多问,靠着座椅用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看着颜言。   颜言看着他,笑起来,道:“一会儿出去喝酒啊。”   李栖点点头。   对于李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了新男朋友,并且男朋友还是前任好友的情况,颜言接受的很快。   他并未发表看法,连问一句也没有。   颜言到了酒店,放下行李箱,他下来的时候看见李栖和徐裴坐在酒店大堂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颜言过来,徐裴就提出要先走,他倒是很清楚,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李栖和颜言。   李栖点头说好,徐裴用手指蹭了蹭李栖的侧脸,有点说不出来的亲昵。   夜风又热又燥,人声嘈杂喧嚣,颜言和李栖随便找了家露天的烧烤摊,烟味、酒味和烧烤味粗糙又霸道,勾引来往的每一个人。   烧烤摊上菜挺快,两大盘小龙虾、一大把烧烤串、几碟凉菜和啤酒堆满了不大的一张桌。   颜言开了两瓶冰镇啤酒,一瓶给了李栖,跟他碰了碰,“今年夏天最后一顿小龙虾,我特地来找你吃,够意思吧。”   李栖拎着牛肉串,牛肉串又烫又辣,滋滋冒油,李栖吃的龇牙咧嘴,他很久没来这里吃过烧烤了。   颜言看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搞的,李栖,你连个陪你吃烧烤的人都找不到吗?”   他知道李栖经常出入高档场所,但是穿着整齐的西装端着洋酒应酬是一回事,在夏天的夜晚吃热辣重口的路边摊又是另一回事。   他其实想问的是,李栖,你怎么还是有点孤单的李栖呢。   李栖带着一次性手套剥小龙虾,道:“这不是有你陪我嘛。”   颜言笑起来,烧烤签子指了指他,“徐裴的事情,交代交代吧。”   李栖丢下龙虾壳,喝了口啤酒,先跟颜言说起了顾成川的事情。   他谈起顾成川,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几句话,喝了半瓶酒。   颜言对他跟顾成川分手的事情不惊讶。   “顾成川可真不是个东西,”颜言骂了一句,道:“分手了也好,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但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跟徐裴在一起了?”颜言问道,按照李栖的性格,顾成川这件事他得有段时间走不出来。   “因为,”李栖拿着剥好的龙虾肉,“因为......”   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拿着龙虾肉,也不知道吃,就笑。   到这个份上,颜言还能说什么。   李栖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这样的人,他追着高中的学长进大学,因为没考上东大而葬送朦胧的少年情丝。大学里喜欢大他两级的师兄,师兄跟他暧昧了一段时间后出国留学,于是初次恋爱惨淡收场。   后来他遇见顾成川,毋庸置疑,顾成川是精英教育的佼佼者,可是冷漠和自私也是嵌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他们身上吸引李栖的东西大都差不多,抛弃李栖的原因也都一样,徐裴会是例外吗。   看着傻乐呵的李栖,颜言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吃一堑又一堑,永远不长记性。”   “徐裴跟他们不一样的。”李栖咬着龙虾肉含含糊糊地说。   “哪儿不一样?”   夜风变凉了,吹过来有点凉爽,李栖一只脚搭在凳子横梁上,摇晃了两下。   “徐裴在意的东西跟他们不一样。”   在遇见徐裴之前,李栖跟顾成川的矛盾就发酵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李栖陷在挣扎和纠结里,生活无聊无趣,他进不了退不了,眼看着自己慢慢发霉。   “徐裴这个人,我最开始真嫉妒他,”李栖道:“你能想象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想做才去做的,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都可以不做。跟他一比,我多尴尬。相形见绌。”   “我还有点怕他,”李栖道:“他那个人,眼睛毒嘴巴毒。我本来觉得我的生活挺美好的。但是在他眼里,我维持的平静生活在他眼里是一潭死水,我认为的我和顾成川的完美恋爱破绽百出,自欺欺人。”   李栖夹了个盐水花生豆,“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所谓生活美好八成是加了十好几层的滤镜。”   “谁会愿意跟这种人玩,”颜言不理解,“好像有读心术一样,一眼就看透人心里最不好的地方,这种人一定没朋友。”   “你不觉得他对生活的那种讥诮而嘲讽的态度很迷人嘛?”李栖手挥舞着,像是强调什么,“大哲学家,大艺术家。”   颜言撑着头哭笑不得,比起他描述的徐裴,还是眼前李栖的模样比较可爱。   夜色渐深,桌上的小龙虾变成一堆虾壳,烧烤签子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旁边一桌的老哥开始唱歌,撕心裂肺的。   李栖和颜言肩并肩往江边走,手里各自拎着一瓶啤酒。   江边长阶上这会儿人已经不多了,江面还是光影斑驳。   李栖一屁股坐下来,搭着颜言发呆。   颜言搭着李栖的肩膀,忽然道:“李栖,我辞职好不好,从星城过来陪你。”   李栖回神,“什么?”   “你都结束你觉得难受的关系了,”颜言抱着酒瓶,“我是不是也应该做出点改变。”   李栖喝了酒,脑袋懵懵的,他记得徐裴说过的话,“改变好,有改变是好事。”   颜言翻白眼,“你被徐裴洗脑了,徐裴想要你分手,所以跟你说有改变是好事,道理那么多,他只挑对他有用的。”   “才不是。”李栖道。   颜言哼了一声,喝了口酒,又道:“你跟顾成川分手,会有点难过吗?”   李栖愣了愣,他想起顾成川,心里还觉得堵,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往他心上捅。   他喝醉了,防御机制薄弱,没法说服自己不在意那些话,就捂着心口,想暖一暖。   暖了半天心里还觉得难受,他摸出手机,给徐裴打电话。   “徐裴,”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了,“你在干什么?”   徐裴听见了电话那边呼啸的风和身边酒鬼含糊不清的呓语。   “我在给喜喜梳毛,刚刚给他喂过吃的,一会儿要把喜喜送进房间睡觉。”徐裴问:“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在喝酒。”李栖眯着眼,一只手撑着头,“喝的我有点难受。”   他说话带着哭腔,但是他自己没发觉。   “是胃里难受,”徐裴轻声问,“还是心里难受啊。”   李栖跟朋友见面,会谈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顾成川。他现在这番情绪,八成也是因为顾成川。   李栖没说话,电话那边只传来李栖轻微的呼吸声。   徐裴对李栖的缄默嗤之以鼻。   “那怎么办,”徐裴说:“你为前男友难受,总不能找现男友求安慰吧。”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李栖小声说,“徐裴,可以不用反问吗?”   徐裴一愣,他靠着沙发坐下来,忽然觉得心有点软。   “你在哪儿,”徐裴道:“我想见你了。”   “我在,”李栖还没回答,就道:“我们才刚分开啊。”   “但我现在就是想见你了。”徐裴道。   李栖笑起来,道:“那你来接我吧。”   他贴着手机,小声的像是分享一个秘密,“我也有点想见你了。”   徐裴从江边接到李栖,李栖身上的味道快被风吹散完了,手里还仅仅攥着一瓶啤酒。   他和颜言坐在江边,头靠着头,肩靠着肩。   徐裴眼皮跳了一下。   他走过去,扶起李栖。   李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被人叫醒,他的眼睛微红,年轻的鲜活的面容安静而舒展。   他闻到徐裴身上的味道,在徐裴的手腕处嗅了嗅,睁开眼看着他。   徐裴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   李栖摇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   他和最好的朋友喝酒聊天,想见的、喜欢的人很快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快乐压过了对于世界的困惑,这一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生动有力。   颜言站起来,身上酒气很重,但是目光清明。   徐裴低头和李栖说了什么,才抬眼看向颜言,“我来接他回去,路边还有一辆车,可以送你回酒店。”   “谢谢。”颜言点点头。   徐裴带着李栖要走,颜言犹豫了一下,“李栖他,”   徐裴回头看颜言。   “李栖是不能受委屈的人。”颜言抓着酒瓶,他不打算在徐裴和李栖之间掺和太多,斟酌了一会儿才道:“你看顾成川就知道了。”   徐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颜言,颜言知道顾成川和李栖的事,但放任李栖装聋作哑。他现在知道了自己和李栖的事情,怀疑和不安藏都藏不住,但还是一句阻拦都没有。   徐裴由此察觉到一点颜言对于李栖的溺爱。 第31章   一场大雨浇灭了夏天最后一场酷热,天气终于不再热得人无处可逃,早晨和傍晚也能察觉到一点凉爽。   别墅里,章从致给杭迎一和徐裴表演新学的魔术,纸牌在他手里哗啦啦收起来,一扬手整整齐齐地摊开在桌子上。   章从致让杭迎一抽牌,杭迎一倚靠着沙发打了个哈欠,随便抽了一张。   章从致把那张纸牌收回去,继续说些什么渲染气氛,纸牌在他手里扑簌簌地响,最后打开露出花色的那张牌就是杭迎一选出的那张。   “怎么样,怎么样?”   杭迎一敷衍地拍拍手。   “你能看出其中的诀窍吗?”章从致不满道:“看不出来还不服?”   他看向徐裴,徐裴拿着手机,眉眼透着无聊和意兴阑珊。   “喂,徐裴......”   章从致还没说完,电话忽然响起来,徐裴接通,对面是李栖。   李栖的声音欢快又活泼,清晰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徐裴的神情舒展开,他站起来,走去阳台。   杭迎一好奇地往那边看,章从致整理自己的纸牌,道:“看什么。”   “徐裴谈恋爱,你不好奇吗?”杭迎一道。   章从致摇头,“谈就谈呗,谈恋爱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好正常啊,”杭迎一道:“正常的在咱们三个人里显得不正常。”   章从致无语,“李栖也是正常人,以后就是2V2。”   杭迎一把目光投向徐裴,“这就是我担心的。”   徐裴挂掉电话,去翻杭迎一家的厨房,冰箱里食材不少,徐裴挑了几样,给李栖准备宵夜。   李栖是个娇气鬼,一整只鸡身上,鸡腿都嫌腻,只爱吃鸡翅。   徐裴做了个可乐鸡翅,一道芝士焗虾,还抽空炖了个汤。   章从致闻着香味过来,杭迎一把自己偷来的半碟鸡翅分给他两块。   “难得徐少爷亲自下厨,做个宵夜还这么丰盛。”杭迎一道。   章从致咬着鸡翅,道:“你多做点吧,我也想吃。”   “想吃自己去点。”徐裴搅了搅汤锅,眼也不抬地给李栖发消息。   李栖来的很快,他刚跟颜言去玩了密室逃脱,穿着件青草绿的衬衫,衣服下摆不规则,衬得肤色很白,青春又靓丽。   他带了两个柚子和几个柠檬,一进来就问,“徐裴呢?”   章从致道:“厨房。”   李栖就踩着拖鞋进厨房。   “好香啊!”李栖把柚子放在水吧吧台上。   徐裴倚着料理台,窄而劲瘦的腰上围着围裙。   李栖走进去,环着徐裴的腰,仰头亲了亲徐裴的下巴。   徐裴笑着蹭了蹭他的耳朵,道:“我身上都是油烟味。”   李栖道:“饭香香的,你也香香的。”   徐裴就笑了,胸口闷闷的震动声传进李栖耳朵。   厨房的门被关上了,李栖一头扎进去就不出来,杭迎一看向还在摆弄纸牌的章从致,“我的厨房脏了。”   厨房里,徐裴的芝士焗虾一出锅,李栖就夹了一个来吃。   徐裴往鸡翅上撒了些芝麻,李栖围绕在徐裴身边,也不干什么事情,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嘴里哼着,“芝士芝士,芝士就是力量。”   徐裴关火盛饭,把饭菜端到落地窗旁边的圆桌上,李栖摸出手机,趁着热气腾腾的时候拍照。   徐裴做饭特别好吃,比外面买的饭菜更合李栖胃口,可他不经常做,大少爷一双手多金贵,得心情好的时候才愿意露一手。   李栖跟在徐裴身后,剥了半个柚子做了两杯柠檬柚子茶。   柚子茶的味道怎么样李栖没尝,但是像模像样地往里面加了两片柠檬。   徐裴坐在李栖对面,喝了一口他的柚子茶。   李栖盯着他,“味道怎么样?”   徐裴放下玻璃杯,“难喝。”   “难喝能有你的特调难喝?”李栖不高兴,徐裴说话真不客气,“都给我喝掉。”   徐裴就拿起来,又喝了一口。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这杯饮料多难喝,因为他喝威士忌兑咖啡的时候都面不改色。   李栖怀疑他骗自己,试探地尝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酸死。   他放下杯子,悻悻道:“算了算了,你不要喝了。”   徐裴笑起来,把剩下的柚子拿来,用一把水果刀拆开,完整而晶莹的果肉整齐地放在盘子里。   徐裴的一双手特别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明显。   他拿着水果刀,解剖柚子的动作流畅丝滑,对于观看的人来说,是一种享受。   留出一部分给李栖吃的水果,徐裴拿着剩下的柚子果肉走到客厅,放在茶几上。   章从致拿了一瓣柚子,“感谢你还记得你有两个兄弟。”   “不客气,”徐裴往回走,“我也没想到你们还待在这里。”   章从致看向杭迎一,“怪我们不够识趣喽。”   杭迎一吃着柚子骂徐裴。   李栖填饱了肚子,来到客厅跟徐裴和章从致坐着聊天。   章从致给李栖表演魔术,李栖大为惊讶,“好神奇,好厉害啊!”   章从致难得碰上一个捧场的,很得意,“我跟你说,就我这一招,吸引女孩无往不利。”   李栖鼓掌,凑到章从致旁边问:“这个是什么原理,我能学吗,我想学学。”   徐裴看了李栖好几眼,确认李栖是真的觉得章从致的魔术很厉害。   他把李栖拽回来,“你要吸引谁啊。”   李栖看他,道:“魔术诶,多神奇,我学一学怎么了。”   徐裴有点搞不懂李栖这个古灵精怪的脑袋了,他撑着头看李栖,只是笑。   章从致对李栖说,“别管徐裴,他们都不懂我们魔术师。”   杭迎一站在楼上喊,“别看章从致的弱智魔术了,过来看我的画。”   那幅以李栖为模特的画作完成了,杭迎一画了很多个李栖,装满了画室。   杭迎一最满意的那一幅,是李栖睡在阳光里。   他闭着眼,眼睫纤长,皮肤雪白,嘴唇殷红,面颊有一种花瓣般的质感,耳朵有一点红晕。   阳光是蜜一样流淌着的金色。   李栖喜欢这一幅,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漂亮,可以用神圣来形容。   另一幅画也是李栖,但是色彩诡秘,他的皮肤变成了精致的银色,眼神漆黑无神,一颗泪珠坠在眼睛边,反射出冷冷的、金属性的光。   徐裴站在那幅画前。   杭迎一看着徐裴,观察他的神色。   徐裴看了很久,没有一句评价。   杭迎一不解,“这是李栖啊,你也不评价点什么吗?”   “你画出来的人物其实是你的一部分,”徐裴冲李栖招手,李栖走到他身边,“我的李栖在这里呢。”   杭迎一大失所望,把徐裴跟李栖轰出了画室。   红山别墅,晚上十点多,徐父的书房关掉灯,整个别墅就都安静下来。   徐凌云推开弟弟徐晏然的门,神色凝重,“我想起来李栖是谁了。”   徐晏然重重关上门,“进我屋先敲门好吗?”   徐晏然今年十四岁,处于变声期,说话声音跟个鸭子一样。   徐凌云拉开弟弟的椅子坐下来,“我再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徐晏然懒懒的倒进沙发里,“你能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是抢我的零花钱就是指使我给你抢演唱会的票。”   徐凌云交叉双手,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之前我去大哥那里,在他家里见到一个叫李栖的人,他看起来很大哥很亲密。”   “你知道李栖是谁吗?”徐凌云问。   “他跟明嘉玉穿过绯闻,而且——”徐凌云道:“顾家顾成川的未婚夫,也叫李栖!”   徐晏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楚这个关系,“怪不得老爸不让我跟他们玩,他们大人的圈子可真乱啊。”   徐晏然感叹两句,没有别的反应,这让徐凌云有点失望,一点也没满足她讲八卦的心。   她悻悻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门一打开,徐父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看起来反应剧烈多了。   半夜十一二点,徐裴的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地响起来,李栖呜咽了一声,原本抓着床单的手胡乱拍着徐裴。   徐裴低低喘着粗气,他翻身坐起来,不耐烦地拿起手机。   李栖脱力般躺在床上,皮肤上布着一层水光,枕头蒙着他的脸,他大口大口呼吸。   徐裴接通电话,声音沙哑,“干什么?”   红山别墅灯火通明,徐父坐在沙发上,徐凌云和徐晏然束手立在他面前。   “你,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叫李栖?”徐父面色铁青,从电话里的动静,不难猜测那边在发生什么。   徐裴道:“李栖怎么了?”   “那个李栖,他跟顾家兄弟俩,顾成川和明嘉玉,都有关系你知不知道?!”   徐裴把手机拿远,摸了摸李栖的肩背,李栖哆嗦了一下,往床边躲。   徐裴笑起来,披上睡袍走到阳台,“明嘉玉那个是谣传,他们没关系。”   徐父缓了缓,松一口气。   “但顾成川是真的,”徐裴说:“他们之前确实在一起过。”   徐父面色由青转红,一口气憋得他上不来。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徐裴道:“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在等他分手呢。这会儿他们俩已经分开了。”   “你,你——”徐父气的哆嗦。   徐裴安慰了徐父两句,也怕他年纪大真的厥过去,“往好处想,你儿子是抢赢的那个,你该高兴啊。” 第32章   清晨起了薄雾,窗户推开了一点,涌进来的空气凉爽中带着潮湿的味道。   李栖穿着徐裴的睡衣,坐在阳台的一张实木休闲椅上。   他骨架不大,徐裴的睡衣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显得他整个人单薄纤瘦。   他光着脚踩着地毯,黑猫趴在他脚边,盯着一个方向伺机而动,蓬松的大尾巴在李栖脚上扫来扫去。   李栖一只手撑着头,垂下眼看猫咪,他的眉眼懒懒的,不笑的时候显得冷淡而疏离。   徐裴第一次见李栖的时候,李栖就是这样一个冷美人。   他眼里的冷淡在见到男朋友的时候如冰雪初融,变成绵绵的,脉脉的春水。   那时候徐裴就想,这个人对待男朋友和别人的态度可真泾渭分明。   但现在我是他的男朋友了,他穿着我的衣服,身上的吻痕新的叠旧的,又懒又娇地坐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这种泾渭分明很不错。   黑猫蹭的一下跳进了李栖怀里,两只前爪扒着他胸前的衣服,趴在他肩上。   李栖笑起来,蹭了蹭喜喜毛茸茸的脑袋,“喜喜好乖呀,哥哥最喜欢喜喜了。”   猫咪趴在李栖肩膀上,瞪着溜圆的眼睛看李栖身后的徐裴。   李栖站起来,抱着猫咪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儿,他走到徐裴面前,见徐裴一直盯着自己看,问道:“怎么了?”   徐裴勾了勾李栖的下巴,微微靠近与他接吻。   这时候是清晨,但是徐裴的吻一点也不温柔平静,掐着李栖的下巴,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   喜喜从李栖怀里跳下去了,徐裴环抱着李栖,笑着说,“栖栖好乖呀,都给我看硬了。”   李栖臊地脸都红了,“你说什么!”   徐裴笑起来,亲了亲李栖的嘴巴,一触即分,“考虑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李栖微愣,“搬过来?”   徐裴点点头,“猫咪在我这里,我这儿的房子也比你那宽敞,离你公司更近,你上班也方便。”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李栖。   李栖那么好,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合徐裴的心意,他迫不及待的将李栖放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李栖隔着衣服按住徐裴的手,道:“距离产生美,靠得太近会产生矛盾的。”   徐裴不意外李栖的回答,他跟顾成川交往两年都没同居,显然对这方面有顾虑。   “矛盾无处不在,跟距离无关,”徐裴道:“有问题解决问题就好了。”   比如他现在,就在解决任何妨碍他达成目的的问题。   李栖道:“我得考虑考虑。”   “好。”徐裴答应的很快,“但是鉴于你喜欢纠结的前科,希望你能在一周之内给我答复。”   李栖哼了一声,“那不是纠结,是谨慎。”   徐裴又亲了亲他,让他过来吃早饭。   要不要同居的问题悬而未决,李栖在后来某一天中午,见到了顾成川。   咖啡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空调的冷气很足,安静而催人昏昏欲睡。   顾成川坐在李栖对面,依然西装革履,从脚底到头发丝儿都透露着精致矜持。   他毫不掩饰的打量李栖,目光直白刺人,对于他身上出现的某种情态十分熟悉。   那种情态让他感到愤怒,他冷着脸,在心里以极其刻薄的话形容李栖,将他定为一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二流货色。   咖啡端上来,李栖没有喝,抬眼看顾成川,直截了当的开口,“分手了还有必要见面吗,我自认跟你做不成朋友。”   “跟我分手之后这么快就跟徐裴在一起了,李栖,你自己想想不心虚吗?”顾成川睨了李栖一眼,“与其说是分手,不如说你出轨更准确。”   李栖皱眉,“我是跟你分手之后才跟徐裴在一起的。”   “分手一个月不到,你就喜欢上了徐裴?“顾成川轻笑了一声,神态讥讽,“如果不是你们在此之前就勾搭在一起,那我只能说,你的喜欢真廉价。”   李栖顿了顿,“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出轨了。”   顾成川抬了抬下巴,“事实如此。”   李栖没有说话,站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顾成川感受到一种快意,“这么快就落荒而逃了?”   “你说话那么难听,我除了离你远一点还有什么办法。”李栖背对着他,声音很平静,“你既然认定我出轨,那尽管去指责我吧,我祝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别再来找我了。”   顾成川沉着脸,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你以为徐裴是什么好东西!撬朋友的墙角还表现得那么正大光明,道貌岸然,无耻龌龊!”   顾成川以最恶毒的话咒骂徐裴,他长久以来对徐裴的嫉恨和厌恶,以这种方式,以李栖为借口,发泄出来。   李栖忍无可忍,“我跟你分手跟徐裴没有关系,你别总揪着徐裴不放。”   顾成川恨不得掐死李栖,他居然怪我指责徐裴,他现在居然偏袒徐裴!   “怎么没有关系,都是他从中作梗!”   李栖转过身看着顾成川,“我们之前本来就有问题,就算没有徐裴也早晚闹掰。顾成川,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我,连订婚也是因为一时之气。徐裴的出现让你觉得你有了赢过徐裴的砝码,如果徐裴不出现,你或早或晚也会对我感到厌烦。”   顾成川不会承认,他对李栖很喜欢吗?至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喜欢,他现在还对李栖步步紧逼,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自尊心受损。   李栖不想再跟顾成川纠缠下去了,“我话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退一万步讲,我现在和徐裴在一起,在你眼里,也是那些被徐裴蛊惑的蠢货,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李栖和顾成川不欢而散,顾成川的指责像石头一样坠在李栖心里,沉甸甸的。   徐裴来接他下班,李栖慢吞吞走到徐裴面前,一头栽进他怀里。   徐裴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李栖深深嗅了一口,懒懒的靠着徐裴。   徐裴抚摸他的肩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今天顾成川来找我了,”李栖道:“说了一些话。”   “又刺痛你的心了?”徐裴声调漫不经心。   李栖抬起头看徐裴,徐裴挑眉,回望着他。   他可能以为李栖和顾成川聊起旧情了,但是李栖心里却在想,如果是徐裴,他就不会在意那些指责。   “没有刺痛我的心,”李栖道:“我心里都是你,你有铜墙铁壁,才不会被人轻易刺痛。”   徐裴打量他两眼,确认他的情绪恢复正常,勾了勾他的下巴,笑着说,“李栖,你可真是个大宝贝。”   李栖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坐上车后问徐裴晚上吃什么。   “随便。”徐裴今天不会下厨,因为李栖和顾成川见面了。   李栖看了看徐裴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栖最后做主去日料店吃晚饭,地点在李栖母校附近,店面扩建了,比李栖以前来的时候大一些,老板还是那个老板,还认得李栖。   李栖带徐裴坐在二楼楼梯边的位置,道:“这家日料店很多年了,我以前经常来,跟......朋友来。”   徐裴笑眯眯道:“你直说跟前男友来我也不会生气的。”   李栖悻悻的,他感觉到徐裴的不痛快才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我跟同学最常来这里聚餐,大家都说好吃,所以我才想着带你来尝尝。”   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给他们点菜,李栖把菜单和徐裴,徐裴没接,“你不是来吃过很多次了吗,你来点吧。”   李栖点了几样招牌菜,避开招牌菜里顾成川经常吃的那一道。   徐裴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轻嗤一声。   送走服务生,李栖看着徐裴,眨巴着眼睛看他,“你以前没有那么在意顾成川的。”   在跟顾成川的长久较量中,徐裴一直是赢家,因此他并不在意顾成川,从没表现出像顾成川那样的嫉妒和愤恨。   徐裴捻了捻手指,嫉妒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李栖的眼睛开始望向他的时候开始。   那个时候徐裴才知道,顾成川的运气太好了,他拥有的东西让徐裴不得不嫉妒。   “以后不要见顾成川了,”徐裴道:“见了你又不高兴。”   我心里也烦。   李栖连忙点头,一双含情眼,叫人心都化了。   “李栖。”忽然有一道清隽的声音传过来。   李栖愣了愣,看向来人的方向。   “李栖,真是你啊。”楼下上来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外套,带着金色边眼睛,满身文气。   那个人走到李栖他们的桌子边,李栖慌张站起来,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徐裴冷眼打量着那个人,男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看着李栖的目光充满怀念。   “这位是?”徐裴开口问道。   李栖看了眼徐裴,慢慢冷静下来。   他给徐裴介绍,“这是我大学时候的师兄,叫孟栾。”   “这是徐裴,”李栖看向孟栾的时候,心里总要先给自己打气,“我男朋友。”   眼镜片后孟栾的眼睛闪了闪,冲徐裴伸出手,“初次见面,多指教。”   徐裴和他握了手,客气道:“一起坐下来吃点吧。”   “不用,我吃过了。”孟栾笑着对李栖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喜欢这家日料店。我记得,当时还是我带你来吃的呢。”   徐裴心里啧了一下,手边的餐具滚了两下,与碟子发出脆脆的一声碰撞。 第33章   孟栾过来打了个招呼就走了,算一算,李栖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见过他了。   从前上学的时候,还能从各种途径知道孟栾的消息,后来上班了,这个名字就彻底淡出李栖的生活,再没人提了。   