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是反派   作者:将舟载酒   文案   《穿书后主角受他成攻了》求预收呀!   闫阳做了个梦,梦里他生活的世界变成了一本小说,而他的竹马,居然是小说里跟主角攻对着干的反派男二,下场超惨。   闫阳很不爽,他那竹马明明又温柔又体贴,除了不爱说话,怎么可能是反派呢!   不过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竹马不就是喜欢上主角受了嘛,那他阻止就好啦!   程述有个小竹马,小竹马在刚上学还认不了几个字的时候,就对他说:我永远喜欢哥哥,我是哥哥的开心果。   十几年来,小竹马也真的像小时候说的那样,一直是他的开心果。   但是有一天——娇气又难养的小竹马的目光不再紧紧盯着他,而是看向了他的同桌和后桌。   ?宠了这么多年的小竹马要喜欢上别人了?   (竹马竹马日常恋爱小甜饼   《穿书后主角受他成攻了》文案:   赵昱在社会辛苦工作十三年,在要买下人生第一套房产的时候,累挂了。   再醒来时,感受到脑子里喷涌而来的信息,他才确信,他穿书了。   穿进了一本娱乐圈爽文里。   主角受言辞,全书最闪耀的存在。   即使是这么闪耀牛逼的人,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去。   而他赵昱,则是造成主角受这段悲惨过去的罪魁祸首,俗称反派。   他觊觎主角受已久,在主角受落魄时迫不及待地把他带回家,美其名曰金屋藏娇。实则是在满足自己各种不为人知的邪恶癖好。   结果就是在主角受翅膀硬了之后,与人合伙把他搞垮了。   而他现在就回到了把主角受带回家的第一天。   想到里面反派的悲惨下场,赵昱立马打起精神,打算好好供着主角受,等他翅膀硬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言辞:我想去上学。   赵昱:去!   言辞:我想学表演。   赵昱:学!   言辞:我想上赵昱。   赵昱:那就…上???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校园轻松   主角视角闫阳互动程述   一句话简介:竹马竹马小甜饼   立意:信仰爱和自由,任何都不能阻挡 第01章   二八胡同口那儿立着棵仨人都抱不拢的大榕树,榕树底下摆着几排小石桌。   闫阳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看着面前俩小老头下五子棋。   一盘五子棋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不过十来分钟,俩小老头又结束一把。   “阳阳?”右边的小老头喊了一声,见没人应,又大了点声儿:“阳阳!”   闫阳被吓一跳,回过神说:“在!”   穿着白色背心的顾老见他这样,问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难道是…小女朋友?”   闫阳把桌上的石子儿往右拨了一颗,“蒋爷,平了。”   坐右边的小老头闻言,摸了把胡子,“人小年轻的事儿老头少管,专心下棋!”   “嘿!”顾老又嘁了声,“让你一把还得意上了,继续!”   闫阳没吱声儿,朝胡同边儿上看了眼,一撒腿站起来:“您俩继续,小述来了,我得走了。”   顾老看着就要撒丫子跑路的闫阳,逗他:“跑这么快?不跟你蒋爷学几招?等老了小广场支张小桌,杀遍广场?”   一旁的蒋爷也笑了,摸着胡子说:“杀不了,这小崽子忒闹腾!哪能静得下来?哪像我年轻时……”   闫阳插话:“我老了只想遛鸟儿晒太阳,下棋杀气忒重!”   他们嘴炮的这点时间,程述已经从胡同口走到树底下,他朝旁边俩老人打了声儿招呼。   顾老问他:“小述背着包,要去哪儿啊?”   说起这个程述嘴角就有点抽抽,指着边上正傻乐的闫阳道:“他说要去爬山。”   闫阳双手叉腰:“没错!我俩等会儿要去爬山!”完了又文绉绉来了一句:“我们要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话给顾老听乐了,他左右打量了他俩一阵,开口:“阳阳这样瘦,小述背着应该不费力。”   蒋爷也在旁边凑合:“这话我同意。”   “两位爷爷你们啥意思!”闫阳难得脸红,整个人顿时像炸毛的猫,挥着爪子说:“我肯定会自己爬上山顶!自己!走下来!”   两位老人听了他这话,只是哈哈大笑,接着摆弄桌上的棋子儿了。   这幅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一下让闫阳的志气扬起来了,正欲当场立下flag,就被程述拖走:“好好好,你肯定会自己爬上山顶的。”   “我肯定会带着你爬上山顶的!”闫阳说得斩钉截铁。   程述扯了他一把,让他走人行道里边儿,嘴上回他:“是是是,我知道你肯定可以。”   其实也不怪两位老人这么想,在这二八胡同,哪个街坊领居不知道闫家小子身体不好?   平日里伤风感冒都得住几天院,偏生这小子又是安静不下来的主儿,净喜欢折腾自己。   比如说现在,太阳搁脑瓜顶上,三十五度的高温,这小孩儿说他要去爬山!去锻炼身体!   对此俩小老头只能笑着摇摇头。   胡同口离地铁站百来米的距离,出了胡同右转直走就到。   他们这次去的是市郊的青桐山公园,得先乘地铁到北城区,再转公交到公园的登山口。   此时正是暑假,又恰好周末,地铁里出行的都是一大家子,小孩儿老人都有,又吵又挤。   去北城区的十一号地铁俩人愣是原地站着看它走了三趟,才被后面的人推着挤上去。   闫阳被挤到地铁的角落,他靠着地铁,程述和他挨着,俩人面对面贴着站。   闫阳单手扯着程述的衣摆,皱着鼻头:“早知道开电驴了,挤死了还有股怪味儿。”   程述比闫阳高了大半个头,他垂这眼看着闫阳头顶的双发旋儿:“这就嫌臭了?等会儿爬山回来更臭。”   闫阳听罢,用脑袋狠狠磕了一下程述的胸膛,“我要闭目养神了!”   程述似乎不想让话就这么过去,他又问:“怎么突然想去爬山?”   闫阳心说还不是为了你!   事情发生在昨天,暑假开始的第一天。   闫阳爸妈为了庆祝儿子放暑假,一大早打包行李旅游去了。   他只能跑去同样自己一个人在家的程述家里去蹭饭。   两人商量了会决定喝粥,程述煮粥,他洗碗。   在等粥的空档,困得慌。闫阳就躺在沙发上开始打盹儿。   结果就是躺在沙发上打个盹的功夫,一阵麻意顺着脖子往上爬,接着脑子里便出现许多文字片段。   里面说,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名叫《转学后我和校霸he了》的小说。   小说讲的是一对小情侣怎么相知相爱相守的剧情。   主角和校霸曾经是高中同学,互相看不顺眼的那一种。   直到上了大学后,因为某些事情知晓了对方的为人,从而被对方慢慢吸引的同时,主角也认清了温柔体贴的男二险恶的嘴脸。   具体的情况就是,当年主角和校霸那些年发生的误会都是男二一手造成的。   什么造谣,陷害,煽动同学排挤人,全是男二一人所为。   于是在主角和校霸解开误会在一起后,夫夫联手,让男二住进了精神病院。   看到这,闫阳打了个激灵,猛地站起来看向正在厨房煮粥的程述。   如果放在平时,闫阳看到这种小说肯定会狠狠发朋友圈吐槽,什么文啊这是。   再不然也会去朋友圈吐槽他今天做了一个非常离谱的梦balabalabala。   可这次他没有,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梦里的这个男二的名字叫程述。   程述,他的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注意到客厅那边的动静,程述从厨房出来:“快好了,再等会儿。”   穿着围裙,手里甚至还拿着煮粥的勺子。   怎么可能!?   作为发小,闫阳可以百分百肯定,程述从小到大都是属于别人家的孩子那一挂的,成绩好品行优。   而且他们一起长大,闫阳怎么可能不了解程述的为人?   最后闫阳还觉得是自己脑回路过于天马行空,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梦到。   而且还有头有尾的,也不知道写作文的时候能不能用上。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闫阳看到班级群里聊得火热,进去爬楼才知道,原来下学期他们班要来个转校生。   闫阳看到这心里一紧,什么转校生啊,这才刚暑假,就知道下学期要来转校生了?   而此时群里年级主任的儿子正神神秘秘地让他们猜新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   这让闫阳想起中午的事儿,不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他催促:“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底下不少同学复制他的发言,有的省事儿直接+1,+10086的。   “你们好没意思啊,猜都不猜一下。”说归说,年级主任的儿子还是甩了张图片。   没有证件照,只是单纯一个名字性别和以前就读的学校。   闫阳看清图片里新同学信息的那一刻,心都麻了。   余杨。   和梦里那个名字一个字都不差。   而且关于校霸这人,闫阳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班上的确有个男生,比程述还不爱说话,没人敢惹,打架也凶。   从校园论坛上看他的种种事迹,的确是校霸一般的存在。   看到这,闫阳抬眼看向程述,心里思绪百转千回,他现在特想跟程述说这件事儿,他会信吗?   可是现在已经应验了一些,万一,真的是真的……   不行。   闫阳接受不了。   不管程述在文里后期被描述得多虚伪多变态,在他这儿,程述永远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可是自己要怎么帮他?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闫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觉,心里好像总有一团火在烧,闷得慌。   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他起床找了本没用过的笔记本,郑重其事地在本子的第一页写下——   《拯救程述计划!》   闫阳开始回忆,闪过的第一段剧情就是程述被校霸摁在地上揍。   因为主角受不小心碰倒了校霸死去的母亲留给她的玻璃杯,校霸不接受他的道歉及赔偿在那发脾气,作为男二的程述上去解围,结果和校霸打了起来。   闫阳看着这剧情,眉头一皱。   先不说整本书如何,这种情节真的会有读者喜欢看吗?这真的不是强行制造矛盾吗?   抛开个人想法不谈,不管在什么文里,主角们一向有金手指,男二程述理所当然打不过校霸。   想到这,闫阳皱着眉回忆那位校霸的身高,印象中……好像没啥印象。   他甚至想不起来那位校霸长什么模样,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不重要。   程述在初三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三,高一那年又蹦到一米八六,平日里会和胡同里的叔叔大爷们打篮球,身体自然不算差。   平时闫阳和他闹上,程述认真起来基本可以一只手碾压他。   可这位校霸居然能把程述摁在地上锤!   这……得多壮实啊?难道校服底下藏的全是纠结的肌肉吗?   闫阳“嘶”了一声,痛苦摇头。   是个隐藏的肌肉男又怎么样!程述也有肌肉啊!   虽然肌肉没有金刚这么大块,但总归还是有的!   可是有归有,闫阳又想到网上有些人说什么死肌肉活肌肉……   越想越觉得不行,不行!有肌肉也不行。   思考良久,终于低头在笔记本里写下——   一,拥有健壮的体魄。   又熬了一夜查找健身资料后,终于在中午让闫阳找到了一个既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锻炼耐力的运动。   登山!   肌肉没人家壮实,他们可以比耐力啊!打架嘛,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思绪转回来,闫阳看了眼程述,他哼了几声:“也没什么,就是想锻炼身体了。”   “锻炼身体可以去健身房,还有空调。”程述说。   闫阳用脑袋撞他,“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都是死的!”   打架只能唬唬人!   哟,程述闻言挑眉,闫阳额头抵着程述胸口没看到,他昨晚没怎么睡,现在很难受。   “我要眯一会儿,困死了。”闫阳大半个身子都挨着他,双手揪着程述的衣摆,靠着他睡了一路。   地铁到站的时候闫阳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瞪瞪地被程述牵着下了地铁。   一直到出地铁站看见强子,闫阳才勉强回过神。   “到了?”闫阳刚想揉眼睛,就被程述拍了,只好放下手。   强子伸手在闫阳眼前晃了晃,“别是傻了吧?这是几?”   闫阳接过湿纸巾擦脸,“你才傻了!这是五!”   强子嘿嘿笑了几声,冲程述说:“没傻!”   闫阳不理会他的话,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问:“你怎么在这?”   “我昨晚不是在群里说了北城的新购物商城开业吗?在家待得无聊就出来凑凑热闹呗。”强子说,“我在对面地铁口出来,一眼就看到你在这边像被人拐卖了的傻样。”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摸着下巴道:“不过,你俩穿成这样要去哪儿?”   其实俩人的穿着没啥问题,主要是程述背着包。   平时他们出来玩一般就带着人带着手机就行,哪还会背包。   一提这个闫阳就来劲儿了,“我约了小述去爬山,锻炼身体!”   “啥?”强子看他,又看了看天上的挂着的太阳,“我没听错?爬山?就现在?”   “嗯!”   强子“嘶”了声儿,右手搭着闫阳的肩,“哥,看看天上的大太阳,它在冲你笑呢。”   “挥洒汗水那种感觉,你个空调房里的鲜草是不会懂的。”闫阳抱着手,小脸上的表情十分傲娇。   “一路挥洒汗水,到了山顶刚好变成人干儿?”强子说。   “都说了你不懂,堂堂男子汉,岂会被烈日打倒?”闫阳扒开强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过去架着程述的肩,“你说对吧小述?” 第02章   程述没说话,低着头看手机。   “你俩真的是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强子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不跟你们扯,我得走了,我朋友在等我!”   “去吧!男子汉!”   闫阳有些无语,“我们走吧。”   青桐山附近没有地铁,两人到了北城区之后又坐了半小时公交车才到登山口。   这时候也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一天中日头最毒的一个时间段。   闫阳看着登山口那撑着遮阳伞聚集的人群,脸上笑开了花:“述儿你看,也是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这个时间点来爬山的嘛。”   程述没搭理他,去登山口边儿上的小超市买了瓶两升的矿泉水,又从包里拿出两顶遮阳帽。   闫阳见了哇哇叫,嚷嚷着程述真好。   登山口前聚集的人很多,一部分在拍照,一部分在纠结走哪条道。一眼看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遮阳伞。   青桐山登山口这儿有四条登山道可以选,往左往右都有不一样的景色。   不过两人都不是看景色的,至少闫阳不是。   闫阳爬山的目的就是锻炼身体,他看了第一条道的简介,全程盘山公路,那岂不是很容易?   这么容易就达不到锻炼的目的了啊。   pass。   第二第三条也和第一条差不多,只是坡度和路过的风景的问题,闫阳一看难度三颗星直接略过。   直到看到第四条,全程山路,需攀爬,而且难走程度直接上五星!   闫阳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吗!?   可当他往那边走的时候,程述直接把人扯到边边上的青桐山道。   青桐山道从山脚到半山腰的位置都是大马路,从半山腰的山坡广场之后的那一段儿才是阶梯。   闫阳看网上说了,这条道体质好点的上去气都不喘一下。   闫阳小脸皱着,犟着脖子不肯走,走那条道的话,就达不到锻炼的目的了啊!   程述也不顺着他,把手松了,冷声道:“不走这条道就转头回去。”   我这都是为了谁!   闫阳低着头生闷气,程述早知道他什么性子,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程述已经走挺远了。   闫阳小跑追上去,不管了,动起来也是锻炼!   青桐道的路面是沥青铺就,平日里园区游览车走的道。   从登山口到山坡广场,一共五公里。   青桐山公园设施完善,每公里的路标处会设置休息区,以防不时之需。   从入口到山坡广场,闫阳走得像要飞起来似的,时不时还暗戳戳在程述耳边说这太简单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程述对他这种行为只是笑笑不说话。   两人顺利走到半山腰,看到前往山顶的那一大段阶梯闫阳还是没当回事儿。   可还没爬两段,他就坐在阶梯上喘粗气,太阳在头顶晒着,汗不停地流。   闫阳擦了把汗,什么鬼,不是说体质好点儿的人上去气都不喘一下吗?照这样下去真像强子说的上山晾人干儿了。   程述坐在他后边,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捏着:“还走得动么?”   闫阳点头,气还有些喘:“走得动,不过先,让我休息会儿。”   手里的肩膀很薄,程述没用什么力气,比起捏肩更像是轻轻揉着下面的骨头,听他这么说,笑了:“明明是个饭后散步都不愿意去的。”   “这不一样。”闫阳嘟囔着。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能不动就不动,可是现在,一想到程述的未来。万一程述打不过校霸,自己再怎么说也可以在旁边帮他一把。   二打一,总有胜算吧?   闫阳丝毫没有以多欺少的羞耻心,越想越觉得这能行,顿时来了劲儿,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继续!”   不知道是不是站得太猛的缘故,闫阳突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失重的前一秒,闫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么摔下去会不会直线下山?   程述快被他吓死了,眼疾手快地抓住闫阳的衣服,生生把闫阳往前倾的势头扯回来,然后把人摁在怀里。   闫阳脑袋被摁在程述胸口,双手下意识紧紧抱着程述的腰,过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他妈心跳都被你吓停了!”程述骂道,右手在闫阳后脖颈狠狠捏了一把,真是操蛋玩意儿。   程述极少骂人,更别说骂脏话。   闫阳闷在他怀里不敢吭声儿。   “回去。”程述把人放开,下了节台阶,抓着闫阳的手腕站在他旁边。   闫阳还是有点懵懵的:“回哪儿?”   程述转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嘴角弯了弯:“你说呢?”   闫阳瞧见他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识相地摇头:“不爬了,回去。”   还好两人没走多上边儿,很快回到了休息区。   程述让闫阳安生坐椅子上等着,他去买东西。   闫阳看着程述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发愁。   他这样的,能在程述被揍的时候帮上忙吗?   程述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个红色塑料袋儿。   “这是什么?”闫阳凑脑袋过去看,“冰块儿?”   程述没搭理他,从背包里拿出毛巾,把袋子扎好包在里边儿,折起来递给他:“抱着。”   闫阳乖乖接过,冰块抱在怀里凉丝丝的,有毛巾隔着也不会特别冰。   他舒服地眯起眼睛,语气有点儿飘:“述儿你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的程述轻佻眉头:“我这么好啊?”   闫阳抱着冰点头,“你特别好!”   程述轻笑,动作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白色的小方盒,“你看我一特别好的人,让你把这个喝了,你不会不同意吧?”   闫阳看到他拿出小方盒心里一紧,上面明晃晃写着‘藿香正气口服液’。   程述还贴心地从里面拿出一瓶,把盖子开了。   从瓶子里飘出来的气味儿让闫阳感觉两眼发黑:“其实……你也没那么好。”   后面大半句话几乎是哼唧出来的,程述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喝!”闫阳夺过口服液,一咬牙一闭眼全干了!完事儿皱着小脸:“再来俩我都能喝得完!”   程述把矿泉水递过去让他漱口,两人在休息区坐了近一个小时才准备下山。   下山的时候程述约了园区的游览车,没管闫阳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坐着车悠悠然下了山。   俩人一身的汗味儿,都不想去挤味道同样不好闻的公交地铁,索性叫了出租车。   从青桐山到二八胡同出租车得俩小时,再加上晚间高峰,硬生生在回家路上磨了三个多小时。   程述在车上眯一会儿醒一会儿的,而闫阳直接从上车就枕着程述肩膀睡,一路睡到胡同口。   下车的时候没缓过神,再加上运动后的腿软,闫阳脚刚一挨着地就一下跪在地上。   程述扯了一下没扯住。   这可把驾驶座的司机吓得不轻,忙探头问:“小伙子没事儿吧?”   闫阳攀着车门站起来:“没事儿,睡懵了。”   程述付钱下车,伸手撑着他把车门关上。   “走得了么?”程述低头看着他。   此时天已经却黑,胡同口晚上蚊子多得很,人都在院儿里待着,要不就吃晚饭,没几个人,路边只有昏黄的路灯。   闫阳低下头撩起裤腿:“磕到了。”   闫阳本来是要摔个大马趴的,被程述扯了一下,只是单膝跪地。   可马路碎石子多,这一跪对闫阳来说也挺难受。   程述蹲下身,打开手机手电筒,只见闫阳白皙的膝盖上红了几块,严重点儿的渗着血丝。   他叹了口气,把背包挂手臂上,在他身前微微蹲下。   闫阳赶紧趴上去,“程述你太好了!”   程述托着他的膝盖弯,没吭声儿。   闫阳也不介意,手指在程述头发上绕着弯的玩儿,另一只没受伤的腿微微晃着:“小述,我以后一定……”   “一定什么?”程述背着他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说话,转头问他。   闫阳蹙着眉,他当然不可能跟程述说我一定会尽力救你啊!   于是磨蹭了好一会儿后,他放过程述脑袋上被他卷成羊毛弯的头发,两只手放在程述面前,掰着数道:“对你好,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我肯定第一个站你前边儿!”   “有我一口汤喝也有你一口饭吃!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最后为了体现自己有多诚恳,闫阳又加了句:“我保证!”   “嗯。”程述忍着笑,站在闫阳家门口。   “那我们以后六点起来跑步怎么样?”闫阳摩拳擦掌。   “什么?”这回就算是一起长大的程述,也没搞懂六点起床跑步是怎么来的。   “我不是说了要保护你的嘛?”闫阳在程述背上昂首挺胸的,样子可神气。   程述“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使了点劲儿掂了掂背上的人,“钥匙,开门。”   “那先放我下来,这样不好摸。”   闫阳顺利下地,整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在那摸钥匙。   程述站旁边看他摸了前裤兜,又摸后裤兜,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述……”闫阳摸着屁股后的裤兜,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傻不愣登的。   “怎么了?”   闫阳摸摸微微发热的脸蛋,“我好像……没带钥匙。” 第03章   “你这样的,真能保护我吗?”程述拍拍他的肩,从包里拿出自己家的钥匙。   “要不等会儿你翻过去给我开门?”闫阳出主意。   “算了,没那个劲儿。”程述开了自家门后又把人背起来,“况且眼下也不能来俩瘸子。”   这话一出,闫阳不知道想到了啥,哧哧笑起来,他晃晃腿:“那我就在你这住几天。”   程述都懒得理他,摁了密码开入户门。   把他放在沙发之后,程述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蹲在闫阳前边折起他的裤腿。   闫阳皮白肉嫩的,原本磕着那地儿只是肿了小几块,才一会儿工夫,膝盖这一片已经全肿了,还有细红的血丝覆在上面,看着颇为惨烈。   程述凑过去吹了吹,见闫阳的腿猛地缩了一下,“疼?”   闫阳抿了抿唇,摇头,“不疼,就是你弄得我痒痒。”   “忍着点。”程述把他的腿夹住,把手上的双氧水倒下去。   伤口接触到双氧水的那一刹那,闫阳瞬间发出狼嚎。   他叫任他叫,程述手上的功夫一刻也没停,一口气把伤口清洗一遍涂上碘伏。   这一套下来,闫阳已经快要虚脱,躺在沙发上,声音有气无力的:“摔那会儿都没这么疼。”   程述把他裤子往大腿根儿上折好,撕了片防水膜,“能自己洗澡么?”   “肯定可以,只是摔破点儿皮,又不是断腿。”闫阳直起身子,看程述给他处理的伤口,红红一大片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摔得挺严重的。   程述上楼给他拿了睡衣下来,闫阳一瘸一拐跟着他屁股后边儿进了一楼卫生间。   作为发小兼邻居,闫阳对程述家成自己家似的一样熟悉,三天两头在这住,日常穿的衣服洗漱用品基本都有。   毫不夸张地说,程述家里还有闫阳的房间。   程述帮他把衣服挂好,关门前又说了句:“别锁上了。”   “俩大男人有啥好锁的,我又不是你。”闫阳撇嘴。   不过说到底程述洗澡锁门这事儿还是怪他。   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班上的男生突然流行抓小鸟儿。   主打的就是一个突然袭击,出其不意,闫阳上学早了点儿,比班上的同学都小上一岁,平时又挑食不爱吃饭,看着白白小小的一只,怎么也抓不过别的小男生。   有次被抓狠了就往程述身后躲。   程述从小就不爱说话,性格贼冷的那种,明明大家都差不多大,他却能比同龄人硬生生高了一个头,一般的男生都不台敢惹他,甚至还有点儿把他当老大的意思。   于是每次闫阳和别的男生闹,完了抓不过就躲程述身后。   一来二去胆子也大了,闫阳也敢开始算计程述的小鸟儿了。   只是很少得手,也可以说没得手过。   每次他悄悄摸过去,总能被程述发现。   程述一看就知道他想干嘛,转过身保护好自己就不理他了。   在学校不得手,闫阳在家也开始算计,弄得那一阵程述连房间都不让他进。   直到有一回闫阳蹲着程述洗澡,只听见门关上,没听见落锁的声音。   闫阳就蹲在门口耐心地等,等里面响起水声又停的时候,猛地开门冲了进去。   当时程述正在抹泡泡,被突然闯进来的闫阳吓一跳。   湿了水的地板砖本就滑,闫阳本意是抓了就跑,奈何光着脚丫踩进淋浴房那一刹那,像踩了滑板一样往前滑。   程述本能地张开双手接他,结果被闫阳撞上来的劲儿一起摔地上。   闫阳趴在程述肚子上,脑子里还记着他这次的目的,也没管疼不疼的,直接上手抓了一把。   抓完了嘿嘿朝程述笑。   气得程述半个月没理他。   之后程述每次洗澡都会仔细锁好门。   闫阳本来想着随便洗洗,这会儿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又拿泡泡网挤了可多沐浴露,玩泡泡。   穿好衣服,闫阳一开门就闻到煎鸡蛋的香味儿。   他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一瘸一拐地朝厨房走去。   程述早听见了身后的动静,没回头,“外套在按摩椅那边儿。”   闫阳摸摸胳膊,耸耸肩,走到程述身后挨着他问:“不冷,热着呢。你在煮什么?”   “云吞。”程述揭开锅盖,往里加了小半碗凉水又盖上,从下边儿的橱柜拿了两包紫菜虾米,倒进碗里,又浇了两勺开水。   “是上次我俩包的吗?”闫阳扯着程述衣摆,凑过去。   程述把他的手拍开,不让人挨着,“嗯。”   把云吞捞出来装进面碗,程述又把旁边洗好的青菜放锅里煮,“瘸子在外边坐等吃,别在这碍事儿。”   “……”虽然但是,他说得没错。闫阳一瘸一拐地出去坐好。   闫阳看着程述把云吞端出来,却没有坐下来吃的打算。   “你去哪呀?”闫阳拿着勺子看他。   程述进厨房洗了个手出来,“洗澡,你先吃。”   说完就上了楼。   闫阳抻长了脖子去听动静,直到听见楼上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   赶紧从自己碗里舀了两个云吞过去。   要想身体壮实,就是得多吃点。   舀完了,闫阳看着上边那码得整整齐齐的青菜,长身体得营养均衡,光吃肉也不行。   于是又小心地从里边儿挑出最细的几根,藏进程述的青菜里边儿。   闫阳盯着程述的碗看了几秒钟,发现了不同。   从他碗里舀过去是被汤汁浸泡着的云吞,和程述碗里浮在表面接触空气的云吞看着不太一样。   为了不露馅儿,闫阳又从自己碗里捞了三个云吞过去,盖住了原来那一层后,又拿勺子翻了几下,完美混在一起。   简直是天衣无缝。   程述就从楼上下来,一下来就看到闫阳抱着没伤着的那条腿坐那傻笑。   见他下来了眼睛直直盯着他。   “怎么了?”程述看了眼自己,睡衣短袖短裤,正常得很。   闫阳叼着勺子摇头。   程述坐下,看着洗个澡的功夫就满满一碗的云吞,气笑了。   他抬眼看对面,闫阳这会儿正夹着煎蛋装模作样地啃着。   小眼神不住地往他这儿飘。   见他笑也知道自己露馅儿了,把煎蛋放下,没受伤的腿在桌底一伸,搭程述大腿上。   “你看我不是说了嘛,”闫阳用勺子舀起一勺汤,“有我一口汤喝就有你一口饭吃!”   “我感动死了。”程述嚼着云吞。   程述吃饭挺快的,他自己煮了多少云吞他清楚,总共四十颗云吞,加俩煎蛋。   他边吃边数,他这碗里多了七颗。   他看了眼对面,闫阳自从吃了煎蛋后就在那喝汤,这会儿汤喝完了,云吞还在碗里。   “吃完。”程述捏了把闫阳的小腿。   “吃着呢吃着呢。”话才说完,闫阳就打了个饱嗝,他蹭蹭程述大腿,“饱了。”   程述把他的碗移过来,数了数,“再吃三个。”   闫阳坐着不动。   “闫阳。”程述瘫着脸,叫他的名字。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闫阳可了解程述。   连名带姓地喊他就已经很生气了。   他怂了。   拿起勺子舀了一颗云吞,撑着下巴开始转移话题:“述儿,你说……”   程述盯着他的眼睛,脸色不悦。   闫阳又拿起勺子舀了两颗,小嘴被塞得鼓鼓的,盯着程述吃,像是在说:“你看!吃了!三颗云吞!我亲自吃的!”   程述脸色稍微缓和了点,“碗里的青菜,别以为我不知道。”   “啊…我真的不想吃这个青菜。”闫阳咽下嘴里的云吞,看着碗里飘着的油菜,表情苦兮兮的。   “你有哪种青菜是想吃的?”程述抱着手说。   闫阳鼓着嘴把油菜吃完,完事儿把碗推到程述跟前。   里面还有五颗云吞。   程述认命拿起筷子,接着吃。   放在程述腿上的那条腿轻轻抖着,闫阳撑着下巴说今日感想:“我觉得今天锻炼的效果非常显著。”   “显著在哪儿?”   “你看我现在可有精神了。”闫阳又抖了抖脚,“不过现在天儿这么热,爬山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过两天等我膝盖好点儿了,我们去跑步怎么样?晨跑!”   程述挑眉,放下筷子掂了掂闫阳的小腿,啧了声,“不去。”   “啊?为啥啊!”闫阳炸毛了,“你们不就是喜欢我运动吗,我运动了又不去。”   “阳儿,运动也是分人的。”程述捏着手里的小细腿,“像你这种,我觉得你得缓一周。”   一周后假期就过半了,毕竟准高二的暑假只有短短的二十一天。   到那会儿再锻炼身体的话不就是临时抱佛脚吗!闫阳心里咕哝,可是程述说得好像没错。   “是兄弟!就对我有点信心……”这话闫阳说得很虚。   信心个屁,程述真想冲他瘸了那条腿来一脚。   闫阳看着程述默不作声地起来收拾碗筷,还扒拉着他:“去嘛,去嘛,去嘛。”   “不去,别烦我。”程述拍开他的手,进了厨房。   闫阳反过来坐着,“去啊,去啊,去啊。”   “闭嘴。”   闫阳乖巧收声。   事实证明程述是对的。   到了半夜,闫阳开始发高烧。   程述那天晚上又是把人抱去医院,擦身倒水前前后后地伺候着。   闫阳都内疚死了,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当了一星期病弱美少年,只字不提跑步的事儿。   到了假期后半段,程述物理竞赛的结果出来,进了决赛,要跟着学校去京市开始为期半个月的集训。   走之前,程述翻墙去他家给他拿钥匙。   晚上的时候闫阳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一接通杨梅梅就看见自己家的傻儿子愁眉苦脸的,于是逗他:“咋了这是?”   闫阳苦着脸,“你们都去玩,只剩我自己。”   杨梅梅在电话里那边哈哈大笑,故意问他:“小述不和你在一起啊?”   说起这个闫阳的脸更苦了,“他去京市竞赛集训了。”   “噢,这样啊,那你不是自己在家啊?”杨梅梅笑着说。   “所以我才说只剩我自己了。”闫阳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小述不让我跟。”   杨梅梅听罢,说:“阳阳,别怪小述,是妈妈不让的。”   闫阳还是闷头不理人。   “你病才刚好,哪能天南地北到处跑?万一在京市,水土不服发个烧什么的,不是耽误小述考试?”杨梅梅说,“所以妈妈才让他不带着你的。”   闫阳点头,他知道家里人都是为了他好。   “所以啊,小述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回他信息。”   “???”他就知道!程述这个告状精!   闫阳这边愤愤地把老妈电话挂了,程述的电话卡着点儿就进来。   闫阳挂了一次,那边又打,闫阳又挂,那边接着打。   如此来回反复了几次,闫阳给他发信息。   闫阳:你们集训都这么闲的吗?   程述:老师带着他们去逛街了,没人理我,我自己一个人好无聊。   叫你不带我!闫阳狠狠戳着屏幕,发出去的话还是软和了。   闫阳:为啥没人理你啊?   程述:可能因为我不好相处吧…… 第04章   闫阳当即坐起来,字也不打了,直接拨语音过去,程述那边刚接通,他就说:“怎么就不好相处了,老实说你是不是没对他们笑?”   程述性子冷,从小就不爱理人。程述老妈为此废了不少心,最后还是闫阳琢磨出来,就是程述见了人全程面无表情,绷着一张脸,长辈还好,见了还会问声好,要是同学啥的,当没看见。   于是上了高中后,闫阳劝他对同学多笑笑。   程述那边很安静,一般来说像这种带队去竞赛的,晚上老师都会安排去玩放松一下。   “笑了,可是他们都不理我。”程述嗓音低低的,在闫阳这儿听起来十分落寞。   闫阳难受了,“他们怎么这样儿呢?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过分了啊。”   “连你也不理我。”程述说。   “你们都去玩了,你还不让我不高兴啊,”闫阳揪着被子,小脸满是纠结,“反正你也就是去考试,不用管他们,自己复习,考完就回来。”   说完安慰似的又加了一句:“回来阳阳哥请你吃饭!”   程述似乎被他逗笑了,嗓音也扬了不少:“嗯。你在干嘛?视频吗?”   闫阳打电话前他刚点了外卖,这会儿估计快到了,他犹豫了会儿说:“不视,等会儿外卖来电话我接不到。先挂了,你好好学习!卷死他们!”   声音伴随着通话挂断的嘟嘟声消失,程述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酒店房间里,书桌前,一个男生小心开口,“我,我可以去卫生间了吗?”真的憋不住了。   程述把手机扔在床上,拿起边上的试卷看,语气冷淡:“嗯,谢了。”   男生像得了特赦一般冲向厕所,学神气场太可怕,下次他绝对不要跟他住一间!   高中生的假期没多长时间,闫阳在家吃了睡,醒了街上逛溜几圈,累了回去补个觉,晚上程述打电话来就拿卷子出来装装样子。   在程述去集训的第十三天,开学了。   南城的八月中旬,一贯又热又闷。   教室里风扇吱呀吱呀地摇着脑袋转,偶尔还卡在一个地方动不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工作。   “闫阳!”一道颇有气势的声音传来。   闫阳一个机灵,下意识站起来应了一声“到。”   因为站得突然,底下的椅子被他站起来的劲儿在猛地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曹敏蹙着眉,说:“看来人是在学校了,魂儿还不知道在哪。”   班上顿时响起低低的笑声。   闫阳刚想叹口气,就见从有个男生从门口进来。   见到他的那一刻,闫阳脑子里就浮现书里对他的描述。   肤白如玉,乌黑的头发,犹如含着水的丹凤眼,菱形的唇泛着朱玉般的颜色。   纤瘦又健美的身形?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意。   闫阳瞅着他好像一刮倒的体型,怜意是有的,可是这个纤细又健美的形容他要保留意见。   不提书中的描写,闫阳从自己的眼光来看的话,这个男生长得是好看的,杏仁眼瓜子脸,看着就像弟弟的那种。   难怪在书中会有这么多人追求他。   “余杨同学,你就坐在站着那男生旁边的空位上吧。”曹明淡淡说道。   附中一向单人单桌,这会儿刚开学,班上有三个空位,期中两个在第一列的最后一排。   另一个在第七列倒数第二排,在闫阳旁边。   而现在曹敏让余杨坐第七列。   那是程述的位置。   “老师!”闫阳举手,“那程述回来坐哪儿啊?”   曹敏早就想把俩人分开了,扔下一句:“门口那边不是有俩空位吗?他就坐那。”   闫阳眼睁睁看着主角坐在了本该是程述的位置上。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主角还扭头冲他笑了下。   第一列挨着门口那儿,是校霸坐的位置,程述坐那儿岂不是直接和校霸是同桌?   本来因为位置被人坐了就烦,一想到这儿,闫阳顿时更烦了!   “你干嘛呢?”闫阳被人从后边推了下,回头就见强子带着一脸莫名其妙地笑看着他。   “什么?”   强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闫阳,我知道人新同学长得好看,你也不用一副被吸了魂的样儿盯着人家吧。都把人看脸红了。”   闫阳微张着嘴,眨眨眼睛:“我的眼神有……这么痴吗?”   强子伸俩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视力5.0,这能有假?”完了又拍拍闫阳肩膀,“兄弟,你清醒一点儿,他是个男娃娃。”   “什么跟什么啊?”闫阳不理解,“我刚就是想问题想入神了。”   强子嘿嘿笑了起来,“兄弟,自欺欺人可不是件好事儿喔。诚实一点。”   闫阳跟他说不通,怎么解释强子都是一副我懂的表情,郁闷得他直接趴桌。   接下来的一天,闫阳都没什么心思听课,精神恍惚地到了晚上九点。   程述的视频通话一如既往的准时。   “今天有作业么?”程述问。   闫阳拿了个枕头叠起来把手机放上边儿,整个人趴在床上,单手托着下巴,“开学第一天哪有作业。”   “那怎么看你闷闷不乐的,被曹老师骂了?”   闫阳扯了下嘴角,“啊”了一声滚到床尾又滚回来,“算,算是吧。”   程述看着手机,“你干什么惹她了?”   “唔,上课走神儿。”闫阳把手机举高,整个人平躺在床上,“还有你的座位被别人坐了。”   “坐就坐了,又不是没地方坐,你脑子里别天天想东想西的,认真听课。”程述看着手机里的男生,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估计是刚洗完澡,头发看着有些湿润,还有几缕发丝贴着额头,显得他皮肤更加白。   “可那是你的位置啊!”而且你以后还会喜欢上他!后半句话闫阳没说出口,在心里补全。   程述在手机那边笑,“闫阳,你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为了一个座位在这气鼓鼓的,我得截个图。”   “本来就是,你在京市为校争光,结果家还被偷了。”闫阳瘪嘴,“集训到后天吗?”   “嗯,这几天都在考试。”程述拿起一个小玩意儿,材质的缘故,被灯照得有些闪眼睛,“看这个。”   “哇!哇!哇!”闫阳从床上蹦起来,“程述你真的抽到啦!爱死你了!”   程述手上的是一枚奖章,是闫阳玩的游戏和餐厅的联动奖章,这个活动只在京市和海市才有。   奖章凭用餐小票随机抽取,不能指定。而程述手里拿的那个小鱼人正是闫阳最喜欢的角色。   闫阳夸人很有一套,也不要脸皮,啥肉麻话都能说,程述听了一阵受不住了,在手机那边喊“停”。   “开心了?”   “开心!”   程述本来想等到回去之后再给他,只是见他眉头皱着脸也皱着的模样,还是没忍住提前拿出来。这个奖章的作用在他这儿就是这样了。   程述把手里的奖章来来回回转着让闫阳看个够。   闫阳满足地吸了口气,兴奋劲儿也慢慢下来,问了个他想了好久的问题,“小述,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程述坐直了身子。   “理想型总有吧?”   “那你呢?”程述盯着屏幕,“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闫阳还真不知道,他没想过情情爱爱这些,只迷糊了一下,他回过神来:“明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先说。”   程述盯着屏幕,沉声说:“皮肤白的,性格乖的,喜欢笑的。”   闫阳听这条件,心里越听越悬。   皮肤白,主角皮肤是挺白的,性格这儿他今天没怎么和主角接触,还不了解,喜欢笑?   闫阳想起下午主角的那个笑容。明明他们还不熟!主角就冲他笑了!这不就是喜欢笑吗?   “那啥,小述,”闫阳纠结地开口,声音小小的:“你要不,换一种类型喜欢呗?”   “什么?”程述没听清,凑近了点儿说:“没听清。”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我困了我要睡了!”   话刚说完,通话就断了。   程述看着已挂断的通话页面,脸黑沉沉的,越想越不对劲。   找到好友列表里的强子,给他发消息。   程述:今天班上发生了什么事?   强子:没发生什么啊……就来了个转学生!   程述:闫阳和我说了,还有别的么?   强子:别的我不清楚,不过……我有个八卦和你聊聊!!!我憋很久了!!!!!!   这么多感叹号,看来确实憋很久了。   程述的直觉告诉他这八卦不简单。   强子:闫阳!春心动了! 第05章   春心?动了?程述微微挑眉,盯着强子最后发的这条信息。   强子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根本不等程述回他,便开始一段一段的语音轰击。   强子:“我跟你说啊,当时我一抬头就看见闫阳那小眼神跟了人家一路,人新同学从讲台走到他旁边,走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强子:“那眼神,可直白!愣是把人家新同学看得耳朵脸全红了!”   强子:“要不是我喊了他,他估计能这样盯着人看一天!”   强子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年轻人啊~~~”   这个“啊”听得程述眉头直抽抽。   对于这一段,闫阳毫不知情。挂了视频后就趴在书桌上,手指在只写了几行字的本子上来来回回地划着。   程述百分之九十是喜欢余杨那种类型。   闫阳对于书中程述结局的看法是,会变成这样终究是因为他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那换一个思路来说,如果程述不喜欢上主角,那是不是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他的命运是不是就可以改变?   闫阳觉得这好像可行。   不对,应该说是非常可行!   说干就干,闫阳拿起笔,在之前的锻炼计划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与其和自带金手指的主角正面刚,不如换一条道走。   主角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计划二,不要让程述喜欢上余杨。   闫阳写完这句话,咬着笔头,他没谈过恋爱,对于喜不喜欢的认知只在于,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情啊爱啊这些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是真不太懂。   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   遇事不决问度娘。   一开始闫阳是直接在‘知道’那儿悬赏问答。   具体情况他是不可能说的,只是大概描述了一下,如果兄弟喜欢上那个人的话,生活会过得很难之类的。   结果底下的回答全奔着奇怪的方向去了。   1L:我劝楼主莫要多管闲事,这都是命。   2L:把楼上叉出去,相信科学好吗?还有我不懂就问,题主你是喜欢你兄弟吗?喜欢的话自己就去追,在这儿问有啥用?   3L:同意楼上,喜欢就去追,你追到了就不会喜欢上别人啦~也不会发生那些事啦~   看了一圈答案,没一点儿能用的。浪费他十块钱。   闫阳把页面叉掉,在搜索栏重新输入——如何让他不要喜欢上别人。   确定,搜索。   晚上网速挺快,没几秒一屏幕的相关问题页面就出来了。   闫阳草草刷了一页,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但还是将就挨个点进去看了。   问题一,如何防止喜欢的他爱上别人呢?   回答:您好亲亲,对于这个问题小编颇有心得呢,首先,我们要展现自己的魅力,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他不是喜欢别人,他只是喜欢那股新鲜感。对此我觉得,适当改变一下自己是最好的噢,比如说保守变得开放一点……   闫阳蹙着眉头看完这篇答案,不合适,pass。接着点开第二个。   问题二:怎么让男朋友不喜欢上别人呢?   男朋友?这个好离谱,pass。   问题三:老公有小三?教你三招一件挽回男人的心!   这个从问题来看就更更更他么离谱!   到最后,闫阳放弃了从网上找答案的行为,从脑子里的原文中开始分析程述喜欢上余杨的心路历程。闫阳发誓他做语文阅读理解都没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好在总结了两点。   首先第一点是,让程述和余杨少交流,少接触。   从书中看,程述第一眼注意到余杨的是他的外貌,正如程述自己说的,皮肤白的。   其实根源上最好的方法是不见面,但大家都在一个班,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根本不可能做到。   性格这方面和样貌不同,它不能只看表面,得通过平日里的交流和接触才能慢慢了解。   所以说减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和接触是最好的。   二是改变原文里程述对余杨欣赏的态度。   原文里,余杨是从外地转来的,学习上的进度比他们都慢。有些不太友好的同学也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余杨在这些眼光里努力学习,虚心向其他人请教问题。结果是在第一次月考里,余杨的成绩仅次于程述,拿了全校第二。   实实在在地打了那些看低他的人的脸,同时也让程述看到了他不服输的一面。   这也是让原文里程述真正动心的一个点。   写完这些,闫阳真切感受到了做计划的重要性,起码不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冲。   闫阳把本子放进抽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结果正好看到书架上的闹钟,指针郝然指向数字4。   他赶紧爬上床,闭上眼前还在想,还好程述是后天,不对,明天才回来,回来之后他还要在家里休息一天再去学校。   那就意味着他还有两天时间来观察主角余杨。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附中没有晨间运动,七点半前到校。   昨天开学,男生们在开学第一晚就约上了游戏。强子紧赶慢赶,终于在七点二十八分进了校门。   临近上课,校门口这边人已经很少了,大部分都在教室里坐着,要不就拿着扫把去打扫班上的清洁区。   强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寻思着要不要拐个弯去食堂买个包子啥的,刚转个头,就看到身后一道瘦弱的小身板。   他揉揉眼睛,再仔细悄悄。   “我去,闫阳你居然也这个点儿才来啊?”强子伸手拍了一把闫阳肩膀,“你眼睛咋了?跟个熊猫似的。”   “睡太晚了。”闫阳没睡够,满脸都是烦躁。   “那你肯定没吃早饭吧?那咱俩去食堂吃个早餐再回教室呗,”强子手肘搭着他的肩,“反正第一节是早读,没事干。”   闫阳摇头,“不要,太困了没胃口。”   “那我给你带点儿回来?”强子说。   “谢谢,不想吃。”闫阳现在只想睡觉。   “行吧,那我自己去了昂。”强子转头跑远了。   早读二十分钟,还有一个十分钟的课间,闫阳全给睡过去了。   第一节课铃响的时候,他艰难坐直身子,因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趴着,这会儿手和腿都麻得很。   他习惯性地把右腿往边上伸,右手也。往边上的桌一搭。   等了几秒后他猛地睁开眼,转头就对上余杨的目光。   脸登时一红,脑子里全是完蛋丢人丢大发了!   以前程述坐旁边的时候,他睡觉手麻了脚麻了,伸过去程述会帮他按按,或者直接把他的手给拍开。   这次睡迷糊了他还以为边儿上坐的是程述呢!   闫阳缓了会儿,转头冲余杨说:“不好意思,我……”   然后他就看见余杨对他笑了下,说:“没事,是身体不舒服吗?”   闫阳摇头,实话实说,“没有,就是胳膊麻了。”   何止胳膊,闫阳人也麻了。第一次和主角说话,主角人如其貌,声音也温柔得很,轻声细气的,突然被打扰也没发脾气什么的。   这脾气,应该是好的吧?   这一节课,英语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天花乱坠,闫阳在座位上写了几张白纸的‘好’和‘不好’。   到了下课时间,班上有些热情的同学主动来找余杨说话,闫阳就趴在桌上听。   两张桌子的距离很近,余杨那边说什么闫阳这都能听得很清楚。   聊天内容也简单得很,无非是别人问他你是哪儿地方的,之前在哪个学校读书之类的话题。   这个问题闫阳都听到别的同学问他好几次了,可余杨次次都回答得很细致,语气里也丝毫没有不耐烦。   如此听了几次课间,就到了中午放学。   学校里有食堂,校外就是小吃街,闫阳趴在教室里睡觉,比起大热天为了一顿饭走来走去,还不如待在教室里睡一觉,反正程述又不在。   闫阳很能睡,这个能睡是指不管他在什么环境,什么姿势都能睡得着睡得香。   夏天在教室睡觉,闫阳喜欢伸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垫着脸颊睡,这样透气。   睡着睡着,闫阳觉得好像有人推自己,他以为是自己的手碍着人了,于是把左手收回来,换了个姿势,把右手伸出去。   还没趴几秒,闫阳又感觉到好像有人揪自己脸,没多会儿他就觉得自己嘴角一热,口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闫阳抬手把揪着他脸的手拍开,抬头去看捉弄自己的人。   只见程述坐在他的课桌上,嘴角噙着笑冲他歪了歪脑袋。   这个歪头杀差点把闫阳吓得顺着椅子滑地上,“你,你怎么回来了?” 第06章   程述挑眉,“想回就回了。”   “不是说明天回来吗?”闫阳皱着脸,难道是他记错了?   程述没站起来,依旧坐在闫阳课桌上,抬手把闫阳额头上的头发拨开一点,没回他的问题,只是问他:“吃过饭了?”   明明是大热天,程述脸上的表情也柔和,闫阳却觉着后背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心虚地点头:“吃过了吃过了。”   程述“嗯”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教室前门被人猛地推开,强子看见教室里的程述吓一跳,“我去,小述啥时候回的?”   “刚回来。”程述视线移到强子手上拎着的袋子。   强子笑了声,把手里的炒粉放闫阳桌边上,“给你买了份炒粉。”   闫阳刚想给他示意,就听到强子冲程述说:“我看他早上没吃中午也没吃,给他买点油水大的补补。”   听到这句话,闫阳拳头都紧了。   谢谢,不饿,不需要补。   程述的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说他吃了。”   “怎么可能,”强子说,“中午我走的时候就看见他趴这儿。”   刚说完就见闫阳冲他挤眉弄眼的,“你咋了,眼抽筋儿了?”   “……没事。”闫阳这句话说得可谓咬牙切齿,什么队友啊……   强子从桌肚掏了颗u型枕,“那我睡了啊,上课喊我。”说完戴上耳机往桌上一趴,没几秒钟呼吸就均匀了。   闫阳心里骂娘,捏着程述的指尖,“听我解释。”   程述没应声,只是看着他。   闫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就犯怂,咽了咽口水,“其实……我在梦里吃过了。”   ‘砰!’   身后猛地响这么一声,吓闫阳一跳,他转头看见强子捂着膝盖,紧紧抿着唇,面色紧绷,像没看到他们似的,过会儿又趴上了。   就是肩膀耸个不停。   经过这么一闹,闫阳也不狡辩了,实话实说:“天太热了,没胃口。”   “闫阳,”程述盯着闫阳那双不敢看他的眼,沉默了几秒,“算了,我管不着你。”说完起身往外走。   闫阳愣了几秒,顾不得天气热不热了,赶紧起身追出去。他不怕程述对他说重话,最怕他冷脸。   程述没去哪里,就是站在走廊上,手臂搭着栏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闫阳出去后也靠着栏杆,就是和程述之间的距离有两个人这么宽。他不着痕迹地靠近一点点,软着声儿说:“我错了。”   “你错了?”程述笑,“你有什么错?”   “不该不吃饭。”俩人为这个事儿闹别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闫阳答得从善如流,而且程述能跟他说话,就代表能和好。   “还有呢?”   闫阳又悄摸靠近一步,“不该撒谎骗你说我吃了。”   程述见他这样,态度终于松了些。抬手摁着闫阳的脑袋,用力揉了几下,语气还是非常凶:“你就不能让人少操点儿心?自己身体什么样心里没数?”   闫阳不敢说话,他知道程述说的是哪件事。   其实那件事之前,程述只是偶尔说他两句好好吃饭什么的,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吃不吃饭变成了他们俩之间最容易生气闹别扭的事儿。   谁能想到一个正常人能差点儿把自己活活饿死呢。   事情发生在闫阳刚上初中那个学期,初中比小学早半小时到校,闫阳小学时是七点起床,七点十五吃早饭七点四十到学校。   上了初中,初中比小学早半个小时到校,那就意味着起床时间要提前到六点半,闫阳是个贪觉的,总是睡过头。   刚好那一阵是闫阳爸妈生意最忙的时候,经常外地家里两头跑,没太多时间管他,索性请了个钟点工负责闫阳的一日三餐。   钟点工一般不太会喊闫阳起床,而闫阳又是个贪觉的,总是差点儿睡过头。   经常是程述吃完早餐背着书包在门外等他,他才急匆匆洗漱好跑出来。   早餐和中餐是钟点工做好了放桌上,闫阳都来不及坐下来好好吃,只能路过餐桌拿了午饭饭盒,再拿俩鸡蛋当早餐。   可带了鸡蛋上学也没时间吃,等到了学校就开始早间晨跑,接着早读,上课下课上课下课。   人忙起来对饿的感知能力会降低。   等闫阳晃过神,觉得肚子饿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   囫囵把包里俩鸡蛋吃完,噎得慌又灌一瓶水,到中午该吃午饭的时候怎么也吃不下了。   要是程述在的话可能会逼他吃点儿,可程述不在。   他和程述不在一个班,俩人甚至都不在一栋楼。程述在实验班,学习时间紧竞赛任务重,只有在中午争分夺秒的休息,两人只有早晚见一见,更别说看他吃饭。   闫阳是一个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人,不贪吃又挑食,但凡他肚子里有口吃的垫着,啥美食都吸引不了他,还不如睡觉来得爽快。   钟点工准备的午餐很丰盛,闫阳肚子不饿,又不想浪费,于是喊坐他前边的强子来一块儿吃。   强子那会儿也是个缺心眼儿的,刚开始会问一下闫阳不吃吗,时间长了,到后来给他就吃,饭吃不完菜肯定能吃完。   到了晚上程述在自己家里吃,闫阳照旧扒拉两口饭,菜就雨露均沾都夹点儿吃,最后喝碗汤就跑去找程述玩游戏。   谁都没觉得不对,程述知道闫阳家请了钟点工,以为他是吃饱饭才来,而钟点工来收拾碗筷只当闫阳中午吃太饱吃不下。   如此过了两周。   附中半个月考一次试,当天正好是考试的日子,闫阳照旧急匆匆出门,程述稍慢一步在他身后。   天比起刚开学那会儿已经稍微有些凉了,早晚都会吹凉风,风力还挺大。   不爱吃饭的小孩儿就是小小一个,况且闫阳还比程述小上一岁,不管是身高还是身形都没长开。   天天和一个人相处,是很难发现他的变化的。   程述看着闫阳被风吹得飘起来的校服,上前两步,皱着眉看这闫阳没多少肉的脸问:“你是不是瘦了?”   闫阳心里虚着呢,张口就开始编:“没有啊。”   笑话,不用被人逼着吃饭的日子快活似神仙,绝对不能露馅儿。   程述蹙着眉,没说什么,打算考完试去闫阳那儿看一下。   只是没等到中午,早上语文考试的时候,程述听见外边儿闹哄哄的。   紧接着是救护车的声音。   坐在窗边的同学好奇探头去看,被监考老师训了几句。   程述心里莫名不安,题做不下去。以往考试他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附中对于考试都是按中考的制度来,除此之外不允许提前交卷。   好不容易终于交了卷,程述交了卷就往外面走,才刚到楼梯口,和从楼梯冲上来的强子打了个照面。   也知道了考试时为什么有救护车的声音。   闫阳考试的时候晕倒了,现在在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程述到的时候闫阳已经醒了,半靠着床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闫阳抬起头,见是程述后整个人又缩了缩。   程述拧着眉,走过去碰了碰闫阳额头,问还在床边坐着守着他的闫阳班的班主任,“老师他怎么了?”   班主任是个头顶将秃未秃的中年男人,闻言薅了把头顶,叹了一声,“目前诊断是低血糖。你是他朋友?”   程述“嗯”了一声,说:“邻居。”   说完这句话后,大家都没再说话,你看我我看你的还挺尴尬,最后还是程述打破这种气氛,“老师,您吃饭了吗,我可以在这守着。”   低血糖不是什么大病,但要是发作起来严重的话是会要命的。   闫阳这会儿已经醒了,只是医生建议观察两小时。   班主任确实没吃饭,他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程述,这个学生他听说过,好学生的名字是经常在办公室的老师口中出现的,况且还是程述这种从开学就是老师内部的热门话题的好学生。   只是他没想到这俩还是朋友,班主任站起来说:“行,等会儿会有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要是没事就可以走了。”   “好,谢谢老师。”程述看着老师出门才转过身,闫阳这会儿已经缩在被子里了。   “躲什么?”程述毫不留情把被子掀开,看了眼病房里的挂钟,在床尾坐下,“给你三分钟,想好了再开口。”   开口开口,开什么口!闫阳欲哭无泪,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个哑巴。   闫阳慢吞吞坐起来,往程述那边凑,也不说话,睁着大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啊?”   不得不说闫阳转移话题的能力太低。   如果放在平时,程述基本就由着他换话题了   可这回显然是有点严重。   程述深吸了口气压制心里翻涌的怒气,捏着闫阳的下巴,把他的头扭过去,声音冷淡:“别在这儿跟我装,说。”   “我,我说。”闫阳讨好地抓住程述手臂,“早上起太早了,来不及吃早餐。”   “那午餐呢?”程述眯了眯眼,捏着闫阳下巴的手使了些力。   下巴被捏得有些疼,闫阳停了这句话,也顾不得疼不疼,“你分明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还委屈上了?”程述松开他,“你都不用吃饭?一天就吃俩鸡蛋?这么牛逼,怎么不去修仙?”   闫阳跪坐起来,抱着程述手臂开始摇,“我错了我错了,下次绝对自己吃完。”   程述挣开他背过身,整个一副我不听的姿势。   闫阳在他身后就差磕头了,好话软话不要钱似的说。   最后闫阳以每天中午去找程述吃饭,做不到就任凭程述提要求的条件才勉强让程述和他说话。   在这之后的几年里,闫阳也有过没完成的情况。   第一次没完成的时候,程述的要求是不能对他撒谎。   第二次没完成,程述的要求是他从平行班考到实验班。那段时间对闫阳来说是噩梦一样的日子。   上学的时候学习,放学了被程述逼着学。   睁开眼是练习题,梦里也是练习题。   把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闫阳已经完全挨着程述站着了,“那你提要求,我绝对完成。”   “没想好,你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程述转过身,背靠着栏杆,“跟我说说这两天老师教了什么,我好跟进度。”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闫阳心说完蛋,他这两天满脑子是观察主角余杨,哪里听过课。支支吾吾了一阵啥也说不出来,他刚想麻溜承认没听课,就听到楼梯口那儿传来说话声。   闫阳猛地转头,只见主角余杨和同学有说有笑地往教室这边走。   被人这么看着,想忽视都难,况且又是同班同学,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盯着自己看,但余杨一向是圆融的人,便想着跟他打个招呼吧。   只是这笑还没扯起来,在看清闫阳身旁的男生的脸时整个人顿时僵住。 第07章   在看见余杨看他这边的时候,闫阳下意识地看向程述。   程述会像书中说的那样,对余杨一见钟情吗?   相比起闫阳纠结担心的心理活动,余杨在看清程述脸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肋骨开始隐隐作痛。   和余杨一起走着的是班上的学委,十足的自来熟,见到程述后推了推余杨的手臂,小声说:“刚才不是和你说我们班学霸来着吗,现在就见着人了,他就是我们班学霸,不!学神!特牛逼!”   余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吸了口气。   他俩说话说得挺小声的,闫阳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觉得余杨看着程述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震惊中带着点儿……害怕?   这会儿学委的注意力都放在突然出现在学校的程述身上,没注意余杨的不对劲,热络地问程述:“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吗?”   程述暑假被学校抓去竞赛的事儿班上的人都知道。   程述靠着栏杆,瞅见闫阳脸上皱着的眉,开口:“嗯,今天刚回来。”   学委笑着拍拍余杨的肩膀说:“他是新来的,叫余杨。”   余杨面上表现得挺若无其事的,只是开口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又见面了。”   闫阳眉头依旧蹙着,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   同样茫然的还有学委:“你俩认识?”   余杨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之前他来我们学校考试的时候见过两次。”   手臂被闫阳碰了下,程述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什么啊?”学委视线在他们俩之间转来转去,脑门上就差顶着八卦俩字了。   “没什么。”程述抬手把旁边呆鹅一样的闫阳捞走,“我们先去吃饭了。”   “噢。”学委神经就是比一般人粗些许,见他俩走后,学位转头看着边上的余杨,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哦对,我们学校的考试制度,基本上每周一次小考……”   闫阳还在‘他俩以前居然见过面’里懵逼这,不知不觉被程述揽着走到了校门口才回过神,“你认识余杨?”   程述还是刚刚那个回答,“不知道,没印象。”   “那就是见过,但没怎么接触过,所以你才不记得了吧?”闫阳被程述带着进了一家粥铺,店里有不少学生,一米二三的小不点到一米□□的高中生都有,好在座位够多。   程述拿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开始点餐,随口应了句,“应该是吧。”   闫阳观察着程述此时的表情,不像在说谎。   想想也是,程述从初一开始就被学校带着去不同的地方竞赛,大大小小的程序也去过不少,要是遇到什么人都记得的话,那不得累死?   程述成绩一向很好,参加的竞赛基本都能拿个特等一二等奖,在竞赛这个圈子里,也是有些名气的。去余杨学校考试,余杨对他有印象的话好像也挺正常。   闫阳被自己想的理由给说服了,同时又有点庆幸,还好程述在当时没有注意到余杨,要是把一见钟情什么的提前了,就算闫阳身后有天王老子坐镇都改变不了什么。   闫阳是个被保护得挺好的一个小孩儿,在熟悉的人年前他基本不设防。   像现在这会儿,他沉浸在自己的脑内世界里开启疯狂推理模式,丝毫没有注意到程述看着他那略有深意的视线。   程述点的是皮蛋瘦肉粥,粥是用小砂锅现煮的。服务员端着粥上来的时候,闫阳已经在脑内把原文和拯救程述的那个计划书盘了一遍又一遍。   闫阳站起来去消毒柜那边拿了两个不锈钢碗,给自己和程述都舀了一碗。   学校附近的餐馆薄利多销,粥的用料很扎实,一锅皮蛋瘦肉粥在菜单上写明了放三颗皮蛋,三百克廋肉。   闫阳用勺子把粥里大块的皮蛋挑到程述碗里,突然想起来教室那碗被他遗忘的炒粉,“对了,强子给我买的炒粉怎么办?早知道带着炒粉来配粥了。”   “吃的你还怕剩?实在没人吃晚上带回来给你热一下。”程述看着碗里越堆越多的皮蛋碎,“别全塞给我,多少自己吃点儿。”   闫阳想想也是,下午上完一节课,同学饿的话你一口他一口的,吃不了几个人就没了。于是继续聚精会神地挑皮蛋,边挑边小声说:“小述,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喜欢吃皮蛋瘦肉粥不喜欢吃皮蛋的人呢?”   “谁知道呢。”程述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青菜,把剩下的青菜连盘端起,在闫阳面前一放,“你的。”   闫阳皮蛋挑得差不多了,认命地夹起来吃。   他俩平时吃饭就这样,程述吃了从闫阳碗里挑出来不吃的东西,那闫阳就不能拒绝程述让他吃的菜。   闫阳估计是真饿了,哗哗喝了俩小碗粥,完了又去买了两瓶矿泉水开始灌。外面的饭菜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咸。   两人在粥铺小坐了会儿,店家很贴心,墙上分针指向数字十的时候就开始放音乐,提醒学生上学。   闫阳打了个哈欠,又站起来使劲儿伸了个懒腰。   高一买的校服有些短了,闫阳伸个懒腰的姿势,露了一小截腰,程述把他的衣摆往下拉了拉。   午休是两点结束,两点二十开始上课。   现在才五十分,离上课时间还早,两人又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笔。   闫阳是个选择困难症,在笔壳是选黑的还是选花的之间纠结。程述手肘搭在他肩上,静静看他纠结,也不说话。   收集文具算是闫阳的爱好之一,以前没人管着他,也没人会管他。闫阳老爸老妈也不会说什么,还挺高兴,觉得谁没点兴趣爱好呢,而且文具这些一看就是很有书香气息的好吗?   对于自家儿子的这个爱好,闫阳爸妈不管是精神上,还是金钱物质上都全力支持。所以闫阳去一次文具店,看到新款的笔壳,新款的墨水颜色基本都会买下。   碰到好玩儿的还会多买点,送给程述还有爸妈。   直到上了高中,被人说了“差生工具多”后,闫阳再去文具店都克制自己,只买一样东西。   闫阳看着货架上花里胡哨的一堆笔,抬手碰了碰程述的肚子,“述儿,你有没有想过谈恋爱?”   “没有。”程述摸了把量尺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为啥啊?”闫阳转头问他,“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么?”   程述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了?”   “那网上不都说明星有理想型就是肯定有喜欢的人了?明星也是人啊,人不都差不多,”闫阳又碰碰程述的肚子,“说说呗,跟我有啥不能说的,不问你是谁,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程述低头看了闫阳一阵,倏地笑了:“有。”   “我去!”闫阳激动了,“谁啊,到底谁?我认识吗?见过吗?”   程述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呢?”   “我什么?”   “我听人说……”程述靠近闫阳耳边:“你喜欢新来的那个?”   说话的气息弄得闫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还直痒痒。他一把把程述的手拍开,揉着耳朵:“谁搁我背后跟你胡说八道?”   闫阳不理解了,他躲着人家都来不及呢,还喜欢?   此时强子在教室边吃炒粉边打喷嚏。   “不喜欢你还一直盯着别人看?”刚才学委带着那个新来的走过来的时候,程述看得可清楚,闫阳眼睛眨都不带眨地盯着人瞎看。   闫阳听到这话心里一沉,程述果然是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吧?自己才多看几眼他就不开心了。   “想什么呢?”程述捏了捏闫阳的脸。   “没什么。”闫阳被心里的推测搞得心烦,低头佯装挑笔,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好在这种难受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闫阳没两分钟就自我开解完了。   隐私这东西吧,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   程述不想告诉他这很正常,闫阳扪心自问,自己不也还是瞒着程述这么大的事儿。   而且如果程述喜欢的人不是余杨的话,那就万事大吉。要是他喜欢的真是余杨,他肯定得拿出浑身解数去阻拦他们。   闫阳这么想了一通,顿时感觉胸口不闷了,还能哼着小曲儿在那挑笔。   对于闫阳这一阵儿一阵儿的心情状况,程述早习惯了,抬头看了眼店里头挂的时钟,“等会儿谁的课?”   “刚开学谁记课表啊。”闫阳嘟囔着,反正他没记,要是程述的话,看两眼估计就记下来了,可惜程述没开学就被抓去竞赛,连课表的面儿都没见着,更不可能记。   闫阳还在吭哧吭哧纠结笔,嘴巴还是叭叭不停:“应该不会这么衰是班主任的课吧。”   “我不知道。”   又磨蹭了两分钟,闫阳最后挑了支新出莫兰迪绿的波浪记号笔。   付完钱闫阳把笔揣裤兜里,这会儿离上课预备铃响还有几分钟,路上接送学生的家长骑着小电驴喇叭跟疯了似的嘀嘀嘀个不停。   他们俩人不急不缓的进了校门,到了教学楼前,闫阳往二楼瞅了眼。   和其他班还有学生站在走廊上聊天儿不同,他们班走廊上一个人都没。   “不会吧,真这么倒霉?”闫阳嘟囔了句,扯了扯程述:“小述,你要保我啊。”   “来点儿实际的。”程述薅着闫阳后脖颈。   “今晚给你按摩!”   “行。”   闫阳挺烦老师的,除了小时候一些不是特别好的校园经历之外,还有就是他们现在的这个班主任的问题。   他们班这个班主任管得很严。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班会,她明确地说了,希望同学把一切时间利用起来,课间不是给你们玩乐的。   高中的课都是连着上两节,别的老师在连着上课的课间不回去干扰你干什么,你爱干嘛干嘛,而他们班主任曹敏就非常不一样。   在曹明上课的课间,除了看书预习复习和上厕所的,其他的她都不想看到。碰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还会选个好欺负的当众嘲。   闫阳就是被选中被嘲的学生之一。   一直以来他学习的方式都是边学边玩居多。其中最爱的就是选一支喜欢的笔上课,上一节课选一支笔,算是有点奇葩的爱好。   而当时是文理分班后的第一节语文课的连堂课间,闫阳下课之后,习惯拿个笔袋出来,收好刚才上课用的笔,开始选下一支笔。   曹敏站在讲台上,冷眼看着底下已经变得吵嚷的教室,安静坐在座位上选笔的闫阳就变成了曹敏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一句‘差生工具多’让闫阳到现在去文具店里买笔都会想起来。   两人到了教室门口,果然看见曹敏在讲台上站着。   一看架势就知道心情不太好。   程述说过要保闫阳,于是便率先喊了在门口喊了报告。   曹敏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只说了一句“程述你跟我来。”   闫阳看向程述,程述拍拍他的肩,做了个口型:“进去吧。”   才进教室闫阳就看到强子咧着大白牙冲他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强子小声说,“我跟你说,刚她还在那儿叨叨说没到的负责一个星期班级清洁区。”   这是在说他靠着程述逃过一劫,闫阳嘿嘿笑了下,双手合十:“程述保我。”   “美得你。” 第08章   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闫阳老早就计划好了拿来补觉。   好不容易等上课铃响,看见曹敏走了,闫阳赶紧把桌上的东西都收好,准备美美补半小时觉。   结果眼睛还没闭上,本已离开的曹敏去而复返,手上拿着一张纸喊班长上来,接着说:“这节自习课调座位,这张表怎么写就怎么坐,老规矩,学校清洁区四人一组,从左边第一排开始。教室的卫生两人一组,从左边倒数第一排开始。希望同学们严格执行。”   说完边踩着高跟鞋走了。   班长拿着表格站在讲台上,按着表格念新座位表。   闫阳原来的打算是现在补觉,晚上好好搞一下怎么让程述和余杨少点接触的计划的。   可这个新的座位表一出来,闫阳被这个座位分配搞得有点懵。   他被分到左边第一列,倒数第一排。   前边是余杨,同桌是没来上学的校霸,校霸前边儿是程述。   简单点来说就是,程述现在是余杨的同桌。   闫阳简直想原地狂嚎。   真照这个座位表坐的话,程述和余杨的相处机会可太多了!   就拿最简单的来说,班级清洁去他们是一起的,教室搞卫生他们也是一起。   闫阳这会儿不困了,趴在桌上睁着眼,脑子高速运转。   找班主任重新分座位?首先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其次,闫阳一想到曹敏那张早晚都冷着的脸,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pass了。   闫阳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天天傻呵呵的,实际上他挺敏感的。   从文理分班后来到这个班级,闫阳总觉的这个班主任看他不顺眼。   从各个方面上都看他不顺眼,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拿他磨刀。   就像现在,分完座位后,教室轮值就是他和邻桌。这个他没问题,可问题是他邻桌从开学到现在连面都没露一个。   下课之后,同学都自觉把椅子放课桌上,教室里的人一下就少了。   闫阳趴着桌,看了眼前边儿的空位,程述和余杨下课前十来分钟被曹敏喊走,现在还没回来。   桌子被敲了两下,闫阳抬眼,是强子。   “赶紧的,不然被关在这儿。”强子从角落拿了两把扫把,给他扔了把。   学校五点放学,六点关教学楼大门。   “强子你人真好。”   “昂,我也觉得。”   闫阳拿着扫把站起来,不太想让气氛安静下来,于是没话找话:“强子你座位离我好远啊。”   “昂。”强子扫完了第一排。   “离我这么远,上课老师提问我就没人偷偷给我说答案了。”闫阳把程述的椅子放在桌上。   “程述不在呢吗?”强子扫完第二排了。   闫阳把灰尘都扫到一起,“我可不想找他要,他说完了还会让我抄十遍!上次的陈情表,抄得我手都要断了。”   “挺好的,你看你后来不是都倒背如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强子扫完第四排,一抬头看见闫阳还在倒数第二排磨蹭,啧了声:“扫快点,强哥晚上约了人打游戏。”   “你天天就知道打游戏。”闫阳咕嘟了句,加快速度。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两个人扫个教室不过是洒洒水的事儿。   把垃圾装起来,垃圾桶一人抬一边,时间还算早,俩人走得慢慢悠悠的。   倒完垃圾,把垃圾桶放好,闫阳抽了两张湿巾出来擦手,强子豪放多了,直接在清洗毛巾的盆里洗,里面的水是他们刚换的。   “你说程述和余杨被喊去干嘛了?”   强子瞥了他一眼,“你直接问程述不就好了?”   “我不问。”闫阳心里嘀咕,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程述现在估计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我倒是知道点儿,”强子放低了声音,“我同桌说是被喊去上课了,她快气死了。”   强子新同桌是语文课代表,以往曹敏有什么要紧事儿首先找课代表,特别重要的再多喊一个程述。   这次没喊课代表,只喊了余杨和程述。而且老师们把尖子生喊走,不用想都知道要干嘛。   “我听说老巫婆很看好新来的那个,人转学前的那所学校,是京市市重点,而且他成绩在市重点还是这个。”强子比了个大拇指。   “你们怎么连人家成绩都知道啊?”   强子白了他一眼,“上网啊,现在都是信息时代,而且你去人以前那高中贴吧看看,那么多人在讨论新来的那个。有些还跑到咱学校贴吧来了。说我们学校抢走他们家学霸。”   “我成绩也不算差啊。”闫阳小声嘀咕,把自己座位上的椅子放下来,接着又叹了口气,不过没他这么厉害就是了。   “你要在这儿待多久?”强子问他。   闫阳趴桌上“唔”了声,想了想说:“我没带手机,小述等会儿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强子看着趴在桌上的闫阳,索性把旁边桌的椅子都扯下来,躺上去:“算了,陪你在这儿聊会儿天,不然看你这样怪可怜见的。”   “感恩兄弟,感谢兄弟。”闫阳换了个姿势,侧趴着,看着窗外。   太阳已经西斜,天空被余晖映成橘红色,偶有几只飞鸟在空中嬉戏,油画一般的场景让闫阳有些感慨。   程述和余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极为登对的人。   可惜程述的位置是男二。   一个注定爱而不得的位置。   闫阳想着,要不别阻挠了,顺从命运安排,让程述去喜欢去爱,哪怕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如果他真的走了上辈子的老路,闫阳就打算天天挎着包去精神病医院看他,给他送吃的送喝。   而且据说在精神病院被欺负的都是没家人管的,程述有他,他天天去看,肯定过得挺滋润。   闫阳越想越得劲,毕竟他从小就是个脑补达人,一场梦像播连续剧是的天天梦这都是常事儿。   程述回来就看闫阳趴在桌上傻笑的模样,边儿上的强子似乎是习惯了,躺在桌上看着天花板。   “你们俩被人抽魂了?”程述伸手捏住闫阳的脸,用力揉了几下。   强子本来也在放空,这会儿一听见程述声音,立马从桌上起来,“你算回来了,我走了我走了,晚上还得打游戏!”   闫阳直起身子的时候,连强子背影都摸不着了。   “你干嘛去了呀?”闫阳用脑袋撞了下程述大腿,发呆久了语气还有些困顿。   程述侧身坐闫阳桌上,“被抓去听公开课。”   “强子说语文课代表牙都咬碎了,班主任净会做些不利于班级和谐的事儿。”闫阳没睡午觉,又干了活儿,这会儿只觉得累,索性把程述大腿靠枕,肌肉很有弹性,比靠枕还舒服。   “她就这样,我还是偷溜回来的。”程述手放闫阳脑袋上,玩着他的头发。   闫阳头发很细很软,发量多还有些自然卷,手感相当好。   “程述你学坏了,会溜课了。”闫阳动了两下脑袋,程述弄得他有些痒痒。   程述放开闫阳的头发,双手撑着桌面,往后仰,“要不我再回去?”   闫阳皱皱眉,果断说:“还是别回了,小心被她抓到找你茬。”   “我可以说去厕所。”   “去个屁厕所,谁去厕所从操场大讲堂跑到校门教学楼这边的,”闫阳站起来,“你就是不想上课溜课了。”   程述笑了声,“完了,心思全被你猜干净了。”   闫阳心想真能猜干净就好了,他就不用纠结这家伙到底喜欢谁了。 第09章   换座位这个事儿对闫阳来说,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性质挺严重的,结果在上了几天课之后,闫阳完全颠覆了之前的想法。   他现在的位置在余杨和程述后边儿,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他俩的一举一动闫阳都尽收眼底。   附中习俗,每天最后一节都是自习课,让学生整理一整天学到的知识。   余杨和程述这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一起上公开课的关系,闫阳埋头赵本汉语词典的功夫,余杨从座位上站起来,手上拿着本笔记本去找程述请教问题去了。   请教问题。   多青春的一个词啊。   闫阳对于这种,可算做足了功课。校园爱情的萌芽,除了因为样貌而一见钟情看对眼儿的。   还有的就是开始于同桌,前后桌,我扫地你帮了个忙这样。请教问题当然也算其中。   所以在看到余杨拿着笔记本过去的时候,闫阳闹钟警铃大响,从桌兜里随手拿了本练习册翻开,用红笔在上边圈了个圈就上去。   过道窄小,余杨块头不大,可这体积感是不能忽视的。他往过道那儿一站,别人想从那里过都得说两句让让。   可闫阳是谁,闫阳是程述发小,还是从小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他才不会想电视里演的那样,在余杨身后排队等着,也不会恶言恶语地让人回去,   闫阳只会把程述大腿拉出来,坐上去。   在高中,男生之间互相坐大腿的这个行为是很常见的。   闫阳也不是第一次坐程述大腿,班上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闫阳坐程述大腿。   都知道他俩玩得好是发小,大家见了也不奇怪。   唯一奇怪的只有两个当事人,余杨和程述。   程述奇怪的是,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   只坐一条腿似乎有些不太稳当,闫阳在上边挪着屁股,寻找舒服的姿势。   程述捏了捏闫阳腰间的软肉,把腿稍稍往里收了点儿,让闫阳能做到他另一条腿上。   坐稳当后,闫阳抬眼看着边上的余杨,朝他晃了晃手上的卷子,“你先来的,等你问完了我再问。”   余杨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几下,把笔记本抱在怀里,扶正差点被惊掉的眼睛,“其实也差不多能懂,我回去仔细琢磨一下还是可以的。”   说完便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程述颠了颠腿上的人,声音低低的:“你呢?”   余杨走了他就上呗,闫阳坦荡地指着练习册上被红笔圈起来的那道题,“这个不会。”   程述看了眼,是道概率题,完了把练习册合上。   “这是选修的题目。”   “噢。”闫阳本来就不是问问题的,选修必修对他来说没有影响。   虽然是选修课本上的内容,程述还是拿了张草稿纸在上边给他讲解,到最后闫阳竟然也懵懵懂懂地把前面两小问做出来了。   只是最后一道小题闫阳实在没搞懂,程述没说他。   闫阳这个懒蛋居然会主动找自己请教问题,光是这个行为,就已经让程述的心情非常愉悦了。   闫阳拿着练习册回到座位,本着已经写满的草稿纸,摸摸脑袋。只是想阻止他俩接触的,没想到被灌了一堆知识。   他突然想到,要是余杨经常找程述问问题,他每次都这样阻止的话,不说国内最高学府,重点本科也是可以的?   程述发现闫阳最近有些反常,虽然有些反常他挺喜欢,比如说比以前爱粘着自己,但有些就比较莫名奇妙了。   其中最让他觉得有问题的是有一次在食堂吃饭。   附中也有食堂,不过食堂饭菜较为难吃,胜在近。特别是刮风下雨天,从连廊那儿去食堂,不用撑伞。   南城秋季和夏季的气候的区别,夏天每天两场雨,秋天隔两天一场大雨。   刚好下雨那天中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提前下课让他们去吃饭。   因为下雨,大家第一选择都是去食堂。   闫阳排在他前边儿,伸着脑袋看今天的菜,最后点了菠萝炒肉和生菜。   其他的都是不喜欢的,不是加了辣椒就是在他眼里比‘草’还难吃的青菜。   程述不明白什么草会比菜好吃。   他点了一道手撕鸡,油菜花还有青椒炒肉。   两人才找了个座位坐下,程述听见有人喊他。   抬头,是余杨。   程述扫了一眼坐他旁边的闫阳,本来挂着生无可恋表情的人,“蹭”地坐直了。   余杨在他们对面坐下,看了眼他们的菜色,惊喜地说:“你也喜欢青椒炒肉啊?”   “还好吧。”程述刚想喝口汤,手臂就被碰了下,他转头看,闫阳不知道干嘛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青椒炒肉。   程述微微蹙眉,“怎么吃这个?”食堂的青椒炒肉里边儿放姜末和蒜,闫阳一贯受不了这味道。   “我看挺多人点的,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这么好吃。”闫阳坐下来,万一余杨就着这道菜发起话题,闫阳是丁点儿都掺和不进去。   不能让程述因为一道菜和余杨聊起来!   程述看着闫阳夹了块青椒塞嘴里,青椒独特的味道加上姜和蒜蓉,愣是让他吃出痛苦面具。   最后程述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把青椒炒肉的盘子端过来,不让他吃。   在这期间余杨也只是淡淡笑着,没说话。   闫阳就这样前边起高墙,后边围栅栏的方式,阻止程述和余杨的各种接触。   他发誓初中那年从平行班考到实验班都没费这么大气力。   不光是精神高度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行动也要跟上。   所以不管是教室清洁轮值,还是班级清洁区轮值,闫阳都死赖着跟在一边,扫完地就跟在程述边上。   如此劳心费神地过了一个多月,这俩人除了那天被曹敏喊去上公开课两人有接触之外,其他时间闫阳都在。   又是一节自习课,闫阳总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为,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刚想写下个再接再厉,余光就看到余杨又拿着那个笔记本站起来了!   天知道闫阳每次看到他拿着笔记本往程述那边凑的时候,他都想拿根铁锹上去,撬开他脑子好好看一下。   不是说京市来的第一名吗!?   不是说京市重点高中里的重点高中的第一名吗!?   怎么一天天的这么多东西要问!?   到底是有什么不会的!?   这个重点高中里的重点高中的第一名难道是水来的吗!?   闫阳不理解,但必须得行动。他深吸了口气,从桌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卷子和不会的练习题,准备拍桌而起!   拍桌而起这个瞬间闫阳是喜欢的,每次这样干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还是临危受命出征,收复领地的那种。   只不过这回好像有些不太一样,闫将军才站起来,还没拍桌呢,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看着眼前已经模糊扭曲的天花板,闫将军脑海中只浮现一句话——   完了个蛋,将军我啊,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之后的事情闫阳就不知道了,再有意识的时候,闫阳只觉得好臭。   闫阳被臭醒了,鼻头皱着,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色,接着映入眼帘是老妈的脸。   “妈?”闫阳张口,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只发出了气声,他又试着喊了声,结果还是气声。   杨梅梅边哭边摁铃,闫阳这才发现自己在医院,难怪味道这么难闻,原来是消毒水的味道。   医生来得很快,闫阳躺着的病床被护士摇起来,接着就是张嘴吐舌头伸手抬脚一顿检查,然后和他妈说了些什么,闫阳没听清。   医生在他迷糊时来,又在他什么都没搞明白的时候又走了。   老妈拿着棉签棒往他嘴唇上蘸了点水。   闫阳砸吧砸吧嘴,感觉嗓子好些了,又试着喊了一声“妈”。这回终于喊出声来了。   杨梅梅“诶”了声。   闫阳躺在床上,看着红着眼眶的老妈,“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是这么个事儿的话,我倒宁愿不回来。”杨梅梅抹了把泪,“阳阳,咱家有点小钱,读书别那么用功,该偷懒偷懒,以后找不着工作在家啃我们妈也愿意。”   “什么跟什么呀?”闫阳没搞懂,只是觉得脑袋疼,刚想抬手摸一下,结果就被自己的手背吓一跳。   手背青青紫紫的,几根针啊扎成这样?   杨梅梅抓住他的手,打了他一下,“别乱动。”恰好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说:“我出去一会儿,老实待着别动。”   病房里剩他一个,偶尔还有护士进来瞧他。   老妈这一去有点久,闫阳等得有些无聊。   医院门质量不咋的,被推开的时候都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老妈回来了?闫阳闭着眼都快睡着了。   脸被人轻轻碰了下,痒痒的。   这感觉……不像是老妈,是程述!   闫阳猛地睁开眼。   “吓我一跳。”程述缩回手,把边儿上的陪护椅拖过来坐下。   “你还吓我一跳呢,来了也不说话,上来就摸我脸,换个人早喊变态了。”刚老妈走了之后,来查房的护士过来把他的床给摇平了。   闫阳脖子上又围了个护颈一样的东西,这玩意儿让他的脑袋动都动不了,程述又坐得有些远,导致闫阳看他只能半眯着眼,最后受不了了说:“你坐近点儿呗,我看不见。”   程述把椅子挪进了点,在闫阳手边坐好,即便如此,闫阳看着还是费劲儿,还嚷嚷着:“再近点儿呗。”   “近不了了,”程述敲敲病床边的柜子,“挡着了。”   闫阳只能用余光瞅他,见程述还穿着校服,“不上课吗?”   程述捏捏他的腿,“梅姨说你醒了,我就请假了。”   “噢。”闫阳余光不太好使,程述又低着头,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知道小腿被他一下一下的捏着,有些疼。   “你吃饭了吗?”闫阳问。   程述扯了下嘴角,“吃了早餐,你饿了?”   闫阳“嗯”了声,抬手摸摸肚子,瘪的。挂水用的留置针,针口在手肘,他这一动带着边上输送药水的软管也跟着动。   程述把手从闫阳小腿上移开,转去牵着闫阳的手指,“别乱动。”   “不疼。”为了证明自己不疼,闫阳又动了几下。   “我疼。”   程述说这俩字的声音不是很大,闫阳却奇异地听清了。   他没再乱动,安分躺着,也不知道咋回事儿,闫阳觉得自己脸有点热,好像把脑袋热昏了,说的话搭不着边儿:“谁让你低着头,我看不清你啊。”   程述站起来,微微弯腰,两人面对面的姿势。   闫阳盯着他的脸,看见程述以往白净的下巴现在长出了一丢丢青色的胡茬。   他抬手摸了摸,上手是微微扎人的触感。   程述任他在自己下巴上摸来摸去,“这回看清了么?”   “看清了,你变得不好看了。”闫阳轻声说。   “小述没被你吓死就不错了,还好看。”杨梅梅手上提着保温盒进来。   突然出现的老妈吓得闫阳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程述动作比他快,现在在床尾站着。   杨梅梅也没看见他俩在干嘛,打开保温盒后问他:“头还晕不晕。”   闫阳觉得自己现在很热,确实有点晕,于是很老实:“晕,还有点想吐。”   “那刚好,我还怕这点东西三个人不够吃的。”杨梅梅说完打了个电话,是打给老爸的,“闫春光,车停好了吗?停了赶紧上来。”   没多久,闫阳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闫春光走到病床前伸着脑袋瞧,看见自家儿子圆溜溜的眼笑了:“这眼儿真好看,跟他妈一模一样,美着呢。”   杨梅梅嗔他:“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闫阳躺床上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去了。   一直站在床尾的程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闫阳冲他伸出在挂点滴的手,说:“疼。”   “疼什么疼,脑袋破这么大个洞没见你喊疼,挂个水就喊疼。”杨梅梅盛了碗粥出来给程述,“来小述,咱先不管他,先填饱肚子。”   “谢谢梅梅姐。”   杨梅梅笑开了花,“小述真乖!梅梅姐,梅梅姐!”   闫阳身残嘴坚,“明明是你逼着人喊的……”   老爸:“梅梅姐今年十八明年十七。”   到了中午医生又来检查一次,没什么大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建议再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杨梅梅听见没什么大碍就放下心来,“小述,先帮阿姨看着他,阳阳要是有啥不舒服就喊小述摁铃,我回去给他收拾些日用。”   程述点点头。   病房门被关上,里边儿又只剩下闫阳和程述。   此时闫阳的病床是被摇起来的,看人终于不用这么辛苦了。   听完医生的诊断后,程述这会儿像终于放松了一般,把脸埋进掌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10章   闫阳见他又不说话,把手放在程述手背上,蹭蹭他:“我没事儿。”   输液的缘故,闫阳的手是微凉的。   程述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轻轻捂住。   闫阳用手指挠挠程述的手心,“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保证,以后不管干什么,都小心好不好?”   声音小得跟猫似的,程述抬眼看他,额头上的伤是低血糖晕倒时磕桌角磕的,缝了三针,脑门儿上缠着纱布,小脸刷白刷白的,这会儿轻声轻气地和他保证,看着可怜得不行。   “你就会说好话。”程述把闫阳手给捂实了。   “明明是我的心里话。”闫阳紧跟着说。   程述没忍住勾了勾唇,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寻了块肉多的地儿掐了把。   闫阳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说话,见程述还看着他就咧着大牙冲人笑。   程述见他这样,心里微微叹气,只能说这家伙太懂怎么让他心软了。   点滴一直打到下午,药水没的时候,程述摁铃喊护士。   他还要住院再打两天消炎针,留置针不拔,只封口。   闫阳看了眼自己胳膊肘上的留置针,转了转胳膊,没感觉到疼后顺势伸了个懒腰。   伸完懒腰后,闫阳摸摸肚子,喊“饿”。   程述回他:“那我去给你买碗粥?”   医生让他这两天尽量躺着,别乱跑。   现在病房里就他和程述,闫阳不想自己待在这儿,于是摇头,“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程述‘嗯’了声,“梅姨说等会儿来的时候给我们带饭。”   闫阳就是个闲不住的,输液的时候难受得啥也不想干,药水一打完,现在啥都想干,就不想躺着。   程述看着手机,偶尔分点儿眼神看闫阳在床上烙煎饼似的扭来扭去。   又过几分钟,闫阳受不了了,小声喊着“程述”。   “怎么了?”程述把手机收好,问他。   “我也想玩手机。”   “不行,伤患就该好好休息。”程述一口回绝。   闫阳瞪了会儿他,程述现在看似没得商量的余地,不过他还有另一种方法。   “那你玩,我看你玩儿。”闫阳软着声,“就看看,看看。”   “你确定?”程述挑挑眉。   “确定!”闫阳抬手比了个四,“我都要无聊死啦。”   “行。”程述把手机锁解了后,放两人中间。   闫阳心满意足地凑过去瞧,看清手机屏幕的那一刹那只觉得两眼一黑,立马扶着脑袋悠悠躺下。   程述瞅见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哭笑不得,学他:“一起啊,一起。”   闫阳装作没听到,把被子拉上盖好后说:“头晕,看不得这些。”他就想知道谁陪护无聊的时候做卷子啊!   住院这几天跟与世隔绝了似的,不能玩手机,医院的电视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新闻频道,闫阳看这些没几秒就犯困。   出院后闫阳也没能立马去学校,得在家里静养一周。   杨梅梅端了碗粥出来,放茶几上,抬头看她那傻儿子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电视也没开,伸手去摸了摸他脑袋,“又晕了?”   闫阳摇头,吃了口粥,他只是想起件事儿。   他不在学校这些天里,程述和余杨怎么样了。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程述把他哄得太好了。下午放学背着书包来就开始给他讲解知识点。   搞得闫阳看到他脑袋就开始晕,什么余杨多杨的愣是没想起来。   这会儿回到家缓过劲儿来了,从他住院到今天,已经四天了。   四天!整整四天!   闫阳顿时觉得嘴里的粥都没了味道。   杨梅梅见他这样,心里嘀咕别是摔个脑袋把人摔傻了,本来就不够聪明。   吃饱后闫阳回了房间,开电脑,从一堆文件夹里找出自己藏着的文档。   