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追了前男友的尾   本书作者:画师Meow   本书简介:放个预收在此——《养大我的小金主》   **   本文简介:   许方池的小电瓶追了一辆宾利的尾,看着天价车牌颤巍巍掉下来的时候,许方池已经在脑子里构思自己下半辈子是吃牢饭还是喝西北风了。   他努力往好处想:不就是还债嘛,反正也已经还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七位数。   但在看到宾利车主推开车门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许方池悬着的心突然死透了。   孽缘。   他和沈别序七年没见,再见面他死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都说前任见面,分外眼红。   尤其是有仇的前任,许方池和沈别序就是。   七年前许方池在高考前夕甩了沈别序后一走了之。   他走的潇洒,走的决绝,却完全没想到和沈别序还有再见的一天。   而现在的沈别序西装革履、气质出尘,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小子。   反观自己,一件洗的发白的衬衫,还瘸着腿,丧家犬似的坐在路边。   开始许方池还以为沈别序没认出他来,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确实都变化了不少。   直到沈别序突然开口:“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抱歉,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沈别序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许、方、池。”   “……”   然后深深看他一眼、绝尘而去。   留下一头雾水又惊魂未定的自己。   *   许方池回去之后就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还债了。   然而不久后,沈别序却带着一份文件突然登门。   许方池叹气:七位数的账单果然来了。   等文件摆到面前了,许方池才发现,那是份……婚前协议?   是他瞎了还是沈别序疯了?!   “什么意思?”许方池惶恐。   沈别序神色淡淡:“结婚。”   “和我……结婚?”   您还记得我是当年甩了你一走了之的渣男前男友吗?   沈别序面无表情:“签了它,宾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   许方池发誓他答应下来也不全是因为还不起钱。   他承认,他忘不了过去,想和沈别序旧情复燃。   ***   大尾巴狼有点腹黑的“直男”深情攻X有小强精神的傲娇温柔受   ***   1.1v1,分开六年期间两人都在等彼此,没有旁人。伪先婚后爱(因为其实一直爱)。   2.受腿有点问题(问题小,能慢慢恢复好)。因为家庭原因有心理问题和性格缺陷(能解决能克服)。   【!!很重要:婉拒一切极端攻受控!】   *   预收:《养大我的小金主》   简介:   重生前嘴贱执拗·重生后爹系忠犬攻X娇矜自傲的厌世受   *   前世孟黎是萧逢的小金主。   在萧家出现问题差点破产那一年,是孟黎的父亲救了他们家。   而孟黎的条件是:让萧逢做他的情人。   萧逢很不喜欢这个骄傲自满又高高在上的小金主,总会在亲近时羞辱他,刻意的冷落他。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居然也在一起三年。   分开是孟黎提出来的,萧逢自以为走的很爽快。   然而出国后不久就收到孟黎的父亲携款潜逃被抓入狱的消息。   孟家破产,而孟黎也不知所踪。   萧逢找了他六年,再见到孟黎时他已经落魄到因为钱一天打三份工,甚至身边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他怎么会错过这个报复曾经跋扈的金主的大好机会。   所以在发现孩子是自己的以后,萧逢立马找了律师,要和孟黎竞争抚养权。   成功把孩子带走后萧逢志得意满,却并没有一丝复仇过后的快感。   直到有一天,孟黎突然消失不见。   萧逢才发现他原来已经病入膏肓。   那个矜贵的小少爷悄无声息的死在一个秋夜。   萧逢将他的遗体封存,自欺欺人的让他陪着自己。   后半生里萧逢浑浑噩噩的养大了他们的孩子,中年时睡在了他的遗体旁边,长眠不醒。   *   然而萧逢没想到,他居然死而复生。   重生在了初二入学那一年。   他站在人潮汹涌里,再次见到了那个被簇拥着看上去万众瞩目的小少爷。   但这一次是他走到了孟黎面前,在他愕然的视线里,伸出手说:“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   排雷:   1.1v1.he.设定背景为部分男性可生子且同性可婚。重生前有带娃情节,重生后正文不会有生子情节,番外生。   注意:基本上前三十几章都是成年前的篇幅。(指初中到高中)   2.攻受都不是完美的人。   3.攻重生后受后面也会恢复前世的记忆。   警告警告:不适合极端攻受控者。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天作之合治愈傲娇HE救赎   主角视角许方池互动视角沈别序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场车祸,久别重逢。   立意:永远爱自己,永远自由。 第1章   夏天的颂城像是南方的火炉。   在这种狗都被热的在大街上翻肚皮的天气,许方池店里的空调下午时却突然坏了。   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维修师傅,结果维修师傅愣是因为各种原因到傍晚才赶过来。   彼时许方池和陈思怡已经热的开始用宣传册扇风了。   师傅过来看了看,说是线路问题,操起工具箱弄了半个多小时,三个人都热的大汗淋漓了才终于等来空调的复活。   “沈凡那家伙也真是的,怎么在这个时候请假。”   陈思怡用宣传册一边扇着风一边埋冤了几句,回头去看叉着腰正盯着维修师傅修空调的许方池,真诚道:“哥,要不你再招个人吧,店里人真是太少了,有时候生意好起来真的忙不过来。”   其实许方池早就有考虑过,只是……   “我也想,只是你知道生意不好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闲的没事做,要是再招一个人,碰上淡季哥怕发不起工资啊。”许方池叹道。   陈思怡眼神乱飘:“我看上次来应聘的那个大学生就不错。”   许方池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睨她一眼道:“我不打算找兼职。”   陈思怡疯狂为大学生做起宣传:“哥,我觉得大学生兼职很好啊!大学生都是日结,对工资要求也不会很高,工作热情还高,多好的劳动力!”   “……”   许方池面无表情道:“求你放过大学生。”   其实许方池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放弃招长期工,招大学生来店里帮帮忙也行,兼职的工资他还是发得起的。   不过最近店里生意一般,在秋季到来前这件事情他还暂时不考虑。   “再说吧。”他含糊道。   店里还有另一个员工,叫沈凡,但他女朋友前两天出了车祸,所以这几天请假去照顾人家了,因此店里就只有许方池和陈思怡了。   其实几个月前店里本来也有个男生,许方池还用心带了他半年多,还以为终于能带出一个踏实徒弟。   结果有一天他突然就和许方池表白了。许方池被吓了一跳,拒绝之后思忖着怎么和人好好说清楚,但那男生估计是被拒绝了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了辞职,再没来过。   店里少了个得力助手,许方池不太舍得但知道这种事快刀斩乱麻最好,也没阻止,只好再招人。   可店铺招人没那么简单,他这店才开一年多,虽然平常生意不错,口碑也好,但说到底和那些开连锁店有名气的甜品店面包房相比还是没有那么让人信赖,大多来应聘的都是兼职,或者就是学徒,干不了多久就走人了。   而陈思怡是许方池妈妈在老家的亲戚带过来的女孩,职高毕业后就没读书了,一直也找不到稳定的工作。   妈妈知道许方池在招人,正好顺水推舟做了这个人情,好在陈思怡踏实肯干,性格又单纯。虽然来这里没多久,但已经能勉强做一些简单的面包和甜点了。   不过这姑娘性格比较佛,好像也没什么大志向,整天吃吃喝喝的,倒也无忧无虑,有种让人羡慕的洒脱。   送走维修师傅,许方池和陈思怡简单把店里收拾了一下就准备提前下班了。   最近天气过热,店里的生意没有春秋季节那么好,所以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还忙的过来,提前一点收工也没什么。   难得提前下班,陈思怡高兴的不行,如蒙大赦,收拾了包就要溜了。   “哥,那我先走啦~”   “谈恋爱了?”许方池关掉店里的灯,随口揶揄道。   陈思怡脸颊一红,嘿嘿道:“也没有啦,就是一个高中同学,约我去看电影。”   许方池也就随口一问,没有干涉她私事的意思,不过是站在哥哥的角度交代道:“不要太晚回家,注意安全。”   “好的哥,明天见!”   “嗯。”   陈思怡离开后,许方池也很快锁上大门放下了店铺闸门,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下回家要先洗个热水澡再点份新疆炒米粉好好犒劳一下今天的自己。   “许老板,今天这么早下班呀?”   隔壁服装店的程姐出来透气正好撞见已经关上店门正启动小电驴要离开的许方池。   “是啊,店里空调坏了,下午都没做什么糕点。”   许方池回头冲她一笑。   程姐笑道:“哈哈难得见你提前收工,注意安全啊。”   “好的程姐,明天见。”   “哎,明天见。”   颂城傍晚的温度好像和白天比起来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闷热闷热的,像是要把人融化。   不过骑车回家路上的风吹起来还是很舒爽的。   回家的这条路许方池已经开过很多次了,只是大多时候等他回家时天都已经彻底黑了,也没有那么多行人和车辆,更看不到颂城的黄昏。   被金黄晕染的天空像是一张烙在天空的饼,挤在众多高楼大厦的缝隙中,亮的晃眼,馋的路边很多行人都掏出手机去拍。   许方池一时也有些看出了神,在一旁等红灯时也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把手机揣回兜里时红灯正好跳成了绿灯,他又连忙把手机揣了回去。   谁知道头盔没系好,在他低头时突然往下滑了滑,挡住了他看路的视线。   后边还有车等着,他手忙脚乱的将头盔扶正,单手启动小电驴往右转,结果因为刚才往上扶头盔的时候没有扶好,头盔又往左边滑了过去。   他叹了口气,正想把车停在一边把头盔弄好再启动时,没留神从旁边窜出来了一辆黑车。   那黑车像是要超他,所以几乎是擦着他过去的,之后就走在了他前面,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车超了许方池之后速度又没那么快了。   许方池还在思忖着要把车停在哪,压根没注意自己的距离和前面那辆车越来越近。   直到“砰”的一声响。   许方池只觉得整个车身包括自己都在剧烈颤抖,而随着这阵剧烈的颤抖,城市的高楼和街边的树木好像颠倒过来,他跟着小电驴也“砰”一声齐齐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间,头脑一阵一阵的发晕,等这阵缓过来之后,就听到耳边有人在喊自己。   从那阵眩晕中缓过神来后,等到视线清晰了他才转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蹲在自己身边作势扶他。   他被搀扶着起身,道了声谢。   那男人板着脸点了下头,皱着眉问他:“先生,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许方池颤巍巍的站起来后,活动了一下身体,回了句“没事”。结果蹲下正要把小电驴扶起来时膝盖倏地酸疼起来,他这才撩起裤脚看到了自己破皮出血的膝盖,不过看着应该只是点皮外伤。   他放下裤脚,看向周边才发现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这会儿正是傍晚夏季的街边,行人多的很。   但是也没必要围那么多人吧。平常在路边见到车祸好像也没那么多喜欢看热闹的人啊。   许方池纳闷道。   他有些难堪的抹了把脸,打算先把自己的小电驴推到一边。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众人来看热闹的原因。   因为他在把前面已经被撞得破损不堪的小电驴边推边暗自在心里心疼时,抬眸瞥到了自己撞的那辆车的车屁股。   “砰”的一声,许方池把刚才心疼不已的小电驴给放下了。   如果说宾利的车标还不够显眼的话。   那么连号的车牌应该足够抓人眼球。   “……”   许方池的脸已经白了,刚才还没觉得多疼的膝盖也钻心似的疼痛起来。   “先生,您没事吧?”   刚才扶他起来的男人见他神色不太好,连忙问。   许方池转头看到男人的脸,猜到了他应该就是宾利的司机。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急速加快的心脏暂且平静些许。   “这是您的车吗?”许方池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男人回答说:“这是我雇主的车,我是司机。”   许方池又深吸口气,试探着问:“您雇主现在是在……?”   “车上。”   好啊,好。   许方池真想和新闻里演的一样,一屁股坐下,然后撒泼打滚不承认是自己的错,然后让宾利车主觉得难缠,“啪”的扔下一叠钱开车离开。   可许方池是个要脸的人,他干不出这事。   他唯一的挣扎,就是对那司机说:“我刚才……我是想让开的,是你超了我的车又放慢速度,所以我才避让不及时……”   他话还没说完,那辆黑得发亮的宾利背后的那个连号车牌就“啪”的一声从凹陷的车尾掉了下来。   “……”   “卧槽。”   许方池听到了周围群众倒抽冷气的声音。   司机倒是淡定得很,好像对这种胡搅蛮缠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得心应手,淡淡说:“您放心,附近都有监控,车前后都有行车记录仪,我会和交警说明情况,之后再和您谈赔偿事宜。不过现在您真的不需要去医院一趟吗?”   “躺去医院太平间吗?”   “……?”   许方池人已经麻了。   刚才那一下怎么就没把自己摔死呢。   短短一分钟,许方池已经想了无数种应对策略和方案。   比如以头抢地,撒泼打滚,拒不赔偿,但他也就是心里爽爽,这样的后果无外乎是进局子吃牢饭。   再比如好声好气商量,泪眼婆娑的装可怜,然后利用周围群众的手机上社会新闻,让车主心软放他一马。   可许方池又干不出这种事儿。   沉思片刻后,许方池选择了面对现实。   无非就是赔钱,大不了把店盘了,再还十多年的债。   都说有的人生来就是还债的。许方池想:自己大概在十八岁前过尽了好日子,所以现在上天要让他把得到的都用这种还债的方式还清。   一辈子都要给人还债。   许方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向司机,破罐子破摔似的,沉声说:“那我给您留个联系方式吧,麻烦您之后把赔偿相关事宜发给我,要赔多少钱,我……尽量赔。”   司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恰在此时附近的交警紧跟着赶了过来,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许方池还没说话,倒是司机极快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的非常中肯,也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交警拧着眉头听完,说:“你们先把车挪到一边来吧,别阻碍正常交通。”   司机忙道:“好的。”   “你没事吧,也把你的……”   交警说到一半,抬头看到那个车标,那个掉在地上的连号车牌,顿了顿,也是倒吸口凉气,同情的看了垂着脑袋的许方池一眼,没再说什么,帮许方池把车子推到了一边。   之后又来了两个交警,先是把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驱散了一些,然后和司机还有许方池询问清楚情况后,问司机车主在不在。   司机忙说:“我雇主刚才在和人打电话谈生意,需要他过来的话我去询问下。”   交警说:“这车毕竟是他的,还是让他下来一趟吧,我也好和两方交涉。”   “好的。”   而许方池仿佛已经被卸去全身力气,垂头丧气的坐在了路边。   这会儿天色已经慢慢黑了,金黄的天被霓虹染的半紫。   明明是夏天,许方池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那当然不是冷的,而是吓得。   许方池以前家里也富裕过,所以他对比较稀少的车型也略有了解,眼前这辆宾利少说也要八位数,一个凹陷的车尾已经能抵得上许方池一百一千个面包房了。   怎么还?根本还不清。   他估计真要还一辈子债了。   许方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他们的生活也是这两年才渐渐好起来的,眼下却要因为自己再次陷入万难。   好在他每个月都会定时给父母打钱,父母前几年也一直在打工还债,直到还清了债务,母亲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操劳了夫妻俩才退休去了老家,身边也还有一些积蓄,当初他们要将积蓄给许方池开店他也没要。   幸好没要,不然的话现在父母就要被他拉入泥坑了。   余光瞥到宾利车门打开的时候,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许方池的心还不由自主的提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搓了搓脸,抬眼去瞅那个发生了车祸还能在车内处理工作的神秘车主。   车门打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发亮的黑色皮鞋,然后是包裹在西装裤里的腿。   那双腿很长,西装布料高级有质感,搭配在那双腿上,别样的赏心悦目。   许方池于是顺着那双腿往上看,目光首先落在了搭在车框边的那只手。   骨节分明,指节用力时淡青色的筋络突起,像是漫画男主里的手。   许方池想到了什么,心倏地剧烈跳动了两下。   他心里明明知道不可能,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然后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淡漠的眼。   那一瞬间,好像风停水止。   ……   世界上原来真的有那么巧的事。   是他。   车主。   沈别序。   前男友。   跨越七年的时光,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再见的人,却这样突兀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梦一样。 第2章   “我靠,那是车主啊?”   “我去这么帅,这么年轻就开上宾利了?”   “富二代吧。”   “富二代有这气质?”   ……   眼见周围群众的声音越来越大,交警怕他们影响到道路正常交通,连忙又去驱散周围群众了。   只是从宾利车上下来的那个人不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太过突出,甚至已经有人拿手机开始拍了。还是司机看到,连忙上去制止,交警也怕有人发到网上乱造舆论,冷着脸让人把照片删了。   好在这会儿天色已晚,再加上这一路的路灯也没有那么明亮,所以即使手机拍也拍不清晰。   司机处理完这边正想向沈别序说明事故情况,转头却发现他的雇主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换做平时,面对这么嘈杂的情况,沈别序肯定是交代一两句就离开了。这种小事,他连出面的兴致都没有。   现在沈别序却仿佛被人施了法,笔直地站在原地,深邃黑眸正死死盯着垂着脑袋试图当隐形人的电瓶车主。   司机虽然疑惑,但也知道这不是他该多问的,还是例行在沈别序耳边交代了一下事故情况:“沈先生,我这边经和交警说清楚了事情经过,交警也看了行车记录仪,但事故责任判定具体还是要看交管部门,之后如果你想追究事故责任,我会联系代理律师来解决。”   司机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坐在地上垂着脑袋的许方池一起听清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司机才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应答:“嗯。”   只是一个字,让许方池吊着的脑袋也垂得更低了。   出了车祸固然操蛋,撞了连号名车更是炸裂。   可是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被他追尾的这位连号名车的车主是前任更加令人发指了。   这已经不是要他的钱,而是要他的命了。   之后交警又过来向沈别序问了下情况,简单问完后司机就联系拖车公司来拖车了。   许方池不知道沈别序还在不在,但后面也确实没有再听到沈别序的声音,耳边只有街边不断闪过的车流声和人群讨论的嗡嗡声,让他本来就不清醒的脑袋更是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祸的后遗症,感觉脑袋都在发晕。   可他仍然是不敢起身,甚至不敢抬头。   他怕沈别序认出他。   太难堪、太狼狈了。   许方池宁愿还一辈子的债,也不想让沈别序看到自己这幅窝囊的样子。   “这位先生?”司机的声音突然近了。   他愣了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发现司机正蹲下身和他搭话。   捏着裤脚的手指紧张的要泛了白,他偏过头,故意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司机说:“您真的没事吧?需要我喊车送你去医院吗?”   许方池连忙摆手说:“不、不用,真没事。”   司机又说:“可是我刚才看你膝盖伤的挺严重的。”   许方池干笑道:“皮外伤而已。”   许方池坚持,司机就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不久,司机喊过来的拖车公司就将许方池的小电驴和那辆连号的名车一并拉走了。   许方池本来想阻止的,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沈别序的视线。   “……”   沈别序居然还没走,居然还站在那里!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难道刚才他一直在看自己?   不会吧……   许方池觉得不太可能。   七年没见,他都快变了一个人了,甚至在第一眼看到沈别序的时候他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面前的人就是他。   沈别序高中的时候就有些脸盲,一个七年未见的前任,他估计未必还会记得吧,说不定只是看着眼熟?   交警一直在进行事故责任判定,收集好了现场证据,等车被拖走了才走过来对他们说:“这位先生,您怎么称呼?”   许方池意识到他是在喊自己,忙说:“许……”   “许先生,沈先生,你们作为事故责任方,在这场车祸中都有过错,所以在具体处罚结果出来后都要承担其相应责任。当然由于这次车祸损害较小,所以你们愿意私下调解是最好的。如果是想要继续走法律程序的话,还是要等到你们两方车辆的损害结果。而且沈先生的车辆……可能涉及金额过大,我建议你们两方后续最好是找律师进行调解。”   交警说完后,场面一时陷入了静寂中。   司机看了眼沈别序,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才答道:“好的,那么许先生,您能否留个联系方式?”   “好、好的。”   许方池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给司机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司机打通他的电话后,许方池也将他的联系方式存下了。   显然车祸的事今天是解决不了了,只能等两方车辆的具体情况出来。   虽然许方池心里明白等不等都没意义,毕竟自己那辆小电瓶别说是他开了一两年的了,就是新的大约几十辆也抵不过刚才它撞人家宾利屁股那一下。   交警离开后,司机菜转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别序:“沈先生,我们现在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沈别序沉默片刻,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再次抬眼朝许方池看了过来。   许方池的心登时快速跳了起来。   在这第三次对视上后,沈别序也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在这样炎热的盛夏,许方池居然恍觉背后一凉,冷汗蹭蹭蹭的往外冒,心脏不受控的哐哐狂跳不说,好像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掉在地上,落地碎成渣了才安心。   但许方池还心怀侥幸,借着过长的发偏过脑袋,眼神乱飘的含糊道:“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撞你车的……”   沈别序倏地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盛夏的夜里泛着凉,无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装什么呢?”   “许、方、池。”   沈别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沉默,是焦灼的沉默。   他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冷的时候如坠冰窟,热的时候像是被人淋了盆岩浆在身上。   沈别序把他认出来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   那也太土了,而且违心。   因为许方池原本是打算和他这辈子都不再见的。   那说什么?说:啊,原来是你啊,我都没认出你。   那也太尴尬了。   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到重逢需要找这种场面话来说的地步。   那该说什么呢?   因为许方池从来不敢想他们还会再见,所以也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和他再见应该要说什么。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和沈别序搭话的时候,沈别序却突然转过了身。   他没有再和许方池搭话,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在司机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大步走到路边打了辆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原本热闹的街道又变得稀稀落落,看热闹的人们早就已经被驱散的差不多。   如果不是膝盖上的痛感明显,许方池真的会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和他重逢的梦。   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某个拐角,许方池还愣愣站在街边。   “许先生,我送您去医院吧。”   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了他面前。   许方池恍如从梦中初醒,有些迷茫的看他一眼,回过神后忙说:“真不用,我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   司机这回却没有和之前一样放弃,而是坚持说:“这是先生交代的,必须带您去医院看一下。毕竟这次事故也有我的责任。”   许方池还要再推辞时司机已经拦住了一辆迎面驶来的计程车替他打开了后车门,等着他上去。   到这个地步他自然不好意思再拒绝。   在去医院的路上许方池一直一言不发,司机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许方池看过来了,他才笑了笑,对许方池宽慰道:“放心吧许先生,检查的费用我们先生会出,毕竟您的伤我们也有责任。”   “不用不用……”   “许先生,这是先生交代的,您就别推辞了。”司机又说。   许方池抿了抿唇,垂下了脑袋。   他又想到了那辆被他撞掉车牌的连号宾利。   估计比起赔偿款,这点医药费对沈别序来说也应该只是冰山一角,不足挂齿。   许方池被司机带着做了个全身体检,在医院里待了近两三小时。   结果出来许方池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有一些皮外伤,除此之外就是已经落下沉疴的小腿骨。   临走时医生还建议许方池要好好修养,不然很有可能会再次造成局部感染或者骨折移位,到时候就需要再次进行手术治疗了。   许方池应了,开了点药拿回去吃。   离开医院,司机又坚持将他送到了小区门口才离开。   回到家许方池就脱力的趴在了沙发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还在回想着今天见到的那个人。   他和高中时大不相同了。   身上不再是总不合身的陈旧校服,头发也不再长到遮住清俊的眉眼。   他变高了一些,人也变健壮了一些,五官长开了,英挺俊美,越来越好看。气质也从少时的稚嫩青涩转变成如今的成熟稳重。   但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说话,还是喜欢冷着一张脸。   他今天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其实是无比陌生的。   所以一开始许方池才以为他没有认出自己。   原来是认出来还这样陌生么。   也是,七年了。   或许当初许方池和他分手时他有过震惊与失落,但时间一长,总是什么都能忘记。   现在他那么厉害,事业肯定也是风生水起,身边肯定还有人前仆后继。   也没觉得不甘,只是感慨。   感慨命运的捉弄。   他都躲到颂城了,躲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就是怕未来有一天会再见到以前的人。   他现在这样,穷到租住在一个月一千五的小单间,再也不能把钱当成水往外撒,只有高中的学历还有一只瘸了的腿。   这样的情况下,他真是不想和以前的任何一个人再见。   然而命运却偏偏让他和沈别序再见了。   好吧,不过只是见了一面。   只是见了一面而已。 第3章   那场车祸以后,许方池像是个等待判刑的人,每天都在等着沈别序的律师联系他。   而以许方池现在的情况,多半连律师都请不起了,所以不论对方要他怎么赔他也认了。   这几天他也已经开始在盘算把店给关了,先把手下的全部拿过去还一部分,然后又去打几年工,把钱慢慢还了。   实在不行,他就真的只能吃牢饭了。   许方池每天垂头丧气,就工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起来,有次还没注意时间,烤废了一整盘面包。   这实在不太像许方池平时的作风,所以休假回来的沈凡和陈思怡都在一旁默默观望,但又不敢去问,怕触及到许方池的隐私。   直到某个平静的下午,许方池突然满脸惆怅的对他们说:“你们趁早去外边找个稳定工作吧。”   沈凡和陈思怡惊恐对视。   “哥,发生什么了?”   “哥,你要把我辞了!?”   沈凡想的多,顿时眼睛都红了,拉着许方池不肯撒手:“哥,我女朋友真出车祸了,你不信我这有她病例还有我和她的聊天记录呢,我真没骗你,你别辞了我呀!”   许方池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我要辞了你们,而是这店我可能不会再开了。”   “啊,为什么?”   陈思怡和沈凡更加震惊,被这突然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许方池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转身进厨房了,只余沈凡和陈思怡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等待结果到来的这几天,许方池几乎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整理了出来,甚至已经开始在店门口贴“旺铺转让”了。   结果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过去,沈别序那边却杳无音信,连他的破烂小电瓶都被修好送回来了,甚至还是沈别序那边出钱修好的。   越是这样许方池越是慌,想要主动联系人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他也只有那个司机的电话。   而且那件事短时间以内许方池是不敢开小电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车祸的原因,他本来就有伤的小腿莫名又酸涨起来。   为了避免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故,许方池直接把车停在了小区楼下,之后每天也都是走路上下班。   就在这样令人焦虑的等待中,许方池没有等到沈别序的律师,但等到了他爸妈每个月例行一次的催婚电话。   他妈先是哗哗给他发了一大堆图片过来,许方池熟练的选择无视后不过十分钟,展艳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许方池看到来电人深吸口气,还是接了。   “儿子,你看到妈妈给你发的消息了吗?”展艳试探着问。   许方池说:“看到了。”   展艳立马问:“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你看得上的,喜欢的?”   许方池:“……没有。”   展艳在电话那头长长的叹出口气,又开始语重心长道:“儿子啊,不是妈妈逼你,爸妈实在是着急。前些年你因为还债怕连累身边人所以不想谈恋爱爸妈理解你,现在债还清了,咱们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爸妈都在乡下不需要你操心,而妈身体也不行了,你身边没个人怎么能行呢。”   可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又欠了一屁股债呢。   再说,他现在根本一点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所以许方池仍然沉默。   展艳最擅长打感情牌了,以前许方池还会反驳她,自从她因为高血压晕倒过一次之后许方池就不敢再让展艳动气了,她说什么他都认真听着,嘴上答应。   展艳显然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是以每次和他说起恋爱的事情都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许方池没法拒绝。   所以见许方池不回答,展艳又开始沿用老套路:“方池,当年你说你喜欢男生,我和你爸虽然震惊但也接受了,我们家不追求传宗接代那一套,我和你爸也只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陪陪你,不然万一以后……”   “妈。”   许方池最听不得她说以后了,反正他们口中的以后从来不是什么好的以后。许方池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无奈道:“说吧,这回又是想安排我和谁相亲?”   展艳见许方池终于松口,刚才还恹恹的语气顿时变得明朗:“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回老家每次都要去吃的那家包子店?”   “不记得。”   “不记得也没关系,妈记得。那老板的儿子,青年才俊!h大毕业的高材生,据说现在在一家很有名的游戏公司上班。我看了照片,虽然不是那么出众,但绝对是板板正正的一个孩子!”   光听语气,许方池就能想象到他妈兴奋的神情了。   许方池摸了摸鼻子,想找个借口先推迟一阵,于是说:“我最近挺忙的,店里也……”   “哎哟这你不用担心!”展艳像是早猜到他要这么说,乐呵呵道:“这孩子最近正好跟着他上司在颂城出差,我和他爸谈过了,他那边也同意了和你见一面!”   “……”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为什么最近都是些这种巧事……   挂断母亲的电话后许方池更加郁闷了。   其实这些年来,许昌年和展艳简直是为了许方池的事情操碎了心。   他们二老想的很简单,这些年许方池太辛苦了,为了还债几乎是把自己掏空,当年也是一夜之间从青涩少年变成家里的顶梁柱。   许方池又是家里的独生子,他们只有他一个儿子,自然只盼着他好,希望他快乐幸福。   所以在许方池坦白自己喜欢男人以后,二老做过长达两三年的心理建设后还是接受了。   只要儿子开心,他们做出这点让步又算什么呢。   可是唯独在婚姻方面,他们不能退步。   对于许方池身边一定要有一个人这件事,二老的意见也出奇的一致。   所以在家里的债务终于还清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张罗着这件事。   许方池之前就已经被迫和一些男人相过亲,他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网上都说乐子都在相亲局,他遇到的人也是千奇百怪,各有各的精彩,让许方池连维持表面平和的样子都不想做。   而且这么一个又一个的,许方池真是疲于应对。   他最近已经很累了,尤其还出了车祸那种事,很可能再次背上七位数的债款,就算是来了个天仙摆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和人继续发展的。   但这件事情许方池没打算和父母说。   要是被父母亲知道,他们并不会责怪许方池,只会怨自己帮不上他的忙。   母亲的病也会更加严重,而父亲估计也不会闲在家里,哪怕是一大把年纪了也还是会出来打工帮着许方池还债的。   许方池宁愿自己一个人来承担这些。   相亲的事情许方池松口后不久对方也答应了,甚至主动加了许方池的联系方式。   那人叫程宋,头像即本人,昵称也是自己的名字,看着非常简单明了,一上来就主动和许方池说明了自己现在的情况,连自己谈过几段恋爱都说了。   许方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他,只能回万能的“好的”“明白”“嗯嗯”。   程宋好像是个死脑筋,居然也没听出来许方池的敷衍,甚至积极的定了相亲的时间和地点,这下许方池是想推辞也推辞不掉了。   在这样焦灼的日子里,许方池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要去相个亲。   程宋将地点订在一家西餐厅,人少安静好谈话,是相亲圣地。   两人都看过双方的照片,所以许方池一进去就看到了和他打招呼的程宋。   在微信上聊的时候还好,但见了面就未免有些拘谨。   许方池不是健谈的人,还是对方先开了个口,随口寒暄几句,又问许方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工作氛围如何,收入怎么样,许方池都一一答了。   不过他觉得程宋有些奇怪,是性格有些奇怪,有些喜欢较真,而且想要表达什么都非常直白。   比如在听到许方池的职业是开甜品烘培店之后,他会对许方池的职业进行风险评估,还根据许方池目前店里的营业情况给他分析他店里的发展前景。   在听过一段云里雾里的数据分析后,许方池才终于开口问了他第一个问题:“请问您是做什么的?”   程宋喝了口咖啡,淡淡道:“哦,我是咱们公司的技术骨干。”   “简单来说呢?”   “程序员。”   “……哦。”   这一面见的还算愉快,许方池发现程宋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当然他不是对陈羽有了什么兴趣,就是单纯的觉得和这人率真,说起话来直爽,不累。   而且那清奇的脑回路让他莫名想到了另一个人,顿时倍感亲切。   直到一个小时的见面快要结束,程宋才像是想起了正事,直截了当地问许方池:“您觉得我怎么样?”   许方池抿了口咖啡,淡淡说:“想听实话吗?”   “当然。”   “是个好人。”   好人卡都发了,程宋再直肠子也明白什么意思了,但他非但没有生气,还笑道:“许先生,你是我相亲以来遇见过第一个这么直率的人哈哈哈。”   许方池淡淡颔首:“你也是。”   总之虽然这场相亲以失败告终,但两个人交谈的很愉快,最后分别时也没有觉得遗憾,只当是交了个朋友。   程宋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婉拒对方要送自己回去的邀请后,许方池就在街边打了车先回去了。   直到看着出租车离开程宋才叹着气转过身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打算回公司继续当苦逼社畜。   谁成想没走几步路,居然在路边……看到了他老板!?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直到看到路边那辆低调的轿车后座敞开着车窗、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人真是他那位不苟言笑的上司后,他才从震惊恍然回过神来。   他一脸惊讶的走近,刚想要打个招呼,就见他那位喜怒无常的上司神色有些冷的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程宋挠了挠脑袋,老实回答道:“相亲。”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老板的神色更冷了,背后登时寒毛直竖,有种不好的预感。   “mc的‘新月’内测组织了吗?‘新月’的系统分析工作做好了没?项目任务分配下去了吗?”   毫不夸张,这三连问直接问出程宋一身冷汗。   “……沈总,‘新月’的内测不是安排在下个月初吗?”陈羽硬着头皮问。   沈别序瞥他一眼,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内测在下个月,就不需要提前策划?”   “不是!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沈总!”   沈别序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他实在是纳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这位活阎王了。   难不成是因为被他看见自己在相亲……   觉得自己消极怠工了?!   他不会是在想:还有时间来相亲,看来是不够忙!所以要给他多安排工作!?   操,他头发已经掉的够多了,资本家们不仅要他的头发,还要他的命吗?   心里是这么想,但程宋还是硬挤着笑容,哈哈干笑道:“沈总,其实相亲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我对‘新月’项目的激情才是真的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既然觉得相亲不重要,那就不要耽误别人。”谁成想沈别序的语气好像更沉了,眼刀如冰,仿佛要将他刺穿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造孽啊,他究竟哪句话又踩到他的雷点了。   “走吧。”   留下这两个字,沈别序就已经冷酷的关上了车窗。   很快,低调轿车就绝尘而去,消失在了视野里。   “?”   这究竟是什么可恶的资本家!? 第4章   相亲的事情不了了之后,许方池的爸妈倍感遗憾后,又很快调整心态开始给他物色新的。   也许是这些年眼见着许方池年岁渐长,总还是孤身一人,夫妇俩也急了起来,哪怕许方池用自己的腿做借口都不管用了。   以前只要许方池说起自己的腿不舒服,夫妻俩就会暂且忘了这件事,现在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且看穿了他般说:就算是只能爬也要爬着去。   母亲的身体不好,许方池连生气都做不到,只能敷衍应下。电话一挂断就再次把自己陷入焦虑的漩涡里。   而自从他把店铺预转让的通告贴在门上后,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人来询问许方池关于店铺转让的具体情况。   陈思怡和沈凡原本也以为许方池随口说说而已,直到看到许方池把转让声明都贴上了之后才明白他是认真的,两人连带着这几天上班精神都不太好。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天气热,中午店里生意也算不上好,闲下来的空档许方池便随口问起了这件事情。   正在空调前乘凉的陈思怡和沈凡面面相觑片刻,都沉默着垂下眼头。   许方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因为要说关店,最舍不得的应该还是他自己才对。   这是他生活稳定下来后用全部积蓄开起来的店,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继续赖以生存的手艺,是他想了很多年的小店铺。现在却要这么草草关了,他怎么可能舍得。   但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不关的话,那百万债款下来,他就算是把全身的器官卖空了都还不起。   一想到这个许方池就无比沮丧。   他就像是个明知要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却,还在徒劳的等待着法官敲下棒槌,来告知他审判的最终结果。   “哥,只要你一天不正式关店,我就不会离开的。”沈凡突然认真说。   陈思怡也道:“哥,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不管你去哪我也要跟着你。”   许方池撇过头,避开他们的目光,哑声道:“说什么呢,你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许哥你!”陈思怡语气执拗。   许方池眼一热,深吸口气不再提这件事情,只是仍然把转租公告贴在哪里。   这里靠近大学城,许方池刚租下来时这边建的也还没有现在好,大学生不常往这条街走,所以租金也相对来说很便宜。   当时许方池也是从朋友那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说这条街可能会被作为特色美食街开发,开发出来人流量也一定会越来越多,他看着租金也并不贵才租下。   房东是对不缺钱的老夫妻,哪怕这条街被开发起来了也没涨过他的租金,所以许方池这些年才能陆续存下一点钱。   他将要转租的事情已经事先和房东打过了招呼,许方池逢年过节都会给夫妻两人送礼物发红包,因此两人对他印象还不错,得知他要转租还有些遗憾。不过他们是过来人,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因此并没有多问。   这里地段是好的,租金放在周围算是很便宜了,所以这几天都陆续有人过来看门面,看过之后基本上都是说先考虑几天再给许方池答复。   许方池暂且不急,而且这几天他还要应付着他妈一天一个电话催着他相亲的电话。   反正他也没想和人真成,只能应下了,在展艳的软磨硬泡下先加了那人的联系方式。   那人的名片比起上次那个陈羽还要硬核,俨然一副早已进入中老年状态的样子。头像是一张天空的风景照,白茫茫一片,也没有什么建筑装饰,感觉就是阴雨天出门时随手对着天空拍的一张,没有一点美感可言。   昵称叫“心如磐石”,简介是“又是一年雨季”。   有那味儿了。   朋友圈倒是很干净,不知道是对他隐藏了还是真的从来没有发过。   许方池是工作空隙随手加上的那人,加了之后草草看过名片就放在一边没管了。   今天店里生意还不错,欠债后的他虽然情绪收到了影响但干劲十足,现在也只想在闭店前好好做完剩下的日子,能赚点就赚点。   等他忙完抽空去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磐石哥已经发了信息过来。   第一句是标准的问好:【你好。】   也许是许方池太久没回,过了半个小时,他又发过来一条:【你是许先生吗?】   许方池那会儿正忙着,自然也没回,那人掐着点似的,又半个小时后才跟过来一条:【是相亲么?】   “……”   许方池少说相过四五次亲了,头一次见有人这么问的。   相亲遇到的奇葩还少吗?上次遇到的陈羽都能说是相亲界的一抹清新亮色了,所以他也不慌。   【如履薄冰:你好,我是,相亲。】   许方池的微信名就是在相亲连遇几个奇葩后改的。   仔细看着,感觉磐石哥和他的网名还颇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对面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等他的回答,几乎是许方池的信息发过去的瞬间,对面就秒回了。   【坚如磐石:相亲的第一步,是不是要自我介绍一下?】   磐石哥这种似乎一点都不想拖泥带水、速战速决的态度让许方池对他稍稍有些改观了。   【如履薄冰:可以呀,线上还是线下?】   许方池只是出于礼貌才这么问的,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想和对方见面,更不想和一个不可能继续发展的陌生人在网上进行自我介绍。   不过见面他也不怕,而且有时候反而见面更能把话说清楚彻底扯断这层关系。   这一次“坚如磐石”却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快见面?】   这哥怎么一阵一阵的。上一秒还没开始就要许方池自我介绍,下一秒许方池说到见面他又一副觉得进度太快的语气。   许方池斟酌着回道:【如果可以线上聊当然最好。】   他巴不得不见面呢,线上他也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嗯。】   坚如磐石回了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字后就没有下文了。   许方池等了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回复他才关掉手机,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会儿已经接近傍晚,是附近大学生上完最后一节课出来觅食的时候了,所以来店里的人也逐渐增多,许方池自然不能再偷闲。   再忙完已经接近晚上八点,许方池本来只是想拿手机看看时间有没有到关店下班的时候一打开就看到了坚如磐石发过来的消息。   虽然还有半个小时闭店,但这条街到底是美食街,到了晚上人流量也不少,许方池怕耽误正事就没打开看,直到八点半闭店要回去了他才想起什么在散步回家的路上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下。   【坚如磐石: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坚如磐石:我今年二十六,普通上班族,高中谈过一次恋爱被甩,工资不算稳定但也还好,存款微薄,有车没房,母亲健在,父亲已亡。】   许方池站在夜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   这么……坦诚的吗?连恋爱经历都交代了。   他站在原地愣神的那会儿,对面又发过来了一条:【你呢?】   许方池挠挠脑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对方都交代清楚了他总不好把人家底掏出来了还什么都不说,于是斟酌着打字回道:【我也今年二十六,自己开了个店,收益一般,父母健在,目前没什么存款。】   甚至可能欠债。   不过许方池并没有要和他继续发展下去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和他说太多,免得传到了他爸妈耳中。   【坚如磐石:谈过恋爱吗?】   许方池皱了皱眉,不太明白怎么连这个都要问,莫名觉得被一个才加上联系方式地相亲对象问恋爱经历有些被冒犯,但看对方那么坦诚,他想想自己的恋爱史也简单得很,没什么好隐瞒的。   【谈过一次,分了。】   对面静默片刻,却仍不依不饶的问:【怎么分的?】   “……”   许方池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觉得被冒犯到了,无语道:【这个很重要?】   暧昧对象才会这么问吧,许方池可不想和他暧昧。   磐石哥回的有理有据:【我只是想根据你的恋爱史来判断你的道德和人品,我希望我的伴侣不是个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人。】   “……”   操?   真是开了眼了。   许方池如鲠在喉,简直被气笑了,在屏幕上狠戳回道:【不用判断了,我配不上您。(微笑)】   对方回的很快:【?】   【什么意思?】   许方池深吸口气,回道:【我劈腿、yp还喜欢聊骚,最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拜拜了您。】   说完许方池就把人拉黑删除了,暴怒竞走到家这口气才算是消下来。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和一个陌生人抹黑自己完了以后他说不定会传自己的流言,他只是觉得这样一说,之后就算他妈给他找相亲对象对方也会因为他的风评望而却步了,某种意义上还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只是他爸妈那里可能比较难解释,但比起没完没了的相亲对象,被唠叨两句显然只是小事了。   想到这里,许方池的心态又好了起来。   本以为他的话都说的这么绝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后续了,最多也就是对方去告状,然后自己接受一下许昌年和展艳的语言洗礼。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许方池一醒来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短信,且都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第一句话就是:【是我,坚如磐石。】   “……”   许方池是不想再往下看的,可又是真的很好奇磐石哥还想干什么。   【我承认我昨天问你的问题有些越界,抱歉。】   【能不能把我加回来?】   许方池无言片刻,破罐子破摔似的回道:【可是我昨晚和你说的话是真的。】   说完他就扔下手机去洗漱了,出来的时候看到磐石哥又回了。   【没关系,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   ……这哥这么能屈能伸吗? 第5章   人家都这么说了,态度好的出奇了,许方池自然也没有再去拒绝他的的余地,还是把人加了回来。   不过似乎有了前车之鉴,所以对方这次说话谨慎了很多,始终保持在一个陌生朋友的界限再不往深里多问了。   如果不是自己真的没什么好图的,他条件又那么好明明什么也不缺的样子,许方池都快要以为对方是不是讹上自己什么了。   但把他加回来以后他又没有再提过相亲的事情,甚至没有再问许方池任何越界的问题,真像把许方池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聊也不过是寒暄,比如早午安,或者问他在做什么。   许方池都懒得搭理他,有时候礼貌回一两句,有时候则直接无视了。   本来他把对方加回来也想的是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了没必要再浪费两方的时间,毕竟这几天他既要忙着店里的事情,心里还记挂着追尾的欠款,难以分出再多的精力给其他任何人。   可偏偏沈别序那边也不知道是工作太忙还是压根忘记了这件小事,一直没有给许方池任何回应。   许方池自然是不敢主动问的,既怕沈别序想起又怕他真的已经把这件事情忘记。   沈别序那里的最终审判迟迟没出来,居然反而是“坚如磐石”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在察觉到许方池明显的疏离和冷淡后,对方提出了见面。   本来许方池是想拒绝的,可没待他拒绝他爸妈的电话就及时雨似的扑向了他,开口就问他相亲发展如何。   许方池含糊说不太满意,展艳又问他们见面没有,许方池如实说没有,展艳急道:“方池,这相亲啊,是要见一面坐下来好好聊才能真正互相了解的,光凭网络上三言两语怎么能真正看清一个人呢?而且这个是你张姨推荐的婚介所介绍的孩子,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比上次那个小陈还优秀,人也老实可靠。这小伙子长的可英俊呢,可不比之前那些歪瓜裂枣,妈妈看了觉得可以!”   “……”   许方池扯了扯嘴角,麻木道:“妈,我已经不会相信你口中的英俊了。”   上次他妈妈说的那个英俊小伙,是高p美颜堆出来的网络红人,介绍人的原话是:“人是做网络媒体的,很标致英俊的一个小伙子,虽然学历不高但是踏实肯干,人老实话不多。”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许方池的眉心就已经开始抽抽了,直到见到真人。   那人比他矮一个头暂且不说,说话油腻,开口就是:“小池,你对我们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用餐时还屡次对许方池动手动脚,许方池为了爸妈的面子忍下来,但那顿饭是味同嚼蜡,一桌子的好菜几乎全给他浪费了。   这还没什么,许方池原想的是一回去就拉黑人的微信得了,事情也到此为止。直到离开时那人贼眉鼠眼的,频频朝自己抛媚眼,话里话外想要和许方池约炮不说,还敢上手。   幸在许方池这些年被追债追出了一身好身手,当时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摔地上了。那人大惊失色,一爬起来就要报警,两人双双进了警察局,警察查清事情原委后还苦口婆心劝许方池相亲也要擦亮眼睛,不能饥不择食。   这件事使得展艳很是愧疚,安静了几乎有大半年不再张罗给许方池找对象的事情,直到眼看着他居然真的寡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才又急起来。   提到以前的事情展艳也有些心虚,不过这一次她信心十足,对许方池说:“你放心吧,妈打保票这小伙子你准满意!标准的原图,真是标志的帅小伙!要不妈给你发个照片?”   “好了我知道了妈,我会去见他的。”   许方池才不想多此一举,相亲已经耗尽了他对相亲对象的所有好奇心,相亲界奇葩朵朵开这句话一点不掺假。   而且不过就是见一面,就当是日常消遣了。   电话一挂断,许方池就进了微信,答应了和坚如磐石的见面邀请。   两人将时间定在周日的中午,就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许方池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打算趁着中午午休休息的时间出来快速和人了结完这件事,回去的路上还能顺路买个饭去店里吃。   周日的中午并没有那么忙碌,因为学生大多都放假了,一般到下午店里的生意才会好起来。   许方池上午就和沈凡还有陈思怡交代好了店里的事情,然后中午趁着空闲时去了他和坚如磐石约好的那家咖啡馆。   在去的路上,坚如磐石就发来了消息。   【坚如磐石:出发了吗?】   【如履薄冰:嗯,路上了。】   那边静默几秒才回复道:【我正好没事就提前到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喝的,我帮你点。(图片)】   图片是菜单,许方池看了眼,回复说:【甜牛奶就行。】   【坚如磐石:嗯,好。】   自从被许方池删过一次以后,对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礼貌又分寸,也不会问再让许方池觉得冒犯的问题了。   许方池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对方态度这么好反而让他觉得心里没底,想说狠话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不过见面了也好,对方要是是个明白人见了一次面说清楚了也就不会再有后文了。   当时对方定这家咖啡馆的时候许方池完全没去了解过,还以为就是普通咖啡店,直到到门口看到“如无预约不可入店”的牌子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家私人咖啡馆。   他站在门口踌躇半晌,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或者和坚如磐石再确定一下再进去时,店里的老板发现了站在外面张望的他,直接拉开门问站在门口的许方池是否有预约。   许方池眨了眨眼,点头说:“是。”   但其实心里有些没底,这种需要预约的私人咖啡馆贵是必然的,许方池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挑个这样正式的地方。   “请问是哪位先生预约的,姓什么呢?”   许方池挠挠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也是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他因为对这件事情本来就不伤心,所以聊了这么几天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有些尴尬,正要低头拿手机去问的时候老板的目光又忽的在许方池身上转了几转,用试探的语气问:“请问您姓什么?”   许方池忙道:“许。”   老板挑眉:“来相亲的许先生嘛?”   “哎对。”   老板一拍掌,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兴奋。   许方池心里奇怪但也并没有多想,只见女人一转刚才客套的态度,忙拉开店门,态度热情道:“进来吧进来吧,另一位等你好久啦。”   许方池懵然跟上,自然也没注意对方口中的“等你好久”。   这家咖啡馆内外的装修都非常独特,有种西方古欧国家的哥特风格,内里灯光昏黄,各处都是繁复而奇怪的花纹,但内部的设计感又莫名让这一切十分协调,能看出来店主花了很大的心思。   如果不是许方池知道这是一家咖啡馆的话,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穿越进了西方中世纪时期的某家藏品店。   或许是在尘世烟火中沉浮太久,以前常常往返于私房菜馆和各种限制级VIP地区的许方池没有了从前的怡然从容,他走得拘谨小心,尽量不让自己的腿显现出异常。   老板将许方池带到了比较靠里的一个双人包厢,许方池也是进来才发现这家店几乎都是包厢,公共区都是一些衍生摆件,有很好的私密性,或许这也是对方选择这里的原因。   “他就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就是。”   “好的,谢谢。”   老板离开后许方池就往包厢内里走去了,奇怪的是包厢里面没有人,只有两杯正冒着热气的饮品。   许方池看到了摆在那被被喝了一半的咖啡对面的热牛奶,这人聊起天来生硬,但还挺贴心,点的还是热牛奶。   许方池坐了下来,静静等着对方过来。   没想到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许方池那杯牛奶都快喝完了对面那杯咖啡也快没了热气了那人还没来。   许方池心道拉个屎也不用这么久吧?   难道是临时有事离开了?   也不会吧,要是对方已经离开了老板也未必会把自己再带进来,而且许方池进来的时候对面的咖啡还冒着热气,证明对方才离开不久。   他等的不耐烦,他本来就只打算花二十分钟顶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在这里,眼看着十分钟都过去了还不见对方的身影,许方池等的也有些恼火了,拿出手机语气不太好的问对方在哪。   对面没有回复,许方池也不打算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觉得对方肯定放了自己的鸽子,说不定就是为了报复自己上次删他的事情。   幼稚小气的普信男。   许方池在心里悄悄的骂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就打算离开。   结果他才站起身,包厢门就忽的被从外推开了。   “久等了。”   低缓微哑的熟悉嗓音在门开的瞬间响起,许方池的心也在那一刻猛地跳了一下。   那是剧烈的颤动和酸麻。   如果不是许方池在不久前和对方重逢见过面的话,也许这么多年过去那和年少时清朗嗓音比起来已经低缓沉重的声音,未必能让他瞬间就意识到来人是谁。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在瞬间从脚底指尖笔直的冲向大脑。   颅内滚烫,他微抵在桌面的指尖也在瞬间发麻发热。   也许是察觉到许方池震惊的神情,男人也微侧了下身,在看到许方池的时候面上刻意的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又分外平静淡定的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他一眼,凉凉开口道:“真没想到婚介所口中长相俊朗、性格温和、老实和蔼、踏实肯干的开朗小伙,居然……是你。”   许方池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一阵沉默中哑然无言。   前不久还被他追尾的沈别序,让他提心吊胆这么久的人,居然在一场相亲局里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居然就是那个脑回路清奇的磐石哥。   而且让许方池浑身发凉的并不是相亲对象是被自己追了尾的前男友这样抓马的事情,而是前不久他还口出狂言和对方说自己劈腿、yp还喜欢聊骚……   ……他宁愿坐在自己对面是那个比他矮一个头的油腻网红男。   “久别重逢,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第6章   沈别序已经坐了下来。   明明他是坐着的,自己才是站着个那个,但对方西装革履的,身上又自带一种经岁月磨砺而逐渐成熟稳重的气场,让人莫名感到一种压迫和不安感。   许方池甚至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五分钟后,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了。   自许方池坐下来开始,两个人就一直没有说话。但许方池能察觉到对面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的目光。   许方池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无数交织不清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些天一直和他聊天的人是沈别序时,余光里扫过对面的人他也仍然无法相信那个脑回路清奇还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磐石哥,会是坐在对面的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不过看起来沈别序这些年过得很不错。   许方池也是富过的,所以他知道沈别序大概光是这一身西装就能抵自己半年的工资,更遑论他上次还开着几百万的宾利。   他是真不信以沈别序这样的条件还需要找中介相亲?   可不信是一回事,人却是真真切切坐在自己对面了。   “许先生,我想我们既然是来相亲的,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沈别序猝不及防再次开口,语气疏离客套。   许方池下意识抬眼,对上对方深邃平静仿佛审视的目光时又连忙撇过了头,硬着头皮道:“……不是在微信上面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嘛。”   沈别序淡淡道:“嗯,所以许先生是真的承认自己曾经劈腿、yp……”   “不是!”   许方池老脸一红,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在对上沈别序逐渐冰冷的视线时,连忙垂下眼解释道:“没有的事,只是……口嗨哈哈。”   鬼知道那个要根据恋爱经历来评判相亲对象道德标准的奇葩是自己的前男友!?不过如果是沈别序问的,那似乎就很合理了,因为沈别序打从十七八岁开始就是一个脑回路和一般人不同的人。   现在许方池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沈别序这样条件要沦落到和他相亲了。   不过他发誓自己和沈别序在一起那会儿就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和沈别序分开后又要打工还债,躲债主还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去鬼混。   他那么着急忙慌的解释一通后,对面人的脸色看着好像好看了点?   两人相对再次沉默片刻,直到杯子里的牛奶实在是喝无可喝了,而对面的人还没有要和他散伙的意思,而这氛围又实在令人难熬,许方池有些绷不住,深吸口气打算和他解释清楚自己的目的,并说出一开始打算来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措辞。   结果他还没开口,沈别序就再次先他一步说话了。   “许先生很着急结婚吗?”沈别序问着,眸中神色晦暗阴冷,像是蒙着一层墨黑色彩,带着令人心悸的浓重,让人看不透。   沈别序一口一个许先生喊得许方池心里直打鼓,只老实回答道:“……也没有,只是我父母比较着急。”   “据婚介介绍人说,许先生条件还不错,却相亲几次还没有结果,眼光很高?”   不知道是不是许方池的错觉,他总觉得沈别序在说“几次”的时候加重了一下语气,目光如有实质般锁定在他身上。   许方池喉结微动,相亲档案都是他爸妈弄的,就连婚介所也是他爸妈经熟人推荐找的,他哪知道自己相亲过多少次都被记录在案了。   但想想他和沈别序现在也没什么关系啊,而且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后续发展。   这么一想,他心里松缓不少,道:“我这条件一般人都看不上吧,怎么是我眼光高。”   原以为这是非常自谦的回答了,哪知道沈别序嗓音倏地沉下来,目光利刃一样刺向他,冷声道:“意思是只要对方愿意,你就可以了?”   “……”   好嘛,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其实现在他真是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和沈别序已经有七年没见了,谈恋爱也早是高中那会儿的事。许方池年少时成绩不好还总是闯祸,和沈别序刚认识的时候沈别序也可烦自己了,恋爱后也是自己主动最多。   虽然当初是自己甩了他,但他那么绝情的做法……现在沈别序不会是在报复自己吧?!   许方池悚然一惊。   毕竟按理说六年,已经足够沈别序忘掉自己找到另一个人重新开始,可他现在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又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许方池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真的还喜欢自己,现在的他和年少时可以说是两模两样,什么都还不如从前了,如果不是那个意外,也许在大街上碰到沈别序都未必会认出自己。   虽然想不通,许方池也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熟料沈别序又冷哼一声,撇向他,似笑非笑道:“只想玩,不想负责?”   “……”   许方池现在还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那就是来鬼了。   也是,谁能对自己第一次谈恋爱就莫名其妙把自己甩了一走了之杳无音信的前任有好脸色啊。   沈别序高中时就非常记仇的啊!   许方池深吸口气,认真解释说:“我没想玩,也不想结婚,只是应付父母,本来和你见面,也只是为了说清楚的。”   要不是对方提出或者父母安排,许方池压根就不会和相亲对象真见面的。   沈别序脸上没什么表情,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刚才许方池的解释他听进去了没有,但许方池现在显然是已经坐立难安了,只想赶紧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既然没想结婚,怎么不和父母说清楚?”   许方池正思忖找什么借口离开时,沈别序的视线又再次晃到他身上。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生气。”   这个问题后两人再次陷入尴尬的静寂中,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许方池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而且车祸的事情总是悬在他的心口。   既然好不容易见到了,那就索性问清楚好了!他不想总是把什么事情都悬着,反正伸头缩头这一刀终究是要落下来的。   他下定决心,深吸口气,问:“沈先生,上次……”   “最后一个问题。”沈别序突然打断他。   “……什么?”许方池愣了下。   沈别序放下了手中的咖啡,许方池看到那杯明明已经放凉了的咖啡已经见了底,而对面人姿态闲适的背靠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问:“谈没谈过恋爱?”   “啊……?”   许方池的心都跟着漏跳一拍,没料到沈别序会再次提到这个在微信上让两人产生不愉快的话题。   但显然今时不同往日,当坐在对面问自己的人是沈别序时,许方池已经完全生不起气气来了,反而底气不足的小声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沈别序淡淡说:“许先生,我没忘了我也是来相亲的,微信上我和你说的话,也不是假的。”   说完沈别序顿了下,神色冷了几分,看着他说:“这个问题应该很好回答吧。”   许方池可以不回答,可是当触到沈别序深邃的目光时,莫名让他想起了高中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   回家的路上,走道人少的小路所以沈别序才敢去牵自己的手,他紧握着自己,在黄昏下,认真的问:“你以前……也对别人这么好吗?”   好像很在乎他的喜欢、他的爱、他的特殊是不是只给了他一个人。   那时他的回答是:“我喜欢谁就对谁好,但我只喜欢过你。”   虽然那样的情景应该不适用于现在,或许现在的沈别序也只不过是在看自己的笑话而已,但许方池还是忍不住诚实的回答了他:“只谈过一次。”   *   走出咖啡馆,在回烘培店的路上许方池还在发呆,他还在想沈别序刚才的表情。   他好像对自己的回答非常满意,那副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让他心乱如麻,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自欺欺人。   哪怕是沈别序真的对自己念念不忘,那也只是对年少时的自己吧,而不是现在这样狼狈颓废的他。   少时的感情总是美好的。   这些年许方池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追求自己的人,可他不愿意,他不喜欢,因为连他自己也念念不忘。   可是他不敢和父母说。   那毕竟是早恋,而且他和沈别序还在家里干过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所以连父母估计也不知道他有过那样一段恋爱。   在和沈别序没有重逢前,其实他还心存妄想,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梦里想想,或者闲下来的时候想想,想过去,想如果七年前自己没有离开,那和他现在会怎样。   但也仅限于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他没有想过自己和沈别序未来还有可能在一起。   从来没有。   和沈别序见过这次面以后,他就更加不敢想了   高中读书时他就知道沈别序成绩这样优异的人未来也一定会很厉害。   在他的想象里,沈别序不是非常厉害的律师,就是月薪过万的工程师,不然就是被国企外企哄抢的商业天才。   但是想象和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等人真的站到自己面前时,许方池才真正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向他走近的资格。   *   咖啡馆包厢里。   明明对面人已经走了很久了,沈别序却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那杯已经见底的牛奶。   那人一直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喝咖啡也不喜欢吃药,生病的时候要人哄着,或者给一点好处才肯咽下那些对他来说难以入口的药丸,一点苦也吃不了。   所以在点这杯牛奶的时候沈别序故意忽略了他话里的那个“甜”字,只点了一杯平常的普通的没有味道的热奶。   可他还是喝了,没有问也没有说,连眉头都没有皱,慢吞吞的喝完了。   明明这个人七年前那样绝情的将自己抛开,他现在却在可笑的心疼他喝下了一杯不合他口味的牛奶。   重逢前他先过无数种要让他后悔的方式,然而在见到人的时候,他却在后悔为什么要穿的这样光鲜亮丽来见他。   尽管这也是自己挑选了一早上才搭配出来的一身。   向他炫耀吗?告诉他自己过的有多好?让他明白当年的选择有多么错误?   可他自己开心了吗?   在察觉到对方疏离的态度时,明明是疼更多。   不过很庆幸,只是七年,只要人终于在自己眼前。 第7章   相亲结束回去之后许方池仔细翻看了一下他和坚如磐石从加上微信以来的所有聊天记录,发现如果爸对象看成是沈别序的话就合理了很多,并且毫无违和感,看着也不让人觉得讨厌了……   都说天才总会有和普通人相异的地方,沈别序高中时就是个天才。那种理科几乎次次满分的恐怖天赋让即使那个时候沈别序家庭情况并不好,也被无数慈善投资者追着送他读书。   许方池和沈别序刚认识的时候,沈别序的父亲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全靠母亲给人做月嫂和保姆扶持着这个家庭。   但沈别序太过争气,成绩好的突出,校领导都生怕他不读了,哪怕沈别序的性格并不是老师会喜欢的那种,但有他的成绩在,老师们对他都很包容。   他和沈别序刚谈恋爱时不是全然隐秘的,沈别序家境困难,同性恋爱再加上高中早恋,放在哪里都是会被人诟病的。   他并不希望沈别序在学业最紧张的时候还要因为这些事情分神,毕竟感情是他们两个的事。   可事实是他显然多虑了。   那样天才的脑子偏偏就是少了一根筋。   沈别序不屑于交际,所以身边没有朋友。他沉默寡言又不近人情,让人嫉妒又害怕,但沈别序人生的高大,长相冷峻,几乎没人敢去主动找他的麻烦。   高中时甚至追过他的人还不少,许方池和他还是朋友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沈别序拒绝一个来要他联系方式的女生,此人语气淡淡道:“同学,我未成年。”   “……”   明明这样的性格非常欠揍,但许方池就是莫名其妙的被他吸引,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所以觉得他可爱,就是想招惹他,结果招惹上了头。   偏偏沈别序这人在感情这种事情上面也完全不懂收敛。   恋爱后如果不是许方池总在私底下告诫他低调,沈别序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在谈恋爱。   高三时,因为一个物理竞赛名额,两个人牵手的照片被人刻意放到了表白墙上。   也许是知道许方池家里他惹不起,所以刻意模糊了许方池的面容,但却清清楚楚的拍到了沈别序。   那件事情在学校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气得许方池差点和人大打出手。   其实认识他们的人都能猜到沈别序旁边那个人是谁,但许方池平时出手大方,为人随和性格也好,朋友很多,所以哪怕是班上的人被喊去一个个谈话,他们也没有暴许方池出来。   校领导本来也是想将这件事情草草揭过的。毕竟一个是老师们的心头肉、学校的招财宝,一个是给学校捐了一栋楼的大老板的儿子,就是他们想追究也不敢啊。   所以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那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沈别序这人在被喊去校长办公司私聊的时候,校长还没开口,他就先发制人了。   说的话也是坦坦荡荡:“我们是在谈恋爱,但我们都已经满了十八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胡来也没有影响其他同学。并且我可以保证我的成绩绝不会因为恋爱有任何波动,我会带着他一起更好,请各位领导老师放心。物理竞赛名额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参赛条件里并没有不许早恋这一条,我不仅会参赛,还会拿第一。”   “……”   老师们所有准备好的话都烂在了肚子里。   许方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教导主任心里一哽,中气不足的问:“沈别序同学,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许方池同学的父母是怎么想的?你们现在这样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而且同性之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同性恋爱早已经得到了法律的认可,婚姻法也早在前年完善了。我们只不过是在正常健康的恋爱,老师,您歧视我们吗?”   老师们哑口无言。   沈别序的保证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从来是行动派。   在这件事情之后的那次省级月考里,沈别序不仅稳坐省级、市级的第一宝座,而且在物理竞赛里信守承诺拿到了第一,还得到了加上竞赛奖金一共一万五千块钱的奖学金。   原本一直在中下游徘徊的许方池也在他的鼓舞下进步了五十名。   