李栖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有些心神不宁,但他暂时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看向徐裴。   “孟栾是我,上大学时候的师兄,”李栖慢吞吞道:“他后来出国,我们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徐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是师兄?”   还是前前男友加初恋,但是这句话要说出来,李栖想,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他......”李栖在想该怎么把前前男友这个身份介绍的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别想了,”徐裴撑着头,凉凉道:“多心虚啊。”   李栖快把头低到地上去了,菜上齐了,徐裴拿起餐具,慢条斯理地吃饭。   李栖想了想,也拿起筷子,说不好这就是这家店的最后一顿了,要珍惜。   吃完饭,徐裴拿起餐巾纸,说,“味道不错。”   李栖这一顿饭紧盯着徐裴,见他放下筷子,自己紧跟着也放下。   他知道徐裴肯定生气,也做好了他说话刻薄的准备。   但是徐裴的态度却让李栖很摸不着头脑,徐裴不怎么说话,也没挑剔李栖,沉默着的时候,像在思考些什么。   更多的李栖看不出来,他们这些聪明人就是这样,徐裴要是不愿意,李栖什么也看不出来。   回到家,小猫蹲在门口,徐裴俯下身把小猫抱起来,李栖去厨房殷勤地给徐裴倒了杯水。   玻璃杯递到徐裴手里,他抬头,李栖露出一张讨好卖乖的笑脸。   徐裴伸手,像摸小猫一样勾了勾李栖的下巴。   李栖在徐裴旁边坐下来,“别生气了,我没想到会遇见孟栾,以后都不去那间店了好吗?”   只是不去一家店吗,看李栖的态度就知道,那个叫孟栾的遗留下来的东西显然不止一家店。   “跟店有什么关系,”徐裴缓声道:“你这是迁怒。”   李栖惊奇地看了徐裴一眼,靠近徐裴问道:“你不生气了?”   徐裴摸着李栖的下巴,忽然开口,“同居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栖立刻心领神会,“考虑好了,答应,我答应。”   对于徐裴,李栖是有信心的,他那么聪明,任何事情到他手里都会迎刃而解。   徐裴终于笑了,他把李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徐裴去洗澡,李栖一身轻松,去洗了一盘水果,抱着喜喜坐进阳台的休闲椅里。   夜色深深,从阳台望出去,可以看见五光十色,嬉闹又繁华的夜景。   李栖咬了一口草莓,又拿到喜喜面前晃了晃,“喜喜,喜喜,你想不想吃啊。”   喜喜扭过脸,看起来对草莓不感兴趣。   李栖吃掉剩下一半草莓,手机响起来,是颜言的电话。   颜言打算辞职,瞿光不同意,公司只好给颜言放假,对他说只要想回去工作,随时都可以回去。   瞿光刚出道的时候还没成年,那时候就是颜言带。瞿光年轻叛逆的那段时光全在颜言身边,他觉得颜言在意工作胜过在意自己,为跟颜言赌气,他混蛋事没少做。   颜言对他的心软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这里,“那时候我也年轻,情绪上头说的话很难听。如果不是因为我,瞿光现在应该会更红。”   “所以我干脆撤了吧,不耽误他了。”颜言道:“有些道只能一个人走,我拉着瞿光或者瞿光拉着我,都走不好,个人顾个人吧。”   李栖当然支持颜言,他对瞿光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颜言并不自在。   “我在东城租好了房子,一边休息一边找新工作。”颜言道:“要不要继续在娱乐圈混我还没想好,但是以后不做经纪人了,做点别的好了。”   “好呀,我都支持你。”李栖道。   颜言笑起来,“你现在是开心了,男朋友陪着,小日子过得惬意着呢。”   李栖笑了笑,心头却有块东西压着。生活总是不如意,在李栖觉得日子明媚起来的时候,偏偏要出现不想见到的人。   他犹豫了下,道:“孟栾回来了。”   电话那边颜言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道:“李栖,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了,这都过去多久了。”   “那就好。”颜言道:“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李栖挠挠头,“在那家日料店,跟徐裴吃饭的时候碰见的。”   颜言一言难尽,“李栖,你可真是好样的。”   李栖悻悻地不说话。   颜言又问,“孟栾身边有人吗?”   “没有,他一个人。”   “那你赢了,”颜言道:“你身边有徐裴呢。”   李栖笑起来,颜言跟他聊了些有的没的,刻意淡化孟栾这个人,最后还是不放心,道:“孟栾道行高,你不许跟他单独见面,以后见面,必须带上徐裴。”   李栖却觉得不用担心,“只是偶然遇见而已,以后哪会再见面。”   颜言不置可否,挂掉了电话。   李栖吃完草莓去洗澡,徐裴的浴室很大,还有个大按摩浴缸,水池台面上摆好了两个人的洗漱用品。   徐裴用过浴室,浴室里都是李栖喜欢的味道。   李栖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问徐裴借睡衣穿。   徐裴洗过澡,却还穿的很整齐,黑衬衫黑西裤,皮肤冷白,眉眼浓墨重彩,他的黑衬衫下,肌肉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徐裴打开衣帽间,衣帽间里有一半的地方填满了新衣服,都是李栖的尺寸,从上衣到内裤,从衬衫夹到领带,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有。   李栖还没答应同居呢,徐裴就为他置办好了衣服和生活用品。   李栖心里有点不自在,搞得好像自己一定会同意似的。   徐裴让李栖进来看,问有没有自己不喜欢的。   李栖手指划过一排领带,倚着衣柜门笑,“喜欢,你挑的我都喜欢。”   徐裴拿出来一条领带,李栖笑问:“什么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换正装出门嘛?”   徐裴笑了笑,没说话。   在那张深色的大床上,徐裴用那条领带把李栖的双手绑在床头。   刚洗过澡的皮肤温热湿润,柔软又细腻,朦胧的灯光打在李栖身上,他还在尽力挣扎,手臂勒出两道红痕。   徐裴把他从头看到脚,觉得这不可不谓之一场盛宴。   李栖被按到床上的时候还在求饶,嘴里说着软话,手指去拽领带打的结。徐裴不为所动,将他的两条腿分开。   李栖求饶不成,就开始骂徐裴,见徐裴动作越来越过分,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恼羞成怒,差不多就是他这个样子。   徐裴看乐了,他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卷起衬衫袖子。   徐裴有一双格外修长灵活的手,不管是用领带打结,还是别的什么,都格外赏心悦目。   李栖叫得多惨,皮肤变得潮红,布满水光。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徐裴衣着整齐,一丝一毫都没乱。   门口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喜喜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进来,蹲在床尾,用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看两个人。   徐裴抽出水淋淋的手,道:“你看,喜喜看你呢。”   李栖终于坚持不住了,羞愧感和受辱感让他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他大哭起来。   夜深了,徐裴解开绑着李栖手的领带,把他抱起来放进浴缸里。   李栖放声大哭,肩胛骨一颤一颤,哭的话都说不清楚。   “......王八蛋,老变态!我都答应,答应你同居了,你还这么弄我!”   徐裴坐在浴缸边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撩起水珠,在李栖背上玩。   “乖栖栖,难道我说过答应同居了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吗?”   “你不讲道理,你骗,骗我。”李栖眼睛都哭肿了,“我不跟你同居了,我要回家!”   徐裴笑了,“你看,出尔反尔,又被我抓住一个错处。”   李栖还在哭,徐裴开始解衣服。   李栖被徐裴一双手折腾的受不了,可徐裴却还没开始呢。 第34章   李栖答应同居之后,徐裴很快把搬家的事情准备好了。虽然期间李栖因为一些不便与外人言的事情跟徐裴闹别扭,但是被徐裴以各种手段镇压。   李栖要搬的东西不多,日常生活用品都换了新的。他的衣服由徐裴一手包办,一半是奢侈品品牌,一半是量身定制。   要搬到徐裴房子里的东西,除了李栖的书,就是家里那些花花草草。   入秋之后,月季开最后一季,花苞还是很多,只是没有春天里的大。   李栖把花苞剪下来,加点水插进花瓶里。喜喜在花瓶边闻来闻去,好悬没有一巴掌拍翻。   电话铃声响起来,是徐裴的手机。   李栖凑过去看了眼,来电是徐裴奶奶。   徐裴刚进书房,李栖把手机给他送进去。   徐裴奶奶来电话,是从家里人嘴里听说徐裴交了男朋友,想见一见。   “带人家上家里做客来,”徐裴奶奶道:“也叫我见见。”   “老爷子可还生着气呢,”徐裴道:“回去看他的冷脸吗?”   “你爸是你爸,不管他,奶奶想见见还不行吗?”徐裴奶奶道:“我都多大年纪了,不指望你安安分分地结婚生子了,你有喜欢的人,带回来奶奶见见都不行吗?”   徐裴笑着道:“少来这套。”   徐裴奶奶就开始骂徐裴,“没良心,亏我从扬州赶回来。”   徐裴听奶奶念叨两句,就挂掉了电话。   李栖倚着书房门,手里捧着一个装着里脊肉条的小碗,那是徐裴给他炸的小零食。   “你家里人知道我了,想见见我?”李栖问。   徐裴点头,“你想去吗?”   李栖摇头。   “所以我回绝了,”徐裴道:“徐凌云上次来的时候见过你,可能回家说了点什么吧,被我奶奶知道了。”   他倒是不勉强李栖,李栖想起之前听章从致说过,徐裴从小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   “要不,我跟你回去见见?”李栖犹犹豫豫,他并没想好。   徐裴冲李栖招手,李栖走过去,被徐裴抱在怀里,“别有这么大压力,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不要把这件事赋予太多的社会属性,也不要觉得我家里人知道了,你就得和你父母摊牌。”   李栖看着徐裴,心里的各种不安都被抚平。   “我可以跟你回去,”李栖叼着一根肉条,“但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害怕。”   徐裴环着李栖的腰,看着他笑起来,“栖栖,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每天都比之前更喜欢你。”   李栖看着徐裴,“那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吗?”   徐裴说:“不行。”   李栖哼了一声,从徐裴腿上站起来,走出去了。   徐裴带李栖去红山别墅,那时候天气已经很凉爽,可以穿上外套了。   花园打理得很漂亮,除了种花种草,还起了几行垄,看起来要种菜。   走进玄关,保姆阿姨来迎接,接过徐裴手上的东西。   客厅里只有两个人,徐裴奶奶和徐裴继母。   徐父不在,他不愿意见李栖,徐裴奶奶也烦他冷着张脸。除此之外,徐凌云姐弟俩在学校上课,都没有出现。   徐裴奶奶对李栖很客气,请他落座,又拿出从扬州带回来的点心。   奶奶年纪不小了,头发花白,抿得整整齐齐,很有光泽。这位老太太出身很富贵,一生下来就保持着跟现在差不多的生活水准,穿旗袍,吃点心,出入有小汽车,听唱片和听戏。   当然,后来也有过跌落谷底的时候,背井离乡、天南海北的跑过。她一辈子生的儿女不少,可惜最后只活了徐裴父亲这一个。   老太太人老成精,和李栖谈话的时候,言语间并没有盘问的意思,在让李栖慢慢放松下来的同时,把他的家庭背景,生活经历大差不差都聊出来了。   徐裴听着她们的聊天,差不多的时候就截住话题,要带李栖上楼去自己的房间看看。   他这么说了,老太太也没机会再问下去。   两人上了楼,老太太对儿媳妇说,“长相有点扎眼,人倒是乖。”   徐裴继母说,“他跟顾家老大的事情?”   老太太摆摆手,“我孙子喜欢就得啦,管别人的孙子干什么。”   徐裴在红山别墅的房间朝南,宽阔明亮,装饰简洁。   他在这里断断续续住过五六年,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他偶尔回国,因为回来时间短,不值当搬去外面住,依旧住这个房间。   书柜上有很多书,最上面的都被收起来,各种小说和碟片,满满一箱子。李栖仔细看了看,从金庸武侠小说到哈利波特全册原文书,应有尽有。   书桌上布置的就很简单,几支装起来的毛笔,砚台收进盒子里。   “你会写毛笔字?”李栖知道徐裴字写的好看,但是他好像没有练字的习惯。   “都是小时候学的。”徐裴的字是徐裴外公教的。   “你写给我看看吧。”李栖道。   徐裴就把笔墨纸砚都拿出来,砚台里加点水,用松烟墨条沾水研墨。   徐裴写字有清贵气,杭迎一说的没错。   他微微弯着身,信手写了几个字,字迹劲瘦锋利,写字的徐裴清隽沉着。   李栖看得入迷,徐裴搁下笔,正对上李栖的眼睛。他笑着问,“你要我写字,不看字看我?”   李栖手忙脚乱地收回视线,又理直气壮道:“我看看怎么啦。”   他低下头看字,徐裴在宣纸上写了李栖的名字。   楼上到处看了看,徐裴就带着李栖离开了。徐裴继母客气地问了一下,说要不要留下吃午饭。   徐裴拒绝了,“我带他出去吃。”   徐裴带着李栖去吃炸酱面,附近不远处就是徐裴爷爷的故居,在一条胡同里。   胡同巷子不算狭窄,路边停着杂乱的车,这儿还有人住,年轻的年纪大的都有。   徐裴在这里度过了大部分的童年时光,但是在徐裴爷爷去世之后,这里该收走的东西都收走了,没有人在,什么东西也留不了十几年。   正门有锁,徐裴打了个电话,从旁边跨院出来个人,喊徐先生,给徐裴开门。   这个人住在跨院里,专门看着这座宅子,宅子里有什么东西坏了,他负责修缮。   四合院里有景观鱼池,养了几条小金鱼,这是看房子的人养的,他一个人住,养鱼增加点人气儿。   正房和厢房,基本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大白墙和地砖。阳光从窗扇透进来,菱形的花纹映在墙上。   徐裴站在空旷的屋子里,手插在兜里,道:“还真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了。”   李栖看着徐裴,徐裴背对着李栖,看窗户外的花坛,那里原来是种白玉兰的地方,也是徐裴唯一带走的东西。   徐裴的生活是片段式的,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里来回跑,母亲去世后他被父亲接回红山别墅,但是见面并不多。   十几岁正值青春期的徐裴,迎来了父亲的再婚,父子关系将至冰点,没过多久,徐裴就出国了。   他在国外,足迹遍布整个欧洲,沿着母亲的行迹前进的时候,或者坐上回国航班的时候,他是否会觉得自己是个旅居的人呢。   李栖察觉到徐裴一点浮萍般的气质,他流浪了很久很久,所以他的家不像家,红山别墅不是他的家,胡同不是他的家,那间有大阳台的房子也不是他的家。   怎么会这样,李栖想,徐裴居然是个没有家的人。   工作日,李栖中午下楼吃饭,趁这个时间给颜言打电话。   “我想送给徐裴一件礼物,”李栖道:“你有什么推荐吗?”   “为什么要送他礼物,”颜言问道:“他过生日?”   “他生日上半年就过了,”李栖道:“我就是想送他不行吗,恋爱一百天?随便什么纪念日都行。”   “好恩爱哦。”颜言找工作找的心烦,“给他送点补品吧,男人过了三十岁就不行了,他都三十一了,为他默哀。”   “你瞎说什么,”李栖道:“造谣、诽谤。”   颜言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   李栖支支吾吾,道:“可能我比较需要。”   颜言大骂一声,挂掉电话。   李栖看了看挂断的电话,还没放下手机,又有一通电话进来。   电话没显示号码,李栖接通,“哪位?”   “是我。”孟栾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道:“我只是试试,没想到你的联系方式还没换。”   李栖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停滞了,他叫了一声,“师兄。”   孟栾道:“有空一起出来吃个饭吗?”   李栖不想去,随口扯了个理由推辞。   孟栾笑道:“出来吃顿饭有什么的,同在一个城市,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呢。”   李栖道:“最近比较忙,实在没有空。”   孟栾的声音耐心又温柔,“是男朋友不允许吗?”   徐裴才不小心眼,李栖道:“那我带我男朋友一起去?”   孟栾顿了顿,道:“当然可以,但是,我更想单独跟你见面。”   “我不是很想单独跟你见面。”李栖直说。   电话那边孟栾安静片刻,忽然笑了,“李栖,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人不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吧。”李栖垂下眼睛,挂掉了电话。   --------------------   李栖:普通的绿茶已经蒙蔽不了我了,我升级了 第35章   李栖下班回到家,家里只有猫咪蹲在门口迎接他。   徐裴今晚加班,厨房里有他准备好的饭菜,炖锅里的玉米排骨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李栖到处溜达了一圈,洗了个大芒果,用水果刀笨拙的切成芒果花,卖相还不错。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李栖洗完澡,出来换了新被子,把卧室里的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换下来的脏衣物抱进洗衣房。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李栖看了一眼,是大学期间李栖参加的辩论社,里面在讨论同学聚会的事情。   李栖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参加过辩论社,大二下学期退出,由于他在辩论社表现不错,加上长相出众,大家就还把他算作辩论社的一员。   这个群聊很久没动静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又热闹起来。李栖打开聊天页面,消息翻得很快,他看的眼花缭乱。   有同学私聊李栖,问他要不要去同学聚会。   李栖说不想去。   同学说,你就在东城,再忙能有外地的同学忙,他们还打算来参加同学会呢,你不到场多不给面子。   李栖还是那一套,工作忙,没时间。   同学说,“你不知道吧,孟栾师兄也回来了。你之前跟师兄关系不是很好吗,到时候你俩双子星合体,多好。”   李栖微微一哂,怪不得辩论社的群又热闹起来,原来是孟栾露面了。   微信有一条新朋友验证,微信头像是一群广场上的鸽子,没有备注,但是李栖知道那是谁。   他忽然觉得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沉重了。   喜喜偷偷流进洗衣房,窝在脏衣篓里。   李栖瞧见了,气急败坏,“谁让你进洗衣房的,你身上都是毛啊喜喜!”   他放下手机去抓猫,猫咪蹦了两下,跳到衣橱上,又从衣橱跳到地上,溜溜达达跑出去了。   李栖追着猫出去,刚把它关进笼子里,徐裴就回来了。   “你回来啦!”李栖道:“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很晚呢。”   徐裴走到李栖身边,扶着李栖的肩膀和他接吻。   李栖被他亲的踉跄了一下,等徐裴松开他后,道:“你先去洗澡吧,我把饭热一下,我们一块吃晚饭。”   徐裴点头,他洗完澡,拿着脏衣服进洗衣房。   徐裴在洗衣房停留了一会儿,出来后进厨房接替李栖,炒了个酸辣土豆丝,又煮了一壶热果茶。   李栖到处找手机,洗衣机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里面找到了自己湿淋淋的手机。   “徐裴——”李栖冲去厨房,徐裴看见李栖手里的手机,有些意外。   “你把手机放衣服里了?我没注意,一起扔进去了。”   这也不能全怪徐裴,他把李栖的手机拿过来看了看,道:“干脆换新的吧。”   李栖只好这样,他拿着吹风机吹手机,心里烦死,讨厌的孟栾,一出现就报废我一个手机。   吃完饭,李栖用徐裴的手机搜索手机进水了怎么办,门口有人敲门,是徐裴叫人送来的新手机。   李栖先把电话卡换上了,但是还指望旧手机能活过来,里面还有一些文件照片。   辩论社的同学会李栖没有去,某一天早上,李栖做了个梦。   梦里辩论赛上,孟栾作为四辩总结发言,他陈述己方观点,指出对面的漏洞,语言犀利而极具有煽动力。   他站在台上的时候,所有的灯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的神态胸有成竹,目光坚定而温和,话音落下的一刻满堂喝彩。   李栖凝视着孟栾,一会儿觉得自己坐在孟栾身边,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离他很远,机械地跟着所有人鼓掌。   梦里,李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外面下雨了,李栖醒过来,摸出手机看了眼,才七点不到。   今天周末,李栖可以睡懒觉,但是那个梦搅和了他的好心情,李栖睡不着了。   他翻了个身,拉开徐裴的手臂,窝进他怀里。   天变冷了就有这样的好处,两个人挤在一起暖烘烘的。   徐裴搂着他的腰,声音因为刚睡醒,带着要人命的沙哑,“怎么了?”   李栖说,“我想跟你说说孟栾的事情。”   “啧,”徐裴摩挲着李栖的脖颈,“在我的床上,追忆别的男人,合适吗?”   李栖两只手环着徐裴的脖子,在他耳边道:“哥哥,我心里不高兴嘛。”   徐裴睁开眼,李栖在他身上腻歪,眉眼都耷拉下来。   他的目光微沉,拇指用力碾着李栖殷红的唇肉,“行,你说吧,我听着。”   李栖枕着徐裴的胸口,慢慢组织着语言。   孟栾是大李栖两级的师兄,大一的时候李栖就认识他了,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得好家世好,人也优秀,待人温和,处事成熟。   孟栾那种人,在此之前李栖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优秀,与年龄、见识、经历有关。如果李栖现在回学校,他大概也是那种待人温和处事成熟的人。   但是那个时候,李栖初入大学,孟栾是他眼里最优秀的人。   “我一次吃日料是他带着我去的,我们都喜欢玩桌球,后来他带我进了辩论社,我对辩论一无所知,也是他教我的。一场辩论赛上,我们分别是一辩和四辩,辩论赛大获全胜,有人给我们拍了一个校内杂志封面,标题说辩论社双子星。”   那可真是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李栖见识了很多东西,见识的越多,越觉得自己胆小而卑怯,而孟栾身上的光环却越来越明亮。   “没有谁跟谁告白,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李栖道。   徐裴揉捏李栖的耳朵,“后来是为什么分开了。”   李栖沉默了很久,道:“孟栾出国了,他走之后我才知道的。第二年圣诞节,他给我寄了明信片,是他旅游欧洲的照片,同时告诉我,他谈恋爱了。”   他们稀里糊涂地在一起,稀里糊涂地分开。李栖不能找他质问,他连找他质问的资格和立场都没有。   后来李栖走在没有孟栾的学校里,多少会觉得之前的自己自作多情,像一场笑话。   “面对他的时候,会有点自卑吗?”   李栖看了眼徐裴,“有一点吧。”   “有一点?”徐裴笑道:“你到现在见了他还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紧张。”   李栖不说话。   徐裴感叹,“一个骄傲的,恶劣的年轻人,享受能牵动一个人情绪,把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徐裴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他并不喜欢你,只是你太可爱了,恰好成了被他选定的玩具。”   李栖蔫蔫的,“后来我想明白了。”   他出来工作,见识了更多优秀的人,也见识过更多恶劣的人。   孟栾在他心里光环不再,可是面对孟栾的时候,那种胆怯紧张的心情却遗留了下来。   李栖趴在徐裴身上,无精打采的,“徐裴,我心里好烦呀。”   徐裴抚摸着他的脊背,真想把李栖弄死在床上。   但他还是用那种懒散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那你想怎么样呢?”   李栖想了想,“我想吃椒盐排骨。”   徐裴摸了摸他的脸,“好,晚上回来给你做。”   周末徐裴还要去趟学校,学校有个讲座,邀请好几家公司老总来演讲,徐裴在其中看见了孟栾。   负责讲座安排的老师告诉徐裴,孟栾是这些老总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最受学生欢迎的一个。   “青年才俊,天之骄子嘛,很受年轻人追捧。”   徐裴笑了笑,没接话。   讲座散了之后,院里一个主任拉着徐裴,介绍孟栾和徐裴见面。   “我才知道,原来孟总和徐教授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你们还是校友呢。”   徐裴有些惊讶,孟栾微微笑道:“我入学的时候,徐教授应该已经毕业了。”   “这么巧。”徐裴淡淡道。   “确实是巧,”孟栾道:“按照家里人的期许,我一直觉得自己读完书会在学校留下来教书,出来创业也是个意外之举。”   主任在旁边笑着说,“那孟总和徐教授还挺像。”   孟栾看向徐裴,徐裴只是笑,不说话。   这边散了之后,徐裴出了礼堂,孟栾从身后叫住他,跟着走过来。   “徐教授,今天有空吗?”孟栾问:“方不方便请你跟李栖吃个饭。”   徐裴还没回答,孟栾接着道:“我跟李栖的关系,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   徐裴看了眼时间,道:“我听李栖说过,你是他的师兄,大学的时候帮了他很多。”   孟栾就知道李栖不会跟徐裴摊牌,他笑了笑,道:“我之前几次约李栖,他都说没空。可能李栖对我有些误解,如果徐教授方便的话,我想请你们两位吃个饭,把误会解开。”   徐裴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栾,“李栖毕业已经有几年了,孟总还想着跟他解除误会,两位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孟栾含蓄地笑了笑,道:“大学里我们关系确实很好,出国之后,我也经常想起李栖。”   他以一种委婉的,带着眷恋的神态道:“我后来遇见过很多人,但他们都跟李栖不一样。”   “是没有李栖好骗吗?”徐裴看着孟栾。   孟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徐裴笑着道:“这些伎俩,哄哄李栖也就算了。拿到我面前,让我拆穿,像现在这样,多尴尬。”   孟栾勉强道:“我不知道徐教授在说什么。”   远处远远传来李栖的声音,“徐裴!”   孟栾转过头,李栖看到徐裴之后才看见孟栾,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他走到徐裴身边,徐裴摸了摸他的手,“跟孟总打个招呼?”   李栖不知道孟栾为什么跟徐裴站在一起,但他还是听话地开口,“师兄好。”   孟栾没接话。   徐裴道:“你师兄想请我跟你吃个饭,你想去吗?”   孟栾看着李栖,李栖站在徐裴身边,就很有拒绝自己的勇气,连理由都不扯一个。   徐裴笑着对孟栾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徐裴和李栖上车,李栖系上安全带,想着孟栾有些僵滞的表情,忽然觉得孟栾也没有那么难以面对。   徐裴问:“回家吗?”   “回家,”李栖还等着徐裴兑现早上的承诺,“椒盐排骨,椒盐排骨。”   徐裴看了看李栖的表情,笑起来。   李栖没吃上椒盐排骨,他连卧室都没进去,在门厅就被徐裴弄得想死。 第36章   天黑透了,喜喜跳上床,舔了舔李栖搭在床边的手指头。   李栖捂着肚子蜷缩在被子里,把手指头飞快收回去。   “徐裴,你不讲道理。”李栖有气无力,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要早说你生气,我就不跟你讲那么多了,省得你拿我撒气。”   徐裴端着椒盐排骨站在床边。   在卧室吃东西,徐裴一向是不允许的。这会儿他端着椒盐排骨过来,跟用猫条勾引喜喜没什么差别。   李栖一动不动,椒盐排骨并不能安慰他今天受到的摧残。   徐裴把排骨放下,一条腿跪在床沿上。   李栖还很灵活,三下两下裹着被子挪到床边,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打定主意不跟徐裴说话。   床很大,衬得李栖蜷在一起,小小的一团。   “那好吧。”徐裴把喜喜抱下床,忽然道:“孟栾是你的初恋吗,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多大,十八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满打满算才十九岁吧。”   