里面都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搞的。   翻到目录,喜欢一个人的N种原因。   没用多久,他就看到了比较符合自己情况的案例。   男生家中发生意外,男生很难过,女生心地善良,为其忙前忙后,安慰他开解她,最后他喜欢上那个女生。即使女生喜欢的另有其人。   这个案例和他现在的情况,没有百分百相似那也有百分之八九十相似吧?   不是他自恋,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程述心中的位置,和程述在闫阳心中的位置是差不多的。   这么多年的感情,在闫阳心里,程述早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万一因为自己受伤,程述心里担心难受,恰好余杨安慰了他几句话,就这么恰好打动了程述的心怎么办?   那他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况且程述本来就喜欢余杨那款。   想想就愁。这一愁,愁得闫阳整个下午愣是没睡着,在床上睁着眼等程述放学。   附中五点放学,他们家离学校走路也就十来分钟,可现在,闫阳看着手机上已经跳到18:00的数字。   程述还迟迟未回,闫阳终于忍不住给程述发消息。   闫阳:你啥时候回来啊?   程述:班级聚会。   闫阳:不早说!我也想去!   程述:就吃顿饭,等你好了带你吃回来。   他不想吃饭,他想喜欢热闹。闫阳难受得给程述发了一串嗷嗷大哭的表情包轰炸。   闫阳:双眼满含泪水.jpg   闫阳:泪流满面.jpg   闫阳:小麦枕头哭发芽了.jpg   闫阳:哭成小猪头.jpg   闫阳晕倒前已经考完月考了,月考在他们学校算大考,一般是几个学校一起出的题目,大考成绩出来之后,班上会组织聚会放松一下,吃完饭该补习就补习。   打开群助手,闫阳果然看到班级群那一栏显示消息999+。   群里的人这会儿还在发着照片,闫阳没空爬楼看消息,点开图片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直到看到最新的发出来的照片时,看到程述了。   照片里,程述手腕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嘴角勾起,微微侧头冲旁边的人笑着。   闫阳手一抖,退出了图片查看模式,看到了群里的匿名发言。   匿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笑得好帅嘶哈嘶哈!   匿名:舔屏!是原图吗!?   匿名:你们这些人,仗着匿名为所欲为了是吧!?   匿名:我觉得你说得对,所以是原图吗?   要是平时,闫阳肯定也会去凑热闹,说不准还会在班群里发几张程述私照,他手机里别的不多,程述照片还是挺多的。   可这会儿他啥也不想干,因为程述边上的人是余杨。   闫阳还有点不信邪地把照片放大了仔细瞧,屏幕都要盯出洞乐,也改变不了事实。   程述的确是对着边上的余杨笑。 第11章   哭泣的猪鼻子熊猫头看着可怜巴巴的,程述带入了一下闫阳的脸,顿时有些乐。   正准备搜个表情包回他,手臂被人轻轻碰了下。他转头,是余杨。   “闫阳他好点儿了吗?”余杨问。   闫阳晕倒那天是余杨打电话喊的救护车。想到这,程述点点头,“今天出院。”   “那就好,当时吓死我了。”余杨松了口气,笑着说:“学委还说明天去看他。”   程述想到闫阳那喜欢热闹的性子,笑了下说:“行啊,这些天他估计都要被闷疯了,真来人的话,他估计挺高兴的。”   “对了,有个东西一直想给你。”   程述低头给闫阳发了个表情包,抬头看他:“什么?”   余杨把放在身后的背包拿起来,从后里面拿出来一本暗绿色的软皮笔记本递给他,说:“这个,一直找不到机会还给你。”   程述看着余杨手上的本子,他对这个笔记本有印象。余杨前段时间总拿着这个本子来找他,只不过没说什么话,就被闫阳各种截胡打断。   见他不明白,余杨翻开本子,露出里面被夹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被撕碎又拼起来的黄色符纸。   程述盯着这张符纸出神。   “以前的事我还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余杨微微低着头,“这是我能找着的全部了。”   程述摸了摸本子上被人小心拼起来的符纸,“嗯”了声说:“谢了。”   聚会的地方是饭店的大包厢,里面设有卡拉OK和投影仪。   程述忽略周围鬼吼鬼叫的歌声,把本子放进包里后,又看了眼手机,聊天列表很安静。   闫阳在发了一串嗷嗷哭的表情包之后就没有再回了。   真难受了?   是的,闫阳是真难受了。   难受自己这个月做的努力可能功亏一篑,他才不在学校四天,短短四天而已。   这俩人居然吃饭坐一起!还笑上了!   闫阳躺在床上生闷气,一是气自己这个垃圾的身体体质,二是气程述这个猪队友,送人头的。   再看一眼手机里他和程述的聊天界面,上边儿除了程述给他发的摸摸脑袋表情包,还有说回来给他买奶盐味儿的泡芙。   他才不要什么泡芙!   这边对着别人笑,另一边又给他发摸脑袋表情包,又说给他买泡芙,闫阳心想程述这人一点儿也不矜持!   算了,闫阳生着闷气,他们爱咋咋地,他闫小爷不管了!   话虽如此,闫阳还是盯着手机时钟看时间,等到了九点的时候杨梅梅来喊他赶紧睡觉,闫阳应了声,顺手关了灯。   看了眼群消息,聚餐已经散了,这会儿同学都在发后面的合照。   闫阳躺在床上闭眼睛,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   他没看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终于传来开门声,闫阳一咕噜爬起来,站在窗帘后边儿。   他房间有两扇窗户,一扇对着前面院子的方向的落地窗,另一扇正对着程述的房间窗户。   从落地窗那儿往外看,基本能看到院子里和路边的情况。   闫阳小心地扒开一条细缝向下看,就见程述开了门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上拎着白色的袋子,路灯不算很亮,闫阳眯了眯眼,认出这是西街的甜品包装袋。   闫阳想得入神,突然瞧见程述抬头,直直冲他这个方向看过来,闫阳吓一跳,也不跑,浑身僵直地躲在窗帘后边儿,不敢动,连扒着窗帘的手都不敢放开,生怕露馅。   好在程述没看多久,闫阳听见关门声,再看下去,院子里已经没有程述的身影。   于是马上跑去另一扇窗户。   他房间和程述房间布局很像,都是面对面的这扇窗后边儿放书桌。   初中那会儿程述不想闫阳在旁边吵他,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刷题,闫阳写完了就把试卷团吧团吧扔过去给程述改。   这扇窗户离程述房间那扇实在太近,闫阳不敢扒太大的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站在边角,揪着窗帘偷偷瞧,他看见程述在书桌前坐下,拉开书包拉链。   这么晚了还做作业么?闫阳躺在床上等程述回来感觉过了很久,没太注意时间,这会儿伸头看了眼小架子上的闹钟,黑暗中指针和数字发着淡淡的萤绿色的光。   还好也不算太晚,才九点四十。   闫阳想着程述要是做作业的话他就睡觉去,他可没癖好偷看人写作业,刚想撒手,就见程述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绿色的,余杨天天拿着的那本。   怎么会在程述这儿?   闫阳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死死盯着对面的程述,一直到程述洗完澡关上窗帘熄灯睡觉才从窗边离开。   闫阳眼神放空,脑子里正在上演十万个为什么。   他俩发生了什么?   笔记本里写了什么?   程述看着那本笔记本笑得一脸甜蜜的,又是为什么?   此时此刻他好想找个人来讨论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要是真如实和别人说了,估计别人真听了还会说他神经病。   有了之前的经验,闫阳这次还是决定求助度娘。   问题描述:我有个朋友,从聚餐回来之后就对着别人送给他的笔记本傻笑,这是为什么?   有悬赏金的问题答案一向来得快,不过一分钟功夫,问题底下变多了三条回答。   1L:傻笑肯定是因为送笔记本的人啊,题主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你见过那些对着手机傻笑的人吗?不是追星就是因为对象呗。   2L:咳咳,好巧又看到楼主了呢。钱不能白赚,对于这个问题我有两个看法,一是笔记本里的内容很逗,让人看了很快乐;二是笔记本上啥也没有,傻笑是因为送笔记本的人。   望采纳~   3L:啥也别说了,肯定是喜欢的人送的,如果不是,我头砍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闫阳趴在床上对着手机抓抓后脑勺,脑力不够,差点儿把自己搞蒙。   这是怎么回事?程述已经喜欢余杨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这一个多月来各种阻拦合着全都白干了?   对于想不明白的问题,闫阳一向直接,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为难谁也不要为难自己,索性把手机一扔准备睡觉。   奈何心里装着事儿,睡觉也不顺利。   闫阳发誓,从小到大他闭上眼睡不着的情况不超过三次,今天算一次。   从放开手机闭上眼,一直到早上他老妈起床了他才勉强有点睡意。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他还有些难受,到底还是心烦。   这一觉闫阳只觉得自己睡得非常的累,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   说没睡着吧,眼睛闭着睁不开,身体飘飘然,有种在现实和梦境中游离的感觉。   说睡着了吧,整个人躺床上,除了眼睛睁不开之外,耳朵却能听到周围的动静。   比如说现在老爸老妈刚起床就在院子里商量,下午准备瞒着儿子去吃顿火锅,这几天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闫阳躺在床上闭着眼,吃就吃呗,反正他又不喜欢吃。   然后听见敲门声,开门声,程述和老爸老妈说话,问他现在怎么样。   闫阳撇撇嘴,除了差点没气死以外,还行。   又听见老妈说外面还有同学啊。   程述应了声“是”。   同学?闫阳第一时间想到班里谁谁谁感冒发烧,班上就有人自发去看望的。   接着闫阳听见了强子的声音,不错不错,果然是好兄弟。   过了会儿又听到了学委的声音。   学委是个好人,班上哪个同学头疼脑热的都对人挺热情关心的。   就来了两个,还是平时挺熟的,闫阳便不打算醒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又不是不能见人。   “阿姨您好,我叫余杨。”   “欸,这小孩儿看着真乖。”杨梅梅笑着说。   老妈看见谁都说乖这毛病还是没改。闫阳想着。   等等,他说他叫什么?   余杨?他怎么来了?   “阳阳他现在在楼上休息,程述知道哪间房,让他带你们去昂。”杨梅梅也是挺懂小男生心思的,小孩儿聚会,家长在家就玩不起来了,于是跟他们说:“阿姨等会儿准备出门,不打扰你们玩哈。”   别!别上来!闫阳想动,想睁眼,可身体重得不行。只能听着他们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在门开的那一刻,闫阳睁开了眼,和开了条门缝看他的程述眼睛对个正着。   嘴角有些发凉,闫阳下意识地吸溜了一下。   闫阳看见程述没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怎么了?”学委问。   “他还没醒。”程述睁眼说瞎话。   强子不是第一次来闫阳家,算是熟门熟路,跟程述说:“天太干了,我去喝口水。你俩呢?”   问的应该是余杨和学委。   接着闫阳听见他们下楼的声音,便想着赶紧爬起来刷牙洗脸换衣服,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程述走进来,把门锁了,坐在他床边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不舒服?”   闫阳摇头。   “昨天不是睡得很早?”程述又问。   “我早……早就醒了!”闫阳咽了咽口水,补了句:“然后又睡了。” 第12章   闫阳这会儿想起来了,他还跟程述生着气呢,于是伸手推坐在他床边的程述。   不矜持的人不能坐他床上。   闫阳细胳膊细腿的当然推不动人,程述倒是被推得莫名其妙,右手抓着床头,皱眉:“谁惹你了?”   你!闫阳不出声儿,扭过头不看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这回还在余杨面前丢人。   这个念头一出,闫阳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他干嘛要在乎在余杨面前丢人啊?   程述怕他用力过猛栽下床,左手虚揽着闫阳的肩说:“因为没去聚餐生气了?”   他才不会这么贪吃!闫阳开始手脚并用地推,见实在推不走,便起身从床的另一边下去,打开衣柜转头冲程述说:“我要换衣服了。”   程述背靠着床头,“嗯”了声,没动。   “我要换衣服了!”闫阳又重复了一遍。   “要我帮忙?”程述没觉得有什么,闫阳住院那几天,晚上擦身换衣服也是程述来的。   闫阳显然也想到这儿,头一扭,罢了,又不是没见过,反正针眼儿又不长他眼睛上。   因为伤到脑袋的缘故,不好穿从头上套下来的衣服,闫阳从衣柜里找了件白色的衬衫短袖,裤子则是扯了条初中时的校服短裤。   短裤很宽,不长,在膝盖上边一大截,好在胜在凉快。   换好衣服后闫阳转身,看见程述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程述前面走过的时候闫阳还抬头轻轻哼了口气,然后打开房门去卫生间洗漱。   程述其实也没在想什么,只是看见闫阳在套上那条长度在膝盖以上的校服短裤的时候,突然就想到初中。   当时还有不到俩月中考,对于早就拿到本校直升名额的他来说,没什么压力,甚至算是在过一个非常漫长的暑假。   可对于闫阳来说就不是了。   附中初中直升高中的要求,除了初中三年都得在实验班,成绩必须得常年保持在年级前二十还有竞赛奖项至少一项一等奖。   闫阳第一个要求才勉强符合,其他的根本达不到。所以他就成了苦逼的中考生。   同年级的大多数男生在初二就开始蹿个儿了,闫阳比他们小,发育自然也就晚了。   男生蹿个儿蹿得凶,厉害点的蹿个儿蹿得骨头疼,闫阳就属于疼得厉害的那种。   于是在苦逼的备战中考期间,闫阳迎来了他的生长痛。   生长痛这件事闫阳谁也没告诉,主要他觉得这是男子汉的象征,通往长高路上的必经之路。   白天学习压力紧,晚上还得被生长痛疼得睡了醒醒了睡。   可闫阳忘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喜欢且享受睡眠的人。   这种情况一天两天的还在他忍受范围之内,可时间长了之后,因为休息不好睡眠不足,整个人变得暴躁了不少,一丁点儿不顺心的事儿都能让他气鼓鼓的。   闫阳老爸老妈也是心大的,见儿子不对劲儿权当他学习压力大了,还劝他学习别这么紧张,考差了也没事儿。   什么情绪积压久了都会触底反弹,闫阳这次的情绪就爆发在程述给他讲数学模拟卷那天。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中考了,也是最后一次的市级模拟考。   答题卡发下来的那天晚上,程述会在闫阳家里先给他讲一遍错题,第二天老师说的时候记忆更深刻。   其实闫阳的错题已经很少了,所有卷子正常发挥的话考上附中是没问题的。   麻烦在于闫阳解方程,大题的时候总会忘记写“解”。   数学考试里这一个字就算0.5分,闫阳六道题都没写,三分就没了。   在大考试里,三分能甩掉很多人,程述不是第一次跟他说这个问题了,闫阳总是不放心上,每次扣分的点也都在这儿。   三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因为两分三分和想去的学校失之交臂的人很多,于是程述再一次跟闫阳说这个“解”字的重要性。   要是以往,闫阳肯定会“嗯嗯”“好”“下次一定写”这些话来回程述,可是今晚不行。   他太烦了。   白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晚上除了腿疼还是腿疼,长时间的睡不好觉已经让他非常烦躁。   在程述又一次说他这个问题的时候,闫阳爆发了。   他当时说的什么程述现在记不太清,大概就是说平时考试懒得写,大考试肯定会记得写的,别每次都拿这事儿说他好烦balabalabala……   之后就趴着桌子不动。   程述当时也气,气闫阳小考试是写,大考试也是写,每次考试写个解字对他来说怎么就那么难呢?   就这样俩人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僵持了一个多小时,程述也不想说话,在快十一点的时候便起身准备回去。   然后被猛地直起身子的闫阳抱住。   “小述……我错了。”声音带着哭腔。   程述揉揉他的脑袋,说:“你没错,是我的错,啰里吧嗦的太烦人。”   闫阳摇头,脑袋在程述肚子上拱,说出来的话让程述听乐了。   “我不想长高了。”闫阳说。   “怎么就不想长高了?”   闫阳直起身子,长腿一横放在书桌上,手握成拳头用力地锤它:“我腿疼。”   “躺着疼,弯腰疼,考试疼,吃饭疼,坐直了疼,睡觉也疼。”   程述轻轻揉了几下闫阳膝盖那一段儿,说:“长得猛是会这样,你现在比之前高了不少。”   “真的吗?”   “真的,”程述说,“你没看你裤子都短了一截么?”   闫阳听罢,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站直了看,本来在膝盖下边儿的短裤现在跑到了膝盖上边儿,嘴里喃喃道:“还真是。”   程述初二的时候也有过一段身高猛长的时期,不过他那会儿并没有闫阳这么难受,微微的疼,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一通瞎聊后气氛也没有之前那样冷了,闫阳心情也好了不少,又拉着程述坐下来继续讲试卷。   话说开了之后,闫阳索性把腿横在程述大腿上,程述就一边给他捏腿一边给他讲卷子。   程述平时打篮球,手劲儿挺大,揉着闫阳腿疼的地方那叫一个舒服。   后面再碰到闫阳死活不听劝的时候,程述揉着腿的手一停,表示不按了,让他把腿挪开,闫阳马上服软。   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家光着屁股的样子都见过,闫阳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啥好害臊的,要是角色互换,疼得人是程述他一样给他揉。   就这样和程述一起度过了中考,还在暑假的时候提前学了高一的课程。   程述先看网课学,会了给闫阳讲,完事儿闫阳听不懂就死犟,他一死犟程述就不给他揉腿,闫阳疼得难受了又去求和好卖乖。   完美的闭环。   俩人玩闹一般的学习,竟然在开学前把高一的内容学了一半儿。   闫阳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路过房间发现程述竟然还在那儿发呆,心里直犯嘀咕,是他态度太凶了太过分了么?   他也没说啥啊,就哼了两声?应该不会太伤人吧?   “程述。”   程述被闫阳的声音拉回现实,抬眼朝门口看去。   男生站在门框旁,伤口在左边额头,这段时间以来,额头上的头发都被几个夹子夹起来固定在头顶,白皙的脸被光一照,脸上的小水珠闪着细小的光。   “伤口碰着水了?”程述走过去就要看。   闫阳扭过头,不看他,用自以为冷冷的语气说:“没有。”   “你在生气。”程述说。   简单的四个字,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闫阳继续口是心非:“没有生气。”   “那怎么不看我?”   闫阳右转下楼梯,留下一句:“你不好看。” 第13章   闫阳现在其实挺不想见人的。   特别是刚刚在洗手间里那会儿,他看着被纱布盖着的地方,太丑了。   在他的观念里,生病时有人来探望自己,那是因为别人关心你才来的。所以不管来的人是谁,闫阳都是要去见的。   闫阳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强子他们正在客厅看电视。   听见声音回头,强子“哟”了一声。   闫阳走过去手拍了他一把,“哟个屁。”   强子捂着后脑勺,“劲儿还挺大,看来恢复得不错,啥时候来学校?”   “医生让我静养一周,我算算看,我昨天出的院,今天是周六,那我是在家待到周五,然后周六周日放假。那就是周一。”闫阳靠着强子坐的那张沙发说。   “卧槽,爽啊!”强子羡慕了,转头看了圈,“我要不现在也找张桌子磕一下?”   “滚蛋,没见过你这样的。”闫阳说。   “可是,”一直坐在旁边的学委出声,“下周一是国庆节啊。”   “卧槽差点儿忘了,让我来算算,你周一磕的,”强子一拍大腿,眼神发亮:“加上国庆节的话,你愣是磕出个半个多月的假期啊!值了!”   闫阳推了强子一把,“你再滚蛋,又不是我想的。”   他们说话这会儿,程述也从楼上下来了。   闫阳扫了眼客厅。   他家客厅布局是一张长的三人沙发在中间,两边各摆一张单人沙发。   是的,闫阳就是一个口嫌体正直的人,即使他脑子心理嘴上都在说,让程述自由自在地去吧,尊重命运。   但腿却下意识地朝三人沙发那边走。   程述愣了下,看了闫阳一眼,这一眼看得很实在很久,就是闫阳这呆瓜没发现。   闫阳坐下后才觉得这位置坐得也太尴尬了。   强子在单人沙发那边坐,长沙发这边自然就是学委和余杨。   余杨现在就坐在他和学委的中间。   学委在闫阳坐下后继续扯刚才的话题,冲着强子说:“阿强你忘了,国庆节我们要调休啊,周末要上课,哪来的放假。还有啊,别忘了三号我们得去研习了。”   “对啊,差点儿忘了这个事儿。”强子又数了数,“那也可以了,那阳儿还能来学校上两天学,欸我心里顿时就好受不少。”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欠呢?”离强子坐的位置有些远,闫阳抽了两张纸团吧团吧扔过去。   其实生病探望能聊的话题也就那么些,聊聊学校,聊聊老师,聊聊他不在学校发生了啥事,最后又聊回来闫阳晕倒那天的事儿。   他们聊起来可比起程述简单的一句‘你晕倒磕到脑袋了’形象多了。   学委和强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跟唱戏似的。   什么当天早上的环境啊,中午做了什么梦啊,他晕倒之后班上同学的反应啊,再到自己的感觉啊,全部给叨了一遍。   闫阳被逗得直乐,虽然他不知道他晕倒和学委觉得他肯定是左脚先踏入教室有什么关系。   后面他还知道了,他晕倒那天是余杨帮忙喊的老师和救护车。   杂七杂八全扯了一遍,时间也接近中午,该吃饭了。   老爸老妈不在家,作为家里的小主人,况且人家还是拿了鲜花水果篮啥的上门探病的,闫阳当然不能让他们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而且老妈他们出门之后还给他微信里转了一笔钱,其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闫阳问他们吃什么。   几人又是一段琢磨,程述表示都行,于是只剩下余杨和强子学委三个人琢磨。   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吃小炒。   闫阳点开外卖软件,找了家他和程述都觉得还不错的小炒店,让他们先选。   程述还是说自己吃什么都行。   “那闫阳呢?”学委问,“你吃什么?”   闫阳摇摇头说:“你们点你们想吃的就行,我估计就只能喝点粥啥的。”   “不是,我怕你看着我们吃你馋。”学委说。   强子噗嗤一声笑了,“你放心,闫阳肯定不馋,他馋什么都不会馋吃的。”   “谁说不会?”闫阳看见边儿上的程述也因为这句话在笑,突然想起来昨晚程述手上那袋西街的海盐泡芙,下意识抬脚碰了碰他的腿,想问他我的泡芙咧?   可有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中,奈何脚已经伸出去了,只能借这个劲儿站起来,没别的,伸个懒腰,顺便拿手机。   闫阳给自己点了份白米粥,又点开购物车看他们都点了什么菜。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水煮肉片,红烧排骨,红烧肉,白斩鸡,梅菜五花肉,青椒炒肉丝。   全是肉菜,比较素的可能就只有青椒炒肉丝里的青椒和水煮肉片下边儿垫的豆芽了。   闫阳退出又加了一份炒生菜和一份程述喜欢吃的油麦菜。   生菜是他拿来配粥喝的。   点完外卖后,他们又聊起游戏。闫阳不怎么插得上话,五个人里头就他不怎么玩游戏。   在场的就连余杨都玩,玩的射手。   游戏这个话匣子一开,客厅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之前聊他受伤的话题是他和强子他们几个再聊,程述在旁边看着。   这回聊到游戏,就是闫阳在边儿上看着他们几个热火朝天地聊。   程述脸上也因为这个话题有了淡淡的笑意。   闫阳砸吧几下嘴,心说不就是游戏吗?回头他也玩!   外卖来得挺快,大概下单半小时这样骑手电话就打过来,说找不着地儿。   闫阳家这儿挺好找的,从大马路进过瞧见二八胡同就拐弯进去,直行瞧见大榕树再右拐就能见着了。   点了这么多外卖第一次碰见骑手迷路找不着地方的。   闫阳说了一堆怎么走,结果骑手来了句他在二八胡同里了,没瞧见有榕树。   实在没办法,闫阳让骑手找个显眼的地点待着,等他们出去拿。   挂完电话,闫阳瞧见他们都站起来了。   这一下弄得有点儿好笑。   “拿个外卖,用不着这么多人。”程述说。   学委已经走到门口开门了,“都别动,我去。”   程述走到门口:“我和你去,他估计从另一边进来的,你不熟悉这里的路,估计去了也迷路。”   “行。”学委点头,冲闫阳说:“你就老实待着吧病患。”   “靠……”闫阳这个‘靠’字还没靠完,就看见余杨也走过去跟学委说:“我也去吧,东西挺多的,多个人好拿点儿。”   “行,那走吧。”   闫阳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这些人就把自己安排好了。   五个人一下走了仨,闫阳瘫在沙发上,看着旁边同样瘫着的强子,问他:“你咋不去?”   强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抢不过,不去。等会儿去餐桌吃还是在这儿?”   “这儿吧。”闫阳从底下拿了个小竹筐,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进去,“在这儿还能看看电视。”   强子点头,“也是。你坐着,让我来。”   闫阳看着前边儿又是擦桌又是扫地的强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觉得自己像电视里演的贵妇似的,不对,什么贵妇,应该是少爷。   闫阳又一次被自己贫瘠的词汇量惊到。   强子抬头就见到闫阳又是皱眉又是抿嘴的,‘啧’了声。   闫阳被啧得有点莫名其妙,“干嘛这么看我?”   强子拍拍侧脸,“这个角度看你额头还是肿得挺厉害的。”   “我知道……”闫阳洗漱的时候就看到了,纱布盖着那一块儿肿起来,像个犄角大王,还是独角的。   强子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回去,唏嘘道:“你那天‘啪’倒地上,吓死我了。”   “你位置离我这么远也能吓到?”   “你说这些是什么废话?”强子白了闫阳一眼,“你差点儿没把程述吓死。”   “有这么严重么?”闫阳想想当时自己倒下的情景,嗯,他想像不出来。   不过他倒是能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想的东西,什么闫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顿时有些好笑。   “阳儿,你别笑,我跟你说。”强子突然严肃起来。   搞得闫阳也不自觉坐端正了,“你说。”   “我从初中开始就认识你和程述,说真的。”强子回忆着那天的情形,“从我认识程述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闫阳好奇:“哪样?”   “还能是哪样?吓死那样呗!”强子说着真想抽他,“吓得手足无措,想把你抱起来,又不敢碰你,只敢在边上喊你的名字。”   这样的程述,闫阳还真的想像不出来。程述在他这人就是稳妥的代名词,人聪明学习又厉害,遇到问题了也是可以很冷静地去处理。   手足无措这个词,闫阳真的无法将程述代入进去。   “反正我看着是这样,”强子往后靠着沙发,“他还差点儿没跟老班干起来。”   “什么干起来?”   “就你被救护车拉走了,程述要跟着去,老班不让呗。”强子‘呵’了声,“不让又怎么样,程述还不一样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跟老班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你问我啊?”   “昂。”   闫阳有些无辜地耸耸肩,“我也想知道我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呢。”   “你知道你被救护车拉走后她咋说吗?”强子清了清嗓子,学着曹敏的声调,“有病的同学,回家养好了再来,别倒在学校耽误别人学习~”   虽然但是,这话说得挺对的。   闫阳知道自己的身体不算很好,平日里已经挺小心的了。可低血糖这玩意儿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强子靠着沙发,“我以为程述是那种不会跟人吵架的人。”   “老班跟他说不让他去,他硬是跟着去,然后老班说去了你就不用来学校上课了。”   “你知道程述当时怎么回她的吗?”强子现在想想都觉得牛。   “不知道。”实话实说,闫阳没见过程述和别人红脸吵架这些。如果他和程述吵架了,基本都是冷战,而且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闫阳很清楚程述是被自己气的。   反正两人再怎么闹,重话程述是一句都没和他说过。   “害,其实也没什么,”强子挠挠头,“他就说那我就不来了。”   闫阳一听就笑了,“班主任同意,学校领导肯定不同意,程述好抢手的。”   “是呗,我这渣渣都看出来了,学校都把他当状元养的,啥考试都带上他,哪能被班主任给赶走啊。”强子开了瓶尖叫,滋了一口,看了眼门口:“他们怎么这么久,不会也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这一带我和程述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说是这样说,闫阳也跟着朝门口那边看。   看了有四五分钟,闫阳点开微信,准备给程述打电话。   结果还没打,外面就传来开门声。   接着学委和余杨两人手上提着外卖,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此时已经是九月末,按理说是秋天。但南方四季向来不分明,九月的天气照样闷热。   学委进来后把外卖往茶几上一放,强子适时给他递了瓶水,囫囵喝了几口,长长叹了一声“爽”!   “程述呢?”闫阳问,怎么仨人去俩人回的。   这句话像点中了学委的笑点开关,边笑边说:“送外卖那个骑手迷路,程,程述带他出胡同。”   “他没开手机导航么?”   “开了!我跟你说,”学委拿纸巾擦了把汗,“我们拿到外卖本来都往回走了,结果就那一点点路,我们看着那骑手在我们边上路过了两次!最后程述看不下去了带他出胡同。”   还有人路吃到脸导航都听不懂的地步?不都是往前往左往右么?闫阳心里嘀咕。   程述这一送送得有点儿久,他们把外卖全打开,饭都盛好了还没见人回来。   闫阳给他发消息也没看见回,心里有些不安,莫名想起网上说的那些人贩子的手段,利用些老人迷路,找年轻人带路,把人拐走的事。   听话的可能交钱赎回来,不听话的就嘎腰子。   正想着数个十秒,没见人回来就出去找的时候,程述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跟要哭了似的。”程述伸手摸了下闫阳额头,小声问他:“又难受了?”   闫阳摇头,说:“没。”   总不可能说自己脑洞太大,脑补得太真实所以有些难受吧?   而且在知道了自己晕倒后程述的反应后,闫阳顿时觉得自己挺不是兄弟的。   程述那么在乎他,他还跟人家发脾气,实在不是兄弟。   带着补偿的心理,之后吃饭的时候闫阳那个殷勤啊。   他一碗白粥一碟青菜吃得挺快的,剩下的时间都在给程述夹菜。   全心全意地为程述夹菜!   哪道菜程述多看了一眼,下一秒那道菜就会出现在程述碗里。   对此程述表示刚开始有些受宠若惊,其余时间还是挺享受的。   难得看闫阳这个样儿。   最后在吃饱饭,程述他们去扔垃圾的时候,闫阳又跟余杨道谢。   除了道谢,还有为自己以前的态度道歉。   谁知余杨只是笑着摆摆手,说:“我懂,谁都不喜欢自己好兄弟被人抢走,我也不喜欢。”   不,你不懂。闫阳心说,如果你以后还是靠程述太近,他还是会这样做。   吃完饭又聊了会儿,学委说准备回去了。   闫阳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站起来说:“我送你们。”   “别别别,”学委赶紧拒绝,“我们是来探病的,还要病人出门送这算啥?要是班上的女同学知道了不得笑死我,不过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闫阳一听背过身,“不照,我好久没洗头了,不照。”   “哎没事儿!这有啥,来一张呗!”学委哄他,“就算你现在这样,你还是实验班里最好看的那个,你说对吧程述?”   闫阳看向程述,不说话。   程述被他可怜巴巴的小样儿都笑了,“嗯,最好看那个。”   闫阳被这俩人哄得,顶着个独角兽似的包,半推半就地配合拍了张合照发班级群里。   明星探班有探班照,他们班也不能落伍,探病也该有探病照。   把人都送走后,闫阳仰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程述背对着他,从茶几底下拿出小竹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好,“困就去床上睡觉。”   闫阳摇摇头,也不管程述看没看见,他还有话没和程述说。   程述刚把竹筐放回去,就觉得后背一重。   闫阳趴在程述背上,小小在他耳旁说,“对不起。”   “道什么歉?”   “我不该骗你说我没生气,其实我生气了。”闫阳一向有错就认,“也不该说你不好看,其实你在我眼里很帅,特别帅,超级无敌帅。”   程述被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嘣得有些懵,“噢……知道了。”   “你原谅我了吗?”闫阳侧头问。   又热又软的气息扑向耳朵,程述非常想把闫阳脑袋转回去,又怕碰到他伤口,声音有些僵硬:“啊…原谅。”   被原谅的闫阳开心了,终究没从程述的背上下来,还伸手弹了下程述的耳朵,“你耳朵好红,脖子也好红,是过敏了吗?”   “不是。”程述言简意赅。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作为好看且自知的人,闫阳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挺有自信的,“我难道不好看吗?” 第14章   程述被闫阳磨得没办法,“好看好看好看,行了吧?”   “你好敷衍啊。”闫阳的手指在程述的背上戳戳戳。   “阳儿。”程述喊了他一声。   “嗯?”闫阳抬头看着他。   程述抬起左手掐着他的下巴,右手扶着闫阳的肩,身子往左边倒,从背对着的姿势变成面对面。   闫阳整个人的重量都集中在了程述掐着他下巴的那只手,还有肩上那只手上。   程述松了扶着闫阳肩膀的那只手,掐着下巴的手往上移了些,变成掐着脸,没站起来,闫阳就顺势靠在他怀里。   “唔唔唔……”闫阳被掐着脸蛋,说话叽里咕噜的根本听不清。   “我是不是很久没抽你了。”程述说得慢慢悠悠的。   闫阳扒开程述掐着他脸的手,抱着他脖子,腿缠上程述的腰:“我是病人,你不能抽我!”   程述快要被他这个动作笑死,哪有人害怕还往人家怀里钻的,抱着人站起来,往楼梯走:“晚了,病恹恹的我最喜欢抽。”   抽这个词代表什么,只有他俩才懂。   就是那年闫阳玩抓小鸟惹程述生气的时候拿来道歉用的。   那会儿程述已经半个月没理他了,闫阳不光心里着急,面上也着急得不行,天天给爸妈打电话说程述生他气了怎么办,不光给自己爸妈打,还给程述妈妈打。   奈何人程述是有脾气的,谁来劝都不好使。   最后还是闫阳自己想了个法子,学着电视上那些人犯错了被人打大板那样,找了跟木棍去敲程述的房间门。   等人开门了就把棍子往他手上塞,自己就趴在程述床上,说:“我错了,你抽我吧,别生气了。”   所以抽这个在他们俩这儿就是……打。屁。股。   那次也是真的被抽了,好在抽完俩人也和好了。   平时他俩小打小闹不怎么会用到‘抽’。   满打满算程述也就抽过闫阳两次,第一次是闫阳抓他小鸟,第二次就是闫阳初中偷偷不吃饭晕倒那次。   “我这次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闫阳侧着头,把脸闷在程述颈窝。   太轻了。程述轻蹙着眉,托着闫阳没几两肉的屁股往上颠了颠,然后上楼梯。   到了房间,程述坐在床上,闫阳跨坐着程述的大腿。   程述拍拍他后背说:“松开,睡觉。”   闫阳还是摇头,“小述……你…教我打游戏吧?”   这话说得很小声又很含糊,几乎是咕哝出来的,俩人现在还是面对面贴着的状态程述都没听清。   “什么?”   闫阳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我说,你教我打游戏好不好?”   “我说怎么黏黏唧唧的,原来是有事儿啊?”程述勾着嘴角,看着闫阳期待的眼神,“怎么想玩游戏了?”   “你们今天在那里聊游戏,我都插不上嘴。”闫阳靠着程述的肩膀开始装可怜,“感觉自己像被排挤了一样……”   “别装。”程述捏了把他的脸,“好好说话。”   “反正我就是要玩,你教我也玩,你不教我我就偷偷玩。”闫阳本来说的就是实话,插不上话的感觉真难受。   “知道了。”程述推推他,“下来。”   闫阳一听就知道程述答应了,乖乖听话从程述腿上起来,“那我们啥时候开始?晚上吗?”   “是,晚上,你现在闭上眼睡觉。”程述把人摁倒,给他盖上被子,闫阳觉很快,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程述坐在床边看着他,以前还挺红润的唇,经过这次晕倒后就变成了淡淡的粉。   程述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能磨人呢?要说程述认识的人里边儿,闫阳是最会撒娇的。他那种撒娇,就是你明知道他是有目的的撒娇,你还是无法拒绝。   闫阳一觉睡到晚上老妈喊他起来的时候才醒。   扭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却黑,再看一眼时间,都八点了。   杨梅梅看着儿子着急忙慌地爬起来,差点没摔个大马趴,凶他:“你可小心点儿你的脑袋。”   闫阳嗯嗯嗯地应着,穿了拖鞋跑到窗那边喊“程述”。   程述房间是亮着灯的,只不过窗帘被拉上了,闫阳不知道程述在不在房间,听不听得到他喊他。   好在没过几秒,程述房间的窗帘拉开了,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闫阳心满意足地下楼吃饭。   因着有要事,闫阳这一顿饭吃得很快,甚至在程述还没来的时候就吃饱坐沙发上等着程述过来。   杨梅梅不咋管孩子,他活得开心快乐就成,跟他说了句等会儿记得关灯就上楼休息了。   闫阳应着,眼睛快黏在院门上了。   因为上回没带钥匙回不了家,这次老爸老妈回来,为了他家傻儿子,特地把院门上的锁换成密码锁。   刚换上闫阳就把密码报给程述了。   程述就在闫阳的翘首以盼中拎着个黑色袋子过来。   闫阳赶紧把人扯上楼,接过程述手里的包,边摸边说:“这是作战资料吗?”   闫阳玩过这个游戏,对这个游戏的印象就是晕,分不清哪儿跟哪儿的晕,出门复活出门复活一直重复着,让他体感极差便卸载了。   而程述是因为初中那会儿让闫阳从平行班考上来,盯着他学习无聊的时候就在旁边玩。   不过闫阳从平行班考上去之后他也没怎么碰过这个游戏。   “你打开看看。”程述靠着衣柜说。   闫阳满怀期待地打开了,在看见袋子里印着sincos的字样后又给拉上了。   “开啊。”程述笑着说,“就是给你的,你落了这么多天的作业。”   闫阳抱着程述胳膊,语气可怜巴巴的:“述儿,别这样。”   程述拖着人在书桌前停下,把卷子从包里拿出来,“没开玩笑,游戏还没下好,你先做张卷子解解闷儿,下好了喊你。”   解闷儿的方式有很多,也不是非得做卷子啊,闫阳心说,但还是听话地拿起笔开始干。   在闫阳做试卷的空档,程述点开应用商店,开始下载。   几年过去,原本不到一个G的游戏,现在已经4、5个G了,这还没完,下载完安装包后,还要下载里边儿的游戏资源包。   把游戏全部下载好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程述没食言,上了号就让闫阳过来了。   床上的被子枕头早被闫阳摆成靠着舒服的形状,俩人挨着坐,他玩游戏,程述捧着平板刷题。   闫阳接过程述的手机,盯着游戏界面看了会儿,“这不是你的账号。”   程述“嗯”了声,没抬头:“找强子借的,我那账号英雄太少。”   正说着,闫阳就看到游戏消息界面里出来个小红点儿,他点开,是强子发来的。   自信即巅峰88:“小述小述我是强子,来开黑!”   闫阳正打算问程述去不去呢,手机上又弹出了一个小的界面。   自信即巅峰88邀请您进入5v5房间。   拒绝。   接受。   等会儿来。   “小述…”闫阳推了推程述,把手机放在他面前:“选哪个啊?”   “接受。”   闫阳乖乖点了‘接受’,他还没看清房间长啥样,就开了。   程述捏着他的手指,点了确认,接着进入选英雄的界面。   这时候喇叭传来‘喂喂喂’的声音,可怕闫阳吓一跳。   “这咋整?”闫阳听着喇叭里强子对程述的呼唤,他也跟着喊了几声,对方似乎没听到。   程述没抬头,说:“底下那个小麦克风,点开它。”   “选全部,里面所有人都会听到我说话吗?”闫阳看着里边标着组队和全部的小麦风问。   “不会,你点组队就好了。”   闫阳点了组队,强子的说话声更清晰了。   “喂喂喂,程述在吗?”   “喂喂喂,程述不在闫阳在。”闫阳跟着回了句。   “我操!”   “我操?”闫阳也跟着说了句,刚说完脸就被程述轻轻捏了下。   “别学。”程述低声说,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轮到闫阳选英雄了,他问强子,“我玩哪个啊?”   强子选了个达摩,说得十分豪迈,“你想玩哪个就玩哪个,我带你飞。”   闫阳心想着自己第一次玩儿,还是玩个辅助,不拖后腿。把辅助那一栏的英雄全点了个遍,最后选了个孙膑,金灿灿的看着就很贵。   强子开局前说得信心满满,我带你飞。   结果开局后带着闫阳去对面野区反野,光荣送上双杀。   之后又带着闫阳开龙坑,快把龙打死的时候对面来人了,又是送双杀。   八分钟不到结束了第一把游戏。   第二把开始,闫阳是第一个选英雄的,有了上一把玩辅助的悲催经验,这回他选了个法师小乔。   闫阳选完了往程述那边挨,“你不是说教我吗?”   程述挑眉,“不是有人带你飞??”   “这哪能一样啊,不是说你教我的吗?”闫阳扒着程述的胳膊不放。   强子在喇叭里直喊:“过分了啊过分了啊!不早说阳儿我教你!”   奈何没人理他。   程述用手里的笔点点屏幕,“我做完这套题。”   “啊?那要多久啊?”闫阳眨眨眼。   “五分钟。”程述说。   闫阳到底还是没挺过五分钟。他现在玩的号的段位是星耀。   号是星耀,游戏意识根本就是纯纯小白。对面中路又是上官婉儿,面对他这样的,都不用四级,等他出塔清兵的时候一群人过来莽就把他给了结了。   两分钟的时候就被对面阴了一波,复活后闫阳不出塔了,蹲在塔下,结果对面婉儿四级了直接开大把他冲死。   连着回了两次泉水后,闫阳开始有脾气了,等五分钟一到,立马把程述的平板抢过来扔床上,接着又把他的胳膊掰过来环着自己,语气很凶:“快!教我!”   不得不说游戏这个,还挺看天赋的。   同样是很久没玩,比起闫阳的无脑冲的放技能,程述就谨慎许多。   先把技能介绍简单看一遍,然后每个技能试一遍,程述就差不多上手了。   小乔是一个技能伤害很高的女英雄,发育得好的话,中期一套技能甚至可以把对面的坦克带走。   现在的问题是闫阳从玩到现在,根本没吃到什么兵线,经济比辅助还低。   强子天天在这游戏里遨游,什么理论知识背得比课本还熟,知道现在换程述玩了,于是说:“程述你苟一下,先发育。”   程述“嗯”声。   闫阳靠在程述怀里,看着程述三条路狂走。   程述一边走一边给闫阳讲解,怎么看视野,什么情况下去支援,法师的站位。   刚开始闫阳还‘嗯嗯嗯’地应着,没过多久,程述在用金身挡掉婉儿的大时,想跟闫阳说金身的用处。   结果怀里的人静悄悄的,程述低头一看,睡着了。 第15章   闫阳对于自己喊人教他打游戏,结果教了自己呼呼睡这个事儿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之后一连几天他都没吵程述,而是偷偷在网上看这个游戏的直播。   他不傻,看多了也知道一些战术什么的,还学会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东西。   看了两天,他偷偷把游戏给下了,开始上手实操。   第一把居然就打出了MVP!闫阳顿时觉得这个玩得晕乎乎的游戏也还行,之后又玩了几局,虽然没有把把都拿到MVP,但最低也拿了个银牌法师。   看着自己一溜儿的胜利战绩,闫阳满怀信心戳开了程述的聊天框。   闫阳:小述小述!今晚打游戏吗!   此时的程述正在上课,没看手机,等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吃中午饭的点了。   闫阳不在学校,程述也懒得去外面买午饭,在学校食堂解决。   和他一起的还有强子,强子纯粹是图在学校吃饭快,吃完好争分夺秒地打两把游戏。   程述:都行。   闫阳:那我把强子也喊上?上次害他掉了段位我还挺难受的。   程述想到那天强子知道闫阳睡着后的反应,嘴角微微勾了下。   程述:可以。   于是闫阳又兴冲冲地跑去喊强子,得到可以的回复后闫阳立马躺床上开始闭眼睡觉,他要保持最好的精力!   下午放学的时候,闫阳掐着点儿去门口等程述,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搞得程述笑得不行。   “行了,”程述一只手摁着他,“上楼。”   闫阳为了今天的开黑准备了好多东西,什么水果,饮料,小零食全整整齐齐摆在书桌上,还特地去老爸书房把他办公的椅子给拖来了。   对此闫阳只说是“仪式感”,他人生中第一次开黑的仪式感。   程述还是登强子给他的账号,闫阳则是玩自己的那个没几个英雄的账号。   等进了房间,里边儿只有他们三个,突然强子说了句“等等”,再回来的时候,又邀了两个人进来。   闫阳有学委的好友,所以一看就知道这个是谁了。倒是另一个,名字叫“羊了个羊”。   他下意识想到了余杨。   见人齐了,强子开始吆喝他俩开麦。   闫阳看见羊了个羊头像左下角出现小小的麦克风标志,接着余杨的声音就出来了。   还真是。   碍于闫阳段位是青铜,他们开不了五排,索性打匹配,不涉及星星,大家也都放开了玩儿。   前几把都挺顺的,闫阳作为法师,虽然没拿到人头,但也献上不少助攻,直到最后一把。   或许是新手保护期过了,这一把的人显然没有前面几把的憨了。   游戏一直进行到六分,双方都没有拿到一血。   “阳儿,等会儿你清兵稍微往我这边走。”程述蹲在中路草丛,这把他玩的上单铠。   闫阳今晚一直玩的都是小乔,多亏这几天的疯狂学习,他已经知道程述要干嘛了。   谁能顶住残血法师的诱惑,没有人能顶得住。   对面中路也看出来和自己对线的是个呆瓜,压根儿不设防,打算一套把他了结。   程述抓准时机冲上去,一套技能下去,对面中路只剩一丝血皮子,眼看就要闪现逃跑。   闫阳哪能让他跑,立马开了大闪现追过去,什么一技能二技能闭着眼睛放,成功把对面中路收割。   一血的语音响彻峡谷。   强子:“阳阳牛!”   学委:“牛死了!”   余杨:“厉害!”   对面中路:……你这一技能二技能是在侮辱谁?   闫阳:???   苍天可证,他绝对没有侮辱谁,一二技能是因为他太激动放歪了。   显然这三个问号把对面中路给惹怒了,带着几个队友盯着闫阳,不计一切代价把他强杀了三次。   强子他们当然受不了,也带着人去强杀了对面中路几次。   一来二去的,闫阳辛辛苦苦苟到经济排行第二的位置,被这样搞到了第四,只比辅助高了一百金币,这个经济对于法师来说算是废得七七八八了。   “什么游戏啊……还能这样玩儿!?”闫阳暴躁了,在又一次被对面五个大汉强杀后,小乔的经济也彻底在全队里垫底。   程述空出手揉揉他的脑袋,“等会儿你就往我这边跑。”   闫阳摇头,“我不想连累你。”   “不信我?”   闫阳肯定是信的,于是在又一次被人堵上的时候,闫阳什么闪现,一招二招大招全开了,可还是跑不过对面。   眼看在暴君那儿要被追上的时候,程述突然从草丛里开着大招出来,二技能一开,把对面三个人砍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队友的支援也到了,闫阳远远看着技能光效闪个不停的战斗,愣了。   “过来,技能都扔出去,慢点扔没事儿。”程述在边上说。   这么一大团人在那儿,闫阳想扔歪也难,把扇子扔出去,二技能把想跑的人吹起来!   这一波战斗直接让对面团灭!   游戏本就到了后期,推塔速度很快,对面甚至没复活这把游戏就结束了。   听着胜利的音效,闫阳激动得手都在抖。   程述空出手来捏捏他脖子,“开心了?”   “开心了!”   队里几个人,除了强子是个游戏迷之外,其他人都是属于可玩可不玩的。   最先退出的是学委,他看了眼时间,“我去都九点半了,我得收拾收拾写作业。”   接着是余杨,“我作业也没写,退了退了。”   五个人一下走了俩,强子问他们俩还玩不?   “你作业写了吗?”闫阳小声问。   程述摇摇头。   “不玩啦不玩啦,程述作业还没写,你自己玩吧。”闫阳说完就退出游戏。   留强子看着这空空荡荡的房间,怎么回事儿,程述不是自习那会儿就把作业写了吗?   退了游戏后,闫阳感叹:“难怪游戏这么多人喜欢玩,这种绝地翻盘的感觉真不错!”   程述睨了他一眼,“嗯”了声。   “小述你后边实在太帅了!”闫阳兴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就是就是英雄从天而降,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是吗?”程述仰靠在椅背上,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手有点儿累。”   闫阳非常懂事儿地站到程述身后,一下一下地给他捏肩,“我帮你写作业要不?”   “你要,你那字儿,”程述闭着眼,被捏得舒服了悠悠叹了口气,继续说:“乱七八糟的。”   闫阳嘿嘿地笑,“我觉得还好,以前练字老师还说我这字体个性十足!”   “行了吧,那是人老师不想伤害你的幼小心灵。”程述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拨开闫阳的手站起来,“回去了。”   “我肯定会好好写的。”   程述没给他帮忙的机会,拿起背包说:“你给我好好休息,别想这想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闫阳目送程述回家,直到程述房间的灯亮了又灭,他知道程述肯定是洗澡去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他们班的小群,里边儿没有老师,强子正在那儿求答案。   闫阳心中一动。   程述洗完澡出来,刚开灯,就听见手机消息通知响个不停。   全是闫阳发的一溜图片。   闫阳:“我知道我会的你肯定会,所以就把我会的都做了。”   程述点开图片,不知道闫阳哪里找来的卷子照片,估计是想趁他洗完澡前发给他,选择题填空题基本都做了,都留了大题。   程述勾了勾,回了一句:“谢了。”   闫阳看着这俩字有些愣,他俩之间一般不说谢,这让他感觉怪怪的。   很快闫阳又骂自己矫情,说谢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他实在觉得很怪,闫阳因为这俩字想得有些头秃,最后终于找到了个他觉得怪的原因。   明明是他缠着程述教他玩游戏的,这一算就是自己害程述没写作业啊!   所以他才会觉得怪!   换成别人早骂他了,只有程述这么实在的人才说谢。   嗯,肯定是这样,程述真是个大大大好人。 第16章   不用上课的日子过得实在很快,转眼闫阳就要去上学了。   这段时间休息得好,闫阳起床也起得干脆,老妈才喊了他一遍就爬起来了。   草草喝了碗粥,闫阳手里拿着个馒头,边吃边等程述。   隔壁门终于传来响声,闫阳抬头看,就见程述推着自行车出来。   “啥时候买的自行车啊?”闫阳边说边上手摸,黑金色的,看着就很酷。   “前两天。”程述跨上去,拍拍后边的垫子说:“上来。”   他们家离学校走路就十几分钟,根本用不上自行车。   闫阳应着,坐上去后还是很新奇,他双手抓着程述腰间的衣服,说:“我还是第一次骑自行车上学。”   “废话,我不也是第一次。”程述握着车把,避开坑坑洼洼那一段,把车骑上了一段相对平缓的路面,“你手里的馒头赶紧吃了,别弄我衣服上。”   闫阳把馒头举到程述下巴那儿,“我吃不完,帮帮我呗。”   程述低头咬了一口,“快吃了,小心我给摔沟里。”   “你才不会。”闫阳三两下把手里的馒头处理完,噎得直打嗝儿。   这一看纯纯自己作的,程述没理他,把车开进学校的自行车棚。   开自行车上学确实快上不少,往常这个点儿闫阳和程述还在上学路上。   到了教室,闫阳表示上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早上看到只有寥寥几人的教室。   闫阳俩星期没去学校,在教室里坐着等上课的时候,几乎是每个同学都对他行了注目礼。   熟点儿的直接凑过来掀开他脑门儿的刘海看伤口。   十几天没上课,闫阳表示听得有些吃力,但能听懂,在看见自己桌里边儿放着的那一沓卷子时表示头有些晕。   期间还要把精力分点儿出来注意程述和余杨的动静。   是的,盯着余杨和程述这件事儿又被闫阳提上进程了,他之前不在学校,眼不见为净,现在他既然在这,那就要拿出他的态度来。   只是一整天看下来,包括那节自习课,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接触。   闫阳想到了那本绿色的笔记本,还有程述看笔记本时脸上的笑。   放学时,闫阳坐在后座说:“小述,我和你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程述瞥了他一眼,没回他,不知道又抽什么疯。   闫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我和肯定是天下第一好。”   来了。程述心想。   “我和你这么好,那今晚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和你一起睡觉啊?”闫阳身子往旁边歪,看着程述。   “不行。”程述一口回绝。   “为啥啊?”车子突然颠了下,闫阳怕被颠下去,赶紧抱着程述的腰:“我睡觉不打呼又不乱动还能暖床,你确定不要嘛?”   “不要。”程述还不了解他么,一本正经的说话绝对是有问题。   “你失去我了。”闫阳应着,心想那笔记本肯定有问题!   “那就失去吧。”程述捏了刹车。   闫阳抬头一看,竟然到家了!骑这么快干嘛!   两天的课很快,周日下午基本上都是自习的时间。   因为即将开始的研习活动,曹敏正在讲台上说这次研习的注意事项。   底下的学生既难受又开心的,人都麻了。   难受是因为这次研习,领导把研习时间放在了国庆假期里,国庆节统共放五天,研习三号开始就占了三天。   开心是因为这次研习,终于不用下地喂猪了,他们高二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研习,按照往届的学长学姐说的,高二这次研习就是去玩儿。   玩是好的,只是占用了假期时间就觉得不好了。   本来好好的国庆五日游,被搞成像双休似的在家躺两天,哪儿也去不了。   到了国庆节那天,程述喊闫阳出去买日用品。   酒店里的牙刷牙膏都不怎么好用,索性直接自己带。   才走到榕树根儿,闫阳看见榕树底下下棋的俩小老头,快步走过去。   现在已经十月,俩小老头也把背心换成短袖。   闫阳凑过去一看,“两位爷爷现在都在下围棋了啊?”   顾老“哈哈哈”地笑着:“那不是,老头儿也要进阶的。”   蒋爷在旁边说:“这棋慢啊,可衬他的心了,下老半天下不完。阳阳这又是准备去哪儿啊?爬山?”   闫阳想起之前程述背着他回来的事儿,脸有些烫:“才不是,我们学校要准备开始研学活动了!”   “哟,以往不是过了年才开始的吗?”蒋爷边笑边比划,“养小猪,种小草的。”   程述在边儿上石凳坐下,看着闫阳双手往腰上一叉,“那是别人,我今年可高二了!”   接着闫阳又给两位老人讲高二的研习和别的年级为什么不同。   “原来是这样。”顾老摸摸下巴那儿蓄起来的一点点胡子,“一眨眼阳阳都长这么大了,都要准备高考了。”   蒋爷也摇头,“岁月不饶人啊,诶我吃!”   “你这老头,”顾老拍拍大腿,“我也不让着你了,我也吃!”   眨眼之间,本来要摆满棋盘的白子黑子少了一半。闫阳挠挠头,没看懂。   直到他们重新开始了闫阳还是没看懂。   “阳阳啊,出门在外要记事才行。”顾老置下一子,冲闫阳说。   蒋爷也叹口气,“是啊,别的不说,跟紧小述。”   又开始了,闫阳想拉着程述走人,却见程述挑挑眉坐着没动。   闫阳于是被迫又听了一遍他的撒手没事迹。   作为事件本人,闫阳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这件事儿了。   那会儿他们也才小学二年级,春天到了,一群小萝卜头也被学校拉着去乡下开始研习。   小学生研习时间就一天,早上去,晚上回来。除去坐车的时间,剩下的时间也干不了什么农活,全靠看。   看小猪,看秧苗,看山,看河,看完了就坐大巴回去。   闫阳就是在回去那会儿出了岔子。   座位是学校分配的,程述坐在前面,闫阳在后面倒数三排。   车子有前后两个门,上车时带班老师点了一次名,全部到齐。   结果在车开了之后,突然有个小萝卜头举手说:“老师,闫阳不在。”   这一下可把带班老师吓够呛,车子这会儿已经上了高速,往回开也得等,能做的只能打电话报告领导。   带班老师这幅紧张的样子影响了一车子小萝卜头,闫阳小时候还白白嫩嫩的特别可爱,班上的同学都爱和他玩儿。   听到闫阳不在车上的消息,有些防拐意识高的小萝卜头哭着说,“阳阳不会被拐跑了吧?”   这话一出,车里有些懂事儿的小萝卜头跟着哭了,不懂事儿的小萝卜头看着别人哭也跟着哭。   一时间车厢里净是小萝卜头们嗷嗷哭的声音。   “老师,你们能找到阳阳吗?”   裤子被拽了下,带班老师低头看见程述绷着小脸,眼眶红红的,没哭。   她蹲下来拍拍程述的背,安慰道:“肯定能找回来的。”   “老师,阳阳今天和我说,回去之后我俩一起养小猫。”小孩儿没哭,只是表情木木的,看得带班老师眼泪唰地下来了。   好在十分钟后,研习场地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过来说找着人了,在树林里躲着不敢出来。   之后闫阳被负责人马不停蹄地送到高速服务区,成功和班上的人汇合。   本来哭着有些停下来的小萝卜头见了他,又开始哇哇哭。   再次启程时,因为闫阳死死抱着程述不松手,老师只好把原来和程述坐着的小孩儿和闫阳原来的座位换了。   然后关上车门点了三次名,可见真是怕了。   在找不到闫阳的时候,学校就已经打电话给家长。短短十分钟,杨梅梅老妈眼睛都哭肿了。   在小孩儿回来之后,差点儿被老爸老妈混合双打。动静闹得不小,住得近的都知道。   “春光那小子,把你拉扯得这么大可不容易。”蒋爷叹了声。   “可不是,”顾老下了颗子,“我又吃了哈哈哈。”   不光是他们,闫阳每次听着他们讲自己以前的事儿,都觉得他能长这么大不容易。   闫阳趁这空当,赶紧把程述扯起来,嘴里嘟囔:“每次研习就得说一次,我都快背出来了。”   “那你记着没?”程述呼噜几下闫阳后脑勺,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撒手没?” 第17章   “我觉得他们就是对我有偏见!”闫阳把程述脑袋推开,揉了揉耳朵,怪痒的。   “什么偏见?”   “他们总觉得我自己干啥都干不好,我觉得我挺可靠的呀,”闫阳看着程述,突然原地蹦跶两下,“难道是因为我没你高?”   程述看他这样乐得不行。   这次出门他们只打算买洗漱用品。   目的明确,进了便利店直奔洗漱用品区。   从便利店里出来往家里走的路上,闫阳瞥到旁边小孩儿手上拎着一小袋儿酱香饼,突然有点儿想吃。   酱香饼的摊子在地铁站那边儿,他俩于是又绕路去那边买。   只是他俩比较倒霉,去的时候最后一块酱香饼卖完了,要等下一锅,得十分钟。   人吧有时候就这样,会在某些以往觉得没啥的点儿上倔。   要是以往,闫阳可能会是算了,改天再吃。可今天犟劲儿上来了,死活赖着,蹲在摊位旁边的树底下等着。   “小述?你是小述吧!?”   一道粗哑的男声,树底下的两人齐齐转头。   阳光热烈刺眼,闫阳眼睛微眯,只见距离他们两米远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大叔,头发干枯杂乱,脸脏兮兮的像抹了层灰,看不清五官。   闫阳站起来,转头看向程述,却发现他胸膛起伏得异常的快,攥成拳的手连指节都有些发白。   “是小述吧?”男人咧着嘴笑,露着发黄的牙,朝他们走过来,“跟了你好久,都不敢认了,我是爸爸啊!你还记得我吗?”   爸爸?   闫阳凑到程述边上小声说:“他真是你爸么?”   程述点点头,这头点得很轻,如果不是闫阳一直注意他的动作,根本看不出来他点头了。   待男人走近,闫阳也终于看清他的样貌,倒是真有点相信了,这个人鼻子和程述的得有八分像。   男人哈哈大笑,双手在胸前搓了搓,就要往前伸。   闫阳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程述面前。   男人愣了下,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别怕,叔叔没有恶意。”   闫阳看着他带着烟渍的黄牙,莫名有些恶心。   幸好男人没再继续刚才的举动,反而在裤兜里掏着什么。   “小述,爸爸前段时间才知道,你在这儿。”男人掏了许久,终于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你们要吃这个是吧。爸现在虽然没钱,这个还是能买的起的,老板!来十块钱!”   “不用了,我……”肩膀被拍了下,闫阳回头,见程述对自己摇了摇头,闫阳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酱香饼便宜量多实在,十块钱能买一大袋。   闫阳这会儿也没了想吃酱香饼的心思,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程述和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身上。   “小述准备回家了吧?”男人又开始咧着牙笑,“爸爸送你。”   “不用了。”程述终于说了从见到这个男人以来的第一句话。   男人倒像是不在意程述这态度似的,还是自顾自地笑着:“小述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行!爸不送你了!”   闫阳回过神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走远。   之后回去的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闫阳心里纵使有满腹疑问也问不出来,他知道程述现在心情很不好。   直到走到家门口了,闫阳被程述叫住。   “今天的事儿,别跟他们说。”程述说。   这个他们,闫阳知道都有谁,他爸他妈,还有程述妈妈。   闫阳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忐忑地说:“万一他再找过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别担心。”程述抬手捏捏闫阳的肩,“我妈这一阵太忙了,等她忙完。”   闫阳迷迷糊糊点头,“我不说,你也是,万一他再找你,你也要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程述笑笑,“嗯”了声。   闫阳回了家,一楼这会儿没人,老爸老妈还在楼上卧室,他没直接上去找他们,而是坐在客厅里慢慢等。   终于到了下午一点,老妈从楼上下来了。   杨梅梅下楼就看到脸冲着楼梯这边的儿子,苦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祖宗这脸皱得,拧麻花呐?”杨梅梅冲了杯蜂蜜水后,开始洗锅,准备煮点儿粥。   闫阳这会儿脑子里全是那个自称是程述爸爸的男人,想着该怎么不露馅儿又能问出点什么来。   这一纠结,就纠结了好久。   杨梅梅看不下去了,她这傻蛋儿子脸上就差刻着“我有心事”这四个大字儿了。   “想说啥直接说呗,”杨梅梅从冰箱里拿了把空心菜,“这么点儿年纪就苦着脸,小心老了满脸纹,哪个小姑娘肯要你。”   犹犹豫豫许久,闫阳终于开口:“妈,每个人都有爸爸的是嘛?”   “是啊,你不也有吗?”杨梅梅低头择菜,把泛黄的菜叶摘掉。   “那程述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闫阳脑袋搁在沙发靠背上,歪了歪头,“小时候你们不准我跟程述提他爸爸,我也没怎么听你们说过。”   “他啊。”杨梅梅“啧”了声,“有啥好提的,就一人渣。”   “人渣?”   “可不是,说他人渣还抬举他了。”杨梅梅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   “晓晓带着程述来的那年你才两岁吧,反正话都没说利索。”   闫阳点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老妈和他说过挺多次,那会儿因为他是早产儿的缘故,出生就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的保温箱。   这些医疗支出,让闫家在那之后的资金都很紧张。   而且闫阳出保温箱后,身体还是弱,三天一小病,两周一大病的,身边离不开人的照顾。   那会儿家里只有老爸能挣钱,于是老妈就琢磨着,把院子里的那件泥砖房收拾出来,租出去。   程述妈妈就是那时候带着程述搬来的。   杨梅梅现在想想都感慨:“我当时也是胆大的,见程晓晓一个人扯着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儿,二话不说就把房子租给她了,也没收押金,你爸还说了我好一段时间,说我连人姓什么都没整明白就敢租给出去。”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概当妈的都这样吧,见不得这些。”杨梅梅叹了口气,继续说:“程晓晓那会儿那么瘦小的一个人,带着一小孩儿,脸上,手上,看得见的地方全是伤,就连小孩儿身上也都是伤。”   这些事儿闫阳从来没听老妈说过,他这会儿只觉得喉咙有些干,“那这些伤……都是?”   “嗯,都是那个人渣打的。”杨梅梅看了闫阳一眼,觉得儿子长大了,知道这些也无妨,“那个人渣,酗酒,赌博,醉了打老婆孩子,赌输了也是冲老婆孩子撒气。”   “程述那会儿应该是小孩儿最能闹腾的年纪,可住进来后,却一点儿也没有那个年龄段小孩儿的皮样,又听话又懂事儿。”杨梅梅拍拍胸口,又叹了一口气,“每次想到那天开门,看见满脸是伤的母子俩,小孩被打得发青的眼睛看着我,我的心都一揪一揪的。”   闫阳听着难受,突然想起什么,“程述手肘那儿的疤,也是他爸弄的?”   “嗯,被他爸用酒瓶打断的,小孩儿忍着不吭声,还是你爸看到的,说这小孩儿手肘怎么肿老大一块儿,问了才知道是被打成这样的。”杨梅梅吸吸鼻子,“好在现在都过去了,晓晓事业有成,小述又懂事儿学习又好,熬出来了。”   程阿姨,闫阳是知道的,在他和程述刚上小学的时候,程阿姨就靠摆地摊挣了点儿钱。   后来带着他爸妈一起干,生意越做越好。到现在,闫阳他爸妈只管往里投钱,程阿姨自己在京市运营管理。   “妈。”   “咋了傻蛋。”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程述,保护他!”   这给杨梅梅听乐了,“得了吧祖宗,你不让程述操碎心妈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我说真的!”闫阳拍沙发。   “是是是,妈知道你肯定会保护好他的。”杨梅梅接了锅开水,准备烫青菜,“对了,你研学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有?别像去年那样,内裤都忘带了啊。”   闫阳嫩脸一红,“吃一堑长一智!我才不会忘了!别老说我!”   忘带内裤这个事儿,绝对是闫阳的人生最羞耻的事儿没有之一!   去年春天,学校研学时间迟迟未宣布,直到出发的前一天下午才在群里发通知:明天早上校门口集合,研学地点: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村,研学时间:一周。   这一下可把学生忙坏了,回了家立马开始收拾行李,研学饭菜不好吃,还得买些吃的囤着。   时间紧迫,程述这次没管着闫阳的行李,只在睡前问他:“你东西都收拾完了吗?”   “早收拾完啦!”闫阳声音透着得意,“我还带了两盒小鱼干儿,到时候咱俩一人一半!”   听到他说收拾好了,程述就没再管,于是第二天俩人打了车去学校集合。   研学就是这样,把你拉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再把仓库空出来放上架子床充当睡觉的地儿。   从学校到目的地起码得六小时,闫阳晕车,上车吃了晕车药就开始睡了醒醒了睡,反反复复好多次。   到目的地下车的时候,闫阳看见太阳都西斜了,拽了边儿上程述一把,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这是出省了吧?”   “什么?”程述显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闫阳也意识到他刚刚无厘头的话,摇摇头,“没啥,抽风了。”   睡的床是一米二乘两米的铁架上下铺样式的床,两个人睡一张。   闫阳肯定和程述睡一张。   把行李收拾好之后,刚来不用做什么,休息好第二天开始干活儿。   洗澡的地方是空地上简易搭了几十个小棚,大家排着队洗。   闫阳不着急,接了满满一桶热水放着,等人差不多洗完了才慢慢悠悠的从行李箱里找换洗衣服。   程述早收拾好了,站门口玩着手机等闫阳。   又一局消消乐结束,程述冲里边儿喊了句:“好了吗?”   “好,好了。”闫阳手上拎着装衣服的小袋子,慢慢悠悠地出来。   “快点儿,等会儿那边断电。”   “知道了。”   洗澡棚,隔间里。   闫阳看着刚换下来的新鲜内裤,眼一闭,穿上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闫阳睡得规规矩矩的,程述还有些奇怪,这人怎么这么安分了。   其实是程述想多了,闫阳不是安分,纯粹是觉得自己没换内裤,脏兮兮的,还有味道,不想乱动被程述闻到。   一条内裤能穿几天?   如果放在平时,不出汗什么的,在这种天气,闫阳觉得能穿两天。   可现在一天下来,又下地又煮猪食的,整天下来人都是热烘烘的,内裤也是半干半湿的状态。   晚上闫阳洗澡,穿衣服的时候拿起内裤闻了闻,不行,穿不下去,只能洗了。   睡觉的时候挂空挡还行,闫阳能接受,可是白天干活儿的时候不行,校服这布料磨小鸟儿。   闫阳于是灵机一动,早上早早起来收内裤穿上   南方春天天气湿润,手洗的内裤晾一晚上,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轻轻捏一下还是会有明显的水被挤出来。   它是干净的它只是有些湿,它是干净的它只是有些湿,闫阳就这样催眠自己穿上了。   除了刚穿上是小鸟儿冰冰凉冻得慌以外,开始干活儿之后出汗,湿内裤也被体温捂暖了,闫阳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湿内裤是早上穿的,疹子是晚上起的。   闫阳睡前醒着的时候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挠,睡着后就控制不了了。   一整天没闲着走来走去挺累的,晚上程述被闫阳哼哼的声音吵醒,困顿之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小述…”闫阳声音带着哭腔,实在忍不了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程述半抱着他问。   闫阳摇头,脑袋在程述颈窝拱,声音小小的,“我,小鸟儿痒痒。”   “什么?”程述怀疑他太困听岔了。   闫阳“哎呀”一声,抓着程述的手往自己那处按,“我这儿痒痒!”   手里的触感彻底让程述惊醒了,“被虫子咬了?”   闫阳摇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程述见他这样,索性拿了手机把人拉起来,“走,去卫生间看看。”   卫生间有灯光,闫阳裤子一脱,小腹屁股那一圈疹子藏都藏不住。   闫阳自己低头看也吓了一跳,“程述,我小鸟儿都花了,会不会毁容!”   “别闹。”程述蹲着看了眼,问他:“你今天干嘛了?”   底下痒得不行,闫阳想伸手挠,被程述一掌拍开,苦兮兮地说:“没带内裤。”   “然后呢?”   “穿湿内裤。”   程述扶额,“我真是服了你。在这等着。”   闫阳急了,“你去哪儿啊?”   “给你拿药,别乱跑。”   闫阳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程述早都习惯了,出门远门什么过敏药膏感冒药退烧药全备着。   清凉的药膏抹在发红的皮肤上,瘙痒感顿时消减了不少,闫阳在里头一顿抹药,顿时好受不少。   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站门口等他的程述,闫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程述当没看见他那不好意思的眼神,带着人回了宿舍。   大晚上闹这一出,俩人多少都没了睡意。   药膏很好用,就是有些粘,闫阳躺着躺着没忍住把手伸下去扯裤子。   “又痒了?”程述问他。   “没,”闫阳扭扭身子,“就是黏,不舒服。”   “你该。”程述把他两只手攥住,“别蹭来蹭去,等会儿把药膏全蹭没了。”   “可是它粘裤子。”闫阳动动手指,程述手很大,一只手就把他俩手腕抓住了,“这样抓着我也睡不舒服。”   程述转了个身,侧躺着,把闫阳扯进怀里,闫阳一只手被他压在身下,另一只手被他胳膊压着,像抱抱枕的姿势,“睡觉。”   闫阳鼻尖在程述的锁骨上蹭蹭,闭上眼,努力忽视身下的异样感,开始睡觉。   折腾这么久还是累了,没多长时间闫阳呼吸便规律了。   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平稳后,程述把闫阳闷着的脸轻轻挑起来一些,让他呼吸新鲜空气。   宿舍外的灯光从窗户溜进来,室内暗却也能看清脸。   闫阳长得乖,醒着的时候可能看不太出来,只觉得他咋呼,睡着了可真是又安静又乖。   程述想到在洗手间里,闫阳指着自己的那处说的话,没忍住抬手点了点闫阳的鼻尖,话里带着笑意:“小花鸟。”   闫阳第二天起来,程述给他扔了条内裤,“先穿着。”   “你够穿吗?”问是这样问,闫阳照旧套上了,程述内裤有些大,各方面的都有些大。   程述只能给他找了跟绳子,把裤头扎起来。   “不够,所以我只借你两条,惜着穿。”程述把药膏扔给他,“等会儿再去擦一遍。”   闫阳坐床上没动。   “去不去?”语气变得冷起来。   在闫阳这儿看来就是,程述眉头一竖,要吃人似的,他赶紧拿了药膏跑去卫生间擦。   有了程述的内裤相助,闫阳之后的几天屁股没再痒过。   闫阳本以为这件事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没想到才研学回来,在饭桌上老妈就问他:“傻蛋你内裤是不是没带走?”   闫阳听完心里一惊!老妈是怎么知道的!   杨梅梅知道是因为,她去闫阳房间拆被套去洗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一个小收纳袋,打开一看全是自家儿子的内裤。   算算时间,明天都该回来了。   好在这么丢脸的事儿,也就在家里人拿来说说。   闫阳幽幽叹了口气,明明年纪不大,糗事一堆。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他这些糗事的时候,闫阳想到刚才老妈说的事儿。   越想越心焦。   索性不想了,出门。   闫阳看着面前这堵围墙,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脚尖往墙面一蹬!顺利翻越围墙!   走到程述家门口,看着门上的密码锁,闫阳知道程述家的密码,可是他这会儿突然犹豫了。   现在跑上去,跟他说什么呢?安慰吗?说兄弟别怕我在?   他正纠结的时候,门突然从里边儿打开,是程述。   “傻站着干嘛?”程述开了门往里走,“又不是不知道密码。”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啊?”   “废话,你翻墙哒哒哒这么大阵仗。”程述转进了厨房,“吃了吗?”   闫阳屁颠屁颠儿跟过去,“没呢。”   “要不要?”   “要!”   闫阳扒着厨房门,程述没系围裙,背对着他正往锅里下面条。   腰上陡的一紧,程述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抱着他的人也跟着往后退。   “干嘛呢?”   闫阳脑袋靠在程述肩上摇头,“没啥,突然觉得有你真好。”   你在真好。   程述没说话,只是把他手往上移了一寸,等会儿被锅气烫到又得吱哇乱叫了。   “小述。”闫阳喊。   “嗯。”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闫阳轻声说,“我们天下第一好。”   程述忍着笑:“嗯。”   闫阳看见了碗里的墨绿色青菜,又想起余杨那本笔记本,于是继续闷声,语气放得更软:“小述。”   “啊。”   “今晚想在你这儿睡。”   “拒绝。”   闫阳撒了手,站旁边问:“为啥?”   “你睡觉,难伺候。” 第18章   初秋的清晨透着些许凉。   闫阳提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从楼上下来,与在门口等着他的程述汇合。   老爸车子在胡同口停着,那儿车不能停太久。   俩人上了车,老妈坐在副驾驶那儿回头问他:“阳阳,东西确认都带齐了吗?”   闫阳把车窗降下车窗,在呼呼灌进来的风中点头:“带齐啦带齐啦。”   “梅姨,没带也没事儿,到那边可以买,阳儿有的是钱。”程述在边儿上说。   闫阳听罢,“嘿”了声,接着偷摸伸手戳他肚子,“你变了,你变了。”   程述边躲边笑。   “这俩小孩儿。”杨梅梅也没忍住,跟着笑。   车子没能开进学校那条街,闫阳他们在路口就被放下来,俩人拖着行李箱往学校走。   研学的大巴九点出发,学校要求高二年级的学生七点半到校。   俩人特地提前出的门,到学校的时候堪堪过七点十分。   校门口边上排着一溜大巴车,每辆车前都放了班牌,很好找。   拿着校徽把行李安置好后,俩人往学校走,路上经过几间早餐店。   “九点才出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程述薅了把闫阳脑袋上的毛,问他。   闫阳摸摸肚子,一想到要坐的长途大巴,还是摇头:“不想吃。”   学校还是一如既往,先让学生在操场集合,领导发表长达四十五分钟的讲话,接着按照班级顺序,在大门口拍研学出发合照。   拍完合照后,就该解散收拾东西上车了,结果在解散之前,曹敏从包里拿一张座位表递给班长。   又扫了一眼还站着的人,语气很是严厉:“这次在车上的座位按照表上的来,不允许有人到处坐。”   这时班里有个男生在人群里说:“可是老师,别的班都可以随便坐的。”   “那你就去他们班上,这个事在我的班级不允许。”曹敏冷淡地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闫阳看着班长手上小小的那张纸,心里有种预感,这次研学恐怕他不能和程述坐一块儿了。   待看到表格上自己和程述一后一前的名字时,闫阳第一反应是他就知道。   上车的顺序是按照曹敏刚发的那张表里边儿,坐前面先上车。   闫阳站在队伍后边儿,看着车门前正拿着本子喊学生名字上车的曹敏,又看看别的班随便上下车,莫名想起班上的人对她的讨论。   他们班的这个班主任,是今年春季期才聘请过来的,据说她以前任职的学校是在某间省重点高中,重点班的班主任,有十来年的教学经验。   那间高中的教学方式和附中有挺多不同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间高中全部学生必须住宿,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晚自修下课睡觉,全封闭式管理,一个月两天假期。   而附中也有住宿生,只不过住宿生都是从其他市,镇上考进来的,学校并不会对他们特别管教,上学模式也跟上小学似的,到了高三最多开个俩小时的晚自习,时间一到全赶回家。   而曹敏刚来任职,教的第一个班级就是他们班,对待他们的教育方式还是用她之前教的高中任职方式。   曹敏很会给学生捣鼓小团体,刚分班开学的第一天,就给班上的学生分成上中下三个小组。   附中教育一向是以班级整体为荣,大家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小组式的,刚开始都觉得挺有趣的。   直到第二天他们才知道这个上中下的意思,就是成绩特别好的学生,成绩中游的学生,成绩差的学生。   好学生那组,平时不用扫地不用轮值日,学校有什么好的福利也都从好学生那组先挑。   中游那组就是拣着好学生挑剩下的,最下等的学生就是负责值日扫地。   这个分组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让班上的学生卷起来,不想干活就考出好成绩,想要好福利就考出好成绩。   本来能在实验班里的学生,在学校成绩排名都是前一百的。   在没文理分班之前,班上的学生已经习惯学校嘻嘻哈哈的教育方式了,突然来了个让学生拼死卷的老师,很难接受。   这些很难接受的学生里边儿,不缺乏家里有权有势的。   这个分组实行不到三天,曹敏便被喊去学校喊去谈话,称其教育方式带给学生的压力太大,不利于学生身心发展。   “嘿闫阳,想啥呢?”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闫阳转头,对上笑嘻嘻的男生,是班上的宋凯。   当初就是他跟他家里提了一嘴新班主任的教学方式,让他很有压力,没过两天曹敏就被约谈了。   “没啥,就想着我座位在那么后边儿呢。”闫阳抿着嘴。   宋凯“哎”了声,“和我坐多嗨皮呀。”   “你好嗨,我好害怕。”闫阳其实没看和他坐的人是谁,和程述坐的他倒是看了,因为怕程述被分到和余杨一组,看完了松一口气,还好是学委。   宋凯“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好多声,笑完了说:“别怕哈。”   说话间就轮到闫阳了,他在座位表上签了名上车。   宋凯非常不一般,直接说:“老师我最后一个,你看我,我上去了昂,你帮我签一下。”   闫阳瞄了眼曹敏的表情,嗯,面色铁青。   大巴车很臭,闫阳刚在排队的时候远远闻着都难受了,这会儿上了车,车内皮质座椅的气味混合着车内的冷气,形成一种极其独特且令人恶心的味道直往鼻腔里冲。   闫阳不知道他的脸在上了大巴车后变得刷白,只知道车后边儿走的时候,看见坐在第三排,过道边儿上的程述。   程述冲他晃了晃手机,闫阳朝他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最后一排是一整排连着的座位,没有扶手,也没安排人坐。   闫阳的座位是倒数第二排靠着窗那边儿。他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看见宋凯正坐在最后一排那儿不知道干嘛。   闫阳把背包转到胸前抱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又往程述那边看了眼,大巴车的座椅靠背高,完全被挡住,除了椅背啥也看不到。   过了会儿宋凯在旁边坐下了,他话多,嘴停不下来,“闫阳,我刚发现最后一排视野超级好,坐角落那儿能把全车人看得清清楚楚。”   闫阳听了,往后看了眼,“底下是加高的。”   “是吧,我想等会儿去后边睡觉。”宋凯说。   “啥?”闫阳不知道他咋说到睡觉去了。   宋凯“哈哈哈”笑了几声,“你想想,躺那睡觉不就全班人都能看得到吗?”   “是这样没错,”闫阳还是没能get到他奇怪的激动点。   宋凯“啧”了声,“这样很酷啊!”   继睡觉迷茫后,闫阳又开始对“酷”这个字儿迷茫。   在那儿躺着睡觉,和“酷”有关系吗?   “你脸色太差了,赶紧休息吧。”宋凯看着闫阳惨白的脸,猜到他可能是不舒服,所以才理解不了他的“酷”。   “好。”闫阳应了声。   九点一过,车子缓缓启动。   闫阳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划过的景色,眼神中带着些迷茫。   脖子突然一热,闫阳转头,是程述。   程述在他边上坐下,问他:“晕车药吃了吗?”   闫阳点点头,眼睛往边上转了一圈。   “别看了,我跟他换了位置,他上我那儿坐去了。”程述摸摸闫阳的手,凉得慌,于是抬手把上边不停出着冷气的空调口关了。   闫阳瞧见他的动作,恍然大悟,他这会儿还带着研学发的红帽子,压根儿没感觉到上边吹下来的风,还以为车里空调就这么凉呢。   程述在旁边,闫阳也不靠车窗那边儿了,扭了扭身子,换个方向,枕在程述肩上。   闫阳晕车这毛病天生的,但平时只是偶尔晕车,大部分坐车的时候状态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笑。   只有遇上开车不稳,车里味道还重的车才会特别晕。   比如说现在这辆车就是,从排队那会儿,二十几辆大巴车集中在这,味道可谓是冲天了。   闫阳那会儿就有些晕了,在等班主任喊名字的时候就吞了晕车药。   结果上了车后,晕车药药效上来了,加上车里的味道,现在整个人就是又恶心又晕。   在开车前闫阳还在心里祈祷来着,希望他们这辆车的司机师傅开车稳一点,不然他真的忍不住。   或许是闫阳的祈祷起了作用,大巴车从校门口离开到上高速路,期间一路绿灯都不带停的,而且司机师傅开得很稳,车子一点儿也不晃。   就是气味实在太大了。   为了靠着舒服,闫阳的帽檐是有些歪的。   程述很轻易地瞧见了闫阳皱着的眉头,知道他是难受了,“戴上口罩试试?”   闫阳摇头,戴口罩太闷了,而且还隔绝不了车里的气味。   这次的研学旅行,学校安排他们去的是省内南部的小岛,大概四小时的路程。   在家待了两天,摒除国庆只有两天假的不满,班上的人都对这次据说是全旅行的研学好感度还是很高的。   车子开起来后,班上一些闹腾的男生甚至在座位上开始演唱会模式。   其中以宋凯为首,老师根本管不动。   闫阳闭着眼,戴着耳机。   耳机里其实是放了音乐的,只是还是会听见车上的人吱哇乱叫,偶尔还伴有撕心裂肺的歌声。   闫阳心说要不是他晕车,不然他高低也拉上程述唱首海阔天空助助兴。   学校大巴中途在服务区停了半小时,国庆期间的高速服务区人不少,这会儿冒出一堆穿着校服,脑袋上戴着红帽子的高中生,竟然有了一种高速服务区摇身一变,成了校园风景一角的感觉。   闫阳晕车难受,下了车看见商超小吃那边全是人挤来挤去就有点儿糟心,程述于是带着他找了张长椅坐着缓缓。   这时已经是中午,太阳在头顶上高高挂着。闫阳把帽子摘了,仰靠在椅背上,脑子晕乎乎的,莫名就想起了暑假那会儿他拉着程述去爬山的情景。   只不过那会儿的天气更闷,也更热。   晒了几分钟,闫阳觉得有些人,抬手把脑门儿上的刘海往后拨,整张脸露在阳光下,同时也露出了额角那道刚长好、淡粉色的疤。   程述抽了张湿巾,八十斤和四张干湿巾折在一起,在闫阳额角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上轻轻地碰。   闫阳没睁眼,秃噜了句:“痒。”   程述笑了声,往他额头上搭了张微微湿润的纸巾,问他:“还会疼么?”   “长肉那会儿难受,痒。”   俩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聊半天,突然闫阳脸上一冰。   “喝点儿酸的试试。”强子手上拿着瓶冰的橙汁,贴在他脸上。   “不了。”闫阳拒绝,他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敢吃,这辆车的气味儿太大太霸道了,头一次碰见气味儿这么大的车,他连水都不敢喝,怕吐。   程述把橙汁接过来,说:“等会儿微信转给你。”   “钱不钱的无所谓,”强子低头看着一脸虚弱状的闫阳,“这家伙太弱了。”   “我听到了啊。”闫阳抬手往后拍。   强子往旁边闪,笑他:“你这样还打人。”   “哼,君子不与小人斗。”闫阳把腿搭程述大腿上,轻晃着。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过得很快,老师那边提前五分钟就开始吹哨子,喊人上车,点名。   闫阳看着那一排停得整齐划一的大巴车,心情复杂的上了车,又开始煎熬。   车开很久之后,闫阳听见车上的人开始“哇”“哇”地喊。   闫阳靠在程述肩上,睁了条眼缝儿看着窗外。   车窗外边儿已经不是山和树了,是一望无际的海。   今天的天气很好,从车窗里往外看都掩不住海水的蓝。   闫阳也跟着小小激动了一下,不是第一次看海,但这是他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看海。   海景在上了跨海大桥后变得更加壮观。   闫阳坐在椅子上左边看看,又伸着脑袋看看右边,左边右边皆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程述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   然后被闫阳摁着他的脑袋,左边看完右边看。   车子下了跨海大桥后上了岛,进入环岛公路,也终于是到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地。   他们这次住的地方是学校在岛上包下的酒店。   酒店都是套间,一个套间有三个房间,每间房里都有两张大双人床,两个人睡一张床,一个套间能住十二个。   闫阳这回和程述分到一间房了,和他们同住的是强子还有学委。   把行李放好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闫阳稍微缓过来后就开始玩手机,打开微信,家里的小群消息显示99+。同时列表里还有程述的消息。   闫阳终于想起来上车的时候程述冲他扬手机,只是他刚坐下就被宋凯打岔儿,之后晕车完全忘了。   程述发的是——等会儿我过去找你。   闫阳回了个“抱抱”的表情,在程述看向他这边的时候,眼眸弯弯地冲着他笑。   半小时后去楼下集合吃饭,酒店装修华丽的餐厅秒变学校食堂。   南岛饮食偏清淡,味道主要讲究一个鲜,且量不多。   一盘虾从端上桌到空盘,都不用十秒,和他一桌的人都跟饿死鬼似的。   闫阳虽然不咋爱吃饭,但对于回回看着菜上来了,自己只能蘸点盘里的酱汁儿吃表示意见很大!   于是他也不甘示弱,不光给自己抢食,还要给程述抢!抢菜压力就得乘以二。   高中男生就这点儿好玩,看见别人抢了,那我也要加入,抢到啥吃啥,重要的是抢到了,图的就是一个开心,快乐!   待全部菜色上完,闫阳开始和程述分享自己辛苦抢来的成果。   鱼丸,程述一只我一只。   蒜蓉小龙虾,程述一只我一只。   扇贝粉丝,程述一只我一只。   清炒油菜花,程述一根程述两根程述三根……   筷子被夹住,闫阳抬头冲程述笑笑,又默默把程述碗里的青菜夹回来,吃得满嘴苦涩,怎么都出来玩了,还有青菜这么难吃的东西…… 第19章   饭后都是休息的时间,刚来的第一天学校没有安排什么游玩计划,学生今天只能在酒店里自由活动。   酒店里所有出入门紧闭,保安在门口值守,大有一股没有一只活物能从这间酒店里出去的架势。   闫阳本来也想在酒店里到处逛逛,听说酒店里边儿有花园和还有水上游乐园。   无奈的是,他吃饱饭后回房间,脑袋一沾枕头,几个呼吸间他就睡着了。   强子和学委都知道他今天晕车晕得厉害,不在房间里吵他,在客厅那儿组了开黑队伍玩游戏。   走之前还想把程述喊上,程述拒绝了。   程述不太爱玩这些,再加上…他看了眼还在床上熟睡着的闫阳,干脆待在房里戴着耳机看视频。   “你他么上啊!他残血!”外面的人游戏玩嗨了,估计很激烈,这吼挺大声,震得边上熟睡中的人也动了一下,程述摘下耳机,视线从平板上移开。   边上的人在这一声吼后翻了个身。   程述垂着眼,看着闫阳整个人细细发着抖,眉头蹙着,喉间溢出轻微的呜咽。   很小声,他离这么近也只听到一些。   闫阳睡觉是真挺难伺候的,太兴奋太累时睡觉都容易魇着。   虽然说这种情况也就一阵,实在难受慌了闫阳自己就行了,一般不管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但程述不想不管他。   程述没把他喊醒,半躺在床上,把人捞过来,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直到怀里的人逐渐安静。   这一觉闫阳睡得很实在。   实在到他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在家。   直到看见边儿上的程述才回过神。   酒店的被子翻身什么的动静都挺大。   “睡够了?”程述视线从平板上移开。   闫阳躺着伸了个懒腰,“睡够了。”   今天在车上,闫阳虽说一直闭着眼,但脑子里总有一根名叫我不想吐的神经一直绷着,总怕睡着了车子一抖没控制住吐出来。   这会儿欢实躺了一觉,心情好得不行,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股撒娇的劲儿。   听着外边儿男生打游戏的说话声,闫阳往程述那边挪,“现在几点啦?”   “七点半。”   “那还早。”闫阳撑起上半身,整个人跟没长骨头似的挨着程述,脑袋靠着程述的肩:“又在看物理。”   “嗯。”程述往闫阳那边歪了歪身子,让他靠得舒服些。   闫阳安安静静地跟着看了会儿视频,没多久就哈欠不断,一个接一个的,不吵人,但传人,程述也愣是被他带着打了个哈欠。   “要不我出去?”闫阳说话这会儿又打了个哈欠。   程述笑了,“算了,换个看吧。”   于是俩人就开始在那研究最近新出的综艺。   俩人平日里看电影的口味不一样。   他们平时喜欢看的东西不一样,在看电影这方面,程述喜欢看探案解密无一生还这一类的,按闫阳的话来说就是主角走哪儿配角死哪儿的烧脑片。   而闫阳不喜欢看那些,他看的大多是一些动漫的剧场版,主打一个燃。   所以俩人待一块儿看视频的话都会看综艺。   近期新出的综艺不少,什么剧本杀户外冒险综艺出了散步,期间最吸引闫阳的还是一部封面是嘉宾抱着猪的综艺。   不管是封面吸引,连名字也有点儿搞笑,叫来养猪吧。   点进去开场是一片黑暗,过了半响从里面传出猪的尖叫声,吓得闫阳往程述那边缩了缩。   “怕呢,”程述看着屏幕,“里边儿猪生小崽子了。”   “能不怕吗?这剪辑得也太那啥了,跟鬼片似的。”闫阳抱着被子。   俩人窝在床上嘀嘀咕咕看综艺一直看到九点,也没开灯。   强子回房拿衣服准备洗澡,才打开门被俩脸上泛着白光的人吓一跳。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晕车的同学精神劲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早上七点,就有老师来敲门喊大家起床下去吃早餐。   闫阳昨天休息得很好,今天也不是起床困难户了,洗漱完了和程述下去吃早餐,还顺便给房里凌晨三点睡的强子和学委带了早餐。   吃完早餐就要去酒店门口集合,清点人数。   紧接着开始执行学校发的那张堪比老年旅游团的游玩项目表。   南岛景点多,几天时间不可能全都逛完,游玩方面学校也只安排了岛上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景点,且好布置考试题目的地方。   为了好管理,学校巴整个高二年级二十五个班分成五部分,五个班一组,分开去不同的景点。   第一天上午,闫阳他们班安排的是游览南岛古楼。   南岛古楼非常有名,据说存在近一千年了。   古楼附近还有一座博物馆,里面存放的也是也是从古楼中迁出来的文物。   这里带队老师着重点名了,认真看,带着脑子看,等回了学校要单独给南城古楼写一篇游览后感想。   之后便是解散,自行游玩。   游玩也是有规定的,必须四人及以上,每个小时在群里汇报位置。   闫阳看着前边走着的学委和余杨,心里叹气,余杨现在和学委玩得好,学委跟他们关系也挺不错的。   余杨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他们的游玩小分队里。   好在昨晚他们玩游戏玩疯了,睡得特别晚,才解散不到半小时,就找了家肯德基坐下来趴着补觉。   闫阳虽然站在桌边对他们这种行为恨铁不成钢,但心里却奇异地舒了口气。   余杨现在趴在桌上补觉,这让闫阳放松不少,不然一路上他还得绞尽脑汁让他和程述少接触。   五个人里睡倒了仨,剩下的时间他就和程述在边上瞎逛。   再历史悠久的南岛古楼也逃不开商业化,街道上除了南岛的特色小吃摊,其他占比最多的居然还是地摊三巨头,臭豆腐,铁板烤一切和炸串。   天气热,再加上闫阳本就不喜欢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可是都来玩了不买点儿什么又觉得不得劲。   瞎逛了一圈下来,扯着程述去了路边的糖水店。   糖水店里的座位都是小矮桌的样式,矮桌矮凳,比蹲着好点儿。   程述坐在闫阳对面点单,他们出去吃东西,一贯是他点菜。究极原因还是因为闫阳他眼大肚小。   程述大概勾了些糖水种类,把拿给老板后,回来就看到闫阳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朝他看,嘴角没忍住勾了勾。   待程述坐下来后,闫阳用膝盖碰碰程述,“你刚才笑我啊。”   程述一点儿都不掩饰地“嗯”了声。   闫阳“哼”了声,看了眼站在门口冰柜那儿正给他们准备糖水的老板,跟程述说:“等会儿给他们买点儿回去?”   “都行。”   闫阳看着老板端着盆子上来的时候,很是惊讶地看了眼程述。   结果看到盆里的东西后,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点了满满一大盆呢。”闫阳拿着小碗,舀里边的料。   “谁跟你似的。”程述把盆子提起来一些,让闫阳好舀一点。   闫阳眼大肚小这毛病从小就有,明明自己胃口跟猫似的,在外面吃饭时却总是对自己的食量非常没有逼数。   程述有次和他去外边吃饭,上个洗手间的功夫闫阳就把菜点了,点了大半桌,结果自己吃了半碗饭就饱了。   那会儿程述来气了,没见过不能吃还硬点的,硬是压着他在饭店从中午吃到晚上。   想到最后闫阳又是求饶又是保证的模样,程述还是没忍住笑。   看程述这副模样,闫阳就知道他在想啥。他对于自己的丢人往事一向是持着糗事不可回首的态度。   糖水是用不锈钢盆子装的,里边只装了小半盆。   程述点的纯奶底,小料加的红豆,芋圆,芋头块,芋泥。   东西不多,只是单纯盆子看着大而已。两人麻溜吃完,打包了几杯绿豆冰沙回去找强子他们。   