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瞒我瞒   作者:海牙牙   简介:   路款冬(alpha)×余迢(omega,前期beta)   【前期嘴欠死装/后期破大防追老婆·攻】×【天然呆但不傻白甜/有点病弱·受】   余迢刚进路家时,就知道路款冬只把他当个替身。路款冬和他结婚不过是逼不得已,他心里有要私定终身的人。   余迢依照路家的要求,对路款冬百依百顺。路款冬在外放浪他不在意,不吃醋;路款冬对他视若无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也毫无怨言。   路家要他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两人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熬到合约到期就离婚。   如愿以偿,他签下离婚协议书,独自一人离开。   那晚下了一场大雨,他在墓地全身淋湿,发着高烧。却被路款冬找到,平日待他冷漠的这个男人,情绪失控,眼睛发红:“你到底在透过我看谁?”   余迢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却还是笑:“逢场作戏而已,路少爷动情了?”   路款冬被刺激得不行,将他带回家,余迢想跑,他便反复抓住他的脚踝,逼着他喝药打针,试图用最差劲的方法留住余迢对他的爱屋及乌。   ——   *有一点联动的预收文|AB恋:CP1439476   *本文无大篇幅副cp描写,出场大多是为了推动剧情。   *感谢留评与海星,弃文无需告知。 第01章 没动情就好   01[请230号到五号门外做好就诊准备。]四楼的医院播报屏面的红字滚动排列,余迢手心按着后颈发痒红肿的腺体,步伐局促。   这些天低烧不退、频繁眼黑头晕的症状都在提醒他必须要来医院看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医生摘下听诊器,目光移至电脑屏幕上。   “大概是上周,但是之前就有点不舒服,没放在心上。”   医生微微颔首点头,敲打键盘记录着他说的症状:“头晕和腺体肿胀呢?”   “有段时间了,之前只是偶尔,但是一个月前变得很难消下来。”余迢回。   医生狐疑,“我看你的病例单上写着,高中的时候经历过一次腺体植入手术,最后失败了?”   “对。”   “那以前有没有和这次相同的症状?”医生内心初步怀疑是手术后遗症。   “只有术后休养的那段时间发高烧,医生说我的腺体萎缩得厉害,手术植入失败的几率很大。”   “所以你还是做了?”医生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看来这位beta有一位心上人。   “嗯。”余迢不太想提起这段过往,“医生,我这个毛病是?”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觉得和你那次手术失败有很大的关系。别看已经过去了三四年,后遗症的潜伏性是很长的,”医生边打字边补充,“头晕眼花应该是你常年失眠,身体素质差的原因,至于发烧...余先生,事后没清理好吧?”   他的X生活不频繁,上周是路款冬突发易感期。做的累了就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床边也没个人,他只能自己来。   “嗯。”   “给你开点退烧药和消炎药,低烧一周了才来医院检查,你先生也真是心大。”医生开出单子,将医保卡一同递到余迢面前,“要实在不放心,就去抽个血,都在各项正常数值内就没什么大问题,定期体检就好。”   余迢点头:“谢谢医生。”—   梅雨季的城市是发着霉的。   一连两周都在下雨,等这场雨过去,北风一吹,C市就正式进入深秋了。   佣人从厨房端来一碗补汤,看着身上还只穿了一件薄毛衫的余迢,心揪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去卧室给他找一件外套披着,毕竟半个月前,他们家路少爷就因为余迢着凉发烧而艴然不悦。   明明平日里待这个正宫夫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主子是什么态度,就决定了下人的态度。路款冬对余迢可以说是毫不上心,没有夫妻间的相敬如宾,视若无睹倒是家常便饭,下人见多了,对这位正宫夫人自然也摆不出好脸色。   以前余迢生病路款冬也不见得关心一下,这次不知怎的,非要说是这些佣人没照顾好,逼得他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劲儿地缩脖子道歉。   “少爷说您身体不好,让我给您煮点补汤,您尝尝。”恭敬地弯下腰,佣人斜视看了眼余迢,自打进门后他就没说过几句话,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争不抢、不浮不躁,说好听点是柔,说难听点不过是个钝呆子。   总是爱捯饬垃圾——一些网上买来的积木拼图、数字油画……打发时间的东西。   长得也中规中矩,很多富家omega长相比他惊艳数不胜数,余迢配他家少爷实在是高攀。   佣人内心愤懑,他从小服侍在路款冬身边,知道身份不对等不该妄想,可凭什么余迢可以?   “放着吧。”这会余迢盘腿坐在沙发上,在折星星。   “您还是快快喝,一会凉了味道就差了。”佣人催道,路款冬前几天特意吩咐过,一定要让余迢每天都喝。   捏起纸的一角,星星的形态被折出来,余迢放在茶几上,抬手揉了揉发痒的后颈,好一会没说话,盯着手里的表,像是在算时间。   “少爷回来了,要直接用餐吗——”   余迢在等路款冬回家。   他不经常回家吃饭,平时忙着和家里人勾心斗角,忙着争那点家产,加班应酬是常有的事,什么时候回来吃饭都会提前招呼一声。   “我不太想喝这个,你煮得有点苦。”余迢在路款冬踏进客厅的那一步开了口。   佣人平日就没拿他当主子伺候,这会有些不耐烦了,把补汤递到他面前,哪知道余迢肘弯一抬,他没稳住,慌里慌张地弄洒了。   本能反应让佣人后退,还冒着热气的滚烫的汤水全泼在了余迢的腿上。   余迢吃痛地轻唔,但没发出声,只是眉头皱着。   这动静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怎么了。”路款冬把外套脱下递给身旁的管家,他语调平平,甚至不是上扬的语调,好像只是客套地问候一句。   佣人吸了口冷气,躬着身,也不知道拿张纸巾给余迢擦擦,掐着嗓音,天下的委屈好像都让他受了一般,对路款冬说:“少爷...我不是故意的,是夫人他自己没拿住。”   “你们几个干活干傻了是吧?地上一摊碎玻璃,还不快去收拾。”管家指使着其他几个佣人。   好在余迢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长裤,他在这个家是软性子,温吞慢热,不哭不闹也不抱怨。   默默掀开裤腿,小腿那已经被烫红了一片,他不怎么爱晒太阳,肤色很白,看上去就格外明显。   佣人头还低着,拿不准路款冬的心思。心底有些害怕他会像前些天那样发火,嘴巴紧抿着,动也不敢动。   “去换套衣服,一会来吃饭。”   平静、冷漠,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佣人见状,身子板又挺起来。   余迢轻声应了句:“好。”   “烧退下来了吗。”路款冬好几天没回家,自然不知道他的情况。   “退了。”   “嗯。”   不超过十个字的语言是他们对话的常态,路款冬应完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余迢与此同时松了口气。   是了,这样淡漠的路款冬才是他熟悉的路款冬。   他对余迢不关心才是正常的,毕竟心里装着别人。   急着让他进门不过是想掩人耳目,路款冬看似花天酒地,一副难成大业的花花公子模样,实则心狠手辣睚眦必报,野心大得很。   路款冬养父母一直怀不上孩子,他三岁那年从福利院出去,进入路家,路家二老是决心要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的。   直到五岁的时候突然多了个弟弟。   养父母心思又变了,任谁都能看出来,继承人这个位置,已经有了竞争。   他那个弟弟精明得很,十分懂得怎么讨父母欢心,血缘关系摆在那,养父母的心偏得很明显。   很可惜路款冬是个更有心眼的人,知道活在这种屋檐下需要避锋芒,收尾巴。在路家忍受他这个弟弟多年。   他弟弟很早就与一家豪门贵族的omega定了亲,大学还没毕业就订了婚,那场婚礼办得热闹,贵圈众多名门望族都来参加。   过了不久,路款冬就和余迢结婚了。   这两个人对比惨烈,余迢没有婚礼,没有戒指,只有一张薄薄的纸证明了他和路款冬是夫妻关系。   结婚那一晚,路款冬对余迢说:“你需要的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结婚后,对我的生活一律不许过问。”   “我不需要能照顾我的贴心夫人,我只需要一个聋子、哑巴。不听,不问,知道了吗?”   余迢答应下来,他们之间甚至有长达十页的合同。余迢也十分老实,乖乖照做,当个空气夫人。   帮助他维持“对家业毫无欲望和想法”的人设,且不逾矩,性子软,好拿捏,是路款冬与他结婚的主要原因。   其他原因,大概是有几分像路款冬的心上人,连眉心那颗棕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也正因如此,路款冬对余迢的态度变化很容易让人察觉。   见过你不爱我的样子,稍微偏离这个轨迹就能乱套。   看来之前的关心,只是因为路款冬易感期到了,回家之后让余迢满足了他的[X谷欠]。   余迢是个beta,无法释放出信息素安抚alpha,alpha也不能靠临时标记得到餍足感。   因此只能反复咬在腺体,一次比一次狠。那晚余迢真是被路款冬弄得透支了。   以往路款冬会靠抑制剂,或者找omega释放信息素安抚,找余迢来帮助他度过易感期真是不太常有。   不常有,就代表没经验。易感期的alpha对于不能释放信息素的beta来说是很可怕的。   生气发火,斥责佣人没照顾好他。应该只是对自己没经验而感到一点愧疚吧?   余迢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头低垂着,玻璃面的茶几上能隐约看清他的面容,那颗痣已经不在了。   他放下心,没动情就好。   动情了,就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这本隔日更,偶尔连更,偶尔隔两日。 第02章 要我抱你过来么   02门被叩响,管家站在余迢房门外等着,“余先生,少爷说韩郁影晚上到家里做客,让您仔细着装一番再下来也不迟。”   整个路家只有路款冬的贴身管家这样叫他,估计是路款冬不让叫夫人,没把他当名义上的伴侣。   “知道了。”余迢应。   余迢在浴室冲冷水,他身上又开始发热了,但他量了体温,不是发烧。   为了降温,干脆整个人站在花洒下淋。   后颈腺体又隐隐发痒,已经掩盖了小腿传来的阵阵刺痛感。他姿态不[牙隹],后背在墙壁上磨蹭,企图这样缓解痒的症状。   他身上没多少肉,腹部有些薄[月几]。   后背的线条原本是很美的,但十八岁那年经历了车祸,车上的碎玻璃嵌入他的背部,留下了疤痕。   医生说他是很容易留痕的体质,所以这六年,这些伤痕还是清晰可见,没有一点褪去的样子。   余迢双手抱肘,指尖抚摸到那些粗糙的痂,每一天他都能看见,淡不了的疤痕似乎也是在提醒他,不能忘,不许忘。—   余迢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路款冬和韩郁影从外面进来,应该是路款冬专门去接应。   直到两个人消失在楼梯转角,余迢才抬起停住的脚步。   韩郁影是韩落的哥哥,也是路款冬多年深交的好友。余迢猜路款冬结交这个朋友,是为了韩落——他真正想要私定终身的,高中就开始喜欢的人。   韩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一旦联姻,对路款冬的事业是百利无一害,锦上添花的存在。   但现在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和韩落结婚只会是委屈了他,路款冬哪里舍得。   “韩先生来了。”余迢礼貌地招呼着,拉出一张椅子入座,地面发出“呲”的一声,有些刺耳,仿佛在告诉余迢,你坐在这也是多余。   “嫂子好啊。”韩郁影比路款冬小几个月,以前高中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叫他哥。   余迢显然承受不住这样的称呼,眼神呆滞片刻,朝他真诚地笑了笑。   余光中不经意对视上了路款冬的眼,他应该也是不经意,很快就避开了。   路款冬摘下眼镜,身上那股清冷的禁欲也一并卸去了似的,让余迢感到更陌生,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路款冬戴眼镜的样子。   佣人把方才那碗打翻的补汤重新送上来,路款冬转了下圆桌,晃到余迢面前。   刚才故意打翻了补汤,除了想试探路款冬,也是因为自己不爱喝,他们家佣人煮的真的不好喝呀,该去学学手艺了,余迢内心默默指点。   路款冬屈起手指,状似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像是变相地逼促:“喝完。”   余迢向来是不会拒绝他的,有求必应,他们之间的和睦假象被他经营得很好。   “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现在这碗比昨天的、前天的都要甜一些,许是又加了冰糖,也没那么难入口。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凶巴巴的?哪有你这样对老婆的,”韩郁影大概是这屋子里最会活跃气氛的人,努嘴笑了笑,特意压着嗓音,脸色变得温柔,“乖乖喝掉,宝贝——这六个字很难吗我问你。”   舀汤的勺子和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余迢把头埋得很低,心道快别说了。   你不尴尬我还尴尬呢。   路款冬抬眼乜斜,没正经回答他的问题,问:“落落最近怎么样?很忙吧?”   余迢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总算是进入到他需要的环节了,这氛围才对,才让人舒心。   两人杯口相碰,红酒缓缓挂壁在杯壁又流落下来,韩郁影小酌了一口才说:“是啊,在搞学术报告,一堆事在忙,我妈本来给他安排的相亲都被他推了。”   推了才好,余迢帮路款冬回答,看来这个饭局挺有用。   “学业重要。”   “他不久后生日你来不来?他说你不去要和我闹的啊,给我个面子呗。”   路款冬从喉间低低嗯了一声:“当然给。”   余迢很少看见眉眼带笑的路款冬,温柔似春水。   果然是只有提到韩落才会有的表情,他贪足地多看了几眼。   他和路款冬高中的时候在同一所私立学校,一开始不在一个校区,一个南一个北,北校区是专门供给一些少爷小姐的。   平时只有上体育课的时候偶尔碰到一块。   高二那年余迢进了重点班,转到了北校区,和路款冬在一个班,才算是真正和路款冬熟起来——虽然还没有现在余迢和佣人熟就是了。   当年他们高中部和初中部仅隔了一层铁网,安在操场那一面。   路款冬偶尔会翻墙去找韩落,熟练地找块石头,踮脚蹬上去,他那会的个子就很高了,稍微抬手就很容易碰到墙顶,夏天的风吹过来,将他的衣摆吹得晃悠,依稀能看见空荡的领口里那结实的腹肌。   [“喂,那个同学,别和保安讲啊——”]   “你到时候和嫂子一起来啊。”   大概是余迢的存在太透明了,他自己也当自己不存在,所以韩郁影点到他的时候,陷在回忆里的余迢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我吗?”余迢喝完最后一口补汤,“我就不去了,前些天生病,别把病气传给你们了。”   可别传给路款冬的心上人了,不然有得我好受的,余迢腹诽。   坐直身子,他的位置是正对着路款冬的,所以总是不小心就能对视上他的眼眸。   才发觉,方才那个眼角带笑的路款冬全然不见了,仍然是之前那个冷漠的神色。   余迢有些恼,刚刚不该出神的。   不然就能多看几眼了。   韩郁影识趣,没再强人所难,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件事。公司最近研究了新的药膏,试验期也过了,除了一些对药材过敏的,其他人用了都有明显的效果。带过来给你试试,看看你们家有没有兴趣投资。”   路款冬点头:“又是和段家竞争的商品?”   “段家最近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可没精力和我们打商战。到时候我把成分报告,实验调查一起发给你。”   “行。”—   路款冬在家都是和余迢分房睡,今天却是个例外。   余迢洗完澡出来,路款冬揉着额角,肘弯靠着沙发扶手,一双修长的腿翘起来,露出一截骨骼凸出的脚踝。   这是不是他难得放松、不用伪装的时刻?余迢这样想,站在原地没动。从头到尾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单眼皮,眼皮很薄,灯光投落下来依稀能看见血管。眼型是典型的魅惑型,盯着你看久了,都会怀疑是不是给你下蛊。   侧脸被白炽灯打出轮廓,鼻子很挺,阴影映在脸颊像一座小山峰。   喉结随着上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连带着一边的青筋。   和高中的时候还是有点不一样,经历得多了,那股少年气也被他藏了起来——藏起来不好,余迢想。   “只披个浴巾不冷吗?”路款冬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他。   他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   余迢想,自己顺着他一点,是不是可以让他再像刚才在饭桌上那样笑一笑。   “有一点。”   路款冬勾勾手,示意他过来,眼神不经意一瞥,含着晦明晦暗的光线。   余迢还是待在原地没动。   “要我抱你过来么。”路款冬再次催道,声音低沉暗哑,余迢明白了,这是命令。   头发还湿着,余迢用头巾随意搓揉,走到路款冬面前。   很久没这么近的看过他了。   眼下似乎有些乌青,大概是没睡好。   头发也变长了,时不时会扎到眼睛。   路款冬拍了拍自己的腿:“坐。”   余迢觉得今天他怕不是还在发烧,路款冬平日哪会这样?   也不对,其实刚进路家的时候他和路款冬的关系没有这么不即不离。   直到后来,余迢亲手毁掉了路款冬对他的一点爱屋及乌,从此在他面前如履薄冰。   合约上有写,满足路款冬一切不损害身体健康的要求,他的身体健康定义不太一样,简称死不了就行。   余迢双[月退]并拢,脚底撑着,没让自己用尽全力坐上去。   路款冬身上萦绕一股淡淡的椰子香,是他新买的沐浴露的味道。   余迢突然想,如果自己是omega,是不是就能闻到他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了?听佣人说过,淡淡的蜜香,掺杂着被大雨浸过的竹林,然后一并被风吹过来的芳香气味,闻了身心爽朗,让人上瘾、贪恋。   路款冬的嗓音在他耳边绕:“脸转过来。”   余迢身子一放松,路款冬长臂绕过他的腘窝,把他整个人横抱在在怀里,双腿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刚刚路款冬挨过的地方。   “是有事吗?”太近了,余迢想看又不敢太久地在他脸上停留,“易感期又到了?”   路款冬垂下头,没理人。   余迢待在他身边久了,知道这是无语的意思。   怎么就又让他无语了......真是的。   路款冬是上位者,骨子里是傲的,尽管在路家被束缚,不自由,但在他这总是高高在上,是发布命令的指导者。   因此路款冬不高兴了,余迢会很在意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毕竟他需要从路款冬这得到相应的报酬,就得是服从的那一方。   但余迢很满意现在他和路款冬的关系,因为很纯粹,从一开始双方都是目的,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你给钱,我出力。   “手真冰。”路款冬轻轻皱了下眉。   “洗的冷水澡。”   “热水器坏了?”   “没。”   路款冬没有嘘寒问暖,问:“上一次,也洗了冷水澡?”   “嗯。”   “看来发烧确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路款冬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在意余迢发烧并不是因为他该死的易感期。   他一只手揽住余迢的肩,另一只手稍微一够,把旁边桌上摆着的药水拿过来。   路款冬手指修长,中指和无名指圈箍着药瓶,拇指屈弯,贴着瓶盖稍微使力,封口贴撕裂成两半,瓶盖慢慢转动,单手打开了。   右手的无名指上有颗痣,淡棕色的。随着他拧瓶盖的动作一隐一现。   余迢看着他的侧脸出神,尽管他现在的角度并不能窥见全部——眼睫抖动着,是在眨眼。看人似深情,似滥情,在他身上,除了清冷、矜贵,好像疏离才更适合形容。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传来,小腿上也泛上清凉,余迢意识到,自己又看出神了。   路款冬薄而宽大的手掌在他小腿上慢慢摩挲,又帮他扇扇。   “这是什么?”余迢问。   “刚刚韩郁影送来的药,”路款冬没抬头,认真地盯着余迢的腿,淡淡说道,“你不是看见了。”   “正好是用来治烫伤的吗?”   “嗯。”路款冬手里动作一顿,“痊愈后,告诉我效果怎么样。”   “好。”   原来是误打误撞,真是巧。   不过路款冬需要效果反馈,那他就会乖乖涂到好为止。   “以后也不要洗冷水澡了。”路款冬手自然地放在他腰间,“如果生病,我分不出心在你这演戏。”   意思是,得在路家面前装一装。总不能自己的伴侣生病了一句也不回家看看,让人对这段婚姻生疑。   “我明白的。”余迢点头。   “还有,佣人他们煮的汤每天都要喝。”   余迢下意识蹙眉。   他在想该怎么婉拒。   不好喝。难喝。除了今天的。   “我之后会让他们煮的偏甜一点,还是苦的话,就自己想办法。”无情地下达命令,路款冬说出原因,“虽然你是beta,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数。”   余迢恍悟:“我吃药防着就行。”   “吃药太明目张胆,我让人加东西在汤里。”   “......好吧。”难怪是那么一言难尽的味道,余迢又问,“可是我们这样...也不用每天都喝吧?”   路款冬眼神倏地扫过来,看得人心慌。   “余迢。”   “从今天开始,我们需要经常做一些已婚伴侣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有[ ]符号的,把方框里两个字合成一个字看就好。   佩子的审核很那啥,偶尔哪些字出现频率多了点,他也会判你在写se情,实际上根本没有(无奈扶额) 第03章 那就是…在委屈   03[衤皮,衤辱]翻乱了,褶皱如山间的沟壑,窗外月光照进来,把这黢黑的谷底映现一隅。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雨后竹林气味,蜜香萦绕,有蝴蝶被吸引飞到窗台,翅膀煽动的影子像两片飘落的银杏叶,被浓浓夜色隐藏住了本色似的。   余迢[足八]在前面,路款冬[月匈,部]和他的窄背仅仅挨着,他的肩很宽,从背后看去,能够完全挡住余迢。   一只手环住他的[月要],另一只宽大的手掌也掐住了他的[月孛]子,指尖似抚似蹭,在余迢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摩挲,手心能感觉到他的喉结上下的滚动幅度。   他微微张开嘴,牙齿咬在余迢的腺体,留下两道齿痕。   源源不断的信息素注入,只能获得短暂的[忄夬]感,在beta身上,似乎没有阈值,没有最下限,也没有最上限。   你永远无法标记他,但你时刻可以标记他。   这样并不能让路款冬感到餍足。   路款冬是个占有[谷欠]极强的人,家产、父母的爱、友情、爱情,他都不能忍受被谁抢走。越是表现出如弃草芥,不在乎的模样,他就越是会处心积虑地抢回来。   [亻故]爱这件事也是一样,余迢有时候经常在想,幸好路款冬不爱他,不然他是个beta,很难让对方有安全感和占有[谷欠]。   不过路款冬不会直白地说出来,将这些隐忍都展现在了技术上。   余迢[亻故]的时候会哭,不受控制地流眼泪。路款冬就会用舌尖[舌忝,舌氏]余迢的眼角,几次三番警告他不许哭。   路款冬在余迢会情不自禁地流眼泪这一点上感到很不满,所以过程中越来越狠。   “喊出来吧。”路款冬很擅长[讠秀]导,他的声音是畅快时的沙哑,带着蛊惑,念出名字,“不要哭了,余迢,我想听其他声音。”   这是他下达命运的口吻,余迢不能不服从:“唔....”   “外面...下雨了吗。”余迢意识混沌不清,眼前好像已经泛上了一层雾,是那种雨天会在玻璃窗上留下的水汽。   “没有,没有。今夜很安静。”   沙沙的声音只是风吹过。   路款冬抚着他眉心的位置,[亻故]爱的时候,他似乎及其喜欢抚摸这里,一模一样的位置,韩落眉间也有。   心绪游离时,余迢在路款冬脸上看见失望。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对余迢擅作主张把这颗痣点掉而不快。   意识的混沌让他开始有一些不像余迢会产生的想法——会觉得自己很矛盾,既不希望路款冬爱上他,又在每个清晰意识到路款冬只把他当替身的时候而委屈。   只是点痣而已。   为什么他都这么顺从了,路款冬还是不能施舍他一点真挚的爱,他好想再被爱一次。   “你这里,像是下雨了。”路款冬将另一只手放在余迢面前,细长手指上粘住的东西像透明的细线,“和雨珠一样,[氵显;氵显]的。”   屋内昏暗,除了窗台这一块靠外面路灯的获得微弱的光源,其他都被笼在黑暗里。   包括余迢[亻故]时的叫声,看上去乱糟糟却又极具暧昧的一切。黑夜保护着,黑夜包容着。   “路款冬,再Yao一次,”余迢嗓子火烧般得疼,不知道是不是又发起低烧,“好痒....”   余迢累极了,嘴里低喃着,被路款冬横抱起来去[氵谷]室。   路款冬还是那副云淡风轻、悠然自得的表情,他问:“咬什么?”   “我的腺体。”   “谁来Yao余迢的腺体?”   “路款冬...可以吗?”   “不行。”路款冬无情,让别人说出来又拒绝。   从[氵谷]室出来,路款冬将人放好,盖好被子,有意思的是,刚才说停的余迢似乎意犹未尽,手抬起来想勾住路款冬的[月孛]子,因为没力气又垂落下去,路款冬眼疾手快握住了,笑了一下:“怎么了?”   可惜余迢刚刚一直没看见他笑,他一直顺着路款冬就是想再见一次这样的路款冬...这会费力睁着眼,看也看不清。   “想和你说话。”余迢皱着眉,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头很晕,路款冬像是一个漩涡,让人晕头转向地就陷进去了。   腺体似乎更肿了,不想再发烧了,余迢拜托道:“明天,可不可以帮我清理一下,我实在...太累了...”   路款冬也躺到床上,和刚刚一样从背后拥抱着余迢:“自己弄。”   余迢意识混乱:“我弄不干净,上次你就自己走了...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是没清理好才会发烧的。”   “在委屈么。”   “没有,在拜托你。”   “那就不帮了。”路款冬说,“你需要在我这学会委屈。不然骗不过他们。”   在这种时候还要做路款冬的阅读理解,余迢无异于是零分,他只会顺着路款冬的意思:“那就是...在委屈。”   “好。”路款冬下巴埋到余迢的颈窝,脸颊能蹭到自己刚才在余迢腺体上留下的齿痕,他自己没意识到他很喜欢这个痕迹,这是能在余迢身上留下的证明。尽管等他褪去,余迢还是不会被他的信息素支配。   “最近买香水了?”   路款冬轻轻嗅了嗅,很难形容的气味,仿佛等到一场十几年没下的雪,雪梅、绿叶被风雪夹杂,在温暖的地方出来后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五脏六腑被净化,干爽又让人无比舒心。   “......”怀里的那个人没有回答他,呼吸沉稳,已经进入深眠。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工作有些繁重,他对余迢没回应自己感到烦躁。   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弄醒,像以前那样就行——路款冬是很不在意余迢感受的,以前[亻故]爱,余迢晕了也没用,更不用说只是睡着。   可这次仅仅只靠一点,路款冬就克制住了——他认真地闻了闻,余迢身上全是路款冬的信息素,上一次的易感期似乎改变了一些东西,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只是想把余迢完全标记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这样的想法不该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路款冬不是很在意,前两天回路家的那次饭局,谈话间隙他意识到,他那个弟弟路晚已经发现到自己和余迢的婚姻有问题。   这个家有路晚安排的眼线。   刚结婚时和余迢签的合同,有些要求得变了。   【作者有话说】   路款冬的信息素如其名——遇冬雪款款而开,款冬花的味道。 第04章 再相见(1)—我只负责给钱   04余迢和路款冬真正意义上来讲,不能说是重逢,高二那年他们分到了一个班,毕业后没见面,但也没真正断过联系。   余迢实习期通过之后,他对生活一再陷入了迷茫。尽管学历优秀,工资待遇不错,公司还提供员工公寓住宿,只要在这个城市打拼几年,他余生无忧。   工作了几年,在他想要提出离职,去环球旅游的时候,生活又朝他挥出一个重拳。他需要一笔巨款。   原来普通人不管在几岁都需要面对突如其来的苦难,五岁学不会的折纸,十七岁够不到心仪大学排名的模拟考,二十几岁面对重要之人的疾病,银行卡不够应急的存款...他的人脉可以说是没有,上学的时候就因为不爱说话受过孤立,所以他发完朋友圈,没有什么人理他。   余迢白天上完班,晚上还会去酒吧上夜班,因为是急需用钱,他完全没管招聘的要求,货比三家,哪家的兼职钱给得多他就去哪家。   余迢刚来Feeling上班的时候,老板娘就让他取个代号,简单点的,方便记。脑中闪过一个画面——白日青空,塑胶跑道经阳光一晒有种刺鼻的味道。   日光透过直指天空的白榆树,拼凑出了零零碎碎的绿叶影子,映在地上。风一吹过来伴着簌簌响,让走路的学生生出一种在踩碎金子的错觉。   视野里,操场上几个在学校里比较受欢迎的alpha聚在一块打篮球。   手掌向上,篮球稳稳抓在手心,alpha一个健步跳跃,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弧,好似与蓝天肩并肩。砰得一声,球进框了。   篮球落地的时候,架上的背板还在轻微晃动。alpha迅速跑过去和队友击了个掌,不经意间,余迢看见了他身上的数字——   “就叫三十号吧。”余迢对老板娘说。   这一晚和平时一样,下班后他赶到酒吧,今天的工作任务比较多,晚饭还没吃就过来了。   眼前闪黑,这些天他的身体透支严重,高中做的那场手术失败后他的体质就变得很差,稍微休息不好就容易头晕。   “三十号,今天有个委托。”老板娘朝他挥手。   “什么委托?”体力稍微恢复了些,余迢戴上酒吧员工统一的袖标。   “三楼被一个客人包场了,他指定要一位beta去服侍他。我们这招的omega多,beta也就你长得还行,快快去吧。”老板娘催促着。   余迢听得迷糊,平日里是个绝不多问的性子,但这情况必须得问清楚些:“...服侍的意思是?”   老板娘:“高中生理课没上?”   余迢:“......”   “招聘上写的很清楚,我的职务是清洁整理。这种事,还是算了。”余迢拎得清,这样的兼职去哪都能找,没必要,大不了辞了。   老板娘诧异地看了他几眼,似感慨居然能有人拒绝这样的好事,又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跟他讲过这里的规矩:“嗐!又不是白做事,一晚上能有这个数呢。”   她比了个数字,又说:“而且只是安抚一下alpha的易感期,你还是beta,你怕啥呀?他又不能标记你。今儿那位我们店多少omega垂涎欲滴呀,都嫉妒死你了。”   钱确实能让人心动。余迢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一晚上比他的年终奖还多。   “知道了。在哪间?”   老板娘满意他直来直往,不会装模作样的,有些omega心里明明想得很,却还要惺惺作态,说不行,得给他台阶劝一劝呢。   “三十号好宝宝,三楼右拐第一间就是。”   “......”好尴尬,不想让老板娘这么叫他,余迢藏住了心思,转身走上楼。   这里的装修非常奢侈,酒红色的墙壁上都是些专门从拍卖会上买下的价值不菲的画。廊道里的吊灯像公主的皇冠,钻石一层层镶在上面,格外刺眼华丽。   地面上铺了层黑色的地毯,走起来像踩在云上,一步步陷入酒吧塑造的氛围里。   吱的一声,门开了。一位alpha坐在绒质沙发上。   一身高定黑色燕尾服,领带被他扯松,不难看出他此刻正处于高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锁骨间有几道印子,应该是没及时得到宣泄自己抓的。   alpha搭在眉心的手青筋隐现,他的手很薄,骨节分明。嵌满钻的手表被他随意地丢在茶几上。   另一只手,腕骨上有淡淡的咬痕,食指与中指间夹了只烟,但他似乎没怎么抽,沙发上落了些烟灰。   本应是极其狼狈的。   但这位alpha眸光毫无波澜,眉心也不皱一下,若不是身上那些痕迹,几乎要让人觉得易感期对他来说毫无困扰。   “谁。”alpha平静地问,不带丝毫起伏。余迢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嘴上,戴了止咬器。   既不需要omega,又要戴这个,他花钱图什么?余迢想。   此刻空气里都是这位alpha信息素的味道,若是换成omega进来估计都走不到他面前。余迢说:“老板叫我来服侍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alpha抬起头,目光蛊惑地扫过来,眼神里透着傲、狂,但有一丝疲态也是他掩盖不住的。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好像又浮现了另一幅画面,像虚浮的一场梦,显现在此刻alpha的旁边,余迢不禁对比起来。   另一幅画面也是这样一双眼睛,从容自信,眼尾上扬,下眼睑泛着红,类似桃花瓣的红,但眼型又狭长,除了魅还有狂。身姿挺拔地坐在那,落拓不羁的少年气。   “路款冬?”余迢念出了他的名字。   真是有好些年没见了,那股子稚嫩的青春气也没了,剩下一身在社会上摸打爬滚、饱经风霜的锋芒。   路款冬腿翘着,见到余迢后忽地放松下来,往身后的靠背仰去。手里的那根烟被他轻放在玻璃缸里。   然后盯了余迢一分钟,掐着点盯的,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   余迢也被下了蛊一样,认真地无声地回应这个眼神。   他第一句话不是“为什么在这”,不是“好久不见”,路款冬嗓音很低,像某根没压到底的琴弦,不露辞色地说:“你还记得我。”   很难忘记吧,当初在学校那么受欢迎,余迢说:“记得。”   “过来。”路款冬连手都没挥,重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余迢就有了上位者的姿态。   