李栖动了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十九岁,多好的年纪。第一次吃日料,第一次参加辩论赛,那么多第一次,真是难以磨灭——难以替代。”   徐裴隔着被子,把手搭在李栖的脚上,“那时候的栖栖那么年轻,应该比现在害羞很多,也比现在好摆弄,一掐就能出水。”   李栖一把把被子蒙过头,不说话。   “你们在辩论社叫什么来着,双子星。真是般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谁见了不爱呢?”   徐裴看着李栖,“孟栾说,他本来是打算读完书留校的,你第一次知道我是大学老师时的那点憧憬,是由此而来吗?”   李栖偷偷从被子下露出一张脸,道:“你要是计较这个,干脆别活了。我又没有逆转时间的本事,你为难我有什么用。”   徐裴笑了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勉强,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李栖很没底,他看不透徐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哥哥,”李栖睁着一双黑眼睛,“这不是你说来忽悠我的吧。”   徐裴失笑,他抓着李栖的脚把他拽过来,手掌伸进被子底下,抚摸李栖细又长的一双腿,“李栖,有时候我真想弄死你。”   李栖后背发凉,他把腿从徐裴手里解救出来,掀开被子半跪在床上。   灯光下他的腰背线条流畅,徐裴看过去,目光透着欣赏。   “你看看我,”李栖扶着他的肩膀,“哥哥,你已经快把我弄死了。”   徐裴环着他的腰,只是笑,李栖窝在他怀里,“哥哥,算我错了,以后不提这个了好不好。”   徐裴笑起来,勾了勾李栖的下巴,摆弄着他的手脚,亲自给他穿衣服。   真是搞不懂,李栖靠着徐裴的肩膀,怎么又变成我道歉了。   章从致和杭迎一合伙搞了个拍卖公司,为开业造势举办酒会,邀请了很多生意场上和艺术圈里的人。   李栖和徐裴一起出席,一露面就引起了人群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   孟栾端着酒杯,在和人应酬的同时,听到了很多李栖的事情。   李栖原来是顾成川的男朋友,都带去顾家老爷子面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跟徐裴搅在一起。   故事的另外两位主人公,顾成川和徐裴,敢触他们霉头的不多,大多数人都在谈论李栖,说他是如何的手段高,跟了顾成川又跟徐裴,不知道下一个会看上谁。   有富家子弟凑到顾成川身边,问他,“李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顾成川神色淡淡,“以前是,现在是徐裴的了。”   这话让人浮想联翩,怎么变成徐裴的了,什么时候变成徐裴的了。   各种传言都有,从顾成川的态度里看,最有可能得是李栖移情别恋,徐裴对兄弟的对象下手,两个人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富家子弟如实把这番话转述,然而顾成川神色冷淡,既不高兴也不恼怒。   徐裴和李栖在人群里应酬,目光与顾成川对上。   李栖看见他,很快避开眼睛,徐裴在他耳边笑着说了什么,李栖离开他身边,靠近餐桌去吃小蛋糕。   徐裴盯着李栖看了一会儿,才看向顾成川。   顾成川走到徐裴面前,淡淡道:“我以为你该敬我一杯。”   徐裴修长的手指搭在玻璃杯上,“是该敬你一杯,我之前就说,表白成功了,要把好消息分享给你。”   顾成川咬着牙道:“徐裴,你也真敢说,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   “那又怎么样,”徐裴端着酒杯笑,“有人敢在我面前多说一句吗?”   顾成川旁边,还站着那个谄媚的富家子弟。   徐裴打量他两眼,道:“忘了还有你,喝一杯?”   服务生端着好几杯酒过来,富家子弟喝了一杯,徐裴还是那样看着他,直到他把所有的酒都喝下去。   顾成川冷眼旁观,显然懒得搭理富家子弟。   几杯酒下肚,富家子弟面色发白,灰溜溜地走了。   徐裴抿了口酒,目光去寻找李栖。   “在楼上,”顾成川道:“他喜欢去阳台吹风。”   徐裴心里啧了一声,有点不痛快。   顾成川反而笑了,“看的这么紧,怕别人也挖了你的墙角?”   徐裴打量着顾成川,忽然道:“孟栾不会是你弄来的吧。”   “人多热闹啊,”顾成川有些得意了,“难得能见到你心虚的样子。”   徐裴嗤笑一声,“我心不心虚无所谓,倒是你,这么在意,是还放不下吗?”   顾成川面色倏地冷硬了下来。   两个人的交谈吸引了很多或明或暗的视线,章从致站在不远处,不敢离太远,他怕两个人打起来。   他身边,杭迎一摸出手机,准备拍两个人打起来。   李栖在酒会上逛了一会儿,徐裴告诉他,章从致的酒会上,餐点都是一流的。   李栖听他的话,拿了两个小蛋糕,坐在楼上的沙发上。沙发后面是阳台,明月高悬,像一幅画。   有人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上楼,站在李栖面前。   李栖抬眼,孟栾穿一套黑色的西装,沉稳内敛。   “师兄。”李栖跟他打了个招呼。   孟栾走到他面前,“方便我坐下吗。”   李栖点点头,没有别的话。   孟栾轻声叹气,道:“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再见面,你会这样一句话都不想跟我多说。”   李栖还是沉默不语,孟栾道:“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关于你和徐裴,还有顾总。”   李栖道:“这是我们的事情了,跟你没有关系。”   孟栾微微皱眉,“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听说过徐裴的名字,他的名声不好,绝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他在骗你。”   在孟栾的叙述里,徐裴在国外是一个标准的特权阶级,纵情声色、追求暴力刺激、漠视生命,行事出格。就连研究方向,都与他导师相悖都。   “你见过的那些富二代够荒唐了吧,跟徐裴一比,根本不够看的。”   李栖的手机邮箱里,孟栾发给他很多图片和视频。   光影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的酒吧里,人影晃动。画面中心,更年轻一些的徐裴与一个白人青年起冲突,他一拳一拳重重凿在那个人的脸上,拳头与骨头碰撞,发出让人感到牙酸的声音。   视频里的徐裴,打人的动作凶狠,神态却冷静漠然。血迹溅在他脸上,冷白的皮肤,黝黑的眼珠,李栖隔着镜头与他对视,一瞬间头皮发麻。   孟栾还在等着李栖,用那种温和的,担心的神色看着他。   李栖合上手机,压下有些慌乱的呼吸,“徐裴是我的男朋友,我认识徐裴,不靠一段视频了解他。”   孟栾有些失望,“李栖......”   他话不说完,只是温和中带着惋惜和失望。   李栖不会为他失望的目光感到坐立不安,他忽然开口问孟栾,“你在出国之后,删掉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为什么后来还要告诉我你谈恋爱了。”   孟栾愣了愣,他准备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没想到李栖在这里问出来。   “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孟栾慢慢道。   宣告他们两个人正式分手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李栖想,徐裴说的不错,孟栾是一个骄傲的、恶劣的人。他在出国之后告诉李栖自己谈恋爱的消息,只是因为他在享受肆意伤害别人的快感。   “师兄,”李栖看着孟栾,“我对你也有点失望。”   孟栾愣住了,李栖端起小蛋糕,道:“真可惜,我当时遇见的人是你。”   孟栾神色倏地紧绷起来,他没想过,从李栖嘴里能说出这么刺人的话。   这里待不下去了,孟栾站起身,转头正对上徐裴的目光。   他站在楼梯边,围观他的男朋友如何简单直白地拒绝前任。   他快得意死了吧。孟栾心里想。   路过徐裴身边,孟栾忽然停下来,“他对前任这么冷酷无情,徐裴,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也变成前任。”   徐裴微顿,视线挪到孟栾身上,与那段视频里的神情一样,目光越来越冷。   孟栾心里产生巨大的快意,他慢慢走到楼下,又是那个体面的孟总了。 第37章   孟栾走了,他和徐裴说了什么,李栖没注意。   徐裴走到李栖面前,李栖已经把孟栾抛之脑后,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笑。   徐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地从他脸上看过去。   李栖把小蛋糕拿给徐裴,徐裴不吃小蛋糕,李栖就带他去阳台看月亮。   在高楼大厦之间,月亮其实并不明亮,它的光芒还比不上广场上的霓虹灯。   但是李栖喜欢,月亮是月亮,霓虹灯怎么能跟月亮比呢。   他就是这样,喜欢的怎么样都好,往上面套多少层滤镜都不嫌多。   “对孟栾一点留恋也没有了?”徐裴问。   “都是前男友了,要什么留恋。”李栖给他表忠心。   “前男友怎么了,”徐裴笑着道:“孟栾、顾成川,都对你念念不忘。”   “哪有。”李栖扶着栏杆,“顾成川的喜欢轻飘飘的,他只是想要个漂亮花瓶,如果这个漂亮花瓶能让他赢过你当然更好啦。至于孟栾......”   李栖想了想,“他可能只是回国之后见到了我,想起来从前我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光,所以随便逗逗我。”   顾成川和孟栾在情场上的手段其实没有那么高超,乖巧好拿捏的李栖一直都只是被爱情蒙蔽。   爱情消失后,所有的斑驳和不堪他都看得明白。   这样看来,李栖才是那个情场高手。   “好聪明的李栖。”徐裴摸了摸李栖带着笑的眼角,轻叹一口气,“我的心情不太好。”   李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问他,“为什么?”   徐裴反问,“你说呢。”   他才见了李栖两个前任,换了谁心情能好。   李栖一个激灵,双手环着徐裴的腰,在他的腹肌上摸了两把,笑嘻嘻道:“哥哥,开心点嘛。”   他叫徐裴哥哥,这一向无往不利。   徐裴慢慢笑了,低下头亲吻李栖。   窗帘外,顾成川透过一条细细的缝,看到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身影。   徐裴也做过阳台外的偷窥者,如今这个位置变成自己了。   顾成川愤怒到了极点,反而笑了,他为那时候徐裴心里的不甘而痛快,怨恨李栖用徐裴完全把自己替代的狠心,又觉得他妈的这个世界真荒诞。   一觉醒来,夜雨把树叶打落满地,李栖穿着件米白色的羊毛毛衣,柔软的布料衬得他面色十分憔悴。   他这一阵子都在加班,睡眠严重不足,黑眼圈重得不得了。   徐裴送他上班前,李栖一头栽进徐裴怀里,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徐裴用的还是李栖之前送的香水,混着暖烘烘的徐裴的体温,格外好闻。   “我听人说,季节不同,用的香水也不同。”李栖笑着说:“你总用这一款香,不怕我闻腻味了?”   徐裴一下子顿住,不说话,盯着他看。   李栖慢慢收了笑,像站在教导主任面前的学生,声音都变低了,“对不起,我随便说的。”   徐裴看了他很久,叹了口气,“不要说这些话,我不爱听。”   李栖连忙点头。   送完李栖上班,徐裴去了学校,学校里事不多,下午他走的很早,去了杭迎一那里。   杭迎一因为天气变凉感冒了,一直在咳嗽,他穿的比徐裴厚,窝在沙发上盖着毯子,捧着杯子喝阿姨煮的梨汤。   “难得啊,”杭迎一一见徐裴的神色就知道他心情一般,“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又不痛快了。”   徐裴没说话,去水吧做了杯威士忌兑浅焙咖啡。   杭迎一闻着酒味就馋,低头看看自己杯子里的梨汤,更加无精打采。   茶几上放着章从致的相机,徐裴拿过来看,“章从致最近在干嘛。”   “不知道,”杭迎一道:“跟你一样,谈恋爱呢吧。看你前段时间春风得意的劲儿,我都想去找一个,更别提章从致了。”   徐裴倚着沙发看章从致拍的照片,大部分是景色,他前段时间去海钓,拍了不少海上的照片。   “想谈恋爱就谈啊,”徐裴道:“喜欢你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   杭迎一蜷着腿,懒洋洋地撑着头,“他们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只是爱我这张皮。这也能叫爱?”   徐裴瞥了杭迎一一眼,"那你说什么叫爱?"   杭迎一闭上眼睛,“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喜欢不义;爱是永不止息。”   徐裴神色淡淡的,“不是信佛吗,什么时候改念《圣经》了。”   “我向天主祈求平静安宁。”杭迎一道。   徐裴垂下眼睛,轻声重复,“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如果一个人能够如流水一样长久不断绝的爱我,可以忍受我对他的所有索取,可以任我掌控他的身体和思想,那么我才承认,”杭迎一道:“他是爱我的。”   徐裴笑了一下,“这对于推崇爱让人变得自由的人来说,可真是危言耸听。”   杭迎一道:“爱本来就是妥协和不自由。”   徐裴没有说话,电话忽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眼,是李栖打来的。   “下班了吗,”徐裴问:“我去接你,今晚出去吃饭。”   李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杭迎一这,”徐裴问:“怎么了?”   李栖有点抱歉,“我今天还要加班,会回去的很晚,你不要等我吃饭了。”   徐裴看了眼手机,道:“那我今天在杭迎一这儿吃饭,回去再给你做夜宵。”   “好。”李栖笑了。   电话挂断,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天越来越短,傍晚加上秋天,总让人高兴不起来。   徐裴看了一会儿手机,站起来道:“走了。”   “不是说在这儿吃饭吗,”杭迎一道:“我想吃鸡翅。”   他等着徐裴下厨呢。   “让阿姨给你做。”徐裴拿起章从致的相机,道:“我带走玩两天,回头再还他。”   杭迎一说好,懒懒的摇了摇手,送走徐裴。   徐裴回到家,房间里亮着灯,喜喜被关在笼子里,卫生间有水声,卧室的衣架上,挂着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   李栖洗完澡出来,看见徐裴,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李栖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徐裴把衣服拿下来,墨绿色的衣料柔软而富有光泽,“你说加班,但是提前回了家,还准备了这样一条裙子。”   徐裴看着他,“如果不是你有外遇,那么这条裙子,应该是你自己来穿吧。”   李栖挠了挠头,道:“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   徐裴走到李栖面前,阴影把李栖整个人笼罩,他抬起李栖的下巴,有些迷恋地摸了摸他的脸,“既然是送我的惊喜,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按着李栖的肩膀,不许他动,慢慢解开纽扣,把他身上的睡衣剥下来。   灯光不明亮,但是李栖却觉得刺眼,他闭上眼,眼睫颤动个不停。   徐裴把那条绿色的丝绒裙子套在李栖身上,布料一寸一寸将李栖细腻湿润的皮肤掩盖。李栖明明在穿衣服,却比被扒衣服的时候还要紧张。   裙子V型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口细腻的皮肤。后背镂空,一条珍珠链子从后颈垂下来,松松地坠在后背上。   “真好看,真漂亮。”徐裴发出一声喟叹。   他推着李栖走到穿衣镜前,李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镜子里近乎陌生的自己。   他慌张地背过身,徐裴却摁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正对着镜子。   李栖立刻开始求饶,他抓着徐裴的手腕,回头哀求的看着他“徐裴,徐裴我.......”   徐裴不为所动,他微微垂下眼看着李栖,目光带着一种冷静漠然。   那种目光让李栖想起了那段视频,顿时变得汗毛耸立。   我后悔了,李栖想,不该搞这一出的。   卧室铺着地毯,不冷也不硌人,李栖的膝盖因此少受了很多罪。徐裴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露出来,天花板上的光晃得人眼晕。   裙子完好无损,一直套在李栖身上没有脱下来,宽大的裙摆掩去了下半身,至少在镜子里,什么也看不到。   徐裴不停挑战着李栖的羞耻心,李栖伏在地上哭,徐裴却不来哄他。   李栖年轻,又娇气,这才刚开始,就哭的那么惨。   就会撒娇,徐裴想。   他知道徐裴不高兴,又不去深究徐裴为什么不高兴,仗着徐裴纵容他,觉得任何事情都可以在床上解决。   这一条绿裙子,算投其所好,也是一种避重就轻。   因此徐裴不哄他,要给他一个教训。   混乱之中,李栖听到了快门响起的声音,他呛了一下,沙哑着嗓子喊,“徐裴,徐裴!”   徐裴半跪在他身边,像抚摸一个物件一件把李栖从头摸到脚。   变态,李栖骂他。   夜深了,那条漂亮的绿裙子变成一团湿漉漉的破布扔在了床边。   李栖睡得很沉,徐裴倚靠着床头,欣赏自己的摄影作品。   李栖是顶好的模特,就算在徐裴这个外行手里,也能拍得美丽动人。   他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一张一张删掉,然后放下相机去抱李栖。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徐裴一遍遍抚摸他的脸,看着他睡得无知无觉,心里不免叹息。   “李栖,你爱我吗?” 第38章   李栖睡到了日上三竿,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别人,李栖坐在床上发懵。   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想要下雨,李栖都不知道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喜喜跳上床,舔了舔李栖的手。   李栖理智回笼,去拿徐裴放在旁边的相机。   相机里干干净净的,一点也没有不和谐的内容。李栖放下相机,恨恨地看了眼走进房间的徐裴。   徐裴去扶李栖,李栖躲开他,穿着睡袍去卫生间洗漱。   徐裴跟着进了卫生间,在李栖旁边洗手。李栖已经很久不敢看他的手了。   手机在李栖手边,他点开一段视频,推给徐裴。   “视频里的人跟现在的你很不一样。”   视频是孟栾发给他的、徐裴打人的视频。他一直没有问徐裴,昨天那一出让他又想起来了。   徐裴慢慢把视频看完,“你觉得呢。”   李栖撩开睡袍给他自己惨不忍睹的腿,“你就是个变态。”   徐裴笑了,“你没有舒服?是谁每次都把床单弄湿,”他顺手又摸了一把,道:“改天给你这里纹个纹身吧。”   “不行,”李栖拍开徐裴,“那我就不能考公务员了。”   徐裴倚着洗手池笑起来。   他去衣帽间给李栖准备了一身衣服,李栖不穿他挑的,随便找了件卫衣套上了。   砂锅里有滚烫的虾仁粥,李栖一走出去,就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徐裴看见李栖没穿自己挑的衣服,心里啧了一声,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拿碗给李栖盛粥。   这一早上,李栖处处找徐裴不痛快,徐裴一点不满的意思也没有。   吃饱了就是好说话是吧,李栖心想,呵,男人。   视频的事情徐裴最后也没有给出解释,李栖看他不想说,也就没有再问。   徐裴干涉着他的一切,但是李栖却没法逼问出徐裴不想说的事情。   昨晚的失态,李栖察觉到了一点惩戒意味,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前任太多,徐裴生气。   事实上这份不满要追随到更早之前,在一个弥漫着爱欲的夜里,徐裴问他,你是爱着我的吗?   李栖当时没有回答,他都忘了自己没回答。   天越来越冷,李栖每天早上都不想起,冬天到了,他恨不得长在床上。   天气预报说将要下雪,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徐裴打算带李栖去兰月府玩。   “好呀好呀。”李栖当然同意,要下雪总是让人激动的。   李栖抽了一个周末,跟徐裴去兰月府。   兰月府跟上次李栖来的时候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多桃红柳绿,园子里的花草只剩下梅树。   梅树是老梅树,漂亮的不像话。   李栖家里过年的时候会买一捆一捆的没开花的梅树枝,插在瓶子里也能养很久。   那间徐裴用来放收藏品的房间,几幅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都被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杭迎一以李栖为模特画的画。   一张是鲜嫩柔软的如同天使一样的李栖,一张是看起来脆弱的、玻璃一样的李栖。   李栖问徐裴,“这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徐裴站在画前,“杭迎一剥离了你的两种特质,走了两个极端,极端柔软的李栖,和极端坚固的李栖。”   李栖指了指其中一幅,“虽然身体是金属的,但是在流泪啊。”   “脸上有任何一点伤心的神色吗?”徐裴反问。   李栖不赞同,他道:“这也只是你的解读,未必就是杭迎一的想法。”   门外有小猫跳上鱼池抓鱼,李栖跟过去看。   鱼池里的鱼自由自在,被小猫惊动,慌不择路,乱撞一气。   杭迎一画过这个场景,那幅画被顾成川撕掉了。   李栖有些可惜,不提那幅画多值钱,画本身就足够活泼生动了。   徐裴走到李栖面前,“上次来陪你看鱼的人可不是我。”   李栖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次你想住哪个房间?”徐裴指了指,“上次来,你是在这里,跟顾......”   李栖上去捂住徐裴的嘴,“别提前男友,再提翻脸。”   徐裴没说话,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看他。   李栖看着他,神情渐渐柔软了,他靠近徐裴,刚想说两句甜言蜜语哄哄他,就听见前面传来动静。   徐裴的学生方湘和两个室友抱着几个大箱子,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进来。   天冷了,明天就要下雪,学校里的猫咪很可能过不了冬天,一些猫被学校里的商户、学生和餐厅阿姨收留。但还有一只白猫,刚生下四只小猫,还没找到去处。   徐裴知道之后,就让她们送到兰月府。   方湘和室友走进兰月府,越走越拘束,她知道自己导师有钱,但不知道这么有钱。   这会儿她和两个室友站在一起,看起来跟箱子里那几只挤在一起取暖的小猫崽一样。   李栖走过去看了看,母猫全身雪白,额头一抹黑。四只小猫崽,一只和母猫一模一样,也是额头一抹黑,两只黑白相间的狸猫,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   “这小猫真好看。”李栖叫道:“白白,小白。”   徐裴走过来,“你想养吗?”   “等它再大一点吧,”李栖道:“刚生下来,眼都还没睁开呢。”   徐裴点点头,就让工作人员领方湘去狸园。   方湘回头看了眼,李栖和徐裴说着什么,笑起来。   漂亮师娘,方湘想。   但随即她又看见徐裴摸了摸李栖的手,对李栖说了什么。   李栖站直身体,给徐裴看自己穿了几件衣服。   天呐,方湘想,天选大魔王,连师娘都被他管的服服帖帖的。   李栖走进徐裴的房间,在兰月府,他的房间保留着十足的古味,雕花帐子床,黑漆戗金的方桌。后窗下对着戏台,那戏台没人唱戏,但是修缮的很漂亮,雕梁画栋不外如是。   香炉里点着檀香,寒冷的冬天,格外好闻。   李栖趴在桌子边看燃起的烟气,徐裴坐在一张椅子上,道:“你不是想试试别的香味吗?”   李栖转身抱住他,“只要是你的味道,我都喜欢。”   他说甜言蜜语的时候实在惑人,徐裴都快沉溺进去了。   这里真安静,空气又干又冷,干枯的树枝折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明明已经是中午了,但是挂在天上的太阳也有气无力的,透过窗户之后,光线就更暗淡了。   李栖靠着徐裴,徐裴揽着他的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   徐裴捏着李栖的下巴和他接吻,李栖的肩膀颤动,徐裴松开他,拇指擦过他嘴角的水渍。   “有热水吗?”李栖动了动,“我想洗个澡。”   “宝贝,”徐裴的声音带着要人命的沙哑,“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让你把这里当情趣酒店的。”   李栖捂着耳朵,埋进他的脖子里,舔了一下徐裴的喉结。   “哥哥,我好馋你啊。”李栖道:“我以前不这样的,都是因为你,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徐裴胸口传来震动,他在闷闷的笑。   帐子床的氛围很独特,轻飘飘的晃动着的纱帐给人一种似梦似幻的味道。   李栖整个人陷在高床软枕里,脖领里一点细细的汗,徐裴身上温度高,李栖也跟着不怕冷了。   他今天很温柔,简直是缠绵悱恻。   李栖深深的吸气又颤巍巍的呼气,“哥哥......”   “叫名字。”   李栖眼睛有些湿润,“徐裴。”   他说不出话,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叫徐裴的名字。   在没有察觉的时候,雪落下来了,轻飘飘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等人们发觉,大雪已经覆盖了枝头和屋瓦,铺天盖地又悄无声息。   李栖悄悄下了床,踩着毛茸茸的地毯,打开窗户取了一点雪花,回屋之后很快融化。   他把冰凉的手贴着徐裴的脖颈,徐裴掐了他一把,李栖叫疼。   徐裴把他的手擦干净,塞进被子里。   下着雪的午后,檀香弥漫在屋子里,雪花安静地飘落,李栖躺在帐子床里,骨头是酥的,心里的快乐是快要满溢出来的。   徐裴摸着他全身的骨头,眯着眼满是餍足的模样。   李栖翻了个身,看着徐裴毫无瑕疵的一张脸,轻声道:“徐裴,我好开心,好喜欢你呀。”   徐裴微愣,他睁开眼,李栖满面含春,吃饱的猫咪一样靠着他。   他亲了亲徐裴的嘴巴,道:“徐裴,徐裴,我好喜欢你呀。”   徐裴不说话,垂下眼看着李栖。   李栖歪了歪头,“徐裴,我说喜欢你,你听到没有。”   徐裴没有回答,看着他的目光眷恋又爱怜,万语千言,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说:   徐裴:求问,男人在床上的话能信吗? 第39章   傍晚的时候雪下大了,狂风大作,呼啸着敲打着窗户。李栖觉得下冰雹了,一直睡不着,好奇地盯着窗户看。徐裴捂着他的耳朵,把他按进怀里,让他老实睡觉。   李栖不睡,扒拉徐裴的胸口。   徐裴叹气,“是不是今晚不想睡了,我把你弄到阳台,让你看个够?”   李栖立刻停了手,他听着雪打窗户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想,从大雪想到妖怪,从火锅想到烤肉。   忽然一阵风急,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李栖有点害怕,他抓紧徐裴的手,盯着窗户,慢慢睡过去了。   到第二天早上,李栖出去的时候,雪已经蒙过脚面。   记忆里,只有李栖小时候才下过这么大的雪。   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回去的时候脸冻得通红。   徐裴路过,摸了摸他的腿,李栖是个乖学生,从小到大都穿秋裤。   房间里有一把海棠雕花式躺椅,上面搭着柔软的毛毯,李栖窝在躺椅上看煮热红酒的教程。   他仔仔细细选定了一个简单的,不需要技术含量的视频,来回看了两遍,胸有成竹地站起来。   李栖不太懂酒,他站在酒柜面前,避开自己认识的几个牌子,挑了瓶看起来不那么值钱的。   小锅里加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橙子,李栖另外切了一盘果切,红酒咕嘟咕嘟冒泡,各种香味一起挥发出来。   徐裴打完电话走过来,看见李栖先盛了一杯出来尝。   他拿起那瓶红酒看了看,道:“怎么挑了这一瓶?”   “怎么了?”李栖问道:“这瓶很贵吗?”   “还行,十几万,不算贵。”徐裴记得这瓶酒好像是章从致寄存在这儿的,不过没关系,“你喝吧。”   李栖心里蛐蛐徐裴这些万恶的有钱人,酸溜溜说:“还好吧,我反正觉得没我二百块买回来的红酒好喝。”   徐裴就倚着台面笑。   热红酒味道不错,主要是果味足,徐裴对这种甜滋滋的东西不感冒,一锅热红酒李栖自己喝了一半。   雪又下了起来,李栖愣愣地看着,眼前都已经有些发晕了。   徐裴带李栖走上阁楼,阁楼有天窗,巨大的玻璃和落地窗,成了个阳光房。   这时候的雪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狂风肆虐了,变得很安静,房间里也很安静,李栖有些困了。   