那以后老师再也不管他们的事情了,看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件事后其实许方池有问过沈别序,为什么一定要说,不承认难道不是更好吗?只要他们不承认,这件事情就一定会过去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之间也不会变。   沈别序反问:“是真的为什么不承认?”   许方池噎了下。   又听到沈别序认真的说:“我并不是在谈一段不负责任的恋爱,也不是一时冲动,更没有违背道德。这没什么心虚的,也没必要隐瞒。”   许方池被他认真的表情逗得笑起来,故意挑眉道:“对我负责?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结婚吗?”   沈别序的表情一冷,瞥向他:“你的意思是你不想?”   “……我可没说。”   许方池心虚的眨眨眼,又说:“可是没有人会保证自己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啊。”   沈别序的眼神猛地一沉,毫不犹豫道:“我保证我可以。你呢?”   明明这种话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渣男的谎言,可在沈别序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像。   这不是保证也不是承诺,因为保证可以作废,承诺可以作假。   沈别序的话却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他能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不清楚以后的许方池哪敢现在和他保证,眼神飘忽,说:“我是肯定考不上首都大学的……你这样的成绩肯定会去顶尖学府的吧?我现在就是拍马都赶不上你的。万一你以后身边出现了更好的人,我跟不上你的脚步了,我……”   他触到沈别序沉静的目光,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我被你嫌弃了怎么办”这样的话,感觉像是对沈别序的一种不信任。   话音一转,他小声说:“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怎么办?”   沈别序皱下眉,脸色更加难看:“许方池,你要是现在就乱想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提前做好一些准备。”   “什么准备?”   “把你锁在身边,免得你胡思乱想的准备。”   “……”   沈别序的表情和语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转头沉沉盯着许方池,说:“还有两年你就到法定年龄了,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就结婚。”   “……啊?”   *   许方池是被耳边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那个梦似乎还在眼前,如果不是抬头看到天花板上那盏熟悉的吊灯,他会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个容易脸红还总是一本正经说着荤话的人也还在自己身边。   可惜有些事情一语成谶。   沈别序已经开始相亲了,说明他早已经重新开始。   这个人对自己的人生总是很有规划,现在开始相亲,可能也是觉得到了年龄了,到了合适结婚的年纪了吧。   而许方池这个人早已经不在他的任何一项人生规划里。   许方池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直到床头柜上的电话再次响起他才甩甩脑袋醒过神,倾身去拿手机,发现是他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估计又是来问相亲的事情的。   他叹了口气,缩在被子里接了电话。   “上次和你见面的那个沈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展艳甚至现在装都不装了,开头就是问相亲的事情。   距离和沈别序见面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见面过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过联系,就连车祸的时期沈别序都没有再提过。   许方池被吊了这么久,对欠债的事情也渐渐没有那么在意了。反正还债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的,勤勤恳恳还债死之前总能还完,反正他也不可能有后代,怕个毛。   但许方池记得自己没和家里人说过自己和沈别序见面的事情啊,父母是怎么知道的?   没待许方池问,展艳又紧接着一句:“据中介说,那个沈先生对你印象不错呢。”   “……啊?”   没搞错吧?   许方池愣了下,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鸡窝般的脑袋,无奈道:“妈,你别乱说了,我和他没可能的,人家看不上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   展艳不满道:“中介都和我说了,那个小沈上次和你见面很愉快。对方已经撤销了平台的相亲档案,这不就说明他打算和你发展发展吗?你还有小沈的联系方式吧?你和妈说说,你上次和小沈见面相处的怎么样?”   “……”   愉快?   都说前任见面分外眼红,更别说是有仇的前任。当年许方池可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在一场相亲里再见面,沈别序没有找自己麻烦都是好的了。还愉快?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看到许方池这副模样他心里愉快吧。   渣男前男友落魄潦倒,这是典型的大快人心的反转剧情啊。   许方池默了好半晌才说:“妈,他肯定看不上我。你都说了,他条件那么好,还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可是我……”   展艳倏地一下不说话了。   当年许方池弃考还债,是他们一家人心里一辈子的痛。   许方池心里也难受,但这是现实,不说清楚父母永远也不会明白他心里的顾虑。   许方池深吸口气,干脆把之前憋了很久的话一口气说个明白:“我知道你为我着急,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是急不过来的呀。不对等的条件下,我们是不可能往下发展的。妈,我真的觉得一个人很好,我很快乐很自由,一点也不羡慕那些成家的人。难道你们对我最初的期望不就是幸福快乐吗?我现在有你们我就已经很快乐了,我并不觉得孤独,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照顾。”   这番话心里话沉重但真实,说完后他能听到电话那头的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展艳的呼吸声也重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听到母亲哽咽着说:“是我和你爸爸……”   “我求您不要再说是你们拖累了我,无论如何,明明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你们为我承担什么。”   许方池低垂着头,手指揪着被子,认真说:“您和爸爸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一切,我很满足,真的。妈妈,人这一生不就是这样跌跌撞撞过来的吗,哪有人总是一帆风顺呢?现在一切都好了不是吗?您和爸爸还年轻,身体也好,我现在也自由健康,这就够了,是不是?”   “是、是。”   展艳抹了抹眼泪,低声说:“方池,你说的妈妈都明白,你说的都对。但你知道妈妈还是希望你如果遇到合适、喜欢的人,一定不要错过好吗?这些年你变化太大了,不爱说话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也不和爸爸妈妈说,我们是真的担心你哪怕遇到了喜欢的也不愿意往前迈一步。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妈好像总是那么懂他,懂他的处境,也懂他的心理。   酸水泛滥中,许方池扯了扯唇角,哑声说:“……怎么会呢妈妈。”   只是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眼泪已经沾湿了他的被褥。   其实他和父母说了很多谎话。   可成年后他已经明白,有些谎是必须要撒的,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做的。   比如哪怕其实这六年他再想那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他。   比如哪怕他再见到那个人,也绝对绝对不敢再向他走一步。   但他有句话没有撒谎。   他已经很满足了,在和他重逢的那一刻,再见到他的那瞬间———   那六年的漫长噩梦,好像终于宣告终结。 第8章   他和沈别序那场短暂的相亲就像是平静生活里一点出其不意的波澜,但很快又回归到原本死水般的静寂中。   两个人的聊天界面没有再更新。   而许方池自上次和父母说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之后终于不用再整天忧心相亲的事情。   闭店的事情也因为迟迟没有得到沈别序那边的回应而持续往后拖。这段时间来问店铺转租的人多了起来,许方池暂时还没有做好万全的转租准备,所以不得不暂时揭下了闭店的通知,一一向之前来联系他询问过店铺的人解释。   房东两夫妻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个,这些天和他联系,话里话外更多却是在挽留许方池。   许方池又何尝想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店。   房东阿姨察觉到了许方池有难言之隐,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说了,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方池,嘉延过几天就回来了,他知道你要离开的事情好像很惊讶,说想和你和你见面聊一聊。”   而在房东打电话过来的这个晚上,许方池就收到了徐嘉延发过来的信息:【方池哥,怎么突然要闭店了?也不和我说。(委屈)】   许方池只说是私人原因,徐嘉延便只好说:【我请了假,过几天正好回来看爸爸妈妈,顺便来看看你,好嘛?】   许方池和他难得见上一面,但每次见到他也确实挺开心的。因为徐嘉延身上总有一种令许方池羡慕的少年气。   他回道:【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徐嘉延是房东的独生子,今年大四,现在估计已经在实习了。   许方池来这里之后不久房东太太就介绍了他们认识。   房东太太为人随和开明,他们那种家算是小康家庭吧,而且两夫妻都是上过知名高校的知识分子。   但他们都不在乎许方池的学历,更不介意许方池身体上的缺陷。   她说:“就是觉得年轻人多交交朋友总不是坏事,你和嘉延一样,总喜欢把自己闷在家里。”   徐嘉延是他们的独生子,在隔壁市的大学读书,因此就业也在那边。   尽管两个人有很多不相似也似乎并不契合的地方,但从认识以来他们就出乎意料的聊得来。徐嘉延算是许方池联系不密切但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聊的上几句的朋友了。   陈思怡和沈凡都认识徐嘉延,也知道他是房东的儿子,再加上徐嘉延又看上去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所以两人都对他印象不错。   得知徐嘉延要来,他们给许老板放了一天假,让他陪徐嘉延玩去。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徐嘉延也算是他们的金主爸爸了。   徐嘉延在前一天晚上到家,第二天中午就到了许方池的店里。   那时许方池还在做上午已经卖完的面包。   徐嘉延也不打扰他工作,笑眯眯的在旁边看了会儿,直到那盘热乎乎香喷喷的面包被沈凡接过去摆盘,许方池才终于空出手来转过头看向徐嘉延,用长辈的口吻玩笑道:“才几个月不见而已,怎么看着你又高了?”   徐嘉延挑眉,意外道:“真的吗?我的愿望是长到185。”   许方池忍俊不禁的问道:“要185干嘛?你追的女孩儿喜欢高个子男生?”   其实徐嘉延本身就有一八二了,在男生里面不算矮了。   徐嘉延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无奈道:“怎么会,大学的时候每天忙着上课,实习了又每天忙着工作,哪有时间去谈恋爱啊。   许方池笑说:“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你这个阶段正是最好的时候。等到我这个年纪就找不到了,还要整天被家里催婚。”   徐嘉延是知道许方池一直在相亲的,提到这个,便偏头看向许方池,好奇的问:“那方池哥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许方池摇摇头,叹道:“我这个年纪,这个条件,一般人也看不上吧。”   “你才二十几岁哪里老了?你这个条件哪里差?”徐嘉延似不喜欢许方池这么说自己,沉下眉头说:“方池哥,你现在这样很好,如果相亲遇不上对的,那……再等等呢?有的人也是晚一点才遇上真爱呢。”   许方池被他有些孩子气的口吻逗乐了,说:“我这个年龄阶段,哪里还相信什么真爱啊。”   徐嘉延垂下眼,低着头嘟囔道:“说不定呢……”   许方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这个。   这个话题结束后,徐嘉延也想起了自己最初来找许方池的原因,但他也没有急着提。先将许方池约去了他每次来两人都会去的那家肠粉店,一边吃一边聊天。   直到肠粉被端到桌上,徐嘉延才试探着向对面人开了口:“方池哥,我听我妈妈说你准备关店了?”   许方池嗦粉的动作顿了下,低垂着头闷闷“嗯”了一声。   徐嘉延的语气有些急:“为什么啊哥?店不是开的好好的吗?生意也不错,怎么就突然要关了?方池哥,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你也可以和我说的,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工作,有能力帮你了。”   原本提到这个心情还有些沉重的许方池因为徐嘉延这一句接一句的关心又放松下来,扯扯唇角,故作轻松道:“害,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觉得一直做这个没什么意思,想去尝试下新的事物……”   “哥,你骗不了我。”   徐嘉延的面色倏然一沉,神色分外认真:“你说过,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烘培店一直是你的心愿,现在店才好不容易走上正轨,我不相信你会是因为这种原因放弃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   许方池被他戳中心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用筷子戳着已经被他碾碎的肠粉。   “哥,你不要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好不好?我可以帮你的,我真的可以帮你,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徐嘉延信誓旦旦,一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许方池看的模样。   在看到面前人为了自己的事情这样火急火燎的模样许方池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嘉延,这件事情……你帮不了我。”   徐嘉延见许方池终于肯来这个口子,心里一喜,忙道:“什么事情?方池哥,只要你说,我能帮的上的一定帮你。”   然而话到这里许方池却怎么也不肯再往下了,不论之后徐嘉延再怎么问许方池都是一副闭口不谈的模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都没有吃完面前的这碗肠粉。   临到分开的时候,徐嘉延还在追问许方池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严重到要闭店的程度。   许方池还是不说,将他半强硬的送上出租车后,扶着车门笑对他说:“嘉延,别为我担心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去陪陪叔叔阿姨。闭店的事情我会慎重考虑的,谢谢你的关心。”   直到那辆出租车离开了,许方池心里沉沉压着的石头才挪开些许,但压抑许多天的心情却怎么也得不到释放。   他转身先回了店里,见店里没什么客人来了,和沈凡还有陈思怡交代好店里的一些琐事后就罕见的提前离开回家了。   明明这一天他什么也没做,就是莫名的觉得很累。   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里。   父母和朋友对他的关心都让他觉得沉重又惶恐。   在徐嘉延来之前,决定闭店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考虑很多,毕竟那样大的一笔钱款并不容许他再去多想。   甚至这些天他也在逃避。   可就如徐嘉延所说,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是他曾经的目标和理想。   他初入社会,跟着师傅学做甜点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一天了。   也不是多么喜欢烘培吧,就是除了这个之外他什么也不会,他只是想开一家店而已,不管是什么店,只要是能属于他自己的店就好了。   他已经过够了给人打工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生活,也再不想回到之前那种为了还债一天打两三份工,累得身心俱疲的日子。   还清债款后,他也没有更多的金钱和时间去允许他筛选,于是他就这样拿着仅剩的一点存款,多方咨询考察后开了这家店。   现在才渐渐开始有一点真正的成色,而还没等他将它研究润色,就将要关了……   许方池好累,他不想多想,只是睡前趴在床上的时候,枕头还是湿了。   这个夜晚他又做了一个梦。   虽然说和沈别序离开后他也经常会梦见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岁的增长,再加上成年后需要他承担和处理的事情太多,已经没有很多精力分给他再去梦见沈别序,哪怕是在梦里。   然而似乎自从和沈别序重逢以后,这段时间他就总是梦见沈别序。   有时候是一些以前的事情,有时候就像今晚做的这个梦一样,看到西装革履的沈别序,如年少时那样亲昵的牵住自己的手,拉着自己在颂城的小路上迎着傍晚的风悠悠散着步谈笑聊天。   似乎还是个难得的美梦呢。   只是今天没等这条路走完,许方池就被吵醒了。   他不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而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许方池听到门铃响的时候还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的敲门声愈演愈烈,大有一副许方池不去开门就一直敲的架势。   许方池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穿上裤子遛去门口怒气冲冲的拉开了门,想看看哪个没眼力见儿的大早上来叫魂。   “你他……”   那个“爹”字还没说出口来,许方池就在抬眼对上门外人的瞬间极快的咽了回去。   “才睡醒?”   沈别序看着他这副凌乱歪扭的装束,浓眉微挑,表情微妙。   许方池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卫衣牛仔裤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个男人就是一周前那个西装革履的成年沈别序。   “你……”   许方池“你”了好久都接不出下文,甚至忘了问沈别序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的,震惊到下巴都忘了收回去。   沈别序皱了皱眉,扬了扬手中一份文件,沉声说:“有点事和你谈谈。”   “……”   许方池看着那份冷冰冰的白色文件,宛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一下就从恍然中回过了神,忙道:“那、我换身衣服,咱们出去……”   “你家不方便?”沈别序面无表情道:“还是说,家里有人?”   “……没。”   许方池还是侧开身让人进来了。   沈别序直到进来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说要进来许方池一副为难的样子了……   乱飞的衣服袜子,桌面上凌乱的零食罐头,地面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都彰显了主人的独特个性。   “……”   不过让沈别序满意的是,这小单间看起来就是只有一个人住的样子,没有第二个人生存过的痕迹。   十分钟后,已经洗漱完换好衣服收拾好客厅的许方池端端正正坐在了沈别序的对面。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最终的审判。   像是悬在头顶那把刀总算从头顶落下。   不过还好,他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   沈别序见他一言不发神情严肃地盯着那份放在桌面上的文件,问道:“你不问问我这份文件是什么?”   许方池看他一眼,低声说:“我知道是什么。”   沈别序按着文件的手都颤了下,眉眼低沉的盯着他,沉声问:“你为什么知道?”   他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也不是,把它拟出来的时候他咨询过很多律师,而且秘书、助理也接手过……难道说是他们泄露出去了让公司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传出去了?   他的秘书很有分寸,但确实是挺八卦的。   但就算是这样,许方池又怎么会知道?   他妈都不知道。   秘书认识许方池?   沈别序开始胡思乱想,试图理清逻辑。   许方池扯了扯唇角,闭眼呼出口气,视死如归似的,对他说:“来吧,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   重逢以来,这是许方池第一次看到沈别序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眉角都抽搐了一下,紧紧咬着牙不说,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的复杂情绪让许方池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了。   靠,这得是多少钱啊!?   “许方池,你真的想好了?”   沈别序眸色沉沉的盯着他,郑重说:“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反悔的机会。”   沈别序冰冷的语气和雷达似的探究眼神看得许方池的心发毛,脊背生寒。   难道……真的欠了很多钱吗?   他的小电瓶威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吗?   也是,上次可是车牌都被他撞掉了。   许方池垂下眼撇开头,轻轻“嗯”了一声,说:“你放心吧,我人在这里,跑不了。”   沈别序似乎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等确定许方池真的不是在搪塞或者撒谎后,他才把那份文件推到他面前,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给他,盯着他说:“签吧。”   说完又补充道:“明天中午带上你的户口本身份证,我会来接你。”   “……啊?”   许方池接过了那支笔,还没想明白要签什么呢,就听到沈别序的后一句。   连户口本和身份证都要抵押给他嘛?   “没、没必要吧。”许方池愣愣说。   没有身份证他找工作也寸步难行啊。   沈别序淡淡说:“我已经问清楚了,只需要身份证和户口本。”   “……可是你拿我身份证户口本,我怎么办啊?”   许方池自认为条理清晰的说:“我要还清债款,得去找工作啊,找工作肯定需要身份证的,你拿走了我的身份证,我还怎么找工作。”   “……”   不知道是不是许方池的错觉,这个本就不大的小房间里的气压骤然低下来了,一股阴凉之气不知道从那里冒出,让他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对面沈别序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难看到极致来形容,英俊面部也仿佛瞬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静,是瘆人的静,是比凌晨三点的夜晚还要惊悚的静。   “……怎么了?”   他好像也没有说错什么吧。   沈别序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刚才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沈别序问他,声音相比起之前更暗沉,仿佛寂静夜晚中某种被激怒的兽类沉吟。   许方池正要回答他,又察觉他神色不对,匆忙低头看了下那份文件,等手忙脚乱地翻到文件第一页后,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是一份……   《婚前协议》!? 第9章   许方池吓得浑身的神经逗绷紧了,脑子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响炮一样的小白花在脑袋里面不断炸开,使得他头皮发麻。   ……结婚?   结婚协议书?   是他瞎了还是沈别序疯了?   许方池甚至不敢相信的,低头又确定了一下摆在茶几上的那份文件,看到底是律师函还是保险公司出具的损伤证明……   等到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自己也不是在梦里后,许方池人都麻了。   世界像是开始旋转,眼前沈别序那仿佛风雨欲来的面孔也在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甩了甩脑袋。   不知道这样死寂的沉默在这片小空间里持续了多久,许方池才反应过来,对上沈别序阴霾密布的眼眸时,咽了口口水,讷讷道:“……结婚?”   沈别序的目光至始至终在许方池身上。   开始他还以为许方池在装傻,观察到它的惊愕不是假的后,一股自从和面前人重逢以后的怒火就开始在胸腔燃烧。   那其实是从六年前这人不告而别离开的时候就埋下的火种。   然而这火种就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在他心底越来越大,哪怕是夜晚躺在柔软的被窝也总在这种失去他的煎熬里夜不能寐。   他既想得到他的消息,又害怕得到他的消息。   他就在这火越烧越大的每时每刻里任凭思念燃烧。   终于得到他的消息后,他连夜从外地赶来,生怕自己晚一点,这人就又和泥鳅从自己身边溜走消失不见。   然而见到人了,又始终难以去平衡心底里的那股火。   有怒火,也有在心底扎根多年的思念火苗。   原以为见到人了,他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可事实是,他反而更加睡不着。   熬到三更半夜睡不着还要醒来看一眼他现在的照片。   终于,他想结束这种煎熬。   那就只有一个方法,把他永远的、彻底的绑在自己身边。   以后无论他逃到哪里都要为自己负责,要绑定着这个身份。   可他却一副那样惊恐的模样。   不愿意吗?   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的已经彻底的把自己忘干净了吗?   *   见沈别序不说话,许方池的心底也慌了起来,喉结紧张的滚动,逃避似的避开他的视线,底气不足的说:“我……我以为你在说车祸的事情……”   沈别序的手指在纸页上蜷缩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焦躁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于是强压着那股燥意,沉声说:“这种小事,我不会亲自过来。”   许方池捏了捏手指,忐忑的说;“……我知道了,那……”   “先看这份婚前协议。”   “……”   许方池试图错开这个话题的心思似乎被戳穿,他能感受到对面投射过来的灼灼视线。   许方池想要点头,可当视线触及到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时,他又被烫到似的收回了手。   他硬着头皮,咬了咬舌头,用痛感让自己的头脑勉强保持清醒。   “沈……先生,我上次就和你说过,我并没有想要结婚的想法……”   沈别序冷声说:“你可以当作这场婚姻只是一个合作。你我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许先生和我也都面临着家里的催婚,我们合作结婚,一举两得,是一个双赢的项目。”   原来沈别序只是把婚姻当作一个项目来对待啊。   许方池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受。   他顿了下,吐出口气说:“即使这样,也轮不到我吧……”   “许先生是想要反悔吗?”沈别序的语气倏地一沉。   许方池愣了下,忙道:“我都没答应,怎么算反悔?”   “你前面已经答应了,还接过了我递过去的笔。”   “……”   许方池那会儿哪知道这是这样一份烫手山芋,要是他早知道沈别序来找他是因为这个,他怎么也不会这样答应了。   许方池解释说:“我以为你来找我是上次车祸的事情……”   “我说了,这次我来没想和你谈车祸的事情。”   沈别序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压迫感,将那份文件直接推到许方池的面前,盯着他,有些急躁的说:“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许方池觉得没必要,因为和沈别序结婚这是一件对他来说很不现实也很荒谬的事情。   别说他根本没有做好迈入婚姻的心理准备,就是他和沈别序现在这样的关系,也实在不应该走到这一步。   不过他知道沈别序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沈别序的思维总异于常人,他和许方池说的话肯定也是真话,但正是因为这样,许方池才不敢答应他。   许方池试图和他讲道理:“沈先生,您这样的条件,想要结婚应该能找到很多合适的人吧。别说我们本来就是那样尴尬的关系,就是不是,我的条件和你比起来,也差远……”   “什么关系?”沈别序淡淡问。   许方池心里一跳,抿抿唇,低声说:“明知故问……”   沈别序冷笑一声,语气有些沉:“你说的这些,恰恰是我找你的理由。”   “什么?”许方池不解。   “正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过,所以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相处起来才不会累。我们又是同龄人,起码在年龄上不会有代沟。至于你说的条件……你和我的条件很吻合。我和你一样条件一般,有车,但是没房,工薪也并不稳定。结婚后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买房,房子也可以写你的名字;过年回哪里两家父母可以一起商量;至于其他的……我也没有想好,可以等婚后再说,我都会全力配合你。”   “……”   如果不是坐在自己对面把婚姻生活说的像项目策划的人是沈别序,以许方池的性格一定会一杯冷水泼他脸上,可偏偏这人是沈别序。   沈别序是一个绝对诚实且真挚的人,所以他绝对不是在画大饼。   但这并不是许方池一时冲动结婚的理由。   他爸妈再怎么催他结婚,但如果知道他和人重逢后总共见过三面就和人领了证,他们一定会提刀杀过来把沈别序给刮了。   再说婚姻不是儿戏。   有多少年时山盟海誓,结果走到最后两看生厌劈腿离婚的案例在身边啊。   如果他和沈别序止步于此,也许他和沈别序还能在脑海里保存着彼此最美好的回忆,不至于走到那未知的、面目全非的一步。   这叫……及时止损。   “你想的很周到,但是我不可能……!”   “不可能答应我,还是不想答应我?”沈别序再次打断他的话,像是不想听到他口中的拒绝。   许方池沉声说:“沈别序,你不要把结婚说的那么简单行不行?你说你了解我,可是我们都六年不见了,你真的还了解我吗?我也不了解你了。再说了,你别当我傻子了,你……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就不要再把选择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好吗。”   他几乎是提着心把这些话说完的,说完也不敢抬头去看沈别序的表情,纵使不抬头也能想象到男人现在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什么程度了。   可他也是真不希望沈别序再把多余的时间浪费自己身上,从七年前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了,他和沈别序都变了很多了,硬凑到一起的结果只会是再一次形同陌路,或许还要更糟糕。   “说完了?”   他说了这么多,沈别序的语气却出乎他意料的淡定。   许方池没回答他,仍是垂着脑袋,出神似的看着那份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婚前协议。   “既然没话说了,那就先签了再说。”   “……”   “……什么?”   许方池震惊的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沈别序。   六年不见,这人的作风又上升到了一个他无法追寻的层次了。   他把话都说成这样了,不愿意也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沈别序应该恼羞成怒愤而离去才对吧……   沈别序后仰躺进沙发里,盯着他,不急不缓的说:“首先,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而我不愿意再花精力再去认识、了解或者深入接触一个陌生的人。我和你既是同学,曾经也有过接触,比起那些陌生人来说多少还是更互相了解一些的不是吗?而且许先生,您不觉得自己的思想太封建太庸俗了吗?”   “……啊?”   许方池咽了下口水。   “我认为结婚更重要的是人的品行和教养。当然许先生如果是觉得我品行不端,教养一般,我还可以理解……”   沈别序继续说:“但如果说许先生是觉得我条件太好,所以拒绝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许先生您歧视我?”   许方池的表情差点裂开,连虚假的礼貌也巩固不住了:“……什么鬼啊?”   “我的意思是,许方池,放下你对我的偏见。”   沈别序两手交握撑在膝盖上,俯身骤然朝他看过来。   许方池的心跳都被他突然的靠近惊得静了一瞬。   “签下这份文件,我们明天中午就去领证。之后周末再去看房,装修可以按你的喜好来,我无所谓。”   “……”   等到沈别序再次从内口袋里掏出一只笔来放到他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忙向后仰去,皱下眉说:“等等!我还没……”   “你还需要思考的时间?”   “……对。”   许方池总觉得自己被他绕进去了,但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沈别序说:“可以,我九点还有一场视频会议,你还有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   “……”   许方池惊道:“……半个小时?你好歹多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吧,结婚这么大的事……”   沈别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几天?是给你继续帮自己洗脑远离我的时间,还是真的有在认真考虑我提出的建议?”   “……”   妈的。   明明他们已经六年没见了,但是每次许方池对上他却还是有一种被他拿捏看透了感觉。   就像是高中时答应了沈别序不再抽烟,但还是没忍住和朋友偷偷跑去厕所尝鲜,过后漱口又吃糖把味道掩盖过去了却还是被他发现一样。   那以后许方池就什么也不敢瞒他了,因为沈别序就像住在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但是六年了,应该退化了才对,怎么还进化了?   沈别序见许方池一脸菜色,面无表情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视频会议推到下午,我上午有事不来公司了。”   许方池心里一动,还以为是沈别序大发慈悲终于想清楚了要留时间给自己思考了。   结果沈别序下一句就是:“现在签字,带上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我们中午就去领证。”   “……”   许方池要疯了,忙道:“别、别啊!我现在好好考虑不行吗?!”   沈别序的唇角扬了扬,得逞似的,从善如流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不用推迟了,我等下来。”   秘书:“……”   许方池:“……”   许方池还在天人交战,脑袋发麻,又听到对面人的声音幽幽传来:“签了他,车祸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 第10章   一阵僵持的沉默过后,许方池揪了揪手指,即使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心里仍然沉甸甸的,也无法就这样轻易地说服自己就要和面前这个人结婚。   他们都已经分手七年了啊。   哪怕还没有分手,对于沈别序突然提出的这种结婚请求,他肯定也要考虑一下才会答应吧……   好吧也不是。   毕竟高中时他就已经答应过这人的求婚,还玩笑性的答应了他到法定年龄就结婚。   但那都是年少轻狂时画下的大饼啊。   他挠了挠头,揪着手指思考片刻,又问沈别序:“如果我就这么答应你了,难道你不觉得我是一个非常物质的人,只是为了不还债才和你在一起……那这个不是证明了我的人品一般吗?”   更何况自己可是甩过他一次啊,走的干干净净,消失了整整七年,他不信沈别序一点都不在意。   沈别序目光平静的看向他,薄唇微启:“许先生,我好像也并没有说一定要找一个品性兼优的人吧。”   “……”   “人无完人,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许方池目瞪口呆。   这人狠起来还是自己都骂啊。   沈别序垂眸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再次淡淡开口:“你还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考虑好了就签字。”   许方池急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急了。   其实他有很多种可以干脆利落拒绝他的方式,可是看着沈别序那张脸,听着沈别序提出的条件……   许方池真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啊!?   “还有九分钟……”   “等等!”   许方池脸都躁红了,伸出尔康手,试图拦截时光的流逝:“沈别序,你别冲动啊,我们打从重逢开始总共就见过三次,你别……”   “八分钟。”   沈别序面无表情的看着许方池,倾身用长指敲了敲桌面的文件,淡淡道:“看看协议,有要改的地方可以商量,看完签字,我赶时间。”   “……”   许方池无言片刻,拿起文件的手都在抖。   他努力装作自己正在认真看的模样,但其实根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五分钟后。   “时间到。”   沈别序的声音再次从对面传来。   他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结婚这件事情对他构不成任何影响。   许方池捧着那份文件在第一页看了五分钟他也没有要催促的意思,只是说:“放心吧,都是很正常的婚前协议。”   许方池深吸口气,艰难又粗略的将这份文件翻过一遍,没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很大部分协议都是对他有利对沈别序无益的,这场婚姻细看对沈别序来说起不到一点作用……   这是特意为他做出的妥协吗?   许方池心里微动,又不想就这样妥协,总觉得很草率,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bug,忙抬头问沈别序:“怎么没有期限?”   沈别序皱眉:“什么期限?”   许方池悄摸摸看他一眼才说:“就是这份协议持续的期限啊,咱们不应该一到期限就终止合约、离婚什么的……”   把那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许方池发觉沈别序又臭脸了。   “你还想离婚?”   沈别序嗤笑:“你以为这是联姻吗?契约婚姻?许方池,你看小说的爱好怎么七年了还没戒掉。”   “……”   但电视剧和小说里确实都是这么写的啊。   “你仔细看了?”   沈别序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解释说:“这不是契约,是有法律效力的婚前协议。领完证我们就是真正的伴侣,也要履行作为伴侣应尽的所有义。,性格不合可以磨合,感情不合可以沟通,生活习惯不同也可以提出来改正。离婚?你真以为我把婚姻当儿戏?结婚了就别想离婚的事。”   “……”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倏地砸下。   沈别序这个人就是这样,许方池对他说出来的话是完全相信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沈别序对于结婚这件事情是认真的啊。   许方池以为沈别序真的就是应付当下而已。   这可是正式结婚啊,如果沈别序说这只是一份有效期合同,许方池也许真的会动摇。   他愿意和沈别序试试,反正他不是认真的,如果到时候后悔了分开时许方池也绝不会拖泥带水,不至于在沈别序心里滤镜尽毁。   可沈别序是认真的……要真的迈进这一步,他怎么敢啊。   许方池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   “沈别序,我不答应。”   许方池深吸口气,垂下眼斟酌片刻后,认真说:“我觉得我……不想成为你权衡利弊后觉得最适合的人。”   沈别序从进门开始就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直到听到许方池这句话,面色才终于变了变,罕见的微愣,眼眸中也汹涌翻滚期欲来的海浪。   这让许方池莫名想到了最近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在外面转一圈回来还是觉得你最好骗。”   虽然他知道沈别序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最初还是许方池甩的他,是许方池先对不起他。   只是他们都已经是经历很多的成年人了。沈别序能给自己的保证,他却给不了沈别序。   生活带给他带多改变,致使他早就已经忘了该怎么和人正常交流沟通,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这样的性格和沈别序结婚后会和他磨合好。   时间改变了他,也能慢慢在经久婚姻里改变沈别序对他最初的执着。   如果说沈别序最初只是想要和他试一试,那许方池或许还怀揣着私心,愿意给自己和他一次机会,沈别序的认真却恰恰让他退缩了。   他那样懦弱,他已经变得自卑。   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少时的勇敢和轻狂。   许方池将文件放下,下定决心似的,再次将它推到沈别序面前,咽下喉中苦水,说:“沈先生,我相信你会找到你更满意的人的。欠你的钱我会……”   “我知道了。”   沈别序没有再看他,垂下眼低声说:“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文件留在你这里,我明天会再过来。”   沈别序说完这一句将要起身时又想到什么,抬眸看向许方池,道:“车祸的事情双方都有过错,我本来就没打算追究什么责任。”   许方池愣了下,等回过神来沈别序已经站起了身。   许方池也傻傻跟着站起来,看着人脚步匆匆的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沈别序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他家门檐低,沈别序身形高大,站在门口足以占据整个门框,也占据了许方池的视线。   在一阵近乎压抑的沉默里,沈别序终于低声开口:“我从来没有权衡过什么利弊,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   许方池僵在原地,一时,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傻乎乎的僵在那里看着他,唇张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大脑空白的傻子。   直到门被关上很久,门外的脚步声也早就已经消失不见,许方池还愣愣站在原地,只是鼻尖酸涩,尘封在极寒之地许多年的脏腑像是终于注入活力。   而他又不禁开始自我反思。   许方池,现在的你真的还值得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你低头吗?   因为早上这一通,许方池难得的上班迟到了。   沈凡和陈思怡都大为震惊,问许方池他只说是睡过了头。   但许方池的脸色很不好,他们看老板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自觉的勤奋了起来,让许方池休息会儿坐那儿监工。   不过一到工作的岗位,许方池又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换上围服进了厨房开始指导陈思怡考糕点做甜品,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沈凡会进来观摩片刻。   今天的客流量一般,中午也没什么客人,沈凡和女朋友出去吃午饭了,陈思怡则陪许方池待在店里点了外卖守店。   “许哥,你今天怎么了啊,看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陈思怡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上午工作她憋着没问,现在闲下来了就忍不住想问。   许方池说:“没什么事。”   陈思怡和许方池是搬着小凳子在收银台下吃饭的,说话也弓着背低着头,嗓音听起来更沉了。   陈思怡一脸看透了样子,笑嘻嘻道:“你肯定有事,你知道吗你有心事的可明显了,就差在脸上摆上‘我很不开心’五个大字了。”   “……”   许方池深深叹出口气,无奈道:“也不是不开心啦……”   “那是真的有事了?”   陈思怡好奇着,见许方池抿唇不语,灵机一动,回忆起最近许方池身边发生的事情。   许方池的生活很简单,不工作基本都宅在家里,所以作为和许方池相处的比较多的她来说,要分析许方池的近况简单得很。   她和沈凡简直就像是他的大内总管……   陈思怡摸着下巴开始自顾自的分析起来:“许叔叔和展阿姨都身体健康,店里的生意这几年也好起来了,哥你朋友不多,也没什么能让你烦心的吧……而且你这段日子情绪反常,居然还要闭店!哥你要不是遇到了很难的事是肯定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说到最后陈思怡还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   “……”   许方池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了会儿,没面无表情:“你怎么不去当侦探……”   陈思怡见他没反驳,顿时满脸愁容:“啊!真出事了啊!许哥你不会是犯法了吧!”   许方池气笑了:“说什么呢你。”   “那是出什么事了……”   陈思怡涉猎很广,想象力丰富,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瞪大眼睛小声说:“哥,你不会是……欠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债吧。”   许方池满头雾水:“什么不可言说的债?”   陈思怡眼神飘忽:“比如……情债什么的。”   “……”   许方池用还没拆封的筷子轻轻敲了下陈思怡的脑袋,无奈道:“再胡说八道扣你工资!吃饭!”   一说到要扣工资陈思怡就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陈思怡也没说错。   他和沈别序之间,可不就是情债么。   自从脱离校园后,许方池就像是封闭了自我,身边也很少有什么再说得上话的朋友,要说能交心的话,大概也只有身边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有沈凡了。   陈思怡嘴风紧,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情场叱咤风云了,关键是头脑清醒,之前许方池老大哥似的老担心她被骗,但其实她比谁都机灵。   在这一点上许方池是非常佩服她的。   所以说不定她懂得也比自己多呢。   ……毕竟这位也是霸总小说的终极爱好者。   “那个。”   许方池吃着有些憋不住了,抬头观察过周围没人,才侧头看陈思怡一眼,低声说:“我有一个朋友……”   陈思怡立马嘿嘿一笑道:“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 第11章   许方池嘴硬道:“不是!当然不是!就是一个高中同学,最近联系上了嘛,遇上感情上的问题了来找我开导。但你知道我又没什么经验,只谈过一次,这不是想着你比我懂得多,所以帮他来问问你。”   陈思怡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点头说:“我知道了。”   许方池有些后悔了,但又忍不住想说。   “……我这个朋友吧,高中的时候成绩特别好,年级第一的天才,又帅又有个性,被老师捧在手心里的那种。但是高三的时候误入歧途,谈了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还是被甩的那一方。多年后再见他和那个人又因为种种原因牵扯在了一起,结果还要和那个人结婚,你说他心里在想什么?”   许方池扒了扒菜,尽量压抑着心底的焦躁。   陈思怡摸着下巴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才说:“这很简单啊,他忘不了他呗,还喜欢他,或者说心里还想着他。”   许方池讷讷说:“这不可能吧,他那个初恋长得一般,高中时成绩不好还拖累他差点被记处分,当初甩了他之后可是走的决绝又无情。现在我那个朋友已经事业有成,他这个初恋却混的不怎么样,老了也丑了,就算是白月光重逢见到他这副德行后也该幻灭了吧。”   “哥,话不能这么说啊。”陈思怡不赞同道:“白月光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对于这人来说就是胜过一切的存在。哪怕是这个白月光已经不如当年了,但白月光就是白月光,谁也无法替代。”   许方池心里难受起来,又问:“那就把他留在心里不好吗,还非要再在一起干什么?他这个白月光对他又不好,要是走到结婚这一步不会更加幻灭吗?”   “你哪里不好了?还有你说你又老又丑我可不认可啊,我们周末这里客流量激增那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咱们附近大学城的表白墙上关于你的帖子都快超过赶上热门体育生了。”   “……”   得,换了个视角还是被看出来了。   “我觉得你现在想太多啦。你也是成年人他也是成年人了吧,谁说成年人没有走错路的资格?人不就是要撞了墙才知道那条路是最通畅的啊。而且万一你迈出的这一步就是最好的结果呢?”   许方池一愣。   陈思怡小大人似的拍拍许方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哥,你别想太多了,就当是回到年少轻狂时,任性一把又能怎么样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如果你心里还有他那试试又怎样?当然如果这人很不靠谱的话你当我没说。”   “嘿嘿哥你下次把他带过来让我看看呗,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让咱们出社会那么多年还能上校园表白墙的许天仙这么失魂落魄!”   “……想得美。”   还有天仙是什么玩意儿?   *   凭心来说,许方池是真的不想和沈别序复合吗?   不,也不算是复合,用沈别序的话来说应该是合作……   他怎么可能不想呢。   这些年里,连做梦都是这个人。   但是想念是一回事,那个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生活,甚至可能下半辈子都要羁绊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其实……他还是在害怕吧。   如果说不在一起,或许在沈别序的记忆里他还是最好的样子,还能起码在他那里留一个最初的美好形象。   而且许方池本身就是毛病特别多的人。   年少时就是个挑食矜贵爱打扮有洁癖还有少爷脾气的麻烦精。   和沈别序认识的时候沈别序连鸟都不鸟他,后来许方池问起沈别序对自己的第一眼印象,沈别序也说:“很臭屁,笑起来特别好看,话很多。”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产生过矛盾。   许方池不爱读书也不喜欢写作业,成绩总在中下游徘徊,偶尔考题踩在他的知识明区了才会上浮一点。   在沈别序真正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前,他是完全不听劝的那种,班主任也知道他家里有矿,劝过几次见他成绩还是那样就不管他了。   然而谈恋爱后,他和沈别序在一起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做作业赶功课,这人对他的成绩浮动比自己还紧张,每次成绩出来都会给他整理错题集,监督他写作业。   那时已经是高三了,但许方池仍然是半点上进心没有,上课打瞌睡不说,作业也不好好做,体育课的时候比谁都积极。   有了男朋友的监督后许方池略微收了收心,在某次月考有了进步后却又松懈了下来,还瞒着沈别序在桌底下悄悄打游戏,结果被老师抓了,而且第二次的月考成绩也下滑了。   沈别序气的要命,为此和他展开了为期三天的冷战。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其实闹过很多次别扭,沈别序的成绩自然是要去首都读全国一流学府的,而许方池预想自己最多也就留在本地读个公办二本。   沈别序想和许方池在一个城市上大学,许方池也知道,可成绩不是说想提上去就能提上去的,读书时养成的坏习惯也不可能说改就改。   当然后来两人都做出了让步,沈别序不再逼他那么紧,他上课也不再分心作业也肯好好完成了,功夫不负有心人,高三下期的时候甚至达到了公办一本线。   只是后来家里突逢大难,他不得不放弃了高考,提前踏入了社会。   少时他们在一起都会有矛盾,这会儿两人都快奔三了,却要结婚,还要在一起生活。   许方池真怕未来某一天沈别序厌倦了现在的他,却又因为重诺不肯提出离婚,而他又舍不得放不下,于是两个人互相折磨着、沉默着,走向那个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想的有点多,还没开始就患得患失起来。   只是这些年他已经失去太多了,他害怕在沈别序心底那点唯一的价值都失去了。   但陈思怡说得对。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七年前他走的那样决绝,留下沈别序独自一个人不知道历经多少才走到今天。   七年后沈别序却仍然主动向他迈出了这一步,如果因为他的懦弱再次把他推开……他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一定会痛恨这时优柔寡断的自己。   这一晚许方池很晚才睡着,因为他知道第二天沈别序会来找自己,所以上午不打算去了,把店暂时交给了两个小的。但许方池还是定了早上九点的闹钟,他怕沈别序又来搞突然袭击。   第二天许方池准时起床,洗漱完换了衣服自己简单弄了个早餐就开始在客厅转圈。   昨天沈别序留下的那份文件还是他离开时的那样,摆在茶几上,许方池就连目光都不敢往那上面转。   几次想坐下来再好好看看文件,但才翻开就走了神,不可抑制的想到昨天沈别序站在门口侧过身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明明第一次见面还有相亲时还一副爱搭不理的傲娇模样,可那会儿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几乎明确的对自己做出了妥协。   他好像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或者说,其实他也根本就不想拒绝。   因为他知道,从和沈别序重逢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自欺欺人的在心底想象和他的二次、三次再见了。   哪怕只是一场梦……   许方池就以这样焦灼的状态在家里转悠了半个小时,门外就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他顿时提起了心,屏住了呼吸。   门外的人似乎是在门口踌躇了片刻,静了好几秒才下定决心似的按响了门铃。   许方池在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的动作,迈着小碎步过去打开了门。   来人正是沈别序。   比起昨天那身休闲的打扮,今天的沈别序又穿的正式了一些,不过没穿外套,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头发似乎也……打理了一下?许方池闻到了一股发胶的味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许方池对上他的眼神,干巴巴道:“……早啊。”   “嗯。”   “……”   许方池侧开身让他进来了,沈别序一进来就一言不发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却没有伸手去看那份他留下来的文件,似乎猜到自己还没有签字。   “给了你一天时间考虑。”   沈别序抬头看向他,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说:“不要告诉我,这一天的时间你都在胡思乱想,然后打算找一堆乱七八糟的借口拒绝。”   “……”   他紧张的时候就忍不住抠手指,垂下眼沉默了好半晌,才竖起一根手指,低声道:“我……有个请求。”   沈别序看向他,似乎有些诧异,顿了下,问:“什么请求?”   许方池抿了抿唇,看向他,把文件翻开翻到最后递到了沈别序面前。   沈别序接过发现许方池在协议最后一页添加了一条协议进去。   ——“如甲乙双方有任何一方想要婚约关系,双方都必须尊重对方意见。”   这是许方池手写上去的一条,沈别序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眉梢微挑,静了片刻。   许方池还以为沈别序不赞同,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下意识地盯着沈别序看。   “可以。”   沈别序再次将文件翻转过去,翻到签字的那一页,推到了许方池的面前。   许方池还有些没太反应过来,讷讷的伸手将文件接过,紧张到咽口水,眨眼的时候仿佛都能听到胸腔里剧烈运动的心脏。   “你……真的想好了啊?”   其实是许方池还没太想好。   虽然说他很想要赌这一把,也想让自己在这个年纪轻狂一回,可到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揣揣不安到想要再确定一次对面人的心。   而沈别序也很坚定的给出了他答案。   “我从不随便许诺,也从不会草率的做决定。”   那声音像是有了温度,隔着近两米远的距离从许方池的耳朵里钻进来,让他精神战栗,拿着文件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他嗓子发哑的说出了一个“好”字。   他将文件端端正正的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过一旁的笔,扯掉笔帽,然而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页的瞬间,他又顿了顿。   许方池直起身体,抬起头,捏着笔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发紫,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虽然可能你已经看过我的资料了,但我想,结婚前,有些事情还是想和你说说,这样的话如果你想反悔也还来得及。”许方池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镇定。   沈别序的眸光微动,紧抿着唇看着他。   许方池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眼,深吸口气,闷声说:“我没上过大学,腿有问题,身体也不好;我爸爸身体还好,但妈妈有高血压;我只有一辆属于自己的电动车,就是上次开的那辆,唯一的房子是老家的自建房,但那是我父母的。现在的收入来源是现在开的这家面包店,而且每个月收入也不太稳定。你这样的条件就是找人应付也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要是和我结婚,婚后很多东西都要绑定在一起不说,还有可能影响你的生活质量……”   许方池将自己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整理的措辞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从未这样条理清晰,也从来没有这样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内心雷劈一样焦灼。   但他觉得,他该说的要说,这也是必须要说的。   他还是希望沈别序能想清楚,结婚根本不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那微渺的年少羁绊并不是维持婚姻热情的燃料。   他甚至不敢看沈别序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沈别序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也许他开始权衡了,又或许是他在许方池的话语里被点醒,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和一个怎样的人签结婚协议从而犹豫了。   许方池不想把沈别序想的这样现实,可是生活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更不是动漫,就是这样如此的真实残忍。   这六年的摸爬滚打早就已经破碎了许方池年少时对未来所有的美好幻想。   “我本科毕业,有头疼、肩周炎、失眠等小毛病,身体也不算很好,除此之外还有轻微焦虑症。我父亲已经去世,母亲生过一场大病,现在还算健康。我没有房,工作需要有两台还可以的车,现在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但公司并不稳定,风险远比机遇多,工资起伏不定。我平时工作可能会很忙,但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应酬需要偶尔出差,甚至喝酒晚归,我也可能会影响你的生活质量。但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   许方池被惊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向他,瞳孔里的光都在颤动。在对上沈别序沉静的目光后,鼻子一酸,不太争气的红了眼。   “所以现在可以签字了吗。许先生?”   沈别序喊他的时候慢悠悠的,像在逗趣。   这一次许方池没有再犹豫,微抖着手快速的在两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许方池还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小学生字体和沈别序龙飞凤舞挨在一起的名字,开心的同时内心波涛汹涌。   好像上一次他们的名字被并排写在一起还是两个人上课说悄悄话被登记。   眼见着许方池将两份文件都签完了,沈别序才俯身拿过了一份,将文件收起来后站起了身。   许方池还以为他急着去上班,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心道这人转变的可真快,前一秒还在结婚,下一秒就专心投入工作了。   然而他这个想法还没完,就听对面的沈别序淡淡道:“身份证和户口本都在吧。”   “……”   许方池还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不是吧,你认真的?”   他还以为昨天沈别序说今天要领证只是说说而已……   但他又忘了,沈别序从来就不是那种“说说而已”的人啊!   沈别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   “许方池,协议都签了,难不成你要反悔?”沈别序语气沉沉。   许方池咽了口口水,正要说什么,沈别序就抢先开口了:“不要找借口,不出所料,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应该在你床头柜抽屉的第二层。”   “……”   许方池震惊道:“你在我家装监控了?!”   沈别序笑了声:“还真被我猜对了。”   “……”   差点忘了,自己那点小习惯沈别序早就拿捏清楚了。   这也是沈别序有一次和许方池去他家里做客时发现的。   许方池会把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东西放在床头柜抽屉的第二层,年少时沈别序送他的所有礼物他也会放在那里。   在沈别序迫人的目光下,许方池最终还是把东西拿上了。   坐上沈别序的车前往民政局的路上时,许方池还在恍惚。   妈的,他要结婚了?   明明两天前他还在开导爸妈不要催婚,结果转眼间自己就坐上了前往民政局的车,身边坐着自己的结婚伴侣。   他有种恍然的不真实感。   甚至开始荒谬的幻想,自己是不是早就死在了那场车祸里,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自己虚构幻想出来的……   “以前没发现,你婚前焦虑还挺严重的。”沈别序的声音含着淡淡的嘲讽从一旁传来。   以前沈别序和许方池说起未来要结婚的事情,许方池可积极了,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是法定年龄是十八岁,我现在就回家偷户口本和你去领证。”   虽然沈别序很清楚,这人口嗨的时候比谁都嗨,还特别喜欢给自己画大饼。   不过么,有自己治他就够了。   而许方池扶额看膝盖,闷声道:“我只是在想,我爸妈知道以后,会不会把你和我一起抽死。”   “……” 第12章   从坐上车去往民政局的路上,沈别序没有给许方池丝毫犹豫的机会,一到地方停好车就把人薅下来了。   今天同性婚姻办理处人还少,他们拿了号没几分钟就喊到他们了。   领证的过程很短,短到许方池甚至没反应过来,红本本就已经到手了。   出门的时候许方池还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发呆。   结婚证上的两人都笑的僵硬且官方,堪称最尬结婚照了,但互相靠近的动作却很自然。   好奇妙……   真的好奇妙。   他是已婚人士了。   就在刚刚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和沈别序结婚了!?   没等许方池再仔细看看,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红本本。   许方池侧头看过去,只见沈别序神态自然的将两本结婚证塞进了上衣内口袋。   “你干嘛?”许方池不解。   沈别序看他一眼,说:“我保管。”   许方池正要说什么,沈别序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你把家里收拾一下。”   “?”   “我今天要搬过来住。”   “……”   沈别序语气淡定且从容,一点都不像是要搬家的口气。   许方池不可思议道:“沈别序,你没事吧?”   “我很好。”   “……”   知道许方池疑惑,沈别序才解释道:“我租的房子价格昂贵,而且还有一周就要到期了。我们是合法夫夫,我并不觉得住在一起这个要求不合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我只能住酒店了。”   许方池怎么可能说“不”。   “我家很小你也知道,你确定你……”   沈别序淡淡道:“许先生,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许方池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年少时的沈别序可是和父母挤在一个破旧小区的三十平米单间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沈别序顿了下,又侧头看向他,说:“不过你这个单间确实不适合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所以我们周末去看房。可以买精装修的新房或者二手房,直接入住。”   许方池没料到这么快居然就谈到买房的事情了,喉结微动,干笑道:“那个……你知道的,我存款不多。”   他的意思是买便宜一点的就好了,毕竟结婚了没个房确实说不过去。而且其实之前他就有买房的想法了,他物质需求不高,还完债后这两年手上也慢慢攒了一些存款,和沈别序一起买个便宜点的二手房应该还是够的。   谁料,沈别序淡淡接话说:“嗯,我有钱。”   “……啊?”   沈别序倒车上路,直到在红灯时才接上刚才的话,说:“我把上次那辆宾利卖了,所以现在手上有点存款,买个好点的精装房不是问题。”   提到那辆宾利许方池就心虚,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不再做声了。   沈别序得知他今天不上班,把他送到了家楼下,停车后又将手掌摊开放在他面前。   “家钥匙给我。”   许方池眨了眨眼,说:“我只有一个钥匙。”   沈别序皱下眉,收回手,转头对他说:“在买房之前我都会住在你那里,我平时回来的肯定比你晚,备份一个钥匙给我,不会打扰到你。”   说到这个,许方池总算是想起来了从沈别序说起要住到自己家里后他觉得不对劲的点在哪了。   “……我家里好像只有一张床。”   “你家里还能摆下第二张床吗?”   “……”   许方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你只能和我睡了。”   沈别序:“不然?”   沈别序见他一脸为难,脸色又垮下来,沉声提醒道:“许方池,履行合法伴侣义务也是协议里的一条。”   “……我知道。”   许方池也不是矫情,毕竟以前和沈别序什么没做过……   他就是习惯了一个人,身边乍然多一个人,他不太适应,也怕沈别序不太适应。   毕竟再怎么亲密那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经年长久,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也许沈别序的面容他都快记不得了。   许方池下车后,沈别序没有即刻离去,一只看着他满腹心事的上楼,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才启动车子离开去公司。   上午没什么事,但他下午的确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不过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秘书也已经在公司早早做好了会议前的工作,只等着沈别序过来。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通宵没睡的疲惫在回到办公室后开始沉沉向沈别序袭来。   睡意浓重,他却不想睡。   只是在办公椅上小眯会儿,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想到了今天自己和许方池一起去民政局领证时的场景。   那一幕他从高中时就开始想了,原本以为只要再等两年,就能把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没想到天道无情,将这一切延迟到了多年后的今天。   好在,还不算太晚。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沈别序瞬间从飘散的思绪里回过神,又恢复成沉稳冷静的模样,沉声说:“进。”   “沈总,这是下个月‘新月’的新营销策划。”   小助理将策划案文件放到沈别序办公桌上时,一眼就瞥到了沈别序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摞在手边的两本红本本。   “结婚证”三个字简直亮眼,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助理也是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好奇心和八卦心旺盛非常,见状瞪大眼睛惊道:“沈总,你结婚啦?!”   惊天大秘闻啊!   可是不对啊,他们何总不是说沈总大学时不近人色吗?还说沈别序视婚姻如粪土,怎么可能结婚!   小助理怀疑了自己的眼神都没怀疑沈别序是真结婚了。   而且要是换做平常她这么问,沈别序一定会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说:“如果八卦有部门,我一定让你做总监。”   然而这一次沈别序不仅没有骂她,眼中甚至浮现出了一丝令人匪夷所思的笑意,语气温柔的像是变了个人:“没错。今天晚上让策划部休息半天吧,其他部门下班后随意挑个餐厅吧,找我报销。”   “!!!”   *   许方池还是很爱干净的,只有早上刚醒来那会儿家里会比较乱,因为他总卡点起床。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自己后才会把家里收拾一遍再去上班。   昨天沈别序来的时候他毫无准备,所以家里才乱糟糟的,今天他起得早,所以早已经把家里收拾过一番了。   不过沈别序要来家里住的话,那就不太一样了。   首先就是他枕头底下藏着的那个不可言喻的东西。   所以许方池一回家就紧急把小玩具搜罗了出来,他也想扔掉,可小玩具也不便宜啊,这算是他平淡生活里唯一一的一点小花销了。   但要是晚上沈别序回来看到了怎么办?   既不舍得扔,又不想让沈别序看见,那许方池就只有把它藏好了。   只是他家里实在太小了,总感觉藏在哪里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许方池转悠好久,绞尽脑汁,在扔与不扔之间徘徊犹豫后,总算是想到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好地方——他的大衣口袋。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大衣自然就收进了柜子里挂着也不会穿,沈别序更不可能去碰,而且口袋也够深够大。   把折磨人玩意儿收拾好,许方池才开始搞卫生。   他一直保持着一个星期搞一次卫生的习惯,所以家里还算干净,随便打扫打扫就整洁了。   卫生弄好后,许方池把自己衣柜里挂衣服的地方清出了一半给沈别序放衣服,他大多都是西装和衬衫,肯定是不能折的吧。   把这一切做好后他才闲下来去浴室洗个了个澡。   之后就开始坐在客厅里一边放着电视,一边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哪怕现在坐在这里了,许方池仍是有种自己还在梦里的错觉。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甚至可以说不真实的荒诞。   结婚,而且还是和沈别序结婚。   这是这几年里,许方池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情。   不过想到这一层……   许方池想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事情。   他爸妈还不知道!?   许方池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完了完了。   虽然说他妈是很支持他相亲谈恋爱,可他要是闪婚,要是被他们知道,肯定会闪现颂城!   许方池现在当然不敢坦白。前几天他还在和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他和沈别序绝对不可能,结果转眼他就和沈别序领证并同居了……   可是一只藏着掖着对沈别序也不好,为今之计只能慢慢来了,首先先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许方池想着只要在过年前给父母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就可以了,沈别序那边也是这样打算的吧。   毕竟谁家好人没见面几次就领证结婚见家长啊。   这样想着许方池稍稍放下了心,但还是按耐不住想抽烟的冲动,又怕沈别序晚上回来会闻到,干脆跑到阳台去打电话了。   他爸妈接他的电话总是接的很快,这一次也是,没响两声就通了。   展艳接了电话还奇怪道::“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啦,店里不忙吗?”   许方池说:“今天没去店里,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哦这样啊,休息休息也好,你早该给自己放两天假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吧。”   说到这个后展艳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愧疚的说:“上次你相亲那个事情是妈妈不对,妈妈太心急了。感情这种事情妈妈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所以以后你也都按你自己的想法慢慢来,爸妈不急你了。”   “……”   现在确实不用急了,因为许方池已经结婚了。   许方池如鲠在喉,静默好几秒,才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妈,其实我觉得上次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小沈……也还不错。”   “哎?”   展艳愣了几秒,惊讶道:“你不是说你和小沈已经见过面了说不可能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方池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妈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许方池干笑道:“也不是,其实……他人也挺好的,我们后来又见了一次,就觉得他人也挺好的,有责任心长得也好,关键人老实话不多……”   许方池编不下去了。   展艳却忽的咯咯笑起来:“我就知道!”   “……妈你知道什么?”   “这些年你一直不肯谈恋爱也不喜欢妈妈给你介绍的那些对象,是因为小沈吧。”   “…………”   许方池吓得手机都差点掉了,震惊道:“你们怎么知道!?”   展艳得意的哼起来:“你真以为你高中早恋的事你妈我不知道?只是看小沈为人可靠还愿意带你进步所以才装不知道,而且那个时候你们也成年了,谈个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事。其实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你带小沈来家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我前段时间当时看中介递过来的那些相亲资料第一眼就看到了小沈,我瞅着这英俊孩子怎么这么眼熟呢,一看资料哎呀果不其然是他!我就说我当初没有看错他!踏实可靠还力求上进。方池,你俩要是真成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带回来让你妈我看一眼呗。”   “……”   许方池心中的震撼久久难以消散,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尴尬。   自己年少时自以为藏得很好,还和沈别序偷偷摸摸在房间里酿酿酱酱,原来其实早就已经被他妈看穿了!   许方池捂脸难言。   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结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说了!   许方池意识到他妈有高血压,没有马上开口,继续试探:“那如果我现在就和他结婚您觉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诡异的停顿了片刻,然后才传来展艳幽幽的声音:“你试试呢。”   “……” 第13章   和他爸妈的交谈最终以失败告终。   其实他早就能猜到这个结果。   虽然说他们老是催他结婚,但也不会允许他把婚姻当儿戏,和过家家一样说领证就领证了。   许方池自己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他和沈别序挺莽的。   不过事已至此,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付今晚沈别序要来他家住的事。   