余迢踱步走到他面前,路款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余迢乖乖照做,屁[月殳]快要贴到座椅的时候,路款冬手伸过来,先一步挡在他下面,余迢反应不过来,就这样坐到了他的手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余迢马上起身,像受惊的兔子跳起来。   路款冬仍然平静,脸上仍然找不出任何情感色彩,只是垂眼,手掌拂过,帮他把座位上的烟灰拍掉了,又摆回刚才的坐姿。   那双摸过烟灰的手随意搭在膝骨。   余迢很会看脸色,从茶几上抽出了一张湿巾纸,半蹲下来:“我帮你擦擦。”   路款冬指尖轻抬,是答应的意思。   余迢握住了他的手腕,他体温很烫,像拿着小暖炉。   他的手漂亮,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活,因为骨骼明显,摸起来像在玩魔方。余迢轻轻擦着他的手心,动作一顿——就是在这个时候,余迢注意到了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颗痣。   眼睫不禁颤动起来,就这样看了十几秒。   “擦完了就起来。”   路款冬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余迢回过神,眸中顺过的错愕一并收了,迅速站起身,眼前又开始发黑,步子踉跄了一下。   手臂上一股力渡过来,路款冬及时扶住了他:“坐我[月退]上。”   余迢刚想说他没什么事,站着就行,路款冬的嗓音又响起来:“你老板不是让你来么,该开始了,我现在很难受。”   倒是他想多了,路款冬冷漠的性子怎么会关心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余迢点了点头,被他抱在[月退]上。   路款冬的脸凑过来,止咬器硌到了余迢的脸颊。两人挨的很近,路款冬有规律的呼吸,[月孛]颈间脉搏的跳动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帮我把它摘了。”   “止咬器吗?”   “嗯。”路款冬说,“戴着难受。”   那一开始干嘛要戴......余迢把这一句咽了回去。他微微侧过身,和路款冬脸对脸,能看见他的睫毛。抬起手,绕到路款冬背后。   这止咬器怎么设计的...半天找不到开关,余迢皱了下眉。   “在这。”一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是用了点力的,将余迢慢慢引导,找到了止咬器开关的位置,“密码是1111。”   “好的。”余迢应道。   耳带一松,止咬器慢慢垂落,卡在了余迢的背上。   他本想把手别到[月要]后,另一种充满侵[田各]的痛感席卷了大脑,先一步占据他的意识。   路款冬yao在了他后颈的腺体,信息素注入,明明无风,余迢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路款冬温热的吐息吹到了他耳边。   他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怎么会这么痛?按理来说他是beta,对alpha的信息素不该这么敏感。   像有一万根针同时扎到了他的后颈,就是被刀剜肉都没这么痛,余迢没一会就开始感到吃力。   过了十分钟,余迢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了。额头隐约渗出汗,alpha似乎是察觉到他有些坚持不住,换了个姿势。   将余迢的上半身揽在臂弯,类似摇篮抱的姿势,眼神扫过来,看到余迢眼里泛着莹莹的泪光。   很奇怪,余迢本以为他可以停了,因为方才的眼神就像是嫌弃。   但在某个节点,又变了,他又被路款冬抱起来,头被他按在肩后,听到他冷冷的嗓音从耳后传过来:“继续。”   “好痛....呜...”余迢忍着,但他想路款冬肯定不希望自己通过喊叫来缓解疼痛,那些如皮肉被生生拧成结、燃烧的烟花棒在腺体上画圈圈的痛感,换成了流泪的方式来发泄。   余迢[月匈]腔不规律地颤动着,只有一个念头撑着他——老板娘说的钱最好是真的。   “不、许、哭。”路款冬一字一字发话,“我讨厌别人哭,你最好别流眼泪,换不到我的同情。”   是眼泪自己跑出来的...这也要怪他。余迢抽噎,眼睫被泪水沾湿,像沾湿的棉线,“路款冬...我的腺体是动过手术的,不能咬得太[氵罙]...”   “我只负责给钱。”路款冬很无情。   “......好吧。”余迢拿钱办事,他知道自己不能提要求。他想,只要死不了就好。   或者路款冬可以再过分一点,过分到让他痛晕过去,也好过现在煎熬的折磨。 第05章 再相见(2)—和我领一张证书   05   “先坐直。”路款冬拍了拍他的背。   余迢哪里还能听到他的话?他心里是觉得路款冬声音算好听的,现在却也像只苍蝇一样,眩晕的症状让他也开始耳鸣,但他还剩一根神经吊着,余迢记得路款冬不让他叫出声,所以只得轻轻软语:“痛......”   路款冬把他放到自己的[月退]上,指腹拨了拨他湿润的眼睫,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虎口卡在下颌,两根手指稍用些力,余迢的嘴巴被迫微张。   “张嘴。”紧接着,路款冬伸出食指和无名指,缓缓探[辶井]了舌[月空],起先是she尖尝到一点略咸的味道——是余迢的眼泪。   越来越[氵罙],颏舌肌和上颚本能地抖动起来,上下的牙齿一碰,咬在了路款冬的指骨上,余迢慌了一瞬,可是他控制不住,唾液不断分泌,从嘴角缓缓流出。   “现在就这么紧绷,等会怎么办。”路款冬全然无视余迢的咬合力,对他来说像棉花,更肆无忌惮地[亻申][辶井]去,沾染的烟草味一齐带入了余迢的喉腔,瞬间让他咳嗽不止。   “这才哪到哪。”路款冬声音里好像掺杂了些不满,原来他不止冷漠一个语调,没等余迢深想,路款冬说出了让他更不解的话,“[衤库]子,自己[月兑]了。”   “什、什么?”   “腺体不能Yao,我花钱请你当[衤果;亻本;]模特,就放这看着。”   好会阴阳怪气。余迢说:“我没说不能Yao,我说的是不可以...”   “你只需要顺应我。”路款冬截口打断他的话,再一次展现了他强硬的态度,“躺好。”...感到什么异物辶井入,余迢下意识缩了起来,低[口今]着不清不楚的话,他对路款冬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慌张。   “放松。”   “太紧了。”路款冬手收回来,“像你这种服务,我可以走投诉流程。”   “别,我...我在试试。”   事实上路款冬也没有给他试试的机会,他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并没那么多耐心。也没有那么怜花惜玉。......   “余迢。”他听到路款冬这样叫他,“你这颗痣,长得很好。”   什么痣?余迢思绪缓慢,而后一个轻吻像落叶般落在他眉间。   两人的身[亻本]交缠,路款冬挨着他的耳畔:“我喜欢你这颗痣。”   沙发上的抱枕染上了腥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茶几与沙发的距离因为二人的运动而越来越远。......[谷欠]仙[谷欠]死之间,余迢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路款冬说出了更令他心碎的话:“晕一次,钱扣一半。”   余迢还没反应过来,在累得昏过去之前,他心里只有两个念头——老板娘这家伙骗他。   不是只需要稍微安抚一下alpha吗?   以及,晕过去真的会扣钱吗。......第二天余迢睁开眼,先看到的是一旁的药水吊瓶。头好痛。   等到坐起身了,才发现不止头痛,浑身都疼。   他觉得自己像提线木偶,那根线断了,他从百米高空坠落到平地,身子骨架散了一地的疼。   “你醒了啊?”护士从外面进来,这里似乎是某个医院的高级病房,装修看着都要更奢华些。   “哎!别动别动,小心回血,我给你量个体温。”护士拿起电子体温计,在他额头前测,“三十七度二,还是有点低烧啊...”   “谢谢。”余迢烧糊涂了,问了一个听上去就很蠢的问题,“是我自己过来的吗?”   “当然不是,路少爷抱过来的。”护士笑了,开始八卦,“你是不知道他过来的时候,那个脸黑的,好吓人呢。”   当然了,花了该花的钱,却没享受到什么,肯定不爽。昨天他也在易感期,倒不如不要开始,这种[亻故]到一半停止了才更不好受吧?   想到这,余迢感到了一丝愧疚。   “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华七医院。”   余迢知道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似乎还是路款冬身边一位朋友家开的。   “来,把药喝了,你要是还困就再眯会吧。你除了发烧,还有点低血糖,最近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啊?”   余迢点头,表示自己工作太忙了。   “和路少爷这么亲密,也要上班吗?”护士疑惑。   余迢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和路款冬的关系,怎么解释都不对,[火包]友?算吗...好像也不完全算。   护士查完房就走了。   余迢点开自己的手机,路款冬没给他发任何消息。   看来是真的没有钱啊。   刚才那点愧疚感又消失不见了。   他顺手点开了其他的消息框——[Feeling老板娘:好宝宝!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呀!][Feeling老板娘:路款冬昨天晚上居然是笑着走出我们酒吧的,我们小酒吧出息了!][Feeling老板娘:平时他来我们这找omega,就没一次是这样满意的表情。老天奶,原来这就是《霸总文学之少爷他很久没这样笑过了》现实版吗?!]余迢:“..........”   天呐,是怎么做到隔着屏幕,还能打出这么令人尴尬的词语呀,攻击性好强。给了余迢一点小小的震撼。   老板一直是夸张表演型的,比起她口中说的满意,他更愿意倾向于护士说的脸黑。   余迢当天就出了院,护士一再劝阻,说是还没有完全好,建议再留院几天,余迢以自己现在没有时间躺这么久为理由拒绝了。   他不能休息,不能请假,巨额费用像吊着他的弦,警告他每分每秒都不能松懈。   之后的几天和之前一样,三点一线的日常工作。余迢也没在Feeling见过路款冬,好像两人那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命运匆匆把他们安排到了一起,又匆匆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   出门前下的暴雨,到了店里就又停了,余迢想,夏季的雨不仅是一阵阵的,还喜欢和他作对。   伞骨收束成一个点,余迢把他挂到专门放伞的架子上。今天是周五,公交车还剩两站的时候就堵得不行,余迢提前下了车,撑伞跑过来的。   前额的发梢被淋湿了,浅色牛仔裤上也被雨染深了颜色。   “三十号!你可算来了!”老板娘专门等着他,余迢刚进来就被她拉过去,“好宝宝,快去三楼,和上次一样的房间。”   “老板...”余迢觉得这样叫他很奇怪。   “哎呀你快去快去。”   余迢问:“是路款冬在等我吗?”   “居然敢直呼路少的名字,你们关系果然不一般。”   “......”老板娘戏有点过了。   “不和你耍嘴皮子了,路款冬等了有一会呢,不过今天精神还挺好的,不像是需要安抚...我猜就是单纯想你了。”   余迢心道你真是想太多了,他连钱都不付。   一切仿佛重演。   唯一与上次情景不同的,大概就是这次下了雨。余迢一直不喜欢下雨,心情会不受控制地低落,只是不表现在脸上。   路款冬这次穿的是私服。   戴了眼镜,短袖圆领前绣了一朵橙黄色的花瓣,一身修身的裤子在他腿上很好地展现了修饰的作用,他腿型修长,加长版的裤子也还是能露出一截脚踝。配了双黑色高帮布鞋。   余迢又看出神了。   好像路款冬还没毕业,还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里。   就这样轻狂了许多年。   “愣着做什么。”路款冬屈起指弯,敲了敲玻璃面的茶几。   “需要我过来吗?”余迢问。   路款冬沉默了一会,点头。   余迢走过去,坐到了茶几上。   路款冬又沉默了。   “余迢。”路款冬弯下身,手托着下颌,盯着他。余迢在想他这双眼睛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就像被春风吹动的花瓣。   “装傻,是不能引起我的注意的。”路款冬说,“我只会觉得你真傻。”   余迢一愣:“......什么?”   “坐我旁边。”路款冬好像把耐心用尽了,“坐茶几上不凉吗。”   “好。”余迢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实行,“是要现在开始吗?”   路款冬今天特意换了这么方便的衣服,看来上次应该是参加了什么聚会赶过来的,高定礼服穿着确实很束缚。   “开始什么?”路款冬问。   “啊....”余迢怀疑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说,好吧,挺难伺候,“就是和上次一样。”   他还惦记着那份钱呢,毕竟真的很多,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路款冬,我最近有好好吃饭,也没有低血糖了。”   “......”   “如果这次没晕,上次那钱可不可以给一半——”   “余迢,”路款冬抬手扶了下眼镜框,“上次为什么要跑。”   没有兴师问罪的口吻,余迢却觉得怪怪的,跑什么?   “是指出院吗?”余迢说,“因为我要上班,我们公司还挺人性的,请一次假不扣全勤奖,得请两次才扣。正好生病用掉了一天。”   “......”   路款冬没说话,余迢想大概是他不信,又加了句:“而且我是走出去,再打车的。”   “你别说话了。”   “。”   “我的耳朵像是在受刑。”   “。”余迢想道歉,他的声音也没有那么难听吧。   路款冬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问:“你很缺钱么。”   余迢没说话,点头。   “缺钱到了——给钱就可以随便和谁做的程度。”路款冬说。余迢摇头。   路款冬在等着他的解释,但半天没听他开口,之后反应过来了,路款冬低下头,用力地紧闭着眼,缓了会,才抬起头。   余迢那时候以为他是不舒服,结婚之后才知道,路款冬这样是在生气,或者无语。   “......现在可以说话了。”   “那次我们老板娘跟我说的是,只需要稍微安抚你就行。”余迢回,“她没和我说,需要和你上。”   “那这次怎么主动提出来了。”路款冬话语里满是不屑,“不还是因为钱。”   “嗯,是的,但不是随便,钱不多的话不行。”余迢很诚实,“我需要钱,至于我的身体....没钱重要。”   反正,教他要自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余迢垂下眼,想要掩盖住眼底的落寞。下雨天会放大他的负面情绪,可是路款冬在这,他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让他误会是因为他才不高兴。   “你需要多少钱。”路款冬靠在沙发上,依旧是那副上位者的姿态,钱给了他无尽的底气,他开始说,“具体的数目、给谁、用到哪里、如果不通过我,你需要赚多久,都告诉我。”   “这需要等一会,可以吗?”   “五分钟。”   半小时后,路款冬得到了答案,余迢递给他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实在不知道,这点问题是怎么写这么多的。   他迅速扫了一眼,提取了几个关键信息——需要500w,给亲戚做肿瘤手术,包括了手术费用,后续疗养费用,如果手术成功几年后又复发的预备手术金额...如果靠余迢自己的话,应该要七八年左右。   足够了。路款冬说:“我可以给你。”   在路款冬问出这些问题后,余迢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因此写得很详细,在余迢眼里500w很多,他还担心路款冬会觉得一个肿瘤手术是在框他。   看来还是他见识太短,富家少爷根本不在意。   “你的条件是什么?”   这是路款冬今晚和余迢谈话,唯一感到舒心的,这人真是提到钱就不拐弯抹角,装傻充楞了。   “很简单,”他说,“和我领一张证书。”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归现实线~ 第06章 新买的香水不好闻   06   “不用叫他,什么时候醒了需要和我说一声。”   “注意看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要和我讲。”   清晨迷迷糊糊间,余迢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外头天还没完全亮,天空只有一缕朝阳,像蜡烛即将燃尽的最后一抹微弱的烛光。   他没力气睁开眼,也许是昨夜的运动让他一觉睡到了天亮,但他睡眠质量不好,稍微有点动静就容易醒。   随后一双手把他前额的碎发拨开,指尖仿佛捎着深秋的凉意,手背探在他额头上,路款冬和佣人说:“暂时不要让他去外面吹风。”   “是。”   那阵蛩音越走越远,梦境和现实将他的意识反复拉扯,余迢最终依附于前者,沉沉睡了去。   他觉得刚才听到的也是一场温柔的梦,印象里只有一个人对他这样上心过。   路款冬昨夜很绅士,点到即止。   余迢醒来的时候想到自己昨晚让路款冬再咬一次自己的腺体就没由来地脸红。   他那时候及其渴望得到归属,很想粘在路款冬身上,还因为不能闻到路款冬信息素的味道而着急,像极了omega发忄青期的表现,真是荒唐。   是这几个月太清心寡欲了吗?余迢捂着后颈发肿的腺体。   昨晚路款冬告诉他,这个家被人安排了眼线,他大概很快就能找出来,让余迢防着点。   