晚上没睡好的觉这时候补回来,李栖晕乎乎地睡过去,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他醒过来的时候徐裴还在他身边,开着电脑看文献。   李栖枕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摸出手机。   手机上弹出来几条暴雪警告,李栖查了下路况,大雪阻路,李栖明天很可能赶不回去上班,   他在跟老板请假还是冒险试试赶回去之间犹豫,工作群里老板发消息,因为暴雪天气,明天可以居家办公。   李栖心里放下一桩事,又去看天气预报,后面好几天天气都不好。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隔着窗户那股寒冷都扑面而来,李栖披着毯子,心里慌张起来,“徐裴,雪越下越大,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兰月府有吃有喝,你要在这儿待着,出不了什么事。”徐裴合上电脑,倒了杯热水给李栖。   李栖接过热水,“那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谁知道,雪化了就能走了。”徐裴不着急回去,如果真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只有他和李栖两个人的地方也很不错。   徐裴和李栖一起站在窗户边看雪,东城好几年没有这样的大雪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奇怪。去年盛夏一两个月没下雨,入冬那么早,到了年底偏偏艳阳高照跟春天似的。   李栖脑袋里想着工作,想着大雪天气,想着要给章从致打个电话,他想看看喜喜。   徐裴站在他身边,肆虐的风雪难得让他感到宁静。   “这大雪真漂亮,”徐裴道:“是人工无法复制的东西。”   李栖看了他一眼,徐裴手插着兜,看着昏沉的天空。   某一年他在欧洲,一个悬崖峭壁边的古堡里度过了一段时间。悬崖下是大海,海水侵蚀石头的声音清楚地传进城堡里,隔着海峡,对面还是悬崖,像是刀劈出来的一条缝隙。   城堡里冷的不得了,雪花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落到室内都没有化。   “暴风雪山庄,”李栖说:“容易有杀人案。”   徐裴笑了两声,末了他道:“那时候我觉得我就是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后来他还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一个临海的小镇,水天一起,天空湛蓝湛蓝的,像玻璃画一样不真实。坐在海边,有人为这样的美景感动落泪。   欧洲冬天,极圈内昼短夜长,一天不到五个小时的光照,到处都在研究自杀率与阳光的关系。   “酒吧里,有个形容枯槁的年轻男人请我喝了一杯酒,威士忌兑咖啡,离开酒吧之后,他就自杀了。”   “你别说了,”李栖忽然抱住他,“我害怕。”   徐裴低低地笑了,“害怕我?”   李栖看着他,皱着眉,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视频里的徐裴有那样冷静默然的神情。   徐裴摸了摸李栖的后颈,沉稳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那时候年轻,太多想不明白的事,看不起所有人,放纵和幻灭一类的情绪蔓延是很正常的。”   李栖看着徐裴,他深谙人性,不止能看透别人,对自己研究的也很透彻。   他经常冷静地审视过去的自己吗?过于苛刻的反思自己,是否也是一种控制欲强的表现呢。   李栖不说话,徐裴话锋一转,“李栖,你喜欢我吗。”   李栖愣了愣,“我当然喜欢你,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是因为你贪欢。”徐裴说:“贪图跟我在一起的开心。”   李栖道:“在一起不就是要开心吗,不开心为什么要在一起。”   徐裴不说话,看着李栖像看着不知事的孩子。   “这不公平,”李栖松开他,指责他,“就因为我贪图跟你在一起开心,所以我的喜欢就是肤浅冲动的吗?”   徐裴看着李栖,“你想过和我有以后吗?”   “当然!”李栖道:“日子比雪花还要多,我想跟你一起过。”   “但生活并不总是开心的,如果我们吵架拌嘴呢?”徐裴问道。   “我会道歉的。”李栖说。   “就算是我的错?”   李栖叹气,“那怎么办呢,依我看,你就是有错,也不会道歉。所以我只好委屈点了。”   这话听听就算了,李栖受不了什么委屈,真让他觉得难过了,他就溜了。   徐裴笑起来,道:“好吧,我会记得尽量让你少道歉的。”   大雪下了两天,化雪又用了两天,李栖和徐裴回到城里,这场大雪的影响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很快雪化了,一切回归原样。   徐裴出差了,李栖下班回来,喜喜还是那样蹲在门口迎接李栖。   李栖抱起喜喜走到阳台,阳台的扶手椅换成了吊篮,李栖窝进去玩了一会儿,总觉得不痛快。   他给颜言打电话,颜言叫他出来喝酒。   “你个见色忘友的,都多久不找我喝酒了。”颜言道:“徐裴出差了你想起我来了。”   李栖悻悻的,道:“今晚我请还不成吗。”   颜言哼笑一声,又开了几瓶酒。   他统共没有歇俩月就找了新工作,朝九晚五,工资不高,工作无聊也简单。   对于东城,颜言还不太习惯,“冬天太冷太干了,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流鼻血,那场面跟杀人现场似的。”   “放个加湿器?养点绿植?”李栖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颜言手机里放着瞿光最新一条采访,他最近上了部剧,反响很不错。   李栖瞥见了,也没说什么,只道:“早晚会习惯。”   颜言看了他一眼,跟他碰了个杯。   酒没喝多少,李栖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是徐裴打来的。   李栖慌乱了一下,老老实实接通了电话。   酒吧缠绵多情的音乐传过去,徐裴问道:“在酒吧?”   “跟颜言一起,”李栖先交代,“再待一会儿就走了。”   “尽量十点之前回家,”徐裴声音温和,态度却不容置疑,“早点休息,规律作息。”   “好。”李栖又说了几句话,把电话挂断。   他身边,颜言长出一口气。   李栖看他一眼,“你干嘛。”   “不知道,有点紧张。”颜言道:“老子很多年没被人查岗了。”   李栖叹气,“我也是。”   颜言给他拿瓶酒,道:“你要不想让他知道,撒个谎骗他呗。应付查岗不算撒谎,你知道的呀。”   “徐裴能看出来,什么都瞒不了他。”李栖道:“我还是别没事找事了,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颜言哼笑一声,“为你失去的自由干杯。”   十点刚过一分钟,李栖站在家门口,接到了徐裴的电话。   还好我回家了,李栖松了一口气,一边开门一边接通电话。   “到家了吗?”徐裴声音温和。   “刚到家,”李栖道:“正正好十点哦。”   徐裴笑了笑,道:“嫌我管得多吗?”   “没有啊。”   “那为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去酒吧。”   李栖想了想,道:“因为你不在家,我老觉得家里空空的。”   他抱起喜喜,窝进沙发里,“不想让我去酒吧?”   “我怕你在酒吧里又遇见一个明嘉玉,”徐裴笑道:“年轻人,我怎么比得过啊。”   李栖咬着手指头笑,问徐裴,“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作者有话说:   徐裴:等你觉得一点也离不开我的时候 第40章   徐裴出差回来,先去学校开会,李栖去接他下班的时候,徐裴的会还没开完。   学校里餐厅前面的宣传板上写着赏雪诗会,是之前那场大雪的活动,李栖站着看了一会儿,拍照发给颜言。   徐裴还在忙,李栖顺便去看了看堂弟。   两个人还是在餐厅见面,堂弟点了份饭,问李栖吃不吃。   李栖不吃,他要和徐裴一起吃饭。   离研究生考试时间不多了,堂弟时间紧任务急,好好的青春男大,从头到脚都露着疲惫。   李栖跟堂弟闲聊,堂弟说:“你最近有好事吗?气色不错呀。”   想一想,李栖已经很久没抱怨过工作和生活了。   “有吗。”李栖笑了笑,他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和裁剪合身的黑色大衣,围巾解下来放在一边,跟堂弟复习出的黑眼圈和秃头相比,气色实在是好。   堂弟打量着李栖,“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   李栖从小就好看,小时候精致的跟个小姑娘似的,长大后骨相趋于锋利,没人再说他像女孩,但是漂亮还是漂亮的。   李栖不说话,只是笑。   堂弟深深羡慕,“我也想谈恋爱,这个冬天好冷好寂寞。”   李栖笑个不停,跟堂弟闲聊了两句,徐裴发来消息,说会开完了。   李栖合上手机站起来,“我先走了,你吃你的饭吧,注意身体,多休息。”   堂弟点点头,目送李栖离开。   校园里的树,叶子几乎掉光了,一些常绿草木的叶子也是闷闷的深绿色,并不能给冬天增加多少生气。   徐裴在教学楼对面的树下等着李栖,李栖跑过去,一头栽进他怀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徐裴身上的味道和寒冷的空气一起从鼻子窜到肺,李栖眯起眼睛,神态餍足。   徐裴勾了勾他的下巴,“你怎么像是猫一样。”   “我还要问问你,给我下了什么咒,”李栖道:“除了在你身上,我再找不到这种味道。”   徐裴笑起来,牵着李栖的手往回走。   徐裴的手干燥温热,指节修长,指甲圆润,他有时候害怕这双手,更多的时候因为这双手而感到安定。   “哥——”   身后忽然传来堂弟的声音,李栖一愣,他转过头,看见堂弟拿着李栖的围巾站在路边。   李栖心脏倏地缩了一下,他松开牵着徐裴的手。   徐裴垂下眼看着他。   堂弟朝李栖走过来,李栖有些慌张,他去看徐裴,徐裴目光平静,退开了一步。   李栖心里一慌,还来不及跟徐裴说话,堂弟就走了过来。   “哥,你的围巾忘带了。”   李栖接过围巾,故作冷静。   堂弟把围巾还给李栖,却没有走,跟着又向徐裴打了个招呼,“徐教授好。”   徐裴点点头。   堂弟看向李栖,“你跟徐教授是,朋友?”   李栖还没回答,徐裴就道:“见过几次,今天偶然碰到的。”   李栖抿了抿嘴,看向徐裴。   徐裴神态平静,笑意随和,“你们聊,我先走了。”   李栖目送徐裴离开,回过头看着堂弟。   堂弟若有所思,看向李栖,“你跟徐教授......”   李栖道:“就是他说的这样。”   堂弟神色不对,李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捏着围巾,气氛有些凝滞。   堂弟先走了,李栖站在原地,忍不住叫了一声,“李榆!”   堂弟转过头,他看着李栖,李栖眉头紧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目光藏着脆弱。   “我不会说出去的,哥,我就是......还得想想。”他的言语有些错乱,李栖一直是家里的骄傲,从小优秀到大,他怎么会喜欢男人呢,这太离经叛道了。   堂弟走了,李栖去开车,徐裴坐在副驾驶,闭着眼休息。   李栖小心问道:“徐裴,你生气啦。”   徐裴有些疲惫,他揉了揉眉心,道:“你有你的顾虑,我知道。做你的男朋友,要懂事一点是不是?”   李栖浑身都不自在,“徐裴,你别说这样的话。”   徐裴看着他,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是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办呢?”   李栖答不上来,他并没有跟家里人摊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徐裴。   徐裴叹息,到底没有逼李栖,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你松开我的手的时候,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李栖的愧疚立刻塞满了整颗心脏,他抓着徐裴的手,“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徐裴就不再说什么了,探身捏着他的下巴与他接吻。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徐裴去洗澡,李栖给阳台的花花草草浇水,给颜言打电话说这件事,   颜言给不出什么建议,他已经好几年过年没回过家了,他家老头不让他进门。   “你想跟家里人摊牌了?”颜言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徐裴......”   “徐裴逼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想。”   “是他让你想,”颜言道:“以退为进嘛,谁看不出来?反正这招在我这儿没用。”   “徐裴才不是!”李栖道:“你还说我,你不还是因为瞿光跟家里人摊牌。”   “你别看不起我,当初瞿光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该分还不是分了。”颜言道:“换了徐裴你受得了吗,他一句话不说你就投降了,还好意思看不起我。”   颜言挤兑李栖,挤兑地李栖说不出话,李栖把电话挂掉,手机上有堂弟的消息。   堂弟发了很长一段话,他以前都是给女孩子发小作文的,这还是第一次给哥哥发。   内容很多,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虽然堂弟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李栖喜欢男人,但是他不反对,也绝对会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还祝李栖开心幸福。   李栖看着堂弟发来的小作文,笑起来,笑过之后心情又有点沉重。   他回头,徐裴已经洗完澡了,站在卧室门口看李栖。   李栖整理好心情,走到徐裴面前环住他的腰。   徐裴捏着李栖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端详李栖的神色,李栖有点烦恼,但是还没有那么严重。   徐裴于是不打算干预他。   这天凌晨,李栖半梦半醒间接到了他爸爸的电话,爸爸告诉李栖,李栖妈妈不小心摔跤住院了,问李栖有没有时间能回去。   李栖一下子清醒过来。   徐裴拧开床头灯,给他倒了杯热水,李栖捏着玻璃杯,手指都是泛白的。   挂掉电话,李栖定回家的票,跟老板请假。   老板说最近项目多,尽量早点回来,李栖干脆请了六天的年假。   天气寒冷,虽然有太阳,但是不暖和,一呼一吸都冷的不得了。   徐裴送李栖去车站,在安检前面,李栖和徐裴告别。   “徐裴,我走了。”   徐裴整了整李栖的衣服,“有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李栖点点头,徐裴低下头靠近李栖,摸了摸李栖的的面颊,“别担心,任何事情都还有我呢。”   李栖心里微微安定。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有回家,直接赶去了医院。   李栖妈妈在住院,精神头还好,在跟旁边病床的老太太说话,看见李栖回来,格外高兴。   李栖放下背包,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父在旁边给李母削水果,“天冷,下了雨第二天就结冰了,你妈出门的时候没注意,踩着台阶滑了一下,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李母一只脚受伤,脚踝和小腿青紫一片,肿得老高,这会儿已经打上石膏了。   李栖松了口气,坐在床边,“吓死我了。”   隔壁床的老太太夸李栖长得好看又孝顺,李母抓着李栖的手,显然很自豪。   在医院里凑活了一晚,第二天李父李母和李栖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医生说了,李母的伤就是需要休养。   回到家,妈妈松了口气,说医院里真不是人待的地儿,一天到晚都吵吵闹闹的,夜里也休息不好。   李栖给妈妈收拾卧室,妈妈推着李栖让他先去休息,他着急忙慌赶回来,风尘仆仆,在医院里吃的不好睡得也不好,面色蜡黄蜡黄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李栖笑道。   李栖爸爸也在一边催李栖去睡觉,李栖只好回自己房间。   他房间里的被子经常晒,这几天虽然忙,但是被子并不潮,蓬松又柔软。   李栖洗了把脸,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等他醒来,天已经暗下来了,一抹残阳消失在地平线。   李栖坐在床上愣神,摸出手机给徐裴打电话。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徐裴好听的声音传过来,“栖栖。”   李栖一口气散掉了,他倒在被子里,懒洋洋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你妈妈怎么样?”徐裴声音温和。   “已经回家了,”李栖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就是在家养着了。”   “那就好。”徐裴摸着猫咪,笑着问:“你呢,你怎么样?”   李栖翻了个身,“有点困。”   徐裴笑了,他让小猫在电话边叫了两声,“喜喜很想你。”   李栖心都软了,他贴着手机,轻声道:“徐裴,我也想你。”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不稳定,只能尽量保持日更,更新时间没法保证了 第41章   李栖是家中独生子,妈妈叫应兰,是小学老师,爸爸叫李康平,是高中老师。   他们家是传统的双职工家庭,传统的相处模式,妈妈强势,爸爸随和,夫妻两个对待李栖,要求严格也十分疼爱。   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李栖,人生前二十年的目标一直是考上好大学,找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   当然,他完美的完成了父母的期许。   毕业后,应兰一直希望他留在东城,为此夫妻两个凑了钱加上李栖的存款,付了那套小房子的首付。   李栖完成了买房子这件大事,在父母的眼里,就算在东城站住脚了。他唯一一件还没有完成的事情,就是到目前为止还是孤身一人,没有女朋友。   应兰打定主意要在李栖在家的这几天,把找女朋友这件事提上日程。   李栖清晨起得早,去菜市场买了排骨山药和玉米,回来洗洗切切炖上了排骨汤。   李康平推着应兰到阳台转了一圈,走到厨房看李栖下厨。   排骨汤炖了一个小时,李栖盛了小半碗出来尝味道,他自认不错,又让爸妈都尝了一下。   李栖厨艺怎么样两口子心知肚明,难得能把排骨汤炖的那么好喝,李康平夸他,“好好,厨艺有长进,以后咱家的晚饭都让你来做。”   李栖哼了一声,“就学了这一道。”   应兰笑着说,“会一道拿手菜也够了。”   李康平摇摇头,对应兰道:“你太惯着他了,惯的他又懒又馋,脾气又大,以后找女朋友可怎么办,难道还让人家女孩子让着他吗?”   李栖听见了装没听见,拿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汤。   排骨汤是他跟徐裴学来的,他爱喝这些汤汤水水,徐裴每次弄的时候都不嫌麻烦。   应兰试探着问李栖,“有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啊。”   李栖摇头,“每天忙着上班呐,哪有闲心管这个。”   “话不是这么说,”应兰道:“找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子,两个人共同奋斗。不然你一个人在东城,就是渴不着饿不着,总有孤单寂寞的时候吧。”   “我有朋友啊,孤单寂寞了找朋友喝酒呗。”李栖道。   “那以后你的朋友们都忙着陪自己对象,谁还有空搭理你。”   李栖不说话。   应兰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搞不懂了,一个个的都不喜欢找对象。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谈朋友,男朋友女朋友一起到处去玩,不知道多开心。”   谈朋友确实有趣,这点李栖承认。   见李栖不说话,应兰催他,“你年纪不小了你知不知道,转过年二十七,眼瞅着过三十了,你不是人家那水灵灵的鲜萝卜啦,怎么一点不上心呢。”   “妈,您就别管了。”李栖道:“你看看我,我的状态不好吗?前几天跟李榆吃饭,我可比他像大学生。”   应兰要气死了,“老黄瓜刷绿漆,你就装嫩吧。”   李栖关了火,乐颠颠地盛汤,他要是老黄瓜,那徐裴得成什么了。   李栖做的饭,夫妻俩都很给面子,饭吃到一半,忽然有快递上门。   李栖开了门,搬回来一大箱东西。   他拿着剪刀拆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补品,海参燕窝蛋白粉,冬虫夏草西洋参。   李康平看见了,问道:“你买的?”   应该是徐裴买的,李栖不动声色,道:“这不是弄点营养品给你俩好好补补身体。”   应兰道:“哎呀,不要买这么多东西,用不了。”   李栖把东西收进书房,“没事,放着呗,慢慢吃,早晚能吃完。”   晚上李栖吃完饭独自在客厅看电视,爸妈屋里的灯关掉了,李栖洗了澡回房间。   夜晚静悄悄的,李栖爬上床,给徐裴打电话。   “我今天收到了一些东西,”李栖道:“是你寄的呀。”   “是啊。”徐裴道:“叔叔阿姨喜欢吗?”   “太贵重了,”李栖道:“我平常不会一下子买这么多的。”   “一点心意,”徐裴道:“再好的东西也没有你在身边陪他们重要。”   他跟自己家里关系一般,倒很理解普通父母与孩子的相处模式。   “我知道的,”李栖道:“我今天还给他们做饭了呢,午饭和晚饭都是我做的。”   他声音轻悄悄,唯恐被人听到,“做饭真累,我还是喜欢等吃饭。”   徐裴笑了,“小没良心的。”   李栖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徐裴,你在干什么?”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这么早就睡了?”李栖看了眼时间,十点刚过。   徐裴慢悠悠道:“我倒是想有点余兴节目,可惜你不在我身边,没得好玩。”   “我又不是你的玩意儿。”李栖骂他,脸有点烧得慌。   徐裴就笑,笑声低低的,呼吸像是打在李栖耳边。   他跟李栖说话,说一些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李栖一开始还骂他,渐渐的声音也放软了。   徐裴的音色刻意起来,带一种古典的华丽,他含着笑意叫李栖的名字,让李栖后背一阵阵发痒。   李栖蜷起身体,咬着手指不说话,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   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李栖出了一身汗,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格外温柔,他说,“栖栖,晚安。”   隔天上午,李栖去超市买东西,接到李康平的电话,让他今天中午下馆子。   “你好不容易回来,今天不在家里吃了,我带你妈咱们几个下馆子。”   李栖道:“老妈方便吗?”   “有轮椅呢,我推着她慢慢走。”   李栖说好,挂掉电话看李康平发给自己的餐厅定位。   他跟着定位去餐厅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人很多,李栖按着号码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但是对面已经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了。   女孩子抬头,问道:“李栖吗?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李栖微愣,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相亲。   他有点犹豫,女孩子请他坐下,问他要喝什么。   女孩子挺漂亮,在来相亲之前也不情愿,但是看到李栖的脸,想法就有点不一样了。   先不说人怎么样,李栖这张脸在相亲市场上就足够使人心旷神怡了。   女孩子自我介绍,说她今年二十五,刚刚研究生毕业,家是这里的,在东城工作。   李栖抿了抿嘴,道:“抱歉,我不是来相亲的,我不知道今天是相亲。”   女孩子有些失望,不过还想再努力一下,“我们可以认识一下,或许聊得来呢。”   李栖跟她直说,“我有喜欢的人,正在谈恋爱,只是没有告诉我爸妈,所以他们才给我安排相亲,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   李栖把菜单递给女孩子,道:“要不你找个朋友来陪你一起吃饭吧,这顿我请,很抱歉。”   女孩子心里感叹,好男人果然都是不流通的。   “我朋友都没空,”女孩道:“你陪我坐半个小时吧,一会儿拍张照片,就当交差了。”   女孩子好声好气,李栖也不好拒绝,陪着女孩吃了顿饭。   走出餐厅的时候,李栖把大衣穿好,寒冷的气息扑了李栖满脸,他呛了一下,空气又干又冷。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李栖拿出来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电话是徐裴打开的,铃声一声接一声,无端产生一种急促感。   李栖陡然紧张起来,他接通电话,那边却没有声音。   李栖嗓子发紧,“徐裴?”   顿了顿,徐裴的声音传来,平静从容,“在家里吗?”   李栖道:“在外面。”   “中午了,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李栖把围巾围上,柔软的布料围着他半张脸,让他有一点安全感。   “吃的什么?”听声音,徐裴似乎在家里走动。   李栖随便说了两道菜,他不想徐裴再问下去,心里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害怕,于是换了话题,说:“我这两天学会一道菜,我妈教我的,回去可以做给你尝尝。”   徐裴垂下眼睛笑,“那我等着。”   电话挂断,李栖的心里怦怦跳,对徐裴撒谎让他有种很重的心理负担,超出普通范围的愧疚感。   尽管徐裴从没因为他撒谎惩罚过他,但是在潜移默化中,李栖似乎知道,对徐裴撒谎是个很严重的事情。   他把手机合起来,叹口气,以后可别再有这样的事了。 第42章   李栖回到家,对着爸妈大发脾气。   “不要再给我相亲了,我现在不想弄这些,而且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就让我过去,我很尴尬。”   应兰坐在轮椅上,她刚刚在手机上跟媒人联系,得知李栖和人家姑娘吃了顿饭,还挺高兴的。   “你老说不想这些事,你都快三十了你能不想?好姑娘不常有,等你想的时候就晚了我告诉你。”   “你好歹问问我的意思吧,”李栖道:“什么都没说就叫我过去,我统共在家待多久啊你就给我整这一出。”   应兰也急,“我给你安排怎么了,难道我是故意害你的吗?你总说没那个心情没那个意思,你都不出去见见新的人,你上哪儿碰见自己的缘分!”   李栖说不过她,拎着外套径直回房间,房门关的震天响。   应兰气的直喘气,对李康平道:“一回来就发这么大脾气!”   李康平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少说两句。”   李栖闷头睡到了下午四五点,冬天天黑的早,老头老太太接了自家孙子放学,小孩儿在楼下玩耍。   李康平过来敲了敲李栖的门,“栖栖,中午没吃饭吧,出来吃点东西。”   李栖走出房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晚饭是李康平做的,他先给李栖做了个蛋炒饭,放了十几粒饱满的虾仁。锅里是给应兰补身体的鱼汤,剩下两道小炒,刚准备好食材,还没开火。   李栖倚着厨房的玻璃门,看他爸做饭。   “我妈呢。”李栖问。   “屋里睡觉呢。”李康平笑着说,“你们母子俩一个样,一生气就闷头睡觉。”   李栖挑了个虾仁吃,不说话。   “你妈也是为了你好,”李康平说:“人都怕孤独,谁不想找个伴,尤其你在大城市,孤零零一个人你妈妈不放心啊。”   李栖道:“所以我要找个女朋友,来照顾我?人家凭什么。”   “相互照顾,相互照顾,”李康平道:“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   “三个和尚还没水吃呢。”李栖道。   李康平不耐烦了,“我跟你说两个人过日子,你扯什么三个和尚。”   李栖咬着虾肉不说话。   李康平看了看李栖的神色,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以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嘛,我跟你妈都不是刻薄的人,不会为难人家姑娘的。”   李栖看着李康平,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他把米饭咽下去,觉得有点噎得慌。   李康平看李栖欲言又止,道:“是不是真有喜欢的人?”   李栖低下头,“有一个,但我怕你们不会喜欢他。”   李康平很激动,“真有一个,有照片吗?