十一点要在古楼城门前集合,十点四十群里的老师就在催了。   回去吃饭休息之后,终于到了看海这个流程。   他们现在住的酒店位置很优秀,从套房的落地窗就可以看见大海。   这回也不用坐摩托车,从酒店走到海边,十分钟不到。   闫阳为了下午看海,中午吃饱睡饱,精神头好得不行,到了海边后举着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还动不动拽着程述来上一张合照。   海滩上有老师组织的沙滩排球,闫阳没兴趣,和程述坐在树下边儿看他们打排球。   当天空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时候,他们也到了离去的时间。   大部队顺着环岛人行道慢慢地走。   海边的天空很干净,空气中带着海的味道。   闫阳深深吸了口气,有种放空自己的感觉,睁眼时瞧见不远处有座墙面是红色的海上灯塔。   “程述!你快看!”闫阳抓着程述胳膊晃了晃,指着灯塔那边,感叹:“好美啊!”   程述顺着闫阳指的方向看去,那座灯塔在已经西斜的日光照耀下,整座塔的塔身泛着橘色的光,看起来神圣至极。   “嗯,”程述看着闫阳因为激动而格外有神的眼眸,喉结不可抑制地动了动,嗓音有些哑:“很好看。”   队伍前后都有老师看着,他们不能在路上停太久。   快到酒店的时候,边上慢悠悠地开过去一辆小电驴,是两个女孩子。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闫阳只是听到几个字,追日落。   “程述,以后我们也去追日落好不好?”   “追日落?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追夕阳?看夕阳的意思?”   “你在问我?”程述抬手给了闫阳一个脑瓜崩。   晚上还是在酒店里自由活动。   高中生,晚上,老师不管,自由活动。   这几样哪怕站了一样,睡前那段时间都不会太安静。   酒店里其实有很多娱乐设备,但是烟酒水这些不对学生销售,在酒店被学校包下来的时候,不宜向未成年人售卖的商品全部下架。   但这也耐不住同学们爱玩儿。   没有扑克牌,那就下个软件网上玩。三个人往那一凑,开个房间开始斗地主,边上还围着一堆看的。   现下最热门的手游还是王者荣耀,几乎是你在人堆里喊一声“有人开黑吗?”都能凑齐五排的程度。   闫阳他们没去楼下凑热闹,因为他们房里现在也很热闹。   才洗完澡,宋凯就抓着他们组了个十人开黑的房。   闫阳还是第一次玩这种类型的,不过似乎玩得不太顺,游戏总是有输有赢,一方总输就没啥趣味了。   最后还是变成五排,客厅沙发坐满了人。   闫阳这次跟着程述,强子,学委和宋凯五排。余杨不在是因为他射手玩得太溜被另外一对拉走五排去了。   余杨……   闫阳对他的看法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是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一方面是以后会发生的事,导致他现在要是做些什么阻拦的事儿,心里还有点儿不舒坦。   这点不舒坦是针对自己的,关键是他现在还找不到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解决方法。   真是愁人。   闫阳看着里面的五个小框框,还有底下灰色的小喇叭。   在这儿除了宋凯,闫阳和他们都一起玩过这个游戏,但那个是隔着网络,开着麦的。   这回大家都挤在一起玩,感觉很不一样。不用开麦,吼一声就能听见。   嗯,刚刚十人开黑差点儿就因为这个吵起来了。   闫阳也体会到了新的游戏方式,第三把强子玩的刺客李白,被对面针对了,开局就各种被抢,到了中期,几乎是出了自家野区寸步难行的地步。   战况正焦灼的时候,李白又一次被单杀。   闫阳下意识抬眼看向强子,只见强子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面前。他以为强子想要安慰,正打算拿自己0-6的战绩安慰他时。   他手机被强子抢了!   不光抢了!还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   留闫阳看着手机里神仙似的李白大侠不知所措。   玩见都没咋见过的英雄,闫阳很谨慎,勤勤恳恳地砍小兵,砍野怪。   砍完上路小兵换中路继续砍,砍完中路就换下路,路过河道把小河蟹也砍,砍完回自家野区继续砍,野区砍完就去上路砍小兵。   一顿猛砍下来,李白大侠的金币竟然多了不少。   还没等闫阳跟程述说自己砍了这么多金币,手机又被强子换回去了。   闫阳看着手机里已阵亡的小乔,扯了扯程述衣摆。   程述笑了声,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有了强子这一出,闫阳之后也有样学样。   打不过?被针对?行!闫阳一扭头和程述换了个手机。   等程述把他的角色玩起来了,又换回来。   get游戏新玩法。   到了晚十一点,老师开始敲门查房,不是和他们一个套间的都溜回去了,查完之后不能串门,但在房间里该闹还是闹。   第二天去了岛上的一个果园,里边水果品种多还甜,闫阳最喜欢的是里边儿的小芒果和蓝莓。   小芒果在室外晒着,皮薄核小还很甜,剥皮也特别容易,跟剥香蕉似的。   果肉滋溜一下就下来了,跟嗑瓜子似的,闫阳一连吃了七八个,根本停不下来。   果园的另一边是控温大棚,里面种的都是蓝莓草莓这些。   这次果园之行闫阳非常喜欢,水果实实在在地吃了个饱。   从果园里出来后,就开始走哪儿拍哪儿的大团体合照了。   背着光所有人都看不清脸的合照一张。   背景是城门大家都咧着牙笑的合照一张。   碰见一颗很高大的歪脖子树也把人都喊过来的合照一张。   一天下来,大家的微信步数基本都破了两万。晚上也没有精力串门玩了,大家都窝在床上在班级群聊里聊得飞起。   第三天是紧张刺激欢乐的班级团体活动。   “紧张刺激欢乐?学校领导是怎么用三十六度的手打出这么冷冰冰的文字的?”强子躺在床上看着群通告里的计划表,发出很累的呐喊。   同样的,闫阳也不能理解,这张表格里的内容差不多就是,会打篮球的赶去和别的班比篮球,会游泳的赶去比游泳,乒乓球排球哪个会玩哪个,反正就是,不能闲着。   闫阳平日里就是属于懒得动弹的一个人,在最初旅行的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各种被忽视的小毛病也上来了。   昨天走了一天,腿本来就有些疼了。   今天程述被派去打篮球比赛,闫阳本来在边上看的,老师看到后,把他安排去练习篮球,拍篮球拍得手臂到指尖都疼。就连吃晚饭的时候抢菜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一点也不否认自己在背地里就是个娇气包。   晚上洗完澡后,闫阳呈大字摊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程述洗澡去了,强子和学委去楼下泡泳池,说是泡在水里和按摩的效果差不多。   闫阳不信这歪理,待在房里能不动就不动。   程述洗完澡回来的时候,闫阳其实已经快要睡着了。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连睁眼都觉得费劲儿,于是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睁了条缝儿看进来的人。   见是刚洗完澡的程述,闫阳瞬间没了包袱,对着程述哼哼唧唧地喊这疼那疼。   但凡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闫阳都一声不吭的忍着。   程述盘腿坐在他边上,说他:“你就爱面子,昨天都喊擦点儿药油。”   闫阳趴在床上猛摇头,“不不不,太臭了,我受不了。”   “嫌这嫌那的,晚上疼得睡不着来吵我,你看我抽不抽你。”程述仔细揉着闫阳没几两肉的细腿。   “你才不会。”闫阳闭上眼,语气很是笃定:“你不会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突然门口传来声响,闫阳一咕噜爬起来。   动作十分迅速。   强子开门就看到屋里两双眼睛直直看着他,有些无辜地挠挠头,又转头看看身后,完了说:“哎哟你俩干嘛这样看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身后有脏东西。”   “你不是去泳池按摩了么?”闫阳缩进被子里。   “按摩啥,差点被迫参加游泳接力赛,学委那家伙没跑掉,估计得游两圈。”强子扯了条毛巾,其他啥都没拿,一屋子男的,不在意这些。   待门关上后,程述拍拍闫阳的腿。   闫阳看过去,正好对上程述含着笑的眼。   “还来不来?”程述轻声说。   闫阳看了眼门口,突然冒出一种感觉,不就按个摩么?怎么整得跟偷。情似的?   “来。”闫阳也小小声地回。 第20章   第六天上午的行程是徒步登山。   “徒步”指的是他们得走到山脚下,不能借助任何载具。   因为有了徒步这个因素,他们得比之前早起一个半小时准备。   当老师敲响房门的时候,闫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程述不赖床,老师走后就起了,还顺便喊了在隔壁床上躺着的强子和学委。   等他洗漱回来的时候,强子和学委正穿着衣服。   闫阳还躺在床上,被子蒙过头,看不出来醒还是没醒。   强子把裤子穿上,看着程述说:“我刚起床看见你没在,吓我一跳,还以为集合了都。”   “你傻啊,没看闫阳还在床上躺着呢嘛。”学委反复看着自己的校服裤,又瞅了眼强子腿上的,“你是不是把我裤子穿了?我裤子没那么长。”   强子看了眼裤腿到脚踝那儿的裤子,“好像还真是,我就说怎么这么紧呢,还以为一夜过去我长大了。”   “滚你丫的,大早上满嘴跑火车呢跑。”学委把裤子扔过去,“赶紧脱了。”   强子“啧”了声,边脱边说:“心是脏的看什么都脏。”   两人又是一阵磨蹭才出去洗漱。   这会儿房间里没起床的人就剩一个,程述看着床上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闫阳。   程述寻了道缝隙把被子掀开,“起床。”   闫阳皱着眉,“啊呀——”了声,从侧躺的姿势改成趴,期间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程述又把他翻过来,拍拍他的脸,“起床了。”   “啊——”闫阳抓着程述的手,抱在怀里,嘴上喃喃道:“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五分钟,就五分钟。”   程述被他的耍赖行为逗笑,他还不知道闫阳吗,五分之后再五分,也不惯着人,手上使劲儿把人提溜着坐起来,“这点儿时间也睡不着,赶紧起来。”   闫阳双手圈着程述脖子,脑袋在他颈窝处蹭蹭,语气特委屈:“程述,我好累啊。”   这话是真的,不是为了赖床,这几天到处跑,不跑的时候就各种班级比赛,闫阳从头到脚,没一处不酸不疼的。   程述拍拍他的背,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累呢?这几天闫阳晚上睡觉被魇住的次数,已经从一晚一次涨到一晚两三次。   所以这就是闫阳每晚都睡得很早,眼圈还是泛着青的原因。   闫阳又在程述怀里磨磨唧唧赖了会儿,到底还是认清现实起床。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闫阳咬牙切齿地把校服穿上,出去刷牙时恰好碰上洗漱完回来的强子和学委。   学委把牙刷放好,坐床上摸着下巴:“你俩吵架了?”   程述有些莫名:“没有。”   “你见过他俩超过架吗?”强子开了手机上游戏领道具,手上不停地点点点:“肯定是起床气啊。”   学委“噢”了声,想想也是,这俩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他们这次的登山活动叫做欢乐趣味登山。   山不高,认真起来的话,爬到山顶也就一个小时的事儿。   难就难在期中的“欢乐趣味”。   吃完早餐半小时后开始热身,热完身开始“欢乐慢跑”。   按照老师们的说法就是不远,两公里的路,跑过去正好。   学生们跑到山脚下气才喘匀,就要开始“趣味登山”了。   山腰处设置了一道关卡,要求他们从箱子里随机抽取一张植物图片,找到相关的植物样本后才能继续往上走。   到了山顶后还得等全部人员到齐,拍了集体照后才能下山。   登山结束后,这次的研学之旅算是结束了。   下午开始全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活动区域还是限制在酒店内。   餐厅也变成自助样式的,七八张长桌摆满了菜和小吃。   酒店里可玩的地方也变多了,之前没有开放的区域现在也全部开放。   即使多了很多东西可玩,同学们还是没太多提不起劲,比起玩,他们还是惜命。   那些爱玩儿爱闹的都提不起劲儿,更别说闫阳。上午的登山已经彻底把他的生命值干成红色的了。   从山上走回到酒店,闫阳是累得一口饭都吃不下,回了房间洗完澡就开始睡觉。   闫阳睡得最早,却是最后一个醒的。   确切地说,他是被吵醒的。闫阳坐起来看了圈房间,房里只剩他一个,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莫名让他想起了刚来这儿的那天晚上。   开了门,闫阳被客厅铺面而来的冷气和摇来摇去的彩色灯光冲了一脸。   闫阳转头看看房间里,又看看外边儿,确定自己没走错。   他这动作把沙发上听见动静瞧过来的男生给逗笑了。   闫阳看了一圈,没找着程述,于是在沙发边边上找了个地儿坐下,听着他们聊天。   十七八岁的男生,聊天的内容无非是那么几样,情情爱爱,我喜欢谁谁谁,谁谁喜欢谁。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开始聊片儿。   同班也快一年了,闫阳对他们也算是有点儿了解,平时他们班上的人都是闷头学习的,这会儿看他们聊起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题,怎么看怎么违和。   话题已经比刚开始那会儿深入了许多,现在这些男生说着的话,闫阳很难不怀疑自己听了会不会长针耳,想回房间可是又实在挡不住对这些事儿的好奇。   “哎闫阳,你平时干那事儿的时候喜欢看啥片?喜欢哪个老师?”   闫阳循着声儿看过去,问他这个问题的男生是班上的化学课代表,平时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爱和人说话。   可这会儿竟然能问出这种问题!   闫阳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苍天大地!他哪里看过片儿啊!   平时也没人和他说这种事儿,他也没那个意识去看,有这时间他宁愿多睡俩小时觉,而且程述也不会和他说这方面的东西。   众人见他这幅模样,就开始笑,最后宋凯吼了句:“干嘛呢干嘛呢,都欺负小孩儿啊!”他们才停下。   闫阳本以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KTV式聊天聚会,结果还是他想得简单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离得近的同学去开门。   门外是一排推着餐车的酒店服务员。   一盘盘烧烤被端上桌,十二瓶一箱的啤酒也摞了六七箱。   宋凯也不知道哪找来的话筒,上来就喊:“今晚让我们不醉不归!!!”   高中男生喝酒没那么多花样,纯粹是为了开心而喝,随便来个剪刀石头布都能喝得起劲儿。   赢了吃烤串,输了喝啤酒。   闫阳就是这样气氛带动下,吃了十几串不知道是啥的烤串,还喝了三瓶啤酒,最后受不了了坐到一边儿看别人喝。   程述从外边儿回来就看到闫阳在人堆里呆呆坐着,眼神发直,和他边儿上嗨翻了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喝酒了?”程述弹弹闫阳的脸。   闫阳慢吞吞地转头,见是程述,没说话,只是眨了两下眼睛。   “完了,闫阳都喝得不会说话了。”这话儿不知道谁说的,一出来边儿上一圈人都笑了。   程述也笑,捏捏他的脸,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刚打篮球去了。”   闫阳抓住程述捏他脸的手,依旧不说话。   “完了,”程述直起腰,“真喝得不会说话了,我带他回房缓缓。”   “去吧去吧。”还是不知道谁应的。   房门关上,灯打开。   客厅的灯五光十色的,压根儿看不清人脸。   这会儿在房里,程述可算看清闫阳的脸,从脖子红到额头,嘴角还有烧烤上刷的酱汁儿。   程述拿出湿巾给他擦,“脸跟个猴屁股似的了,喝多少喝成这样儿。”   闫阳坐在床上乖乖任他擦着,一声不吭。   把人收拾干净后,程述拿了衣服去洗澡。   有个醉酒的在房里等着,程述这个澡没洗太久,两分钟不到。   闫阳喝醉了是真乖,程述出门时是乖乖坐在床上,回来了还是乖乖坐着。   眼睛睁着溜圆儿,程述走哪视线就跟到哪儿,一点儿都不带挪的。   以前他们喝过酒,但那也是一些低度数的红酒果酒,抿个几口就开始吃饭。   程述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儿,挺新奇的,让人忍不住呼噜他的毛。   “阳儿,认得我么?”程述在他边儿上坐下。   闫阳侧着脑袋看他,眨巴眨巴眼睛。   “说话。”程述没忍住,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闫阳整个人往程述那边歪,靠着他的肩,左手也跟着抬手挠挠程述下巴,然后轻声喊着“程述。”   醉酒的人哪里控制得住自己的手脚,闫阳以为他挠的是程述下巴,实际上只是把手放在程述脖子上摸了两把。   “看来还是会说话的。”程述牵住他乱摸的手,闫阳人瘦瘦的,手却肉肉的,捏着很舒服。   闫阳把腿放在程述大腿上,为了让自己靠得舒服点儿又往前蹭了蹭。   程述也不躲他,任他在那儿挪来挪去地折腾。   可算把自己折腾舒服了,闫阳坐在程述腿上,整一个被程述抱着的姿势,脑袋靠着程述的颈窝。   这是一个闫阳觉得充满安全感的姿势,小时候爸爸妈妈跟着程阿姨做生意,很晚才回家,闫阳每天每天都是被程述抱在腿上,轻声哄着才睡着的。   之后两人慢慢长大,上了初中后程述便不准他这样坐了。   闫阳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也没安分太久。   过了几分钟,程述又看见闫阳睁着溜圆儿的眼睛瞅他,欲言又止这四个字就差刻在他脸上。   “干嘛?”程述轻声问。   “程述。”闫阳扭着身子,双手环着程述的脖子,又瞧了眼门,才凑过去,“你有没有弄过那个?”   “什么那个?”   “飞。机。” 第21章   程述把闫阳拉开一些,盯着他的脸,“谁教你说这些的?”   闫阳“唔”了声,说,“这不是是个男生都会的吗?你不会吗?”   “那你会吗?”程述颠了颠坐在他腿上的人。   喝了酒脑子转不过来,闫阳都没问明白,怎么这话稀里糊涂地绕到自己身上了呢?   闫阳平时想什么都上脸,更何况喝了酒,现在就是一副小脸皱得像肉包,还是红色小肉包,程述没忍住轻轻捏着他的脸玩儿。   闫阳和他靠得是那么的近,除了能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低的笑声,还能感受到程述因为笑儿微微震动的胸腔。   就算是醉着酒,闫阳也觉得自己好像丢脸了,他撇撇嘴,脸直往程述颈窝蹭,声音娇娇的:“我有点儿困了。”   程述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闫阳平时很少熬夜,一向早睡,再加上这段时间累,喝了酒后困得更厉害了。   程述带着他去卫生间洗漱,结果俩人从客厅路过的时候被逮住喝了两瓶。   少年人喝起酒来就是嗨得厉害,现在客厅里的氛围可以说是狗来了都得喝两杯才能走。   闫阳站在程述背后,脑袋晕乎乎的,见程述喝酒也嚷嚷着要喝。   那些人还真给了,闫阳稀里糊涂又吞了半瓶,到洗手间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口啤酒,咕噜咕噜地玩儿。   程述让他把酒吐了,给他挤好牙膏接好水,闫阳接过牙刷,刷出泡泡后就在那嘚啵嘚啵地吐着牙膏泡沫玩儿。   程述没管他,自己重新洗漱了一遍,完了后接了杯水压着他漱干净了。   回到房间,闫阳自觉爬上床,把被子盖好,眼睛一闭整个人在床上躺得板板正正的。   程述在他边上躺下,外头的男生还在闹,经过这一下午的休息,程述估计他们得嗨到三四点。   在他想这些的空档,闫阳已经睡稳了。   程述睡眠质量没有闫阳这么好,他有些醒觉。   闫阳是那种你在他耳边狂嚎放DJ还能呼呼睡的,程述和他正相反。   即使喝了酒,脑袋有些昏沉,可在这种情景下还是难以入睡。   闭眼闭了好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一阵哄笑。   程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索性也不睡了,伸手去摸放床头的平板。   只是没想到他才动了下,边上的人就缠上来了。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散着昏黄的光。   程述眯了眯眼,看着大半身子压在自己身上,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的闫阳。   闫阳手脚并用地抱着程述,见他不动时候,两只手放在程述耳朵上,脸凑到程述鼻尖那儿蹭蹭,小声说:“别怕别怕,怪兽被我们赶跑啦。”   程述心头一动。   都说小孩儿五岁之前不记事。   可他却记得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不管是老妈被那个酒鬼打得半死,带着他躲在麦田里冻了一晚;还是老妈带着他从酒鬼家里逃出来,人潮拥挤的火车站,绿皮火车从北到南,二十个小时的站票,手臂钻心的疼,这些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们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是在火车站里睡的。   第二天老妈抱着他,口袋里装着她攒了很久的钱去租房。   那天是阴天,在老妈去闫阳家之前,他们已经吃了很多闭门羹。   那些房东看见他们母子俩一身的伤,无一例外都是摆摆手,不想惹麻烦。   天色渐晚,他们那天打算在公交站台将就一晚,结果老妈在看站台边上的招工栏时,看到一张租房告示,应该是才贴上不久,很轻易就揭下来了。   问了路人才知道离这儿不远,寻着街边的路牌转角就能到。   老妈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抱着他敲响了那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房子的女主人,和他妈蜡黄的皮肤,消瘦的脸和已经没有光彩的眼睛很不一样,女主人的眼亮亮的,看起来很好相处。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女主人很善良,老妈说想租房,几乎是当场就应下了。   他们被女主人带进屋里,程述坐在老妈旁边,静静听着她们说话,知道这个女人有个小孩儿,这几天身体不好在屋里养着。   这儿只对外出租一间单房,平时厨房洗手间都是和房东共用的。   院子里封起来但是能打水的水井,不管是房东还是他们,早上刷牙都是在井旁。   程述是在这儿住了好几天才见到女人口中的小孩儿。   老妈停不下来,刚住下没两天就出去找工作,他活动的地方除了房间就是外面的小院子。   那天早上他照常在院子里洗漱,手臂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单手什么操作都不好使。   好不容易漱干净口,转身就看到房东住的那栋楼门口,站着一个比他还矮还小的小娃娃。   那会儿的门都是两扇,房子里边儿那扇是木门,外边儿则是铁艺的栅栏防盗门。   小娃娃就是双手扒着防盗门的两根栅栏,从缝隙里瞪着溜圆的眼睛瞧他,白生生的,见他看过来也不害怕,眼也不眨地就一直往他这儿瞅着。   程述没上去打招呼,站着和他对视了会儿后就回房了。   之后连着好多天,每次他洗漱完转头就能看见这小孩儿。   有时候是坐在小木凳看他,有时候又是蹲着看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栅栏站着看他。   程述也一样站着看他。   小孩儿骨头好得快,被酒鬼打断的手臂,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拆护具了。   拆了护具后的第二天,他照旧站在院子里刷牙。   突然传出一声声音很小的“啊”。   程述回头,还是那个小孩儿。   只是这回小孩儿不是只看着了,一只手抓着铁门栅栏。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嘴里“啊”“啊”地喊着。   这动静也吸引了屋里大人的注意,程述看到房东出来看了眼,便把门开了。   小孩儿被这一下弄得猝不及防,跟着往外开的铁门“啪”的一下摔地上。   房东看他这样儿“哈哈哈”笑了几声,跟程述说:“小东西天天搁这儿看你,饭不吃觉不睡的,吵得不行,小述帮叔看会儿他行不?”   程述看着手脚并用冲他爬过来的小孩,他说不有用吗?   俩小孩在这之前没说过一句话,但这回儿凑在一起,这一个月里你看我我看你的经历倒像是磨合似的。   小孩儿一点儿也不认生,娇滴滴的,站累了要抱,走累了也要抱,坐累了还是要抱。   程述根本没接触过别的小孩儿,只能要抱就给抱。   丝毫没意识到一个半点儿大的小孩儿抱着另一个更小的小孩儿有多奇怪。   杨梅梅睡醒没看到儿子,下楼就看到在院子里坐在小矮凳上的程述,还有没脸没皮坐在人家大腿上的自家儿子。   从那儿以后闫家养娃就放开了。   小孩儿熟起来是很快的,闫阳没几天就跟程述玩得很熟了,连午睡也不要妈妈抱了,就缠着程述。   杨梅梅对此是挺乐的,天天看小崽子她也烦。   程述对此没什么意见,因为闫阳真的很好带。   话都没说利索不要紧,很听话,让坐着就坐着,走一步跟一步,睡觉也不会吵着你,脸又软又好捏。   程述第一次感受到窝心的情绪,也还是闫阳带给他的。   那天中午的前一天晚上,老妈回得很晚,他等了很久才等到她回来。   早上老妈出门的时候他也跟着早早起了,接着和闫阳在院里玩儿。   中午的时候程述是和闫阳睡的,闫阳那会儿说话已经说得很利索了。   晚上没休息好,中午这一觉程述睡了很久。   而那段时间,他们外边恰好在修路,两点钟一过就开始响起叮叮当当的机器声。   程述睡迷糊了,听见这样的声响,还以为还在那个酒鬼家里,想醒,想睁眼却怎么也动不了。   再不醒又要被打了。   再不醒又要被打了。   这个念头占据了他的脑袋。   他从记事起睡觉都很警醒,因为在以前那个家,睡得太实会挨打。他不知道那个酒鬼心情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   什么时候赌钱输了,大半夜回到家就开始打人,喝多了也不分时间打人。   在那种时候睡得太实,大部分都会被他当成出气筒。   酒鬼每次半夜回来,弄出很大声响的时候,程述就知道该醒了,不能睡了,再睡又要被打了。   正在他焦急着自己怎么也动不了的时候,两只软软的小手盖住他的耳朵。   闫阳学着平时妈妈哄他的模样,奶声奶气地念着:“别怕别怕,怪兽被我们赶跑啦。”   程述听见他的声音,情绪逐渐平静,再睁开眼时,就看到闫阳坐在他的胸口上,小脚踩着他的手,两只手在他耳朵上捂着,睁着大圆眼睛看着他。   程述想到这儿就忍不住笑,那会儿他还怪感动的,觉得这小孩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孩儿。   等长大了些回想起来,自己在梦里怎么都动不了,不就是因为闫阳坐他胸口上了吗?   闫阳现在的姿势,也和小时候坐程述胸口上的姿势有异曲同工之妙。   双腿跟缠麻花似的缠着程述的腿,大半个身子躺在程述身上,压着他胳膊,双手捂着程述耳朵。   程述举起没被压着的左手,摁着闫阳的脑袋使劲儿揉了几把,“谢谢阳阳。”   “不用谢。”闫阳这回是真的酒精上脑有点儿懵了,眼睛一闭就把脸埋进程述颈窝里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闫阳睡得还是很沉,老师来喊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还不知道咋回事儿。   程述从洗手间回来,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进门看见闫阳一脸懵的,笑了:“要不再睡会儿?十点才开车。”   闫阳“唔”了声,“不要,我先收拾东西,不然等会儿要走了急急忙忙的。”   这几天在外面自由活动的时候,闫阳也买了不少特产,还给老妈和程阿姨买了裙子,老爸则是衬衫。   洗漱完换了衣服,就开始往行李箱里一顿塞,来时有些空的行李箱已经变得满满当当。   两个小时后,带队老师的哨子开始吹起来了。   闫阳推着行李箱坐电梯下楼,到了酒店大堂就看到昨晚上嗨到三四点的男生这会儿又聚在打打闹闹的不知道在聊些啥。   视线和化学课代表对上,后者急急忙忙躲开了,闫阳想起他昨晚上问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   回去的大巴车座位安排还是和来时的一样。   不过车子似乎是换了一辆,没有来时坐的那辆那么臭了,闫阳坐着也没那么晕,还有精力和旁边的宋凯聊天。   这几天的游玩,似乎把大家的精力都榨干净了。   最明显的就是坐他边上的宋凯,来时情绪有多嗨,现在就有多萎。   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到昨晚烧烤的味道,闫阳问他:“老师不是说不能点外卖吗?”   宋凯不光点了,还让酒店服务员送上来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到这儿宋凯眼睛睁开了,冲他挑挑眉:“酒店我家的。”   “啊。”闫阳脑子顿了好一会儿才转回来,“难怪学校能在国庆节包下一间酒店。”   “那不是,还是给的优惠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上喝了酒的缘故,闫阳这次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也知道旁边程述和宋凯换位置了,脑袋一歪睡得更加沉了。   下午三点过,终于到了南城。   不过车子没停在校门口,而是直接开回了客运站。   在等老爸来接他们的空隙,闫阳坐在行李箱上靠着程述,嘴上说个不停。   老爸老妈的车到了之后,又把研学路上发生的事儿大大小小全说了个遍,要表情有表情,要情绪有情绪,说得绘声绘色的。   “看来阳阳这几天过得很充足啊。”闫春光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儿子。   “一般充足吧,就是累。”闫阳靠着椅背,腿搭着程述大腿,一下一下地晃着,“我还给你们买了衣服!超级好看!”   程述原本在旁边喝着水,听他说起这个愣是呛了好几下。   杨梅梅坐在副驾驶上叹了声,“你的品味,我不用看就知道你买的什么样儿的。”   这说得闫阳有些不服了,“那你说说什么样儿的?我可是挑了好久!”   “不是大红花就是碎花,你还能整啥。”杨梅梅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明明从小给她这傻儿子买衣服都认真搭配,穿出去哪个街坊邻居不说俊。   怎么审美到他这儿就跟变异了似的,一说起这个,杨梅梅想起去年母亲节闫阳送的紫红色的牡丹裙,穿上直接晋升一个辈分。   不,不能想,想起来就脑仁疼。   闫阳很不服气,他对自己的审美很有信心,“才不是碎花和大花,可好看了,等回去你们看了就知道,小述当时也说了好看。”   “小述,真的?”杨梅梅探着脑袋问。   程述斟酌着说:“相较于阳儿精心挑选的那几件,应该是的。”   于是到了家后,闫阳马不停蹄拿了行李箱就把他买的那几件衣服拿出来。   杨梅梅虽然心里已经给自己狂打预防针了,但在见到实物是还是没忍住两眼一黑。   那是一件丝质的墨绿花色长裙,确实没有大红大紫和碎花,因为上面的团是碎叶子,黄的叶子绿的叶子细的长的扁的圆的各式各样的叶子。   另一条则是深蓝色的,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鱼,就差把海产的鱼类都刻上边儿了。   偏生傻儿子还在边上对着程述嘀嘀咕咕:“我就说好看吧。”   “多好看啊。”   “妈我先让你选,剩下那条是程阿姨的。”   “我就买了两条。”   “你不能两条都要噢。”   程述忍笑忍得肚子疼。   比起杨梅梅的反应,闫春光倒挺开心的,拿着衬衫在身上比划了几下,语气尽是夸赞:“刚好和我衣柜里那条短裤配一套,知我者,儿子也!”   闫阳双眼放光欢乐地和他爸击了个掌。   回来的第二天是周四,该上学还得上学。   快活了这么些天,肯定有人担心,会不会把心玩散了。   对于这种情况,学校早有对策。   没有什么比一场考试更能让学生提神醒脑。   时间就这么不急不缓的过着,闫阳的生活也差不多回到正轨。   但还是离正轨差一点点。   余杨平时和程述的交集不多,除了打扫班级清洁区,教室卫生打扫这些躲不开的,平日里还真是挺少说话的。   每次余杨和程述说话的时候,他都得竖起耳朵,竭力找话题点强行插进去。   闫将军就是如此的聪明且霸道!   就算他现在还不知道余杨送给程述的笔记里写了啥,但闫阳对于他们两个现在不冷不热的关系现状是很满意的!   至少没像原书中描写的那样,他们成了好朋友!   程述和自己是天下第一好的!   闫阳甚至已经在脑内想着,如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毕业的话,那原来程述的结局应该就彻底改变了吧?   可人生中到底还是处处埋着惊吓。   就在闫阳觉得可以稍微放下点儿心的时候,惊吓出现了。   那是个很寻常的周一。   闫阳一如既往地赖床,被程述催着上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咬着白馒头,偶尔给程述塞上一口。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到了教室,往常边儿上空空荡荡的座位上趴了个人。   现在天气已经凉下来了,穿着秋季的校服外套还有些凉,大家都习惯在里边儿穿一件套头卫衣。   旁边这个男生也是这样,他里边儿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套脑袋上脸朝下趴着睡觉。   闫阳微微眯了眯眼,瞬间就想到了书里的主角攻校霸。   主角攻校霸从这个学期开学就没来上过课,这会儿突然冒出来,是不是他闫阳也不是很确定。   因为他真的对主角攻校霸没什么印象啊!就连名字也都是分座位的时候才知道的!   闫阳从坐下后就一直偷偷瞅着旁边,很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校霸本人,但是又不敢。   万一他真是书里那样是个阴郁脾气还冲的校霸,闫阳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合他心意,把人惹生气了,谁来保他啊?   程述?   闫阳想想还是算了,书里程述根本打不过人家,就算打得过,往后退一步说,他也不愿意看程述受伤。   真正让闫阳确定他身份还得多谢班主任。   周一早上第一节是语文课,曹敏一贯不容许有学生在她课堂上大喇喇地趴着睡觉。   没过多久,闫阳就听见曹敏喊了他的名字。   周却。   确实和书里主角攻校霸的名字对上了。   本来已经趋向平静的生活,再度起了波澜。   晚上放学,程述驮着人回家,往日叽喳个没完的人罕见地沉默着。   “想啥呢?”程述绕了个弯,“阳儿?”   闫阳还在脑力里猛翻原著,压根儿没注意到程述在喊他。   车子停了下来,闫阳以为到家了,下了车就要走。   程述扯着他的书包带,“你往哪儿去?喊你没听到?”   “啊?”闫阳把注意力从乱七八糟的脑子里移出来,挠头:“你喊我了吗?”   程述吸了口气,弯腰锁了车进超市。   闫阳这才注意到压根儿不是到家了,赶紧追上去。   “我刚才在想事情,没听到。”闫阳扯着程述的衣摆,解释说。   程述没理他,在摆着蔬菜的位置停下来,扯了个塑料袋开始挑蔬菜。   闫阳也跟着塞了一把青菜进去,又被程述拿出来了。   “程述,你理理我。”闫阳把拉着程述衣摆的手挪到程述手肘那儿,开始摇人。   程述任他摇,反正就是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知道结完账出超市后才给了闫阳一个眼神。   闫阳老实了,上了车抱着程述的腰,半真半假地坦白说:“我刚是在想我那个同桌,你说我以前怎么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我怎么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天想什么。”程述显然还生着气,语气难得挺冲的。   闫阳一听程述肯跟他说话了,赶紧抬手摸摸他肚子,哄人的话张口就来:“我脑子能想啥啊,想你啊,想今晚吃什么,想睡觉呗。”   程述“哼”了声,“想今晚吃什么?我看你在想今晚怎么少吃点儿吧?”   “绝对不是!”闫阳紧了紧抱着程述腰的手,他看不到程述脸上的表情,不过语气比刚才听着好多了,继续说:“哪次你炒的菜我没吃完啊!你炒的菜这么好吃!”   闫阳爸妈去京市开什么股东会了,这会儿家里就剩他俩。   外面的饭菜不卫生,他俩在家一般都是自己做饭,大家都懒的时候才会点外卖。   不过程述一向不懒。   把车停好,程述拎着菜进了厨房,从袋子里拿了一把青菜出来,看闫阳眼巴巴看着他,说:“洗菜。”   “好嘞!”闫阳撸起袖子,把菜倒进菜盆,接水。   芥蓝不需要择,简单搓搓头尾,过几遍水就算洗好了。   程述这会儿在切腊肠,今晚的菜谱是用电饭锅做的煲仔饭。   随手拿出来的那把青菜拿来做煲仔饭有点多,程述分了两份,一份放电饭锅里和饭一起蒸,另一份水煮。   接着又从冰箱里拿了两只昨天就开始腌的奥尔良鸡腿,切了四只牛筋丸,放空气炸锅一起烤。   因为刚才的保证,闫阳今天的晚饭就是整一个吃吃吃。   程述让他吃啥他吃啥,还一口气把程述在盘里给他划分的青菜区域吃得干干净净。   饭吃完了又是争着打扫卫生,程述刷锅他洗碗,程述擦桌他扫地。   到后边程述回去洗澡的时候,闫阳又乖乖把人送到家门口。   虽说程述家就在隔壁吧,两步路的距离吧,他还是要送,毕竟心意摆在这儿!   程述拿钥匙开了门,扭头就看到闫阳靠着墙眨巴着眼看他,到底是没忍住,抬手揉他脑袋上的毛,“回去洗澡,等会儿写作业。”   “收到!”闫阳咧着嘴笑着说。   程述看他这幅模样,手没忍住重了点儿,发狠似的在他脑袋上摁了几下,“净会耍宝。”   闫阳歪了歪头,笑得眼眸弯弯,又冲着程述眨巴几下眼。   “哟,你俩搁这干啥呢?”   闫阳回头,就见蒋爷爷背着手走过来,抬手拨了下被程述揉乱的头发,“我送程述回家!”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蒋爷爷就笑了。   他瞅瞅闫阳家门口,又瞅瞅程述家门口,“嗨”了声:“我就说中间那堵围墙多余,你俩有空拿个锤子把它砸了吧。”   这话一出,闫阳还真摸着下巴考虑上了。   程述赶紧打断他的想法,“你想啥呢,拆了立马有人来补上。”   “啊,对噢。”闫阳差点儿忘了他爷爷奶奶。   老一辈对于地皮是非常看重的。   当初程阿姨买下隔壁,和他们家一起拆房重建的时候,闫阳爷爷奶奶特地从老家那边儿赶过来监工。   本来按着他爸妈和程阿姨的意思,中间围墙拆了,空地大点儿,小孩儿玩得舒服,也方便串门。   但闫阳爷爷奶奶不允许这样整,闹了好几回,犟不过老人,最后建房子的时候还是重新砌了堵围墙。   蒋爷看着他俩摇摇头,散步去了。   程述捏捏闫阳的脸,“走了。”   “啊。”闫阳看着程述关上门,回了自己家,把门关上的时候瞅见边上的围墙,用脚踢了踢,也不知道他不小心把墙踢倒的可能性有多大?   写完作业,闫阳又把那本《拯救程述计划!》拿出来,在上边儿画了个人物关系表重新理了一遍。   现在的剧情已经和书里已经有很大的出入了,闫阳看着程述和余杨中间的那个朋友和单恋那儿,下笔把朋友这个词给划了。   他们现下说的话挺少的,程述手机闫阳也看过,没加余杨。   只有单恋这个他还不太确定。   书里程述会是这个结局,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程述喜欢余杨,所以才会暗中使绊子。   程述什么情绪都藏得挺深的,闫阳看着“单恋”这个词,总是想到程述那天晚上看着余杨送的墨绿色笔记本,脸上柔和的表情还有嘴角的笑。   讲真,他们一起长大,他没见过程述这种表情。   那个墨绿色的笔记本很重要,很重要!   程述到底是因为笔记本里的东西笑,还是因为送笔记本的人笑,这个非常重要。   闫阳在笔记本这个词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过了几天眼观两路,耳听两方生活后,终于迎来了周末。   在周五的晚上,闫阳赖在程述家里不回去,差点儿还和程述吵起来。   起因是程述觉得他有鬼。   “我能有什么鬼,我最怕鬼了!”闫阳抱着被子,不走,就是不走。   程述看着他,眼底意味不明:“阳阳,你知道你以前想和我睡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吗?”   “我才不管以前我怎么做,我现在想咋做就咋做。”闫阳在程述床上滚了个圈,摆明态度:今晚这床我睡定了。   程述压上去,伸手去抓闫阳的手腕,“你以前想在这睡,哪里会问我,都是直接躺下就睡。”   我以前这么无赖的吗?闫阳懵圈地眨眨眼,嘴还是硬:“我现在换一种方式不行嘛?咱俩睡这么多年了,反倒是你,一直让我走,你才有鬼!我猜——”   闫阳拉长了音调,猜半天没说下一句。   程述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拉起来,“猜什么?”   经过这番闹腾,闫阳这会儿的脸红扑扑的,声音微喘,口吐狂言:“你是不是偷偷打|飞|机!?”   程述深深吸了口气,说:“闫阳,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那我也把我的告诉你,咱俩交换隐私,”闫阳嘴叭叭的,说得话那叫一个字正腔圆:“我从来没打过!”   这话属实把程述震得有些懵。   他瞧着闫阳泛红的脸,脑子里还响着闫阳那句——我从来没有打过。   好委屈的语气。   好委屈的表情。   卧室里的气氛陷入沉默。   冷静之后,闫阳也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是说了多惊天地的一句话。   谁长这么大,从来没打过啊。   不就是他闫阳长这么大!一次!也没有!打过吗! 第22章   哪个青春少年会跟人说自己从来没打过?   大概长脑子的都不会。   闫阳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丢脸了,不光丢了还丢大发了,闷不吭声站起来就要走。   程述哪能让他这么回去,这家伙属实是轴做的,这么点事儿估计得羞几天,拽着闫阳胳膊把他拉回身前。   事实上闫阳何止是羞,简直是要自燃了好吗!脸耳朵脖子,哪怕是呼吸进来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   现在他被程述虚揽着,也不知道往哪儿躲,只能把脸别得死死的,不看人也不让人看。   程述伸手想把他的脸转回来,奈何闫阳下巴都扭到肩膀那儿了,半个身子拧着,一副死活不让人碰的姿态。   对于闫阳这种赖皮行为,程述安慰他:“这有什么羞的,没有过很正常。”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闫阳也不挣了,过了会儿小声说:“真的啊?”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程述空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背,“没有过是很正常的。”   听完,闫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了,脑袋缓缓转回来,大眼睛看着程述,问他:“那你呢?你打过吗?”   末了又赶紧补了一句,“别骗我!”   说完这话,闫阳明显感觉到程述抚着他背的手僵住了。   闫阳哪里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喊道:“你有过是不是!”   程述轻咳了几声,移开眼,不与闫阳对视。   闫阳抬手把他脸掰回来,使劲儿揉了几下,“那你还说没弄过很正常!”   “嗯…这么怎么说,”程述抚着闫阳的背,“我们现在这个年纪,对这方面的好奇是天生的,只是每个人对待这个的方式不同。弄过很正常,没弄过也很正常。”   “怎么这样啊……”闫阳一屁墩坐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神色透着落寞。   看得出来这个事儿对他打击是有点儿大的,程述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挨着他坐下。   闫阳把脸靠在膝盖上,脸上的肉因为这个姿势,挤得嘴巴嘟嘟的。   程述看着他这个样子像是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狗,于是抬手揉了几下他的脑袋,“没弄过也没什么,又不丢人。”   闫阳“哼”了声,“谁说不丢人啊,上次研学,喝酒的时候他们问我喜欢看什么片儿喜欢什么老师,我答不上来,他们说我不会没弄过吧,然后一群人笑我。”   “我也没看过。”程述回他,“真的,不是哄你。”   “真的?”闫阳挺直腰杆,“你真的没看过?”   “骗你做什么。”程述靠着后边的衣柜,他俩虽然一起长大,但认真聊这些私事儿还是有些怪别扭的:“真没看过。”   闫阳显然被程述也没有看过片儿这个事安慰到了,他顿时觉得程述或许和自己是一派的。   不过程述和自己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打过。   闫阳情绪总归是好了点儿,他抬手揽着程述的肩,“没事儿,不就是片儿吗,初中生理课的时候老师不是说过,看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刚你委屈的时候也没见你说看片儿不好啊。”程述说他。   闫阳鼓鼓嘴,“主要不还是不平衡吗,明明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别人啥都干过了。而且主要还是挺震惊我的,我还以为……”   程述转头看他,“你以为什么?”   闫阳“唉”了一声,“初中生理课上老师不是说过吗!打|飞|机对身体不好,影响发育长高,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矮不点儿。”   “结果上次研学听他们在那儿聊,我才知道这些人从初中就开始了!”闫阳原本挺直的脊背又弯了,“我原本以为你跟我一样想的呢,结果……”   “你是对的。”程述摸摸他脑袋。   又过了好半天,闫阳碰碰程述的腿,话里带着好奇:“那……弄那个是什么感觉?”   程述单手撑着地面,歪着脑袋看他:“想知道啊?”   “是有那么一点儿想的……”闫阳抿抿嘴,“如果你愿意分享的话……”   “不愿意。”程述“啧”了声,“实在好奇你就自己弄一次。”   “我不要,我还想长高。”   “那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以后肯定会经历。”   “哼,难过,不说了,睡觉。”闫阳爬上床,扒着被子从头盖到尾。   程述被他这么自觉的模样逗乐了,起来关了灯,在闫阳边上躺下。   一夜无梦。   昨晚折腾太晚,闫阳醒的时候已经快十点,摸摸自己饿得快要瘪下去的肚子,翻了个身手脚都搭在程述身上。   程述早醒了,这会儿半靠着床看篮球比赛。   闫阳凑过去看了眼,不感兴趣,又翻了个身躺平。   “小述。”闫阳喊了声。   程述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应了声“嗯”。   “我现在起来了,可以打吗?”经过昨晚的互相坦白,闫阳觉得和程述聊这些事儿好像并不羞耻,态度也放开了。   程述万万没想到,这话题一个晚上过去闫阳还能接上往下聊,他放下手机:“打什么?不是说不想做矮不点儿吗?忍忍。”   闫阳想想也是,他现在还差两厘米就一米八了。   于是消停了小半会儿后又开始喊:“小述。”   “嗯。”   “肚子饿了。”闫阳刚说完,肚子就很适时地发出响声。   “你先起床,等会儿出去买菜煮饭。”程述看了眼进度条,还有八分钟。闫阳动作慢吞吞的,等他洗漱完差不多刚好能把这个视频看完。   “你先去呗,”闫阳把被子埋过头顶,声音从里边儿传出来,“我还不太舒服。”   至于是怎么个不太舒服,程述联系一下上下文就猜出来了,冲窝在被子里不肯露头的闫阳拍了一下,说:“别动他,过会儿就下去了。”   “嗯嗯嗯,知道啦。”闫阳在里边儿应着,声音闷闷的:“我没弄。”   程述简直没眼看他,把手机扔床头柜面上,下床洗漱。   听着脚步声走远后,闫阳小心揭开一点缝往外看,程述已经不在房里了。   门没关上,这会儿是虚掩着的。   闫阳下床,为了不发出声音,光着脚才在地板砖上,被空调吹得冰冰凉的地板砖狠狠冰了一下脚。   他小心地走到书桌边上,看着跟前的抽屉。他记得那天晚上程述是把那本笔记本放在第二个抽屉那里了。   闫阳瞅着门那边,小心地把抽屉拉出来。   随着抽屉被缓缓拉开,闫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静静躺在里面的墨绿色笔记本。   第一次干这种事儿,闫阳手有些发抖。   刚把笔记本拿出来,外边突然响起脚步声,闫阳整个人僵住,动也不敢动。   好在没几秒钟,闫阳就听见了卫生间门被关上的声音。   程述家的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离房间就两三米的距离,要是他突然回来的话,他根本来不及把东西放好。   闫阳小心地吐了口气,翻开手中的笔记本。   第一页,空白。   ?   闫阳不信邪地又翻了几页,还是空白。   不应该啊。   难道程述那天晚上是对着空白的笔记本笑得这么甜蜜吗?   又往后边翻了几页,依旧什么都没有。   闫阳把笔记本合上,准备放回去,突然看到笔记本边上有一道缝儿。   这缝儿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闫阳又把笔记本翻开了,这一次直接翻到了笔记本中间的位置。   只见中间有一道纸张被撕下来的痕迹。   余杨的这本笔记本,纸张很厚实,所以少了一页纸才会这么明显。   窸窣的声音响起,卫生间门开了,随后门外响起脚步声。   闫阳来不及好好弄了,把笔记本放回原来的位置,合上抽屉,然后往床上一跳。   程述擦着脸推开门,进来就看到闫阳侧躺在被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在微微蜷着的大腿上。   姿势……很是妖娆。   闫阳做了虚心事儿,视线一直盯着程述呢,见程述瞅他,于是咧着嘴冲他笑。   程述把擦脸巾扔进垃圾桶,问他:“下去了?”   闫阳盘腿坐起来,看了看,“下去了。”   “那还不起床刷牙洗脸?”程述开衣柜找衣服。   “这就起来!”   听见卫生间响起水声,程述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书桌边上,拉开第二格抽屉。   把里边放反的笔记本调了个方向。 第23章   或许是心里真的有鬼,闫阳这次洗漱动作极快,急急忙忙擦干了脸就跑去衣柜那儿换衣服。   他们俩衣柜里都有彼此的衣服。   什么是发小?这就是!   闫阳换完衣服就见程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自己。   要换成平时,他肯定不会当回事儿,可是今天干了件虚心事,整个人就……挺慌的。   一慌起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直愣愣站那儿给程述瞧,眼睛又忍不住去瞟那个抽屉,心里直打鼓。   好在程述没看多久,也就十来秒的时间。   但在这十来秒里,闫阳已经在脑内脑补了一场程述发现他干的事儿大发雷霆喊着要绝交,自己可怜巴巴跪在地上求原谅的戏码。   “过来。”程述说。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闫阳吞了口口水,面上故作镇定,其实心脏已经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慢慢走到程述面前,闫阳率先开口:“小……”   话没说完,就见程述站了起来,抬手,“领子都折进去了。”   “啊…”闫阳低头看,还真是,衣领有小半圈在外边儿,剩下的都折在里面了。   程述边弄闫阳折进去的领子,边说:“穿完也不收拾一下。”   闫阳挠挠头,说:“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程述学着他的语气,“那等下次你裤子再穿反,我就不提醒你了。”   闫阳穿反裤子这事儿发生的频率挺密的。   他爱赖床,早上总是掐着点儿起,稍微在床上多待两分钟都会让后边儿的时间不够用。   后来学乖了,晚上提前把衣服扔在床上,第二天醒的时候不用起床找衣服,赖在床上闭着眼把校服穿上后还能多赖几分钟的床。   这个方法有一点点不好,早上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很迷糊,实话说就是眼睛都没睁开,穿衣服什么的全凭感觉。   校服短袖是翻领的,领子好摸好认,穿反会知道;相比短袖,裤子就没那么好认了,布料柔软,前后差不多直接套上就成。   穿反裤子的那天早上,闫阳就是因为比平时多赖了几分钟床,导致后边儿的时间全都紧迫起来了。   屋里窗帘拉着,也没开灯,闫阳靠着窗帘透过来的那点光线急急忙忙把衣服穿好后就往楼下跑,连早餐只来得及拿一片面包片。   出门的时候程述果然在门口等着他了。   上学路上走到一半闫阳突然被程述叫住。   “咋了?”闫阳嘴里还嚼着面包。   “裤子穿反了。”程述看着闫阳的腿。   对此闫阳不是很在意,“校裤口袋我不怎么用,反就反呗。”   “不是这个前后反。”程述走近,伸手拉了一下白色内衬的裤子口袋,“是你里外反了。”   闫阳低头一瞧,还真是,口袋内衬都露在外边儿了。   校服裤子里面的布料和外面的颜色不太一样,偏深灰色,缝合裤腿的针线是白色的,很明显。   最明显的还是他大腿边这两个又大又深的白色口袋。   闫阳试图把口袋折进裤腰,奈何口袋有一边是贴着裤腿边缝起来的,折不进去。   他只能把裤子拉高一点,把上衣扯长一点盖住。   他们现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估计按照平时的速度得走个七八分钟。   这天闫阳愣是把这八分钟的路两分钟不到走完了,到了学校直奔卫生间。   “……往事就别回首了。”闫阳叹了口气,虽然这事儿从头到尾只有程述知道,但每次想起来都挺社死的。   程述笑笑,绕过他往外走。   闫阳跟在他后边,双手搭着他的肩下楼,“说归说,我要真是又穿反了,你还是要提醒我的,不然咱俩就一起丢人。”   “嗯。”程述笑了声。   他们这次买菜没去超市,而是去了离家不远的农贸菜市场。   菜市场入口那儿有一家花鸟点,每次和程述去买菜的时候,闫阳最爱待在那儿,等程述买完菜出来就喊他回去。   许久没来,店里还是像往常一样,门口摆满了开着的花。   闫阳到了店门那儿就自觉停下了。   买菜这事儿闫阳一贯说不了什么,他没什么特别爱吃的菜,啥都行。而且菜市场里的卫生状况不是很好,地上偶尔有些烂菜叶子。   闫阳有一回就是踩到烂菜叶差点摔进鱼池,在那之后再来菜市场买菜程述就让他在外边等着了。   买菜的时候程述手机响了好多下,付完款他点开信息一瞧,全是闫阳发过来的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花,一堆花的照片里还夹杂着几张自己和花的自拍。   红色的花差点比他脸还大。   拎着菜从菜市场出来,程述一眼就能看到闫阳。   闫阳现在蹲在一个大花盆边上,下巴都要挨土里了。   “在看什么?”程述走到他旁边,这盆花很大一盆,枝叶高度在将近他胸口的位置,顶上开满了花,红艳艳的,闫阳给他发自拍的那花应该就是这盆。   闫阳没站起来,还是蹲着,抬头看了眼程述,示意他蹲下来。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程述蹲下来,“怎么了?”   闫阳指着一处说:“你看这儿!”   程述凑过去看,发现闫阳手指着的地方有一朵粉紫色的小花,那花可真小,比手指甲盖儿大点。   闫阳笑得眼眸弯弯的,站起来后从程述手上接了两袋菜过来拎着,说:“好看吧!”   程述想着那指甲盖儿大小的花,点点头说:“还行吧。”   “这叫还行!?”闫阳眼睛微微瞪着,“你不觉得那花胖嘟嘟的很可爱吗?”   “嗯……还行吧。”程述如实说,脑子里再次想着那多指甲盖大小的花,胖嘟嘟?可爱?看不太出来。瞧着边儿上因为那朵小花开心得直哼哼的人,倒是觉得说这花可爱的人挺可爱的。   “算了,你不懂我。”闫阳鼓鼓嘴,低头用手轻轻碰着眼前的大红花。   “要不买一盆?”程述摸了一下花叶子,“院子空空荡荡的,买点儿花回去点缀一下。”   “可是我觉得我养不好它。”闫阳是连太阳花都能种死的,要是让他种这么大一盆花,估计这花在他手里也只能活个十天半个月,“我还是不糟践它吧。”   糟践这俩字都出来了,程述还能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背,“那就把你脸上挂着‘我好想种花’这几个字收起来。”   闫阳摸摸自己的脸,“哪有。”   “嗯,没有。”   待回了家,程述在厨房煮饭,闫阳则是负责晾衣服。   晾完衣服看见这么大太阳,闫阳又寻思着把程述房里的被子抱去阳光房里晒。   当然,去抱被子的时候,闫阳又偷摸去翻了一遍那本墨绿色的笔记本。   程述在楼下煮饭,闫阳把房间门给锁上,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地慢慢翻到最后。   笔记本里真的一个字都没有。   闫阳不知道余杨把笔记本送给程述时这一页是不是就是撕了的。   如果那页纸是一开始就是被撕掉的话,那这本笔记本里是什么都没有全空白的。那程述那天晚上,露出那样的神情就是因为送他笔记本的这个人吗?   程述是因为余杨才笑得那么……甜蜜?可是他们俩平时压根儿没什么交集啊!   可要是那页纸一开始是没被撕掉,是余杨送给程述之后程述自己撕的,这对闫阳来说是相当有那味儿了。   有东西。   被撕掉的那张纸上,肯定有东西。   因为这在闫阳看来,程述把这张纸撕了,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主角偷偷把心上人送给自己的情书啥的藏好。   闫阳烦躁地抓着头发,他这会儿可以说是一个头八个大。   到了周一上学看见旁边周却桌上的玻璃杯时,闫阳脑袋更是突突突地疼。   这个玻璃杯挺重要的。   原本书上的剧情是这样,余杨会不小心打碎周却死去的母亲留下的玻璃杯,周却不接受余杨的道歉及赔偿大发脾气,程述上去解围结果两人打起来。   这种降智剧情让闫阳只觉得写这本书的作者是不是有病?   这么重要的东西,好好在家里放着不好吗?   非得带来学校这种意外多的地儿?   而且,闫阳看着那个玻璃杯,玻璃杯是个带盖儿的,底小口大的杯型,这种杯型本来就不是很稳。杯子还放在了桌角这边,离桌沿才两三厘米的位置。   随便旁边路过一个什么人,外套撩一下就能倒,太不安全了。   闫阳正纠结着要不要去提醒周却把玻璃杯放好一点的时候,周却突然把玻璃杯往里挪了挪。   这一挪杯子现在离桌沿至少有一个手掌这么远的距离了。   旁人经过也没那么容易碰到了。   闫阳顿时松了口气。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闫阳循着声儿看过去,却直直撞着周却盯着他的视线,心里一惊。   “你……”周却刚想说话就被打断,打断他的是坐在前边儿的男生。   “阳儿,过来。”程述喊他。   对于闫阳来说,程述这会儿简直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闫阳赶紧应了声过去找他。   站在程述旁边,闫阳手肘搁在他肩上,整个人和他挨着,因为刚刚那个事儿,心里到底有些打鼓,“怎么了?”   “噢,有一道题不太会,想找你讨论讨论。”程述抓着闫阳的手晃了晃。   “我去,真的!?你也有不会的题!?”这个把闫阳激动得不行,直接把心里愁着的事儿扔脑后边儿,顺势坐在了程述大腿上,激动的同时又要控制自己的音量:“快,让我看看是道什么题!”   程述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在闫阳看来程述是不好意思了,毕竟这可是程述第一次找他问问题,想来不好意思也是有道理的。   于是他伸手拍拍程述的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咱别害羞,世界上哪有人啥都会的,讨论才能出真理嘛!”   接着他又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述木然地指了一道物理大题,闫阳边看边用笔戳着太阳穴,嘴里嘟囔:“你先等等啊,让我先读几遍题目……”   周却看着前边亲亲密密解题的俩人,啧了声。 第24章   大早上的就那么一点时间,还没等闫阳认真读上几遍题,上课铃响了。   难得程述问他一次问题,闫阳当然是要认真对待。   于是在回座位前闫阳索性把程述卷子也捎走了,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肯定会解出来的,等我。”   程述应了声“嗯”。   回了座位,闫阳才坐下,余光就很不可避免地看到旁边坐着的周却。   还好周却这会儿也没有要跟他说话的迹象。   闫阳暗戳戳松了口气,认真看起了卷子,毕竟这可是程述第一次问他问题,他怎么着也要把这题给弄明白了。   上课时认真上课,下了课之后闫阳继续掏出卷子研究,终于在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把题给解了。   题一解出来闫阳就揣着卷子去找程述。   闫阳双手撑着桌面,桌上摊着一张卷子和草稿本,本子上全是红色笔和黑色笔写的字。   红笔是解这道题会用到的公式,黑笔是解法。闫阳字儿一向不太好,这会儿他怕程述看不懂,正一个一个点儿地给他讲解自己的解题思路。   “你看,这样就算出来了吧!”闫阳骄傲仰头。   程述看着这幅模样直乐,乐完了又郑重其事地跟他道谢:“谢谢闫小老师,以后再遇见这种题目我就有经验了。”   闫阳还是头一次听程述这么跟自己说话,心里又开心又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最后绷着小脸回他:“顺脑的事儿,咱俩谁跟谁,客气啥。”   说完于是继续绷着小脸回到座位上坐好,余光又瞅到了旁边桌上的玻璃杯。   杯子现在又被放在了挨着桌沿的位置,一看就很危险,杯命随时要碎的既视感。   这会儿是课间,周却的位置是空的。   拜早上偷看被抓包的经历,闫阳这回非常谨慎,先是左右环顾了一圈教室,确认没看到人后,眼疾手快地拿起杯子把它往里放一点。   然后趴在桌上等着上课。   上课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闫阳余光瞥到周却在座位上坐下了。   嘴巴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嚼什么,只见他拿出课本,接着把闫阳放到安全地方的杯子又放回刚刚那个位置。   嗯,又是那个容易碰倒威胁杯命安全的那个位置。   闫阳见他这样,在心里疯狂吐槽,你特么把杯子放那儿它早晚得碎!   吐槽归吐槽,闫阳确是不敢说的。   一想到周却在原书里打人不眨眼还不要命的描述,闫阳暗自“嘶”了声,算了算了,命要紧。   反正现在可能会导致程述被打的重要道具已经出现,闫阳觉得接下来他只要保证这个杯子不碎就行。   闫阳坚信,只要这杯子没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不会发生!   于是乎闫阳把盯着人改成盯杯子,偏生这个周却不好好摆放易碎物品,闫阳为了这个杯子可谓是操碎了心。   去找程述玩儿,周却不在的话他就偷偷把杯子放好一些。   有人在旁边走过路过他都盯着。   好在只有下课时看着,上课不用看。   但就算是只有下课时看一下都够闫阳受的了。   有时候他和程述或者别的同学聊天都得注意着那边儿,所以时常会出现一些明明是和你聊天,但眼睛却不看你的情况。   不过闫阳没注意到就是了。   饶是闫阳这么拼命保护那玻璃杯的杯命安全,百密终归有一疏。   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曹敏手上拿了几张纸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说:“再过二十天学校举办运动会,我手上这些是运动项目报名表,务必请每个同学报名两到三个运动项目,时间分配自己弄好。”   班上顿时一片哀嚎。   “老师!”   闫阳看过去,突然有点儿想笑,又是宋凯。   果然,曹敏本来就严肃的表情在听到宋凯的声音后,变得更加吓人了。   宋凯毫不在意,但对曹敏这个班主任还是有点儿尊重的意思在的,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学校不是不强制参赛的吗?”   附中运动会并没有要求每个人都要参与,自愿原则罢了,但多数同学都会报名玩一下,像曹敏这种强制要求参加两个比赛项目的班主任没见过。   曹敏深吸了口气,抬手指着底下这些学生,“你们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再看看你们现在待的是什么班级?什么叫实验班?什么都和其他班一样的话还叫什么实验班?”   听了这话,底下的同学都有些唏嘘。   班里不知道谁说了句:“那我们班的人也没比别的班多吃几碗饭啊,怎么运动会就得人人到位了。”   这话一出,班上顿时起了哄笑声。   对于曹敏,班上的人大多是有些不服气,不喜欢的。平时在班里搞那些好学生高人一等的待遇也就罢了,现在运动会还把成绩和报名挂钩。   有些人就是比较内向还有身体素质不是很好,一贯不爱参加这些,被强迫参赛真的很痛苦。   曹敏没管他们怎么说,把报名表给了班长后,“谁不想参加的,让你们家长来跟我谈。”   班长坐在余杨前边儿,这会儿老师一走,有几个男生便往班长那挤。   余杨的桌子被他们挤得一直往后挪,于是他索性站起来把桌子往后拉了一大截,让他们围着班长看个够。   闫阳也看着前边儿人堆,比赛项目年年都差不多,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前边儿突然起了一阵哄笑声,围着班长的那几个男生不知道在说什么,你推我一把,我撞你一下的闹了起来。   其中一个没注意力道,把一个男生推得远了些,被推的那个人男生直接没站稳撞上了在旁边站着的余杨。   那个男生得有一米八五,还挺壮实的,硬是把站在椅子旁边的余杨撞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在程述椅子后边儿,周却桌前空着的那块儿地方才停下。   闫阳被这一系列动作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赶忙去看周却桌上的玻璃杯。   周却这会儿趴在桌上睡觉,动都没动一下,似乎没被周围环境影响。   看到玻璃杯的那一瞬间,闫阳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降了下来,还好玻璃杯里装满了水,要是里边儿是空的话,被弄这么一下估计要倒。   只是还没等闫阳松口气,他就看到靠着周却桌边的余杨,抬手把靠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凉了,大家都穿上校服外套。而他们附中的校服外套主打就是一个宽松。   要是没有那一截儿弹力布做的袖口,宽宽大大跟唱戏似的。   而余杨推着那个男生时,宽大的袖边从杯身上方拂过,眼看着玻璃杯被袖子带倒!   闫阳本来就是一直在盯着那个玻璃杯的,这会儿更是眼疾手快,猛地起身伸手去接那个玻璃杯。   好在抢救得很及时,杯子在被碰倒的那一刻,闫阳接住了。就是杯里的水全撒他手上,闫阳看着手里的杯子和杯盖,终于松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   闫阳听见程述说这话,什么想什么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被人抓着,手里的杯子被拨开摔在地上碎了好几块儿。   他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碎成几大块儿的玻璃杯,有些不可置信,他这么尽力护着的杯子,就这样碎了?   程述冷着脸,不发一言地拽着闫阳去了洗手间。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当冰凉的自来水淋在手上时,闫阳终于感受到了从手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灼热痛感。   闫阳很想说话,可是被此时程述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   就这样开着冷水冲了好一会儿,外边脚步声匆匆响起,在卫生间门口停下来,闫阳回过头,是强子。   强子手上拎着小红袋子走过来,看着他被烫得发红的手,嘶了声,接着骂他:“你是不是缺脑子呢啊?”   手还被程述攥着,闫阳只能扭着身子,冲强子咧了咧嘴。   强子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闫阳这才看清了,是烫伤药膏。   闫阳于是又冲他咧嘴笑,看着可怜兮兮的。   强子从初中就和闫阳在一个班,那会儿他因为体重有些超标,被家里人禁止吃太多,而闫阳恰好不爱吃饭天天给他喂饭,一来二去的俩人倒也玩得挺好。   看他这副样儿,强子还能不知道他在这儿装乖?深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把胸口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气给硬生生吞下去了。   强子把药膏还有无菌纱布递给程述,程述说:“还得冲一会儿水,先放袋子里吧。”   嗓音很低,没什么情绪,闫阳不用想都知道程述这会肯定是生气的。   强子说:“行,那我放门口栏杆那儿。”   闫阳听见程述低低应了声“嗯”。   强子一走,卫生间里又只剩他和程述两个。   上一节课是体育课,大家在运动场被晒得不行,回了教室就猛灌水。   水喝完了就去水房接,那会儿大家的水杯里差不多都是开水。   闫阳当时没想到这茬儿,只是觉得这杯子不能碎,下意识就伸手去接了。   闫阳低头看着自己两只被撸起袖子在冲冷水的手臂,手背和虎口是直接被倒下来的水烫到,而手臂的那一段是开水洒在袖子上,布料贴着手臂才烫成这样的。   程述现在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很是冷峻。   闫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述……”   程述没理他,闫阳不敢吭声了。   又冲了好一会儿冷水后,程述把水龙头关了,带着人出了洗手间。   小红袋子被扎在栏杆扶手上,闫阳想估计是强子怕它怕被风吹跑。   程述把袋子解开,开了一包无菌纱布,一只手轻轻托着闫阳的手掌,另一只手用纱布把他手上的水渍擦干。   又开了包棉签,把药膏挤在上边细细地涂抹着。   闫阳的手从冷水下离开后,灼烧感就一跳一跳地从烫伤处往旁边散开,这会儿伤处被药效清凉的药膏覆盖,顿时好受不少。   程述垂着眼看着闫阳的手,闫阳皮肤白,一点点伤在他身上都显得严重。   现在更甚,被水直接烫到的虎口和手背红肿着,上面已经起了几颗大小不一的水泡,而被衣服布料贴着烫的手臂则是有一块大片的红痕,其中也有几处也是被烫得起了小水泡。   烫得挺大一片的,程述给红着的地方全上了一遍药,强子给的药膏一下就用了小半支。   闫阳瞧见程述紧蹙着的眉心,于是凑过去低头用脸蹭蹭程述的肩。   程述面无表情抬手把他的脸给推开,拎起装着药膏纱布的袋子就往教室走。   闫阳急了,跟上去挨在程述边上,小小声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你骂我,你骂我就好,别不理我。”   程述没看他,直接进了教室。 第25章   闫阳弄这一下挺吓人的,才回到教室坐下,马上围了几个同学过来看他的手,有个心细的女生还跟他说了烫伤的注意事项,平时忌口什么的。   闫阳低头说了声“谢谢”。   地上的玻璃碎片已经被人扫干净了,就连洒在地上的水渍也干透了。   闫阳坐在座位上,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臂,红痕和水泡被浅绿色的药膏裹着,看着还挺油亮的。   闫阳砸吧砸吧嘴。   边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闫阳抬眼看去,噢,是那个周却在笑。   见闫阳看他,周却手臂撑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探头去看闫阳手上的伤,“我问你个事儿啊。”   闫阳心情不大好,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他。   周却一点儿也没在意闫阳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你好像很喜欢我的杯子?”   “不喜欢。”闫阳是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周却饶有趣味地说,“不喜欢你天天盯着它干嘛?”   “我那是因为……”闫阳闭了嘴,唇紧抿着,他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知道它会摔碎所以才时时盯着它,防止它碎掉的吧?   反正现在杯子已经碎了,他也不用天天盯着那玻璃杯了,而且程述也没因为这个和他打起来。   “因为什么?”周却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   “没什么。”闫阳把手放到桌上,还是没忍住:“你也别太难过。”   “什么?”周却没搞懂。   书上说这杯子是周却母亲留给他的,算是遗物了,闫阳想了想还是换了一种较为委婉的方式说:“这个杯子对你来说不是挺重要?”   周却笑了,“你是从哪儿看出来这杯子对我很重要的?”   “不知道,感觉吧。”   周却听完就开始笑,笑得闫阳莫名奇妙的。   等笑够了周却说:“确实挺重要的,网上这杯子卖八块五,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老板五块钱卖给我。”   “???”   不是说好的故去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这怎么和书里说的不一样!?   “吱呀——”   椅子和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闫阳看过去,就见程述站起来往外走,他下意识跟了出去。   程述人高腿长,闫阳就算是立马跟着出去的都被甩了一截。最后在楼梯转角那儿追上了。   顾不得手上的伤,闫阳抓着程述的手臂,伤口在不算柔软的校服布料一接触,顿时传来刺痛,也让闫阳猛地“嘶”了一声。   程述原本挺直紧绷的背影因为闫阳的这一声,也变得软和下来。   闫阳好像听见程述轻轻叹了一口气。   “哭什么。”程述转身,看着闫阳发红的眼眶,把他拽着自己的手拨开,食指在闫阳眼角处轻轻点了下。   人难受委屈的时候最不能哄,一哄眼泪准掉得更厉害。   闫阳刚才的泪,原本是衣服碰到伤口时痛得激出来的生理反应,现在被程述温温柔柔的一句“哭什么”。从手被烫到开始就一直压着的情绪猛地爆发,之后掉的泪也就全然变成了委屈。   闫阳眨眨眼,一想到程述刚刚不理人样子,他心里就酸涩得不行,几滴豆大的泪又从眼眶溢出来。   情绪来得汹涌,闫阳难受这会儿又听见程述低低叹了一口气,接着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阳阳,我说过,不管你要做什么,首先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   闫阳点头,声音闷闷的:“我记得的。”   “你是一点儿都没记住。”程述声音冷了些。   “记住了,我记着呢。下次……”闫阳看着程述陡然变凶的眼神,“绝对没有下次了!”   “我还能信你吗。”程述捏捏他的后脖颈,闫阳一掉眼泪就眼红嘴红鼻子红,哪哪都红。   “能。”闫阳嘟囔着说,“手疼。”   “活该。”程述又用力揉了把他后脖颈。   闹了这么久,这会儿离下课没几分钟了,程述索性带着他去自行车棚。   “我们这算是早退旷课吗?”闫阳问。   “那就回去?”程述停下脚步。   闫阳赶紧摇头:“不不不,不回去。”   程述看见他哭这没什么,要是被别人发现他哭了的话就太丢脸了。   附中在学生停放自行车的区域架了几个大棚。   他们到自行车棚的时候刚好敲下课铃,一些动作快急着回家的学生没几分钟就会到这里。到时候里边儿也会变得人车拥挤起来。   程述没让闫阳跟进去,闫阳就乖乖站在外边儿等。   往常闫阳坐自行车后边的时候,一般路况下是不需要抓着东西的,只有在不太平整的路面才会扶着东西保持平衡。   而那种时候他的手要不抓着车坐垫下面的位置,要不就抓着程述的衣服。   这会儿手伤着了,哪个方法都用不了。不过倒也难不倒闫阳。   程述看着腰两边伸得直直的手臂,问闫阳:“你累不累?”   闫阳手肘夹着程述的腰,脑袋靠着他的背,闻言摇了摇头,“不累。”   程述笑了声,“累也是你活该。”   “嗯嗯,”闫阳点头,无条件附和程述说的话,“我活该我活该。”   周末备菜的时候,两人商量的是周五晚上吃牛排和炸酱面,闫阳这手一伤全都不能吃。   程述也不想去买菜了,就着冰箱里的玉米胡萝卜青菜给闫阳煮了一锅粥。   吃饭的时候,闫阳手肘搭在桌上,举手的姿势,看着自己面前的青菜粥,又看看程述那边的牛排炸酱面吞了吞口水。   不爱吃饭是一回事儿,看着好兄弟吃好的,自己吃草又是一回事儿。   程述看了他一眼,“拿不动勺子?”   闫阳右手烫得严重些,左手在冰敷之后,除了手腕手背那儿有几个小水泡,还有手臂上的烫红的痕迹,倒不是很影响日常生活。他用左手撩着勺子试了下,“拿得动。”   “那就吃吧。”程述咬了一口牛排,看着还不开始吃饭的闫阳,“怎么了?要喂?”   “小述,”闫阳喊了声,用勺子搅了几下碗里的粥,“我,就吃这个啊?”   程述挑挑眉,“那不然?”   “这也太素了吧……”闫阳小声嘟囔,本来就不爱吃青菜,这粥里全是青菜,还有他最烦的胡萝卜和玉米!   程述“哦”了声,继续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又咬了口牛排。   闫阳看着对面盘子里被黑椒酱汁包裹着的牛排,还有那盘铺着一层肉酱的炸酱面,他吃过,很好吃。可是现在……闫阳认命地舀了勺粥。   烫伤比较折磨人,刚涂上药的时候是凉丝丝的,很舒服,药效一过又开始一下一下跳着疼。闫阳洗澡脱衣服穿衣服都要程述帮把手。   程述见他这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也不可能让他回家,于是闫阳这天又在程述着躺下了。   睡觉的时候因为手上涂着黏了吧唧的药膏,味道挺大的还有点儿冲,程述很嫌弃,让闫阳自己盖一床被子。   床上多了一床被子,两人在床上的距离也拉开了,中间空一片。   屋里大灯关了,只留了闫阳床头边的小夜灯。   闫阳手上涂着药膏,手不好放,怎么也睡不舒服,左躺右躺怎么躺都不得劲。   都躺在一张床上,程述哪能察觉不到他的动静。   “疼了?”程述问他。   是有一点点疼,但闫阳没说,只说:“药膏黏唧唧的不舒服。”   “别老是想它就好了。”程述吐字有些含糊,听着像要睡着了。   闫阳也不乱动了,老老实实地平躺着,毫无睡意。瞪了好一会儿天花板后,闫阳夹着被子慢慢挪到程述旁边,轻轻戳了戳程述的背,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见程述没回他,闫阳便把脚从被子里探出来,搭着程述大腿,在边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满足地叹了口气。   等身后的人呼吸平稳了,程述才转过身。   小夜灯微弱柔和的光映在闫阳熟睡的脸上,看着这人实在是乖。程述先是捏了捏他的鼻尖,又抚过他的眼。   闫阳的眼挺圆的,眼尾微微上挑,犯了错或者耍宝卖乖时会像小猫那样盯着你看。   也是这双眼,在下午时含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再硬的心都得软下来。   程述这次是真的挺生气的,甚至想着要不冷他几天吧,让他长长记性,不然做事永远这么随心,结果一看到闫阳发红的眼眶……   压在自己身上的腿突然缩了下,思绪被打断,程述往那儿看了眼,睡裤裤腿宽松,这会儿闫阳的小腿都露出来了,于是伸手把压着自己的腿塞回被子里。   闫阳咕哝两声,像是有些不高兴,又把腿伸出来,搭上去。 第26章   因为手伤着的缘故,闫阳周末这两天在程述这儿过得像个小少爷。   往常他们的生活模式都是,程述负责做饭,闫阳就很自觉的去洗碗晾衣服,这回手伤着了,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该说程述不让他做。   有些活闫阳的确是干不了,比如说洗菜洗碗需要碰水的这类活儿闫阳确实干不了,可他觉得晾衣服可以啊!   于是就在他去洗衣机那儿,打开盖子想把衣服拿出来的时候,程述就把他赶走了。   理由是闫阳手上还涂着烫伤药,味道太大,程述嫌弃。   这不让干那儿不让做的,闫阳只能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吃着苹果,心说昨晚上盖一床被子也没见这么嫌弃啊。   最后闫阳无聊得去小班级群里看大家伙们聊天儿。   里面聊得还挺热闹,大家都在说校运会的事儿,也还挺巧,闫阳刚点进去就看见自己和程述被A了。   本班班长:@闫阳@程述,你俩周五提前跑路,报名表里就差你俩没填了,说一下准备参加什么项目,周一早上要交给班主任。   紧跟在消息后面的是两张图片。   如果不是班长提起,闫阳都要忘了还有校运会这个事儿,于是他拿着手机去厨房找程述商量。   “你想报哪个?”程述菜刚下锅,没空细看手机里的报名表。   “我看看啊……”闫阳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苹果,只能用小拇指划着屏幕,“我要不还是和去年一样报个立定跳远?”   接着滑到另一张图片,闫阳看到上边印着的项目,激动道:“还有两人三足!这个我想玩儿!咱俩一起报这个?”   “行啊,”程述把菜盛出来,“另一个我也和去年一样吧。”   “那我帮你跟班长说啦?”闫阳又咬了苹果。   “嗯,外边桌子擦一下。”程述说。   “OK!”   闫阳拿了湿纸巾先把桌子擦了,戳着屏幕回复班长。   闫阳:@本班班长,我们商量好啦,我参加立定跳远,程述是三千米长跑,我和程述一起参加两人三足这个。   本班班长:收到,你手好点儿了吗?   闫阳看了后,拍了张照片po上去。   闫阳:【图片】你们看。   照片里是一只涂着绿色凝胶质地药膏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涂得有些多,甚至能看到这药膏反射着灯光。   强子:嘶!   你宋宋哥:像什么怪物的口水,我……先yue一步。   闫阳:@你宋宋哥,滚滚滚!   程述端着菜出来,就看到闫阳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程述边盛饭边问他。   闫阳站起来走到程述身后,平举着两条手,声音里带着点儿难受:“程述,我这手很恶心吗?”   程述转身,手上还端着饭,垂眸看了会儿后,说:“是有点儿吧。”   “……”   虽然这药膏涂在手上恶心得慌,但这疗效是一等一的好。   到了周一去学校那天,闫阳手背上的水泡已经瘪了许多,周围被烫出来的红痕也开始转淡,就是乍一眼看着吓人,其实除了水泡那儿别的地方已经不太疼了。   这两天过得快乐,直到坐在教室,闫阳看着同学交周末的作业才意识到不对劲。   作业?   还有作业!   周五下午他在楼梯间跟程述求完原谅,直接就走了,什么作业是一点儿也没想起来!   闫阳心里苦啊,那天他和程述早退有多潇洒,今天一大早赶作业就有多狼狈……   在赶作业的间隙里闫阳瞅了一眼程述,很好,程述也在埋头苦赶。   不知道人是不是都这样,就好比上课迟到,一个人迟到会有些慌,但看到有人和自己作伴一起迟到时,心里又会诡异地平静下来,瞬间就不慌了。   闫阳现在的心态就是这样,不慌不忙地在答题卡上涂涂画画,反正程述也没做。   天下第一好的发小,连骂都要一起被骂。   两天的作业是十几张的卷子,大早上这么点儿时间不可能赶完,程述也只是草草把选择填空题都写点儿就交上去了。   到了最后一节课,学校广播就开始喊了。   现在距离校运会还有十来天,按照学校的惯例,从今天开始会延迟关闭校门的时间,让大家在学校训练比赛项目。   闫阳报的立定跳远,沙坑就在跑道里边儿。   附中跳远用的沙坑很大,到比赛的时候会把这个沙坑划成六个,比赛效率还是很高的。   大家都在认真准备着校运会,往常放学人都没一个的操场,这会儿哪哪都是人。   沙坑现在已经被划好区域,周边围着一圈全是人,后面还有在排队等着的。   “你手没好全,别跟他们挤。”程述转了转胳膊,把外套脱了扔给闫阳,开始热身,准备跑个三千。   闫阳抱着程述外套点头,等程述开跑后在跑道边的阶梯坐下。   “嘿。”   才坐下没多久,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闫阳抬头,是周却。   周却在他旁边坐下,“你不练跳远?”   “不练,人多。”闫阳侧了侧身,背对他。   “不练垫底了咋办?”周却又说。   这比赛还没开始呢,就在这说垫底了。闫阳表示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后,闫阳又听见周却说:“那白衣服的是不是程述啊?”   闫阳看了眼他手指着的方向看了眼,说:“那个不是。”接着看了圈跑道,抬了抬下巴:“程述现在到足球网那边儿了。”   周却看过去,只看到足球网那儿一堆白衣服的,远远看着全是一小点儿一小点儿的,他摇摇头:“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闫阳指着那边儿说,“就倒数第三个啊,鞋边是黑的那个不就是程述么?”   周却眯着眼离他们越跑越近的那群人,他不近视,被闫阳这一说他都觉得自己是个瞎的。   到最后那群人从他们面前跑过,闫阳朝着那群人挥手的时候周却才认出来。   周却也终于看到了闫阳口中程述穿着的黑色边的鞋,喃喃道:“还真是黑边的。”   闫阳“呵”了声,“本来就是黑边的。”   程述现在穿的这双黑边的鞋,和闫阳高一那会儿送给程述的鞋款式是一样的。   程述喜欢打篮球,刚上高一就报名了校篮球队,各种考核磨了一个多月终于进了。   为了庆祝程述成功进篮球队,闫阳做了好多功课,又是看测评又是看反馈的。   有些说着功能很好很好很好的,闫阳看着也很好,就是颜色没得选,他喜欢又红又绿的配色,但程述肯定不喜欢。   挑挑找找小半月,终于让他找到什么号称NBA都在穿,脚感极佳的篮球鞋,配色又是极简的黑白,科学上网购买后等了一个多星期才到。   只是当时程述的身高没定,脚长也没定,还没穿半年鞋子就短了。之后程述又买了双同款,就是现在脚上穿的这一双。   闫阳现在一想起那双花了五位数,没穿几个月就躺在鞋盒里吃灰的篮球鞋就有些肉疼,又看了正跑着步的程述一眼,长那么快干什么!   周却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刚那群人已经跑到对面去了,看着乱糟糟的一团,于是他又问:“哪个是程述啊?”   “……”闫阳觉得他纯属没话找话聊,有些无语,看在他是主角攻的份儿上还是认真回答了:“红色衣服旁边那个。”   跑道上那群人开始转弯,期间又往里加入了新的人,本来就乱糟糟的现在看着更乱了,周却不信邪,继续问他,“现在呢?哪个是程述?”   “第二条跑道正着数第三个。”闫阳说。   周却才刚看过去,又听见他说,“程述现在加速了。”   果然,没几秒钟周却就看到程述在这群人里第一的位置从他们面前经过。   周却:“……我训练去了。”   闫阳“嗯”了声,心里数着圈,等程述最后一次从他面前经过时,就把包里的水和毛巾拿出来。   回去的时候,闫阳坐在自行车后座。   闫阳皱皱鼻子,说:“都是汗味儿。”   程述笑了下,“我刚跑步那会儿,你和周却在聊什么呢?”   闫阳“哎”了声,“别提了,他莫名其妙的。”   “哦?”   “他一直在那儿问我,哪个是你,认得出来哪个是你么。”闫阳想想都觉得无语。   “那你呢?认出来了吗?”程述问。   “咱俩谁跟谁?”闫阳骄傲地直起背,下意识想去蹭程述后背,又被汗味儿赶回来,“我当然认得出你了。”   校运会都来了,配着套的开幕式自然不能落下。   对于这次校园运动会的开幕式,学校也开始搞事情。   要摒弃从前的军训式开幕,让同学门集思广益,创新自我。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再用以前那套一二一踏步出场的方式了。   这个公告一下来,原本沉闷的校园顿时变得欢乐起来。   “同志们!”文娱委员站上讲台,狠狠拍桌:“你们对这个有什么想法吗!?”   “报——!”一个男生举起手,“我想穿玩偶服跳兔子舞进场!”   这话一出,班上的人顿时笑起来,有的人还附和:“不错不错!”   文娱委员人瘦瘦高高的,但嗓门大,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两个框,“行!那我们来投票,同意的举手!”   有几个男同学举手,文娱委员数了数,“赞成票五票!”   接着又喊:“不同意的来!”   女生们受不了这么土味的,纷纷举起了小手。   文委数了一下,“好,三十二票不同意,该方案pass。下一个!”   “莉莉!咱们穿汉服进场好不好。”一个女生举手说。   这话一出,底下又开始乌泱泱的了。   “汉服好像是不错诶。”   “那能选吗,我想要宁采臣那款,背着个小竹篓那个。”   “我不喜欢那个,我想要将军气质的,阔气!”   “我喜欢仙气飘飘的白裙~”   闫阳听着他们讨论,心里没啥想法,他从众。   最后这个提议还是不通过,理由是妆发太难整。   “既然你们都没有好的主意,”文委沉声说,“那我就来说说我的,cosplay怎么样?”   “我们搞一个cosplay,公平起见,抽签来扮演角色怎么样?”文委说。   不知道为什么,闫阳听着觉得她语气里好像有些激动。   “那角色服饰怎么办?我们要自己去买吗?”有个同学问。   这也是大家关心的,cosplay用到的东西也不便宜。   “这个你们放心,”文委勾了勾嘴角,“实不相瞒,我家里有。”   “哇!莉莉牛逼!”   经过讨论后,大家选了周六早上九点在学校操场集合,顺便抽取角色,分配衣服。   文娱委员家里财大气粗,雇了辆货拉拉把用到的衣服都拉来了。   闫阳靠着程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周末要在九点起床真的很难呢。   程述揉揉他的脑袋,“等会儿你抽还是我抽?”   闫阳拍了他一把,“明知顾问,当然是你抽啊,我什么运气你还不知道?”   程述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确实,闫阳关于抽奖的运气一向是差的。   至于怎么个差法,商场里那些卖珍珠银饰的店铺,平常都会搞抽奖活动,抽的是一些代金券。   200,500,2000的都有,代金券用下来一串银饰手链399到手。   这些纯粹就是唬人的活动,虚标的价格。   而那一箱装着代金券的抽奖箱里,也几乎全是500,2000的代金券。   闫阳运气就很不一般,他可以从里面抽到谢谢惠顾。   不只是一张,还可以抽到三张四张。   程述现在都忘不了,那家店店员脸上的神色,不可置信,完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从百分之九十九中奖的箱子里,抽出好几张谢谢惠顾的券。   闫阳耳朵贴着程述的背,听见他笑了,也知道他在笑什么,“哼”了声说:“该是我的始终是我的,什么叫命里无时终须有……”   “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程述捏捏他的肚子,人瘦,肚子还挺有肉的。   闫阳肚子缩了下,继续哼哼,“随便哪一个吧,你知道我想说啥的。”   他们闲聊这会儿,抽签桶已经被搬上来了,大家就是上去拿一张纸条就回来,程述是最后一个抽的。   程述先是抽了自己的,是吸血鬼,然后伸手抽了闫阳的……   “哇啊!!!”是文娱委员的尖叫声。   闫阳还懒懒躺在椅子上不想动,察觉到有人走近之后,他微微撑起身子,“我的是啥?”   “……一种动物吧。”   “什么动物?”闫阳滋溜坐起来,兴奋道:“哥斯拉吗!还是什么!”   程述皱着眉,琢磨着,说:“嗯,怎么说呢,其实也不是特别……”   “阳阳~!”   程述听见这声音,松了口气。   和程述松了口气不同,闫阳听到这声音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在学校还没被人这么喊过,抬头一看,是文娱委员,怀里抱着两套衣服朝他们走过来。   “程述,你的。”文委把其中一套扔给了程述,然后细细摸着手里剩下那套,“阳阳,这套是你的。”   “啊?”闫阳看看这会儿已经不敢看他的程述,又看看双眼放光的文委,他揪了揪程述裤腿,语气有些急,“你给我抽了啥啊,不会是猪八戒吧?”   “阳阳!你想什么呢!”文娱委员在他边儿上坐下,“我一个青春少女,怎么会收藏猪八戒cos服呢!”   “那,那是什么?”闫阳惶恐地说,“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怕什么!我只是高兴!”文委真的高兴,一想到这一套是闫阳穿,她就高兴!   “你在高兴什么?”闫阳继续惶恐。   “对的衣服遇到对的人,相信我阳阳。你绝对适合!”文委捂着嘴说,闫阳甚至在她眼角看到了泪光。   大家领了衣服就去洗手间换,闫阳不用。   闫阳看着文娱委员拧开气阀,地上躺着的那套衣服顿时蓬起来了。   程述换衣服很快,到操场的时候那里只有文委,还有……站在文委身边的大毛绒绒球。   “阳儿?”程述喊。   闫阳回头,整套服装只露了一张脸和两只手。脸从中间的小圆洞里露出来,被旁边白色的绒毛衬得更白。   只是看着白绒球心情好像不太好。   闫阳鼓着嘴看着面前的人,程述里边穿着黑色西服,身上披着一身内红外黑的立领斗篷,看着神秘又高贵。   太帅了,闫阳眼馋得要流口水。   再看看自己……闫阳动了动手,垂到脚面的翅膀也跟着动了动。   谁啊,谁家cosplay扮成蝙蝠啊!还是白的!   闫阳觉得这蝙蝠指定不是什么正经蝙蝠,谁家蝙蝠耳朵这么短,乍一看就是没有耳朵!   衣服有些重,闫阳就着程述的手走了几步,嘴里哭唧唧:“我也太难了。”   程述捏了捏他的脸,“很可爱。”   “可是我想帅。”闫阳想坐在椅子上,结果因为这绒球服太蓬,直接从椅子上滑溜下来。   闫阳晃了两下,有些惊奇,上下晃了几下,“跟坐沙发似的,挺舒服的。”   文委听见他这话,说:“那是当然!你这身是这里边儿最有意思的一套!我本来就想拿来凑个热闹的,没想到真被抽着了!”   闫阳没被‘这套最有意思’这个说法安慰到,他靠着程述的腿,蹭蹭脸颊边上的绒毛,他觉得这套衣服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像他们一样要脱了衣服才能穿。   等到大家都换好衣服出来,闫阳觉得刚刚的自我安慰失效了。   为什么!他们都是人,穿的衣服。而他,是只蝙蝠。还是白化病蝙蝠,还是只差点儿看不见耳朵的蝙蝠。   闫阳这一件圆圆的白绒绒玩偶服太显眼了,没两分钟就有几个女生说:“我能揉揉吗?”   说完还没等闫阳反应,他的脑袋,肩膀和后背都被摸了几把。   反应过来后他脸往里一缩,躲在里面不肯见人。   实话说,闫阳这一身真的好看。毛绒绒的从头裹到脚,服装的形状是将近一个圆形,背上挂着两只可以拆卸的蝙蝠大翅膀。   脑袋那儿掏了一个洞,正好能让他露出脸,看着很想让人上手rua。   程述拍拍他的背,顺手也揉了几把。   等大家都换好衣服,就开始整列队形了。   闫阳看着前边已经排好队的人,指了指自己,“我呢?”   文娱委员笑笑说,“你不用呀,到时候你只要站在队伍旁边跟着走就好了。”   闫阳突然觉得,这玩偶服不错,还真不错。   又过了会儿,文娱委员走过来,小声说,“阳阳,你在里边儿摸摸,是不是有拉链?”   闫阳听着他的话,把手缩进去摸了一圈儿,还真被他摸到了拉链。   “里边儿都是好东西,等回家你可以拿出来看看。”说完,文委又忍不住笑。   闫阳被她的笑搞得起鸡皮疙瘩,“不要,我不看。”   “看看,没啥的。”文委拍拍他的背,又起身去排练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闫阳就站在旁边看他们排练,他们这次入场式搞的是一个简单的舞蹈,现在正在搞走位。   没有闫阳的事,他站累了就坐着,坐累了就地一趟,往后脑袋一缩,缩进绒球里睡觉。   偶尔还能被投喂一些零食   一直到中午才解散各回各家。   解散之前,为了方便拿回去,玩偶服被文委拿了个电动压缩机压成薄薄一袋。   自行车上,闫阳一只手抱着衣服,另一只手抱着程述的腰哼着歌,今天一早上都在睡觉,吃饱睡饱精神好,心情也好。   程述听着他五音不全的歌声,“舒服了?”   “有一点点舒服吧。”闫阳把脸贴在程述后背,“程述你cos的是什么呀,好酷。”   “吸血鬼。”程述说。   身后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程述正想回头看,就察觉到腰侧被人轻轻戳了戳。   “小述,我也想变成吸血鬼。”语气很娇,是闫阳撒娇卖乖时的专用嗓音。   程述莫名想到闫阳露着尖牙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回去试试。” 第27章   试试就试试!   闫阳一向是勇于尝试的,何况是看上去那么帅的吸血鬼套装!他看着程述穿的时候就馋死了!   自行车在门口停下,闫阳从程述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开了门后捧着衣服往楼上冲。   程述进门的时候一楼客厅只剩下躺在沙发上的玩偶服,他把装着玩偶服的袋子拎上楼,才刚进房间,就被衣服脱了一半的闫阳推出去。   “咔哒”一声响,门已经被闫阳从里边儿锁上了。   程述简直苦笑不得,只能下楼先煮饭。   十几分钟后,房门从里边儿缓缓打开。   闫阳动动鼻子,这是煎鸡蛋的味道,程述这会儿应该是在厨房。   心瞬间放下来了,闫阳把要拖到地上的斗篷提起来一些,不然等会儿下楼梯他怕踩到滚下去。   到了楼下的时候,客厅里果然没人,只有厨房那儿有声响。   闫阳放轻动作,小心地走过去。离厨房越近,闫阳连大气都不敢喘。   厨房门只是关了一半,闫阳缝隙那儿瞧,正好瞧见程述背对着门站在燃气灶前炒菜。   闫阳屏住呼吸,一手勾着程述脖子,另一只手摁住程述的胸,凑到程述的耳朵边上,压着声音说:“你看上去,血量充沛,愿意送我点血吗?”   程述侧头看了眼正威胁自己的小吸血鬼,轻笑:“可以啊。”   “啊,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闫阳把手松了,拽了拽斗篷,“你应该说我不!”   “好吧,那我不。”程述把火关了。   “一点儿也不配合。”闫阳哼了声,从柜子里拿了个瓷盘给程述装菜。   “那等会儿你再来一次?”程述接过盘子。   闫阳嘟了嘟嘴巴,“不要,机会只有一次,你没有珍惜。”   “那吸血鬼大人,麻烦你把这盘菜端出去可以吗?”程述开了上边的柜门,拿出破壁机。   “你别这样叫,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最后半句话闫阳没说完,把菜端出去后,闫阳靠在门口看着程述的动作,问他:“要做啥?”   程述把手里西红柿的皮去了,说:“不是说要鲜血吗,给你做一杯。”   