他家很小,小的打地铺都只能在客厅,但先不说许方池这里根本没有足够的被褥打地铺,要是沈别序看到自己宁愿打地铺都不和他睡一张床肯定也会不高兴。   毕竟今天听沈别序话里的意思,他明摆着是不介意和自己睡一起。   既然他都不介意,那自己当然更没什么介意的了,就是身边突然躺了个人,多少会有些不自在而已。   脑子这么安慰着自己,一颗心却还是忍不住突突跳,比起年少时被沈别序表白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他的心跳也只会在面对这个人时快的异常。   那更多的明明是期待、喜悦,是热锅里熬制的糖浆,只是糖浆熬久了,难免发苦,所以在那满心的希冀下,又带着更多忐忑和焦虑。   沈别序这天回来的很早,不到晚上八点就过来了,路上还给许方池发了信息,许方池接到信息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门口踱步了。   之后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隐隐伴随着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下一秒门外的人就敲了门。   许方池握住门把手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才缓缓开门。   沈别序还是走时的那身装扮,只是早上精心打扮过的头发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手上还拎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则推着行李箱,行李箱上是一个公文包和笔记本电脑。   许方池伸手要接他的行李,却被沈别序侧身躲过。   “我自己可以。”   许方池讪讪侧开了身。   他知道沈别序以前就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沈别序看起来显然没有许方池别扭,一进来就把行李箱随便搁在了角落,西装随意往旁边一扔,把手里拎的东西随手往茶几上一放,然后就大摇大摆的在沙发上往后仰着坐下了,一副极其疲累的模样。   “猜你没吃晚饭,给你带了。”沈别序抬头对傻站着的许方池说。   许方池愣了下,看着茶几上那份豪华外卖,意外道:“给我?”   显然是句废话。   许方池也确实没吃晚饭,而且他做饭不好吃就不献丑了,还不如点外卖来的实在。本来就打算等沈别序回来两个人一起点外卖,但他又不太清楚沈别序现在的口味,就没敢自作主张。   沈别序见他把外卖盒子都打开了,又倾过身说:“我也没吃,一起吃吧。”   “好。”   沈别序果真带了两碗饭,三菜一汤,看着分量很足,包装也非常精致。   许方池点了那么多年外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精致的外卖包装,也不知道沈别序点的哪家,看着就很贵的样子。   而且等盖子一揭开她发现这些菜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   糖醋排骨、酸菜鱼汤、蟹肉煲、黄焖鸡酥肉……这吃得完吗?   盖子掀开那一刻,饿了一个下午的许方池口水都差点不争气从嘴角掉出来。   他咽口水的动作也被某人抓了个正着。   沈别序眼眸含笑,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贝东新开的餐馆,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这么远?”许方池愣了下。   贝东离这里可有二三十多里路呢,那沈别序岂不是绕过去买了晚饭又绕回来的?   而且……还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他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   许方池心里涌起一股酸意。   沈别序一边将餐具递给许方池,一边解释说:“嗯,朋友新开的,过去捧个场,没花钱。”   许方池平时吃饭很少点主食,不是炸鸡汉堡,就是粉面甜点,因为他做饭不好吃,而附近点的外卖味道又一般,所以只有和朋友在一起才会吃正餐。   不过除了在自己老家,他已经很少没尝到过这么美味的家常菜。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条件太好,导致他的嘴也很刁。以前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许方池从不去学校食堂吃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了给他送过来。就算阿姨没时间,也会帮他订附近餐馆的外卖给他打包送到校门口。   在家里出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方池几乎没好好吃过饭。包吃包住的工作一般没有好的伙食,从小的习惯和口味难以一时改变。起初那一年,许方池瘦了二十多斤。   后来还是展艳心疼他,再怎么难过也拖着爸爸振作了起来。展艳负责照顾他们父子俩的身体,父子俩则在外面打工,不过许父年纪大了,也只能打点临时工。   而展艳照顾了他们,却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许方池的心口酸酸胀胀的,饭吃到嘴里都变得苦涩。   眼前这样精美的饭菜一看就不是普通外卖,哪怕是还完债后许方池都不敢想,宁愿吃自己的做的屎。   这一餐沈别序自己没怎么吃,见许方池吃的欢快,就渐渐慢下了吃饭的动作,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盯着对面的人。   吃完饭后许方池主动收拾了残局,等他把桌上的垃圾清理完回来的时候沈别序已经把行李箱在床边摊开,然后拿着衣服去浴室里洗澡去了。   许方池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饱腹后的满足都被心底再次升腾而起的躁动按压了下去。   就在它忧虑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挺了。   沈别序的声音从浴室里传了出来:“许方池。”   在叫他!   许方池神经一紧,忙大声道:“怎么了?”   沈别序说:“我忘记拿衣服了。”   许方池疑惑:“我刚刚看你进去不是拿了衣服吗?”   而且还是睡衣。   浴室里的人诡异的顿了下,清了清嗓子,才说:“……内裤。”   “……”   见许方池不说话了,沈别序又补充道:“就放在箱子里,你帮我找找。”   “……哦。”   许方池僵硬的站起身,朝着沈别序的箱子走去。   沈别序的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他西装并不多,就几件,其他大多是休闲服。   许方池怕弄乱了沈别序的衣服,又怕他介意自己乱动他的东西,几乎是用指尖在里面翻找他的内裤。最后在箱子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网格袋子,里面不出意外装的都是沈别序的贴身衣物。   许方池看一眼脸就红了,把拉链拉开,随便拿出来一条内裤后就飞快的把袋子拉上塞了回去。   等拿着那条内裤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在发烫。   尤其是在沈别序打开浴室门,自己被浴室里的热气扑一脸的时候。   沈别序上衣都没穿好,睡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下身就用浴巾草率的围了一下。   许方池一低头就能看到他傲人的人鱼线和……块块分明的腹肌。   少时这人虽然营养不良但也没有疏于过锻炼,所以虽然身体清瘦但那时候就已经隐隐有了腹肌轮廓,个子也永远比自己高。   这几年不见,沈别序不但是个子又高了,身体也越发健壮。穿着衣服的时候还只能发觉他身形高挑了些,衣服一脱,那流畅清晰的肌肉线条,傲人可观的身材,叫人羡慕嫉妒……垂涎。   “傻站着干什么?”   沈别序明明知道许方池在看哪里,偏偏还要一副无所觉的样子,如常的接过自己的内裤,看着许方池,挑眉淡淡道:“想摸?”   “……”   等浴室门再度关上,许方池飞快的转过了身。   先忽略自己已经要熟的脖子脸颊,他掀起衣服飞速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肚皮,然后叹了口气,死水般瘫在了沙发上。   等沈别序出来,看到的就是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许方池。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谁料没等他走近,许方池就似有所感从朦胧睡意中清醒了过来,见他手里拿着脏衣服,提醒说:“我这里的洗衣机不太行,会把你衣服洗坏的。”   沈别序说:“没事,我明天送去干洗店。”   许方池点点头,打着哈欠站起身,又站在柜门前问沈别序:“你要用柜子吗,不过我柜子小,可能装不下太多衣服。”   “没事。”   许方池拉开柜门,对他说:“你自己把衣服都放进来吧,行李箱可以放在床底下。”   沈别序见他睡意惺忪,道:“你去睡觉吧,我自己整理。”   提到“睡觉”两个字,许方池又倏地一下清醒。   对啊,睡觉。   他要和沈别序一起睡觉了!   许方池精神一振。   沈别序已经开始蹲下身清自己的衣服了,许方池不想那么早上床睡觉,便道:“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说完就速度很快的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内裤和睡衣,又去阳台取下自己的浴巾溜进了浴室。   以往许方池洗个澡最多十分钟,这个澡他愣是洗了半个小时才磨磨蹭蹭穿上衣服出来。   他探头的时候看到沈别序已经躺床上了,不过还没睡,笔记本电脑放在膝头正在看文件,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许方池把洗好的内裤晾好,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了,才在阳台做了几个深呼吸,轻手轻脚的绕到另一边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上去。   这个房子原本就是个单人间,床也是一点五米大的,睡两个清瘦一点的人还算宽松,可两个身高腿长的人挤在一起,就算是想隔开距离也做不到。除非两人背过身睡觉,不然必然会挨到。   许方池干脆侧过了身,为了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还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和沈凡聊天。   明天他必须要去店里了,有几样店里的招牌甜品和面包只有自己会做,休息两天已经是极限,再说他也不放心把店交给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孩。   和对面人聊天的空档他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已经关上电脑躺进了被窝。   直到房间的大灯突然灭了,房间里只剩下自己这一隅分外刺眼的手机屏幕灯光他才反应过来。   “在和谁聊天?”   沈别序的声音突然自背后响起。   这方寸之间,说话时连对方的呼吸频率都能感受得到。   许方池心里一紧,忙关上了手机放到一边,说:“店里的员工。”   “哦。”   沈别序突然道:“还以为又是你的哪个相亲对象。”   “……”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许方池的后脑勺都麻了一下,忍不住小声道:“你不和相亲对象聊天的吗?”   沈别序倒是坦然:“看人看第一眼,第一眼没戏,基本不会有无聊的下文。”   许方池“哦”了一声,想到沈别序之前应该也有过很多相亲对象,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样的静寂持续两分钟后,许方池仍毫无睡意,而且这个侧睡的姿势已经隐隐让他有些手麻了。他不知道身后的人睡了没,又怕吵到他,只能小心的翻过身平躺。   而就在他翻身的瞬间,滚烫的呼吸声倏地近了,那人的声音这一次仿佛是贴在自己耳边一般,问:   “新婚第一晚,一般要做什么?”   许方池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这会儿到了一种震耳欲聋的地步,怎么也止不住,而且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虽然现在正是炎夏,但房间里开了空调,明明怎么也热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在耳边那酥麻的呼吸滑过自己耳廓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热汗,人像是在沸腾的温泉里打滚。   他有些慌乱,捏紧了被子,僵硬地说:“……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怎么会知道。”   沈别序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蕴含的意味不明,让许方池的心也跟着他的笑一上一下,起伏不平。   就在许方池期待又紧张的猜测沈别序会不会要做些什么时,沈别序也翻了个身。不再以面对他的姿势侧躺着,而是和他一样平躺在了床上,这一下两人的肩膀就挨得很近了。   许方池还在焦虑不安家里没有准备东西时,听到了沈别序轻喃似的低声:   “睡吧,晚安。”   * 第14章   这一夜许方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起初心情焦虑而忐忑,想翻身又怕吵到身边的人,索性两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平躺着瞪着天花板发呆。   新婚第一晚,自然是有愁不完的事。   愁以后怎么办。   愁未来和沈别序的妈妈见面会是怎样的。   他妈妈会喜欢自己吗?他的儿子那么优秀,而自己学历低不说,身体还有一大堆毛病。她会喜欢自己吗?   愁完这个后,他又开始愁他爸妈那边。该怎么流畅而自然的告诉他们他已经结婚的消息呢?   按照他爸妈的性格必然是不可能让他们草率领证的。在得知许方池有结婚的想法后,第一时间一定是让许方池先把人带回去看一看再做打算。   许方池就这样愣头青一样莽撞的走入婚姻,要是他爸妈真的知道了,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和沈别序连包带人拒之门外。   然后就是买房的事情。   按照他们两个现在的经济状况,以及身边已婚人士的经验来看,他们必定要买个三房一厅。   他和沈别序一间,以后双方父母来家里小住可以各一间,有朋友、亲人过来拜访,也要暂住客房。   唯一省心的就是他和沈别序不会有孩子,所以省去了很多烦恼。   而三房一厅,面积肯定要八十平以上。   在和沈别序结婚前,许方池原本的想法是自己攒钱买个四五十平的小房子即可,小小的两房一厅足够他这个单身人士养老了,而且颂城这边的房价也并不贵。   现在结婚了就不一样了,按照这些考量来看,许方池自己存的那点钱还不够和沈别序一起交首付的。   许方池突然自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重重的无力感。   分开的这许多年里,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止有时间,还有很多很多难以跨越的沟壑。   这就是许方池一开始犹豫的原因。   才结婚没多久,真正的矛盾自然还没有出现,而经年长久的婚姻磨合就像是一个不定期炸..弹,随时可能炸开那平静的表象。   许方池想了这么多,却唯独没想一点的是——后悔。   他并不后悔,或者说,其实在沈别序将那份文件坚定的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动摇了。   本来就只需要沈别序稍微往前再走一点,许方池就会毫不犹豫的走到他的面前。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心里是否还喜欢惦记着这个人,眼神、心跳、表情未必能表达清楚,唯有那本能向前一步的动作和熟稔爱人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   他就在这样忧虑又期盼的心情中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旁边人在感受到他平稳而清浅的呼吸后渐渐靠过来的小动作。   许方池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如果不是床头柜上有一张沈别序离开时留下的纸条,许方池几乎都要以为昨天的同床是一场荒谬的梦。   ——“我去上班了,早餐放在微波炉里,热热再吃。”   明明是这样一句普通的话,却让许方池梦醒后第一次庆幸那梦幻般的一切都是真的。   沈别序是真的,这场婚姻是真的,昨天那人睡在自己身边也是真的。   身边的位置已经凉透,看来沈别序已经起床很久了,而他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许方池是被手机闹钟吵醒来的,醒来的时候还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起床洗漱,又怀着好奇的心打开了微波炉。   一打开吓了一跳,微波炉里放着堆了好多东西,有红糖馒头、酸菜包子、玉米蒸饺、糯米鸡、茶叶蛋……像是把他们楼下早餐店都要搬空了。   那一瞬间,不过是周身暖意充盈。   许方池昨天睡的算晚了,所以今天早上也起晚了些,打算拿着早餐到店里吃,下楼时扫了个共享单车。   迎着夏日早上的清风和天边吐露金丝的半边天空,他咬着包子,一路哼着小曲进了店。   许方池已经很多年少有情绪这样外露的时候,很多时候陈思怡和沈凡根本看不懂他,所以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就格外明显。   比如现在。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许方池的心情非常好,而且是好的不得了的那种好,一早上把自己埋在面包房里都在哼小曲。   居然连工作都能这么开心!   沈凡和陈思怡震惊了一早上,等到店里顾客稍微少点了,他们的时间也宽松些了,沈凡才有空纳闷的问陈思怡:“许哥这是怎么了?”   陈思怡眨了眨眼,诡异的沉默了两秒。隔着玻璃窗观察了片刻许方池今天的异常举动,然后得出了一个荒诞的结论:   “可能……结婚了吧?”   “……”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站在沈凡面前问他:“你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你老板结婚了。”   那沈凡一定会毫不犹豫的v他五十,聆听始皇的复活计划。   结婚,许方池。   这两个摆在一起,单看都很正常,但是当“结婚”和许方池绑定在一起,这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许方池可是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这些年店里不少人都是冲着他来,相亲都相了很多回了,许方池都如高僧坐定,不为所动。   沈凡和陈思怡一度以为他信奉了什么不能沾染俗世情.欲的宗教。   而且前段时间许方池还说这次的相亲又告吹了,这怎么可能没几天就发展到了结婚的程度了。   沈凡会信才怪。   被打过预防针的陈思怡显然比他镇定很多,面对沈凡的追问也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口风严谨,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了。   沈凡憋得很,一个上午都被这个问题所困。   不过很快沈凡就知道了。   在一个阳光英俊的男大过来问许方池要联系方式时,许方池淡笑着回答说:“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多么自然。   男大遗憾离去,而陈思怡和沈凡当场石化,面部表情仿佛都出现了龟裂。   许方池转头看到两人惊愕难当的表情,心虚的眨了下眼,哈哈道:“今天下午六点就下班吧,我请你们吃饭。”   “……”   “!”   本来沈凡还在想说不定许方池只是为了逼退那个男大找的借口……   现在看来,是他妈真的!!!   许方池,一个从他们认识开始就一直寡,曾经还扬言婚姻是爱情火葬场的人,居然在他们两个前结婚了!?   当然许方池这样的年纪结婚了一点不意外,震惊的是他可是闪婚啊!   现在骗婚的人那么多,他哥不会是在相亲的时候被人给骗了吧!明明许方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沈凡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哥,你……”   糊涂啊。   许方池猜到他肯定一肚子的疑问,拍拍他的肩,忍俊不禁道:“晚上和你们说,先工作。”   就这样,两人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熬到了下午六点下班。   许方池以前都不舍得去那些高级一点的餐馆吃饭的,说要存钱买房。不是在小吃店就是在路边摊,这一次居然破天荒带他们去了附近商场五楼的一家烤肉店,可见许方池的心情有多好。   “哥,还真结婚了啊?”   等三人都安坐下来后,陈思怡憋不住了,首先开问。   许方池在两人发亮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干笑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过是真的。”   “……”   沈凡大喝了一口水压惊,早就有心理准备的陈思怡看着还算淡定,只不过忍不住追问道:“嫂……不是,哎就是你那个谁,他真的帅吗?多高啊,在哪工作啊,一个月工资多少,家庭情况复不复杂,这些你都知道吗?我跟你说结婚可没这么简单。”   许方池明明比她大了那么多谁,反倒被她交代着这些事情,一时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分外耐心的回答道:“放心吧,我别的一般,眼光可是很叼的。”   陈思怡还是不太信。   毕竟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说不定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而且要是真的条件那么好,在和许方池分开的这几年里怎么可能没有过别人,为什么还要返回来选择许方池?   难道是转了一圈回来还是觉得初恋最好骗?   陈思怡不敢妄下定论,这到底是许方池的私事。   两个人八卦完又怀着惊异的心情吃完这顿饭后,还是给许方池送上了真诚的祝福,让他办婚礼的时候务必叫上他们两个来当伴郎伴娘,沈凡玩笑说自己当花童都行。   在他们说到婚礼的时候许方池的神情却出现了明显的怔愣。   婚礼?   他都没想过。   毕竟结婚的时候光凭一头热血了都。   而且许方池本人是对婚礼这样虚浮的仪式没什么执念的,他沈别序的意思。   然而他这样的停顿落在本来就坚信他被迷惑心智了的沈凡陈思怡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吧,不但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居然连婚礼都不打算办!   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陈思怡不好明着说,只能再次旁敲侧击的问许方池:“哥,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许方池如实道:“发生的太快,还没来得及说呢。”   最后又忙补充道:“你也别说。”   “哦。”   陈思怡又问:“那你的那个谁他的家里人知道了吗?”   许方池又愣住了。   不过他觉得应该没有,毕竟沈别序这人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应该不会拿这个去吓他妈妈吧。   许方池正思索着,没注意对面的沈凡和陈思怡对视一眼,互相摸摸抓紧了手中的筷子,对这个还未出现的嫂子显然印象差到了极点。   许方池果然就是被骗了吧!   许方池吃完饭就打车回了家,这会儿沈别序当然是没回来,他也没急着上楼,在楼下的水果店买了一点沈别序爱吃的青提和红色果肉的火龙果回去。   他不喜欢吃水果,所以冰箱里基本没什么水果,现在沈别序住进来了,他就想要多考量一些。   今天沈别序回来的晚了一些,一直将近晚上十点才到家。   此时许方池已经洗完澡换上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听到门铃声响的时候立马跑过去开了门。   沈别序手里仍拎着和昨天一样的那个餐馆的外卖,一进来就递给了许方池,说:“一起吃。”   许方池接过,在沈别序换衣服和拖鞋的时候把晚饭在桌子上摊开了。   原本许方池等沈别序回来是想要问问他买房的事情的,毕竟买房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经济上的东西又错综复杂。   许方池上网查了一些买房手续流程和必避的坑,看的有些迷糊,所以想听听沈别序的想法。   谁知道他还没开口提这个,沈别序就先一步开口提了另一件事。   “明天你有事吗?”   许方池愣了下,还以为他问这个是想和自己去看房了,忙道:“我下午可以请半天假。”   周三周四的下午客流量都一般,他只要上午提前做好部分招牌甜点糕点,就能休息休息。   沈别序点点头,淡淡说:“那和我回家见见我妈吧。”   “……”   许方池脑子一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筷子都差点从手里掉下去,震惊道:“你和……阿姨说了?”   沈别序“嗯”了一声,仍然淡定从容得叫人费解。   “来找你签协议那天就说了。”   沈别序像是在说一件什么很正常的事情,语气平稳的可怕:“她说我疯了。”   “……”   “我把结婚证拿回去给她看了她才相信。”   许方池想到什么,不可置信道:“可是你家不在颂城啊……你连夜开车回家的?”   不仅如此,还离颂城有一段距离,坐高铁都要两三个小时。   沈别序抿了抿唇,如实说:“她说我不回去她就过来,只能连夜坐飞机过去,结果看到我一个人回去……”   许方池的心都提起来了。   沈别序看他一眼,继续说:“放心,我和她说我们是闪婚,你也不知道我告诉了她,只是她觉得既然结婚了,无论如何还是想和你见一面。”   许方池不由心生感叹:“……阿姨脾气真好。”   要是换做他妈,现在他和沈别序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沈别序:“她看了结婚证后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   “……”   许方池的筷子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 第15章   “那你还带我回家!?”   许方池眼皮狂跳。   沈别序不急不缓的接了下半句:“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明天带你回家。”   “……”   许方池汗流浃背了。   这一刻,他的脑袋在飞速运转。   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以沈别序被扫地出门的状况来看自己凶多吉少啊,毕竟就自己这样的条件,和沈别序在一起,怎么看都是自己占的便宜更多。   可是不去的话未免不太礼貌,毕竟这是长辈的要求。   许方池一颗心起起伏伏,仿佛瞬间历经了大起大落。   他觉得以自己的心态可能顶不住这种压力。万一得罪了长辈,留下更加不好的印象,那他和沈别序的婚姻岂不是刚开始就夭折了?   许方池越想越焦虑,试图和沈别序打商量:“要不还是缓缓吧,等阿姨先……冷静冷静?”   沈别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许方池:“……”   你又知道了。   沈别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失笑道:“她认识你。”   这个确实是。   高中的时候沈别序去过自己家,许方池也去过沈别序家。只不过他前几次去沈别序家里都是空的,因为沈父在医院治疗,沈母在工作的同时还要去医院照顾许父的生活起居。   所以那时候的沈别序很难,他妈妈更难。   直到有一次给许方池送饭的保姆阿姨因为临时有事不能来,而她经常给许方池订的那家餐馆又关了门,许方池就只能自己在外面随便吃点。   他莫名想到了沈别序说自己会做饭,于是软磨硬泡让沈别序把自己带回了家。   高中时沈别序是个受资助的特困生,甚至充不起饭卡,也住不起宿舍,每天坐公交车往返十几公里回家自己做饭吃。   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即使有时候沈别序早上迟到、晚自习早退,老师们也从不说他。   想想他和沈别序还是因为这个认识的呢……   而这次许方池跟着沈别序回家,就碰到了从医院回来给许父煲汤的沈别序妈妈——周芸。   时光久远,许方池现在已经记不清周芸的清晰面容了,但他依稀记得,周芸是个异常坚强开朗的女人,哪怕家里困难,对待儿子带回来的同学也拿出了最大的热情招待。   那一天许方池虽然没有吃到沈别序做的饭,但是吃到了周芸做的饭。   许方池嘴很挑,在沈别序家却连干了两碗饭,嘴又甜,哄得周芸很开心,走的时候还给他塞了一堆零食,让他有空多来家里玩。   所以在许方池印象里,周芸对自己还是非常好的。。   但上学时和现在可不是一回事啊。   虽然说这样说有点自恋,但许方池多少能感受到,自己少时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过年的时候长辈们都是第一个给他红包,哪怕自己的成绩一般各科老师也都很喜欢自己,身边也从来不缺朋友。   但现在……   许方池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眼神黯然,心倏地往下一沉。   算了吧。   “还是再等等吧。”   许方池垂下眼,低着头有些焦灼的用筷子戳着米饭——这是他内心不安的表现。   “给阿姨一点时间接受,我也好做作准备。”   这样合理的要求是个善解人意的伴侣都不会拒绝吧。   但谁让沈别序这人就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   “我已经答应了。”沈别序说。   许方池瞪大眼睛,忙道:“我都没做好准备,要不你和阿姨说说?”   沈别序神色淡然,话语惊人:“听你的。但答应她了不去的话,她估计不会再让我回去看她了。”   “……”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许方池哪还有拒绝的理由。   这个话题过去后许方池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心里总绷着一根弦,始终没法静下心来。   沈别序也看出了许方池的低落,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嗓音也不由得变得柔软:“别紧张,我妈很好说话,也很喜欢你。”   许方池抿唇笑了笑,正要谢谢他的安慰,谁料下一句又听沈别序说:“有句话不是叫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吗?”   “……”   许方池面无表情道:“不会安慰可以闭嘴。”   “……好的。”   沈别序进去洗澡后,许方池就洗漱完躺进了被窝里。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明天要去见沈别序妈妈的事情。   这可不同于以前去沈别序家玩,这是正式的见面。而且身份也不同了,他和沈别序现在是合法伴侣。   只是他和沈别序悄无声息的领了证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任性莽撞,所以就算是周芸对自己摆脸色他也能万分理解。   许方池在手机上和陈思怡还有沈凡交代好了明天下午自己要请半天假的事情后,就开始全网搜索第一次拜访伴侣长辈的攻略。   等沈别序晾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苦大仇深端坐在床上捧着手机冥思的许方池。   沈别序挑了挑眉,掀开被子躺进去,“无意”的往他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顺利看到了他手机页面上那几个显目的标题:“第一次去男友家要给长辈准备些什么礼物”。   沈别序扬唇浅笑,轻咳一声,平躺看着天花板说:“只是见面吃饭而已,不用准备礼物。”   许方池将手机倒扣在胸口,用无语的表情看他一眼,没好气道:“正式上门见长辈准备礼物,这是基本的礼节你不知道吗?”   沈别序愣了下,心安理得的说:“第一次结婚,不知道。”   “……”   许方池不理他,侧过身背对着他继续看攻略去了。   明明昨天晚上同床两个人还一副不太熟的样子,结果因为明天的见面,他们都被分散了注意力。   尤其是许方池,几乎把心思全放到了这上面,都没空搭理沈别序了。   沈别序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还是毫无睡意,身边人又始终背对着他,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直到半个小时过去了许方池还在侧身看手机,他才倾身去关了房间灯,结果许方池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在那里。   沈别序不禁皱眉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是他老了,还是许方池口味变了?   明明昨天晚上许方池关注度还在自己身上,结果新婚第二晚就不理他了。   沈别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眼见快到十一点了许方池还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他才起身弯腰将身边人的手机拿走了。   “你干嘛?”   许方池本来全神贯注在备忘录准备明天的购买清单,被他突然的倾身吓了一跳。   洗过澡后的沈别序身上还带着他们家沐浴露的茉莉香,混杂着他自身那股独属于沈别序的木质香味,倾身靠近他时,对许方池来说,那是种会令人脑子短路的魔力。   沈别序关掉了他的手机,俯身放到了床头柜,和自己的手机挨在一起,然后才回来躺下,平躺着两手搭在小腹的姿势,淡淡说:“该睡觉了。”   许方池的攻略还没做好呢,忙道:“不行,我要在备忘录上面记下明天要买些什么……”   说着他就要绕过沈别序去拿自己的手机,结果就在自己立起身弯腰的瞬间,一只宽大的手掌突然环上了自己的腰,在他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自己就那大掌扯了下来。   他本来就已经半靠过了身,沈别序这么一拉,许方池又一时不察,几乎是重重的摔在了沈别序的……胸口。   而且他因为下意识用手去扶,所以左手正正好压在沈别序的胸上。   还挺硬的……   “……”   两个人的胸口相互交叠在一起,能用彼此的右胸口感受到来自对方左胸腔内剧烈的心跳,还有那滚烫的、不容忽视的灼人体温。   两个人之间的温度急速上升。   在这开了二十度空调的房间内,两人愣是闷出了一身汗,但谁也没有先放开手。   许方池不是没想过爬起来,只是腰上那只桎梏住他的手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他的整张脸都闷在了沈别序的肩窝处,不过片刻,就满脑子都是沈别序身上的味道了。   “你……放开我。”   许方池连说话都磕巴起来了,他还庆幸刚才沈别序关了房间里的灯,不然的话现在沈别序看到的一定是自己这一张通红的脸。   沈别序的手非但没有放开,搭在他腰上的手还有意无意的在摩挲,摩挲的许方池某些部位开始隐隐被激活。   “怎么这么瘦?”   沈别序的语气微沉。   这不是一句调笑,也不是什么暧昧调情的话语,他的语气严肃而认真,像是真的很疑惑许方池怎么会这么瘦。   许方池没回答。   不过很快沈别序就一言不发的把手拿开了。   许方池如蒙大赦,连忙从他身上起来,然后和他拉开距离背对着他侧躺下了。   尽管早在答应和沈别序结婚的时候他就想到过自己肯定要和他发生些什么,但现在……他还没做好准备,内心多少有些忐忑。   沈别序说完那句话后也没再说话了。许方池就这样侧躺着坚持了会儿,直到困意上来了才无意识翻过身面对着身边人。   他身边人却毫无睡意。听到许方池清浅的呼吸后,沈别序转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将许方池无意识掀开的被子盖了回去。   许方池能感受到有人在给他被子,不过那会儿他已经很困了。   在沉沉入睡前,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养胖一点吧。” 第16章   因为惦记着要去沈别序家里拜访的事情,所以许方池这天起的意外得早,在闹钟之前起来了。   彼时沈别序也还没出门,在洗手间里洗漱。   许方池躺在床上醒了醒神才踢开被子在沈别序出来前打算把睡衣换了。   结果上衣才脱下来,卫生间的门就开了。   许方池被吓了一跳,刚想遮掩一下,又想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   就算是没有这层关系,他们也都是大男人,没什么需要遮掩的啊。   这样想着许方池舒心了很多,背对着沈别序把T恤衫换上了。   原以为沈别序应该不至于自己换个衣服都会看,谁知道他换过衣服才转过身就正正对上了某人直勾勾且毫不遮掩的视线。   隔得太远,许方池有轻微的近视,因此并不能看清沈别序晦暗神色里的深意。   “起这么早?”   沈别序状似自然的开口。   许方池点点头,避开他的视线,脸颊微烫:“我去洗漱了。”   “嗯。”   许方池是个精致的人,这几年经岁月蹉跎,总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虽然明白这事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内心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所以从生活稳定下来开始就特别喜欢倒腾自己的脸蛋。   浴室里不但有洗面奶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护肤品,不过都不是很贵的牌子。   然而许方池进卫生间后却发现自己原来的肤护品都被放在了洗漱台下面,而洗手台上放着的都是一摞明显是新的还没有拆封过的瓶瓶罐罐。   他愣了下,自然不认为沈别序那种大直男会用护肤品,更何况他还把自己原来的都放在那个底下。   许方池认得那些牌子,一罐面霜都上千了……   除此之外,自己原来那个呲花的牙刷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新的电动牙刷,蓝色的那个显然是被用过了,上面还滴着水,旁边粉色的那个就放在他的杯子里。   而且昨天沈别序回来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起这事儿啊。   许方池心跳频率加快,拉开门探头问正坐在沙发上看笔电的沈别序:“洗手台上那些东西……”   沈别序抬头看他一眼,淡淡说:“嗯,以前合作伙伴送的,我用不上,就给你带过来了。”   鬼才信,什么合作方会给对方老板送护肤品啊。   明明就是特意给他买的吧。   他太了解沈别序了,在想给许方池惊喜但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情况,他就是一个原则——选着好的来。   如果选择太多,他就会全部拿下。   以前许方池过生日他就是这样,把自己存的零花钱都花他身上了,结果自己悄悄饿肚子。   许方池心中甜润,清早起床带来的困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早晨迎接新一天的美妙心情。   许方池也没有拆穿他,只是问:“那电动牙刷呢?”   沈别序:“超市打折买的,情侣款打八折。”   屁,那个电动牙刷许方池以前看到过,超市才买不到,一个要两千多,打完折一对也起码三千!   许方池心里涌起一股酸涩,撇撇嘴,故意嘟囔说:“凭什么我用粉色?”   沈别序看他一眼,眉梢微挑:“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   “好啊。”   许方池答应的太爽快,以至于沈别序都愣了下,紧接着又听那人狡黠的补充道:“电动牙刷头可以换,那以后你的是粉色,别记错了。”   许方池话里的得意太明显,沈别序的心就在这刹那震颤波动,裹着蜜糖的酥麻久违的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从重逢以来,许方池不是戒备就是逃避,好像这是第一次终于又在他面前慢慢露出了少时的影子。   慢慢来吧,他们的时间那么长。   总有一天,许方池还会为他敞开自己的。   许方池在卫生间里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出去的时候本以为沈别序已经走了,转头发现沈别序还坐在沙发上看笔电,一副不急着走的样子。   直到看到许方池出来,他才悠悠收起东西站起身,对他说:“我送你去上班。”   许方池愣了下,等回过神的时候沈别序已经把电脑和文件收起来在玄关换鞋子了。   他连忙拿上了手机和充电器紧跟着换了鞋子。   直到坐上车许方池还在发愣,拘谨的系好安全带。   等车缓缓上路许方池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沈别序他店里的地址,但很快他就发现沈别序姿势熟练地将方向盘往左打了过去……那正是去许方池店里的路。   许方池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别序一眼,到底是没在这个时候吭声。   一路上两人几乎一言不发,许方池一边假装很忙的样子时不时划拉一下手机,一边抬头观察沈别序走的方向对不对。   十分钟后,沈别序将车稳稳停在了他店门口。   许方池解开安全带,目光幽深的盯着沈别序看。   沈别序疑惑地看向他,用眼神问他“干嘛”。   许方池笑笑不说话,留下一句“中午见”就下车了。   这一个上午许方池忙得很,做出店里的招牌糕点后又教沈凡和陈思怡做了一些简单的样式。   这两人犯懒且志气不高,到现在还只会做一些比较简单的东西,好在味道都很不错,只是太复杂的款式暂时还不太行。   快十二点时许方池就准备下班了。   这几天他请假太过频繁还挺不好意思,虽然陈思怡和沈凡不介意,但还是打算这个月多给两人发点福利,就当是自己新婚给两小孩包的红包。   下班后他没有急着联系沈别序,而是在对面的粉面馆坐下了,一边吃一边观察外面。   不出他所料,十二点整时,那辆熟悉的车就缓缓停在了离他的店不远的路口。   他的面包店两面都是透明的,坐在店里可能看不太清外边,从沈别序的角度却能全方位的把里面看的清清楚楚。   许方池心里一动,快速嗦完剩下的面付完款,悄悄绕到车后面的另一个人行道过了马路。   他站边上等了几分钟见沈别序没有出来找他的意思也没有给他发信息,才轻叹口气,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玻璃是单向的,所以许方池看不到沈别序见到他后的表情,只是车窗在他敲响后似乎顿了片刻才缓缓降下。   “你怎么在这?”沈别序一头雾水。   许方池嘿嘿一笑,说;“沈别序,你不是总是偷偷过来看我?”   “……”   这话说的太直白,许方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口了,但他本来也不是那种会委婉的性格,想问什么当然就要直接问了。   沈别序轻咳一声,偏过了头,没有正面回答他,含糊道:“……先上车吧。”   许方池看破不说破,绕过去上了副驾驶。   上了车后许方池就想起了正事,转头对沈别序说:“这附近有家超市,我们去那里给阿姨买东西吧。”   “好。”   超市就在第一个红绿灯的拐角处,不过两分钟就到了。   许方池昨晚做足了攻略,一进超市目标就非常明确,沈别序全程成了跟班,跟在许方池后面推购物车。   直到购物车都要堆不下了许方池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沈别序才走到他身边,提醒说:“已经很够了。”   许方池仍不肯走,摇摇头说:“你不懂。”   “。”   其实许方池一方面是想给沈别序妈妈一个好印象,一方面还是想给自己多做一点心理准备。   他现在就是有种自己拱了别人家白菜的心虚感。   两个人逛了一个多小时,堆了满满一购物车,去结账的时候旁边的人都看呆了。   付款时沈别序自然而然的拿出了银行卡,许方池却已经先他一步拿出手机付款了。   沈别序便默默又把银行卡塞了回去。   沈别序的家并不在颂城,他们中午出发,大概晚上七八点才能到。届时吃个晚饭睡一晚,明天一早还要再回来,毕竟两人都还有工作要忙,不能久待。   许方池没有驾照,七八个小时后的路程就只能全靠沈别序一个人。   他怕沈别序无聊,想着无论如何要陪着他一起,然而上高速后没多久许方池就无意识睡了,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而车也已经下了高速,到了信阳。   许方池这一觉睡的浑身舒坦,起来的时候发现身上还盖着沈别序的西装外套。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转头问沈别序:“现在到哪了?”   沈别序说:“还有一个小时。”   沈别序老家在一个偏僻一点的小镇,现在才到市区,市区到他的家乡还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要不你找个加油站休息一下吧。”   许方池有些后悔自己嫌麻烦没去考驾照了,不然就不用让沈别序一个人开这么远。   沈别序摇摇头说:“没事,马上就到了。”   许方池拿手机出来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妈妈还打了个电话过来,居然一连打了两三个。只是许方池手机静了音没接到,她就找到陈思怡那里去了,陈思怡也发了信息给他。   好在他早有准备,和沈别序回家这件事情他早和陈思怡打过招呼,陈思怡是个机灵的姑娘,应该没把这事告诉他妈。   许方池也怕展艳真有事找他,醒了醒神后还是第一时间打了回去。   电话比他想象中接的还要快。   “许方池,你在哪呢?”展艳的语气带着股质问的味道。   许方池看了沈别序一眼,含糊道:“我……和朋友在车上呢,准备一起出去玩来着,在车上睡着了没看手机。”   说到“朋友”的时候沈别序看了他一眼,许方池连忙讨好的朝他笑了笑。   “编,你继续编。”   “……妈我没编。”   许方池坚信只要自己不露怯他妈就套不出来。   展艳冷哼道:“你少骗我,你想什么我还不明白?你是不是和小沈在一起呢?”   “……”   许方池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嗫嚅道:“……好吧我就是和他出来玩了。”   展艳得意的一声哼,她旁边的许昌年闻言,插话道:“儿子,年轻人谈恋爱出去玩可以,可不要过火啊。再说了你和那个小沈虽说是高中同学,但也好多年没见了,不知根不知底,别被人骗了。”   许方池刚把静音关掉,一不小心开到了最大,手机音量声并不小,即使是听筒模式电话那头的内容也还是传到了沈别序的耳朵里。   沈别序倒是神色未变,只是食指微妙地敲击着方向盘——这是沈别序不安的表现。   许方池手忙脚乱的把手机音量调小后,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的父母道:“放心吧爸妈,他人挺好的,你们就别担心了……”   展艳打趣道:“哟哟哟,之前还说不可能,怎么转眼又给人发好人卡了?”   “……”   许方池深吸口气,恼羞成怒道:“我不和你说了妈,他就在我旁边呢。”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爸说的也没错,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知道啦。”   电话挂断后车厢里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许方池在一旁悄悄观察了一下沈别序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表露出不悦的情绪才悄悄松了口气。不太好意思的解释说:“你别在意,我爸爸妈妈就是担心我,没有觉得你不好的意思,之前还和我夸你呢。”   沈别序“哦”了一声,浓眉微挑,转而问:“夸我什么?”   许方池想了想,脑子里满就蹦出那么几个词便一股脑说了出来:“说你青年才俊,踏实肯干,人老、实话不多?”   “……”   网上的梗看多了,说到最后的时候许方池下意识顿了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别序的脸已经黑了。   许方池在心里默默流了两行泪,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第17章   快八点的时候,沈别序突然转头看向许方池,说:“快到了。”   许方池悚然一惊,本来就悬着的心再次因为沈别序的这句提醒猛地往上提了提。   尽管来前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想象和真正面对不是一回事。   沈别序停车的时候转头看到的就是许方池这幅正襟危坐的紧张模样,无奈道:“她没有那么可怕。”   许方池不信。   毕竟之前沈别序还说周芸差点把他赶出家门。   而且许方池和周芸相处过,知道周芸是一个爽朗而豁达的女人,但谁要是真的惹她生气了,那那个人一定会很惨。   许方池以前就见识过。高中时沈父因为不想再浪费家里的钱治病悄悄从医院溜回了家,被急得快哭的周芸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愣是蹲在地上涕泗横流。   许方池想到当时的场景又是心酸又是难过,默默深吸几口气才跟着沈别序下车去后备箱提东西。   沈别序的家在镇上比较僻静的一个小区,这里连路灯都是一个好一个坏,路面凹凸,但胜在环境安静。   许方池记得之前沈别序的家还在市里,不过那并不能算是家,因为只是租的房子。   他们在老家也是有房子的,搬来市里一是因为沈别序的父亲在医院治病,二是因为沈别序考上了他们那里最好的高中,他们没有钱让沈别序住宿,夫妻俩就只能将房子折中租在一个不算贵交通也便利的地方。   那个房子就在医院和沈别序学校的正中间,两边往返的时间也差不多。   但沈别序如果早上要不想迟到,仍然要五点起床,然后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去学校赶早自习。   想到这里,许方池又心疼起来了。   后备箱打开,许方池正要倾身去拿东西时,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小许?”   许方池转过身就看到了满面笑容的周芸。   先前路上所有的忐忑和忧虑,都在周芸这一个笑容里烟消云散。   “阿、阿姨,好!”   许方池猝不及防见到面前的长辈,说话都磕巴了,白白闹了个笑话倒是把周芸给逗乐了。   周芸见许方池傻愣着,也没气恼,反而慈祥和蔼地主动走到了许方池面前。   含笑的眼在他身上一阵关怀的打量后,反而最先红了眼眶的是她。   “变了。”周芸叹道:“长大了。”   许方池的眼睛也湿了,吸了吸鼻子正要说话,又见周芸一改前态,倏地拉下脸,严肃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许方池吓了一跳,福至心灵,忙道:“妈!”   “哎!”   周芸笑起来,亲亲热热地把人拉走了。   全程被无视的沈别序:“……”   许方池傻子一样晕乎乎地跟着周芸上楼后,发现家里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奶奶等在门口。   老人看到他,眼睛一亮,笑道:“这是我孙媳妇吧!”   许方池猜到了这是谁,拘谨起来,礼貌喊人:“奶奶好!”   “好!好!”老人拉过他的另一只手,看着他乐呵呵道:“这孩子可真俊啊!”   沈别序的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对她关心很少,后来沈父生病他们自然避之不及,估计也早没了什么联系。以前许方池好奇问到他们时沈别序都是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所以现在眼前的这位老人必不会是沈别序的外婆,不是外婆那就当然是奶奶啦。   许方池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   三人坐在客厅里面聊了会儿家常,不过主要是两位长辈围着许方池聊。   无非就是家里怎么样啊,现在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啊,沈别序对自己好不好之类的问题。   许方池都礼貌耐心的一一回答了。   不过奇怪的是她们一点也没有问到许方池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甚至连许方池在哪里上大学、家庭情况现在怎么样这样最基础的问题都没问。   难道是沈别序提前和她们说过了吗?   不过在他的印象里沈别序不是这种细心的人,连第一次见家长要带礼物都不知道的大直男,这样细节的问题他应该也想不到。   可能是两位长辈忘了吧。   他们聊了片刻,直到沈别序大包小包地提着那些礼品上来,许方池才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刚才一直觉得忘了的事情是什么。   他小声的和沈别序道了歉,沈别序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周芸和沈奶奶看到这些东西都大吃一惊,一时间都愣住了,张大嘴齐齐看向沈别序。   周芸惊叹道:“你疯啦?”   沈别序:“……”   见周芸一副要开骂的样子,许方池连忙解释道:“……妈,奶奶,这是我买的。我想第一次来见你们肯定要带点礼物来的,但是又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拿了点,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周芸脸色堪比翻书,一听是许方池准备的,笑眯眯道:“方池真乖,妈很喜欢,妈当然喜欢啦!”   “奶奶也喜欢。”   沈别序:“……”   周芸和沈奶奶为了欢迎许方池的到来做了好多菜,而且早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他们来才从蒸笼端上桌。   热气腾腾的一桌菜,香味热气扑面而来,让本来就饥肠辘辘的许方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许方池来的路上想象的那些狗血情节一个都没发生。   沈别序的母亲和奶奶远比沈别序这个木头要懂得表达,一个劲儿的夸赞着自己。   许方池这辈子就没有受到过这么多称赞,头恨不得埋进碗里,脸都被夸红了。   而沈别序作为一个工具人的任务就是点头、干饭。   这顿饭其乐融融,每个人都很吃的很快乐,许方池超常的连干两碗。   周芸兴致上来了,还到柜子里拿了两瓶上好的米酒。她知道沈别序第二天要开车,所以这酒也是特意拿过来和许方池一起喝的。   许方池哪好意思拒绝,倒是被沈别序给伸手拦住了。   “妈,他酒量并不好。”   周芸道:“哎呀就喝一点点、一点点,你放心吧这酒兑过水的度数没有那么高!”   许方池也搭腔说:“没事没事,我也只喝一点点。”   两人都坚持,沈别序哪还会做这个坏人,随他们开心了。   周芸酒量是很好的,以前沈父还在的时候,夫妻俩就时常喝点小酒。沈父病了后,周芸就戒了酒,后来沈父去世了,为了打发时间,也因为想念从前的日子,周芸偶尔也会小酌一口。   不过沈奶奶不让周芸喝上头,所以总偷偷在她的酒里兑水,让周芸哭笑不得。   沈别序忙于工作,沈奶奶年纪大了,还少有人能坐下来陪她喝酒的,所以周芸此刻的兴奋倒也不难理解。   只不过她没想到许方池的酒量会那么差。   一杯下肚,脸上就已经泛红了。   两杯下去,人看着也晕晕乎乎了。   沈别序也看出来了,和周芸对视一眼,像是在说“我就说吧”。   周芸也不太好意思了,不再给许方池斟酒,但知道他们难得回来一趟,所以也不舍得就这么放许方池回去,毕竟两个人都有工作,难得回来,干脆一直拉着人说话。   不是说酒后吐真言,说不定还能帮儿子的感情生活加把火。   想到这里,周芸来劲了。   沈别序去烧热水熬醒酒汤的功夫,周芸已经坐到了许方池身边,压低声音,笑问:“方池啊,你喜欢沈别序吗?”   许方池醉了但又没完全醉,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坨红的脸更红了。   他先谨慎地悄悄瞥了眼厨房的沈别序,只看到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见人没有转过身来才放下了心,小声回答说:“喜欢的。”   周芸心里一喜,又故作忧虑的样子,唉声叹气道:“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沈别序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而且嘴巴笨不会说话,以前我还担心他孤独终老呢,就你看得上他。”   许方池忙挥手解释道:“怎么会呢妈,沈别序他、他可好了,那么聪明又长得那么好看,以前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可多人喜欢他了……”   听到儿子的评价在准儿媳心里那么高,周芸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然而下一秒,又见许方池垂下了脑袋,自言自语般,失落呢喃道:“可惜我学历不高,也没有他那么聪明,身体也不好……”   许方池鼻尖酸涩,就这一刻,莫名悲从中来,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其实在腿被医生宣告说可能以后再也不能正常走路、跑步的时候许方池还没什么感觉。当时医生说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只是轻微的影响,也是能养回来的,只要不做太过剧烈的运动。   那时候许方池甚至庆幸自己来的还算早,腿还能走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在重逢后,见到身姿卓越的沈别序后,他每次走路都会下意识的控制自己好好走,哪怕是走的慢一点,只要能不被看出异常。   然而越是关注,就越是难以正常走路。   所以每次和沈别序正常走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刻意的小步走。   沈别序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还是根本不在意,每次也是慢悠悠的走在他的旁边。   每到这时候,许方池就自卑地心脏疼。   二十七岁的他是一个连健康躯体都没有的自己……   而沈别序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在田径场、足球场、篮球场上都能恣意奔跑的少年。   现在的他就是发霉的蘑菇、发芽的土豆,最终的命运就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变黑溃烂。   可是在这样的想法出现的这一瞬,有人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那样温柔,让人满心腔的酸涩都在这滚烫中消失不见。   “方池,这些年很辛苦吧。”   周芸侧身抱过他,用手轻轻的拍过他弯下去的脊背,嗓音柔和:“不打紧的,什么坎坷荆棘都是成长路上都要历经跨过的,沈别序他爸刚刚去世那会儿,我也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但是他和我说……”   ——“然后呢,要留在这里吗,不继续往下走了吗,那我怎么办?许方池消失了,爸爸去世了,现在连你也要走吗。你们都不要我,那我去哪里?”   那时候沈别序才上大一,他还那么年轻就要撑起这个家。要还债、要读书,要照顾绝望的妈妈和伤心的奶奶,闲暇之余,还要竭尽所有的可能去找许方池。   他的时间都被这些事情占满,那个时候周芸都觉得他可能哪一天就撑不下去了。   可沈别序不但撑下去了,还撑到了现在。   在儿子回来宣布这个荒谬的婚讯时,周芸真的以为他找不到许方池所以发疯了。   但在仔细看过结婚证上的照片和另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在震惊之外,周芸更多的是欣慰和高兴。   好像直到许方池出现的这一刻,他才终于苦尽甘来,要走上正轨。 第18章   许方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睡着的,又是怎么上床睡觉的。   不知不觉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没做一个,只知道迷迷糊糊的两眼一闭,然后又被熟悉的声音从睡梦中喊醒。   “该回去了。”   睡意被刺眼的阳光驱散时,耳边沈别序的声音逐渐清晰。   许方池回过神来看到周围房间的装饰才想起来自己和沈别序现在是在他老家,中午就要开车回颂城。   许方池含糊地问:“几点了啊?”   沈别序:“十点。”   还好。   但是……   许方池蹭的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十点了?!”   沈别序一头雾水。   心道:十点有什么问题吗?   许方池抱头,忧郁道:“完了完了,第一次见长辈就在家里睡到中午……”   沈别序无言片刻,才说:“我妈也刚醒……”   “……啊?”   许方池迅速起床洗漱,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出去吃午饭。   周芸和沈奶奶看他起来了才让沈别序把午饭端上桌来,许方池起的太晚有些心虚,抢着去端饭拿筷子了。   周芸瞧了瞧他的脸色,笑道:“其实多睡会儿也没事,我和你奶还巴不得你多留一会儿呢。”   心中登时一阵暖流穿过,许方池乖巧道:“以后节假日有时间我一定多来看看你们。”   “哈哈哈好!”   吃过午饭两人就该走了,周芸和沈奶奶还坚持把他们送上了车。   临走的时候两人拉着许方池左叮右嘱,许方池再三保证以后有时间肯定会回来看看,两位长辈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然而他才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周芸突然倾身过来,从窗口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红包。   那红包拿在手里鼓鼓囊囊的,许方池大惊,要起身还红包的时候周芸和沈奶奶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笑眯眯的和他们挥手告别。   许方池眼眶酸涩,大声说:“妈,奶奶,再见!”   车窗关上了,许方池还在握着手里的红包发呆。   沈别序余光里见他在愣神,以为他是舍不得,温声宽慰道:“会有时间回来的。”   许方池点头说:“嗯,我知道。”   沈别序不太会安慰人,又怕自己乱说话让许方池更难过,干脆专心开车,只是偶尔微微偏头瞥他一眼。   许方池的愁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缓过来后已经在喜滋滋的拆红包了。   虽然他知道第一次上对象长辈家长辈们都会塞个大点的红包,但是……这未免也太大了吧!   红包都快塞不下的那种大,许方池把那一摞钱抽出来的时候都惊呆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许方池数清楚后没忍住大喊出声,震惊肉眼可见。   许方池转头看向沈别序,把钱要塞进沈别序的放在一旁的公文包里,嘟囔道:“以后你找个机会还给妈和奶奶吧,这也太多了……”   许方池现在已经开始愁怎么和他爸妈说他和沈别序结婚的事情了。   这时正到了一个等红灯过去的路口,沈别序面无表情的将钱拿出来,然后把包干脆利落地扔到了后座,淡淡说:“这是她给你的,我拿了她会骂我。”   这是实话,再者沈别序也不想和许方池分得那么清。   明明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了,偏偏许方池还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连钱也要分的清清楚楚的。   许方池察觉到沈别序有些不开心了,看他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默默把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陪沈别序回过家以后,许方池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连带着这几天上班的时候也神清气爽,再没有提过要闭店的事情,连“店铺转让”的通知也撕了下来。   沈凡和陈思怡很是观察了一阵,发现许方池不但心情变好了,心态也变好了。   而这些变化都是从结婚后开始的。   他们不由得开始好奇,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   很快他们就见到这个男人了。   周日的中午,许方池在后厨做顾客定制的生日蛋糕,中午十二点就要给客人送过去。   沈凡在旁边给他打下手,陈思怡则守在收银台前。   不过这时候学生都放假回家了,很少会来这边觅食,所以没什么客人,陈思怡都无聊的躲在电脑后面玩手机了。   她才点开一把游戏,一个低沉的男声就在收银台前响起:“你好,我找许方池。”   陈思怡是个声控,一听这充满男性魅力的低沉嗓音就倏地抬起了头,然后见到了一张和这个声音十分匹配的俊脸。   关键是这个男人还西装革履,周身洋溢一种独属于霸总的淡漠和冷冽……   “你好?”   沈别序见陈思怡在工作这种不容分心的时刻居然在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开始质疑许方池招人的眼光。   陈思怡倒是反应很快,咽了口口水,立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沈别序眉皱的更深,又说了一遍:“我找许方池。”   “啊?”   一般点名道姓来找许方池的只有两种人。   第一种就是追许方池要他联系方式的人,第二种就是许方池的朋友。   许方池朋友很少,而且陈思怡在这里两年基本都认识了。   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霸总莫非就是……对许方池一见钟情的偏执总裁!?   陈思怡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然而……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已经结婚了,夫妻和睦,你死心吧。”陈思怡熟练婉拒。   毕竟许方池就交代过他们,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人一律替他拒绝就是了。   哪怕面前这个男人很好看,但是原则不容践踏!   沈别序:“……”   听见外面动静的许方池工作间隙出来瞄了一眼,看到沈别序的刹那,眼睛亮了亮,正要挥手和他打招呼,沈别序先他一步开口了:“这位小姐说你结婚了,让我对你死心。”   许方池:“?”   不过以陈思怡的脑回路,许方池略一想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乌龙。   他看陈思怡一眼,对上人姑娘正气凛然的眼神,忍不住想逗逗她,眨眨眼说:“他没事。”   陈思怡面露震惊。   许方池没想到沈别序下班下的这么快,居然也没有和之前一样坐在车里傻傻等他,直接找到店里来了。   店里空间并不大,到处都是展示柜,并没有坐下来休息的地方。   许方池本打算让沈别序坐收银台里面等他会儿,沈别序却坚持要去里面看他做蛋糕。   然后沈凡就出来了,和陈思怡一起坐在收银台前,都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沉思状。   这个蛋糕其实做的也差不多了,许方池已经开始用奶油给蛋糕裱花了。   这会儿的许方池其实不是很想让沈别序看到,他穿着围裙戴着耳挂式的透明口罩,这都是基础的个人习惯和个人卫生,但他想也知道并不好看。   但他不知道,落在沈别序眼里,这幅画面有多么让他兴奋。   做蛋糕对自己来说是件习以为常的事,早过了那种新鲜的劲头,对头一次见许方池动手做蛋糕的沈别序来说,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许方池的手法利落流畅,手指又纤长白皙,用力时五指紧绷,淡青色的筋络就格外清晰。   许方池认真做什么东西的时候沈别序的注意力几乎不会在那个东西上面。   把蛋糕做好后许方池先小心将蛋糕放在了保鲜柜里,转头要去洗手换衣服时就见沈别序站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看着他。   那神色意味不明,却莫名让人心跳加速,许方池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伸到背后解围裙的手都打滑了。   往常轻轻一拉就能顺利脱下的围裙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杠上了,解了半天都没能解下来。   “我来吧。”   沈别序没等他回答就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许方池便默默收回了手,乖乖站着让沈别序解。   围裙被人三下五除二解开后,许方池忙不迭的去卫生间洗了手还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才换上衣服出去。   沈别序早已经站在店门口等他了。   今天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房。   两个人各看了几套房子,已经和中介约好今天去看。   他们都已经事先在网上看过对方选的房子。   沈别序选的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贵,因为他选的都是大平方和高楼盘的;而许方池主打一个经济实惠,问题就是经济实惠的房子装修一般面积也不够大,而且总能被完美主义的沈别序从中挑出一些装修上的问题。   就这样两个人挑挑拣拣了一周后选出了几个,相约一起去看再做决定。   因为许方池选的楼盘相对比较近,所以他们先去看了就近的。   中介也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们了。   这小区算是颂城的老小区了,卫生环境做的还可以,就是人多,而且人员复杂,几乎每一层都住满了人,要是隔音不做好的话估计会很吵。   而且他们看的那些房子大多是已经住过很久的人的了,没有那种非常新的。   看第一个房的时候沈别序就不太满意,后来接连看了两个沈别序也明显是不赞同的样子。   网图和亲眼看到是两个感觉,到现场才会发现更多的问题,什么装修漏洞和中介埋下的话语陷阱,沈别序甚至根据入户处邻居的凌乱摆放风格猜测到了他们平常不好的习惯。   而沈别序又是一个极度吹毛求疵的人。   可这样的价格许方池觉得已经很实惠了,要是真的想捡漏找到非常好的房子几乎是大海捞针。   所以到最后许方池看的几乎全军覆没。   坐上车时许方池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   沈别序说:“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些中介说话不诚实。”   那确实是,明明许方池也做过很多功课,在来看房前都仔仔细细的问过了,但还是被中介的一些话术给骗到了,来看才知道问题。   沈别序看的房子许方池是放心的,他只希望不要太贵。   然而当许方池到那个小区门口看到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中介以及装潢华丽、安保严密的小区大门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甚至他们看的那个楼盘还是一户一梯,两百平方,上下两层,装修也简约大气。   许方池进去的那瞬间就已经闭嘴无言,只看着沈别序和中介交流。   许方池原以为这个已经很好了吧,谁知道沈别序还是觉得不够好,说是朝向一般,阳光不够充足。   于是中介带他们又上去两层看了另外一套。   这一套装修和前一套相比多了些颜色,像是西方油画里的欧洲建筑,独具一种温馨的复古风。   沈别序转了两圈,很是满意,侧头问许方池:“你觉得怎么样?”   许方池抿了抿唇,沉默两秒,小声说:“……很贵吧。”   中介正要说话,沈别序就先抢过了他的话头,先一步开口道:“其实还好,我们现在的经济情况负担得起。”   许方池不太相信的看着他:“你确定?”   沈别序认真点头,又说:“这里离你的店和我的公司都很近,交通便利,楼下还有个大超市,出小区东门左转一公里就是一个大型商场,做什么都很方便。最大的优势就是房间够多,以后谁来都够住,过年的时候把一家人都接过来也绰绰有余。”   沈别序的最后一句话让许方池心动了。   ———把一家人都接过来。   沈别序都已经做好了全部的规划了,许方池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僵硬点头说:“那好吧,听你的。”   中介一听,喜道:“放心吧两位先生,这个房子是一年前房地产公司着人装修的,甲醛已经散过了,交房后随时入住!”   沈别序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当下就和中介去售楼处签了合同,而且居然还带上了两人的所有证件!   这个连许方池都不知道。   “签下字。”沈别序将手里的合同递给他。   许方池也不太清楚这个交房流程,但他很信任沈别序,让他签他也就签了。   签完合同弄完这些,沈别序又交了部分定金,之后还要审核购房资格,真正付尾款交房还要等半个月。   明明买房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回去的路上许方池却在郁郁寡欢。   他看到了合同上的这套房的全款数字,是许方池想都不敢想的,偏偏沈别序说买就买了。   现在他已经有点后悔了,就不该被沈别序一时迷惑,早知道还是再多看看。   现在好了,合同也签了,定金也付了,后悔了还要损失一大笔钱。   沈别序一见他愁眉苦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道:“别担心,我有钱。”   许方池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闷声道:“我真是有些后悔了,这么贵的房子,你还骗我说不贵。”   “我说的是还好。”   “……”   许方池气急:“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沈别序抿了抿唇,忙找补道:“其实真的还好,我没有莽撞,看房前问过很多我做房地产的朋友,都说这个楼盘在颂城这样的城市已经非常实惠。而且我那辆宾利卖了后,手上还有很多存款……”   许方池怒道:“难道有多少就要用多少吗?那照你这样的思想,我们临老了走不动了两手空空了看你怎么办!”   这话说的一点不客气,沈别序眼里却浮现了笑意,脑子也一时没转过弯,认真道:“那我们死早一点。”   “……” 第19章   无论如何房子的事情是已经定下来了。   许方池一直悬在心头的事情也总算解决了。   只不过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而已……   好吧,房子已经买了,后悔也晚了。再说了沈别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而且他也一向是稳妥的人,在这种事情上面肯定比自己要更有经验。   这样安慰过自己许方池心里好多了。   但事后许方池却猛然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晚上两人都躺下来了,许方池才想起来问沈别序:“你怎么会来颂城?”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应该疑惑也早应该问的,颂城不是一个什么非常好发展的城市,经济建设一般,人口也不多。   许方池最初看中的就是这里节奏慢,物价低。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运气好,他在这里碰到的大多数人都很好。包括沈凡,隔壁服装店的老板娘,对面粉面店的夫妻等。   不过他当初选择这里的最大的原因其实是这里离他和沈别序曾经所在的省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父母也在邻省老家,往来方便。   而他心里清楚沈别序一定不会留在原来的省市,他一定会去更大更好的城市,那个小县城是困不住他的。   前段时间被沈别序那一口狂言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五魄,迷迷糊糊和人结婚领证同居见家长买房一条龙,到现在终于在一些事情上恍然缓过了神。   “沈别序,你的公司在颂城吗?”   沈别序瞄他一眼,如实说:“之前在g市。”   许方池震惊道:“那你还在颂城买房,还……还结婚!”   g市离这里可远了。   也不是说颂城不好,但颂城比起g市确实差了不止一点。g市临海,虽然竞争大,但是机会也多啊,颂城就是个网红旅游城市而已。   沈别序大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淡道:“婚我想结就结了,还要挑地方?”   许方池:“……”   好像也是。   沈别序解释说:“公司总部确实在g市,公司是我和我室友大四毕业那年一起做起来的。现在总部有他,我的部分工作放到颂城来,并不影响公司正常运行。”   听起来很合理,赛场的大小限制不了沈别序的野蛮发展,这段话听着也有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   但在这件事情之外,许方池又发现了另外一个疑惑。   “你……是因为我才临时把工作搬到颂城来吗?”   空气似乎静默一瞬。   房间里的灯在他们歇下后已经全部关上了,是从窗帘外隐隐钻进来出的细微月光才使得这个三十多平米的小房间没有那么窄小压抑。   许方池以为沈别序会否认。   可沈别序却那么坦然地说;“是。”   许方池的喉间顿时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酸又涩的水从心底蔓延至四肢,让他头脑发麻,以至于思绪空白,无言以对。   为了他……值得吗?   那样大费周章的,甚至卖了车把房子也买在颂城。   可是沈别序做都做了,那就说明他是觉得值得的。   沈别序这个人就是这样,可能他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最终,良久的默然后,许方池在黑暗里紧闭了闭酸涩的眼,哑声说:“你因为我留在颂城,可是我……什么没有,以我现在的能力也什么都为你做不了。”   沈别序翻了翻身,从平躺的姿势变成了背对着许方池。   许方池侧过头静静看着沈别序的后脑勺,半晌才听到沈别序沉闷的声音。   “本来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本来就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感情不是一场等价的交换。”   这还是以前许方池和沈别序说的,这么多年过去沈别序一直记得,他自己却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时间那么长,当初许方池教给自己的,他总会一一再教许方池一遍。   窗外知了声聒噪,月光洒满窗棱。   这一天他们有了共同的家,终于睡了一个没有无忧无燥的好觉。   即将进入八月份的颂城已经慢慢褪去了盛夏的炎热,但天气阴凉的时候许方池店里的生意反而越好。   店里三个人甚至有时候都忙不过来。   沈别序也忙了起来,说是公司有个新项目下个月要策划上线了,所以这半个月来两人都异常忙碌,许方池也在征求房东同意后给沈别序配了一把出租屋的钥匙。   有时候许方池一回来就洗漱完睡了,都不知道沈别序什么时候下班的   但沈别序再忙也会回来,哪怕是忙到深夜,也会轻手轻脚的洗漱完然后上床睡觉。   许方池现在已经渐渐适应了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开始的时候确实会觉得尴尬,偶尔还会胡思乱想一堆,但时间一长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而且沈别序还老实的很,一副清心寡欲老和尚的模样,一点越界的行为都没有。两个人明明一对新婚夫夫,却至今连手都没牵过。   上次光明正大地挨在一起还是拍结婚照的时候。   许方池总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这当然不是因为沈别序不碰自己,而是沈别序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什么都不需要自己为他做。   而他自打和自己重逢,先是撞了他的爱车,后来又为了买个他们共同的房卖了爱车。   现在还和他挤在这个三十平米的小单间,给自己添置最好的生活用品,每天甚至还要送他去上班……   他越是这样信守承诺许方池就越觉得对他不住,也越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思及此,许方池忽然想起来——沈别序的生日快要到了!   九月五日,算起来只有二十几天,将近一个月。   许方池思忖着该给他送点礼物吧。   给他做个生日蛋糕?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而且他记得沈别序不爱吃甜。当然心意是要有的,所以蛋糕还是得送,只是如果只是送个蛋糕的话也太不够诚意了。   然而他的全部积蓄现在都准备交给沈别序一起买房了,所以以他现在的资产根本送不了沈别序太好的礼物……   想当年他可是能给沈别序送五位数围巾的大少爷。   现在连四位数的礼物都考虑不起了。   许方池更加颓丧,总感觉自己现在和沈别序还是相差太远。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沈别序生日那天该送他点什么礼物的时候,某个中午沈别序打了电话过来,和他说了交房的事情。   沈别序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许方池还以为他是要喊自己一块去,结果他只是通知他,告诉他过几天就可以搬家,让他这几天把家里的东西清一下,到时候联系搬家公司来搬东西。   许方池还沉浸在自己和沈别序已经有房了的不真实感里,嗯嗯哦哦的答应下来,等挂断电话才想起自己的钱还没给沈别序。   他连忙又给沈别序打电话过去。   “怎么了?”   沈别序不知道在哪里,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   许方池怕他在工作,忙说:“钱……”   他才说一个字沈别序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淡淡道:“已经交了。”   许方池道:“我的意思是,我的那份还没有给你呢。”   