多大年纪,姑娘长得怎么样,从小到大还真看不出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   李栖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李康平有些感叹,“你妈以前总担心你不开窍,原来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样也好,她知道了,心里也不会那么着急了。”   李栖垂下眼睛,碗里的米饭还剩小半碗,他吃不下去了。   李康平叫他把虾仁挑出来吃掉,等会再喝碗鱼汤。   李栖说好,他转过头,应兰坐在轮椅上看着他。   李栖没说话,李康平看见应兰起来了,道:“正好,我这个菜也出锅了,吃饭吃饭。”   这顿饭吃完,李栖和应兰白天吵架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天完全黑透了,李康平和应兰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应兰伤了脚之后李康平就推着她出去,今天应兰嫌冷不想出去,李康平就一个人出门遛弯。   应兰指挥李栖烧热水泡脚,泡脚的药包是应兰买的,从哪个同事那里要来的方子,在药店抓药材,只用热水泡不行,要煮上半个小时再兑水洗脚。   从李栖上大学去后这几年,他们两个就总搞这些养生小活动。   电视开着,看李栖喜欢的片子,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   应兰在旁边剥花生。   李栖猜想应兰有话跟自己说,但是应兰一开口,问的却是颜言。   “颜言今年过年回来不回?”应兰道:“他家老爷子身体不太好,我这次去医院还看见他了呢。”   李栖顿了顿,道:“不知道,可能会回来吧。”   应兰道:“我才知道,原来颜言跟他家老爷子闹翻,是因为......因为颜言不愿意跟姑娘搞对象。”   李栖觉得整个肩膀僵硬地像一块石板,他看着吵闹的电视,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应兰问李栖,“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李栖道:“我知道。”   应兰的呼吸有些颤抖,同一时刻的母子两个人,因为怀揣着巨大的秘密,都显得格外艰难。   “你跟颜言高中就认识了,后来一直在一起玩,”应兰声音轻轻的,像是害怕惊动了什么,“我真怕你也染上他的坏习惯。”   “话不是这么说,”李栖垂下眼睛,“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所以才能成为朋友呢。”   客厅里忽然安静了,只剩下电视苍白的声响,李栖去看应兰,应兰的脸上露出仿佛天塌了一样的神情。   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不理解,并伴随着极大的恐惧。   “这怎么行呀,”应兰道:“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李栖试图辩解,“没有什么不行的,大家都是人,一样过日子。”   应兰摇头,“人还是要正常的过一辈子。”   她看着李栖,神态恳求,“栖栖,你从小就乖巧,考学上班都没有让爸妈操过心,妈妈希望你不要那么叛逆,过正常的、顺当的日子不好吗?”   正常两个字,格外刺痛李栖。   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在二十六岁的时候跟异类两个字挂对钩,从小到大的乖巧优秀,成了衬托他现在荒唐的最好对照。   母子俩的谈话因为李康平回来而戛然而止,应兰苍白着脸回房间,李栖在客厅待到深夜。   第二天,李栖很早就醒了,他推开门,听见对面主卧里,应兰和李康平在吵架。   吵架的原因是李栖,应兰为李栖的事情想了一夜,李康平也沉默了一夜。清晨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拌嘴吵了起来,从李栖的事情,说到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   这种争吵更像一种发泄。   李栖没有走过去,他拿上钥匙,出门去买早饭。   天气寒冷,李栖忘带帽子了,风吹着他的脸和耳朵,刀子刮过一样。   包子油条买回来,已经没有刚出锅时候的热腾腾,李栖在饭桌上,告诉爸妈自己订了明天走的车票。   应兰对昨天的事情绝口不提,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要先把这件事掩过去,因此带来的折磨在每个夜里,在每个人的心里。   “你明天就回去了,明天不下雪吧,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应兰道:“明天早上叫你爸送你去车站,带点水果路上吃。”   “我自己去车站就行了,”李栖说:“让我爸在家照顾你吧。”   “别担心我,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应兰摸了摸李栖通红的脸,“你一个人在东城,要注意身体,上班别太辛苦。”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李栖上大学离家开始,每年都是差不多的话。   她关心李栖的吃住、关心他的冷暖,也尝试关心他的内心生活。但是很多事情,她或者李康平都说不到点子上。   走出家门的时候,李栖不得不承认,他的父母都老了。   五十岁的年纪,儿女离家,生活平淡,不得不面对一天老过一天,身体和精力都一天不如一天的事实。   一个人生活的前几十年经验能不能让他们坦然地面对衰老呢。李栖不知道他是否能切身体会那种焦虑和茫然。   李栖下午到东城,东城的车站大的不像样,简直是人潮汹涌。   徐裴穿着黑色的大衣,手插在兜里,他漫无目的的观察人群,带有一种疏离的,作壁上观的姿态。   李栖在隔着不远不近的地方看见了他,看了他很久。   那么好那么好的徐裴,李栖向他索取爱,索取正常,索取尊重,索取安宁。   徐裴看过来,李栖朝他露出一个笑,说实话,那比哭还要难看。   他上前拥抱徐裴,嗅着熟悉的。让他感到心安的味道。   徐裴垂下眼看微微颤抖着的李栖,李栖都没察觉到自己抱着徐裴的时候多用力。   “怎么了?”徐裴摸了摸李栖的头发,他猜李栖大概是对父母摊牌了,那必然是很酸辛的一场对峙。   李栖深深吐出一口气,“想你了呀。”   他的声音有些颤,徐裴垂下眼,“我这不是在这里吗?”   这段感情终于有让他为难的地方了,徐裴轻轻抚着李栖的背,哄小孩子一样哄他。   那么,李栖要怎么办呢。 第43章   李栖回到家,倒头就睡。   他刚洗过澡,热气腾腾地躺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李栖睡觉喜欢靠着边,被子盖过下巴,露出的眼睛下面有一圈不明显的青黑。   徐裴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温温的,神情却不算舒展。   徐裴拉上窗帘,把凑在李栖身边嗅个不停的喜喜赶出卧室,自己也走出去,带上了卧室的门。   李栖这一觉睡到了天黑,他扒拉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走出卧室,客厅里,徐裴在用电脑写一些东西。   李栖走过来,半跪在地毯上,探头往屏幕上看。   那些东西李栖看不懂,他拽了个抱枕,盘坐在地毯上。   徐裴把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到李栖身上,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那姿态跟逗猫也差不了多少。   “睡醒了?”徐裴笑着问。   李栖拍开他的手,大喇喇地舒展着手脚。   “回家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徐裴道:“看着比通宵加班还累。”   李栖看看他,“你猜。”   “我猜?”徐裴笑道:“我不猜,我要猜中了你该生气了。”   李栖心里一跳,他凑到徐裴跟前,“真不猜?”   徐裴看了眼李栖,道:“章从致昨天拉我交流恋爱经验,说,谈恋爱的时候,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管的太宽。”   “李栖,你觉得呢。”   李栖心虚死了,他盯着徐裴看了一会儿,身形一垮,把相亲的事情跟他和盘托出。   “我真不知道那是相亲,”李栖道:“那半个小时快要尴尬死我了。”   徐裴瞥了李栖一眼,站起来去倒热水,李栖走一步跟一步,紧张地等着他的态度。   徐裴倚着吧台,慢悠悠道:“既然你事先不知道,那当然不能算你的错了。”   李栖看着他,“真不生气?”   徐裴摇头,“不生气。”   李栖松口气,道:“我为这事,战战兢兢好几天呢。”   徐裴喝了口热水,“这是你撒谎要付出的代价。”   李栖悻悻的,偷偷横了徐裴一眼。   徐裴多厉害,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让李栖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害怕地不敢再犯。   徐裴看着他生动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道:“厨房里有里脊肉条,去吃吧。”   李栖跑进厨房,端了一碟里脊肉条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   喜喜用爪子拉着李栖的腿,李栖蹲下身,喜喜闻了闻李栖的肉条,确认不感兴趣之后又跑开。   李栖蹲在地上抬头,徐裴在看他,面上带着笑。   李栖站起来,坐在徐裴对面,缓缓道:“我跟我爸妈出柜了。”   徐裴看着李栖,李栖微微低头,额头碎头发有些长了,快要覆盖眼帘。   “这件事......”徐裴话还没说完,李栖就道:“这件事我自己处理吧。”   他说:“毕竟是我爸妈,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徐裴顿了顿,道:“真不用我帮忙?”   李栖摇头,却不说原因。   徐裴神色稍淡,他捻了捻手指,端起水杯,回到电脑前,继续敲敲打打。   李栖跟过去,端着里脊肉条坐在徐裴旁边发呆。   阳台传来扑腾一声响,李栖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喜喜弄掉了东西。   “徐裴,”李栖嚼着肉条,“你有被当做异类的时候吗?”   “经常,”徐裴神色平静,“小时候,没有妈妈是异类,后来出国,肤色是异类。你能说我做错了什么吗?事实上,偏见无处不在。”   李栖愣愣地看着徐裴,有些事情好像豁然开朗。   “徐裴,你好厉害。”李栖用脚踢了踢徐裴的小腿,徐裴看向李栖,李栖笑容灿烂,爬起来中气十足地去训斥喜喜。   徐裴失笑,看着他站在阳台的背影,摇摇头。   就这还什么都不许徐裴过问呢。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李栖走进咖啡厅,这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天色昏沉,路上是忙着回家的上班族,还有一些人买了咖啡回去继续加班。   李栖拉开凳子坐下,暖风吹得人有点干燥,眼睛发酸。   他要了杯咖啡,刚坐下接到了应兰的电话。   这段时间,应兰在家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因为李栖的事情,她看了很多书,查了很多资料。   有时候应兰觉得社会是包容开放的,喜欢男人不算什么,有时候她又觉得李栖会在谩骂白眼和不理解中孤独地度过余生。   怎么办,怎么办,李栖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呢,”应兰语气心酸,“是不是以前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是不是爸妈对你关心不够?李栖,你觉得爸妈有做错的地方你说,我们改。”   “这跟你们没有关系,”李栖说:“这一直就不喜欢女孩子。”   李栖不知道该怎么跟应兰解释,“这不是压力太大,也不是迟来的叛逆。妈,我长大了,我不是个孩子了。我想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这有错吗?”   应兰呐呐无言。   李栖是辩论赢了的那个,然而他不觉得很畅快。   窗外开始飘雪花了,并不大,是灰蒙蒙天空里的浪漫。   顾成川在李栖对面坐下来,李栖刚回了个消息,看见他,神色很惊讶。   “刚刚在跟你妈妈打电话?”顾成川端起咖啡。   李栖看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站起来,走出门,站在门口等人。   顾成川跟在他身后,“面对父母都不容易,现在你知道我在我爸面前多为难了?”   “那又怎么样,”李栖心情不好,说话很不留情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跟你已经分手了,现在要求我共情你,说实话还真不一定能做到。”   李栖没看顾成川,背对着他,他的身影顾成川很熟悉,只是不熟悉这种姿态。   顾成川忽然笑了,“李栖,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冷情的人,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李栖回过头,怒视着顾成川。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二位站在一起,这场面真是有点熟悉。”   飘着雪的傍晚,徐裴来接李栖,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人。   李栖头皮发麻,立刻站在徐裴身边。   顾成川目光扫视过徐裴,又落到李栖身上,道:“还是徐裴手段高,把你训的跟狗一样。”   李栖剜他一眼,顾成川径自越过两个人往外走。   他走了,李栖站在徐裴身边,“你为什么不反击他。”   “需要反击吗?”徐裴说:“我还以为你们在打情骂俏呢。”   李栖头好疼,感觉像被徐裴和顾成川两个人敲了满头包。   回去的路上,李栖给爸爸回了个电话,让李康平照顾好应兰,应兰总是想得很多,都憋在自己心里,自己琢磨个没完。   李康平说好,他对儿子的事没有应兰反应那么大,但也绝对不轻松,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为切入口,怎么进行恰当的交谈。   挂掉电话,李栖心里的烦躁更重一层。他把窗户打开,割脸的冷风混着雪花一起扑进来,很快就让温暖的车厢变得寒冷。   徐裴看了他一眼,把暖风开的更大。   李栖看他一眼,道:“不说点什么?”   “这么冷的天吹风,你可能要头疼。”   李栖被冷风吹去了一些烦躁,他重新把窗户合起来。   徐裴道:“不是你说的,不让我插手吗?”   “所以一个字都不说?”李栖想起徐裴从不评价杭迎一的画,这时候他感到一点和杭迎一相近的憋闷。   徐裴目视前方,“你不让我管这件事。我听你的话,半点不干预,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   李栖抿了抿嘴,就是不高兴。   徐裴说:“那你想要我的一些建议吗?”   “不要,”李栖赌气道:“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徐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觉得太为难,然后干脆放弃我。”   “徐裴!”李栖重重叫他的名字,一下子被触怒。   前面路口红灯,徐裴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李栖。   “你之前说跟我在一起很开心,但是现在有不开心的事情了,”徐裴道:“我难免有些不安。”   他用平静而温和的目光望着李栖,像是把李栖从里到外都看透了,李栖在他的目光中别开眼。   “爱情就是有酸有甜,都是感受的一部分,”李栖强调,“我愿意全盘接受。”   徐裴说过李栖是为了贪欢才跟他在一起,李栖很不服气。他要告诉徐裴,自己不是一时贪欢,他喜欢和徐裴在一起的放松快乐,也绝对承担得起这份压力。   绿灯亮了,徐裴笑着夸奖李栖。   但是李栖觉得,这份夸奖不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个重要的面试,可能也来不及更新。后来会把这几天的字数尽量补一补,很抱歉很抱歉 第44章   之后李栖经常给家里打电话,试图潜移默化地说服父母接受和理解。   频繁的联系下,应兰和他提起自己的一些困惑和担忧,李栖想方设法让应兰知道自己过得很好,让她明白自己真不至于某天登上社会新闻。   他给喜喜拍照,发给应兰,告诉应兰自己养猫了。   漂亮的黑猫喜喜其实并不符合应兰的审美,应兰喜欢狸花猫,可以抓老鼠。   发过去的照片里拍到了一点另一个人的影子,应兰发现了,这加重了她的焦虑。   某天傍晚李栖接到堂弟的电话,说堂弟在和他爸妈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他们提起,应兰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吃安眠药自杀,被送到医院抢救。   李栖整个脑袋都是木的,哆嗦着手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是李康平接的,他说没有自杀,是误会。应兰晚上睡不着,安眠药多吃了一片,李康平早起看见了床头的安眠药,吓得打了急救电话,刚送到医院人就醒了。   “没出什么大事,所以就没告诉你。”   李栖坚持让应兰接电话,应兰接过电话,跟李栖说了几句,又念叨李康平不顶事。   李康平在一边说,“年纪大了,昏头了。”   李栖不言语,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一点点小事都能引起大爆炸。   挂掉电话,李栖坐在阳台上,望进浓重的夜色里。   他发了一会儿呆,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徐裴站在阳台边看着他,递给他一杯热水。   热水入口温度刚好,到了冬天,李栖就不喜欢喝饮料了,热水里不适合加柠檬和薄荷,那会变得有点苦,尽管徐裴剔掉了柠檬的籽,加了蜂蜜,李栖依旧不喜欢。   他是个不愿意吃一点苦的人。   李栖走到徐裴面前,徐裴拨了拨他额头的碎发。   “你都听到了?”李栖问。   徐裴点头。   “我有做错什么吗?”李栖疑惑,“在处理这件事情上。”   徐裴道:“多沟通总没错。”   但是效果并不好,李栖做的努力微乎其微。   李栖有点想低头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徐裴去处理吧,他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徐裴......”李栖看向他。   徐裴神态温和,简直像是等着李栖低头一样。   李栖争这一口气,闭上嘴巴。   徐裴笑了笑,并不生气。   李栖看着他,确认自己很讨厌他现在作壁上观、游刃有余的姿态。   下过雪之后的某天,李栖约颜言吃饭。   两个人约在火锅店,李栖一下班就过来了,穿着羽绒服,背着包,头发软塌塌,一股社畜气息扑面而来。   火锅店里暖和,杂乱无章的味道汇聚成一种不难闻的滚烫的香味。这是家老店,物美价廉,因此人声嘈杂,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颜言挑的位置靠墙,垂下来的灯照着咕噜咕噜翻滚的红油锅,色泽明亮,香味诱人。   李栖脱掉外套,背心已经有些出汗。颜言把雪花牛肉下进去,招呼他先吃两口热的。   锅边有一点溅出来的红酒,李栖夹着牛肉片,裹着调好的料汁,一口吃下去,从喉咙一直烫到胃里。   两个人都是无肉不欢的主,满桌子的肉菜,只有角落里可怜兮兮地挤了盘蔬菜拼盘。   李栖下班还没吃饭,和颜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很快就吃热了,满头的细汗。   罐装啤酒放在桌子上,李栖拿来一罐,拉环被叩开,啤酒罐发出噗呲一声响,气泡冒出来,沾在李栖手上。   他一口气干了半灌啤酒,脸上蒙着薄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辣的。   颜言看了他一眼,“有心事。”   李栖放下啤酒,长出一口气,把家里的事情对颜言讲了,也说了徐裴对此的态度。   颜言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徐裴管?说真的,他看起来就很会处理这种事。”   李栖捏着啤酒罐,“以前我跟顾成川快分手那阵,徐裴事事都要问,事事都要点破。我觉得他的教学方式真让人吃不消,所以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   “难得,”颜言道:“我还以为你一头栽进徐裴那个大坑里,啥也看不见了呢。”   李栖就笑,笑了好一阵。   一片毛肚在锅里起起伏伏,颜言把它捞上来,毛肚煮老了,咬起来有点费劲。   “然后呢。”颜言问。   李栖倚着椅子靠背,喝了一口啤酒,“然后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嘴里说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其实呢,”   李栖笑了一声,“等着看我栽个大跟头。”   爱情战争,颜言想,真磨人,谁会低头?谁都不愿意低头。   他跟李栖碰了下啤酒罐,道:“所以我说,不要找比你大的,比你大的人专制。也不要找比你聪明的,比你聪明的,难搞。”   李栖现在无比赞同,他骂徐裴王八蛋,仰头喝了一口酒,随即被呛了一下,咳得惊天动地,简直像是徐裴的诅咒。   菜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只剩李栖手里的这一罐。他看着对面的颜言,说起一件事。   “我妈住院的时候见到你爸了,老爷子在家修空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摔到了胯骨,比我妈严重。”   颜言一下子没了声音。   李栖问他,“要回去看看吗?”   自从颜言和家里出柜,他已经四年多没见过他爸了。   颜言一言不发,眼圈通红。   餐桌上安静了下来,火锅里的红油凝固成了一层,颜色暗淡。   “说实话,”颜言道:“李栖,你想没想过和徐裴分手?”   李栖微愣。   颜言又叫了一听啤酒,“第一年过年的时候,我爸不让我进门,我也放狠话,说我死也不回来。我在宾馆里吃我妹妹给我送来的饺子,我妹跟我说,我爸在我屋坐着不吃也不喝,他睡不着呀,想不明白。”   “那时候我想,我要跟瞿光分手,跟我爸认错,我想回家。男人算什么,那是生我养我的爹娘,我能把他们逼到这个境地吗?”   李栖沉默了很久,道:“这不是瞿光的问题,我们喜欢就是男人,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他们期望的正常生活。”   颜言红着眼经夸他,说:“你比我聪明,想得明白。”   李栖却忽然说不出话,他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动过和徐裴分手的念头。   李栖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其实和徐裴无关,他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徐裴也有别人。   然而他竟然真的想过放弃徐裴,真的有过这个念头。   徐裴看得出来吗?   徐裴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栖愣愣地想,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喉咙紧紧收缩,难以呼吸。   顾成川曾经衡量李栖值不值得,现在李栖竟然也有过放弃徐裴的念头。   那我跟顾成川有什么区别,我怎么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下雪了,徐裴从教学楼走出来,温度已经在零度以下,雪花落在地面上没有融化,薄薄一层,像铺了毯子。   徐裴没回家,他系上大衣的扣子,沿着学校里一条长长的路慢慢走。   路那边是学校操场和广场,常有学生在打球玩滑板或者排练。路的另一边就是附属楼。这一片是老房子,都没有电梯,因此也不高。   这种类似的楼,徐裴小时候经常进进出出。   那时候徐裴外公住在这里,住在四楼。他上下学都要爬楼梯,习惯数台阶,不急不缓。   外公因此夸奖徐裴稳得住,后来杭迎一给徐裴讲有关台阶的恐怖故事,反被徐裴领着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吓哭了。   徐裴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这条路一个人都没有,两边的绿化树只剩枯褐色的枝干,瘦瘦长长地伸向昏沉的天空。   徐裴不大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快步走出这条路,他想回家,家里有李栖。   李栖是鲜活的、生动的、漂亮的。   他踩着拖鞋给徐裴开门,怀里抱着喜喜。喜喜黑黑的爪子搭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如果他手上也带一圈毛茸茸的东西,应该很漂亮。   “你回来啦。”李栖笑着道:“今天吃什么?”   徐裴脱下大衣,“今天不想做饭。”   李栖有些不满,他道:“我想吃里脊肉条。”   “那是零食,不可以当饭吃。”徐裴说。   “那就吃排骨。”李栖道。   徐裴摇头,他说了不想做饭。   李栖一下子生气了,他指责徐裴专制独裁、喜怒无常,说他虚伪狡诈,说他对李栖一点也不好。   因为愤怒,李栖面颊微红,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他明明是指责地看着徐裴,但是徐裴总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委屈和撒娇,这让李栖的指责一点力度也没有了。   李栖看了徐裴一会儿,颓丧的坐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猫咪舔着李栖的脚踝,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他的皮肤,留下一点半点的水渍,并不明显。   有时候徐裴用手摸一摸李栖潮湿的身体,那感觉,不知道跟被猫咪舔了是不是一样。   徐裴走到李栖面前,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   李栖含泪的眼睛看着徐裴,徐裴忽然觉得重重震了一下。   喜喜把水杯打翻了,徐裴从梦里醒来,心上一片燥热。   他走到阳台推开窗,今夜无雪,跟梦里并不一样。   徐裴看了看时间,出门去找还没回家的李栖。 第45章   晚上十点多,这条街上的餐馆还正热闹,门打开的时候放出热烘烘的人声,又很快消失不见。路灯明亮,树影斑驳,灯下的路边不很干净,那是小吃摊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夜里,路灯明亮,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如果这个时候镜头拉远,李栖和所有路上走的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徐裴在十字路口对面看李栖,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点了一支烟,急促的吸了两口。   天气太冷了,李栖被冷空气呛的咳嗽,那支烟无知无觉地烧到头,烫了李栖一下。   徐裴慢慢走到李栖面前,地面上率先映照出了他的影子,影子拉进,李栖抬头,撞进徐裴的眼里。   徐裴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大衣,双手插进兜,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李栖。   他真适合冬天,李栖不由得想,这样寒冷枯索的夜里,他出现的恰到好处。   “怎么不回家?”徐裴道:“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李栖拿出手机,手机没电关机了。   “电话打不通,你怎么找到我的?”   “心有灵犀吧。”徐裴随口敷衍了一句。   他把李栖带回家,脱掉他身上沾着火锅味和烟味的外套。李栖双手拽着毛衣的下摆往上翻,两只脚胡乱把裤子踩下来,细骨伶仃地坐在浴缸里。   浴室的灯光明亮的有些刺眼,李栖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徐裴在调水温,他坐在浴缸边,袖子卷起来,侧脸的眼睫很长很密。   李栖满是心酸,“徐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的爱浅薄。”   徐裴抬头,沉默地看着李栖,这沉默是一种默认。   李栖手脚有点麻木,他的自我厌弃在看到徐裴的那一瞬间达到顶峰,更难过的是,他无力反驳徐裴对他的看法。   所有的事情都被徐裴说中了,他曾有过放弃徐裴的念头,他的爱肤浅而冲动。   徐裴对此心知肚明,又视若无睹。李栖只要想一想,他就羞愧难过的想哭。   “那......”李栖深深呼出一口气,带着哭腔问道:“要分手吗?”   他说出那两个字,简直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徐裴倏地老想李栖,面色沉沉,“这就是你给出的结果,分手?”   