榨汁很快,从剥皮到倒出来,都不超过二十秒。   西红柿汁被程述用高脚玻璃杯装着,闫阳拿起被子晃了晃,还能看见沙沙的颗粒。   西红柿榨出来的汁肯定没有真正的血液那么红,不过等程述把窗帘拉上,再打开餐桌上边的灯,竟然还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闫阳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别人早上是走来走去的排练,闫阳这一早上光是睡觉吃零食,还吃了不少零食,现在也不怎么饿,喝了大半杯西红柿汁儿后就开始晃着杯子在那儿玩,玩着玩着突然说了句:“我的杯子已经空了一半儿——”   程述看着是忍不住的笑,“你哪里学的这些?”   闫阳骄傲抬头,“网上学的,酷不酷!”   “酷!”程述给他竖了大拇指。   看得出来这扮演血鬼让闫阳特别开心,披着斗篷从餐厅落地窗跑到门口那边儿,接着绕个弯又跑回来,反正就是铆足了劲儿让着斗篷飘起来。   跑累了躺在沙发上喘气,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等程述忙完在他边上坐下的时候,闫阳把腿放在程述大腿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说:“小述,做吸血鬼好累啊。”   “为什么?”程述垂着眼看着闫阳的腿,西服裤子在他腿上有些长,鞋子一脱,裤腿就把闫阳脚面盖住了。   “衣服有点儿重。”闫阳把靠枕垫在脑后,腿屈起来,光着脚在程述大腿上轻踩着,“特别是这斗篷,穿上去我感觉我背上背了个人。”   闫阳说完这句话,脑内联想了一下,突然“嘶”了声。   程述在他小腿肚捏了一把,骂他:“瞎想。”   “控制不住哇。”闫阳嚎了一声,突然坐起来,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还搭在程述腿上,双手捧着程述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一脸认真地问:“我穿着帅不帅?首先说了,我觉得你穿着很帅。”   程述看着闫阳的脸,那认真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看,我都说你很帅了,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程述被他这话乐得不行,视线在闫阳的脸,身上和腿扫了一圈,最后还是停留在闫阳的脸上。   立领斗篷宽大,闫阳大半张脸被立起来的领子围着,小猫似的眼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脸上还留着刚刚跑来跑去浮出的红晕,在斗篷酒红色的内里衬托下,显得很诱人。   程述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动了下,他觉得自己这会儿才是吸血鬼,脑子里甚至冒出了一个要不咬一口试试的念头。   闫阳眨巴着眼,见程述盯着自己久久不说话,心里有些犯嘀咕,“算……”   “帅。”程述哑着声说:“很帅,很好看。”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闫阳把捧着程述脸的手放下,抿了抿嘴,面上看着挺不好意思,但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一回事儿,“我也觉得我穿着好看,嘿嘿嘿。”   程述看他这幅样儿只想狠狠揉他。   周末排练是同学自己组织的,小班级群里讨论后大家一致决定,这两天先是早上排练,等下周周末再全天排练。   入场式的表演时间有规定,每个班不能超过五分钟。   闫阳班上的计划是搞一个两分钟的舞蹈,后面三分钟是走秀式的,展示cos服装的那种,动作自己设计。所以主要排练就是练那个只有十来个动作的舞。   动作都挺好记的,周末这两天的训练下大部分人记住了。   闫阳和程述在运动会开始前也算是把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白天该上课上课,下午放学后就去学校操场,程述去练长跑,他自己就去练跳远。   不过今天在练跳远时发生了一件事儿,事情不大,但闫阳觉得挺郁闷的。   当时他才从沙坑里出来,转头去后边排队,被人从后边揽住肩膀。   闫阳没看他脸,以为是认识的,毕竟要是不认识的话,谁会一上来就这么揽着人啊。   结果那人开口说了句,“等会儿去吃肯德基?”   闫阳听出来了,这人是学委,他回:“不了吧,我和程述回家吃。”   肩上的手突然就送了,闫阳转头,就看见学委带着些许尴尬的脸,“怎么了?”   学委“哈哈哈”笑了几声,“认错人了我。”   这话让闫阳疑惑了,“你把我认成谁了?”   “余杨啊,你俩背影挺像的,我乍一看没认出来。”学委挠挠头,恰好看到这会儿在闫阳后边走过来的余杨,于是朝他挥挥手。   余杨走上来,先是冲闫阳笑笑,然后问:“你们说什么呢?”   “他认错人了,以为我是你。”闫阳说。   余杨看了看自己,又看看闫阳,“好像还真有点儿。”   闫阳闻言,视线也在自己和余杨身上徘徊几圈,余杨今天穿的白色长袖,闫阳则是白色的卫衣帽衫,底下又都是校服裤子,他俩身高也差不多,认错好像也挺正常?   理虽然是那么个理,但对于自己被认错这个事儿闫阳还是挺介意的。   以至于在程述跑完三千米,气儿还没喘匀的时候抓着程述问,“你认得出我嘛?”   “你会不会把别人认成我?”   “你会不会……”   程述不知道他怎么了,累得没理他,最后被一句接着一句‘你会不会’问得烦了,抬手捏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不会,你能认得我,我也能认得你。”   闫阳满意了,他可是能在一堆跑着的人里一眼看到程述的!程述现在说他也一样!   什么是发小!这就是!   终于消停下来了,程述喝了口水,休息一会儿后带着闫阳去体育器材室借两人三足要用的绑带。   学校运动场已经亮起了灯,练习两人三足的场地是跑道阶梯后面的篮球场。   两人三足的比赛距离是来回一百米。   绑带把他们俩的腿牢牢绑在一起,闫阳动了下和程述绑在一起的右腿,程述的腿也跟着动了下,挺好玩的。   两人三足这项运动最需要的就是默契和配合。   这两样在闫阳和程述身上都不缺,毕竟是一起长大的,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闫阳撅起屁股,程述就知道他要拉屎还是放屁。   所以这俩人联系进度也比别人快,在前面的人节奏乱了迈错脚的时候,他们就像散步似的从边上走过。   练了几个来回之后闫阳似乎也发现了,说:“我觉得我们好像不用练这个。”   “我也觉得。”程述说。   两人一拍即合,去体育器材室还了绑带后开开心心回家吃饭。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到了举办校运会的那一周。   大家训练也开始拼起来了,特别是开幕式进场的舞蹈排练,这几天下午放学天天跳。   闫阳是不用跳的,但他也不好太特殊,也跟着跳,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日子。   到了校运会开始前的那天下午放学,反倒是不用训练了。   下午放学后的小班级群里——   文娱委员李莉莉:大家今晚早些睡!!!明天!!!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本班班长:冲冲冲!!!   学委:鲨鲨鲨!!!   不知名同学1:!!!   不知名同学2:!!!   一时间群里满屏的感叹号,于是闫阳也跟着。   闫阳:!!!   发完后,闫阳看了旁边正看电视的程述一眼,推推他,“快点儿,你也发。”   程述:!!!   闫阳刚想夸程述好配合,手机就突然震了一下,一下接着一下。   闫阳从群聊了出来,看见消息列表里文娱委员的消息在程述的名字下边儿,上面的红点数字显示十五。   消息最后那条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闫阳点开看——   文娱委员:阳阳!你看了玩偶服里藏着的东西了吗!?   文娱委员:求求你我求求你,看一眼好不好!?   文娱委员:我真的,不求你穿上(当然能穿是最好的),不求你拍给我看(当然能拍给我看也是最好的嘶哈嘶哈),但求你看它一眼,就一眼!   文娱委员:不理我就当你答应了(在线发疯。   文娱委员:看看吧看看吧!   文娱委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连着几条都是这个‘啊’。   从抽到那身玩偶服开始,闫阳经常受到文娱委员各种暗示,暗示他看看玩偶服里藏着的东西。   如果她不这样的话,闫阳可能就会出于好奇去看一下,但是文娱委员她这段时间以来!在学校的时候可能好一点儿,只是突然冒出来问他一句看了吗?   到了企鹅这儿,完全就变了一个人!   这种态度让闫阳害怕,下意识觉得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是不可能看的!   闫阳:不看!   文娱委员秒回:呜呜呜你真的呜呜呜不看看吗…你真的不想知道这身圆圆玩偶服下藏着的玄机吗呜呜呜……   玄机什么的…闫阳才不想看呢!   程述看着从床上站起来的闫阳,“去哪儿?”   “肚子疼,我先回去上个厕所!”闫阳下床找鞋,便找边说:“对了,我妈喊你等会儿过来吃饭!”   闫阳老妈周一回来的,说是校运会这么大的事儿,当然得回来好好给儿子加油打气!   程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看着闫阳穿好鞋后头也不回地下楼。   这是要回家?他家没卫生间?   程述家里当然有卫生间,闫阳跑回家只是……想看看那个藏在玩偶服下的玄机。   玩偶服这些天一直被闫阳拧了气阀开了放书桌边上。   闫阳把玩偶服后边的拉链拉开,找到那天找到的暗链,拉开,看到里面有着两个像网状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是红色和黑色的布料。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程述那套吸血鬼,难道这是……带着些许激动的心情,闫阳把那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闫阳跑得奇奇怪怪,程述估摸着时间,大概十来分钟就过来了。   杨梅梅在厨房煲汤,傻儿子和程述明天就要比赛了,这段时间训练也累,她在家这几天都煮好的给他俩补补。   听见开门的声响,杨梅梅从厨房里出来,见是程述,顿时笑了:“小述啊,来得正好,菜马上好了。”   程述应了声,看了一圈儿没见着闫阳,“阳阳没在么?”   杨梅梅“嗨”了声,“在呢,刚刚急急忙忙跑楼上去了,这会儿都没见下来。小述来得刚好,去帮阿姨喊他下来准备吃饭。”   “好。”   卧室里,一个上身穿着酒红色上衣,下身穿着制服短裤的少年在穿衣镜前站着。   上衣是欧洲宫廷制式的,前面的衣摆被扎进下身穿着的短裤,看起来得体高贵,裤子颜色是黑色,中规中矩的版型,长度在膝盖上方一点。   只不过……   闫阳低头看着有着繁复褶皱的衣襟,又看了看手腕袖口同样的褶皱,衣服很好看。   如果忽略从脖子开始就没有布料,仅仅靠两根带子系着固定着布料的后背的话……   天知道闫阳研究了多久才搞明白怎么穿……   好在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闫阳震惊归震惊,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还有心思整理裤腰。   突然瞧见裤腰边上有个小扣子,扣子下面压着的是一条酒红色的绳子样式的东西。   是腰带系绳么?闫阳把那个扣子解开了,接着被猛地弹起来的绳子吓一跳!   闫阳侧着身子往后看了看,这绳子居然是一根尾巴!   还挺有趣!闫阳于是又把床上那块黑色的布料拿起来,看了下,是马甲。   在这件马甲上,闫阳看到了和那根尾巴一样的扣子,扣子解开后被压着的翅膀便也弹起来了。   翅膀也是酒红色的,闫阳把马甲套上,马甲不长,堪堪到肩胛骨的位置。   他侧了侧身子,从镜子里看到后面的翅膀和尾巴也跟着动了。闫阳颠了颠脚,尾巴跟着上下晃,闫阳左右扭了下,尾巴翅膀也跟着左右晃。   就在闫阳玩得正开心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阳儿,吃……”程述在看清房里少年的穿着时,‘饭’这个字愣是没说出口。 第28章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嘛!”闫阳扯过床上的被子把自己团团包住,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关门!你关门啊!”   程述几乎是立马把门关上了。   闫阳听见关门声,摸摸已经跑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小心翼翼揭了条缝往门口看,看到没人后赶紧把被子扔回床上换衣服。   这头程述也是被他吓得不轻,回神后他靠着房门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画面。   少年纤细的腰,雪白的背,还有那根微微晃动的尾巴和翅膀……   闫阳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程述已经不在外边了。   下楼的时候闫阳还安慰自己,不就是被看了吗,被看就看了,他什么都不穿的时候程述都看过,更别说这次他穿了衣服!   事儿是那么个事儿,到底还是不一样的……闫阳想到刚才那身穿了还不如没穿的衣服就想哭。   到了楼下看见餐桌边坐着的程述时,闫阳还是克服不了心里那股莫名异样的感觉,跑程述对面坐下了。   杨梅梅没注意这俩小孩的情绪,在边儿上给闫阳他爸打电话喊他回来吃饭。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的安静,对闫阳来说就是吃的不是饭菜,是煎熬!他谁也没敢看,匆匆把碗里那半碗饭吃完就跑上楼。   程述虽说也没有什么心情吃,但这一大桌才都是梅姨忙活半天煮的,还是认真吃了两碗饭,等闫阳爸爸回来之后才说上去找闫阳。   上了楼,房门此刻是紧闭着的。   程述握着把手,想了下还是松开了,抬手敲了敲门。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闫阳把脸埋在被子里嗷了声。程述听见声音开门进来,看见趴在床上的闫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在他旁边坐下。   闫阳快被自己闷死在被子里了,心想这人怎么来了也不说话,好歹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啊!   你赶紧说话啊!你赶紧先说话啊!   也不知道程述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终于开口:“衣服……哪儿来的?”   “玩偶服藏着的。”闫阳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程述看着趴在自己旁边的人,脑袋埋进被子里,双手摁着被子边儿,衣服往上跑了一截,腰又露出来了。   没有刚刚的红色露背那么惊艳,这截细瘦白皙的腰却也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至于闫阳说玩偶服里藏着的,程述想到那天文娱委员说“最有意思的”一套,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个意思在这儿。   见程述久久没回话,闫阳又说:“我只是看到了好奇,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很想穿。”   “嗯,我知道你不是很想穿,”程述到底没忍住,戳了下闫阳的背,“出来了,不闷么?”   闫阳没动,“不闷不闷,我脸丢啦,我已经没有脸啦。”   “跟我你还怕什么丢脸。”程述哭笑不得,站起来直接上手掐着他的腰往后一拉,闫阳整个人被他拉得往床边靠,手上的被子还是死死蒙在头上。   这会儿闫阳腰部以下都离开床了,腿半曲着撑在地上,等程述一撒手闫阳就蹭蹭一蹬腿,又趴在床上了。   程述看他这样逗得不行,于是双手一掐,又把人拉下来了,然后手再松开,人又蹬上去了。   如此来回几次,闫阳哪能不知道程述在逗他玩儿呢,待又一次程述把他拉下来后,闫阳索性跪在地上,被子蒙着脑袋趴桌子似的趴着床。   程述见人不动了,在他边上蹲下,手从被子缝隙里钻进去,在闫阳脸上摸了几下,说:“脸不是在么,嘶——怎么咬人。”   闫阳松了牙,哼哼道:“你说你当时没看清。”   程述顺毛:“是,我当时没看清。”   “真心诚意一点儿。”闫阳说。   “阳阳,我当时真没看清。”程述用被闫阳咬了的食指戳戳他的脸,“看看我吧阳阳,你什么丢脸事儿我没见过?不差这一件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程述食指又是一疼。   程述又是“嘶”的一声,看着蒙着头的闫阳,这次他是真的羞大了,要是他强硬点儿把被子掀了,闫阳估计得跟他闹几天。   最后程述好说歹说哄了老半天,终于把人从被子里哄出来了。   “说好了,今天一过这事儿就当它从来没发生过,你以后也不准再提。”闫阳说完鼓了鼓腮帮。   “好,绝对不提。”程述看着闫阳的脸,在被子里闷久了,闫阳的脸和耳朵都是红的,眼眸里还漾着一层薄薄的水膜。   程述一向说到做到,小时候答应以后不提的事儿也绝对不会再提起,闫阳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即使心里边还是不太好意思,但羞耻感没有之前那样重了,起身把藏在枕头底下的那套衣服折好放玩偶服里。   程述看着闫阳手里薄薄一片的酒红色上衣,脑子里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闫阳穿上它时的样子。   撩人。   闫阳没看他,要是看了等会儿又要埋被子里了。   闫阳把衣服放进玩偶服的小暗袋后,又将整件玩偶服塞进服装压缩袋,打开电动抽气桶开始压缩,明天好带去学校。   出了晚上这个事儿,闫阳一夜没睡好,早上抱着玩偶服出门的时候还不停地打着哈欠。   他瞅了眼在门口等着他的程述,发现程述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除此之外,闫阳还发现了其他的。   闫阳凑到程述颈边嗅了嗅,看着程述有些湿润的头发,问道:“你洗澡了吗?”   程述握着车把的手僵了一瞬,时间很短,低低地应了声“嗯”。   “早上洗澡洗头对身体不好,”闫阳跨上自行车后座,鼻尖满是香皂的气息,“老妈说了,早上洗头洗澡容易中风,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好。”   校运会入场式九点开始,观看校运会的家长得八点半才能进学校,所以老爸没送他们。今天他和程述还是骑自行车上学,到学校之后还有一个半小时准备。   闫阳没什么好准备的,他只是困得慌,干脆趴桌上补觉了,还好入场的表演舞蹈他不用跳,他就站在一边儿当班级吉祥物。   到了走秀阶段,闫阳看着一个个走到主席台前转圈的同学有些想笑,可一想到自己也要穿着这身衣服上去转一圈时又笑不出来了。   闫阳从刚开始穿上这身衣服那天就非常懂,为什么游乐园里的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动作都是笨笨的慢慢的。   衣服真的重啊!   走秀的顺序是按照队伍的顺序走的,闫阳作为班级吉祥物,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闫阳看着已经在对面列好队的同学,心里有点慌,走到主席台中间的位置后也学着前面的人一样转两个圈。   “哇哦!!!”   周围突然响起起哄声,闫阳才刚转完一圈,还有些懵逼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等到开始转第二个圈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他后面的程述。   程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对面走回来了,在看到程述的这一瞬间,闫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好像没那么慌了。   甚至转第二圈的时候还有心思动手展示了玩偶服后面挂着的大白翅膀,最后他是搭着程述的手离开的。   吉祥物得站在前排,所以闫阳这会儿站在第一排女生旁边。   “我就说竹马最好磕吧,你还非得磕天降。”女生队伍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懂什么,自古以来竹马干不过天降,天降才是真理。”   “我投天降一票,磕cp还是这种带感。”   “竹马竹马竹马,说了多少遍,竹马才是真的!”   闫阳在旁边听了一路,听得是满头雾水,竹马他懂,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可是天降什么意思?从天上降落的?   这个奇怪的问题最后在文娱委员这儿得到了解答。   早上入场式完了之后,闫阳把玩偶服还回去了,到了中午的时候,文娱委员在企鹅敲他。   文娱委员:不是,你真的没看看吗!?   闫阳又想起那件露背长袖和诡异的红色尾巴,果断回复:没看。   文娱委员:唉,好吧。   闫阳:你们早上聊的竹马天降是什么意思啊?   文娱委员: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文娱委员:你想知道啊?   闫阳被这一串‘嘿’激得冒冷汗。   闫阳:突然不是很想知道了。   文娱委员:别啊!我这就说!竹马其实就是说的你和程述啊。   闫阳看着屏幕点头,这个他猜出来了。   闫阳:那天降呢?还有磕cp是啥意思?   文娱委员:天降说的是程述和余杨,磕cp……大概就是我们觉得那两个人关系最好的意思。   闫阳:所以是班上有人觉得我和程述最好,也有人觉得程述和余杨最好?   李莉莉看着这消息,没毛病,大体意思都对了,于是回复:嗯。   还真是!闫阳想到早上那些女生在说天降cp最好磕。   程述和余杨最好磕!?   开什么玩笑,明明他和程述天下第一好!   闫阳:那你磕哪个?   被正主问了,李莉莉立马表明立场——   文娱委员:我当然磕的是你和程述啊!竹马欸!一起长大的竹马欸!岂会败给突然冒出来的天降!?   闫阳看着这条回复,狠狠赞同了:你说得没错,我和程述可好了。   然后给文娱委员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自己和程述在家时的自拍。   当时他看到老妈扎着冲天辫儿,于是自己也捣鼓了一个冲天辫,搞完自己的辫子又去弄程述,程述在家里一贯是由着他的,闫阳很顺利地就在程述头顶扎了个冲天辫。   为了纪念首次扎辫子,还拍了自拍。   李莉莉看着照片里闫阳和程述,上身皆是白色的圆领短袖,闫阳靠着程述咧着嘴笑得呆呆的,旁边一贯冷脸的程述脸上竟也有着清浅的笑意。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磕cp之魂在燃烧!   什么是磕cp的高光时刻!   这就是!   还有什么是正在磕的cp突然给你甩一张甜蜜自拍更好磕的!   以后谁要再说天降好磕她就把这照片印出来甩她脸上!   文娱委员:呜呜阳阳…我…太感动了呜呜。   闫阳:感动什么,这些照片我这儿多得是,所以啊!   文娱委员:所以?   闫阳见她还不懂,便直接摊开了说——   闫阳:我和程述就是最好的啊,你磕竹马cp准没错! 第29章   不过闫阳觉得挺奇怪的,她们怎么会觉得程述和余杨好啊?   文娱委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文娱委员:【图片】   闫阳点开一看,这不就是他因为低血糖晕倒没去的那次班级聚餐吗?   还是那张程述手腕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嘴角勾起,微微侧头冲旁边的余杨笑着的图片。   接着文娱委员又发过来一个链接,闫阳点进去看,是他们学校的论坛。   这条帖子镇楼的那张图便是上面文娱委员发的那张。   闫阳随意往下划了几下,看到好几条‘啊啊啊啊啊啊我的cp是最甜的!’这些字眼的回帖。   后面偶尔还贴着一些程述和余杨的照片,不过是单人照偏多。   闫阳:就因为这张图她们就开始磕程述和余杨的cp了?   文娱委员:可不是,明明说好了一起磕竹马,结果她们半路倒戈可天降去了,气死我了!   闫阳也气,她们怎么看出来程述和余杨关系好的,他天天和程述待一块都没打动她们?   文娱委员:阳阳,你发给我的这张照片,我可以发出去吗?(每次她们拿天降那张图片我都找不到图怼)   闫阳一看,哪能忍,于是回道:没事,发呗。   “和谁聊天呢?气呼呼的。”程述把手上端着的饭菜放桌上,在闫阳边上坐下。   “知道了一件特别离谱的事儿,不过解决了!”闫阳坐直了,看着碗里满满的一碗饭,于是拿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饭挖了一半给程述,“我下午要比赛,你多吃点儿。”   程述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半份饭蹙眉,闫阳瞅见程述脸色不对,赶忙又从刚刚挖过去的那一半里又拨了一小半回来,“好了好了,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   闫阳碗里好歹也有大半碗饭了,程述最后也没管他,就是后面吃的时候不停给他夹菜,闫阳刚才惹人家不高兴了,夹啥吃啥。   立定跳远的比赛时间定在下午。   南城在十一月已经有了正经秋天的模样,空气干燥太阳又大。   跳远是立定跳远先开始,这次立定跳远报名的人也多,高二一个年级就有一百多个人报名,预赛比完后选最高成绩的前十名进行决赛。   比赛先从高三年级开始。   运动场里一点儿树荫都没有,闫阳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十来分钟就穿不住外套了,于是把外套脱了扎在腰间,偶尔甩甩手踢踢腿就当热身了。   高三的预赛终于比完了,该轮到高二了,按照班级顺序比的,程述站在闫阳边上捏捏他的肩,“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闫阳把腰间的外套解下来,递给程述,说:“我才不紧张。”   闫阳说不紧张,是真不紧张。   进了准备区域后,程述就不能跟过来了,闫阳掰直了手开始热身,余光突然瞟到站在他后面的余杨,见他死死的抿着嘴,便问他:“你在紧张吗?”   余杨没想到闫阳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于是点点头说:“有点儿,很少参加这些运动。”   “噢,不用紧张。”闫阳说,“你看有那么多人参加比赛呢,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获奖呢,尽自己的努力就好啦。”   “你心态真好。”余杨说。   闫阳砸吧了下嘴,轻咳了声:“不是心态好不好的问题,等比赛结果出来你就知道了。”   余杨不是很懂,这不就是心态好吗?   比赛的时候余杨自认为自己跳得还可以,最远2.6米,结果在看到最后进决赛的前十名的名单时,终于明白闫阳那句话的意思了。   这也太恐怖了,前十名一溜2.8开头。   难怪大家跳完就走了,闫阳也是,余杨见他三次跳完就和程述搭着肩走了,头都没回。   闫阳这边比完就拉着程述去到处给人喊加油,没办法,校运会就是这样,比完赛的要不去给人喊加油,要不就留在操场上搭的班级大本营做后勤。   程述的比赛是在校运会开始的第二天下午四点。   闫阳看着天上不遗余力发光发热的大太阳,心里发愁。   “怎么今年十一月了还这么晒啊,往年天气都凉下来了。”闫阳蹲下身子摸摸塑胶跑道,“啧”了声,“这地面也太烫了吧。”   程述看他这样笑了,说:“我又不是光着脚跑步,它难道还能把鞋给烫化了?”   闫阳又伸手按了按地面,“说不准啊,我觉得会。”   比赛还没开始,闫阳又和程述回了班级大本营,文娱委员给了程述两支肌苷口服液。   闫阳拿着小扇子在旁边给程述扇风,一边手累了又跑到另一边接着扇。   程述着实被他这举动逗乐了,三千米长跑,从初中开始每年他都参加,每次参加闫阳都这样,明明自己比赛都不这样。   后面广播响了,通知参加三千米长跑的同学去跑道集合。   闫阳跟在程述身后,从班级大本营到跑道那一点点路,程述就听到他问了两次自己热不热,累不累。   领了号码牌,闫阳帮程述把号码牌别上后又上手拍了几下,确认这牌子不会掉。   这边裁判吹哨了,运动员得准备进场了。   闫阳拍了拍程述的背。   程述也抬手拍了拍他,说:“不要跟着我瞎跑,也别一直在那儿傻站着,回大本营里,等我差不多跑完了再过来。”   闫阳没应声儿,看着程述走到比赛队伍里。   发令枪声响起,参加比赛的运动员都出发了,长跑一开始大家都不会跑太快,所以距离也没拉开。   但闫阳还是一眼从正在跑步的人群里认出程述,正当他打算从操场中间走到另一头时,看见文委和体委手上拿着几张纸在他前面匆匆走过。   广播滋滋啦啦响了几声,闫阳听着里边儿说的话,原来是准备宣读这次长跑的加油稿了。   闫阳想到刚才体委手上拿着的几张纸,立马追了上去。   时间紧迫,这篇加油稿闫阳没怎么想,脑子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参加三千米比赛的人多,稿子交上去了还得排队等着。   闫阳等着无聊,往手上扎了条毛巾,开了两支肌苷口服液倒进矿泉水里,又去看程述跑步,偶尔还跟着跑一段在他边上喊加油。   累了就停下来看,因为中途离开了一阵,闫阳并不知道程述现在是第几圈了,学校广播的喇叭里还在念着别的班的加油稿,闫阳琢磨了下时间,担心比赛完了还没念到他写给程述的稿。   闫阳的担心并不多余,参加三千米长跑的人挺多,要是每个人都有一篇加油稿的话,说不准真会轮不上。   闫阳这边心焦地看着跑道上的程述,那边耳朵竖着听广播,在念完这一篇稿子后,校园广播里终于响起了闫阳想听到的内容。   这是高二实验班闫阳同学写给程述的加油稿——《你!是我的偶像!》   经过这半个月辛苦的训练,在今天!在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午!你终于站在了跑道上!这半个月以来,不论风或雨,你苦练跑步的心始终如一!即使哭过,笑过,跌倒过,最终你还是会坚定地爬起继续往前!在这次比赛里,我想对你说,程述,在生活里,你是指引着迷路的我的启明星!在运动场上!你!是我的偶像!加油!   此稿一出,全场哗然。   念稿子的女生是学校播音社团的,字正腔圆,给加油稿赋予了浓厚的感情,听得闫阳也是热血沸腾!   此时比赛也已经接近尾声,随着两个男生从裁判边上跑过时响起了清脆的铃声,紧随其后的程述身边也响起了同样的铃声!   闫阳知道程述这是到了最后一圈!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在跑道上的程述。   最后一圈了,程述开始提速。   终点处也拉起了线,闫阳手脚贼快,抢了个前排。   最后一百米冲刺时,程述的视线已经被汗水晕得模糊,眼睛很痛,腿很累,耳朵嗡嗡地响着,却仿佛还能隐约听到闫阳撕心裂肺的加油声。   闫阳也紧紧盯着程述的身影,看他在最后关头超过了跑在前面的一个男生时,激动得嗓子都要喊破了!   在程述迈过终点线的那一刹那,闫阳牢牢地抱住了他,即使被程述冲线的力气带着往后退了几步手也没有松开。   程述也紧紧抱着闫阳,脸埋在他肩上,粗重炙热的呼吸全洒在闫阳耳边,闫阳刚想抬手帮他顺气,结果被几个人从前后左右团团抱住!   强子:“程述牛逼啊!”   宋凯:“牛逼!看得我激动死了!”   学委:“牛逼牛逼!!”   不知道是哪个男生:“牛逼牛逼牛逼!”   闫阳个子没他们高,这会儿被团团挤在里面喘不顺气的又添了他一个。   好在没抱多久,程述要去领奖牌了。   这次程述跑的第二名,除了奖牌还有两百块钱奖金。   闫阳在主席台下边拿着手机疯狂拍照,程述从主席台上下来后立马跑他边上充当拐杖,把程述的手带过自己的肩,架着他回班级大本营。   程述早缓得差不多了,倒也没阻止他的动作,陪着他慢悠悠地走。   比赛取得了好名次,班上的同学在激动过后,看着我撑着你,你搭着我回来的俩人,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程述!你!是我的偶像!”   这句话说得很大声,闫阳这边都听见了,于是停下来,小猫似的眼发亮地瞧着程述。   程述眯了眯眼抬头看天,装作没看到。   闫阳捏捏程述的胳膊,继续问:“小述,我特地为你写的加油稿,你跑步的时候听见了吗?”   说完邀功似的瞧着程述   特地为你写的这一段还加重了音调。 第30章   闫阳都表现得这么明显,程述再装作没看到就过不去了。   “写得不错。”程述摸摸闫阳脑袋,“下次……”   看着闫阳发亮的眼,程述顿了下,说:“继续。”   闫阳自信昂头,“我也觉得我写得不错!”   闫阳这一篇加油稿可谓是在这场校运会里出尽了风头,和他这篇加油稿比起来,其他的什么“努力天天训练,梅花香自苦寒来”和他写的这篇比起来都弱爆了。   后者听过即忘,闫阳这篇大家听完后还能反复背诵。   之后的比赛加油稿也开始出现各种“XX!你是我的XX!”这类的句式。   到了校运会第三天的两人三足比赛时,闫阳和程述就在这一声声‘你是我的偶像’中过了过关斩将,凭着两人超高的默契拿下了比赛第一!   这还是闫阳第一次在校运动会上获奖,手上拿着奖牌,兜里揣着两百块奖金,心里美得不行。   回家路上,程述握着车把,听着身后‘嘿嘿嘿’的笑声,说:“这么高兴啊?”   “当然高兴啦。”闫阳拿着奖牌又亲了一口,“这还是我上初中之后,运动会上拿的第一个奖!”   幼儿园小学也有校运会,只不过那会儿的校运会都是只要参与就会有小奖牌,闫阳小时候可爱参加这些活动了。   后来上了初中,参加校运会的都是些小升初体育成绩满分的妖魔鬼怪,闫阳每次都参加,每次都陪跑!   这回要不是第二名那个男生顺拐了下,他和程述还拿不下这个第一。   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闫阳把奖牌挂在脖子上,抱着程述的腰,双腿着地蹬了一下。   这一下蹬得程述措不及防,车把差点儿没握住。   程述控好车后,右手握着车把,左手往身后瞎闹的人来了一下,闫阳还是“嘿嘿”地笑。   程述无奈:“要是摔沟里我跟你没完。”   闫阳:“没完就没完。”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回到了家,闫阳老妈早就给他们准备了大餐。   汤饱饭足后,闫阳戴着奖牌吵着让杨梅梅帮他拍照,还用老妈的手机跟千里之外的程阿姨开视频。   视频接通的时候,程晓晓刚开完产品发布会,这会儿正在回公司的车上。   “程姨!晚上好!猜猜我是谁!?”   手机屏幕一片黑暗,只能听到对面的声音,程晓晓揉揉太阳穴,故作苦恼道:“让我猜猜,肯定不是阳阳。”   “程姨!”闫阳开始嗷。   “别闹。”程述笑着把闫阳捂着摄像头的手拿开,然后喊了声“妈”。   “吃饭了吗?”程晓晓问,看着屏幕里闫阳一手揽着程述脖子,一手拿着奖牌,脸上笑嘻嘻的。   “刚吃完,在闫叔家吃的。”程述说。   闫阳在旁边根本安静不下来,窜来窜去的,最后一手揽着程述脖子,一手晃着手中的金色小圆牌,“程姨看我!我俩一块拿的!”   “厉害!”程晓晓看了眼闫阳旁边也在笑着的程述,“小述和你一起参加的啊?”   闫阳点头,“是的,我们参加的是两人!三足!”   “那肯定没人玩得过你们。”程晓晓笑了,扶着眼镜继续看着刚发过来的文件。   “阿姨在忙。”闫阳悄声跟程述说。   程述勾着唇看他,闫阳冲他吐了吐舌头。   这次视频通话没聊太久,总是说着说着程晓晓那边就接起了电话,一阵一阵的,压根儿说不了什么。   过了会儿程述说:“妈,我们准备洗澡,先挂了。”   “好。”程晓晓抬眼,看着屏幕里的儿子,动了动唇,到底没说出什么。   校运会结束这天是周日,月考在周二。   大家伙们玩了几天,回到学校马不停蹄地开始复习。   闫阳也不例外。   月考的两天半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眨眼就过了。   考得快,考试成绩出得更快,考一科出一科,全科考完那天下午放学前年级排名表都下来了。   闫阳趴在桌上,看着程述的空着的位置,刚刚程述和余杨又被班主任喊走了。   成绩好的学生就是这样儿,老师三天两头地找,闫阳叹了口气,他体感这次成绩肯定不好,现在根本没有去看排名表的欲|望。   “阳儿。”   手臂被人碰了下,闫阳抬头瞧,是强子。   闫阳不太想动,于是问他,“干啥?”   “出来出来。”强子推了推他。   奇奇怪怪神秘兮兮的,闫阳起身跟着他出去了。   强子带着他到了一个多媒体教室前,掏出手机,“你看这个。”   闫阳接过手机,看清里边的东西,“这不就是我和程述的自拍吗。”   “是啊,这不是你和程述的自拍吗!”强子用手指往右拨,闫阳看到了,还是自己和程述的合照。   强子说:“你手机是不是让人盗号了?你知道我是在哪儿看到的吗?”   闫阳眨眨眼,“哪里?”   “学校论坛啊!”强子点了返回,退出图片模式,闫阳只见网页上大喇喇挂着——南城师附中匿名论坛。   这个论坛虽然挂着学校的名儿,可是不归学校管,就是学生平时弄着玩儿的,有些老师都不知道有这个论坛的存在,知道的也不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噢。”闫阳想起之前文娱委员李莉莉说的,可能会把照片发在论坛上的事儿。   见闫阳这态度,强子抓了把头发,没搞明白:“你知道她们拿这照片干嘛了吗?”   闫阳继续轻飘飘地说:“知道呀,她们不是拿来磕我和程述的cp的嘛?”   强子一愣,“你知道她们在磕你和程述的cp?”   “知道啊!”闫阳笑着拍拍强子手臂,“别担心,我手机没有被盗号,这些照片是我之前发给一个女生的,她说过可能会发在论坛上。”   强子还是没搞明白,他试图抓住点儿什么:“所以,你知道你们俩是cp?”   “我知道啊,我知道我和程述是cp啊。”闫阳笑了,“我和程述不是一直都是cp吗?”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是cp的,我怎么不知道?”强子只觉得自己脑干儿要烧了。   闫阳挺直了腰板,非常自豪的和强子解释道:“我们早就是cp了啊,你刚认识我们那会儿我们就已经是cp了。”   话落,又添了句:“一直都是!”   “不是,阳儿!”强子架着闫阳的肩,“咱不是好兄弟吗!?你不仗义啊!亏我一直以为你单纯没开窍!”   “什么开不开窍的,”闫阳把强子的手拨开,“我和程述是cp关开窍什么事儿?”   闫阳这态度彻底把强子搞懵了,他盯着闫阳的脸,问他:“不是,阳儿,或许你……知道cp是什么意思吗?”   闫阳皱着眉,看着强子说:“你把我当傻子呢?cp不就是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的意思吗?”   “哦,还真是傻子。”强子松了口气,用力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看来是没开窍,白给我激动的,吓死我了。”   强子这话让闫阳觉得莫名奇妙的,“你啥意思啊?”   强子没回他,而是直接输入‘cp’俩字母,点开某度百科,“你自己好好看看,cp是什么。”   闫阳低头看着屏幕,嘴里喃喃道:“cp,Cupling的缩写,寓意有恋爱关系的配对,一般指情侣配对较多……”   闫阳愣住ing。   有恋爱关系的配对……   一般指情侣……   闫阳觉得他的脑内小世界要被这两句话炸翻了。   强子看他愣在那儿,戳了戳他,“晓得了?”   “啊。”闫阳还看着手机,瞧见词条后边还有一小句话,顿时有了些精神,开始垂死挣扎:“强子你看,它这儿不是还说了,也可以指关系好的两个好友吗?说不定她们就是磕的这个!”   强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决心用事实说话,让闫阳不再挣扎,点开论坛里的一篇小作文,“我从菁菁手机里看到的,你看她们是在磕好友吗?”   菁菁是强子交往了一个多月的女朋友。   论坛页面是电脑版,在手机上看的话字会特别小,需要放大才能看见。   闫阳把页面放大后,小作文里什么程述把闫阳困在墙角,他看着闫阳朝红的脸,闫阳耳边是程述厚|重的喘|息,闫阳娇气地喊着程述,含着泪的眼眸,身体|无力地挣扎,程述一下一下吻着闫阳的唇等等的描写。   这些看着都令人脸红的句子一股脑钻进闫阳的脑子里。   闫阳吓得手机往边上一扔,“哎妈呀这啥啊这啥啊!!!”   强子赶紧接住手机,看着闫阳一脸复杂的表情,叹了口气。   “所以我的兄弟,”强子拍拍闫阳的肩,“你知道她们在磕什么cp了吧?”   闫阳要丧死了,也没人跟他说磕cp,磕的是这种“cp”啊!   程述从办公室里回来,看到闫阳趴在桌上,把脸埋得死死的,于是没回座位,在他旁边蹲下来,捏捏他的大腿:“考得很差?”   趴在桌上的人狠狠激灵了下,没动,继续装死。   程述歪头从底下去瞧闫阳,只看见他咬得泛白的唇。最后起身去看了贴在讲台边上的成绩排名表,闫阳在班里排45名,年级排在了68。   确实考得不是很好。   闫阳平时的成绩再怎么着至少会在年级前五十这样,自从分班以来也没考过这个排名。   心情不好,放学回家的时候闫阳都没怎么说话。   程述瞅了眼皱着小脸嘴角垮着安安静静坐在后座上的闫阳,看来是真难受了。   闫阳难受,程述看着心疼,晚上吃饭的时候,程述也没像往常一样强迫他把饭菜吃完。   闫阳吃完饭就跑回自己家去了。   程述寻思着让他静静,就没跟着。   半夜两点,闫阳眨了下干涩的眼,看着天花板,他好困,可是他睡不着。   最后还是熬不住了,闫阳自暴自弃般拿起手机,找到学校论坛……   红着脸把下午没看完的小作文给看完了。   然后……更加睡不着了! 第31章   在夏日,闫阳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便是躺在阳台的吊床上,旁边放上冰西瓜和小凉扇,闭上眼能听到些微的蝉鸣声。   货郎开着小三轮从胡同里经过,停在前边的榕树下,喇叭里喊着:“卖豆腐花咯~”   闫阳没睁眼,在心里默默倒数着,五,四,三,二……   隔壁院门传来开门声。   闫阳站起来,手肘撑着栏杆往下看,没过多久,就看到程述一手拿着一杯豆腐花回来。   程述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他,挑了挑眉,喊道:“下来开门儿。”   “好嘞!”闫阳嗒嗒嗒爬下楼,开门的时候程述正好到家门口。   程述给他递了一碗豆腐花,“我真是服了你了,想吃还不爱动。”   “嘿嘿,不是有你嘛。”闫阳把门关上,跟在程述后边儿回了家。   天虽然热,但闫阳自己一个人在家的话不太喜欢开空调,这会儿程述一来,他立马就把客厅的空调开了。   冷气顿时往客厅两边涌。   程述把餐厅那边儿落地窗关了,又去厨房冰箱里拿昨天买的西瓜。   闫阳原本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等冷气填满屋,瞧见程述往厨房走,顿时豆腐花也不吃了,撒腿就要往楼上跑。   结果踩到楼梯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水渍,整个人在楼梯那儿摔了个大马趴。   程述听见他的痛呼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冰箱里仅剩的小半块西瓜,看见闫阳趴在楼梯上的模样简直是气笑了。   闫阳不敢看程述,翻个身爬起来乖乖坐好,指着自己的腿小声喊着“疼”。   程述单膝蹲下,只见闫阳被磕着的小腿已经红肿泛青,又瞧见闫阳光着的脚,叹了声,“拿着。”   闫阳看着眼前的西瓜,赶紧接了过来,然后双手抱着蹲在身前程述的脖子。   程述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腿弯,把他跟抱小孩儿似的抱了起来。   由于是在楼梯上,突然腾空让闫阳有些害怕,他知道程述肯定不会摔着自己,可双腿还是忍不住紧紧|夹着程述的腰。   程述小心地把人放在沙发上,又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把跌打专用的万金油拿出来,坐在闫阳边上。   把闫阳磕到的那条腿放在自己大腿上,拿起万金油就往下倒,待肿起来的那一圈儿全部糊上药油后,便开始下手揉。   奇怪的是,闫阳这会儿居然不觉得有多疼,只觉得从小腿磕到的地方开始,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程述对他的反应似乎也挺意外的,看着闫阳细白的小腿,说:“出息了阳阳,不喊疼了。”   闫阳想说话,却不知怎么的哑了嗓子,轻咳几声后终于能说出来了,“我还是挺能忍疼的好不好。”   程述笑笑,“那上次是谁膝盖磕破了一点皮,上药就开始嗷嗷叫的?”   闫阳听罢,鼓了鼓嘴,感受了一下,确认不疼了,便曲起腿往前挪,坐在了程述大腿上,脑袋靠着他的肩,整个人在程述怀里缩成一团,语气非常无赖:“有嘛?我不记得就是没有!”   这个姿势让程述的右手揉不到他的腿,程述瞧着他也不难受,索性也不摁了,颠了颠腿上坐着的人,说:“给我拿两张湿巾。”   闫阳鼓鼓嘴,伸手从茶几上的湿巾盒里抽了两张湿巾,却不给程述,“你帮我擦药油,那我来帮你擦手!”   也不等程述说话,闫阳开始一根一根地帮他擦着沾满药油的手。   说也奇怪,平日里闫阳是最讨厌万金油的味道的,可这回儿竟觉得有些香,擦着擦着就开始不务正业,玩起程述的手来了。   程述的手指很好看,手指是那种很匀称很修长的感觉,骨节并不明显,再加上常年打篮球的缘故,手掌也大。   闫阳歪着头,脑袋靠着程述颈窝,张开自己的左手和程述的右手贴在一起,惊叹道:“小述,我觉得你的手掌至少比我的手掌宽一厘米!”   程述下巴贴着闫阳的额头,与闫阳手掌相贴的手握了起来,很轻易地把闫阳的手包在手里。   闫阳手在里面挣了挣,没挣出来,他抬头看着程述,“放开我。”   “不放。”程述朝茶几上已经在冒汗的西瓜抬了抬下巴,“十二斤的西瓜,你自己吃得就剩这么点儿?”   闫阳不挣了,脑袋开始在程述颈窝里拱,嘴上哼唧哼唧的:“控制不住嘛,我本来就想吃一小块儿的,结果……”   “吃了一小块儿接着又吃一小块儿是不是?”程述接上他的话,捏了下闫阳的脸,“还挺聪明,又买了个一般大的西瓜放冰箱里冻着。”   “嘿嘿~”闫阳讨好地笑着,“我不是故意的。”   “嗯,有意的,有预谋的。”程述握着闫阳的手使了点儿力气,闫阳就开始喊“疼”。   “这就疼了?”程述又捏了捏,“刚才给你揉腿的时候都不喊疼。”   闫阳转着被程述握着的手,“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程述垂眸看着闫阳的眼。   闫阳也毫不示弱,靠在程述怀里抬起头,声音气势十足,“哪哪儿都不一样。”   两人便如此对视了十几秒,也不知是谁先柔了目光。   直到唇上传来温热微软的触感,闫阳微微瞪大了眼。   炎热的夏日,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沙发上的少年紧紧相拥,一下一下地试探着对方,像在寻找夏日的宝藏。   闫阳意识回笼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勾着程述的脖颈,微喘着。   程述同样也在喘,炙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闫阳觉得自己脸颊那一小块儿已经变得滚烫。   “啊…”闫阳发出一声轻呼,他被程述打横抱了起来,突然的腾空感使他勾着程述脖颈的手抱得更紧。   闫阳觉得程述这个人从来都是很稳当的,不管他做什么,就连抱着他上楼梯也是。   后来的事像是被摁下了快进键,眨眼的功夫,闫阳就被程述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闫阳闭上眼,等待着程述温柔而炙热的吻,结果等了好半天也没个动静。   他愤愤睁眼,就看到程述站在床边,温柔地笑着看他,闫阳无来由的愤怒,他喊道:“你为什么不亲我?”   程述还是温柔的笑着。   闫阳更生气了,但无奈喊来喊去只会喊两句话——   一句是:“你为什么还不亲我?”   一句是:“你吻吻我好不好?”   不管闫阳怎么撕心裂肺地怒喊着,程述脸上却从始至终挂着温柔的笑。   “你为什么还不亲我啊——”   “啊——”   闫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看了一圈房间,程述不在这儿,程述去哪儿了……   刚想掀开被子,就被床边突然响起的闹铃吓了一跳。   闫阳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六点四十五分,上学起床的时间。   他慢慢回过神来,所以那些……都是梦?   闫阳的脸开始微微发烫,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所以……他昨晚是做春|梦了?   可是梦里为什么是和程述!?   闫阳想到自己睡前看的那篇小作文,顿时明白了。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闫阳一想到自己在梦里躺在床上大吼大叫喊着程述亲自己的场景,就羞愧得抬不起头。   还好是梦,要是真的发生的话,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闫阳垂着脑袋坐在床上缓了几分钟,直到闹铃再一次响起时才准备下床。   结果腿一动,闫阳感受到里面湿润,好不容易凉下来的脸蹭地变得又烫又红。   程述照旧七点钟出门。   结果刚开门就看到站在门边的闫阳,吓一跳,抬头四处看了一圈儿。   闫阳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奇妙的,狠狠拍了下自行车坐垫,“你干嘛啊?”   程述笑了下,说:“没有,我在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阳阳今天竟然起这么早。”   “你真讨厌。”闫阳在自行车后座坐下,背对着坐垫的方向,“赶紧上车,等会儿要是迟到都怪你!”   程述见他心情挺好的,于是揉揉他脑袋,应道:“好好好,怪我都怪我。”   街景开始倒退,闫阳的后脑勺靠着程述的背,莫名又想起在梦里自己窝在程述怀里的场景。   明明是小时候经常做的举动,怎么到了梦里就这么不对劲儿?   想来想去,闫阳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都怪论坛上的那篇小作文!   写的什么东西!他和程述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程述察觉到后边的人情绪又不高了,于是放缓了速度,轻声说:“一时的成绩代表不了什么,我们现在离高考还远,时间还长。”   闫阳点点头,情绪仍是有些低落。   心态这种问题,只能靠自己调整好,旁人说的都不算,程述空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胳膊,无声的安慰。   殊不知程述越是体贴,越是善解人意,闫阳就越是煎熬。   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思想太龌龊了!   做春|梦也就算了!   对象还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好兄弟还在担心他,安慰他不要为了成绩焦虑,而他闫阳现在在想什么!?   闫阳现在满脑子都是程述抱着他,一下一下吻着自己的唇的场景!   恍惚间甚至还会把自己和程述代入到论坛的那篇小作文里……   闫阳觉得他的脑子快要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满脑子颜色废料塞满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种把发小当春|梦对象的人啊……万一被程述知道…不行!   程述道德感这么强的人,肯定会和自己绝交的……闫阳已经想象到了自己跪在地上求着程述原谅,程述冷冷地说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情景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程述知道。 第32章   是的,绝对不能让程述知道!   程述不知道在上学的这短短的一段路里,闫阳脑子里到底上演了一场什么大戏,要是知道的话,估计得气得呕血。   把车停在棚里,出去的时候程述抬手在门口等他的闫阳脑袋上拨楞了几下,说:“走了。”   闫阳下意识就要去抓程述的手,只是这手菜薹了一般,他猛地顿住,昨晚上做的那个梦又开始冒出来。   程述没注意看他,把包挎在肩上,“下午有篮球比赛。”   附中的篮球赛一般都在校运会结束后的两周内比完,比赛时间则是在下午放学后的那俩小时。   没听见人回,程述回头喊了声:“阳儿?”   “啊?噢噢!”闫阳回过神,眨巴了瞎眼睛,握拳做加油状:“肯定会赢的!因为你!是我的偶像!”   程述低低地“嗤”了声,手摁在闫阳脑袋瓜上,语气里尽是威胁:“再搞这个我弄死你。”   闫阳一点儿也不怕,“我还会抱着五升装的矿泉水在边儿上给你喊加油!”   “五升装?”程述笑了,摁着闫阳脑袋的手用了点力,“你当我是什么呢?”   “我当你是打……”桩机。最后俩字没说出来,闫阳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词儿下好大一跳。   “打什么?”程述没听清,凑近了些。   闫阳缓过神后赶紧找补,开始瞎扯淡,“还能是啥,你是程述,我就当你是程述啊!”   程述一脸怀疑,显然是不信的。   闫阳不管三七二十八了,跑程述身后,双手放程述肩上推着他走,“走快点走快点,慢吞吞的。”   “谁慢吞吞?”程述被推得莫名其妙,差点儿没转弯走过了。   “我我我。”闫阳这会儿管不着程述是什么想法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太尴尬了!   为什么会想到打桩机这个词儿?   还不是因为昨天看的小作文里有一段就是这么描写的——   程述掐着他的腰,一下一下地凿着,跟打桩机成精了似的。   这一段闫阳记忆可深刻……他甚至还因为不懂上网搜了,有时候太好奇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就在刚刚,他竟然差点儿当着程述的面把这词说出来了!   这谁受得了啊?   反正他闫阳受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过得太刺激的缘故,闫阳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儿,压根儿控制不住自己!   看见程述的手,闫阳会想到梦里和程述贴在一起比手掌的大小;   看见程述的脸,闫阳的视线下意识停留在他的唇上,脑子里浮现的又是梦中他俩抱着接吻的情景;   不看唇了,闫阳又会忍不住盯着程述的鼻子,想到论坛那片小作文里说的,鼻子越挺那啥越强……   闫阳知道小黄文害人,但是没想到这么害人!   崩溃般地上了一天课,终于熬到了放学。   下午放学后,篮球赛也开始了。   说好了要给程述加油,闫阳特地去买了水。   包里装了水,有些重,闫阳便把背上的包挪到胸前,抱着背包。   闫阳扫了眼运动场,基本上每个篮球场边上都站满了人。   一个年级三个篮球比赛场地,他们班抽到今天比赛。   “包帮我拿着。”程述把肩上的包取下来。   闫阳张开手,程述便把自己的包给他背上。   “我觉得我像那个夹心汉堡。”闫阳拍拍前边和后边的包,除了装着水的包有些重以外,基本没啥感觉。   程述笑了笑,顺势又揉揉他脑袋,开始热身。   闫阳看着旁边穿着篮球服热身的程述,手长腿长的,胳膊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果然像小作文里说的……呸呸呸!   又不可控制地想歪了,闫阳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变态变态!   闫阳想东想西的这会儿,程述上场了。   场上站了两拨人,穿着颜色各异的篮球服,背上别着红跟白两种颜色的布片,程述是红色1号。   跟程述跳球的是一个挺瘦但个头比程述高大半头的高个儿。   球被抛起,两人同时往上一跃!   身高的优势似乎在这儿没起太大作用,因为闫阳看到程述明显跳得比对面的大高个儿高,球也是这一瞬间被程述拍向宋凯那边儿。   之后的抢球带球,犯不犯规什么的,就不是闫阳能看懂的范围里了,闫阳最多勉强能分清几分球,还有哪边篮筐是他们班的,进没进球。   别人看球眼睛是盯着球,闫阳不是,他不知道看什么,有时候看看球场上奔跑着的人,有时候看看被丢来丢去的球,啥也不看时就听着旁边的人欢呼,加油。   球在场上被争来夺去的来回转了几圈,哪边都没进球。   闫阳看得迷糊,突然间耳边喊加油的声音大了一起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周却拿到了球,这会儿带着球冲进了三分线。   闫阳这才发现原来周却也在这里边儿。   对面立时来了两个人把他截住,周却把球往后一带,头也没回就把球往旁边传。   球被程述接住了!   这个球传得突然,程述反应也快,接到球后猛地往前一冲,压着三分线起跳,把球投了出去!   球撞在篮筐上发出闷响,接着在篮筐边上转了几圈。   进了!   闫阳也忍不住跟着喊了声!   看到程述往他这边扫了一眼,闫阳立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上半场结束,球员下场休息。   闫阳赶紧从胸前的背包里拿出早就为程述准备好的水,往球员休息那边儿走。   还没等他走近,就听见一阵起哄声。   一群人坐得乱七八糟的,但闫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程述坐在哪儿。   只见程述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他面前则是站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手上握着一瓶矿泉水。   坐在程述旁边的男生似乎也在起哄,暗示般地用肩膀撞了撞程述的肩。   而程述这会儿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高马尾女生好像真的很害羞,脸红极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程述抬手接了那瓶水。   水被接过后女生头也不回的跑走了,程述边上的男生围上去继续起哄。   闫阳收回视线,把水放回包里,背上却被人拍了下,他回头看,是强子。   “阳儿,你搁这干啥?”强子搭着他的肩,往那边儿看,“程述人气好啊。”   “你说的不是废话,我家小述人气什么时候不好。”闫阳极力忽略心中那股莫名涌起的不适感,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不陪你女朋友吗?”   强子盯着闫阳看了一阵,忽的笑了下,朝篮球场角落那边抬了抬,“她在那儿看着呢,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么。”   闫阳扯了扯嘴角,“看我干嘛?”   “没什么。”强子拍拍他的肩,“有啥事儿可以和我说说。”   “我能有什么事。”闫阳说这话的声音有些低,也不知道是说给强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强子叹了口气,扫了眼篮球场,“还有半场呢,你不爱看篮球,要不我们去校门口那儿喝奶茶?等程述打完了来找我们?”   “不要,我之前跟他说好了在这儿给他加油的。”闫阳拒绝他的提议,正巧这会儿裁判吹口哨了,他岔开话题说:“比赛开始了,你还不去陪你女朋友。”   “行,一直赶我走是吧?”强子转了个身,手一背,“我还就不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闫阳推了推强子,说:“你赶紧去陪女朋友吧,我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强子问。   “真没。”闫阳推了他一把,“你在这儿我更烦呢。”   “……合着我还碍您眼了是吧?”强子说。   闫阳:“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啧,渣男,跟你说,我走了我就不回来了。”强子转身就要走。   闫阳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你最好别回来。”   “无情。”   被强子这么一闹,闫阳的情绪稍微好了些,叹了口气继续看比赛。   看累了就找了个人少的地儿蹲着看。   这一蹲就蹲到比赛结束,他们班毫无意外地赢了。   程述从球场下来后就径直往闫阳这边走。   “怎么了你?”   闫阳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只是突然觉得这会儿看程述怎么看怎么心烦,语气也好不起来,“没怎么,站累了蹲一蹲。”   “噢。”程述应了声,伸手把他拽起来,拉开前面的背包,手就往里掏。   闫阳腿蹲麻了,踉跄了下,手把背包捂住,挺大声地说:“你要干嘛?”   “水。”程述指了指自己喉咙,“渴。”   闫阳看着程述的喉结,脑子里竟然又浮现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烦躁极了,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想这些。   再看一眼程述的脸,顿时更烦了,他现在很想骂人,可是程述又没惹他。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快要将闫阳逼疯了。   最后闫阳还是一声不吭地把包里的水拿出来,递给程述。   程述灌了半瓶水,转头看见闫阳还是焉嗒嗒的。以为他是看比赛看得无聊了,毕竟闫阳一向不喜欢篮球,于是揉揉他的脑袋,说:“要不下次你先回家?”   听到这话,闫阳想起给程述送水的那个高马尾女生,行呗,有人送水就不要他了呗。   闫阳看了眼此时程述手里的矿泉水,一把把它抢了回来,应了声“喔”。 第33章   回去路上还是程述载着他。   闫阳在后边坐得直直的,手抠着车座底下,微微仰头看着程述的后脑勺。   他这会儿已经比刚才冷静多了。   仔细想一下,有女生给程述送东西是好事儿啊,作为发小,他为什么要不高兴?   要是余杨给程述送水的话,他才要真的不高兴。   一个女生给程述送水……那个女生喜欢程述,如果程述也喜欢她,他俩不就情投意合,在一起了?   这不就说明了,程述的命运已经完全被改变了?   程述不会喜欢余杨,后面那些屁事也都不会发生。   这都是好事啊!可是……闫阳叹了口气,他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一路兴致不高地回了家。   程述把车停好后就去煮饭。   闫阳坐在沙发上发呆,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味时动了动鼻子,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门半开着,程述正低着头切土豆。   “今天吃红烧肉炖土豆吗?”闫阳走到燃气灶前,弯腰嗅着喷出来的蒸汽,闻着甜丝丝的。   “是啊,把盖子揭开。”程述跟闫阳说话这会儿,双手把砧板上的土豆块捧起来。   闫阳揭开盖子,浓郁的香气直接冲进脑子里,他又使劲儿嗅了几下,“好香,好饿。”   程述在旁边轻轻地笑,转身把砧板和菜刀洗干净放好,闫阳也揪了条抹布擦灶台。   闫阳这人挺逗,有时候你说他不傻吧,别人说啥他都信大半。   但有时候你说他傻吧,比如说现在这会儿,心里明明很不舒服,却也能掩藏得挺好。   程述不知道闫阳内里七弯八绕的小心思,还当他看篮球比赛闷得不高兴了,把手擦干后在他头上揉了揉,说:“看我打篮球就这么无聊啊?”   闫阳摇摇头,虽然他看不懂篮球比赛,但是看程述打篮球是不无聊的。   “那怎么一脸要哭似的?”程述揉着闫阳后脑勺移到他脸上,大拇指轻轻蹭着闫阳的脸。   闫阳闻言,低头用额头一下一下地磕着程述的肩,“我才没有要哭,我就是饿的。”   “那这是嫌我煮饭的动作太慢了?”程述像往常一样,手从脸上放回闫阳的后脖颈,又捏了捏。   这个动作在他们俩之间是经常做的,放在以前闫阳都觉得没啥,可今天很不一样。   麻意从脖颈那儿散开,闫阳被激得整个人僵了一下。   程述显然也察觉到了,又捏了捏,闫阳原本是挨着程述的姿势,被这一捏瞬间弹开,撞到身后的冰箱时手还捂着后脖颈。   “怎么了?”程述蹙着眉,走过去就要看。   闫阳被这不同寻常的感觉吓到了,见程述要走过来,赶紧胡扯:“中午趴觉的时候落枕了!你刚刚捏得我疼!”   落枕确实难受,程述想到闫阳下午无精打采的表情,瞬间有了答案,“等会儿吃饭完给你揉揉?”   闫阳想起那股发麻的感觉,赶紧摇头拒绝,“不用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程述看他脑袋摇得挺欢的,笑道:“这会儿不疼了?”   闫阳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本来不是很疼了的,被你一捏就开始疼了,不捏就不会特别疼。”   “噢,看来怪我啊。”程述说。   “嗯,怪你。”闫阳心想肯定都怪你,没事干长得这么帅干嘛?篮球场上这么出风头干嘛?就不能老老实实当个传球的?   闫阳心累,不想再聊这话题了,突然看见盆里那一扎生的油麦菜,说:“所以今晚我可以少吃点儿青菜吗?”   “不行。”程述秒拒。   闫阳鼓了鼓腮帮,伸手在开始洗菜的程述后背上戳啊戳,边戳边说:“少吃一点儿青菜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知道自己情绪上脸,之后吃饭洗碗的时候,闫阳都没有苦着脸,反而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的。   等回了家,大门一关,闫阳整个人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脸皱得像苦瓜。   第二天是周六,作业什么的不着急写,闫阳洗了澡后就躺在床上捧着手机。   才点开朋友圈,就看到强子发的动态,图片是两只交握的手,配文是一个爱心。   闫阳给他点了个赞,评论了句999后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就开始发呆。   脑子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能想一阵。   闫阳现在挺纳闷儿的。   强子是研学旅行回来后交的女朋友,这个闫阳知道,强子追人家的时候,又是写情书又是买奶茶帮人接开水搞卫生什么的,当时他还给强子加油打气来着。   但是自从强子谈女朋友后,闫阳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强子玩游戏的时间肉眼可见的少了,就算平时聊天儿三句话两句不离女朋友,闫阳听着还是高兴。   可是为什么到了程述身上,他就特别不开心了呢?   闫阳先是想到给程述递水的女生,球场上这么多人,她这个举动也已经很明显了,她想追程述。   追程述的人不少,但像这个女生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加程述的企鹅好友。   难道因为是那个女生追的程述?不是程述主动追的人家,所以他不高兴?   闫阳代入了一下程述像强子一样追人,写情书买奶茶接开水搞卫生,每天围着那个女生团团转的场景,心里涌上来的感觉和看着强子追人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看强子追人的时候他就是觉得逗,挺好玩的。   可是轮到程述这儿,哪怕只是想像了一下,闫阳心里的感觉除了难过还是难过,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闷得喘不过气来。   按理说,程述是他的发小,强子也是他的好兄弟,为什么强子交女朋友的时候他没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怎么到了程述这儿却各种怪异的感觉一堆?   这问题让闫阳到半夜两三点还睡不着,暴躁得直挠头,直到天微微亮时才勉强入睡。   结果又梦到强子,强子在梦里边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嘴里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难道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我难道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闫阳在梦里被掐得直翻白眼,无法呼吸,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闹铃及时响起,在他窒息的前一秒把他唤醒。   闫阳睁开眼,耳边是不知疲倦地响着的闹铃。   他重重地喘着气,头一次觉得闹铃声如此清脆悦耳。   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堆压在胸口和脖子上的厚棉被,闫阳舒了口气,难怪梦里会呼吸不上来。   又想到在梦里强子那一声声地质问,闫阳掀开被子,在床上找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在地上躺了着的手机,开了锁后就给强子发了一句——   闫阳:强子!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发完之后闫阳心里顿时好受不少,这一闹腾前后也睡不着了,干脆把平板拿出来靠在床头刷短视频。   闫阳平板放在膝盖上播小视频,头一仰又开始发呆。   平板里现在放着的是搞笑段子视频,播完了就自动跳到下一个。   “你们看,这个女孩叫小美,她把闺蜜杀了,现在正在伪造闺蜜的自杀现场。让我们来到故事开头,小美是一中的学生,她有个喜欢的男孩叫小帅,小帅喜欢跑步,这天是学校校运会,就在这一天里发生了一件小事,让小美决定把她的闺蜜杀了……”   AI机械地念了一阵电影解说,闫阳越听越无聊,正当他打算把视频划走时,接下来那段话让他顿住了。   “这一天,她和闺蜜各自拿了一瓶水在终点等着小帅,结果在小帅跑步结束后,接过了闺蜜手里的水……谁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因为吃醋造成的……”   吃醋?   闫阳愣了一下,吃醋这个词的意思他还是知道的。   脑子里原本想不通的一些东西突然就想通了。   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女生给程述递水的时候,他会觉得很不爽?   因为他在吃醋。   为什么强子交女朋友他就很高兴,而一想到程述交女朋友他心里就各种难受?   因为他在吃醋。   还有为什么春梦会梦到程述?   因为他……喜欢程述?   他喜欢程述!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答案让闫阳顿时了然,是的,之前那些复杂的情绪都能解释清楚了。   这一些都是因为他喜欢程述,所以会梦到他,看见他和别人接触他就难受,想到他追别人或者交女朋友就心酸得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程述。   在震惊了一会儿后,闫阳对于自己喜欢程述这个事接受得十分快。   没有为什么!那可是程述!   才搞明白自己的心思,闫阳就激动地莽下床,准备去找程述!   气势汹汹地下了楼,出门!   结果转头看到程述家大门的时候闫阳忽地顿住了,他倒是确定自己喜欢程述了,可是程述呢?   一瞬间,闫阳像斗败的大公鸡,恹恹地回了家。   程述对他,无疑是极好的,可是这种好,更多像是在照顾弟弟。   至于喜不喜欢这个问题,闫阳可以确定的是,程述肯定是喜欢他的。   可程述的喜欢,和自己对他的喜欢一样吗?   万一自己贸然告白了,程述到头来只是把他当弟弟照顾怎么办?   要是程述真的把自己看做弟弟,自己这一告白,他们俩还能一起玩儿吗?   还能做回发小吗?   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吗?   这死亡三连问让闫阳更恹了。   直到程述打电话喊他过去吃饭,闫阳也没像以前那样磨蹭大半小时,接了电话就过去了。   程述看着没两分钟就到的闫阳还挺吃惊,往常不是都得磨磨蹭蹭个大半小时的,这次居然这么快?   一个没忍住,程述抬手捏捏闫阳的脸,逗他:“今儿不赖床了?”   闫阳心里藏着不能见人的心思呢,也不敢耍宝卖乖了,回道:“我什么时候赖床了。”   “你说这话心虚不虚?”程述笑了声,去厨房准备做午饭。   闫阳这回是真的来早了,本来程述是打算喊他之后开始做饭,等他过来刚好煮好就能吃的。   谁知道人今天转了性子,才喊就来了。   闫阳瞧见程述把肉洗干净下锅炖,于是拿了块抹布把溅到边儿上的水渍擦了,又摁了点洗洁精在纱布上,靠着橱柜就开始慢慢搓,“小述,我跟你说个事儿。”   程述从冰箱里拿了把青菜,“嗯”了声,“说。”   “就校运会那会儿,我把我俩的自拍发给李莉莉了。”闫阳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搓着手上的抹布,“她说可能会把我俩的照片发学校论坛上磕cp,我答应了。”   “然后呢?”程述笑了下,手下的动作不停,往锅里加了水,开火。   闫阳听着程述的声音,觉得他心情还挺好的,莫名觉得自己可能会有点儿希望?   于是闫阳接着说:“我当时不知道磕cp的意思,以为是好朋友,结果…后来我才知道她们磕的cp是情…侣。”   最后两个字闫阳说得有些艰难。   这话说完,闫阳没敢看程述,而是低着头看着手里已经被他搓得起了一层泡沫的抹布。   程述看着闫阳紧紧闭着的唇,垮着的脸,这幅模样怎么看都是因为别人拿着照片去磕情侣cp难过的。   心陡然沉了下来,程述深吸了口气,说:“你很介意她们拿我俩的照片磕cp这个事吗?”   闫阳搓着抹布的手一顿,抬头看见程述表情冷淡的脸,脑子飞速运转。   程述这话什么意思,他是很介意吗?他这个表情是在说他很介意吧?   犹豫了几秒,闫阳移开视线,他拿不准程述的态度,又实在太慌了。   他怕自己说不介意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毕竟谁能受得了一直当弟弟看待的人说喜欢自己呢?   还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闫阳心里打着鼓,说:“有点儿吧,你呢?”   “那以后别再发了。”程述说。   闫阳本来是想借着这件事儿听一下程述对他俩的cp组合的态度的,结果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   程述说以后都不要再发了。   程述这是介意吧?这应该是介意吧? 第34章   闫阳赶紧低头把冲洗抹布,边冲边说:“那我让她把帖子删了?”   程述看着闫阳洁白的后脖颈,叹了口气,说:“嗯,随你。”   吃饭的时候似乎又回到了平常,闫阳埋头扒饭,程述给他夹菜,好像一切都没变。   等吃饱了闫阳起身收拾碗筷,看着程述微微笑着的脸,他心里知道,这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饭后闫阳没像以前一样赖在程述家里午睡,而是回了家。   上了楼到了房间门一关,闫阳就有些受不住了。他摸摸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吸了吸泛酸的鼻,暗骂自己矫情。   比起闫阳偷偷摸摸地擦眼泪,程述这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听到闫阳说那句‘有点儿介意’那一瞬间,像有根刺猛地戳在心头。   他知道闫阳喜欢他依赖他,是出自于他们从小长大的习惯。程述已经想到要是真跟他说喜欢的话,估计能把人吓得躲得远远的。   人在爱情面前,好像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程述不想到头来他和闫阳连朋友都做不成。   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样过了一个周末。   周一早上上学时,作为知道自己喜欢上人家了的闫阳,也开始稍微注重一点形象了。   闹铃一响立马起了床,闫阳不想让程述等他。   程述推着自行车出门,冲靠着门站着的闫阳说了句“早”。   “早。”闫阳跨上了后座。   程述脚下一蹬,旁边的景物便开始缓缓后退。   闫阳抓着车座底下的小铁杠,看着眼前程述的背,小心把脑袋凑过去,鼻子动了动,嗅到了程述衣服上清新的肥皂香味。   这种味道其实闫阳自己身上也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觉得很稀疏平常的味道,现在闻着心情说不出来的好。   嗅了好一会儿,闫阳把脑袋挪远了,又开始盯着面前程述的腰。   如果在没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前,闫阳这种时候肯定是抱着程述的腰,靠着他的背眯懒觉的。   这会儿明白自己的心思了,闫阳再做点儿什么心里就虚得不行,就连现在偷偷摸摸闻着程述衣服上的味道都觉得虚。   很怕程述发现,怕程述觉得自己是变态,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发小。   程述不知道闫阳心里想着什么,他只知道,从前天中午他们俩聊了那件事儿之后,就变得生分了。   平日里会抱着他的腰,撒娇说好困不想上学的人,现在宁愿拽着车座底下冰冷的铁杠保持平衡,也不愿意再碰他了。   果然不是有点儿介意,是很介意么?程述眼神暗了暗。   也是如同每个上学的早晨一样,闫阳在自行车棚门口等着程述放好车出来。   看见程述出来的时候闫阳又冲他笑。   程述克制住自己想要揉他脑袋的手了,说:“走吧。”   闫阳摸摸脑袋,“嗯”了声。   本以为这也会是个寻常的周一,直到两人进了教室。   闫阳看到程述桌上放着一个方形小盒,眼尖的他还发现小盒底下压着一封信。   程述一言不发地把盒子和信塞进桌兜里,然后坐下了。   这会儿班上来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小班级群里正热火朝天地聊。   大家都匿名聊,谁也不知道谁。   闫阳看着里面一个个顶着“匿名”的头像在群里疯狂输出。   匿名1号:好奇,你们有谁见着人吗?   匿名2号:同好奇+1。   匿名3号: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匿名4号:谁啊到底谁送的!我来得晚,进教室就看见了!   匿名5号:我七点钟到的,进教室的时候也看见在桌上了。   匿名6号:我是第一个来的,我见着了……虽然只是一个背影。   匿名3号:说!请你说!   匿名4号:背影???那肯定不是我们班的!   程述:别聊了。   当事人都出来说话了,小班级群里顿时变得静悄悄。   闫阳把手机收好,趴在桌上偷偷瞅着程述的背影,他一直都清楚,程述很优秀,长得又帅又聪明人又好。   这么好的男生被人表白被人追,闫阳觉得很正常,因为他自己也很喜欢。   那礼物好像是这平静生活中的小插曲儿,闫阳不知道程述是怎么处理这个事儿的。   初中的时候有人给程述送过情书,那时候闫阳也不会去问程述里面写了什么,谁送的,怎么写的,谁给你写的这些问题。   因为这是程述和送礼物的那个人的隐私,闫阳不会去问。   只是这次闫阳心里一直拧着股劲儿,他不是很好奇信里的内容,他只想知道程述是怎么想的。   心头梗着劲儿拧巴几天后,又到了周五,还有四天就要开始会考了。   会考前学校搞了个叫什么一视同仁的骚操作,每个班级前五名第八节课到阶梯教室,留校学习三个小时,会考前的周六日正常到校自习,不放假。   程述自然也在名单里。   闫阳不太明白,还剩那么几天就开始考试了,搞这些的意义在哪儿。   可惜不管闫阳理不理解,学校指定的人都得去,第八节课的铃声一响,闫阳眼看着程述背着包,和班上也要去自习的其他四个人出了教室。   南城进了冬天,潮湿阴冷的梅雨天偏多,这两天从早到晚都下着毛毛雨。   周围是灰蒙蒙的一片,闫阳觉着自己的心情跟这天气差不多。   闫阳撑着伞背着书包走在人行道上,看了眼旁边成群结队的同学,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很少一个人上下学。   他身旁也几乎一直都有程述。   想到这儿,闫阳从兜里掏出手机,侧着脑袋夹住伞柄,点开在微信置顶的程述的聊天框,双手打着字。   闫阳:今晚吃什么,等你回来一起点外卖呀~   闫阳:【可爱翻滚猫猫.jpg】   程述:不用等我,我吃了再回来。   闫阳平时就是挺愣挺傻呵的一个人,这会儿不知道因为什么,难得心思敏感的发现,程述没有接他的表情包。   他又往上滑了一大段,他和程述以前天天挨着的日子里,一天都能聊个两三百条信息。表情包也是,不管闫阳发什么表情包,程述基本上都会按表情包上的内容回复。   可是现在,闫阳看着他和程述的聊天框,自从说了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就聊得很少了,上面都是程述喊他吃饭,他回一句马上来的记录。   从周六到现在,满打满算只有十五条,对比从前,连一天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闫阳有些心酸,程述这是察觉到自己对他龌龊的心思,所以在躲避自己么?   走路不看路还心思恍惚的下场就是,闫阳在进胡同拐弯那儿被迎面走过来的男人狠狠撞了一下肩。   地面潮湿,闫阳被这一撞,伞掉了还差点儿摔地上,他一手扶着墙,回头看那个撞了自己头也没回的男人,结果在看到那个男人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时,闫阳叹了口气,怪自己走路不看路。   闫阳回了家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就去洗澡,吃饭什么的,反正没人管他,不吃也不咋饿。   就算少了吃饭这个步骤,闫阳写完卷子也已经快八点了。   琢磨了下时间,学校那个什么临时抱佛脚的补习班也该下课了,闫阳抱了张小矮凳,坐着扒在房间阳台的栏杆上等程述回来。   这一坐就坐了大半小时,闫阳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表。   最后又回房间里看找手机,确认腕表上的时间和手机上的时间一致,没有走快后,又恹恹地坐回小矮凳上。   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三分了,程述还没回来。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吓得闫阳一激灵,想到会不会是程述发的,闫阳赶紧点开看。   文娱委员:https://bbs.hsdfz/board.……   闫阳:这是啥?   文娱委员:你看看!   虽然她喊着闫阳看,但她似乎等不及了,直接截了图甩过来。   文娱委员:【图片】哭泣哭泣大哭大哭!   闫阳点开图片,看到程述和一个高马尾女生站在奶茶店门前,看着像是正在点奶茶,配文是【看!校草和美女在约会!】   他放大了看,是篮球场上给程述送水的那个。   文娱委员:我磕的cp为什么都是be!哭了我呜呜呜。   文娱委员:不行我真的我哭死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呜。   闫阳看着文娱委员那一串的呜呜呜,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上次和程述说完这件事之后,闫阳就给她发消息了,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她把论坛上的帖子删了。   李莉莉当时就发了好多串呜呜呜,cpbe了什么的这些话,但最后还是把帖子删除了。   闫阳:放宽心?   文娱委员:可是我觉得他和你最配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我的cp真的be了!我好难过……   闫阳看着这句话,心说我也难受啊。   文娱委员:最可恶的是!论坛上竟然已经有人磕起了这个女的和程述的cp!还有!她就是给程述写情书的那个人!!!   这条消息的信息量有些大,闫阳懵了会儿,问:你怎么知道是她写的情书?   文娱委员:拜托!这事儿在我们女生圈里传开了好不好,她自己写了情书还到处跟别人说,我现在怀疑这帖子都是她发的!   闫阳:没确定的事儿还是不要乱说,这样对大家都不好。而且程述有自己的交友权利,不管是女朋友还是其他,我也没资格管他。作为兄弟,我只能祝他幸福。   文娱委员:阳阳你真的是,我哭死呜呜呜。   闫阳:好啦,没什么好伤心的,快九点啦,我得洗澡睡觉了。   文娱委员:好哒好哒,去吧呜呜呜。   他早就洗完澡了,还洗个屁的澡。   闫阳吸吸鼻子,晚上温度不高,在阳台那儿坐了快一小时,鼻涕泡差点没冻出来。   关了灯,闫阳躺在床上,点进李莉莉发过来的链接,把那张图片放大再放大。   真的挺像帖子下面的回复说的那样——   俊男靓女,天生一对。   之后的周末两天里,程述要补习,每天早出晚归。闫阳大门都没踏出一步,他没有联系程述,程述也没有给闫阳发消息。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就是默契,连不吵架的冷战都这么默契。   闫阳看着和程述的最后一条聊天信息,倒不是他不想联系程述,而是他不知道给程述发什么了,也怕再看见程述冷淡的回复。   翻着自己和程述以前的聊天记录,闫阳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他是怎么做到起床叠个被子都拍照发给程述炫耀的?   是怎么做到解出一道题就去问程述自己牛不牛的?   是怎么做到天天和程述叨磕自己做的奇葩梦的?   笑着笑着又难受起来,闫阳想,已经两天都没见程述了,明早上学的时候肯定要见了。   到时候他还能坐在程述后座上上学吗?   应该不能了吧,毕竟他们在冷战中,程述冷战比他厉害,脸一拉能好多天不理他。   第二天闫阳还真没能坐程述后座,因为下雨了,还刮着大风。   刚起床就听见大风刮得呼呼响,闫阳知道,程述下雨天不会骑自行车上学,因为路滑。   磨蹭了好一会儿,把校服换上后闫阳又从衣柜里拿了条围巾围上,这天气刮得就是妖风,冻脸。   出门时,闫阳正好听见隔壁院门关上的声音,他撑着伞在院门前站了一会儿,直到听不见熟悉的脚步声才开门。   其实下雨天走不了多快,闫阳眼神好,出胡同就看到十几米外程述的身影。   闫阳跟在程述后面走着,期间程述加快脚步,闫阳也跟加快,程述放慢脚步,闫阳也跟着放慢。   无论怎么走,他们之间一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第35章   他和程述一直保持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到学校。   到了学校后,闫阳在一楼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上楼去教室。   他到教室时还差几分钟就打预备铃了,闫阳扫了眼教室,班里很安静,没人说话,只能听见翻声。   闫阳又看了眼左前方已经坐下开始看书的程述,抿抿嘴,把书包里的复习资料拿出来。   会考在周三开始,这两天高二年级完全停课,主要以自习为主。   这一早,闫阳基本上就是看书复习,托这个座位的福,上课的时候闫阳敢光明正大地偷看程述,只是下课就不敢看了,铃声一响闫阳放下笔就趴在桌上眯觉。   中午放学,教室里的人一下走了大半。   闫阳看了眼还在座位上坐着的程述,程述现在已经不想和自己接触了,他当然不可能去喊程述去吃饭。   于是闫阳从书包里拿出早上买了没吃的水煮蛋,三两口吃完,吃完噎得慌又喝了几口纯牛奶,一顿简易且能填饱肚子的午饭便吃完了!   接着从桌兜里拿出围巾团吧团吧放在桌上,脸往上一埋就开始睡觉。   下午放学回家,闫阳还是像之前一样,书包一甩去洗澡,洗完了写作业,差不多到点儿就去阳台瞅瞅程述回来了没。   今天程述倒回得挺早,闫阳才拉开落地窗,就看到程述家的院门被打开,紧接着程述出现在闫阳视线里。   程述这时也恰好抬头,时隔多日,两人的视线在此时猛地对上。闫阳吓得一激灵,窗都没来得及关好就一咕噜蹦上床,熄灯盖被。   程述盯着那已然熄灯的窗户敛了眸。   闫阳躺在床上,心脏还剧烈跳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书桌那边微微透着光的窗帘,心说我才不是偷看你,我只是写作业写热了出来透透气。   因为昨晚发生的事儿,闫阳第二天从起床换好衣服就一直躲在阳台那儿看着。   等程述出门后才下楼,踩着点进的学校。   还是中午放学,闫阳早上去学校去得匆忙,压根儿没时间买吃的,好在饿着饿着就饱了。   桌上的围巾被闫阳叠得挺高,他撑着脑袋,下巴搁在围巾上,左手捏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酝酿睡意。   这个姿势,眼睛余光也可以扫到左前方的程述那儿。   已经放学快半小时了,程述正坐在座位上跟人聊天儿。   程述聊天儿那个男生闫阳也认识,叫段柏予,他经常跟程述一起去外边儿竞赛,不过闫阳和他不算特别熟就是了。   思考间,睡意也已经上来了,闫阳睁着愈发沉重的眼皮,眼看着就要进入梦乡,桌面却被人敲了几下。   “闫阳,吃饭么?一起?”   闫阳费劲地睁开眼,就看到段柏予从程述桌边站到自己桌边了。他看了眼前面坐着的程述,缓缓摇了摇头:“谢谢,不吃了。”   说完脑袋一耷拉,彻底入睡。   段柏予转过身,见程述正直直看着他这边,冲他冲耸了耸肩。   第二天会考要开始了,下午下了第六节课后,学校广播便开始喊各位同学布置考场。   教室里只能留三十套桌椅,其他的一律搬到走廊靠着窗放着。   班长发话了,只留前面三十套,闫阳近水楼台,和周却一块抢着了后门边儿上的位置,把桌子叠起来放好。   接下来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高二年级的得全部回家自习。   按照闫阳以往的习惯,考试的前一晚是不打算复习了的,可是这次,闫阳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复习资料叹了口气。   以前不复习可以和程述瞎玩瞎聊天儿,现在不复习,闫阳自己一个人待着,又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   九点多的时候,闫阳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杨梅梅一看他背景,就有些心疼,一时间——   “不用太用功,家里养得起你。”   “学习成绩能当饭吃吗?儿子开心最重要。”   “妈妈希望你学习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因为被迫。”   “考试不及格也没关系的,妈妈不怪你。”   “赶紧睡觉,别学坏了身体。”等等一些‘劝不学’的话又冒出来了。   闫阳低头笑笑,劝自己家孩子不要这么努力用功学习的家长,他妈怕是独一个。同时又有些鼻酸,自从和程述冷战后,挺久没人这么和他说话了。   现在手机的摄像头都高清,闫阳又是个一想哭就会鼻子红嘴巴红眼睛红脸红的人,杨梅梅看到后轻声问:“阳阳,怎么了,学习太累了咱就不学昂。”   闫阳摇摇头,说:“不关学习的事儿,我就是想你和老爸了。”   杨梅梅听罢,叹了口气,上个月晓晓在榕城搞了个分公司,正缺人,她和闫春光这会儿都是走不开的时候,只能哄他道:“阳阳最听话,等我们闲下来了带你去玩儿。”   闫阳吸吸鼻子,点头,“那我先睡觉了,明天要考试。”   “好!加油!我儿子是最棒的!”杨梅梅在手机那头给他加油打气。   闫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   会考得考两天,这两天里学校还给他们发了四张饭票,拿着饭票去食堂,早上能领俩鸡蛋,中午能领一份红烧肉。   这可给闫阳高兴得,太省事儿了!他早上一下用了两张饭票,领了四个鸡蛋揣兜里,再从家里带两盒纯牛奶。   早上俩鸡蛋一盒纯牛奶,中午也是俩鸡蛋一盒纯牛奶,晚上懒得吃,洗了澡看会儿书就睡觉,这日子过得十分明白!   考试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况且会考也才短短两天。   会考其实不难,C是及格线,随便考考都能过。只是大家想成绩好看些,每一科的分数能在A这个区间才这么拼命复习的。   考完试第二天是周五,往日因为复习而安静的教室,现在变得异常热闹。   放学聚餐,班长定了饭店包厢,这会儿大家伙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吃什么菜。   闫阳对这些一向不参与讨论,他趴在桌上,看着同样不参与讨论的程述,截止今天,他们已经冷战了足足一周的时间。   期间谁也没理谁,班上也有不少人察觉到他俩的异样,强子还偷偷问闫阳你俩咋了。   闫阳对此一概装傻充楞,问也不说。   放学后大家成群结队地往饭店那边儿走,饭店还是他们平时班级聚会的饭店,大包厢里摆了七张大圆桌,刚好能坐一个班。   边上还有ktv卡座和点歌台。   闫阳揪着书包带,看着面前的几张桌子,有些纠结。   班上经常聚餐,大家对于自己坐哪一桌,和谁坐也都差不多认定了,都不用喊就自发坐好了。   闫阳平时都是和程述挨着坐,可他们现在这个不冷不淡的关系,再挨着坐又有些尴尬。   “阳儿!”闫阳抬头,看见强子拍拍隔壁的椅子说:“过来坐啊。”   强子坐的那张桌子还没坐满人,他左手边是程述,右边是空的。   闫阳在强子旁边坐下,期间强子是真忙啊,忙着说话,忙着不停地说话。   跟闫阳说完又去和程述说,跟程述说完又来和闫阳说,还总是提起一些闫阳和程述俩人之间发生的小事。   闫阳抿了口橙汁,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强子想当他和程述之间的和事佬,只是程述对此不发表意见,那他也不说。   强子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饶是说干了口水这俩人都没能正式说句话。   最后强子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累了。看了眼还是各自沉默着的两个人,龇着牙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管这俩人了!唱歌去! 第36章   强子这一走,闫阳和程述之间只隔着一张椅子。   包厢里响着撕心裂肺的歌声,闫阳低着头,握着筷子在碗里胡乱戳。   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班长跟大家说隔壁班的人也在这儿聚会,他们问能不能来串门儿。   高中生,正值青春的年级,大家都爱热闹,像这事问就是可以,来,人越多越好!   没多少会儿,包厢门被人敲了几下,接着十来个人涌了进来,有男有女。   班长吆喝着随便坐,不够地儿就喊服务员拿小板凳。   段柏予在强子那个位置坐下后,和闫阳打了声招呼,接着就和程述聊天。   聊的都是什么竞赛题,这题有多少解法这个答案对不对,闫阳个不搞竞赛的在旁边听着跟听天书似的。   过了会儿又来了个男生在他们边上站着加入话题,闫阳瞅了眼后面加入的那个男生,见过,不认识。   程述显然也不认识,段柏予还给他介绍那男生叫啥名。   闫阳听着心里难受,这都什么事儿啊,程述现在随便跟一个陌生人都能聊得比他好。   什么一起长大的发小,现在连陌生人都不如。   越想越难受,闫阳也不想在这儿多待,起身去跟班长说要先回去。   班长一脸疑惑地问:“干啥走这么早啊?你还没唱歌咧。”   闫阳捂着肚子,撒谎道:“胃有点儿不舒服。”   班长看着闫阳有些苍白的唇,信了,“行,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昂。”   闫阳应了声“好”,便往门那儿走,才走到门口就听见班长开始吆喝大家去隔壁班串门。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隔壁包厢出发了。   段柏予翘着二郎腿,看着旁边上刚停下来,喝了两口水又要开始激情演讲的路仁佳,赶紧在他开口之前打断:“停停停!你都说这么久了,轮到我了!”   路仁佳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下说:“那我去唱两首歌,等你们聊完了我再来。”   段柏予见人终于走了,松了口气,“你俩还没和好呢?”   程述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写得明明白白。   “也是啊,要是和好了那还轮得到我坐这儿。”段柏予把腿横在膝盖上,坐得像个大爷,“啧,你说说你俩为啥吵的?你跟他告白他拒绝你了?”   除了这个段柏予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这俩这么要好的人闹成这样。   “闭嘴吧你。”程述把靠背上的包拿起来,“回去了。”   “哎哎哎,你走了等会儿那路仁佳回来了我咋跟他说?说你追夫去了?”段柏予开玩笑。   程述都懒得理他。   闫阳才出饭店大门就被外面的妖风一吹,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他吸吸鼻子,这喷嚏打得他肚子疼。   闫阳慢吞吞地走着,路上经过一个小小的街边公园,公园真的很小,是一眼能看得到头的小。   天气冷,里面没什么人。   公园边上放了几套健身器材,闫阳踩上漫步机,整个人向前倾,手肘搭在铁杆上,   在包厢里呆久了,闫阳还能闻到一点自己身上带着的饭菜香味儿。   闫阳一扭头就看到并排空着的漫步机,心里又是一酸。这里算是他和程述班级聚餐必待的地方。   每次聚餐回来他们都要在这儿动一动,就当消食。   闫阳甩甩头,下了漫步机往里走,里面有个小秋千。   秋千挂在单双杠上,只有一个位置,往常闫阳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小孩坐着的,之前和程述来的时候,他就眼馋好久了,这会儿天冷了晚上孩子也不出来玩了,终于能轮到他坐了。   闫阳脚下用力把自己蹬得荡了几下后又停下来,靠着绳子叹了口气,没意思,实在没意思。   可是再没意思也比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有意思,闫阳把小公园里的健身器材一个个都摸了个遍,最后磨磨蹭蹭地回家了。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下旬,南城的气温还能再十五六度徘徊,不算特别冷,除了经常下雨晒不干衣服之外,一切都挺宜人的。   在圣诞这天,寒潮带着它的低温浩浩荡荡地抵达南城。   南城的气温也瞬间从十五六度猛地降到了零下四度。   降温之猛,让人措不及防。这次的寒潮没有白来,带来低温的同时也同样带来了流感。   一些身体不太好的学生几乎立马就中招了。   而闫阳作为饭不好好吃的免疫力低下选手,自然也是最先中招的那一拨。   周一早上,闫阳刚起床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鼻子有些塞,谨慎起见他还给自己冲了两包感冒灵。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程述被语文老师叫走了,一块的还有班里的前几名。   闫阳没什么精神,看着程述出了教室就趴在座位上,把脸埋在胳膊里。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喝的那两包感冒灵药效上来了,闫阳这会儿只觉得很困,困得他想吐。   