虽然不多,但他也不想自己一点钱都不出,这对沈别序来说太不公平,而且沈别序还卖了车,还用光了自己的存款。   本来他觉得这种事情就应该两个人一起出力。   沈别序静了几秒,嗓音沉了些,不太开心的说:“许方池,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分得那么清?”   许方池心中一紧,皱下眉,低声道:“这不是分不分的清的问题啊,买房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可能只要你一个人出钱,我……虽然钱不多,但你不能连我出力的机会都不给。”   这样他心里不安。   电话两头都静默了下来,许方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沈别序听进去没有,毕竟沈别序这人思路清奇,在一些人情世故方面总像个缺心眼,从来只按自己的想法来。   以前他和沈别序闹矛盾,他朝他叽里呱啦输出一大堆,骂得酣畅淋漓后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嗓子都哑了,以为自己把内心的不满表达的很清楚了,结果这人来一句:“抱歉,没太听懂。”   然后两人就冷战了。   不过一般冷战不超过三天沈别序就是到处去问也能问明白了。   但这都六七年过去了,这点小事沈别序应该能很快想明白了吧。   他这个想法还没落地,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给出了回应:“就不给。”   “……”   许方池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沈别序就开始先他一步大段输出:“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我付了全款。如果你想新婚第一个月就因为买房的事情和我闹矛盾,甚至有离婚想法的话,我会人财两空。你考虑清楚。”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   电话挂断好久,许方池还在震惊的看着手机发呆。   是谁用自己“人财两空”来威胁别人的啊!? 第20章   沈别序的话简直让人气不起来。   只是他想不明白,怎么七年过去,这人脑子还是拐不过弯呢。   许方池纳闷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特意撑着没睡等沈别序回来。   这一天沈别序仍然回得很晚,到家的时候都接近零点了。   许方池特意没睡,一直坐在床上玩游戏,不过那会儿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直到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才倏然清醒,坐床上瞪大眼睛偏头看向门口。   门被打开,有人在门口轻手轻脚的换了鞋,而后似乎是发现了家里的灯没关,意识到许方池可能还没睡,便偏头朝卧室里看了过来。   于是两人就这样懵然的对上了彼此的目光。   “……”   “……”   沈别序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把笔记本电脑和平板随手放在茶几上后,走过来问他:“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你呢。”许方池如实说。   沈别序故作疑惑:“等我干什么?”   看到许方池欲言又止的神色,沈别序心里有些忐忑。   难道他真的要因为房子的事情和自己闹矛盾,甚至……   沈别序顿时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匆匆丢下一句“我先洗澡去”,然后转身就要进洗手间,不想给许方池开口的机会。   许方池愣了下,见他西装革履两手空空的往厕所走,忙道:“你还没拿衣服……”   沈别序又利落转身回来,在柜子里囫囵拿到自己的睡衣继续往厕所去。   许方池再次尴尬提醒:“还有你的内裤……”   沈别序再次转身,在柜子里扯了条内裤出来又要走时,听见身后人崩溃大喊:“那是我的内裤!”   “……”   沈别序进去洗澡后,许方池就匆忙下床红着脸把自己刚刚被沈别序乱塞进衣柜里的内裤折好偷偷放进了抽屉深处,未免这人再次再拿错。   不过话说,许方池总觉得沈别序刚才神色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公司项目出什么问题?   而且沈别序洗澡一向很快的,这次愣是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   等到沈别序出来,已经是十二点多。   许方池玩了几把游戏,最初的朦胧睡意都被打散后,整个人亢奋得可怕,比如现在。   而沈别序出来见床上的人还没睡着,悬着的心顿时悬得更高了。   他绷着脸去阳台晒完内裤,又顺手把许方池还没来得及晾的衣服晾好,而后才慢悠悠地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许方池见他终于回来,默默关上手机躺进被子里,侧过身看向沈别序紧绷着的侧脸,打算先不提白天的事情,转而问道:“你工作不太顺利?”   不然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郁闷。   沈别序说:“没。”   “哦。”   许方池也没再多问,毕竟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说。   他撑起身体侧过去打开自己床头的抽屉。   一旁的沈别序侧耳听着他的动静,一口气悬在心头不上不下的,生怕许方池转头就掏给自己一份离婚协议。   好在,递过来的不是他害怕的一纸文件,而是两张……银行卡?   沈别序愣了下,却没接,松了口气的同时缓了两秒,转头看向许方池:“干什么?”   许方池垂下眼,认真说:“这是我的全部积蓄,给你一半。”   沈别序抿紧唇不说话,许方池生怕他又以为自己要和他划清界限之类的,连忙解释说:“既然你的钱都拿去买房了,那以后咱们的生活日常支出,包括饮食、出行、吃穿什么的,就用我的钱吧。我把我的积蓄分成了两份,一半给你,一半我自己留着用。以后每个月我会把我的工资分成两份打进这两张卡里。这样我们就相当于彼此都分担了一些,你承担了房子,我就承担生活,对不对?”   这也是许方池今天想了一天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沈别序已经买了房,又不肯要他的钱,那他们就各自承担各自的,这下他总不能再找理由来拒绝吧。   果然,沈别序看着那两张卡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其中一张,沉声说:“听你的。”   许方池一喜,把自己的卡重新扔回抽屉里,躺下来后侧对着他说:“密码是你的生日年月日组合,电话号码绑定的是我的,要是用卡支付不方便,你就绑定在手机里。”   在浓稠夜色的掩盖下,许方池自然看不到身边人眼眸中涌动的情绪。   只知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身边人才沉沉的“嗯”一声。   *   许方池在这个小出租屋住了近两年,所以东西积累下来也挺多的,他和沈别序打包两个晚上才打包好。   不收拾他都不知道自己杂七杂八的居然有那么多东西,还扔了一些堆积在那里舍不得扔又没啥用处的塑料盒塑料袋一次性手套一次性筷子什么的——都是点外卖送的。   收拾完的第二天沈别序就喊了搬家公司中午过来搬。   前几天许方池就和房东交涉好了退房的事情,因为是提前退租,所以房东只退了一半的房租。   房东太好说话,许方池都不太好意思,所以在搬完家前下单了家政服务,等他们搬走后让家政上门给房东的房子做下大扫除。   沈别序中午回不来,只能许方池留在家里等着搬家公司的人过来。   好在从这里到新家碧江华庭那边并不远,所以不过两个小时就全部搞定了。   当许方池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二百平大厅里,望着那要堆满半个大厅的杂物时,他就明白这个下午有一场硬战要打。   沈别序让许方池等他回来一起收拾,可许方池又是个看不了一点杂乱的人,正好下午没什么事,便独自开启了一个下午的整理工作。   公司的新手游下个月初就要正式上线,下个月近在眼前,前段时间的沈别序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内测出现的问题虽然一一在解决,但新方案的出现就代表还会有新的问题,问题不能杜绝,只能尽量避免。更何况「新月」是他和何初言近两年的心血,他们都不希望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   好在这几天也忙的差不多了,该做也都做好了,策划宣传也准备到位,只等下个月初「新月」上线后玩家具体的反馈。   所以这几天沈别序也没有很忙,今天又是他和许方池乔迁新居的好日子,他是想早点回去的。   刚搬过去的房子很多家具肯定都还没有那么齐全,沈别序故意没有添,就是想和许方池一起去买的。   他本想好歹待到下午四点再回去,但许方池从下午回过他那一句“搬家公司来了”以后,就再没给他发过消息。   而他发过去的消息许方池也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回复了!   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但沈别序还是有些坐不住,简单和秘书交代了公司里代处理的一些小事后就罕见的早退了。   本来还对沈别序已经结婚了的事情半信半疑的员工们都在老板这半个月的反常请假举动中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沈别序出门前给许方池又打了电话,许方池仍然没接。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难道是搬完家就去了店里?   可许方池不是说今天已经请了半天假吗,再说去店里难道就不能接电话吗?   沈别序压下心头躁动,直接开车回了新家。   新家是密码指纹锁,录入了他们两个人的指纹,所以沈别序直接开门进去了。   门一开他就被扑面而来的凉风吹了满脸。   颂城是个南方城市,就算入秋了也仍然是二三十多度的高温,沈别序刚从熔炉似的外面进来就被这凉气一扑,简直舒爽非常,但一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就不一定了。   “许方池?”   空调开着,家里总不可能没人。   沈别序在玄关换了鞋,转角进去时看到这个原本还空旷的房子已经全部被清理好,搬家用的纸箱子都堆在阳台。   沈别序还没来得及感到温馨就偏头看到了某个敞着肚皮、对着空调、躺在沙发上睡的天昏地暗的人。   他头一次体验到了血压飙升的感觉。   “许方池!”   沈别序的一声惊人怒吼在耳边惊雷似的响起,许方池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直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面前没头苍蝇似的在客厅里乱转,不知道在找什么的沈别序。   许方池抓了抓头发,从沙发上坐起来察觉到身上的衣服往下落遮住冰凉的肚皮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前把衣服给撩起来了。   那岂不是刚才沈别序进来都看到了?许方池老脸一红。   他还没来得及害臊,就见沈别序面色阴沉地朝他走了过来,用一副要杀人的表情,问他:“空调遥控器呢?”   “……”   这语气,像是在审问窃取了他们公司机密的间谍。   许方池颤巍巍的从自己裤口袋里把空调遥控器掏出来递给了他。   沈别序把空调“滴”的一声关上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冷起来。   沈别序看他下意识瑟缩的动作,又冷着脸把自己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盖到了他身上,凉凉道:“我认为夏天睡觉盖肚子是每个人该有的常识。”   这人非但不盖,还把肚皮敞出来。   许方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干笑道:“我把家里清理了一遍,清了三四个小时!又是打扫又是整理的,又累又热,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来着,没想到会睡着……”   沈别序没好气道:“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帮你一起清理吗?”   许方池心虚的摸摸鼻子说:“我……见不得家里乱嘛。”   沈别序冷哼一声,被气到叉着腰环顾四周时才认真审视起这个被许方池整理的井井有条的家。   沈别序是个从来不会在生活质量上花费半点心思的人。他都是缺什么再买,但绝对不会做多余的装饰。   可许方池不一样,他会把家里装饰的非常温暖。   杯子要买有动漫图案的,碗筷要配套的。阳台会养不容易死的盆栽,墙上要挂画。衣服深色浅色要分开洗,零食也要有一个统一收纳的地方。看完的书页最后会夹着一张写了这本书看完日期的树叶,壁橱要摆上DIY的手作玩偶,就连枕头被子和床单都是选的喜欢人物的图案……   还有很多很多可爱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小习惯。   这都是沈别序和许方池住在一起这段时间总结出来的。   “我这么勤快,你该不会搬新家第一天就要和我吵架吧。”   许方池刚刚悄悄看了手机一眼,自然也看到了沈别序打过来的那些未接电话,这会儿自知理亏,只能装可怜了。   反正沈别序很吃这一套。   沈别序也确实很吃这一套。   他这话一说出来,沈别序就登时消了一半的气,只不过脸还绷着:“等下去楼下药店买板蓝根,预防感冒。”   许方池立马乖乖应道:“好的。”   许方池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满满,先去楼上洗了澡,换完衣服出来就和沈别序一起出门去附近的商场超市里,打算给家里添置一点家具和日常用品。   商场很近,不过预料到肯定要带很多东西回去,所以沈别序是开车出去的。   家里的沙发和床都是沈别序在搬家的前一天提前订好送过来的,就是为第二天两人搬家做准备,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其他地方都是空空如也,所以他们要买的东西很多,虽然省了装修,但买家具也要花费一大笔钱。   本来开始许方池是想省钱,想着能平价的那就平价一点。   谁知道沈别序这个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导购说哪个好他就买哪个,也不看价钱,让许方池一阵肉疼。   在沈别序掏出卡要拿出来刷的时候,许方池注意到了这不是自己给他的那张,皱眉问:“你怎么不用我给你的卡。”   沈别序说:“这张卡还有点,先用完再用你的。”   “哦。”   和沈别序在家居城订购完一些大型电器后,许方池简直如鲠在喉,一出来就怒问身边人:“你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买那么贵的?我们才买房,存款本来就不多了,你还大手大脚!”   沈别序淡淡道:“我仔细看过说明书,我选的电器都是性价比最高,使用寿命最长的,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   许方池咬牙切齿道:“麻烦一点又怎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应付当下,不多存点钱万一家里发生点什么意外需要用很多很多钱怎么办?”   沈别序大言不惭的说:“我赚钱很快,等下个月新项目上线,我就有钱了。”   许方池两眼一黑,气恼道:“沈别序,你以前可是连笔都舍不得买两块钱一支的那种人。”   沈别序眸色微动,定定看了许方池一会儿,认真说:“和你在一起,就想给你最好的。” 第21章   有了沈别序那句掏心窝子的话,之后不管沈别序买什么许方池都不做声了,只是默默在心里肉疼,然后计算这一趟又花了多少钱。   沈别序这个大手大脚的性格估计是学的年轻时候自己的。   少时他和沈别序去逛街,看到什么觉得适合他的就想要买下来送给他,也从来不看价格。   那时候沈别序也是阻止无果。   真是因果循环,现在两人又前后颠倒了。   不过想到这个,许方池想到了另一件有点羞于启齿的事情。   既然沈别序变了那么多。   那……他现在不会变成下面那个了吧?   许方池想到这里精神一振,有些为难。   不过他们结婚都一个月了沈别序都还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行动,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定位已经变了!?   要不然他和自己结婚图什么啊。   而且婚前协议上面也明明白白的写了他们都要履行夫妻义务的。   毕竟按理说都应该是上面那个主动,虽然以前其实是许方池主动比较多……   许方池好像明白了什么。   于是结账的时候沈别序转头看到的就是许方池若有所思的脸。   ?   *   把家具添置完整,冰箱也填满之后,这个于他们两个而言陌生的地方,就成了两个人未来共同的家。   许方池入住好几天每次醒来都还是会有种不真实感在心头蔓延。   总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但眼前的这一切又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睡在自己身边的沈别序。   两个人都没什么时间,早晚饭都是出门去两人工作的地方就近吃的,午饭又回不来,大多时候都是点的外卖。   而且沈别序还一直坚持早上送许方池去上班,虽然说这里离他的店不算远,可也不近。走路至少半个小时,更何况许方池的腿脚不好。   但许方池觉得总让沈别序送自己也不是个事。   而且也是沈别序送过几次自己他才知道沈别序的公司和自己的店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他不想再麻烦沈别序,晚上沈别序回来后就和他说了打算把那辆被他出过一次车祸后就闲置在的小电驴从店里拿出来骑的事情。   沈别序一听就皱下了眉头,显然也是想到了上次许方池车祸的事情。   许方池忙解释说:“那次是意外,而且我小电驴骑了那么久就出了那一次意外,以后肯定会更加小心的,你不要担心啦。”   沈别序“嗯”了一声,听起来是答应了。   许方池一喜,忙道:“我那辆小电驴被你修好送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店里呢,那我明天骑回来,去保安室那里报备一下……”   “不行。”   沈别序却又一口否决掉了,沉声说:“这个卖了,再买个新的。”   许方池立马皱下眉:“你也不看看我们现在是什么经济情况,哪还有闲钱去买新的?”   沈别序说:“等我下个月……”   “你又要说以后,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当下吗?”   许方池现在对此人这种奢靡浪费的行为表示强烈的斥责。   然而偏偏这人就是那种一下决心就很难改变的人。   买家具那里已经花了一大笔钱了,许方池可不想再在这种事情上面让步。   还由他任性那他们这个家还没开始就要被败完了!   然而对面人却还要坚持:“那辆车已经出过一次事情,没有安全保障,买个新的好吗?用得久……”   许方池没好气道:“不是新的就一定用得久,不爱惜什么东西都用不久的。那辆车我开了那么久也就出过那一次事情,而且车不还是你送去维修的吗?没有坏过一次就不要了的道理,你这叫铺张浪费!”   他气得呼吸都重了,沈别序也沉默了下来。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这也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真的闹矛盾,居然是因为这种小事。   但别的事情许方池都可以让步,唯独在金钱上面他再做不出妥协了。   在家里出事之后,他已经过够了每天为了钱发愁的生活,也不敢在下一次意外未知的情况下手里头一分钱都没有,这都是他这些年里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   他能拿出所有的钱和沈别序买房已经很大胆,实在再容不下不必要的消费。   在自己以为对面人已经落败妥协了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沈别序却忽然垂下眼,哑声说:“我怕。”   “什么?”许方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别序却抿紧唇不再多言。   他知道许方池不会明白的。   就像是年少时许方池在分手前给了自己一颗糖一样。   他始终觉得是不是如果那天他没有接过那颗糖,许方池就不会离开,也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承认自己或许有点魔怔有点迷信,可那之后也确实再也不愿意接过任何人给他的糖。   因为他害怕,多接下来的那颗糖,又会失去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许方池当然不会懂,也不会懂那年沈别序有多么痛恨自己在他笑问“想要什么毕业礼物”的时候,自己却只说想尝尝他常吃的那种水果味糖果。   他那天只知道许方池的心情好像很不好,所以他只是想要那颗青苹果味的糖,以此告诉许方池,无论发生什么,他都陪他在身边。   本来沈别序是猜测高考快要到了许方池太紧张,晚上回去还为他整理了一遍各科的知识点。   然后第二天他就看到身边已经空了的座位。   他在全班人包括班主任欲言又止的神情里走到自己的位置面前,看到了许方池放在自己桌面的那盒青苹果味的糖果。   糖果盒里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许方池的字迹:“沈别序,就当我从没出现在你的身边,我食言了,对不起。祝你高考顺利,前程似锦。”   *   尽管这天晚上两个人闹了不愉快,可第二天沈别序还是将自己送到了店门口,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在许方池下车别别扭扭和他说“再见”的时候他才“嗯”了一声。   许方池被沈别序的冷淡态度气到,憋了满肚子的火,一整个上午都闷在后厨研究甜点,把沈凡和陈思怡吓得不轻。   在他们的印象里许方池脾气一直很好,除非在店里遇到蛮不讲理的人,否则从没有真正生过什么气。   谁有这个本事惹得许方池这么生气?   想到这里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其实后来许方池就和他们解释过了沈别序的身份。   因而一直怕许方池被人骗的两人多少放下了一点心,毕竟沈别序长那样,又一副不缺钱的霸总样,像是书里走出来的人,看着也不像是骗子。   他们老板又英俊潇洒,阳光明朗,两个人看着养眼又登对。   许方池结婚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本以为是爱情滋润了他,没想到倒是让他们第一次看到了许方池这么大的火气。   现在能让他心绪起伏这么大的人,除了那位,他们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而中午的时候,那位就来了。   并且是带着一辆……小电驴。   陈思怡告诉许方池那人来了的时候还挺兴奋的,对方还带了礼物来认错了,由此可见诚意。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许方池就回来了,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陈思怡百思不得其解,和沈凡面面相觑片刻,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店外,早就料到了的沈别序心态倒是还好,反正买都买过来了……好吧,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许方池心里有气他也都知道。   所以在冒死添过这把火之后,自己肯定还是要想点别的什么来平息一下他的怒火。   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绝对能冷自己很久。   许方池就是那种对方不认错能自己一个人气很久的那种,他永远是冷战的赢家。   因为沈别序根本无法忍受他不理自己的日子,尤其还是在看得到却不能靠近的时候。   回公司的一路上他都在思忖怎么哄老婆这件事。   以前的方法放到现在肯定行不通了,而且许方池以前就老说自己是个木头。   沈别序是想了又想,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副驾驶座的张秘书。   “问你个问题。”沈别序深沉开口。   张秘书“啊”了一声,受宠若惊,这还是老板第一次要问他问题!他还以为是什么工作上面的事情,连忙正襟危坐,诚惶诚恐道:“您请问。”   沈别序顿了两秒,严肃的问他:“你有男朋友吗?”   张秘书差点把手里的文件吓掉了,要不是沈别序已经结婚了,他都以为沈别序是看上他了。   张秘书战战兢兢道:“沈、沈总,我只有女朋友……”   沈别序“哦”了一声,想了想说:“也差不多。问你个问题。”   “……好的。”张秘书松了口气。   沈别序:“你女朋友生气了你一般怎么哄?”   张秘书想了想,认真回答说:“送礼物,一般送鲜花衣服鞋子,或者珠宝首饰什么的。反正只要用心,她就会消气……”   本以为是标准答案,沈别序却皱眉说:“不能送礼物。”   “啊?”   沈别序认真说:“有没有不费钱的法子?”   “……”   张秘书觉得秘书这个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可是既然做了,那就证明他堪当此任!   张秘书想了想,忐忑道:“那要从根源解决问题,您怎么惹他生气的就怎么哄。比如他不喜欢您抽烟您就戒烟……”   沈别序若有所思:“那如果是偷偷抽烟被他发现了呢?”   张秘书:“那您就把烟上交,保证再也不抽了。”   沈别序恍然大悟,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   晚上下班许方池还是骑着沈别序送过来的那辆小电驴回去了。   因为他放在店里的那辆没有在小区那里报备过骑不进去,停在外面又怕被偷。   沈别序拿过来的时候故意说这辆已经报备过了,估计就是猜到自己一定会骑。   心机男!   也不知道沈别序什么时候变这么腹黑了。   七年竟让他变得这样冰冷黑暗!   许方池一边气恼的骑着小电驴回家,一边感叹新的就是不一样,骑起来速度又快又稳。   这个点他本来估计沈别序还没回来,还在外面打包了一份热干面带回去吃,结果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饭菜香味。   许方池愣了下,要不是看到了沈别序的鞋子都以为家里进贼了。   也许是听到密码锁提示的声音,他才换完鞋子就看到沈别序从厨房端着菜出来了。   这人一身居家休闲装,黑色的短发耷拉在额前,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看着像个家庭主夫。   “带了外卖?”   沈别序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粉,说:“别吃了,我做了饭。”   “嗯。”   许方池故作冷淡的将面搁在了一边,又忍不住悄悄探头去看沈别序做了些什么。   嘿,果然都是他爱吃的。   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把他哄好了,他乱花钱的事情他还没真正找他算账呢。   沈别序做饭很好吃,这也是为什么高中的时候许方池喜欢去他家蹭吃的原因,因为都是他亲自下厨。   少时家里逢变,沈别序就早早学会了独立自主,做饭做菜信手拈来。   这双手能做出最好吃的家常菜,也能使他常年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许方池觉得自己也不能坐着什么都不干,毕竟人家都做饭给他吃了,他就去厨房盛饭拿筷子。   终于坐上桌了,两个人先闷头吃了会儿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许方池也不想搭理他。   他想到自己上网查这个电动车价格时的情景还心口闷疼。   “我有事要说。”   沈别序突然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的开口。   像是在说“臣有本要奏”。   许方池看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继续干饭,没理他。   沈别序起身朝楼上去了。   许方池一边好奇一边假装不在意,还是埋头干饭。   片刻后沈别序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堆东西。   许方池:“?”   他要是还敢送礼物看自己不打爆他的脑袋!   沈别序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悉数放在桌上,然后推到了许方池面前,认真说:“乱花钱是我不对,这些是我全部的积蓄了,现在都交给你保管。”   “?”   许方池愣了下,没想到沈别序来这一出。   他承认,这一招让他心率有些不受控制了。   其实只要沈别序稍微服一服软,他就会没出息的缴械投降。   许方池轻咳一声,故作冷漠道:“你的东西给我干嘛?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吗?反正你不用问我意见的。”   沈别序当然晓得他在说反话,态度诚恳倒:“我错了,以后家里的大额支出都归你管。”   什么气恼什么忧虑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在这之外,是溪水涟漪荡漾般的畅快满足。   沈别序这个人,真是……该死的让人欲罢不能。   他有时候那么不讲理,又能对自己那么好。   从重逢第一眼,他一直觉得沈别序变了。   不论是气质还是外貌,可这些变化带来的改变只是表面。   直到此刻,他才认真的发现,沈别序还是那个沈别序,还是那个不善言辞、倔强又可爱的沈别序。   许方池看着摆在自己面前含金量满满的一堆东西,一时心绪难宁,心跳如擂鼓,久久难以平复。   “好吧。”   他听到了自己连刻意压都抑制不住的欢快语气:“鉴于你认错态度这么好,给你个奖励,要不要?”   沈别序一愣,抬头看到许方池眼里悦动的星光,喉咙有些发紧,哑声说:“要。”   “你凑近点。”   沈别序似有所感,浑身绷的死紧,抿着唇慢慢走到许方池面前,甚至微微俯下了身。   然后就感觉到嘴巴里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愕然睁眼,看到许方池笑盈盈又意味深长的表情,感到了一丝熟悉的青苹果味在嘴里化开。   “你……”   意料之中的东西没有等来,等来了一颗糖。   这让沈别序又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想把糖吐出来又不敢。   因为这是许方池给他的糖。   好像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哪怕是那么恐惧、忧虑,只要是许方池递过来的东西,他还是会接的。   就像许方池走的时候留下来的那盒糖,他一直藏到了现在。   “怎么,你以为我要干嘛?”   许方池的眸中带着调戏成功的狡黠。   沈别序抿了抿唇,垂下眼不说话,正要往后退的时候,手上突然一紧,猝不及防被面前人扯了一下。   在他愕然的表情中,许方池吻了他。   刚才还笑着逗弄他的人,下一秒才给了他一个认真的奖励。   虽然这个吻很短暂。   许方池退开时,沈别序听到他说:“你看,接了我的糖,不是还得到了一个吻吗?”   沈别序心里一动,甜蜜掺杂着无数酸涩的情感在心底冲撞。   他头晕目眩,如置梦中。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猜到了。   如果这是个梦,他是不是也就有了反客为主的权利。   于是他再次不管不顾的,再次握住那人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第22章   诺大空旷的大厅,寂静无声的一片明亮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听见口舌相抵的暧昧声响。   许方池本来只是想浅尝辄止,因为他也是大着胆子厚着脸皮凑上去的,和沈别序久没有过的亲密让他心生忐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对自己的大胆反感。   然而事实证明他内心的猜想是没错的。   沈别序这小子憋着呢。   打从年轻时候这人的吻技就不好,现在仍然是,只会蛮横的啃咬,不过片刻许方池的嘴巴就被他磨得通红。   沈别序的手垫在他的腰后,抵着餐桌,许方池的手则不由自主的揪住了他的衣服下摆,衣角都被他捏皱。   分开时两个人都喘得厉害,喘气声暧昧缱绻,实在叫人没法很快静下心来。   一股憋了许多年的燥火齐齐从两人某个隐秘之处静待爆发。   然而这种时候他们却惊人的表现出了一种默契。   “我困了……”许方池慌乱道。   沈别序别开目光,紧接着道:“我收拾桌子。”   然后两人心照不宣的转过身,一人留在楼下故作忙乱,一人背影匆匆上楼,生怕单薄的裤子透露出自己的异样。   也不是许方池不情愿,他也憋了挺久了……甚至和沈别序结婚后,连lu都没lu过了。   他只是……还没准备好。   而沈别序显然也是想到了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算是开了头也未必能进行下去。   要不然以他那种性格,刚才好不容易揪住了机会,是不可能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的。   但这一晚的亲密像是终于为他们这段并不怎么显得正式的婚姻开了一个美好的头。   因七年的分别长久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冰层似乎也在今晚的炽热里慢慢融化。   他们都相信,那冰层终有彻底消失的一天。   *   到了九月,颂城开始下雨。   秋雨连绵,密密麻麻的下了一周,天空也阴沉沉的,整个颂城都像是被笼罩在乌蒙蒙的云层里。   许方池的腿一到阴雨天就会酸疼,晚上都睡不太好。   而九月初的沈别序好像特别忙,本来还不忙的时候也是早出晚归,这几天更是忙到凌晨才回来。   许方池其实不知道沈别序具体是做什么的,他明白自己问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现在这样的自己根本为他做不了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打扰他。   腿疼时许方池很难睡着,他怕自己翻来覆去影响沈别序的睡眠,所以睡前都吃过了止疼药,不过沈别序还是发现了。   怪就怪在许方池这些年身体被自己折腾坏了,阴雨天气加上腿上的毛病,某天夜晚居然发起烧来。   止疼药带着点安眠效果,许方池平时睡觉就睡得沉,沈别序触碰到身边滚烫的身体时吓了一跳,又怎么都将人喊不醒,惊得差点喊救护车,还是许方池迷迷糊糊醒来听到他喊自己的声音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会儿他头脑昏沉,都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下意识呢喃了一句“难受”,沈别序就二话不说从衣柜里找了一件他的大衣将他裹住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被沈别序从楼上抱到楼下,又被抱到医院送去急诊。   那天下着暴雨。   当时医生看到沈别序那副“老婆快死了”的惊慌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一查只是普通感冒,医生当时无语都想报警了。   沈别序却还是不肯罢休,坚持说:“他腿受过伤,刚才说腿疼,真的没事吗?检查过了吗?”   医生好声好气的解释道:“病人的腿之前因为骨裂动过手术吧,刚才我检查了下,手术做的不是很好,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再加上手术后没恢复好,这才导致关节僵硬、局部疼痛。”   沈别序的面色不虞,沉声问:“那要怎么办?”   医生道:“当然是保守治疗最好,因为他这个腿已经动过一次手术了。通常的保守治疗就是按摩、热敷,还要注意饮食的健康。最重要的是不要剧烈运动,偶尔走走是可以的,跑、跳、蹲……还有跪什么的尽量避免,之后半年做一次检查,如果还是恢复不好可以再考虑手术治疗。”   沈别序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正要走的时候医生又突然开口问:“你们是伴侣关系吧?”   沈别序抬眼:“是。”   秃顶的中年医生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这剧烈运动当然也包含性行为,不过也不是说不可以,就是尽量不要碰到腿。”   沈别序耳尖一热,淡定的“嗯”了一声,说:“谢谢。”   *   换季时的急诊总是很多人,输液室里都坐满了人。   许方池在护士给他打针的时候就醒了。他眨了眨眼,看到周围的陈设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护士看到他睁开眼,温声道:“你在这儿坐会儿,你先生马上就来了,我先给你打针。”   许方池点点头:“好的,谢谢。”   果然才打上针没多久沈别序就过来了。   他脚步匆匆的,面色也很不好。过来看到许方池醒了,一言不发的在他旁边坐下,把许方池觉得热脱下来的大衣又重新给他盖了回去。   许方池看他一眼,小声嘟囔说:“热……”   沈别序说:“热也要盖。”   他顿了下,又埋怨似的说:“病了都不知道。”   其实许方池是有点感觉的,早上起来就发觉嗓子有点哑,当时还以为只是嗓子不舒服就没多在意,直到下午人越来越不舒服才提前回了家。   他也没想到半夜会突然发热。   沈别序这些天这么忙,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还因为自己生病被耽误,许方池心里一时间酸涩难言。转头看到他眼下的乌青时,忍不住侧身拉了拉他的袖子,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打针起码要两个小时,现在这么晚了,你七点还要去公司呢。我自己可以的,打完针我就自己打车回去。”   这番话落下的瞬间沈别序的面色变得更不好看,眼底翻卷着深不见底的玄色漩涡,叫人也跟着心慌意乱,心情沉闷。   沈别序抿着唇沉默半晌,才面无表情道:“作为你的合法伴侣,在你生病的时候陪着你也是应尽的义务。”   这句话不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透着疏离和冷淡,让人像是又见到了刚刚重逢那会儿的沈别序,周身都透露着让人恐于亲近的压迫感。   许方池知道沈别序是因为自己的话不开心了,但他并不知道沈别序生气的点在哪里。   他左想右想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只是不想沈别序因为自己耽误了工作和身体,难道这也是他的错?   本来就因为生病而烦闷的心情在这瞬间跌到底。   于是两人便心照不宣的开始了冷战。   那种静谧无声的氛围一蔓延开导致他们这一块都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屏障所笼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方池干脆用风衣挡住脸,半侧过身故意不看沈别序。   像是小学生闹矛盾,和朋友进行着一场静谧无声的拉锯战,谁也不开口说话,谁也不先动。   打针换药水的时候沈别序也是直接去喊护士过来。   许方池懒得搭理他,举着手机在一旁和沈凡陈思怡说明情况。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点,打完针估计是凌晨两点,许方池打算先回家去睡个回笼觉,中午再去店里。   针打的比他想象中要快一点,五点前就打完了,打完后沈别序先去交了费,然后才转回来和还按着手背的许方池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   像是为了赌气,许方池故意坐在了后面。沈别序在后视镜看他一眼,也没说话,默默启动车往家的方向走。   两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家。   许方池原本的盘算是一回家就堆上被子睡回笼觉,最好是背对着沈别序。   气死他!看他能憋多久!   结果才进门肩膀就忽的一重,天旋地转间,还晕晕乎乎的就被落下的黑影所笼罩,而后湿热的唇舌就贴了上来。   他本来就发着烧,浑身也在发热,这会儿被人死死抱住,更是又惊又难为情地冒了一身的汗。   他被沈别序紧紧地揉在那片令人几乎窒息的热潮里。   许方池的脑袋里像在放烟花,无数星星点点在脑海空白处炸开,恼得他除了呆滞的被人攫取外,一时间既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该不该推拒。   沈别序这人不但是做起来没完没了,亲起来也没完没了。   昨天晚上是试探,今天就原形毕露,活像是要生吞了许方池。   不过在那被支配的间隙里,许方池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还在生病!   沈别序忙的和陀螺似的,要是被自己感染了,夫夫双双把针打,那许方池罪过可大了。   “沈别序!”   许方池红着脸躲开沈别序的吻,含糊不清的提醒:“我、我还在生病!”   沈别序现在明显正在兴奋的劲头上,和许方池相贴的胸腔剧烈震动着,呼吸声又重又乱。漆黑深邃的眼迷离恍惚,像是锁定猎物的兽,抓住了就不肯松嘴。   “我知道。”   匆匆回答完,几乎亲。   许方池:“……”   等到两人都冷静下来,已经是好几分钟后了,具体几分钟许方池也不晓得。   许方池捂着自己被亲到红肿的嘴,含着水光的眸不带什么威胁性地瞪着沈别序,羞恼道:“你发什么疯!”   沈别序除了嘴唇和许方池一样红之外,人看着淡定很多,在这样近的距离盯了面前人一会儿,直盯得许方池发毛了,他才忽然说:“知道错了吗?”   许方池本来以为他要道歉,结果居然反而要他来认错?   他顿时气血上头,怒道:“我错了?我错哪了你和我说?你招呼都不打就亲我,你给我道歉!”   “对不起。”   沈别序认错飞快,连个停顿都没有。   “……”   许方池目瞪口呆。   沈别序态度认真:“是你先惹我生气我才亲你,刚才是惩罚。”   “……”   有病。   许方池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一点,垮着个脸问:“你说我错什么了,我让你回去休息我也错了?我关心我也错了?”   沈别序面无表情道:“你总是推开我。”   许方池倏然一愣。   “什么时候都是。”   沈别序的语气带着种沉甸甸的愤怒和完全叫人再生不起气的委屈,叫许方池一瞬间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沈别序继续说:“你以前很依赖我,从来不会把我推开,生病的时候更不会要我走。为什么现在要往后退?”   “重逢第一面你就装作不认识我,相亲见到我避之不及,我说结婚你却难以置信到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回事,现在也是。”   “可是结婚明明是你答应过我的,现在又凭什么要一副勉强的样子?”   “七年,真的已经足够你把我彻底放下了吗?可是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不论是七年前,这七年里,还是现在。”   在许方池一阵难以置信的酸涩里,他说:“许方池,是你先招惹我的,这不公平。” 第23章   沈别序的话语像淬着寒气的利剑从许方池的胸腔穿过,直击自己本就因为紧张和不安忐忑跳动的心脏。   他的浑身僵硬如冰,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作出任何反应来。   是不可置信,是心疼难忍,也是控制不住的焦虑和恐惧。   似乎是这七年失去的东西太多了,遇见的人经历的事情也太多了,在沈别序这一番推心置腹甚至几近抛白的话语后,他却只觉得惶恐、慌张。   他害怕这瞬间的美好转瞬即逝。   这七年里,在社会沉浮中他学得最好却最不好的东西居然是踟蹰不前与患得患失。   “我……”   他惊慌的垂下眼,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沈别序。   心跳声好像变得震耳欲聋,胸腔的颤动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沉甸甸的巨石要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沈别序那灼灼又期盼的目光中,能回应的却只有苍白的一句:“……对不起。”   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别序好好说。   他只是不想成为沈别序的累赘,不想沈别序少时那么辛苦,好不容易脱离曾经的困苦,却要因为自己两边颠倒,舍本逐末。   他能感受到沈别序的心情很不好,两人之间的氛围再度僵持。   今天明明也有二十六七多度的气温,许方池身上甚至还穿着大衣,却在凉意的驱使下,下意识拢了拢手臂。   沈别序就这样盯着他看了很久,他想说什么,可是面对眼前人却忽然酸涩难言。   他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他在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太咄咄逼人,让许方池难为情了。   于是最终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在看到对方那个没安全的拢手的动作后归为一个无声的叹息。   他不想说那就现在不说这个好了。   反正他们还有很长时间,他已经等了七年,不差这片刻,总还会有让他真心敞怀那一天的。   “我做个早餐,吃完药去睡一觉,今天就不要去店里了。”   不过是片刻沈别序又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僵局。   许方池忽然鼻子一酸,目光下意识追寻到沈别序身上,见他快要转身,不知道哪里来了股勇气和冲动,心脏跳的飞快的同时,他听到自己低声说:“……我没有觉得勉强。”   沈别序的身形倏地顿住,目光如炬地看向双眼泛红的许方池。   “七年……”   许方池深吸口气,哑声说:“根本不够我忘记你。”   年少时遇见沈别序这样的人,就是七十年也未必能忘掉吧。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和沈别序七年前那一别后如果真的没有再遇见重逢,年迈时的自己能不能做到把他放下。   就是现在他都能想到垂垂老矣时,一个短短的七年又算什么呢。   许方池这样想着,那个刚才还要走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近前。   他怯怯抬头,对上沈别序的视线。   沈别序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淡漠,黑沉沉的双眼像是墨色里倒映上了皎洁的月,盈盈悦动,很难叫人不动容。   似乎这是他们仓促结这个婚以来,第一次这样坦诚交谈。   尽管还不完全,却已经足够两颗分离了七年的心悄悄往对方的胸膛贴近———那是不为人知的隐秘亲近和信赖。   “抱歉,刚才我的语气不好。”   沈别序的声音低下来,语气认真对他说:“只是不要推开我了好吗?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所有事,就像是我遇见任何事情你都想陪在我身边一样。”   许方池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愚笨直接的答应下来,可是一个人前寡淡冷情的人在自己面前却露出恳求向自己示弱,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拒绝。   他不想再看到沈别序的脸上再出现失望的表情。   既是伤到了他,也是百万倍的回旋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他点点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说:“好。”   这个小插曲被他们心照不宣的揭过去,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起。   但自他们重逢起便一直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那种尴尬氛围,好像终于在这个未眠的清晨宣告结束。   同床共枕一个多月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的两人,却是到这时才有了正式的进展。   所以还是要沟通。   他朋友果然说的没错,有嘴的人才配有老婆。   在厨房做早餐的沈别序深沉的想道。   吃完早餐,许方池本来想洗个澡再上床睡觉,沈别序怕他再生病,说什么也不让他洗。   许方池现在看到他就觉得心虚,分外听话起来,乖乖脱衣服躺下了。   沈别序一个小时后就要去上班了,只能在这里陪自己一会儿。   许方池脱下来的风衣就搭在沙发上,沈别序就坐在床边,低头看到这衣服下摆有些脏了,本想拿下去喊个上门干洗,谁知道他才把衣服拿起来就被忽然在床上坐起的许方池制止了。   “你别动!”   沈别序被他这猛然一坐吓了一跳。一头雾水的朝他看去,已经拿到臂弯的衣服一时间不知道放还是不放了。   不过这片刻的犹豫在看到许方池双颊诡异泛起的红晕后又被打消了。   许方池打小就是个很不会藏事的人,想什么脸上一般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前他冬天感冒还偷偷瞒着沈别序喝冰饮就是一脸心虚样,让本来没有怀疑他的自己随口一套就套出来了。   现在也是这样。   这就让沈别序更好奇了,这件衣服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一边在许方池惊恐的眼神里故作把衣服往下放的姿势,另一只手却在不动声色的摸大衣的口袋。   果不其然,叫沈别序摸到了一个硬物。   要是经验丰富的人肯定根据这个形状一摸就能摸出是什么东西,偏偏沈别序是个只知道闷头干活而且禁欲了七年的老干部。当下只是疑惑的隔着口袋捏了捏那个东西,然后认真问许方池:“这是什么?”   许方池现在不仅仅是脸上的这两坨红晕了,现在脖子以上都是红通通一片,就是傻子也看出来沈别序是故意的了。   他眼神闪躲,磕磕巴巴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小玩具……”   “玩具?”   沈别序眉梢微挑。   一个玩具会让他这么紧张?紧张的脸红成这样了,还不敢看他。   “你、你别动我东西!还给我!”许方池皱眉瞪着他,看起来很生气,但实际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那生动的小表情反而惹得沈别序心痒痒。   沈别序抿抿唇,一言不发的松开了手,垂下眼说:“好吧……”   许方池愣了下,眼见着沈别序把衣服放下了,心底里正默默松了口气。   谁知道那放下去的衣服角度刁钻地偏了下,口袋里的东西紧接着咕噜噜滚了出来。   “……”   在那玩意儿掉出来的瞬间许方池已经羞愤欲死,动作迅速地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盖上裹住,在被子里闷声怒道:“沈别序,你个混账!”   这个人总是看上去一本正经不染凡尘俗世的模样,往往叫人看到这张脸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会让人很信服,但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尾巴狼,腹黑的要死。   他就知道沈别序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而沈别序看到那粉色东西时只是愣了下,被许方池骂了也不恼,没忍住好奇地把东西捡了起来拿在手里观赏了一下,观赏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观赏出来,不明白这玩意儿怎么会让许方池的反应这么大。   它有什么过人之处?   沈别序平白挨了一顿骂,探索欲使得他下意识的按了按某个底下的按钮,然后……那玩意儿就嗡嗡响了起来。   “……”   “…………”   “你有病吧!?”   许方池本来还难为情死了,一钻出被子看到沈别序一脸深沉的模样,羞恼登时散去大半,又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连忙倾身夺过了沈别序手里的东西快速按停藏进被子里后,才怒斥沈别序:“流氓!”   “?”   沈别序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抿着唇盯着被子里鼓起的那坨愣了好片刻,才憋屈开口道:“就是一个按摩器,为什么这么紧张?”   “……”   沈别序认真问道:“很贵吗?”   “……”   操!忘了这人是个老古董了!   许方池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瞪着沈别序道:“你能不能不要问了,天呐本宫的头好痛啊。我真的要睡觉了,你快点去上班吧!”   听到许方池说头疼,沈别序立马收敛起内心的困惑,忙道:“那你睡。”   许方池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遮住脸假装睡了,沈别序似乎站在门口看了片刻,确定他安心睡了才开门出去。   被子里捏着玩具的许方池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为自己捏了把汗。   这样社死的事情,还是让他跳过前一步,直接死吧……   得亏沈别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古板。   不过他不知道再古板的人也是会去查的。   探索欲极其旺盛的沈别序在去公司的路上就已经查到了那“按摩器”的用途。   前座的张秘书见老板一脸深沉的模样,还以为项目有了新突破,心下感叹老板在去公司的路上还不忘公司前程的敬业精神。   殊不知,他的老板一脸深沉地在车上连下两单成人用品…… 第24章   许方池的病好得还算快,吃过药在家睡了一个上午,等到中午醒来测体温的时候就已经快退烧了。   他答应了沈别序今天不去店里,一整个下午就都待在家里休息,午饭和晚饭也是沈别序给他订的外卖。   就是胃口不佳,浪费好多,许方池有些心疼,发信息让沈别序下次不要再点这么多。   第二天许方池的病就彻底好了,也没有不舒服,烧也退了。   病过一场,许方池反而浑身充满干劲,尽管天气慢慢转凉了,但只要不下暴雨,店里的生意反而不错。   然而颂城的天向来不稳定,没过几天就开始暴雨连绵,每到下午接近傍晚,店里三个人都闲的长蘑菇。   而沈凡和陈思怡找到了好的消遣方式——打游戏。   最近两人就迷上了一款最近上线的竞技游戏,据说本就备受期待,这个月才上线没多久就已经被夸爆了。   许方池对游戏没什么兴趣,只是看两人一直在玩,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下了一个陪他们玩了几把。   但他向来是个游戏黑洞,玩这种游戏不论拿什么角色都是拖后腿的那个。在连跪几把让沈凡都汗颜还被线上好友开麦骂过举报几次后就没心情玩了。   之后回家晚上吃饭时还和沈别序吐槽了这件事。   沈别序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吐槽的哪款游戏,直到晚上洗完澡出来看到许方池趴在床上打单人赛,然后被一个小boss一个大招秒在逃跑的路上。   “……”   许方池摔了手机。   沈别序假装自己没有看到,故作淡定问:“怎么了?”   许方池窝囊痛斥:“垃圾游戏!”   沈别序掀开被子躺到许方池身边,转头看向他的手机屏幕,说:“我看看。”   手机给了沈别序,许方池便翻了身,凑到沈别序身边去看他打,下巴磕在他肩上。   耳边的呼吸声痒痒的,沈别序轻咳一声,温声给许方池讲了下游戏机制,给他升级了几个与战场相匹配的道具,然后顺顺利利的把许方池卡了一天的单人赛场过了。   许方池都看呆了,瞪大眼睛惊道:“这么简单?”   “嗯。”   许方池想起来沈别序高中玩游戏也是很厉害的,那时候他们班上就流行一款赛场竞技游戏,许方池被他们拉着去网吧玩了几回有点上瘾,结果因为太垃圾被婉拒了。   沈别序知道后不过一个星期就把他那个战绩飘零的垃圾号打上了一个新等级,之前嫌弃自己的那群孙子被他虐的哭爹喊娘,跪求沈别序带他们打游戏。   不过许方池怕他们把沈别序带坏,自己不玩了也不让沈别序玩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变了,偏偏沈别序的脑子还是那个脑子。   许方池大为惊叹。   “不适合我这种新手……”   许方池小声在沈别序肩头嘟囔道:“不好玩,我不玩了。”   说着就要拿回手机,谁知道沈别序手别了下,躲开了他的手,将手机关掉放到了自己那边的床头柜上才躺下来转头问许方池:“你觉得不好玩?”   许方池点头:“嗯!”   沈别序想了想,问:“为什么?”   许方池躺进被子里,愤愤道:“哼,欺负新手。”   沈别序轻笑一声,没说这个游戏其实对新手已经非常友好了。   他和许方池一起躺下来,侧过身看着他气愤的脸,说:“我帮你玩。”   许方池道:“算了,你工作那么忙。”   沈别序淡淡道:“再忙这点小事也占不了多少时间。”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嘲讽,许方池瞪了身边人一眼,哼道:“不用你我也肯定能把号打上去!”   真是看不惯沈别序这幅得瑟的小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牛逼的让人嫉妒。但这确实是事实,沈别序说他可以他就是真的可以,这人从不故弄玄虚。   沈别序看他一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再说话。   许方池其实本来都打算把这个游戏卸载了,但比起自己的失败,沈别序这个初学者的成功显然更让他心寒。   于是趁着这段时间闲的无聊就一直在打游戏,只是他实在太菜,在沈凡一再婉拒后,他愤而开始找带玩,励志要亮瞎沈别序的双眼。   不过这游戏才上线不久,带玩代玩都不好找,而且找了一圈发现带玩的价格也不便宜。   许方池又不想假手于人找代玩,愣是在单人竞技赛场上卡了三天。   直到某一天游戏里有个叫“先苦后甜999”的人加了自己……   这人段位甚至都没有他高,连名字都像是系统随机取的,装备基本都是刷副本送的,看上去就不是氪金玩家,可战绩却出乎意料的好看,不仅竞技赛分奇高,居然从没卡过关!又不氪金装备还寥寥无几,能有这么漂亮的战绩……可却卡在单人赛不往上走了?   而且这人加了自己,第一句话就是:「卡关了,一起去训练场刷怪吗?」   游戏里的训练场就是可以帮助升级捡装备的地方,等级越高训练场随机刷出来的怪物等级也越高,但打怪成功后送的装备也越丰厚。   可恶的是许方池不仅在竞赛场十连跪了,就连训练场都过不去!   他本来对这人不抱希望的,毕竟是等级比他还低、能和他这种战机飘零的玩家组队的人,能聪明厉害到哪里去?   不过很快他就被刷新认知了。   这位“999”大哥,不但带许方池刷新了最新的三个训练场副本,而且把所有附赠的装备都送给了许方池,自己就拿了一些小材料,还耐心的教许方池那些刷出来的装备材料应该怎么用。   许方池按照他说的升级了装备,又跟着他去了几次训练场,不过十分钟就成功通过了他卡了三天的单人竞技赛!   许方池简直目瞪口呆,后来一想觉得这应该是个大神级别的玩家开小号捡新人来了,当即认人做师傅。   999大哥也很好说话,两人立刻在游戏里建立了师徒关系。   哪怕之后两人的等级匹配不到一起了,只要建立了特殊关系就还是可以带着对方一起去训练场。   许方池很是得意,晚上回家还美滋滋的给沈别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游戏界面,他今天可是十战七胜,连升两级!   沈别序看上去像是也有些意外,疑问道:“你买外挂了?”   许方池不满道:“就不能是我很厉害吗?”   沈别序笑了一声没有戳穿他,只是提醒说:“游戏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玩。”   许方池这几天的确体会到了游戏带来的乐趣,笑嘻嘻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高中的时候魏尹他们那么喜欢逃课去网吧了!”   沈别序听到许方池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时愣了下。   魏尹是许方池高中时候玩的最好的朋友,沈别序也认识。   他们在一起后很少提到过去的事情,不管是人还是事,仿佛只要提到,就要不可避免的回忆起过去的美好,然后转瞬又要回到现实,面对面前满目疮痍的自己。   许方池不提沈别序也从不提,他总是怕许方池想到以前会伤心,又勾起不好的回忆。   空气中的静默持续了好几秒。   “你和魏尹他们还有联系么?”沈别序压低了嗓音,以便于让许方池装作没听见。   只要许方池问一句“什么”,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沈别序就会知道他不想说,那么这个话题就不会再继续下去。   要是换做他们刚刚重逢那会儿,许方池指定要装傻充愣。   可这一次许方池却只是若无其事的扯出了一个笑容,如实说:“没有,高中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许方池顿了顿,突然问:“他们……还好吗?”   这是许方池第一次问他关于高中时朋友们的事情,沈别序内心翻涌,嗓音发哑:“魏尹高考成绩不太理想,上了一所公办二本,毕业后进了他爸的公司。”   许方池笑道:“魏尹这家伙高三还想拉我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这个高考成绩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吧。”   “哦。”   沈别序也不清楚魏尹高中的时候成绩怎么样,高中时沈别序连自己的成绩都不关心。但妹次出成绩他几乎都是最快到学校官网查成绩的人,因为他只想知道许方池考得怎么样。   沈别序对许方池的要求都是一本,公办二本对他这种非人的学霸来说自然是算不得好。   “那陈羽和张肃非呢?”许方池又问。   沈别序想了想说:“陈羽不太清楚,我和他不熟,只知道他考得不错,考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张肃非……懒得说他。”   许方池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   张肃非是沈别序高中时除了许方池外唯一的朋友,词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如果说少时的许方池时花钱如流水,这人就是纯纯的人傻钱多,不把钱当钱花的典型傻瓜少爷,而且常年是年级垫底。   但他人缘却不大好,因为这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谁也看不起的样子,却又意外的和沈别序这个闷葫芦合得来。   少时许方池也是个蛮横脾气,被宠坏了的小少爷和鼻孔看人的小霸王碰一起,自然谁也看不惯谁。   要不是因为沈别序,他们根本不会凑到一起说话。   “那你和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吗?”许方池忽然问。   沈别序接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看了许方池一眼,淡淡说:“有。”   许方池的心莫名漏跳一拍,心跳也不自觉跳快了些,嗓子干哑道:“都有吗?”   “都有。”   他们再次陷入绷紧的沉默中。   也许从许方池主动提到从前开始,沈别序就已经明白他在想什么了,所以他很有耐心,他在等许方池主动开口。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好像是几十秒,又好像是几分钟。   许方池就那样平躺着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是有想过他们的。   魏尹甚至是许方池从初中玩到高中的死党。他们两家都有钱,父母也因此略有交情,不过也只是互相认识而已,所以在许方池家里出事后,和他们的那点联系也断的很快。   初中时两个人翻墙逃课、上课睡觉、厕所抽烟,半夜从寝室里跑到操场比赛跑步这种傻逼事情都干过。   初三时两人被父母用钞能力逼了一把,考了个难得的好成绩,都擦边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然后又遇到了志同道合的陈羽。   陈羽家境一般,但父母对他管控很松,所以陈羽这人心态平和,成绩也常年保持在中上游,在高二分班前都和他们两个浪在一块。   在遇到沈别序前,在管控比私立的初中学校还要松的公立高中里,几人是不学无术到班主任提到他们都唉声叹气。   可偏偏他们只是贪玩,也不干别的不可饶恕的事情。被老师批评都是笑呵呵的认错,让干什么就乖乖干什么。   老师们又都知道他们家里有钱,想说他们两句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到最后反而逗得老师对他们无可奈何。   当然,在遇到沈别序后,许方池就被治的死死的了。他的时间都被沈别序排满,陈羽到了高三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发奋图强。两人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摸底考试前成绩都很不错,甚至是能上擦边上211的分数了。后来还惹得魏尹哭了一顿,说他们背信弃义,偷偷学习,然后含泪找家教,励志一定要赶上他们。   听到沈别序说陈羽和魏尹都考得不错,许方池心里自然是欣慰的高兴的。   魏尹这样的性格是怎么也吃不了亏的,他心胸宽广善于交际,虽然人迟钝了些,但胜在真诚能干,就是步入社会也不会比任何人差。   而陈羽更不用说了,陈羽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的成绩又不差,现在肯定也过的很好。   至于张肃非,从沈别序的语气里,许方池也听得出他也很不错。   那就好啊,那很好。   许方池是应该为他们欣慰为他们开心的。   可真正在听到关于他们的事情的时候,他却在这样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的红了眼眶。   现在这样的他,没有了明媚开朗的性格,没有了骄傲得意的资本,甚至连未来都平坦的能一眼望到尽头。   和沈别序重逢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惊慌失措。   是的,他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开心惊喜,而是害怕恐慌。   他不是不想,他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所以其实那天晚上沈别序说许方池在推开他是真的。   重逢时他是真心希望沈别序没有认出他。   他宁愿一个人孤独的死,也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活得这样狼狈不堪。   这是他这七年痛苦不堪的挣扎里,最后的一丝尊严。 第25章   颂城的雨季真是漫长,直到沈别序生日的前几天雨还在下,且没有要停的趋势。   一旦下雨店里的生意就远不如晴天时好,这一周店里三个人都闲的很。   空闲下来的时间里许方池就在着手给沈别序准备生日礼物。   他本来是想给沈别序一个惊喜的,又怕沈别序别有安排。   毕竟他总是很忙,甚至可能都未必记得自己的生日。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沈别序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许方池早早回了家,本来他是想等晚上沈别序回来再问他明天的安排的。   但没想到沈别序回来的更早。   许方池回家的时候,家里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厨房里堆满了食材。   许方池在厨房外面探头探脑的了一会儿,等沈别序关了火才疑惑发问:“你这是干嘛?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沈别序深深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淡淡说:“明天是我的生日。”   “……”   许方池惊道:“你记得啊?”   沈别序挑眉:“你也记得?”   “我当然记得。”   “我也记得。”   “……”   “……”   看来他们都以为对方忘记了。   许方池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心道:看来沈别序还没那么糊涂嘛。   不过他还是很疑惑:“你买这么多菜干嘛?”   沈别序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片刻才道:“明天……家里来几个客人可以吗?”   “哦哦。”   许方池不做他想,毕竟过生日把人请到家里来吃饭也是正常的,沈别序现在这样的身份,朋友肯定少不了的,以前他也经常会这么做。   许方池好奇道:“是你的同事?还是朋友?”   沈别序把锅里的菜装上盘了,才转过头看向许方池,认真说:“是张肃非和魏尹陈羽,还有和我一起合伙开公司的一个朋友。”   在听到那几个熟悉名字的瞬间许方池的心就被牢牢揪紧。   明天么……   这么说明天就要和他们再见了?   许方池垂下头不吭声了。   “他们听说我结婚了,正好明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想过来给我庆祝。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和我结婚的人是你。我暂时还没有答应,先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就让他们别来。”   沈别序的心跟着许方池的眉拧到了一起,向他走近一步,温声说:“我知道你没有准备好,所以不用勉强。这一次事发突然,其实就是希望你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毕竟时间那么长,以后总还是要再见的。”   许方池抬眸看向他,眼眶湿红的一圈,像是盛着盈盈月色的清泉。   沈别序被他双眼下的湿润惊得心头发疼,那是空荡荡湿漉漉的一眼,让他的胸腔也变得沉甸甸,犹如灌入千万斤沉铅。   “那你买这么多菜到底干嘛?”许方池故意转移了话题。   沈别序问许方池:“你明天有时间吧?”   许方池如实说:“有。怎么了?”   “明天下午,你陪我过生日好不好?”沈别序认真说完,又说:“我给你做饭,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许方池的眼眶更红了,垂下眼不让沈别序看到他眼里打转的泪水,只闷笑说:“哪有让寿星做饭的?”   沈别序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让你下厨,你敢做我也不敢吃。”   “沈别序!”   许方池的泪意顿时收了回去,哭笑不得的瞪着沈别序。   可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会儿,不过几秒,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沉重的氛围转瞬即逝,突如其来的微风吹散了愁云惨淡的过往。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声大笑过。   像是屏蔽了世上所有喧嚣嘈杂声,一切令人倍感痛苦的、令之抓心挠肝又心慌难耐的,都在那清脆又沉重的笑里短暂消逝。   随之取代的,是飘逸的风,软绵绵的云,是此刻现在,狭小的空间,对面失而复得的爱人。   沈别序在等着许方池开口。   如果不是内心在做抉择,他绝不会垂头沉默,绞尽脑汁的时候也还是喜欢揪着衣摆发呆。   “沈别序。”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听到许方池小声喊自己的名字。   如果不是沈别序正屏气凝神的观察他的反应的话,都未必能这么快听到他的声音。   “嗯。”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想也许最简单的回应就是他最想要的。   又是片刻的静默。   “沈别序。”   许方池这一次的音量比之前大了,他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抬起头时,眼里的泪光已经消失了,只有眼尾的那一抹红彰显着他前不久的脆弱挣扎。   “我……想见见他们。”   “好。”   悬在心头的那把刀稳稳落地。   沈别序在心底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人,垂在身侧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   不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在内心做出本能反应之前,他总还是青涩笨拙,不敢草率的触碰到他。   于是那所有的浓情都化为了一声轻笑以及心口一阵尖锐的阵痛。   要赶来给沈别序过生日的三人都在其他城市,就算是第二天早上的飞机也要这天的中午才能到。   而从下定决心要见他们开始许方池就在水深火热当中了。   这一天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给沈别序做的蛋糕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心神不宁没弄好,导致几次抹平奶油重来,沈凡和陈思怡看着都纳闷。   不过奇怪的是沈别序生日这一天,颂城连绵了一周的细雨总算是停了,甚至出了太阳。明媚的阳光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变好,只有街边的水洼告诉人们昨天这里还阴雨绵绵。   许方池这个上午也不轻松,天气好店里的生意也好,上午都忙不过来,但下午他答应了沈别序要给他过生日,所以没办法只能请假,顺便给沈凡和陈思怡也放了半天假。   许方池已经准备就绪,正在想着魏尹陈羽他们现在该到哪儿了的时候,沈别序终于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时候回来?”沈别序开口就问。   许方池说:“还要等会儿……你已经下班了吗?”   沈别序:“不是,他们已经到机场了,航班也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我现在打算去接他们。”   许方池的心紧了紧,努力让自己保持语气正常,不想让他听出自己声音里的紧绷,强颜欢笑道:“这样啊,那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不用。”   沈别序叹了口气,温声说:“不用紧张,我等下先带他们去吃午饭,等你准备好了再带他们过来。”   “好。”   沈别序的安慰让许方池的心暂时松缓了片刻。   *   公司研发的新手游上线后反响很不错,前段时间该忙的都忙完了,沈别序这段时间也不算很忙。更何况他们公司还是很人性化的,生日那天如非必要员工都可以带薪休假一天,当然这也包括沈别序自己。   只是沈别序到底是老板,就是休假也只能休半天,提前忙完手底下的工作看着差不多到接机的时间了,才和秘书交接好,开着车去机场接他们。   他结婚的事情沈别序一开始谁也没说。因为那个时候他和许方池的相处并不算愉快,他也能感受到许方池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和许方池都一时难以适应,要是面对曾经的朋友许方池肯定会更不自在。   而且……七年实在改变了太多,即使人没变,心没变,可是横亘在中间的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和因环境变化而随之改变的心境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他当然想让许方池做好准备的。   可他也明白,那天晚上许方池提到魏尹不会是无心的。   如果是不想念,就不会那样自然的脱口而出。   所以沈别序才顺水推舟把自己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张肃非。   张肃非是唯一一个和许方池接触不算很深但算得上朋友的人,再加上沈别序那个健谈的大学朋友何初言,一定可以让许方池慢慢回到以前的状态里。   但他忘了张肃非这人是个十足的大嘴巴子。   他告诉张肃非的当晚,魏尹就打来了电话。   “听说你结婚了?”   魏尹当时的语气还是非常平静的。   沈别序淡淡“嗯”了一声,解释说:“他是……”   “什么!?你真结婚了,你把许方池忘了?我跟你说你完了,你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你真的完了!操!我看错你了沈别序!还说什么一定要找到许方池,我看你就是扯淡,果然敌不过七年之痒吧!亏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专一的人,你对得起许方池吗?我呸!”   “……”   沈别序甚至都没来得及再多解释两句,魏尹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这口气还没歇下去,紧随而来的就是陈羽的电话。   “沈别序,你结婚了?”陈羽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在沈别序的印象里陈羽一直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所以他本想好好解释清楚,谁知道不过是刚“嗯”出头,电话就“啪”的一声被挂断了。   梅开二度。   “……”   沈别序一头黑线,正要给张肃非打电话质问的时候,何初言又打电话过来了。   “沈别序你他妈结婚了你不和我说!?”   沈别序无语半晌才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张肃非都告诉我了!”   哦,单身久了他差点忘了,陈肃非和何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但何初言这个人看着轻佻,他还以为以陈肃非说一不二的性子应该早就把他甩了,没想到现在居然住一起了。   “沈别序你癫了吧,你的白月光真不要了?”何初言抓狂道。   他认识沈别序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沈别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说结婚就结婚了。   沈别序总算在这里找到了解释的机会,呼出口气,一字一句的说:“和我结婚的人,就是许、方、池!”   “啊!???”   沈别序终于抢先挂了电话。   这之后没过几天,何初言就又打了电话过来,用不怀好意的语气告知沈别序:“魏尹和陈羽说想要来给你过生日呢。”   沈别序冷淡拒绝:“不用了,有人陪我过。”   何初言啧啧道:“也不是我们非要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只是大家都对你老婆很好奇嘛。”   沈别序面无表情道:“你没告诉他们?”   何初言笑说:“说了还有什么意思?让他们自己过来看呗。”   沈别序默然半晌,说:“我要先问他。”   “行,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   沈别序明白魏尹和陈羽过来的意图。一无非就是心里有了猜测,所以故意试探来了;二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沈别序把心心念念了七年的白月光给忘了。   毕竟许方池消失的这些年里,他们是看过沈别序最疯魔时的模样的。而且也不仅仅是沈别序,魏尹、陈羽包括张肃非何初言都在私底下找过许方池的下落。   可少时没有实力找到他,等到终于有能力了,许方池的事情又已经过去太久了,想找简直是一件大海捞针的事情。   他们都还有自己的生活,只能分出一点点精力去想少时消失的旧友。   只有沈别序,即使是大海捞针也还是在找,不肯放过一丝关于他的消息。   这些年里沈别序跑过无数的地方,燃起多少次希望就绝望痛苦了多少次,他们都看在眼里。   所以乍然听见沈别序结婚的消息,肯定不可置信更多,想要来一探究竟也就不难理解了。   *   何初言和张肃非买的是早上七点的航班,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   沈别序没急着去找他们,先接到了陈羽和魏尹。   魏尹见到他,草草打了声招呼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甩给他一个礼盒,之后就一直在后座抱着手臂扭着头看着窗外,一路臭脸。   沈别序也没说什么。   接到他们后按着何初言发来的地址又接上了他和张肃非,然后在附近找了个餐馆,五个人吃了一顿诡异至极的饭。   除了何初言这个交际花一直在试图缓和气氛外,其余几人都是一言不发,连张肃非也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   吃饭中途沈别序接到了许方池打过来的电话,他正要出去接,就听一直一言不发的魏尹没好气道:“干嘛?就在这儿接啊,我们又不会真把你们怎么的。”   沈别序愣了下,没说什么,默默接通了电话。   “接到他们了吗?”   “嗯,现在和他们在吃饭。”   沈别序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吃饭了,四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除了一脸看好戏表情的何初言和面无表情的张肃非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要刀了自己的样子。   “哦好的。”许方池顿了顿,又说:“我现在已经回家了,你们快吃完了吗?什么时候过来?”   沈别序淡淡说:“吃完饭就过来。你吃了吗?”   “还没呢,我打算等下点外卖。”   “家里有菜,我放在微波炉里,不要吃外卖。”   “好。”   许方池的呼吸声听着有些乱了,又静了片刻,才再次问起:“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呀?我要在家里准备些什么吗?”   沈别序无奈道:“不用,你待在家里就好了,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你准备。”   “好,那我挂啦?”   “嗯,等下见。”   “好。”   电话挂断,一桌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静默里,连何初言都不说话了。   一桌菜五个人要是在高中那会儿能在食堂能如风卷残云,而今却连三分之一都没吃完。   他们走的时候氛围奇怪的服务员结账的眼神都不敢在面前这些身高腿长的高质量帅哥里多瞟。   沈别序上车后就给许方池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们现在回家了。   