李栖低着头,把脑袋深埋在手臂里。   徐裴拽着李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花洒对着他的侧脸,微微发烫的水流冲的李栖睁不开眼,他挣扎了一下,在浴缸里半跪着。   “你不是一直说对待感情要慎重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慎重?”   徐裴几乎是冷笑着,“跟顾成川还能在一起混两年多,到我这里,这么快就想甩了我?”   他压抑已久的愤懑不平到这里总算露了一丝行迹。   李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满脸湿漉漉的,眼睛发红,发梢还在滴水。   那模样,跟哭没有区别。   徐裴盯着他看了许久,捏着他下巴的手很用力,“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李栖抹了把脸,“那你来吧。”   浴缸里的水满溢出来,一阵一阵的拍打着边沿。   后来没有人再说话,他们沉默不响的做,说实话,真辜负这样好的夜。   李栖和徐裴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冷战,李栖在公司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很有刚开始工作的时候那种拼命三郎的劲儿。   阿雅咂舌,以为李栖吃下了老板给他画的升职加薪的饼,好几次欲言又止。   李栖一开始还没明白这种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直到不久后,老板带着空降的副总监到公司,介绍给大家认识。   原来的总监是公司的老人了,基本已经在等退休的状态,副总监再过不久就可以接替总监的位置。   这是老板之前许给李栖的,但是现在也不提了。   阿雅显然是知情者,拍了拍李栖的肩膀表示同情。   李栖和同事们一起去迎接副总监,副总监很年轻,可能比李栖还要小一些。但是很有主意,和老板交流频繁,总监的范儿很足。   介绍到李栖的时候,这位姓费的年轻总监笑着说,“李栖,我听过你,你可是咱们部门最优秀的员工。”   李栖笑了笑,道:“费总监,您过誉了,比我优秀的员工还有很多。”   费总监摆摆手,只笑着夸奖李栖,看起来很赏识李栖的样子。   中午吃饭,阿雅问李栖:“你跟费总监有过节?把你架那么高,感觉有点不怀好意。”   李栖摇头,“我都不认识他。”   阿雅想了想,说:“也难怪,你的履历那么优秀,一时半会儿在工作上他还不一定能比你厉害。何况他空降占得又是你的位置,对你有敌意很正常。”   李栖摇摇头,懒得搞这种勾心斗角。   后来某一天,费总监把李栖叫到办公室,拿着他交上去的企划案,提了不少意见。   李栖越听越皱眉,委婉的表示这些意见可能与甲方的期待相悖。   费总监停下来,合上企划案,笑起来,“我看是你瞧不上我给的意见吧。”   他打量着李栖,“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啊,先后两个男朋友都有权有势,怪不得业绩这么好。”   李栖的脸色慢慢落下去,费总监是有来头的,至少见过顾成川和徐裴,因此知道这些事情。   他细说李栖的不堪传闻,说他跟了顾成川又跟了徐裴,胃口这么大,也不见现在多飞黄腾达,在上层圈子的小情儿里,算混得差的。   “我还真想问问,你怎么想的,”费总监笑道:“顾成川和徐裴,他们俩可是发小啊,跟了一个又跟了另一个,你也不怕他们打起来。”   李栖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你嫉妒?顾成川和徐裴,你是馋哪一个?可惜你一个也吃不到。费总监,劝你学学我,大胆一点,心动不如行动。”   他说完,不管费总监难看的面色,径自推门出去。   当天下午,李栖的组员就被派到别的组,手里的项目全被拿走。   他踩着下班时间走出公司,心里想,又来这一出,能威胁到谁?他妈的,难道我很喜欢工作吗?   顾成川的车停在李栖面前,车窗摇下来,顾成川让李栖上车。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李栖绕过他。   “有徐裴,”顾成川坐在驾驶座看他,“你不想看看徐裴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李栖停住脚,犹豫片刻,上了顾成川的车。   一路无言,顾成川把李栖带到酒吧。   酒吧里灯光晃人眼,迷蒙暧昧的音乐里,李栖看到了徐裴。   章从致和杭迎一都在,在陪他喝酒,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不少酒瓶,徐裴修长的手指拿着一个玻璃杯,神情看不清楚。   一个年轻的男孩靠近徐裴,面容姣好,声音带笑,他坐在徐裴身边,柔软的手攀上徐裴的手臂。   徐裴没有阻拦,男孩受到了鼓舞,将手伸向了他的领口。   “你就想带我看这个?”李栖问顾成川。   顾成川给他倒一杯酒,李栖没要。   在男孩碰到徐裴的那一刻,徐裴忽然暴起,扭着男孩的胳膊将他摁在桌子上,酒瓶子哗哗啦啦碎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声响。   看男孩恐惧的神色,徐裴的动作称得上狠厉。   徐裴抬眼,漠然的目光看向李栖。   李栖对上他的视线,一动不动。   徐裴知道李栖在看他,他不避不让不解释。李栖都敢提分手了,那他保持着温和良善的模样给谁看。   李栖于是知道这是徐裴故意给自己看的,他把一切摊在李栖面前,随便李栖去选择,去犹豫。   李栖红着眼,转身离开。   走出酒吧,好一段路,李栖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顾成川,“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成川道:“你现在知道徐裴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成川冷笑一声,“你出轨他做小三,我真想看看你们最后能有什么下场。”   烦死了,天天说我出轨。李栖转过头,冲着他喊,“我出轨我有罪,那你弄死我好了!老是盯着我,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现在想做我和徐裴的小三了!”   “我还不至于那么自甘下贱!”顾成川冷冷地说。   李栖冷笑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顾成川忽然道:“徐裴对你也不好,不然你为什么哭。”   李栖停住脚,顾成川以为他是被自己这句话触动了,他心里有些得意,有些痛快。   李栖转过头,侧脸冷漠的近乎无情,“顾成川,你不会是在我们分手之后,发现你离不开我了吧。”   顾成川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否认的话。   “真是荒唐,真是荒唐。”李栖不明白这世界是怎么了,“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吗?我好好对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不喜欢你了你又凑上来,那我对你的喜欢和好算什么——你不觉得荒唐吗!”   顾成川沉默,神情在夜色里看不清。   李栖摇头,几乎要可怜他,“顾成川,你怎么好像总是不明白什么是重要的。”   这是顾成川错过李栖的原因吗,简直是诛心的话。   顾成川沉默着,感到了痛苦,不是愤怒,是痛苦。   作者有话说:   补一补字数 第46章   李栖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喜喜趴在柜子顶,安静地望着李栖。   李栖走过去揉了揉喜喜的脑袋,随后脱掉外套走进卧室。   他没开灯,躺在床上被子蒙过头,蜷缩成一团,枕着徐裴身上的味道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李栖觉得自己做了很多梦,醒过来又都忘掉了,喉咙干痒,头痛欲裂。   卧室亮着一盏不太明亮的床头灯,徐裴端着热水和药进来,说:“你发烧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穿着家居服,一点也没有在酒吧里的戾气。   李栖坐起来,接过徐裴给的热水和药。   徐裴掀起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要吃点东西吗?”   李栖摇头,他把药吃了,又把一整杯热水喝完,手脚沉重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徐裴让他再躺下,继续睡。   李栖脑袋疼,睡不着。   徐裴出去又回来,拿着平板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看东西。   李栖睁着眼睛看他,看久了徐裴的身影就觉得眼睛发酸,眨眨眼依然觉得干涩。   徐裴放下平板,凑近摸了摸李栖的面颊,他的手掌有薄茧,从皮肤上划过,有点痒。   “我做了个梦,”徐裴说:“梦里你说,我对你不好。”   “你没有不好,”李栖低声道:“是我的问题。”   他侧着身体,脑袋枕着一只胳膊,“徐裴,会对我有一点失望吗?”   徐裴注视着李栖泛着潮红的脸,“那只是一个想法,你并没说出口,不作数的。”   “但是你知道,”李栖道:“那跟说出口没什么区别。”   “就是说出口了,也可以装糊涂。”徐裴道。   貌合神离的夫妻,互不待见的父子,权衡利弊的情侣,所有的亲密关系摊开来看,其间多不堪。   李栖不说话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徐裴把他的手拿下来,放进被子里,道:“杭迎一在我开始恋爱之前就担心你会受不了我,他说我琢磨的太多,把人看的太透,这样的人太可怕,不适合谈恋爱。”   “李栖,你觉得我可怕吗?”   “有一点吧,”李栖道:“颜言以前就跟我说过,情侣之间不要搞摊牌那一套,摊得太开不好的。”   徐裴笑了一下,“照我说,他在感情上,倒是比你成熟很多。”   “但是徐裴,你想要的感情,肯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李栖看着他,“爱就是爱,不是权衡利弊的爱,不是装聋作哑的爱,不是拥有了其他所有东西之后,用来锦上添花的爱。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徐裴默了默,“我不要求一定如此,我不追求至高无上的,完美无瑕的爱,我要的是具体的人。而只要是人,就没有完美一说。”   李栖摇摇头,“我不懂,这算一种退而求其次吗。”   徐裴一愣,竟然没有答上来。   李栖长长叹了口气,“我的爱浅薄,你的爱极致,那怎么办?”   李栖问他,好像他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徐裴没有给出回答,他选择了沉默,陷入了沉思。   于是李栖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李栖因为生病,请了两天假,两天没上班了,第三天他去公司,被费总监夹枪带棒地呲了一顿。   李栖无所谓,回到电脑前,打开电脑,拉出辞呈。   阿雅劝他忍一忍,好歹干到年底,拿到年终奖。   李栖拒绝了阿雅的好意,他把辞呈递上去,老板很快批了。   收拾完东西离开公司,李栖去了附近的商场取东西。   商场里有活动,大屏不断闪过明嘉玉的脸,好多粉丝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李栖站在大屏前看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子过来问李栖是不是明嘉玉的粉丝。   李栖说不是,她们可能是觉得自己误会了,给了李栖一张明嘉玉的条幅,说有时间可以了解了解明嘉玉。   年轻人的喜欢总是热烈又赤诚。   取完东西,李栖去江边吹风,他给颜言打电话,颜言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颜言把新找的工作辞了,理由是本来就是混日子用的工作,没什么发展前景。之后要做什么还没想好,但他想匀出一些时间陪父母。   李栖告诉他自己升职无望,空降领导一点也不友善,于是干脆递上辞呈走人。   “人生进程的三分之一,爱情事业双崩盘。”颜言还乐呵呵的,“咱们哥俩,难兄难弟呀。”   真是越惨的时候越能笑出来,李栖拿着一个小石子抛来抛去,“才三分之一啊,感觉一辈子都快过完了。”   颜言笑了一下,道:“那你跟徐裴,算是分手了?”   “和平分手,”李栖声音低低的,“我觉得我和徐裴都应该好好想一想。”   颜言道:“这么说,算你甩了徐裴,恭喜你,终于不是被甩的那个了。”   李栖低着头,不说话。   “舍不得?”颜言一点也不意外。   “舍不得,”李栖道:“再也不会有一个像徐裴这样的人了。”   颜言道:“既然舍不得,干嘛要分手?”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栖道:“我害怕拖到最后会变成和顾成川那样,那么难堪。现在结束的话,可能以后徐裴想起我,会多想我一点好吧。”   这话说的也对,以前觉得两个人纠纠缠缠死活不放手就能有结果,现在回过头看,不如一开始就分干净,平白耽误人家那么多年。   “算了,分就分吧。”颜言道:“不就长得好看点,学历高一点,气质迷人点,有什么的呀。”   李栖捂着心口,难过的要死。   晚上回家,李栖收拾行李箱,喜喜总往里面跳,它现在吃的很胖了,一趴下来成一大团。   李栖把它挪出去,它又自顾自地跳进去,揣着手趴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珠看着李栖。   徐裴从阳台走出来,身上有股呛人的烟味,两根手指夹着一支烟。   李栖不常见徐裴抽烟,徐裴没有烟瘾,很偶尔的时候才来一支烟。烟气缭绕间,他的神色懒散疏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徐裴怎么那么好看,李栖想,我真的好喜欢徐裴呀。   他把行李箱拉起来,看着徐裴,“我走了。”   徐裴掐灭了手中的烟,“需要我送你吗?”   李栖摇摇头,“不用,我叫了出租车,”   徐裴点点头,神情看起来像在思索什么。   大门口,喜喜蹲在行李箱上,李栖没办法,只好把它关进笼子里。它在笼子里细细甜甜的叫,叫的李栖心都要碎了。   徐裴默不作声地跟在李栖后面,李栖站在门口,心里好难过。   他真舍不得,走出这个门,徐裴就不是自己的了,那样好那样好的徐裴,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他会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爱吗,在飘雪的天气里,他还会寂寞吗?   “徐裴,”李栖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分手之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他对朋友的要求,至少没有那么高吧。   徐裴手插进兜里,“我想上你,这怎么做朋友。”   李栖悻悻的,他知道徐裴心情不好,也知道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   “那,我走了。”   他第二遍说这句话。   徐裴冷眼看着他,那么依依不舍,也不见说要留下来。   难道分手不是他提的,难道要走不是他做的决定,他现在这种情态,是指望徐裴给出一些缠绵悱恻的回应,作为他午夜梦回的题材吗?   李栖,你真是好样的。   “手机带着吗?”徐裴问。   李栖愣了一下,“带着呢,手机肯定不会丢。”   徐裴点点头,他上前一步,手掌托着李栖的下巴,拇指蹭着他脸颊的皮肤,眷恋的姿态一如往昔。   “李栖。”   徐裴连名带姓叫他,李栖抬眼看他,徐裴却没说什么,笑着道:“去吧,栖栖。”   伴随着关门的一声咔哒,房间里倏地静了下来。徐裴又抽出了一支烟送到嘴边,牙齿很用力地咬着烟蒂。   他走到猫笼前,打开笼子放出叫个不停地喜喜,喜喜凑到徐裴脚边,又很快跑开了。   徐裴没理,他走进卧室找打火机,心里有些烦躁。   打火机没找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纸船,纸船里有一个燕子形状的祖母绿胸针。   徐裴微愣,他在床边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栖学会了叠纸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份离别礼物。   他把纸船拆开,上面有李栖写的一行字。   希望你能找到愿意停留的地方,希望你不再寂寞。 第47章   出租车司机把李栖放在小区门口,李栖拉着行李箱,半张脸缩在围巾里。   地面偶尔有积水,因为天气寒冷结上了一层冰,反射着冷冷的光。   李栖踏过去,把冰踩碎,咔吧咔吧响。   他上了楼,这个时候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李栖一路上都没有碰见几个人。   拧开门,应兰在家,李康平刚要出门。   两个人见到李栖,都十分惊讶,“你怎么回来了?又不是周末又不放假的。”   李栖把行李箱拉进来,换上拖鞋,哆嗦地走到电暖气前取暖。   “我辞职了。”李栖说,“也没找新工作,所以就回来了。”   应兰关切的问道:“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李栖接过李康平倒的热水,安抚了冻得难受的肠胃,然后开始抱怨他的倒霉上司。   应兰坐在旁边听着,摸了摸李栖冻得冰凉的脸,“工作不顺利就不要做了,回来歇歇也成。”   李康平却不太满意,“工作哪有不受委屈的?你就这么辞职了,也不说找个下家,太草率了。”   应兰推了他一下,让他去给李栖弄点吃的,“快过年了,就是上班也上不了几天,年后再找工作也来得及。”   李康平进厨房,很快下了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面上码着切好的牛肉片。   他还想再问问李栖工作的事情,应兰不让他问,“你学校那边不是还有事吗,你先去吧,栖栖刚回来,让他吃个饭休息一下。”   李康平擦了擦手,拿着手套出门了,李栖吃完饭刷了碗,拉着行李箱回房间。   他一直睡到晚上李康平回来,李康平和应兰做了一桌子的菜,应兰腿还没养好,正在指使李康平给李栖洗点水果。   李栖倚着门,明亮的灯光下,满桌子热气腾腾的菜,他有些恍惚,心里由衷地想,还是不上班好啊。   李栖的生活归于平静,他很少有这么长时间在家的时候,以前上学,每到寒暑假都出去打工,后来工作了,每年只有那么点抠搜的假期,还没舒坦两天呢,就又得回去上班了。   应兰在家里休养,小学放假也早,李康平在高中,要一直工作到年前。   李栖在家这段时间,把家里的空调换了新的。他实在受不了家里的冷了,应兰不想让他换掉那两台老古董,说过不久就要通暖气了。   “从我上大学那会儿就说通暖气,这都多少年了,我怕我等不到它。”李栖打开空调,很快整个客厅都暖和了,他穿着厚厚的棉睡衣,舒坦地歪在沙发上。   李康平很看不下去李栖这懒散的样子,催他找点事干。   李栖就让李康平早上起来的时候叫他,他要跑步。   早上五点半,李栖迷迷糊糊出门,跑到七点回来,吃了早饭一头睡到中午十二点。   早起傻一天,李栖于是把跑步时间改到傍晚。   虽然是冬天,但是夜市依旧很热闹,李栖浅浅品鉴了两个烧烤摊,味道都很不错。   他在家里蹲着,关于东城的消息主要从朋友圈里知道。   李栖的倒霉上司离职了,说是得罪了什么人,李栖的老板很乐见其成,他升职离开了之后,推荐了一个人就任总监。   李栖想一想,觉得老板可能是故意的,拿自己作筏子对付副总监。   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李栖想,祝他们以后都倒霉吧!   杭迎一发了朋友圈,几个人在喝酒。   其中有张照片拍到了喜喜,喜喜趴在沙发上,脑袋偎着一个人的手。   李栖翻了个身,把图片放大。   喜喜是黑色的,那个人的衣服是黑色的,一只手出现在镜头里,冷白修长,很抓人眼球。   李栖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徐裴不常发朋友圈,李栖也不敢去找他,因此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他把图片保存,给杭迎一发消息,请他拍一些喜喜的照片。   杭迎一给李栖发了猫咪的视频,问李栖是不是真的和徐裴分手了?   据杭迎一说,徐老爷子前段时间生病进了医院,公司的事情由徐太太和徐裴两个人暂时管理。   徐裴不想管理公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心情不好,“那可真是,见谁给谁找不痛快,越建议他干什么越不干什么,公司决策一下子变得大开大合。我估计整个东城的人都知道徐大少爷被甩了。”   “不是被甩,”李栖慢吞吞道:“和平分手。”   杭迎一看了看徐裴的面色,“李栖,别闹。”   李栖关掉杭迎一的聊天页面,点开徐裴的头像,他想给徐裴发消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容易有了措辞,发出去前又犹豫。   万一我把消息发出去,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怎么办。   李栖犹犹豫豫,也没有发一句话。   徐裴看着页面上不停跳动的正在输入中,等了半天,归于平静。   他啧了一声,撂下手机。   徐裴之前送了很多营养品,李栖在家里没事干,对着教程把那些营养品煮了,天天给应兰和李康平吃。   他们吃的面色红润,精气神充足,也不再那么焦虑,至少不会每晚每晚睡不着。   有孩子在身边,父母总是会有底气一些。李栖和父母谈论很多事情,有时候说起自己在东城的生活,有时候说起应兰和李康平年轻时候的事情。   一代有一代人的思想和观念,李栖慢慢了解应兰和李康平,在父亲母亲的身份之外的两个人的人生。   当然,他们也谈论过李栖喜欢男人的事情。   那天傍晚,李康平吃过晚饭去学校看晚自习,李栖买了几盆绿植,正在阳台换土。   应兰说,“哪有冬天种花的,天那么冷,都冻死了。”   “我就想现在种花,”李栖说:“养不活我也想弄。”   应兰就念叨李栖臭脾气。   李栖把花移栽到花盆里,用木凳子和木板架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花架,放在阳台。   他对着摆放好的花架看了一会儿,开始发呆。   颜言这个时候打开电话,问他最近在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在家躺着。”李栖走到洗手池边洗手,泥土被水流冲掉,洗手池里溅了很多泥点子。   颜言在离家四年之后,终于被允许进门了。   他在家待了几天,之后带他爸爸去省会检查身体,父子俩共同生活了十几天,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峙以老爷子退步作为结果。   “他肯接受我喜欢男人了,”颜言笑着,随后又叹口气,“可惜胜利的果实无人共享。”   李栖知道,颜言这是又想起瞿光了。   “你呢,”颜言问李栖,“你怎么样?”   李栖把洗手池弄干净,道:“应女士除了是位优秀的教师、合格的妻子、慈爱的母亲,还是一位具有深刻思想的现代女性。她不再反对我了,前提是我真的能处理好自己的生活。”   “这个前提的意思是?”颜言没懂。   李栖叹口气,“她尝试打听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想给我相亲。”   颜言简直叹服,“跟她原来的计划没差别是不是,除了相亲对象由女人变成了男人。”   李栖笑着说,“所以我说,在家里教书实在局限了她。这么随机应变出了岔子还能保证计划进行的能力,真适合给人当乙方。”   两个人谈论几句,约好等颜言回来吃饭喝酒,随后挂掉了电话。   天气越来越冷,李栖越来越不想出门,每天穿着个棉睡衣在家里蹲着。   最开始李栖回来的宝贝劲过去之后,李康平就有点烦他。   “李栖,”李康平穿了衣服准备出门,“你回来小一个月了吧,想好之后要干什么吗?”   “没想好,”李栖躺在沙发上玩消消乐,电视还开着,他不看,就当背景音乐。   “你堂弟不是在考研吗?”李康平说:“要不,你也去考个研,提升下学历。”   李栖看了眼日期,道:“考研报名早结束了。”   “那去考公?”李康平道:“这个明年上半年就能考试。”   李栖不要,“老爸,你知道什么是休假吗,休假就是什么也不干,尤其是学习。”   李康平哼了一声,出去的时候重重地关上门。   应兰劝李栖出去走走,“今天那边公园有活动,你去逛逛吧,不要你爸还要念叨你。”   李栖无奈地爬起来,里面穿着睡裤,外面穿一件长到脚踝的羽绒服,揣着手机出去溜达了。   公园里的活动居然是相亲大会,李栖简直无语。   他走过去,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有几个人看着李栖的身高问他,得知李栖目前无业在家之后,仅有的几个人也不搭理他了。   他逛了一圈,花十块钱买了一把套圈,什么也没套着,又花二十块钱买了一包糖炒栗子,路过楼下取了快递,夹着两个箱子上楼。   门打开,李栖摘掉帽子,把快递扔门口。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修身大衣,踩着考究的皮鞋,身上喷着淡淡的香水,他一出现,平平无奇的大白墙都有点蓬荜生辉了。   李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不太对劲,李栖想。   李康平让李栖进来,“发什么呆?”   李栖抓了两下头发,头发被帽子压的软趴趴,贴着额头,一点也不支棱。   “这是徐裴,东大的教授,来我们学校做讲座,顺路来家里坐坐。”李康平给他介绍,“这是我儿子李栖,之前也在东城工作。”   徐裴笑容得体,朝他伸出手。   李栖没伸手,因为他刚剥了栗子,手指头有点黑乎乎。   真没道理,人家都是出门碰见前男友,我怎么会回家碰见前男友呢?   李栖低头,看见羽绒服下露出的蓝白条绒的睡裤,还穿的跟个傻子一样。 第48章   李栖没回应徐裴的握手,李康平说他,“多大人了,怎么没礼貌。”   徐裴笑着道:“没关系,是我有点冒昧了。”   他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热水,真是一点不见外。   李栖带上门,跟在李康平后面往客厅走。   “说来很巧,”徐裴说:“我跟李栖是认识的。”   李栖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低着头在沙发边坐下,不敢看徐裴。   徐裴笑着对应兰说,“李栖有个弟弟是东大的学生,我在学校里见过他们。”   “是李榆吧,”应兰道:“那是他堂弟,这可真是太巧了。”   应兰看向李栖,李栖浑身不自在,整个人坐立不安。   “怎么了?”应兰问李栖。   李栖说,“要不我先去换个衣服吧。”   李康平简直觉得李栖丢人,李栖跑进房间,出来时换掉了他的睡裤,头上带了个帽子。   “在家里带什么帽子?”应兰问。   李康平一边对应兰说别管他,一边说起他跟徐裴认识的事情。   徐裴是来这里出差的,被他们学校校长强烈要求去少年班做讲座,一个东大教授,这可不能轻易放过。   结束之后徐裴回酒店,酒店地址就在李栖家附近,所以李康平送他。   一路上两个人相谈甚欢,李康平热情邀请徐裴来家里坐坐,徐裴欣然同意。   李康平把自己珍藏的茶叶拿出来招待客人,冰箱里李栖买回来还没吃的车厘子也没有幸免于难。   谈话间,应兰问徐裴多大年纪,哪里人,会在这里待多久。   徐裴一一回答了,说调研还没结束,如果有必要,待到年后也是有可能的。   李栖悄悄伸出手,从徐裴面前的玻璃碗里拿车厘子吃。   徐裴一边和应兰说话,一边把水果往李栖那边推。   几个人相谈甚欢,徐裴真讨长辈们喜欢,高学历,长得好,成熟稳重、见识不俗。   应兰越看越觉得,当初应该把李栖往这个方向培养。   冬天天黑的早,徐裴看了看时间,说该走了。   李康平留徐裴在家吃晚饭,拿出手机张罗着订饭。   “不麻烦了,”徐裴笑着说,“以后还有机会,今天就先不打扰了。”   应兰说:“那行,回头有空来吃饭,阿姨亲自下厨。”   她推了李栖一下,让李栖送送徐裴。   李栖吐出车厘子的核,送徐裴下楼。   天黑的很快,走出楼道一阵风吹得李栖睁不开眼,他捂着帽子,有点后悔穿了大衣没穿羽绒服。   小区的路灯一直也不太亮,两边都是杨树,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冬天就很萧索。   这是两个小区之间的一条路,走出去就是大道,酒店在右边路口。   李栖裹紧了衣服,沉默地跟在徐裴后头。到了酒店前台,徐裴摁了电梯,李栖说,“那我就先走了?”   徐裴回头看了他一眼,“着什么急,上去坐坐。”   推开门,插入房卡,房间里立刻亮堂了起来。这算是这个酒店最好的房间了,但是对于徐少爷来说,显然也是屈就。   房间里暖和,李栖总算不再冻得哆嗦。   徐裴倒了杯热水给李栖,李栖伸手去接,徐裴却提前松了手,热水泼了李栖一身。   李栖抬眼,想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裴给他指了指卫生间,“去弄一下吧。”   李栖脱掉外套,里面的毛衣也湿了,他走进卫生间,徐裴顺手接过他的外套。   卫生间空间挺大,还有个按摩浴缸,李栖抽了几张纸擦衣服。   徐裴走进去,忽然用手铐铐上李栖的手腕,另一边和浴室花洒铐在了一起。   李栖猝不及防,他挣扎了两下,慌张看向徐裴,“徐裴......”   徐裴神色平静坦然,他把李栖的外套放在一边,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手。   李栖从镜子里看徐裴,徐裴微微低着头,洗手的时候格外细致。   李栖干脆盘坐在地上,一只手被吊起来,“你居然准备这些东西,变态。”   “这可不是我准备的,”徐裴说:“酒店提供的。”   