闫阳趴了会儿又起来,胃里实在太难受了,他死撑着开了包小面包,吃了之后继续趴着,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被热气烘醒的时候是课间,醒来后第一眼首先看向程述的位置,程述已经回来了。接着再看讲台上的大时钟,时针已经走到10和11中间的位置,还有一节课就要放学。   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都挺脆弱的。   闫阳看着程述正在认真写题的背影,胃里难受,心里的委屈也是一阵一阵地涌上来,他很想跟他说不要冷战了好不好,你不喜欢我喜欢你那我就不喜欢你了,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   闫阳是这样想的,身体也很诚实地站起来。   “程述!”一个男生从闫阳后边的门跑进来,在程述桌边停下。   闫阳眯了眯眼,认出来了,这还是聚餐那会儿找程述讨论问题的路仁佳。   从他眉飞色舞的神情,激动的语气里,闫阳知道了早上班主任喊程述出去是为什么。   国内排名前十的大学在寒假搞了个冬令营,他们学校拿到了七个名额。   学校在派谁去犯了难,按理说年级前七名去吧,可是排名经常变,于是便想出了在寒假前搞个小小的集训,把前二十名的学生都弄进来,再从里面选。   这个冬令营很重要,基本上进去了,考试什么的发挥好,能保送。   集训在元旦后开始,一共十天。   闫阳想去求和的心思又放下了,现在都三十一号了,明天就是元旦,元旦之后就是集训。   他不想因为自己这个破事儿打扰到程述。   附中元旦假期从中午放学就开始放,一共一天半的时间。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已经无人想听,现在班上的人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去哪儿跨年。   闫阳趴在桌上听着他们聊天,迷迷糊糊地想着他要去哪儿跨年呢?在烧得滚烫的脸碰着手背时,他知道他哪儿也去不了。   回家路上闫阳买了点白粥,吃完粥后又从医药箱里找到退烧药,顺便量了一□□温,39.5。   他没敢洗澡,吃完药后就缩在被子里冷得发抖,根本睡不着,只能等退烧药的药效上来。   退烧药药效挺快,药效上来后能睡着,就是睡不好。   睡一阵醒一阵的,闫阳觉得只要闭上眼就是无尽的噩梦。有次醒来他看着外面微暗的天色,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早上,结果一看手机,星期一,十八点十三分。   他才睡了十分钟不到!   恍惚间,闫阳想到自己以前发烧的时候,程述总是隔半个小时就把自己喊起来喝热水。闫阳突然就很想和水,于是他从床上起来,裹着羽绒服摇摇晃晃下楼给自己烧了壶开水。   开水很烫,得晾凉。闫阳只能坐在沙发上等,等着等着他又觉得冷,发烧了人也懵脑子转不过来,闫阳又摇摇晃晃上楼把床上的被子拖下来了,裹着被子在沙发上坐着等水晾凉。   最后如愿喝到了一杯温热的水。   看着空空的水杯,闫阳莫名有点儿想掉眼泪,他特别想拍张照片跟程述说,看吧,我现在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到底还是想想。   闫阳又倒了半杯热水晾着,想着等会儿醒了拿热水兑一下就能喝。他也懒得再回房间,索性卷着被子,就着沙发闭上了眼。   退烧药药效一过,闫阳是被高热的体温给烧醒的,醒来后他拿体温枪一扫,显示屏顿时飙红,闫阳被显示屏里40.5的数字给吓精神了。   他不想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   赶紧爬起来穿鞋,还好没洗澡没换衣服,闫阳把羽绒服拉链拉起来,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出门前闫阳又看了看程述房间的窗户,暖黄色的灯从窗帘缝隙里溜出来,看得闫阳心酸涩。   他没想着喊程述陪他,闫阳知道,自己开口的话程述肯定会陪他的。可这不行,程述以后会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自己,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依赖程述。   闫阳低头咳了几声,把帽子戴好勒紧出发去医院。   最近气温变化实在太快,感冒发烧的人也很多,医院这会儿也是人挤人。   闫阳到医院看见这么多人也是有点儿懵。   懵归懵,闫阳还是跟着地上的提示,排队挂号,排队面诊。这还是闫阳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忽略掉发烧带来的难受以外,还挺新奇的。   顺利输上液后闫阳迎来了个新的难题,医院离没地儿坐。   门诊走廊和病房全都坐满了人。   闫阳一只手垂在身旁,另一只手举着吊瓶,迷茫地看着四周。   找不到地方挂药瓶,闫阳也不会找护士,只能找了个角落拿手举着吊瓶,举累了就放下来一阵,看见输液管里回血了又举起来,重复着这动作,那一小瓶药水终于输完了。   闫阳回去找护士换药水,在看到换上来那瓶比第一瓶大了一倍的吊瓶后,他有些绷不住了。   闫阳举着吊瓶准备回到角落里继续站着,才走一半路不到,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闫阳?”   闫阳把快蹦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忍了回去,他转头看着喊自己的女生,蹙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班长?”   此班长非彼班长,这个班长是闫阳初中那会儿的班长。   陆文静坐在医院走廊放置的长椅上,笑了笑说:“还真是你啊,我看见你站墙角好久,还怕认错人了呢。来坐啊,咱俩刚好叙叙旧。”   闫阳看了眼班长旁边都有人坐着,显然没地方坐。   陆文静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踢了一脚边上歪着头睡觉的男生,“起来了!”   男生嗖地坐直,语气茫然:“怎么了怎么了?”   “你让开,给我朋友坐会儿,他没地儿坐。”陆文静说。   闫阳听到这话,简直像听见了圣音!   男生瞅见闫阳手上举着的吊瓶,呲溜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坐,坐。”接着又帮闫阳把吊瓶挂好。   “闫阳,你渴不渴?”陆文静问他。   闫阳吞吞口水感受了一下,“好像有点儿。”   “听见了么,我们渴了!”陆文静又朝男生喊道,和闫阳说话完全不一样的语气。   “是!我这就去买水!”男生冲闫阳留下一句“帮我看着点”后就去买水了。   闫阳瞪着眼睛,眨巴几下,没反应过来。   脸忽然被人捏了下,闫阳回头,就看到陆文静笑着看他。   “你还是没变啊,呆呆地。”陆文静说完,又上手捏了几下,嘴里还嫌弃道,“肉没以前多了。”   闫阳偏头,躲开她的手。   “就你自己一个人来吗?程述呢?”陆文静问他。   “我这么大个人了,生病难道还要人陪着来医院吗?”闫阳避重就轻地回答。   陆文静“噢”了一声,“我知道了,肯定是和程述吵架了对不对?”   “才不是吵,你不懂。”闫阳靠在椅背上,轻轻转着刚才举吊瓶的手,酸。   “噢,是啊,我不懂。”陆文静笑笑,冲闫阳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   闫阳不知道她要干啥,狐疑地凑过去。   “我刚刚啊,看见你站在墙角的时候,拍了张照片发给程述,问他这个是不是你……”   “你!”闫阳要收回之前圣音的想法,什么圣音!简直是恶魔低语!   “我?我怎么?”陆文静靠着椅背,语气十分不羁,“快说你和程述是不是吵架了,要是真吵了的话,我就给他发条信息说我认错人了,不让你尴尬。”   “没吵架,我们真没吵架。”闫阳说的是实话,他们俩是真的没吵架。   “那他……”   “陆文静。”   “哟程述来这么快!”   闫阳身子一僵,猛地抬头,视线恰好撞进了程述的眼,里面载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俩吵架了?”陆文静还在旁边问。   闫阳看到程述深吸了口气,说:“没有。”   “那你怎么放他自己一个人来医院了,你们不都是形影不离么?”陆文静还在问。   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闫阳真想拉封条把她的嘴巴封上,怎么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没有僵多久,因为那个买水的男生回来了。   闫阳看到男生提着的袋子里装了三瓶水还有各种小零食。   “哎怎么又多一个人,我只买了三瓶水啊。”男生把其中一瓶水递给闫阳。   陆文静坐在椅子上踢了他一脚,“也给你边上的人一瓶。”   “那我呢?”男生捂着袋子,看着就不是很想给。   “你跟我喝一瓶。”陆文静说,语气还是很凶。   男生顿时高兴了,从袋子里拿了一瓶水出来,递给程述:“这也行,兄弟,请你喝。”   这个男生回来后,陆文静也没空闲时间问他们什么话了,因为那男生简直是个话痨,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个不停。   闫阳听着他叭叭叭,手上挂着的这吊瓶也滴了大半瓶,一抬头发现陆文静的已经快要见底了,于是赶紧喊她。   这俩人赶紧拿着吊瓶进输液室,闫阳看了眼程述,见他正瞧着自己,又赶紧低下头。   陆文静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摁着针口上的棉花,闫阳看着男生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座位上的包和小毯子。她自己倒是一身轻。   甚至还有空捏闫阳的脸,笑道:“打完了,早日康复啊可爱的帅小伙。”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陆文静说完就走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闫阳看到有不少人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社死吧。闫阳下意识拿脑袋撞了两下程述的大腿。   撞完了才想起来,这还有一个人等着。   程述在空出来的位置坐下了,闫阳低着头,看见程述脚上的拖鞋,这才发觉他穿的还是睡衣。   额头被冰凉的手摸了下。   “生病也不和我说了?”   一时间闫阳心里委屈的情绪压不住了,没扎针的那只手攥住程述冰凉的手腕,话里已经带上轻微的哭腔:“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   程述看着面前还是不肯看他的闫阳,想到在看到陆文静给他发的照片,问他这是不是闫阳。   照片拍得高清,程述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男生一件长款羽绒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靠在墙上闭着眼,一只手举着吊瓶,离他不远是垃圾桶,小脸烧得发红。   看清照片那一刻,程述心里不知道涌上来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唯一能说得出来的是,心疼。   什么时候他和闫阳会陌生到,他连不舒服都不愿意和自己说。   等了许久,闫阳以为程述不愿意,正打算憋点眼泪出来卖可怜,接着感觉到自己脑袋被揉了揉,他听见程述说:“好。” 第37章   闫阳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程述。   “我骗你做什么。”程述曲起手指,轻抚过闫阳发红的眼角,闫阳眨了两下眼,刚刚酝酿出来准备卖可怜的泪聚在眼角。   程述用手指轻轻点了下,说:“你就会装。”   被看破了,闫阳也不尴尬,呜咽一声,脑袋直往程述那边凑,程述也适时往前倾,闫阳顺利把脑袋埋在程述颈窝,蹭了蹭,说:“程述,我好难受。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程述的手抚上他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你也没理我。”   “那我们下次,谁也不许不理谁了。”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颈边传出来。   “没有下次了。”程述半抱着闫阳,以后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像这段时间这样的冷战,再也不会发生了。   看着闫阳难受,他心里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天里,闫阳不和他说话他难受,看见闫阳不好好吃饭他也难受,看见闫阳在公园一个人发呆他更难受。   “唔,那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闫阳闷闷地说,看着程述羽绒服里的睡衣,又问:“你冷不冷。”   “好,不冷。”程述下巴贴着闫阳的额头,医院里人多,透气扇开着,但风没多大,闫阳还烧得热乎乎的在他怀里,是真不冷。   闫阳握着程述的手,说:“你手好凉。”   程述笑了下,拍拍他的背,“你在发烧。”   闫阳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就是觉得程述的手凉,于是把自己羽绒服上面的拉链拉开,抓着程述的手就往腰那塞,“你穿这么少,肯定冷。”   程述没说什么,只是顺着这个姿势把闫阳抱得更紧。   有程述在,闫阳再也不用时刻保持清醒看吊瓶滴没滴完了。挂完第三瓶吊瓶,闫阳上了几次洗手间,烧也退了。   高烧带来的疲倦感在烧退之后全涌了上来,他抓着程述的手睡了好一会儿。   被喊醒去输液室换上新吊瓶后,闫阳一坐下又靠在程述怀里,他吸了吸鼻子,因为鼻塞,他也闻不到程述身上的味道。   最后一瓶吊瓶是100ml的,二十分钟不到就滴完了。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闫阳回头看了眼门口的电子显示屏,居然都快十一点了。   刚开始在里边挂水,没地方坐也没地方挂吊瓶,闫阳根本没空看手机。   后来有地方坐了,闫阳又被陆文静砸了一脑袋问题,还是没空看手机。   最后程述来了,他又忙着跟人和好,更加没空看手机了。   他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才六点半不到,怎么看个病挂个水怎么就过了这么久。   他们家从胡同出来的那条街就和美食宵夜街差不多,平时基本都会营业到半夜两三点,今天又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街上热闹得不行。   程述牵着闫阳的手腕,不急不缓地走着。   突然,手被人轻轻晃了几下,程述回头,看到闫阳盯着街边的小摊。   小摊里卖的发箍,都是小动物耳朵样式的,发箍上绑了两颗小等,闪着红黄蓝这几种颜色的光。   摊位前站的人不少,闫阳也是其中一个。   “去看看。”程述走到他旁边。   闫阳立马凑过去看,摊主是个年轻的小女生,这会儿压根忙不过来。   程述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偶尔还回头冲他笑的小动作,突然觉得之前的冷战就是个笑话。   既然闫阳说像以前一样相处,那就像以前一样相处吧,比起变成陌路人,这可好太多了。   “程述!你看这个!”闫阳手上拿着个发箍,上面是灰色的毛茸茸俩耳朵,还亮着红色的光。   程述看了眼这发箍的标签,大灰狼头箍,又看见闫阳发亮的眼睛,笑了声,微微低下头。   闫阳把头箍戴在程述头上,又拨楞几下被压着的头发,满足地说:“好看,帅!”   夸完转身继续挑,这回挑了挺久,摊主小姐姐也终于注意到他了。   “您想要哪个款式呢?”小姐姐问闫阳。   闫阳指了指程述脑袋上那个,“他这种。”   于是小姐姐也帮忙找,还是没找到,她不好意思地和闫阳笑笑说:“可能那个是最后一个了呢,要不看看其他的款式?”   其他的啊……闫阳蹙着眉看小摊上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发箍,很难选。   “要不这个怎么样?”小姐姐从最底下翻出来一个白色的兔子耳朵,手上用力把毛茸茸里包裹着的铁丝给掰弯,乍一看和程述脑袋上的三角形狼耳差不多。   闫阳戴在头上照镜子,这个掰出来的狼耳还真是,你不说他不问,谁能看出来这是个兔子耳朵掰出来的,也行。   程述看他开开心心的,摸出手机把钱付了。   两人快走到胡同口,边上有个小的宵夜摊,主要卖烧烤还有砂锅粥的,闫阳又晃晃程述的手,“想吃皮蛋瘦肉粥。”   程述瞅了他一眼,“你才退烧,不吃外面的东西。”   闫阳皱皱鼻子就想喊,却听见程述说“回家给你做。”后立马喜笑颜开,“好!”   有了程述这话,闫阳走路也不乱看了,一心只想赶紧回家。   程述说到做到,回家后就去厨房洗手煮粥。   闫阳则是进了程述家里,左摸摸右看看,最后躺在沙发上叹了声。   程述看他这样根本忍不住笑。   闫阳才不管程述怎么看,还是躺在沙发上,隔一会儿叹一声隔一会儿叹一声,他都好久没来程述家了。   爽完了就站起来往厨房走,结果看见餐桌上的菜罩子。   程述这会儿在厨房里择菜,听见闫阳在外边“哇”了一声。   “程述程述!”闫阳看着桌上的菜开始嚷,“怎么还有烤鸡?”   “今天跨年啊。”程述在厨房里应他。   “嗷~!”闫阳靠着厨房门,说:“我也想跨年。”   “想跨年?”程述看了眼闫阳,要是以前他早跑过来撒娇了,而现在只是扒着厨房门不放,垂眸笑了笑,说:“也不是不行,给我撒个娇。”   撒娇对闫阳来说根本就是洒洒水,根本不算事儿,他走上前一把抱住程述的腰,抱着还不够,还左右晃着,脑袋搁在程述肩上哼哼,“我想跨年,我想跨年。”   “那粥怎么办?”程述问。   “粥也要喝,年也要跨。”闫阳这话说得小小声的,听得程述心里软乎得不行。   “好。”程述应下了。   闫阳还是没有放开手,他抱着程述的腰,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那个皮肤饥渴症,程述也不管他,就后面拖着个人继续干活儿。   等所有饭菜都热好,时间早就超过十二点,跨不跨年的已经不重要了。   闫阳看着摆得满满的餐桌,拿起手机给每道菜来了一个特写,最后等程述舀了粥上来后站在椅子上,来了一道大合影。   程述坐在他旁边,抬手扶着他,冒冒失失的,等会儿摔餐桌上又是一顿哭。   闫阳心满意足地坐下,开始吃饭,大病初愈,再加上心情好,闫阳觉得自己的胃口还可以。差不多吃饱的时候突然回过神,餐桌上除了那只烤鸡,其他的好像什么都是双份的。   牛排是双份的,意面也是双份的。   闫阳放下筷子,问他:“程述,你原本就打算今天和我和好的吗?”   “嗯,快七点的时候我给你发了消息,喊你吃饭,”程述说。   “啊!”闫阳听了,赶紧看手机,果然程述的聊天框上有红点,他有些难过,说:“对不起,我没看到。”   “又没怪你,说什么对不起?”程述笑着说。   闫阳病才好,不碰冷水,所以是程述洗碗,他在旁边把程述洗干净的碗筷擦干放进消毒柜里。   两人合作干活儿就是快,把碗洗碗就挨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聊天,玩手机。   锁屏界面上出现一个群通知,闫阳点进去看,是年级群里的,管理员发的集训名单。   闫阳点进去瞧,毫不意外第一个是程述,往后拉,看见一个很眼熟的女生名字。   嗯,就是给程述递水的那个女生。   瞅瞅靠着沙发专心看电视的程述,闫阳借着‘自己病刚好程述特宠他特依他的buff’,问了一件自己特别在意的事,“小述,你和之前那个给你写情书的女生,怎么样了?”   “还给她了。”程述捏捏闫阳的腿,细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程述瞟了闫阳一眼,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就会考前学校喊人去复习的时候。”   “就是你俩去喝奶茶的时候?”闫阳追问。   “什么我俩,一大群人。”程述蹙眉,抬手掐掐闫阳的脸,这么多天没掐,哪哪肉都少了。   “噢……所以你不是和她约会?”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和我闹的?”程述问。   他和程述好不容易才和好,闫阳可不敢乱表白乱说话,被冷怕了,于是嘴硬道:“我我我这么好的兄弟,就要被人抢走了我闹一下不行啊?”   “行行行。”程述难得暴躁了,他一直以为闫阳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了,介意了才这样的,结果冷了半个多月。搞半天是因为吃醋!还是吃小孩儿那种最好的朋友要被人抢走了的醋!   “那你是因为什么不理我啊?”闫阳又扑到程述身上,死赖着,“我都跟你说了,你也跟我说说呗?”   “没有为什么,别吵我,看见你就烦。”程述仰头靠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盖住脸,彻底不说话了。   闫阳看着脸埋在抱枕下的程述,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但他不是很确定。最后只是坐在程述大腿上戳他的胸,戳一下说一句——   “什么啊。”   “又不说话了。”   “说说呗” 第38章   闫阳闹累了就往程述胸口一趴,这蹭蹭那摸摸的,根本闲不下来,他太想程述了。   玩够了闫阳就把脑袋靠在程述肩上,脸侧着向程述脖子的方向。   程述还保持着仰靠着的姿势,闫阳盯着眼前的喉结,轻轻吹了口气。   程述喉结轻轻滑动,手一抬准确无误地捏了捏闫阳的脸,“别闹。”   闫阳特别鸡贼地笑笑,又凑过去,想用鼻尖去蹭程述的喉结。   气息洒在脖子上,几乎是闫阳鼻尖刚接触到程述脖子的时候,他就被程述摁住了,闫阳听见程述说:“别乱动。”   闫阳被摁着,彻底动不了了,乖了几分钟后,喊:“程述……”   “嗯。”   “我鼻涕要流出来了。”   “……”   俩人在沙发上闹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去睡觉。   冷战这么长时间终于和好的小哥俩现在是一刻也分不开。   闫阳上楼的时候还抓着程述衣摆,走一步跟一步的。   等上楼进了房间,闫阳乖觉地去衣柜拿自己的睡衣,匆匆去卫生间里洗了个热水澡。   他知道刚生完病洗澡不好,可是他受不了,要是一直待在家里还行,他还去了医院,退烧之后总感觉自己身上有股怪味儿。   程述等闫阳洗完澡出来后才去洗。   等他洗好出来,看见床上的被子,眉头微蹙:“这是做什么?”   闫阳坐在自己这边的被窝,伸手拍了拍程述的,“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他也是突然想起来,程述过几天还有个集训,万一被他传染,感冒了,那可不行。   “怕传染你就去对面房间睡。”程述看着被子上压着叠得高高的毛毯,额头直抽抽。   “我不。”闫阳一听立马躺下了,被子蒙过脑袋全当听不见。   程述没管他这么多,直接上手把中间像划分‘楚河汉界’一般的毯子给撤回衣柜,被子一掀躺下了。   闫阳在程述躺下来的时候,就手脚并用地往他那边扒拉。   程述背对着闫阳,拍开他的手,躲开他的脚,说:“别挨我这么近,等会儿把感冒传给我。”   “贴贴嘛。”闫阳边说边把冰凉的脚贴在程述小腿上,见程述没有再躲自己,于是又把手贴着程述的腰。   程述伸手关了灯,翻了个身,把闫阳从被子里拽出来,说他:“别老是蒙着头睡。”   闫阳双手勾着程述脖子。缩在他怀里,闭着眼“嗯嗯嗯”的应着。   房里这会儿只剩下一个小夜灯,程述就着小夜灯的光,看着闫阳的脸,抬手捏了捏,“阳儿,商量个事儿。”   闫阳没睁眼,“什么?”   “明天开始多吃点好不好?”程述搭在闫阳腰上的手也捏了捏,以前软哒哒的肉没了,现在只有一层皮。   闫阳睁开一只眼睛瞧他,“哼”了声,“好吧,那我明天开始多吃点吧。”   到了第二天,闫阳看着自己面前那~~~么大的一个海碗愣住了。实话说闫阳以为的多吃点,不过是每餐多吃几口饭,每次多吃几口肉,而程述说的多吃点,很显然不是他以为的多吃点。   “述儿。”闫阳捧着程述的脸,“你看着我。”   “嗯,看着了。”   “我在你眼里,是猪吗?”闫阳指着面前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碗里还装着大半碗的饭,“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吃得完!”   程述叹了口气,只好从闫阳碗里拨了一些走,“这儿也就一碗饭,吃完。”   闫阳看着少了差不多一半的米饭,还行吧勉强也能接受吧。   元旦就一天的假期,两人搁家里吃吃喝喝睡睡,眨眼就过了。   在高中校园,小情侣们约会似乎都是早早来学校,抢着上课前的那点儿时间来聊天。   强子和菁菁也不例外。   “唉。”   “怎么了?”菁菁看着自己愁眉苦脸的男朋友。   强子又叹了声,“还能是什么,就阳儿和程述他俩呗。”   “他们俩还没和好啊?”菁菁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也跟着“唉”了一声,“论坛里的竹马cp粉们都要散了,不相信爱情了,唉。”   “别说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能闹成这样,”强子撑着下巴,双目无神,“我从认识他们俩以来,看他们吵架最多闹个三五天,哪像现在这样啊。”   菁菁也撑着下巴,“我只是想磕cp,又不是要他们上床……哎,看看看!”   强子被女朋友吓一跳,循着她视线看去,就见闫阳和程述有说有笑地从门口进来。   有说有笑就算了,闫阳在人程述坐下来之后,又扒着他肩膀在程述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程述脸上带着笑,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我的cp!”菁菁掐着强子的手臂,已经激动得发不出声,“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强子点头,心说谁不是呢。   大课间的时候,程述和年级前二十名被召集去开会。   回来后闫阳才知道,程述第二天就要收拾东西去集训了,本来他就知道程述要去集训,没想到这么快。   学校这次集训的地方是在深城高中,和那儿选出来的学生一起集训。   “为什么搞个集训还要去这么远啊。”闫阳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程述问。   程述边收拾边回他,“要不我去问问?”   “也不是不行。”闫阳摸着下巴说,单手把程述的睡衣折起来,递给他,“那我又要一个人上下学啦。”   “嗯。”程述空出手摸摸他的脑袋。   “啊,上学路上,孤独寂寞冷~”闫阳摔在床上,半趴着喊:“早知道我当初也去搞竞赛了,你总‘出差’。”   程述被闫阳说得这个‘出差’给乐得不行,说:“现在搞也不晚。”   “算了,不适合我,把主科学好都要我命了。”闫阳说的是真的,程述当初搞竞赛这些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只是脑子不太够用,学了竞赛,荒废了主科,那年差点没留级。   程述第二天要出发集训,闫阳晚上还是在程述家里睡的。   闫阳洗完澡抱着被子靠着床头,看着洗澡回来的程述说,“我两天没回家了。”   何止没回,连家门都没碰,书包都是程述给拿过来的。   程述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擦头发。   “小述,你去集训了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   “嗯,我‘出差’哪次不是每天给你打电话。”程述说。   闫阳也被‘出差’这个词逗笑了,想想好像也是,程述哪次去考试,基本上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   “不过我这次得提个事儿,”程述把毛巾晾起来,上床在闫阳边上坐下,看着他瘦得削尖的下巴说:“一日三餐,记得发我。”   闫阳点头,心想反正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吃不吃完程述又不知道。   “别想着耍赖,我喊了人盯着你。”   “谁啊?”   “强子。”   “你们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按理说这两天他俩都在一块,期间程述和谁在手机上聊天闫阳都知道。   “刚刚你洗澡那会儿。”程述没瞒着他。   听完闫阳就捞起手机准备问强子,怎么能答应程述这种事儿呢。话没打完手机被程述拿走了。   “行了,吃个饭跟要你命似的。”程述摁着闫阳躺下,“睡觉。”   闫阳在程述怀里眨巴着眼睛,想到程述明天就要离开自己十天之久,睡不着,根本睡不着,他想翻身,却被程述紧紧抱着。   耳边能听到程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平稳而有力。闫阳听了一会儿后,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睡不着事情,被浓浓的睡意包裹时,闫阳咕哝着说了句:“程述,你要想我。”   “嗯。”   第二天到了学校,程述去跟集训的人集合,闫阳自己回了教室。   看着前面空空的座位,闫阳有些唏嘘,怎么好日子才过了两天又要寡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闫阳是和强子一起去吃的,嗯,还有强子女朋友,闫阳坐在他们对面当电灯泡。   按照约定,闫阳拍了饭菜的照片发给程述,程述那边估计也在吃饭,立马也回了一张饭菜图片。   吃饭的时候程述不跟他聊天,闫阳恹恹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然后他就看到强子举起手机对着他拍。   “小述小述,报告阳儿一月三号吃饭情况,饭吃完了菜也吃完了,噢,番茄鸡蛋汤没喝,报告完毕over。”强子看着正在发送中的视频,又冲对面瞪着自己的闫阳笑笑,“为了你好。”   “好一个为了我好。”闫阳狠狠得把番茄鸡蛋汤一饮而尽,气都不带喘的。   下午放学吃饭也还是这个模式,闫阳已经不想吐槽了。   晚上洗完澡写完作业,九点半的时候程述和闫阳开了视频通话。   “你才下课吗?”程述那边有些暗,闫阳只看清了他身上穿着的校服。   “嗯,刚下课回到寝室。”程述把桌上的台灯开了。   两人随意聊了一些白天发生的事,期间最多的还是闫阳吐槽程述安排强子看他吃饭,他现在肚子还撑得慌,都撑圆了。   谁知程述听了之后笑笑说,“是吗,肚子呢,给我看看是不是真圆。”   闫阳脸一红,刚想骂人,就听见程述那边有人喊他洗澡,“你先去洗澡,等会让再聊。”   说完就挂,没给程述留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挂了电话后,闫阳躺在床上,越想程述逗他那话,越觉得不对劲。   他又想起了元旦那晚突然涌出来的预感,心思一动。   程述洗澡洗得挺快,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阳台挤着几个人在洗衣服,他回床上准备和闫阳再聊两句。   才解锁,就看到闫阳发的几条消息。   闫阳: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睡我的床,好像有虫子咬我。【图片】   程述点了接收,这儿网不好,照片从糊到高清用了十几秒。   看清照片的一瞬间,程述呼吸一滞。   这是一张半露着肩头的锁骨照。 第39章   照片里,少年的肩瘦削白皙,微微凸起的锁骨上有几处红痕。   程述敛眸,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   闫阳也在手机另一头等着,他把自己刚才拍的照片放大,为了不露馅儿,他还去老妈卧室里拿了口红涂了点上边。   他拿过一旁的平板,把自己拍的照片和网上类似的图片比对着,只是一个有滤镜和没滤镜的区别而已,应该……不难看吧?   距离把照片发给程述已经过了十几分钟,闫阳看着他和程述的聊天框出神,心说他怎么这么久没回我?洗完澡就睡觉了?应该不会啊……难道是他想多了?   正当闫阳准备发消息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聊天框上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时,马上停下来。   见到那串‘正在输入中……’消失的时候,闫阳满怀期待的等着消息发过来,结果等了十几秒都没听见声响,在他以为是不是网络有问题才收不到的时候,又看到聊天框的最上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感情这还没发呢?   闫阳就看着上边反复出现的‘正在输入中……’,开始莫名傻笑。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消息发过来了。   程述:把床单换了,去拿点药膏擦。   闫阳:噢,你忙完了吗?咱俩等会儿还视频呗?   程述:衣服还没洗。   闫阳:洗衣服要多久啊,再晚点儿我要睡觉了。   程述:得挺晚,你先睡。   闫阳:好吧,那我先睡了。   程述:摸摸头.jpg   闫阳看着程述的发过来的消息笑得停不下来,要是换作以前,他说自己被虫子咬了程述肯定早就拨视频过来了。   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闫阳心情都好了不少, 第二天去学校都是开开心心的。   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没让人说,把饭菜汤全吃光了,在强子拿起手机拍报告视频的时候,还自己给配音——   “看,这个小方格是闫阳同学买的炖牛腩,空格了,闫阳同学亲口吃的。”   “再看!这是闫阳同学买的紫菜蛋花汤,嘶!碗壁竟连一丝蛋花都没剩下!”   “继续看看看!这……强子你笑啥,好好拍!”   强子:“对不起忍不住,接下来一定好好拍。”   到了晚上,闫阳洗完澡写完作业,在程述打电话过来之前,他又跑去老妈卧室。   闫阳把睡衣领子上的扣子解开,往旁边扒下一半,首先在脖子和肩膀上胡乱挠几下,再顺着挠出来的红痕,用手指沾了点口红浅浅涂抹一遍,最后在每道红痕稍微中心一点的位置把颜色涂深。   完成后闫阳侧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肩上覆着几道凌乱的红痕,红痕上还浮着几个鲜红的小点儿,有点像是挠破了皮出血的小伤口。   乍一看还挺吓人,看着看着,闫阳觉得会不会太夸张了点,要是把程述吓到可太不好了,于是又寻思着拿点纸巾擦掉。   只是他在这儿捣鼓太久,还没开始找纸巾呢,就听见楼下手机响了,这是他今天专门给程述弄的电话铃声,声音非常大,穿透力也很强。   闫阳也来不及找纸巾了,赶忙把睡衣领子拉起来就往房间跑。   程述白天都在上课,晚上还得弄什么扩展活动,差不多得到九点半才能下课,回来了还要洗澡洗衣服,全弄完也该睡觉了,所以晚上时间不是很多,他们能打电话的时间就一点点。   电话接通后,闫阳看到程述关切的眼神,下意识咧嘴冲他笑。   “在忙什么?”程述问。   “刚才上厕所去了,没带手机。”闫阳一手揪着睡衣领子,另一只手把手机怼近自己的脸,“看我帅不帅!”   “帅,帅呆了。”程述看着屏幕里少年粉白的皮肤,突然想起来:“你昨天被虫子咬的那地儿怎么样了?”   “唔,好得差不多了。”闫阳支支吾吾地回答。   程述一看他这样就不信他,“领子拉开我看看。”   “真好得差不多了,还看什么呀,再说了我都好好抹药了,”闫阳把镜头怼脸怼得更近,“看帅气的我不好吗?”   “闫阳。”程述的声音带了股冷意。   闫阳一激灵,说:“看看看,看还不行么,不过你得先等会儿。”说完就把镜头怼进被窝。   闫阳去卫生间看了下刚才在脖子和肩膀上弄出来的‘杰作’。   老妈口红质量挺好的,抹的那一片没被衣服蹭掉色,只有加深伪装伤口的那几个小点被衣服蹭糊了些,看起来像是把皮给挠下来了一样。   闫阳那纸巾往上边摁了摁,试图把颜色蹭浅一点,没想到口红的质量确实很好,蹭了一会儿根本没蹭掉多少,反而还往旁边晕染开来,看着更加严重了。   闫阳看着自己的肩膀微微吸气,这一倒腾,更加真实了。   全洗掉不行,哪有好这么快的,闫阳有些发愁,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头一抬看到了洗漱台上的牙膏。   有了。   同一时间,程述寝室里——   “程述,吃宵夜么?”段柏予问。   “不去,你们吃。”程述说,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   “好吧,那我们几个去了啊。”   “好。”   段柏予套了件羽绒服,顺便还喊上隔壁宿舍的,一群人浩浩汤汤去吃宵夜了。   宿舍里总共住了六个人,这会儿一下走了五个,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   程述戴着耳机,看着漆黑的屏幕,隐约听到了闫阳那边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大,没一会儿,手机就被人举起来了。   “呐,看吧。”闫阳把镜头对着自己的左肩,为了不让睡衣把涂在肩上的牙膏蹭掉,他还把左边的袖子脱掉,露出左肩的一大片肌肤。   会动的视频到底还是比静态高清图给的刺激更大。   饶是程述是真的在关心闫阳被虫子咬的伤口,这会儿突然看到少年粉白的皮肤还是愣了神。   好在闫阳肩上那一块一块白色的区域十分显眼,根本忽视不了。   程述拧着眉盯着那几处被药膏覆盖着的皮肤,里面隐隐透着红,明明昨天给他发的照片看着都没这么严重,问他:“现在才擦药?今天白天都没擦么?”   闫阳说谎心虚得很,声音有点儿抖,“刚刚洗完澡没擦,白天擦了,但是被衣服蹭掉了。”   “昨晚上换床单的时候看到是什么虫子吗?”   毕竟真的不是虫子咬的,要是回答看到还得解释说是什么虫,闫阳小小声地回:“没看到。”   程述见他这样,没继续问下去,“周末早点起床,拿杀虫剂把房间喷一遍,关门熏一天,困的话就去我房间睡。”   闫阳把手机举起来对着自己,看着屏幕点头:“对了程述,明天放学我要和强子去密室逃脱。”   屏幕里的少年还露着白皙的肩,程述没去提醒他把衣服穿好,“嗯”了声说:“强子和我说了,好好玩儿,别进去就抱着别人不撒手。”   “我只抱你好吗,我抱过谁了,”闫阳挺直了脊背,拍着自己的胸膛反驳道:“你不在我可勇敢了,胆子老大了。”   “阳儿,把衣服穿好。”程述突然说了句,音量还有些大。   闫阳被吓一跳,耷着脸把手伸进袖子里,语气有点委屈:“穿好就穿好,干嘛突然这么大声说话。”   看着闫阳把衣服穿好后程述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说话大声解释:“天冷,怕你等会儿又感冒。”   “才不会,我开了空调,不冷。”闫阳好哄,听见是关心自己,也不怎么委屈了,努努嘴换个话题,“强子和女朋友去,还拖上我,我就是个超级电灯泡。”   “他怕你自己一个人无聊。”程述垂着眼眸说。   说到无聊,闫阳又想起和程述冷战的那些天,是真的很无聊,除了做卷子就是做卷子,这么一想倒放宽心了,电灯泡就电灯泡吧。   两人聊了有一会儿了,程述看闫阳连着打了两个哈欠,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快点睡觉,明天好好玩。”   闫阳点头,关了灯举着手机躺下,“晚安小述。”   程述看着黑糊的画面,柔声说:“晚安。”   “记得想我。”闫阳说。   “一直想你。”   听到满意的回答,闫阳高兴了,把手机放枕头边上,“那等我睡着你再挂。”   “好。”程述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听着闫阳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闭上眼,没一会儿又睁开了。忘不了,他现在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随着闫阳挺直脊背的动作露出来的粉色小点。   约莫过了十分钟,程述对着麦喊了声闫阳的名字,等了两分钟没听见回答才把视频挂了。   程述翻了个身,平躺着,闭上眼慢慢平复着那股猛烈涌起的冲动。   平复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自暴自弃般地从床上下来。   段柏予宵夜汤汤水水喝多了,回来路上急得不行,到了宿舍直往卫生间里走,结果被掩着的门挡住。   寝室里就那么几个人,里面是谁都不用猜,段柏予敲敲门,“程述,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门就打开了,程述带着一身水汽从里边出来。   段柏予已经被尿憋得不行了,没脑子想为什么程述明明洗了澡这会儿又洗一遍,一个箭步冲进去,裤子一扒门都没来得及遮一下就尿了出来。   “段柏予,尿裤子了没?”宿舍里有个人喊。   “滚蛋!我特么再也不跟你们这些狗东西吃宵夜了。”终于解完三急,段柏予觉得自己憋尿都憋得虚脱了。   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坐在旁边擦头发的程述,脑子可算回来了点儿,带着关心问了句:“怎么又洗澡?”   程述表情淡淡地回他:“喝水弄湿了。”   喝水弄湿衣服换一身不就好了,怎么还要洗澡?   疑惑归疑惑,段柏予转头一想,那是程述啊,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呢,于是点头附和:“嗯…那确…确实该洗澡。。” 第40章   周五下午放学,闫阳先是发信息和程述聊了几句,问他能不能打视频,得到程述可以的回答后立马拨了视频通话。   程述这会儿在宿舍吃饭,接了电话后看着屏幕上闫阳的下巴,闫阳这会儿在走路,所以画面有些抖。   等闫阳拿出耳机戴上,把摄像头对着自己,终于说了句:“终于放学了…”   “怎么无精打采的?”程述没戴耳机,开着外放。   闫阳皱皱鼻子,换成后置摄像头,举着手机转身拍后边,边拍边说:“你看,我在吃狗粮,做大电灯泡。”   随着镜头的一阵晃,程述看到强子和他女朋友手牵手走着,他笑了下,“是有点儿过分。”   闫阳把镜头调回来,哼了声,看着手机里一脸认真盯着自己的程述,心说我以后也要秀死他们。   “嗨学霸!”   闫阳肩上突然搭上一根手臂,程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没戴耳机,只是声音听着耳熟,他不太确定地问:“宋凯在你边上?”   闫阳点头,“是呀,这个密室逃脱说是四个人一组的,强子就把宋凯也喊上了。”   “嗯,里面东西都假的,别怕。”   “我知道,也没有怕。”闫阳看着程述前边有块白色的塑料袋,问:“你在干啥呢?”   “在吃饭。”程述说。   “噢,我们等会儿去吃必胜客,吃披萨。”闫阳咧嘴笑笑,“吃完披萨我们就去玩密室逃脱,玩完就回家!回家时间控制在十点前!”   “我晚上有个小测验,估计得十一点才能下课。”   两个人互相报了一通接下来准备干啥后,闫阳满意地挂了视频。   宋凯搭着闫阳的肩,冷静地听完这俩人的报行程查岗一样的过程,“嘶”了声。   闫阳转头看他,“咋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都这么……唔……”宋凯‘唔’了半天,终于在上地铁前吐出一个词儿,“亲密?”   说完后觉得不对,又给自己找补:“你们一直都这么相处的吗?”   闫阳瞅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是啊,我俩一直都这样啊。”   在闫阳这儿挺正常的,程述在他家住着的时候他就天天找他玩儿,后来搬到隔壁去了,也是每天每天的串门,不串门也会聊天的。   程述要是去“出差”了,闫阳也是会每天找他聊天儿,这些行为就算是放在他没意识到自己喜欢程述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发小啊,谁没有似的。但是……宋凯皱着眉回想自己的几个发小,先不说互报行程这个了,能做到天天联系聊天儿都不错了。   “唉你别想了,你和你发小感情没人家深呗。”强子在边儿上说,“人哥俩从小一屋子里长大的,和你那些白天见一面晚上各回各家的不一样。”   菁菁点头,“就是就是。”她cp感情就是好。   宋凯挠挠头,难道真是以前我对他们关心得不够多,所以现在才偶尔联系的?   琢磨了会儿,他掏出手机在发小群里发了个大红包。   宋凯:以前是我对你们关心不够,哥对不住你们,红包你们拿去买点儿好的。   发小A:一个红包你就自称哥?   发小B:【红包】爹也对不住你们。   发小C:【红包】孙子们爷爷来啦!   宋凯放下手机,麻木地想,不联系可能是有原因的。   从地铁站出来往必胜客的方向去的路上,他们会路过一个小商场,等会儿要玩的密室逃脱就在这上边。   只是还没路过呢,闫阳他们就看到几个人从里面出来,脸色煞白,其中有个女生实在忍不住了,把手里的塑料袋扯开就开始大吐特吐。   边上站着的同伴脸色都不太好,还有个说“受不了太恶心了再也不来了。”   四个人看得也直皱眉。   “要不,我们先去玩了再去吃?”菁菁提议,她怕吃饱了来这儿玩吐了丢脸。   强子表示可以,可以。   闫阳觉得都行,宋凯也是,于是一行人进了上楼的电梯。   从电梯里出来,闫阳就看到了个矗立在门边的巨大针筒,旁边的墙上也都贴满了充满恐怖意味的贴画,什么残缺的肢体,穿着白衣服却没有脸的护士,还有个恶鬼状的斧头人,贴画色条主要是红黑白为主,灯光也是惨白灰暗的。   “我去,还没到门口就玩这么真的吗?”宋凯咽了咽口水,悄悄往闫阳那边挪了挪。   这是有个穿着护士制服,脸上画着血盆大口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票是强子定的,工作人员先是验了票,然后说这个本里面还有人正在体验,现在先带他们去休息室等候。   这不去休息室还好,一去休息室,一行四个人,四个人都想回去了。   整个休息时里只有一个散发着红光的大池子,屋顶是吊着脖子的布偶人,闫阳觉得自己的手被宋凯抓得生疼。   “闫阳,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宋凯说,仔细听着声音还有点颤。   “我胆子其实也没多大。”闫阳吞了口口水,要是程述在这,他早扒在他身上不下来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有两个工作人员上来了,还是清一色的诡异护士制服。   工作人员受伤拿着几根黑色布带,先是问了一下他们的分组。   强子和菁菁一组,那闫阳肯定和宋凯一组。   蒙上布片后,闫阳和宋凯就被工作人员带着走,期间上楼下楼左右一通拐后,闫阳听见了细微的铃铛响声。   两人又被带着走了一段路便停下来,接着工作人员轻声说了一句:“到了。”   闫阳把蒙在眼睛上的布片扯下,室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带他们到这的工作人员也像随着声音落下而消失了似的。   “闫阳?你把蒙眼睛那块布摘了吗?”宋凯抓着闫阳的胳膊问。   “摘掉了。”闫阳回他,看宋凯这么害怕,又安抚他说:“我摘下来好一会儿了,没看见啥东西,别怕。”   宋凯听他这样说,也扒下布片,过了几秒后松了口气。   “都是假的,我们先想想怎么出去吧?”闫阳摸黑走了几步,突然踢到什么球一样的东西,硬还硌脚,“还得先把灯开了,不然这么黑不是办法。”   “行……我跟你一起找,咱俩得靠着,别隔太远。”宋凯一只手抓着闫阳胳膊,另一只手就顺着边上摸,突然摸到一个方形小疙瘩,惊喜道:“我好像找着了!”   话音落下,随着‘咔哒’一声,身后顿时亮了几盏小灯,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也有了光亮。   “啊啊啊啊啊我草!!!”   还没等闫阳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人捆得严严实实,耳边是宋凯的叫喊。不过待他看清楚身后场景时,也着实吓了一跳。   面前整整齐齐摆了六张小床,床上摆着六具小骷髅,小骷髅的肚子上还盖着白布。   像是想到什么,闫阳低头去看自己刚刚踢到的东西,脸色开始发白,果然是骷髅头!   “救了个大命,我为什么说要来!”宋凯抱着闫阳喊。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闫阳默念着程述跟他说的这句话,感觉心跳终于回到了正常值,拍拍宋凯抱着他的手,“都是假的,我们先找线索出去。”   “我知道它们都是假的,可是……”宋凯深吸一口气,“它们假得也太逼真了。”   惊吓过后的俩人终于开始动了。   闫阳先在房间四周转了圈,找到一个小手册,上面写了一大段话,最后一句话还被标红了,很直接地说他们想从这个房间里出去,得找到开门的钥匙,而钥匙就在床底。   宋凯看了之后,拖着闫阳一张一张床的摸,到最后还真摸到了。   看着手上小小一把的钥匙,两个人不得不开始思考,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   门在哪儿?   在这环境下待久了也算是有点儿适应了,闫阳和宋凯先是把墙上都敲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这门开在地上不成?”宋凯用脚跺跺地板。   “应该不是。”闫阳想了想说:“在那个工作人员带着我们过来的时候,你有听见铃铛的声音吗?”   “你这么一说……”宋凯皱着眉回想,“好像是有听到。”   “后来我们被带着走了一段路,我就听见他说到了。”闫阳看着眼前这间屋子思考,“如果说铃铛声是开门才有的声音的话,可是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听见这个声音。”   “所以你是说,带我们来的那个人还在这儿!?”宋凯猛地看向角落里摆着的柜子。   这个柜子其实他们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柜子里透出来的东西让他们俩根本不想接近。   那里面都是一些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片片的,不知道是什么,结合一下屋里的东西又能想到是什么的东西。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这儿有俩门。”闫阳边说边往角落摆着的柜子那边走。   宋凯跟在他后边,给自己分散注意力,搭着闫阳的肩开始瞎聊:“哎,闫阳,我发现你这会儿还挺像程述的。”   这话一出来,闫阳不走了,回头问:“真的吗!?”   “真的,没骗你,”宋凯说,“你刚刚分析问题的神色语气跟程述老像了。”   闫阳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你这一说我瞬间也觉得有点儿像!”   果然这就是发小么!   闫阳开心了,话也多了起来,于是跟宋凯传授自己不害怕的秘诀:“其实我也本来挺害怕的,但是这两天程述一直在跟我说,看到里面可怕的东西你就一个劲儿想都是假的就行,想着想着就不那么怕了。”   “嗯嗯嗯,都是假的。”宋凯走到柜子前,都是假的,好歹堂堂男子汉,这柜门就让他来开吧!   柜子是推拉门,宋凯沿着边用力往旁边拉,吱呀一声响还真被拉开一条缝儿了。   宋凯惊喜地和闫阳对视一眼,手上一使劲儿把右边正扇柜门全拉开了!   预想中的铃铛声没有出现,宋凯和衣柜里拿着斧头的小丑鬼脸来了个面对面!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下意识爆粗口,宋凯也不例外,和小丑鬼脸面对面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喊了句:“我草!”   闫阳眼疾手快,一把拉上柜门,柜子里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慌乱中,闫阳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铃铛声。   他抬头看,只见左边柜门角落上挂着个小小的铃铛,颜色很深,几乎和柜门成一个色了。   闫阳伸手去推,柜门却纹丝不动,   “我来!”宋凯喊了声,右手按着柜门,左手抠住左边柜门的小细边,猛地一使劲儿,门瞬间打开了一半!   这时柜子里的小丑也安静下来,两人保持着摁柜门的姿势僵持了会儿,确定里边没动静才缓缓松口气。   “走吧。”宋凯说。   闫阳点头。   门后是砖头铺设的一个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木桌,这应该是游戏的下一关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宋凯猛地被人往前推了一把,等他再回头时,身后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闫阳也不见了!   门的另一边,闫阳被人往后一拽,没站稳坐在了地上,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小丑,说:“兄弟,玩游戏不带这么吓人的。”   “可我的工作就是这个啊。”小丑裂开嘴笑了,声音听着挺委屈,样子看着十分阴森可怖。   饶是闫阳一直在心里默念着程述给的四字真言,都被他这幅模样搞得起鸡皮疙瘩,“你别笑,你笑得可瘆人。”   “这就瘆人了?”小丑蹲下,带着笑意说:“同桌。”   同桌?   闫阳懵了,盯了一会儿面前的小丑,纵然化着古怪的妆容,轮廓上却没太大改变。   “你是周却?” 第41章   小丑咧嘴笑了笑,往闫阳的方向靠了靠,说:“下午好啊同桌。”   闫阳蹙着眉往后退了几步,“你怎么在这儿?”   周却张开手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打零工啊,这不很明显吗?”   “你这几天不上学跑来打零工?”闫阳有点儿无法理解。   “不行?”周却说。   “没说不行。”只是……闫阳想到书里说的,周却家里条件好像很好,为什么会出来打零工?难道这是有钱人家的兴致?   “在想什么?想我家里挺有钱还干这个?”周却突然来了一句。   闫阳心里一惊,故作冷静道:“我在想,我突然被关在这儿,宋凯等会儿被吓得出不去。”   “这个你放心,我跟同事打过招呼了,让他轻着点儿别吓着我同学。”周却勾起嘴角笑笑,“我带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闫阳回他,想把人推开。   周却站着不动,“要不我带你走另一个门?”   “另一个门?”闫阳问。   “是啊,刚你们说的另一个门,从那儿走。”周却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闫阳面前晃了下。   “那宋凯咋办?”闫阳看着周却蹲在地上,想到宋凯那个害怕样儿,说:“不行,我还是去找他。”   “你从这过去,快的话他没几分钟就能来。”周却手上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小拉环,往后一拉,墙上就出现了一个四五十厘米高的小门,门上有一块用黄色标记,特显眼的钥匙孔。   这应该是要拿他们刚刚找着的钥匙开的。   闫阳看着那扇门站了会,还是往柜子那边走,说:“我得去找宋凯。”   周却低头笑笑,“行,那我得跟你了。”   “跟着我干嘛?”   “这是我的工作啊,同桌,”周却站起来,先闫阳一步把门打开,“我的工作就是跟着从这扇门出去的人,跟在后面吓唬他。”周却做了个鬼脸。   闫阳看着这人顶着小丑妆做鬼脸,有些嫌弃的“啧”了声,“走吧走吧。”   门的另一边,砖头房里的宋凯还在摸索着怎么回去,听见墙里传来的响声,以为是闫阳回来了,激动一瞧,结果又特么见到一张可怖的小丑脸,当即一声尖叫。   闫阳有些无语地把人推开,走到宋凯边上,“都说是假的,走吧。”   这儿妖魔鬼怪都是人装的,宋凯也是在毫无心里准备的时候被吓得不行。这会儿适应了一阵旁边的小丑后,倒也没那么害怕了,问闫阳:“去哪儿?”   “闯关出去啊,不然去哪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个工作人员在旁边跟着壮胆,宋凯在之后的密室里冷静了许多。   后面的关卡比起第一关可简单多了,解谜找机关就行。   周却在中途被同事喊走,不过也不碍事,闫阳和宋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最后一关。   这房间里有一块巨大的布帘和沙发,还有个小电视机,上面提示过关条件得队友到齐。   强子和菁菁他们还没出来,他们得等。   好在没等多久,布帘被人从后面掀开,出来的是脸色苍白的强子和菁菁。   强子看到这会儿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俩人,喘道:“早知道就不分开了。”   菁菁在旁边说,“什么二人世界,都是放狗屁,我想吐了我。”   宋凯全然忘了刚刚自己在里面被吓得鬼吼鬼叫的样子,上前拍拍强子的肩,“这就是你抛弃兄弟的结果!”   一行人结束密室游戏后,去领了通关小徽章。   闫阳看到服务台那儿的时间,八点半,他们玩这个居然玩了快俩小时。   宋凯和强子正交流游戏体验,不说不知道,一说,宋凯听着强子和菁菁的描述,脸色也渐渐白了起来。   闫阳无语地看着这三人,跟着工作人员去领寄存在这的物品。   经过这么一顿玩,大家伙们都不想吃什么披萨了,几个人一琢磨,转头就去吃火锅。   让辣椒去去晦气,不然晚上得做噩梦。   闫阳一坐下来就霹雳吧啦给程述发了一堆信息,说自己在里边多冷静,多勇敢,多细心,反正就是可劲儿夸自己。   即使程述这会儿看不到,但他还是得说。   边吃火锅边瞎聊,吃完也差不多到点儿回家了。   强子得送菁菁回去,宋凯喊了家里司机来接,跟闫阳说送他回去。   闫阳摆摆手:“不用了,我家离这地铁就两站。”   “好吧,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啊。”宋凯关上车门,不放心似的又开了车窗,“回到家给我发信息昂。”   闫阳无奈了,“我一个男的,怕啥,走了。”   现在才十点,又逢周五,地铁里人多得不行,闫阳排了好久才被挤上车,到站了还差点下不来。   出了地铁站,小吃街里灯火通明,行人来来往往,闫阳背着书包揣着兜,突然瞧见路边那个小饰品摊。   莫名就想起上回和程述买的‘狼耳发箍’,发箍在第二天就被程述放好了,闫阳的也是。   或许是闫阳在小摊旁边站得有些久,摊主冲他说:“小帅哥过来看看呗,买来送女朋友也成啊。”   闫阳抿嘴摇摇头,男朋友八字还差一撇,女朋友就更别提了。   拐进二八胡同口的时候,嘈杂的声音好似都被隔开了,闫阳这一整天心情都挺好,走路也轻快起来,看着一蹦一蹦的。闫阳边走路边拿着手机自顾自地给程述发语音。   “我现在准备回家啦,刚才从地铁里出来的时候,我又看见之前卖发箍的小摊儿了。”   “不过她这回不卖发箍了,现在卖的都是一些小饰品,她还喊我小帅哥啊——!”   闫阳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这一推力道不小,不光手机飞出去了,还让他踉跄好几步,愣是撞倒墙才停下。   还没等他回头看是谁,头发便被拽住,接着脑袋被人摁着往墙上磕了一下,眼眶撞到墙上凸出来的水泥,剧痛传来,闫阳觉得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瞎了。   身后的人似乎早有准备,一手扳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就要往巷子里拖。   闫阳到底是个青春期的男生,别的不说力气还是有的,除了刚开始被人从后面偷袭吓蒙了之外,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胳膊一使劲儿,手肘狠狠往身后的人的肋骨上撞。   男人痛呼一声,怒骂:“妈的这□□孩!我草你妈!”手下一个蛮劲,拽着闫阳往墙上死死地摁着,原本扳着闫阳肩膀的手顺势移到他的咽喉,用了狠劲儿死死掐住。   闫阳手肘越往他身上撞,他便掐得越用力。   被摁在墙上的人很快就没了力气。   “行了,我们这次不是要把他掐死的。”   扼着喉咙的手逐渐松开,闫阳被男人摔在地上,他大口喘息着,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   这条巷子里面没有路灯,这会儿只有胡同那儿的灯光映进来。   “你们要做什么?”闫阳哑着嗓子问。   “弟弟你放心,我们不做什么。”刚才掐闫阳喉咙的男人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继续说:“我知道你家很有钱。”   “憋扯些有的没的,赶紧干正事。”站在后面的那个男人说。   “草你个死瘸子,净他妈会让我干事。”男人把坐地上的掏出兜里的小刀,蹲下,小刀抵在闫阳颈侧,恶狠狠地在他耳旁说:“起来!””   贴在颈侧的刀片冰凉,闫阳扶着墙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外面的胡同道上,贴在颈侧的刀也从脖子转移到了侧腰。   男人一只手拽着他,低声威胁道:“别特么给老子搞花样,你猜是你喊人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子快!”   天气冷,这个时间点儿胡同里只有路灯,压根没什么人。   走在闫阳前面的是个瘸子,走得不快,闫阳被刀尖抵着慢吞吞地在他身后跟着走。   期间闫阳也看了眼拿刀抵着自己的男人,对方十分谨慎,脸上戴着口罩和雷锋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二八胡同里的大榕树是个三叉路口,从外面胡同口进来,到闫阳家得从榕树底下过,然后右转进巷子。   待三人走到榕树底下时,闫阳看到他家巷子那边儿出来个人。   这人出来的一瞬间,他感觉到旁边拿刀抵着自己的口罩男动作瞬间僵硬了,包括前面走着的瘸子。   几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盯着前边出来的人。   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看清那人的脸闫阳呼吸都静止了,居然是周却!   闫阳顿时垂下眼眸,不敢露出异样,他怕连累周却。   周却似乎没有发现这几个人的不对劲,走到一半还低头玩着手机从他们边上走过。   瘸子松了一口气,朝口罩男喊了声:“走。”   口罩男握着刀子往里戳了戳,低声说:“别他妈想着喊人,走。”   闫阳僵硬地走到自己家门口,刀子在背后戳了戳,口罩男喊:“开门。”   那瘸子戴着个口罩,也站在旁边盯着他。   闫阳抖着手输密码,旁边的口罩男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栋小洋房,“啧”了声,“真他妈富的富死穷的穷死,死瘸子,你这回探的点儿不错,人也好收拾。”   瘸子从鼻尖哼出一口气,没理他。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草你娘!”口罩男劈头给了闫阳一耳光,“密码!”   闫阳死抿着唇,余光突然瞅到撑在自家墙头上的人,周却沉着脸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不知道周却要做什么,深吸一口气,说出密码。   瘸子靠着门把密码摁了,门‘嘀’的一声打开。   口罩男摁着闫阳进去,反手把大门拍上,转头看到院子里边摆着的装饰就开始爆粗,顺带还踢了闫阳一脚:“妈的老子的钱都他妈到你们这些人兜里了,草!”   瘸子看了闫阳一眼,说:“我不要你的命,我就是要点钱。”   “死瘸子你他妈装什么装,”口罩男呸了声,拽着闫阳上台阶,“早他妈盯上人家底了还装,开门!”   也不知道是进了门,还是闫阳这一路都表现得太弱太好拿捏的缘故,口罩男对闫阳已经放下了大半警惕,觉得闫阳彻底跑不掉了似的,说完这句话就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闫阳撞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回头看靠在栏杆上满眼阴沉盯着他的瘸子,又看了眼撑着栏杆打量着他家装饰的口罩男。   抖着手在指纹识别锁上一摁,门打开那一瞬间,闫阳猛地往里冲!   口罩男眼疾手快,没想到这逼东西都到这儿还敢反抗,硬生生用胳膊卡着门缝!   瘸子冲着门踢了一脚!闫阳抵不住两个成年男人推门的力道,快要撑不住了,门缝也被推得大了些。   口罩男气得笑起来,借着力道从门缝挤了大半身子进来,手里握着刀就要往闫阳那个方向戳!   只是这手才刚举起来,就被里面的人自上而下狠狠抽了一闷棍!   剧痛传来,口罩男瞬间握不住手里的短刀。   “草你吗瘸子他妈里面还有人!”口罩男想把手抽出来,却被里边的人抓着狠狠抽了几棍!   闫阳在旁边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恐惧和疼痛都能使人潜力大爆发。   口罩男眼看瘸子扔下他往外跑,顾不得其他,一使劲竟然硬生生把手抽出来,撒腿往外跑。   闫阳在门被合上的那一刻,虚脱般的坐在地上。   周却去开了灯,提着棍子去把院门关上,回来后在闫阳旁边蹲下,看他满脸的伤,把人扶到沙发上。   然后拿出手机,搁耳旁打电话。   闫阳脑子懵懵的,能听得出周却在报警。   电话挂断之后,周却在他旁边坐下,想拍他的背,却又不敢碰,叹了口气,说:“我报警了。”   闫阳点点头,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第42章   “你的伤……”周却看着闫阳脸上的血,“家里有药吗?”   闫阳没有说话。   周却看他一脸恍惚的模样,起来翻柜子,最后在电视机下边的柜子里找到医药箱。   他把医药箱拿出来,在闫阳旁边坐下,打开。   医药箱里的药品摆放得很整齐,什么发烧多少度吃的药放在一个卡盒里,跌打活血的药又在另一个卡盒,和绷带一起装着的小盒里有碘伏,酒精等一系列给伤口消毒消炎的外用药。   周却想缓和下气氛,便说,“收纳做得不错啊,用起来方便又省心,不像我,随便往哪个袋子里一塞,下次要用又找不着。”   “程述收的。”闫阳说,声音又哑又小。   “一说到程述你就愿意搭理人了是不是?”周却笑了下,抽了根棉签出来。   闫阳摇摇头,“喉咙疼,”   “喉咙疼?”周却凑过去,想到那把刀,于是想把闫阳的领子拉下来一点儿。   外面传来敲门声,周却明显感觉到闫阳又是一僵。   他拍拍闫阳的背,“可能是警察到了,我去开门。”   周却凑近猫眼往外瞧,看见门外站了七八个警察。   胡同里轿车开不进来,警察们是跑进来的,手上还拎着路上捡到的书包和手机。   “是你报的警?”站在前面的警察问。   周却应了声,开门让他们进来。   闫阳皮肤嫩,一点点伤在他这看着都挺严重,何况这会儿脸上还挂着血。   那个警察看他这样,说:“先去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警察打电话通知了监护人。   一通检查后,好在脸上身上都是一些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脖子那段,青黑了一片。   处理完伤口,两人又被接去派出所做笔录,在得知闫阳家里安装了监控后,又回去取监控录像。   在派出所待了近俩小时,终于他俩能处理的事情弄完了,剩下的就要等闫阳爸妈回来再去一趟派出所就行。   回去的时候是派出所安排车子送这俩小孩回家。   到了家,闫阳就抱着被子缩在沙发上,焉唧唧的不肯上楼,也不肯睡。   手上攥着的是屏幕被摔得裂了好几道缝的手机,屏幕能亮,还可以正常使用。   手机解锁后,里面还停留在他和程述的聊天界面。   不同的是程述给他发了好多好多信息,有视频,有语音通话,有打字儿问他怎么了的消息。   现在已经两点了。程述最后一条消息是一点二十分发过来的。   闫阳点开最后那条语音信息,听到程述的声音那一刻顿时绷不住了,他连语音都没敢听完。   他吸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回复完后呆呆地看着和程述的聊天页面。   “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现在没事了准备睡觉?”周却没有一点边界感,站在闫阳身后,手撑着沙发靠背上念着他给程述发的消息。   “小意外?”周却说。   “程述这两天有很重要的考试,我不想让他太担心。”其实闫阳根本连小意外都不想让程述知道的,可这次的事太大了,老爸老妈也知道了。   程述联系不上他,明天去找老妈问,结果都是一样的,说不准着急放弃集训回来找他,还不如自己往轻了说,至少程述不会太担心。   “行吧,我不懂你们这些小情侣的心思。”周却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闫阳听了有点脸热,小情侣什么的,他们现在还不是。   这话题一结束,客厅里又陷入沉默。闫阳不敢睡觉,但也不无聊,老妈这会儿在赶回来的路上,时不时给他发几条信息,闫阳看见了就回。   倒是周却像个闲不住的,在客厅来回走了好几遭,最后‘哎’了一声重重摔在沙发上,跟闫阳说:“聊会儿天呗?”   “聊什么?”闫阳回他。   “随便聊呗。”周却看着天花板,问闫阳:“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段时间和以前变化挺大?”   闫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不记得你以前什么样子。”不过确实和书上说的阴郁凶狠的校霸对不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总觉得我以前……被束缚住了?”周却说了个疑问句。   “束缚?”   “对,是束缚。”周却说,“有时候我都觉得,以前那个不是真正的我。”   “什么意思?”闫阳没听懂。   周却“嘶”了声,“怎么说呢,就是一个问题的解决方式有俩选项对吧,明明我心里想的是A,但是最后写下答案的却是B。”   说完转头看见闫阳一脸跟看白痴的表情,干脆换了个更好理解的说法,“就像上学,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上学,但是,我每天都会出现在学校,坐在椅子上听那无聊的课。”   闫阳点头,“其实这个现象我也有。”   周却惊讶地瞪大了眼,“难怪我总觉得你也不一般!”   “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都不想上学。”闫阳吸吸鼻子,“但是最后我也是会出现在学校。”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就是纯粹赖床不想上学!”周却烦躁挠头。   闫阳想到他现在每周几乎就来两次学校,于是问他:“那你现在是解开束缚了吗?”   “昂。”周却在沙发上躺下来,“几个月前,一觉睡醒,感觉自己像重生了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几个月前?”不会是暑假那会儿吧?闫阳心里一惊。   “昂,四五个月前?暑假那会儿。”周却没看闫阳,“那时候我就发现,我再也不会做违背内心的选择了,所以我就跑去玩了几个月。”   闫阳暗暗吸气,心里可谓是翻江倒海。   所以说早在他知道自己是个炮灰的时候,这一切已经全变了吗?   还没等他细想,就看到周却猛地坐起来,眼睛盯着他。   闫阳心说好在自己脸肿得不行,任他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就任他盯。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周却问。   闫阳赶紧否认:“我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   这话说得急,声音也大了些,本来就哑的嗓子更哑了。   周却张张嘴巴,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串铃声,鬼吼鬼叫的很大声。   这是闫阳给程述设置的专属铃声。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闫阳刚把手机拿起来,铃声就停了,正当他想松口气的时候,程述的电话又过来了。   周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瞅着他。   闫阳清了清嗓子,认命般地滑到接听按钮,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还好么?”程述问。   饶是刚刚跟周却聊得怎么自然,闫阳这会儿一听见程述的声音,鼻子就开始酸,“好多了。”   “嗯,好好睡觉,睡醒我就回来了。”程述在那边说。   程述没问他发生什么,他只让自己好好睡觉。   听到这闫阳彻底绷不住,像是释放了泪腺开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泪水碰到脸上破皮的地儿散出钻心的疼。   闫阳说话一抽一抽的:“你,你回来,你考试咋办啊,好重要的考试,我,我现在没事儿,等,等你集训回来我就好了。”   程述没回答他别的问题,说:“听话,去睡觉。”   “我,我睡不着程述,我害怕。”闫阳抽着气说,他现在一闭上眼,就好像又回到那条巷子,被人扼住咽喉,喘不上来气。   程述听着他哭,听着他喊害怕,心里疼得不行,但是他说不出来让闫阳别怕。   他们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这句“别怕”显得太单薄。   “那我们聊天儿,聊…你小时候爬树不敢下来的事儿好不好?”程述说。   闫阳抽噎着,“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那次可厉害,摘了好多荔枝送给我。”程述柔声说。   “可是最后我尿裤子了,你老说。”闫阳哭得更厉害了。   倒是忘了这茬,程述暗骂自己傻,赶紧转移话题:“那就说你小时候帮我打架,那时候你可英勇了。”   果然,闫阳听了之后抽泣声小了许多,这事儿他没什么印象,现在程述说起来他都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真的,”程述说,“你那时候好小,就敢打架了。”   “怎么打的?”   “你把那个欺负我的小男孩儿推倒了,然后坐在他背上揪他头发。”程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小时候那么厉害啊。”闫阳有些不敢相信,他完全不记得了。   程述笑了,语气很温柔,“是啊,你小时候很厉害。”   闫阳当时可还是乖乖喊他哥哥的。   那会儿他们读幼儿园大班,有个小男孩儿不知道从哪里听的程述没有爸爸。   一大早来学校就对着程述唱“世上只有爸爸好,没爸的孩子像根草”,见着其他小孩儿就说程述没有爸爸。   在幼儿园,小朋友们都有爸爸,而程述没有。这就显得程述是个异类。   到了中午睡觉的时候那小男孩儿还上手抢程述的被子。   程述被他叨了一上午没有爸爸,本来就冒火,刚想教训他,那小男孩儿就被闫阳给扑倒了。   闫阳坐在小男孩儿的背上,揪他的头发,嘴里嚷着:“不准欺负我哥哥!”   想到这,程述叹了声,惋惜地说:“可惜阳阳现在都不喊我哥哥了。”   闫阳被程述这语气弄得有些想笑,嘴角一咧又碰到脸上的伤,疼得“嘶”了声,本来压下去的泪又要冒出来了。   闫阳没戴耳机,没开外放。但夜里实在太静,周却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即使他不想听,可程述温声哄着人的声音一个劲儿的往他耳朵里钻。   周却睡着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啧,听得牙疼。   程述在那边可劲儿地讲闫阳不记得的幼时趣事,有了刚刚在树上尿裤子这事儿的经验,程述这会儿他不光讲,还得给故事编个好结尾,完了再给闫阳夸夸,上升一下。   最后闫阳在程述这一句句“蜜语甜言”中被哄睡着了。 第43章   这通电话在闫阳睡着后也没有打多久,闫阳的手机本来就剩个一半的电量,期间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程述把他哄睡着后,不到半个小时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可能是因为晚上发生的事,闫阳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的,在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时立马就醒了。   坐起来的时候,放在肩膀那儿的手机也跟着‘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捡起来却发现手机怎么摁都没反应,长按开机键才知道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又看着手机右上角已经变成红色的小电池,闫阳寻思着去楼上拿充电器。   虽然才睡不到俩小时,但闫阳觉得自己的情绪比起昨晚已经好了许多。   客厅里的灯一晚上都没关,闫阳站起来之后,看到睡在对面沙发上盖着羽绒服的周却,心里顿时有些虚。   周却救了他,还陪他这么久,他竟然让人家睡沙发,睡沙发就算了,闫阳看着沙发上厚实的羽绒被,而周却这会儿只盖了一件羽绒服。   闫阳是个乖小孩儿,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别人帮了自己,那他就要对帮助自己的人好。   何况这次周却是救了自己的命,是救命恩人啊!   这样想着,再看着周却身上盖着的那件羽绒服,闫阳深刻反省,不应该,太不应该了,这不能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南城冬天主打一个阴冷潮湿,还好客厅里开了空调制热,不然这零下两三度的气温,闫阳真害怕把救命恩人冻感冒了。   周却现在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得对人家好。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闫阳在上楼拿充电器的时候,忍着身上的疼痛去客房衣柜里抱了张被子下楼。   先将手机充上电,闫阳抱着被子,过去把沙发上的周却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闫阳一转头又看见空调显示屏那个25的数字,又摸过遥控器往上调了三度。   这下心里舒服多了,闫阳回到自己那边的沙发坐着玩手机。   还没玩多久,闫阳突然听见周却开始哼哼,他放下手机过去瞧了瞧,看见周却眉头皱着,脑袋小幅度地转。   这个闫阳熟,做噩梦的都这样。   于是他坐在茶几上,先把被周却拨开滑下来的被子给他盖好了,为了防止再滑下来,就连挨着沙发靠背那侧的被子,都被闫阳细心地塞进沙发缝里。   做完这一切,闫阳就学着程述哄自己的样子,坐在茶几上一下一下地在周却身上拍着。   周却这一觉睡得可谓是煎熬,先是越睡胸口上越沉,后是越睡越热。   等睁开眼看见自己身上盖子叠着的厚被子时才松了口气,他终于知道梦里胸口像压了几十斤石头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压在他身上的大花棉被,起码有十来斤重。   “你干嘛呢?”周却看着闫阳放在被子上的手。   闫阳听见声音抬头,乖声说:“你醒了啊!”   屋里空调二十八度,又盖着这么厚被子,周却觉得他最里边的衣服已经湿了。但他不好说,主要是他才把被子掀了坐起来,闫阳就适时递了杯热水给他,然后在一旁一副等你吩咐的模样。   很单纯的行为,也很好懂。   周却看着面前这杯冒着烟的开水,到底还是接了。不过这么烫的水想喝也喝不了,他就想着要不和闫阳聊聊昨晚这件事儿,不用搞得这么严肃。   只是这嘴还没张,门口传来‘咔哒’一声,然后他就看到闫阳表情一下垮了,嘴里边还委委屈屈地喊:“妈妈。”   周却是闫阳同桌,平日里看着他和程述互动,他知道这人会撒娇,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会……   杨梅梅这一路上悬着的心在看到儿子好好坐在里面时已经稳稳放下了。   可又在听到儿子喊‘妈妈’,看到儿子另一边肿着的脸和上面的纱布贴时,扑过去紧紧抱着儿子,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相对于杨梅梅抱着儿子闷头哭,闫春光作为男人,情绪就好上许多,但眼眶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他重重舒了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却,清了清嗓子,“这位就是救了阳阳的周却同学?”   闫阳抱着还在哭的老妈,回头跟他爸说:“嗯,是他救了我。”   周却没见过这场面,从懵逼中回过神便赶紧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叔叔阿姨好!”   等老妈情绪稳定,屋里的几个人也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闫阳虽然在微信里跟他们说了救自己的人的名字,但还是认真给老爸老妈他们说了一番。   “您救了我们家阳阳,感谢的话说再多都显得虚,”闫春光说,“您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闫家会尽全力帮您。”   ‘您’这字都用出来了,周却觉得自己真的受不起,嘴里说着“不用不用”,眼睛使劲儿给闫阳使眼色——   周却:你看看这怎么办!   闫阳眨巴着眼点头:你就收下吧。   周却:受不起啊!   闫阳:你可以的!   到最后周却好说歹说,终于让闫阳爸爸把这个“您”给换了。   周却原来觉得自己不是社恐,还算社牛,结果碰上闫阳爸妈,才发现什么是大巫见小巫。   才坐下来聊了一会儿,杨梅梅一瞅时间,七点半了!于是喊周却去茶楼吃早茶,周却以‘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回过家家里人该着急了’为由,着急忙慌地跟闫爸闫妈告辞。   闫春光站起来说:“刚刚小却说住在附近,经过昨晚那个事儿,我怕那人认得你,我送你。”   杨梅梅在一旁附和:“让他送你吧,不然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昨晚骑的电瓶车还在巷子那边,叔叔阿姨要是后边案子还需要我尽管喊我就行。”说完看着闫阳。   “大冬天的骑电瓶车多冷啊!”闫春光可不管,就凭这小孩儿救了自己儿子,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这么回去,于是着手穿外套,“叔送你,小电驴也给你送回去。”   看周却这么为难的模样,闫阳也帮他劝自己老爸,又是卖萌又是卖惨的,周却终于出了闫阳家院子。   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这两栋小洋房,想起昨晚上。   说来奇怪,他也是不知道突然抽什么疯,往常他都是骑电驴回家,昨晚就偏偏选了走回去。   走着走着看见榕树根儿底下站了几个人,周却脚步微顿。   榕树根底下站了人引不起他注意,平时路过这儿,榕树底下坐着一群大爷大妈,半夜的话就是些小情侣什么的,正常得很。   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俩男人旁边的闫阳。这两个男人穿得不有些破,还一直盯着自己看,周却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不对劲。   等走得再近一些,他看到了闫阳校服上黑了一块,这时候也不可能突然停下来,周却边走边低头打开手机,假装玩手机。   那两个人挺警惕,周却从他们旁边路过之后都没动,最后他随便挑了条巷子藏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们有动作,看这架势,估计是去闫阳家里。   周却在这住了有一段时间,自然也知道闫阳家住哪儿,他对这也还算熟,巷子虽然七弯八绕的但几乎都相通,怕赶不上他跑得飞快,最后甚至比他们还早到闫阳家后院。   翻个墙什么的对于校霸来说轻而易举。   进去之后周却卸了根扫把棍,摸到前院,房子里和外边都安安静静的,这意味着他们还没到。   他是想在那俩人进院门的时候就动手,但看到那口罩男手上抵着闫阳的刀时犹豫了,万一闫阳慌了神不会跑,跑不快可不行。   思考间他突然看到一楼那扇没关的窗。   周却本意是打算等那俩抢钱的进来搜财物时动手,但没想到闫阳勇了一把,他站在楼梯转角那儿看见闫阳拼命抵着门,什么都没想,上去就冲那只握着刀乱捅的手来了一棍……   之后就是报警去派出所……折腾完了又怕那俩劫匪回来,又在这守了一宿……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昨天出门莫名不想骑电驴,他要是骑电驴的话‘嗖’的一下就过去了,哪还会看什么路人。   真是一次又奇妙又惊心动魄的经历呢,周却叹了口气,转了转脑袋,回家睡觉。   没了外人在的闫家,杨梅梅心疼地看着儿子的伤,眼睛又开始酸涩了。   “好啦,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嘛。”闫阳抱着老妈说,他昨晚跟程述哭过了,现在还能安慰老妈。   吃完早饭,一家子又去了一趟派出所。   闫阳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空落落的,想这想那什么都想,现在爸妈回来,心里总算有个底,困意也随之慢慢涌了上来。   到家后老爸帮他把被子抱回房间,闫阳躺在床上看手机,他给程述发了消息,但程述还没回。   闫阳闭上眼,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放着昨晚程述哄他睡觉说的那句话——睡醒我就回来了。   睡醒程述就回来了么?   这一觉睡得浑噩且漫长。   闫阳被两个拿着白色绳索,脸上只有两只眼睛的男人追赶着,他拼命地往前跑,但无论他怎么跑,还是被身后的绳子勒住咽喉。   就在将要窒息之时,闫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一直环绕在他身边的味道,这是程述身上特有的味道,闫阳蓦然放松下来,勒住咽喉的绳子忽然消失,他也不再惧怕那两个追赶他的男人,他知道程述在他身边。   房间里,床上熟睡的少年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程述。   一只指节修长匀称的手将少年眼角溢出的泪轻轻抹去,那手的主人轻应了声:“我在。” 第44章   闫阳迷迷糊糊醒的时候,屋里黑黢黢的,只有床边自动感应的小夜灯还倔强地发着非常微弱的光。   睡前他把窗帘拉上了,窗帘遮光很好,一点儿也不透光,闫阳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   他现在并不想起床,于是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回味着刚刚的梦。   那个梦前半部分可怕了点儿,后半部分还挺好的,有种程述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太真实了。   想到这儿,闫阳摸出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也没见它亮,又去摁开机键,被摔过的手机已经不是很好用了,摁了好久才开机,结果还没亮个几秒,又黑屏自动关机了。   来回开了好几次都这样,最后一次屏幕短暂的亮了一下彻底黑屏,闫阳放弃挣扎,刚才手机短暂亮的几秒钟,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四十了。   闫阳喜欢睡觉,喜欢赖床,现在没人喊他,他就躺床上一动不动,躺着躺着眼皮又开始耷拉上了。   睡意涌上来时,闫阳整个人的意识模模糊糊的,脑子里还想着能不能续上刚刚那个梦。   房门被打开发出轻微的声响,来人的脚步声很轻,闫阳背朝着门躺在床上,还以为是老妈来喊他吃饭,于是把被子网上一扯,蒙过脑袋,咕哝着说:“妈我不饿不想吃饭……”   直到旁边微微陷进去一块儿,是有人坐在了他的床上,闫阳才反应过来,猛地掀开被子。   门被程述关上了,屋里也没有开大灯,只有光线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夜灯,可闫阳还是看清坐在他身旁的人的轮廓。   这个人不管是气息,还是肩膀的弧度他都太熟悉了。闫阳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撑着床坐起来,然后紧紧抱着面前的人,脑袋枕在那人的一侧肩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委委屈屈地喊了声:“程述……”   程述低着头坐在床边,下巴抵着闫阳的脸,应了声:“我在。”   “程述,程述,程述……”闫阳用鼻尖轻轻磨着程述的脖子,带着哭腔,不停地喊着程述的名字。   “嗯,我在。”程述一手抚上闫阳的后脖颈,一手摸着他的背,把人抱在怀里。   就算在电话里和程述哭过了,但闫阳在见着人的时候还是仍不住又哭。   毕竟隔着电话见不着人的哭,和见着人能被抱在怀里的哭是不一样的。   闫阳埋在程述颈窝,整个人哭得气儿一抽一抽的,他发誓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在见到程述那一秒,眼泪自己就涌出来了,根本控制不住。   好不容易哭停了,闫阳脸碰到程述的衣服,那儿已经被他的眼泪沾湿一片,他脑袋往前使劲儿蹭了蹭,吸吸鼻子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   “没说你。”程述嘴唇不着痕迹地在闫阳额头那儿碰了碰,然后拍拍他的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闫阳还吸着鼻子问。   “中午,十二点多。”程述拍着他的背。   闫阳想到刚才看到的时间,哭腔又上来了,“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啊,让我自己睡这么久……”   “我的错。”程述小心地给他擦着泪。   “你就想让我多睡点,你错什么了啊,”闫阳泪流得更凶了,“我就是在无理取闹你不知道吗。”   如果换个别的人在这儿,估计闫阳得被拍死,但在这儿的是程述不是别人,闫阳就是仗着人宠自己,可劲儿地闹,发泄着自己积攒许久的恐惧。   再一次哭停,闫阳气儿抽抽的,手脚并用地挪到程述大腿上坐下,还是用的他最喜欢的姿势,脑袋靠着程述的肩,整个人在程述怀里缩成一团。   程述抱着他,伸手拍开床头房间灯的开关。   闫阳被突然亮起来的光线刺激得眯了眯眼,脸往程述颈窝埋了埋。   程述左手揽着闫阳的背,右手往下摸到闫阳的膝盖弯,把人往上托起来一些,顺势靠坐在了床头,接着又把被闫阳掀到一边的被子扯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靠在床头的姿势让程述的坐姿有了些往后倾斜的角度,闫阳的脑袋也从程述的肩滑到他的胸膛,身侧盖着被子暖融融的,耳边能听见程述的心跳。   对于从小在程述怀抱下长大的闫阳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在程述身边更有安全感。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闫阳也在这样的氛围里渐渐有了困意。   将睡未睡之时,闫阳察觉到自己被程述慢慢放在床上,躺平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揪住程述的衣角,迷蒙地睁开眼,仰着脸语气还有些急:“你要去哪儿?”   程述也躺了下来,怕碰到他肿着的左脸,小心地把他拥进怀里,轻声哄着:“哪儿也不去,陪你睡觉。”   被这么一弄,闫阳的睡意跑了七七八八,他枕着程述的胳膊,怕人偷偷跑掉,手勾着程述的脖子,双腿也把人紧紧圈住,倔强地仰着头盯着程述看。   像一只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小猫。   小猫的半边脸肿得很厉害,圆圆的眼也被肿起来的肉挤成了半圆,眼角还有几处磕出来的伤疤,结的痂薄薄一层,还能看到里面粉色的肉。   程述想到在梅姨手机上看到的少年被人拿刀抵着威胁他开门的监控录像,听到少年声音颤抖地说出开门密码……   他抬手轻轻碰着闫阳肿起来的脸颊,很轻很轻,动作间还带着无尽的后怕。   就差一点,他就看不见眼前这个像小猫一样的男孩儿了。   察觉到程述略微急促的呼吸,闫阳眨巴眨巴眼睛,双□□紧了程述的脖子就开始往上拱。   程述以为他这样躺着不舒服,于是双手掐着闫阳的腰,把他往上带了一点。   两人本来就是面对面的姿势,这一带也让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闫阳眼前就是程述的下巴,近得他可以感受到程述呼出来的气息。   近得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闫阳微微仰着头,神差鬼使地凑过去,突地在程述嘴唇上贴了一下。   程述呼吸一滞,等反应过来时,嘴唇被闫阳像玩游戏一样一下一下地亲着。   闫阳没接过吻,只在电视剧上看过接吻是什么样,无非是嘴对嘴贴着,然后磨来磨去。   程述看着面前睁着眼亲得一脸认真的闫阳,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房门被人敲响。   两人贴着的唇也瞬间分开。   “阳阳,小述,下来吃饭。”杨梅梅在门外喊。   程述看着已经羞得躲进被子里的闫阳,忍不住笑了下,应道:“好的梅姨,马上下去。”   下床穿了鞋,程述拍拍床上拱起来的那一团,“吃饭。”   刚刚那举动纯属鬼迷心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闫阳死活不肯出被子,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我不吃,不饿。”   程述不由分说地揭开他的被,结果看到脸和耳朵红得像煮熟的小虾一样的闫阳,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闫阳本来就羞,被这么一笑就更羞了。   这人啊,羞过头了什么都顾不上了,闫阳猛地坐起来,在床上抬头瞪着程述。   床上的人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眸水润水润的,瞪起人来根本没什么威慑力,比起威慑,更像是勾|引。   程述俯下身,用闫阳刚才的方式去碰碰他的唇,分开后抵着闫阳的额头,揉揉他的后脑勺,“去吃饭?”   杨梅梅见这俩小孩儿这么久没下来,担心饭菜凉了便又想上去催一下,才走到楼梯就看到一前一后下来的小哥俩,“吃饭啦。”   闫阳走在程述后面,一只手搭着程述的肩,点头,声音很乖:“好的妈妈。”   饭桌上,杨梅梅看着两个挨着坐,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的俩小孩儿,笑着跟闫阳他爸说,“阳阳现在都不挑菜了啊,还得是小述来才行。”   “我一直都不挑菜呀,不信你问小述!”闫阳嘴里塞得慢慢的,里边儿全是程述给自己夹的青菜和肉。   程述看他傲娇的小表情,笑道:“梅姨,阳阳一直都不挑菜的。”   杨梅梅笑着“啧”了声,跟闫春光说,“得,是我不吃油麦菜不吃油菜花不吃白菜不吃胡萝卜不吃玉米不吃姜不吃蒜不吃鱼肉不吃……”   “妈妈!”闫阳拍桌了!   老爸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亲过嘴这事儿可把闫阳高兴坏了,吃饭也积极不少,程述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只想快点儿吃饱回房间。   才进房间,闫阳就火急火燎地把程述扑倒在床,趴在人家身上嘟着小嘴就要亲亲。   程述哭笑不得地揽着闫阳,不让他摔,嘴上嫌弃他刚吃完饭一嘴油,却还是任由他油乎乎的嘴亲着自己。   闫阳非常会顺杆儿爬,也不甘只亲嘴巴了,油嘴转移阵地,从程述的嘴唇出发,一下一下地开始盖章!   程述的下巴,我的。   程述的脸颊,我的。   程述的额头,还是我的。   程述躺在床上任他亲,正当闫阳吻上自己额头的时候,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青黑,和几处被刀划出来的伤痕。   闫阳还开心地盖着章,突然间感觉脖子被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听见程述说,“疼吧。”   “有点儿疼,”闫阳从程述身上翻下来,枕着程述的胳膊,继续说:“不过当时还是怕比较多。”   “怕再也见不到爸妈,还有你。”闫阳抱着程述的腰,脸埋在程述怀里,“我当时都想好了,他们要什么给什么,只要能让我活着就行,还能活着见到你们就行。”   程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搓搓闫阳的背。   卧室陷入沉寂,两人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在床上躺了挺久,久到闫阳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听见程述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却狠狠砸在闫阳心头。 第45章   亲也亲完了,抱也抱完了,接下来该去洗澡了。   闫阳是真的很喜欢和程述这样在床上亲昵的感觉,整个人磨磨唧唧地不想动弹。   但他从出事之后就没洗过澡换过衣服,这澡不光得洗,床上用品也得换一套。   程述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把人松了起床,闫阳就想黏着他,程述一起来他也从床上起来从背后抱着人家的腰哼哼,摆明了我好懒我不想动。   对于黏黏糊糊的小猫,程述一贯拿他没办法,身上挂着个人形挂件儿去衣柜那边给闫阳拿睡衣。   南城阴冷,开着空调睡衣都得是带点儿绒毛加厚的,闫阳看着程述打开衣柜,下巴搭在他肩上说:“我不要太厚的睡衣,我要薄的。”   太厚的衣服,他就感受不到程述啦!   程述在一堆睡衣里翻翻捡捡,最后给闫阳拿了套纯棉宽松的白色长袖长裤。   闫阳松开手,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撇撇嘴,还是厚。他把睡衣搭在肩上,坐了下来,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程述。   程述被他盯了好一会儿,到底是磨不过他,俯身低头跟他碰碰鼻尖,又贴贴嘴唇,接了一个简单的吻。   见目的达到,闫阳很满足,眼疾嘴快地在程述脸上亲了个响啵儿,欢快地跑去浴室洗澡了。   闫阳从出事之后一直没怎么关注自己的脸,直到进浴室看见镜子里边的人时,差点没吓一跳。   程述……他居然对着这样的脸都能亲得下去?   他……肯定特喜欢我!闫阳边洗澡边想。   闫阳平时洗澡挺快的,这次比较慢,也快不起来,脸上的伤不能碰水,他洗头发的时候得小心,吹个头发都等不到吹干,半干着跑回房间。   房间没关门,闫阳才进去就看到程述在给他换被单被套,他随手掩上门,悄声走到程述身后,给人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如果说小哥俩之前的黏糊是初级版,那现在就是黏糊进阶版。   程述刚换好被套,现在弯着腰铺床,被闫阳这一压差点没趴下。   他推了推身后的人,“没洗澡,别挨这么近。”   “我不介意。”闫阳抱着程述的腰左右晃晃。   “我介意,松手,我去洗澡。”程述站直身子,捏捏肚子上的手。   