许方池回了一个“好”,之后一路上都在给沈别序发信息,隔十分钟就问他们到哪儿了,沈别序都是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回复他。   魏尹和陈羽脸色一直很不好看,甚至能用沉重来形容了,一直也没吭声。   沈别序好几次开口想要告诉他们真相,却又被魏尹和陈羽搪塞过去,像是想要故意跳过这个话题。   沈别序懒得再说,反正马上就要见了。   然而在坐电梯上去的时候魏尹却突然开口了。   他先是喊了沈别序一声,然后垂下眼沉声说:“那个……我就不进去了。”   沈别序愣了下没说话,静静等他的下文。   魏尹说:“我知道七年实在太久,让你一直等一个已经消失了那么久的人实在是不现实,甚至听着有点道德绑架。我只是不敢相信,去年还在说已经找到了他消息的人,今年就突然结婚了。就是一时有点……难以接受吧。”   魏尹深吸口气,看向沈别序:“不过我和你认识也完全是因为他,这么多年维持联系也是为了找到他。既然你都已经放弃找他了,也有了新的生活,那就干脆都重新开始吧,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到今天为止。”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哑声说:“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祝福你。今天是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然后祝你新婚快乐,最后恭喜你重新开始。所以我就不进去了……我怕我忍不住,让他察觉到到时候大家都不开心。”   这时陈羽也沉声道:“我也不进去了。”   沈别序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时,电梯却“叮咚”一声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就在这时开了。   这里是一户一梯制,电梯门一开就能看到房门。   许方池知道他们快到了显然是已经把大门打开了。   理所当然的,刚才还说完一番掏心窝子的话的魏尹,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焦灼等待他们的许方池。   许方池也看到了他们。   其实他已经做过很多很多心理准备,可在见到那些少时和他一起插科打诨的朋友们时,还是红了眼眶。   嗓子干哑,想说的话很多,出口却只是一句:“好久不见。”   * 第26章   七年,那是多么漫长的七年。   明明分别时,大家还是轻狂莽撞的青涩少年,再见面时,对面人却已经饱经风霜,成为了少时的自己想象过无数次的成年人。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们都没有成为少时的自己想象过的那样完美成功的人。   许方池在见到他们之前想了很多。   会怕他们看到现在的自己,再联想到少时神采飞扬的他,会产生心理落差会同情怜悯。   见面前也想过无数开场白。   他和沈别序重逢时来自一场意外,导致许方池在和沈别序结婚后其实心里有些懊恼七年后和沈别序第一次见面没能和他好好打个招呼,哪怕只是一句“好久不见”。   所以再见到魏尹、陈羽和张肃非之前,许方池就已经在用一整个上午来铺垫这场见面。   真正见面后,满腔都是久别重逢的酸苦和老友再见的激动和喜悦。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也许是许方池往前走了一步,也许是魏尹和陈羽终于回过神来,切实的看清楚了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许方池。   是消失了七年的许方池,也是年少时和他们一起翻墙爬树闯祸挨罚的好朋友。   少时的约定早就在生活的搓磨中消逝,可在看到面前人那一刻。   昨天,好像还在眼前。   等他们都从那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魏尹已经冲上来紧紧抱住了许方池。   连一向面色不显的陈羽也走到了许方池跟前,一副想靠近又尽力克制的模样,只有张肃非和何初言还站在电梯门口,但目光也始终停留在许方池身上。   “许方池!真的是你!?妈的你个臭没良心的!你知道老子找了你多久吗?这些年我和陈羽、沈别序找了无数地方,你他妈躲哪里去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高考前玩消失,你知不知道我们心态都差点崩了啊!”   魏尹一边骂一边哭,口齿不清却饱含真情,许方池和陈羽眼眶都是红的。   这架势活像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不过以他和许方池的交情,其实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许方池喉咙里酸涩难堪,他明明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话,临到要表现了,欲言又止半晌,只是酸着鼻子苍白的说了声“对不起”。   “别站在门口了,先进去吧。”   沈别序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十分钟后,许方池被围在了客厅里,而寿星沈别序、无所事事的何初言和有些尴尬的张肃非则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老沈,其实我之前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能对一个把你甩了一走了之杳无音讯的人念念不忘。”   沈别序看他一眼,抿着唇冰冷无情的杀鱼,没吭声。   倒是张肃非看了何初言一眼,啧道:“你最好是谨慎发言。”   沈别序猜到他要说什么,眼神冰冷的瞥他一眼。   何初言忙道:“当然我觉得他长得好看是其次!主要是吧来之前和非非打听过他,能和咱们非非呛声还不吃亏的,我觉得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张肃非:“……”   “你是不是有病?”张肃非举起了刀。   何初言立马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言。   客厅内。   魏尹和陈羽两人一人坐许方池一边,直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   “真的,我这些年里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你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万万没想到……”   魏尹刚才已经哭过了,因此这会儿嗓音沙哑,一副不可置信的震惊模样。   许方池内心大骇:“……怎么了?”   难道是他变化太大,变丑了?   毕竟他也是饱经风霜过后的人了,唉。   结果听魏尹嚎道:“你他妈的真是一点没变啊!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药啊,为什么和十七八岁那会儿还长得一模一样!?”   甚至感觉许方池五官逐渐成熟长开后反而看着更精致了,卫衣一套就是活脱脱的男大学生啊!   许方池哭笑不得。   惆怅的情绪散去,现在面对着眼前的朋友,除了喜悦其实还有局促。   毕竟他们间实在是隔了太长的时间和太多的事情。   并且许方池一个大活人居然七年杳无音信,魏尹和陈羽自然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又怕问到他的伤心事,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只能干巴巴的问起他和沈别序是怎么见到面的。   果然,一提到沈别序许方池看着就放松很多,把自己和沈别序车祸重逢、相亲见面、结婚同居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说到相亲时,魏尹和陈羽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了然了什么。   许方池察觉到他们的神情变化,疑惑道:“怎么了?”   魏尹嘿嘿一笑,飞速看了厨房一眼,见沈别序离他们还远着,才压低声音对许方池说:“沈别序肯定做了手脚了。”   就连陈羽也认同的点点头,认真说:“他不可能相亲。”   许方池听的云里雾里,问:“什么意思?”   魏尹说:“你离开后,沈别序身边就没有过其他人。这七年都在找你,他家里人也都知道你,没有催过他结婚,怎么可能会被迫去相亲啊。”   陈羽淡淡补充:“何初言和沈别序大一认识,到现在六年了,没见沈别序身边有过其他人。所以绝对不存在需要去相亲。”   许方池呆住了。   和得知相亲对象是沈别序的时候许方池还因为还悄悄在心里失落过呢,但失落归失落,他明白上了二十五六被催婚是很正常的事情。之后两人结婚了他自然就不再在意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细想来,确实很奇怪。   比如前几个相亲的不是他爸妈熟人就是和许方池的老家离得比较近的周边符合条件的人。他爸妈是不想把他拘在家乡才在颂城找了相亲机构,所以之后和许方池相亲见面的人基本也都是和许方池差不多条件的人。   而沈别序这么一个学历高,有钱有颜还开着大公司的老板怎么会被塞进他的相亲名单?   许方池恍然大悟了。   没想到啊,七年过去,沈别序是真的越来越深不可测了。相亲见到他的时候还假装惊讶,这人什么时候从忠犬系变成大尾巴狼了?   许方池纳闷的同时心情又荡漾起来。   原来沈别序根本没相亲过啊……   “你别乐了,还有很多你走之后不知道的关于沈别序的事情呢,你想不想听?”   七年未见,即使是亲兄弟也不免拘束,魏尹又不想提到一些沉重的事情让氛围凝结,索性拿寿星来缓和气氛了。   许方池果眼睛一亮,立马道:“想!”   此时厨房里的寿星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揭短。   “我也是听何初言说的啊。他大一军训那会儿就上表白墙了,后来军训结束,更是一跃成国贸金融系系草,但一直对外宣称有个外校的男朋友,结果女生是知难而退了,引来了一群男的,不过大多都被沈别序那个说话不留情面办事又雷厉风行的性格给吓退了。只有一个艺术系的变态变着法子追他,又是用辅导员找借口骗他约会,又是千方百计要到他的电话号码对他死缠烂打。”   魏尹说起八卦那股劲还是和年少时一样,滔滔不绝,绘声绘色,活像是他经历的一样。   饶是许方池听着心里也是一阵揪紧,虽然他知道以沈别序的性格他不会让自己吃亏。   “沈别序那段时间正是……”   “咳。”   陈羽在旁边轻咳一声,表示他一些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了。   魏尹立马接收到他的意思,不动声色跳过去,继续说:“那男生好像是心理有点问题吧,变态的令人发指,沈别序一直忍着没搭理他,就在大家都以为他打算忍气吞声的时候……”   魏尹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下,而后才乐起来,嘻嘻说:“沈别序收集了那人所有骚扰他的证据先报给了他们系的辅导员,辅导员和稀泥,只是口头批评教育。好嘛,沈别序就报警了。”   不愧是他。   许方池默默在心里为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过说起来他和沈别序在一起之前也老是缠着沈别序,不知道沈别序那时候是不是也那么烦他。   “那事情最后解决了吗?那个男生还有再回来找他吗?”   许方池想这种心理有问题的人一旦遭到报复只会更加疯狂的反扑吧。   魏尹笑说:“哎呀你放心啦,你当沈别序还是小孩呢?报警之后学校就对他进行了处分。那男的估计也没想到沈别序会那么不留情面吧,之后又来找过他几次,但你知道沈别序那张嘴毒得很,居然把人骂哭了,那男生主动休了学,之后没再出现过。”   许方池松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抚着胸口,干笑道:“还好我对沈别序死缠烂打的时候他还不懂事……”   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变态,而且虽然说接近沈别序一开始确实是为美色所惑,后来完全是真心被他幽默的内核所吸引。   沈别序这个人虽然乍一看上去不好相处,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很有趣,有时候的脑回路也清奇的可爱。(以上仅许方池个人观点)   “如果是你,就没关系。”   含笑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许方池转头就对上了沈别序上挑的眼,他难得有将愉悦的情绪表现的这么明显的时候。   许方池心里倏地一软,情不自禁笑起来。   魏尹现在想想自己在电梯里和沈别序说的那些小学生绝交一样的幼稚话就起鸡皮疙瘩,哼道:“我就说这个家伙找了你七年,怎么可能会突然就结婚了!找到了你居然还瞒着我们,要不是我们过来一探究竟,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沈别序面无表情:“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呃。”   好像也是。   *   中午的那顿饭吃的实在是一言难尽,一桌好菜全被他们浪费了,所以这会儿哪怕才吃午饭没多久再加上情绪过度兴奋,还没到晚饭的时间他们就开始觉得饿了   寿星带着好兄弟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客厅里的三人也像是回到了少时无话不谈的时候,聊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停歇的架势。   尤其是魏尹,说起自己这些年办过的得意事简直眉飞色舞,他还有了个女朋友,明年上半年就要结婚了,和许方池说到时候一定要他和陈羽来当伴郎。   说到这个魏尹又想起什么,问许方池:“你们两个不打算办婚礼啊?”   许方池看了厨房里的某人一眼,摇摇头说:“不了吧,感觉没什么必要。而且我们两个大男人办什么婚礼……”   “男人怎么了?张肃非和何初言就打算办婚礼呢!”魏尹大声说。   才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的张肃非:“……”   “你别乱说。”张肃非眯了眯眼。   魏尹挑眉:“我又没说错,何初言那厮不是还说要把婚礼办在西双版纳,要请最好的设计师,把张肃非打扮成小花孔雀……”   魏尹的嘴被红着脸的张肃非急速上前捏住了。   许方池还沉浸在张肃非也喜欢男人的震惊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何初言就是沈别序一起合伙办公司的朋友。   他的眼睛顿时瞪大,惊喜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已经领证了?没看出来啊张肃非,没想到你是闷不吭声办大事的人!”   “……”   张肃非咬牙切齿:“……你也不赖。”   许方池又将目光转向在一旁看戏的陈羽:“你呢陈羽?”   以陈羽的性格是必不可能主动去追什么人的,但就陈羽这张脸来说,主动追他的人肯定也不少吧。   许方池看着陈羽面无表情的脸,心中渐渐涌上一丝猜测。   “你不会……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许方池觉得不太可能,哪有人二十五六年都不谈爱的,就连沈别序那个木头都能在高中开窍了。   他话才完,旁边的魏尹就哈哈哈大笑起来,连张肃非也是一副憋笑的模样。   “这小子别说谈恋爱了哈哈哈,估计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吧!”   魏尹大肆嘲笑。   许方池面露震惊。   陈羽磨了磨后槽牙,似笑非笑道:“我当然没摸过女孩子的手。”   “嗯?”   “因为我是gay。”   “……”   “……”   “……”   他们五个人,弯了四个。   魏尹瑟瑟发抖。 第27章   不过是叙旧片刻,几个人就像是回到了从前。七年的光阴纵然使他们之间差了很多东西,但朋友间天然的亲近感无论如何也消磨不去。   只要又凑到一起,仿佛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聊了片刻天后许方池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寿星现在还在厨房给他们做饭。   许方池想到了自己给沈别序做了一上午的生日蛋糕,此刻就放在冰箱里。   他有点想看看沈别序见到那个蛋糕时候的表情,于是找了个借口溜进了厨房。   何初言和张肃非显然也是不会做饭的那一批,和沈别序留在厨房也是捣乱,所以没过多久就被赶出去了。   许方池一进来,狭小的一块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客厅里热闹非凡,这里却只有独属于他们两个的烟火气息。   “寿星,在做些什么呢?”许方池故意探头探脑去看沈别序的动作。   沈别序手上腌肉,抽空转头看许方池一眼,道:“怎么不继续叙旧了?”   这语气听着酸酸的呢。   许方池又想笑又不敢笑,笑嘻嘻道:“我高兴嘛。”   沈别序淡淡道:“和我见面的时候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和别人见面倒是不过片刻就能谈笑风生了。   许方池现在是真有些后悔那会儿故意装作不认识沈别序了。这人明明不是天蝎座,偏偏非常记仇,一点陈年旧事他能翻老久的账。   虽然这样的沈别序还是很可爱的。   他抿了抿唇,无言的看了会儿沈别序做菜,不知道过去多久,沈别序才听到许方池在他耳边小声说:“谢谢你。”   晚饭做好已经近下午七点半。   客厅里的四个人倒也没真闲着,他们来也不是空手来的。   张肃非和何初言带了几瓶好酒特意过来给沈别序祝寿,只是来的路上几人心思各异,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气氛活跃起来了,没点酒怎么能行?于是几个人就去了楼下搬酒,还去隔壁超市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零食饮料回来。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颂城连绵多日的雨终于停了,七点半的夕阳美的像九月的油画。   正式开饭前,许方池从冰箱里拿出了自己为沈别序做的蛋糕。   这是一个八寸的两层蛋糕,蛋糕坯外裹着厚厚的动物奶油,许方池还做了四个不同形态的沈别序的q版翻糖小人。   活灵活现的小糖人看着像手办,许方池说这是糖做的时候,沈别序都呆住了。   “好看吧?”许方池有些得意。   他的翻糖技术其实也才学不久,太复杂的做不好,但是这种简单的q版小人还是可以的。   “我去哥们,你这手艺牛逼啊,等我和我老婆结婚的时候我可以找你订结婚蛋糕不?”魏尹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想伸手去拿的样子,不过被一旁的陈羽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许方池道:“当然可以,给你打半折。”   “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方池拿来了纸质的生日帽给沈别序戴上,又点了蜡烛关了房间里面的灯,几个人围成一圈看着面无表情的沈别序唱完了七零八碎的生日歌后,静等着他许愿。   “快许愿沈别序。”许方池催促道。   许方池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月色浮动的水波,色彩明亮的让人眼睛发酸。   沈别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日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十八岁成人礼那天。   十七岁的许方池也是这样,带着魏尹陈羽张肃非在一间已经废弃的无人空教室悄悄给他准备生日惊喜。   于是后来那间落灰的空教室,就成了七年里沈别序做过最美好的梦。   许方池离开后,有时候沈别序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是不是许方池还有关于许方池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然为什么许方池好像只是在自己身边一瞬,却杳无音信那么多年。   但这一刻,他却在庆幸。   好在只是七年。   终究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于是二十六岁的沈别序和十八岁时的自己许了同一个愿望:希望许方池永远在我身边,直到我的死亡先来临那一刻。   沈别序的厨艺自然是没得说的,一个小时下来,是饭菜也没了,何初言和张肃非带来的那几瓶好酒也没了。   魏尹许方池还有何初言喝的最多,也醉的最厉害。   沈别序就是怕自己和许方池都醉了所以没喝多少,至于陈羽和张肃非纯粹是酒量好,喝多少也不见醉的样子。   沈别序看着几个醉鬼开始晕头撞向牛头不对马嘴说话的场面,头已经开始大了。   “许、许方池,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魏尹和许方池不知道说到什么,突然大声骂起许方池。   许方池呆愣愣的看着他,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懵懂模样。   魏尹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斥道:“当年你一走了之,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那段时间我、陈羽、张肃非还有沈别序找你找的快疯了,甚至咱们班好多人都去找老孙打听你的消息,无论我们怎么问,老孙都不肯说!”   说到这里,魏尹拍了下脑袋,眼眶又红了:“我们甚至以为你……以为你他妈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去校长办公室去你家你老家,甚至都报了警了,可还是找不到你的一点消息!许方池,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再不得了能怎么不得了,啊?我们都不是你的朋友吗?不能一起解决吗?再苦再难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啊,操!”   之前小心翼翼地叙旧,生怕戳到了许方池的伤心事,可此刻在酒精的驱使下,几人显然已经有些上了头。   就连一向话少的陈羽都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沉着眉,哑声说:“许方池,你这人就是太顺风顺水了,经不起一点打击,一出事就要躲要跑!你把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放到了哪里?”   许方池的眸色已然暗沉下去。   沈别序冷声道:“陈羽,够了。”   “我就是要说!”陈羽道:“有些事我们不说你这个闷葫芦会问吗?许方池,你好好交代,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你一点音信都没有,我甚至都想过你已经……”   陈羽垂下眼不再多说,只是湿润着眼眶喝光了杯子里最后那一口酒。   许方池捏着酒杯的手指已经泛了白。   “别理他们,他们醉了。”沈别序低声说:“不想说就不说。”   沈别序的熟悉气息扑红了许方池的眼睛,滚烫的泪水倏然从他的眼眶中流下。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这七年再苦再难他都没有哭过,可自打和沈别序还有这些朋友们重逢后,尘封已久的泪腺像是终于被打开了开关,怎么抑也抑制不住。   “七年,是啊,七年那么长……”   许方池的嗓音沙哑:“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我甚至想过……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你们见面。”   沈别序的心脏瞬间揪紧,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狼狈抹着眼泪的许方池。   他的外表没有变多少,可他们都看得出,有些东西早已经在许方池身上消失不见。   “我的最后一次模拟考,我都能上六百分了……操!我高二的时候甚至五百分都没有,拼死拼活一年,终于在高考前夕拿到了那样好的成绩!”   许方池不甘着命运的捉弄,哽咽着说:“谁能知道这后面发生的一切?我也不想走啊,我怎么想放弃高考,可我又有什么办法?追债的人甚至砸了我们家里的所有东西,如果我不走……他们还会找到学校。”   “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爸妈已经承担很多了,家里背负着那样大的债款,就算是考上了大学。难不成还要背贷款读大学吗?”   许方池的语气突然平静下来,也不再流眼泪,哑声说:“这七年里我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每天都在担心第二天会不会又被追债的人找到,最难的时候一天要打三份工。我能不走吗?我不走的话,留在信阳,你们以为我就能顺利高考吗?我已经是成年人,我不能所有东西都扔给让我爸妈去承担,也不想连累你们扯上你们,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不是我不把你们当朋友,正是因为我把你们当成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才必须走!”   魏尹和陈羽默然不语,神色懊恼,既后悔刚才的话不该说的太重,又在愧疚在朋友最难的时候他们都没能帮的上忙。   许方池大喝一口酒,沉沉吐出口气:“前两年,我终于还完了债,生活也总算慢慢步入正轨,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联系你们……”   “可是后来一想,还是算了。”   他苦笑着,嗓音酸涩难堪,犹如一把砍在所有人心头上的剑刃,疼的他们难以言语。   “五年了,你们肯定也有了好工作新朋友和更好的生活了吧,现在的我又还有什么可以再去和你们维系什么联系的理由。”   “你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了!”   魏尹眼泪哇哇流着,大声道:“从你离开开始到再见到你之前我和陈羽都没有放弃过找你!甚至在得知沈别序都结婚了且疑似对象不是你的时候我都差点和他绝交,你这么说我,你就是看不起我们从初中到现在的感情!”   许方池又是心酸又是喜悦,忍俊不禁道:“对不起。”   “方池。”陈羽看向他,眼底也是湿红一片:“抱歉,刚才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我只是……有些没控制住。”   陈羽这人打从高中起就不是话多的人,可他对许方池却每次都是掏心掏肺。陈羽父母离婚很早,他跟着母亲,母亲再婚又有了新的孩子,很少花时间在他身上,他高中时没有现在看着这样健康高大,是班上被孤立欺负的那一个。   许方池转来他们班后,一次偶然和魏尹把陈羽从那些霸凌他的人手底下救出来,那以后陈羽就为了他们的朋友。   他是班上的纪律委员,经常因为给许方池和魏尹打掩护顺带把全班都给掩护了,后来纪律委员因为许方池被撤了也不在意。   他和沈别序不同,虽然同样不善言辞,但他很敏感,会敏锐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高中时是许方池和魏尹最好的心理导师,有时候不管哪方面的问题去找他总能在他那里得到最好的答案。   虽然只是短短三年的朋友,但许方池知道,他和魏尹对陈羽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   尽情的坦白一通后,许方池内心郁结的东西仿佛也在那瞬间消失了。此刻他只觉得舒畅爽快,还有爱人朋友在身边的幸福愉悦。   他红着脸颊举起酒杯,加大音量道:“过去都是过去了,以后、以后肯定会更好的!”   “一定!”   *   昨天沈别序就猜到他们都会在这儿留宿,所以提前把几间房间给收拾了出来。陈羽和魏尹各一间,喝的烂醉的何初言则被张肃非扛到了一楼的那间客房里。   沈别序小心翼翼把许方池抱回床上后,又下来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碗筷都放进洗碗池了才上楼打算去个澡再上床睡觉。   然而等他回房间拿衣服的时候却发现许方池不在床上了。   沈别序连忙跑去卫生间,一打开门就被热气扑了一脸。他的视线才清晰一点,带着潮湿气息的赤.裸身影就朝自己扑了过来。   他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一开始还没看清许方池是没穿衣服的,等到手心触碰到湿润温热的皮肤才发觉。   这会儿已经入秋,室内也不宜开空调,更何况前不久许方池还发过烧。   沈别序一开始压根没生出什么旖.旎心思,将人抱住迅速关上了浴室的门怕冷风进来,又去架子上找到了许方池的衣服。   可惜他忘了醉鬼哪还有去找衣服进来洗澡的自觉,而许方池脱下来的衣服都被他脱下来揣到了一边,这会儿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团被水侵湿的布。   沈别序叹了口气,耐心的对醉鬼说:“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给你找衣服。”   谁料许方池却怎么不松开手,他的力气此刻格外的大。而且在紧紧怀抱住沈别序的同时,另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摸来摸去。   沈别序浑身都麻了,这会儿那股潮湿的热气瞬间蔓延,有什么要挣脱束缚不受控了。   “不要乱摸。”沈别序的声音都变了。   许方池闷闷在他耳边笑起来:“你不想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吗?”   沈别序愣了下,抱住许方池,强抑制住内心的欲望,克制地问:“是什么?”   如果不是许方池提起,他会以为许方池的生日礼物就是那个漂亮的翻糖蛋糕。   就算只是那个蛋糕他也已经非常开心,那几个翻糖小人他都舍不得吃,藏在了冰柜里。   许方池终于松开了沈别序,他就这样站着,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将自己袒露在沈别序面前,然后拉过了沈别序的左手。   沈别序都不敢多看,目光只堪堪停留在许方池的脸颊上,生怕多看一眼就要失控。   而他的所有理智都在左手无名指上一凉的时候倏然崩塌。   “结婚,怎么能没有戒指。”许方池还是醉的,晕乎乎的笑起来。即使喝了酒,面前人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拉着他的手惊喜道:“偷偷量了你的尺寸,没想到正好。”   那是一枚很简单的戒指,但戒圈上的碎钻却晃眼的让沈别序眼眶泛酸。   许方池抱住了他,拉着他的手引导般放在了自己腰间,故意问他:“新婚第一晚,要做什么?”   “没有准备……”沈别序强撑着理智,双眸已经死死盯在了许方池的脸上。   许方池笑了下,在他耳边小声说:“……其实很早前就偷偷放进去了,只是你没发现。”   沈别序的喉间发紧,在许方池故意诱惑般的迷惘眼神中,一把将人托着抱起按在冰凉的瓷砖上,狠狠吻了上去。   新婚第一晚,当时是洞房。 第28章   这一晚混乱到最后许方池都没什么意识了。   可能是醉了,也可能是迷糊了,人是晕晕乎乎的。   而许方池在这浮沉中,做了一个梦。   或许那也不算是个梦,只是回到了从前。   十六岁的许方池,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小少爷,挥金如土,恣意张扬。穿的衣服鞋子加起来能抵学校大多数人一年的生活费。   他是许家的独生子,理所当然的被家里宠着捧着,但父母又把他教的很好。许方池只是不爱学习,还是很听话的,不管到哪个学校,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他的父母那时候也是信阳有头有脸的人物,许方池在哪读书他们就往哪捐一楼。要不然就凭许方池那垃圾成绩,怎么也不可能在高二的时候和沈别序一起分到了火箭班。   而他和沈别序,高一时其实是没什么交集的。   那时候沈别序家里很不好。父亲绝症,母亲靠着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不说还要分出精力照顾沈父,基本上没有别的时间再分给上学的儿子。   好在沈别序从小就懂事,其实也不用她多余操什么心。   高中开学没多久许方池就成了学校里有名的小少爷。他脾气好又不吝啬,朋友结交甚广,就是成绩差了点。   沈别序就更别说,他那会儿满脑子的学习,也不会去闲的没事关注一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小少爷。   直到高二上学期分科。   那许方池一向是不喜欢背书的,正好魏尹烨想选理科,他觉得文理都没什么分别,就跟着魏尹一起选了纯理科,然后在新班级终于遇到了沈别序。   其实按照许方池和魏尹这狗屎一样的成绩最多在普通班混日子的。他们理科班明明一共十几个班,偏偏他们这两根搅屎棍被分到了最魔鬼的火箭班。   许方池爸妈都不知道这回事,铁定是校长看他家和魏尹家一起给学校捐这捐那的不好意思,结果好心办坏事,把他们分到了火箭班。   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对许方池来说其实在哪上课都一样,开始他也没有很在意。   谁知道火箭班上早课的时间居然比其他班早半个小时!   于是分班后的第一天早上,许方池就光荣迟到。   班主任应该早在班级群里说明了的,只是他爹妈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看班级群里的消息,就算看到了估计也忘了。   第一天早上他和魏尹就齐齐被班主任老孙罚站在了教室外。   两个人有苦难言,睡眼惺忪的站在教室外沧桑的背课文。   而沈别序就是在他们被罚站之后不久到的。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方池就一眼看到了背着书包往他们这边来的沈别序。   因为高二时候的沈别序长得就已经非常显眼好看。   他们学校非特殊节日对着装并没有很大的要求,但就算是不穿校服也必须带来教室,因为怕领导突袭什么的。课间的时候学生会也会来转悠一圈检查着装,平常都是随便穿。   在叛逆的高中时期,男生都喜欢赶潮流互相攀比穿五颜六色的T恤外套和名牌鞋,许方池和魏尹也不例外。总把自己打扮的像花孔雀,连头发丝儿都有讲究。   可沈别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穿着整一套的校服,头发像是随便抓了两把,没有讲究却并不显得乱,稀松的碎发盖住淡漠眉眼时带给人一种青春男主角般的不羁。   少时的他没有成年的他五官那样凌厉成熟,而是带着一种清新的少年感。   再加上他身高腿长,比例惊人,高二就一米八五的身高,就是活脱脱的偶像剧男主角!   许方池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第一次看见沈别序的时候心动了没有。   要说心动吧,那会儿他甚至都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要说没有,又怎么解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不舍得放开的眼神呢。   现在想想,也许那并不算是心动,而是一种感觉。   是本能的对这个人该有的反应,像是为未来的他们早早的做好了铺垫。   “我靠,大帅比!”   魏尹也看到了沈别序,毫不吝啬在许方池耳边夸赞起来。   沈别序的眼神却只是淡淡扫过他们,连个停顿都没有就转身走进了教室,老孙居然也没有拦他,只是点了下头。   魏尹提出了不满:“这不公平啊孙老师,凭什么他迟到了能进,我们不行?”   老孙白他一眼,哼道:“你要是也是次次全市全校全年级第一,你在我头上拉屎都行。”   “……”   不过话是如此,老孙也没让他们站多久,挥挥手把他们放进去了。   坐到了座位上,魏尹和许方池还在震惊。   “原来刚才那人就是沈别序啊!我还以为沈别序应该是个戴着眼镜、个子小小的书呆子呢,没想到长得这么牛逼?”魏尹大为震撼。   沈别序就坐在第三组第一个,而许方池和魏尹坐在第一大组最后一排。   听到魏尹的话,许方池下意识朝沈别序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这人的侧脸。   他没有背书,在一众念文言文的嗡嗡人声中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写着什么,神情专注而认真。   许方池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两秒,正要收回目光时,沈别序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目光笔直的投向了后座的许方池。   许方池连忙避开他的视线,立起语文书假装在读?等他再把书放下来的时候,沈别序已经收回了目光。   “我刚问了下,沈别序好像还是我们班班长。”在新班级打探完消息回来的魏尹对许方池说。   许方池没明白他说这个意思,在抽屉下捣鼓着他爸妈昨天给他从法国带回来的新奇玩具,闻言淡淡应了声,衣服不感兴趣的样子。   “方池,你说我们要不要和沈别序打好下关系啊?毕竟他可是班长,以后咱两要干点什么事儿,走个后门也不是不可以对吧。”魏尹朝他使眼色,心思昭然若揭。   许方池想了想觉得可行,道:“那我等下先去拿点吃的试探下,看看他这个人好不好相处。”   “OKOK!”   一下课许方池就揣着一衣摆的零食走到了沈别序课桌旁,然后一股脑儿抛在了沈别序桌上,朗声笑道:“班长你好,我叫许方池,认识下呗。”   沈别序看着那堆零食,愣了片刻,头也不抬的问:“哪个方,哪个池?”   许方池还以为沈别序是真心问的,忙道:“方圆的方,池塘的池!”   沈别序“嗯”了一声,用手把那堆零食拂开,从书本下抽出了一本本子,翻开,然后面无表情的记下了许方池的名字,淡淡说:“你和你同桌早上迟到、早课吃东西,记名一次。”   “……”   *   许方池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天光大亮。   他先是发了会儿呆,等发觉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岁的时候心中又闪过一阵失落。   不过等到他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却因为浑身酸疼又重新摔回床上的时候,那点惆怅顿时不见了。   憋了七年的老男人力大如牛。   从浴室到卧室,姿势换了好几个沈别序都不带停的,每次许方池以为要完了的时候,一睁开眼就看到沈别序还在意乱情迷,这人精力充沛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和梦里那个一板一眼的清冷少年大相径庭,要是十六七岁的沈别序知道十年后的自己是这副德性,也不知道他该想什么,估计脸都要羞红了吧。   许方池煞有介事地想道。   *   “许方池怎么还没醒啊?”   魏尹老大爷似的瘫在沙发上,他昨天也喝了酒,中午才醒。他还是除了沈别序外起的最早的那个,一出来就看到沈别序站在阳台吹风,像是在思考人生。   魏尹正好过去和他聊了会儿许方池的事情,聊着聊着其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醒了。   然而直到午饭都做好了,许方池却还没醒。   魏尹向来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一根肠子从头通到尾的人,再加上酒还没完全醒,自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倒是除了沈别序外的其他三人皆朝他投来了一个看傻逼的眼神。   “……”   魏尹怒了,一屁股坐在陈羽身边,皱眉道:“怎么了,你们都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   陈羽摇了摇头,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说:“不该问的别问,免得大家都尴尬。”   “啊?”   “……闭嘴吧你。”   等所有菜都差不多上桌了,沈别序才上楼去喊许方池起床。   不过他才走上二楼走廊,卧室房门就自己开了。   许方池和站在楼梯口的沈别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很默契地齐齐撇开了视线。   “头疼吗?”沈别序温声问。   许方池摇摇头,说:“不疼。是吃饭了吗,我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嗯,下去吧。”   “好。”   他们一前一后下楼时其他人一句落座了。   “你怎么才醒啊?等你好久了,快坐我……”   魏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羽用手肘攮了一下。魏尹这倒是反应的快,想起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   从前每次不管在哪里吃饭魏尹都可以大大方方的让许方池坐自己身边来,可现在许方池都和沈别序结婚了,而且这还是在人家家里,魏尹当然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   毕竟有人吃醋会酸掉牙。   家里开着空调,才入秋的颂城也不算特别冷,甚至在开着暖气的家还有点热。   魏尹就穿了一件卫衣吃着吃着饭都热得把袖子撸起来了,转头却见许方池穿着一件高领的毛衣,额头都出汗了袖子还不肯撸起来。   魏尹疑惑道:“方池,你热就把毛衣换了啊,瞧你,脸都热红了。”   餐桌上的其他人又纷纷朝许方池投去意味深长的视线,只有魏尹还在傻乎乎的问:“你看你,脸怎么越来越红啊,生病了?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许方池深吸口气,瞪了魏尹一眼,憋屈道:“是,可能……有点着凉吧。”   “哦。”魏尹点点头,又说:“那你吃药了吗?”   “……等下吃。”   魏尹这才闭嘴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坐在魏尹身边的陈羽默默发誓,要是魏尹还要继续问些让大家都尴尬的事情,他一定用自己手边上啃过的鸡骨头堵住他那张嘴!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特意来为沈别序庆生的四人本该今天晚上就各回各家了,但现在许方池在这里,魏尹和陈羽怎么会舍得就这么走了。   许方池也舍不得他们走,但他也明白他们现在都是成年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了。可以常聚,要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待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傍晚来临后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兄弟团还是不得不先互相告别了。   几人都加上了许方池的联系方式,有他和沈别序的这层关系在,魏尹和陈羽起码是不用担心许方池又悄摸跑了。   “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还会回来检查的知道吗?你要是再跑一次,我和陈羽绝对不会再理你了!”   魏尹临走前还要站在门口警告许方池。   许方池失笑道:“我知道,我人就在这儿,底都被沈别序掀空了,还能跑哪儿去?”   魏尹和陈羽都笑起来,笑着笑着,魏尹上去狠狠抱了许方池一下,红着眼说:“不管怎样,我都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从初中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所以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告诉我,能解决的我一定帮,不能解决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之不要再想撇开我们了,行不?”   许方池鼻子又酸了。   那颗在汹涌海边上下浮沉多年而自以为麻木不仁千疮百孔的心,好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和救赎。   送走了朋友后,家里的热闹好像也随之远去,许方池失魂落魄的和沈别序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沈别序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许方池一副放空的姿态瘫在沙发上。   他扯了下唇角,在许方池身边坐下,说:“还会有很多机会再见的,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许方池抿唇笑了笑,垂下眼说:“我知道,就是有些……想念,觉得时间变得真快,魏尹、陈羽和张肃非都变了好多……第一眼见到他们,我都快认不出了。”   沈别序的心一紧,抿了抿唇,低声道:“他们晚熟,长得慢,成年了才开始长,所以你觉得他们变化大。”   许方池被他的安慰逗乐,什么愁云惨淡都烟消云散了,忍俊不禁道:“那你呢?你变化也很大,你也是晚熟吗?那天出车祸的时候我见到你从车上下来,都不敢认你。”   提到那次车祸,沈别序声音也低了些,犹豫道:“你……没有认出我吗?”   许方池说:“那倒没有。”   他可是看到沈别序那只撑着车门的手的瞬间就开始紧张了。   毕竟这双手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是为他做饭的手,教他做题的手,牵过他的手,也是……和他一起做过最亲密的事情的手。   或者说,其实沈别序身上每一个地方单拿出来许方池都未必认不出。   就像是他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一样,那是刻在骨头里面的亲密。   哪怕经年过去,他们也是忘不了彼此的。 第29章   郁结七年的痛在这次相逢里,随着岁月时光淡去。   魏尹和陈羽自走后就一直和许方池保持着联系,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发信息,说空闲时要来颂城找他好好玩玩,还要去他店里看,许方池自然是欢迎的。   颂城逐渐进入深秋,温度降下去后没多久,中秋节来了。   许方池是没什么中秋假的,他们店节假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更何况是中秋节。他忙着进购做月饼的原料和模具,争取在中秋期间赚笔小钱。   陈羽工作太忙暂时走不开,魏尹倒是清闲,但媳妇工作也忙,只好一个人来颂城找许方池玩了。   许方池怕魏尹来的那天自己工作忙接不到他的电话,让他直接来店里找自己。   没想到徐嘉延居然也来了。   徐嘉延也没提前和许方池说,陈思怡说他来的时候许方池正在厨房里弄模具,出去就看到身高腿长的青年站在收银台前笑眯眯对他说:“好久不见啊,方池哥。”   许方池意外道:“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徐嘉延故作委屈道:“怎么了,你不欢迎我吗?”   许方池忙道:“怎么会,就是我现在太忙,可能陪不了你,要到下午才有时间。”   徐嘉延善解人意的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能看到方池哥就已经很高兴了。”   许方池扯了下唇角,道:“那我先进去了,有什么事情你找沈凡和陈思怡。”   “好的。”   徐嘉延和他认识两年了,对自己一直和亲哥哥一样,所以有时候他对自己撒娇什么的许方池也见怪不怪了,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要是换做之前,陈思怡也肯定不会多想。但或许是许方池现在已经结婚了,所以她现在看徐嘉延和许方池之间的相处模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找不到漏洞,只是隐隐觉得不舒服。   徐嘉延也没闲着,正好今天中秋节店里忙不开。陈思怡在摆弄被顾客夹乱糕点,沈凡在后厨给许方池打下手,收银忙不过来。   徐嘉延以前过来也经常会在店里帮忙,理所当然接下了这个活。   好不容易忙完一段他们才终于能歇口气。许方池和沈凡那边还没完,陈思怡和徐嘉延就坐在收银台旁边喝水聊天。   聊着聊着,陈思怡瞥了身侧的徐嘉延一眼,故意道:“嘉延哥,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你要不要听?”   徐嘉延不怎么感兴趣的问:“什么啊?”   陈思怡说:“是关于方池哥的啊。”   徐嘉延表情微变,眼神直直朝自己望过来,忙问:“什么?”   她觉得自己心里那个猜测在徐嘉延这半分钟的变化里已经被证实了。陈思怡想,既然许方池能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伴侣带到店里来,那么应该也不会介意她告诉徐嘉延这件事情吧。   而且有些事确实是说清楚才最好。   许方池一直把徐嘉延一直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肯定察觉不出来这些,她却早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了。   “方池哥他结婚了。”陈思怡用平淡的口吻说着,又忍不住侧头去观察徐嘉延的表情。   如他所想,徐嘉延像是一下愣住了,转瞬间神情又变得异常难看。平常清亮的双眸此刻却像是海上未散的雾霾,浓厚阴郁。   不论在许方池还是他们面前徐嘉延永远都是阳光开朗的弟弟形象,这还是陈思怡第一次见徐嘉延露出这样阴沉沉的表情。   有些吓人,又无端让人心生同情。   “……怎么可能?”他似是还不相信,手心里的矿泉水瓶子都被捏瘪。   陈思怡假装不知道他什么心思,解释说:“都一个多月了呀,而且方池哥结婚后都搬到新房子里去了,哥的新车也是他送的……”   “我不信!”   “砰”的一声,徐嘉延突然将手中的矿泉水瓶子扔到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很大一声响吓了陈思怡一大跳。她连忙躲到一边去,白着脸道:“……你这是怎么了?”   徐嘉延脑袋一片空白,转头看到陈思怡惊恐的神色才明白自己刚才有些失控。要是换做平时或许他会道歉,会重新装上温润的表皮,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了。   “哟,这是怎么了?”   慵懒的男声猝不及防从店门口传来。   站在收银台前的男人一身休闲装,气质却矜贵大方,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男人落在徐嘉延身上打量的目光如有实质,叫人心戚戚。   “有事吗?”徐嘉延强压下心中的焦躁,抬眸看向男人。   魏尹挑眉,笑道:“我找你们老板,许方池。”   徐嘉延面色骤变,咬牙切齿道:“老板有事,不方便。”   魏尹不耐地啧了一声,沉声道:“这位……小弟弟?麻烦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告诉我他有事?”   这是陈思怡都没料到的事情走向。   这句话无疑是炸..弹的引线,徐嘉延哪里忍得住,顿时暴起,冲出收银台拎住了魏尹的衣领。   魏尹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一个成年男人蕴含的力量怎么也比这个毛头小子多,反手就是一拳把徐嘉延打在了地上。   那一拳打得重,徐嘉延的嘴角顿时溢出了血丝。他正要爬起来再向魏尹反击时,许方池已经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见此情景,懵了一秒,忙大声道:“别打了!”   听到许方池的声音,徐嘉延连忙收回了手,故意露出自己被打出血的那半边脸,可怜兮兮的对许方池说:“哥,是他先打我。”   魏尹气笑了,乐道:“操,要拳头挥到脸上才算打?”   许方池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他们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只好问:“发生了什么,怎么动起手来了?”   徐嘉延垂下眼不说话了,脸颊还是通红的,一半是气的,一般是慌的。   魏尹冷笑一声,插着兜睨了眼徐嘉延。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可是把徐嘉延和陈思怡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这小子什么心思他能不明白?魏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毛头小子来撬墙角,为了兄弟的幸福就随口诈了一下,哪里知道年轻人这么不经挑。   魏尹没好气的对许方池说:“长点心吧,这小子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一听说你结婚了急的和什么似的。许方池,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在这方面不长记性?”   许方池怔愣片刻,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徐嘉延恼羞成怒地说了句“闭嘴”,然后跑了。   许方池:“……”   魏尹:“……”   闹了这一通,许方池下午工作的时候脑子都是乱的,和魏尹一起去吃晚饭的路上还在想着这件事。   魏尹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无奈道:“他们都说我钝感力强,我看你钝感力才是真的强,人家看上你了你都不知道?就刚才朝你撒娇时候那小样儿,我都替沈别序捏了把汗。”   “……”   许方池无语半晌,才道:“我需要思考。”   “你需要烧烤。”   “……?”   魏尹说:“走了,我来之前查了你们这附近好吃的小吃,带你去吃烧烤,点两瓶啤酒,别的事情你先别想了。”   尽管脑子里还是有些乱,但听到魏尹这么说许方池还是笑了起来,立马说:“行。”   两个人随便找了家口碑比较好的撸串小店坐下了。   魏尹要开车,许方池酒量不佳,喝酒也只能当口嗨一人点了瓶饮料。   两人聊着聊着又说到徐嘉延的时候,魏尹还是不太放心,问许方池:“这事儿你想过怎么处理没有?”   他愣了下,挠头烦恼道:“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向来就不怎么会处理这件事情。而且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的,他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亲密越界的事情,怎么会……”   魏尹叹道:“不是一定要对你做了亲密的事才是喜欢吧。你这人可真是,上学那会儿就是这样。当初那姑娘从初中追你到高中,每天往我们这儿路过都要看你,运动会上给你送水生日的时候还给你送礼物,惹得沈别序吃醋了你还不知道沈别序为什么生气。我们都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你没看出来,要不是人终于鼓起勇气和你表白了,你都不知道她喜欢你吧。”   许方池尴尬的喝了口水,干笑道:“那不一样嘛,而且我和那女生没怎么接触过啊,都不认识她我怎么会知道她喜欢我。徐嘉延不一样,他是我店铺房东的儿子,我来颂城的第一年就和他认识了,他平常对谁都好的,我怎么会想到他……总之,我肯定会和他说清楚的。”   听许方池这么说,魏尹就总觉得这个徐嘉延不简单。居然能在许方池面前装这么久,装得懵懂无知的,让许方池居然能那么信任他。   这种外表看着越是纯良无害的,说不定内心越阴暗呢。   和许方池说没用,魏尹觉得这事要和沈别序也说说,让他长点心。   魏尹上次回去被陈羽提点过后已经顿悟了,这次不打算再去打扰他们两口子的二人世界,住酒店去了,反正他待不了多久又要走。   而许方池这天晚上一回到家就接收到了来自沈别序的深沉凝视。   许方池躺在床上瞥了眼从浴室出来开始就一直坐在窗前沙发上盯着他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干笑道:“你快上来睡啊。”   沈别序抿了抿唇,起身关掉了房间里面的大灯,掀开被子躺下了。   许方池最近和那位999大哥一直在打游戏,战绩值提升了不少,级别也变高了,有时候不需要他带都能自己在单人关晋级了,玩了这几天觉得这游戏还真挺有意思的,最近都在拿这个打发时间,想着打完这把在睡觉。   谁知道某人一躺下来就缴走了他的手机   “喂!我快要赢了!”许方池大怒。   沈别序拿过他的手机三下五除二帮他通了关后将手机“啪”的一声扔在了枕头边,然后撑起身体朝许方池压了过来。   许方池还没来得及骂他就被吻了个头昏脑胀。   “你……”   沈别序沉默不语的继续亲,一边亲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在不老实的蠢蠢欲动。   以前他一直觉得沈别序并不是个在这方面瘾特别大的人,少时不是自己主动沈别序很少会主动。   但自打上次他生日晚上开了荤后就和解锁了什么封印一样,只要晚上回来得早就没完没了的做,而且装备也准备的十分齐全。   要不是怕许方池身体吃不消,他绝对会天天做。   不过每次完了以后他又会记得给自己按摩上药,不让他觉得不适。   诚然许方池是觉得很爽,但沈别序的不节制还是让他担心彼此的身体状况,因此明确规定了每个星期可以做这件事情的时间。   一三五七可以,二四六不行。   沈别序答应的很好,这几天一直都很遵守。   但今天晚上又不知道受了哪门子刺激了。   “今天星期二!”许方池提醒道。   沈别序喘着气,沉声说:“我知道。”   说完继续亲,许方池仰头承受着他激烈的吻,身体对眼前人的信任让他却做不出任何推拒的动作。   很快它就晕晕乎乎地陷入旖旎。   情到浓时,他听到沈别序在自己耳边喃喃自语:“我老了吗?”   许方池不太明白他干嘛这么问,抬起眼皮看到的就是沈别序那张随着岁月磨砺逐渐棱角锋利,但仍不失魅力俊美的脸。   更何况,现在那张平常冷峻的面庞是带着情.潮的。   性感的没眼看。   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许方池那会儿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什么词儿都随便往外蹦:“老当益壮。”   沈别序:“……” 第30章   自徐嘉延被魏尹气走之后他就再没来找过许方池,也没有给他发信息。   不管怎么样,徐嘉延和许方池毕竟认识了那么久,而且确实帮过自己很多,所以他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看。   徐嘉延不说他就当不知道,这样对谁都好。   这件事情对许方池本人是告一段落了,但对某人来说,却是梗在心头难以下咽的疙瘩。   沈别序这人本来就记仇,自从知道许方池居然和一个喜欢他的人在颂城朝夕相处了两年之后,连着好几晚上都在折腾他。   不仅表现在身体力行上,有时候还要故意问:   “他很好吗,比我还好?”   “他年轻吗?你觉得我老了?”   “……“   许方池简直烦不胜烦,腰也疼,头更疼!   沈别序吃起醋来就是这样,不讲理。   这还算好的。   犹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暗恋许方池好久,从初中追到高中,到高三快要毕业的时候给许方池写了好长一封信告白。   他也不是没有被告白过,一般拿到这种东西看都不会看就还回去了,更何况那时候他和沈别序已经在一起。   但这封信夹在他的英文词典里,封面写着“致我所爱”,那个字迹很好看,特别像沈别序。   许方池还以为这呆子终于会搞浪漫了,满怀期待的打开,看着看着才发现那只是一封模仿沈别序字迹写的情书。   足足有三页纸,他当时又震惊又觉得受之有愧。   落款的那个名字许方池是有印象的。   女孩初中时是他们班的班长,和许方池有接触但不多,印象里是个恬静的姑娘,成绩也很好。   估计她是既不想留下遗憾,又不想耽误高考,才在学期末尾留下了这封信,也许还料想到了自己被拒绝,所以给了自己一个假期的调理时间。   许方池心情复杂。   他将那封信重新收回去后,简短的回绝了她的喜欢,还在末尾留下了客气疏离的祝福语,让她不用再给自己回信。   第二天就让魏尹将她给他的还有自己写的两封信一起给了她。   然而好死不死,魏尹这个不靠谱的居然被常来巡查的教导主任给抓了个正着!   那女生也受到了牵连,两人双双被叫进了办公室。   那时候许方池和沈别序的事情早就闹的全校皆知。   可由于之前沈别序立下flag说谈恋爱不耽误学习,还真把许方池的学习成绩带上去了。再加之他们一个是给学校捐了一栋楼的小少爷,一个又是今年最有可能的状元郎、老师的掌中宝,两人只是谈恋爱,在学校又没干过什么越界的事情。这件事情传到最后自然不了了之,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教导主任哪知道,学校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早恋主人公里居然还有许方池。   幸好那两封信的内容写得明明白白,女孩言辞恳切,许方池也回绝果断,所以主任不过是警告了几人两句就把他们放回去了。   然而学校里面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这件事情就传开了。   而且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传成了:许方池绿了沈别序,悄悄给女孩写情书。   沈别序这闷葫芦不是谁趴在他耳边说他本来也是不会知道的,可谁叫这闷葫芦旁边还有个大嘴巴的张肃非呢。   后果自然就是沈别序生气了。   某人冷战起来还是很可怕的,尤其这人的长相本来就给人一种淡漠冷冽的感觉,许方池哄了好久都没哄好。   可他左想右想这事说到底不能怪他啊,他也委屈啊!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沈别序,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坦白,谣言已经传开了。   许方池本来也是个少爷脾气,沈别序不理自己他也稀得搭理他。   中午也不去沈别序那里吃饭了,故意和魏尹陈羽勾肩搭背去食堂吃;晚上也不和他一起回家了,溜到网吧里和魏尹打游戏。最后第二天早上在课上打瞌睡被沈别序大公无私的记名了。   许方池扣了分,还被罚站,回家的路上偷偷流了眼泪。   他真的是很伤心,感觉自己成了全世界最伤心的小男孩,泪眼婆娑的给沈别序发信息说了“分手”。   他也知道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自己已经服过软,一而再再而三地撞墙这谁能忍!   沈别序倔,可许方池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   那是他们谈恋爱开始算是闹的最严重的一次,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偏偏牵扯上别人,沈别序就紧紧抓着怎么也放不下。   不过后来许方池也慢慢明白了,为什么沈别序的反应回那么大。   他在害怕。   让人觉得不可置信却又是如此的货真价实。   这样一个人,明明是一副高冷倨傲的模样,也会有这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而“分手”就是沈别序的死穴。   一说到分手某人就不淡定了,居然大晚上从家里跑出来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来找许方池,许方池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真的要分手吗?”电话里那个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   许方池觉得自己真好哄,只是这样他就心软了。   第二天,沈别序因为晚上睡眠不足在课上打了瞌睡,自己记了自己的名字,被罚站了也站得笔直,回来时在课桌下悄悄牵紧了许方池的手。   那以后尽管沈别序占有欲偶尔还是会那么强,也会吃他身边各种人的醋,但再也不会不理自己。   许方池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警惕,他说:“总觉得所有人都能轻易的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许方池生气道:“你这么看我的?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喜欢很廉价,想给谁就给谁?”   “当然不是。”   沈别序说:“你的喜欢很珍贵。就是因为珍贵,我才总觉得这样的珍贵不该是我的。”   ——“我一无所有,我何德何能。”   可沈别序总是不懂,对于许方池来说,他也是最最珍贵,难遇又难求的那一个。   *   七年后的沈别序到底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尽管还是很介意徐嘉延的存在,但也就是那段时间提的频繁一点,大概怕许方池生气,过了也就很少再提起。   不过不提了也不代表他心里释怀了。   比如许方池最近就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沈别序居然开始用他的护肤品了!   起因是有一天早上许方池醒来照常洗漱完要护肤的时候,发现沈别序送自己的那一罐奇贵无比、他自己每次用都只舍得用一指头的面霜被人剜去了好大一块。   当时许方池也没想这么多,还以为是自己不知不觉挖空的,他怀疑了自己的手指头都没怀疑沈别序!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许方池发现自己的面霜又没了好大一坨!   这家里除了他就是沈别序,这房子风水这么好也不可能有鬼吧?   再说这面霜贵的要命,就是鬼敢这么用他都要请道士来收了他!   许方池气死了,才打开卫生间的门想去质问沈某人,又倏然想到自己现在的那些瓶瓶罐罐好像都是他买的。   OK,人为财死……   气顿时消了。   早上两人都急着去上班,他也就暂且搁置下了这件事情。   等到晚上沈别序回来洗完澡出来之后,许方池偷摸进卫生间看:果不其然,他的宝贝面霜,又失去了好大一块。   许方池捂着抽疼的心口在卫生间为他的面霜默哀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从卫生间出来,沈某人的目光就锁定在了许方池身上了。   许方池不知道他什么用意,还在斟酌待会儿该怎么自然的开口问他这件事,索性去楼下溜达了一圈才上床睡觉。   他才躺上床,旁边的人就像是在他身上装了吸铁石一样光速覆了上来。   许方池连忙用手抵住沈别序的胸膛,看着这人近在咫尺的俊脸,惊恐道:“……你干嘛?”   沈别序淡淡说:“今天星期三。”   “……”   操……   两人亲了会儿,在沈别序还想要继续深入的时候,许方池抓紧维持着那点理智,急喘着气,趁机问他:“你用了我的面霜?”   沈别序的动作顿了下,坦荡承认。   “嗯。”   “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沈别序的属性是糙汉攻。   沈别序淡淡说:“护肤。”   “护肤品当然是用来护肤的。我只是疑惑,你以前可不用这些东西。”许方池是真的纳闷。   沈别序沉默几秒,才沉声说:“怕老。”   “?”   “什么?”   许方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后差点笑出声,连被撩起来的情.欲都消散退去大半。   他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连眼泪都要笑出来。   沈别序就这样在上方静静看着他笑,等他笑够了,才重新接着刚才的事情往下做,发泄似的在他脖子以下啃来啃去。   许方池脖子痒,心里也痒,伸手搂住了身上人。   ……   在颤动枝丫上的露汁落进干涸的泥土时,沈别序听到许方池对他说:“沈别序,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永远还是我最喜欢的模样,差一点你都不是你,所以也不用为我改变什么。”   沈别序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许方池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歇下,又再次被人扼住后脖颈撕咬了上去。 第31章   沈别序这人吧,要说好哄也不是,真生起气来许方池大多时候束手无策,但一般是给个台阶就下了。   就是真的气的不行,在第二个台阶的时候也会下了,因为一般第二个台阶还不下许方池就懒得理他了。   更何况少时轻狂已经差点犯过一次的错,沈别序不会再给自己犯第二次的机会。   这就是学霸的觉悟。   但沈别序这人有两幅面孔。在公司里接连几天都黑着张脸,一出公司又是另一副面孔,张秘书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沈别序这人就是这样,过不去的事情就会堵在那里,就算是不让许方池发觉,自己也忘不了。   而这件糟心事,在徐嘉延再次找上许方池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徐嘉延并不知道许方池现在住在哪,但上次被魏尹戳穿后他也不好意思再直接去许方池的店里找他,所以是在许方池正要骑车下班回家的半路上突然出现的。   看到徐嘉延的时候许方池属实吓了一跳,惊道:“怎么突然来了?”   眼前人的神态还是和从前一样坦荡,好像上次的事情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自己的喜欢对他来说也微不足道。   徐嘉延深吸口气,扯出了一个笑容说:“方池哥,我……可以请你吃顿晚饭吗?”   许方池皱下了眉,想到了沈别序那个醋坛子,正要找借口拒绝,又听徐嘉延说:“我明天就去上学了,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方池哥,我们认识两年了,你不会连和我聊聊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吧?”   看着面前人真诚的笑容,许方池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   徐嘉延是开车来的,所以许方池不得不把车锁进店里面,坐他的车去吃饭。   不过他也有了一定的觉悟,去的路上给沈别序发了信息说了事情的原委。   沈别序那边隔了好久才回了一句:【发个定位。】   他回道:【现在还在去的路上,到了给你发信息。】   沈别序:【……】   沈别序:【让他离你远点。】   许方池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回复道:【知道啦~(摸摸头)】   沈别序发来了一个撅嘴的表情表。   “哥是在和你……男朋友发信息吗?”徐嘉延冷不防发问。   许方池收起手机,大方回答说:“是的。”   徐嘉延“哦”了一声,抿了抿唇,道:“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许方池简短回答道:“是我初恋,后来相亲再见的。”   徐嘉延听到“初恋”两个字时就已经皱起了眉,之后就不再多问了。   徐嘉延似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提前订了一家私房菜馆,还是双人包厢。   许方池和他认识这么久,两人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一看就很贵的地方吃饭,以前他们不是在路边摊就是在早餐店。   不过让许方池更关注的是这家店的名字———是沈别序经常带外卖回来、据说新开的那家餐厅。   许方池吃了他们家那么多次外卖,这是第一次真到店里来。   难怪徐嘉延开了那么久的车。   餐厅是需要提前预定的,徐嘉延报了自己的名字后服务员就带着两人到了包厢,坐下后许方池才问:“怎么来这里?”   徐嘉延笑说:“这是颂城最好的餐厅,我考上大学那一年升学宴就是在这里办的。虽然贵,但是是老招牌,菜很好吃的,一直很想带你来尝尝,但我们好像总在忙各自的事情。”   许方池惊讶道:“……老招牌?”   徐嘉延解释说:“是的,据说是颂城一个有名的公司老总开的,有二十多年了。”   沈别序不是说这是新开的餐厅吗?   可恶,又别他骗了!   而且在看菜单的时候,许方池才发现沈别序不仅骗了他这一件事情。   一盘土豆丝五百多什么意思……   许方池承认自己以前家里有钱的时候四位数的土豆都吃过,可今日不及当时。更何况他也穷困潦倒过那么多年,现在是完全无法认同少时自己的那种挥霍行为了。   但徐嘉延连餐厅都已经订好了,他们人也到了这里,再走未免让人难为情,许方池还是没说什么。   点完菜后服务员又送上了甜点和饮品。   许方池做自己吃的蛋糕都快吃厌了,现在已经不习惯外边的甜点,就只要了饮品,一边慢慢喝一边给给沈别序发信息。   【(定位)】   沈别序这一次回得很快:【怎么到了这里?】   许方池:【他说是老招牌,菜贵但好吃。】   【……】   许方池:【等下回家你给我解释下五百块钱一盘的土豆丝什么意思。】   他是有些心疼的,但在心疼钱之外,却在甜蜜沈别序总是习惯把最好的都给自己。   哪怕一无所有,他也会竭尽全力给自己最好的东西。   他没等到沈别序回复,对面的徐嘉延却开口说话了。   “方池哥,上次那个男人不是……他吧?”徐嘉延试探着问。   许方池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那个男人”和“他”是谁,回答说:“不是,他是我朋友。”   徐嘉延像是松了口气,垂下眼沉默两秒,语气低落的说:“如果不是思怡告诉我你结婚的事情,你是不是没有打算告诉我?”   许方池笑说:“我们结婚结的很突然,思怡和沈凡也是突然知道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徐嘉延苦笑道:“其实是因为我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所以你根本就没把我的反应放在心里吧。”   徐嘉延的话说的残忍,但也确实是事实。   许方池和他是朋友,但却远不到很好的程度。毕竟徐嘉延在别的城市上大学,他有自己的圈子,许方池也有自己的生活。   许方池没说话,像是一种默认。   徐嘉延其实有在期待许方池否认,哪怕只是骗他也好,这样也能证明他是在乎自己的,可许方池回给自己的却是沉默。   这阵沉默就像是冰冷的南极海水,从很高的地方浇落,让他浑身发寒僵硬,一时难以面对这个事实。   “我不懂。”   徐嘉延连嗓音都哑了,“为什么一个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你的人,你却要念念不忘?”   许方池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徐嘉延却又说:“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出现的人,明明是我呀方池哥。”   如果徐嘉延一直不点明,或许许方池是真的能和他平静的吃完这顿饭,然后淡然分别,当作之前的事情都不存在,他们也还是偶尔小聚的朋友。   可一旦他将这件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讲,那就意味着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许方池和他再回不到从前,甚至连最普通的朋友可能都做不成。   “嘉延,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弟弟。”   “弟弟?”   徐嘉延笑了一声,目光倏然变得灰暗难明,“那为什么在我生日的时候你要送我那么贵的游戏机?为什么每次我来找你你都是很开心的样子?为什么总是表现的对我容无限包容?许方池,你故意的是不是?让我对你动心,又挥挥手走人。”   许方池被徐嘉延这一连串的问题惊到,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又万分迷惑的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青年。   毕竟徐嘉延给自己的一直都是谦逊有礼貌的阳光大男孩的形象。许方池是独生子,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所以总习惯把比自己小的身边人当小孩一样看待。   送徐嘉延那么贵的游戏机,第一是真把他当朋友,二确实是因为他的父母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过自己。   再说,每一年沈凡和陈思怡生日,许方池也是次次竭尽自己所能送他们最好的礼物。   见到他很开心?这简直可笑,别说是徐嘉延来找自己了,就是随便一个什么朋友来找自己他也会很开心的。   容忍度高是因为他脾气好,对谁都容忍度高,和他有毛线关系。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普通的关心在徐嘉延的嘴里说出来却变了一种味道,还说自己故意让他误会。   饶是许方池脾气再好,也不由的咽下满口的脏话,面无表情的反问一句:“你有病?”   徐嘉延发觉许方池生气,瞬间又变了一副面孔,耷拉着眉眼看着许方池,深吸口气,低声说:“方池哥,我是真的在乎你。那个男的,七年他都没来找你,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两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明明也是我。哥,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本来是想等大学毕业了有了工作,生活也稳定了再和坦白的,为什么那个人一出现你就要贴上去?他根本不珍惜你!”   许方池看着眼前徐嘉延这副模样,只觉得陌生又可怕。   如果不是上次魏尹把他试出来并给了自己警告,许方池恐怕真的还会傻傻的认为他是那个单纯把自己当朋友的男生。   而面前这个人俨然不是自己认识的模样。   只让他觉得反胃。   许方池本身也不是一个脾气特别好的人,他无法忍耐面前这样几番变脸的人,别开眼皱了皱眉,神色变得冷淡,沉声说:“说完了我就先走了,这顿饭你自己吃吧。”   说罢许方池就站了起来,而徐嘉延还在不依不饶,紧跟着起身扯住了要走的许方池。   他常年运动,手劲比许方池要大,而且许方池腿有问题,一时不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徐嘉延紧紧扯住他,已经发红的目光嘲讽似的落在他受伤的那只腿上,扯着唇角,病态一般,扯着唇笑说:“哥,你总是努力装作正常人,那么你告诉他你的腿的事情了吗?”   许方池的腿向来是他的痛点,他心里一紧,狠狠甩开了徐嘉延的手,怒道:“滚。”   许方池已经很久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手都气的颤抖。   自己的腿就像是一根扎在心头的刺,让他总是时时阵痛,只是想起潮水般的痛苦就要江他淹没。   许方池深吸口气,想要走时徐嘉延却又过来按住了门,再次换了副面孔,简直堪比翻书,对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会比我更在意你的人了,你知道的,我爸爸妈妈也都很喜欢你。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不在乎你的一切,只要……”   “滚开。”   许方池已经没有耐心在听他继续说下去,只觉得厌恶、疲惫。   “徐嘉延,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第一,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哪怕有过那么一点朋友情谊,也在今天晚上彻底磨灭了;第二,我和我丈夫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的事情他都知道,无需你来提醒我什么。最后,很感谢这两年来你和你父母对我的照顾。就这样,你好自为之,别再在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许方池自觉自己还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如果不是因为徐嘉延的父母是真的照顾自己很多,他一定会在徐嘉延出口侮辱自己之前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他觉得自己没有再和他掰扯下去的必要。   徐嘉延哪里会甘心,还想要拦许方池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   两人齐齐朝门口看去,许方池抬头的瞬间就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沈别序。   “你怎么……”   许方池的话还没说完,沈别序已经冷着脸迈进来走到他和徐嘉延中间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后,狠狠的在徐嘉延脸上揍了一拳。   这一拳没有给徐嘉延丝毫反应的时间。他只觉得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然后自己就倒在了地上,嘴角也溢出了血。   沈别序身上似乎带着秋叶的凉意,一身戾气,成年后游刃于商场累积的威压气魄让徐嘉延一时居然被他吓得说不出话,只知道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别序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眸色冷冽,薄唇微启:   “你也配?” 第32章   沈别序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很多时候他只是懒得和人计较,但他的身量和气场却足以让人觉得这人不好接近,而不是好欺负。   这也是为什么初高中的时候尽管沈别序总是独来独往,却几乎从来没有人敢真的来找他的麻烦。   唯独在许方池的事情上,他不会退让一步。   高中时他们关系被曝,背地里骂他们死同性恋的人很多,沈别序只是一笑而过,可在听到别人背地里意淫许方池的时候,沈别序二话不说一拳将人干翻。。   他下的都是死手,一种完全不顾后果的感觉。   如果不是许方池死死拉住他,那人最终一定会进医院。   不过其实那种时候,许方池拦也只能靠蛮力阻拦,沈别序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   比如现在。   好在许方池早有先见之明,在沈别序挥出第一拳还要再往前的时候就连忙冲到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我们回家。”   他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沈别序眼底的猩红还未褪去,像是被惹怒的兽,浑身绷的死紧,黑沉沉的眼眸如诡谲的空洞,沉甸甸地落在徐嘉延的身上。   尽管如此,在感受到许方池落在自己手上的温度后他还是没有再往前,只是仍不甘就此罢休似的紧盯着他。   许方池敢肯定,要是现在徐嘉延再做出什么反击动作,沈别序一定会失控。   好在徐嘉延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不甘示弱的和沈别序对视僵持着。   