李栖撇撇嘴,“你住的是正经酒店吗?”   “谁知道,”徐裴说:“或许这就是高级服务呢。”   李栖生气了,重重甩了一下手,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徐裴洗干净手,拿纸擦干,他把温度调高,对李栖道:“你的衣服不是湿了吗?湿衣服在身上多不舒服,我帮你脱下来。”   他上前去拽李栖的衣服,李栖用另一只手推他,被他拧着手臂摁在墙壁上。毛衣被脱下来,在手臂的地方拧成一团,李栖双手被困,更加没有还手之力了。   徐裴兴致盎然地打量他,从李栖外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李栖侧着头,不肯露出脸。   徐裴啧了一声,伸手把他额前的头发拨开。他正摆弄手机,电话忽然响了,是应兰。   李栖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眼睁睁看着徐裴接通电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栖栖,你怎么还没回来?”应兰问。   徐裴把电话拿到李栖面前,李栖紧张的嗓子干,“我,我......”   “他和我在吃饭。”徐裴大发慈悲的替他圆上这个谎,“阿姨,我们出来找了个地方吃饭。”   李栖清了清嗓子,“对,能在咱们这儿跟他碰见也太巧了,所以我请他吃顿饭,可能晚一点回去。”   “你早说呀,早说就不做你的饭了。”应兰道:“你几点回来,拿钥匙了没有?”   李栖没拿钥匙,徐裴把手机拿过来,想了想,道:“十点左右吧,我们吃完饭,李栖就回去了。”   应兰说好,又嘱咐李栖好好招待徐裴。   电话挂断,李栖看了眼时间,距离十点,还有四个小时。   李栖步履蹒跚地回到家,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了新的。   他站在门口刚要敲门的时候,徐裴发来消息,说谢谢款待。   李栖咬牙切齿,关掉微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锁屏换了,新锁屏简直是不堪入目。   李栖恶狠狠地换掉锁屏,把相册里几百张乱七八糟的照片删掉,在心里痛骂徐裴。   应兰给李栖开门,没注意李栖换了衣服,李栖一进门,就问:“有吃的吗?”   应兰道:“你不是刚吃过饭,这么又叫饿,饿死鬼投胎呀。”   饿死鬼投胎,这话形容徐裴吧。   李栖挪到厨房,打开冰箱找吃的,“光聊天了,都没顾上吃。”   应兰嫌弃他,又细问徐裴的事情,她觉得徐裴很不错,学历好工作好样貌好,气质正派,为人谦逊又不失热情。   热情,李栖咬着面包,别笑死我,他什么时候跟这两个字有关系。   应兰问李栖,“徐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妈——”   “哎呀,我就是问问。”应兰道:“徐裴真不错,你也跟人家学学,就不说学历和工作,人家那长相、气质,个子高高的,那个范儿。你再看看你,一开门,穿成那样进来,我都替你脸红。”   “装什么装,”李栖道:“在家里谁会那么西装革履的,私底下没人的时候,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这句话是李栖嘴硬,徐裴就是在家,也没有李栖那么邋遢的时候。   应兰还在问,问李栖怎么和徐裴认识的,徐裴性格怎么样,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李栖无语,“喜欢男人怎么样,喜欢女人怎么样?”   “他要是喜欢男人,你跟他能不能试试?”应兰问,徐裴看起来就不是会瞎混的人。   李栖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应兰道,她很不放心李栖自己找的男朋友,大城市多乱呀。她还是倾向介绍认识的,她认为愿意相亲的人起码有认真过日子的想法。   “我喜欢,”李栖说:“不要比我年纪大,不要比我聪明,不要比我厉害。太冷静会显得我很毛躁,太游刃有余会显得我能力不足,太好了会让我觉得,”   李栖哽了一下,我不值得。   他不说了,拧开一瓶酸奶。   应兰听完他的话,立刻陷入了担忧之中。   难道真是我的眼光有问题,我看好的都不受欢迎?还是我儿子的眼光有问题,口味这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应兰的话激励了李栖,李栖现在每天傍晚都出去跑步,一去两三个小时。   他当然也有犯懒不愿意去的时候,这时候徐裴的来电就会响起来,在李栖心里,已经比老板的来电还要吓人。   “怎么还不来。”徐裴问。   李栖躲在房间里,“我今天不想去,每天都那么晚回来,我妈会怀疑的。”   徐裴嗤笑一声,“乖宝宝,你是不是还有门禁啊。”   李栖反击道:“跟你那会儿,确实有门禁。”   徐裴道:“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李栖一下子坐起来,“你别上来!”   徐裴笑了一声,“那你看现在怎么办。”   李栖坐起来穿鞋,“我现在下去,你不要在我家楼下站着,好多人都认识我,会认出来的。”   徐裴等李栖急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道:“我在酒店。”   李栖挂掉电话,换了衣服出门,应兰知道他又去跑步,问道:“用不用给你留饭啊。”   “不用了,”李栖说:“我在外面随便吃点。”   应兰道:“我看你也不是去跑步,去外面开小灶是真的。”   李栖这边带着应兰的数落出门,那边到了酒店,酒店前台都快认识李栖了。   李栖戴着帽子口罩,低着头进电梯。   徐裴打开门看见李栖,打量着他满身的装扮,说:“像偷情。”   李栖不言语。   徐裴把李栖弄上床,动作一点也不留情,他在床上本来就疯,放纵、狠厉,跟温柔基本不沾边。   李栖抓着床单委屈地问:“现在算什么?”   徐裴笑了一声,“你想再见面做朋友,我想弄你,这不是完美的答案吗?”   李栖不理解,他被摁在枕头里,断断续续的说,“徐裴,你欺负我。”   徐裴把李栖拽起来,手指分开他的嘴巴,“你知道的,我刚被甩,心情不好,多担待吧。”   李栖说不出来话,口水都流到徐裴手上。   天气难得晴朗,湛蓝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悠闲自在的飘在天空。冬日的暖阳,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徐裴上门的时候,家里只有应兰。   李栖的舅舅过生日,他自告奋勇去看舅舅,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徐裴知道,他手里拎了些礼品和水果,说初次登门的时候就空着手,而且应兰还在养病,于情于理他该送点东西探望。   “哎呀,小徐老师,你太客气了。”应兰笑着让他进来。   李康平在学校,家里只有应兰一个人。她要给徐裴倒茶洗水果,徐裴赶紧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应兰也不方便,只好让他自便。   徐裴拎着水果去厨房洗,随意地观察这个家。   不大的房子,一百多平,三室两厅,除了主卧,次卧和书房都归李栖所有。客厅电视墙旁边摆着李栖从小到大的各种奖项,还有他大学毕业时候拍的照片,李康平和应兰特地去东城庆祝他毕业。   照片上的李栖手里捧着花,腼腆青涩,笑都是含蓄的,只微微弯一点嘴角。   徐裴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应兰见徐裴在看李栖的照片,就跟他说起李栖的一些事情,她想知道李栖在东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过得好不好。   徐裴当然看得出来,他笑着说:“李栖很优秀,即使是在金子遍地的东城,他也很优秀。”   “像我,出外求学生活,多少借了些父辈的光。李栖一个人在东城单打独斗,能有今天的成绩实在很了不起。”徐裴说:“而且他思维聪敏敏捷,富有同情心又不卑不亢。我想,二位教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应兰欣慰的笑起来,“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他这次辞职回来,我就总担心。”   “担心什么?”   应兰轻轻叹了一声,“我怕他在外头在低声下气,受委屈,又怕他太有脾气,一点委屈都不肯受。”   徐裴笑了笑,道:“现在的人呀,越能吃苦就越吃苦,越受不了委屈就越少受委屈,有点脾气挺好。”   这话说的应兰很舒心,“吃点水果,冰箱里有李栖网上买的水果,你们年轻人都爱吃那个。”   徐裴笑着点头。   电话响起来,是应兰的老姐妹约她去公园跳舞。   “我的腿都这样了我怎么跳?”应兰说:“你成心的吧。”   老姐妹在电话那边说,“今天天气好,你出来晒晒太阳呗。”   应兰有些犹豫,徐裴见状,就道:“我陪阿姨出去逛逛吧,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   应兰看了看徐裴,道:“方便吗?”   “当然。”   应兰就换上外套,戴上帽子,坐在轮椅上,由徐裴推着下楼。   公园里人不少,湖面结了冰,偶尔被小孩用石头砸破一个洞,冰块浮在水面上,反射着太阳的光。   徐裴推着应兰慢慢走到跳舞的阿姨群里。   老姐妹过来看应兰,又看了看徐裴,说:“我还以为是你儿子推你出来的,凑近了看才知道不是。”   “我倒巴不得这么优秀的人是我儿子。”应兰笑着介绍,“这是徐裴,我儿子的朋友。”   徐裴和众人打招呼,如果李栖见了这场面,他肯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徐裴居然还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   音乐又响起来,阿姨们重新回去跳舞,徐裴推着应兰在附近散步。   应兰对徐裴道:“小徐老师,今天谢谢你呀。”   “没事。”阳光灿烂,人声欢笑,附近散步聊天的人很多。   徐裴忽然有所感触,“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从来没有,这么陪她散步过。”   应兰回过头看徐裴,眼神充满了怜爱。   徐裴对着应兰笑了笑,这个女人是李栖的母亲,她与李栖血脉相关,李栖身上的一些性格和特质都是继承于她。   而徐裴,他也即将和应兰建立某种联系。   这种感觉真是少见,徐裴的奶奶曾经评价,徐裴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主要是因为徐裴生命中缺少最重要的女性长辈。   应兰当然不能代替他的母亲,但是他和应兰的相处,为他增加了很多从没有过的感受。   起风了,徐裴把应兰推回广场,等风过了,让她在太阳底下晒暖。   应兰跟他闲聊,聊来聊去,话题都会回到人生大事。   “有没有结婚呀。”   徐裴坐在长椅上,眯着眼睛看灿烂的太阳。   “没有。”   应兰道:“你们大城市,结婚都晚。”   “不是,”徐裴看着应兰,“我的性取向跟别人不一样,结婚是不想了,能找一个伴就好。”   他话说的坦然,应兰愣了愣,回过神仔仔细细地打量徐裴。   “阿姨会觉得难以接受吗?”徐裴问。   “不会,”应兰道:“不会,这是个人自由,别看阿姨年纪大了,阿姨懂得。”   徐裴笑着说,“阿姨真厉害。”   李栖来公园找应兰,远远地,就看见徐裴坐在长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气质从容温和。   他也在晒太阳,暖洋洋的光都洒落在他身上,他那件质感很好的羊毛大衣,和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暖。   李栖看了好一会儿,徐裴若有所觉,朝这边看了过来。   风轻轻的,不算太冷。   那一瞬间李栖心里想,我们是不是还可以有故事。 第49章   阳光晒得人身上暖暖的,李栖迎着徐裴的视线,慢慢走过去。   应兰看见他,“回来了?你舅舅怎么样?之前我摔着的时候他来看过我,这一算又两三个月没见面了。”   “好着呢,”李栖说:“趁过年前后的空闲,打算把老院子翻新翻新。”   “瞎折腾。”应兰念了一句,道:“坐一会儿再回去吧。”   李栖点头,在长椅上坐下来,挨着徐裴的衣角。   徐裴眯着眼睛晒太阳,空气清新而冷冽,广场上人声不断,李栖坐在徐裴身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被阳光一晒,变得暖了些。   应兰被她的老姐妹们推过去了,留下李栖和徐裴两个人。   李栖看了看徐裴,先开一个话头,“你离开东城这么久,喜喜怎么办?”   徐裴慢悠悠睁开眼,“走的时候不惦记,这会儿想起来喜喜了。”   “徐裴。”李栖低声嘟嘟囔囔,不喜欢徐裴这么说话。   徐裴看他一眼,说:“喜喜暂时放在章从致那里,他之前就养过喜喜几天,喜喜在他那里适应的挺好,不捣乱。”   “哦。”李栖有点想喜喜了,摸一摸毛茸茸的小猫咪,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你家里的环境不错,比东城安静多了。”徐裴道:“阳光也好,同样是冬天,这里一点也不显得肃杀。”   李栖笑了笑,道:“我以前就经常想,以后攒够了钱回家养老。我们这小地方,生活节奏慢,花销不大。”   徐裴看向李栖,道:“但是你在东城买了房子。”   “那时候我妈还不知道我的事情,”李栖道:“她想让我去大城市发展。其实从小到大他们给我的规划都简单又清晰,我的理想就是考个好大学,找体面高薪的工作,养活得了自己。”   “天呐,”李栖说着想笑,“这也算理想。”   徐裴认真地听李栖说话,在李栖看过来的时候,从他眼中看到了眷恋和向往。   那是李栖眼里的徐裴,自由、浪漫,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徐裴笑着看他,“好像我是勾引好学生的坏学生。”   李栖被他的比喻说的笑起来,“我的学生时代要是遇见你,可能真的会天翻地覆。”   不过二十六岁也算李栖的好时光,他很庆幸遇到了徐裴。   “这样想一想,出柜是唯一一件自己选择的,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李栖有些感叹,好在他妈妈接受了,他没有如颜言那样惨烈。   徐裴道:“你妈妈很爱你,舍不得逼你,所以只能逼迫她自己接受。”   李栖看了眼人群中的应兰,她在笑。   “你有想过留在家乡吗?”徐裴忽然问。   李栖微愣,家里千好万好,可是不回东城的话,徐裴怎么办呢。   他看向徐裴,徐裴笑了。   这让李栖有些羞恼,为前男友放弃家乡,藕断丝连的心思可太明显了。   公园里有新栽上的黄腊梅,很多女孩子穿着汉服拍照,两个女生拿着手机走过来,说不小心拍了李栖和徐裴的照片,觉得他们很登对,问能不能发出去。   李栖看了眼徐裴,徐裴道:“照片拍的不错,但是不方便使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出报酬买下这些照片。”   他跟女孩子交谈了两句,获得了那些照片,徐裴拿给李栖看。   照片里,徐裴闲适的坐着晒太阳,李栖侧着头看他,那是一种很柔软的模样。   李栖有点害臊,他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他走到应兰身边,推着她离开。   走了几步李栖回头,徐裴还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尖叫着从广场中间跑过去,徐裴坐在阳光里,温柔地注视着李栖。   这天晚上,李栖做饭的时候,应兰说,徐裴对李栖有意思。   五花肉刚下锅,“刺啦”一声,油花四溅。   “你说什么?”李栖打开油烟机,锅盖顶在脑袋前面。   应兰道:“我觉得,小徐老师看上你了。”   李栖回过头看应兰,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半晌没说话。   应兰推推他,“锅,锅糊了。”   李栖赶紧回过头,把葱姜蒜一块扔里头,翻炒两下。   “你妈我看人还是准的,”应兰道:“他要不是对你有意思,能对咱们家那么殷勤?今天他亲口跟我说的,说他也不喜欢女人,这不就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李栖往锅里放菜,一句话不敢说。   “小徐老师各方面来讲都不错,人有能力又谦逊,优点一抓一大把,我说都说不完。”   李栖把土豆片下锅,“你才认识他多久啊,就觉得他哪哪都好了。”   李栖的前男友,拿出去哪个不是衣冠楚楚的,其实一个比一个靠不住,“以貌取人要不得。”   应兰说:“我看是你不如人家,你心里嫉妒。”   李栖在应兰面前翻了个很大的白眼。   他把菜端上饭桌,应兰还在喋喋不休,中心思想是希望李栖能跟徐裴接触一下。   李栖被她念叨的头疼,只好同意了。   没几天,徐裴就约李栖吃午饭,在应兰面前,正大光明。   李栖同意了,但是临出门那天开始下雨。   冬天比下雪更冷的一定是下雨,潮湿冰冷的水汽沁到人骨子里。   李栖裹着睡衣不想出门,应兰就烦他这么犹犹豫豫的样子,“真是跟你爸一样。”   李栖打了个哈欠,洗了澡换了衣服,“出门了出门了,这就走了。”   吃饭的地址离家不远,其实这个小地方,哪里都不算很远。   李栖撑着伞,来到约定的餐厅,他推门进去,伞放在门边。还没看到徐裴,心里就有点犯怵。   不知道是不是太巧,这个餐厅是上次李栖和女孩相亲的地方。   徐裴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天阴沉沉的,简直像是傍晚,雨下的急了,玻璃窗上都是水痕。   李栖在徐裴对面坐下,徐裴把餐单推给他,“你来点菜吧。”   李栖点了几样招牌菜,根据徐裴吃饭的习惯加了一道汤,“这都是我们这边的菜,味道重,浓油赤酱,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徐裴在跟人发消息,随便应了一声,菜上齐了,他才放下手机。   李栖看了看徐裴,问他,“怎么挑了这个餐厅?”   “这么餐厅有什么问题?”徐裴抬起眼,“总不会你之前跟别的相亲对象在这里吃过饭吧。”   “你都知道了,”李栖挠了挠额头,“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说过吗?”   “你敢跟我说吗,”徐裴笑了一声,道:“山人自有妙计。”   李栖心里不屑,道:“那你还选在这里,你故意的吧。”   徐裴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除了跟你的相亲对象来过,你还经常跟你爸妈来这里吃饭,所以我想来试试,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李栖给徐裴夹了一只虾,笑嘻嘻地讨好徐裴。   徐裴盯着李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李栖一起吃饭了。   一点也不乖的李栖,总是惹他生气的李栖,因为一句退而求其次,就委屈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李栖。   徐裴低头剥了虾壳,把虾仁放回李栖碗里。   这一顿饭吃的很舒服,至少李栖很舒服。   外面雨还在下,行人很少,李栖吃饱喝足,一只手撑着头犯困。   饭吃完了,去哪里呢,这么冷的天,总不能在外面闲逛吧。   于是只好去酒店。   酒店前台看着两个人一起回来,多看了两眼。以前都是晚上来,这下好了,大白天的也来。   李栖没在意,他把外衣脱了,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眼中水光莹莹。   “你这段时间过得是舒坦,”徐裴捏了捏他的脸,“吃饱了就困。”   李栖脑袋贴着徐裴的腰,没有动静。   徐裴揉了揉李栖的后颈,道:“去睡一会儿吧。”   李栖如蒙大赦,脱了外衣外裤躺在床上。酒店的床一向柔软而弹力十足,李栖一整个陷进去了。   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李栖醒过来,雨还在下,天已经黑透了,路灯下面的水坑反射着一点光。   李栖抓了抓头发,起来倒了杯水喝。   徐裴从外面回来,带着打包的饭菜。   李栖吃饱了就睡,这会儿还不饿。   徐裴手上另一个袋子里,有两根冰糖葫芦和烤红薯。   “外面下着雨呢,你去哪儿买的。”李栖拿过烤红薯,红薯还热乎着,香气甜蜜。   “随便转了转,碰见就买了。”徐裴脱下外衣,看李栖拿两张纸垫着红薯,一边吹气一边撕红薯皮。   他剥了一半,却递到徐裴面前,“你吃。”   徐裴咬了一口,红薯是甜,比那些只有香味而没味道的烤红薯好吃。   “好吃吧,”李栖说:“我们家这边种红薯的可多了,味道特别好。”   “你来的不是时候,”李栖说:“如果你夏天来,家里就有很多瓜果成熟,现摘先吃,滋味很足。”   “那明年夏天,我们可以再回来一趟。”徐裴看着李栖。   李栖的话题戛然而止,他低着头,不说话。   好在徐裴没有拿话刺他,今天的徐裴格外温柔。   应兰给李栖发消息,李栖吃完了红薯,收拾了垃圾,对徐裴说要走了。   徐裴拿着伞送李栖回家,寒风刺骨,夜雨淅淅沥沥打在头顶的伞上。   一路上没有人,路过一个接一个路灯,都不是特别明亮。   到了家门口,徐裴收起伞,身上有一半都湿了。   李栖看着他,“我上去了。”   徐裴点点头。   李栖摁开电梯,徐裴还没有走。   李栖想了想,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戴到徐裴脖子上。   徐裴微微低着头,李栖跟他离得很近,像是靠在他怀里。   徐裴笑了,他扶着李栖的腰,亲了亲他的嘴角。   李栖瞪着他,“干什么。”   徐裴含着笑说:“我还以为你在等我亲你。”   李栖推了他一把,走进电梯。   徐裴歪着头摆摆手,李栖一开始生气,电梯合上之后他就忍不住笑了。   推开家门的时候,李栖的手机掉了下来,磕到了门框。   应兰看见了,说:“怎么毛毛躁躁的。”   李栖捡起手机,手机屏被摔碎了,不过李栖无所谓,乐颠颠地进屋,“明天去修就好了。”   他今天真开心呀,整个人轻飘飘的,寒冬夜雨都缠绵起来了。 第50章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颜言给李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来接自己。   李栖爬起来,去车站接了颜言和老爷子。   老爷子身子很不好了,光检查单子都厚厚一沓,颜言这次给他做了全身体检,各处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把老爷子送回家,颜言和李栖走出来。   清晨天还灰蒙蒙的,雾气很重,路灯亮着,路上人很少。   颜言点了烟,说:“走吧,请你吃饭。”   “这个点,请我吃早饭啊。”李栖道。   “早饭也是饭啊。”   街上的各种店铺都没有开,两人随便找了个早餐摊子,卖早饭的第一笼包子都还没蒸出来,店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李栖和颜言坐在门口,靠近火炉子,倒是不冷。   馄饨、油条、豆浆都端上来,小笼包子冒着热气,白白胖胖。   馄饨汤滚烫,李栖吃的很慢。   颜言饿得很了,油条泡在豆浆里,稀稀呼呼吃的很快。   李栖问了两句颜言父亲身体怎么样,颜言叹了口气,神情很有压力。   “我本来想,过完年暂时不走了,留在家里。”颜言道:“可我爸又催着我出去找工作,一天天的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把我弄得也很焦虑。”   “你说咱们这个年纪,工作不顺怎么办呢。”颜言道:“换赛道吧,晚了,一条道走到黑,又觉得实在走不下去。”   他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李栖没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是银行的信息,提醒李栖还房贷。   李栖拿起来看了眼,在心里骂了一句。   颜言看着他,“怎么着,后悔辞职了?我起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还有个房子呢。”   “后悔倒谈不上,爽那么一下子我还是很开心的。”李栖低头操作手机,“就是有点经济赤字。”   “不至于吧,”颜言道:“你不是还有存款吗?”   李栖放下手机,“回家之前,我送给徐裴一件礼物,花了我一半多的存款。回来这段时间,给家里添了点东西,给我爸妈各买了一份保险。加上房贷,那钱是哗哗的往外淌啊。”   颜言咂舌,“实在不行,把礼物跟徐裴要回来吧。”   李栖无语,“要点脸吧。”   颜言笑起来,又点了一支烟,“听说徐裴找过来了。”   李栖笑意渐渐收敛,他吹着勺子里的馄饨汤,道:“是啊,他来了。他一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事情全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你瞧,他多厉害。”   这话听着不很对味,颜言想了想,“他给你压力了?”   李栖摇头,不愿意多说。   六点一过,天虽然还不亮,但是来吃饭的人就很多了。   颜言结了账回家,李栖叫住他,问他要一支烟。   烟叼在嘴里,李栖微微低头,颜言给他点了火,一股烟气慢慢升起来,擦着李栖的眼睫消失在空气中。   过了路口就是家旁边的那条小路,路口有红灯,人和车都不多。   李栖站在斑马线边,因为嫌冻手,两只手都揣着,用嘴叼着烟。   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带着沁凉的气味。   徐裴伸手把李栖嘴里的烟拿下来,轻轻捻灭。   “大早上就抽烟。”   “不行吗。”李栖看也没看他。   徐裴打量着他,清晨的薄雾中,李栖视线随意地投向远处,神情淡淡的。   “戒烟吧。”徐裴忽然道。   “为什么?”李栖看向他,“凭什么?”   凭什么,徐裴琢磨着这三个字,从中感受到一点尖锐。   “手机修好了吗?”徐裴问。   愤怒一下子点燃了李栖的眼睛,“你为什么给我手机里装定位!”   “一开始是不想你赴孟栾的约,后来,”徐裴道:“是觉得方便。”   “方便?方便你随时随地掌控我的动线?”李栖道:“你讲不讲人权啊徐裴,我跟你谈恋爱又不是卖给你了,资本家都没有你这样压迫人的!”   “我不希望你有瞒着我的事。”   “我还不喜欢你自作主张呢!”李栖道:“定位的事情是这样,我爸妈的事情也是这样。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愿意你越过我去接触他们。”   徐裴微微皱眉,“讲讲道理,我自认在你父母的事情上处理的没有错,循序渐进,做法并不过激。”   “你好不容易让你父母的态度有所缓和,我在这时候出现,刚好可以给他们一点信心。”   “什么信心?”李栖问。   徐裴道:“你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未来可以有人照顾你。”   “我他妈是个成年人,自己能照顾自己!”李栖气死,“你别说得好像我跟你一起骗他们一样。”   徐裴道:“善意的谎言。”   “那我对你撒的谎也是善意的谎言你怎么不高兴?双标吧你就!”   绿灯亮了,李栖往前走,徐裴把他拉回来,李栖回头瞪着他,眼睛生动而鲜活。   徐裴顿了顿,语气变得和缓,“你喜欢的人,顾成川、孟栾还有我,都有一些相同的特质。很久以前我就觉得,与其说你喜欢这类人,不如说你更想要自己拥有这些特质。你不止一次觉得我厉害,但当我真的帮你解决问题是,你又觉得我干预了你的自由。”   “现在又变成我的错了是吗?”李栖愤愤地看着他,“我跟没跟你说过,再提前男友就翻脸!”   “我现在不也是你的前男友了吗?”徐裴轻嗤一声,“你不照样跟我......”   李栖去捂徐裴的嘴,被徐裴握着两只手,锢在怀里。   “松开我!”李栖道。   徐裴不为所动,李栖气死了,闷着头狠狠顶了徐裴一下。   徐裴松开他,李栖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气不过,又退回来,“我才没有错!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好,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掌控欲!你要求对任何事情保持绝对的控制,安排你身边所有的人和事,这能让你获得安全感吗?谁能保证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性格缺陷吗!”   李栖走了,脚步很快,穿过斑马线,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徐裴站在原地,对李栖的指责陷入沉思。   李栖回到家,沾了满身潮湿的水汽,他双眼发酸,跟应兰打了声招呼就回屋睡觉。   脱掉厚重的衣物,李栖卷着被子蜷在床上,一觉睡在中午。   今天居然是个晴朗的天气,阳光出来,驱散了清晨的浓雾。   他的头发睡得奇形怪状的,踩着拖鞋睡眼惺忪。   李康平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李栖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应兰催他过来擀皮儿,客厅放着电视,他们在看着电视包饺子。   “饺子包好的都在厨房,你去下点吃吧。”   李栖洗了把脸,打了个哈欠进厨房,清晨的事情慢慢回笼,跟徐裴的争吵已经像是昨天了。   有什么关系,李栖想,我可是吵赢的那个。   他下了一盘饺子,冰箱里有很多菜,都填满了。李栖切了半碟牛肉,半碟腊肠。   “今天买了这么多菜呀。”   “你爸一早去菜市场买的,”应兰说:“本来今天要请小徐老师吃饭的,结果他临时来了电话,说不方便,来不了了。”   李栖吃饺子,一句话不说。   应兰看了看他,“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不来就不来呗。”李栖想,我可是吵赢的那个,我怎么能给他打电话。   