并且找到之后还不能那么快地揪出来,打草惊蛇,倒不如让眼线觉得自己在暗敌人在明处,实则不然。   路款冬和余迢结婚前是放浪不羁,风流公子,结婚后外界都说他改邪归正,他要让路晚觉得自己没动其他联姻的歪心思。   这段时间,路款冬得和余迢展现出琴瑟和鸣的关系。   所以早上才会那么体贴吧。   余迢又想,原来路款冬可以这么温柔,只是不想对他温柔罢了。—   医生之前给他开了一些阻隔贴,一般的beta用不到这个,主要是专门给一些特殊伤患的。   余迢高中得病,在医院疗养时就得用这个。   因先天性疾病,他那段时间偶尔会陷入糜性发忄青的状态——但由于他是个beta,alpha的安抚对他没用,他只能靠药物或者自己硬抗。   吃完晚饭,余迢从床头柜把阻隔贴找了出来。   之前不用是因为这东西太显眼,容易让人误会他是omega,余迢现在不得不用了,否则这一块皮迟早被他抓烂。   他又冲了次冷水澡,出来时只简单擦拭,套了件毛衣。他的腿很直,腿部肌肉也不及alpha那样发达,肤如凝脂,由于没怎么晒过太阳,比脸还要白点。大[月退]内侧有一条疤,像字母Z。   是参加高中第一次运动会时,穿了短裤,被一些omega划的。   上半身的圆领毛衣很松垮,余迢提起两肩衣角往脖子后拢,腺体显露在外,指腹拂过,路款冬昨晚在他这留下的咬痕还没消,摸上去有两处陷下去的触感。   腺体抚上去比背部的体温还要高些,余迢忍着不再抓,头稍微歪着,手绕到肩后,撕开阻隔贴,对着身前这面长镜贴准位置。   腿侧感到凉意,余迢一愣,目光从镜中的自己慢慢挪到眼旁,路款冬肩上披着西装外套,一只手握住另一只的手腕,带着黑手套。   胸前别着镶钻的胸针,熠熠发光,是某家聚会的通行证,到现在都没摘下来。眉头耷下来,看上去有点累。   余迢感觉空气凝滞了,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合约上写着,不许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包括勾引。   余迢不是故意穿成这样在路款冬面前的,还以为他今天不会回家,但还是先一步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回来了,管家没和我说,我这就去把衣服穿好。”   手交握在身前,站得像个罚站的。余迢尽量把眼神表现得无辜点,祈祷路款冬像以前一样当没看见就行。   路款冬没回应,只是关上门,如他所愿,视若无睹地坐到沙发上,摘了手套,用力揉摁了指骨,发出“咯咯”的声音。   好吓人,赶紧穿。余迢心想。   “在干什么。”余迢坐在床上穿好后,路款冬才出声。   余迢犹豫着要不要说实情,道:“没,就是照镜子。”   “主要用于擦伤、溃烂的包扎,也可用于发忄青期阻隔信息素......”   余迢汗毛都竖起来了,转身一看,路款冬拿着方才的包装纸,阅览背后的说明。   紧接着他听到路款冬冷不丁地来了句:“有这么矫情吗。”   “我昨晚咬的不重。”   余迢赶紧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那你贴什么,”路款冬说,“过来。”   因为毛衣的质感比较茸,蹭得余迢又开始痒,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又忍不住触摸后颈。   路款冬长臂绕过他的[月要],很轻松地将他揽到怀里,就像揽了一阵秋风。   一只手捏着余迢的下巴,让余迢微微低头,路款冬看清了他腺体的状态,不禁一皱眉:“是有点肿。”   昨天因为光线昏暗,都没太注意。   “别动了,手松开。”路款冬手伸到前面,指尖屈了屈,“东西给我。”   余迢乖乖递过去。   捏着下巴的那只手变成了锁喉的动作,余迢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在上断头台。路款冬指腹准确无误地摸到了余迢的那颗喉间痣,轻抬指尖,在喉结那点碰。   点一次,余迢就起一次鸡皮疙瘩。   “紧张什么,帮你贴而已,”路款冬似乎极轻地笑了下,只有尾音带着短短的气音,“还咽口水。”   他这么一说,余迢都不敢呼吸了。   真是的,咽口水也要被说。   “别再抓了,很红。”路款冬顺带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这次没烧起来,不错。”   余迢听出来了,这算是夸奖,还没等他骄傲呢,身后那人握住他的手,嗓音低下来,“又洗冷水澡。”   “......”   “再这样,以后我和你一起洗。”   这句话真是比药管用,身上都不热了,因为心寒。余迢低低嗯了声:“不这样了。”   “不对。”这人又找茬,不知道哪里惹他不满,“昨晚和你说的都白说了。”   “如果现在外面就有人趴着门听,或者屋里装了监听器,我和你只是逢场作戏这件事,就已经众所周知。”   他既然能这么说出来,就证明这些隐患他都提前考虑过,目前不用太过焦虑。但不否认他举例得很有道理,余迢求问:“那你教教我,应该怎么说?”   “自己想。”路款冬踮脚抬了抬腿,示意余迢从他身上离开,“今晚我有工作要处理,在书房睡。”   话音刚落,余迢就已经快步走到床边坐着了,和路款冬像隔空传话:“好。”   路款冬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从头到脚地掠了一遍,最终不知停在腿上哪个位置,看得余迢发麻,有好几根狗尾巴草贱兮兮地蹭他似的。   终于站起身走向沐浴间,路款冬留下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洗澡的时候,不许进来。”   “新买的香水不好闻,以后别用了。”   平时路款冬洗澡他也不会进去,这会干嘛多嘴提一句呢...余迢懵懵的,又抬手闻了下自己,哪有味道?   余迢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就没再继续折磨自己揣度路款冬的意思了。—   “进。”路款冬听见叩门声,回应。   外面的人声隔着门,显得有些缥缈闷重:“可不可以麻烦你开一下。”   平滑的纸上利落地写下签名,冬字最后的那一点比划被拉长,又收回。   笔帽盖了回去,路款冬抬眼瞥了眼门把手:“那就别进了。”   屋外的余迢有些着急:“好吧,你等等,我找个人帮忙。手上端着热汤呢,实在腾不出手.....”   话没说完,门打开了,路款冬个子高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言道:“进来。”   余迢等他退开了才迈步子,怕撞着路款冬,端到他书桌面前:“你喝喝看,是梨汤,对嗓子好。”   帮路款冬盛了一小碗,余迢说:“你不是说我们要亲密一点吗?来关心你是可以的吧。”   路款冬没什么感情地反驳:“端碗汤就是关心了。”   “你注意休息,不要那么晚睡,我会在房间等你的。”   路款冬舀汤的动作一顿。   “这样说可以吗?”   继续拿着勺子慢搅,碗面映着路款冬架着眼镜的鼻梁骨,喉间轻嗯。   余迢乘胜追击:“好喝吗?”   “还行。”   “我煮的。”   “难喝。”   “......”就知道针对他。   余迢抿唇,又想和他主动搭话,因为路款冬戴眼镜的样子他很喜欢,“你刚刚让我自己想,我在房间思索了一会。”   路款冬不露声色:“所以?”   “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不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   余迢不甘心:“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呢。”   “要是我的耳朵不满意,别再打扰我。”路款冬咽下一口梨汤,甘甜的热气在唇间弥漫。   “那绝对不会。”路款冬听到余迢这样说,接下来并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余迢慢慢凑到路款冬面前,与他深邃勾长的眼对视,双手捧着路款冬的脸颊,薄唇覆了上去,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嘴角碰了碰,短暂地尝到了一点果梨的甜味。   答案是——应该索[口勿],占据对方的意识,沉浸在这场湿度的缱绻之中。   如果门外有人看着,这是展现夫妻亲昵的最好方式,余迢是会在路款冬面前撒娇的伴侣。   只是这样路款冬绝对会动怒,所以余迢只是示范性地展示了一下。   “我保证不会洗冷水澡了。”吻落下,余迢继续哄着,等待着路款冬的评分。   路款冬瞳眸有一瞬间放大,他看着余迢喉结上的那颗痣离自己越来越近,脑袋居然一片空白。   一把手锁住了余迢的喉咙,[米且]鲁且迅速地把他[扌安]在桌上,他力气很大,余迢双脚离地悬空着,因为短暂的窒息脸色迅速发红,只能苟延残喘地吸入一点微薄的空气。   手抵在了桌沿,才感觉自己的[月要]不至于断掉。   他意识到,路款冬还是生气了,并且很严重。   余迢想道歉,对方先发制人,眼神阴鸷狠厉,捏住余迢喉咙的手一使力,像丢垃圾一样推到旁边:“闭嘴,然后滚出去。” 第07章 谁还不是爱而不得   07虽然刚才他即使用手抵在桌面,但腰窝那一块还是碰到了桌角,很痛。   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快要被刺激出来,又想起路款冬说讨厌他哭,费了好大劲憋回去。   “对不起,我下次不随便想答案了。”余迢小声道歉,没再看路款冬的眼神,扶着腰出门。   回房后照着镜子看,没有发青,便没再管。   他坐在沙发上,屋里窗户开着,帘子被风吹得微晃,身上什么也没盖也不觉得冷。   余迢眉头下耷着,闭上眼,试图掩盖落寞。   重重吐出热气,又开始发热——他找到了一点规律,情绪波动大的时候腺体一定会有反应。有时候他觉得不是自己娇气,是他这个腺体太娇气,什么时候划烂算了。   玩笑话,他自己在心里说说。   手术失败的腺体和他共度几年,早已不可分离,一旦割舍,对身体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好热......像有火焰[舌忝,舌氏]着他的皮肤,面颊晕着不自然的[氵朝]红,他被困于大火里,烟雾弥漫在他的四周,吸入他的胸腔,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腺体上贴的阻隔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无意识撕下来,短短的指甲反复在腺体上摩挲,更红了。   迷迷糊糊去洗浴间,又冲了个冷水澡,连衣服都顾不上穿。   肌肉记忆让他很顺利在柜子里找出安眠药,就这么干咽下去。   披着的[氵谷]巾随着他的动作松散开,像毛毯盖在他身上,倒在床上任由自己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如潮汐涌来,余迢做了个很不一样的梦,不像以前迟迟醒不来的梦魇,而是进路家不久后,第一次见到路款冬生气的场景。   是真的生气了,和动动嘴皮子的犯贱不一样。   也许是方才路款冬发火的模样,让余迢有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刚进路家的时候,佣人还不像现在这样蹬鼻子上脸。   因为听说是路款冬亲自去找上门,要余迢与他成婚的,起码得给些薄面——虽然态度还是不像佣人与主子,但总好过现在。   余迢收到钱之后,很本分地履行着合约内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路款冬偶尔还是会不满。   路款冬有一次易感期到了,余迢将抑制剂送到管家手里,办完本职工作就跑去厨房做蛋挞。   路款冬不让他随意走动,即使是出去也要和管家报备一声,余迢在家待在实在无聊,就开始研究一些小玩意。   在零用钱方面路款冬并不苛待他,想买什么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第二天就会送过来——第一次开口要了个烤箱。   家里不是没有,但佣人总不让他用,很嫌弃似的。   余迢想要一个小小的,自己一个人琢磨就可以。   别墅里待着的omega都被通知这两天不用来家里,路款冬每次易感期都来势汹汹,他的信息素平常的omega根本受不起。   余迢在厨房看见一个omega打开冰箱门,正挨着冷气降温,他明显是被路款冬的信息素影响了。   “你还好吗?”余迢想他怎么没有回去,“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omega甩开了他的手,脸颊潮红,口中低喃着:“少爷的信息素...我可以的...我能扛得住。”   余迢:“......”   还好他和路款冬是协议结婚,换成别人指不定怎么别扭。余迢不计较他的冒犯,好心劝他:“还是快快离开吧,路款冬咬我腺体的时候我都很痛呢,你还是个omega。”   这话在一个企图与路款冬扯上关系的耳朵里是另一层意思——   “你嘚瑟什么!不过是个替身......”佣人愤懑斥道,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终归是下人,不能对余迢的不满表现得这么明显,闭紧眼装作无事发生。   “那你可以去别处发忄青吗?”余迢不想和他说话了,“我要做吃的,你让一让。”   “我要见少爷...让我见他...求求你了...”omega被路款冬的信息素弄得全身发[车欠],从脸色不自然的红晕可以看出他的体温正在升高,如果不及时得到alpha的安抚可能还真会出事。   余迢叹了口气。   单手架起omega的胳膊,余迢扶着:“我不能打扰路款冬休息,还是让管家把你送到避一避会好一点。”   管家得知后和余迢说:“对不起,是我们看管不周,您不要在意他说的话。”   “我没事的。”余迢看上去与平常无异,和管家笑笑,“对了,我之前买的蛋挞液丢了吗?”   “没有呢,我让佣人给您放得好好的。”   “谢谢你。”   余迢转身,又听见管家叫住他,“您不去看看少爷吗?他的易感期不频繁,一旦来了势头就很猛,即使有抑制剂,也还是很难受。”   “不了吧,他不喜欢我过问太多,”余迢想管家不是经常跟在路款冬身边吗,怎么还会说出这么不了解路款冬的话,“而且我是beta,也帮不了他什么。”   “他刚刚还在念您的名字。”管家不放弃又劝道,“去看看吧。”   蛋挞还是路款冬?   余迢左右为难。   “确定不会骂我吗?”余迢要一个保险,起码做蛋挞是不会有错的。   管家有点心虚地挠挠鼻尖:“99.99%不会。”   “......”空气沉默。   余迢屏气抿唇,目光游离,在心里做了一次心理建设——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赶出来,没事的。最后的结果,蛋挞没赢过路款冬。   “那我上楼吧。”—   虽然家里有地暖,余迢还是觉得地板渗出湿哒哒的冷意,从脚底一直蔓延上升。站在门前,直到心脏也不舒服,余迢咽了咽口水,缓了一会——才发觉这是在紧张。   易感期的alpha真的对beta不太友好呢,余迢心里嘀咕,抬手叩响了门。   “进来。”路款冬指腹抵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疲惫地睁开眼,看到是余迢,眉宇的不耐又多了几分,开口的话冷同冬雪,“出去,平时不是什么都不管么,这会来献什么殷勤。”   余迢:“......”   真是的,听而不闻、置若罔闻不是他立的规矩吗?又来自己这里撒气。   余迢垂头应了句噢,刚才的紧张碎了一地。   选择路款冬是他做过最愚蠢的选择,再也不要了。   余迢微微颔首,心里想该怎么和管家解释这不到一分钟的探望,路款冬的声音又传过来:“等等——”   停下脚步,呆滞地站在门和门框中间,余迢这才得以仔细观察路款冬的状态,管家有一点倒是没说慌——抑制剂不是很管用。   宽松轻薄的上衣被他拉出褶皱,不鞋而屐,手腕上还有他的牙印,路款冬对余迢的腺体不客气,对自己也不客气,都yao出血印了。   ——买个宝宝用的磨牙饼干给他是不是也可以?余迢觉得自己很聪明,这明明是个很好的方法,为什么没有人提出来。   “你也不是不行,”路款冬朝他招手,“过来让我抱会。”   “要不我帮你找omega吧,”事到临头余迢又怕怕的,开口就是瞎编,“契合度百分之八十的,需不需要?”   路款冬胸腔起伏,似是被气笑了:“我和你结婚了,余迢。你让我去找别的omega?不怕我一冲动,把别的omega标记么。”   余迢面露难色:“可以戴止咬器。omega可以安抚你,我只会干站着。”   “之后会考虑,现在来不及了,”路款冬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较劲地让余迢过来,“快点。”   余迢一走近,路款冬顺势把他抱在身侧,因为晃动,床上的被褥被余迢压过来了些,他慌道:“路款冬,我还没有脱鞋——”   话还没说完,路款式握住他的脚踝,他的手心烫极了,像有一层火覆上来。紧接着啪嗒两声,鞋被路款冬随意丢在地上。   单手使力,把余迢往自己身上挪。路款冬的心跳很快,余迢的左耳贴在他胸口,能听到有力的砰砰声,他的上半身随着路款冬的呼吸而起伏。   路款冬说到做到,只是抱着他,什么也没做。   身体折磨没有,精神折磨还是有的,果不其然,过了两分钟,路款冬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果然是beta。”   “一点用都没有。”   “闻不到信息素。”   “又不能标记。”   “你是花朵吗,只能摆来看看。”   余迢:“......”   余迢少见地反驳:“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说‘我也不是不行’?”   “字面意思,”路款冬说,“你体温比较低,就当降温了。”他在骗人。   余迢听出来了。   往常这个时候路款冬应该只会说前半句话,不会做过多解释,或者直接回答,听我说话就好,你别吵。   “你也不是不行”——也。   [“你不过是个替身。”]那位omega略显颤抖的声线在他脑海空响起来。   