可惜他还是太年轻,在沈别序眼里,就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而已。   “我们回家。”   许方池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扯了下沈别序的衣摆。   “好。”   话音落下,沈别序已经拉过许方池的手,带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跟在沈别序身后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看着眼前的残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终看着躺坐在地上还在愣神的徐嘉延啧了一声,语气凉凉道:“挺有本事,敢撬沈别序的墙角。”   徐嘉延抬起头看向说话的男人,等看清楚面前人,瞳孔轻微收缩了一下。   徐嘉延虽然是在外地读大学,但好歹是颂城长大的,家庭情况也不错。以前这里就是他和朋友们常来奢侈放松一把的地方,所认识的朋友都是颂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他怎么会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是谁。   池晟科技公司的大少爷。这家餐厅就是二十六年前他的舅舅为了庆祝他诞生送给他的礼物。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刚才可能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这里将近颂城的市中心,即使天色已晚,街边的灯火仍然璀璨亮眼,高楼大厦林立下,是夜晚街道散步的渺小人群。   此刻许方池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因为车内气氛过于安静,才百无聊赖般看着街上游荡的人群和有趣的夜晚活动发呆。   从餐厅出来开始,两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直到坐上车沈别序也没有再开口。   这样的气氛有些微妙,心里明白大约沈别序还在气头上,索性也不再说话。   要说心情糟糕,不会有人比他更加心情糟糕了。   徐嘉延的话就像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到现在想起都觉得难堪、发麻。   不知道沈别序有没有听到那些话。   他会在乎他的腿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了终点。   等沈别序把车停好许方池才默不作声的下了车。   回到家后,许方池无端觉得很累,恨不得连澡都不洗就赶紧掀开被子躺下算了。   但他今晚上出了汗,不洗澡可不行,他爱干净。   就在他作势要上楼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从他身后贴近了。   他的腿才抬起,身体就突然腾空。   许方池震惊的“哎”了一声,天旋地转间,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安置在餐桌前了。   “吃了晚饭再睡。”   他听到沈别序在自己耳边说。   许方池抬头时沈别序已经转身走向了厨房。   他看着沈别序挺拔的身影,心里倏地冒出一股酸意,思绪总是忍不住往年少时回溯。   重逢时他以为沈别序应该已经变了的,可突然发觉他只是从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变成了现在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沈总。   他还是会为他吃醋,会为他大打出手,再生气也会记得他认为最重要的事。   比如,许方池还没有吃晚饭。   年少清瘦的背影和现在高大成熟的男人重合,让许方池产生了一种恍惚之感。   他压下心头的思绪万千,再按耐不住心底的情绪,也紧跟着走进了厨房。   “要我帮忙吗?”许方池小声在沈别序身后问。   沈别序看他一眼,淡淡说:“不用。”   许方池说:“……其实我也会做一点点菜。”   沈别序无言几秒,才扔给他一块蒜,说:“帮忙剥一下。”   “好的。”   许方池乖乖待在垃圾桶前剥蒜。   蒜皮难扯,等剥完他兴冲冲的转身要把蒜交给沈别序的时候发现面前人已经做完一整道菜了。   “……蒜,你还要吗?”许方池不确定的问。   他现在有点怀疑沈别序是不是怕他捣乱所以给了他一块蒜打发时间。   沈别序把菜盛出来,看到他剥得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蒜,扯了下唇角,伸手接过,夸赞道:“挺漂亮的。”   “……”   许方池出去了。   他又百无聊赖的开始在客厅转,可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了很多。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庆幸当初听沈别序的买了这套房子。客厅这么大,散心都不用去外边了。   然而放松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他爸妈突然打过来的视频电话下瓦解了。   他心虚的拒接,然后用号码回拨了过去。   “妈,我……刚洗澡呢,不方便视频。”许方池心虚解释。   然而展艳是何其聪明的人,直接了当道:“你现在不在家吧?”   这都能猜到!?   许方池内心震撼?   展艳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和小沈在一起呢,你接视频,我也和小沈打个招呼。”   话说到这里许方池哪还有再圆谎的空间,只好挂了电话,再接了他妈发过来的视频通话。   视频一接通,展艳和许灿年的脸就出现在了视频里,两人的眼神到处乱看———显然不是在看他。   “小沈呢?”一接通展艳就问。   许方池摸了摸鼻子,和父母提到沈别序时还是有种少时谈恋爱被抓的心虚感,看了眼沈别序的背影,低声说:“他在做饭呢。”   展艳皱眉道:“他一个人做饭,你怎么也不搭把手?”   许方池如实说:“我进去只会阻挡我和他吃饭的进程。”   “也是。”   “。”   “方池,你和小沈这是……同居了吗?”许灿年突然严肃发问。   许方池愣了下,心里一紧,忙道:“也……也不算吧,就是他家离我家那边远,所以偶尔过来玩玩。”   许灿年冷哼一声,沉声说:“你不要说爸古板,没有结婚前在一起相处还是要把握分寸。不然的话对方会不懂得珍惜的。”   展艳也认可道:“你爸说的对。”   许方池哪敢说他和沈别序已经结婚了,只是压低声音心虚提醒道:“爸妈,我开的免提。”   许灿年没好气道:“免提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你们心里都清楚些,都是成年人了,要懂得什么叫责任感,不要把感情婚姻当儿戏!”   许方池正要敷衍应答,一道声音就悠悠抢答了:“许叔叔,我明白的。”   他如蒙大赦,连忙将手机递给沈别序,自己跑厨房拿碗筷去了。   “小沈,真是你啊!好久不见啊,你和方池好吗?”   刚才对许方池说话夫妻俩还是一本正经,在沈别序面前又瞬间变得和蔼可亲。   许方池在一旁看的牙酸。   沈别序微笑着回答说:“叔叔阿姨请放心,我们一切都好。”   “好好好!你们好就最好了!”展艳笑起来。   沈别序在长辈面前总是话语得当,不卑不亢,看起来就很可靠的样子。   少时是家长常挂在嘴上的“别人家的孩子”,成年后随着这种特质更明显,也更加讨长辈欢喜了。   展艳和许灿年平常都没有和许方池聊过这么久,这下像是舍不得放了,眼看着展艳开始问沈别序对未来的打算了时,许方池连忙以他们还要吃晚饭为由把手机抢过来挂了。   “我爸妈很喜欢你。”   许方池开心的对沈别序说。   沈别序看他一眼,心不在焉的夹了一筷子菜放碗里,抬眼看向许方池,突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   “啊?”   许方池被问的猝不及防。   沈别序语气沉沉:“我们结婚的事情,你要一直瞒着吗?”   许方池明白了沈别序在介意什么。   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对不住沈别序,但这也不能全然怪他吧……   许方池嗫嚅道:“谁让你这么快结婚的。”   让他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他都花了一个月时间才调理好,别说他年事已高的爹妈了。   沈别序轻哼一声,垂下了眼。   明明这人这么大一个,偏偏叫人看出一丝委屈的模样。   许方池忍俊不禁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带你回去的,但我妈妈有高血压,我不想吓到她,咱们就假装在谈恋爱。然后等到过年那段时间我给爸妈做做心理工作,之后你就来我家拜年,我再正式和他们摊牌。你觉得怎么样?”   这事儿他都已经规划好了,他也没想委屈沈别序。   沈别序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点头说:“好。”   许方池松了口气。   有了这个小插曲,徐嘉延的事情给他们之间带来的阴霾似乎也短暂的消散了。   不过并不代表就这么过去了。   吃完饭,两人又前后洗完澡,终于躺进了又软又暖的被窝里,结束了一天的疲惫。   许方池本来就累得很,一趟进被窝就开始昏昏欲睡,直到沈别序突然说话。   “那个人,你以后不要和他来往了。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并不是带有命令性,带着试探和不确定。   他没有要求许方池这么做,他在和他打商量。   许方池的睡意被驱散了些许,他没有很快回答,挪到了沈别序怀里,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向他,小声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沈别序侧身抱住了他,他抱的很紧,却并不让许方池觉得难受。   鼻间都是沈别序的味道,那股让人安心温暖的熟悉清香,让原本烦乱的心绪在这一刻再次归为平静。不过片刻,他就以这样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沈别序却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怎么也没法安心入眠。   他想起在包厢外听到的那些话,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是想立刻就冲进去的。等他进去,他一定会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打得哭爹喊娘,让他和许方池道歉。   可是他知道,许方池是一个那样高傲的人。   他不会希望自己的狼狈被他看见。   沈别序太了解他了,他可以不出现的那么及时,但他一定要出现的恰到好处。   只有这样,许方池才不会觉得自己是要依仗别人的那一个。   沈别序也知道,许方池自己也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   他只是无法忍受那个人那么说他,他忍不住。   只要涉及到许方池,他就没有理智。   他那么好,怎么能有人让他这样伤心呢。 第33章   许方池决定换门面了。   这个决定是在和徐嘉延发生不愉快后产生的。   许方池原本打算在这里待几年再考虑这件事,毕竟他店铺起步很好,这两年也还算平稳。要是冒然换地方不仅是好的门面店铺难找,他也要承担开店后的风险。   他在这里发展很不错,怕换地方了,自己反而走了下坡路。   可是和徐嘉延闹到了那种程度,不管怎样许方池是无法心安理得的再接受他们家的帮助了。   许方池和沈凡还有陈思怡都说了这件事。   陈思怡是个聪明的姑娘,估计已经猜到许方池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事,私底下大概也已经和沈凡打清了商量。所以他一问起这件事两人就都说没问题,许方池去哪他们跟着去哪,只要不是许方池不干了,他们就不会跑。   许方池和徐嘉延的父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自然是换了一套说辞,只说是和爱人离得太远不方便,两口子打过商量才决定换的门面,还特意提了礼物上门去看望两位长辈。   夫妻俩倒是非常理解许方池,也没有多挽留。许方池和两位长辈吃了顿饭,聊了几句家常就告辞离开了。   但门面不是那么好找的,这些天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合适的。好的基本没人出租,就算是有人出租也贵的让人望而却步。   许方池身上的存款在和沈别序买完房两两分之后已经所剩无几,这几天愁得晚上都睡不着。   沈别序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只是问了几句要不要他帮忙,被拒绝后就没再坚持。   不让沈别序帮自己找的原因是他现在发现沈别序花钱非常大手大脚。上次那家私房馆的菜就已经贵的很离谱了,沈别序还瞒着自己。   不过这件小事被徐嘉延的事情淡化之后他都忘了再提,只是警告沈别序不准再去那里点外卖。   沈别序棱模两可的应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还有一次,许方池晚上下班回家回得早,发现浴室里洗发水没有了,给沈别序发信息让他回来的时候路过小超市带瓶洗发水来,什么都行,他发质生来好,这方面不怎么挑。   谁知道晚上沈别序回来,带回来了一瓶有着贵气精美包装的进口洗发水套装。   许方池上网查了,一瓶两百毫升的洗发水,居然要四位数!   当天晚上许方池气得都没和沈别序说话,这人还说他也不知道那么贵,看到好看就买了。   其实从沈别序给自己买护肤品还有买房子的时候,他就早能看出来这人在花钱这方面是真的不太节制。   不过许方池也发现了一个规律,他只是对为自己花钱不节制。   比如有一次许方池发现沈别序的电动牙刷头都变成大呲花了他还没有要换的意思。而自己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这个电动牙刷把他牙龈弄破了,第二天他就给许方池换了个新的。   让许方池骂都不舍得骂。   所以门面这件事情他势必不会让沈别序插手的。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就像许方池不会插手和过问他的事业一样,他也希望沈别序能给自己一定的自由。   沈别序好像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问过那一次就真的没有多过问。   找门面这件事情困扰了许方池差不多半个月,直到陈羽打了通电话过来。   “听说你在找门面?”   许方池说:“是啊,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陈羽说:“要帮忙吗?”   许方池笑道:“暂时不用,我找了几个地段好价格也还能承担下来的,现在已经在和房东开始谈了。”   陈羽默然两秒,猝不及防说:“让我入个股怎么样?”   “……”   许方池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忙道:“别别别,到时候我的店破产了,别连累你了。”   他是真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但陈羽看上去对他很有信心:“我相信你。”   许方池无奈道:“真不用陈羽……”   “入股,第一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第二是我了解过了你店里的情况,知道你们店营收情况很稳定。”   陈羽冷静的陈述反倒让许方池一时哑口无言。   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听见陈羽认真对他说:“场地似乎限制了你的发挥,把店开大一点吧许方池。你想做什么事情做不好?”   就是这一句话,让许方池鼻子瞬间酸了。   其实在陈羽、沈别序没有出现之前,他和魏尹就是两个混子。做什么都浑浑噩噩的,三分钟热度,不论是运动游戏还是学习,都沾一点,却偏偏什么也做不好。   不过后来想想,大概是自己还不够喜欢。   比如他那样喜欢沈别序,所以就能为了他把成绩提得很高。   而仔细想来,陈羽说的很对,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   许方池原本以为入股是一件非常认真严肃的事情,比如一定起码要有一份证明文件什么的。   谁知道陈羽只是人来了,并带来了一张七位数的卡,毫无遮掩的告诉了许方池的密码后,将卡递给他了。   许方池:“……”   他震惊半晌,不可置信的问陈羽:“什么证明都没有你就敢把钱给我,你真不怕我携款潜逃吗?”   陈羽淡淡道:“可以,当作我给和你沈别序的新婚礼物。”   一头黑线的许方池呆楞片刻,不过脑的说:“……倾家荡产送的新婚礼物,收了好像不太吉利。”   陈羽:“……”   话是如此,许方池还是没有那么轻易的接过陈羽的钱,而是事先和沈别序咨询了一下入股的一些流程,才发现其实挺麻烦的。   首先要签协议,然后要带上一些证件去工商管理区填一个股权变更表。   而拟定协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了解清楚,未免纠纷。   沈别序帮他捋清之后许方池前前后后大概一个月才搞定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完了以后他就在陈羽的建议下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门面店铺。   那个门面很大,有他之前那个两个那么大,最好的一个地方是,离家里和沈别序的公司足够近,就在市中心。   店铺终于定下来后,许方池打算把店铺重新装修一下。   他心里对这个新店也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忙下来,估计又要一个月左右了。   许方池闲也闲不下来,每天不是闷在家里想店铺前景钻研新的甜品蛋糕,就是去新门面监督装修情况。   他心里一装着事儿,这事不定下来心就难平静,连游戏都不打了,和沈别序1357的约定也作废了好一段时间,认真的像是回到了高考前夕。   沈别序怕他闷坏了,提出想带他出去转转也被否决。   既然他不去外面运动,那就只好在床上运动了。   天气愈加寒冷,颂城马上就要进入冬至,好像秋天还没来,就直接从炎夏迈入凛冬。   店铺装修的事情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魏尹听说这件事情后给许方池打过电话,嚷嚷着也要入股,居然要入股八位数,吓得许方池挂了他的电话。   之后魏尹就跟着陈羽过来找许方池了,硕许方池不把他兄弟,入股开店这种事情居然不叫上他。   有陈羽一个股东就已经让许方池压力很大了,再把魏尹这个财大气粗的拉进来,他们店估计赚几十年也不够他们回本的。   许方池当然是对自己有信心,但在事情还没有正式定论前,他只能往最坏的地方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只能安慰魏尹等他什么时候开分店了让他当大股东,魏尹这才满意了,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开店的事情已经在进行了,店铺的装修也很顺利。   许方池还特意咨询过自己朋友圈里几个学设计的朋友,按照他们的建议在几个地方进行了改进。他越看自己的新店越是满意,在装修即将完工的前一个星期,人都是飘飘然的。   许方池心情好就想做点事,没什么事让他做,他就做饭。愣是跟着网上学了好几道菜马马虎虎地做了三四道,虽然卖相不佳,但尝过之后觉得也还可以,打算下厨犒劳一下沈别序。   晚上沈别序回来果然被他这一桌子菜吓了一跳,带着质疑的表情尝了一口,浓眉微挑,意外道:“你点的外卖?”   许方池顿时扬起脑袋得意起来,哼哼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我只是怕你自卑。”   沈别序道:“那以后饭你做。”   许方池正要拒绝,但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坏笑道:“可以呀,你那么辛苦,不如1357我做,246你做。但是说好,我一般做完饭就浑身酸疼,气血不足,被油烟味熏得脑袋发麻,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再做别的事了……”   “……”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许方池就差把自己不想做写在脸上了。   可惜沈别序不吃这一套,只见这人气定神闲道:“客套一句你还当真了。你做的菜我吃一次就浑身酸疼、气血不足,如果一周要吃四天,一般吃一个月就死的差不多了。”   “……”   不好吃你也没必要人身攻击啊喂! 第34章   就在许方池在家里快要待到发霉的时候,沈别序突然来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参加他的大学同学聚会。   许方池疑惑道:“你的大学同学聚会,我去算什么回事?”   沈别序淡淡道:“可以带家属。”   许方池:“我的意思是,我去会不会太尴尬了。我听陈羽和魏尹说你大学的时候可受欢迎了,你同学聚会把我带过去的话,别人一问,嘿,沈别序的男朋友居然是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普通人……”   “许方池。”   沈别序眯了眯眼,语气也变得危险。   许方池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见沈别序不高兴了,忙嘿嘿笑,讨好似的道:“开个玩笑嘛,但是你真的不介意吗?”   “你再这么说试试?”   沈别序很不高兴许方池总是用这种轻松的语气来贬低自己。   “首先,我们是已经结过婚领过证的合法伴侣。其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想去这种无聊的聚会。”   许方池抿唇笑起来,不敢再乱说了,凑过去捏了捏沈别序的手臂,又问:“你是在h大读的大学,那聚会是不是也在h大?”   “嗯。”   许方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呀?”   沈别序想了想,说:“三天后?”   许方池啧道:“你自己都不清楚,还想带我去?”   沈别序看他一眼,道:“聚会的事情也是何初言告诉我的。”   沈别序从毕业开始就一直在和何初言忙着公司的事情。头两年两个人根本没有歇息的时候,忙的和陀螺一样全国各地的转。   所以毕业聚会什么的他们都还没去过。后来公司安定下来了何初言倒是去过一次,但沈别序本身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再加上那段时间正好有事忙不开所以让何初言帮他拒了。   这一次他本来也不想去。可见许方池整天两点一线的跑,没事就呆在家里打游戏,眼看着要长蘑菇了。   他心里又惦记着之前医生和他说的话,说许方池的腿要想慢慢恢复的话,运动是最主要的。   沈别序公司忙,上班时根本没法监督许方池的运动,只能关注他在游戏的战绩来判断他的活动。   许方池一个不爱打游戏的人现在一天上游戏催自己带他刷怪八百回,那屡战屡败的战绩使得看的沈别序脑子疼。   恰好何初言来和自己说了聚会的事,沈别序想着带他出去转转也好,不过也没有很快答应,所以这才回来问他。   要是许方池不想去的话,沈别序本来也打算在许方池的店正式开业前找个时间请假带他出去走走,随便去哪里也好过一直待在家里。   仔细想想,两个人除了高中时候学校组织的春秋游外好像还没有单独一起出去玩过。   就当作是蜜月旅行了,他们公司也正好有新婚蜜月假期。   不过看许方池现在的意思,应该是愿意去参加聚会的。   果不其然,片刻后许方池就对他说:“那去呗,正好你带我去你大学转转怎么样?”   沈别序愣了下,爽快道:“好。”   说是去参加同学聚会,其实沈别序也有一些别的安排,总不能大费周章回一趟h市就只待一天。h市靠海,又是南方的城市,哪怕冬至了也不冷,看温度他们去的那几天都是二十四五度左右。   聚会的地点也临海,聚会过后他们可以在周边好好玩一玩。   许方池比沈别序本人还要重视这次的聚会,挑挑拣拣了一堆衣服都觉得不满意,居然破天荒的要和沈别序去逛商场买衣服。   说到买衣服,沈别序比许方池更积极。   他们家附近就有一个很大的商场,开车四五分钟都不要。   许方池是个对衣服也特别讲究的人,这个他从前就看出来了。   少时许方池薄薄的校服里面就总是会穿着各种当下最时髦最新颖的衣服,鞋子裤子都是成套搭的,每天都不重样,像只小花孔雀,抓人眼球。   不知道是因为他过度关注许方池,还是许方池本身就那样吸引人,那会儿自己的目光就总是会在许方池的身上停留了。   甚至晚上回家的时候还会想:他明天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他知道那不是出于羡慕。沈别序对物质的要求特别低,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只是发自内心的好奇,好奇那只小花雀整天都把心思花在了哪里,怎么明明成绩一般,总是犯纪违规被老师罚站,还能笑的那么欢快那么好看。   让人只是看着,就让心痒难耐。   以前沈别序总觉得自己对许方池的感情应该是日久生情。   如果不是许方池整天缠着自己又是问题又是求他网开一面不要记他的名字,还每天变着法的带零食来学校讨好自己。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懂得那样复杂的感情。   可许方池离开以后,这些年里他靠着这些回忆回味的时候却慢慢发现,原来他对许方池的感情早就从自己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有迹可循了。   “沈别序?”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面唤醒。   沈别序回过神,转头望去才发现许方池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那是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外套,许方池本身个子不矮,身形清瘦颀长,穿上这件衣服显得矜贵又明亮。   有那么一瞬,仿佛和沈别序记忆中那个清亮的少年再次重合了。   “好看吗?”   许方池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买风衣了。   因为风衣穿着做事不方便,他又没什么出去玩的精力和时间,买这种衣服纯纯的浪费。   只是他想着既然要去见沈别序的朋友们,当然是越郑重越好,西装显得太严肃,风衣就刚刚好了。   果然沈别序也点点头,眼里浮上一丝柔软的笑意,说:“多买几件吧。”   眼见导购就要上前,许方池瞪了沈别序一眼,忙说:“不用了,衣服够穿就行,买多了浪费。”   而且他估摸着这一件应该也不便宜了,要是换做平常他根本不会来这种商场买衣服。   沈别序虽然并不赞同但在许方池的逼视下,还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如许方池心里所想的那样,这件衣服贵的离谱。   要不是前台以前开始打包了,他真想反悔。   一直到出店门的时候他还在肉疼。   “还要再看看嘛?”   沈别序期待地看向身边人,好像要买衣服的人是他一样。   搞得许方池也以为他想买新衣服,便顺着他点点头说:“那再转转?”   “好。”   两人转了一会儿又进了一家店,这家店比起刚才他们买的那个品牌看起来又高档很多,不过是为沈别序买许方池就没那么心疼了。   毕竟沈别序和许方池的情况不一样,他是要上班和各种老板打交道的,自然是要穿得好一些。   再说这是他第一次给沈别序买衣服,肯定要买好一点的。   另一边的沈别序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个人心思各异的选了一件衣服。   沈别序给许方池拿了一件和那个风衣可以配套的白色毛衣;许方池则给沈别序挑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款式和自己之前买的那件不一样。   许方池那件收腰,比较适合他这种清瘦的,沈别序身形要健壮一些,自然要穿这种宽松大版型。   “你试试这个。”   “你穿这个让我看看。”   两个人异口同声。   沈别序:“?”   许方池说:“不用了,我不买了,我刚买了。”   沈别序说:“你不试我也不试。”   许方池磨了磨牙。   他居然还威胁上自己了。   试就试,反正也没说一定要买。   两人同时进了试衣间,又同时出来,眼神落在对方的身上,无一不是惊艳。   “好看。”   “绝!”   许方池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小女孩喜欢玩换装游戏,看沈别序穿上自己挑选的衣服,还穿的那么好看,那种成就感是不可言喻。   沈别序现在的心情和许方池差不多。   “把衣服给我,我去结账。”许方池笑道。   沈别序说:“我来结。”   “我来。”   许方池眯了眯眼,明显又在威胁他了。   可沈别序不吃他这一套了,径直去柜台交出了自己在试衣间里就掏出来的卡给前台,淡淡说:“结账。”   “沈别序!”许方池追上来,简直要急的跳起来,低声道:“你哪来的钱?!”   “省吃俭用。”沈别序说。   许方池:“……”   结完账出去许方池的脸都是黑的。   沈别序怕他真生气,轻咳一声,说:“何初言说聚会在海边沙滩上,到时候会一起吃烧烤喝酒打球玩游戏。”   许方池紧抿着唇不说话。   沈别序继续说:“据说晚上可以看到蓝眼泪……”   “你脑子坏了?蓝眼泪现在这个季节哪还有?”许方池面无表情道。   “哦。”   许方池还总说自己变了,明明一点都没变,生气起来就和小炮仗一样,怎么哄都哄不好。   沈别序提前订好了机票,按流程请好了假,不消片刻全公司都知道老板要去度蜜月了,甚至传到了远在g市的何初言耳朵里。   何初言都不知道沈别序要带许方池来,沈别序要来他就已经够震惊了,没想到他要把老婆都带过去。当天晚上就打了电话过来,道:“你把他带过去,你确定他能应付得了我们班上那群人吗?据说周昕妍听说你会去也打算来。而且咱们班上的人也都还不知道你结婚了的消息呢。”   沈别序皱了皱眉,沉默两秒,问:“周昕妍是谁?”   “……”   何初言麻木道:“大三的时候和你表白过的一个女生,咱们班上的。”   明明沈别序是个在什么方面都很牛逼的人,偏偏在人际交往上面一点都不上心,今天见过的人明天就忘了。   沈别序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带他出去走走。”   何初言服了。 第35章   难得出去玩一次,许方池和沈别序坐上飞机了还在查那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沈别序见他开心,心情也不由得跟着上扬,原本对旅行提不起一点兴趣的自己,居然也开始有了期待。   或者说好像只要许方池在自己身边,他就会对和他一起的未来充满各种期待。   飞机在中午落地h市。   两人先在机场附近吃了午饭,然后才坐机场内部的地铁坐到了高铁站,又坐高铁到达了何初言发过来的目的地。   聚会都是何初言和曾经的班委一起负责的。何初言负责订酒店和餐厅,不过沈别序和许方池的酒店是单独订的,因为他们不仅仅只是来参加个聚会,还会留在这里玩几天,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一到酒店许方池就趴在了床上。   飞机上的座椅笔直,许方池在飞机上都没怎么睡好,打车到酒店来的路上睡了一小会儿,这会儿简直累的浑身酸疼。   沈别序看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道:“太累的话晚上就睡会儿,晚上的聚会不去也没事,明天再带你去海边玩。”   许方池立马道:“那怎么行,答应了你朋友的就一定要去,而且我们都到这里了呀。”   沈别序说:“怕你太累了,他们精力比你想象的旺盛。”   许方池笑起来,朝他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论精力,没人比得过你。你折磨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怕我太累。”   沈别序:“……”   许方池当然不想因为个人原因而毁乐沈别序的约,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到这了。   他也就是那一会儿累,和沈别序在酒店吃了饭,又洗了个澡,休息了片刻就充满了电。   只是自己到底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还是沈别序的同学聚会,虽然面上表现的一派淡然,心里还是紧张的。   能和沈别序上一个大学的同学肯定都非常优秀吧。   而自己……   许方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这么喜欢胡思乱想了。   他们不知道具体的聚会地点在哪,所以是何初言到酒店大门口来接的他们。   让许方池惊喜的是张肃非居然也在,这会儿见着他就像是看见了亲人。   “没想到你居然也来了。”   张肃非看他一眼,无奈道:“不想来也不行,某人跟没断奶似的。   他身旁的何初言嘿嘿一笑,亲密的搂了搂他的肩。   许方池见此情景,贴着沈别序嘿嘿笑道:“那这么说你是不是也像没断奶似的,非要带着我来。”   沈别序:“我问了你。”   许方池说:“你就是礼貌性的问一下吧,其实心里特别希望我来。”   沈别序:“……你说的对。”   张肃非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   “昕妍,你不是在香港上班吗?我还估摸着你没时间过来呢,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班长是个高个子男生,天生开朗没什么心眼,毕业后和周昕妍难得再见,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从来开始就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喝酒的女人抬起头朝他笑了下,温声道:“整天上班也挺没意思的。”   她的话说的委婉,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她是为了谁来的。   毕业后的周昕妍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似乎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刚毕业那会儿还放弃了一份香港的offer跑到了g市一家国企上班,不过待了没一年还是离开g市去了香港。这几年的发展也很不错,身边的位置却仍然空着……   不过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位也同样是。   周昕妍现在等的就是这个人。   “那是何初言和沈别序吗?”   听到沈别序的名字,众人也纷纷投去了激动的视线。   无他,实在是沈别序这个名字现在如雷贯耳。   尤其是在上个月他们公司的新手游上线以后,现在做这一行的谁不知道这家短短几年内兴盛的游戏公司。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个火爆项目的背后,是一个这样年轻的男人。   在上学时他们就早知道沈别序的优秀,但他们没想到,沈别序能做的这么好,简直优秀到让人嫉妒。   “沈别序身边那个是谁呀?”有眼神敏锐的人注意到了沈别序身边的青年。   “还牵着手!”   “卧槽!?”   众人顿时像是伸长了脖颈的长颈鹿,就差把脑袋掰下来滚到他们面前去看了。   很快不远处的四个人就慢慢走近了,许方池的身影和面容也渐渐清晰。   直到两人走近,沈别序牵着身边人的手也没放,这意思已经很明显。   沈别序虽然嘴上说和大学同学关系一般,但见到他们了面上还是开心的模样,一过来就主动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序哥有对象了我们怎么一点不知道?”班长头一个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要知道沈别序这人在他们眼中的形象一直是座不近人情的大冰山。大学四年,别说是对象了,就是他身边比较亲密的朋友也只有何初言一个。   何初言失笑道:“他有对象了和你们报备干嘛。”   “这意思是真有了啊!”   原本有人还不相信,何初言这一句不就是实锤么。   “是。”   沈别序坦然承认,不仅如此,还补上了一句:“合法的。”   “卧槽!!”   一语激起千层浪,要是在室内是能掀翻屋顶的程度。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有人问。   沈别序淡淡道:“三个月前。”   何初言在旁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补充道:“闪婚哦。”   “我靠!?”   沈别序不太想多说自己的私生活,淡淡道:“我今年二十六了,结个婚很奇怪?”   “结婚不奇怪,但是结婚对象是你就非常奇怪了好吗!?”副班长玩笑道。   “序哥,这么好看的对象,不介绍介绍?”   沈别序看向了许方池,淡笑道:“你来还是我来?”   许方池来之前来对沈别序说的他们精力特别旺盛没有什么概念,来了就明白了。他也算是个比较e的人吧,在这群人面前却半句话插不上。   不过来时的紧张也在这种热闹的氛围里被驱散了。他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许方池,方圆的方,池塘的池。大家叫我方池就好了,很高兴见到你们。”   其他人也纷纷自我介绍起来。   落座之后,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班长笑着拿起酒杯朝向许方池,道:   “池哥!来,初次见面,我先敬你一个!”   沈别序面无表情道:“他酒量不行,不要灌他。”   班长无奈一笑:“好好好,听你的,那池哥想喝点什么?”   许方池瞪沈别序一眼,对班长说:“你别听他的,我可以喝酒,不喝很多就行了。”   他想喝,沈别序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怕他喝多了又难受。   菜很快上齐,都是海鲜啤酒。沈别序不喜欢吃海鲜,只吃了些烤肉,倒是身边人吃的高兴。   他好像总是很容易融入这种氛围里,才来没多久居然就和他们班上的人聊起来了。   “方池,你和沈别序是怎么认识的啊?哎你不知道我们是真的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拿下他。大学那会儿沈别序和唐僧似的,有一阵子还有人花钱买了咱们学校表白墙的置顶,就为了捞他的联系方式!”   男生说到这里,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许方池不好意思的抿唇笑起来,玩笑道:“拿下他也没那么难吧。”   高中时他和沈别序的接触……其实也没有很多吧。自己也没追他,两个人似乎就是水到渠成,也没有那么复杂。   众人顿时齐齐发出了一阵“咦”的声音。   班长更是不可置信:“没那么难?天呐,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有人说这句话。”   “我也是……”   有个短发女生嘿嘿笑道:“传授传授经验吧,我是真想知道!”   许方池被她的语气逗乐了,认真道:“我和他是高中同学,真的没有什么你追我我追你的过程,自然而然的在一起的。感情这回事不就是要顺其自然嘛,要是那会儿沈别序不乐意搭理我,我肯定不会搭理他了。”   这是玩笑话,不过也顺利把众人逗乐了,唯一没笑的只有当事人之一。   沈别序眸色微暗,看着许方池眯了眯眼。   “某人不高兴了。”何初言嫌事不够大似的,添了把火。   班长看着明显一脸不爽的沈别序,失笑道:“不是吧序哥,这么小心眼儿?”   许方池看身边人一眼,叹道:“别理他,咱们继续聊。”   “哈哈哈好。”   在众人继续谈笑的空档,许方池的手臂被旁边人拉了一下。他差点没坐稳朝他倒过去,及时反应过来按住他的大腿才稳住身体,皱下眉瞪着他,压低声音道:“你干嘛?”   沈别序沉沉看着自己,嗓音低哑道:“要是我不理你,你真的不会搭理我了?”   许方池差点笑出声。这人就是小心眼,一句玩笑话都要记着。   “我可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许方池故意说。   沈别序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许方池被他盯得发毛,无语片刻,长叹一口气,认栽了:“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再说了你也没有不理我呀,我看你高中的时候可喜欢我了。一天放学忘记等你就要生闷气,每天还故意到我翻墙的地方揪我回去上课,比我爸妈还关心我,看到我和陈羽勾肩搭背还要吃醋!现在开个玩笑都不行了,小心眼儿!”   听到许方池这么说,沈别序反而舒坦了。笑着在桌底下牵住许方池的手,温声说:“不准在别人面前说我的坏话。”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许方池也很喜欢自己!   许方池觉得面前人真是让人可爱的发笑,压低声音苦笑道:“你别发癫了沈别序,我在融入你的朋友们啊。那你要我怎么说,天呐沈别序对我可好了,每天要亲我八百遍,一三五七……唔!”   沈别序红着脸捂住了许方池的嘴不让他再说了。   许方池狡黠的眼神中都透着得意。   旁边有人看到这一幕,又是羡慕又是觉得新奇,牙酸道:“草了,要是江岁澜知道……”   “邹翔。”   提到这个名字,他身旁的何初言立马沉下脸警告似的看了那个叫邹翔的男生一眼。   男生立马露出抱歉的表情,干笑着喝了口酒。   聚会的氛围比许方池想象的好很多,班长和何初言都是气氛组,带动了整个局的气氛。   何初言还从店老板那里借了个音响,众人拿着话筒一人一句的在那里唱,轮到许方池的时候,班长起哄道:“言哥和非哥一起,池哥和序哥也一起唱呗!”   “对对对!”   这一句歌词正好唱到了“祝贺你和我从校园走到婚纱的爱情”。是一首老歌,许方池和沈别序都会唱。   大家都没见过沈别序唱过歌,也没指望他会同意,但这一次沈别序却凑到了许方池的话筒前,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接上了这句歌词。   周围起哄声不断,许方池的脸都唱红了。   海边的风景总是最美的,尤其是傍晚的海。   水色倒映着天色,歌声和着海浪声,欢声笑语间,像是一瞬让人回到了年少时。   许方池在这一刻好像明白了同学聚会的意义,不再年轻的时光和一群青春时光里的人重逢,会让人在庸碌的生活中,找到往昔最美好的自己。 第36章   许方池是真的不胜酒力,沈别序怕他喝太多还给他挡了几杯,明明看着也没喝多少,结果没过多久人还是晕晕乎乎的了。   “回去吗?”   许方池醉的说话都饶舌了,沈别序怕他明天早上起来不舒服。   许方池觉得醉了但没完全醉。起码自己意识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和自己说话的都是谁。   “不要,好不容易出来玩,我再待一会儿行不行?”许方池撒娇似的道。   沈别序受不了许方池这么和自己说话,立马点头答应,心痒难耐的盯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电话响起才回过神来。   打过来的是秘书,他怕是公司里面出了什么事,和身边人打了声招呼就到走到相对安静但能看见许方池的地方去了。   公司里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账目还有策划需要沈别序过目一下。   沈别序问了几句,一些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的策划让秘书分给各个部门经理过目修改后再交上来,等到休假回来他再看。   挂了电话,沈别序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迫不及待往许方池那边走就被喊住。   “沈别序。”   他脚步顿了一下,侧过身看到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化着精致妆容,长发红裙,衬着海边的夜色,美得像西方油画里的人物,明艳大方。   “有什么事吗?”   淡漠如水的眼眸里,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在里面。   对陌生人来说,那无疑是一种疏离又礼貌的注视,可对一个喜欢他多年的人来说,却是一把直击人心的刀刃。   周昕妍扯起唇角笑了下,说:“你又不记得我了,好像每次我见到你都要重新向你自我介绍一遍。不过今天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她追着他从h市到g市,直到在g市一年连沈别序的面都见不到,她才恍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着一个男人跑?于是又回到了香港。   平心而论,在香港的这几年其实她并不常想起这个男人。工作让她觉得充实,可又确实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会觉得不甘,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情感在深夜时让她难以入眠。   她认识沈别序,是在大一那年的军训。   当时自己被大二的一个学长穷追不舍要联系方式,几次拒绝不成那个学长恼羞成怒,说自己认识他们军训的教官,要让教官在自己的军训结营表上面写不及格。   她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当即放了狠话说随便你,老娘军训一辈子也懒得搭理你。   那人恼羞成怒,还要对她动手,路过的沈别序拦下了他,淡淡道:“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已经录下来了。”   男生愣了下,转头看到沈别序比他高了一个头看着还不太好惹,登时骂了一句跑了。   那不是周昕妍第一次见到沈别序,从开学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听说这个被挂在表白墙上的少年,还是某市的理科状元,以恐怖高分的成绩被招生办抢过来的优秀学生。   这个人确实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很多,不论从哪方面。   周昕妍很难不动心啊。   她都从来不缺追她的人,可是偏偏喜欢她的人里面却没有她喜欢的那一个。   曾经她以为至少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样,她以为这个人就是天生不会爱人也不懂爱。   直到,今天看到他带来的那个青年。   从他们出现开始,沈别序的眼神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偏移过。她也是第一次从这人的眼神中看到那样多的情绪。   原来沈别序也可以是一个这样简单的男人。   只是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对他而言都是过路人,他不在乎,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   她曾经以为沈别序最不屑一顾的东西,却没想到是最终叫她死心的。   “好像总是我追着你,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可能觉得莫名其妙,可能不懂这种追着人跑的滋味……唉算了,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不过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我衷心祝你新婚快乐,希望你和他未来越来越好。”   女人的话语说的爽朗,笑容真诚,饶是沈别序神情也放松很多,淡淡道:“谢谢你。”   “不过,有一句话我不赞同。”   周昕妍一愣:“什么?”   “我也知道追着一个人走的感觉。”   他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已经醉醺醺趴在桌上的青年身上。   周昕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又看向沈别序。   她在他的眼里居然看到了那样浓烈缱绻的情感。   就是这一瞬,所有的不甘,过往几年的惦念,似乎在幽静的海风中被驱散。   原来你沈别序,也没有我想的那么高高在上,原来你也为爱低头。   周昕妍提前走了,只和沈别序打了招呼,班群里发了个消息,连夜坐车回了香港。   众人刚才都看到了和周昕妍聊天的沈别序,从周昕妍被沈别序拒绝过数次的经历来看,他们猜测这次指不定又是沈别序说什么伤人心的话才把人给气走了。   他们见怪不怪,只是有的在心里埋冤沈别序不懂得怜香惜玉,有的在心里同情周昕妍,有的又羡慕周昕妍起码有这种叫人佩服的勇气。   酒过三巡,随着天色渐晚,海天一色,大家也都累了,沈别序回来的时候许方池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无奈一笑,悄悄去结了账,和班长打了招呼就背着许方池回去了。   h市夜晚的海风有些凉,不过两人身体相贴间,凉意也在无形中被驱散。   今晚的氛围太好,让人怀念、不舍。   沈别序似乎也知道许方池并没有完全睡着,回去这一路走的很慢。   听着海浪,追着海风,这里很安静,偶有行人也是成双结对。   波涛汹涌的夜海倒映着夜空的星星点点,倒不让人觉得恐怖,反而有种别样的浪漫。   他们明明分开了七年,也没有重逢多久,这一刻却都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好像他们从没有分离过,像是幸福了很久。   这个夜晚,仿佛童话故事里最后的结局。   沈别序想,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他希望他和许方池的故事在这里就宣告完结。   不要再有波澜,不要再有分离。只有财米油盐,惺惺相惜,偶有矛盾,也不过片刻,直到雪漫长街,携手白头。   但他又无比明白,他和许方池中间的那七年无论如何都是一道沟壑。   而他们中间还存着很多这种小小的沟壑。   只有一一填平,才能做到有一天许方池向自己走近的时候不会在畏首畏尾,跌倒了却不敢喊疼了。   许方池见沈别序一直沉默,是沉思的模样,突然趴在他耳边问:“沈别序,你大学的时候是真的很受欢迎吧。”   沈别序愣了下,微微偏头蹭了下他的脸颊,说:“我不知道。”   其实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情有些他都不知道,他大学的时候根本不怎么关注什么表白墙、万能墙校园贴吧之类的。   “大学的时候,我很忙,没有时间理他们。”   许方池惊讶道:“可是大学不是最轻松的吗?”   沈别序笑了一声,说:“那都是家长老师为了骗你学习编造的谎言。”   许方池小声哼哼道:“那还好我没有上大学。”   沈别序不说话了。   “沈别序,你大学的时候辛苦吗?”许方池突然又问。   沈别序愣了下,脚步更慢了,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许方池垂下眼,下巴磕在他在肩头,看着沈别序在沙滩上一觉一觉踩出来的脚印,出神似的小声说:“我猜的。”   “虽然他们都说你大学的时候有多么受欢迎,又有多少人喜欢你你却视而不见,可是我觉得你不是故意不搭理他们的对不对?”许方池问。   沈别序眼里浮现笑意,不过还是忍不住纠正道:“对于一些我看得出的喜欢我的人,我确实是故意不搭理的。”   许方池笑了一声说:“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你其实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也不是真的高高在上,你那时候……很累吧。”   沈别序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听阿姨说,叔叔在你大一的时候去世了,阿姨和奶奶肯定很伤心,尤其叔叔阿姨那样恩爱,而我……又消失不见。”   许方池说着说着,鼻子酸了,眼也红了,声音低哑:“你肯定很累,比他们看到的,比我想象的要更累。其实大学很好吧,明明也有那么多那么好的同学朋友,据说社团活动丰富多彩,还有各种聚会、舞会……”   “不好。”   沈别序突然将他往上颠了颠,背稳了他后才继续往前走,沉声说:“你知道的,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觉得孤独。”   甚至去学校心理咨询室问老师,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   有一段时间,他是真的在怀疑许方池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怎么出现的那样无知无觉,消失的又那样彻底。   许方池不再说话了,在沈别序的背上扬起脑袋看星空,怕眼眶打转的眼泪掉下来浸湿他的肩头让他察觉。   还有一个问题,许方池早就想问了。   “沈别序,为什么我说想换个地方开店的时候,你不问我想不想去别的城市?”   明明他的根基他的人脉都在g市,明明他知道,只要他提,许方池就一定会答应他的。   沈别序淡淡说:“你想去会和我说。”   “那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想呢?”   沈别序默然两秒,问:“那你想吗?”   许方池想了半晌,又泄气似的趴在了他的背上,小声嘟囔道:“虽然我很喜欢颂城,但……”   他的后文没有说出来就被沈别序打断了:“那就留在颂城,不用问我想不想,你喜欢就好了。”   反正对他来说在哪里都不重要,他没有特别想待的地方,也没有很喜欢什么地方。   对他来说,只有许方池在的地方才是好地方。 第37章   这天晚上许方池睡的很好,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沈别序就坐在床边办公,见许方池醒了,立马合上电脑走到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难受吗?”   “有一点。”   沈别序说:“等下再吃一粒醒酒的药。”   许方池点点头。   这一觉睡的又长又沉,所以他精神充沛,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服务员把餐也送进来了。   沈别序一边摆盘,一边对他说:“吃完饭带你出去走走。”   许方池乖乖坐下,仰头问他:“今天什么安排?”   许方池对这一带不太熟悉,就连旅游攻略也是沈别序做的。不过他的攻略都是在自己的脑子里,所以许方池也不太清楚他今天是要去哪里。   沈别序问:“你想去哪?”   许方池想了想,说:“想游泳。”   沈别序:“好,等下去外面买泳装。”   这个季节正逢h市的旅游旺季,集市上人还挺多。   因为天气热,白天游客如潮,有小部分怕热又不喜欢人挤人氛围的游客就选择在了傍晚这个时间点出来。   所以即使他们这个点出去也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很多人。   集市的东西玲琅满目,一种款式的衬衫不同花纹的也能摆好几排,还有那种暴发户款的裤衩子。   这种小集市有一个好处就是衣服都明码标价的———旁边立了一个用黑色马赛克笔写了价格的纸板。   看着这些衣服并不贵,许方池有些心动,找了家没有那么多游客的小店拉着沈别序进去了。   他拎下一件花衬衫和同色系的裤衩子给沈别序看,问:“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沈别序觉得不怎么样,但他知道自己的审美风格非常贫瘠,于是违心的点了点头。   然后许方池在身上随意比划了一下,让店家阿姨找到合适自己的尺码之后就拿下了这一套,顺便买了两顶帽子和两幅墨镜。   “小帅哥,不让你朋友也看看?我这里的衣服又便宜又实惠,就算是买回去当纪念品也不亏里哩!”店家阿姨热情道。   许方池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别序,看着他问:“你要吗?”   他也想给沈别序买,但他也知道沈别序肯定不喜欢这种衣服,要是买了回去又不喜欢那就显得多余了。   没想到沈别序居然说:“要。你给我选。”   老板娘一听大喜,立马拉着许方池进去选。   选完买完,两人又在隔壁的一家店铺买了泳装。   兴许是许方池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旅游了,所以看哪里都觉得新奇。   他们出来的时候原本天还没有那么黑,但许方池看到什么小摊都想要看上一会儿,沈别序自然不会催他,两个人就这样走走逛逛,回去一趟酒店放了东西换了衣服出来时正是傍晚。   海边的傍晚总是带着阵阵凉意,不过h市的夏比颂城的要久一点,仍旧带着一种潮湿的热。   许方池原本是想只穿泳裤然后裸着上身去的,但沈别序说傍晚的风凉,等下又要玩水,浸到水里出来,要是回去的路上感冒就不好了。   许方池心想也是,两人就穿上了那件刚才买的夏威夷衬衫。   这个世界点海边的人既不多也不少,许方池以前是会游泳的,只是这七年没有仔游过也不知道肌肉记忆还在不在,安全起见,所以两人还是去租借了一个游泳圈。   许方池记得年少时沈别序是不会游泳的,也不知道什么居然学会了,下水的时候也是他带着自己。   “好凉!”许方池一侵到水里就打了个哆嗦。   不过凉是凉,在这样的天气里,却并不让人觉得冷,反而有种清爽感。   “沈别序,我想去深一点的地方。”   许方池在能够到脚的浅水区玩了会儿,有些不满足了。   海边供游客游泳的地方都是划分出来了的,所以在游客允许游玩的范围内,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   沈别序便没说什么,一边划一边提着许方池的游泳圈往深海处走。   这种被人托着漂浮在海里的感觉很有意思,许方池试图身体后仰,然后让腿浮上来去碰沈别序的身体。   沈别序察觉到他的动作,在许方池看不见的角度笑了下,然后托住了他的腿,不让他再缩回去。   “你干嘛?”许方池故意问。   沈别序的手指在海水里摩挲了一下许方池的脚踝,淡淡说:“怕你的腿再浮起来碰到别人。”   他缩了好几下缩不回,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火辣红色泳装的女人朝他们游了过来,然后停在了自己身边。   “哈喽两位帅哥,有没有兴趣等下一起打排球?”女人大方笑道。   沈别序说:“不了。”   “哎哟,别那么快拒绝嘛,我和三四个朋友一起来的,有男有女哦。要是你不喜欢玩排球,玩点别的也可以。”女人的话语暧昧,说着还朝许方池抛了个媚眼。   沈别序的表情越来越臭,他真的很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下水前两人都将上衣脱在了沙滩上,因此这会儿两人都裸露着上身。女人的目光也毫不遮掩的落在许方池身上打量,看到他因为长期泡在海水里而瓷白发亮的苍白皮肤,一双美眸闪闪发光。   许方池是万万没想到,沈别序的身材在这一片啤酒肚白斩鸡的海域明明是非常优越的,可对方居然对自己这种感兴趣!   沈别序也察觉到女人的目光,捞过了一旁看戏的许方池,动作快速流畅的摘掉了它身上套着的游泳圈,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托着人的屁股抱在了自己身上,并用游泳圈遮住了两个人浮在水面的上半身,黑沉沉的眼眸抬起来,看向女人,沉声问:“明白了吗?”   女人显然也是愣住了,面露尴尬,干笑道:“真不好意思哈两位,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弟或者朋友,没想到……总之很抱歉,打扰了。”   女人匆匆离开了,而许方池惊魂未定的死死抱着沈别序的脖子,明明是泡在凉水里,身体却无端热起来。   “快把游泳圈还给我!”许方池怒视沈别序。   天色越来越黑,金黄色的傍晚过去后,黑夜即将降临,让这片海也显得深不可测。   许方池不怕水,却怕一切让人捉摸不透的危险,所以即使怒不可遏,也只能窝囊的紧紧抱着沈别序的脖子,无能狂怒。   而挣扎的后果就是让两人的身体接触越加频繁,直到感觉到沈别序身体的某处变化,许方池才倏地停止了挣扎,和呆住一样不可置信的瞪着面前神色正经的人,面红耳赤的压低声音说:“你疯了啊!?”   明明膨胀的热量已经快要把许方池烤化了,偏偏这人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坦言说:“你不乱动就不会惹到它。”   “……”   许方池果然不动了。   直到沈别序的身体反应消下去了,许方池才紧跟着平复心情,尽量心平气和的说:“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嗯。”   沈别序嘴里应了,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开始托着他往回走。   他抱着自己的手很稳,甚至还能一手抱着人一手拿着游泳圈往岸边游。   “天色晚了,再玩下去会冷。”   听到沈别序说要回去,自己就没再挣扎,毕竟他也没有多么喜欢游泳,只是纯粹过一下水瘾而已。   “要是喜欢游泳,等下一次换房子的时候,我们可以换一个带泳池的小别墅。”   “?”   许方池无语片刻,直到沈别序走到浅滩区他才敢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没好气道:“等我死了你续弦的时候可以换个别墅。”   “……”   因为许方池这句玩笑话,直到上了岸沈别序的脸都是黑的。   他很不喜欢从许方池嘴里听到“死”这个字。因为历经过一次生离死别,所以他太知道生离死别是怎样的痛苦,也很忌讳拿死开玩笑。   许方池很快也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变化,顿时想到了去世的沈父,心里一紧,忙讨好似的抱住沈别序的手臂,软下声音说:“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嘛,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很好了,没有换什么别墅的必要。再说我也不喜欢游泳,如果你喜欢的话,咱们去办张游泳卡,以后有时间我就陪你去游泳好嘛?”   这种语气,许方池自己听着都恶心。   好在沈别序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回暖了,他停下脚步看向许方池,认真的说:“你不要和我道歉。但是也不要再拿死开玩笑,我们是一起的,你死我也死。”   “呸呸呸!”   许方池立马皱下脸,无奈道:“不说那个字了,我不说了,你也不许说了!”   沈别序的眼里总算浮起笑意,应道:“好。”   夜晚的风还真是有点凉了,尤其是从海里一出来,许方池冷的直发抖。谁知道更过分的是他们放在海边的衣服居然没了!连新买的沙滩鞋都只剩下一只了。   许方池震惊道:“我们才去玩了一会儿!”   沈别序显然也是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过眼看着许方池冷成这样了,立马说:“租游泳圈旁边有一家泳装店,应该也有鞋子和衣服买。”   许方池现在只庆幸他们出门的时候没带钱包,手机也放在防水袋里挂脖子上带下水区拍照了,只丢了不太要紧的东西。   两个人赤着脚和上身又去买了新衣服和鞋子,沈别序怕许方池生病,让许方池换条干净的裤子,把湿掉的泳裤也换下来。   他们是没带内裤出门的,原本许方池不想换,因为真空出门实在让人有些羞耻,结果沈别序直接再买了两条泳裤,两个人把湿掉的泳裤换下来后,又买了一条沙滩裤这才终于驱散了从海水里出来的寒意。   身上换上干的衣服后,两个人都是浑身舒爽,心情似乎也没有因为被偷受到什么影响。   “我想喝果汁了。”   回去的路上许方池看到边上的一家果饮店,觉得肚子又饿又渴。   沈别序说:“我去买,你想喝什么?”   许方池想了想,说:“西瓜汁,全糖,多冰。”   沈别序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我?”   许方池看了看四周,指了指另一家穿出烧烤香味的小店,说:“我去买根淀粉肠。你呢?”   “和你一样。”   于是两人短暂分开。   许方池从醒来开始就吃了那一顿,刚才又消耗了片刻体力,这会儿看什么都嘴馋。说是只买淀粉肠,可一闻到那种让人迈不开腿的味道,当时就咽了口水,买了一把烤串。   店里人还挺多,老板让他在旁边坐会儿,稍等一下。   许方池找了个双人的位置坐下来悠悠等他的果汁和烧烤了。   “你好啊。”   他正打算发个消息给沈别序告诉他自己在哪,旁边突然投下一道阴影。   许方池愣了下,抬头看到了一张清秀的面容,扯起唇笑了下,说:“有什么事吗?”   青年笑而不语,在许方池给沈别序留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嘴角带笑,笑却不达眼底,带着种让人不适的侵略感。   “你就是沈别序的男朋友?”   青年紧盯着他,那眼神活像齿间带毒的蛇,仿佛随时都能张开尖牙凑上去咬你一口。   许方池皱了皱眉,紧抿着唇没回答,只是在心里猜测这人什么来头。   既知道沈别序,又知道沈别序和自己的事情,那么十有八九应该是他的同学才对,可昨天晚上聚餐的时候许方池可以很确定他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那这人是谁?   一副许方池抢走了他什么东西的模样。   “哦我知道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江岁澜,是沈别序大学时候的……男朋友。”   青年倏地露出一个笑,那笑却带着深深的尖锐感,叫许方池觉得这海风倏地变凉。   *   (ps:假。) 第38章   在听到“前男友”这三个字的时候,许方池的脑袋是有片刻的空白。   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既然两者必定有一方撒了谎,那么他当然是信任沈别序。   “所以呢?”   他已经知道对面来者不善,自然也不会再给什么好表情。   江岁澜似乎没料到许方池的神情会那么平静,下意识反问:“你不爱他?”   许方池面无表情道:“关你屁事?”   江岁澜的面色倏地沉下来,没了那种假意温和。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江岁澜是在撒谎,那么在这神情变化里,许方池已经确定这人就是在撒谎。   因为他起码可以肯定沈别序不会喜欢这种纠缠不休的人。   沈别序向来直白,不喜欢就是长成天仙也没用,要是喜欢,认定了一个就不会轻易放手。   这人估计是大学时追求过沈别序。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许方池不是很感兴趣,他也没兴趣和这种人周旋。   “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好奇我和沈别序的过去。”   江岁澜仍不肯放过她,像是非要激起许方池的情绪波动才肯罢休。   许方池有点烦,本来饥肠辘辘吃的津津有味,这会儿看着面前的这对烧烤,却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了。   早知道就不吃东西老老实实跟沈别序回酒店了。   “我听说了,你是沈别序的高中同学。”   江岁澜忽然说,又用那种令人不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嘲讽道:“不过是初恋情怀而已,男人都有初恋情怀。就像我对沈别序,即使你们现在在一起又怎么样呢。”   听了这么多,许方池还不还击就真的是个木头了。   “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他非常真诚的在问。   怎么能有人撒谎还不脸红啊,尤其是在沈别序——这个被造谣的正主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下。   江岁澜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许方池道:“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造谣犯法的。你真和沈别序在一起过,不拿出点让我破防的证据来,仅凭一张嘴在这里说了。”   如同身上的遮羞布被扯开,江岁澜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急道:“你怎么就知道我……”   “你是谁?”   沈别序的声音猝不及防在旁边响起。他的手上还拿着刚才排了好一会队才取到的果饮。   这样好的天气,这样美好的傍晚,所有的好心情都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打散的怒火,在沈别序出现的那一到达了顶峰。   其实本来没有委屈和生气,可一见到沈别序就有些忍不住。   沈别序老觉得自己身边的烂桃花多,许方池看他也不赖。   “沈别序……”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江岁澜登时换了副面孔,翻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可惜的是面前人却并不是什么懂风情的人。   甚至在江岁澜要靠过来的时候,沈别序极快走到了许方池身边,沉下眉头问:“你谁?”   刚才隔得远沈别序没有察觉到两人间的破涛汹涌,只知道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看到许方池在对这人笑——很显然,他并不知道许方池的笑是什么含义。   只知道许方池那会儿对别人笑了。   刚才游泳的时候就有女生来撩拨许方池,现在又来个男的!   沈别序的面色变得比这天还黑,将许方池拉到身后,冷着脸道:“他结婚了。”   江岁澜:“……”   许方池:“……”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同时心也总算放进了肚子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应该都是对的。   他深吸口气,拍了拍沈别序的肩膀头,麻木道:“沈别序,他说他是你前男友。”   那张木然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丝表情,不过是迷茫和仿佛写在脸上的困惑。   看着让人觉得好笑,叫许方池一点气生不起来。   江岁澜一点都没有被拆穿的心虚,紧盯着沈别序,指着自己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沈别序皱下眉看了他好一会儿,大约明白眼前这人是想要来破坏他和许方池感情的了,表情活像被冻住,语气也变得低沉:“你谁?”   许方池和沈别序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点也不怕他生气的。   因为沈别序再去也不过是自己生几天闷气,气急了也不会说很过分的话,更别说是露出冰冷到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脊背一凉得神情。   只有在别人伤害到许方池时那迫人气势才会散发出来,使得周围的气压都隐隐变低。   许方池自是不怕,但足以让沈别序对面的那个人吓得无言。   就比如现在,江岁澜面对着这个这么多年过去对他却仍冰冷无情的男人无可奈何又畏惧害怕。   江岁澜想过要放弃的,或许他应该放弃的。   可是他不甘心。   即使这些年里自己的身边也出现过一些其他比较合他心意的人,但不知道是真的如他自己对许方池所说的那般有什么初恋情结,终究还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所以不论走到哪里,不论自己的身边是谁,却总是难以自抑的去幻想睡在自己身边,牵着自己的手,和自己上床的是面前这个人。   他找了很多很沈别序相似的人,可每个却都不如他,甚至可以说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在正主面前,那些廉价的替代品也终归不过是一些可以转瞬就被他抛之脑后的残次品罢了。   这些年里他一直都有在关注沈别序的动向。   得知沈别序这么多年身边还是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也曾沾沾自喜,还在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到他的身边。   自己得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他的身边没有其他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他没想到,仅仅是半年没有去见他,他就已经结婚了。   还是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据说还是闪婚。   沈别序那样的人,那样一个好像对凡尘俗世的情感嗤之以鼻的人,却着急到和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结婚了!   这怎么能叫江岁澜不震惊,不恼恨。   当然最让他破防的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别序还是不记得他!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江岁澜的眼睛已经泛红。   “沈别序,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还是你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江岁澜还是不甘心,死死的盯着他,妄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异样。   偏偏这人面对他时都是一个表情。   永远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永远不会有什么波澜起伏。   “你谁?”   江岁澜要崩溃了,急的要伸手抓他。   沈别序眼疾手快的躲过去,然后快速的将身边人拉着后退几步,低声对许方池说:“他不太对劲。”   许方池看着沈别序这副认真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江岁澜,还是该笑沈别序这人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反应还是这么迟钝。   他是有轻微脸盲症的,而且只要是他不想记得的人,就算是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他身边,他也不见得会分给对方一个眼神。   “沈别序!”   江岁澜是真的要哭了,尤其在看到那人还亲昵的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一双眼睛都嫉妒的猩红。引得路人都频频侧目,有的甚至已经站在不远处悄悄吃瓜。   “我们回去。”   沈别序心里也愈发烦躁,好心情全部都被毁了。   他是真的很烦,很烦有人来打扰他和许方池的生活,也很烦一些人非要插入他们的生活。   有时候他甚至会自私的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许方池就好了。   回到酒店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许方池买的烧烤也没拿,手上的西瓜汁甚至一口都没喝,等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西瓜汁里的冰块都化成了水,而那杯原料满满的果饮也已经失去了它最鲜美的味道。   他们出去的时候有多开心,回来的时候就有多扫兴。   许方池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就见沈别序正皱着眉站在窗前打电话,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阴云,嗓音低沉:“……已经想起来了……沟通不了就再报一次警,需要我说几遍?”   许方池听这个内容就大概明白沈别序是在说江岁澜的事情。   他没说什么,恹恹拿毛巾擦着头发,等沈别序讲完电话了才去洗手间找吹风机吹头发。   “我帮你吹。”   沈别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顺手拿过了许方池手里的吹风机,没等许方池出声拒绝他就已经打开。   呼呼的热风声掩盖了其他的声音。许方池在镜子里面看到自己湿掉的发在沈别序的指间穿梭。   温暖的风将自己湿凉的发慢慢吹干吹热,又从他的衣领钻进去,使得他得身体都热起来,短暂的驱散了房间里空调风吹出来的凉意。   因为今天傍晚不速之客而带来的焦躁,也在沈别序那专注的眼神和生涩的手法里慢慢消散些许。   直到确认许方池的头发都被吹干吹软了,沈别序才关掉吹风机,将吹风机放回原位。   “谢谢。”   许方池说完,侧过身就要走,然而才转身却倏然被人搂住腰,那双手只是轻轻一抬,就将自己放在了盂洗台上。   “问过何初言我才想起来那个人是谁,我之前确实见过他。”沈别序看着许方池,认真的说。   许方池撇过头,小声道:“关我什么事,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   就是他想计较现在也来不及了,连婚都结了。   而且本来他也没有怀疑沈别序。他心里不快,更多是因为自己对沈别序的这七年一无所知,而那个人和自己说起沈别序的过去的时候,语气却那么亲近,像是曾经真的和他亲密无间一样。   让他在恼恨自己的同时,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那股久违的阴翳也在此将自己缠绕。   他们之间的缠绵温情好像总是维持不了很久。不是他这里来一朵烂桃花就是沈别序那里来一朵陈年烂桃花。   命运惯会捉弄人了。   “他大学的时候追过我,我没有答应,就用了一些偏激的手段。我一开始懒得理他,直到他越来越过分,才向他们系的导员举报。但没过多久这件事情就被轻轻放下,他反倒更加缠着我不放。我本不想将事情做得那么绝,可是他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生活我才报警,学校也劝退了他。”   说起让许方池不高兴的人,沈别序的眼神里都是厌烦。   现在没有谁会比他更讨厌这位不速之客。   “这些年里我发现他买通我身边的朋友来打探我的消息,窃取我的行踪,我已经在收集证据了,这一次他敢找到你的面前,我不会轻易放过他。”沈别序冷声说着,黑沉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让人心悸的冰寒冷意。   话说到这里,许方池哪里还能再生什么气,再说他本来就只是自己心里别扭而已。   当初徐嘉延的事情沈别序都没和他计较呢,江岁澜又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了,我没有怪你。”许方池温声说:“我只是……”   沈别序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许方池抬眸看向他,又垂下眼,压低声音说:“只是难过,好像总是没能在你身边。”   在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沈别序过的也并不好的时候,心中的酸疼自然无法避免。   于是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走会怎么样?如果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陪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第39章   这场蜜月旅行最终早早结束。   因为江岁澜的出现,许方池已经没有了游玩的兴致。   许方池不想,沈别序自然听他的。   玩了两天,请的假期还没有用完两个人就早早回了家。   而短暂的假期回来后两个人就都忙了起来。   许方池忙着店铺装修的事情,沈别序的公司也有一堆事情等着他们处理。   原以为江岁澜的事情在沈别序那样绝情的态度下应该告一段落才是,但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还会有下文。   ———江岁澜找到了沈别序的公司里。   很显然他对沈别序的一切了如指掌,熟门熟路的找过来,花钱借用了他们公司员工的卡,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到了沈别序的办公室。   沈别序正忙着新月新活动联名的事情,把这次项目主要负责的几个人喊到了办公室里开会。   谁料会开到一半,沈别序才说完“你们可以出去了”,休息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   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几人循着声响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休息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面容慵懒的漂亮男孩。   几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策划总监老周回过味来了,低声道:“不要命啦!快出去!”   沈别序几个月前才公布婚讯,有一段时间公司上下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他们也都知道老板和老板娘很恩爱。   所以看到突然出现在老板休息室门口,还疑似穿着老板衬衫的青年,几人很难不认错。   经过老周一提醒,其他人也回过味来了,只有张秘书目瞪口呆,脊背一凉……   这人是谁???   “回来!”   才打算推门离开的几人听到了沈别序仿佛压抑着极大怒火的一声低吼。   近在咫尺的大门顿时成了一道牢笼,项目组五人包括秘书都石化在了原地。   *   店铺的装修快差不多要完工了,因为店面过大,店又开在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所以许方池在考虑往店里招一两个人进来的事情。   沈凡和陈思怡早在之前就有了这种想法,现在许方池提出来了两人自然答应的爽快。   招人的事情虽然确定了但也要等到店铺正式装修好,把开业前的一切东西都安排妥当了再去着手开始。   许方池最近购买了一些做甜点和面包烘培要用到的机器,在家里研究新的甜点。   他想要在正式开店的时候的办一个开业活动,用自己比较拿手的几款面包甜点作为噱头来宣传。   为此,这几天沈别序和其秘书都成为了他的小白鼠。甜点是换着花样的做,每天早上都嘱咐沈别序一定要记得带去公司。   要是吃不完了分给同事也行,这个闷葫芦不会做的人情他正好帮着做做。   想也知道沈别序那张脸惯会唬人,他手底下的员工绝对很痛苦。   许方池都自顾不暇了,却还在为沈别序的人际关系发愁。   这天照常监工完店铺的装修后他就回家了,特意做了几个新甜点等沈别序回家来尝,结果他等到半夜都没等到沈别序,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会。   沈别序最近忙起来确实是这样,毕竟他是老板,如果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那肯定要以身作则吧。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居然就是一晚上。   他都在沙发上等睡着了,做的甜点也凉了也没等到人。