架不住应兰催促,李栖拿了手机去阳台。   手机响了好久才被接通,李栖不说话,徐裴知道是因为什么,道:“跟阿姨说,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过去了,免得传染。”   电话里徐裴的声音有些沙哑,李栖咬着手指头,“你感冒了?”   徐裴应了一声。   “这么不小心啊。”李栖觉得徐裴是装的。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有倒热水的声音,他咳嗽了一下,“也可能是被你气的。”   李栖嘀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吵赢的那个。   李栖挂掉电话,跟应兰说,“感冒了。”   应兰有点担心,“严重不严重?一到冬天就容易有流感。”   “应该没有很严重吧,”李栖说:“他身体素质很好的。”   李栖回来吃饺子,手里手机屏幕开开合合,一不小心被饺子的汤汁烫了一下,舌尖发麻。   下午两点多,应兰和李康平都在睡午觉。   李栖煮了一盘饺子,各个口味都有,又做了个酸酸辣辣的汤,一道装好出门。   外面天气晴朗,冷归冷,阳光不错。   “这天气不挺好的,”李栖想:“怎么会感冒呢。”   他在前台的注视下走进电梯,这点目光都不能打扰李栖了。   到徐裴的房间门口,李栖犹豫着停住脚。   我可是吵赢的那个啊。   作者有话说:   李栖:以前我最恨害我吵架吵不赢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吵赢了 第51章   李栖站在门口犹豫,外卖员走上来,看了两眼李栖,把外卖挂在门上,敲了敲门。   外卖里是感冒药,李栖看了眼标签条,门忽然被打开了。   徐裴踩着拖鞋,倚着门,懒散地看着李栖,“怎么,你兼职干外卖了?”   李栖站直身体,“外卖是很有前途的职业。”   徐裴没理他,拿了药进去,李栖跟在他身后,顺手关上门。   徐裴一边烧水一边拆感冒药,他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头发散乱的垂在额前。   有点显年轻,李栖想,显得无害,一点也不像个斯文败类了。   徐裴看过来,李栖躲开他的眼睛,他坐在沙发上,有点惴惴不安。   他才指着徐裴鼻子骂过,这会儿又送上门,他怕徐裴拿话刻薄他,又怕徐裴使坏心眼折腾他。   好在徐裴是真的生病了,眼睛又红又干涩,有点无精打采。他还在看电脑,都是各种文件。   看来我把他气得不轻呢。李栖想。   徐裴给李栖倒了杯热水,李栖把饭盒打开,“我妈包了饺子,让我给你送来。你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东西再吃药。”   饭盒里,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   徐裴走过来,声音有些哑,“那谢谢阿姨了。”   李栖心里哼了一声,他把汤拿出来,道:“这个汤是我跟我妈学的,从小只要我生病发烧没有胃口,都喜欢喝这个,酸酸辣辣,又开胃,又发汗。”   他说完,看着徐裴,徐裴也不说谢,拆了餐具就开始喝汤。   李栖就在心里骂他。   徐裴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基本不发出声音,他吃的慢,吃的很认真。   李栖坐着无聊,徐裴又不跟他说话,他把一个抱枕抱到怀里,无所事事地揉来揉去。   徐裴拿出手机,扔给李栖。   手机屏幕上是实时监控,喜喜窝在监控前睡觉,李栖这边稍微有点动静,喜喜就警觉地睁开眼睛,凑过来看。   “喜喜~”李栖大喜过望,抱着手机歪在沙发上。   徐裴收拾了碗筷,回来看见李栖躺在沙发上,一个枕头垫着腰,一个枕头垫着手肘,卫衣因为他的动作被蹭起来,露出一截柔软的腰。   他跟喜喜腻歪,声音比猫叫的还甜。   徐裴心里有点不痛快,站在沙发边看他。   李栖翻了个身,对上徐裴的视线,立刻有所警觉。   他坐直身体,把露出来的一截腰严严实实盖起来。   “又不是没看过。”徐裴在旁边坐下来。   “你现在是前男友了,不能随便看。”李栖说。   “啧。”徐裴伸手,狠狠掐了李栖一把。   李栖疼的叫了一声,道:“只有老变态才喜欢掐人拧人。”   “你可不止一次骂过。”徐裴倒了热水,吃了感冒药。   眼看话题越说越下流,李栖闷闷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徐裴吃完药,李栖让他去睡觉,他自己把徐裴的电脑拿过来,替他做一些信息搜集和整理之类的事情。   安静的房间里,敲键盘的哒哒声持续不断,像某种催人入睡的白噪音。   徐裴睡觉浅,因为感冒药的缘故,他这一次睡了很久,梦也没有做一个。   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昏暗,只开了一盏小灯,窗帘拉着,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李栖不在。   徐裴不太喜欢这种一觉起来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床头有倒好的水,这时候已经凉了,冰凉。   徐裴拿过来,慢慢喝下去,冰水像冰刀,有一种奇特的痛感。   真想把李栖关起来,徐裴想,他曾在某个地方见过一个小岛,阳光好,海水清澈。   那里不错,李栖到了那儿,跑不掉的。   还要把喜喜带过去陪他,他之前要养一只小白猫,这会儿也不提了,还是我替他安排吧。   多养两只猫,李栖才有得玩。   但很快徐裴又觉得烦躁,还玩呢,不让他玩了,这么不听话,叫人心烦。   门口有人敲门,徐裴没理,他在想应该怎么对待李栖,恶劣的想法在李栖身上蔓延。   门还在敲,徐裴若有所觉,他下了床去开门。   李栖站在门口,拎着吃的,抱怨道:“你干嘛,这么久不给我开门。”   徐裴定定地看了李栖一会儿,心里一下子熨帖了。   “在睡觉,没听见。”   李栖从他身边走进屋,“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把餐盒打开,是李栖自己做的面。   “我本来想顺点我爸做的菜,但是他们俩今天晚上没回来,我只好自己鼓捣了点。”李栖说。   他做的是素面,放了一把青菜,切了火腿丝和豆腐丝,卧了两个荷包蛋。   “味道怎么样?”李栖期待地看着徐裴。   徐裴说:“淡了。”   李栖撇了撇嘴,“生病了吃清淡点嘛。”   徐裴就笑,觉得李栖怎么这么可爱。李栖看着他,心里毛毛的。   吃了饭,两个人出去散步。   进了腊月,过年的氛围渐渐浓了。公园里晚上有活动,听说是踩高跷,很多人都去看,连带着各种地摊都凑过去。   门口有卖烧烤的,李栖闻见味就馋。炉子升起的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徐裴围着围巾咳嗽。   李栖赶紧带他远离,两个人没吃上烧烤,倒是有一身的烧烤气味。   湖面有船,船上有灯,倒影在水面上,是一整个月亮的形状。   李栖在湖边看了会儿,买了一盏双鲤鱼的灯,和徐裴坐在人群外围的长椅上。   灯摁开关,可以在地上投影出不同的字,两条鲤鱼一上一下,有鱼跃龙门的感觉。   李栖好多年没有玩过这个了,印象里的花灯还是只会放音乐的那种。   徐裴看着他为这么个小玩意乐此不彼,忽然开口道:“我要走了。”   李栖一愣,看向徐裴。   广场的灯照着徐裴,照亮他一半面容,他的眼睛深邃而温和,像一潭湖水。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更加年轻娇气不成熟的那个,很多事情需要我来看顾,需要我替你矫正。”徐裴声音轻缓,“然而事实上,你看得见我所有的不好,透过表象,你知道我的偏执、冷漠、傲慢和自私。”   李栖有些不安,“不是的,徐裴,我那是气话。”   徐裴摇了摇头,“我不是你眼中完美无缺的人,但你还是说我是最好的那个人。”   这样的爱算浅薄吗?这样爱怎么算浅薄。   于是徐裴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了。   “离开东城之前,你觉得你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问我,你的爱浅薄,我的爱极致,我们还能否走下去。”   徐裴道:“现在我告诉你答案,我不要至高无上的缥缈的概念,我要具体的人。你说你不是最好的,事实上我也不是。”   “那你还爱我吗?”徐裴问他,“李栖,你到现在,还爱我吗?”   李栖眼睛酸胀,他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我的答案是,我爱你。”徐裴注视着他,“李栖,我想要的就是最完美的,你的爱对我来说就是最完美的。没有退而求其次,就只有你。”   他轻轻地笑,笑声还有点沙哑,“枉我觉得自己聪明的不可一世,这样简单的道理,还是你教给我的。”   那天晚上,到最后,徐裴坐在长椅上,在夜色里爱怜地看着他。   “我要回去了,栖栖,我不愿意我们两个就这样一拍两散。来找我吧,我等着你。”   徐裴的离去带走了这个冬天最后的寒冷,李栖从没这么盼望过春天的到来。   过年的时候,烟花四起,李栖裹着羽绒服上天台,拍了一段绚丽的烟花。   镜头不稳,风又大,烟花在镜头里没有肉眼看上去那么绚丽,只有一下又一下的光点。   镜头不小心翻转的时候,李栖的脸被拍了进去,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眼里都是思念。   徐裴把这段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觉得那些烟花还不如李栖的惊鸿一面好看。   徐裴后来跟应兰说了他跟李栖的事情,具体怎么说的李栖不知道,但是经过徐裴加工后的两个人的恋爱故事,和厚厚一沓关于保证李栖财产的条款一起打动了应兰。   应兰送李栖走之前,仍然带有不安,对徐裴,她不是全然放心,但是,“我总不至于将你逼到颜言那种境地。徐裴毕竟肯用心,可以照顾你。”   李栖再次离家,返回东城,从没有哪次旅途让他如此急不可待。   路上他跟颜言说,他要追回徐裴。   颜言仍然想着花掉李栖一半存款的胸针,问他,分手礼物能不能撤回。   李栖没理他,下了车之后,在车场广场带上定位发了个朋友圈。   求问,怎么挽回前男友。   彼时徐裴和章从致杭迎一聚会,喜喜窝在高柜上,活像个吉祥物。   徐裴看到了那条朋友圈,他点了个赞,拿上外套出门。   杭迎一对章从致说,“我看徐裴脸都要笑烂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赶飞机,不更新。 第52章   东城在下雪,车站广场前已经蒙上了一层白,杂乱的横亘着长长几道脚印。   李栖站在门口旁边,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拉着行李箱。   阴沉下雪的天气,他穿着一身黑,微微低着头,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感。   徐裴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看见徐裴,眉眼先弯起来,卧蚕很明显,随后嘴角带上笑,整张脸都舒展起来,一笑万古春。   徐裴走过去,手蹭了蹭李栖的面颊,李栖躲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这里不是家里,于是很殷勤地去握徐裴的手。   李栖的手微凉,徐裴捏了捏他的手指,问他,“等了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   “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徐裴问。   “我忘了,下了车才想起来。”李栖说:“不过等一等也好。”   他靠近徐裴,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反正你总会来,我愿意等。”   徐裴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他捧着李栖的脸,摸了又摸,简直不知道要把他怎么样才好。   雪天天气不好,路上走的很慢,回到家已经快黑了。   李栖换了衣服踩着拖鞋歪在沙发上,徐裴给他做了一杯热腾腾甜蜜蜜的柚子茶。   喜喜好久没见李栖了,有点陌生,在地毯边趴着,警惕地望着李栖。   李栖捉猫不成,去厨房看徐裴做饭。   “我帮你做吧,”李栖说:“我在家学了挺多菜的呢。”   “你不是只喜欢等着吃饭吗?”徐裴让李栖帮自己系上围裙,“看在你今天坐了一天车的份上,这顿我来做吧。”   李栖说好,也没走远,就在厨房边。   徐裴先给他炸了里脊肉条,让他当零食吃。   看得出徐裴心情不错,做的都是李栖喜欢吃的,还有一道很费功夫的蹄花汤。   他叫李栖去开瓶红酒,自己切了点水果,给李栖煮热红酒。   李栖回到东城的第一顿饭,吃的无比满足。蹄花汤汤浓味鲜,蹄花软烂。红酒酸甜,一点涩味也没有。   外面的雪已经变成鹅毛大雪,但是屋里温度高,一点也不觉得冷。   李栖吃饱喝足,窝在阳台的躺椅里发呆。   徐裴收拾了碗筷出来,看见阳台的小木几上还有杯热红酒。   徐裴走过去把打瞌睡的李栖拽出来,摸了摸他的脸颊,“喝醉了?”   李栖努力睁开眼,“没有。”   徐裴笑了笑,“去洗澡吧。”   李栖去洗澡,热水一冲,多少驱散了些困意。   他洗完澡出来,徐裴在房间里,拿了几件衣服让他挑。   “这是睡衣吗?”李栖看了一眼,撇撇嘴,“怪伤风败俗的。”   “挑一件吧,”徐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想都试试?”   李栖挑了一件西装,正面看着中规中矩,背面是镂空的,带花纹的黑纱。   “下面穿什么?”李栖问他。   徐裴不说话,李栖就知道了,下面什么也不穿。   接下来的环节李栖是很有心理准备的,他爬上床,大喇喇一趟,说,“你来吧。”   徐裴失笑,他装模做样的整了整李栖的衣服,西装下摆其实能盖住的东西很有限。   徐裴摸着他一双腿,来来回回摸好几遍。   李栖忍不住,踹了他一下。   徐裴也不恼,把李栖的脚踝握在手里。   “干嘛摆出这幅样子,”徐裴笑着说:“像是我逼你一样。”   李栖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徐裴身边,“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轻易说分手,以后打死我也不说这两个字了。”   这时候徐裴听见分手两个字,还是有点不痛快,他掐了一把李栖大腿上的软肉。   “嘶——”,李栖张口就骂,“你——”   “老变态,”徐裴说,“你骂过了。”   李栖悻悻地闭上嘴巴。   徐裴笑起来,带着薄茧的手掌在李栖光滑的皮肤上面游走。   李栖被摸得难受,同时他察觉,到现在徐裴的衣服还整整齐齐,他只是用手摸他,连个亲吻都没有。   他有点委屈,又有点害怕。徐裴用手,多少带一些惩罚意味。   他窝进徐裴怀里,双手拽着他的脖颈,道:“亲一下吧,哥哥,亲一下吧。”   徐裴心里啧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加重,疼的李栖叫了一声。   这是为他讨巧地想要躲过惩罚。   喜喜眯了一觉醒过来,客厅没人,卧室有哭叫的声音。   它来到卧室门口,两只爪子刨着门。   没人理它,喜喜坚持不懈,过了一会儿,徐裴开门,喜喜溜了进去。   李栖趴在床上,全身上下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脊背随着呼吸而剧烈起伏。   他嘴里叽叽咕咕的,无非在骂徐裴。枕头挡着他的脸,他用一只眼睛看徐裴。   徐裴看着李栖,李栖也看着徐裴,眼睛一眨,就水盈盈的,带着一抹红。   徐裴啧了一声,没有办法了。看着这样的李栖,他哪里还能下得去手。   于是惩罚一次就作罢,他把李栖从被子里剥出来,细细亲吻他潮湿的脸颊。   李栖环着徐裴的脖子,胡乱在他肩膀和脖颈上咬着。   他有发泄的意思,而徐裴,他终于愿意解开他一丝不苟的衬衫了。   下半夜,李栖眼睛都快睁不开,他摸索着徐裴的手,摸了一遍又一遍。   徐裴枕在他肩头,笑声低沉又沙哑,“还不困?”   李栖挠了他一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借着不甚明亮的光,徐裴抬起手,看见无名指的位置被带上了一个红圈绳。   学校还没开学,大家都知道徐裴这段时间有空,约他出门的人很多。   章从致也约了徐裴一次,是为齐寺接风。   齐寺也是小时候徐裴等人的玩伴,后来齐家举家搬往国外。这次是齐寺自己一个人回国创业,因此很多人都给他面子。   齐寺性格爽朗,跟章从致很能聊得到一起去,他从章从致那里徐裴和李栖的事情,叫苦不低,“你早说呀,我今儿还叫了顾成川呢。”   章从致一边倒酒一边道:“没事,他们之前就一块出现过,也没见打起来。顾成川最近不是在准备订婚的事情吗,早不在意了。”   齐寺这才放下心。   徐裴姗姗来迟,免不得被齐寺灌酒。他心情好,来者不拒。   章从致看见他手上带着个什么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徐裴看了眼手指,笑着说:“过年的时候李栖一家人去烧香,挑了个最便宜的东西给我带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摇摇头。   杭迎一很看不惯这个人秀成这个样子。   齐寺多热心,捧场说:“徐哥男朋友挺别出心裁呀。”   顾成川跟人打电话,挂掉电话看见徐裴手上的东西,也听见了他说的话。   显然,徐裴和李栖家人之间的矛盾已经解除了。   顾成川转了转手机,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顾成川忽然道。   徐裴摸了摸手上的红绳,“分手了还可以挽回啊,李栖多心软的人,只要不是把感情耗干净,都有挽回的可能。”   所以他对顾成川那么冷酷,是因为顾成川耗干净了李栖的感情。   顾成川冷笑一声,对徐裴的话嗤之以鼻。   齐寺撞了撞章从致,“你不是说两人没问题吗。”   “这不是没打起来嘛。”章从致很坦然。   徐裴的电话响起来,来电当然是李栖,他站起身,走到旁边跟李栖说话,声音含着笑。   顾成川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徐裴。徐裴。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给徐裴,为什么徐裴总是那么幸运,为什么在顾成川天之骄子的人生中,偏偏有一个徐裴跟他作对。   徐裴挂掉电话,跟齐寺喝了杯酒,就要走了。   “这么早,”齐寺说:“接下来还有节目呢。”   “你们玩吧,”徐裴挑眉,难得带点肆意,“我回去陪男朋友了,谁还跟你们瞎混啊。”   齐寺骂了他一句,到底是让他走了。   顾成川跟着也想走,觉得没什么趣。   齐寺过来跟他喝酒,问道:“你那里是不是有一幅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   顾成川点头,“怎么,你想要?”   “我有个合作伙伴对那幅画很感兴趣,”齐寺跟他碰了一杯,“看你舍不舍得割爱了。”   顾成川看着酒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声音淡淡的,“你想要,就拿走吧,”   “那感情好,”齐寺大喜过望,“以前听说你怎么都不肯卖,这回还挺给老朋友面子。”   顾成川笑了笑,早早离席。   他回到车上,徐裴的朋友圈有更新,是他跟李栖一起出去吃饭。   第三张图是一张纸船,顾成川知道徐裴会叠东西,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只特别的纸船出自李栖的手。   顾成川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打电话给齐寺,“买画的人是徐裴吗?”   “徐裴?”齐寺不明所以,“没听他说过,他也想要那画,那我还是让给徐裴吧。”   “让给徐裴?”顾成川冷笑,“想都别想,我就是把那幅画撕了我都不会让给徐裴!”   齐寺挂掉电话,一脸莫名其妙。   完结章   过完年,李栖开始找工作,他找工作总不顺利,面试了好几家总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谈不拢。   他心里烦躁,把喜喜揉搓地眼都睁不开。徐裴端给他一杯水,问他,“你是认真找工作吗?”   “我怎么不认真了?”李栖说。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李栖一下子卡壳,问题就在这里,李栖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继续在这个行业待着,他没有一点期待和成就感,但是换别的,又觉得可惜了之前的学历和工作经验。   徐裴勾了勾李栖的下巴,“不如先想想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想明白了再去做也不迟。”   李栖开始认真思考徐裴的话,虽然无业在家,但是保持规律作息,吃饭散步看书。   某一天徐裴回来,李栖递给他一杯水,徐裴接过水,还回来一张黑卡。   李栖看看徐裴,“什么意思?”   徐裴端着水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奖励你给我端茶倒水。”   李栖撇撇嘴,倚着吧台看徐裴做饭,哼笑道:“少爷,端杯水就给我张卡,不需要我做别的了?”   徐裴看着他,“你还能做什么?连床上都是我伺候你的多。”   李栖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徐裴笑着接住他,“小心点。”   李栖看着他,不说话。   徐裴道:“你不是一直很羡慕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现在你也可以了。”   李栖额头抵着徐裴的肩膀,闷声闷气道:“徐裴,谢谢你。”   有徐裴为他兜底,李栖行事也大胆了一点,他参加了一些活动,渐渐萌发出自己创业的冲动。   李栖行动力很充足,确定下自己想要什么后,着手制定了一系列的学习课程。   颜言看着就眼疼,“自从我大学毕业,我就发誓再也不学习了。”   颜言入职了新的传媒公司,老板是明嘉玉。明嘉玉很看重颜言,认为他有做金牌经纪人的潜力。   “其实是想借我把瞿光挖过来。”   瞿光最近势头很不错,下一步就是从流量往演技转型。   “那瞿光怎么说?”李栖问。   “他们那边要考虑一下,”颜言道:“小明总这次真失算了,瞿光现在可不是恋爱脑。”   李栖道:“我只想知道,如果你跟瞿光在同一家公司,你重新成为他的经纪人,你们还会不会有故事。”   颜言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某天下午,李栖去接徐裴下班,路过花店的时候带了一束白玫瑰。   徐裴工作还没结束,李栖现在学校里先遇见了明嘉玉。   明嘉玉说他现在在这里进修,弥补当时高考没考好的遗憾。   李栖跟他寒暄了两句,明嘉玉看见李栖怀里抱着的花,有点不是滋味,“我以为你分手了。”   “不算分手吧,”李栖道:“有一点矛盾,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行,”明嘉玉哼笑,“前男友三个字也能当情趣,真不错。”   李栖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真没可能分手吗?”明嘉玉不死心。   李栖失笑,他摇了摇头。   明嘉玉叹息,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些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   “如果我比徐裴先遇见你,你会选我吗?”   李栖不做这种假设,跟他和徐裴都没有关系,他不是很想为此费心。   他可真无情,明嘉玉想。   李栖要去找徐裴,明嘉玉叫住他,“你知道顾成川的近况吗?”   这个李栖听章从致提过两句,顾成川要结婚了,对象是一位家世相当的大小姐,两个人即将结成如同顾成川父母那样的开放式婚姻。   但同时,顾老爷子总算肯放权,顾成川的事业蒸蒸日上。   他也算找到了真正重要的东西,李栖想。   “那幅画,跟徐裴相关的那幅画,他本来说要送出去的,结果又后悔。”明嘉玉道:“他还没放下。”   明嘉玉说完,看着李栖的神色,从他脸上只看到了若有所思,没有多余的情感表露。   明嘉玉有些失望。   徐裴出来了,李栖不再跟明嘉玉说话,只撂下一句,“反正是他自己的事,想怎么样怎么样吧。”   明嘉玉还想说什么,他一转身,看见李栖走向徐裴,眉眼弯弯,神态鲜活,从冷美人化成了一汪春水。   而徐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   这很难不让人生出嫉妒之心。   明嘉玉听见徐裴问李栖,“今天什么日子,想起给我送花了?”   李栖笑着说,“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我路过花店,就想给你带一束。”   两个人挨得很近,慢慢走进春风中。   没过多久,顾成川宣布了订婚,订婚宴办的很大,邀请了很多人。   徐裴问李栖去不去,李栖不去,他把梧桐名居的房子收拾出来,想让父母过来住几天。   李栖不去,徐裴也没有去,陪李栖父母这件事,显然比出席顾成川的订婚宴重要。   但是他送了顾成川一份大礼,他把七幅同系列的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送给了顾成川。加上顾成川原本那一幅,八幅一个主题的画就都在顾成川手里了。   “成人之美嘛,”徐裴在电话里笑着说,“遥祝二位百年好合。”   顾成川面无表情,挂掉电话。   盛夏时节,李栖等人再次去寺庙烧香。   徐裴、章从致和杭迎一先去,李栖去接了颜言,他们两个人比徐裴慢一些。   住处还是上次住过的斋堂,徐裴他们先到,各自挑选了房间,简单整理了一下。   今天多云,太阳光并不强烈,因此杭迎一也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在寺庙里溜达。   他返回斋堂的时候看见徐裴和一个师傅待在菜地里。   这时候盛夏,菜地绿油油一片,各种作物长势喜人。   此时正赶上番茄成熟的季节,碧绿的秧子,硕果累累,红的青色夹杂着,十分漂亮。   徐裴跟师傅交涉,想要买一些。   杭迎一过去的时候,师傅正离开,徐裴自己拿着剪刀,挑选番茄。   “你总算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杭迎一看了他一会儿,有些感叹。   徐裴看了杭迎一一眼,只是笑笑。   杭迎一总还抱有一些疑虑,“李栖真能受得了你?”   徐裴想了想,道:“李栖太好了,就算我有不对和不好,他也总能包容。”   杭迎一看着他这个样子,道:“我以前总觉得是你拿捏了李栖,现在看一看,或许是李栖拿捏了你也不一定。”   徐裴摘番茄,一边摘一边问,“有吗?”   杭迎一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使劲翻了个白眼,“烦死了你们这些谈恋爱的。”   他上台阶回斋堂,正好碰见章从致出来,“变天了,要起风了,都回来吧。”   徐裴拎着一篓番茄站起身,一边往斋堂走一边给李栖打电话。   电话打不通,无人接听。   徐裴皱起眉。   他刚走进斋堂的院子,大风忽的刮过去,把斋堂里的草帘子刮得乱飞。   “徐裴!”章从致忽然弄倒了杯子,看向徐裴。   徐裴若有所觉,他拿过章从致的手机,上面正播放一个视频,说因为大风天气,上山的路变得很难走,有人失足滚落山坡,目前正在搜救。   徐裴面色一下子凝固了,外面风还在呼啸,哗啦啦像是刮倒了什么东西。   徐裴要下山,乌云黑沉沉的凝聚在头顶,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章从致追出来阻拦他,“要不再等等,说不定李栖一会儿就到了。”   徐裴皱着眉,他的心脏砰砰跳,紧促得他难受。   章从致不想让徐裴下去,现在太危险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下大雨。   他拉着杭迎一劝徐裴,杭迎一使劲刷新着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几个人争执之间,树木丛生的石阶口爬上来一个人。   李栖戴着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的上来,气喘吁吁。   他看见徐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大的风呀,徐裴,吓死我了!”   他身后,颜言也跟着爬上来。他们算跑得快的,风一起来,两个人吱哇乱叫着往上跑,根本不知道山上跟山下都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章从致松了口气,让大家尽快回去,一会儿下了雨都要被淋。   徐裴和李栖走在最后,徐裴走得慢,李栖还在跟他说路上多难走,风多大多吓人。   徐裴忽然抱住了李栖,把他整个人紧紧勒在怀里。   李栖愣愣地,回抱住徐裴,“怎么了?”   徐裴声音低低的,“心脏有点不舒服。”   “心脏怎么了,很严重吗?”李栖紧贴着徐裴,几乎能听到徐裴剧烈的心跳声。   他搂着徐裴,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安抚地拍了拍徐裴的背。   好半晌,徐裴松开李栖,李栖面上有些担忧和不安。   徐裴想了想,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番茄,青皮大半已经变红,这种番茄最好吃,又酸又甜。   李栖简直觉得惊喜,他接过番茄,徐裴牵上他的手。   李栖看了眼徐裴,徐裴低头摩挲着李栖的手,“真是不敢松开。”   李栖笑嘻嘻,“那以后都不松开,我也不松开。”   绿林掩映着,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