闫阳砸吧砸吧嘴,不放开,“刚刚我去洗澡的时候你亲我了,现在你洗澡我也得亲回来。”   程述回头,入眼就看到闫阳脑袋上半干的头发,眉头微蹙:“头发又不吹干,感冒才好多久?”   “啊呀。”闫阳松开手,手指摸着脑袋打哈哈,“怎么回事儿呢,明明我摸着已经干了,怎么还湿着呢…”   程述摇摇头,拿起睡衣推着他往外走,在浴室外面的洗漱台停下,把吹风机拿出来接上电源,“我洗澡,你,在这儿把头发吹干了。”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浴室的门。   洗手间是分段式的,有两扇门,洗漱台在外边儿,浴室和马桶在里面。   闫阳“哼”了声,刚想抬腿往浴室那边走,就听见里面传来“咔哒”一声。   程述这丫的居然把门给反锁了!   难道他闫阳会是那种会偷看人家洗澡的人吗!他愤愤打开吹风机。   男生头发短,吹半干的头发都用不着两分钟,闫阳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   刚刚洗完澡出来急着回房间没刷牙,现在瞅着这嘴巴……还挺油润。   程述从浴室出来,就见闫阳刷着牙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卫生间门关着,浴室里还开着浴霸没多冷,程述没管他,开始吹头发。   漱完口闫阳又开始往程述身上抱,他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暖融融热乎乎的,不过也就抱着,不说话。   沉默着等程述刷完牙,闫阳从边上摸了瓶牙膏一样的小瓶子过来,说:“我给你洗脸!”   “这什么?”程述看着上面红色的几个字母问。   闫阳嘿嘿地笑,旋开盖子,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这是从我妈屋里拿的洗面奶!”   说完去看程述的脸,分不清油还是不油,挤了一大坨在掌心上开搓。   程述看他一副洗手的架势,往后退了退,他想说洗澡那会儿已经把脸洗了,但看着闫阳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是微微低头。   “刘海撩起来一点儿。”闫阳沾满泡沫的手抚上程述的脸。   闫阳就着滑腻的泡沫,用指尖在程述脸上轻揉,程述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脸色看着很冷,但是脸上皮肤可好了。   即使脸色很冷和皮肤很好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程述闭着眼睛,任闫阳在他脸上搓来揉去。   洗面奶在脸上留太久对皮肤不好,这个闫阳还是懂的,玩了两分钟就让程述把脸洗了,闫阳拿着洗脸巾帮他擦干。   然后两人交换了一个薄荷味儿的吻。   因为洗的这把脸,程述刚吹干的刘海又湿了,闫阳心里有主意,跟程述说:“你慢慢吹,不着急,我回去给你暖|床。”   暖|床这词儿让程述听得乐得不行,“嗯”了声说:“那我得多慢啊?”   “三五分钟肯定是要的。”闫阳看着程述微湿的刘海,担心他太快回来,又开水龙头接了点水在手上,把刘海弄得更湿。   程述抬眼看着正在往下递水的刘海,无奈笑了下,拿起毛巾慢慢地擦,擦得半干才开吹风机,干了之后在卫生间待了会儿把洗漱台擦一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从卫生间里出来。   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只留着床边没什么用的小夜灯。   他把门关了锁上,抬脚往床那边儿走,碰到床停下,“阳阳,好了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闫阳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说:“好啦。”   程述才躺下,闫阳就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捣鼓一阵后,闫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嘴巴贴着程述的脖子,问:“暖不暖?”   手抚上闫阳的背,程述被手下滑溜的触感惊得愣了愣,接着把被子往上掖紧,手指点着闫阳的背,低声说:“咱不能矜持点儿?”   闫阳从被窝里伸出光溜溜的胳膊,抱着程述的脖子“哼”了声,像个流氓似地说:“我跟你还要什么矜持?我哪样儿你没见过?”   这话说得程述都接不上,只能拍拍闫阳的背说:“睡觉。”   闫阳睡了大半个白天,这会儿那还睡得着,他侧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指尖从程述的额头滑到他的鼻子,又从鼻子滑到嘴巴,再到下巴,来来回回地摸着。   明明摸的是程述,可自己的呼吸却急了起来。   闫阳吻了吻程述的下颚,嘴里喊了声“程述”。   程述没他表面看的这么平静,他捏捏闫阳腰间的肉,说:“别闹。”   闫阳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这个举动程述平时经常做,可他这会儿竟然有一种全身过电般的感觉,控制不住地哼了一声。   这声哼闫阳自己听着都脸红,他……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程述简直要被闫阳逼疯了,他长长吸了口气,在闫阳撑着身子要吻上他时侧过头。   索吻失败的闫阳皱皱鼻头,不生气,只是委屈地在程述耳边咕哝,“要亲亲。”   程述喉结轻轻滑动,转过头盯着闫阳的脸。   小孩儿脸肿着,又要皱眉装出委屈可怜的神情,程述明知他是装的,也不可能不为所动。   但是还不行。   他翻过身,闫阳被他带着侧躺在了床上。程述手在闫阳身后摸索着,直到确定把被子掖得从脖子以下都是密不透风的状态才停下。   最后亲亲闫阳的唇,“睡吧。” 第46章   第二天,闫阳是在程述怀里醒的,原本光溜溜的上半身被套了件薄长袖。   昨晚睡着后,开着空调制热,空气太干了,开久了闫阳摸起来喝了几次水,程述索性把空调给关了,怕他凉着又去给他找了件衣服穿上。   闫阳窝在程述怀里,腿搭在他大腿上,程述还闭着眼睛睡觉,他闲得无聊,只能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玩儿。   他轻轻碰着程述的脸,和昨晚一样,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   指尖缓缓下移,滑过程述喉结时顿了一下,在凸起来那点戳了戳。   再往下移,手从衣摆下方摸进程述睡衣里,学着他捏自己的样子,也捏了捏程述的侧腰。   硬硬的,韧韧的,没有他的软。   难怪老是捏他的腰。   摸了几分钟摸够了,手指从程述的小腹上滑过,闫阳屏着呼吸,寻着程述的裤边刚要往里探,手便被人抓住。   他抬眼看着程述。程述眼睛没睁开,还是闭着的,只是眉头微微蹙着,嗓音里还带着浓浓倦意:“别闹。”   闫阳嘿嘿嘿地笑,嘟着嘴过去亲亲程述的唇,用气声说,“早上好~”   程述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按着闫阳的脑袋回亲他,说:“早。”   人不让碰下半身,闫阳就不碰,翻身爬到程述身上趴着,手指开始在他胸膛是哪个乱画,一点儿也不怕。   程述被撩得燥了,索性一手一根地抓着闫阳的手。就算两只手都动不了,闫阳还是闲不下撩拨程述的心,抬起头像只小啄木鸟似的,一下一下地啄着程述的唇。   两个人胸膛贴胸膛,小腹贴小腹,程述什么反应闫阳自然清楚,毕竟那么烫那么大的东西顶|着他的大腿根儿,他想忽视都难。   闫阳趴在程述身上,嘴贴着嘴,眼睛看着程述,突然间探出舌尖在程述唇上舔了舔,然后察觉到程述身子猛地一僵,接着他就被人摁在了床上。   程述喘着粗气,拍拍闫阳没肿着的那张脸,压着声说:“别闹。”   闫阳有点儿不太高兴,哼哼了几声,语气里带着一股委屈劲儿,“你不喜欢我么?”   身下的男孩儿脸是粉的,唇是粉的,就连眼眶都是粉的,程述喉结上下滑动,呼了一口气,“喜欢。”   “那为什么我想摸摸你,你也不让。”闫阳眨巴几下眼睛,睫毛上便有了湿意。   “你还小。”程述低头亲亲他的唇,“先不急。”   “我不小了!”闫阳张嘴去咬他的嘴唇,咬到了又不舍得用力,就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地磨,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只是在这件事儿上,程述出乎闫阳意料地耐磨,他任自己啃着他的嘴唇都没有多动一下,直到最后闫阳妥协了,改啃为亲,嘴唇贴着程述的唇说:“那我等再长大一点点……好不好?”   程述垂眸看着他,身下的男孩儿眼里满是失落和委屈,还是跨过了自己划下的线,掌心按着闫阳头,亲下去。   这一下亲得很重,闫阳嘴唇被磕得有些疼,轻轻吸着气,被这狂风骤雨一般的吻亲得脑袋发懵。   程述的吻和他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在别人看来,程述就是清清冷冷不爱搭理人,可实际上……   察觉到闫阳走神,程述咬了一口他的舌尖,力道不重但也不轻。   闫阳双手|勾|着程述的脖子,小声哼哼,太凶了!太凶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闫阳倏地一颤。   他瞪大眼睛,一把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程述推开,躺在床上直喘气,脸因为长时间呼吸不过来变得红扑扑的。   程述看闫阳这副模样,笑了下,又压下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闫阳却抱着程述的脖子,长长的“唔”了一声。   程述托着闫阳的背,让他坐起来,问他:“疼?”   闫阳埋在他颈窝里摇头,小声说:“不是。”   “那是怎么了?”程述想看他,闫阳却死死扒着不肯动。程述有点儿担心,想看他到底怎么了,大腿才动了一下,就碰到一块儿有些湿润的地方。   反应过来是什么后,程述忍不住笑了声。   怀里的人这下把脑袋埋得更严实了。   程述拍拍他的背,安慰他:“没事儿,正常的生理现象。”   “可是你没有。”闫阳往程述那儿摸了把,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但男性本能告诉他,这很丢脸。   程述被他摸的这一把激得狠狠抽了一口气,狠狠捏了一把闫阳腰间的软肉,说:“我去给你拿裤子。”   “我想洗澡。”闫阳说。   “好好好,洗澡。”   “天太冷了,你帮我开浴霸,里面暖了我再去。”   “好。”   这个澡洗得有些久,闫阳洗完澡出来,程述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卧室里开着空调,很暖和,被子被叠好了,床上放着程述给他收拾的衣服,长袖秋裤长裤,还有毛衣羽绒外套。   闫阳看着床上这一堆,突然觉着自己在程述眼里是不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笨蛋,然后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哪有人会把自己比成笨蛋的,闫阳砸吧砸吧嘴,就算他是笨蛋那也是个幸福的笨蛋?   冬天的长袖,领口有些窄,闫阳套进去的时候很小心,不让它碰到自己眼角的伤。待领口到了眼角下方,就没啥可顾忌的了,他使了点儿劲往下一扯,结果碰到嘴唇上的伤。   这儿之前,他一直以为亲吻就是像电视上演的一样,嘴唇贴在一块转转脑袋就成。   酥酥麻麻的痛感在嘴唇上扩散,闫阳不可抑制地想起程述吻自己那副又凶又狠的模样。   真是。   得劲儿。   简单洗漱完下楼,程述在楼下和老妈老爸聊天儿。   闫阳下楼没有刻意放轻动静,而是‘嗒!嗒!嗒!’地,很响亮,像是在跟楼下的人说,我下楼了!   也如他所愿,听见楼梯传来这么响的声音,杨梅梅笑着推了推闫阳他爸,说:“你儿子醒了。”   闫春光看着手机边刷短视频边点点头,仍是老神在在地坐着,说:“听见了。”   “快,买早饭。”杨梅梅见喊不动,上手把他手机给抢过来。   “哎你……”闫春光皱着眉看着自己老婆,被她一瞪后软声说:“真是天天都这么美。”   杨梅梅哈哈大笑。   “笑啥笑啥?”闫阳下来就看见老妈笑得这么开心,走到程述旁边坐下。   程述坐的是张单人沙发,俩人挤吧挤吧坐着还挺暖和。   “笑你妈妈天天这么美。”闫春光起身,“都要吃什么?”   “玉米馒头,谢谢老公。”老妈说。   “肠粉!小云吞!谢谢爸爸!”闫阳兴冲冲地说。   闫春光拿过手机在备忘录几下,又问:“小述吃什么?”   程述笑笑,“我和阳阳一样就好,谢谢叔叔。”   “你们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懒!”闫春光笑着穿上外套出去了。   杨梅梅看看程述边上笑得开开心心的儿子,说:“阳阳,脸好像没那么肿了。”   “是吗?”闫阳抬手摸摸,“我都没仔细看,小述你看看我脸……”   程述皱着眉头盯着看了会儿,“好像是。”   “拿点冰块来敷一下?”杨梅梅磕着瓜子儿,“敷半小时估计还能消一点儿。”   “妈!”闫阳喊,“谁零下的天气拿冰块儿往脸上贴啊!我又不靠脸吃饭。”   杨梅梅笑:“也是,祛疤的药膏记得涂听到没,以后脸上有疤小女孩儿看不上你,没人要别跟我哭昂。”   “我才不跟你哭呢。”闫阳鼓鼓嘴,瞟了眼旁边的程述,他可是有人要了的。 第47章   俩小孩儿感情一向很好,杨梅梅也没往别处想。   单人沙发两个人坐有点儿挤,但挤一点的好处是做什么小动作都不会被人发现。   程述揽着闫阳的手不着痕迹地捏捏他的腰,想让他注意一些,奈何闫阳里边穿的衣服多,小嘴还在嘚啵嘚啵地跟老妈说着话,眼睛亮晶晶的。   吃完早饭,闫阳陪他妈看电视剧,看了半小时看得直打哈欠。三秒一个小哈欠,十秒一个大哈欠,愣是把客厅里坐着的人全传染了。   杨梅梅在跟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后实在受不了了,便赶让他上去睡觉,于是闫阳又屁颠儿屁颠儿拉着程述上楼回房间。   房门一关,闫阳脱了外套就把程述扑倒在床上,脸埋在他怀里说着,“困死我了困死我了。”   程述好笑地推推他,见没推动,只能扯过枕头被子,就着这个姿势睡了。   闫阳睡到一半感觉怀里空空,手就开始往旁边摸,想抱着程述,结果伸着手摸了好一会儿,摸到床沿边儿了都没摸到人。   可能是上洗手间去了吧,闫阳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   闫阳平时就是脑子里想象力都强得不行的那种人,现在又处于一种很困但眼睛睁不开的一个状态,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梦便开始冒出来了,不过全是一些不太好的梦。   带着程述可能上厕所去了这想法,闫阳刚开始都是梦到什么程述去上厕所被马桶里的妖怪抓走了,程述去上厕所掉进马桶回不来了,程述在厕所发生各种事儿了,有些闫阳能一下分辨出这是梦,有些却不能。   最后梦到程述被躲在厕所的两个劫匪挟持,眼看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梦给生生吓醒。   闫阳坐在床上,心突突突地猛跳,房间很黑,他盯着房间门,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   可能是窗户没关严实,待听见阳台上传来程述的说话声时,闫阳才狠狠松了口气。   噩梦短而快,其实程述也才起来不到十分钟。   闫阳从床上起来,窗帘是被拉上的,程述不知道他醒了。等闫阳走到落地窗前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吓程述一跳,可在听到那句“谢谢老师,我真的不去”时顿住。   细算一下时间,如果没有发生他这档子事儿,程述这时候会是在集训里。因为自己,程述硬是退出集训,回来陪他。   闫阳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程述一次次地拒绝电话那边的老师。   程述挂了电话,又在外面站了会儿才回来,见闫阳醒了坐在床上曲起腿抱着膝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程述进来,闫阳跪坐起来,面向着他要抱抱。程述刚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凉气,往后退了一步,说:“等会儿。”   闫阳不管不顾,抓着程述的衣摆往自己这边拽,还是如愿抱上了。   程述没说话,只是抬手揉他后脑勺。   闫阳的脸在程述怀里蹭,蹭了好一会儿,程述怕他着凉,把床上的被子撩起来,裹着闫阳的背。   晚上程述回家洗澡,闫阳就趴在床上,捣鼓着老妈今天给他买的新手机。   新手机和他以前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输入原来的手机id会自动同步数据。   等同步数据的空档,床头的平板响了好几声,闫阳把它拿过来,点开一瞧,是强子给他发的消息。   强子:作业.txt   强子:知道你这两天肯定没空写作业,答案全在这儿了,两篇八百字作文你自己想想。   闫阳:……感恩感谢。   强子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他是中午那会儿找的闫阳。   闫阳住的胡同这片地方就这么大,人流量也多。   那天晚上警车的灯闪了那么久,被老多人围观了,他和周却上警车前的那一小段路,被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俩犯啥事儿了。   而且发到网上的视频下面各种说法都有,有说他们俩偷人东西被逮住的,有说他俩拐了未成年小女孩,家属报警来抓人,更严重点儿的就说这俩学生合伙杀人被警察逮住了。   反正就是众说纷纭,大家都在猜,每个视频热度还不低。   闫阳看到视频的时候都庆幸,还好上车时警察贴心地给了他们口罩,不然真得社死。不过就算挡住了脸,一些熟悉他的人还是能认得出来。   强子就是在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的,好歹这么多年兄弟,一眼就认出来了,于是立刻去给闫阳拨语音通话。   闫阳手机坏了,什么都不知道。强子见人没动静,转头打电话给程述。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立马嚷着要过来找他。   闫阳当然是让他别乱来,人没抓到。   比起闫阳,强子浑身腱子肉,“我不怕。”   “我怕。”闫阳冷声说,“我现在想起来我都怕。”   强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都怪我。”   这三个字听着都要哭了似的,闫阳简直苦笑不得,“为啥怪你啊。”   “要不是我硬是喊你去玩,还玩那么晚,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强子说。   “别这么想,”闫阳安慰他,“就算你不喊我去玩,这件事儿迟早都会发生,他们老早就盯上我家,还盯很久了。而且现在人没抓到,也不知道搁哪儿藏着呢,万一你来了被记上怎么办?”   闫阳说的是实话,这两个人在他家蹲点确实蹲很久了,警察查监控发现,那个瘸子早在一个月前就来他家附近蹲点了。   甚至有几次跟在放学回家的闫阳身后,从他家门口路过的程度。只怪闫阳警惕心太低,没注意到。   闫阳不让去,强子也没个办法,只能在电话里安慰他。   现在看到强子发过来的消息,闫阳目光放空,他都忘了还有作业。   其实中午吃饭那会儿,老爸老妈还说起上学这个事儿来了。   按照他们的意思,这个学期满打满算就剩半个月,干脆不去了,一切等抓到那俩人再说。   在不去学校的半个多月里,就随便闫阳怎么造。   他要是担心学习跟不上,找个上门家教。不想学习的话,老爸老妈就带他去榕城,好好玩一玩儿,放松心情。   上面说的这些都被闫阳严词拒绝了,他满脸坚定地说要相信人民警察,而且作为还有一个学期就升高三的准高三生,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怎么能因为这一点事情就不去上学呢?   闫阳爸妈都没读大学,听着他们儿子说这话听得是热泪盈眶,有这样爱学习的儿子,是他们老闫家祖坟冒青烟,想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同意了。   其实说完这些话,闫阳看着爸妈心有点儿虚,倒不是说他多喜欢多爱学习,主要是他觉得要是不去学校,他爸妈肯定带着他去玩,还有……   他一想到程述为了他,放弃集训回来陪他,自己要是拍拍屁股去玩就太对不起他了!即使主要原因还是不想和程述分隔两地……半个月都不行!   “怎么了?”程述洗完澡回来,在他旁边坐下。   闫阳握着程述的手,翻了个身,脑袋枕在程述大腿,亲亲程述的手腕,笑着说:“强子给我发了周末作业答案。”   “那我帮你把它抄试卷上?”程述靠着床头,另一只手绕着闫阳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玩。   “我也想,但咱俩的字不一样,”闫阳放开程述的手,翻身抱着程述的腰,脸埋在他肚子上,“而且还有两篇八百字的作文!我一点儿也不想写。”   程述手抚着他脖子,轻轻捏了捏,说:“现在跟梅姨说改变主意还能救。”   闫阳才不要,闷头哼唧了一会儿,还是爬起来补作业。   第二天闹铃响起,闫阳还在睡梦中就被程述揪起来换衣服,糊里糊涂刷完牙,冷毛巾上脸时闫阳才醒过神。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老妈说他脸不肿了,他高兴得抓着程述直问是真的吗?   程述撑着下巴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实不怎么肿了,只是眼角有几块暗红色的伤痂,看着很刺眼,“好像是不怎么肿了。”   闫阳嘴上说不在乎自己的脸上怎么的,实际上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听见程述这样说,闫阳高兴得多吃了一块馒头。   杨梅梅在旁边啧啧啧,“妈妈说的不作数,得小述说才算了是吧。”   “妈妈说的也算的。”闫阳嘴里咬着馒头,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饭后,俩小孩背着书包出门。   在他俩快走到出事那小巷口时,闫阳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儿。   “程述,你看这儿是不是多了几盏路灯呀?”闫阳拽着程述衣摆的手晃了晃。   现在是冬天,早上七点天色都不是很亮,以前上学碰着下雨,得开着手电筒。今天从家里出来一路都挺亮堂。   程述抬头看了眼,“不光多了路灯,你看那小红点。”   “监控?”闫阳数了下小红点,每条巷口竟然都装了监控!   不仅如此,快到学校那路口时,闫阳发现旁边停的车比以往都要多,排了两三排。人行道只留了一条窄窄的过道,大家得排着队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口,闫阳抓着程述的书包带,看着大马路上堵着的车,还疑惑今天这是怎么了。   校门口旁边是家买早餐的小摊儿,老板正在那儿收拾东西,这时来了对母女来买早餐,老板连连摆手,“卖完了卖完了。”   那个母亲“啊”了一声,说:“今天这么早就卖完了呀?”   老板回她:“可不,今天来买早餐的都有家长陪着来买,一下买好几样,早知道我就多拉两箱货来了。”   “这样啊…”那个母亲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来的这路上也堵的不行,停车的地方都没有。”   闫阳竖着耳朵听,简直问到他心坎儿里了,他也想知道咋回事。   老板笑笑,“估计这些天都这样了。”   “为什么?”那位母亲问。   “你不知道啊?”老板眨眨眼,悄声说:“周五那天听说这儿附近有个小孩儿被人尾随进家里了,那一家人全被……”   老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么要紧!”那位母亲瞪大了眼,随后抓着自己女儿的手。   “可不是吗,”那老板叹了口气,“而且啊那劫匪现在都没抓到。”   那母亲皱着眉,很是惋惜地说,“太可怜了……”   在边上站着的当事人闫阳听得一脸麻木。 第48章   对于不相关的人,怎么解释都没有任何意义,闫阳也懒得去解释。   跟着程述去教室,才进门凳子都没坐热,闫阳就被强子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会儿。   至于怎么个结实法,这一抱让闫阳差点没喘上气儿。到了后面还是程述来把强子掰开的。   强子抹了把眼泪鼻涕,看着闫阳眼角的伤,更伤心了,“你不会毁容吧?”   “只是擦伤!”闫阳从桌兜里抽了张纸巾,捏着角角在强子脸上拂了几下,“快擦擦,你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凉了呢。”   强子扒过纸巾,狠狠吸了下鼻涕,“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说完又要抱上来。   闫阳看着他皆是眼泪鼻涕的手,往程述后面躲,强子当然不敢抱程述,于是张着手在后面追,班上的同学看着这一幕都在‘哈哈哈’地笑。   早读铃声响了强子才勉强罢休。   本以为早上路口堵这么多车已经够夸张了,结果到放学,闫阳看着车山人海的校门口,再看看边上的警车和警察,不由地“哇”了声。   这声“哇”还没完全落下呢,闫阳兜里的手机便开始疯狂震动。   闫阳点开看,是老妈。   “阳阳放学了吗?”杨梅梅在那边问。   “放学了,”闫阳抓着程述的书包带,“现在排队出校门。”   杨梅梅开始在电话里说什么注意周围环境什么的,这些话说起来就有些没完没了了,闫阳嗯嗯嗯地应着,“妈,知道啦,有程述在呢。”   “有程述在有程述在,你俩都是小屁孩儿,注意些总是好的。”杨梅梅在电话那头说。   这通电话直到闫阳排队出了校门,人太多吵得听不清才挂。   天气冷,闫阳抓着程述的书包带子,手缩进袖子里,抓一会儿就抓不住了。程述停了一下,等闫阳上来牵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把他往自己兜里带。   程述手很大,兜里也很暖和,闫阳被暖呼呼的温度熨得很舒服。   回到家闫阳才知道老爸去学校接他,结果被堵在校门口,他们吃饱饭才回来。   闫阳又好笑又感动,于是在老爸吃饭的时候给他捏肩按摩,从小就嘴甜又会撒娇的小孩儿,长大了更甚,他边给老爸捏肩,嘴里的小甜话是一句句地往外冒,哄得闫春光嘴里嚼着苦瓜都觉得甜。   出了闫阳这个事儿,学校管得也开始严了起来,每天放学都要家长在群里填表,确认孩子安全回到家。   再过个十来天就要靠期末考了,这周周五各科老师难得的良心发现,都没怎么留周末作业。   于是闫阳和程述早早洗了澡,半靠着床头一起看电视。   电视是随便选的,里面说的什么闫阳也不是很清楚,在播着剧的时间里,他们几乎全程都在亲吻。   这几天要上学上课,程述根本不让闫阳瞎闹,总是轻轻啄两口就摁着他睡觉,有回闫阳睡前撒泼打滚滚得狠了,程述才勉强和他接了个负距离的吻。   为什么是勉强呢?   因为那个吻真的是!两个人舌头才碰了一下就分开了!闫阳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   这下终于如愿以偿,可不得亲个够。   闫阳扬着下巴闭着眼,胳膊搂着程述的脖子,喉间溢出软软的哼唧声,亲得很是投入。   热血腾腾的青春期少年,热吻起来的后果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   程述脑袋往后仰,两人的唇也分开了些,滚烫的气息喷在闫阳潮红的脸上。   闫阳眼睛微睁,睫毛轻轻颤动,对于程述的离开似乎很是不满,嘟着嘴又要凑上去。   程述抚着他背的手移到后脑勺,把人摁在怀里,声音沙哑,“别动,缓缓。”   眼前是程述上下滑动的喉结,闫阳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不由分说地凑上去轻轻啃了一口。   他们挨着这样近,闫阳当然发现程述瞬间僵直的背,心里觉得好玩儿,还没等他再咬上一口就被程述给推开了。   闫阳抱着背对自己的程述,小小声地在他耳边咕哝,说的话十分不害臊,“你帮我,我也帮你嘛……”嘴里说着手就往下探。   程述抓住他的手,转过身在他唇上发狠似的咬了一口,松开后压着火说:“不行。”   在床上肯定是缓不下来了,程述下床开窗,站在阳台上靠着窗框吹冷风。   闫阳口干舌燥非常热乎,也想跟着,结果被程述挡着出不去。   风从外边灌进来,呼到闫阳脸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外面是真的冷,雨从昨天就开始下了,这一呼跟冰刃往脸上贴的感觉差不多。   程述睨了一眼已经有点打冷战的闫阳,哼了口气,进来把床上被子卷了,靠着窗框把裹成小蚕蛹的闫阳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再撩我,下次你就冻着。”   闫阳挤吧挤吧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抬手搂着程述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语气软嗒嗒的,“你不会的。”   “我会。”程述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感觉差不多了一手把身后的窗户关上,一手兜着闫阳屁股,像抱小孩儿一样把他抱起来放床上,拿起还在一直播着电视剧的平板,“看你的电视。”   闫阳知道程述是真的打算在他没成年之前啥也不干,就亲亲嘴的,但有时候上头了他还是忍不住撩他几下。闫阳在程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俩人开始正儿八经地看剧。   刚刚亲热磨了很长时间,电视剧都播到第三集 了,闫阳也不知道前面讲了啥,勉强看了大半集,加上剧里各种回忆穿插,他算是有点搞明白了。   按照他看下来的内容总结,这应该是一个暗恋的故事,女孩儿所在的是一个普通高中,她暗恋班上高颜值学霸,并且暗自决定要和他考一个大学。   谁知到了高三,学霸突然被保送到了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学,这个大学女孩儿就算拼了命也考不上,于是有些心灰意冷。   现在这一集就是在说女孩心灰意冷,决定放弃学霸了。   接下来的剧情怎么发展闫阳不太关心,他关心的点是,保送。   自从程述回来后,这件事一直卡在他心头。一直以来都是程述在照顾他,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就算了,还让程述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特别是在今天中午放学去吃饭,看到集训的同学从返程的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这种愧疚自责的情绪也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即使程述后来安慰他,去了也不一定会被选上,选上也不一定会被保送,一趟下来寒假也没了大半,完全是浪费时间。比起去冬令营,他更想好好享受假期。   放弃了集训,就等于放弃了去冬令营的资格,再去说这件事也挽救不了什么。去集训的学生都回来了,这也代表着学校已经有了去冬令营的人选了。   可在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来了个老师喊程述出去,他们没走远,就站在教室门斜后方的走廊那儿说话。   南城到了冬天妖风大作,平时上课门窗都是关着的。   闫阳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小心把后面的门开了道缝,呼呼的北风顺着门缝往里灌。自习课很安静,在风声里,闫阳也听到了外面老师和程述说的话。   那个老师说,学校很看重程述,希望他能去参加那个冬令营。   程述摇头,说不去。   老师又说是不是担心名额的问题,这个他们可以争取再多一个人,绝对不占用其他定下来的同学名额。   程述还是说不去。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问程述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   程述说没有,只是不想去。   看得出来程述不像是家里有困难的学生,那老师便换了个方向问,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   家里人一向尊重我的意愿。程述说。   闫阳看到那个老师抬手拍拍程述的肩,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和家里人谈一下这件事,在下周日前,你都可以改变你现在的决定。”   这一集已经播完,人物说话的声音也变成了悲伤酸涩的片尾曲,一如闫阳此时的心情。   倘若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当程述嫌弃冬令营占用寒假时间,闫阳可能会支持他不去。   可是闫阳心里明白,程述是为什么不去,是因为他出事了,不放心他,所以才不去。   正因为明白,所以这件事情一直哽在他心头。   越想越难受,闫阳拱着被子,跨坐在程述大腿上,和他面对面地抱着。   程述下巴蹭了蹭闫阳的脸颊,又把他身上的被子拉紧了点。   闫阳脑袋搭在程述肩上,鼻尖蹭着他的脖子,呼吸间尽是程述身上的沐浴露的香味。   两人温情相拥了一会儿,闫阳抱着说了哽一时,不说哽一辈子这个念头,开了口。   “程述,下午老师和你说的事,我听到了。”闫阳小声说。   说完这句话,闫阳感觉到程述一下一下拍着自己背部的手顿了顿。   不等程述说话,闫阳继续说:“那个冬令营,你去好不好?”   “不去。”   “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闫阳坐直了身子,皱着眉,语气有些着急,“现在大家都在我身边,如果真要再出事的话,是怎么也躲不过的,而且你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永远陪着我,将就着我,这样下去大家都会烦。”   “所以你现在很烦我?”沉默了一会儿,程述冷不丁的说。   “我没有烦你。”闫阳想抱他,手却被程述拨开了,他心里泛酸,继续解释:“我只是不喜欢,你因为我放弃这么好的学习机会。” 第49章   程述看着面前眼睛瞪得溜圆的人,掌心贴着闫阳的脸颊,拇指在他眼角轻轻抚摸着。   那有一小块和周围肤色不一样的皮肤,是闫阳眼角伤痂脱落后的痕迹。   程述现在在想什么,闫阳哪会不知道。   闫阳抬手覆在程述的手背上蹭了蹭,软和着声说:“你去冬令营的时候是寒假了,我保证,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出门,乖乖在家等你回来,好不好?”   他们现在的距离很近,纵使闫阳坐直了身子,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几乎贴在一起的姿势。   程述抱着他躺下,抵着闫阳的鼻尖蹭了蹭,说:“不好,睡吧。”   在这之后他们‘僵持’了几天。   这个‘僵持’是闫阳自己觉得的。   这几天里,他们还是很亲密。   闫阳平时和程述说话他也会回。   闫阳睡觉睡懵了要亲亲的时候,程述也会亲他。   睡前两个人还是会抱着说小话,说到开心时程述会亲他,亲很久。   但只要一聊到去冬令营这件事,程述便会冷着脸说:“不去。”   毫不犹豫地拒绝后,任闫阳怎么说都不搭理他。   即便是这样,闫阳还是见缝插针地题这件事,一提起来程述就会冷着脸,到后面连“不去”都不说了,直接沉默着不说话。   任闫阳在旁边怎么说,他都摆着一副你说你的,我坚持我的,我拒绝和你沟通的态度。   程述这人,从小到大都是认准了就不会改,说一不二,他说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闫阳就在程述耳边叭叭喊了几天,到了周二,那个老师又来找程述。   他们谈话的地方还是在教室出去的走廊那儿,外面滴滴哒哒下着雨,这一次闫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们在外面说了很久,比上一次还要久,闫阳从门缝里看着程述的背影,心里期盼那老师能说服程述。   然而在老师离开时,闫阳瞥到他脸上的表情,大概猜到程述这是又拒绝了。   闫阳有些焦躁,他知道说服程述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很难,但没想到会这么难!   下午放学,校门口还是一如既往地塞满了车和人。   闫阳手被程述攥在衣兜里,里面暖呼呼的温度和他冰凉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还想跟程述谈冬令营这件事,可是现在一聊到冬令营,程述压根不理他。   回到家,老妈才倒米下锅,他们只好先上楼做作业。   书桌前并排放着两张凳子,闫阳把书包挂在椅背,看着旁边撑着下巴准备开始做作业的程述,心里仿佛突然冒出来个小人,叫嚣着:“谈谈吧谈谈吧!”“不谈你良心过得去吗!”   闫阳良心过不去,他深吸了口气,抓住程述正在写字的手,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程述被他磨了几天,一看他这幅样,脑仁就一下下跳着疼,“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你?”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这么想!”闫阳把一直哽在心头的话说出来,“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一直困在我身边。”   程述面无表情地点头说:“你就是觉得我一直在你身边烦了,想让我走。”   闫阳皱着眉:“我都说我没那个意思,再说了我要是觉得你烦,这么多年我早就烦了。”   “这么多年没嫌烦,现在嫌了。”程述冷声说。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曲解我的意思?”闫阳难受了。   “不管你什么意思,我说我不去,就是不去。”程述说。   闫阳看着程述的脸,咬咬牙说:“程述,你是我的谁啊?你有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吗?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儿,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真的没必要为了我这样做。”   这话一出来,闫阳被程述盯着自己的眼神吓到了。   程述盯了他很久,久到楼下老妈做好晚饭喊他们下去吃饭了,程述才缓声开口。   “我,是你的谁?”   闫阳垂着眼眸,不敢看程述的脸,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闫阳听见程述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行,我去。”   程述说完就把手机拿出来,开着扩音拨通那个老师的电话,说了自己要去冬令营的事情。   闫阳听着电话那头老师高兴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   他和程述又冷战了。   如果是单纯的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这种模式倒还好,可这次不是这样。   早上上学程述会跟在他身后,中午吃饭会坐在他对面,晚上放学了会陪他回家,会在自己家里吃晚饭。   只是程述不和他睡了,答应去冬令营那天晚上,程述睡觉的地方就从闫阳的卧室转移到了斜对面的客房。   除了上下学,程述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这样的冷战才开始不到一天,闫阳就受不了了。   晚上睡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困但睡不着。   这段时间以来,闫阳早就习惯了晚上睡觉都有人抱着,永远暖呼呼的被窝。现在他自己一个人睡,被窝好像怎么捂都没有程述在的暖。   在又翻了个身后,闫阳听见外面卫生间门响了。   这一层楼就他和程述,闫阳掀了被子一咕噜爬起来,小心地把自己房间门打开,接着卫生间的灯光,闫阳看到斜对面的房间门半开着,程述起来上厕所没开灯,房间里一片黑暗。   程述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闫阳房间门缝底下透出来的光。他睡觉不喜欢开灯,闫阳有一点怕黑,程述和他睡的时候会开一盏小夜灯亮着。   把卫生间的灯关了,程述摸着黑回房,才躺下来,腰间便缠上两只手把他紧紧抱住。   程述伸手去把他推开,闫阳却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嘴里喊着“程述”。   程述没说话,见推不开他,索性把睡衣脱了,光着膀子坐起来开灯。   闫阳被陡然亮起来的灯光刺得眯了眯眼,就他眯眼的功夫,程述直接把他拉起来,拽到走廊,当着闫阳的面锁了房门。   闫阳手里拎着程述的睡衣,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眨巴几下眼睛,心里直泛酸。   一句“你是我的谁”让两个人原本甜甜蜜蜜的生活变得像陌生人合租。   离期末考试不到一星期,附中的期末考是五六个学校的联考,成绩很重要,排名很重要。   在还有三天考试的时候,大部分班级都停了课,开始任由学生自己复习。   周却看了眼旁边一脸认真复习的闫阳,说他:“怎么了你?”   闫阳看着卷子上的练习题,“什么我怎么了?”   周却还是一点儿距离感都没有地凑到闫阳旁边,“你俩吵架了啊?”   对于救命恩人,闫阳控制着自己不要怼人,他装傻道:“什么吵不吵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赶紧复习吧,三天两头不在学校,小心下学期被筛出去。”   “行啊你,”周却抬手揉揉闫阳的脑袋,“这么跟我说话。”   闫阳被周却突然揉他脑袋的举动吓一跳,下意识看向程述,发现程述还在认真刷题,于是冲周却翻了个白眼。   周却揉他脑袋的手移到他脸颊,使劲儿捏了捏说:“我这是帮你知不知道,小白眼儿狼。”   “你管好自己吧。”闫阳把他的手拨开。   闫阳和程述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那天都没说上几句话。   期末考试结束当天下午开始放假,冬令营在第二天下午开始。   这就意味着程述明天早上就要去集合了。   晚上吃饭,闫阳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几口饭就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表面看着是玩手机,实际上竖着耳朵听餐桌那边的动静。   程述在跟老妈说冬令营的事儿,后面的声音有点小,闫阳听不太清,只看到了老妈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最后程述说的那句话闫阳听清了,他说等会儿要回去收拾行李,在家里睡,晚上不用给他留门儿。   闫阳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手机里他和程述的聊天页面发呆。   上面程述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亲亲抱抱”的两只小兔子。   程述这一走得走半个月,他们从那天开始,好多天没说过话,要是再加上这半个月……闫阳微微叹气,他已经不指望程述在微信上回他信息了。   餐桌那边传来动静,闫阳抬眼看过去,老妈老爸在收拾餐桌,程述从他面前经过,走到玄关,把挂在衣帽架上的羽绒外套取下来。   闫阳看着在穿外套的程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冲动,几乎是程述前脚刚关上门,闫阳后脚就追了出去。   外面飘着小雨,程述撑着伞才走下楼梯,就听见后面“砰”的一声。   他回头,看到身上只套着一件白色羊绒毛衣的闫阳。   屋子里开了空调制暖,闫阳猛地撞上外边冷空气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转头看到蹙着眉看着自己的程述,快步下了楼梯,一把抱住他。   程述把伞往闫阳的方向倾斜,皱着眉:“回去。”   闫阳把脸埋在程述肩上,摇头。   两个人揪着这个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到后边闫阳被冻得腿有些发抖了,程述手肘往外一抻,把闫阳抱着他的手给抻开了。   “回去。”程述压着声说,语气和现在的温度一样冰冷。   闫阳抱不了程述,于是双手揪着程述腰间的衣服,还是摇头。   程述伸手去掰他的手,闫阳是下了死劲儿的,揪着羽绒服接线的那一块被两人掰扯间给扯开线了。   “放手。”程述说。   “我不!”闫阳往前两步,踮起脚要往程述脸上亲。   程述往后仰,闫阳就往前凑,硬生生被逼得靠在潮湿的墙上,闫阳还是倔强地仰着头去亲他。   程述微微眯眼,单手捏着闫阳下巴,力气不小,闫阳被捏得痛呼出声。   程述没松手,他冷冷看着闫阳,“你是我的谁?”   闫阳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有必要这样?”程述松开捏着闫阳下巴的手,说:“回去吧”   话是自己说的,苦也得自己受着。闫阳低着头,沉默着抬手,一下一下在下巴疼得发麻那一块揉着。   程述看着闫阳揉着下巴的样子,拨了拨他的手,“他碰你,也没见你这么蹭。”   闫阳倏地抬头,“什么?”   本来闫阳都已经认了,是他说的话伤到程述,他错在先。   “我蹭什么了,”闫阳没反应过来程述说的“他”是谁,眼泪率先流下来了,“你捏我下巴捏得很疼,又不和我说话,连揉下巴你也不让吗?”   这些天程述不好受,闫阳同样不好受。程述没答应去冬令营之前,闫阳难受,他吃不下睡不好,连做梦都是自己耽误了程述的前途。   好不容易程述答应去,却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生气。那些话不是他的真心,闫阳在那之后也一直在小心地求和,认错。   程述一天不理他,他就哄一个月,两个月,可现在程述这句话只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人,被冷脸待多了,心底还是会难过,会委屈。   “我知道你生气,咱们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自作自受,”闫阳深深吸了口气,哽咽着说,“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放心不下我,就是知道你放心不下我,我才更难受。”   他抽气声中都带着颤,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溢出来,眼睛鼻子嘴巴都变得通红,程述想去抱他,闫阳往后退了一步。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继续说:“要是这辈子抓不到那两个人,那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这样守着我,就为了我,我凭什么?”   “就凭我和你好,你就为了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凭我出的这个事儿,你就得哪也不去,一直守着我,困在我身边啊,可是程述……我凭什么啊,你明明那么好……”闫阳越说心越疼,说着说着又滚出一串泪,他想抬手去抹,被程述一把攥住。   闫阳抽了几下没抽出来,看着程述继续说:“我一想到你是因为我,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砰砰砰!”   突来的声响把专心吵架的闫阳吓一跳。   闫阳带着眼泪抬头,看见老妈窗边,嘴一撇就开始喊:“妈你怎么吓人啊……”   杨梅梅打开窗户,“瞎吵什么呢?不就是十几天见不着面?”房子隔音好,杨梅梅也没听见他俩吵什么,只不过按着他儿子的性子大概猜了下,说:“吵完回来收拾行李。”   “收拾什么行李啊?”   “明天去京市的行李。”杨梅梅说完就关上窗,无奈摇头,心里感慨,感情好的小孩儿就这样,分开久一点就吵吵。   闫阳一片混沌的脑子分了点地儿回味着老妈说的话,京市,不就是程述冬令营要去的城市。   他抽抽鼻子,被老妈一打断,原本正在爆发的情绪像被人泼了盆冷水,闫阳有些焉焉地熄了火。   情绪上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冷静下来,闫阳想到自己刚才哭着的模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讪讪地想要把被程述攥着的手抽出来。   程述使了点劲儿没让他把手抽走,然后牵着闫阳回了自己家。   到家后程述把门关上,又把客厅灯和空调都开了,闫阳乖乖站在玄关门边,不动也不说话。   程述一转头就能看到闫阳带着泪痕的脸,他走过去把人拥在怀里。   闫阳这次没有躲,但也没有回抱他,还是像刚才一样软软地揪着程述的羽绒外套,下巴搭在他肩上,眼泪莫名地又开始流。   自从过了三年级,闫阳很少有哭得这么凶的时候。   程述拥着他,一只手揉他后脖子,另一只手轻轻给怀里哭得抽抽嗒嗒的人顺气。   等闫阳缓得差不多了,才轻声说:“不就是一个保送名额?难道没了它我还考不上?”   闫阳摇头,“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程述亲亲他耳朵,“你就是不相信我,就是觉得我这次不去,就考不上了呗。”   “就是不一样!”闫阳眼泪又涌出来,“我相信你能考上,也,也相信你要是去了,肯定也能拿到名额。”   “完了,你给我这么大压力,”程述微微推开了些,拇指擦着闫阳脸上的泪,“我要是拿不到怎么办?”   拿不到拿不到……闫阳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程述是最厉害的,程述想做的事儿,不管是什么都能成。   程述被他这小样给气笑了,抬手刮刮闫阳的鼻尖,“怎么办,我压力好大。”   闫阳揪着程述衣服的手晃了晃,才要说话,就听到“刺啦”一声。   他低头盯着程述身上的羽绒服,本来被他扯开线的那块布料,现在彻底裂开,垂了半块下来露出里面白白的绒毛。闫阳脸有些热,欲盖弥彰般地把那些跑出来的白绒毛往没裂开的缝里塞了塞。   “好了。”程述拍拍闫阳的手,把羽绒外套脱了,牵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闫阳坐在程述大腿上,程述一手揽着闫阳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和他十指交握。程述捏捏闫阳冰凉的手,声音低低的,“净想些有的没的。”   “才不是有的没的。”闫阳脸埋在程述颈窝,闷闷地回他,“这很重要,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你就会烦我了。”   “我烦你做什么,”程述无声的笑了下,“我不知道多喜欢你。”   闫阳没吭声,仰起脸亲了亲程述的下巴。   两人安安静静地抱着彼此,闫阳这么多天都没怎么睡好,刚才又哭得凶,这会儿窝在程述怀里,眼睛一睁一闭就有些迷糊了。   待闫阳呼吸平稳后,程述抱着他上楼,陪着人在床上躺了会儿便打算起来收拾行李。   哪知他的手刚抽走,闫阳就拱上来了,半睁着眼,嘴里咕哝着热。   程述摸了摸他的背,里面确实出了点汗,于是撩起毛衣衣摆,给他脱了。   毛衣是套头高领的,领口窄,脱下来的时候把闫阳脑袋上的毛弄得乱糟糟,再加上潮红的脸,程述没忍住亲亲他的嘴角。   这一亲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闫阳好多天没有亲亲,本来就想得紧,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直接把程述压在身|下。   程述睁着眼,看着闫阳捧着自己的脸专心啃嘴,啃够了就换地儿继续啃。闫阳鼻尖抵着程述的脖子,嘴里又是吸又是咬的,他最喜欢的还是那块会动的喉结。   喉结往上,闫阳啃上边,往下,他也往下啃。后来实在啃不明白,闫阳就改变策略,软|热的舍尖划过皮肤,程述重重吸了口气。   玩够了的闫阳蹭回到程述的唇上,贴了一小会儿又哼唧着小声喊“你怎么不亲我”。   没人能抵得住喜欢的人这么撩,程述的定力也没那么好。   程述的吻还是凶,闫阳被他咬得闭着眼睛轻轻吸气,腰间的手像是要将他烫伤。   比起自己小孩儿一样的吻,程述认真起来闫阳根本顶不住。   被碰上的那一刻,闫阳脑子更是直接变成一团浆糊。   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闫阳鼻尖溢满了程述的味道,他耳边是程述重||重的喘||息声,偶尔还混杂着几句“阳阳”。   最后被堵着难受,闫阳想伸手去拨,手指却被程述捏住,闫阳听见程述说:“说,我是你的谁?”   嗓音很轻,很温柔。   这种紧要关头问这些真的合理吗?闫阳眼眸含着泪,抽抽嗒嗒地说:“对…对…”   “对什么?”   “象。”   “再说一遍。”程述声音里带着莫名的蛊惑。   闫阳呜咽出声,颤抖着说:“对象。”   程述低头亲亲他的眼角,把闫阳从身上挪下去,坐起来靠在床头抽了张纸擦手。   闫阳脑子晕乎乎地没缓过来,仰躺在那儿吭哧吭哧地喘气,本能地盯着程述看,实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程述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闫阳抬手扒着程述的肩,靠进他怀里,声音还有些抖:“原来打|飞|机这么舒服……”   程述“啧”了声,捏捏闫阳的脸,“你羞不羞?”   “不羞。”闫阳身子还软着,他紧紧抱着程述,开始撒娇:“这有什么羞的,我们俩啥关系啊。”   “我们俩啥关系?”程述反问他。   “对象对象对象,你是我对象。”这话说了第一次,第二第三次压根不需要犹豫。   闫阳说完想起刚刚到最后那会儿,程述是怎么对自己的,顿时有些燥,手顺着程述的肚子往下滑,乖声说:“我也给你摸摸……”   才滑到小腹,手就被程述一把攥住。   程述亲了亲他的手,从床上起来,“乖乖躺着,我去冲个澡。”   闫阳哼唧了声,眼巴巴地看着他,无声地撒娇。   程述笑了下,弯下|身亲亲他的唇。 第50章   程述洗完澡,去楼下把行李箱拿上来。这里面的东西还是去集训收拾的那些,和去隔壁市不同,京市有暖气,这里面的衣服对于去京市来说就太多了。   闫阳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眼睛跟着程述来回转。   程述把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全扔进脏衣篓,又从衣柜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闫阳的视线过于热烈,程述抬头看了他一眼。   闫阳碰上他的视线,立马咧嘴开始笑。   “傻不傻。”程述弹他脑门儿,闫阳不躲还往前凑。被弹了个响也不喊疼,就乐呵呵地笑着,眼睛亮晶晶的。   太会勾人了。   程述放弃挣扎,站起来,手掌撑着床垫,俯下身和他贴贴嘴唇,就这几秒的功夫,闫阳的手又攀上程述的脖子。   本来十几分钟就能收拾好的行李,硬是收了一个多小时。   把行李箱拉链拉上,程述站直了拍拍腰间的手,“饿不饿?”   闫阳脸蛋贴着程述的背,听罢“唔”了声,闭上眼睛感受一下胃里的内存,“有一点点饿。”   这些天里程述虽然不怎么理他,但他们还是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的。   闫阳在已经惹人生气的前提下,吃饭也都是乖乖吃,什么都吃一点儿,没挑食。   只是今天晚上这一顿,他实在憋得难受才没怎么吃。   程述笑笑,推着行李箱往外走,“下楼,给你煮点吃的。”   闫阳走一步跟一步,到楼梯口的时候,闫阳松开抱着程述的手,从他手里抢过行李箱,“我帮你拿!”   行李箱里只装了几套衣服两件厚外套,还有一些洗漱用品,没多重,程述就由着他。   闫阳走在程述前面,脚步不带停地提着行李箱走到一楼,完事儿回头看着还在楼梯上的程述。   程述下来后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   “你看吧,这就是有对象的好处。”闫阳拍拍行李箱,骄傲抬头。   “能的你。”程述揉揉他后脑勺,“想吃什么。”   闫阳回忆着之前和程述一起备的菜,“蛋饺?”   程述打开冰箱看了眼,“再煮点小云吞?”   “可以啊,先说好煮多了你包圆的。”闫阳把碗筷拿去洗,好多天没在这儿吃饭,都得好好洗一洗。   说是再煮点小云吞,程述煮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加了其他吃的。   到最后煮好出锅,闫阳看着满满一海碗的菜,光是肉眼看到的就有鹌鹑蛋云吞虾仁煎蛋,虽然这些他都挺爱吃,但是……   “述儿,不是说好就煮蛋饺和小云吞的吗?”   “嗯……开冰箱的时候看着了,顺便都拿了点出来煮。”程述在他旁边坐下,“先吃着,吃不完再说。”   “感觉你要变成我妈了,怕我吃不饱,啥都来一点儿。”闫阳侧侧身子,两条腿都搭在程述大腿上,舀了颗鹌鹑蛋吹凉,接着递到程述嘴边,“第一口对象先吃~”   程述这下是真被逗笑了,“你真是……”   “我真是什么?”   “对我太好了。”   闫阳压根不知道谦虚俩字儿怎么写,开心地晃了晃腿,得意道:“那肯定啦,我可是你对象。”   这人嘴里一口一个对象的,完全没有吞吞吐吐不敢说的模样,程述听得耳朵有些热。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竟然真把那一海碗的大杂烩给吃完了。   看着碗里剩的汤,程述搅了搅,问他:“吃饱了吗?还要不要?”   闫阳摸着肚子看着他,接着打了个响亮的嗝。不管是动作还是眼神都明明白白写着“你看我像还要的样子吗?”   程述笑着摇头,捏捏他的脸,起来收拾碗筷。   闫阳靠着椅背,刚想葛优瘫,口袋里的手机叮铃铃就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老妈给他打的电话。   “阳阳,快十点了,还不回来收拾明天的行李吗?”老妈在电话那头说。   “啊!我马上回去!”没人提醒他差点都忘了!明天他也是要去京市啊!   程述在厨房里听见他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我妈喊我回去收拾行李。”闫阳站起来往厨房这边走,整个人像没长骨头似的靠着门框:“那我先回去?”   嘴上说着我先回去,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程述。   程述笑了下,说:“嗯,你先回去吧。”   闫阳鼓鼓嘴,“哼”了声,从架子上取了块抹布,站在程述旁边擦他洗碗时溅出来的水,慢吞吞地说:“可是你知道的,我收拾东西一向很慢,而且还丢三落四的。”   “嗯,我知道。”程述点点头,让闫阳把刚才用的锅拿过来。   是他做的不够明显吗?闫阳挑挑眉,把抹布放好,挨着程述的背说:“那我走?”   “嗯,走吧。”   “你真要我走啊?”闫阳揪着程述的衣服,脑袋在他背上一直蹭。   程述擦干手,转身揽着闫阳的肩,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下,说“求你别走。”   “求你”俩字儿可把闫阳逗乐了,抱着程述笑得一颤一颤的,“那我行李咋办呀?”   “等会儿我去帮你收拾。”   闫阳把脸埋在程述颈窝,乖声说:“述儿你真好呀。”   程述笑了笑,低头和他蹭蹭鼻尖,“黏人精。”   才进家门,闫阳就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爸妈,他笑嘻嘻地喊了声:“我回来啦!”   杨梅梅“嘶”了声,摆摆手说:“听到了听到了,喊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   程述忍着笑冲叔叔阿姨打了声招呼。   闫阳一点儿也不在意,拖着程述往楼梯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妈,明天几点的飞机呀?我要定闹钟。”   “一点。”杨梅梅说。   “那我可以赖床了。”闫阳嘿嘿笑了声,拽着程述上楼。   走时气鼓鼓哭唧唧的,回来就高高兴兴了,杨梅梅踢踢旁边坐着的自家老公,“瞧瞧你儿子。”   闫春光摇摇头,“小孩儿脾气。”   卧室里,闫阳坐在书桌边上,程述正在帮他清点卷子,确认一张没少再把它们整理好放进文件袋里。   “要不要留一些回来再做?”程述摸着那几本今天刚发下来的,崭新的练习册问他。   闫阳摇摇头,“一本不留,全带上,也不知道我爸妈他们要在京市待多久,万一待到过年,我差不多能把这些全写完。”   他现在可算是数着日子过,今天是腊月十三,程述因为去参加冬令营的缘故,老师把他的寒假作业免了。   而程述这一去得待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也没啥事可干,正好把这一堆寒假作业写完,等过完年他就可以和程述好好玩了。   闫阳心里已经计划好了,白天写作业打发时间,晚上和程述打电话甜蜜入眠,这个假期算是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程述打开衣柜,给闫阳挑要收拾的衣服。外套去的时候穿一件厚的就行,多的不用带。到了京市梅姨指定是先带着闫阳去逛街买买买,所以衣服不用收拾太多。   重中之重的是把寒假要做的卷子和练习册戴上,衣服拿两三套够换就行。   程述选了个二十寸的小行李箱,挤挤刚好能把这些都装下,背包里放充电器和充电宝,这行李算是收拾好了。   他把包放桌上,问闫阳:“检查看看还有什么没带上的。”   “不用,你收拾的,肯定不会少。”闫阳把包拨到一边,麻利地跨坐在程述大腿上,抱着他脖子啃他嘴巴,啃完了脑袋搭在程述肩上,咬他耳朵,哼哼唧唧地说:“小述,我好久没和你睡觉了。”   湿湿热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程述是真的遭不住,拣了睡衣把人拎去洗澡。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今晚陪我睡觉了啊。”闫阳抱着睡衣说,扒着门不肯进去。   他还记着程述吃饭那会儿说回家睡,让别留门的话。   “好,陪你睡,去洗澡。”程述把他推进卫生间。   听到满意的答案,闫阳消停了,快速洗了个战斗澡,洗漱完跑回房间。   程述也才刚洗漱完躺上床,被窝还没热乎呢人就回来了。   闫阳一咕噜躺下,双手抱着程述的脖子,腿搭上他的肚子,埋头在程述颈窝猛嗅,嗅够了满足地喟叹一声,现在宣布,这是他第一喜欢的姿势。   “舒服呀。”闫阳说。   程述笑了声,抬手把灯关了。   闫阳挪吧挪吧在程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程述,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呀?”   “八点半。”   “这么早!”闫阳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那你不是五点多就要起床了?”   程述得去学校门口集合之后才出发去机场,机场也挺远的,从市区出发不堵车一路绿灯也要一个多小时,算下来五点起床都不算早。   本来闫阳还想干点偷摸事儿,知道程述要这么早起床也不敢折腾他,抱着人说:“睡觉睡觉,赶紧睡觉。”   “晚安吻没有吗?”程述逗他。   “哎呀!都不早了,快点儿睡觉吧。”说是这样说,闫阳还是扬起下巴在程述唇上贴了贴。   程述一手摁着闫阳后脑勺加深这个吻,另一只手摸|着往下,哑着声说:“其实明天再补觉也不是不行。”   “什么?”闫阳被吻得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啥意思,被程述掌握的那一秒,他整个人狠狠僵了下,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闫阳到最后被刺激得好像什么话也不会说,只会睁着眼含着泪,无措地抱着程述的脖子,嘴里喘着喊“程述”。   程述抽了张纸擦了手,重新把人抱紧,哄他:“睡吧。”   闫阳摸索着在程述脖子上咬了一口,气息还没喘匀,“下次我也要给你摸,好不好。”   “嗯,好。”程述拍他的背,“睡吧。”   一晚上被狠狠刺激了两次,不知道别人顶不顶得住,反正闫阳顶不住,闭上眼没多久就睡沉了。   凌晨五点,程述把枕头边上震动的手机闹钟关了,低头看着睡得正熟的闫阳,轻轻舒了口气。   小心地把闫阳搭在他大腿上的腿挪开,下床去洗漱。   结果洗漱回来看到闫阳手撑着床坐起来,眼睛半睁地看着自己。   这么早就醒了?程述有点惊讶,在床边坐下摸摸他的脸,问他:“怎么了?”   闫阳抱着程述的腰,整个人靠着他,咕哝几声,含糊不清地说:“你去哪儿了呀。”   这话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说什么,程述松了口气,知道闫阳是睡懵了,拥着他躺下来,抚着他的背,说:“上厕所去了。”   “唔……”闫阳埋头在程述怀里,深深吸了口气,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程述慢慢把手抽出来,就着小夜灯,看着睡得香香的人,昨天哭得厉害,眼皮子有些肿。   本来程述喜欢闫阳就喜欢得紧,破了那道防线后,看到这人更是爱不释手。   程述忍不住又往他唇上亲了亲,低声道:“等我回来。”   呼吸打在脸上痒痒的,闫阳伸手揉了几下。这可把程述吓够呛,差点儿以为他又要醒了。   好在闫阳只是哼唧了几声,没有别的动静他提起来的心才缓缓放下。   上学的生物钟在闫阳身上还是有点儿影响的。   闫阳翻了个身,下意识往旁边摸,摸到凉凉的一片时猛的坐起来。   一看手机,竟然已经七点了!   都不用想,程述八点半的飞机,现在说不准到机场了。闫阳虚脱般躺下来,举着手机看屏幕上他和程述的合照。   闫阳烦躁挠头,越想越难受。   程述这会儿没到机场,不过也快到了。他靠着车窗,旁边坐着一路上话就没停过的段柏予,脑袋突突地疼。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耳机里也响起通知铃声,他忽然觉得脑袋不疼了。   闫阳:!!!你居然不喊我!!!   闫阳:我生气了!!!   闫阳:哄不好的那种!!!   程述垂眸,嘴角忍不住勾起,才醒就这么有活力,可爱。   程述:看你睡得香,舍不得。   手机那头暴躁的闫阳,明明都把接下来那句要怼得话码好了,正疯狂输入感叹号中。一句“舍不得”让他倏地停下。   真实感受就是整个人有点儿美,好像还没那么气了?闫阳嘶了声,把原来输入框里的文字删掉。   闫阳:哼!你少来这套!   程述看见这句回复忍不住笑出声,果然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旁边几哇乱叫一直在发起话题的段柏予见他这样,痛心地说:“果然兄弟如衣服。”   “嗯,确实。”程述划着屏幕,给闫阳回了两个“亲亲”“摸摸头”的表情包。   闫阳:不亲不摸!看在你是我对象的面子上,这次勉强原谅你,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程述:好的,谢谢对象。   闫阳:现在到机场了吗?   程述:还没,快到了,看天气预报,京市在下雪,穿厚点的外套和鞋。   闫阳:我穿了加绒秋裤,热死啦!   程述:可以亲可以摸了吗?   闫阳:嗯……算是可以了吧。   程述:亲亲.jpg   程述:摸摸头.jpg 第51章   闫阳看着这两个小小的表情包仍不住笑出声。   真好。   两人一直聊到程述准备登机,闫阳才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闫阳想着把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给拎下楼,结果看了一圈都没看着行李箱的影子。   像是想起什么,闫阳跑下楼,果然,自己的行李箱正在玄关那儿放着。   杨梅梅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刷视频呢,被自家儿子这动静吓一跳,问他:“毛毛躁躁的,怎么了这是?”   家里人一般不进他房间,这行李箱是谁拿下来的不言而喻。没能起床送程述离开的那点儿小小忧愁顿时被冲散,闫阳摸摸脖子,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我以为我睡过头了。”   杨梅梅瞥了儿子一眼,“睡过头这么开心啊?”   闫阳挨着老妈坐下,“不是因为这个,哎呀你不懂我。”   “嗯,”杨梅梅点头,“妈妈不懂,小述懂是不是?”   某些方面来说的确是的!闫阳哼了声开始转移话题,“我爸呢?”   “你爸买早餐去了,想吃什么给他打电话,不然就和我一块儿吃小笼包。”说完杨梅梅咬了口苹果。   “可以啊,反正我又不挑食。”闫阳抱着他妈胳膊,凑过去一起看视频。   “嗯你又不挑食。”杨梅梅学着闫阳语气重复一遍,听得闫阳重重喊了一声“妈”!   闫阳下来的急,没拿手机,在等早餐的空档,就和老妈一起刷短视频解闷儿。   昨晚睡得晚,起得又早,闫阳吃完早餐后又上楼小小眯了一个多小时的回笼觉,醒来他们也该出发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闫阳靠着车窗,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等他们过了安检,在候机室时,闫阳收到程述给他发的消息,说“到了”。   闫阳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多,南城到京市坐飞机也就三小时多点,这会儿确实该到了。   他瞅了眼旁边坐着靠在一起说话的爸妈,闫阳微微侧过身背对他们,戳着手机也开始给程述汇报自己的行程进度。   闫阳:我们也准备出发了!   程述:嗯,现在在等接我们的车。   闫阳:冷不冷?   程述:不冷,有暖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聊着聊着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闫阳心头。   闫阳:有点儿想你了。   明明他们俩也没分开多久,可他就是想了。   这话发出去后,程述那边过了挺久都没回消息,闫阳往上拨,看着聊天记录鼓鼓嘴巴,有点失落?   还没失落多久,手机突然震动,这动静可把闫阳吓一跳,点了接听后才反应过来找耳机。   “喂?”闫阳对着麦轻轻喊了声。   程述解释说:“刚刚接我们的车到了,现在在车上。”   闫阳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想我了?”   低低的嗓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听得闫阳突然就想到昨晚上程述咬他耳朵时的感觉,他吸了口气,说:“有点儿吧。”   “只是有点儿?”程述问。   “那就比有点儿多一点点。”闫阳说完又补充道,“多以miumiu。”   多一miumiu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形容词啊,程述在那边忍不住笑。   “你旁边没人吗?”闫阳问。   “没有,我自己坐后边儿。”   “难怪……”闫阳“啧”了声。   “难怪什么?”   “难怪笑得这么撩人。”闫阳说。   程述听完,这回是真笑得不行,“那你呢,你不撩人吗?来撩撩我?”   “我爸妈在旁边儿呢!”闫阳加重语气。不提还好,一提闫阳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阳阳,和谁说我们坏话呢?”杨梅梅问。   “什么坏话啊!”闫阳把自己和程述的通话界面亮给他们看,“我和小述打电话呢,他说他到京市啦。”   “那就好。”杨梅梅在旁边喊,“小述,自己一个人在外边注意安全,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妈!你怎么抢我词儿啊?”闫阳可不管,也对着麦喊:“小述我也会在家等你回来。”   程述被他们逗得不行,“嗯,帮我和梅姨说声谢谢,我会注意的。”   闫阳扭头就把这话传给老妈,然后对着麦说:“那我呢那我呢?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你啊,”程述沉吟几声,“没有吧。”   “不可能!”闫阳瞅了眼正笑着看自己的老妈,往旁边挪了几个座位,背对他们,继续说:“我不信没有。”   程述还是在那边笑。   “快点快点,再不说我就要登机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程述也不好再逗他,“嗯…在家等我回来。”   闫阳等半天就等到这句,不满意,“还有呢还有呢?”   “我也很想你。”   这一句“我也很想你”让闫阳听得魂儿都要飘起来了。   这通电话一直聊到闫阳要登机了才挂。   闫阳晕车但不晕机,上了飞机眼睛一闭倒头呼呼睡,一觉还没睡醒就到目的地了。   下飞机闫阳第一时间就是看手机,发现程述在半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去看演讲。   闫阳给他回了一句“好的”。   京市的房子是年初才买的,闫阳没来过。   房子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闫阳住惯了小洋房突然看到客厅里那么大个落地窗都有点儿傻眼。   外边儿天已经黑透了,闫阳走过去探头往下看,问老妈:“我们这是在几楼啊?”   “23,你程阿姨楼上那两层。”杨梅梅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在那捣鼓电视机。   “两层?”闫阳瞪大眼。   “是啊,你程阿姨把上面那两层打通了做复式,一层自己住一层等程述娶了媳妇儿住。”杨梅梅说。   “娶媳妇儿啊?”男媳妇儿成吗?闫阳在心里嘀咕。   杨梅梅瞅了眼儿子,笑着说:“阳阳放心,等你娶媳妇儿我也给你安排一套离家近点儿的。”   “我说不定找个男媳妇儿呢。”闫阳小声嘟囔了句。   杨梅梅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哎没啥,我在给小述录视频呢。”闫阳边说边举着手机拍照。看着是拍照实际上心思完全不在拍照上。   他们这个时代,同性恋已经很常见了,同性婚姻也出了相关的保护法条例,但老一辈普遍的接受度不是很高。关键闫阳也不知道自己爸妈对这方面保持着什么态度。   杨梅梅坐在那儿捣鼓了一会儿电视,实在没弄明白,索性把电视关了,“我回房间躺一下,饿了就去找你爸给你点外卖昂。”   老爸一进门就窝在书房了,闫阳懒懒应了声:“好。”   程述还没给他回信息,闫阳拍了会儿夜景夜觉得无趣,干脆去收拾房间。   他的房间是小套房,比在南城的房间要大,进门是右边是衣帽间和卫生间,房间里也有一扇快要占据整面墙的大落地窗。   闫阳先把衣服放衣柜里,然后把那些卷子练习册放在书桌上摆好。蹲下拉行李箱拉链时突然发现,这书桌底下有个小小的显示屏,敢情还是个升降桌啊。   正当他在那捣鼓桌子的功能时,程述的电话来了。   “到家了吗?”程述在电话那边问。   “到啦。”闫阳躺倒在床上,“你在干嘛呀?”   “在床上坐着,刚跟我妈打完电话。”程述说。   闫阳“嗯嗯嗯”应了几声,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乖声说:“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在床上躺着。”   程述笑了笑,“跟你说个事儿,下午老师说冬令营期间手机得上交。”   “什么!?”闫阳震惊得嗖地坐起来了,“怎么要上交手机啊?”   “说是为了让我们专心学习。”程述语气淡淡的。   “有了手机怎么就不能专心学了……老师是不是有毛病啊?”闫阳嗷嗷叫了几声,可怜兮兮地说:“那我不是好长时间都不能和你打电话了……”   “嗯,得冬令营结束。”程述说。   闫阳听罢又开始嗷,程述以前也不是没去过外地考试竞赛,但是十几天不联系不见面,在他们俩之间还真没试过。   要知道程述没成他对象之前,他们就天天黏在一起,就算晚上各回各家睡觉,那点时间里他俩还是会在微信上聊天的。分开还断联这个闫阳想象就受不了。   而且他原本设想的是白天安生在家做作业打发时间,晚上和程述打电话来着,现在看来,只能白天写作业,晚上也写作业。   “今天就要交手机了吗”闫阳问。   程述听着电话里头闫阳苦了吧唧的声音,说:“晚上查寝就交。”   “那几点查寝啊?”闫阳呜呜嗷了几声。   “十点。”   “那岂不是没多长时间了……”闫阳绷不住了,接下来程述说的啥他都听不进去,一想到十几天都不和程述联系,他就难受。   “要不我去和老师说退出?”程述说。   一听这话,闫阳立马支棱起来,收起自己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行!不就是十几天不联系吗!我能接受!你不准退出!”   如果因为这个退出,那昨天的架不就白吵了!?这让闫阳觉得自己很像个傻蛋!   之后的聊天里,他也没再表现出特别介意接下来十几天要断联的小情绪,像往常一样随便聊。   那语气,程述听得都以为他真不介意了。只是到点儿挂了电话后,手机嗡嗡嗡震了好几下。   闫阳:好好学习,不要想我。   闫阳:稍微想一想是可以的。   闫阳:不管了你必须要想我!!!   这短短几句话,程述都能想到闫阳把它们打出来时脸上的表情,肯定是耷拉着嘴角,一看就很招人疼的表情,程述背靠着墙,轻轻笑了笑。   “程述,跟女朋友聊天啊?”睡在对床的室友问。   旁边的段柏予回:“他没有女朋友啊,估计是他发……”   “对象。”程述打断他们,“在跟我对象聊天。” 第52章   “我去,行啊程述!”这话一出,室友顿时激动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对啊对啊,”段柏予睡在程述隔壁床,这会儿也探着身子过来问,“啥时候的事儿啊?”   程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笑笑不说话。   “哎行吧行吧。”对床那室友和程述不是很熟,人不说也不能强问,多没礼貌,说完就下床洗漱去了。   倒是旁边的段柏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他戳戳程述的肩,小声问:“你天天跟你发小待一块儿,也没见你和哪个女生有接触啊?难道是……之前给你送水那个?”   “不是。”程述低头给闫阳回了消息,就准备下床去喝水,太干了。   “我靠,那谁啊这么牛把你给拿……”段柏予这话没说完,他们带队老师捧着箱子进来了。   众人挨个儿把手机放进塑料收纳箱里,老师满意点头,“这次活动结束后再还给你们,也别太担心,我会每天给你们的手机充电。”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加油,老师相信你们!”   没了手机,段柏予也不想在床上待了,哀叹着下了床:“无所事事,只能学习。”   程述听着这话,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到闫阳。带了这么多作业,应该能肝个十来天吧?   “好。”闫阳呆呆看着程述最后发给他的这条信息,叹了口气,十四天不能和程述联系呢,这还是第一次。   不行,他不能这么颓!闫阳从床上坐起来,程述以后会越来越好,他当然不能落下!   闫阳随手拿了本草稿本,把它打横过来,用加粗加黑的记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第1天!   他一口气写到14天,写完把它立起来,姑且就把这东西当日历了。   闫阳别的不说,自律和自主学习的能力还是挺强的,除了假期刚开始的前几天,老妈天天一到下午就抓着他去逛街以外,其余时间他都按照自己制定的学习时间表严格执行。   早上八点起床,学习到十一点吃饭,午睡两小时,起来继续学习,一直到下午五点。   为了不让知识左脑进右脑出,晚上是闫阳温故知新和总结的时间,程述的微信也变成了他的备忘录,每天学了什么想了什么都往那儿发。   每天睡觉前,是闫阳给程述分享自个儿的动态时间,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想你,什么杂七杂八他都要往程述那儿发。   闫阳:今天吃了驴打滚!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是我口味问题?   闫阳:【图片】黏唧唧的汤。   闫阳:今天又超前完成任务,我觉得我好勤奋,我在学校都没那么勤奋。   闫阳:每天都在知识海洋里畅游的感觉,好痛苦!(好吧还是有一些些享受的!)   闫阳:我爸今天回去接爷爷奶奶啦!但是外公外婆不来呢。   闫阳: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小年夜啦!过了明天再过六天你就回来啦!   闫阳:一想到再过几天你就回来了就好开心呀,我跟你说,寒假作业还剩最后三本练习册十二张卷子七篇作文,在你回来之前我说不定能把它们都干完!   闫阳:第九天了,好想你啊程述。   发完这句话,闫阳把手机息屏扔在一边,抱着被子悄悄叹了口气,真的好想程述啊。   第二天是小年夜,中午程阿姨和老妈带着他去吃了烤鸭。   餐桌上程阿姨在和老妈聊天,聊的内容闫阳也插不上嘴,他就坐在旁边专心地卷烤鸭,卷了十几个摆在盘子里,拍了张照片给程述发过去。   闫阳:发现新美食!和我们在南城吃的烤鸭完全不一样!我喜欢京市的烤鸭!   “现在的小孩儿是不是都流行朋友圈先吃呢。”程晓晓笑着说。   闫阳给老妈还有程阿姨各夹了一块他包好的烤鸭卷,“我不是!我让小述先吃!”   “你现在发小述也看不到啊。”程晓晓看着对面坐着的闫阳,有些感慨,第一次见还是软软小小的一个,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发过去就当他吃过了!”闫阳说完,一口把烤鸭卷塞进嘴里,像只腮帮鼓鼓的仓鼠。   “梅梅啊,阳阳这养得也太好太乖了。”程晓晓看着闫阳,小孩儿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毛衣,在灯光和毛衣的映射下,唇红齿白的。   “你家小述也乖啊,我阳阳要是像小述让人这么省心就好了。”杨梅梅说。   旁边坐着的闫阳瞪大了眼,要不是嘴里嚼着东西,他高低得问问老妈他哪儿不省心了!   “省心,就是不亲了。”程晓晓叹了口气,“我和他从来没有像你和阳阳这样相处过,也怪我这些年太忙,都没顾得上他。”   “晓晓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小述的性格和阳阳的完全不同,小述嘴上不说心里都懂,”杨梅梅说,“阳阳他这孩子性格就是这样,谁来都笑呵呵的,卖了还帮数钱,你看他和我的相处没有参考性。”   闫阳前边还跟着点头,到了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儿,说就说呗怎么还损起他来了!   “可像这次,他去冬令营,我也是老师跟我说他不想去才知道的。”程晓晓垂眸,“我一直在想吧,如果老师没和我说,我是不是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儿了。”   闫阳在一边听得有些心虚,程述他一贯报喜不报忧,去竞赛这些也是,他去了就跟程阿姨说一声,不去就不说。像这次的冬令营情况实在特殊。   闫阳吞下嘴里的烤鸭,琢磨着开口:“程阿姨,小述可爱您了,每次写关于母亲的作文,他都写您。”   话才说完,闫阳被老妈戳了戳脊背。杨梅梅扯着他胳膊小声说,“儿子,咱就是说小述母亲是不是你程阿姨?不写她写谁?”   “啊。”闫阳愣了下,赶忙补道:“我的意思是我看过他写的作文,里面感情充沛地都把我给看哭了。他真的很爱您!”   程晓晓勉强扯了下嘴角。   闫阳有些急了,“真的!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够长够多吧,不信我妈您总得信我呀,您不知道,有次小述他…”   “小述他什么?”杨梅梅问。   “他……想你想得都哭了。”闫阳动动嘴巴,心里直呼卧槽好险,差点把程述他爸找他的事儿说出去了。   “真,真的?”程晓晓有些鼻酸。   “当然是真的,我当时还给他递纸巾来着。”闫阳睁眼说瞎话,可也不算瞎话,程述是真的很在乎程阿姨。   “好了好了,”杨梅梅给他俩各夹一筷子菜,“小年夜就得开开心心的,吃完饭去逛商场,阳阳给我们提包。”   “好咧。”闫阳猛吃一大口,心里想着该怎么和程述说今天的事儿。   吃完饭后,三人直奔旁边的购物商城。闫阳也算是当了一回拎包小童,老妈和程阿姨在前面买买买,他在后面拎袋子。   大商城里每间商店铺子的玻璃都擦得锃亮,路过一间男装店铺时,程晓晓停下脚步。   闫阳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走过去,“程阿姨要给小述买衣服嘛?”   “想买,但不知道尺码。”程晓晓叹气。   闫阳推着程阿姨进了商店,说:“没事儿程阿姨,小述比我穿大一码,我合身了您再买大一码就好了。”   他和程述的衣服平时都换着穿呢,他穿着宽松的衣服到程述身上正好,闫阳穿着正好的衣服程述穿着就紧了。   杨梅梅也在旁边帮腔,“阳阳和小述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听他的没错。”   闫阳狠狠点头。   最后程晓晓给程述买了羽绒外套和大衣,在闫阳的极力推荐下还买了三件连帽卫衣。   一通逛下来时间也将近五点,程阿姨开车,闫阳自己一个人坐在后座,旁边堆着的全是今天下午的“战利品”。   中午在外头吃了,晚餐就在家里吃。杨梅梅简单地煮了锅鸡汤面。   鸡是奶奶寄过来的,是放山上养的鸡,和外面买的饲料鸡味道非常不一样,闫阳一连喝了三碗汤。   吃完饭闫阳自觉站起来收拾碗筷,把它们都放进洗碗机。   厨房是开放式的,闫阳才拿起装汤的大碗,听到沙发那边坐着的老妈喊了声“小述晚上好”。   像是装了什么机关,闫阳立马站起来,只见老妈和程阿姨坐在沙发上,程阿姨手里还举着手机。   程述打视频回来了!   “阳阳啊,他在厨房。”程晓晓点了摄像头翻转,对着闫阳那边,闫阳见状抱着碗猛地挥手。   “好了阳阳,把碗放好。”杨梅梅冲他说。   “收到!”闫阳开心极了,蹲下来麻利地把活干完,匆匆洗了把手就往客厅跑。   “擦手擦手。”杨梅梅嫌弃地给他抽了张纸。   闫阳擦着手,乐呵呵地往程阿姨那边凑,看到屏幕里的程述,首先来了一句:“小述小年快乐!”   这句话喊得十分响亮,也不知咋的一下把旁边俩大人都逗笑了,程述在那边听得也直笑。   这下把闫阳整得还有些小害羞。   程晓晓要把手机给他,“你们哥俩先聊,阿姨等会儿再聊也没事儿。”   “不不不,阿姨你先你先,等你和程述聊完了我再聊也没事儿。”闫阳赶紧拒绝。   “真不要啊?”程晓晓挑挑眉,“阿姨要和他聊好久的喔。”   闫阳一听,顿时“唔”了声,最后一咬牙一闭眼,“你先!”   说完扭头跑回房间。   “一块儿聊天啊,跑了干啥?”杨梅梅在后边喊。   “我回房间写作业!”   闫阳着急忙慌地跑回卧室,开始翻今天穿的那件羽绒外套,他才不写作业,他是在找手机。   下午东西太多,他把手机塞外套口袋里了,回家之后脱了外套就和程阿姨在客厅看电视,压根儿没把手机拿出来。   手机在拿出来那一刻就自动亮屏了,底下是一串的微信通知,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   程述是他的特别关心,闫阳点开微信就看到他头像上挂着红色的99+。   他点进聊天界面,一下跳到下午自己给程述发的最后一条信息那儿。   从那个地方开始全是程述给他回的信息。   闫阳:第一天,想你呀!   程述:我也想你。   闫阳:老妈让我煮饭,炒菜我想弄西红柿炒蛋来着,结果水放多了煮成鸡蛋汤了【图片】   程述:看着不错,想吃。   闫阳:啊啊啊啊啊啊啊煮饭我没摁开关!一掀开锅还是生米泡着水!!!【哭唧唧】   程述:【摸摸头】下次就不会忘了。   闫阳:今天午餐是外卖,和老妈一起吃藤椒牛蛙!嘴辣麻了!【图片】   程述:我想想,那天我应该吃的香菇滑鸡,很咸。   闫阳:我今天做语文练习册,写了二十页!卷子肝了四张!牛不牛!   程述:牛!   闫阳:第九天了,好想你啊程述。   程述:我也好想你,想飞回去。   闫阳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笑得不行,程述居然也会说“想飞回去”这种话。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今天下午发的烤鸭。   闫阳:看这都是我卷的,我妈说我卷得好看又好吃,等你回来了,我也给你卷嘿嘿嘿。   程述:好。   程述几乎把这些天里他发的信息全都回了。 第53章   半个小时后,程述发来视频,闫阳秒接。   “不是做作业?”程述在那边问他。   闫阳靠在床头,朝手机笑:“怎么可能,我就等你的视频呢。”   程述没说话,从坐着靠墙换成半靠在床头躺着的姿势。   闫阳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屏幕里的程述。   “怎么呢?跟要吃人似的。”程述笑了声说。   “看你呢。”闫阳特实诚地一小男生,对于自己的喜欢从来不吝啬表现出来,这会儿还凑过去把眼睛离镜头更近了些,眨巴着眼,“我好多好多好多天没见你,特别特别特别地想你。”   即使每天给程述发的信息里都包含了想念,但信息里说是一回事儿,打视频说又是一回事儿。这两者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摸不着。   “就会撒娇。”程述看着镜头里闫阳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能看到他眨巴眼睛时小扇一样的睫毛。   闫阳哼了声,把镜头拉回到正常距离,看着程述的脸,突然说:“你好像瘦了。”   “有吗?”程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闫阳皱着眉,指着自己脸颊边上的肉,说:“这儿的肉少了点儿,黑眼圈也出来了。”   “可能是这两天活动多了些,没睡好。”程述说。   闫阳把手机放在枕头上,改靠为趴,双手撑着脸蛋说:“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睡到饱好不好。”   程述应了声“好”。   “这次什么时候上交手机呀?”闫阳问他。   “还是十点。”   “那没多久了呀。”闫阳看了眼时间,都八点十几分了。一想到程述给他回这么多消息的时候自己在干嘛,就有点难受:“早知道就一直带着手机了。”   不然也不会让程述等他那么久。   “哪来这么多早知道,”程述笑笑,“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脸凑过来。”   “干嘛?”闫阳耷拉着嘴角,但还是老实把脸凑过去,嘴里也不忘记说话,“是不是突然发现我超帅的。”   “你一直很帅。”程述说完,也把脸凑过去。   闫阳还没搞懂他们俩在干嘛,就听见程述说:“贴贴。”   闫阳噗呲一下笑出声:“你好幼稚呀。”   程述没有反驳他,也在那儿笑。   可能是昨天晚上和程述打了视频,第二天的闫阳驱逐阴霾,整个就是一快乐小太阳。   老爸带着爷爷奶奶到京市了,闫阳早早起床先把作业给做了,等人到楼下了,和老妈去楼下接两位老人。   像闫阳这种活泼嘴甜的小孩儿,老人家最爱了。   从见到人开始,两位老人是被闫阳逗得嘴角都没下来过。   闫阳的生活也变得真正充实起来了,早起把一天的作业赶完,爸妈在忙他就陪爷爷奶奶看电视,奶奶喜欢跳广场舞,闫阳也跟着学了点儿陪着跳,爷爷坐在沙发上点评。   老人不太爱整天在家待着,闫阳就带他们出去随便逛逛。   外边儿天太冷,闫阳也不敢带他们去多远的地儿,就在小区附近随便逛逛,踩踩雪,爷爷奶奶普通话不太好,碰上些健谈的老人家,闫阳还得在中间当个小翻译。   到了晚上睡觉,就是闫阳向程述倾诉思念的时间,他自顾自地给程述发了一堆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最后一条信息肯定是“想你”。   如此过了几天,终于到了闫阳期待的腊月二十八。   今天!是程述结束冬令营的日子!   今天!是程述回来的日子!   再忙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腊月二十七号开始,程晓晓的公司就宣布休十天年假,闫春光今天也能闲下来和自己爸妈好好聊会儿天。   闫春光一转头看到闫阳穿着长外套,背着大挎包蹦蹦跳跳从里边走出来,随口问了句:“去哪儿?”   闫阳好像就等着这一下呢,张开手转了个大圈,“今天!小述回来啦!我要去接他我要去接他我要去接他!”   闫春光手里端着茶,瞧着说话说着说着就唱起来的人,问他:“跟你程阿姨说了吗?”   “当然说啦!”闫阳又转了个圈儿,“我们早就说好啦,我,老妈和程阿姨要一起去接小述!”   话才说完,闫阳就接到了程阿姨的电话,挂了急匆匆跑回去,拍了拍主卧门:“妈你还没好吗?”   “快好了,涂个口红!”杨梅梅盖上口红帽,“欸阳阳,进来帮妈妈看看穿哪件外套比较搭?”   “妈!”闫阳急得哎了声,“程阿姨在停车场等我们呢。”   “来了来了,瞧给孩子急得。”杨梅梅取了件红色大衣披上,“走吧。”   闫阳一点儿也看不得老妈慢慢悠悠的模样,扯着她从客厅边上过时跟老爸和爷爷奶奶说了声“我们出门了”。   “去吧去吧。”闫春光摆摆手。   从他们家的位置开车到京大得开个几小时,闫阳一路上是在睡一会儿梦见到了赶紧醒过来,睡一会儿又梦见到了这几种状态下循环。   最后真到京大门口的时候,闫阳还以为是不是在做梦。   “晓晓,小述他有说什么时候出来吗?”杨梅梅开了车窗往大门口那边儿看。   “带队老师在群里说下午一点,现在还差半小时,等等吧。”程晓晓说。   他们停在京大门口对面,旁边停着几辆中型大巴车,老妈这一开窗,那股不知道是汽油还是什么味儿从车窗涌进来,闫阳最受不了那味道,捂着鼻子喊:“好臭啊。”   “哎哟,我都忘了儿子在后面了。”杨梅梅赶紧把窗关上,“没事儿吧?吐就下去吐昂。”   这股外来的“车味”对闫阳来说算是个暴击了,他靠着椅背,有气无力地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完全没心思说话,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就干听老妈和程阿姨聊天儿了。   “哎哎哎,出来了出来了。”杨梅梅拨了拨程晓晓。   出来的人不少,隔着车窗也看不清,而且就这短短半小时,京大门口两边停了不少小轿车,他们的车听的位置还算不错,右边是大巴左边是两辆小车,看样子也是接孩子的。   闫阳担心程述找不着,跟车里俩大人说要下车去接人。   话才说完,杨梅梅还没来得及回,就见自家儿子站在车头旁边了,啧了声说:“这老多人,能认得出来么。”   程晓晓正拿着手机给程述打电话,闻言笑了声,“小孩儿嘛,是这样的。”   地面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风很大,闫阳跺了跺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校门口。   程晓晓给程述打了几个电话都是电话已关机,食指点了几下方向盘,开了车窗冲闫阳喊:“小述应该还没好,外边太冷先上车吧。”   闫阳在外面站了六七分钟了,没见到人,对象老妈的话也不能不听,他犹犹豫豫地往后退,开车门时眼睛还一直盯着校门口,像是看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把车门磕上,原地起跳加挥手,“程述!!!”   杨梅梅和程晓晓听他这么喊,也朝校门那边看去,那儿乌央乌央一片,这挺远了,光看身高那些男生都差不多,还差不多都穿着黑色长外套推着行李箱,有的还戴着口罩,属实是放人堆里谁也认不出来谁。   “这真看到了吗?”杨梅梅眯着眼看校门口那群人,“嘶”了一声,“奇了怪了。”   “我也没看到。”程晓晓说。   “别是认错人了吧。”杨梅梅降下车窗,想跟闫阳说别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自家儿子往校门那边跑过去。   “真看到了?”程晓晓被闫阳吓一跳,也往他跑的方向看,直到看着闫阳扑上去抱着一个男生。   杨梅梅举着手机开了照相往那边拉倍数,看清的那一刻喃喃道:“好像还真是。”   闫阳可不知道车里俩大人在想啥,他只知道他现在好开心。   “程述程述程述……”闫阳抱着程述脖子小声喊,脸埋在他颈窝,被冻得差点流鼻涕的鼻子使劲儿吸溜。   程述在他耳边轻轻笑着,手揉着他的背,“在呢在呢在呢。” 第54章   车里还有俩大人,闫阳没抱太久便放开了。   闫阳鼻子嘴巴被风吹得发红,程述抬手把他羽绒服后边的帽子给他戴上,前面的拉链也拉到最上边,扣紧,只露出一双溜圆的眼睛,问他:“冷不冷?”   闫阳摇头,说话有些磕巴:“不,不冷。”   “傻的你。”程述说着想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闫阳给摁住了,他朝车子那边扭扭头,“我妈她们在车里看着呢。”   程述闻言,抬眼往那个方向看了眼,然后揽着闫阳的肩往集合的大巴车那边走。   “去,去,去哪儿啊?车,车在那边儿呢。”闫阳舌头有些捋不直。   “去找老师。”程述单手扯了一把闫阳衣领那控制松紧的带子,闫阳下巴张脸被闷得严严实实的,鼻息间全是身上衣服的味道。   走到大巴车旁,程述把围巾解了,套小羊似的在闫阳脖子上套了几圈扎紧,程述没带着他上大巴车,让他和行李箱都待在边上等着。   程晓晓早和带队老师打过招呼来接人了,程述找老师只是为了拿手机。   闫阳抓着行李箱的把乖乖站着等程述,面前是排成一排的大巴车,他被捂得严实,这会儿是半点“车味儿”都闻不着,倒是能闻到从围巾那儿沁过来的专属于程述的味道。   程述没去多久,不到两分钟就从车上下来了。他想把闫阳手里拽着的行李箱接过来,奈何闫阳死死拽着不给,程述忍不住笑了声,罢了。   于是闫阳一手牵着程述,一手拉着行李箱,大摇大摆地往车子那边走。   到了自家车子旁边,后备箱早早就开着等他们了。   闫阳又是帮着放行李箱,又是帮着程述开车门的这幅小样逗得车里俩大人笑得不行。   带两人上了车,杨梅梅转头问自家儿子,“阳阳,我刚一直和你程阿姨在讨论。”   闫阳正忙活着给程述系安全带呢,闻言头也不抬,说:“讨论啥?”   “这老多人里你怎么把小述认出来的?”杨梅梅笑着说,“我和你程阿姨看老久了都没看出来。”还是自家儿子扑上去把人抱着才知道那是小述。   闫阳想把帽子扒开,奈何被围巾堆着,扒不下来,“哼”了声,“就光看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也得有个特征吧?”杨梅梅接着说,“比如说身高特别高,鹤立鸡群,特别大只,猪入鸡群啥的。”   “什么鹤呀猪呀,”闫阳还在和帽子较劲儿,闻言侧身双手扒着程述的肩,完了比划着说:“你看啊,程述的外套边上是不是有两道白杠?”   杨梅梅半知半解地点点头。   闫阳继续比划:“还有这件外套正正好好到他小腿是吧?”   到这儿杨梅梅有点听不懂了。   闫阳继续解释,指着程述穿的鞋说:“还有他穿的鞋子是白色的,这不就认出来了?”   “这穿着不满大街都是吗?”来自亲妈的质疑。   “哪里满大街了!?”闫阳不服,“我怎么一个没见着!?”   杨梅梅往窗外看了两圈,指着一处说:“你看,那边那男生,黑长外套,白鞋,再看车屁股那儿的,黑长外套,白鞋,我这随便一扫就两三个。”   