余迢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他一直没找到那个人。   路款冬接触的应该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吧?像余迢这样的社畜,他自认为样貌普通,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可以当谁的替身?   “在想什么?”   “没。”   “不许想其他事。”   “......”结婚这些天,路款冬总是在不经意间表达他的占有欲,余迢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展现这些,“没有想。”   “过几天我想去医院,可不可以出门?”余迢问。   路款冬睁开眼,微微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余迢:“怎么了?”   “只是想体检。”余迢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我的腺体做过手术,需要定期复查。”   “好。”路款冬又阖上眼,“让管家陪你吧。”   他闻不到信息素,只能感受到缓缓而来的温热的吐息,余迢在路款冬怀里渐渐睡去,那时候他大概也没想到,这次体检会打乱他的人生轨迹——在之后,余迢对路款冬的最后一点愧疚也没有了。—   去医院复检,医生说余迢的腺体状态有些奇怪,问他最近是不是有和alpha谈恋爱,余迢点了点头说是的,有被注入信息素。   “如果之后出现无故发热的症状一定要重视,目前看来没什么事。”医生将单子给他,“再去皮肤科挂个号看看吧。”   管家发信息,说是路款冬临时有事叫他去办事,让余迢回家的时候给他报个平安。   余迢不想让人操心,提前回复已经到家,而后去皮肤科室就诊,和刚才的医生一样的回答。   只是这个医生又提了一嘴,说他眉心的这个痣最好点掉,可能会引起癌变。   余迢下意识摸了摸,这颗痣不是天生就有的,至于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他也记不太清楚。   医生见他状似犹豫:“这颗痣确实好看,是舍不得吗?”   余迢立马晃了晃头,又慢慢停止这个动作——是在犹豫,路款冬和他说过,喜欢这里。   如果点掉了,是不是就更不耐烦了?余迢想让路款冬对他好一点,让自己能再接近那个影子。   可转而一想,路款冬终究是他自己,不是任何人——怀念的方式不是要找个人彻底替代。不能这样。   “好吧,请问要多久?”余迢放下手,连同那一点留恋。   “很快的,点掉之后注意三天内别碰水。洗漱的时候要避开这个地方,不然可能会留疤。”   余迢对自己的容貌不是很在意——他上学的时候听习惯了别人说他丑,总是被人蛮横地推到墙角,迫使他摆出各种龇牙咧嘴的表情,然后拍下来贴到黑板报上。很长一段时间余迢都不敢照镜子。   “好的。”   余迢按照医生说的,躺到了治疗床上,闭上眼,感到视野里有片朦胧的亮光。激光击打在痣上,仪器的声音笃笃响。   从医院出来,余迢完全不顾医嘱,去吃了一碗麻辣烫,回家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路款冬从车上下来——暮色洇染,如雾一般把天地都吞没,唯独勾勒住了他的身形。他皱着眉,外套披在肩上,手用力扯着领带显出青筋和分明的骨节。   余迢把嘴里最后一口蛋挞咽下去,想和路款冬打招呼,谁知道他直接略过,带上一阵游曳的风,余迢悬在空中的手放了下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想等会该怎么逃避吃晚饭这件事。   “您别介意,少爷他今天心情不好——”管家过来和他解释,突然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存疑,“您眉心这怎么有点红?”   余迢表示自己没介意,和他解释:“医生说我这颗痣有癌变的风险,我就把他点掉了。”   他看到管家的眼神从平静到汹涌,如同化石定格,一向稳重的管家也开始急不择言:“余先生,如果少爷对你说了什么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从小在家里就没得到过什么偏爱,心思其实很敏感,也不懂爱,您不要和他计较。”   余迢点头,虽然他什么也没听懂,还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嘴:“为什么心情不好?”   管家含糊其辞:“在宴会上看到了不想看见的人。”   “好吧,我知道了。”余迢提出,“我等会可不可以先去洗澡,没有胃口吃晚饭。”   “可以的,我和少爷说一声就是。”   居然这么容易,余迢暗自庆幸自己回家前买了他爱吃的路边摊。—   洗完澡,准备吹头发,余迢把缠乱的电线恢复原状,张开的手臂让背后那个人有机可乘地环住了他的腰,余迢身子一麻。   路款冬下巴垫在颈窝,他的发质和他性格一样,硬戳戳的,扎在余迢脸侧,惹得他缩了下脖子:“怎么了?”   “有点烦。”路款冬说。   余迢放下吹风机,转过身来:“那我可以问是什么事吗?”   “不可以。”   “好的。”有点神经。余迢心想。   路款冬轻轻掀开眼,目光凝聚在余迢脸上,从嘴唇到鼻子,再往上——路款冬两头的眉头倏地夹低,眼睛眯起来,晦暗不明的光线被压在眼底,好似在酝酿一场惊涛骇浪的风暴。   路款冬松开他的腰,语气冷漠。某种情绪绕上他的浓眉,绕上他的鼻骨,最后冰冷冷地从口中说出刺人的话,“今天去医院到底干什么了?”   他说出的话像打着圈的冰水,落入余迢那片心湖,泛起动荡的涟漪,余迢被他这语气吓到了,退后坐到椅子上,怯声怯气:“体、体检。”   路款冬步步逼近,捏住他的下巴,瞳眸里的光显得十分森寒,像某个山洞里蓄势待发的野兽,语气也骇人,“眉心这颗痣呢?”   “点掉了......”   “谁让你点掉这颗痣了?”   余迢来不及解释,领口被路款冬强硬拽起,随后几根手指攥入余迢发间,路款冬力气很大,紧紧抓住他未吹干的发梢,迫使余迢踉跄般的跟着路款冬的脚步。   余迢头皮被拽得生疼,忍不住溢出眼泪——高中那些人也是这样无礼、自私,只顾自己玩弄开心,在刀锋面前实力悬殊,他就像即将被斫下的脆弱的竹子。   这种根本无法反抗的场景让余迢犯起应激症,身体止不住抖起来,他张口恳求路款冬能放开他。   砰、咚、欻——各种混杂起来的碰撞声,余迢被路款冬丢在沐浴间,背上传来钝痛,直逼脑髓神经,眩晕感措手不及席卷他的大脑,身边架子上的洗漱用品被他这一震统统散落在地。   一沓纸鞭子似的向他抽来,脸被剐出如线一般的血迹,没等余迢缓过来,路款冬那张满是压迫感的脸凑近:“你仔细看看,婚约期间必须保持和婚前完整的样貌,你现在这张脸属于我,我不让你动你就不能擅作主张去改变。”   “是医生、医生建议我点掉的...路款冬,你把灯开起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黑...”   “你是和医生结婚还是和我结婚?”   没等到光明,等来了更加刺骨的冰水,花洒从头淋下,漫湿了余迢的眼,路款冬的声音一并从头顶传来:“我说过我讨厌看到别人哭,要是停不下来就一直淋着。”   鼻腔、喉咙都被冷水呛入,咳嗽不止,他觉得自己在高中那间作废的体育室里,空气里弥漫着橡胶篮球、尘土、许久没人来清理的霉味,余迢胳膊挡在眼前,开始意识不清:“不要打我,别打我...”   如果没有花洒,路款冬应该能看见余迢脸侧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耳鬓的发。他没想打余迢,只是很生气,余迢今天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可是余迢有什么错呢?他只知道自己吃完蛋挞,回家洗了个澡,路款冬就开始发火。   他第一次这么生气。   “余迢,你要是再不听话,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路款冬缓缓蹲下来,盯着他被洇湿的睫毛,“现在就把我打给你的钱全部还我,然后我们解除婚约。”   [“你别怕,我马上就踹门。”][“不怕了,我把这里照亮,全是光了...”]余迢眼前慢慢出现另一个人的脸,和路款冬的极为相似。不,完全不像,余迢马上纠正,那个人总是眉眼带笑,对余迢伸出手,然后把他拉到通透的阳光下。   然后这幻想被路款冬浇灭。   现在没有阳光,只有把他淋得逐渐清醒的冰水。路款冬永远裹挟着如寒风的冷戾与傲慢。   “你不是他...”余迢小声呜咽着,嘴唇发着抖,虚弱地说,“不是他。”   路款冬不会安抚地把他抱在怀里,不会对他笑言常开。   路款冬自然没心情听余迢在说什么:“自己待在这好好想想。我和你结婚除了利益就是利益,履行好合同上的内容。”   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听到路款冬在喊人,下达命令:“让余迢待在房间里,没有我的允许哪都不能去。”   “是。”   门没关,佣人们的不屑、讽笑、嘲弄尽数传入耳底——   “从他进门我就觉得要出事,居然把痣点掉了。”   “要不是这颗痣和韩家那位很像,哪轮得到他和少爷结婚啊?”   “我听说宴会上韩落带了位alpha呢,所以少爷才这么不高兴。”   “早说了少爷对他没什么感情,你们还要对他这么恭敬,离婚是迟早的事。”韩落。   原来是韩落啊。   找到了,余迢心想。   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只有冷冰冰的流水知道他在哭。   他该泾渭分明的。   结婚后路款冬偶尔对他的纵容不过是一场众所周知的假象。   因为不爱,所以让余迢不逾矩。   但又因为他想让韩落来关心自己,所以允许余迢来陪伴他度过易感期。   原来路款冬也会幼稚地去自欺欺人。   他们之间短暂的平静被打破,是路款冬也是余迢亲手剥夺的。余迢对自己说——没关系,不用再愧疚了。   他和路款冬不过半斤八两。   谁还不是爱而不得。   妄想从这世间找出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   【作者有话说】   余迢的眉心痣是锦上添花,他长得很好看的。只是有点不自信。   查了下面部痣大多都是良性的,这里只是为剧情服务哈。 第08章 我对你做什么梦不感兴趣   08身体一轻,好像被什么接着了,悬在半空。   余迢半清醒地睁开眼,模糊看见面前那人浓眉紧皱,透出让人心畏的压力,只是看着就觉得冷如冰霜,喊着,“余迢,醒一醒。”   路款冬将他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还夹着一根烟,猩红火光已经快要燃至烟蒂,地上有一处落了不少烟灰,管家站在一旁,问:“需不需要叫医生?”   “先拿个干毛巾过来。”路款冬把从一进门就没怎么抽的烟递给管家。   “是。”   片刻,额头渗出的冷汗被擦去,余迢还没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的人氤氲在水汽里,他被这样的温柔与耐心一步步拉入旋涡,由着意识喊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只是嗓音干哑,念出的声音及其微弱,路款冬是听不见的,他只能听见余迢的后半句——   “我好想你......”   路款冬擦汗的动作一顿,好像这四个字无形化作有形,变成了某个固定架,紧锢着他的胳膊不让人动一样。   眼睫沾湿的泪水被擦干,那短暂的呆滞被路款冬收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的语气:“说这些并不能改变我讨厌你哭的样子。”   “我不哭了......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噩梦里被路款冬拽到墙面,从脊背窜上来的痛感似乎带回了现实,余迢感觉自己背后胀痛,全身发热,每呼出一口气就像刚烧开的热水冒上的热气一样。   “......”余迢性格温顺得让路款冬招架不住,“发不出声音就别说话,听着累。”   余迢闭上嘴咳嗽了两声,手抬起来想抓后颈的腺体,又开始发痒——和被蚊子叮咬的感受不一样,像是有无数只细密的虫子钻入腺体,即使伸手去挠也无法缓解,很痛苦。   手腕被一只宽大的手掌圈住,路款冬沉声问:“想做什么?”   “腺体......热......难受。”   余迢口中呢喃着不清不楚的话,好在路款冬能提取出关键字,理解他的意思:“腺体很痒是么。”   余迢皱着眉,又流出眼泪。   他知道怎样低声下气讨好人,知道什么样的人爱听什么话,能忍受很多屈辱,唯独忍不了痛感——高中手术失败后确定的后遗症之一,对疼痛刺激更加敏感。   但他不会叫不会闹,只会用流泪的方式发泄,又或者服用安眠药,促使自己昏睡过去。   “那我在门外等着,少爷有事叫我就行。”管家识趣退下。   路款冬两臂使力,精悍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影绰显现,余迢被他抱起来,趴在路款冬的[月匈]壁。   指尖游离在余迢的领口,路款冬轻轻一扯,衣服顺着窄肩滑下来,余迢背后一些疤痕清晰可见。   “上次是不是也很痒?”路款冬问,“然后想让我咬你。”   余迢连眼前的人是谁都分不清,长久以来的顺从让他脱口而出:“嗯......”   路款冬唇角向下,眼底没什么温度,丝毫不顾及一个病人的心情:“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再洗冷水澡以后都和我一起洗。”   熟悉的语气拉回了余迢一根神经。   余迢浑浊的视线渐渐清明,路款冬的脸像是被框在某个摄像画面,眉弓、鼻梁、下颌都逐渐清晰,余迢一眨眼,就按下了快门键,一个眼神似乎要比平常有人情味一点的路款冬被存储到了——余迢的眼睛里。   好在余迢经常做梦,恍惚回到现实的感觉他很熟悉,知道眼前是路款冬之后他慌乱了一瞬又迅速理智,只是低烧带给他迟钝,开口就让人捉摸不清:“你对我生气,所以我做梦了。”   “......”路款冬紧闭双眼缓了两秒,“我对你做什么梦不感兴趣。”   “我问的是为什么又洗冷水澡?”   余迢脑子里的运转机器锈掉了,平时还能揣摩一下路款冬的意思,低喃:“不洗了,真的不洗了......路款冬,你可以再yao一咬我的腺体?”   路款冬幽黑的眸子落在他脸颊,看余迢像野兽看猎物。   张开唇,下颌靠在露出的肩膀上,路款冬却没完全咬下去,和晚上余迢吻他的那个力度一模一样,只是轻轻碰了碰又迅速挪开,不轻不重地贴在了余迢的腺体——路款冬闻到他身上的那个香水味更重了,但闻着并不惹人厌,很舒心的清冽。   余迢的呼吸声由一开始的急促到规律,茫然地睁开眼,路款冬的外套垂盖在他眼前,只能零星地看见微弱的光。   这样的若即若离让他好折磨,原以为自己体内的火马上就有一盆冷水浇灭,谁知道来的是一阵风,愈烧愈旺。   再也顾不上其他,余迢抬起双臂,勾住了路款冬的脖子。   整个人支力半坐起来,嘴唇的热气吐在路款冬耳畔,还没等恳求就听见他说——   “难受是吗?”路款冬无动于衷,压低声音,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那就受着。”   余迢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开始惹到他了,对他一顿输出,不留余地——   “余迢,你最近生病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   “我不想在你这分心。”   “为什么我说的话从来都只是表面附和,你觉得我很纵着你吗。”   “我允许你突然亲我了吗。”   “我让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吗。”   疑问的语气被他转为陈述,他不给余迢解释的机会就已经定了罪,好像余迢真的触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对不起...对不起...”   “你每次认错的样子都是哄人开心,下次还会犯。” 第09章 “我没有”“你有”   09路款冬冷冷的嗓音忽远忽近,余迢意识到自己被他横抱起来,身上的毯子坠在地面,路款冬的鞋尖从上面踏过。   温热的水从小[月退]漫到腹部、肩膀,热气氤氲在眼前。   路款冬站在旁边,换下衣服,笔挺的正装下是宽而绷紧的脊背,[月几]肉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紧接着,水晃动了下,没过了余迢的下巴。   路款冬一并身尚进来,半坐在余迢身后,两只胳膊抱着他的肩,将人往上提了提,水面如同被风吹过晃漾着。   不知道为什么,路款冬一靠近他腺体的位置,余迢就会很[每攵]感,且很渴望他的信息素,嘴里不清不楚地呢喃。   两人身上都泛着如绸缎般的光泽,剔透、浮动,不断从肩颈滑落。   如灯芯交纟,温水几乎要将他们的心跳脉搏融到一起。   更为混浊的氵夜亻本一并搅进来。   路款冬缓缓释放信息素,空气里瞬间弥漫雨后竹林的气味,余迢身体一[车欠],又缓缓滑落,呛到了一大口水,“好难喝...”   某个罪魁祸首及时捂住,促使他[口因]下。   余迢皱眉:“不好喝的水。”   “以前没听你说过,”身后这人唇角微扬,拿腔拿调地说,“转过来,我来教你。”   余迢没动,被他挪过来,与他的视线相依,“嗯?教什么...我好困...”   路款冬握着他的手腕,慢慢引导。   低沉的嗓音一并响起,隔着朦胧的水汽,“不对,再试试。这样设不远的。”......片刻,手一松,路款冬极为轻微的、像是很满意自己的学生考出好成绩地笑了笑,“不错。”   指尖从鼻骨划过,他一手捧着余迢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很随意的[扌罙辶井],轻动指骨,在其中缓慢地搅磨。   “自己的呢?难喝吗。”路款冬问。   “嗯....咳咳...”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头脑昏胀。   路款冬拍着他的背,眼底并无同情,手掌接了一滩水,淋在了余迢的脸上,将他眼角渗出的眼泪覆盖。   “好冷......”余迢意识不清地轻语着。   “这会知道冷了,刚刚不是喊热吗。”   “冷...”余迢本能地抱住了唯一的热源。   “再让我知道你发烧,就不止今天这么简单了。”路款冬淡淡道,“以后也不许撒娇。”   “我没有。”   “你有。”   “......好的。”   将余迢身上擦干,路款冬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知道裹得厚厚的。将毛毯像裹寿司一样裹住余迢。   路款冬去倒了杯水,轻拍了拍余迢,将人扶起来,“喝药,然后睡觉。”   余迢累得睁不开眼,路款冬掰开胶囊,里面的粉末倒在水里化掉,然后蛮横地把杯沿抵在他唇角,轻抬杯子,一滴不剩地灌入余迢嘴里。   “谢谢你......”余迢很有礼貌。   “之前还说你没烧起来,很不错。”路款冬不屑道,“都白夸了。”   余迢悻悻点头,他知道路款冬很忙,没空管他这些事:“我下次努力,不让你在我这操心。”   现在他说什么话路款冬好像都不爱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路款冬松开他的腰,任由他倒在床靠上。   余迢想给他腾出位置,挪到旁边还未被体温暖热的略为冰凉的[衤皮衤辱]里,但他没力气,路款冬动作比一个病人要快,先一步[身尚]下。   “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好好养身体,不要出去了。”路款冬抱着他,低沉的嗓音如沙磨砺在余迢耳旁。   “好。”   “想要什么东西和管家说,让他去买。”路款冬说到另一件事,“韩落的生日宴会,和我一起去,穿体面些。”   他这么一说,余迢脑子更懵了:“我也要去吗......”   好久没去宴会这种人多的局了,和他们这些说话绕来绕去的ao生物交流真的很累谁懂呢?   “不然呢。”   “之前你都没有带过我...这次也别了吧....”   “之前是之前,我不是说过现在不一样了。”路款冬又开始无缘无故不爽,“为什么总是忘记我说的话。”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路款冬说:“不用,我给你备了一份,到时候就说是你买的。”   “嗯.....记着了。”余迢得到答案,原来是想借自己的手送些东西。   余迢高中的时候对路款冬印象不深,一开始也想不到自己是韩落的替身。等到线索清晰了,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路款冬高中的时候追求小自己两岁的韩落,圈子里多少都有所耳闻,现在结婚了自然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束。   自己精心准备给心上人的礼物,由余迢来转交,合情合理。   用最后的一丝精力揣摩好路款冬的想法后,余迢抵不过发烧带来的眩晕感,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08、09都删减很多,有些地方衔接不上。实在发不出来,希望理解。 第10章 香香omega   10   “还是有发热发痒的症状?”医生看着他的体检报告,“奇怪了,身体各项数值都正常......”   “但是听你的描述,感觉——”医生说一半又打住了,毕竟还不是实打实的结论,说出来让病人无故心慌,“没什么。去腺体放射科拍个片子吧,全面检查一次。”   “今天吗?”余迢看了看时间,“算了,我等会还有事,谢谢你医生。”   医生:“......”   这位病人给他一种很急又不急的感觉,自己反而有点像高考教室里的监考老师,看到一个学生八百字作文还没写,却仍然一副“最后半小时”再写也没事的云淡风轻。   “余先生,你这个症状肯定不是小事,无缘无故反复发热发烧,这种情况是很恐怖的,尽快再来检查吧。”医生劝道。   “会死吗?”余迢问。   “那也不用这么悲观......”   “谢谢医生,我真的赶时间。”路款冬马上要回家了,余迢觉得这种情况更可怕。   起身拿起病历单,余迢对医生笑了笑走出就诊室。—   回家的时候腺体发痒的症状倒是消失了,余迢从车上下来,进门后看见路款冬坐在沙发上,一条长腿微屈着垫在另一只膝骨上,整个人向后仰靠着,修长瘦削的手搭在侧额,脸上一些细小的绒毛被黄炽灯照得清晰,像圈了一层温暖的柔光滤镜。   ——下一秒滤镜就碎了。   路款冬睁开眼,好似花瓣盛开的那一刻。只是他看余迢总是很冷,带着无数针孔般扎过来的压迫,嗓音如同刺骨的寒风,开口就审问:“又去哪了。”   “去买蛋挞吃了......你可以问他。”余迢马上指着站在身后的司机。   “是的,只是那家甜品店需要预约,我没有预约,在门口等夫人吃完一起走的。”司机回答。   路款冬挑眉上下打量着他,几乎要把他的表情都一一洞察,忽得笑了:“有这么好吃?还专门跑出去。”   余迢点头。尽管他今天没去,他还是很诚实地表达自己的口味,“不怎么甜,比家里的厨房做的好吃。”   “过来。”路款冬朝他招招手。   余迢不知道该坐在哪,是坐他腿上还是什么,等到走近,路款冬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先一步揽过余迢的腰。   “韩落的生日宴在下周二。”路款冬埋在他[月匈]前,深深嗅了口余迢身上的味道,“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好。”   “前几天管家说你在家抱怨,太无聊了?”   路款冬眼皮掀起来,明明这个姿势是余迢俯视着他,好像他无论抬头还是低头,在路款冬面前永远都只能做屈服的那一方。   他的话无波无澜,让人听不出来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指责多一点,余迢摇头:“不是抱怨,我随便说的。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路款冬这下情绪明显了,冷不丁来了句:“谁放在心上了。”   “......”余迢匆匆抿唇闭嘴,他又没这个意思。   路款冬手往外伸,指尖微屈,旁边的人微微躬身,把他要的东西递过来。环着余迢腰间的手使力,余迢短暂的悬空,而后被他单手抱到了旁边的位置。   “看看感不感兴趣。”路款冬问。   余迢接过了他给的厚厚的本子,封面是一家甜品店,法式风格的装修,再往下翻就是店内布置的精修照片,“是要让我做什么吗?”   “以后你是店长。”路款冬没看余迢,轻飘飘地说,“在家无聊的话就去店里。”   “甜品店吗?”余迢眼眸亮了起来,屋内的灯光在他眼中影影绰绰,宛若一颗晶莹宝石,“会卖蛋挞吗?”   “随你。”   “谢谢,”余迢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路款冬双手交握,看着余迢微微躬着的背,脖颈弯成一道弧度,微微凸出的腺体在毛衣上衬出轮廓,视线逐渐凝固,突然想到他背后的那些疤,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你和谁都会这么客气么。”路款冬问。   “嗯?”   “没什么。”路款冬说,“生日宴会我爸妈,还有我弟都会去。不要和路晚那家伙挨得太近。”   “噢,好。”余迢心思都飘走了,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店里看看?”   “我不在的时候都可以。”   意思就是今天不行。   也没有很失望,余迢回了句好的。   “很喜欢吗?”路款冬问。   “喜欢的。”   许久没有等到路款冬的回答,余迢认为路款冬应该只是随口一问,又听他说,“喜欢就好。”—   隔日余迢早早就来了店里,路款冬给它取名Snowflake。   圆拱式的大门,连接着的都是通透的巨大落地窗。   再往上看,路款冬专门找人设计的英文字体的招牌悬挂,字母开头与尾端都连着两片雪花。米色墙上镶嵌着几个吊灯,投落下来是偏蓝的白光,映在墙壁上像一个个圆锥。   推开门把手,进门的时候铺了层点格图案的地毯。   两边的绿植整齐摆在架子上,黑色花盆上还刻着一些科普说明。余迢忍不住好奇,弯下腰去看,指尖弯曲挑着绿叶,一晃一晃。   “出去,alpha出去。”一道机械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呜呜作响的嗡鸣声。   架子是镂空设计,余迢弯下腰的时候,透过绿植,突然和一个发着白光眼睛的陌生生物对视,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alpha出去,滴——感知错误,omega出去,滴——感知错误,alpha出去......”   余迢几乎要怀疑自己幻听,或者这间屋子闹鬼,到底谁在说话?   “别吵了祖宗!你吵死了,我要后悔买你了!”   不远处旋式楼梯传来一阵洪亮的男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过了一会,余迢看见穿着绿色毛衣浅色修身裤的男人走下来,他直直冲到架子后,一把抓住了那个发声的机器助手。   “滴滴滴......小眠要睡觉啦。”男人按下关机按钮,气呼呼地把外形似雪球的东西丢在架子上,又没把气完全撒出去似的重启开关,“一天天就知道让人走,到时候客人都被你赶走,我就没钱给你买续航电池,你就死掉了知不知道?”   雪球的眼睛又闪了起来,说:“alpha滚——滴,感知错误,omega滚——”   “......草。”   “不好意思,我、我是不是走错店了?”余迢一个人站在那有点尴尬,鼓起勇气主动问,“我是余迢......是路......”   后面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男人惊喜道:“店长!没走错没走错!来来来——”   急匆匆地拉过余迢的手,带他到一张原木圆桌上坐下,随后又着急忙慌地去后厨端来了一盘蛋挞,刚出炉的香气格外浓,余迢心情一下就明朗了,刚刚那个小雪球带给他的惊吓全都消失不见。   “给我的吗?”   “嗯嗯嗯。”   “谢谢你。”余迢拿起一个往嘴里塞,夸赞道,“好吃。”   其实把一个蛋挞做难吃还真是不容易的,如果不好吃这家店可能真要倒闭。   “好吃就行!”   “你叫什么名字?是员工吗?还是甜品师?”   “唐波,波浪的波。”他和余迢解释,“之前有位路先生请我来设计店面,之后我就一直负责看管这里。路先生觉得我人还挺活泼,问我要不要留在这当员工。”   能入路款冬的眼睛的设计师,工资肯定不低吧?余迢心想,那怎么可能还在一家甜品店当员工。   唐波突然张开五指用力拍了拍桌面,余迢被吓到,心猛地一落,身体往后仰着,听他激动道:“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狗屁设计师,不干了!!”   余迢:“......”   余迢一只手抵在唇前,好像真的在说什么悄悄话,轻轻问:“他说要给你多少工资啊?”   唐波嗯哼一声,比了个数字。余迢放下心,那他应该开得起,路款冬给他的零花钱都没怎么用过。   “只是因为你活泼,路款冬就给让你留下吗?”   余迢对路款冬喜欢的韩落印象不深,毕竟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学生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他在想路款冬是不是喜欢爱说话、开朗活泼的性子?   那自己还真是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喜欢。也就曾经沾了点和韩落相同眉心痣的光。   “对啊,”唐波努力回忆着和路款冬的对话,带着些许疑问的语气,“他说我的性格可能比较解闷?就把我留下了。”   “这样。”   “刚刚小眠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事的。”余迢说,“小眠,好可爱的名字,是你买来的小玩意儿吗?”   “就是一个会识别abo的智能助手,还能观察他们的信息素浓度,我是beta,万一不小心让处于发忄青期、易感期的顾客进来影响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你想的真周到,心思也细腻。”   “唉,就是小眠它吧...我还没怎么调教好它对客人说话的语气,还没学会说你好,就先学会说滚了,好头疼。”   余迢尽量忍着无语:“......不急,不急。”   “而且好像因为我老是在它耳边念‘你们这些臭alpha’,导致小眠现在也不喜欢alpha......唉,实在不行,开业的时候我先把小眠带回家好了。”   他这样说,余迢才反应过来:“就你一个员工啊?”   “倒是一直有宣传招聘,没办法,路老板给的太多了,”唐波叹了口气,“很多人觉得这个招聘信息是假的,甚至还去网站上举报。”   余迢:“......”   “要不我来教教小眠一些礼貌用语吧?”余迢想可能在开业之前还真招不到那么多人,路款冬肯定也不会管这些,小眠的力量不容小觑。   “好啊,你等会。”   唐波起身,打算先独自去和小眠说些悄悄话,虽然余迢看上去很好说话,但可别第一天就把店长得罪了。   等到回来的时候,烤盘上七个蛋挞都已经进了余迢的肚子。   “店长你没吃早饭吗?”一大早就吃这么甜的,唐波真担心他的血糖。   “嗯。”其实是吃过了,只是不想再迎接一个这样吃惊的眼神。   “难怪,”唐波摸了摸小眠毛绒质感的脸颊,“眠眠,我们店长想和你说话,你给我好、好、说,听见没?”   他的眼眸威逼,狠狠瞪着面前这个小家伙。   “叠词,肉麻!肉麻!”   唐波:“......”这小家伙又偷听他看电视剧的吐槽,然后学了去。   余迢很喜欢这个小雪球,特别好玩,伸出双手,眼神真诚:“我可以碰碰你吗?”   小眠自动亮了下眼睛,唐波解释:“他现在倒是能听懂很多话,就是语言很匮乏,还不会说好的,所以这是赞同的意思。”   紧接着他把小眠递到余迢温热的掌心,小眠滴滴两声,语调上扬:“香香omega!香香omega!”   刚说完它语言匮乏的唐波懵了:“???”   “不是,这谁教你的?”   “可能是小眠自己举一反三,你总说‘臭alpha’,它就觉得omega和蛋挞一样是香香的。”余迢和他这样解释。   唐波嘴唇微张呈椭圆状,发觉还真有这个可能,紧接着又质问他连赞同这么简单的表达都不会,是不是装的。   余迢被他们两个逗得发笑,因为忍着不想笑出声,肚子都有些痛起来。   “不过小眠,”余迢视线和他的豆豆眼紧紧贴着,“我不是omega哦。”   “香香,香香。”干着急不会说话的小眠大概是听进去余迢的提醒,自动过滤掉了omega这个词。   “那你是alpha?”唐波撑着桌沿,半身躬着问道。他想看看小眠这家伙怎么能盯一个人盯这么认真,都不动一下的。   余迢摇头:“都不是,我是beta。”   “甜甜beta,甜甜beta!”小眠又叫起来。   “闭嘴啊你这个废物,”唐波不可置信,“还他妈感知错误,就三个选项让你选两个你都能错过正确答案啊?”   小眠连着亮了好几次眼睛,这是有怒说不出的表现。   唐波一开始以为余迢是omega,因为沾染了alpha的信息素才会让小眠判断失误。头疼的要死,感觉自己大几万的钱都白花了。   唐波这人是有气必须要撒出来的性格,正想着该怎么再逗弄一下小眠,门外的冷风沿着地板钻进来,小眠比二人先一步叫出声:“臭alpha!臭alpha!”   余迢顺着瓷砖地板的视线慢慢望过去——身高少说也有一八五以上,一双腿几乎占了视野。浓眉若柳,眼角微微向下,像朝露一样清澈明亮的瞳眸,虽透着一丝孩子气的稚嫩,但少年的不羁与轻狂遮也是掩不住的。鼻子很高,脸部的轮廓分明,微微上扬的眼尾如同皎月。   很简单的穿着,简单的蓝色卫衣,黑色工装裤。   男生语气拘谨,双手交握在前:“你好,请问是这里在招聘吗?”   【作者有话说】   嗯哼,情敌男大上线。   开始申榜啦,有时候榜单任务字数少可能就少写一点,更新频率还是隔日更。 第11章 你看上去比我还要关心他   11怕小眠乱说话,唐波不舍地和这个小白球对视了一会,毅然决然地按下了关机键,随后快步走到门口。   明明他们是招人的那一方,唐波却很殷勤:“是是是,快进来。”   “你多大了,有提前给我发邮箱吗?我怎么没看到呢。”   “家住在哪里,平时上下班离这近吗?”   还没走到余迢面前,唐波就差不多把人的情况问清楚了。   大二,在C大读书,目前学业不是很忙,可以每天下午六点之后来上晚班,周末全天。   “秦最?”余迢念出他的名字。   “嗯。”   这个少年很难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额头的刘海理得干净利落,手搭在膝盖上,一双长腿微屈,扑面而来的随意松弛,却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   唐波刚刚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招揽个帅哥进来充当门面也好。   秦最的卫衣袖子在抬手的时候往上溜,变短了。以至于让余迢注意到他袖口间那只价值不菲的表,不禁狐疑,这种家庭也要来做兼职赚零花钱吗?   可别是和家里人吵架了,把这当过家家。   他抬眼,正对上秦最微微下觑的眼——秦最好像一直在看他,并且似乎没有避开的意思,余迢不知所云地和他对视几秒。   匆匆挪开眼,手下意识地想摸后颈,指尖抚摸在阻隔贴粗糙的质感:“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碰还好,一碰那些虫子啃食的痛痒感一瞬间又聚集起来,余迢闷不作声地用力抓挠腺体。   秦最微微坐直,“没有。”   “好吧。”余迢回归正题,“那你是想来招聘什么职位?”   “收银员,服务员,甜品师,都行,我不挑。”   “服务员吧?”唐波一开始那么殷勤的原因就是觉得找个帅哥当门面,生意一定好。   余迢和他想法不一样:“甜品师?你学过烘焙吗,有没有证书什么的?”   “无聊的时候去当过学徒,会点皮毛。”秦最很不客气,当然是对自己,“看你们嫌不嫌弃。”   “蛋挞做的怎么样?”余迢自顾自地把会做蛋挞当成了基础功。   “还可以。”   “好,”余迢又问唐波,“厨房现在有食材吗?