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沈别序半夜发过来的信息。   ——“抱歉,忘记告知你公司出了点事,晚点到家。”   什么事能让他一晚上都不回来?   许方池不太放心,想去沈别序的公司找他,又突然发觉自己并不知道沈别序公司的具体地址在哪里,只知道大概方位。   他只好给张肃非打了电话过去,让他问问何初言。   张肃非好像也知道什么,欲言又止片刻还是什么也没说,但没过多久就把沈别序公司的地址给他了。   许方池心里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在打车去的路上心脏都在砰砰跳,心情也焦虑到了极点。   之前沈别序说他的公司离家近,许方池没想到会离家那么近,居然就在他们家小区后边。   那是一栋有十几层楼高的写字楼,建在相对僻静的地方,放在市中心和那些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相比似乎并不起眼,但规模也不算小。   而且安保措施做的极好,许方池才进去就被保安拦住,说要他出示员工证件。   他一时脑子没转过弯,脑子有病似的解释说:“我来找人……”   保安板着脸说:“你就是老板都得有证件才能进去。”   许方池乖乖退后,掏出手机给沈别序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听到刚才拦住他的那个保安抱怨道:“真是倒霉,昨天进去一个,今天又来一个,听说老板现在还在派出所处理这件事情呢……”   “昨天老板发了好大的火,开除了好几个人呢。”   “害,这事反正怪不到我们头上来,是那人买了别人的卡溜进去的。”   派出所?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许方池的脑袋在嗡嗡作响,人都僵在了原地。   昨天沈别序没有回来是在派出所?   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都到派出所去了,还不和自己说。   许方池乱七八糟想了一堆。   好在他打的这通电话虽然接的晚,但沈别序还是接了。   “你在哪?”   “你在哪?”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许方池紧抿着唇不说话了,心里莫名有点气恼。虽然说他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身为伴侣,起码要告知他一声,不让自己为他担心吧。   “来找我了吗?”   “嗯。”   沈别序忙说:“你在门口等一下,张秘书很快会来接你去我办公室。本来打算回家的,既然你在公司,我现在就过来。”   许方池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心情可见一斑。   沈别序抿了抿唇,解释说:“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电话挂断后没多久张秘书就匆匆忙忙的下来了。   许方池和张秘书虽然不说经常见面,但因为沈别序的缘故见的也算多,每次见面他和沈别序都是整齐体面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张秘书一脸愁容。   “许先生,您久等了,沈总让我带您先上去。”   “好。”   张秘书一向是沈别序最得力的助手,一听张秘书说是沈别序安排下来接许方池的,两位保安自然就没再说什么很快放他们进去了。   沈别序的办公室在顶楼,和许方池想象的一样简洁。桌面很干净,书柜里大概也都是一些重要的文件以及一些金融经商之类的书。   不过他现在脑子很乱,不过是匆匆打量一眼,就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等沈别序。   而张秘书将他送到以后就离开了。   不过十多分钟沈别序就赶回来了。   他看起来没比张秘书的状态好多少,甚至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出门时穿的那件。   两人一对视上沈别序就朝他走了过来,许方池收回了视线,仍然坐在那里不动,看上去就是不开心的样子。   沈别序径直坐到了他的旁边,沉着眉,说起昨天的事:“在警局呆了一夜,饭也没吃,衣服也没换。”   他的语气听着恹恹,像是故意在许方池面前装可怜。   偏偏许方池就是吃他这一套,转头看他一眼,视线落到他青黑的眼底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时,心还是瞬间软了下来,连带着声音也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提前和我说一声嘛?害我白担心!”   沈别序昨天也是被气昏了头脑,在看到江岁澜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休息室门口的那瞬间,胃里一阵翻滚,只觉得嫌恶,连带着头也疼起来。   他怕流言乱传,所以首先留下了那几个和他一起看到江岁澜出现的项目负责人,然后当机立断报了警。   原以为很快就能结束这件事情,但万万没想到江岁澜这一进警局居然还查出来他吸了毒,此外还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   沈别序作为主要目击者和被抓了以后还死咬着他不放的江岁澜有间接关系的人,自然被留下来做笔录了。   他是以江岁澜非法窃取他们公司信息报的警,但其实自从上次江岁澜在h市出现之后沈别序就隐隐察觉到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查才发现原来江岁澜已经用各种手段跟踪、监视自己很多年了。   他本来就已经在收集证据打算把江岁澜送进监狱的,就算是进不了监狱,精神病这一条就足够他一直待在精神病院再也没法来打扰他和许方池的生活。   不过现在再叠上吸毒这个buff,事情就变得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了。不用沈别序再出手,江岁澜的后半生也不是在戒毒所就是在精神病院。   沈别序没有瞒着许方池的意思,他一问他就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托盘而出了。   许方池听到后眉头拧的死紧,面色也很不好看。   是不生沈别序的气了,但心里多少有点膈应江岁澜的做法。   沈别序沉着脸说:“他吸了毒后神智不太正常,所以才花了好大一笔钱买了公司的通行卡进来,把我的衣柜翻得一团乱。”   之后沈别序就把他那一柜子的衣服全部都给扔了,而且他都不知道江岁澜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眼下这些还只是许方池所知道的,而且现在沈别序也是有了去彻底断绝往来的能力才能把事情解决的这么干净顺利。   可大学时候的沈别序呢?那时候的他又该是历经着怎样的骚扰,却无能为力。   许方池的心里一疼,登时什么气都没有了,也不再说江岁澜的事情,转移话题:“我刚听说你还开了好几个员工?”   沈别序说:“没有好几个,只是那个把卡卖给他的人,还有两个看着陌生人进我的办公室却没有阻拦的助理。”   “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我不相信你连发个信息告诉我的时间都没有。”许方池想到这个又来气了。   沈别序看了他几秒,突然和没骨头似的倒向了他。   许方池还以为他突然晕了,吓得托住他的头才发现他是睁着眼睛的,登时想推开,但在看到沈别序眼里的疲惫时终究还是把下意识推开的手收了回来,换成了轻轻托着他的头部。   沈别序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脑袋枕在许方池的大腿上,用这样暧昧又依恋的姿势仰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低声说:“从昨天开始头就很疼了,又在警局做笔录坐了好久。一晚上没睡,头又疼,很累。”   “头疼?”许方池的心也跟着拧起来。   他记得结婚的时候沈别序确实说过自己头疼,还说自己有肩周炎。   许方池一直以为沈别序是乱说的,毕竟他们结婚以来沈别序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甚至在某些时候好的出奇。   这还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沈别序原来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坚不可摧。   许方池和父亲母亲住在一起的时候,父亲因为总是要做些体力活所以肩膀和腰也总是酸疼。他就开始跟着网上学按摩,常给父母亲按一按,手法也慢慢练出来了。   眼下见沈别序真难受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质问他,垂眸手法轻柔的开始给他缓解疼痛。   “吃药了没?”许方池问。   沈别序说:“没有,那种药吃多了容易犯困。”   许方池便不再说话,一心给他按摩了。   “你练过吗?”沈别序突然问。   “嗯。”   沈别序又问:“那也给别人按摩过吗?”   “嗯。”   “……”   沈别序的头又疼起来了,定定看着许方池,眼眸里的光也黯淡下来。   “给谁按摩过?朋友,还是你之前那些相亲对象?”沈别序语气不爽。   听着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了,许方池都觉得好笑,拍了下他的脑袋,无语道:“我有病?我干嘛给相亲对象按脑袋?”   沈别序神色好了些,但依旧是不依不饶:“那就是朋友了?是上次那个人,还是你店里那两个小朋友?”   “……”   许方池真的不想回答他,可不回答估计这人会一直问下去,忍无可忍道:“是你爹!也是我爹!”   沈别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个爹是谁,眸中冷冽的光登时变得柔软。   许方池深感无奈。   许方池的手法太好,让沈别序强撑一晚的睡意如潮水般袭来。   但他现在还不太想睡,在解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就想和许方池多待一会儿。   “老婆。”   “……”   听到这惊天的陌生称呼,许方池差点吓得把沈别序的太阳穴按穿。   “你、你乱喊什么?!”   他浑身都热了,吓得拧住沈别序的脸皮,想掂量掂量有多厚。   沈别序面带笑意,就着这个姿势抱住他的腰,将脸朝着他埋进去,沉声说:“是你的味道,还好……”   不再是梦。 第40章   沈别序一夜未睡,看着精神都不好,公司的事倒暂时没有很需要他来操心的,在许方池的坚持下他决定先回去补个觉。   昨天沈别序发了好大一通火,江岁澜的事情也闹的整个公司人尽皆知。   沈别序其实并不轻易不发火,平日里虽然是个冷面阎王,公司上上下下也很佩服、敬畏他,但他们都知道沈别序是个好老板。   因此大家私底下也敢拿他打趣。   但要是老板真发起火来,公司上下也是人心惶惶的。   他倒不会随便迁怒别人,可资本家自带的那种压迫感却不自觉地让人冷汗涔涔。   而且沈别序生气的时候有一个最折磨人的发泄方式:那就是不断工作。   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去找他汇报工作的项目组生怕见到他,你推我我推你。   更何况昨天也并不仅仅只是一件简单的陌生人溜进公司骚扰老板的事情,更关乎到了公司的机密。   要是公司内部有什么活动策划案被偷跑了,他们也就相当于白干了,这种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众人都做好了沈别序会大肆整治的准备,结果今天他们老板居然……提前下班了?   沈别序在回去前和张秘书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因为昨天的事情,有些事情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人脸识别系统可以引进了,三天内让公司员工全部录入人脸及指纹识别信息,以后进出公司及上下班打卡只能用人脸或者指纹识别。”   “好的沈总。”   其实沈别序之前就已经在想这件事情,只是他才从g市过来不久,公司才在颂城立足,再加上新月才上线不久,他不得不先考虑资金和时间的问题。   而且公司现今的安保系统还算完善,他也就没有在这方面上心。   但确实也是他的疏忽给了江岁澜可乘之机。   好在这件事也从另一方面提醒了沈别序安保措施方面的事。不管是为了公司的安全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将安保系统提升都是必须的了。   他不想再遇到第二次这样的事情。   沈别序在和张秘书谈事的时候,许方池就在沈别序的办公室里面乱转。   来的时候他心里挂念着沈别序都没好好看看这里,现在闲下来了就忍不住到处看一看。   他发现这里虽然大却空旷的很,就连休息室里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之外就什么没什么别的了。而且现在床只剩下了床板,衣柜里面也是空荡荡的,看着和毛坯房似的。   这人的生活质量真叫人堪忧,总让人觉得没什么人气呢。   好吧,沈别序在生活上好像一直也是一个不怎么讲究情调的人。   不过么,现在不是有他了嘛。   “我们回家吧。”   许方池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发呆时,身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谈完了事情走到了他身边。   他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那走吧。”   “嗯。”   沈别序牵着许方池的手离开了办公室美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然而两人在等电梯的时候,另一边的员工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电梯里面出来的三个人,正是昨天在沈别序办公室撞见江岁澜的项目组冤种三兄弟。   本来他们是不准备再来讨老板的嫌的,只是听说沈别序要请假半天,但手底下又有个文件必须要沈别序签字,这才急急忙忙赶上来   沈别序向来公私分明,想来不会再迁怒于他们吧。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一上来就又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老板居然牵着一个青年的手!?   “程宋!?”   许方池在这三人中看到熟人,惊喜的瞪圆了眼睛。   程宋就是他在沈别序之前的那个相亲对象。说起来和他还是老乡,家里父母都有点联系。   不过那次相亲之后程宋显然看出许方池对他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两个人就渐渐断了联系。   再加上许方池和沈别序之后又结婚了,自然忘了程宋这回事。   但许方池还记得之前陈羽说他在一家游戏公司上班,许方池没想到他居然是在沈别序这里上班。   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也只是见到老朋友的那种感觉。   程宋也很惊讶:“方池?你怎么会在这儿?”   程宋是个出了名的没眼力见,甚至一时没看到许方池和沈别序相握在一起的手,明目张胆的无视了脸已经黑的像煤炭的老板。   许方池不知道沈别序介不介意别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反正电视剧和小说里不都是一般说私人感情不能带到工作中来嘛。   许方池典型想多了,于是没有正面回答程宋的问题,只是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在这里工作呀。”   程宋挠头笑着,一副羞涩的样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说够了没?”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久别重逢"的温馨场景。   许方池立马听出来了沈别序话语里的醋意,无奈看他一眼,任由沈别序用要几乎捏碎自己的力度抓住自己的手。   可惜程宋是个缺心眼子,居然像才看到沈别序似的,干笑道:“沈总,好巧……”   “……”   项目组总策划人老周默默扶了下额,为程宋捏了把冷汗。   “找我有什么事?”   沈别序冷声道。沈老板此刻眸色阴霾,才好一点的心情又因为许方池和前相亲对象相谈甚欢时的场景消散了。   老周连忙把程宋拉到身后,把手上文件递上去,快速和沈别序把正事说了。   沈别序接过文件看了看,确认无误后,短暂的松了下许方池的手,把字签了文件还回去后,又立马紧紧把许方池牵住。   “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沈别序面无表情的说完就牵着许方池进了专用梯,连许方池和程宋要告别的机会都没给。   低气压随着老板的离开渐渐在空气中消散后,老周立马转过身,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程宋说:“你小子,你没看出来刚才那人和老板什么关系吗?”   “没有啊?”现在想来程宋也有些疑惑。   对啊,刚才许方池怎么和沈别序走一起?   另一个同行的人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老周心力憔悴。   就程宋这情商,要不是沈别序赏识他,他都不知道被开除多少回了。   张秘书都看不过去了,提醒道:“许先生和沈先生是伴侣。”   程宋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是说方池和沈总是……”   老周叹道:“你眼瞎啊?老板脸都黑成那样了居然还和人家老婆聊的那么开心,你真不怕老板给你穿小鞋啊!”   程宋倒是接受的很快,仅是震惊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不过心里还是有淡淡的失落感。毕竟他之前其实对许方池还是有好感的,但一想到沈别序那种冰冷的脸,又登时什么愁绪都烟消云散了。   程宋后知后觉道:“老板脸是挺黑的,我居然没注意。”   “……”   这人没救了。   *   另一边的电梯里,许方池就是不用看都知道现在沈别序的脸特别黑,抓着他的手的力度更紧了。   许方池心里暗笑沈别序是个醋坛子,不禁无奈道:“我和别人聊了几句天你就生气啦?”   沈别序紧抿着唇不说话,身体绷得笔直,把不悦身体力行的展现了出来。   许方池故意“哎哟”了一声,低声埋怨:“你捏疼我了!”   沈别序果然立马松了松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捧起来看,发现果然有些红了,又不禁暗自懊恼,眉宇间的褶皱更深。   许方池见他担心,又想到他一夜未睡的事情,心疼起来,温声道:“好吧,骗你的,其实不疼。你不要老是乱吃醋嘛,我和程宋是老乡,他爸妈和我爸妈是朋友,我和他见面打个招呼这是正常朋友间的礼节。”   沈别序看他一眼,轻哼一声,沉沉道:“打个招呼需要用那么亲昵的语气?好像你们认识了很久一样,你们认识的有我和你那么久吗?”   许方池失笑道:“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就是一时惊讶嘛,之前他和我说他和上司来颂城出差来着,我还以为他和我相亲完就应该回原本的城市工作了,没想到他的上司居然是你,就是感叹缘分奇妙而已。”   这时电梯“叮咚”响了一声,他们也已经到了停车场。   沈别序没有很快回答许方池的话,一言不发的牵着他出了电梯。   就在许方池以为沈别序不打算再提这件事情了的时候,沈别序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晦暗的盯着他看,认真问:“既然是这样,我和你重逢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装作不认识?”   “……”   这件事是真的过不去了。 第41章   关于江岁澜的后续许方池没有问过。   如沈别序总是说的:“不重要的人,理他干嘛。”   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沈别序回到家来,突然对他说:   “再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   许方池知道江岁澜已经罪有应得。   但那天在沈别序公司和陈羽偶然遇见的那一面,却让许方池和沈别序的关系差点在他爸妈面前提前暴露了。   许方池最近在忙着开业的事情,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两个人吃完晚饭都快要上床睡觉了,许方池却突然接到了展艳打过来的电话。   其实白天展艳就联系过自己一回,不过一听他正在工作分不开身就挂了电话,说等他晚上有时间了再联系他。   许方池忙得很,下班后都快忘了这件事情,直到展艳再打来电话。   “怎么了妈?”   许方池没做他想,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打电话回去,爸妈惦记了。   电话那头展艳的语气却不是很好:“方池,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沈别序进行到哪一步了?”   之前都是很亲密的喊小沈,突然喊上全名了肯定是他妈知道些什么了。   许方池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硬着头皮说:“就……还在接触呀,怎么了吗?”   展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方池,之前我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你,但是哪次相亲不是你不愿意我们就不会再逼你继续接触?就是因为我们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再慢慢的接触,看清楚了,觉得这个人可行了,再走到最后那一步。而且如果你自己在这方面上心的话,我们做父母的哪里愿意插手你感情上的事?婚姻是大事,我和你爸不希望你草率决定。”   展艳的话让许方池头脑发白,忙倒:“我知道,我没有乱来……”   许昌年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没乱来?那你倒是回答我,怎么小程说你和沈别序好像都快结婚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还有你妈商量是不是,连人都没有带回来给我们看过,这才相处多久呀就私定终身?”   “……”   原来是程宋告得状,不过程宋那人应该也不会专门和他爸妈却说这种事情吧。   那天回去以后他问过沈别序程宋的事,能看出来沈别序对他是很欣赏的。   哪怕他不了解程宋,但沈别序看中的人人品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应该是程宋的父母说的了,应该是无意间问起了他们相亲的后续,程宋顺嘴一提他和沈别序的事。他爸妈和程宋的爸妈又天天能碰上,见上面的时候又聊到了他们的事,这才传到了他爸妈耳朵里。   许方池的脑子简直是在飞速运转。   有那么一瞬间许方池是想坦白的,可没等他继续说,他妈就发话了:“有时间了把人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你们如果真的决定了这件事情,我和你爸也不会反对。虽然我之前在你面前对他赞不绝口,但到底分开了七年,人心易变,你再带回来让我和你爸看看,也好安心。”   许方池觉得这样也好,立马答应了下来。   电话一挂断,许方池抬头就见沈别序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自己,用眼神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许方池把展艳的旨意和他说了。   沈别序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掀开被子躺到自己身边,侧身看着他说:“我随时有空,你呢?”   新店即将开业,而且看天气预报过几天要大降温了,坐车回去不方便,开车回去又不安全,他还是打算等天气好一点再说。   沈别序也没多说什么,全听他的安排。   入冬以后的颂城没有暖和多久就温度就直线下降,像是瞬间跨过秋季,在十一月某一天直接入冬。   许方池本来就身体素质一般,再加上腿上有毛病,天气一凉,僵硬的连走路都只能慢慢走。   南方的雨不分季节的下,一下起来没完没了。许方池又不抗冻,腿又因为阴雨连绵开始酸痛,还是病了几天。   在沈别序的坚持下,店铺正式开张的日子也不得不暂时往后推一推了。   店里一切准备就绪,许方池特意看了天气预报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良辰吉日开张。魏尹和陈羽张肃非都说届时都会赶过来给他捧场。   只有沈别序自许方池生病以后就一直愁眉不展,哪怕他的病好了还要给他设置各种忌口,气温稍诶下降一点就让他不要出门。如果许方池非要出门他都得亲自看着人穿上秋衣秋裤裹得严严实实了才肯让他出去。   因为生病的事情沈别序操碎了心,许方池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更知道他愁眉不展多半是因为自己腿。   许方池的腿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只是他治疗不及时,愣是拖到痛的睡不着了才被父母逼着去医院。   而且去的也不是什么大医院,医生说必须要立刻动手术。   那时候债款已经还清了,父母又哭求不已,尽管再不情愿许方池还是不得不暂时辞掉了那时的工作,接受了手术。   但他们家虽然已经还完了债,母亲还生着病不说,家维持基本的生计都成问题。尽管腿没有恢复好,许方池也不得不再谋出路,瞒着父母偷偷又找了一份工作。   长久的走动和站立,致使他的腿没有恢复好,所以术后后遗症一直到至今还有。   疼痛,许方池已经习惯了,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方池是店长,别说现在店铺已经换了个好地方重新开始,就算是还在之前那个地方,他也不可能放下手中的工作。更何况他和沈别序现在结了婚,又买了房。   而沈别序开着公司,要钱的地方也很多。他的父亲当年纵使已经那么成功那么有钱,还是一朝落败,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许方池不是诅咒沈别序,也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他们又维持着一个共同的家,他不得不想远一点。   沈别序肯定远比他忙也远比他更疲累,他又怎么可能停下往前的脚步。   可沈别序不知道这些,对他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许方池的身体重要。   他只是默默烦闷,因为他也明白,如果和许方池提起这件事,两个人必定又要闹矛盾。   两个人都各有各的坚持。   因为这件事,连要回家探亲的准备也不得不放在最后面了。   新店开业,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许方池宣传也做了,互动也做了,静等店铺开张,如果开局还不错,他再想招人的事,如果不尽如意的话,那就踏踏实实的慢慢来,毕竟店铺开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只要不是太难吃,生意也不会很差的。   即将开业的前一周,许方池在家里研究沈别序给他整理过来的开店策划营销方案。   那是一个中午,天空阴沉沉的,外面还在下着绵雨,明明是平静的一天,他接到了许昌年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里,年过半百的男人连声音都在颤抖:“……方池,你妈妈住院了。”   那一天,展艳和许昌年照常去外面散步,但散步散到一半展艳就身体不舒服。   展艳的身体早些年就被累垮了,头晕目眩是常有的事情,原本也以为只是晚上没休息好才导致的体力不支。   结果散步一回来展艳就晕了过去,送到医院,检查出了心脏病,要马上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其实展艳早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只是她知道许方池不容易,怕检查出来是大病,索性能忍则忍。   许昌年几次劝她去医院她都拖着,直到身体承受不住那样的疼痛晕过去。   起先展艳还不让许昌年告诉许方池。   可许昌年知道这件事情早晚要让许方池知道的,早知道一点也许许方池还会好受一些,拖得越晚不会让她越轻松,还是瞒着展艳给许方池打了电话。   许方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六神无主,当下脑子一片空白,连衣服都没收拾,拿着手机和钱包就打车去了机场,买了机票回了信阳。   到机场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沈别序说这件事情。   但是他应该怎么说呢?   沈别序年少时被父亲的病所累。为了省钱可以穿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可以不住宿每天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往来家和学校,连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都是清汤寡水。   同学表面上佩服他不敢靠近他,暗地里却肆意诋毁他嘲笑他。   他吃过的苦远比许方池多,一步步走到今天,是许方池想象不到的艰辛不易。   他的生活才刚刚好,他才步入正轨没有多久。   许方池一点都不想再拖累他。   他的父母,是他的责任,他会承担。   那么,让沈别序也轻松一点吧。   他这么想着,在上飞机前给沈别序编辑了条消息:“我爸突然打电话临时叫我回去一趟,只是老家家里的一些旧事。等处理好了我很快回来,别担心。”   好事情没等到,坏事情没解决,一道突然劈下的惊天大雷,却狠狠得落在两人中间,将两人原本缩小的沟壑,再次加深加宽,难以逾越。 第42章   信阳的天气和颂城差不多,甚至比颂城的雨季还要漫长。   许方池来的那一天就一直在下雨,三天过去了,雨伴随着冬雷,连绵不绝。   展艳的病已经确诊,心脏上的病不是小病,尤其展艳现在上了年纪,能快点动手术是最好的。   许方池不放心让展艳在信阳的医院动手术,大型手术他冒不起这个险,宁愿去找贵一点大一点的医院多跑几趟,只要能让展艳安安心心的做完这个手术。   展艳从他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面上笑着安慰他,但是背着许方池总埋怨许昌年为什么要把他喊回来,总忍不住的流眼泪。   有时候还说些丧气话,让许方池的心情也更加压抑。   父亲年迈,母亲生病,许方池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自然不能再表现出一点脆弱的模样。先花了大力气把母亲转到了他们省最好的医院,然后又带她再去做了一个全身的全面检查。   手术费用是二十万,但是加上术前术后的用药、护理,至少要备三十万才能开始。   现在许方池还有点庆幸,因为天气的原因开店的事情一推再推。他不敢想如果是在店铺刚刚开张的时候收到母亲生病治疗的消息,他会有多么手足无措。   陈羽投资进来的那一百万基本都用在了装修店铺里,所以他自己身上的钱也还有点,能勉强应付眼下的状况,实在不行……再想想办法好了。   许方池这几天心都是皱巴巴的,但在父母亲面前却还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安慰他们自己有办法,让他们不要担心。   他已经和陈羽还有沈凡陈思怡说过店铺延缓开业的事情,对外只说自己家里临时出了点事。   自己离开的这几天,沈别序几乎每天都在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事情解决还顺不顺利,如果棘手的话可以不可以和他说说是什么事。   每次许方池都是打哑谜过去,但次数一多,沈别序也察觉到不对劲,最近这几天和他打电话许方池都能明显听出来他有点不开心。   有好几次自己都差点忍不住和沈别序说了。   可沈别序工作真的很忙,他父母这里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好的,既然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来应付,就没必要再给另一个人增添压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心思那么多。明明年少时是个说一不二有事说事的人,现在却开始畏首畏尾,害怕这害怕那。   他是不是真的老了?   许方池有时候都替自己觉得累。   因为最近几天实在心力憔悴,许方池忙得连和父母说自己和沈别序的事情都忘了。   还是展艳状似不经意提起,许方池才想起来,对父母解释说:“我还没有告诉家里的他,我自己能解决的,他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我想着不用麻烦他所以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不过他这几天也一直在给我发信息问我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他生怕父母误会沈别序是不关心他们了。   展艳和许昌年对视一眼。夫妻俩沉默片刻,展艳才叹了口气,哑声说:“是不是妈妈连累你们了?”   许方池心里一紧,忙皱下眉头,不高兴倒:“妈!你别说这种话好吗?是我,是我不想告诉他!您知道的,我们上学的时候他们家里就很困难,他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他现在是老板,公司才起步,正是关键的时候呢。我怎么可能觉得您是累赘呢,是我在畏首畏尾,想要做的十全十美,再说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把事情料理的很好不是吗?”   见展艳和许昌年还是一脸沉重的模样,许方池深吸口气,抓住母亲的手,笑道:“好啦妈,您现在马上要手术,以他的操心劲要是来了肯定都不会让我插手了,但我现在也有这个能力,也可以给您安排的妥妥帖帖呀!等您手术完,恢复好了,我就正式带他回家来拜访您和爸爸。等到过年的时候如果方便,就接上您和爸爸还有他的家人,我们一起去颂城跨年吃年夜饭,好不好?”   这一番话让展艳和许昌年就是想再说点什么都没了脾气。   这几天来展艳更是难得的露出笑颜,无奈道:“你呀,好像总是一下子就能把我和你爸猜透了。其实我和你爸就是盼着你身边有个人,又怕你遇人不淑,小沈上学的时候妈妈确实很喜欢他,可那会儿是因为我们家里好。现在落魄至此,小沈还能保持初心,我和你爸爸很欣慰,但也很担心他是不是另有所图。我和爸爸都是过来人,遇见的人形形色色,但也总有我们看不透的,就总是忍不住把你当成小孩,怕你被这个骗怕你被那个骗。”   许方池心中酸涩又甜蜜,红着眼眶笑起来,温声说:“放心吧妈妈,别人我不敢说,但如果是沈别序,你们可以放一千个一万个心,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也只有他会那样挂怀我了。”   和父母亲聊过以后,两个人就总是问起许方池和沈别序之间的事。   无非是问他们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矛盾,沈别序对自己好不好,现在的工作稳不稳定?   和父母聊到沈别序,许方池也有一堆话能说,除了他和沈别序结婚的事情,几乎什么都说了。   有一些感情上的状态是装不出来的,展艳和许昌年确实有很多的担忧,但都在许方池的只言片语和神态变化中能看得出来他们很幸福,反而是他们瞎操心了。   即将要进手术室的展艳原本还紧张又焦虑,有了儿子和丈夫陪伴在身边每天陪她聊天打趣,她的情绪也紧跟着好了很多。   母亲的心情一好,许方池的心情自然也放松了很多。   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好了,许方池的心也安定下来不少。   他在医院周边的小旅馆租了一个十几平的短租房,和父亲每天轮流在医院陪母亲。   展艳不太能吃得惯医院食堂的饭菜,许方池提前问过医生一些术前饮食的忌口之后,除了晚餐都是他在外面给展艳带饭,要不就是许昌年去那个出租房里面做了带过来。   不过许昌年也上了年纪,精力有限,短租房也不近,来回一趟他气都喘不匀,所以大多时候还是许方池在外面买。   不过为了展艳,在许昌年的指导下,他现在已经学会煲很多汤了。   中午的时候,许方池在短租房里煲好汤。   他笨手笨脚做了一个小时,怕母亲等急了,就下楼扫了一个共享单车将汤给母亲送过去。   紧赶慢赶到医院,坐上电梯的时候给许昌年回了消息。   外面下了雨,他一手拿着汤一手拿着伞。刚才骑车过来的时候撑伞不方便,所以身上还是有些被淋湿,看上去狼狈不堪。   手机在兜里响了一声,应该是许昌年发过来的消息。   他想着快要到了就没再费劲把手机从兜里面拿出来。   许方池脚步匆匆,只想快点赶到病房,然而从电梯出来之后,他的脚步却瞬间定在了拐角处。   因为自己回来的太久,沈别序已经两天没有回自己消息了,给他打电话也说不了几句就挂了,许方池知道他很不开心,但是又不得不继续瞒着他。   但他没想到快一个星期不见的沈别序,此刻却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看上去并不比现在半身湿透的自己要好,发丝凌乱,眼下还有明显的乌黑淡青痕迹,西装外套穿的闲散,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临时赶过来的。   “你……”   许方池向他走近,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嗓子干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别序的表情比外面下着雨的天空还要阴沉,眸中的神色冷冽如冰,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温情。   “真的很不情愿吗?”   他站的笔直,嗓音很沉,如同沉钟敲出来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许方池的心头。   许方池讷讷问:“什么?”   沈别序走到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问:“和我结婚,是我逼迫你吗?”   许方池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苦涩的水在胃部剧烈翻滚,蔓延到喉口,让他哑口无言又心如刀绞。   “不是。”他低声说:“是我自愿的。不告诉你,是我怕总是麻烦你……”   “麻烦?”   沈别序冷笑一声,说:“结婚的时候我好像就说过,我并没有拿我们的婚姻开玩笑。那么其实在你的心里,一个家里的事情让我知道是麻烦我是吗?许方池,你把我当成爱人还是别人?” 第43章   “我……”   许方池想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话到了嘴边,脑袋却一片空白,他在紧张焦虑中之能感受到心腔内跳得急速的心脏。   “你先进去。”   沈别序留下这句话,转身就朝走廊尽头走了。   许方池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先去了病房。   许方池心却难安,送到饭盒后没待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一离开病房他就加快脚步朝着刚才沈别序刚才离开的方向跑去,最终在走廊尽头转弯的楼梯口看到了正站在昏暗楼道里的沈别序。   “沈别序……”   许方池的心从看到沈别序出现在医院里面那一刻起就一直难以安定,尤其是抬头触碰到沈别序平静到异常的视线时,风雨欲来的阴霾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肚子里憋了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真的来到他面前,却只是干巴巴的问了句:   “你怎么过来了?”   沈别序的神色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下,他侧了侧头,黑沉沉的眼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说:“我不能来吗?”   许方池的喉口一紧,焦虑的捏了捏衣角,扯起唇角说:“当然可以,就是……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   “是没做好心理准备,还是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把我带到你父母面前?”沈别序猝不及防发问。   许方池一愣,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忙解释道:“不是!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妈妈有高血压,结婚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不想吓到她……”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过年的时候正式和他爸妈摊牌,但他没想到展艳会突然病倒。   这件事对他们这个已经历经太多坎坷和磨难、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他怎么不想把他和沈别序的事情告诉他爸妈?好几次他都在电话里面隐隐试探,就是打算细水长流,让他们慢慢的接受。到时候把他们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之后,也许他们也不会对沈别序有太大意见。   他太清楚他爸妈的性格,要是突然一下告诉他们自己结婚,必定又是各种猜测。   他只是想要慢慢来。   但这件事情后,沈别序显然不再这么想。   “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个外人对不对?”   沈别序面容平静,话语里却满是质疑和自嘲:“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合法伴侣,然而你家里的事情谁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算什么?”   他这么说,好像许方池当初和他结婚并非自愿一样。   许方池连续几天心情低落,原本见到沈别序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和他解释怎么哄他,可沈别序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劈头盖脸的就是质问。   他心中苦水翻涌,不由得悲从中来,满脑子满心都是消极阴郁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方池沉声说:“我并不觉得我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沈别序道:“可我甚至都没有知情权。”   许方池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心中那些不好的情绪驱散一些,心平气和的想要和沈别序说话:“你这段时间工作已经够忙了,本来就是我自己可以应付解决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为我分心。”   然而这番话说出来沈别序的面色却更加阴沉,语气冷淡:“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已经足够让我分心。”   许方池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很明白,偏偏沈别序就是那种抓住一个点就不会轻易放手的人,于是两人再次走进死胡同。   他怕自己口不择言再说出一些不可挽回的话来,干脆闭口不言。   许方池能感觉到沈别序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在自己身上,但却不再是以往那种温柔滚烫的,犹如冰锥利剑,逼近许方池的胸膛,好像要穿透他,让那个他在这狭窄的楼道间被压的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其实很后悔当初和我结婚?”   沈别序倏地向他走近一步,低头定定看着面前人,缓慢问道:“本来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你都在相亲了,原本想找别人结婚,然后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和我在一起,你很累是不是?要瞒着家里,家里出事,还要瞒着我。我给你造成压力了吗?是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沈别序话语冰冷,步步紧逼。   那些无形中吐露出来的言语一刀一刀地扎进许方池的胸膛,笔直的刺入心脏正中。   原以为藏的很好的阴暗内心被沈别序短短几句倏然被揭开暴露在阳光下,可唯独和别人结婚这件事情他是从来没想过的。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他心口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别序。   许方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明明以前是手指破了皮都要拿到沈别序面前看,让他担心紧张自己的人。   现在他却最怕看到沈别序的担心。   他承认,自己有点可笑的自尊。   从一开始他就在担心这场婚姻是不是沈别序对自己的同情和怜悯。   其实结婚以后他有感觉出来,沈别序一直在迁就他。   他应该不差钱,或者说他应该有很多钱。   几百万的车撞了就卖了,几百万的房子,也是说买就买了,开着一个那样大的公司,连陈羽那样的优秀的人都在沈别序的公司工作。选最好的电器家具,给许方池买的所有东西都是选着贵的来。   许方池那会儿阻止他不让他买那么贵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心疼钱,他知道沈别序不差钱,他只是不希望沈别序为自己或者说为这段婚姻牺牲太多。   初次见面的时候沈别序伪装成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创业人的形象。许方池假装配合他,不是他看不出,而是他确实忘不了沈别序。   他承认自己旧情难忘,也不否认自己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哪一天和沈别序分开的准备。   他最不怕的就是失去了。   因为已经失去了够多了。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和沈别序说过,他不再和从前一样了。他已经不敢再坦诚,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把的所有的麻烦事交给别人。   或许总有一天沈别序终会发现这个秘密。发现他少时喜欢的人早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压根不再是他记忆中美好的样子。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面对沈别序的诸多质问,许方池能回答的,只有一句干巴巴的:“抱歉。”   沈别序冷淡的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   许方池心道,除了道歉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其实沈别序说的对,他所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美好,都会让许方池倍感压力。   因为许方池追赶不上这样的他,而自己的患得患失也同样会给沈别序造成困扰。   他们这是在互相折磨。   连日的疲累和提心吊胆让许方池的内心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和倦意。   也许婚姻的本质就是让人认清什么是爱情。   那是一种可悲的东西。   热的时候带给人以无法自拔的滚烫,冷的时候又冰封数层,铁锤冰锥都难以突破那层层屏障。   于是许方池深深呼出口气,几乎带着一些破罐子破摔时的心理,低声说:“沈别序,要不然我们……”   他下定了决心,却又说不出口。   其实他本没想到事情要到这个地步。   可他习惯逃避,也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更不知道沈别序需要他再做些什么。   既然什么都想不到,那许方池能做的就是解决这段给他们彼此都带来困扰的感情。   “你想说什么?”   沈别序骤然向许方池走进,宽大的手掌紧紧攫住许方池的手腕,紧的像是要把他的手腕都给捏断,目呲欲裂。   “说出来啊。”   他逼近他,眼神紧紧盯住他的面孔,活像是要从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刚才那半句话已经用尽了许方池全部的勇气,他再说不出下文了。   沈别序怒极反笑,眼眶猩红,倏地放开他的手腕,退后一步,嗤笑道:“你做梦。”   留下这几个字,沈别序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许方池只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七年前,许方池在离开前,也是这样远远望着沈别序离开。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他想,或许一开始他就已经干脆利落一点,或许现在他们也就都不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了。   许方池有点想落泪,可他想到自己等一会儿还是要回房间,自己哭过的神情太过明显,会被父母看见,于是愣是仰起头看了会儿窗户,直到泪意渐渐消退了才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沈别序不抽烟,也不喜欢许方池抽烟,所以自从和沈别序结婚后许方池就一直在尽量克制自己。   不过现在也用不着避着了。   许方池点燃一根烟,靠着墙蹲下,整个人都湮灭在楼道安全通道门后的阴影中。   灯火明灭里,还是有一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掉入黑洞洞的黑暗里。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第44章   沈别序离开至展艳术后,许方池和他都没有再联系。   许方池很忙,很多母亲术后护理的事情,以及医院上上下下要他跑的地方多了,脑子里也不再容许他去装别的。   好在展艳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虽然不排除还会有复发的可能性,但是只要展艳保持心情舒畅,术后忌口谨遵医嘱,复发概率并不大,以后也会和正常人一样。   许方池将这些话都转达给了展艳,展艳听了,又哭又笑:“就算是为了你们爷俩我也肯定听话。”   展艳的术后状态不错,许方池心中大石落地。   但这边的事情好了,另外一边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解决。   陈羽是股东,所以店里的事情他虽然全权交给了许方池,但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偶尔也会找他了解一下。本来还打算在许方池正式营业的时候拉着魏尹去给他捧场,没想到开业的事情一拖再拖。   饶是陈羽远在异地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工作结束后的一个下午给许方池打了电话去问情况。   彼时许方池已经给展艳和许昌年送完晚饭,回到医院附近的小出租房里准备休息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逃避一些事情,也在后悔那天看到沈别序的时候没有好好和他解释,明明他自己也知道沈别序是一个那么好哄的人。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   覆水难收,他明白自己终要回去面对。   陈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许方池就已经在打算这几天要回去一趟。   “你和沈别序出什么事了吗?”   陈羽开口就直击要点。   许方池没说话。   许方池的默认让陈羽的心都跟着揪紧,不禁拧紧眉,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想,像这件事他也只能和魏尹还有陈羽说说了。   许方池斟酌片刻,将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陈羽。   陈羽听后半晌没说话,不知道过去多久才一起沉沉地说:“许方池,你想太多了。”   许方池无言。   如果真的能控制自己不想那么多的话,他和沈别序也不知道突然闹成这样。   陈羽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和沈别序好不容易走到一起,难道要因为这点小事又分开?沈别序同意了?”   许方池深吸口气,眼眶被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吹红,声音也哑了:“不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和他解释,说我想太多,说我觉得自己配上他,还是说我觉得我和他结婚已经从他那里占到了很大的便宜?不想再麻烦他。然后告诉他,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我这点可怜的自尊心吗?”   陈羽面色微变,哑然片刻,反问:“为什么不能说呢?”   许方池看着窗外漆黑的天沉默半晌,苦笑道:“不敢说。”   “为什么?”   许方池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陈羽,你也觉得我变了很多吧。”   “我不觉得。”   陈羽回答的毫不犹豫:“最起码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你和年少时有太大的变化,即使是真的有变化,那也是人成长必经的一个转化过程。难道你敢说我和魏尹、沈别序、张肃非就一点变化也没有吗?”   陈羽的这番话让许方池内心一阵翻涌,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失笑道:“朋友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许方池颤抖着吐出口气,哑着嗓子说:“说实话陈羽,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还会和沈别序、你还有魏尹他们再见。”   “我躲到颂城来,就是怕再遇见曾经的朋友。我不想成为笑柄,更不想得到你们的怜悯和同情,甚至害怕触碰到我那光鲜亮丽的曾经。我宁愿自己一直都是那么普通,而不是历经一朝从天堂到地狱。”   陈羽低声说:“方池,我们对你从来只有割舍不断的情谊,不是什么同情和怜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我为他付出什么。就比如我不相信如果我现在落魄,你和魏尹会弃我于不顾,这是情谊。”   陈羽严肃的语气让许方池的心倏地软了。   “我知道,这样简单的道理,其实我该知道的。”   许方池哽咽着说:“可这些年以来我发觉我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有时候翻到高中时的旧照,简直恍如隔世。”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从前那些也许曾让沈别序为我动心的特质。曾经总是精力充沛,无时无刻不在奔跑大笑,根本闲不下来,快乐幸福到让现在的我恍然,甚至有时候觉得那些美好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坚强。这些年我被生活压抑的阴郁自卑,有时候甚至会憎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嫉妒那些总一帆风顺的人。落魄的时候也想过一了百了,又怕父母伤心。腿伤了以后,夜里我总难以入睡,有时候是疼的,有时候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运动会上三千米都能跑第一的自己有一天要借助拐杖才能走直线。”   “我变得世俗。最穷时连吃碗馄饨都要找朋友借钱,为五毛钱能和菜市场的叔叔阿姨掰扯好久。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买过新的衣服,这些年里,我能感觉到自己随着年岁渐长而逐渐对某些事情变得力不从心。”   电话那头的陈羽倏然没了声音,但许方池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这些话他已经憋了太久,他总觉得自己不找个人说一说就快要疯了。   他就快要被自己给逼疯了。   许方池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水,继续说:“说实话,在和他重逢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过他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高中时我就知道其实我是配不上他的,他那样优秀,少时又过的那么辛苦,终于苦尽甘来,我是真的不想他再辛苦。而我这样的心态迟早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撕破和我们之间浮于表面的平和,他会觉得累的……”   “方池……”   陈羽似乎想说什么,可出口却只是苍白的一声,没了下文。   许方池扯了下唇角,低声说:“我觉得我和他就停留在这个阶段也挺好的。或许我曾经是他的执念,但见过之后时间一长他总会发现其实他记忆里的许方池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他不该再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追逐不放,他会醒悟的。到那时,他也会明白他该换一条路走一走了。”   电话挂断后,陈羽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着身体转过身去看身侧男人的神色。   沈别序是今天上午到陈羽这里的,到机场就给陈羽打了电话。   陈羽上午忙着就没去见他,下午特意请了半天假和沈别序约在了公司附近一家临江餐厅。   来了以后沈别序不说话也不点餐,等到陈羽点好餐,他才抬眸望向他,猝不及防问他:“你和许方池最近联系了吗?”   陈羽看到了他晦暗的神色,心里一悸,明白大约是沈别序和许方池之间出什么事了。   魏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最近这段时间在忙着自己的婚礼。陈羽算是和许方池联系的比较频繁的一个,所以沈别序才来找他。   而且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很大的事情,沈别序不至于会找到他面前来。   他答道:“没。和他吵架了?”   沈别序眼底都是疲惫的红血丝,想来这几天应该都没有睡好。   他只是颔首,却没有多解释什么。   陈羽好像明白他来找自己是为什么了,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沈别序说:“别告诉他我在这里。”   陈羽了然,故意把手机音量调大给许方池打去了电话。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副景象。   电话被挂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别序都没说话,沉默无言的低头愣愣看着已经空杯的咖啡。   陈羽的面色也不太好看,面前是热气腾腾的晚餐,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动,气氛一时变得尴尬静默。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别序才倏地拿过搭在座椅旁的西装外套,说:“谢谢,改天再请你好好吃饭。”   “沈别序。”   陈羽知道他应该是要去找许方池了。   沈别序的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眼眸平静的望向他。   陈羽和他对视着,缓缓道:“许方池有自己的自尊和坚持,你可以生气,但不要说伤害他的话。”   沈别序说:“我会和他道歉。”   陈羽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沈别序起身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又平静的补了一句:“不要给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沈别序的面色倏然一沉,冷声抛下一句“不可能”,然后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了。 第45章   展艳知道许方池是临时跑过来的,做完手术后就一直催着他回去,许昌年也说这边不需要他再操心。   可许方池心里终归是放心不下他们,还是待足了半个月才回了颂城,也好对店里的事情有个交代。毕竟陈思怡和沈凡都在等着他。   而一回去,就必定要面对沈别序了。   许方池坐的上午的高铁,四五个小时的路程,下午两点多才到家。   如他所料,家里没有人,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没有在家里多待,放下东西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就去了店里。   许方池的工资还是照样给陈思怡还有沈凡开着,店这边也委托他们盯着。他们都听说了展艳的事情,所以也没有问原因,更没有催过许方池。   店既然决定要开了,许方池就会做到最好,虽然上一次错过了,但良辰吉日多的是,而且本来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再挑个日子就好了,就是在宣传上面可能还要再花点心思和时间。   许方池和两人讨论完店里的事情时已经傍晚。   开业的时间也只能拖到元旦后了,算是个开门红吧,元旦后也有的是好日子。   许方池也是勉强打起的精神,等到再次把新店开业的其他杂事安排好,坐车蔓延而上的疲惫才在骑车回家的时候超身体各处侵袭。   开到半路他的注意力就有些不集中了,未免出什么意外,想着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了,就没有再开。静静推着车在傍晚的凉风中慢慢走。   入冬开始,街道的行人就又少了很多,但街道沿途的风景不变,还是繁华又令人憧憬的模样。   许方池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在一家店门口的橱窗前停了下来。   寒风习习里,他在橱窗外的街道边站了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把车到一旁停好,拢好大衣外套走进这家店铺。   店铺琳琅满目,店里人也不少,许方池没有到处逛,一进来就径直走向了刚才自己在橱窗外面看到的那个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领带夹。   那枚精美的领带夹放在一个玻璃展示柜里,他细细看了会儿,越看越满意,转身问收银员那枚领带夹怎么卖。   收银员说:“那是老板的藏品,非卖品啦,不过如果您喜欢领带夹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很多种别的款式的领带夹供您挑选。”   许方池心下失落,可他偏偏就是看上了那枚领带夹,带着点恳求问:“姐姐,能不能帮我问问你们老板能不能卖我呀,只要价格不是非常高,我都可以接受的。”   收银员是个三十几岁的大姐,见着面前这个眉目清秀跟高中生似的小青年,登时心软了,笑道:“那好吧,我帮你打个电话给老板问问。”   收银员拨通了电话过去,不过片刻,便放下手机笑着对许方池说:“是这样的弟弟,这枚领带夹呢是我们老板在国外出差的时候在一家古董店里高价收藏的。历史悠久,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当然如果您实在想要的话,我们老板说,可能价格会有点高哦。”   许方池带着殷切的眼神问:“好的好的,请问多少钱呢?”   小姐姐笑了笑说:“原本是两千多,但老板说看您诚心想要,就一千九百九十卖给您吧。”   回去的路上许方池的心情很好。   他知道自己大约可能是被坑了一笔。   但没有什么比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开心的了。   而且虽然那枚领带夹单说材质并不值得这么多钱,但是许方池看中的是他的款式。   沈别序这个人的穿衣风格总是十分单调,西装颜色也都是浅色系。   许方池心想,这枚红色的领带夹一定能为他的穿搭增添上一抹为人惊叹的色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要送沈别序礼物。   明明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不好的准备了。   沈别序还没有回来。   许方池是想等他的,但他其实都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是出差了吗?   还是睡在公司了。   其实许方池下了高铁后就给他发了信息,和他说了自己回来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理他。   也是,上次他都说了那样的话了,沈别序估计很伤心很失望吧。   洗漱完临睡前许方池都没再收到对方的回信。   于是他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等你回来,我们聊聊。”   发完这一句他就不敢再看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抵过来势汹汹的疲倦,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本以为沈别序今晚上不会回来了。   然而等到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方池却被脸颊侧的湿润所唤醒。   他登时睁开了眼,等到看清正抱着自己用嘴唇在自己脖颈处蹭的人是沈别序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一紧。   “沈别序,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暗中那个宽大的影子似乎颤了下,而后没等许方池继续说下去,就紧紧的吻住了他的唇。   “唔!”   许方池睁大了眼睛,想要推拒的手在贴上沈别序温热胸膛的那一刻又慢慢从推拒改为了拥抱。   沈别序的吻是今夜唯一的火源。   炽热的像是要将自己融化。   他向来是不会勉强自己的。如果自己现在把他推开,他也一定会乖乖松开紧抱住他的手。   可是他……舍不得。   不知道这不是他和沈别序最后一次的放纵。   也不明白浓重墨色里沈别序眸中翻涌过的复杂情绪是什么。   他刚才其实是想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差劲的。   他不再敢爱敢恨,自信洒脱,他变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早已不是曾经他爱的模样。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不用问了。   老纠结着这个问题干什么呢。   零下几度的夜,室外的枝丫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   室内温度高升,是相贴的胸膛和滚烫的吻。   第二天许方池醒来的时候将近正午。   昨天赶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匆忙下车又敢去商议店里的事情,回来之后没睡多久就被沈别序折腾到半夜才睡。   今天早上一醒来,简直浑身酸痛,倒是脑子清醒非常。   他想起了昨夜的沈别序……很凶,像是攫住猎物脖颈的野兽,死咬着不放。   以往沈别序再放纵也没有这么放纵的时候,导致许方池一直觉得虽然这人虽然器大活不好,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几乎没有让许方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   可是昨天晚上……   好吧其实挺爽的,但是再也不想来一回的爽!   许方池气愤的想着,慢悠悠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本以为这个点了沈别序应该去公司了才对,没想到一下楼就看到了正在餐桌前布菜的身影,像是算好了他醒来的时间。   许方池一看到他就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又气恼又是忐忑。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两人都有些神智不清了,许方池是想着等他回来后要好好和他谈谈的。   “早。”   沈别序看到他下楼来,淡淡打了个招呼,面色平静到像是他们之间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许方池深吸口气,干巴巴的回了句“早”。原本想去帮他一起端菜,结果发现沈别序早就已经把菜布置好,现在是在拿碗筷。   许方池屁股疼,正思忖着不如站着吃算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近的位置上铺了坐垫。他耳根一热,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在餐桌前坐下了。   等沈别序把热气腾腾的饭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状似无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别序坐了下来,回答说:“十点多。”   昨天许方池睡下的时候才九点多吧,也就是说他睡下之后没多久沈别序就回来了。   但许方池和沈别序做的时候明明看到墙上的挂钟上显示的是接近零点。   也就是说,沈别序回来后在下面坐了一两个小时才上楼的?   是在想什么呢?   许方池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登时又涩又苦。   刚刚醒来本就胃口不佳,许方池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沈别序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没给他添很多饭,见他吃完了,便很快起身闷不吭声的收拾了桌面,许方池要帮忙他也不让。   其实他有一肚子话想对沈别序说,可昨晚上那件事情后他范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沈别序简单收拾完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今天一身家居服,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许方池觉得他今天应该是不会去公司了。   那也就是说今天他们可以独处一天了。   是故意的吗?   许方望着朝他走过来的沈别序想。   沈别序在他左边的单人小沙发上坐下,在许方池斟酌怎么开口的时候,沈别序却先他一步开口了:“你和陈羽打电话那天,我和陈羽在吃饭。”   许方池愣了下,很快想到了这是哪一天,心登时倏地往下一沉。   那他说的那些话……   没等他问,沈别序就猜到他想什么似的,先回答了:“我听到了你说的话。”   许方池垂下头无言。   好嘛,现在他都用不着解释了,他想说的话沈别序原来早知道了。   “对不起。”沈别序沉声说:“是我让陈羽给你打的电话。我知道那天我的态度很不好,我总是不会和人沟通,害怕自己把事情弄的更糟糕,所以才想到让他和你联系。”   许方池倒是没有觉得生气,就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现在想想,很多话那天他都是脑子一热说出来的,悲观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把所有的事情往坏处想。于是说话也变得口不择言。   后来许方池其实是后悔的,后悔自己和沈别序那样轻易的就说出分开。   他们甚至才在一起半年,他的父母也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明明他的错占了大半,却要先说走……   许方池鼻子一酸,闷声道:“是我和你说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那样和你说分开。”   沈别序眸色沉沉的看着他,只有不断搅弄的手指暴露着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可我和陈羽说的话也确实是真的。”许方池颤抖着呼出口气,低声说:“沈别序,我有能陪你走下去的决心,但是没有陪你到最后的信心。”   沈别序的眼眶登时红了,他紧紧看着他,嗓音沙哑:“你不信我吗?”   许方池垂着脑袋,说:“我只是不信我自己。”   “那你要离开我吗?”   沈别序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他想,如果说许方池给予他肯定,他一定会疯的。   他其实是个本性阴暗、偏执的人,认定了这个人就永远只会是这个人。所以他可以穷尽手段用尽心机,也可以让许方池觉得自己不齿。   当初是许方池先招惹他,结婚许方池最初也是同意的。他可以装得绅士、沉稳、冷静,但那是因为人在跟前。   只有张肃非和何初言知道他最初好不容易抓到许方池一点音信,却又忽然断了线索时的沈别序有多么恐怖。   沈别序是不愿意让许方池知道自己这样卑鄙无耻的,可那个前提是,许方池要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他要走……   “对不起,我不想失去你。”   在无数阴暗的想法从脑海里绞缠争斗的时候,沈别序听到许方池闷声说出了这句话。   瞬间所有的肮脏杂念都堙灭在了平静的水底,只有湖面的涟漪知道他们曾经存在。   “我不知道未来什么来,我也不打算去想了。”许方池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说:“反正,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   去他妈的顾虑!   对面人久久没有动静,许方池还以为沈别序在思考,等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却发现对面人的眼眶已经红了,紧接着,高大的身影就骤然向自己逼近。   沈别序的双臂紧紧的将自己箍在怀里,像是要把他连皮带骨融进他的血肉。   一阵兴奋的嗡鸣声中,许方池听到沈别序在自己耳边说:   “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第46章   许方池整个人都被沈别序拢在怀里,两个人胸膛相贴在一起,能听到彼此震颤的心跳,感受到对方的心脏频率。   他们的呼吸很重,但谁也没有放手,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像是要连带着驱散这些天深深折磨着他们的思念和犹豫不前。   许方池现在已经很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不应该对沈别序说那种话,也不应该把他们两个这段婚姻看得那样随便。   “对不起。”   许方池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沈别序肩窝里,声音闷闷,像是贴着沈别序的胸膛说的。   沈别序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的,许方池已经够喜欢躲了,要是他还躲,那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就永远得不到解决。   所以他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就是想和许方池一起好好谈一谈。   只要不分开只要他不再提离婚,其他事情上面自己都可以做出妥协。   好在,他赌赢了。   以前许方池总是最先主动表达爱的那一个,那么现在就换成他吧。   两人的心情都平缓下来后,沈别序才挨在他身边问:“阿姨还好吗?”   许方池如实说:“手术很成功,但具体还是要看以后,医生说如果不忌口不注重心情调节的话,还是会有可能再复发的。”   沈别序点点头,想说自己可以帮他们找最好的营养师来为展艳术后休养做全面的调理,但话到了喉咙里,还是咽了下去。   最后转变成他侧头看向身边人下垂的浓黑睫毛,温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许方池心里涌起一个念头,抿了抿唇,抱过他的手臂,低声说:“你……这几天有时间吗?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好嘛?”   沈别序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看了许方池会儿,才说:“有。”   许方池看到沈别序这幅惊喜又愕然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越想之前的自己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账,就越是想弥补他。   “我和我爸爸妈妈如实说了,说我没有告诉你她生病的事情所以你才没去看他们,所以他们不会怪你。”   许方池解释说:“其实我妈妈也一直想见你的,但是我看你这段时间那么忙,休息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落下一些工作为了我跑上跑下……我不想这样。”   沈别序没想到许方池会主动来和自己解释这些。这些天在脑袋里紧绷着的弦,好像终于被轻轻扯下,再也不用担心随时被扯断,连带着拉扯心脏的那根一同断裂。   许方池的坦诚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融合剂。   沈别序将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说:“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们是合法伴侣,不管是你的家人生病还是我的家人生病,这都不是你或者我一个人的事情,是我们共同应该承担的责任。你对我提出要求,我为你付出,这都是合情合理的。”   许方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想太多。   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容易患得患失了,总是担心自己的麻烦会不会让沈别序厌烦。   却从未想过,沈别序是愿不愿意的。   事实上,为他付出一切,沈别序都是心甘情愿。   许方池再不多说了,也再也不想在这段婚姻里生出多余的顾虑。   他抓着身边人的手臂紧靠在他的怀里,小声说:“再也不会了。”   说到这里,许方池又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买的领带夹递给了身边的沈别序。   沈别序似乎没想到许方池会突然送东西给自己,愣了下才接过,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眸色微动,转头向许方池确认:“给我的吗?”   许方池点点头,在他唇角亲了下,说:“哄你的礼物。”   沈别序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枚领带夹,片刻后笑起来,说:“我被哄好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给个台阶就会愿意下的人。   许方池心里酸酸的,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不要让沈别序在为他伤心。   *   展艳还有两个星期才能出院。   许方池在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前也不敢就这样草率开业,害怕中间再生波折。好在沈凡和陈思怡还有陈羽都知道到了他家里的事情,表示了理解。   但这事是不能拖太久的,他打算等展艳出院过完今年,在明年的一月份挑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正式开业。   他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沈别序听,沈别序也觉得可行,两个人在约定好一起回信阳去医院看望展艳的时候还在车上一起商讨新店开业的宣传策划方案。   许方池已经提前和父母打过招呼,说这次回来会带沈别序一起。   展艳和许昌年在电话里的态度还算平静,但等到真见到人,两人欢喜藏也藏不住。   沈别序吸取了上次许方池和他一起回家见家长时的经验,买了一后车厢的营养品补品茶叶茶具名酒,许方池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不过上楼的时候他还是阻止了沈别序要把东西全部搬到楼上的的提议。两人在楼下买了水果鲜花,拿了几样营养品就上楼了。   展艳和许昌年见到人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在乎什么礼品。   一见到人展艳连这些天时常折磨她的术后反应都没有了,噼里啪啦的一大段问题。   “小沈,我之前看你资料的时候看你是h大毕业的对吗?”   “是的。”   “那你是一毕业就出去工作了?”   “是自己创业。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和朋友开始做游戏了,有了初始资金后才正式做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沈别序回答的很是详细有耐心,让一直在旁边作严肃壮的许昌年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许方池看出来展艳很是欣慰,又跟着聊了几句学业的事情,才问到感情上的问题。   “小沈,你和方池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沈别序说:“相亲之后不久,八月九号。”   那是他们领证结婚的日子。   展艳“哎”了一声,忙挥手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们上学的时候。”   两人都愣了一下,许方池的面颊登时红了,无奈道:“妈,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吧。”   虽然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但是许方池的脸皮还是很薄的。   以前展艳和许昌年工作都很忙,许方池是家里的保姆阿姨照顾,但保姆阿姨也只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并不会一直陪着他。   所以他和沈别序谈恋爱后就经常仗着家里没人把沈别序带回家里去,基本上是……什么都干过。   展艳这么一问,让许方池又忍不住想起了一些羞耻的回忆。   展艳嗔怪道:“怎么啦,还不准妈妈好奇了?”   倒是沈别序态度坦然:“高二下学期的暑假,他的成年之后不久。”   展艳眼睛一亮,八卦道:“谁先表白的?”   “……”   许方池脸都要骚红,沈别序倒是有问必答:“我。”   展艳笑起来,笑眯眯对沈别序说:“其实我和他爸在你还有方池的事情被人恶意传播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校领导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把你们的事都告诉了我们。”   说到这里,展艳看了许昌年一眼,失笑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们是想过要阻止的。毕竟你们还那么小,又是在读书的关键时候。可方池是我和他爸看着长大的,我们都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既然真的愿意和你在起,那绝对是认真真心的对待这段感情。”   许方池从没听他妈说过这个,包括他和沈别序早恋这件事情还是他和沈别序结婚后没多久从他爸妈嘴里知道的。他本以为是自己那时候老是提起沈别序被他们发觉到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老早就知道,还没有出面来阻止。   许方池心情复杂,又感动又心情酸涩。   沈别序的神情变得庄重和严肃,郑重道:“叔叔,阿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把这段感情当成少时的懵懂和成年后的将就。我爱方池,能和他再重逢我很幸运,也绝对不会再放手。”   沈别序这人从来不会说花言巧语,哪怕和许方池在一起也很少会说哄人的甜蜜话,他是一个绝对的说一不二的行动派。   他能说出来,就一定能做的。   在这一点上,不仅是许方池,就是展艳和许昌年也对面前这个青年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展艳因为还要在医院里观察所以不能离开医院,但已经恢复了自主的能力,要不是许昌年实在是不放心她她就算是不用人陪护其实也没事。   不过沈别序好不容易来一趟,展艳想着还是许昌年陪着儿婿吃顿饭好,就当是替她去了。   妻子坚持,许昌年就别扭地应了。   父子三人开车到了附近的一家中餐厅,订了一个四人包厢。   没有了展艳在,活络氛围的人就成了许方池。   他太了解他爹了,许昌年的巧舌如簧也只在工作上,私底下就是个幽默又严肃的小老头?不过现在看到沈别序,是幽默也幽默不起来了。   许方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是沉思的样子,让他心里隐隐担忧许昌年是不是不喜欢沈别序。   沈别序显然也是看出了什么,居然难得主动起来。   许方池现在恍然明白为什么在出发的前一天沈别序要那么详细的问自己父母喜欢些什么了。   他爸很喜欢喝茶,他们家还有钱的时候,他爸对各种类型的茶如数家珍,尤其喜欢自己动手泡。   沈别序买了好几套名贵茶具还找朋友搜罗了一堆名茶,就是为了哄许昌年开心。   所以在沈别序将那这堆礼物从车厢里面提出来递给许昌年并从善如流的和他讲起这些茶的来历的时候,许昌年的面色登时变了,人也没开始那么紧绷着了。   许方池在桌底下悄悄对沈别序竖了个大拇指。   沈别序转过头抛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等菜中途因为一道菜上错沈别序出去找服务员交涉了,包厢里面就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许方池对父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只是成年后顾及的事情太多了有顾虑的时候才会选择瞒着,但是在沈别序这件事情上,他实在迫不及待的想得到父母的认可。   所以沈别序一出去,他就问许昌年:“爸,你觉得……他不好吗?”   许昌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故意说:“你自己都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许方池撇了撇嘴,软下声音说:“爸,我在乎妈和你的意见的,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说,我会很难受的。”   许昌年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从小极尽呵护,高中时知道他和一个男生谈了恋爱觉得没什么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家有让许方池任性恣意的试错资本。   但是现在……许昌年也明白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但他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放不下自己的儿子,一时间也没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本来之前他其实就不是很认可展艳急着给许方池找对象的做法,但想到妻子的忧虑才不得不附和,终于妻子不再总是想着这个事情了,许方池却又很快告诉他们他已经有了对象。   这让他这个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哪里接受的过来。   他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经过刚才的相处更明白这个男人是一个值得可托付的人,就是心里有股淡淡的惆怅。   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   许昌年喝了口刚才沈别序亲自为他泡的茶,那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一种茶。   还健朗的时候喝起来不觉得苦涩,现在再尝,竟满口都是酸涩的水,从喉口翻涌至心底。   他叹了口气,扯出一个笑容,眸色沉沉的看着许方池,沉声说:“爸爸只是觉得,时间过的真快,好像只是一瞬间你就长得这么大了。” 第47章   原本许方池的计划是在信阳待两天就走,因为他知道沈别序的公司肯定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但看着两位老人家都不舍得,斟酌之下沈别序还是决定在这里多待几天。   来之前许方池还在担心沈别序的性格太闷,又不会说长辈都喜欢听的漂亮话,父母会不会对他不满。   但这次许方池大开眼界了。   沈别序也不知道去哪里进修了,整一个全能好女婿。   他一来,医院里的事情基本不用许方池和许昌年再操心,一套流程下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贴贴不说,还每天变着花样在小出租房里下厨给展艳煲汤做饭。   许方池是半点忙都帮不上,而且来之前他也本来就答应好了沈别序把一切都交给他处理,许方池只要看着就好。   他是真没想到沈别序说的他就看着就好了真就是看着就好了。   就连原本一直心存忧虑的许昌年这些天也渐渐开怀了,偶尔还会和沈别序坐在一起聊公司的事。   许昌年自己也是创过业的人,只是人到中年未免力不从心,这些年也没少看财经新闻,许方池最初开那个烘培店许昌年还来帮他把过关,和沈别序聊起天来也有共同话题。   沈别序和他父母聊天耐心的很。有问必答,瞬间成为了所有家长都喜欢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但一直待下去显然也是不行的,临近元旦,展艳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一个多星期后就能出院。   许方池和沈别序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就待了这几天两人就预备回颂城了。   许昌年和展艳没有多说挽留的话,只说有空再回来看看。沈别序说:“一定。”   又是六七个小时的车程,出发时是中午,回到颂城已经是晚上。   一个心头的大问题落下,回到颂城的第一晚两个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在离元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魏尹打了通电话过来,通知他们明年的正月十三他就要结婚了,这是提前两个月来邀请许方池和沈别序一定到场。   等沈别序回来许方池就和他说了这件事。   夜晚两个人窝在被子里,沈别序的手紧紧锢在许方池身上,听到他说这件事情时半睁开了眼,突然说:“我们要不要也办个婚礼?”   许方池愣了下,说:“我都行,看你。”   沈别序沉默半晌,在黑暗里说:“办一个吧。”   许方池心里一动,光是想到自己和沈别序穿着西装在洁白教堂或者青青草地上当着亲朋好友们的面亲吻、立誓,就感觉自己的脸颊烫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点点头说:“好。”   说完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想什么时候办?”   沈别序想了想,说:“夏天吧。你喜欢草地还是教堂?”   这也是他刚才想的问题,他认真想了下,回答说:“教堂吧,感觉草地会有很多其他人看到。”   “这样不好吗?”   沈别序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省得老有人惦记许方池。   许方池失笑道:“好,我就是觉得……有些羞耻。”   沈别序沉吟片刻,低声说:“可以办一个不一样的,你喜欢的婚礼。草地还是教堂,都可以。”   像是春天的花从枝头掉落进平静的水面,惊起平淡却令人心悸的涟漪。   他抱住沈别序,感受着他的温度,鼻尖时他的味道,笑着说:“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   沈别序的手指在许方池的腰间摩挲了片刻,哑声在他耳边说:“最慢明年八月。”   他可以给许方池半年冷静的时间。   展艳的身体在术后恢复的很不错,期间许方池几次想回去看他,展艳都不让他回去。   天气越冷,许方池的腿就会越不舒服,这个事情展艳和许昌年都知道。   就连沈别序嘴上虽然不提他腿的事情,但随着天气愈冷他也不让他再经常往新店那边跑。   一来最近老是下雨,有了前车之鉴,沈别序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开车去;二来他明白就这么点距离许方池必定不会舍得打车,肯定会走过去。   虽然医生说了要适当的运动,但运动太频繁了对许方池的腿的恢复也没有任何好处。   自从公司的新项目正式上线,沈别序也没有再忙到脚不沾地的程度了。   起码现在回家回的都挺早,还能按时把许方池揪到楼下去遛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这一年的年底。   已婚人士沈总,大发慈悲的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给员工放了一天假,自己早上去了一趟公司,中午回家陪老婆跨年。   何初言在g市听说了这事,打电话过来和张肃非一起实名嘲笑了沈别序。   沈某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面无表情道:“我们不仅一起过元旦,还会一起过除夕,你呢?”   何初言沉默了。   是的,何初言和张肃非在一起两年,还没有得到名正言顺的名分。不是张肃非不想给他,而是张肃非的爸妈并不满意何初言。   何初言算是小富二代吧,家庭条件挺好,比起张肃非家还是差了些。这些年张肃非的父母通过努力奋斗已经在信阳站稳了脚跟,是实打实的小豪门了。   接受儿子喜欢男人已经困难,张罗着想为儿子选个门当户对靠谱的却很难。   偏偏何初言这个人喜欢吹牛逼,明明不是个浪荡人,却花名在外,难以让人信服。   何初言大学的时候有多么因为外面传自己万花丛中过这种谣言而得意,现在就有多么后悔。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得到两位长辈的认可,偏偏张肃非也不急,老是说“等等吧”,现在这事都成他心结了。   沈别序提起这件事情,张肃非感觉心口上活像被插了把刀,好半晌才吐出这口浊气,咬牙切齿道:“沈别序,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啪”地一声吧电话挂了。   其实沈别序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提醒一下何初言该抓紧了,要是干等着人家父母心软自己不做出行动,那活该他单身。   膈应完兄弟,回到家后的沈总一身清爽,一回家就换上家居服把摊开四肢在床上睡的昏天地暗的许方池从床上薅了起来。   许方池被沈别序湿热的吻惊醒,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放大的俊脸,一时间又无语又觉得好笑,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无奈道:“让我再睡会儿。”   沈别序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中午了,要吃饭了。”   许方池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他,嘟囔道:“是谁害的我起不来的你怎么不说?”   沈别序被他那娇嗔似的一眼差点又给看硬了。   散开的领口处依稀可见床上人身上的痕迹。   沈别序自知自己在这种事情有点没节制,在床边站了会儿还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因为是和许方池在一起跨年,所以沈别序回来前就买了很多菜在家里,叮叮哐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许方池就是循着香味起床的,游魂似的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心里一动,从后抱住沈别序,闻嗅着可乐鸡翅的香味,眯着眼睛嘿嘿笑:“我讨你做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至少在许方池这里,沈别序的厨艺至今无可代替。   沈别序失笑道:“知道就好。”   吃完午饭,许方池就开始做下午出去跨年的攻略了。   说起来他和沈别序结婚半年,两个人就出去玩过一次,而且中途还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被耽误。   而沈别序老是忙有时候还要出差,两个人能分出来的时间精力实在有限。   今天是过年,街上肯定热闹。   他想沈别序来颂城这么久肯定还没有好好玩过呢,所以打算带他去颂城到处逛逛,等到晚上肯定会有地方放烟花!   许方池往年元旦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过,以前总是嫌吵嫌人多,但好像沈别序在身边,那些他不喜欢的也变得可以接受。   许方池花了半个小时做好了攻略后,两人就换了衣服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俨然不知道另一边,有两方人马正在汇合。   展艳和许昌年是瞒着许方池和沈别序过来的。   展艳手术完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其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有了丈夫的悉心照顾和儿子儿婿时不时的关心慰问,这段时间别提心情有多舒畅,脸上都带着笑,看着都不像是生过病动过手术的人。   但其实展艳和许方池总归还是不太放心的。   尤其是许昌年和沈别序聊到工作后,许昌年有意打探再加上沈别序根本没想隐瞒,只是三两句话之间他就探知到了现在的沈别序经营着一个多么厉害的公司?如今的身家堪比当年的许昌年了。   年纪轻轻的沈别序能将事业发展的这样如日中天,没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而许昌年又太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性,聪是聪明,但因为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以至于一点心计都没有。   一旦被人耍弄,就是完全被辜负的那一方。   尽管许昌年和展艳都不想把沈别序想的那么坏,可做父母的又怎么能那样轻易的就把自己唯一孩子的终身大事简简单单抛之脑后。   因此借着元旦跨年,两人就悄悄的买了车票带着大堆自制的新鲜蔬果从信阳过来了。   他们知道许方池的店铺在哪里,但并不清楚许方池现在的具体住处,毕竟租的房子换来换去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趁着天色还早就直接去了店里。   谁料两人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许方池已经不在原来的门面。   在附近那家服装店老板娘的好心提醒下,他们这才知道许方池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换了门面。   这算是一种大变动,然而许方池不但没有和他们说,就连陈思怡和沈凡这两个小的也口风严实。   那想来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去哪,但来都来了今天晚上也未必能再买到票回去,展艳想先探探口风就给陈思怡打了电话,问她换门面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陈思怡本在陪男友跨年,接到这通电话时吓得头皮一紧,小心翼翼的问:“展姨,您不会来颂城了吧?”   展艳:“对。”   陈思怡的心彻底死了。   “姨,您不是才做完手术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展艳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我还不能来看看啦?”   “能!当然能!”陈思怡深吸口气,低下声去:“姨我们是换地方了没错,但是这事也是事发突然……还是让许哥和您解释吧。”   她可不敢乱说话。   展艳想也知道陈思怡是被许方池交代过了,也没为难她,直接问:“他和小沈是不是住一起了?”   陈思怡咽了口口水,心道:哪是住一起了,婚都结了。   陈思怡不说话展艳也就多半猜到是真的了,叹道:“他们现在住在哪?”   这个陈思怡知道是知道,但她不敢说啊!   展艳唉声叹气道:“思怡啊,你也不想我和你许叔叔在这样的天气在外边吹冷风吧。”   说着她还轻咳了几声。   陈思怡二话不说,立马把许方池给卖了。   展艳和许昌年很快就着陈思怡给的地址打车到了碧海华庭小区外。   许家还没倒下的时候,甚至住的是别墅小洋房,所以两人仅是到了小区门口,就能看出来这里的房子价格不菲,是节衣缩食的许方池绝对买不起也租不起的类型。   夫妇俩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区门禁森严,安保系统很好,说什么都不让展艳和许昌年进去,实在是没法了展艳才打算给许方池打电话。   谁料夫妇俩才从保安亭出来,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同样被铁面无私的保安给劝退了出来。   本来展艳不应该多在意的,可她虽然年纪大了,听力却没有退化,隐约听到了那女人口中“我儿子姓沈”这句话。   再看女人和沈别序似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展艳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请问,你是沈别序的妈妈吗?”   展艳走过去笑问。   女人一愣,看看展艳又看看许昌年,脑子里面立马冒出了一张和这两张脸都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俊脸,瞪大眼睛,惊喜道:“莫非你们是小许的父母?”   “是是是!许方池是我儿子!”展艳立马笑开了。   “哎呀原来真的是亲家,终于和你们见面了!”周芸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许昌年温和笑道:“方池和小沈还没结婚呢,您客气了。”   周芸当下根本没想那么多,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下意识道:“怎么会呢?他们早就扯证了呀。”   展艳、许昌年:“?” 第48章   另一边的夫夫二人还没有意识到风雨欲来,沉浸在即将一起去逛街看烟花的喜悦里。   然而他们的车才在商场地下车库找到一个空置的停车位,沈别序的手机就响了。   沈别序正在专心停车没时间接,头也不回的说:“你接。”   许方池一看发现是周芸打过来的,他也没多想,直接开了免提。   “喂妈,是我,方池。”   电话那头周芸的语气听着有些紧绷慌张:“方池啊,别序在你身边吗,你们现在在家吗?”   许方池没多想,如实道:“没呢,我们正打算一起去跨年呢。怎么了妈?”   电话里沉默几秒,许方池才听到周芸压低声音说:“方池,我和你父母正在你们小区外边呢。”   元旦出来跨年的人很多,尤其是中心区,车辆拥堵,人流涌动,两个人挤进来就已经很不容易,要出去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也是对许方池来说最漫长最焦虑的一段路程。   沈别序的反应比许方池快。   在许方池听到周芸说他爸妈过来了而且貌似已经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之后许方池已经傻了,瞬间大脑空白。   还是沈别序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手机,很冷静的让周芸把手机给保安,和保安说明后先让三位长辈去家里暂时休息,挂断电话就当机立断的开车掉头回家。   “别担心。”   沈别序猜也知道许方池现在有多慌乱。   展艳和许昌年是一对很好的父母,对许方池从不吝啬付出,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绝对的关心。只有像许方池这样被爱包裹着长大的人,才会有那样一颗纯净自由的心。   沈别序也知道他们对许方池而言有多么重要,现在的担心焦虑也是正常的。   而且对于这个状况,沈别序早在心里排练过千万次处理的方法,他不会让许方池和他的家人任何一个从这段婚姻里感到难过。   车在半个小时后进入家小区的地下车库。   进电梯的时候许方池紧张的捏住了身边人的手臂。   沈别序搂住他,宽大的手掌轻拂过他的脊背,温声道:“交给我。”   许方池小声说:“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   沈别序说:“归根到底是我当初逼你,事情也理应有我来处理。”   许方池愣了几秒,抬头望进沈别序眼底,低声说:“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沈别序眸色微动,抱着他的手收的更紧。   一进家里大门,许方池就看到了端坐在客厅里的三位长辈。   他扯起笑容先喊了人,喊周芸那声“妈”的时候,许方池感觉他爸妈的眼神都要化成激光朝自己射过来了。   但他没想到沈别序比他更不要脸,上次见到他们还老老实实喊叔叔阿姨,这次被发现了也不装了,直接喊了“爸”“妈”。   周芸对沈别序目露赞许,暗自感叹自家儿子终于是开窍了。   许昌年和展艳没应,愕然一瞬后只是轻轻颔首,转过头说:“先坐吧。”   沈别序和许方池老老实实坐下了。   两个人结婚以来,这大概是他们两家人最团圆的一次。   本该是好事情,场面却焦灼的让一向会活络气氛的周芸都默然不语,只是时不时的看沈别序一眼,示意他“老娘爱莫能助,你好自为之”。   这种境况她留在这儿不是个办法,中间找了个借口先去客房了。   周芸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沈别序当然不会等着长辈主动,等到自己斟酌好措辞了,便立马开头主动说起了这件事。   “爸、妈,我和方池确实结婚了。”   展艳和许昌年脸色很难看,绷着脸不吭声。   “很抱歉,这件事情是我的过错。其实我和方池在相亲之千就已经重逢相识了,您能在相亲资料里一眼看到我,也是我找相亲中介安排的。我保证在此前我从没有和别人相过亲,和方池重逢前也没有过结婚的想法。”   沈别序态度谦卑,语气诚恳:“自七年前和他一别后,我就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大学时就开始自主创业,这些年里从没有哪一刻放弃过找他。直到近些年事业渐渐有了起色,自己也有了人脉,才终于找到他的消息。我来到颂城并非出自偶然,是我知道他在颂城特意找过来,重逢后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不愿意再错过他,所以先提出了结婚。结婚是我和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行动,绝不会是头脑发昏莽撞作出的决定。希望爸妈能够相信我也相信方池。”   这番话诚恳至极,连许方池也听得意动,转头看了沈别序好多眼,发现他的神情也认真凝重,绝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任谁听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许方池的父母本来也是嘴硬心软的类型,这一番话下来,即使是没有完全介怀,但神色也比他们刚才进来时见到的好了很多。   展艳叹了口气,无奈道:“即使如此,你们结婚的事情也应该和我们说一声。”   “是我不敢说的。”许方池生怕沈别序又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连忙开口说:“他……一直很希望我告诉你们,可是那时候您的身体不好,我害怕您生气,所以就一直不敢开口。”   展艳瞪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现在就不怕我气死了?”   许方池眼睛都红了:“妈,我真的没想瞒你们,我本来就是打算等着年底把他带回去正式介绍给你和爸的,这不是……想给你们一点缓冲时间嘛……”   这么说着许方池又心虚了,不仅仅是对他爸妈,连带着对沈别序及周芸也很愧疚。   毕竟和人结婚了却藏藏掖掖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渣男做出来的事情。   展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和他说话,多说两句都能被儿子给气死了。   许昌年却始终一声不吭。   “爸妈,我知道你们是觉得我和方池分开的时间太长,人心易变,担心我辜负他。请你们放心,婚后我的所有财产都归属在了方池名下,婚前也签过协议。如果我和方池有一天感情破裂,或者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让他伤心难过以至于他想结束这段婚姻的话,我没有反对的权利,并且什么也得不到。如果我意外去世,我现金名下的财产也会留给方池和我的母亲。”   沈别序的话说的轻飘飘的,好像他为许方池做的这一切也不值一提的。   可是这些许方池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你……”   他想要问是不是真的他怎么不知道,沈别序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抚。   许方池愣了下,喉口苦涩,紧紧回握住了他。   沈别序认错道歉的态度那样真挚,连身后的事情都想的这么周全,打消了展艳和许昌年作为父母所有的顾虑,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再阻拦真就是对儿子的私生活插手太过了。   最终这场交谈圆满结束,尽管展艳和许昌年仍然觉得不合常理,但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毕竟木已成舟,难不成还能叫两人离了?   再说,其实本来他们也挺满意沈别序的,只是终究是觉得不太真实,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做消化自己的儿子突然结婚了这件事。   他们在家里的客房暂住了下来,这一晚,夫妇二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进了房间久久不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展艳一听那敲门的方式就知道是谁了,故意拉着脸说了声“进来吧”。   门一推开,果然露出了带着讨好笑容的脸的许方池。   “爸妈,你们还没吃饭吧,沈别序做了一桌子好菜,我带你们下去吃。”许方池已经尽量在装作语气轻松的模样。   “知道了。”   展艳没吭声,倒是许昌年接了声。   许方池过来当然不仅仅是说这件事情,自然是想和父母再单独聊一聊。   他溜进来,关上门,二老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他就在床边面对着两人坐下了。   “爸、妈,我知道我一声不吭结婚这件事情你们很难接受……对不起。”   许方池真是个关键时刻脑子抽抽的人,明明来之前想了肚子话,到这时却半句吭不出来。   展艳睨他一眼,冷笑道:“对不起什么?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和你爸已经管不了你了。”   许方池跟小时候犯错揪秃了他妈辛苦从国外运回来的名贵绿植时一样,低着头搅着手指,小声说:“我真的错了嘛。”   展艳和许昌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纵容。   “好了好了,谁真的怪你了。”展艳叹道:“结个婚而已,屁大点事还瞒着我们。”   许方池倏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展艳。   “妈,你不怪我了嘛?”许方池的眼眶里眼泪珠子都在酝酿打转了。   展艳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笑道:“怪你什么?人小沈都说的那么诚恳了,难不成我们做父母的还能折了你的姻缘?我和你爸可不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   许方池凑过去抱展艳:“妈……”   展艳嫌弃的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但是以后你要是再做什么重大决定不和我还有你爸商量,你就真的别认我和你爸了。我们这不是在干涉你的私事,也并非是限制你的自由,而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爸爸从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承担着将你养大、教你做事的责任,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过的好,过的快乐,能平安顺遂一生,少走点歪路,少吃点苦。这七年我和你爸爸拖累你了,以后有了小沈在你身边,我们也可以少操点心了。”   许昌年抹着眼睛转过了头。   许方池的眼泪也再控制不住,紧紧抱住展艳和许昌年,哽咽道:“你们是最好的爸妈,给了我最好的一切,理应对我问心无愧。以后的路,我会好好走,大步大步的走,一定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爸妈,谢谢你们。” 第49章   一家三口下去吃饭的时候,周芸和沈别序已经在客厅里了。   展艳和许昌年的心结得解,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的两家人,从这顿意义非凡的晚饭开始,也终于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可以说这是他们两家人这些年以来过的最圆满也最快乐的一个元旦,谁也没有再聊起之前的事情。   今晚的氛围好,一向忌酒的沈别序也从吧台酒柜里拿出了几瓶好酒。   展艳才手术完不能喝,许昌年平时也只喝茶不喝酒,但今晚猛然得知儿子已经结婚的事情,还是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周芸又是个喜欢喝酒的,沈奶奶没在这里看着她,自然乐意奉陪。   喝醉酒就容易话多的周芸也有些上头,和展艳许昌年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沈别序大学时候的事。   其实话里行间都在说沈别序的不是。说他不会做人朋友不多,又说他话少不擅交际有时一根筋在学校里得罪了不少人,就连才开始创业那会儿也因为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吃过很多亏。   她的话语诙谐,都是在说沈别序的不好,但他们都能看出来周芸是故意这么说的。   周芸是个聪明有涵养的女人,如果不是家中逢变丈夫去世后又委靡不振了一段时间,她绝对是耀眼夺目的。   许方池也听沈别序说过,他艰难的创业初期,也全靠这位坚强的母亲做他的后盾。   她很伟大,很聪慧,自然也能看得明白许方池的父母心里在想什么。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想告诉他们:沈别序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也有自己的缺陷和短处。   既是向许方池的父母表明态度,又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沈别序留后路。   毕竟婚姻是生活,是一地鸡毛,是柴米油盐,没有人能做到一个完美的伴侣。   许家夫妻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为她的坦诚笑了起来。   展艳也毫不吝啬的开始数落起许方池,又夸赞沈别序有多么好。   互捧一通后,在一旁只敢眉来眼去的夫夫二人都明显看出来两家父母眼瞅着心情都好了很多,没有才开始吃饭前那股沉重的氛围了。   吃完饭,沈别序和许方池一起收拾了桌面,把客厅留给了三位长辈,两人则待在厨房里收拾。   许方池时不时的要回头看一眼,沈别序见他悄悄探头的姿势,长臂一伸便揽住他的腰将人抱在了怀边,无奈道:“让他们单独聊吧,等下我们再过去。”   许方池心痒痒道:“我就是担心……”   “长辈在一起交流一下不是坏事。”沈别序倒是淡然,因为他很相信周芸,也相信许方池的父母。   两人磨磨蹭蹭了又半个小时才离开厨房,出去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只剩下了周芸。   展艳才动完手术不久不能晚睡,许昌年已经带她回房间了。   周芸见他们两个出来了,朝他们笑笑打了个招呼也回了房间。   虽然这一夜看烟花的计划被打乱了,但他们还是前所未有的感到了满足和圆满。   来日方长,总还会有他们能一起去看烟花的时候的。   周芸本来就是专门拿着和沈奶奶自制的菜给他们送过来的。老一辈的基本都不怎么过元旦,来了这一趟第二天就说要走了。   毕竟沈奶奶年纪大了,虽然她老人家身体康健,但是周芸总归是不放心的。   沈别序和许方池没有拦她,周芸坐不惯飞机,他们就把她送到了高铁站。   周芸离开后,展艳和许昌年也不便多待,听说了许方池要开新店的事情后被许方池带着去店里看过几次。   许昌年拍着许方池的肩膀说:“能有这份斗志,爸爸为你欣慰。”   原本是待两天就要走的,但沈别序又突然提出想带展艳和许昌年去自己公司看看。   许方池有些不解,直到晚上才问他想干嘛。   沈别序沉默半晌,突然对他说:“其实……我很有钱。”   许方池:“……”   “你想说什么?”   许方池早猜到沈别序大概要彻底揭破在自己面前的那层“初创业还没站稳脚、薪资存款不多且事业不稳”的愣头青形象了。   果然,没过多久沈别序就叹了口气,对许方池说:“公司上市后就一直在稳定发展中,宾利……其实没卖,一直放在公司的地下车库,觉得你不喜欢就没开了,我存款也挺多的……不过都交给你了。”   许方池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故作沉重的模样,拉着脸问他:“那你有多少存款?”   沈别序沉默两秒,说了一个数字。   许方池彻底沉默了。   或许以前他家还有钱的时候他对钱还没有什么概念,但当自己穷过之后他就很快反应过来这个身家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几乎要比上他爸当年。   他想过沈别序可能有钱,到那时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许方池默默侧过了身,背对着沈别序。   他在思考人生。   沈别序有些慌了,还以为许方池真生气了,从后贴近人,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声说:“我说过我的财产现在都在你的名下,而且我买了一个意外险,如果我出什么事……”   “沈别序!”   许方池最怕的就是“意外”这两个字,连忙转过身用掌心捂住他的嘴,皱眉瞪着他,恶狠狠道:“谁准你买这个的!”   沈别序捂着嘴没法说话,只是看着气急败坏的怀里人,眼里渐渐漫上笑意。   许方池从捂着他的嘴改为捏,气恼道:“赶紧把这个什么意外险撤销了!你要是再敢买这种东西,我也买!”   他不容许沈别序早早为身后事做准备,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会让他有种随时要失去面前人的恐惧。   家里破产没关系,颠沛流离也没关系,毕竟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要是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许方池很害怕这种虚无,也讨厌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眼见怀里人的表情越加沉重悲伤,沈别序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轻柔地拿下了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拢在手心里,一手抱过他,温声道:“还没有买,只是有这个想法,怕你总觉得我有钱就会变坏。”   “不准买!”许方池听到前半句松了口气,警告完才反应过来他的后半句,瞪向他:“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有钱就会变坏了?”   沈别序说:“难道不是吗?既然是的话,那为什么我们才开始相亲的时候,你总是强调我们的条件不对等这件事?”   许方池抓狂道:“你能不能把我们刚重逢的那些事全都忘了啊,我现在真的没有在介意这件事情了,我一点也不介意了!好了吧,不准再提!”   沈某人立马像是计谋得逞的狐狸,笑是想止也止不住,手不动神色的绕过许方池的肩膀,俯身深深亲下去,有些凶狠的撅住了身下人的唇舌。   许方池在理智被淹没前,急喘着推开身上人,道:“不行!明天不是还要带爸妈去公司吗?”   沈别序道:“我带他们去就行了,你在家里休息。”   “那怎么能……”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沈别序已经堵住了他的嘴,不再让他说话。   第二天许方池没能起来,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在沈别序要带父母出门前将几人送到了门口。   展艳看到儿子这幅没睡醒的懒样,恨铁不成钢,连连挥手让他滚回床上去,又试探着问身边西装革履的儿婿:“他……不是经常这样吧?”   沈别序微笑道:“方池作息规律,只有偶尔睡的晚了才会这样。昨天晚上可能是挂念着新店开业的事情,才睡的晚了些。”   展艳和许昌年这才放下心来,即使一开始对这两个人瞒着他们结婚还有一丝不满,在这几天和沈别序的相处中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两人之间互相包容,又都能看得到对方的好,有事会商量,遇到了事也会一起面对,这肯定不是做戏能做出来的。   既然是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许方池回笼觉也没睡多久,十点多就起床了,见他们还没回来,正好他又闲在家里没事做,难得下厨兴致上来了,想要一展身手给明天即将离开的父母看看。   他的厨艺也没有很差,以前自己也是经常下厨的,虽然不至于到好吃的程度,但绝对不难入口。   说来惭愧,他做什么明明都能很快上手。比如烘培、奶油裱花、硬糖手艺都很不错,得心应手,偏偏在炒菜这件事情上只能全靠运气。   做得好的时候能吃,做不好那就是浪费。   他以前用的都是电磁炉,这一下换到煤气了还有些不习惯,控制不了火候,全凭之前在旁边看着沈别序做饭时的记忆勉勉强强做了个三菜一汤,两荤一素。   看着卖相还挺好的,自己尝了也觉得中规中矩,坐等沈别序和爸妈回来了。   在微信上和沈别序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回了一个感叹号,然后说:【马上到家。】   果然不过二十分钟三人就到了家,他爸妈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显然是被沈别序哄开心了。   不过在展艳看到这桌菜的时候,笑容凝滞了一下,用怀疑的眼神看了许方池一眼,道:“点的外卖吧。”   许方池昂首挺胸道:“真是我自己做的,请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品尝。”   说着还殷勤的替他们拉开了椅子。   沈别序挑眉看他一眼,首先伸了筷子尝了一口,在三人或期盼或怀疑的目光中,淡淡道:“还可以。”   许方池顿时信心倍增。   展艳和许昌年也微笑着大胆开吃。   然后,就停下了筷子。   许昌年喝了口水,衷心对沈别序说:“别序,你受苦了。”   许方池:“?” 第50章   第二天送走了父母,家里转瞬间又只剩下了自己和沈别序两个人,他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很快淡淡的惆怅就被新店即将开业的喜悦和忙碌冲淡了。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良辰吉日也早已经选好。   陈思怡的线上线下宣传做的到位,连魏尹都在朋友圈里给他大肆宣传。   许方池猜开业那天的生意应该不会差,就他和陈思怡三个人恐怕有些忙不过来,于是赶在开业前又招了个姑娘做收银员。   许方池没想到仅是他们四个人也忙不过来。   开业有很多新鲜活动,许方池先是让陈思怡在店门口招了个兼职穿玩偶服做宣传,又在店门口弄了个试吃活动,并且将几个比较招牌的糕点限时打折,如果办店内会员不仅有更加优惠的折扣还会送限时的礼品小玩偶。   开业那天忽然人潮似海,许方池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后厨仅靠他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于是又在魏尹的推荐下紧急招了两个有经验的糕点烘培师外加一个收银员,这才应付了头几天。   本来也以为是开业头几天消费者对新店的新鲜感,可是一连半月店里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后来一查才发现原来是魏尹这傻小子花钱在网上请了几个当红的博主来许方池店内做试吃。   那博主本身就有几百万的粉丝,拍摄的时候经过了许方池的允许,在五分钟的视频里夸了三分钟的产品,都抵不过许方池出现的那十秒钟。   这条视频点赞量一天破几十万,评论里清一色地在问许方池要联系方式,更多的本地博主嗅到热度也跑过来试吃。   关键的就是老板不仅帅,而且手艺技术也好,店里服务也不错,名气这不一下就打开了。   更令人抓马的是,原先许方池开那个小蛋糕店的时候就在那几家大学城挺火的。许方池的店搬了后还有人在各学校的表白墙问过缘由,原以为帅哥老板就这么走了,一些对他念念不忘的心里还挺难受,结果没想到在网上看到许方池了。   于是老客户新客户都一窝蜂似的来了,热情的许方池这几天都待在后厨不敢露面,这一个月居然比沈别序还忙。   沈别序一开始还不知道视频的事情,只知道许方池挺忙的,原本想照顾一下他的生意,托秘书去许方池店里订些蛋糕过来当作员工福利。   结果秘书一上午都没音信,沈别序打电话过去问,只听小助理欲哭无泪道:“老板,臣无能,臣真的办不到啊!人真的太多了,排不到号啊。”   沈别序沉默两秒说:“你回来吧。”   然后立马上网去看了下许方池店铺的官方账号,发现居然已经破了十万。   沈别序往下一滑,首先就在他们账号的置顶看到了许方池在后厨做东西的视频,这条视频有几十万的点赞,而且评论里一水的“老公”,看得沈别序的眼睛都红了。   并且晚上许方池回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多看沈别序一眼,累得倒头就睡。   沈别序看了许方池半宿,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二天沈别序是和许方池一起起床的,并且格外的打扮了一下,许方池刷牙的时候看到他居然在抹发胶!   要知道上次沈别序抹发胶还是两人要去领证结婚的那天。   “你今天要去见什么大客户吗?”许方池疑惑道。   沈别序看他一眼,淡淡说:“我今天不上班。”   许方池:“?”   “为什么?”   沈别序:“我休假。”   哦,今天周六,但往常沈别序周末也不休息啊。   沈别序看出他的疑惑,说:“我陪你去店里,你店里不是还缺人手吗,我去帮忙,不行吗?”   许方池:“???”   帮忙就帮忙,非要抹发胶还穿那么名贵的西装去?   出门前许方池还好心提醒道:“我大概一整天都在后厨,没空管你。”   沈别序说:“我不可以去后厨帮忙吗?”   许方池:“后厨不缺人,你会收银吗?”   他们店里收银台很缺人。   沈别序说:“行。”   以前兼职的时候他干的最多的就是收银和服务员。   早上店里的员工看到许方池带着个西装革履的大帅哥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许方池带着什么股东来检查了,结果大帅哥外套一脱,站在了收银台前,说:“我来帮忙。”   员工们:“???”   只有陈思怡和沈凡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悄声提醒身边人说:“池哥爱人。”   “!”   众人顿时了然了。   许方池其实有些不太放心沈别序,虽然他知道沈别序很靠谱,但良心上过意不去啊!他平时工作就挺忙的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来店里给他帮忙。   更何况收银也不是个那么轻松的活儿,手脚不麻利就容易被顾客埋怨,恰好现在又正是许方池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   沈别序都当大老板这么久了,平日大概都是被恭维着的那一个,真的能忍受这些吗?   中途许方池不放心的出来看了好多次,发现沈别序适应的意外的好。   一个身价不菲的大老板,居然在他店里做免费收银员,关键完美融入,一点不逊色旁边收银的小姑娘,简直魔幻。   许方池担心的事情也一直都没有发生,就算他没看见沈凡那个小喇叭也势必会来告诉自己,然而却意外的平静。   一整个上午过去了,许方池居然都没看到有人来问沈别序要联系方式!   毕竟沈别序这脸、这气质摆在那里就是一个招牌,实在很难叫人移开眼。   他有些好奇,中午歇息的时候问了沈凡一嘴,沈凡朝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嘿嘿笑说:“因为每来一个问他要联系方式的人,沈哥就会装作不经意地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淡淡说……”   ——“这个要先问问老板同不同意。”   许方池:“……”   好啊,现在他算是明白大早上沈别序又是精挑细选的换衣服又是抹发胶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许方池有些想笑,又觉得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来宣示主权的沈别序很可爱。   沈别序这一趟来的效果斐然,不过一天,专门为许方池来店里打卡的网友们就都知道许方池已婚了,已婚对象还是个大帅哥。   专门运营着他们店铺官方账号的陈思怡还不忘推波助澜一把,在有人问沈别序和许方池什么关系的时候直接大胆承认沈别序就是“老板娘”。   本以为能歇一歇网友们的心思了,结果反而来的人更多了,不过这一次都是蹦着磕cp看大帅哥来的了。   许方池一时无奈。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很赞成用这种方式来炒作,不过沈别序说的也对,有流量是好事,不用白不用。   虽然来看热闹的居多,但许方池的店的风评也很不错,店铺的口味招牌打出去了,许方池的手艺得到了认可不说,沈别序的目的也达到了。   至少现在基本没有对店长抱有歹心的人了。   忙完这一阵子就快到除夕,许方池打算在年二十九就开始放假,一直放到年初三。   新店才开业,自然要趁热打铁才是最好,不能全靠网络营销。网络的热潮迟早会过去,许方池要做的也是留住真正喜欢他们店的那些新老顾客。   而且现在后厨也招了人,都是有经验的,许方池提点起来也快。   等到店里逐渐稳步运营起来,沈凡也能学到点东西了,陈思怡就能承担起副店长之责了,许方池也会轻松很多,甚至不用天天来店里了。   陈羽有句话说的很对:要舍得放手去做。   以前许方池总是瞻前顾后,不过从打算把这个店开起开始,许方池就绝不会再往回看,这七年实践出真知,他对自己也还是很有信心的。   年二十九前,沈别序已经提了很多次要和许方池去置办年货的事情。   今年过年他们两家都商量好了,一家人都来颂城,反正家里房子够大,房间也够,除夕的颂城非常热闹。   沈别序提前就给几位长辈订好了票,就是年二十九下午的,等到三十的晚上大多店铺应该也都歇业了,置办年货的事情自然就到了他们身上。   但许方池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实在是抽不开身,于是这件事情一拖再拖,直到年二十九那天许方池才有了片刻空闲,沈别序就一大早把许方池从床上拉了起来。   许方池前几天忙的陀螺似的,好不容易休息休息了又要去置办年货,实在苦不堪言,换了衣服上了车还用哀怨的眼神盯着窗外。   不过很快它就打起精神了。   街上张灯结彩,花草树木灯牌路牌都被火热的红装饰着,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里,很难不叫人的心情都跟着上火热起来。   商场和超市里面人山人海,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新年即将到来的欢快气息。   许方池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被沈别序牵着慢悠悠地推着购物车在每个货架前都转悠一下。   “有什么很想吃的吗?”沈别序渐许方池只看不买,便转过头去问他。   许方池想了想,说:“感觉这里的东西都好贵……”   他知道这里是会员超市,以前许方池家里还有钱的时候来这里买东西都是大手大脚的从不看价格,现在近看一看某些物品的价格莫名有些不敢下手。   沈别序无奈一笑,沉默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了自己的钱包递到许方池面前。   许方池:“?”   沈别序淡淡说:“我的卡,让你随便刷。”   许方池心忽的软了,或许是沈别序初创业社畜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以至于差点让他忘了面前这位可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了。   许方池挥开他的钱包,仰起头哼道:“你的卡都交给我了,零花钱自己留着吧。”   沈别序看着许方池推着购物车滑开好远,冲到了水果区拿了好几盒车厘子直往购物车里放。   他心里倏地一软,收好钱包追了上去。 第51章 终章   结果因为许方池购物瘾大发,两个人买了两趟将家里的厨房大厅塞得太满,导致下午四位长辈从家乡拎过来的特产都没处放,还被揪着说了好一通。   许方池嘿嘿笑,嘴甜的洗了水果给他们送过去,有沈奶奶护着,总算是没人再盯着他们念叨。   这是一个无比圆满团圆的大年夜。   市区不能大张旗鼓的放烟花,虽然烟花没有看到,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做饭、看春晚,说话聊天,已经幸福非常。   两家人过了好几年的年,但都从未这样热闹过。   跨年前,沈别序许方池还有许昌年在厨房里做饭,当然许方池就是个打下手的。   许爸爸的手艺比沈别序还好,从展艳身体被查出病来以后家里的饭菜几乎就都是许昌年做的。以前他爸爸好是个事业脑,从没下过厨的。   除夕自然不能少了饺子,周芸和展艳擀好了饺子皮,坐在外边包饺子,许方池被自家亲爹从厨房里赶出来后也和沈奶奶坐在一起乐呵呵包饺子去了。   包饺子的传统是他爸妈每年过年都要坚持的。许方池从小就包,再加上自己也经常用翻糖、面团和蛋糕坯做东西,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   饭做好了,饺子也包好下锅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举杯迎接新年时,周芸却突然红了眼眶。   “小芸,怎么了?”   坐在她身旁的沈奶奶是第一个发现的。   周芸抹了抹眼角的脸,一边笑一边说:“就是……想到了老沈,要是他还在,多好。”   许方池的心里也跟着疼,转头却见沈别序神色如常,心中更是酸涩难言。   失去父亲那一年,他该有多痛苦呢,而自己甚至不在他身边。   “妈,爸不会舍得真走,他一直在,我们也一直在。”   沈别序温声说着,又牵过身旁许方池的手,对她说:“过完年,我带方池去看看他。”   周芸立马笑起来,说:“你爸以前就喜欢他,现在知道你和方池在一起了,肯定开心的不行。”   许昌年也点点头说:“是该去见见的。”   话题转开了,氛围也不再那么沉重,几人转而说起了沈别序和许方池上学时候悄悄谈恋爱的事情。   尤其是展艳和周芸,提到以前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激动,还要互相夸赞对方教子有方。   许方池尴尬的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完了。   结果就是到倒计时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一家人转战客厅看春晚的时候他已经窝在了沈别序身上不想再起来。   他的生物钟再加上酒精催发带来的困意,致使眼皮越发沉重,直到耳边响起电视机里倒计时的声音时他才张了张眼,含糊的在沈别序的耳边说了声“新年快乐”。   回应他的是一个落在额间的吻,在彻底睡过去前,他也听到了沈别序的“新年快乐”。   除夕圆满过去,许方池的店铺大年初三就要开张,因此父母们没在这里待几天就回老家了,两个人几次挽留都被驳回。   许方池回来看到堆满了年货但是空无一人的大厅时,心里一时也空落落的。   不过很快他就伤感不起来了,因为他的店铺又要开业。   本来新店开业那一个月就足够火热,风头正盛的时候再次开张还赶上新年浪潮,生意自然也不会差。   许方池也没想到那些流量居然还有长尾效应,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   又是忙忙碌碌半个月过去,直到魏尹给他和沈别序发来结婚邀请函,两人才在忙碌中抽出两天时间要飞往s市参加婚礼。   邀请函是电子的,许方池一点开看到的就是漂亮的新娘和傻乐的魏尹,往下翻都是魏尹和妻子的结婚照。   许方池所见到的成年后的魏尹其实和沈别序一样,随着岁月的磨砺逐渐棱角分明,五官也变得锋利、成熟。   但结婚照上的魏尹张开嘴笑的样子却不自觉的让许方池将脑海里年少时的魏尹重合到一起。   原来爱真的能叫人返老还童么?   沈别序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上的人正捧着手机看魏尹的结婚邀请函笑的很开心。   “我们也去拍吧。”   沈别序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突然对他说。   许方池收起手机放到床头柜,面对着他,挑眉说:“好啊,不过我想拍文艺一点的风格。”   见许方池答应的这么爽快,沈别序有点蠢蠢欲动,立马就说:“我去联系摄影师。”   “你现在急什么?”   许方池连忙拦住他,失笑道:“我这段时间忙着呢,就算是参加完婚礼回来,估计也要再等等。”   沈别序面色不佳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方池捏住他的面皮,无奈道:“我就是随口一提而已,真想拍什么时候都能拍,时间还长着呢,你急什么?”   沈别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我快老了。”   “……”   许方池一头黑线:“什么?”   沈别序说:“我马上就三十了,再不拍我就不上镜了。”   这个今年才二十七的人总说自己要老了……   许方池无语半晌,想到什么,哼笑道:“比起我,你确实老了点。但是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   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得到打击的沈别序面色一垮,扑过来将人压在身下,似笑非笑道:“你敢?”   许方池连忙求饶:“不敢不敢!”   “晚了!”   说罢,俯下身躯,一夜颠鸾倒凤。   *   s市实在太远,开车不太现实,所以两人早早就买了机票,魏尹说到时候他会去机场接他们到婚礼附近的酒店,给他们安排的面面俱到。   两个小时的机程,飞机落地s市。   两人一出机场就看到了朝他们热情挥手的魏尹,魏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站了个穿着吊带长裙的漂亮女孩,想来就是他的妻子。   他们礼貌的和女生打过招呼,女生也热情自我介绍道:“我叫许念,是魏尹的妻子,也是沈别序和何初言的大学同学。”   许方池愣了下,惊讶道:“啊,原来你和沈别序是大学同学吗?”   许念挑了挑眉,看了沈别序一眼,故作意外:“啊,原来咱们沈大系草没有告诉你吗?”   沈别序捏了捏许方池的手,说:“上次同学会她没有去,所以忘了和你介绍。”   许念打趣道:“是咯,沈别序这人从来懒得去记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人~”   “你是我老婆,你怎么老和沈别序说话?”魏尹有些吃醋,把许念往怀里扯了扯。   许念俏皮的眨眨眼,嘿嘿笑说:“就是关心一下嘛,你不知道我们班上次没去同学会的人对沈别序男朋友有多好奇呢!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快上车吧,已经订好大包厢了就等你们呢!”   魏尹和许念实际上早在年前就已经领证了,只是婚礼定在了今年而已,所以两人已经是合法伴侣,婚礼前朋友们聚在一起的这顿饭也不算是什么脱单饭,就是简单的朋友聚会。   他们去的时候才发现,何初言、张肃非还有陈羽都在,大概魏尹就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过来,只是考虑到明天就是婚礼了,所以没有点度数太高的酒。   许方池发现自己现在酒量还是有所长进的,起码不是个几杯就会神智不清了,还勉强能维持着清醒和沈别序说话。   聚完闹完,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昏昏欲睡的许方池陪沈别序放到床上时骤然清醒了一瞬,突然转过头看向沈别序,嘟囔着什么。   沈别序没有听清,将头凑到他嘴边去听他在讲什么。   “明天、明天是周几?”   沈别序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他:“周三。”   许方池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会儿,抿抿唇说:“周三啊,周三要上课。”   “嗯?”沈别序一下没反应过来。   直到许方池又重复了一遍:“我明天可以不上早自习吗?我和你一起迟到,老师就不会说我了。”   沈别序的喉间骤然蔓延上酸涩的苦水,好半晌才扯了扯唇,低声说:“好。”   魏尹和许念都不是非常讲究的人,如果不是长辈们非要坚持找大师算良辰吉日,他们兴许在去年就已经把婚礼给办了。   不过婚礼当然是他们自己做主了,只请了比较亲近的亲友们,是个室外草坪婚礼。   许方池和沈别序特意提早两天来就是为了给魏尹做蛋糕。魏尹一直记着这事,还念叨着那两个翻糖小人,并且花钱租了一个蛋糕店,也没有提什么要求,任凭许方池发挥。   许方池一直从下午开始赶工,直到凌晨才终于做好,用保鲜车送到了婚礼现场,他没有收魏尹的钱,只当是份子钱额外赠送的新婚礼物。   魏尹和许念看了都说好,还不忘帮他给朋友们做宣传。   婚礼很简单,仪式也没有那么矫情复杂,魏尹一身白色的西装礼服,新娘子穿着漂亮的拖地鱼尾婚纱,端庄大方,看上去就是一对璧人。   这场婚礼连现场必备的煽情环节也没有,互相交换戒指,走过了一遍程序后,新娘就开始抛手捧花。   许方池一个已婚人士自然没打算去接,原本是和沈别序在台下看热闹,谁知道他端坐那儿没动,司仪甚至还没有说开始,新娘子就已经转过身径直将礼花抛到了许方池的怀里。   许方池一脸懵逼的捧着花站起来,有些不知所以的看向台上笑着的魏尹和许念。   “抛手捧花象征着祝福。”魏尹笑着说:“许方池,我和念念祝福你和沈别序,永远幸福。希望你们不要浪费我老婆高价定制的漂亮手捧花。”   胸腔中情绪翻涌,许方池默然两秒,笑着和身边的沈别序对视一眼,对台上的新人郑重道:“谢谢,一定!”   仪式举办完,魏尹就急吼吼地带着许念溜了。   他们早就商量好,婚礼结束后就立马去度蜜月,家里人是拦也拦不住,缓缓也不肯,索性随他们开心了。   主角走了,许方池和沈别序自然也没什么可留的了,和几位朋友告别后原本是想当天晚上就回去。   但收拾东西的时候许方池却突然有些舍不得了,抱着沈别序的胳膊说:“要不我们还是再缓两天吧,难得出来玩一次呢。”   而且现在店里并不缺人,陈思怡和沈凡在还能替他顶几天,沈别序平时工作忙的都抽不开身,两个人上次出来玩还是沈别序的大学聚会。   只要许方池说,沈别序有什么不答应的。   于是两人退了机票,从颂城改到了h市。   这是许方池提出来的,说想去沈别序读大学的地方看看。   这会儿大学才开学不久,校门内外人流涌动,沈别序和许方池穿的都是休闲装,扎进大学生里面,居然也毫无违和感。   沈别序带许方池看了他们学校的食堂、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又带他去了自己以前经常去的那些地方,以及曾经兼职过的地方。   许方池一开始兴致浓浓,但是没过多久心情就变得沉甸甸了。   倒不是因为自己没有上过大学,而是有些心疼大学时候的沈别序。   要兼职,要照顾妈妈奶奶,要上学,闲暇之余还要拼命的找寻他的踪迹。   如果……如果自己在他身边。   许方池却不敢再往下想。   因为世界上没有如果,他和沈别序能走到今天已经格外幸运。   按照他原本的如果,他和沈别序应该走向陌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所以现在,已经非常好,不要再奢求更多。   两人就像平常普通的情侣,牵着手在学校小湖边、林荫道、操场各走过一圈,直到许方池嚷嚷着腿酸了,沈别序才带着他离开学校,打算回酒店。   但是上了车,许方池又后悔了,趴到沈别序肩上,说:“我们去海边吧。”   h市和g市都靠海,h大离海也很近。   “好。”   车子便转道驶向了海边。   两人有先见之明,衣服穿得多,但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夜晚海风扑了一脸。   初春的海边温度很低,海风和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这会儿已经夜深,自然没有人还会往海边凑。   可是许方池说想来,沈别序还是陪他来了,毫无怨言。   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嘴上不说的,只要他在意,沈别序就一定会放在心上,一下不能完成的,也会慢慢完成,总之不会视而不见。   “冷吗?”沈别序见许方池的鼻子都被风吹红了,有些担心他生病。   许方池抬起头看向他,突然张开双臂,说:“背我。”   沈别序立马半蹲下身,许方池愣了下,欢喜地爬到了沈别序宽阔的背上。   年少时沈别序也喜欢背着他,那时候许方池可比沈别序养的好。   沈别序常常为了省钱不吃肉,导致身形清瘦,人又那么高,看着跟电线杆子似的,全靠脸撑起来。   而自己虽然算不上胖,但因为从小被精心养护,看着比他要圆润健康很多。   然而沈别序每次背起自己的时候,往往脚步稳健,一点也没有觉得他重的样子。   那会儿的沈别序背也没有现在这么宽厚,许方池爬上去都怕自己压塌了他,不太好意思的问他:“我是不是有点重?”   沈别序头也不回的如实说:“有点。”   许方池气恼道:“那你把我放下来。”   他却说:“我喜欢背你。”   “为什么?”   沈别序没有说话。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沈别序想说的应该不是“喜欢背你”,而是“喜欢你”。   沈别序往上掂了掂趴在背上的人,一边听着许方池喋喋不休的说起他们高中时候的事情,一边笑着往前走。偶尔回应一两句,示意自己在听。   直到背上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慢慢的呼吸也变得平缓清浅,像是夏天傍晚温热的风轻轻地扑过。   沈别序猜他应该是睡了。   现在再回之前的酒店是太远了,左右房间是续到了明天中午,东西也都放在了那里也不会丢,等他醒来了再回去就是。   沈别序这么想着,打算背着许方池到附近的酒店,转身时一阵海面袭来的凉风突然朝他们扑来,沈别序都差点被沙子糊了眼睛,背上的人也被风吹醒,垂在他身前的手臂更加紧的环住他的脖颈。   “沈别序……”   许方池呢喃着喊他。   “嗯。”   许方池缓缓睁开了眼,看着沈别序在沙滩上一步一步踩下的脚印,突然低声说:“我做了一个梦。”   沈别序问:“什么梦?”   许方池默然半晌,眼泪就这样突兀的落下,滚烫的水滴在沈别序的肩头,止住了他往前的脚步。   “怎么了?”   沈别序要把人放下,许方池却更近的贴着他,将脸颊也贴在他的脖颈处极其依赖的模样。   “我梦见,那一年我没有走。”   许方池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笑,含糊不清的说着那个美好而虚幻的梦境。   “沈别序,我是不是做错了的选择?”   是不是如果当年真的不走,他和沈别序就都不用过的那么辛苦。   也许会短暂的辛苦一段时间吧,但是有彼此在身边,总归不会那么艰难的,就和梦里那样。   许方池一直坚信自己当年走的潇洒,可现在却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   是不是因为他,才害的他们彼此痛苦分离这么多年。   沈别序没有很快回答他,但还在继续往前走,直到背着许方池离开了那片被凉意袭卷的海域,才突然问他:“你后悔了吗?”   许方池愣了下,哑声说:“我不知道。”   “你没有。”沈别序替他回答了。   “那就没有做错。”   许方池疑惑:“为什么?”   沈别序声音沉稳有力:“你怕你的困境陷我于危难之中而离开我,这没有错。我痛恨的也从来不是你的离开,而是我的无能。”   许方池又开始掉眼泪了,胸口酸酸胀胀。   “方池。”沈别序沉声说:“你觉得现在好吗?”   许方池的脸颊感受着沈别序的体温,鼻尖都是他的味道,让人莫名心安。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好。”   沈别序笑起来,朗声道:“那就没有错。”   他又说了一遍,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背着许方池前往那无风无浪的温暖巢穴。   他从来不去真的想会发生什么如果,也不会为此感到遗憾。   因为他想要的已经在眼前。   凛冬迟早要过去,颂城的春天要来了,他们养的花也要开了。   ———全文完。 第52章 番外   许方池这个人年少的时候话是真的很多,关键不仅话多,还是个粘人精。   让自沈父病后便发誓要好好学习断情绝爱的沈别序一次又一次因为这个烦人的少年而走出自己给自己划定的包围圈。   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只是因为许方池这个人不错,所以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其实他早该意识到,当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停留在他所在的方向,当每次许方池朝他挥手还甜甜笑,当感受到自己疯狂震动的胸腔时……他就已经动心了。   然而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或者说,是对那个时候的沈别序来说,不是一个说爱就可以爱的事情。   自卑过吗。   在自尊心最强的年纪,众所周知的贫苦家庭,要说完全没有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在许方池出现后,又在自己默默发现对他异样的感情后。   偏偏在他早已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他的许大少爷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连动心都不知道是什么。在身边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对沈别序的不同时,只有他自己蒙在鼓里。   沈别序有想过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和他一起走下去也挺好的。   至少现在每天也还能看到他,两个人会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又或者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都会第一时间和沈别序分享。   那时候的许方池就像只小花孔雀,嘴甜臭屁,长得好看都是其次,关键是舍得为朋友花钱,甚至花钱如流水,被沈别序说过几次才不那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他人缘好,围着他的人一堆,但是能被他一直主动追着的只有沈别序。   要说沈别序不得意不炫耀那是不可能的。   他总觉得自己在许方池心里从始至终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沈别序也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藏到毕业,等什么时候自己面临的困境过去了,他有能力给彼此未来做保证了,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毕竟大少爷花钱大手大脚,吃东西挑三拣四,穿衣服每天不重样,就连写字的本子纸质都要选好的,课本也包上花里胡哨的书皮。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毛病,如果是别人他会觉得有病,但如果是许方池的话他只觉得这些细枝末节分外可爱。   而他从来担心和害怕的都是自己无法在许方池给予自己精神和物质需求的时候,回以他平等的一份。   不过命运注定要提前迈出这一步的只能是他。   许方池的成绩一直时中等偏上,在沈别序出现之前他是中等偏下。   这个人油嘴滑舌,几次向自己保证会好好学习,回回经受不住诱惑,要么上课打瞌睡,要么逃课去网吧,要么半夜翻墙出去唱歌。   为了不学习,还要找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搪塞沈别序。   眼看着成绩日益下滑,沈别序终于忍不住开启冷战,不再搭理他。   许方池最怕的就是沈别序不搭理他。   结果他安慰的话语却是:“我肯定好好学习,和你一起上一个大学虽然不太现实,但说不定我一走运就能考到和你同一个地方呢?实在不行,隔壁省隔壁市也差不多嘛,现在交通那么发达……”   沈别序真的生气了,决定这次把战线拉长到一个星期。   那时候的许方池就像一只自由的鸟,明明那么聪明,偏偏任性又随心,他永远不被什么束缚,到处飞啊飞啊。   有时候沈别序甚至颓然地想,或许他和许方池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一座古板的山怎么会得到自由鸟雀的长久光临呢。   许方池大概是打心眼里不想失去沈别序这个朋友,沈别序不理他之后三天两头的来讨好,道歉,还写保证书。   沈别序就是个非常好哄的人,打算下次许方池再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原谅他,并且还在冷战期间为许方池另外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学习时间计划表。   结果沈别序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许方池给的第二个台阶,甚至看见他就绕道走,见着他还有横眉竖眼,活像是沈别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被倒打一靶的沈别序只好向魏尹陈羽求助。   陈羽是个聪明人,沈别序也是,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对方对许方池那点心思,但是明面上还是要装。   陈羽好心提醒沈别序说:“你自己想你最近和谁走在一起。”   沈别序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那段时间正好有个数学知识竞赛,沈别序和同班一个女生要一起参加,每天固定时间要去年级数学部组长那里接受培训,为竞赛做准备。   他和许方池又闹了别扭,女生和他同班便邀请和他一起去上课,所以交流也会多一些。   他以为许方池不会在意,因为他不太确定许方池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没想到居然吃醋了。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真的是特别的?   魏尹和陈羽和别人玩的时候他怎么不生气?魏尹和别人勾肩搭背的时候他怎么不甩脸子?陈羽和女生说话的时候他怎么就不闹别扭?   偏偏只对他这样,这不是在意是什么?   那之后沈别序就再也不和身边的女生走得太近,并且支开了张肃非,总一个人上下学,一个去食堂吃饭,一个去上体育课。   体育课上组队做什么运动项目的时候只有他没有队友。   让许方池吃醋只会把他推得最远,只有装可怜才会让他主动往他跟前走。   果然没多久小少爷就破功了,别别扭扭的又和沈别序走在一起,好像他们之前的矛盾都没有发生过。   矛盾过去了,学习的事情也万万不能拖了,那时他们已经高二。   沈别序找了一肚子的话来说服许方池好好学习,没想到他一提许方池就很爽快的答应了,不仅如此还开始发奋学习,连上课开小差的频率都少了很多,在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拿了个不错的成绩。   成绩单出来的时候,许方池一脸得意地将其甩在了沈别序的桌上,臭屁的哼哼。   沈别序打心眼里的高兴,夸赞他:“很厉害。”   然而他夸完后许方池突然又不和他说话了,一放假就闷在家里,也不怎么整天给沈别序发消息说些有的没的了。   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但沈别序又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尽管是沈别序知道自己是个木头,但他不会的都会虚心求教,或者上网去查,所以早早就知道自己对许方池的感情是什么。   他遏制着,强自忍耐,就是怕许方池发现他的异常。   还是被发现了吗?   沈别序一边惶恐,一边又破罐子破摔的想: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想瞒着许方池。   可还是会害怕的,他不知道许方池平日里对自己的特殊来自于什么,尽管他也希望自己自信一点。   许方池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好的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的那一个。   在那半个月的暑假里,沈别序找魏尹打探许方池的行踪,装作偶遇的样子在信阳的小吃街和他碰上了。   一段时间过去这人看起来又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几个人坐在路边吃了一顿酣畅淋漓的烧烤,还喝了点酒。   沈别序一直在观察他,所以倒是没有喝多少酒,而许小少爷向来是又菜又爱玩的那一个,没几杯就进入了微醺状态。   夜幕降临时,陈羽把魏尹架回了家,许方池闹着不肯走,沈别序就只好陪着他在夜市逛。   小少爷好像有些上头了,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沈别序用自己那点存下来的微薄零花钱全都给他买了,只希望他的小少爷能开心一点,下学期再看到他也不要再躲着他。   他们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小树林。   那是一个还没开发好的公园,夜风微凉,两人时不时捧在一起的肩膀,手背却火热的可怕。   沈别序侧头看着许方池坨红的脸颊,心脏跳的奇快,在这静寂的夜里打鼓似的明显。   他觉得,自己早就已经被身体给出卖了。   他愣神的这间隙,许方池倏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直愣愣的站了好片刻,沈别序才见面前人皱着小脸,煞有介事的说:“沈别序,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沈别序一动不敢动,僵硬着点头:“好。”   许方池抿了抿唇,认真说:“我觉得我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许方池拖长了这个音,缓缓说:“我对你,好像有点变态的感情。”   “……”   那一刻其实沈别序已经紧张的开始搓手指咽口水,尤其是垂眸对上许方池亮晶晶的眼眸时。   却还要故作镇定的反问:“什么变态的感情?”   他说:“你知道吗?我晚上会梦到你。”   “梦到些什么?”   “梦到……梦到我亲你,你亲我。”   许方池想了想,又纠正说:“不是普通的亲,是电视剧情侣那样嘴对嘴的亲。可是男生怎么可以呢?我想想,要是魏尹和陈羽想亲我,我肯定要恶心的刷一个月的牙齿,但是如果是你的话……对不起,我好像一直特别想亲你。我不知道这对不对。”   他语序颠倒,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是沈别序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沈别序喉结动了下,哑声说:“为什么不呢?”   许方池的眼神开始迷离,犹豫道:“可我心里又告诉我,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很多事情会变得不可控。”   沈别序问他:“会怕吗?”   许方池仔细想了下,摇了摇头说:“不怕。”   “那就不要管其他,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事情朝哪个方向走,我和你一起。”   沈别序已经将自己曾经细水长流的计划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牢牢留在身边,那大概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那样不顾后果的冲动。   他说:“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可以亲嘴的那种,好吗?”   许方池倏地笑起来,“啪唧”一口亲在他的嘴上,双眼发光似的,抱住他,壮胆似的大声说:“沈别序,我真的不怕。”   沈别序紧紧回抱住他,低声说:“嗯,我知道。”   许方池是那样勇敢赤诚的一个人。   在他出现前,沈别序也并非是一个多么坚韧不摧的人。他有很多要烦心的事情,也偶尔会担心父亲的病,母亲的状态,还有家里的经济,许方池的成绩。   然而许方池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能够迅速消化负面情绪的。   他永远在开心,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哼哼两声,没过多久又哈哈大笑。被老师批评了下课还能和老师打成一片,和同学闹了矛盾也是转头就不计前嫌。   他做事情很少去考虑后果,就是想做就去做了,喜欢做就一定要去做。   他总对沈别序说:“要是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话,那人活得会好累的。”   在许方池消失的那七年里,在父亲去世,自己险些创业失败,而许方池杳无音信的时候,沈别序没有过哪一刻想过放弃。   因为他知道他的太阳在前面,他也相信许方池不会是那么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人。   七年后的许方池总是喜欢说自己变了,说自己变得患得患失,说自己胆小如鼠云云。甚至喜欢贬低自己来试探沈别序的态度……   可人到底变没变不是只看表面的。   沈别序还不了解他么,一定要口是心非。   好吧,就当是给自己当年也总对他口是心非的惩罚。   他有足够多的耐心,他们之间也有足够多的爱。   变得从来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那该死的总是往前走的岁月。   他总觉得,明明就是人是物非。   而陌生的城市,何尝不是新的开始。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