闫阳循着老妈指的方向看,还真是,顿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她了,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程述,这家伙居然笑呵呵的!不能忍!   感受到闫阳威胁一般的视线,程述轻咳了声,指着闫阳脖子说:“梅姨,可能是我的围巾,这我俩有条一样的。”   闫阳听罢,在程述胳膊那儿狠狠掐了一下,无声的抗议。   杨梅梅瞅见自家儿子上有朵大红花样式的围巾,笑了,“还真是。阳阳你也真是,去接人家还把人围巾给拿了。”   闫阳鼓鼓嘴不说话。   “妈,我们等会儿回家还是?”程述问他妈。   他们现在还停在校门口对面,刚才外边儿都是家长接孩子的车,堵得车压根开不出去,刚才那一通瞎聊,车少了很多。   突然被que到的程晓晓愣了下,看了眼后视镜中的儿子,笑着说:“看你啊,今天你是主角儿,阳阳怎么了?”   “有,有点儿热。”闫阳本来就穿得不少,之前在车上穿着外套开空调暖气刚刚好,现在脖子上围了条围巾,后背顿时有些出汗,一出汗闷着就有点痒痒,一痒痒他就忍不住蹭椅背。   不过闫阳保证他蹭椅背的幅度很小!就连旁边的程述都没发觉!   程述赶紧帮他把扎实的围巾解开,轻声问:“怎么不说?”   “我想着冷静冷静就好了。”闫阳小声回。   程晓晓看着后座上说悄悄话的小哥俩,问:“小述想回家还是去哪儿?”   “吃饭吧。”程述坐端正了,冲闫阳笑,“想吃烤鸭。”   闫阳眨巴着眼睛看向程述,眼底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行。”程晓晓驱车到了一家餐馆。   下车后闫阳又被程述套上帽子围巾,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餐馆招牌,他好像在很多广告里见过。   餐馆服务周到,他们才到门口便有服务员上前询问,然后带着他们去里面点餐落座。   他们坐的地儿挨着窗边的四人座,周围立着竹屏,入口那儿还垂着竹帘,看起来很是雅致。   闫阳非常自觉地和程述坐在同一侧,让老妈和程阿姨坐一块儿。   把腿搭上程述大腿的那一刻,闫阳靠在椅背叹了一声。   “瞧你这个样儿。”杨梅梅说。   闫阳边脱外套笑得“嘿嘿嘿”的。   “这家店都换了个模样。”程晓晓看了眼四周,似乎有些感慨。   “呀!这家店是之前那家?”杨梅梅说完,见程晓晓点头,抬手拍拍她的大腿,感慨道:“那还真是换了大模样!”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闫阳里边儿还是穿着件红色毛衣,他和程述脱下来的外套都被他放在靠窗那侧的座位上,所以他现在和程述挨得很近。   程晓晓拿过菜单,笑说:“之前庆祝京市公司成立一周年的饭局就是在这儿办的。”   “那得六七年前了吧?”闫阳说,“那时候这家餐馆是啥样的?”   “那时候可小,一层楼七八张大圆桌子被我们包圆了。”杨梅梅叹了声,“都过这么多年了。”   这话太沉重他没法儿接,闫阳瞅了眼程述,抬手给程述夹了一筷子先上的花生米,“吃!”   程述搭在闫阳后腰上的左手捏了捏,低头把碗里的花生米吃了。   比起生意场上的状态,程晓晓在日常生活里挺随和,也能聊,当即就和杨梅梅靠在一块儿开始忆往昔。   她们聊她们的,小哥俩聊小哥俩的,气氛倒融洽。   餐馆上菜速度也快,从第一道菜端上桌,不到十分钟主菜烤鸭被小餐车推着过来了。   负责片鸭的师傅刀法精湛,不到两分钟薄薄的烤鸭片便铺了一盘。   闫阳正想喊程述端过来,结果!站在师傅旁边的服务员竟然戴上手套给他们卷起了烤鸭!   服务员经验丰富,卷起来不知道比闫阳快多少,在闫阳还没反应过来,那盘被片好的烤鸭片已经全被卷成小卷,顺便还摆了盘儿!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炸裂,程晓晓关心地问:“阳阳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程述忍着笑拍拍他的背,跟程晓晓解释说:“他想自己包烤鸭卷来着。”   “噢!”程晓晓了然,直接和服务员说:“等会儿那盘不用包起来,小孩儿要自己弄。”   服务员点头说“好”。   程晓晓说完再看闫阳的表情,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阳阳,是阿姨想省事儿……”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的原因。”闫阳坐直了身子。   一盘鸭肉片好递过来,闫阳如愿卷了一盘烤鸭卷,自己卷的比服务员卷的有分量,一口一个塞不下,得两口,像杨梅梅和程晓晓得好几口。   “上次才夸你卷得不错,怎么这次跟包饺子似的,啥馅儿都往里塞。”杨梅梅最后还是选择服务员包的烤鸭卷。   其实刚开始闫阳包的是挺正常的,烤鸭里贯包的料都包上了,但后面觉得酱的味道不好吃,蘸了点糖醋肉的酱汁进去,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不懂你不懂,闫阳在心里回。手里稳稳摊着一张春卷皮,烤鸭皮,来一片;糖醋肉,蘸多点儿酱汁往里放;黄瓜丝儿,来几根,加两粒花生米,一筷子鱼香肉丝,再把它们严严实实地卷成一团,破了就再加一块春卷皮包着。   甜的咸的都有,整个就是一大杂烩。   杨梅梅看着程述面不改色地吃着,说:“小述,不喜欢咱不吃,让他自己吃去。”   程述吞下嘴里的食物,笑了下:“没事儿梅姨,挺好吃的。”   “得,你就惯着他吧。”杨梅梅给闫阳夹了一筷子苦麦菜,“别忙活了,把这吃了。”   餐馆碗都不大,杨梅梅带着想让儿子消停点儿的心思,这一筷子青菜下来,居然把那碗给装满了。   闫阳瞧见那么满的一碗青菜,当然是不乐意,装个样子吃了两根苦麦菜后,就悄么声地从碗里夹了一半给程述,给自己留了两根小苗苗。   程述若无其事夹起来就吃,积极帮他消灭“赃物”。   坐在对面的杨梅梅:“……”行,就当我瞎了吧。   就是一旁的程晓晓看着有些忧心。   “妈,怎么了?”程述非常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   程晓晓低头笑了笑,说:“没事,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有点儿感伤罢了。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   闫阳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感伤嘛,他老妈逢年过节都感伤,他都习惯了,消灭完碗里的苦麦菜,闫阳又开始给程述倒腾烤鸭卷,他之前说好要给程述卷烤鸭卷的。   小哥俩一起长大,感情实在太好,相处起来就算是他们俩的妈都很难插入他们的聊天。   吃饱回家,又是几近三小时的车程,闫阳吃饱喝饱,靠着程述的肩膀说了会儿话就没动静了。   程述给他紧了紧外套,靠着闫阳的头顶也闭上了眼。   过了挺久,车字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程晓晓看着后视镜里依偎着睡觉的两个男生,“梅梅,你觉不觉得……”   “什么?”杨梅梅靠着椅背,没睁眼。   可能是她多心了吧。程晓晓垂眸,回道:“没什么。”   到了小区停车场,闫阳原想着直接跟程述回家,奈何程述让他回家拿睡衣,说没他衣服。   闫阳回了家边收拾睡衣心里边嘀咕,程述这是搞啥呢,又不是没穿过他的睡衣。   现在时间才九点半,家里的两位老人都没睡,杨梅梅和闫春光都坐在客厅陪两老看电视说话聊天。   杨梅梅一抬眼见闫阳急匆匆地从卧室出来,路过客厅时喊了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出去了。”   杨梅梅跟上去,在消防楼梯口那儿把人拦下了,看着浑身透着小兴奋劲儿的儿子,只当他是因为程述回来了有人陪他玩才这么兴奋,干瞧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说:“阳阳,以后在外边吃饭,进了自己碗里的菜就不要夹给别人,看着不礼貌。”   闫阳眨巴眨巴眼睛,问:“小述也不行吗?”   “小述也不是非得吃你口水的呀。”杨梅梅拍了一下他胳膊肘。   可是他俩……都不知道吃过多少次对方的口水了,闫阳这样一想,看着老妈心里顿时有些虚。   “听到没,下次注意。”   闫阳赶紧点点头,外边不吃,那就回到家里边吃。   “去吧。”可能当妈的都这样,杨梅梅都要转身回去了,又忍不住叮嘱一句:“知道你高兴,别熬太晚昂。”   闫阳继续点头。 第55章   “喊小述给你留门儿没,”杨梅梅说,“别等会儿电梯都上不去。”   “留啦留啦。”闫阳晃晃手里的蓝色小圆扣,笑眯眯地说:“程阿姨知道我要上去,特地给了我卡~”   杨梅梅看着自家儿子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儿,无奈摇摇头,说:“去吧去吧。”   电梯这会儿正好到了,闫阳说了声“老妈晚安”就呲溜跑进去,关电梯们刷卡按楼层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他之前跟着老妈去过程述家,也算是熟门熟路,抱着衣服摁了门铃,乖乖站在门口等人来开门。   没等多少会儿门开了,闫阳看见人裂开嘴:“程述!”   这一声儿喊得响亮,光让人听着都能感觉到他的开心雀跃。   程述勾唇,揉了把闫阳的后脑勺,结果他怀里抱着的袋子,说:“这么快。”   闫阳抓着程述腰侧的衣服,听罢得意地冲他仰了仰下巴。   “阳阳来了啊。”程晓晓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闫阳在外边应了声,进去就看到站在沙发边儿上看着他俩的程晓晓。   程晓晓冲闫阳笑笑,“阳阳想吃什么?阿姨去给你弄点儿。”   闫阳本就不是一个特别爱吃的人,听罢摇摇头,“不用啦,下午吃的饭现在还撑着呢。”   “那小零食总得来点儿?你俩在屋里玩也能吃。”说罢也不等闫阳他们说话,自顾自地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了几包薯片,就要给闫阳送过去。   闫阳哪敢让长辈给自己送东西,三两步过去把薯片接了,“谢谢程阿姨。”   程晓晓看着面前乖乖站着的闫阳,刚想说些什么,程述就过来碰了碰闫阳胳膊,说:“妈,我们先回房了。”   “嗯,好。”程晓晓讷讷地看着这俩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阿姨晚安!”闫阳乖声喊。   程晓晓侧头看着这俩一前一后往里走的背影,刚才两人的小动作在她脑子里不停回放。   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才会有这样习惯性的亲密?   进了房间,闫阳把薯片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迫不及待原地起跳,挂在程述身上,勾着人脖子要亲。   程述手托抱着他,把他放书桌上坐着,低头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吻足够热情,一顿黏糊下来闫阳被燥得有些出汗,他抱着程述的腰,脸埋在程述颈窝轻轻喘着气,鼻尖蹭了蹭程述脖子,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好想你啊。”   程述没说话,低头亲了下闫阳侧脸。   久别重逢,啥也不干光是抱着就很让人开心。   “洗澡?”程述在他耳旁说。   “嗯。”闫阳晃了晃腿,接着缠上程述的腰,手又勾上他的脖子,看着程述笑:“一起嘛?”   这样的姿势让他们几近贴在一起,彼此是啥情况都知道。   程述单手捏着闫阳的脸揉了揉,“自己洗。”   “哼。”闫阳抓住程述揉着自己脸的手,凑过去在他下巴咬了口,挑衅:“胆子这么小。”   程述点点头,承认:“芝麻胆。”   闫阳鼓鼓腮帮,松开夹着程述腰间的腿,双手撑在桌面,身子往后仰,抬了抬下巴,说:“那你走开,我要去洗澡了。”   程述没动。   闫阳抬脚在程述小腹踩了几下,“走开呀。”   这会儿的闫阳像极了矜贵的小少爷。   还是个被亲得脸红嘴巴红耳朵红的小少爷。   程述抓住他的脚腕,盯着闫阳的脸,喉结滚动,终究还是忍不住欺身上前,托着闫阳的屁股,把他抱进浴室。上回程述答应闫阳的事儿,也终于兑现了。   水汽蒸腾的浴室里,闫阳穿着薄短袖睡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烫热的温度和念腻的触感,手无意识地重复着虚握,张开,虚握,又张开的这俩动作。   “脑袋转过来。”程述右手拿着吹风机,左手在闫阳下巴处挠了几下。   闫阳索性侧过身,一头磕在程述肩上,说不清什么心情,说话声儿也不大:“程述……你怎么长得这样大。”   “你说什么?”程述正呼噜呼噜地给他吹着后脑勺的头发,能感觉到闫阳在说话,但听不清。   “没什么。”闫阳摇摇头,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程述身高比他高,体格比他壮,怎么着来说那里比自己大也是很正常……   头发被吹干,闫阳也自告奋勇的要帮程述吹头发,于是浴室里的画面变成了闫阳举着吹风机,一脸认真严肃地帮程述吹着头发。   而程述则是抱着闫阳的腰,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人。   闫阳的刘海被自己刚才帮他吹头发的时候撩上去了,此时白净的额头露出来,也因为刚刚那事儿,脸跟染上了粉胭脂似的,圆溜的眼眸都润得不行。   闫阳和他贴得很近,感受到程述的反应顿时瞪大了眼,像只受到惊吓的猫。   这人,怎么还能硬!?   吹风机被关停,闫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述掐着腰抱到了床上。   刚才只是在回味触感,这会儿又结结实实地碰上了。   闫阳被刺激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混沌,只会闭上眼睛胡乱地亲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程述。   等再被放开,闫阳已经浑身没了力气,唯二能说得上来的感觉是麻,舒服。   他单手抱着程述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吭哧吭哧地喘气,任由程述把他抱起来,半靠着床头。   闫阳看着他拿过床头柜上未开封的抽纸,拆开包装,抽了几张出来帮他擦手。   擦到肚子时,闫阳听见程述笑了声,说话的声音有点哑:“澡白洗了。”   “怪我?”闫阳哼唧着说。   “怪我。”程述下床,把闫阳身上弄脏的衣服脱了,又去浴室烫了条热毛巾回来,“帮你擦。”   有人伺候闫阳当然不会拒绝,双手一摊躺在床上,十成十的娇贵小少爷,“快点儿,我要睡着了。”   “好好,遵命。”程述把热毛巾覆上闫阳的肚子,小少爷被热乎乎的毛巾捂得闭上眼舒服地叹了声。   程述收拾好回来时,闫阳已经大喇喇躺在床上睡着了。   把人往里挪了挪,程述在闫阳身旁躺下,关了床头的灯。   爽也爽了,舒服也舒服够了,本该是一夜好梦到天亮的一晚,程述却在凌晨被闫阳的哼哼唧唧的声音闹醒了。   以为他是在做噩梦魇住了,程述把怀里的人抱紧,哄小孩儿似的,搁在他后背的手一拍一拍的。   拍了几分钟后,闫阳的哼唧声越来越大,程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以往闫阳被魇住时,这样哄一般哄个一两分钟就好。   “怎么了?”程述拍拍闫阳的脸。   闫阳迷蒙地睁开眼,嗓音含糊地说着:“程述,我好饿啊。”   下午三四点吃的饭,睡觉前又闹了这么久,不饿才奇怪。   程述看了眼时间,才半夜三点,他坐起身说:“你再睡会儿,我去煮点粥。”   闫阳摸索着抱上程述的腰,“不用啦,书桌上有薯片,吃那个。”   “骗嘴巴的东西,不吃那个。”程述摸摸他脑袋,“听话,你再睡会儿,很快的。”   “不要,我陪你。”闫阳揉着眼睛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光溜溜的上半身,声音可怜兮兮的,“你不在我睡不着。”   要不说是从小一起长大,闫阳一摆出这个样儿,程述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闫阳来时穿的那身衣服,在浴室和程述胡闹时全进了脏衣篓,睡衣后来也脏了,程述拿了件自己的睡衣让他穿上,怕他冷又给他披了件羽绒服。   程述的衣服很宽大,袖子也长,闫阳把手缩里面,唱戏似的挥着衣袖跟在程述后边出去。   新家厨房程述并不熟悉,一个个橱柜挨着翻才找到大米在哪儿,闫阳在程述身边走来转去当个煮饭气氛组。   把米洗了下锅,程述回头看闫阳在那儿自嗨,“这么开心?”   闫阳走过来,在他背上蹭蹭,“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啦,还不准我高兴高兴?”   光煮白粥是不太可能的,程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俩鸡蛋,晚上不吃油腻的煎蛋,于是他问闫阳:“鸡蛋粥?还是水煮蛋?”   “唔……”闫阳皱了皱眉,“两样我都想吃呢?”   “看来是真饿了。”程述逗他。   “废话!我都饿得做噩梦了。”闫阳撸起袖子,把灶台上另一口锅洗干净,装清水,放鸡蛋,“我跟你说,我都梦到啥了,真是离大谱……”   程家主卧。   程晓晓靠坐在床头,看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智能摄像头还在不断给她的手机发着通知,只是她都顾不上了。   画面里,两个男孩儿一左一右并排站着。   闫阳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有活力,他正和旁边的人说这话,偶尔角色扮演似的来回走,手还比划几下,即使没开声音,程晓晓也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兴奋劲儿。   相较于话多的男孩,她儿子程述就安静很多。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站着,手里拿着勺子搅着锅里的东西,嘴角噙着笑,会在旁边的男孩儿说得正兴奋时会凑过去亲亲他。 第56章   程晓晓把手机放在一旁,走到窗前,垂眸看着这座凌晨三点依旧繁华的城市。   这是她来这座城市的第八年,同时也是把程述留在南城,在这儿打拼的第八年。   这八年里,她在这儿立足扎根,买了房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一切看起来是多么好。可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弥补的,程晓晓轻叹了口气。   程述敲鸡蛋前瞟了眼架子,看得出来这儿之前不怎么开火,连调味料都只有几样。   “阳儿,没料酒,还吃鸡蛋粥吗。”程述说。   “啊?”闫阳闻言,也跟着看向调料架,上面只有小瓶花生油和酱油,边上还摆着一包没开的盐,真的没有料酒,不过也没事儿,“那不吃鸡蛋粥了,水煮蛋蘸酱油也挺好吃的。”   他不太喜欢姜味儿,对于是在要放姜去腥的菜勉强能接受,可以吃但不喜欢吃,平时老妈在家里煮饭才不管他爱不爱吃,啥都放,也只有程述做饭会注意这些。   “菜有点少,我煎个蛋。”程述说着就关了煮粥的活,要去拿炒锅。   闫阳赶紧拦着:“够吃就好,大半夜吃煎蛋腻得慌。”   人都这么说了,程述只好把鸡蛋放回冰箱,只是那恋恋不舍的动作看得闫阳噗呲一声笑出来。   程述把冰箱门关上,回头看他,“笑什么?”   闫阳摇头,过去抱着程述的腰,“刚才突然间感觉你和我妈一模一样。”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程述低头,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   “好!”   程述也没煮多少粥,一人盛了一碗,锅里还剩一点儿。闫阳给刚捞出来的鸡蛋冲凉水剥壳,完事儿拿个小碗出来放里边,再倒一点酱油和花生油进去。   挨着程述坐下,闫阳拿着勺子筷子把碗里的鸡蛋捣碎,蛋黄蛋白被戳得一小块一小块儿的,和酱油混匀看起来很好吃。   他凑近了闻,鸡蛋味儿混着花生油的香气,小时候他们经常这样吃。   说多吃点就多吃点,闫阳就着酱油拌鸡蛋喝了一碗粥,又去把锅底剩的那点粥给包圆了。   他们俩平时干活儿一向分工明确,这次也不例外,一个洗锅一个洗碗,一个擦灶台一个擦餐桌,没两分钟就回房洗漱了。   闫阳先洗漱好上床,可能是真的吃得有些饱,怎么躺都不得劲儿,而且不舒服的地方还不止肚子。   程述从卫生间出来,房间的大灯被闫阳关了,只留床头柜上亮着的一盏台灯。   才躺下来,闫阳就窝进他怀里。   手下的触感很滑溜,程述揽着他,手在闫阳腰上捏了捏,让他别乱动。   “程述。”闫阳轻声喊。   程述耷着眼皮“嗯”了声。   “我好像吃撑了。”闫阳摸过程述的手拂上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地说:“难受。”   程述侧躺着,亲他的额头,一只手在闫阳肚子上轻轻地打着转,另一只手则是哄小孩儿似的拍他的背。   闫阳脸埋在程述颈窝,眼睛闭着,抚着他背的手像是掺了药,碰一下麻一片碰一下麻一片的,他被揉得喉间不自觉逸出轻哼。   尝试过亲昵的滋味,放在平时很寻常的动作在这会儿也变得暧昧起来。   小哥俩年轻火旺,先有竹马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这个感情加成,后有多日未见想得不行的buff叠加,也不知是谁先亲的谁。   到了后边程述堵着不让出来,闫阳率先顶不住,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程述扯了纸巾把人收拾干净,才上床抱着眼眶红红的闫阳。   吃饱且干了事儿的睡眠就是好,闫阳一觉睡醒,有种不知今夕几何的感觉。   昨晚他们只拉了白色的纱帘,现在外面天一亮,房间里也跟着亮,光线不是很刺眼,但对于睡觉的人来说挺不舒服的。   程述翻了个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闫阳是脸冲着落地窗的方向,脸埋在程述怀里侧躺着的,程述这一翻身,直接没人给他挡光,他咕哝几句,抱着程述的腰往被窝里拱。   程述拍拍他的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微信里的消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叫《团圆一家亲》的群,头像是熟悉的,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程述往上划拉开始爬楼。   简单总结下来就是梅姨说明天年三十,要不要入乡随俗整点饺子过年。程晓晓说行。   然后约好吃完中饭去买菜,下午包。梅姨顺道还A了他和闫阳,让他们一起去。   “程述……”闫阳闷头在被子里喊他,声音听着怪可怜的。   程述在群里回了个“好”便把手机放在一边,转过身抱他,以为他睡懵了,揉揉他的背,“在呢。”   “程述……”闫阳还是光喊名字不说话。   “嗯?”程述往下躺了些,挑着闫阳的下巴,好看清他的脸,“怎么了?”   闫阳小声咕哝,“我那儿好像出问题了。”   “什么出问题了?”   闫阳才睡醒,眼睛里偷还带着点儿懵,耳朵发红,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话,便把脑袋埋在程述颈窝不动了。   程述回味过来他说的啥,差点没笑出来。   闫阳说得是:“小鸟出问题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程述呼噜他后脑勺说。   闫阳抱着程述脖子,在他颈侧哼哼唧唧地说:“就是出问题了,今天醒了到现在我的小鸟儿都没飞起来。”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都贴得很紧,彼此身上有个什么动静大家都一清二楚。   闫阳那里贴着程述,程述那儿的温度传过来,他是越想越慌。   程述手往下摸,碰了碰他那儿,哄他:“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不起飞。”   “你是在问我吗?”闫阳突然仰脸在程述下巴那啃了一口。   程述嘴角噙着笑,看着气呼呼的人,心里软得不行。   闫阳磨蹭着趴上程述胸口,想到昨晚和凌晨那一段就脸红心跳,想到最后那一下,心头气不过又在程述下巴那儿咬了一口,恶狠狠地说:“肯定是你最后那会儿不让我出来弄的。”   “我怎么弄你了。”程述垂眸看着他。   “你还好意思说!”闫阳双手去揉他的脸。   小哥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起床小话,直到杨梅梅打电话上来说准备吃饭了,让他们收拾好自己,闫阳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被窝。   两人站在一块儿洗漱,闫阳对着镜子拨楞头发。   程述的睡衣在他身上穿着还是过长过大了,袖子折了两折,抬手就滑溜到胳膊肘。   闫阳表示很郁闷。明明一起长大,吃一样的饭菜,怎么他就能长这么大高个儿?   程述洗了脸,揪着洗脸巾把洗漱台台面擦了一遍,闫阳手擦干了就去抱着程述的腰,黏黏糊糊的。   等程述收拾妥帖了,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扶着闫阳的腰微微低头。   他们接了一个薄荷味儿的吻。   “唔……”闫阳喉间逸出一声轻哼,程述咬了下他的舌头,退了出来。   闫阳的手从程述腰上转移到脖颈,他把头埋在程述颈窝,软软热热的呼吸打在上边,程述发狠似的揉了一把他的腰。   “嘿嘿嘿,述儿你看我……”喘匀气儿了,闫阳满脑子黄色废料,拉着程述的手往自己那儿摸,“好啦!没问题啦!”   “色。”程述把手抽出来,捏了捏他的脸就往外走。   程述换衣服去了,闫阳继续摊床上伸懒腰,他昨天穿的衣服湿了个彻底,不过不碍事儿,他可以回家再换,反正就这么点儿距离。   闫阳里面穿着程述的睡衣,外面套了件程述的外套,挥着袖子回家。   一进家门就看到爷爷奶奶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儿,闫阳先带着程述跟他们问了好,又跑去厨房瞅了瞅,知道还有两道菜没炒好就拽着程述回房间先换衣服。   和程述略微空荡的衣柜不同,闫阳在京市的这段日子,跟着他妈出去买买买,八开门的大衣柜都要已经塞得七七八八了。   “程述,我今天穿什么?”闫阳看着这一柜子的衣服,眼睛都要看花了。   程述过来看了几眼,伸手取下一件白色的衬衫,“这个?”   “可以!”闫阳把身上的睡衣脱了,就这么大喇喇地在程述面前换衣服。   衬衫是料子不是特别柔软舒适的那一类,单穿的话看着很有型,闫阳对镜扭了扭肩膀,眉头轻轻皱着。   “不舒服?”程述问他。   闫阳点点头,捂着胸口,脸颊发红:“这儿蹭得难受。”   这话一出,程述耳朵也有点热,“这儿”是哪他再清楚不过。   “换一件吧。”程述说完,又去给他找了一件软和点儿的打底长袖。   闫阳沉默着把长袖换上,这次的长袖贴身舒适,穿在身上跟没穿似的,就是……闫阳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明显凸出来的那俩地儿,实在气不过又去啃了一口程述的下巴!   最后闫阳还是把那件白衬衫给穿上了,原因无他,因为程述里面也是穿的白衬衫!   红色毛衣是必须的,他们家过年一般都穿红色的外套,按老人的话说就是红色吉利,好运,能发财。   闫阳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相机,抓着程述对镜拍,整点相片发今年过年的朋友圈。   以前他俩过年都不在一块,闫阳从小年开始就得跟着爸妈回老家,他俩那会儿只能每天打打视频。   闫阳看着手机屏幕里一前一后站着的他们,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俩人又在房里磨蹭了好一会儿,等收拾好出去,杨梅梅正坐在餐桌边上,听见声往那边瞅了眼,说:“cos双胞胎呢这是。”   “妈你还知道cosplay啊?”闫阳挨着程述坐下。   “那不是,我还知道小卡是啥呢。”杨梅梅说完,拨了拨程晓晓,“你看这俩孩子,还真挺像两兄弟。”   程晓晓扯着嘴角,应了声“嗯”。   “小卡是啥啊?”闫阳探着脑袋问。   “跟你说不明白。”杨梅梅故意不跟他说。   “小卡是啥啊?”闫阳还问。   “不说,吃完饭你找百度问去。”   闫阳鼓了鼓嘴,转头又去问程述,“小述,小卡是啥啊?”   “不知道。”程述抬手给他夹了块鸡翅,“吃饭。”   “噢。”闫阳也给程述夹了块鸡翅,“你也吃。”   杨梅梅和闫春光对这哥俩的腻歪日常都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程晓晓饶是做了一整夜的心理准备,看见这两个孩子的互动还是眼皮直跳。从前知道这两个孩子关系好,感情深,却没想到是那方面的情感。   吃完饭出去买下午包饺子要用的菜。   这次去买菜一家老小全员出动,闫阳和程述推着购物车跟在大人后面。   在他们挑菜选肉的时候,闫阳又悄么声地去蹭程述推着购物车的手,摸到了又冲着程述笑,连圆圆的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   程述勾着唇看他,抬手在他后脑勺呼噜了把。 第57章   出门之前说是随便买点菜,包点饺子入乡随俗过个年。   结果逛着逛着俩老人跟鸡就杠上了,老人思想还是偏传统的,逢年过节必须得有只鸡拜拜祖宗,说超市里的鸡不卫生,都是僵尸鸡,拿去拜神的话祖宗是要怪罪的,要买现杀的鸡,还得亲自挑。   闫春光被叨得脑仁疼,无奈是亲爸妈,只好先带着俩老人去农贸市场买鸡。   杨梅梅这边,做馅儿的菜其实已经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买点水果还有过年消遣的小零食。   这些家里都有,但来都来了,还是忍不住买点儿。   大人在前边挑着说过,闫阳在后面眼皮子直打架。昨晚折腾得晚,现在又在超市这儿走走停停站了快俩小时,精神也没有刚出来那会儿兴奋了。   闫阳微微弯腰,手肘搭在推车把上,仰头靠着程述胸口轻轻蹭了蹭,看着程述缓慢地眨眼。   一副看着就要睡着的模样。   自从入了冬闫阳就没剪过头发,刘海也快要盖到眼睛那儿了。   程述垂眸,抬手拨了拨闫阳眼角的刘海,顺手再捏捏他的脸,无声笑笑。   闫阳看见他笑,于是也跟着也笑,接着甩甩脑袋,把程述刚给他拨好的头发甩了回去,程述又去拨,他接着甩。   杨梅梅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已经打好称并且包装好的苹果,转头就看见自家儿子像个小傻子似的在那儿玩,摇了摇头,笑着说:“这么大个人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也就你家小述惯着他了。”   程晓晓怔愣地看向嘴角挂着轻柔笑意的儿子,闻言回过神,轻声道:“阳阳很乖。”   “闹腾起来脑壳都能给你掀掉。”杨梅梅过去把苹果放进推车,挽着程晓晓胳膊往收银区那边走。   他们到家没多久,俩老人也回来了,一人提着俩大红袋子,脸上笑呵呵的。   闫阳过去看了眼,袋子里装的是拔了毛的鸡,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啥黑乎乎的东西。   包饺子这种活就是大家一起干才欢乐,闫阳也不是什么活都不会干得那一类男生,他属于啥都会一点但不多,于是被分配去和爷爷一块洗青菜。   程述和他不一样,人家会和面会擀饺子皮。   择菜洗菜这种事儿,以前他和程述平时搁家里做饭,闫阳经常干这事儿,并不陌生,而且超市里的菜也是清洗过的,不怎么脏,只要把黄叶摘了,搓搓菜头淘淘菜尾,漂洗两遍盆地没沙就成。   奶奶总觉得自己这小孙子还是小屁孩儿,一开始还不放心地在旁边看着,见闫阳洗菜洗得像模像样的,感叹道:“阳阳真长大了,活儿干得也是又快又好。”   杨梅梅在另一边听见,笑说:“妈你别夸他,等会儿要上天了。”   “小孩儿做得确实好呀,”奶奶走到杨梅梅边上,开始干自己的活儿,脑袋里想着事,“我还记得,阳阳小时候还没村头大黄狗高就会帮我捡柴火了。”   听到这儿,杨梅梅也笑,“是咧,小屁孩去捡柴,别人家小孩都捡小的,能拿得动的,就他捡了根大树枝,拿不动就打横拽着,把自己绊得摔得嗷嗷哭。”   “啊!你们又来!”闫阳有点炸毛,快速瞟了眼程述和程阿姨,这俩人脸上都挂着笑,这着实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闫阳对小时候的事情没太大印象,只是每次过年过节回老家听亲戚们闲聊,总能听到自己小时候的某些“事迹”。   他洗完最后一把青菜,拿到奶奶那边,垮着个脸走到程述边上站着。   程述还是记得闫阳小时候的模样的,听他们这样说大概也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他忍着笑,揪了一颗面团哄他,“不气。”   “我才没生气,我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最后半句闫阳没说出口,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呢。   虽然他的形象早在程述这儿碎成渣渣了,但能保一点是一点啊!   “就是什么?”程述轻声问。   “没啥。”闫阳捏着手里的面团,把它搓成各种形状,可劲儿折腾。   人多干活也快,没多会饺子馅儿就拌好了。   这次拌了三种馅儿,香菇猪肉,韭菜三鲜,还有鲜虾馅儿的。   餐桌上,程晓晓在擀饺子皮,其他四个大人在边儿上包。   在这儿过年不像老家那样热闹,老家过年亲戚多,往年闫阳跟着爸妈回老家,这些大人几乎天天聊到凌晨三四点。   包饺子这点时间正好能让他们聊起来,闫阳听了一耳朵不咋感兴趣,转头磨着程述给他包蛋饺。   程述压根拒绝不了闫阳磨人的劲儿,没听几句就去冰箱拿鸡蛋了,闫阳乐呵呵地端着几只小碗去餐桌那边挖了点饺子馅儿。   晚饭过后闫阳拉着程述出门散步消食,从超市回来那会儿天空就已经飘起了小雪花,一直到现在都没停。   闫阳他们下楼的时候,地上已经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踩上去有点咯吱声儿,还有点滑溜,闫阳挽着程述胳膊走几步就出溜滑一下。   又一次差点滑倒,程述把人揪严实了,吓他:“摔了我就把你放这儿。”   “你才舍不得呢。”闫阳才不怕,笑着一把抱住程述,脑袋凑过去要亲,因为下了雪,又是晚上,大家都搁家里吃饭呢,底下也没啥人,所以闫阳胆子大得很。   程述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说:“等会儿,让我瞧瞧。”   闫阳乖乖的没有动,嘴巴也被程述捏得微微嘟了起来,他眨了眨眼,“肿么了?”   “我看看你。”   就看看啊?闫阳心里嘀咕,但还是十分大方地仰了仰头,往程述那边更凑近了些,没皮没脸地说:“那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帅了。”   程述被闫阳这幅骄傲的小表情逗笑了,他松开手,略微低头亲了两下他的唇,看着他笑:“嗯,越来越帅了。”   强子这个假期有点儿无聊,女朋友自从寒假以来每天都在上补习班,一直上到大年三十那天,好兄弟天天也是忙着学习,自己每天只能跟老家隔壁的小屁孩玩摔炮。   谁家好男儿大好年纪过年跟小屁孩儿玩摔炮啊。   好不容易今晚小屁孩儿们没来烦他,就寻思着和远在京市的好兄弟聊会儿天。   结果连拨了三遍视频通话都没人回,强子不死心又拨了第四遍,哟呵,这次终于回了。   回了个没空。   强子:怎么就没空了!你知道我在家有多么孤独寂寞冷吗!?   闫阳:不知道!没空!   强子:我就知道,古人说得对。   闫阳:???   强子:新年欢乐夜,欢聚团圆年,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哪闻旧人哭!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来亲热中被打断了就烦,闫阳还没来得及把问号和滚蛋打出来,唇上就传来微微刺痛。   程述咬着闫阳那已被自己吻得红润的唇,两人鼻尖相抵,闫阳被咬得小声吸气,待他终于受不住要往后躲的时候,程述却先一步松开了他。   还没等他缓过神,就听见程述低声说:“谁是旧人?”   程述炙热的气息像是带了药,打在他脸上激起一阵阵麻意,闫阳控制不住地啊了一声。   天早已黑透,他们所在的小亭子在花园的角落,亭子里的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远处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路灯。   程述借着这点光将闫阳现在的模样看了个透。   细密的痒意从耳后传来,吻从耳边挪到颈侧,闫阳难耐地侧头,闭着眼去摸索程述的唇。   闫阳接吻时总爱闭着眼睛,看着很乖。   在闫阳要吻上自己时程述微微偏了头,这一吻便落在他的下颌,闫阳不满地睁开眼,瞪他,还有点儿泄气。   程述低低笑了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闫阳满意了,顺势咬住他的唇。   直到程述吻上他的喉结,闫阳受不住了,手肘轻轻推搡着程述的胸口,想从他腿上站起来,却被抱得更紧。   “谁是旧人?”   “你……”闫阳轻轻喘着气。   “我?”程述托着闫阳的后脖颈,轻咬着他的下巴。   闫阳鼻尖蹭蹭程述的脸颊,脸埋在程述颈窝,嗓音透着些许绵软:“是你……都是你。”   半小时后,手机另一头的强子终于收到了回信。   闫阳:犯病了?   强子:你变了。   闫阳:早变了。   强子:……无情,唉bro我好无聊啊。   闫阳: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强子:……我妈喊我贴对联了,再见。   谁假期想写作业啊,更何况是难得自由一小阵的高中生。   手机那头的人说没就没,闫阳看着聊天页面,连着发了几个表情包都没人鸟他,后脑勺往后仰了仰,噗嗤笑出声来。   程述抬手捏捏他的脸,又低头在他的颈侧亲了亲。   闫阳冷不丁地激灵了下。   小亭子背风,俩人坐角落里抱着,不冷吧但也算不上特暖和。   “该回去了。”程述碰了碰他的耳朵根儿。   “嗯。”闫阳脑袋枕着程述的肩没动,哼唧了几声,好一会儿才磨磨唧唧地从程述腿上起来。 第58章   老家的习俗,大年三十得拜神。   闫阳一大早就被奶奶从床上揪起来,睡眼朦胧地站在奶奶边上,双手合十听她念叨着拜神的吉祥话。   奶奶说的吉祥话闫阳只能听得懂几句,就前面刚开始的保佑我家的小孩快高长大,学习越来越好,保佑我家的人出入平安,身体健康,万事顺利,剩下的语速太快,这么多年了闫阳都没听清奶奶后面说的啥。   拜完之后,等奶奶吧拜神的茶酒满上,老爸用手机放了一段只有鞭炮声的音频,声音拉满后噼里啪啦还挺像那么回事。   “好了,回房间洗把脸,吃完早饭去贴春联。”杨梅梅拍了下闫阳的背,继续说,“你程阿姨今年在我们家吃年夜饭,等会儿贴完了上你程姨那儿,给她帮帮忙,顺手把门口那两箱水果拎上。”   闫阳听着还有点懵,不是说贴春联?怎么就跳到……等等!   “还愣着干嘛?”杨梅梅见儿子迟迟未动,以为他还想回房间睡觉,于是说道:“今天可不能睡回笼觉了,让你奶奶看见可不行。”   “没想睡,我在想事儿呢。”闫阳咧嘴一笑,抬手在老妈肩上捏了把,喜滋滋回房间换衣服。   往年过年闫阳都在老家,老家人多,爸妈也管不着他,每天不是吃饱睡,就是和亲戚家的孩子四处瞎逛。   但今年不同了,今年的年是要和程述一块过,头一次呢,这让闫阳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涨。   人啊这心情一好,干啥都有趣,闫阳开开心心地跑楼上去找人,贴春联时都觉得门框可爱无比。   大人小孩各忙各的,中午这顿饭吃得潦草,年夜饭嘛,重点当然是在晚饭。   情绪高涨带来的副作用就是精力非常旺盛,闫阳根本停不下来,表现非常积极。   厨房还是大人的地盘,他俩本来只要安分坐着不闹事儿等着吃饭就成。   可闫阳压根坐不住,他一看见程述就想贴着他,但又怕露馅儿,只能隔一会儿就去厨房那溜一圈,收拾备菜的锅碗瓢盆,回来了就摔在沙发上,“顺势”跌在程述怀里。   好像这样能表明他是干活累了找个人靠一靠。   在闫阳又去溜了一圈回来坐下,程述揽着他的肩说:“这么开心?”   “废话,你不开心嘛?”闫阳一扭身子,两条腿也搭在了程述大腿上,舒服得深吸了口气。   程述嘴角带着笑,没说话,低头捏了捏闫阳的大腿,他当然也是开心的。   年夜饭准备得早,吃得也早,吃完才六点。   大人们还在餐桌那边说话,这回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了,闫阳搭不上嘴,干脆拉着程述去看电视。   除夕,电视里每个频道点进去都是一派的喜气洋洋,没啥电视剧在播的。   还是那个词儿,入乡随俗,于是闫阳搜了个去年的春晚开看。   爷爷奶奶看了会儿也看不明白这玩意儿,摆摆手回房间休息去了。   闫阳从小到大也没有看春晚的习惯,看着电视机里突然大笑的人,也理解不了他们笑起来的点。他瞥了眼旁边坐着的程述,他看得倒是挺认真的。   最后真的无聊了,闫阳就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直到刷到一条放烟花的视频时,他有些坐不住了。   “想看烟花?”程述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看着闫阳手机上还在播放的视频。   “有点想。”闫阳轻声说。   “那走?”   闫阳瞪了瞪眼:“走哪儿?”   “看烟花。”程述捏捏他的手,起身往餐桌那边走。   电视声音有点大,闫阳没听清程述过去说了啥,回来就让他穿好衣服出门。   “外面冷,衣服穿够,别玩太晚早点回来昂。”杨梅梅在餐桌这边,跟正要出门的小哥俩喊。   “知道了妈。”闫阳转转脖子,跟正帮他围巾打结的程述说,“好像有点儿勒。”   程述闻言,伸手在闫阳脖子那转了圈,“好点了?”   “好了!”闫阳嘿嘿笑了声,“我也帮你弄。”   然后手速极快地给程述脖子上的围巾打了个红领巾的结。   程述扫了眼胸前拱起来的那个结,笑说:“我谢谢你了。”   “不用谢!”闫阳也笑。   待进了电梯,闫阳瞬间就放开了,双手一张抱着程述的肩问:“我们要去哪儿看烟花呀?”   “梅姨说边上的广场能放烟花,去瞅瞅。”程述侧头亲亲闫阳的鼻尖,接着又转回去。   极其自然,就像是问你晚上吃啥呢这么自然。   闫阳有点儿脸热,嘟嘟囔囔地说:“这……在电梯里呢。”   程述点点头,“我知道。”   “你…也不害臊。”话是这样说,可闫阳眼睛却是紧紧盯着程述。   程述被他这反应逗得不行,抬手在闫阳脸上狠狠揉了几下,本来就泛红的脸现在更红了。   那个红领巾样式儿的围巾结,闫阳也就是闹着玩的,出电梯前还是重新给程述系了一遍围巾。   相较于南城冬天整天天阴下雨的湿冷,京市的冬天就好上许多,除了风刮得厉害,其他的都在忍受范围内。   简单来说就是穿得多就不是很冷。   闫阳穿得也的确挺多,戴着帽子围着围巾,手上也套着双手套,身上是一件垂到小腿肚上的羽绒度,整个人像被裹成了一只小粽子。   地上铺着一层薄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听着挺治愈。   南方人爱玩冰爱玩雪的毛病像是刻在了基因里,明明说好去看烟花,闫阳走到一半被人行道边上的绿化带绊住了脚步。   他摘掉手套,指尖在叶片上覆着的那层冰片儿来回摸,玩够之后叹了一句“好冰啊”。   “玩好了?”程述低眼看他。   闫阳自觉摸上程述的手,应了声,“好啦。”   程述牵着他的手塞进自己衣兜,和他十指相扣。   广场上人很多,外面那一圈儿都是卖烟花的,地上还有红色的炮衣和烧完的仙女棒。   两人只是单纯地想看烟花,就没买,找了个人少地儿往那一坐,你靠着我我靠着你,仰着头看天上炸开的烟花。   越接近十二点,天上的烟花就越多,几乎是一朵未消又冒出一朵,凑热闹似的一个接一个,看不过来。   “听说在新年的零点许愿会很灵。”闫阳脑袋搭在程述肩上说。   “嗯,我也听说,在烟花下接吻会永远在一起。”程述捏了捏闫阳的手掌,和他人一样,手掌小小软软的。   “靠。”闫阳拍了下程述大腿,“我刷视频那会儿你也看到了?”   程述低低笑着,“啊,好像看到了。”   “还想着说点情话逗逗你呢。”闫阳哼唧了声,问:“你信吗?”   “不信。”   “噢。”闫阳鼓鼓嘴巴,没再说话,继续靠着程述的肩看烟花。   看了会儿,闫阳突然激动,没被程述暖着的那只手猛拍他,“你别看我了,看那个!往上边串那个!那个绝对巨好看!”   程述闻言,抬眼往天上看,确实有一溜火星子在往上串,高度比很多烟花都要高了。   “砰!”一朵巨大的黄色烟花在天上炸开,炸开后的花瓣拖着长尾往下落。   “我就说这个巨好看!”闫阳转头说,“没骗你吧?”   程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闫阳的脸被映得红扑扑的。   “你干啥,这样看我?”闫阳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警惕,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边上可都是人。   “还有十五秒。”程述突然说。   什么十五秒?   闫阳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的一黑,他的羽绒服帽子被程述扣上了!   还没等他说话,唇上便传来软软地触感。   程述在亲他。   在外面,人好多,程述在亲他,这个认知让闫阳脑瓜子嗡嗡的。   闫阳紧闭着眼,程述的呼吸洒在他脸上,很热,很烫。太过于专注,连旁边的人在喊的新年倒计时都模糊起来。   “十!九!八!……二!一!”   “新年快乐!”   广场上的氛围此时好到爆炸,大家伙不管认不认识,眼神对上了第一句话就是新年快乐。   程述什么时候退开的,闫阳不知道,他只听见程述说——   “新年快乐,阳阳。”   闫阳愣愣点头,“你也快乐,述述。”   程述被他逗笑,捏捏他的脸,说:“我爱你,阳阳。”   “砰!”“砰!”“砰!”   烟花炸裂的声音响彻天际,其中还夹杂着周围人的哇哇呐喊声。   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模糊,闫阳看着程述的眼。   以往这双眼睛里的情绪总是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可现在,闫阳在那看见了自己。   那里面满满的都是他。   “我…我也爱你,程述。” 第59章   俩人没在外面待太久,看完烟花又逛了几圈广场便回了家。   准备分开各回各家时小情侣依依不舍墨迹了会儿,等闫阳洗漱完躺上床,拿起手机给程述发晚安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   程述那边没回消息,闫阳估计他睡着了,也没太在意,毕竟今天他真的很开心。   闫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房间门被老妈拍得砰砰响,他躺在床上没动,闭着眼张嘴应了声“知道了”。   “阳阳,起床了,大新年的我不想说你。”知子莫若母,杨梅梅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儿子这会儿是个什么状态。   老妈温温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闫阳又“嗯”了声,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含糊回了句“起了起了”。   等闫阳收拾好出去,餐桌上已经开吃了。他先是挨个拜了年,喜滋滋地把红包揣兜里才坐下吃饭。   这几天都睡得晚起得早,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兴奋的状态,突然间能睡到大中午,闫阳还有些不习惯,主要是没睡够。   没睡饱也没啥胃口,闫阳慢吞吞啃着老妈给他夹的鸡腿,眼神开始涣散。   杨梅梅坚决不惯着他,再困也要把饭吃了。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闫阳给爷爷奶奶调好他们要看的电视台,就捧着手机瘫在沙发上消食。   微信里静悄悄的,除了强子一大早给他发的消息,就剩下一堆应用推送新年祝福信息。   和程述的聊天页面,他发的那句‘晚安’也孤零零待在最后一行。   闫阳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昨晚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程述说好今天来找他,带他出去玩,结果!现在都没一条信息!连个‘嗯’都没回!   难道还没起床么?不应该啊……程述很少睡懒觉的,他这人自律到可怕。   而且程述要是醒了,绝对不可能不理他,闫阳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花板,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想东想西。   一会儿想是不是昨晚出去吹风冻着了,不舒服还在睡觉?一会儿想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一觉睡过头没吃早饭在床上饿晕过去?   程阿姨平时也不太管程述吃饭啥的,万一他真饿晕在床上也没人知道。   闫阳又想到程述平日里胃口就挺好,自己吃不下东西都给他,他也都能全吃完。以前他俩在家没大人管的时候,程述也会一日三餐照常吃。   一想到程述可能因为太累没吃早饭饿晕在床无人知晓,闫阳一下就坐不住了,也不躺着了,立马给程述打了个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响了半天也没见人接,闫阳一下就坐不住了,嗖地站起来,把旁边坐着的爷爷奶奶吓一跳。   奶奶看着急匆匆往外走的孙子,也跟着站起来:“阳阳怎么了啊?”   闫阳鞋子都没换,拿了程述给他的钥匙打开门,听见奶奶喊他,于是回头和她说:“我去楼上找程述玩,奶奶拜拜。”   杨梅梅喝了口茶,看着玄关那边摇摇头,说:“干什么事都火急火燎的……”   “也不知道像谁。”闫春光笑呵呵地接话。   杨梅梅往他嘴里塞了根地瓜条,瞪他。   闫春光又笑了几声,拍拍自己老婆的手背,“年轻人风风火火多好,这不代表我们阳阳行动力强,敢想敢做吗?”   杨梅梅掐了他一把,“老说我宠他,我看你才是最护着他的。”   闫春光笑着揽上老婆的肩,道:“谁让他是咱们儿子呢。”   闫阳不知道他爸妈正在家里嘀咕他啥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程述饿晕在床’的可怜样,关门摁电梯刷卡上楼,动作一气呵成。   他家和程述家也就楼上楼下的关系,闫阳没在电梯里待几秒就到了程述家门口。   程述还跟他说过家里门锁的密码,闫阳也记着呢,走到门口直接开摁,摁到最后一个数字时硬生生顿住,想了想还是摁门铃吧,他怕吓到人。   主要是怕吓到程阿姨。   闫阳摁了一下门铃,大概过了十几秒还是没动静,正打算再摁一遍时,门里传来‘咔哒’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人是程晓晓。   “程阿姨……”闫阳刚想说中午好,结果视线和程晓晓的直接撞上,他愣了下,“您眼睛怎么了?”   “哦…”程晓晓摸摸眼角,嘴角扯了下,说:“昨晚公司突然有事儿,工作得晚了点,进来吧。”   闫阳乖顺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客厅,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屏,旁边还堆着一叠文件,心道还好他没有直接开门。   “小述估计还在睡觉,你去找他吧。”程晓晓边说边往沙发那边走。   闫阳应了声“好”,往房间过道那儿走了两步,停下。他转头看向已经坐下继续办公的程阿姨,暖白的灯光下,她的脸色看着越发憔悴。   闫阳忍不住说道:“程阿姨,我妈和我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工作再忙,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程晓晓闻言,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看向闫阳。   小孩儿正愣愣地站着,因为自己迟迟没有说话,此刻看着有些无措,可眼里却装满了实实在在的担忧。   她突然就明白了儿子,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   “程阿姨?”迟迟没得到回应,闫阳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程晓晓回过神,笑着应道:“嗯好,我忙完这点资料就去休息,谢谢阳阳了。”   语调听着和刚进门时相比轻松了不少,闫阳心想,看来程阿姨真的太累了。   “那我先去找程述啦,程阿姨也早点忙完!”闫阳怕打扰到程阿姨处理工作,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程述房间走去。   到了程述房间门口,闫阳象征性轻敲两下房门,便直接开门进去了。   窗帘都被拉上了,即使外面阳光再刺眼再亮,光线也不能从遮光性很好的窗帘的遮挡下溜进来。   此时房间里昏暗一片,也静悄悄的,闫阳小心关上门。   闫阳放轻脚步,摸索着绕过衣帽间后就好了很多,因为程述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   程述正背对他来的方向睡着,闫阳走到床边看了会儿,膝盖跪在床沿,一手撑在床垫上,另一只手去摸程述耳朵边,若有似无地摸着。   程述浑身上下没什么痒痒肉,不怕摸不怕挠的,却唯独耳朵边不行,闫阳知道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   小时候和他玩,程述挠他痒痒肉,他就往程述耳朵边上哈气,两个人都被对方逗得笑得停不下来。   后来长大一些程述的情况就好很多了,至少闫阳故意凑到他耳边哈气他也不笑了,反而还会瞪他,不过闫阳是知道程述这是被自己逗恼了。   果然,还没摸几下手就被程述一把攥住。   程述没翻身,只是拉着他的手抵在唇边,安抚似的亲了几下,像是在说‘别闹’。   看来没有被饿晕,闫阳点点头,手还被程述握着,他也没挣开,就着这个姿势脱了鞋,顺势趴在了程述边上。   房间里暖气给得足,闫阳只穿了一身薄家居服和薄绒外套也没觉得冷。   闫阳手肘撑着床,脑袋慢慢凑过去,盯着程述熟睡的侧脸。   其实也看不清什么,小夜灯在他这边,他一凑过去,脑袋就把本来不咋亮的光线挡了个七七八八,只能看清程述脸上的线条罢了。   比如侧脸的轮廓,直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唇形以及墨黑纤长的眼睫毛。   真帅啊。闫阳扫了一遍又一遍男朋友的脸,咂咂嘴吞口水,改趴为侧卧,被牵着的手也搭在程述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曲着,脑袋枕着手臂。   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层被子,闫阳呼吸间皆是程述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皂味儿,他盯着程述的后脑勺看了会儿,眼皮逐渐开始打架。   闫阳原想着等程述醒了吓他一跳的,结果因为昨晚没睡够,眼睛越眨越慢,最终还是撑不住,一头磕在程述背上沉沉睡去。   所以闫阳也不知道在自己睡着后没两分钟,旁边的人翻了个身,待着些许迷茫坐起来,明明困得眼睛只睁了个半开,却还是帮他盖好被子,把他拥在怀里后才继续睡。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程阿姨憔悴的脸色,闫阳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先是自己站在程述家客厅,看到程阿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闫阳莫名有些发抖,上前问阿姨怎么了,程阿姨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请求自己不要和程述在一起,她什么都没有只有程述……   “对不起程阿姨我和……”我和程述是真心喜欢的,是想要过一辈子的,闫阳只觉得喉咙都在颤抖,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   突然一阵晕眩感传来,画面蓦地一转,待闫阳回过神时,面前的程阿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爸妈。   老妈没有看他,只是面如死灰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孩子是同性恋?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让我的孩子变成同性恋?”   “不妈妈,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自己要喜欢的……”闫阳走过去把老妈抱住,“妈妈你打我好不好,和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老妈像是看不见他似的,依旧在喃喃自语。   闫阳转头看他老爸,而他老爸现在正眉头紧皱,手上掐着一根燃着的烟。   闫阳听老妈说过,自从他出生,老爸就再也没吸过烟。   屋里压抑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眼泪像是不要命地在往下流。   “阳阳!阳阳!”恍惚间闫阳好像听见程述在喊他,他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闫阳站起来,他想找程述,可他不知道程述在哪儿……   画面又是一转,闫阳发现自己在学校操场上站着,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闫阳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感觉到他们嘲弄的视线,不知道是谁起头说了一句——   “同性恋就是有病。”   周围这一群人顿时像煮开了的水,一句接着一句。   “神经病”“精神有问题”“恶心”“看到就不舒服”“离他远点,小心被变态看上”   别说了。   别说了!   闫阳闭着眼捂着耳朵,就算他是同性恋,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随便来个男的都能看上,况且他有程述呢。   这一群人还在那指着他说个不停,即使闫阳捂着耳朵,那些恶毒的话还是一句不落地灌进他脑子里。   “别说了!吵死了!”闫阳蓦地睁开眼睛,打算和这些人对骂,结果撞进一双充满担忧的眼。   程述是被闫阳呜咽声吵醒的。   也不能说是吵醒,毕竟闫阳发出的声音太小了,是他浅眠而且对闫阳的声音过于敏感。   怀里人身子细细发着抖,眉头紧蹙,小猫似的哼唧着,程述一开始以为他是魇着了,只像以往一样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   直到闫阳开始哭,不停地哭,豆大的眼泪没一会儿就把他的袖子洇湿,他才试图把闫阳喊醒。   “阳阳?”程述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醒了吗?”   闫阳傻愣愣地点头,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原来那都是梦。   噩梦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一件寻常的事情到了梦里都能变得诡异,魔幻,醒来后还能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闫阳他也知道自己是做噩梦了,可看到程述,在梦里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委屈还是涌了上来。   他双手勾着程述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嗓音不再清亮,带着哭过之后的哑和闷,他小声说:“我好害怕。”   “怕什么?”   “怕你不见,怕我找不到你。”闫阳如实说,想到梦里的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又要下来了。   “我不会不见,”程述低头吻他的眼尾,“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闫阳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让程述吻自己的梦,脸颊微微发烫,说:“你说得不对。”   他确定他能做到像那个梦里那样,大声地向程述索吻。   程述看闫阳一脸羞涩的模样,知道他缓过来了,于是逗他:“怎么说得不对?难道是你做了什么……”   “我才没做什么梦!”闫阳欲盖弥彰地打断程述的话,双手推着程述的胸膛,试图让他离自己远点,一边又补充道:“你别多想,也没做什么你想的那样的梦。”   “我想了什么?”程述笑着把人揽紧,额头相抵,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之近,“阳阳跟我展开聊聊?”   “我才不告诉你呢。”闫阳张嘴咬了一口程述的唇。   程述吃痛眯眼,在两人的唇要分开时又凑上去,嗓音低低的:“阳阳有秘密了啊……” 第60章   闫阳最受不了程述用这样的嗓音说话,缠着人又胡闹了一阵。   等闫阳的闹腾劲儿过了,程述捏捏他的脸,“不玩了,起床。”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程述准备去换衣服,还没走几步呢,就看见闫阳跑过来。   “小述~”闫阳靠着衣柜门喊了声,小眼神直勾勾的。   程述脱了睡衣往他脑袋上一盖,“怎么了?”   闫阳任由衣服盖着,也不扒拉,继续说:“等会儿在家里吃饭呗。”   “想吃什么?”程述拿了件打底长袖套上。   “不是我吃!”闫阳赶紧解释,生怕自己被牵连,“是我来的时候,看见程阿姨还在工作,而且屋子里是一点儿味儿都没有,可能她也没吃饭呢。”   程述穿好裤子,抬手把闫阳脑袋上的睡衣拿开了,“行,那得晚一点才出门了。”   “这有啥,晚点就晚点呗,人是铁饭是钢,吃饭要紧!”闫阳说着就搂上程述脖子,没长骨头似的扒在他身上。   程述没说什么,带着个粘人精收拾房间,等要打开房门时,粘人精嗖地一下站直了。   程述看他这样,是在没忍住低头在他唇上咬了口。   闫阳被他这一口弄得措不及防,‘嘶’了声,把人推开了,捂着嘴巴张口就来:“肯定流血了。”   “我看看。”程述根本没下什么力气咬,但见闫阳皱着眉一副痛极了的模样,还是挑起他下巴仔细地瞧,“没出血,就是红了点。”   “反正我被你咬疼了。”闫阳说完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客厅时松了口气。   “怎么鬼鬼祟祟的。”程述揉揉他脑袋。   还不是因为你刚才突然咬我!闫阳哼哼两声没说话,心里小人狂骂。   “等会儿煮面加你一份?”程述问他。   闫阳一听赶紧摇头,“我不饿,那个什么,我先回家换衣服,等会儿见!”   说完头也没回地往玄关走,生怕多待一会儿程述就煮他的饭。   程述被他的反应逗得不行,看着门合上才转身慢慢悠悠地往厨房那边走。   闫阳在门外晾了会儿凉,又打开相机看了看,感觉自己嘴唇没那么红了才回家换衣服,换完还跟老爸老妈扯了一会儿皮,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   打开门就闻到煎鸡蛋和一股奶香奶香的味儿,闫阳把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趿拉着拖鞋往程述那边走,“好香啊,做的啥?”   “意大利面,牛排,煎蛋。”程述正在热拌面酱,走不开,“你还挺快。”   “嘿嘿,主要是跟我妈他们浅浅聊了会儿天,我要干啥吗?”   程述把热好的酱淋到牛排上,“站着就行。”   话是这么说,闫阳再怎么可能真的就干站着,意大利面得煮个十来分钟,这会儿刚好能把刚才用过的厨具和灶台收拾一下。   和他们俩在家时差不多,程述洗锅的空档,闫阳就拿毛巾把灶台周边擦一遍。   等俩人都处理完手里的活儿,又都默契地往对方那边靠,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人便接了一个无声的吻。   程晓晓正在书房处理秘书休假前发来的资料,这是年前团队连轴转了一个多月才拿下的项目,利润不算高,但胜在能打开一条新的销售渠道。   敲门声响起,程晓晓下意识说了声“进”。   程述推开门进来,说:“妈,吃饭了。”   程晓晓愣了下,意识自己不是在公司,再看一眼手表,原来已经要一点了,“好,你先吃吧,我忙完这些再吃。”   “妈。”程述又喊了一声。   “嗯?什么事?”程晓晓抬眼看向儿子。   程述看着母亲的眼睛,“谢谢。”   程晓晓莞尔一笑,站起来走到儿子身前,像从前那般拍拍他的肩,“小述,我是你妈妈,我只想你开心,幸福。”   “妈……”   “不过——”程晓晓话锋一转,“你杨姨那边我不好说,这事情更多的还是靠你自己。”   “我知道。”程述点头,“这件事你也不用为我做什么,我会处理好的。”   程晓晓看着儿子,经过昨晚的谈话之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儿子在没有她陪着的日子里,已经长成了一个有主见,有自己规划的大人了。   “妈妈相信你。”程晓晓说完推了推儿子,“好了你先去吃饭吧,不是和阳阳说好了要出去玩吗,别让阳阳等久了。”   “嗯…”程述应了声,看见书桌上堆积的文件,到底没忍住,开口说:“妈,你要多休息,别太累了。”   这话其实程述也说过,不过都是在和程晓晓打电话要挂断之前说的,在她面前说还是第一次。   程晓晓显然也发觉了,眼眶又有些热,她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颤声应道:“好,妈妈会的。”   闫阳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挽着手机,听见脚步声时倏地坐直了身子,在看见只有程述一个人时,又瘫倒在沙发上,说话尾音拖得长长的,“程阿姨不吃嘛?”   “她还在忙,等会儿吃。”程述坐下,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过来。”   “干嘛呀?”闫阳还是在程述边上坐下了,还嘟嘟囔囔的:“吃饭都要人陪,真拿你没办法。”   程述笑笑,切了一小块牛排递到他嘴边,“张嘴。”   闫阳把一条腿搭在程述膝盖上晃着,评价嘴里的牛排:“这个有点辣嘴巴,没有你之前在家做的好吃。”   “酱汁是牛排自带的。”程述卷了一叉子意面递到闫阳面前。   他们在家吃牛排,酱料都是按照自己口味熬的酱,很香。   “难怪味道怪怪的。”闫阳外头靠在程述肩上,张嘴把意面吃了,“这个还挺好吃。”   “那多吃一点?”程述又给他卷了一叉子面。   闫阳现在说不上饿,处于一种吃也可以不吃也行的状态,吃了两口意面后说,“你够吃吗?”   “够,煮面的时候多放了点。”程述给他切了半个煎蛋,“蛋也煎了你的份儿,够吃。”   “……噢。”人家都这样说了,闫阳也只能跟着吃了小半盘意面和一煎蛋。   吃完程述去洗碗,闫阳斜靠在沙发上摸肚子,大意了,本来只想随便吃一点,没想到吃满胃容量进度条了。   程述收拾好出来,过去拍拍闫阳的脑袋,“起来了,出门。”   “来了来了。”闫阳抱着羽绒服过去穿鞋。   昨天晚上两人看完烟花回来,闫阳又是边走边出溜滑,程述见他玩得起劲儿,就说今天带他去冰场玩。   离他们家最近的一个室外冰场也挺远的,打车得差不多俩小时。   出租车司机是个自来熟,他俩上车没多久就开始跟他们唠嗑。   闫阳平时就能叨磕,再加上今天睡了午觉,精神好,愣是和司机从天南聊到海北,到后面就差没烧香拜把子了。   司机大哥也有小孩儿,和他们差不多大,见他俩是外地的,给他们说了冰场周边爱坑游客的地儿,又推荐了不少老本地才知道的胡同小店。   闫阳‘嗯嗯’应着,又瞎七瞎八地聊了一阵,完了到目的地要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给他俩一人一个红包。   “这儿的人好热情啊。”闫阳美滋滋地给手上俩红包拍照。   “你也不赖啊。”程述学着他的语气回了句,然后把背包里的帽子围巾手套都拿出来都给闫阳套上,拉着人去买票。   大年初一哪哪人都热闹的,排队买票时边上全是人,闫阳刚开始被包得严严实实还觉得有些热,等买了票进了冰场,风一刮,顿时冻得缩脖子。   玩了会儿冰车,闫阳就有些热了,于是两人还了冰车溜达着看摊儿。   京市冬天黑得早,他们玩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冰场上头和边上也开始亮起小彩灯。   冰场里边有个用栏杆围出来的小夜市,他俩买了串豆沙夹心儿的糖葫芦就开始溜达,最后俩人在一处套圈的小摊停下。   “阳阳你看那个。”程述往角落指了指,笑着说。   闫阳往他指的那边看,待看清后燥的不行,小声说:“这东西也能放出来让人套啊?”   话才说完,闫阳就见程述走到摊主前,扫码付钱拿了十个圈回来。   “你干嘛?”闫阳瞪大眼,“别跟我说你要套那玩意儿?不行!”   程述笑而不语,闫阳气急,从他手里抢了大半的圈,就给程述留俩。   等老板把刚刚被人套走的货补上,就轮到他们了。   闫阳在边上看着微微弯着腰瞄准的程述,心都提起来了。   程述扔出去第一个圈,结果套到边上的小乌龟钥匙扣,闫阳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开始祈祷下一个也别中。   可惜事与愿违,程述在扔完以第一个圈后,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地把第二个圈子抛出去,稳稳地落在了角落里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小玩偶上。   得套完圈子才能把东西拿出来,等到闫阳套时,他已经被角落那玩偶臊得不行。   胡乱把手腕上挂着的圈子扔出去,竟然也被他套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粉色Kitty猫。   不过闫阳开心不起来,等老板把他们套到的东西拿出来,他直接往程述那边塞,语气很凶,“自己套的自己拿。”   “好好好。”程述照单全收,把钥匙扣揣兜里后一手兜着玩偶,一手呼噜了下闫阳后脑勺,两人并排着继续往前走。   待转了一个弯,闫阳还是没忍住,扯下脖子上系着的围巾摊开,把程述怀里的玩偶上下左右绕了一圈,直到玩偶脑袋上红色的犄角,背上立着的翅膀,还有那套露脐女仆装都给包上后才狠狠打了个结。 第61章   大年初三的早上,闫阳和程述还在吃着年三十的剩菜和汤圆,大人们早早吃饱了坐沙发那边讨论今明两天的旅行。   突然一声拍板,闫阳正夹着牛肉丸的手一抖,丸子在桌上弹了两下,滚到了他大腿上,程述抽了两张纸过来帮他擦。   “妈,你们说啥呢?”闫阳朝客厅那边喊,奈何没一个人理他。   闫春光摆摆手,“安生吃你的饭。”   “神神秘秘的。”闫阳撇嘴,看着碗里还有七八颗汤圆,又看看程述的,于是又往程述碗里舀了两颗,“你吃慢点,等等我。”   程述答应他:“行。”   其实程述也是正常吃饭的速度,奈何闫阳吃得实在是慢,吃一口汤圆又要吃些别的压压,要不就是嘴巴里含着汤圆,一会儿揉揉手,一会儿晃晃脚,一会儿又拉着程述的手玩半天,以前在家不上学时,吃个饭吃一个多小时是常事。   还没等闫阳吃几口,他就看见老妈站起来往自己这边来了,“妈,去哪儿玩呀?”   “先别管去哪儿,赶紧把你碗里那点汤圆吃了,一天天看你吃饭比上刑还痛苦。”杨梅梅瞅了眼儿子碗,开始掐表,“五分钟,吃完收拾好准备出门。”   “昨天还说看我吃饭治愈,今天就比上刑还痛苦了。”闫阳说得很小声,只有坐在他旁边的程述听到了。   “嗯?说什么呢?”杨梅梅瞧他这个样,眉头一挑。   闫阳火速乖巧,像只鹌鹑:“没有说话,妈妈,我会加速把这些都吃完的。”   “装,就知道装。”杨梅梅戳戳儿子脑壳,“装也没用,吃完它们。”   “噢……”闫阳闷头喝了两口小米粥。   程述在边上看着于心不忍,三两口把碗里的汤圆解决,“杨姨,您先忙,我看着他。”   杨梅梅对程述这孩子一向是放心的,她本来就是要回房间换衣服的,于是应道:“好好好,小述帮我看着他,让他吃快点。”   “好的杨姨。”程述应道。   “你别帮着他吃啊。”杨梅梅知道这俩感情好,嘱咐道:“今天要去的地儿远呢,吃少了路上受不了。”   “知道了杨姨。”   杨梅梅一走,程述就把自己的碗挪过去一些,“给我点儿。”   “是谁刚刚说的,”闫阳学着刚才程述的语气,“知道了杨姨~”   “是我是我。”程述失笑,拿起汤匙往闫阳碗里去。   闫阳眼疾手快护着碗,“不用不用,这儿剩的馅儿都齁甜呢。”   他家今天的汤圆是两种馅儿混着煮的,紫皮的是不怎么甜的芝麻馅儿,齁甜的是黄不溜秋的花生白糖馅儿。   闫阳先前给程述舀的都是紫皮的芝麻馅儿汤圆,现在碗里就剩花生白糖的了,甜得不行。   而且程述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喜欢吃甜的,闫阳可记着呢,他虽然吃东西这方面挑了一些,这也不喜欢那也不爱,但他不会逼着人吃不喜欢的食物。   “没事儿,我也没吃饱。”程述捏捏闫阳盖着碗的手,示意他挪开。   “你没吃饱啊?”闫阳扫了圈桌面,把那大半碗小米粥挪过去,“那你吃这个,我觉得我吃完汤圆肯定吃不下这粥了。”   说完闫阳往嘴里塞了两颗汤圆,撑得腮帮鼓鼓的,眼睛瞄着程述。   “行。”程述就着他的碗喝了两口粥,瞧见吃得腮帮鼓鼓的闫阳。   他怎么会不明白闫阳想的什么呢,程述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反正他总是会被闫阳这样突然暖一把的行为给戳到,就……很想亲他。   闫阳终于咽下最后一颗汤圆,见程述眸色沉沉地看着他,心下一动,偷偷瞟了眼客厅,客厅里现在就剩程阿姨和他爸在说话,没人注意他们,于是动作极快地在程述唇上咬了一口。   程述果然被他吓一跳,抿着唇抬眼看了一圈周边,闫阳单手撑着脑袋看程述的反应,手肘支着桌子冲他“嘿嘿嘿”地笑。   也算是报昨天的仇了。   程述抬手捏捏他的脸没说话,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喝完,和闫阳一起收拾完碗筷,随后和程晓晓回家收拾行李。   玄关门合上,程晓晓看了眼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程述这会儿心情极好,注意到他妈的情绪,“妈,怎么了?”   “你俩…”程晓晓琢磨着,斟酌用词,“如果你们不打算太快坦白的话,平时还是注意着点。”   程述愣了下,笑:“好的,刚刚太突然了,我也没反应过来。”   程晓晓:“……”   突然有种被儿子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出行是当天去当天回来,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他们最多就是回去换一身厚点的衣服。   不像之前去超市买菜时分别开两辆车,这回是一大家子出游,主要是玩儿,开两台车多少有点没意思。   于是闫春光开了辆SUV,一行七人刚好能坐得下,后备箱也够大,放完行李还有不少空余。   上车后闫阳陪着爷爷奶奶坐在最后一排。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位于远郊的红山寺,奶奶骨子里就是个传统的人,这个年在她觉得过得太不正式了,鞭炮没燃也没正经拜观音佛祖,这儿离家又远,也不知道祖宗听没听到,想得多了心里始终过不去这坎儿。   于是今儿一大早就找闫春光说了这事儿,问他附近有什么庙啊佛啊,带她去拜拜。   闫春光本来就打算这两天全家人一起出门逛逛,商量过后便决定去红山寺。   红山寺,这地儿闫阳也听过,这两年在网上挺火的,也算是大半个网红景点了。   为什么说是大半个,因为原本的红山寺在本地就挺有名气的,主要是求姻缘灵验,据说来到这里求姻缘的年轻人,不出半年就会结婚,家庭和睦美满,夫妻恩爱。   具体是怎么大火起来的,网络上众说纷纭,其中点赞最高的一个说法是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龙套,来这里拜拜后没半年就红火起来了,小龙套来这里还愿时恰好被黑粉撞见拍下照片。   十八线小龙套长得实在是美貌,加之新作品播出,大家一看,好家伙,这龙套演技也还可以啊!   在这个看重样貌和实力的时代,小龙套不光没被黑,还顺势把这红山寺给稍微带火了些。   于是这红山寺求姻缘的少了,求事业求财倒多了。   按理说这也没什么,比这有名的寺庙多了去。只是后来小龙套突然和圈内大佬官宣领证,让众人又想起那红山寺原本那求良缘得良缘的属性,再看看龙套如今的爱情事业双丰收。   妈的,好像真挺灵验的。   一时间这个红山寺更加火了,其中还有不少明星偷摸来被人撞见的。   以至于到了后面,红山寺祈愿灵不灵的放一边说,至少是个追星打卡圣地,来了这儿轻松get你喜欢的明星照片。   周边的商业生态也越来越好,原本是在山顶的一家小破寺庙,因为这个明星效应,摆摊的人多了起来,被统一管理后摇身一变成了天天开放的红山小庙会。   闫春光想的是去这儿,孩子能逛逛庙会放松一下,又能满足自家爸妈要烧香拜佛的心。   红山寺离他们家实在远,开车得三个多小时,刚开始在市区,闫阳还能嘻嘻哈哈地在车里聊天逗闷儿,等上了高速,不用开一阵停一阵地等红绿灯后,他第一个犯困,最后脑袋一歪靠着椅背睡着了。   活跃气氛的开心果睡着了,车上其他人也没挺多久,只有开车的闫春光夫妻俩还醒着。   作为睡得最早的人,闫阳醒得也是最早的。   杨梅梅在副驾上磕着瓜子儿,注意到后边的动静回头,“哟,猪崽子醒了?”   闫阳揉着后脖颈哼两声,靠着椅背犯迷糊。   “估计坐累了,”闫春光和杨梅梅说,又瞅了眼后视镜,“再眯会儿就到了。”   “嗯。”闫阳反正也没完全醒,闻言眼睛又要阖上时,膝盖被轻轻碰了碰。   闫阳睁眼,见前座的程述扭头看他,于是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凑过去,侧脸贴着椅背,小声问:“咋了?”   “跟你换个位置。”程述解开安全带。   “不用啦,”闫阳从窗户那侧伸手按着程述肩膀,顺着他胳膊往下摸,直到握上程述的手,“也不是很累。”   杨梅梅注意到这俩孩子对着脑袋嘀咕,又看到程述解开了安全带,插话说:“小述别折腾了,再过会儿到了,把安全带系上。”   “就是就是,再过会儿都到了,”闫阳偷摸挠挠程述手心,“听见了吗,系好安全带。”   程述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把安全带系上了。   红山寺坐落在山顶,一共就两条路上山,一节一节的千阶和西北的缆车。   考虑到两位老人的身体,爬楼梯又冷又容易脚滑的,怕他们身体受不住,闫春光早早就在软件上买好了缆车上山的票。   上了山拜完佛祖后,闫春光他们要陪着俩老人去听人诵经,让程述带着闫阳在附近逛逛。   大人离开前闫阳是满嘴‘好好好’应下,待他们一走,闫阳有些不服,开始揪字眼,“为啥说是你带我啊?”   “我比你大。”程述牵上他的手,和他一同往外走,“哥哥照顾弟弟,带着弟弟玩儿不是理所当然?”   话是这么说着……好像也没错。闫阳把自己说服了,不再纠结这个。   庙会,在南城时闫阳不是没逛过,不过他还是第一次逛北方的庙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红景点的缘故,闫阳一路看下来觉得这个庙会更像是个小吃街,就是红灯笼挂得多了点,然后空气里弥漫的都是什么铁板鱿鱼,臭豆腐炸串这些味儿。   顺着人流往前走,到了一块较为平缓的坡地前,顶上立着几颗挂满红布条的树,边上还有几排栅栏,上面同样的也挂满了锁。   枝上结善缘,树底锁同心。   闫阳一下就来了兴致,许愿?他在行啊!于是拽着程述去排队买布条和锁。   终于轮到他们,闫阳一口气买了七条红布和两把锁,布条买最好的,锁也是要最坚实的。   两人找了张人少的长桌,把布条从袋子里拿出来摆放整齐,又用桌上带的石头压好。   七条红布,放在袋子里轻飘飘的没觉得有多少,现在一摆开,巴掌大的红布条排列起来,顿时占了小半张桌子。   “你写你的,我写我的。”闫阳给他扔了支笔,就埋头开写。   程述拿着笔没动,看闫阳在第一条红布上写下几个大字——   “保佑爷爷身体健康。”   程述乱七八糟地想着,闫阳从小到大,碰着这些能许愿的地方,总是会写很多,恨不得为他认识的人全写上一遍。   才想到这儿,就看见闫阳第二条布条写完了,嗯,是“保佑奶奶身体健康”。   程述一下没忍住笑了,还好这家伙注意力没在他这,不然一跺脚又得生气,不过他生气也好哄就是了。   闫阳一口气写了四条才停下来,家里人的都写完了,现在这条是他自己的,写什么呢?   他有些苦恼,眼睛偷偷往旁边瞄,想看看程述写得怎么样了,结果正正好和程述的视线对上,吓得他一惊。   “你看我干嘛?”闫阳瞪眼,护着自己的那条红布,“自己写自己的。”   “好好好,不看你。”程述说完低头开写,闫阳琢磨了一阵终于下笔。   闫阳写完绕着这几颗树看了圈,尽可能地挑了个红布少的枝桠挂上,看着挂成一排的红布满意点头。   接下来写同心锁,他俩没在上面些什么腻歪的话,只是简单地把名字写上,末了闫阳又画了个大爱心圈着。   “卖锁的人说,锁身都是不锈钢做的,不怕生锈。”闫阳蹲在程述旁边看他挂锁,又看到边上那一大堆和自己买的那把一模一样,生锈着的锁,怀疑道:“小述,我怎么觉得好像被骗了。”   “管它呢。”程述把锁彻底拧上,只听见咔哒一声,“难道生锈了你就不爱我了?”   大庭广众下突然被程述这么直白的一问,闫阳心猛地漏掉一拍,“啊”了一声,“肯定不会啊。”   “那不就行了。”程述站起来,从兜里拿纸巾出来擦手,看了眼手表,冲闫阳伸手,“起来吧,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噢……哦。”闫阳应了两声,蹲着仰头傻愣愣地看着程述,一动不动。   “起来了。”程述弯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捏着闫阳的脸揉,软软肉肉的手感极好。   “疼!”闫阳拂开他的手站起来,抱怨:“你变了,一点都不疼我了。”   “我哪儿不疼你?”   “你哪儿都不疼我,把我脸捏成这样。”   “哪样了?我看看。”程述歪头去瞅闫阳的脸,白白嫩嫩的,除了下颌被自己刚刚揉得红了点,别的什么都没有,“嗯?哪样了?”   “这样!”闫阳趁程述不注意,双手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揉,揉完了撒腿就跑。   跑一段还回头冲他做鬼脸。   看起来非常得意。   程述被他逗乐了,难得玩心大起,撒腿追上去又在闫阳脸上摸了把,闫阳也不甘示弱。   两人一路笑闹着回到红山寺院门口,恰好和听完诵经的家人迎面碰上。   “在家闷坏了。”杨梅梅看着儿子闹得红扑扑的脸,又被闫阳手肘上挎着的红布袋吸引,“买啥了?”   闫阳扯下袋子给杨梅梅看,又在一旁将自己和程述买红布条许愿的事儿说出来,红布袋是买布条送的。   “那正好,给你奶奶装东西。”杨梅梅打开布袋,“咦?这什么?”   说完从袋子里拿出两条红色手串,上面还挂着小福袋。   闫阳凑过去打开看,小福袋里是一张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   “唔,送的吧。”闫阳拎着手串支吾着说,确实是送的,买同心锁送的。   “好了,现在也轮到我们去逛逛了。”杨梅梅没注意到儿子的一样,拍拍他肩膀说,“小向导带路!”   “好嘞!”闫阳把这两条手串揣兜里,瞄了眼程述,靠,人家正和程阿姨有说有笑的,自己白紧张了!   突然被点成临时向导,对此闫阳十分尽职尽责,带着家人从头逛到尾。   庙会是一条十字街,按顺序逛了一圈也要不少时间,一眨眼下来已经是下午四点,肚子也饿了。   山上都是些炸串烧烤麻辣烫偏多,老人吃不惯这些口味重的东西,于是一行人又坐缆车下山。   吃饱喝足后就该回家了,和来时一样的是,还是闫春光开车,杨梅梅副驾,不一样的是,程述和奶奶换了个位置,和闫阳一块坐在后排。   爷爷喜欢睡觉,这点闫阳深得真传。上车后闫阳帮爷爷调好头枕椅子的角度,爷爷笑呵呵摆摆手,眼罩一戴就开始有打呼的迹象了。   车子里放着dj版的凤凰传奇歌曲大串烧,闫阳盖着脱下来的羽绒服,坐在中间身子往左歪靠在程述肩头,听着嗨爆的音乐,眉头蹙着干瞪眼。   “听么?”程述给他递了个耳机。   “嗯哼。”闫阳应了声,没动。   程述伸手把耳机塞到他右耳,并把声音调大了些,然后点了播放。   耳机里一开始是一片静默,没声儿,闫阳还以为耳机是不是有毛病坏了,结果等了几秒,耳机里传出来一阵上课铃……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今天跟着我的脚步,来一起探讨物理的……”   “我去。”闫阳闭着眼,手躲在羽绒服下,捏着程述大腿,“你什么癖好啊?放这个。”   “有睡意没有?”程述问他。   耳机里的物理课还在继续,闫阳眼都没睁,“暂时不想睡,放点别的来听听。”   “行,”程述划着手机,“想听什么?”   “唔…让我想想,吃饭那会儿外面地摊歌手唱的那首!”闫阳晃了晃藏在羽绒服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好。”   清澈温柔的男声从耳机里缓缓流出,嗓音是少年特有的纯粹。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出现在我的梦里。   ……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   不管结局会怎么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我不会把它当做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1]   闫阳听得入了迷,在歌曲结束后,悄摸在程述耳边说:“我也是。”   我不会把它当做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   程述听得心底一阵悸动,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在闫阳额头印下一个吻,嗓音发沉,“我也是。”   我们是一样的。   “对了!”闫阳突然坐直,从羽绒服兜里摸出来那俩手串,“呐,这个给你。”   “手串?”程述有点印象,今天买同心锁送的。   “嗯呐。”闫阳扯开小福袋给他讲解,“你看里面还能装平安符,我以前不是送过一张平安符给你嘛,刚好装里边!”   “嗯…两张平安符装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程述想到闫阳送的那张平安符的现状,不行,这傻子知道又得多想。   “你怎么比我奶还迷信了。”闫阳皱眉瞅他。   程述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闫阳自个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想了一下,确实不太好。”闫阳小声且严肃地说,“等你回家了你把俩平安符放远点,小心别让它们见面了,听到没有?”   得,傻蛋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程述简直被他乐死,“好。” 第62章   一中开学的时间在同市高中里算晚的了,别的高中正月初七初八就准备开学事宜,一中愣是让学生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上课。   闫阳在京市一直待到正月初十才和家人一起回南城。   从冷且干燥的北方,回到冬季阴雨不断的南方,体感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闫阳才下飞机,就觉得自己周围至少摆了不下十台的加湿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着自己喷气。   喷的还是冷气。   在没有地暖,冬天室内温度只有一两度的南城,闫阳回来第二天就喜提感冒。   房间里,闫阳苦兮兮地喝着中药,“等我以后买了房子,要给整间屋子都铺上地暖。”   程述手上捏着一小块糖,闻言空着那只手摸摸他脑壳,“一口闷会不会没那么难受?”   “闷不动,喝得想吐。”闫阳喝得龇牙咧嘴,自从老爸老妈工作忙没时间管他之后,感冒发烧都是吃的西药,已经很久很久没喝过中药了,实在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药,闫阳又是吃糖又是漱口,才勉强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   程述看他焉哒哒的样儿心里也是受不了,没什么事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隔半小时就喊闫阳起来喝水。   屋里开了空调还是冷,晚上闫阳抱着程述的腰睡觉,鼻子上贴了通气鼻贴,凉飕飕的,让他忍不住一直往被子里缩。   生病的人需要休息,于是寒假仅剩的几天就这么被他睡过去了。   好在开学那天闫阳的感冒也好了七七八八。   挨着学校那几条街道还是和去年一样的堵,闫阳跟在程述身后下车,关了车门跟老爸说再见。   “在学校乖乖的,听老师的话知道没有。”闫春光说。   这话瞬间让闫阳有种回到幼儿园的感觉,他“啧”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屁孩。”   闫春光哈哈大笑,“你多大在我这儿都是小屁孩,回去了啊。”   闫阳无语,摆了摆手:“拜拜。”   开完班会就开始搞卫生,接着就上课。   虽说是开学第一天,但是课还是正常接着上学期的来,高中教学进度本来就快,像他们班再过个一个月,就能把整个高中的课本学完,可以开始第一轮复习了。   和上学期不同的是,这个学期开始,他们多了一个晚自习,下午五点放学,晚自习的时间是六点到七点半。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开学都这样,将近一个月的假期过去,同学见面都比之前热情许多,教室里一整天都热热闹闹的,大家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了几天,很快大家的情绪都被繁重的学习任务给压下去了。   闫阳也明显能感觉到,这个学期的节奏明显加快了,三天一小考,两周一大考,每次考试都上排名,同时还要学习新的课程。   在像是被按下快进键的学习节奏下,时间几乎是转瞬即逝,眨眼一个学期就过了一小半。   又是一天晚自习,教室里难得又开始活跃了。   每个学校在制度方面可能不太一致,但是在放假这一块那是相当的一致,那就是——   每次有什么节假日,不到最后一天是不会公布放假计划的。   而晚自习这会儿活跃的原因无他,后天是清明,又是周四,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学校会几天假。   有说四天的,周日本来就是休息天,关清明啥事?又有说学校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必定是调休,从周四放到周六,周日回校补周五的课,下周要上六天学,看似放了三天,实际上去掉本来就要放假的周末,也就一天。   对此各有各的看法,于是班里就分了三拨人,一拨姑且算是天真党,他们觉得本来就是我的假期,挨着一起放怎么了?凭啥让我补课,肯定放四天!   一拨则是活得现实党,认为指定是‘调休式放假’,还有一拨就像闫阳这样的躺平享乐党,放几天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过的。   等下了晚自习后,闫阳上车双手搭在驾驶座椅背上,问他爸:“爸,过两天要放清明假了。”   “知道,你奶奶还让我带你回去祭祖。”闫春光说。   闫阳“啊”了声,点点头,然后靠着程述浅浅叹了口气。   “怎么,不想去啊?”闫春光瞅了眼后视镜。   闫阳靠着程述的肩摇头,意识到他爸在开车没空看他,又出声道:“不是,就是觉得上山好累啊。”   “那也没办法,你奶奶你知道的。”闫春光往左打着方向盘,驶进巷道,“小述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闫叔,我去不了。”程述答道。   “他要上课复习,周日他有考试,可重要了。”之前那个保送的事儿,还有一次线下的笔试,很操蛋的日期,刚好卡在假期这几天。   闫阳愁眉苦脸,说完又浅浅地叹了口气,他就是烦这个。   “这样啊……”闫春光皱着眉,确实不太好处理。   指尖被人轻轻捏了下,闫阳抬眼看着程述。   “难受了?”程述轻声问。   闫阳摇摇头,不是难受,是担心。   这次清明程述不和他回老家,这几天只有他自己在家待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人传染的,闫阳就是觉得不放心。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的生活状态一直是被父母车接车送,如果老爸忙不开那就老妈来,他们也很久很久没有自己单独在家待过了。   用他妈的话说就是,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崽子,程晓晓也只有程述这么一个宝贝孩子,那两个人一天没抓到,他们就不可能放得下心来。   说实话,闫阳之前是不太理解他爸妈心态的,甚至还劝他们不要太操心,该干啥干啥,实在放心不下可以请司机接送,结果被对啥事儿都看得淡淡的老爸一口回绝。   直到现在,他要跟着爸妈回村里祭祖,程述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待好几天,他终于懂了。   闫春光显然知道了问题所在,回家之后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宣布当天去当天回,不像往年那样在老家住几天了。   “爸爸妈妈真好!最爱你们了!”闫阳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蹦蹦跳跳地绕着闫春光杨梅梅转了好几圈。   第二天上学,学校终于公布关于这次清明假期的通知,从周四到周日,一共四天,下周六补周五的课。   调休党完胜。   闫阳家祭祖的日子定在周五,清明假的第二天。   这天他们起了个大早,要赶回村里帮忙。   南城清明这个时间段的气温属于是穿两件有点热,一件又有点凉,下雨就算了还闷得慌。   爸妈在楼下清点要带回村的东西时,闫阳在楼上抱着对象情意绵绵。   “你自己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知道吗?”闫阳抱着程述脖颈,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好,我会的。”程述亲他的眼,话里满是笑意:“你爬山的时候也小心点,别嫌热不戴手套,也不要乱钻乱拨草丛,累了要看清地面有没有东西再坐,不要随随便便就……”   “往地上一坐,坐到蛇啊蚂蚁堆啊你找谁哭去。”闫阳接上他的话,说:“我知道啦,这话你每年都要说一遍,我都能背出来了。”   “背下来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为了不被翻旧账,闫阳亲了程述一口强行停止这个话题,“难得我觉得我今天有点男朋友的样儿。”   程述乐了,逗他:“男朋友的什么样儿?”   “宠人的样儿呗,”闫阳骄傲仰头,“难道你不觉得说让你好好待在家别乱跑这话时的我很苏吗?不觉得我特别宠你吗?”   程述简直要被这活宝乐死了,笑得停不下来。   闫阳看程述笑得开心,自己也跟着傻乐,乐着乐着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劲,捧着程述的脸不让他笑,语气还挺严肃:“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程述清了下嗓子,勉强把笑意压下去,“当然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什么?”   “阳阳对我的爱。” 第63章   闫阳的老家在南城禾花村。   禾花村虽说是村,却不是人们认知里的没几户人家的小乡村,甚至比周边的一些镇都要大。   村里还专门修了一条步行街,有宾馆酒店,还有几家大型超市。   以步行街为中心往外扩是两条大马路,路边的屋子也多,只是出了这两条大马路后,就开始变得非常山,房屋也变得分散,都是隔个百八十米才有那么三五户人家,中间隔着的要么是山,要么是大片大片的稻田。   从家里出发时还黢黑的天,等到禾花村街上时已经大亮了。老家离街还有一段距离,车子沿着山路弯弯绕绕开了十来分钟。   清明和重阳对于当地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日子,当地人除了祭拜自己的至亲,还会有一个群拜,也叫大众山。   大众山就是同一个姓氏的人一起去扫墓,扫谁的墓也有说法,每次临近清明或重阳时,关于今年要去拜哪个墓家族群里都要讨论许久才能定出来。   大众山人数按闫阳记忆中的印象,一般情况少则三五十人,多的时候一两百都有的,这也是清明重阳扫墓中最耗费时间的地方。   像闫阳他们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去山上祭拜完先祖,要赶在中午前到达大众山汇合点。   爬山也是一段艰难的路程,一年只来两遍的山,路自然也是靠现砍现挖出来的,以前挖出来的阶梯还有点模样,只需要把杂草枝干砍掉就行。   说是阶梯其实也就是个方形小坑,主要是给你一个地方下脚,方便你使力网上爬,身强体壮的男人轮流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的都是老人妇女小孩儿。   好在这座山坡度较为平缓,算是比较好上的类型了,老爸和爷爷在前面和人轮流开路,闫阳和老妈一路陪着奶奶跟着大队伍走,一边走一边聊,歇了两三回终于到了山顶。   人多力量大,到了山顶每个人拔几颗草,不过十分钟,一片平整无杂草的地面就整理好了,可以开始摆放祭品祭拜了。   “阳阳,过来过来。”闫奶奶回头冲孙子招手。   闫阳走上去,弯腰低头问:“咋啦奶奶?”   “这个地呢,考试很灵的,要认真拜拜。”奶奶在闫阳耳边说。   闫阳看向墓碑,墓已经翻新过几次,碑也修得一次比一次的大,碑文刻的是这个墓主的生平。   十三岁……秀才,闫阳注意到这几个字,又粗略扫了一遍碑文,以前从没仔细看过碑文上刻的什么,现在认真瞧终于懂了,他就说怎么每次拜这个墓,小孩儿都会特别多。   想到这,闫阳双手合十,默默闭上眼睛——   保佑程述考试顺利,超常发挥!   拜完这一座还得继续,按照往年的速度一个下午扫两个墓不是问题,扫完刚好是傍晚,然后驱车回禾花村街上提前订好的饭店吃上一顿,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明明白天一天都是阳光明媚,结果到了傍晚准备下山时,天空却飘起了毛毛细雨,好在雨势不大,没把泥土打得太湿,不然泥泞的山路会使下山难度加倍。   闫阳:下山了,在去吃饭的路上,快回去啦!   信息发出,小绿框边上的圈不停在转,闫阳盯着这个圈咂嘴,等了两分钟,小圈变成了感叹号,同时界面也出现了发送失败的提示。   闫阳叹了口气,在山上还能有一格信号,能和程述发发微信聊聊天,下了山是一格信号都没了。   左右都是没有网,闫阳把手机揣兜里,靠着椅背歪头看向车窗,玻璃被雨水划得斑驳,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连着一天的体力劳动,多少会让人变得疲惫,闫阳看着昏暗的车窗,眼皮越眨越慢,视野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唤醒闫阳不是老妈喊他起床的声音,而是老爸和爷爷奶奶的谈话声。   闫阳微微睁眼,车里只剩他一个,爸妈撑着伞在车外站着,他降下车窗,看着在车头撑着伞站着的家人,他们说的话清晰地传进车内。   “妈,公司有些急事,我得先回去处理。”闫春光说。   “公司什么事比家里人一起聚聚还要重要?”奶奶有些不高兴。   “老婆子,以后有的是时间聚,孩子要忙就先让他忙。”爷爷说。   “妈,下次回来再和你好好逛一逛,这事真拖不了。”闫春光眉头紧皱,看了眼老婆。   杨梅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闫春光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帮着说道,“妈,工作的事儿最讲究及时,效率,今天拖一次,下次人家就不来了。”   是这么个道理,就是…老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回去吧,小心开车。”   就一会儿的功夫,雨开始下大了,风里裹挟着雨水刮了闫阳一脸,闫阳不得不把车窗关了,车子隔音很好,窗户合上之后,外面的风声雨声,连同爸妈他们的说话声也一并听不见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副驾车门从外面被人拉开,杨梅梅弯腰上车,闫春光帮她合上车门后绕回主驾开门上车。   “老公,怎么了?”杨梅梅问他。   闫春光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刚才警察局那边给我打电话,说上次挟持阳阳那两个人抓到了。”   本来有些困顿的杨梅梅听到这个,顿时清醒,“那我们现在回去是……”   “先去医院看小述,再去警局。”闫春光打断妻子的话,沉声说。   杨梅梅听罢一惊,还没等她说话。   “小述?小述怎么了?!”闫阳扒着副驾座椅,脑袋探到两张椅子中间,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拉着,估计就要跳起来了。   车里一直没开灯,夫妻俩从上车之后也是急急忙忙的,没注意后座的儿子。   闫春光和杨梅梅都被吓一跳,他们没想到儿子醒了。   闫春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说:“还不清楚,电话那头说得匆忙。”   “阳阳别担心啊,小述这么聪明,肯定没事的。”杨梅梅扭着身子,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   “嗯……”闫阳慌得不行,又不敢说太多,怕影响老爸开车。   “好了,乖乖坐好,一会儿就到了。”杨梅梅说。   闫阳点头,在座椅上坐好,脊背挺得直直的。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解锁,上面还是他和程述的聊天界面,他往上拨,略过自己发送失败的信息,看着下山前程述嘱咐他小心的消息出神。   从乡镇回南城的路上,车比白天少了很多,闫春光开车的速度也提了不少,早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硬是半小时就回到了市区。   在窗外开始出现霓虹灯时,闫阳猛地回过神,他们现在在南城大桥上了。   闫阳贴着窗看外面的拥堵的车流,问:“爸,小述在哪个医院?”   “市一,快到了。”闫春光一下一下地拍着方向盘,现下这个点刚好是晚间高峰期,路堵得不行。   闫阳“嗯”了一声,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框,还是那个界面,还是只有他发送失败的信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发送。   与此同时,南城第一医院外科病房,周却翘着二郎腿,一手举着手机,磕着从护士站顺来的瓜子,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   病房里只有手机里传出来的对话声,音量不大。   “叮咚!”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响了一声。   铃声很是响亮,周却抬眸看向病床上闭眼躺着的人,开口问:“要看吗?”   “麻烦了。”   “帮你开锁?”周却把屏幕面向他,嘴里嘟囔,“这能识别的了么?哟还真开了,科技改变生活啊。”   “你现在也没手,”周却拿着手机滑,“微信?我瞅瞅昂,想你……艹!”   周却骂了一声,把屏幕转向程述那边,心里头持续骂骂咧咧。   程述抬手想去戳屏幕,周却看着他手上那根开始回血的输液管皱眉,手机一收,“算了别瞎折腾了,发什么。”   程述:“拥抱那个小猫。”   周却麻溜发完让他过目,就把手机放回柜子上,“你们俩味儿太冲,隔着屏幕我都受不了,出去透透气。”   程述“呵”了一声,又闭上眼。   周却合上门,在门边的椅子坐下,紧绷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先是救人,又是被人救的。   这几个月过得真是比电视剧还精彩。   沉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周却想起里面躺着那个还打着点滴,才开门准备进去,就听见走廊那头闹哄哄的,周却转头,就看见走廊那头走来几个人,拉着一个小护士说话,神色着急。   “闫阳?”他喊了声。   闫阳闻声转头,看见周却,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爸先开口了。   “小却同学?!”   “叔,程述在这间。”周却指着房门说。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看见闫阳“嗖”地从他面前跑进病房。   跑得还挺快。   闫春光和杨梅梅好歹活了大几十年,肯定比儿子稳得住,加快步伐走过来和周却一起进去。   闫阳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程述,心跳从听到他出事那一刻起就没慢下来过,现在更甚,胸膛里跳着的那颗东西要奔着嗓子眼出来了。   他脑子里设想了很多,好的坏的,最终还是逃离不掉当初那股恐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不能反抗的感觉。   所以在看清躺在病床上的人时,眼泪没有理由的就从眼眶涌出来了,他们一起长大,闫阳从来没见过程述这副模样。   程述从小就是别人家小孩中的典范,懂事,自律,进退有度,话虽然少了点,性格也冷了些,可他从未和其他人发生什么争执,从来不会让人为他操心。   闫阳很想摸一摸程述,又不知道哪可以碰。   闫春光和杨梅梅进门看到这个场景,也红了眼眶。程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他们这儿早已是亲人。   “闫叔…杨姨……”程述扯了下嘴角,动了动身子,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被杨梅梅赶忙阻止。   “天杀的……”杨梅梅哽咽着去碰了碰程述包着白色网兜的发顶,“他们怎么这么狠……”   闫春光抹了把脸,见人清醒着能说话,心放下了一半,于是说:“你们先聊,我去问问医生小述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述,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杨梅梅没去问事情经过,那两个人已经被抓住,剩下的都不急。   “会的。”程述看着从进门开始就站在床尾,一直沉默着的闫阳,说:“杨姨,我有些口渴。”   “好好好,姨就去给你倒点水。”杨梅梅转身往外走,“阳阳你看着点针水,小却你渴不渴,也给你带一杯吧。”   周却原本就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待着的,这会儿见杨梅梅要接水给他喝,赶紧回道,“不用了姨,我知道开水在哪儿,我陪你一块去吧,正好我也渴了……”   门被轻轻合上,病房里只剩下小哥俩。   程述动了动唇,喊:“阳阳。”   闫阳低着头,没有应他。   “阳阳,”程述又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虚弱:“我有点疼…”   果然,听见他喊疼后,闫阳终于抬头,拧着眉走近,“哪儿疼?”   “坐这儿。”程述打着点滴的右手拍了拍床边。   闫阳怕碰到伤处,不敢乱坐,哑着嗓子问:“哪疼?”   “阳阳。”   “噢。”   “阳阳啊。”   “嗯。”   “阳阳……”程述抬了一下右手,“打的药水疼。”   闫阳扫了眼房间,把立着墙角的折叠椅抻开坐下,把手搓热乎了贴在他挂着点滴的手臂上。   “这样碰你会疼吗?”   “不疼,很舒服。”程述柔声说,“阳阳对我真好。”   这话像是打破了闫阳的防线,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这算什么好,你平时不就是这样对我的么?”   闫阳没说错,以前他生病,冰冷的点滴打得手臂难受时,也会对程述撒娇,于是程述会把手掌搓热,帮他暖手。   他舒服了也会对程述说你真好。   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反过来了,闫阳觉得一点也不好。   “别哭。”程述本意是哄人高兴,结果却差了二里远,不免有些懊恼。   “我就哭!”闫阳压着声儿吼他,“我都要吓死了你还不让我哭!?”   “让,肯定让。”程述顺着毛说。   “我还能对你更好。”闫阳看着程述眼睛,低声说。   “嗯,我知道。”   “你要快点好起来。”   程述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我尽力。” 第64章   在闫春光去警局了解情况期间,周却被杨梅梅拉着仔细检查了一番。   “有没有哪里痛?”   周却摇头。   杨梅梅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程述,担心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说:“我给你约个全身检查。”   周却连忙说道:“不用了阿姨,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揍人揍得手疼。”   闫阳闻言在他后背上中下拍了几下,周却顿时痛吸一口气。   “妈,他撒谎。”   杨梅梅见状严肃起来,拉着周却往外走,边走边说:“小却,小伤不重视往往也会出大问题,何况你是被牵扯进来的,我们更要保证你的身体健康情况,走,阿姨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周却推脱不过,愣是被带去检查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皮外伤,医生给他开了几盒跌打损伤的膏贴。   杨梅梅去给周却拿药,她这一走,病房里就剩他们几个。   闫阳让周却坐陪护椅,他蹲在床边给程述捂手,随便找了个话聊,“周却,你这次怎么也在啊?”   在闫阳看不到的角度,周却迅速看了程述一眼,‘啊’了几声说,“我来找程述拿卷子。”   “卷子?”闫阳仰头看他,想了一下,说:“好像这次放假学校没发卷子啊。”   “不是你们平时做的那些,是程述以前竞赛训练的卷子。”周却解释,“我帮人要的。”   闫阳恍然点头,一中初高中有专业的竞赛讲师,他们出的卷子挺多外校的人要的。   “那你……”闫阳还想说点什么,被赶回来的闫春光打断了。   闫春光这一晚忙得脚不沾地,跑完医院跑警局,负责处理这个案件的警官,带他去看了这两个人的录口供的录像,也终于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口供录像前,警官先带他去了审讯室,隔着审讯室玻璃,指着里面坐着的男人说:“他说他是那孩子的父亲,我们询问过后也确定了关系属实。”   闫春光看着审讯室里那个顶着一头杂乱头发,脸肿成猪头一般,捂着缠了绷带的手哀嚎的男人,说实话他没见过程述的父亲,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人的伤势比程述好不了多少。   这个男人的口供录像没什么信息量,通篇骂娘哭嚎,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与之相比,他的同伙就显得配合多了,问什么答什么。   事情还得从去年年底说起,瘸子和同伙刘广顺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在最后还款期限到来前,瘸子提议去干一笔大的。   “人是他选的,我就和他顿了一段时间点,找时机下手。”刘广顺说,“最后结果你们也晓得了,没抢成吗,钱也没得嘛,还成了通缉犯。”   他们之所以被通缉,还是因为欠债不还的情况太多了,一些债主对他们俩熟得很,更何况有瘸腿这么显眼的特征,再加上联系他们联系不上,自然就晓得肯定是他俩。   左右钱也要不回来,债主们肯定不想让这两人好过,于是便有其中几个匿名向警方上报了这两人的名字和身份证等信息。   瘸子和刘广顺东躲西藏过了一些时日,他们待的地方警察找不到,可那些债主了解啊,三番两次上门威胁,让他们还钱,不然就举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瘸子说,他们之前挟持那个小孩的令居,是他儿子,问自己愿不愿意陪他去找儿子要钱。   刘广顺当时就破口大骂,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一开始就说。   瘸子说不想让儿子知道他爸混成这样,现在也是没办法。   说得真切,刘广顺答应了。   至于怎么个要钱法,瘸子说还像上次一样,进了屋子就行。   在等刘广顺的伤好的期间,他们还去北城区抢了一个老破小,这次是顺利的,至少把那家人房子里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等刘广顺伤好后,他们便开始前期的准备行动,看能不能逮着程述单独一个人的机会。   奈何闫春光这一家子几乎和程述形影不离,只要是出门,程述身边都有两个人以上,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一直到昨天,他们发现闫春光夫妇下午出门买了挺多东西,又联想这两天清明节。   作为在南城生活了许多年的刘广顺,一下便猜到他们要去祭祖。   看见闫春光一家三口驱车出门,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耐心等了一天,他们本来打算程述不出门,他们就翻墙强进,结果在天擦黑时,竟然瞧见程述出门拿快递,于是就在他回来路上顺利把人控制住了。   和上次挟持闫阳那次一样,威胁加恐吓顺利进了房子。   进来后他们便把程述绑在一楼,他们拿着行李袋想搜刮一些值钱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翻遍了整栋房子也没找出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瘸子把绑他儿子的绳解了,然后摘下口罩,和他儿子说自己是他爸,能不能帮帮爸爸,给他一笔钱,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他。   刘广顺说到这,嗤笑一声,“我才不信呢,不过要我说咧,这什么儿子嘛,养他还不狗,哪有老子欠了这么多钱做儿子都不帮他还的嘛,自己的老子都和他下跪了,这样做娃儿的,以后莫不是要被天打雷劈唷。”   闫春光看到这火气已经上来了,什么叫养他不如养条狗,他们母子刚来南城时的伤可不是自己摔出来的!   “那另外一个男生是怎么回事?”警官问他。   瘸子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上次就是这个狗娘养的突然冒出来,害得老子断了手,这次还想来,幸好老子发现得早。”   也是在发现周却后,局面开始变得不可控。   瘸子见求了程述这么久,他也没点反应,再加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耐心尽失,也不装了。   他以为程述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毕竟去年自己突然出现,程述眼里的震惊和恐惧不是假的,于是还想像从前那样,先给他来一记耳光。   结果手被抓住,反拧,同时瘸了的那条腿又被程述狠踹一脚,剧痛传来,瘸子站不稳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见程述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周却也开始动手反击。   刘广顺没有什么拳脚功夫,全靠一身蛮劲冲,再加上之前手上的伤没好多久,根本打不过周却。   好在来时以防万一早有准备,他从后腰抽出铁制扳手,靠着一身蛮力把人从撞至墙角,钳制住周却的手脚后举着扳手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这一下是使了狠劲的,如果不是程述冲过来用手挡了这一下,以这个力道下去的扳手砸到脑袋上,周却估计是凶多吉少。   也是因为程述冲过来挡的这一下,瘸子也从地上起来,跑过去掐着程述的脖子,把他摁倒。   程述头上的伤就是被摁倒时磕到桌边磕出来的。   “警官你看我这么听话,什么都说了,能不能从轻处罚噻?”   录像播完,警官说:“我们到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差点没分清是哪个报的警。”   闫春光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太出来。   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先是和老婆孩子说了事情经过,闫阳听得是心火直冒,又忍不住为程述难受。   “这种人算什么父亲。”闫阳摸着程述手上的石膏,“什么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小述,我们认条狗当父亲都好过认他,小狗最会爱人了,你说对不对?”   “阳阳,可是小述也真的不能认一条狗当父亲呀,小述你说是不是?”杨梅梅笑着说。   程述:“……”   程述身上的伤大部分属于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是被扳手砸到骨裂的左手,需要打石膏固定。   再然后是额头上的伤,伤口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包扎起来看着很吓人,周却怕他睡着压着伤口,就找医生要了个颈托固定,其余的问题不大。   于是夫妻俩商量了会儿,决定他们先送周却回家,到家后再让跑腿给儿子送身衣服过去,让他在医院换洗。   之所以这样决定,是怕程述在他们面前放不开,不想麻烦他们,喝水上洗手间什么的都忍着,而闫阳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俩孩子一块长大的,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也不怕不好意思。   “阳阳,我们先回去了,你在这好好照顾小述,听见没?”杨梅梅叮嘱道。   闫阳连连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阳儿。”   “嗯哼。”   “你怨我么?”程述缓慢地说,   “我怨你干什么,”闫阳知道程述指的是自己出事那次,他握着程述的右手,看着上面因为打点滴留下的针孔,“又不关你的事。”   “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程述轻声说,“他会盯上你,也是因为…”   “小述,”闫阳打断他的话,盯着程述直挺的鼻梁,问:“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快递,让你在那个时间点出去。”   程述没有说话。   “你看了我出事那天的监控,认出他了,是吗?”闫阳不傻,又很了解程述,“是我想的那样吗?”   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会来找他。   程述叹了口气,承认:“是。”   “你笨死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闫阳鼻子一酸,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程述手背上。   “有,太久了,我等不了,我太怕了。”程述抬手,掌心贴着闫阳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突然这么聪明,有点不习惯,明明平时看着傻乎乎的。”   “滚蛋,我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好。”闫阳摁着他的手骂他,“那周却是怎么回事?”   “他们逃跑后,在北城区抢了另一户,那家只有老人和一个年级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周却认识他。”程述解释,“周却找我要竞赛的卷子就是给他的。”   “所以他还真是找你要卷子的啊?”闫阳以为周却随口唬他的。   “是真的要卷子。”只不过他们要对付的人是同一个,合作一下罢了。   “那你们不应该是准备得很充分的吗?”闫阳瞥了一眼程述打着石膏的手,“怎么最后变成这样。”   程述一噎,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阳儿,你让一个男人去回忆自己被打的细节,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好吧。”闫阳也不勉强,反正他知道事情大概就够了。   两人聊了大半小时,杨梅梅喊的跑腿也到了,不光有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脸盆和水桶。   今天前前后后忙了一天,连着爬了两座山,身体上已经累得不行了,接着又被程述的事这么一吓,精神紧绷了一晚上,现在放松下来,特嫌弃自己身上的气味儿。   晚上的医院还是挺让人害怕的,虽然灯火通明人也不少。闫阳以最快的速度去热水房接了大半桶热水提回病房洗漱。   草草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闫阳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累得不要不要的了。   他把陪护椅椅背往下调了一截,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舒服得直吸气。   程述看他这么高个人靠在那么小的椅子,长腿伸直了一大半都搁地上,很是心疼,“来床上睡。”   “我不。”闫阳无情拒绝,他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真和程述一起睡,估计他明天手上的石膏要重新打了。   病房里再度恢复安静,闫阳缓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把最亮的那盏大灯关了,病房里瞬间暗了不少。   关了灯后闫阳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屁股坐在陪护椅上,拧着身子趴在床边,一只手握拳托着下巴,看着程述嘴角青紫的那块,低声说:“你现在好丑啊。”   程述很慢地眨眼,“有多丑?”   “一般丑吧。”闫阳凑过去了些,小心翼翼地在程述嘴角吹了口气,“晚安。” 第65章   和大多数母亲一样,小孩出事,程晓晓在得知事情的当晚,就从京市赶回南城,到达医院时也才早上六点出头。   那会儿闫阳也没睡多久,门一开他就醒了。   看着程晓晓眼眶发红的坐在床边,闫阳很识趣地说出去买早餐。   医院周围的路口都有买早餐的小摊,虽说时间早了点,但排队买早餐的人还不少。   闫阳挑了个近点的摊位排队,买了三人份的白粥烧麦小馒头,要付钱的时候,怕程述吃不饱,他又加了个块蒸米糕。   在回医院的路上,走在闫阳前面的是一对母女,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跟母亲说:“我这次月考又考了第一名!”   “真棒!等爸爸醒了听见一定会很开心!”   “我下次考试还会得第一的!”   考试……   闫阳猛然回过神,程述明天有考试!   回到病房,闫阳看见自己爸妈也在这,几个大人在床边说着话。   他把早餐放到餐桌上,自己拿了俩小馒头坐在床边嚼。   “怎么了?”程述转头轻声问他。   闫阳也不瞒着,直接把自己想的事儿跟他说了,“要不不去了吧?”   光考试就得考四天,还来回折腾的。   程述眸子微弯,摇头道:“我只是左手动不了,脑子能转右手能写,为什么不去?”   闫阳“嗯”了一声,他一直都知道的,程述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那程阿姨会让你去吗?”   “想这么多。”程述扫了眼几个大人那边,抬起右手弹了弹闫阳的脸,轻声说:“她会同意的。”   果然,在程述向程晓晓说了自己明天去考试决定后,程晓晓只是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了一句“你觉得可以就去”,便没有再说其它。   下午的检查后没发现别的问题,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在医院时闫阳只是听老爸说,那两个人翻遍了程述家走没找到多少值钱的东西,他就以为只是单纯翻翻柜子什么的。   结果开了门进去,闫阳惊呆了,屋里头的电视柜,沙发都被挪开,抽屉也全开着,地上散了一地的纸和书,其中那滩已经发黑的血迹分外刺眼。   “阳阳,你先和小述上楼休息,我找保洁打扫一下屋子。”程晓晓皱着眉说。   “好。”闫阳点点头,小心扶着程述上楼。   二楼三楼的情况也和一楼差不多,东西倒地倒扔的扔。   待进了程述房间,闫阳一眼就看到地上那个红色方形的大月饼盒子。   “怎么连这个都翻出来了呀。”闫阳先把床上被掀开的被子弄平整,让程述坐下后,又去把地上凹了一块的月饼盒子扶正,又看着盒身上那四把被撬开的老式锁头,笑着说:“也不知道他们费这么大劲儿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是个什么心情。”   程述听了,也跟着笑,“估计气死吧。”   这个月饼盒闫阳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就连锁也是他们喊闫春光一起给装上的,里面主要就放些他们小时候玩的一些“宝贝”。   什么奥特曼卡牌,溜溜球,竹蜻蜓这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闫阳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突然看到一片白色系着小红绳的硬纸片,觉得莫名眼熟,拿起来一瞧。   “咦,这个不是我给你做的书签?还以为你扔掉了呢。”   程述清了清嗓子,说:“没扔。”   书签是闫阳读二年级手工作品,当时老师说是要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别的小朋友都是做一张,闫阳自己闷头在那做了三张。   因为他最喜欢爸爸妈妈还有程述了。   闫阳也收到了程述做的书签,上面画着的是几个大大小小的太阳。   纸做的书签,又没有覆膜,即便闫阳用得很小心,到学期结束时还是变旧了,甚至染上了一点墨水印,心疼得他买了本空白的画本专门放程述送他的书签。   “你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有用的。”闫阳边说边摸着上面画的龙猫,胸前的花毛也被他成爱心的形状,小孩儿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画桃心,“好幼稚啊。”   “不幼稚,很可爱。”程述拍了拍床,“上来睡会儿,你昨晚没怎么休息。”   “不要,我怕压到你。”闫阳说完,看到书桌旁边的东西,过去拿起来翻开看了眼,是一沓按时间装订好的物理竞赛卷子,估计是周却要的。   程述也不勉强他,躺下来闭目养神。   闫阳拿着卷子站起来,想着放桌上等收假开学了把东西顺便拿去给周却,结果冷不丁看到书桌抽屉里躺着的墨绿色笔记本。   他对这个笔记本印象非常深,余杨送的。   闫阳瞥了眼床上躺着的程述,小心翼翼地把抽屉拉到最大,呼吸都轻了。   他慢慢翻页,笔记本还是和上次看的那样,空白的,缺了一页的。   闫阳还是和当时想的一样,程述不可能对着空白笔记本露出那样的笑,那答案只能是在撕下来的那一页上了。   闫阳皱着眉头想,程述会把那一页放在哪儿。   如果他是程述,他会放在哪儿?   闫阳视线扫过抽屉的边边角角,要是放在这儿估计现在也被翻出来了,不太可能。   他转眼看房间里其他地方,蓦地被躺在地上那本封面是奥特曼家族的密码日记本吸引。   这个本子,还是他送给程述的小学毕业礼物,闫阳细想当时送这个日记本给程述的原因。   应该…貌似……是他当时觉得程述太老成了,过家家不玩,卡牌也不拍,他就送这个日记本试图唤醒程述的童心。   现在看着这个日记本,闫阳莫名觉得,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日记本里。   日记本的密码长达八位数,刚买回来时的密码都是0,闫阳不知道程述有没有换密码,于是先拨了一串0出来。   拨完按下开锁按钮,没开。   又拨了程述的出生年月日,按下,还是没开。   闫阳嘶了声,抱着膝盖思考了会儿,把程述的企鹅号拨了进去,又不行。   难不成是自己生日?闫阳想到这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恋,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拨出来了,然后按下开锁按钮。   “咔哒”   开了。   日记本自然摊开,闫阳都没翻它,它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夹着东西的那一页。   那是一张粘在被人撕碎又拼起来的符纸。   闫阳记得它,这张符纸原本是奶奶给他求的,保佑他身体安康。他在程述第一次去京市竞赛时送给了他。   南城是东省省会,初中时竞赛都是在市里,当天去当天回完全可行。上了高中后,每次竞赛几乎都是去京市和海市了。   那时候他们俩都没有分别的经历,程述性格又闷得不行,不爱接话不聊天的。   他怕程述一个人在外地觉得孤单,就把奶奶给自己求的,一直压在枕头下的平安符送给了他,就当做自己陪着他了。   “看见了?”   程述的声音突然响起,沉浸在回忆里的闫阳被吓得一激灵,他回过头挠着脑袋笑笑,“啊,看见了。”   “上来。”程述靠着床头,拍了拍床。   闫阳在程述旁边盘腿坐下,望着程述的眼睛笑了笑。   程述看着闫阳脸上明明挂着一副我很难过的表情,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尖像是被几个细细的钩子牵着拉了下,他叹了口气,抓着闫阳的手,十指相扣,慢慢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事情不算复杂,充其量就是一群热气方刚的少年在学校起了冲突。   当时他们去竞赛住的那所学校,光是专门竞赛的班级都有四个,和他们同一个科目的就有八十多个,比为了竞赛专门来到这的人不相上下。   那个集训也像是搞事的,平时的测验还会特地弄一个比分表,看是他们本校的均分高还是外校的。   程述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模式,倒也觉得没什么,正常发挥就行。可有的人就不是这样想的,在这里他们都属于竞争对手,也不想丢脸,于是双方都莫名带着点敌意。   除了比分,日常训练也抓得很紧,除去吃饭洗澡睡觉的时间,别的不是上课就是自习。   第一次发生冲突是在食堂打饭时,一个本校生嘲笑他们外校的人乡巴佬,邋遢。一些火气大的直接就上去怼起来了,最后闹到老师过来调解,查了监控发现是本校学生挑衅在前,于是让那几个学生先道了歉。   第二次冲突是在澡堂,他们南边来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每天洗澡,风雨无阻。在集训结束前两天,他们被之前那几个学生带人堵在澡堂了。   其实在这之前都没程述什么事,他也不想理这种人,奈何他不犯人人家自己赶上来挑事。   闫阳送给他的平安符,程述一直是随身携带的,这会儿刚洗澡出来,护身符放在澡盆的最上面,被那几个人抢了。   不仅抢了,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碎。   “然后我就跟他们动手了。”程述说得轻飘飘的,“到后面有老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把撕碎的平安符捡起来,就被逮到办公室教育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地上干干净净,以为被澡堂大爷扫了去,去翻了垃圾桶也没找着。”   “这个是余杨给你的,当时他也在挑事的那几个学生里?”闫阳问。   程述点点头,“对。”   “算他有点心。”闫阳低头摸着笔记本墨绿色的封面嘀咕,“难怪他那会儿一直捧着这个笔记本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他想对你干啥呢。”   很小声,但程述听清了,他想到那段时间闫阳在学校莫名其妙的黏自己,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不然你以为他想干什么?”   “没什么。”闫阳垂着眼皮,不和他对视。   “是吗?”程述倒是十分坦然,“我当时还以为你喜欢他。”   “什么!?”闫阳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难以置信地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还怕你喜欢他呢!”   “原来阳阳那时候就这么在意我了。”程述笑着揽过闫阳的腰。   闫阳顾忌着他手臂上的伤没把他推开,心想这一切都怪那几个奇奇怪怪的梦!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晚上杨梅梅过来喊他们去吃饭。   小哥俩麻溜收拾好自己,肩挨着肩,大腿挨着大腿,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吃得那叫一个亲密。   杨梅梅坐在对面看着俩孩子这样的互动,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她瞅了眼边上坐着的程晓晓,发现她一脸淡定,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感情都这样好的吧。 第66章   程述这次的考试就考一天,和平时考试模式差不多,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考场在南城的一所211大学。   期间闫阳全程护航,恨不得背个隐身斗篷跟着进去一起考。   好在考试顺利,程述如常发挥,他们的生活也慢慢的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陪程述去拆石膏的那天,闫阳心酸地看着程述那条细了一圈的手,程述揉揉他脑袋:“医生不是说过一段时间就恢复过来了吗?”   “那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闫阳摸摸程述的手臂,又抬起自己的放在边上比了比,“都要和我的差不多了。”   待第二轮复习开始时,他们成为了高三年级的学生。   南城的秋天,温度还是如同夏日那般,甚至更高,干燥得让人直冒火。但是高三的学生们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大家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   课程也变成连着上,两节课刚好能测一张卷子, 第二天上课讲卷子,自习课整理错题,每天如此。   闫阳也是一样的,他的成绩本来就不太稳定,高一高二这两年发生的事又多,在高三分班考试里,他的成绩排在了班级倒数。   这让他警钟大响,意识到这样下去他和程述的距离肯定会越来越远,于是狠下心来,每天放学不是复习就是刷题,学习力度从来没有那么强过。   程述的情况比他轻松,在十一月开启的第二轮复试集训中,一中有13个学生获得了国内最高学府的保送资格,其中就有程述。   如果不是录取通知还没出来,学校早就全校通报挂横幅燃鞭炮庆祝了。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傍晚,闫阳正在房间里测英语听力,没写几题,手机忽然震个不停。   他点开瞧了眼,是强子给他发的前几天市里联考的成绩排名表。   一个是全市考生排名,另一个是老师整理出来的班级排名。   闫阳直接点开班级排名表,捂着屏幕一点点往上滑,没滑几下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两家自从那件事之后,就把中间隔着的围墙推了,在两栋洋房之间建了条连廊,方便走动。   再加上闫阳高三了,杨梅梅担心这俩孩子在家吃不好,索性也什么都不干,专心在家看孩子。   “小述,洗手吃饭。”杨梅梅擦干手,走到院子那喊了声。   程述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闻言应了声,“好。”   待他走到餐厅,见只有杨梅梅一个人坐着时,愣了下,“阳阳呢?”   “喊了,没应。”杨梅梅叹了口气,说,“估计戴着耳机背单词呢,我们先吃。”   程述没坐下,“杨姨,我上去喊他吧,饭菜凉了不好吃。”   “行,去吧。”   程述上了楼,在闫阳房间门口停下,敲了敲门,“阳阳?”   没有回应。   程述推开门,只见房间里窗帘拉上,灯也没开,昏暗一片。   他走到床边坐下,打开床头灯,推了推床上把自己包成一条蚕蛹的闫阳,看着他漆黑的发顶轻声说:“吃饭了。”   闫阳往被子里缩,把自己埋得更深了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不想吃。”   “学习太累了?”程述连带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吻了吻闫阳的发顶。   感受到脑袋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闫阳再也憋不住,从被子里钻出来,抱着程述呜呜哭了起来。   “小述,我怎么办啊……”闫阳抱着程述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我怎么学都进步不了,怎么办啊……”   程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哪里没进步了,你这次月考都前二十了,这还没进步呀。”   闫阳摇头,“学校里的,不算数。”   “怎么就不算数了,强子听见你这么说,要哭晕在厕所了。”程述嘴唇抵着闫阳耳尖,“现在才十一月……”   “明天就十二月了。”闫阳闷声纠正。   程述笑了,“那就还有半年时间才高考,时间还长,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我们慢慢复习,一步一步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闫阳不知不觉被安抚住了。   待程述带着闫阳下楼时,杨梅梅正打算把菜放进热好的蒸箱里保温,看见他们下来时愣了下,心说这么快。   “妈。”闫阳才哭过,声音听着很软。   “欸。”杨梅梅应了声,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捏捏他的脸,“多吃点吧,一副可怜样儿。”   “才不可怜呢。”   “是是是。”   “妈,我明天想和小述出去玩。”闫阳咬着筷子说。   “去哪呀?”杨梅梅问。   闫阳瞅了程述一眼,说:“深城,去海边玩。”   “可以呀。”杨梅梅笑道,“正好你爸这两天喊我去他那边呢。”   闫春光这段时间一直在榕城出差,一个月只能回个一两次家,每次打电话回家都不忘喊老婆过去陪陪他。   “那就这样决定了!”闫阳掏出手机,“我帮你买票!”   “别买大清早的昂,你妈我可起不来。”杨梅梅点他。   闫阳仰头拍拍胸膛,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晚上闫阳在房间收拾出去玩要穿的衣服时,房门响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程述,结果门开后看见老妈。   “收拾行李呢?”   “是啊。”闫阳拿起两件T恤转身问老妈:“妈帮我看看带哪一件?”   杨梅梅坐在床边,看着儿子受伤那两件衣服,一件黑白拼接,另一件是绿白宽条纹的样式,思索了下,说:“绿色那件吧。”   闫阳听罢咧嘴笑,“我也是更喜欢绿色这件,那就它了。”   说完就把绿色T恤扔在地上摊开的行李箱上。   杨梅梅视线也跟着衣服落下,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22寸行李箱,有些惊讶:“带这么大个箱子,不是两天一夜?”   “噢,”闫阳还在衣柜里埋头找适合去海边穿的裤子,头也不回地说,“这个是我和小述一起用的,等他来了把他的行李放进去,两个人用刚好了。”   杨梅梅蹲下把儿子乱扔在行李箱里的衣服折起放好,犹疑地开口:“阳阳。”   “嗯哼。”   “在外面玩要注意安全。”   闫阳终于翻出一条米白色的长裤,闻言只以为老妈让他注意在海边玩不要随意下海游泳。   今年入了秋后温度飙升,十一月末了还有二十七八度,月中的时候还有新闻报道游泳溺水事故,于是闫阳点头应道:“知道啦,我们只是在海边逛逛,不会胡乱下去游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梅梅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儿子不太喜欢游泳。   “那是啥意思?”闫阳只觉得奇奇怪怪,蹲下抱着膝盖问老妈。   看着一脸坦荡荡表情的儿子,杨梅梅也不好意思多说,只留下一句“我是让你注意安全,各个方面的安全。”便离开了。   闫阳一通想下来快要被安全这俩字绕晕,注意安全不就是要注意各个方面的安全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安全?   等晚些时候,程述拿着自己这两天出去玩的行李过来了,闫阳和程述说了老妈这个“安全”论,问他知道老妈说的啥意思不。   程述垂眸抿唇笑了下,说:“我也不知道。”   “是吧,奇奇怪怪的。”闫阳看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的程述,玩心大起,走过去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程述侧头,鼻尖在他脸颊边上蹭蹭,闫阳也学着他蹭,不过他是用半边脸蹭,差点没把程述蹭得摔地上。   程述拍拍他手,让他别闹。   闫阳傻笑了会儿,小声地在程述耳边说起了话,“我跟强子说明天要去玩,他说他也要一起。”   “来呗。”程述把行李箱拉链拉上,站起来转身和闫阳面对面抱着,“人多点热闹,玩得也开心。”   闫阳嘟着嘴在程述脸上吻了下,“我还以为你也想和我二人世界呢。”   程述笑着亲闫阳嘴角,“我现在还不急着二人世界。”   “喔!”闫阳看着程述直挺的鼻梁,心说我挺急的。   他们买的是早上七点的高铁票,这就意味着要早起赶去高铁站,俩人也没敢闹太晚。   闫阳也闹不了太晚,主要是这段时间的学习真是把他的精力耗尽了,再加上今天情绪起伏有点大,他窝在程述怀里没多会儿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坐上了前往深城的动车。   从南城到深城,动车也就一个小时,跟在南城从城西到城东的地铁时间差不多,吃完早餐消会儿食就到了。   而从高铁站到他们今天要去的景区就远了,平时不堵车都得一个多小时,更别提今天是周六,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到达酒店都中午了。   办好入住手续拿房卡,闫阳进去就瘫在了床上,连背包都没卸。   程述过去帮他把包卸了放床边的沙发上,开了行李箱拿衣服去洗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闫阳已经不在床上了,程述往阳台看了眼,果然,刚刚瘫在床上的人现在躺在露台躺椅上。   躺椅很大,把闫阳整个人遮得很严实,只露出搭在扶手两边的细白手臂和黑乎乎的发顶。   听见房里的动静,闫阳坐起来,拧着身子回头笑着冲程述招手:“这儿!”   程述笑了下,走到闫阳旁边停下。   闫阳瞅了他一眼,自觉往椅边挪了挪,大声‘嘀咕’:“还说我是黏人精,我看你才是呢。”   程述闻言笑了起来,在闫阳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把人揽在怀里,承认:“我只黏你。”   他们住的是一间临海的假日酒店,房间的露台巨大,不用出门,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就能看见大海。   而且今天的天气还很好,晴空万里,海水泛着和天空一样的颜色,从他们这看去,可不就是水天一色么。   闫阳侧过身,在程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面前的景色,感叹道:“太美了。”   “嗯,”程述低声问他:“开心么?”   “开心!”闫阳攀着程述的肩,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一口,“我可太开心了。”   闫阳看了一会儿景,突然瞅到自己和程述并排放着的腿,像是想起了什么,脚趾在程述脚背一上一下地勾着。   程述闭着眼睛,手掌在闫阳腰间揉了一把,“又找事儿?”   “才不是找事儿。”闫阳嘻嘻笑了几声,继续说,“我就是想起小时候我和你躺在摇摇椅上睡午觉。”   程述闻言睁开了眼睛,嘴角轻轻地勾了勾,“是啊,怎么有人躺在摇摇椅上睡觉都能滚地上的。”   “是那个扶手缝太高了,我都能从那儿爬上椅子。”闫阳哼了一声,“所以掉下去很正常好吧?”   “嗯,正常。”程述打了个哈欠,抬手看了眼腕表,正好是午饭时间,“饿吗?”   闫阳摇头,“不饿。”   “不饿就回房里睡觉,有点困了。”程述坐起来说。   “我还没洗澡。”   “去洗。”   “噢~”   闫阳洗完澡出来,房间窗帘已经被程述拉上了,只有床头的壁灯发着昏黄的光。   随手擦了两把头发,闫阳在程述旁边躺下。   没躺几分钟,热乎的胸膛就挨上来了。   程述没睁眼,指尖顺着闫阳的脊背往上滑,停在闫阳的后脑勺,掌心是干燥柔软的发丝。   “我吹干了。”闫阳抱着程述的腰说。   “嗯。”程述揉了揉他的脑袋。   两人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如果不是强子给他们打电话,根本不愿意醒。   程述起身拉窗帘,窗外的阳光柔和了许多,已经不像中午那样刺眼。   午睡睡久了确实会让人变懒。   闫阳被光刺了一下,蜷着身子往被子里埋,不想起床。   程述过去把他的被子掀开,吻住了他的嘴唇。   闫阳下意识仰起头,对于他们来说,接吻真的是太平常太平常了。   吻了一会儿,闫阳有点喘不过气,半眯着眼,掌心按着程述的肩头推了推。   程述最后咬着他的下唇,磨了会就把他放开了。   他手肘撑着床,支在闫阳上方,指尖摩挲着闫阳因为亲吻而变得嫣红的唇,说:“强子说他到了,等会儿放好东西就来找咱们。”   闫阳这会儿脑子有点钝,反应不过来什么和什么,只是“唔”了一声后,拉着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住了。   等强子来敲门的时候,闫阳正绕着床仔细检查床单,担心刚刚弄的东西滴在上面。   第二遍敲门声响起,程述正在卫生间里漱口,见闫阳还在看床单,笑了下便含着牙刷要去开门。   闫阳赶紧把他推回卫生间,说:“你先忙,我去开。”   闫阳开门前以为只有强子自己一个人,结果一开门被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吓一跳。   宋凯:“Surprise!看到我开心吗!”   “进去进去,热死了都。”后面的几个男生推攘着进来了。   闫阳看向强子,强子耸耸肩说:“我就发了条买票去玩的朋友圈,宋凯说一起他家司机接送,这不不蹭白不蹭么。”   彳亍吧,闫阳关上门,又把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   程述这会儿也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了,看见房间里有坐着有躺着的人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没说什么。   一群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凑一块,又都是不差钱的,自然是什么爽玩什么。   闫阳也跟着体验了一把海上拖伞,下来的时候嗓子都喊哑了。   晚上他们回酒店吃海鲜烧烤,毕竟是男生,自己出来玩的时候多少都会喝点小酒爽一爽。   点了一桌子菜,花生和啤酒是最先上的。靠着啤酒的男生挨个一人给一支,轮到闫阳的时候他愣了下,说:“记着你好像没成年吧?”   他们高三了,按照入学规定,其实同一届的年龄生日都差不多,班上的绝大部分同学都成年了。   闫阳眉头一皱,把酒抢过来,“就差半年而已,你们早就开始喝了怎么能说我。”   他可还记得高二那会儿去研学,大家偷偷在酒店里喝酒的事儿呢。   发酒的人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就是记着前段时间有女生统计班上还有谁没成年了,才多嘴问一句,于是他麻利开了瓶盖,直接干了大半瓶,说:“对不住啊。”   “没事。”闫阳举着酒瓶和他碰了杯,也喝了几口,喝完皱着眉头,心说啤酒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喝。   喝酒了大家更放得开了,即使在学校都埋头学习很少说话,但这酒一喝上,好像大家都变成了过命的兄弟。   一会儿吐槽学校什么什么样,一会儿又说前几天的联考卷是哪个杀千刀出的,要打,要狠狠地打,一会儿又拿着酒要去和程述干杯,说要蹭□□。   有人开了这个头,后面的接连跟着要蹭。在这样的氛围下,程述也喝了三四瓶啤酒。   比起味道奇怪的啤酒,闫阳更喜欢酒店自调的,酸酸甜甜的鸡尾酒,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就着桌上的海鲜连喝了两杯。   不过闫阳的酒量实在浅,烧烤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晕乎了,吃烧烤都咬不着签子,程述只能把肉剃下来放他碗里。   又菜又爱喝说的是闫阳没错了,明明整个人晕乎了,还要拿酒喝,说光吃肉算什么!一口肉一口酒才是真男人!   这话听得桌上的男生纷纷说‘好’,于是又是两杯鸡尾酒下肚。   到了后面,闫阳酒不喝了,肉也不吃了,就整个人靠着程述,时不时还盯着程述的唇看,没等来吻又委屈地把脑袋贴着程述的肩膀上蹭。   不吵也不闹,就乖乖坐着,别人跟他说话他就笑,笑得很甜。   他不喜欢。   于是程述提前带着闫阳回了酒店房间。   喝醉的闫阳是真的乖,乖乖让程述牵着手,乖乖让程述给他脱衣服,乖乖让程述给他洗澡。   程述检查了一遍阳台的落地窗,确认都关紧了才拉上窗帘。   “我去洗澡,在这坐着等我好不好?”程述弯腰,和裹着浴袍坐在床边的闫阳对视。   本来在帮闫阳洗澡的时候能顺道一起洗了,但这样洗漱的时间肯定不短,晚上温度下来了,程述不愿拖这么久,怕闫阳感冒。   闫阳傻愣愣点头,抱着枕头说:“好。”   怕闫阳找不着他,程述洗澡的时候没关门,只是半掩着。   这也注定是个战斗澡,他洗完出来才过了两三分钟。   看着睁圆了眼朝他这边看的闫阳,程述莫名想到他上次最久,也是这样,乖乖坐在床上,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程述张开手,说:“来,抱抱。”   闫阳马上丢掉枕头,像个小孩一样站在床上张开手等着抱。   程述乐了,上前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托着他的屁股,抱着他在床边走了个来回后才把他放下来,“小屁孩儿。”   “才不小,我要长大了。”闫阳抱着他的脖子,脑袋搭在程述肩上。   “你很喜欢这样。”程述说。   “我有个更喜欢的。”   “是什么?”   说不如做,闫阳让程述坐下,自己麻溜坐上了他的大腿,拉着程述的一只手环过自己的腰,又把程述另一只手也搭上去。   他的手从程述腋下穿过,把他圈住,脑袋靠着程述的颈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嘴巴一撇,“我最喜欢这样了,可是你后来不让我坐了。”   程述失笑,“你那时候都多大了,还这样小心被人笑话。”   “那就笑话呗,我就喜欢这么坐。”闫阳仰头看着程述勾起的嘴角,慢慢地往上挪,直到彼此的嘴唇相触。   吻越来越缠人,程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浴袍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可能是下午那次,闫阳今晚显得分外急迫,他也想给程述更好的体验,于是学着程述那样,逐步往下,在将要碰上时程述阻止了他。   “不用…”程述喘着粗气,因为兴奋,汗从脸颊滑落,滴在胸口。   闫阳半跪在床上,红着眼睛,歪着头问:“为什么不让我弄?”   也许是酒精的关系,程述把闫阳拉到身前抱着,哑声说:“你应该被人疼的,我舍不得。”   程述就是这样双标,他什么都能做,舍不得闫阳碰到一点点不好,哪怕是自己。   “可是,我也想疼你。”闫阳痴恋地抚上程述的脸,“让我也疼你,好吗?”   宿醉的后果是第二天全体睡到下午。   强子他们还好,专车接送。   程述和闫阳就不行了,着急忙慌地收拾行李,毕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堵车,能不能赶上六点的高铁。   闫阳乐呵呵地蹲坐在沙发上看着程述收拾东西。   好在这次去高铁站的路上没怎么堵,他俩到的时候还能去吃个肯德基。   等餐间隙,程述注意到闫阳时不时地揉着自己下巴,“很不舒服?”   闫阳点点头,“有点酸,喉咙还有点疼。”   “让你别……”程述拧着眉,想到又是自己造成的,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嘛,”闫阳嘿嘿傻乐,竖起几根手指保证道:“而且也不是很难受,下次,我有经验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还下次…程述扶额。 第67章   临近期末考试时,他们班发生了一件挺大的事,班主任换了。   学校对外称的原因是曹敏老师因身体原因,申请调离高三(1)班班主任的职位。   但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是因为她的教学方式过于强势。一直以来都有同学抱怨,本来高三压力就大了,她还要在班级里搞什么愧疚式教育。   让每次考试排在班级倒数20名的学生,写考试总结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考出这种成绩,他们考出这种成绩对不对得起自己的父母。   其实写写总结倒也没什么,闫阳也写过两次,交上去就完了。只是曹敏看到他们这幅模样,决定加大力度,在第三次月考结束后宣布——   这次排名倒数二十名内的学生,如果下次月考没进步,就要上台念自己写的考试总结。   青春期的学生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这个决定一出来,有些心理比较脆弱,平时很认真很拼,但是成绩又在班级末尾的学生,因为这个决定焦虑得失眠,频繁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那儿的老师在了解情况后,觉得曹敏这样的教育方式不可取,于是找她聊了下。结果曹敏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高二的时候她可以不管,都高三了还没点拼劲,于是在班级里狠狠点了考倒数的学生。   心理咨询室的老师看到她不改反而更激进,担心她把学生逼出什么问题,于是直接打报告给领导,没几天就被换了。   闫阳看到这个通知时也悄悄松了口气,他就是偶尔排在班里三十几四十名的。   到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人都处在一个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恨不得把时间掰碎了用,一天最好能有四十八小时。   学校不会给他们太大压力,除了盯着高三体育课必须要待在操场,不准偷偷回教室学习这个之外,额外给他们安排多上一个小自修,让他们学到晚上八点,八点一到就会有人来催他们下课回家回宿舍。   能进一中的学生底子都不差,自学能力也强,被学校赶回去没事,回到家回到宿舍一样学,一样奋斗到深夜。   闫阳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就把睡眠和程述都安排在学习后面,每天早上六点爬起来先背半小时单词,再听四十分钟听力,晚上刷题复习,经常学到凌晨。   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学习,晚上做梦都在刷卷子,为了一道题绞尽脑汁。期间偶尔崩溃过,崩溃了就抱着程述哭一会儿缓缓,缓过劲了继续学。   程述虽然拿到了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但他还是像正常的高三学生一样上下学,偶尔会去京市看望母亲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地陪在闫阳身边。   在春天要结束时,高三学子们迎来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往年学校里考出来的省状元,去了双一流高校的学长学姐们,会被学校邀请回来演讲,分享临近高考时该怎么复习的技巧以及调整心态的方法。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六月也越来越近。   五月末,学校进行了最后一次摸底考试,这次考试主要是高考前的调剂,题不难,也不做排名。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时,学校也开始安排毕业照事宜。   拍照顺序按照班级的排序进行,第一个就是闫阳他们班。   拍毕业照的低点在学校图书馆门前,那里摆了一排椅子,椅子后面是一节一节往上升的站台。   任课老师、学校领导坐在第一排,往后是两排女生两排男生。   闫阳和程述的个子在班级里都算高的,所以他俩一起站在了最后一排的边缘。   毕业照分三个版本,不笑的,笑着的,还有自己比姿势的。   比姿势这张,闫阳老早就和程述说好了,他要看起来甜蜜一点的姿势,反正都要毕业了,老师也管不着。   程述说好。   在看了一堆情侣拍照姿势后,他选了一个,他歪头靠着程述的肩看镜头比剪刀手,程述脑袋也靠着他看着镜头比剪刀手的姿势。   拍完还不能走,还得拍一个整个年级的合照,于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大家都掏出手机,疯狂拍照录像,在相册里留下属于自己的青春回忆。   一些偷摸谈着的小情侣这会儿也都见了光,一个两个都在起哄,闫阳也拿着自拍杆,和程述站得端端正正的拍照。   晚上的高清电子照出来了,老师把那几套照片发在群里。闫阳率先点进第三个版本。   程述是比剪刀手了,但是没看镜头,而是侧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很柔软的弧度。   莫名的,很有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些对他们关系早就有怀疑的同学直接在班级群里炸了一下。   同学a:【图片】所以??你们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同学b:不是,这个真的不是论坛那群磕cp的p出来的?   程述:嗯,不是。   闫阳:嗯,真不是。   强子:天杀的!我以为你们只是哥俩好!   宋凯:天杀的!我以为你们只是哥俩好!   其余同学震惊之余化作应声虫,底下一排复制粘贴的“天杀的!我以为你们只是哥俩好!”   班主任:好了,也快高考了,大家这几天在家要注意饮食卫生知道嘛?   新来的班主任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博士生,为人和善热情,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和她聊天。   :知道!   :明白!   :绝对注意!   闫阳也跟着发了个明白。   过了会儿班主任发了个举着加油旗子的火柴人表情包。   底下的同学也跟献出自己收藏的稀奇古怪的表情包。   距离高考只有四天时,学校发布通知,高三全体学生放假,在家备考。   闫阳的考场不在本校,所以在六号下午,程述陪他提前去熟悉考场。   因为第二天的考试,闫阳夜里睡觉时明显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头哼哼唧唧,要哭了似的。   程述抱着他慢慢地拍,轻声地哄。   市里规定,高考期间不允许家长送考,学生需坐学校的安排的车辆去往考场。   考试当天早晨,闫春光送他们去学校,下车后闫阳就看到校门口停着两排贴着“高考专送”字样的公交车。   现在时间还早,他们没急着下车,只坐在车上说话。   闫阳腿上放着的是学校统一发的透明资料袋,里面装着准考证,笔,身份证,小塑料袋里还装着撕了包装纸的藿香正气口服液和一小瓶的水,这些都是程述收拾的。   在等老师喊集合的时间里,闫阳看着程述过一会儿拿走他腿上的资料袋,看看准考证身份证,瞅瞅有没有缺什么忘了拿。   资料袋里的东西是他亲手收拾的,这会儿像是信不过自己一样。   闫阳本来挺焦虑的,看见程述这样捂着嘴在旁边笑,说:“是我考还是你考呀?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紧张呢?”   程述没说话,只是捏捏他的脸。   校门口那边开了个喇叭,让考生准备上车,闫阳把东西装进透明挎包里,开门下车。   “儿子。”闫春光降下车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旗开得胜!加油!”   “宝贝加油!”杨梅梅坐在副驾,倾身过来喊。   “加油!”闫阳也给自己打气,末了转身往校门口走。   程述看着闫阳离开的背影,又看到专车上写着到达学校的牌子,想想还是不放心,解了安全带开车门说:“叔我想过去看看。”   闫春光本来就没打算走这么快,于是说:“去吧。”   车门被关上,杨梅梅看着前面俩孩子的身影,感慨似的说,“他爸,咱儿子命真好。”   “那也不看看是谁儿子。”闫春光揽过老婆的肩。   “你说他们打算啥时候跟我们说呢。”   闫春光‘嗯’了半晌,“他们想啥时候说就啥时候说,孩子的事儿我们管他们干啥。”   “我还没想好要端什么态度出来。”杨梅梅有些愁。   “要什么态度,开心就完了。”闫春光哈哈笑了起来。   杨梅梅掐了他一把,觉得这话题和他说简直是浪费时间。   闫阳在考试前还挺紧张的,直到考完语文,也许是题还行,心情还不错,觉得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紧张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该吃吃该睡睡,这样的心态一直保持到考完英语。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作答,若有考生……”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闫阳放下了的笔,把试卷和答题卡放在相应位置后等待监考老师收卷。   随着卷子被收走,闫阳看着仅剩准考证和笔的桌面,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结束了,他的高中生涯。   待闫阳走到校门口,还是被外面的景象吓一跳。即便说不能送考,可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校门对面的马路上还是挤满了家长,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吹着哨维持秩序。   有些学生出来得早,已经和他们的家长汇合了,三五个聚在一块抱着鲜花拍照,他们里面有笑着的,也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还有和家长一块抱头痛哭的。   闫阳看着他们,突然很想见到程述,很想看看爸妈,很想很想,往接送专车那边走的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闫阳!”   闫阳顿住,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程述围栏那边冲他挥着手,而爸妈站在一旁,笑得欢心,怀里抱着一束鲜花。 第68章   早在高考前半个月,他们班上就商量好考完试去聚餐了,主要是考完试当天人齐,再拖几天估计去玩的玩,总归是缺几个的。   班上的聚餐定在了下午七点,闫阳回到家先是把东西放了,再洗个澡。   本来想和程述干点啥的,结果洗完澡躺在床上,他只觉得浑身轻松,最后赖在程述怀里结结实实睡了俩小时。   班级聚会的那家饭店,离学校近,味道好,地方还大,包厢里放了几张大圆桌,边上有卡座和点歌台。   闫阳和程述到的时候,包厢里到得早的同学已经拿麦开唱了,开门就是光辉岁月,唱得撕心裂肺的。   俩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们来得也算早,现在人没到齐,还没开始上菜,桌上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   闫阳把椅子往程述那边挪了挪,两人贴得近近的聊天。   聊着聊着,闫阳看到斜对面坐着的几个女生时不时往这边看。   不是闫阳自恋,而是她们太明显了,看一眼他和程述这边,又拍拍旁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也往他这边看,眼睛亮晶晶的。   闫阳摸摸胳膊,刚想和程述说她们是不是看咱俩,只见那几个女生里站起来俩,往他这边过来了!   “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开口,“可以跟你们合照吗?”   “可以啊。”闫阳点点头,看向程述。   “好。”程述说。   女生找了人来拍照,离开前还说了句“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有一就有二,前前后后来了好几个人过来合影,男生有,女生也有。   闫阳觉得自己笑得脸有些发酸了,好在没多久人到齐了,开始陆续上菜。   这次聚餐没像以前那样男生女生分开吃,而是大家随意坐,想坐哪桌坐哪桌,开心就成。   待菜快上齐时,班主任拿着麦,让大家安静一下。   “我没带你们多长时间,其余说再多都是虚的,作为你们的班主任,认识你们我很快乐。”   “高中生活即将画上句号,但这绝不是终点,未来的道路可能会充满挑战,但请你们相信自己,勇敢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毕业只是暂时的别离,路长道远,愿大家在未来都能乘风破浪!”   “我们破浪!!!”一些同学激动地喊。   “破浪!!!”   “什么破烂?”嗯这是听岔了的。   毕业了,谈恋爱的都不藏着掖着了,有大胆的吃饭吃一半直接上台对唱情歌的,也有像他和程述一样安静坐着贴得很近聊天的。   闫阳才发现,原来他们班上有那么多情侣!   毕竟高中三年来,除了必要的活动外,班上的人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闫阳以为他们班上的同学都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吃饭。”程述夹了块鸡翅放他碗里。   “噢。”闫阳夹起鸡翅开啃,眼睛盯着卡座那边正在唱情歌的情侣。   饭店差不多被他们学校的人承包了,出去上个洗手间像回到学校教学楼似的,到后边大家玩嗨了,直接开了包厢门,到处串。   像台上的那对情侣,男生是他们班里的,女生是外班的。   一曲罢,底下的人起哄亲一个。   那对小情侣也不扭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抱着亲了下。   闫阳咬着鸡翅瞟了眼旁边的程述,心里痒痒的。   扯了张纸巾擦嘴,闫阳侧头喊了声:“小述。”   “嗯?”   “我们毕业了。”闫阳挨着程述耳朵说。   程述微微侧脸,望着闫阳发亮的双眼,垂眼无声地笑了笑。   闫阳看程述没说话,担心他是不是要耍赖皮,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在‘毕业’这俩字上加重了读音。   “知道了。”程述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记着呢。”   闫阳听他这么说,顿时就开心了,“嘿嘿,记着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耍赖皮。”   “忘不了。”程述淡淡地说,声音低低的。   闫阳听了脸有些热,不由地想起两个月前——   他十八岁生日的晚上。   盼星星盼月亮,闫阳终于盼到自己成年了。   在此之前,他早就拉着程述做足了功课,买好了各种做那事儿需要用的东西,就等着,嗯了。   生日那天是周日,闫阳一大早就被爸妈喊起来吃长寿面,面边缘铺着两根细细的青菜。   底下是铺了大半边的肉,空着的地方卧着俩煎蛋,胡萝卜雕刻出来的生日快乐这四个字摆在了面的中央。   青菜少少的,肉多多的,是一碗非常合他心意的面。   中午和爸妈程述一起吃饭,傍晚则是约了学校的朋友出聚餐。   因为第二天是周一还要上课,大家也没怎么闹,连酒都没喝,吃完饭去ktv吼个俩小时,之后各回各家。   一切都和闫阳预想那般进行着。   晚上聚餐回来,俩人都有点迫不及待了,洗澡洗着洗着就开始亲热起来。   俩人比平时都要急切一些。   他们未着寸缕地贴在一起,闫阳勾着程述的脖子要亲。   还好三楼就住了闫阳自己,动静不是特别大的话也没人会发现。   程述关了花洒,扯过浴巾把人擦干,托着闫阳屁股抱着出去了。   还没等程述把他放床上,闫阳又缠着啃上程述的嘴巴了。   程述搂着他,耳边是两人一次比一次重的呼吸,偶尔夹杂着闫阳难耐的哼唧声。   闫阳红着眼睛,在程述耳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程述吻着他的颈侧,滚烫的呼吸洒在那块皮肤上,闫阳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   可惜那晚他们到底没能更近一步。   程述才稍微有些动作,闫阳那边就吸气吸个不停,小小声地喊着“疼”。   程述到底还是心疼,松了手,支着身子在闫阳上方,看着他哭唧唧的小脸,低头咬了一口闫阳的下巴,又亲亲他的嘴角,哑声说:“睡吧。”   闫阳缓过来后觉得不甘心,缠着程述说要再来一遍。   程述把人抱着哄,“睡吧,等你考完试喊疼都没用了。”   于是就这样约好了。   闫阳抿着饮料,之前买的那些东西都在家里藏着,翻出来就能用,但想到那晚的痛楚,闫阳顿了顿。   要不来喝点小酒微醺一下?说不准没那么疼?   说干就干。   趁着程述去洗手间的空档,闫阳溜去卡座那边拿酒,他自己喝就行,程述得清醒。   “闫阳,喝酒啊。”宋凯搭上他的肩,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还打了个酒嗝。   “嗯,有冰的啤酒没,我拿瓶冰的。”闫阳看着桌上摆的那一堆酒,有开过的,也有没开过的。   宋凯摆摆手,弯腰从桌上拿了个粉色盖子的小玻璃瓶,直接帮拧开递给他,说:“啤酒多难喝啊,喝这个,这个好喝!酸酸甜甜!”   闫阳接过来,瓶子手掌这么大,瓶身透明。   “真的好喝,试试。”此时的宋凯像个卖酒的。   闫阳把瓶口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桃子味儿蹿入鼻腔,让他想起去年去海边时喝的鸡尾酒。   他抿了一口咂摸味儿,确实比啤酒好喝,就是甜了点,也还行,而且量也少,闫阳琢磨着自己酒量不行,这一瓶的量比一罐啤酒少多了,喝完差不多也是微醺?   程述从洗手间出来,回来路上碰见刚好从包厢里出来的柏予。   他也是这次被保送的学生之一,和程述一个学校,还是同一个专业的。   俩人站在走廊聊了会儿天,主要是段柏予问,他答。   等程述再进包厢时,就看到闫阳抱着膝盖蹲在椅子上,脸埋在手臂里。   “困了?”程述拍拍闫阳的肩,“困我们就先回……”   闫阳抬起脸,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他。   “喝酒了?”程述凑近嗅了下,果然闻到了闫阳身上散发的些许酒气。   “小述……”闫阳带着满脸泪痕扑进程述怀里,抱着他脖子哽咽,一抽一抽的,“述,小述,我,我……嗝——”   程述拍着闫阳的背给他顺气,傻蛋又喝酒了,还醉得厉害。   程述也算是发现了,闫阳喝醉酒是很乖,但也很爱哭,像现在这样,抱着自己乖乖地哭。   看着可怜得不行。   好在聚餐合照饭前已经拍过了,这会儿走也没什么,在班级群里说一声就成。   闫家。   杨梅梅与老公依偎着坐在沙发上,闫春光大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茶几上还垒着一摞。   “这个,脸红得小猴屁股似的。”闫春光指着相册里的其中一张说,“这会儿多大来着,有一岁没?”   杨梅梅顺着老公指着的那看,照片里的小孩儿眼睛泪汪汪,脸蛋红扑扑,啧了声说,“这张哪来的一岁,还不是你逗的,把儿子玩具抢了还要给不给,能不猴屁股么。”   闫春光哈哈大笑,接着往后翻,不知道从哪一页开始,照片里的主角从一个小孩儿变成了俩。   “欸,等会儿。”杨梅梅出声,“这啥时候的,我怎么没印象。”   闫春光瞅了眼,照片上的俩小孩,稍小那个坐在另一个大腿上,俩孩子面对面在翻花绳玩。   小的那个皱着眉一脸认真,像是在思考怎么勾绳,而大一点那个只有侧脸,不过不难看出他神情柔和,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在笑。   “想起来了。”闫春光拍脑袋瓜,“我拍的,应该是阳阳三年级那会儿,你和晓晓一起去外地买设备去了。”   “我说我怎么没印象。”杨梅梅笑了笑,隔着塑料封膜抚摸着照片,“这俩孩子,转眼就这么大了。”   “岁月如梭啊。”闫春光拍拍老婆的肩,“回房吧,这俩孩子今晚估计是不回来了。”   “唉你别说,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啊,”杨梅梅靠着沙发背,叹了口气,说:“惆怅。”   “惆怅啥,小述不好着么,知根知底的,总比以后突然带回来一个歪瓜裂枣来得强。”闫春光也跟着叹气,“我估摸着咱儿子的性子,估计就这几天了。”   一说起这个杨梅梅更愁,掏出手机,“我得找找有什么评分高的婆婿剧才行……”   “费这功夫,”闫春光打断老婆的话,“平时怎么相处,以后就怎么相处,难不成你还想当恶婆婆?”   “瞎说,小述也算我半个儿子了,我疼他都来不及。”才说完,杨梅梅就听见院子传来声响,转头看她老公,惊讶道:“这是回来了?”   “不应该啊。”闫春光嘶了声,“这个年纪不应该……”干柴碰烈火么?   “爸!妈!”   “诶!在呢。”闫春光赶紧应道。   闫阳跑上楼梯,愣愣地站在纱门外。   杨梅梅过去开门,只见儿子满脸的泪痕,眼睛水汪汪的。   “哟,咋了这是?”杨梅梅给儿子擦眼泪,“快进来,外面好多蚊子。”   闫阳摇头,没动,“小述还没到。”   “小述去哪了?”   “他关门去啦!”   “杨姨。”程述刚好走到楼梯这。   “欸,小述到了,快进来吧。”杨梅梅拉着儿子进门,闫阳转头,瞪圆了眼看走他后边的程述,见程述也进来了才回头看他爸妈。   “喝醉了这是。”闫春光闻着酒味儿了。   杨梅梅拍了他一巴掌,闫春光往边上挪挪,拉在儿子在沙发上坐下。   “妈。”闫阳坐在爸妈中间,额头搭在杨梅梅的肩上,“我毕业了,我好难过啊。”   闫春光在旁边递纸,“分别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嘛,咱朝前看昂。”   闫阳摇头,身子一歪,又靠在闫春光肩上,“爸,我毕业了,我好开心啊。”   “开心开心,”杨梅梅帮儿子擦眼泪,“阳阳准备变成大学生了。”   大学……闫阳眨巴着眼,起身要找程述。   程述一直在旁边坐着,见状赶紧去扶,闫阳踉跄了下,跌进程述怀里,抱着他的腰,脑袋在他颈窝里蹭蹭,轻声喊着“小述”。   老父母亲在旁边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小述,你先带阳阳上去洗漱,阿姨去煮醒酒汤。”杨梅梅把纸巾收拾了,往厨房去。   “啊,啊。”闫春光啊了几声,也站起来,“小述啊你带着阳阳上楼,我去帮你杨姨煮醒酒汤。”   程述:“……”   待回了房间,闫阳看见桌面上的准考证,继续抱着程述哭。   “小述……”   “在呢。”   “我好开心啊。”   “我毕业了。”   “再也不用早起晚睡,写那些破题了。”   闫阳喝醉了就粘人,这边刚嘟囔完,那边又要抱抱了。   程述抱着他进浴室,让站着就站着,不乱动,还挺配合,才抓住他的衣摆,闫阳双手就自觉举起来了。   程述没忍住按着闫阳脑袋揉了揉。   估计是哭累了,洗澡的时候闫阳没怎么闹腾,程述给他擦干身子套上内裤,让他回房间。   闫阳不肯动,抱着浴巾靠在洗漱台边上,眼睛睁圆了盯着程述脱衣服。   程述脱了T恤,一抬眼和闫阳的视线对个正着。   闫阳圆溜的眼睛微微弯了弯。   程述抿紧唇无情拉上浴帘。   一直到被程述带上床躺下,闫阳窝在程述怀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脑子被酒精压着转不动,哼唧几声程述又过来哄,一直到睡着都没想起来。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洒进来,闫阳被这刺眼的光线照得直皱眉。   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背部暖洋洋的,耳边是程述轻浅的呼吸声。   程述。   闫阳蓦地睁开眼,刚开口喊了声“小述”,就感觉自己的嗓子像劈叉了一般,干得要冒烟。   闫阳后知后觉地想,这是成了?   可是也不怎么难受啊……   正当他疑惑时,身后的人也醒了。   程述吻了下闫阳的后颈,声音带着晨起时的沙哑:“早。”   闫阳翻过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臂勾着程述脖子,仰头在他下颌处亲了下,说:“早。”   被子下的俩人都是光着的,又是大清早,没多会儿双方都有点儿反应了。   两人磨磨蹭蹭地亲热了会儿,闫阳稍稍退开一些,眨巴着眼问:“昨晚…我们那个了嘛?”   程述握着闫阳的手一顿,拇指狠狠拨了一下,闫阳吸气痛呼。   “没。”程述咬着闫阳的嘴唇,语气很凶:“你下次再乱喝酒…”   闫阳哪里还不懂,乖巧求饶:“不敢了。”   胡闹过后,闫阳趴在程述身上缓神。   程述轻轻抚着闫阳的后脑勺,指缝中的头发和他怀里这个人一样,很软和,让人舍不得撒手。   不知何时,两只小鸟停在窗外的栏杆上,叽叽喳喳蹦来蹦去。   蹦了一阵后就挨在一起互相啄毛,闫阳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跟他此刻和程述的状态挺像的。   鸟儿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逗留,大概梳理完毛发后,两只小鸟又开始蹦跳玩闹起来,最后展翅飞离。   闫阳凝视着小鸟飞走的方向出神。   “小述,我们跟家里说了吧。”   “好。” 第69章   昨晚儿子喝了酒,杨梅梅今天起床就寻思着煮点清淡的,于是一大早和老公去菜场买了走地鸡和椰子。   打算来个一鸡两吃,一半煮椰子鸡汤,另一半拿来做盐焗手撕鸡。   走地鸡得挑,太肥吃着腻,太瘦吃着又柴。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杨梅梅赶紧让老公开椰子,好把鸡汤炖上。   自从闫阳说想跟家里说开后,两人商量了一阵,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晚说不如早说,早死早超生,就今天了!   说干就干,既然决定了要说,他们也不拖延了,立马起床洗漱。   只是打开房门准备下楼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哐哐的响声。   闫阳有些怂,扯了扯着走在他前面的程述。   程述回头看他。   “小述,”闫阳吞了下口水,像给自己打气似的,“要是我爸妈同意了,我们就去玩好不好?”   程述摸摸他的脑袋,“想去哪玩儿?”   “南岛。”闫阳上前一步,脸颊贴在程述肩上,“我想去南岛看日落。”   “好。”程述微微侧头,下巴抵着闫阳眼尾,声音低沉又温柔,“等他们同意了,我们就去南岛看日落。”   其实从高三下学期开始,闫阳就有意识给爸妈打他和程述关系不一般的预防针。   平时只要和程述在家,一些亲近的举动完全不会避着父母,当然,亲近的举动不包括当着他们的面亲吻这些,闫阳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但近半年过去了,他爸妈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偶尔会说一下他俩一起长大感情就是好之类的话。   毕竟谁家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吃饭互相夹菜,看着电视又捏腿揉腰腻歪的?反正闫阳没见过这样的。   闫阳寻思着他们应该是有点儿抵触的。   “先说好了,”闫阳还是有些忐忑,蹭着程述的脖子,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不准放弃我。”   程述揽紧了他,“我和你一样。”   闫春光拿着榔头哐哐砸椰子,好不容易把四颗椰子的汁给取了,端去厨房给老婆煮汤,接着准备去挖椰肉。   从厨房出来时刚好碰见下楼的俩孩子,闫春光笑着说:“厨房里有粥,先吃着垫垫肚子。”   闫阳站在程述身后,听见老爸的声音,下意识紧了紧牵着程述的手。   “爸,妈,”闫阳开口,“我和小述有事跟你们说。”   闫春光听见儿子用这么正经严肃的声音说话,仔细瞅了瞅俩孩子,看见他们牵着的手时,心头倏地一跳。   他回头和老婆对视一眼,显然双方都知晓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闫阳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抬起和程述十指相扣的手,“我和程述在一起了。”   程述也紧随其后,“闫叔,杨姨,我想要和阳阳共度一生。”   杨梅梅看着面前站一块的俩孩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程述见状侧身挡在闫阳身前,说,“杨姨,你别怪阳阳,是我先勾引的他。”   “什么叫你先勾引我!?”闫阳也上前,要把程述挡在自己身后,喊道:“妈,是我先喜欢的程述,不关他的事!”   杨梅梅没说话,径直上了楼。   闫春光看着老婆离开的背影,有点无奈,结果一低头瞅见自己的短袖大裤衩人字拖,脚步一动。   “爸……”闫阳喊了声。   老爸没应,闫阳也不敢拦,眼睁睁看着老爸皱着眉头上楼了。   过了小半晌,闫阳扯了扯程述的衣摆,忐忑地说:“咋办啊?都被我们气跑了。”   “让叔叔阿姨先冷静一会儿,”程述带着闫阳坐下,看着他的眼睛,“别怕,我在。”   杨梅梅一回头见老公也跟在自己身后上来,眉头一跳,“你怎么也上来了?楼下孩子咋办?”   “让他们先待着,”闫春光摆摆手,“快来帮我瞧瞧穿哪套,这俩孩子也太急了。”   杨梅梅才没时间帮他参考,她也忙,“早知道前几天先去商场逛逛了,这柜子里的衣服好像都穿过几次……”   和二楼的热闹不同,在楼下等着的小情侣等得要碎了。   “小述,要不我们私奔吧?”闫阳坐在程述大腿上,眼睛望着楼梯口的方向,从爸妈上楼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小时。   “傻瓜。”程述笑了,仰头轻碰了下闫阳的鼻尖,“我们要是私奔了,你爸妈会更担心,再说了,我什么都没有,你跟我私奔,喝西北风?”   “你才不会让我喝西北风呢。”闫阳嘟着嘴,脑袋靠在程述肩上,“我就是很害怕爸妈他们反对我们在一起。”   程述忍不住摸了摸闫阳的后脑勺,“傻。”   “我才不傻。”   “我知道你不傻,只是,”程述拍拍闫阳的背,“还没到这一步。”   又过了十几分钟,楼梯口那儿终于传来了声响。   闫阳赶紧从程述腿上起来,着急忙慌地牵着程述的手,脑子里思索要说什么让爸妈消消气,结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自家爸妈身上穿的衣服吓一跳。   吓一跳还不足以形容闫阳的震惊,应该是吓一大跳。   只见老妈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卷成大波浪状抚到一侧,身上也不是刚刚的T恤中裤,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红色的丝绒长裙,手臂上还挽着一条披肩,看起来贵气十足。   比起老妈的装扮,老爸的也不相上下,头发显然是摸了发蜡梳到脑后,一身黑色西服,脖颈处系着一条暗红色的条纹领带,脚下踩着一双蹭亮的皮鞋。   即使闫阳离他们还有些距离,但他还是能闻到空气里两股不同的香水味儿。   “等久了吧?”杨梅梅走过来,让两人去沙发坐下,闫春光同时也说出自己顾虑的事。   “小述,你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和你杨姨都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你对阳阳怎么样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你们这个年纪也不大,没活明白。我们希望你和阳阳都能明白自己对彼此的感情,不要把一起长大的亲情当□□情。”   程述闻言沉默片刻,开口:“闫叔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知道自己对阳阳的感情是爱情,不是亲情。”   “爸我也知道的。”闫阳在旁边点头道,“我一看见小述我就想黏着他,哪怕啥也不干我都想黏着他,我对别人都不会这样。”   “你不是从小就爱黏着人家?”杨梅梅敲敲儿子脑壳,“小述,那你妈妈那边……”   程述闻言,笑了下说:“杨姨放心,我已经跟我妈说过我和阳阳的事了,她说她希望我幸福。”   闫阳:“???”   这话一出,杨梅梅和闫春光都放下心,闫春光看着儿子那个样,心里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   杨梅梅掏出两个大红包,看着面前俩孩子说,“这是给你俩的,小述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闫春光也拿出俩红包跟上,“一家人了。”   闫阳接过红包,拿到手那瞬间还愣了下,好家伙,挺厚的,那封口都要合不上了。   因着突然冒出这个事儿,杨梅梅也没心思做饭了,再说换了好看的衣服,还做什么饭,当然是要出去吃才行。   闫春光表示很赞同老婆的想法。   于是在晚上睡觉前,杨梅梅和闫春光的朋友圈同时更新了。   此时闫阳刚和远在京市的程晓晓通完视频,看见朋友圈那有红点顺手就点开了,结果看到老爸老妈一前一后发布的动态。   妈:新的家人[玫瑰][玫瑰][玫瑰]   爸:新的家人[玫瑰][玫瑰][玫瑰]   底下的配图都一样,闫阳点开他们的评论区,有亲戚疑惑老爸老妈挨个解答的,也有老妈骂老爸复制她的,闫阳看着乐得不行。   “笑什么呢?”程述刚洗澡回来,开门就看见闫阳笑得眉眼弯弯的。   闫阳举着手机让程述看,程述凑近滑着看完,也跟着乐了。   程述刚洗完澡,头发虽然吹干了,但发尾还是能看出些许湿润的发尖,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沐浴香气,此时笑得随性有柔和,闫阳一时看入了神。   他一直都知道,在家里的程述和在外面的程述是不一样的。   像在学校时的程述,沉默居多,你问他什么都会回答你,但不会再多说什么。   但在家里,特别是在自己面前的程述,就更不一样了。   总而言之就是,看着非常勾人。   闫阳盯着程述看了一会儿,把手机扔床上,张开胳膊往前扑,手腕顺利勾住了程述的脖子。   程述本来是微微弯腰站在床边,被闫阳这一扑,没站稳往后退了退。   “我要掉下去了!”闫阳仰着头喊。   程述双手掐着闫阳的嘎吱窝,像抱小孩似的把人往上提,闫阳也赶紧扒拉,腿也顺势缠上了程述的腰。   南城是个好地方,每年入夏,几乎天天都会下一场雨。   这雨可能是白天下,也可能在晚上。   夏天的雨,动静往往都很大,雷声响彻,雨势也急。   密集的雨不停打在草地上,被高温炙烤了一天的小草小花,在雨水的滋润下舒展叶片,宛如获得新生一般。   小情侣一直折腾到凌晨,闫阳又双又累,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任由程述帮自己擦洗。   热毛巾擦到腰时,闫阳轻轻哼了声。   闫阳皮肤白,身上磕了碰了看着都挺明显的。   程述仔细敲着他要上发红那块,上手碰了碰,闫阳忍不住又是一颤。   “有点泛青了。”程述喉结滑动了几下。   两人挨得近,程述才说完这句话,闫阳就感觉到了,强打起精神,操着破锣嗓骂:“我草,你是牲口还是我是牲口,有你这样的吗,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程述把毛巾扔在床头柜上,倾身上前,啄吻着闫阳的嘴角,嗓音沙哑,“好,睡觉。”   早晨时程述收到杨梅梅发来的消息,里面说今天和闫阳他爸去榕城住一段时间,让他们在家注意安全。   程述看完回了信息,想着起床去煮点粥备着。   可能是昨晚折腾得厉害,把人累着了,程述只要一动弹,怀里的人就抱着自己哼哼唧唧,跟要哭了似的。   现在也是这样,程述才稍微挪开一点,闫阳就哼唧,只好又拍着他的背躺下了。   闫阳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又真实的梦。   在梦里,他从一个小孩身上坐了起来。   小孩脸色惨白,胸口也毫无起伏。闫阳认得这个小孩,是他自己。   旁边是哭泣的爸妈,闫阳无法控制自己,也跟着嚎哭了几下。   闫阳也算是知道了,装着他的这个阿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只是闫阳没办法左右他的行动,他只是待在小阿飘的脑子里,这个小阿飘的想法也会被他知晓。   屋里哭声一片,只有‘他’注意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小阿飘就是个一岁多的小孩,到底还是好奇,闫阳便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像小风筝一般飞到天上。   同时也看见巷子外,一手敲门,一手抱着程述的程晓晓。   好漂亮的小哥哥。闫阳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个念头,只是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小阿飘的。   没人听见敲门声,最后程晓晓自然也没能租到他家的房子,而是租在了隔壁。   小阿飘发现自己可以到处去的时候,就很喜欢往外跑,但是每天天黑都会乖乖回家,像还在世时那样,乖乖躺在属于自己的婴儿床上。   天亮了就起床,第一件事看爸爸妈妈,第二件事就是去看住在隔壁的程述。   他跟着程述学到了很多,陪着程述上学,看电视,学习,春游,秋游。   小阿飘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这个程述,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跟着他,这是闫阳感觉到的。   这种生活模式一直持续到程述读高中,小阿飘吃着香火也慢慢长大了。   闫阳看着梦里的这个程述,远没有他认识的程述那般自信,虽然是一样的不爱说话,但就是能看出来不一样。   小阿飘发现自从上了高中后,程述身边总是围绕着一股浓厚的黑气。   每当这股黑气出现时,程述就要变得莫名其妙了,说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的事,发莫名其妙的火。   好歹是飘了十来年的小阿飘,他也是跟这股黑气战斗过,可是根本打不过,每打一次就弱一些,每打一次就弱一些。   即便是这样,每次黑气出现时,小阿飘还是会挥舞双手张开嘴巴嗷嗷跟黑气开战。   一直到程述被关进精神病院,闫阳才恍然回神,这是程述原本的结局?还是他们的上一世?   闫阳想不明白,他只能待在小阿飘脑子里,每天跟着他医院家里两头跑。   爸妈在他去世后没有生第二个小孩,每天工作回家会对着他的小牌牌说话,小阿飘这时候也会乖乖坐着听,即使双亲看不到他。   其实阿飘是坐不了椅子的,每次都是扎着马步,看起来像“坐”在椅子上一样。   白天爸妈去上班,小阿飘也会跑去精神病院陪着程述,到了爸妈下班的时间,小阿飘也像电视剧那样,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裤子说我回去啦,明天再来看你。   这天小阿飘照旧拍裤子起来,还没说话呢,就听见安静坐在窗边的人开口。   “今天,也要走了吗?”   闫阳猛地睁开眼,和怀里的仙人掌抱枕来了个面对面。   抬头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没找着程述,想起床吧身上哪哪都不舒服,闫阳瘪了瘪嘴,莫名有点儿委屈,眼泪也开始掉。   闫阳还没emo几分钟,房间门就被推开了,见程述端着粥走进来。   程述见闫阳这副模样,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闫阳不说话,垂着眼眸,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难受,只是想哭,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可梦里的内容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程述见他这样,以为他很难受,赶紧把粥放在书桌上,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闫阳额头的温度后才松了口气,看来是睡觉魇着了。   “你过来一点。”闫阳小声说。   程述便坐过去一些,扶着他坐起来。   闫阳靠在程述怀里,抱着他的腰,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怎么了?”程述抚着他的背,柔声问。   闫阳被程述抱在怀里,感觉好了许多,于是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于“醒来没看到你我难受”。   程述闻言笑了声,“怕你醒来饿,下楼煮粥去了。”   “爸妈不在么?”闫阳问。   “他们说去榕城住一段时间,今早出发的。”程述揽紧了怀里的人。   “噢。”闫阳后知后觉地点头,像是想起什么,“我们是不是也要出去玩的。”   “是啊,不过不是现在。”程述伸手去试了下粥的温度,卧室里开了空调,粥已经是温热的状态了。   于是单手把粥端到闫阳面前,另一只手拿着汤匙舀了点粥,递到闫阳嘴巴边上,说:“来吃点粥。”   闫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抬手接过汤匙,“我自己来。”   “好。”   粥很合闫阳的口味,再加上也的确是饿了许久,闫阳一勺接一勺,吃得停下下来。   程述看他吃得香,眼里也带了笑意,瞥到闫阳手腕上的指印时顿了顿,“疼吗?”   “啊?”闫阳吞下一口粥,眨巴着眼看向程述。   “这儿。”程述碰了一下闫阳的手腕。   闫阳撒了勺子,握拳转了几下手腕,“没啥感觉,不疼。”   然后继续吃粥。   “那呢,疼吗?”程述又问。   “咳咳!”闫阳呛了下,脸一下变得通红。   程述给他拍背,“慢点吃不着急。”   “滚蛋。”闫阳掐着程述大腿骂,程述笑得龇牙咧嘴的。   挺大一碗粥,闫阳吃了三分二就不想吃了,程述三两口解决完剩下的,抱着闫阳躺床上抻懒腰。   “其实吧,那儿不怎么疼。”闫阳突然来了句,“除了腰酸一些,别的时候还挺舒服的。”   程述抱着他笑弯了眼,低低应了声:“那就好。”   少年人初尝滋味儿,一不小心就是沉迷其中,再加上家里只有他们俩,便更加放肆了。   之前说好家里人接受就去南岛玩的这个计划,被硬生生推到了一星期之后。   时隔近两年,再次重游故地。   车子开上环岛公路时,闫阳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灯塔,现在的心情和当时比起来已经不一样了,当然,他和程述的关系也是。   他们住的还是当初那家酒店。   出来前一晚什么都没做,所以闫阳精力也还行,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后,时间还早,两人便打车去了南岛古楼。   路过街口那家肯德基时,闫阳笑着跟程述说,“我记得那天强子他们都趴店里睡觉,店员后面过来上菜一看倒一片吓死了,还以为吃他们店里菜吃的。”   程述也记得,当时他们买完糖水回来,店员小心翼翼地跟他们说话,怕出了什么事。   说起糖水,闫阳突然又想吃糖水了。   于是两人又去找当初那家糖水店。   糖水店变了不少,从矮桌变成正经餐桌了,没变的是糖水依旧是用不锈钢盆装着的。   天热,装糖水的盆也变成了套盆,中间的缝隙塞满了冰块,小盆里的糖水被冻得冰冰凉。   大夏天喝上一杯简直是享受。   夏季日头长,两人牵着手慢慢悠悠地逛了一下午,在太阳将要西斜时才去租车行租了台小电驴。   天空被夕阳浸染成橘红色,海风扑到脸上,带着些许的热气。   电驴上了环岛公路,开到没人的路段时,闫阳双手按着程述肩膀,站起来嗷嗷喊了几声。   程述见他这样也跟着乐,“喜欢吗?”   “喜欢!”闫阳坐下来,张开双手,感受着风从指缝溜过,下巴搭在程述肩膀上,语气呢喃:“我也好喜欢你啊。”   程述歪头蹭了蹭闫阳的脑袋,看着前面的夕阳,轻声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这是他们相伴的第十七年,以后还会有第二十七年,第三十七年。   他们一起慢慢长大,也会一起慢慢变老。   人生漫长,好在他们都拥有彼此。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