把之前定的一些单品菜单拿出来,让他试试。”   路款冬给了余迢一本专门招人研究的配料表,每一个甜品都写得很详细。据说是挖了很多知名品牌的产品策划师。   “还有之后来应聘的,都优先招甜品师。等开业有了起色,服务员和收银员工资开高点,不愁招不到人。”余迢嘱咐道。   唐波竖了个大拇指:“店长就是财大气粗。”而后起身去了后厨。   余迢略为尴尬地一笑而过,腺体发痒的症状让他不禁皱眉,垂下头尽量不被人发现。   秦最也站起来,在不太熟悉的店里绕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了倒温水的地方。   余迢抬头看了两眼,以为他是口渴,出声提醒:“杯子就在那个玻璃柜里。”   半晌,秦最捏着杯壁的指尖微微发白,杯口冒着些细小水珠。桌上“呜”的一声,杯底与桌面沿直线摩擦,递到了余迢面前。   “嗯……?”余迢喉咙轻轻发出疑问,“给我的吗?”   “你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的,谢谢你。”余迢没想到他能看出来,但人家已经把水倒了,总没有拒绝关心的道理,仰头喝了一口。   喉结痣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放下水杯道谢,发现秦最又在盯着自己,不笑也似笑地看着。   “快到发忄青期就不要出来了,待在家里最好。”秦最忽然说,“即使有阻隔贴。”   果然贴这个玩意儿很容易被人误会……余迢解释:“我不是omega。”   秦最挑眉,又微不可察地嗅一口空气,片刻后回:“不好意思。”   “没关系。”   “店里好像很冷清。”秦最有意想转移这个话题,两手插进卫衣口袋,身体像前倾,头侧着环顾四周,“没招到什么人吗?”   “嗯,唐波说是工资开太高了,觉得我们是骗子。”   秦最轻轻笑了一声:“那我是被骗了吗?”   余迢抿唇用力晃了晃脑袋:“绝对不是的,我们有营业执照。”   “好的。”秦最说,“我可以在学校里发发宣传。主要是最近有一批抑制剂出了问题,比较严重的都被强制隔离,不那么严重的也不敢出门,失业率都变高了,没人来正常。”   这余迢倒是听路款冬说过,好像是段家那边的问题,不过他从来不和自己说工作上的事,余迢也不是很了解。   “那谢谢你了。”   ——“店长,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手机!就在我刚刚的位置上!”唐波的声音悠悠传来。   余迢很社恐,总觉得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大声说话会有点尴尬,所以打算不回话,迅速帮他送进去。   “在哪儿呢……”余迢左顾右看,嘀咕着。   “这里。”秦最从旁边的椅子拿过来,伸出手,和余迢的发热的指尖相碰。   “谢谢。”   “不用谢。”秦最看着他因为低头而凸出的腺体,阻隔贴被他刚刚挠松,与皮肤隔出一块空隙来,刚刚闻到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对了,”秦最停顿了一会,喊:“哥哥。”   “啊……”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很正常的称呼,但余迢大脑宕机了几秒。很少听到这个称呼,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就算他最大,大家也不愿意这样喊他。   因为性格孤僻,被取了外号“闷闷”。   “我该怎么称呼你?”秦最问。   “余迢就行。”   “迢迢牵牛星的迢?”   “嗯,或者你怎么顺口怎么来,都可以。”   他本意是想让秦最在“店长”和“余迢”里选一个。   秦最点头,与余迢的想法背道而驰:“还是哥哥吧。”—   回家的时候余迢饿狠了,没吃饭,下车的时候步子有些不稳。这一点刚刚在Snowflake秦最就注意到了,正好天色渐暗,大学城附近的夜摊都摆出来了,想邀请他去吃个晚饭却被余迢拒绝。   路款冬是很不喜欢等待的人,亻故爱、亲吻,在余迢这里从来都是想什么时候干就立马实行,因此不敢耽误一分一秒。   秦最失落的目光尽数收入余迢眼底,不忍心,又和他说下次一定。   抬手摸了摸腺体,阻隔贴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掉了,余迢一愣,停下步子看向身后的地面。管家在前面问:“怎么了?”   “我的东西好像丢了。”   “贵重吗?”管家准备让人去找。   “没事,走吧。”余迢把衣领微微拉高,心里祈祷一会路款冬不要看见他发肿的腺体,不然又要问他是不是故意生病他分心。   余迢换好鞋进来,没吃饭让他有点提不起精神,眼底恹恹一片,看谁都很惆怅的模样。   餐桌上还坐着两个人。   韩郁影正和路款冬举杯畅饮,披了件西装外套。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旁的韩落,朱唇皓齿,眉宇修长,眉心间的那颗痣极为吸睛。   屋内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切割出半明半暗的光线。眼底深邃悠长,说不出来的空灵感。一身白色风衣,两肩处镶嵌了黑色晶饰,精致得像水晶球里的小王子雕塑。   三人交谈甚欢,温馨的画面好像才有一家人的样子。余迢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是该向前还是后退。   “嫂子,过来一起吃啊。”韩郁影最先注意到余迢,臂弯轻抬,抵了抵韩落的胳膊,示意他也要有礼貌。   韩落倒是很听话:“坐款冬旁边吧,我让个位置。”   余迢不敢轻举妄动,等着路款冬开口。   路款冬握住了韩落的手腕,温柔道:“没事。”   然后又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头也不回道:“这么晚回来,在外面吃过了吧。”   余迢心底莫名升上一股委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羡慕与嫉妒——反应过来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又很快把这点微妙的情绪收了回去。   不该这样的,要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他不过是韩落的替身,委屈是没有用的,韩落在这,路款冬不会多看他一眼。   在此刻幻想路款冬是谁的影子、那个人绝不会这样对我是件愚蠢至极的事。   “吃过了的。”余迢捂着后颈,垂下眼,浓密的眼睫遮掩住了疲惫。   不过几米的距离,中间却像有一道天埑,把自己和他们隔开来,警醒着余迢永远走不进路款冬心里,或者说路款冬那个圈子。   “那我先上楼了,你们好好聊。”余迢走得决绝。   “别啊,嫂子——”韩郁影话还没说完,余迢在楼梯转角留下一道虚影。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路款冬,你能别整天在余迢面前摆个臭脸吗?你想他早点回来你好好说不行?”   路款冬掀起眼尾,轻轻一瞥,没承认也没否认,浓黑如墨的眸子里没一点温度。   “我去把他叫下来吧?他刚刚脸色看着也不好,一看就没吃什么东西。”韩郁影这样问,已经有了行动,准备站起身。   “郁影,”路款冬不急不慢地饮了一口酒,状似漫不经心地一问,“你看上去比我还要关心他。”   “不过替他谢谢你,”路款冬微扬唇角,“上次你送过来的烫伤膏很管用,他的腿一点疤痕都没留。”   韩郁影一愣,迈出的步子又收回。   像被劈头盖脸地提醒了一遭,余迢和路款冬已经结婚了。   他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任何人过问。 第12章 我家这个不行   12昨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医生拉住了他的肩膀,说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就这么放任余迢走掉,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像看见路边一只猫被困,猫咪还不知道自己受伤了想溜掉,这忍心不救吗?   余迢心里闷闷的,好像漫着酸水,越酸胀,后颈的腺体就越痒。拿出手机点开和医生的聊天记录,那边发来的简单的备注——何柳明。   [何医生,腺体发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特别是我难过的时候它就会发作,我是不是不该想那么多,安心过眼下的日子,不求任何才好?]他其实也没期待回信,只是想找个能短暂栖息的树洞。余迢走到窗边吹秋风,他发觉心里那酸胀似乎源源不断,如同一滴墨滴到了清水中,你看着它弯曲如蛇的轨迹却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它蔓延,由着血管脉络入侵四体。   手机在掌心震动,不是何柳明。   [需要十万,立刻,马上。][不然我只能被这些要债的打死了。]是一条没有备注的陌生信息,但这串数字余迢比谁都清楚。从高中毕业就开始不断纠缠。   往常他看到会惶恐、焦虑、烦躁,想着怎样才能摆脱。今天竟有些庆幸。   余迢在庆幸这个陌生号码打断了他心里的酸涩。   酸涩让他得不到答案。   没那么快回复,因为余迢知道这串号码还有很熟练的话术逼他屈服。   [不给我也行。][我去找我爸妈,你不是把自己卖了,给他们几百万?他们不给我就抢,自己的爸妈还能告我怎么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扬起又垂落,在脸颊留下忽明忽暗的影。眼睫覆着月光,染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很多次余迢都想就这么把他拉入黑名单,或者把手机砸了,从路家跑出去,什么也不带走,跑累了就睡下,随他是死是活。可他不行。   每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余迢就会回忆起与他有关的夜晚。   那时的风吹过来比现在还要凉些,三四月,正是樱花盛放的季节。层层叠叠的花瓣飘动起来如淡粉色的轻纱,风刮得枝丫晃动,零碎的窸窣声越发聒噪,忽的又静下来些——少年走到樱花树下,落樱雨一般的洒下来,落在男生的肩头,他给余迢的右耳戴上耳机。   “没记错的话,现在宿舍已经熄灯了,余同学。”   余迢一愣:“可是你也出来了。”   那人手抬起,两指之间捏着学生会吊牌的挂绳,就这样直直垂落,透过模糊晃动的吊牌,余迢看见他微扬的唇角:“今天是我查寝。”   余迢的眼睛很容易就生出让人垂怜的眼神,只需要低着脑袋,眼尾下撇。他闷闷道:“我现在就回寝,希望你能网开一面。”   “跑什么啊,过来,”男生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胳膊,“嗯,不错,身上没伤,保护得很好。”   “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白天有受谁欺负吗?”   “没有。”在余迢认知里只要不打他就是没欺负,并不包括那些语言暴力,“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考上大学就好了。”男生说。   “等你明年高考完,是不是就要走了?”   男生很长地“嗯”了一声,两手掌心撑地,指尖泛白,仰头看着月亮说:“可能是吧,之后的生活,就是大学毕业,听父母的话,找个omega结婚,上班、工作,真是很平凡的一生呢......也不知道余迢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对象?”   从没有人跟余迢说“喜欢”二字,找对象对他来说太虚无缥缈,别人父母在担心自己孩子是否早恋,如果余迢有父母,应该是愁他能不能找到喜欢的人。他很显然把重点搞错了,问:“你也算平凡吗?那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下水道的垃圾。”   男生偏过头,眼神忽然变得严肃,漆黑的瞳孔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说出的话却是很轻柔:“我发现你很喜欢用贬低自己衬托别人啊,谁教你的。”   “你以后的生活肯定比我要精彩多了。”   “怎样才算精彩?”余迢问。   “就是......自由一点。不用当个‘好孩子’。只做你自己开心的事,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啊。”   “也可以不用过分追求自由。”   “越渴求,就说明你越被束缚,希望你再回头看的时候,已经在天空飞翔很久了。”......窗外白杨树飘落的叶子扫过余迢的鼻梁,男生的面容、飘动的樱花瓣、高高悬挂的月亮都被这片叶子一并卷走。   余迢盯着眼前某个点怔楞很久,视线渐渐清明,恍惚到自己现在是在路家。   “要让你失望了。”余迢自言自语,嗓音沙哑,“我现在连追求自由的权利都没有。”   短信的声音如同催命鬼,又很快发来几条——[老子知道你在看。][不给是吧?好,我现在去告诉我爸妈,当初救他们的那笔钱是谁给的!]眼泪滴落到屏幕,将几个字框在泪光里,晕染放大。   余迢抬手,揩去眼角的眼泪,从备忘录找出之前存的银行卡号,把钱打了过去。随后删除短信。   太久没吃东西,胃里反起了酸水,几乎要涌出喉腔。余迢猝不及防地干呕了一下。   低血糖让他眼前闪过杂乱的光,紧闭着眼又睁开,还是看不清。—   管家从楼上跑下来,走到路款冬身边说一直敲门没人回应,怕出事,还是请他过去看看。   路款冬伸手,一旁的佣人给他递来纸巾,冷冷地说:“待在房间能出什么事,说不准是睡着了,别吵他。”   管家很想蹦出一句“我又不是傻子还用你说”,到嘴边绕了个圈儿:“是听到有动静,感觉像是摔跤了。”   擦完嘴,路款冬瞥他一眼:“摔跤了就起来,他没腿?”   管家:“......”   韩郁影闷闷咽下一口红酒:“也不知道你这婚结了干嘛,还不如离了,让余迢找个更好的。”   路款冬先回驳,而后站起身:“不劳操心。”   饭是吃不下了,韩郁影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咯,在你这说一句被呛一句,憋得慌。”   “郁影,”路款冬对他是直来直往的,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哪能看不透,“你要是喜欢,我找一百个和余迢相似的omega给你都行,但我家这个不行。”   “等你什么时候婚姻能由自己做主,再来教育我吧。”路款冬伪善地笑笑,又对韩落说,“落落,招待不周,生日宴会一定准时赴约。”   等路款冬上楼,韩落也开始打趣起他这个哥哥:“你怎么高中说不过路款冬,现在还是说不赢?”   “你还笑我?小兔崽子。”韩郁影恶狠狠的,“我警告你啊,以后找alpha不许找他这样的。”   “我......”   “更不许找段家那个!你想气死我吗?”   “......”韩落摆弄着盘里的菜,一手撑在下颌,似试探地询问,“他们两个现在不挺好的吗?比以前好多了。”   “你现在怎么对路款冬的事这么感兴趣了?”   韩落心虚挪开了眼:“问问怎么了。”   “估计是路晚盯得紧,款冬和余迢结婚就是个幌子,以后肯定要离婚去找一个对他有利的omega,现在收敛锋芒呢。”韩郁影没说出实情,转移话题问道,“款冬是不是对你有点心思?”   韩落掀起一眼:“对我有心思还能和余迢结婚,别逗了哥。”   “也是......你以后少往他家跑,款冬已经结婚了,你少烦他行吗?”韩郁影看破不说破,深知他这个弟弟的性子,被惯大的,属于是既要又要还要。   不去招惹还好,一旦招惹了那就完蛋——比如你喜欢上我就不能再喜欢别人。   哪怕我不喜欢你。   被他看中的,如果是互相喜欢还好,倘若是韩落一厢情愿,韩郁影一时不知道是谁更惨。偏偏爸妈就乐意惯着他,要什么给什么。   韩落耸耸肩,阴阳怪气道:“是呀哥哥,款冬已经结婚了,你也少惦记人家的老婆。”   韩郁影:“......”   【作者有话说】   韩郁影对余迢就是有点兴趣,但不多。没喜欢到让他违背家里的规矩去和一个平凡beta结婚。不过之后也有重要剧情助攻小路追妻呢。 第13章 偏偏就你站不稳   13余迢后颈磕到了尖桌角,幸亏没碰到腺体,不然以他腺体的脆弱程度,路款冬这会就该准备准备离婚手续了。   只是坏事总在他这一起发生,后脑勺撞到地板,半天缓不过来,一震一震的嗡鸣从脑袋传到脊背,逐渐让全身都发麻。管家在门外叫他的时候其实回应了,声音太小没听到。   等到路款冬进来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捂着后颈,看上去平安无事的余迢。   路款冬脱下半指手套:“不是说摔倒了吗,我看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漠然质问的是管家,幽邃漆黑的眼神却直直盯着余迢。   “刚刚动静是很大......”管家轻声说。   路款冬走到余迢身边坐下,余光中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逐渐逼近,每次这种时候余迢都紧张得不会呼吸。   旁观者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种感觉——比如管家觉得此刻路款冬心情莫名还不错。   “你在闹什么脾气。”路款冬凑近,鼻尖几乎与余迢的耳廓相碰,余迢呼气时心一紧,原本还算沉稳的心跳猝然变快,喉结上下一滚。   “我没有。”余迢觉得很冤,刚刚路款冬看都没看他一眼,怎么就知道他不高兴,就知道他在闹了,闹字在他这的界限这么低吗?   路款冬说:“没有还装摔倒。”   余迢偏过头,乌澈的眸子似在颤动,连同着眼里的路款冬一起。捂着后颈的手自然地垂在大腿上,而后说:“不是我让管家去和你说的啊...你也可以不上来。”   路款冬抬起腿放在另一只腿上,臂弯撑着沙发的扶手,指骨抵着侧额,平静地说:“所以就是装的。”   “......不是。”路款冬大概是世界上最不会揣摩他的人,余迢上身微微离座,沙发的坐垫回弹又陷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路款冬这一切细小的动作都被放大似的。他背过身,指着刚刚磕到桌角的地方,澄清,“是真的摔了。”   很快,略微粗糙的触感划过,令人泛起酥酥麻麻的痒。   余迢想这下路款冬不会给他安罪名了,又听他开口:“偏偏就你站不稳,装什么可怜。”   管家要是和他说刚刚路款冬心情很好,余迢定是千百个不信的。更不用说现在这样比方才还要伤人的话。怪他是假装,澄清了又不信,真难伺候。   “去拿点药过来。”路款冬对管家微扬下巴。   好在澄清很有用,没再觉得他是玩什么把戏,余迢听到他又问:“还有哪里。”   “嗯?哦,这里。”余迢停顿了许久才搞清楚路款冬的意思,是在问他还有哪里磕着了。对他的耐心真是很少,连话都不愿意说完整。   一双宽薄的手掌覆上来,包住他半个脑袋。几缕头发从指尖穿插出来,他发质软,不怎么扎人,路款冬掌心缓慢地摩挲,不知道是不是嘲笑地说了一句:“好像起了个包。”   “反正看不见。”余迢向前挪了点,路款冬的指尖和他的发尾隔出一小段距离,“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我已经没事了,去楼下陪他们吃饭吧。”   路款冬不领情他这点懂事,嘴角下撇,淡道:“刚刚已经送客了。”   而后又补充一句:“朋友难得来一回。”   余迢赶紧垂下头:“对不起,下次你可以和我提前说一声,我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管家从门外进来,看到路款冬的脸色比出门的时候更黑了些,心想这又是怎么了。随后路款冬站起身,大步离开,留下一句:“自己涂。”   不自己涂谁给他涂?余迢接过药膏放到一边,本该对路款冬说的再见留给了管家。—   平时在家都睡到中午,路款冬把Snowflake交给余迢之后每天都醒的很早,秦最这两天没来,说是最近家里有事,还没正式开业,余迢和他说没关系。   这几天店里突然来了不少招聘的人——很奇怪,这些人简历比余迢的人生都要精彩了,何至于来这,秦最说的抑制剂污染导致的失业率真的这么高吗?   不过总归是好事。   韩落生日这一天余迢早早起了床,除了要赴宴,还有个原因——昨天唐波给他带来不少甜品师调试的蛋糕。   余迢忍了一晚上当早饭,因为他很容易积食,有一次半夜难受的睡不着,把路款冬吵醒,那次之后说什么都不让余迢吃夜宵,饿了也只能喝水或者牛奶。   吃完蛋糕把一些评价发给唐波,而后回到房间准备换装。   为了防止意外,余迢今天不仅贴了阻隔贴,还打了一针特殊抑制剂——可以为一些手术病人或其他特殊群体提供的非处方药,是他自己去药店买的。   店员问他是不是在经历二次分化,余迢笑笑说不是,他早就过了这个年纪。   也不怪店员这么问,余迢长得很显嫩。单看圆溜溜的眼睛就容易让人联想到下半张脸,应该是婴儿肥的脸型。   只是他高中做完手术后迅速暴瘦,脸部轮廓都瘦出来了,反而有种清秀的骨相美。   路款冬在车里等他,抱肘而坐,闭着眼。车窗透了点缝隙,一束光从外面透进来,正好照在他的下眼睑,把那一块略显疲态的乌青都照得很清楚。   余迢已经尽力小心了,可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路款冬肩膀一动,醒了。   “愣着做什么,风吹进来冷死了。”路款冬说。   前一秒还是慢动作的余迢又赶紧坐进去。   “拿的什么?”路款冬皱着眉问。   “吃的。”   “没吃早饭?”   “吃了。”   “......”路款冬很嫌弃,“不知道的以为我在家每天把你关起来。”   司机开动车子,手里的袋子晃动。余迢不管他,拿个吃的也要生气,abo什么时候又进化的,更年期都提前了。—   韩落是韩家小儿子,全家把他当宝贝宠着,宴会办得盛大又张扬。管他从商还是从政,都给足了韩家面子前来赴宴。   余迢从下车的时候就开始心慌了,好多人,这里的空气好像都不够分。   等会第一句话是该说你好还是生日快乐?他好讨厌和人交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路款冬生活太久的应激症,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刺,这世界就完了,他内心腹诽。   旁边经过两个韩家的佣人,见着路款冬后恭敬地弯腰说了声路少爷。而后又匆忙走了,其中一个嘴里念叨着“不能有....”“花生...”之类的词。   余迢没仔细听,他注意到路款冬对两个佣人笑了笑,笑起来的样子和脑海闪过的影子太像,目光痴痴望着。   “盯着我做什么。”路款冬转身,蹙了下眉。   余迢回过神来,将视线挪到一旁,找了个自认为挺合理的解释:“我只认识你。”   路款冬眼睫轻轻眨了眨,看不出任何波澜的情绪,说:“对我你倒是信手拈来。”   “我有事,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逛。”路款冬没问行还是不行,“不要跑太远,等会爸妈来了我会找人来叫你。”   说完就打算离开,余迢见状,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胳膊,路款冬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地瞥过来,神情沉沉。   “我、我可以自己找个角落待着吗?太多人了,我不太会打交道。”   “你去洗手间待一天都行,别惹事。”路款冬冷言。   别让他惹事就别把他带过来吗,真是的。余迢乖乖点头,松开了手,刚刚拉的力气有点大,路款冬袖子留下一道微皱的褶,抬手将它抚平,就像不想和余迢有任何沾染的动作。   开始余迢的计划还真是在洗手间待一天。得到了路款冬的允许就打算实行,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在去的途中遇到了韩落。   一身黑色刺绣花纹的无尾礼服,修身的西装裤将他的腿衬得很直,白色牛皮靴越来越逼近,韩落对他笑了一下:“余迢,欢迎你来。”   余迢生硬地抬起唇角:“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路款冬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余迢好人做到底,没说是自己准备的,不然路款冬的一番心意都白费了。   旁边来了两个人接过来,韩落对他们点点头:“放到前厅就行。”   “谢谢款冬,也谢谢你。”   又陷入一阵尴尬,余迢想找个理由离开,却感觉韩落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后颈,那视线变成了一只手,生生牵制住他的肩膀不让人走似的,余迢浑身不自在。   “我记得余迢是beta?也要用阻隔贴这种东西吗?”   余迢解释:“不是用来阻隔信息素的,只是我的腺体做过手术,偶尔容易发热发痒,贴了可以缓解一点。”   “原来是这样。”韩落一副恍悟的表情,眼神又挪到他手里的那个精品袋,“这是什么?”   “一些吃的。”   “花生酥......”韩落眯着眼看清了上面一行小字,眼神飘忽似在分神,过了会问,“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可以。”余迢挑了一个很完整的、没有碎掉的递给他,很真诚地说,“虽然你肯定吃过很多好吃的,但这个我觉得也不错。”   韩落很礼貌地回应:“好的,谢谢你。”   “我还有事,你随意。”   【作者有话说】   原本隔日更的后天请个假,挪晚一天,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14章 不要和其他alpha有太多交集   14.路家的两位长辈已经到了,管家找了半天找不到余迢,又折回去问路款冬有没有一个大概的位置。   正忙着装乖乖人设的路款冬显然很不满意管家突如其来的问候,身子微微向后倾:“找不到人?”管家点点头。   路款冬脸色沉下来,其实是在思考,旁人看上去就像在生气。一旁的路母见他这样,握着的手心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温柔:“余迢也来了吗?”   “嗯。”   “你以前不是不带他来这些场合的?”   “说是在家待着闷。”   “这样......”桑非梦若有所思,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路晚身上,“你弟弟每次一来这种宴会就去找薛家那位独子闲聊,款冬,偶尔该想想为什么路晚和你这个哥哥反而不亲近。”   路款冬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下来又迅速提起,眼睫垂盖下来,遮掩住不清不楚的戾气:“您说的是,我对他是有所疏忽,可能是都有各自的家庭了,我结婚之后,他也不爱来我这玩。”   “你倒是懂事。”   桑非梦叹了口气,路款冬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是当初没有收养他就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路晚这孩子也是,都订婚的人了,玩性还这么大,你说这以后,庭和该怎么放心把路家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他?”   这些话路款冬听了十几年,无非就是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路晚出生了,血缘关系是不可替代的。路款冬面不改色,按着桑非晚的肩,边走边安慰着:“不着急,路晚心里有数的。”   “希望如此,”桑非梦抬起手,将路款冬的手挪开,“刚刚不是说找不到余迢了?你跟着去看看,晚宴马上就开始了,我也去找小晚说说话,好一阵子没见着他了。”   路款冬点头,桑非梦走远后,他也立刻转身往反方向走,在这一刻瞬间卸下了所有奉承与伪善,扯了扯脖颈间的领带,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神情并无多大变化,只是眼底的憎恨愈发浓烈。   要是再给管家一次机会,他就是死,从这里直接跳下去,他也不会选择这时候来询问,很明显是撞枪口上了。   “去洗手间。”路款冬沉声说。   “嗯?嗯嗯,那少爷,我继续去找人。”管家抬起腿就想跑。   “我说去洗手间找人。”路款冬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胳膊上,后背的肌肉贴着衬衣,随着步伐显现出来,他的肩腰比很好,双肩的宽度极具安全感。   管家一愣,他还真没想过去洗手间找人,回着:“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隔夜的东西,余迢的胃不太舒服,嗓子眼像被什么噎住了,上不去下不来,导致胸也开始发闷。   可是秦最和他说过这个保质期有两三天的呀?他的胃什么时候也这么挑了,余迢怏怏不乐。   在洗手间待了一会,路款冬给他发来信息,让他赶紧到正厅。余迢手心捂在胸口上方一点,往下顺抚,尝试着让堵在喉咙间的闷胀感能消失。   走到门口转角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黑,比他更高的alpha与他直面相撞,余迢的脑袋碰到了他衣服上的胸针,扎出痕迹,他吃痛地摸了摸。   “不好意思....”尽管没做错什么,余迢还是习惯性地想道个歉。   秦最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   余迢抬起头,因为胳膊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秦最戴了半边面具的脸,暖黄色灯光浮在表面,让它看上去熠熠发光。   “我、我...”余迢一时语塞,他该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他说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脑子还一片混乱,就听见秦最略带欢愉的嗓音——   “这里不是男alpha的洗手间吗,哥哥走错了?”   “嗯?”余迢像小猫一样,突然伸长了脖子,眼睛睁得圆圆的,呆立半晌,偷偷往四周环顾,还是没找到标识牌子。   “没有,我是逗你的,你没走错。”秦最笑道,“牌子在里面,你走出来的方向是beta的洗手间。”   余迢也没怪他,只当他是没反应过来:“好的。”   之后他慢慢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来这?”   果然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秦最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家庭。   “我啊......”秦最弯下腰,和余迢对视,先是看了眼余迢额头,刚刚碰到的痕迹慢慢褪去了,还有一小片红,想伸出手去摸摸,又觉得不太好,手别在身后抬起又放下,“我来这兼职啊,赚零花钱。”   余迢可没那么好糊弄:“兼职?不要逗我了,你在cosplay吗?”   谁兼职穿成这样?   秦最开怀大笑,想看看自己认真起来余迢会是什么表情:“是的,他们好大气,可能是看我年轻一点?给了我一套看上去就很贵的衣服来当服务员。”   余迢不信,但秦最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又增添了一些可信度,他犹豫着,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嗓音,还带有一点点回音,“余迢。”   冷不丁颤了一下,这样的反应本应是后退的,但余迢却没忍住向前走:“秦最,我得走了,我、我的...我的丈夫在叫我。”   秦最凝固一瞬,倾泻在他脸上的光定格,方才的笑容烟消云散:“什么?”   他跟着余迢的步伐转身,却在迈出两步后停住了,手垂在腿侧,慢慢蜷缩成一个拳,秦最带着面具,很难看清表情是什么。   一双手忽的出现在他视线里,路款冬长臂一伸,把余迢半个身子揽过来,随后手放在他的腰上。   头微微偏着,嘴唇贴在余迢耳畔轻声说了什么,微乜着看他,侵略和占有在这一刻化成了一把把利剑朝秦最瞳眸刺过来。   一高一矮的身影越来越远,留在墙壁转角的衣摆也消失不见。*   “为什么和alpha待在一起?”路款冬嗓音绕在余迢耳边,问。   “不经意遇见的。”   “你们认识?”   “嗯,算是吧...”余迢说,“他来我们店里招聘,蛋挞做得还挺好吃的。”   路款冬皱眉:“来Snowflake招聘?”   “对。”   刚刚没来得及自己看那人是谁,路款冬心中狐疑,韩家邀请的人哪个不是家庭显赫?用得着去招聘么,还是说有其他目的。   路款冬屏息片刻,沉声说:“你们刚刚在干什么?离得那么近。”   很近吗?余迢心想,这不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吗?不过他不打算反驳路款冬,因为余迢感觉路款冬似乎有点不高兴:“就只是打招呼,我下次会注意的。”   “不要和其他alpha有太多交集。”   “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路款冬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传到余迢的耳朵里和他的心跳几乎奏合。   余迢没再说什么,也不敢往深处想——路款冬是不喜欢属于他的东西被分走的,哪怕自己是替身,那也是完全服务于他自己的替身。路款冬会这样说很正常,不是什么吃醋,他怎么可能会吃自己的醋。   做完一套完整的心理建设,余迢轻声回应:“好的。”   “落落——”   路款冬忽然出声,音量比平时要高,余迢听得莫名刺耳,视线随着声音一起。   韩落对路款冬打了个招呼:“嗯?我正要去表演小提琴呢。”   他是宴会的主角,亦是被受追捧的焦点,走过来的时候四周的光仿佛都在他衣肩跃动,好像阳光照到湖面,风一吹,金光闪闪。   手里还拿着刚刚从余迢那拿的东西,撕开包装纸已经咬了一口。   “辛苦我们落落了,”路款冬关怀问道,“是不是还没怎么吃东西?”   无比温柔的嗓音,连余迢一个旁听者都觉得像踩在云朵上。   确实是不能比,余迢偶尔撒娇,他心情好的时候或许能收获一个这样的路款冬,心情不好,路款冬只会更加不耐烦。   “是啊,摸口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余迢刚刚给了我吃的,想着垫一垫。”   路款冬轻笑一声,“他带的能有什么好的,也就你不挑。”   余迢神情一瞬间挂不住——倒不是因为路款冬说的多伤人,主要是他刚还和韩落说,他觉得这个花生酥还不错,可千万不要让人误会他是故意把不好的给人吃呀。   “哪里的话,那我先过去了。”   “好。”   路款冬目光追随,直至背影消失,才转过来看余迢——又是在捂着后颈,一个beta到底为什么老是喜欢摸这?他心想。   “摆什么脸色。”路款冬饶有兴致地问。   余迢只是后颈发痒,没有摆脸色,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允许我和alpha玩,你却可以这么随意...易感期想找谁找谁...我只是和朋友打了个招呼,你就要对我生气。”   路款冬喉结滚动,指腹抚过手背,眼睑半敛下来,瞳眸里恰好装住了一个余迢:“又委屈了?”   本想说不,可上次路款冬似乎和他说过,委屈要说出来,于是半蒙半懂地点了点头。   路款冬舒爽地呼进一口气,留下一个“噢”,其他什么也没说,挽起余迢的胳膊,带着他去正厅。 第15章 我讨厌你   15余迢好久没见过路家两位长辈了,有点犹豫称呼,小心谨慎地看向路款冬,喊了声爸妈好。   路庭和很喜欢余迢这孩子,总夸路款冬眼光好,对他温柔笑了笑:“过来坐我旁边。”   余迢点点头,松开了路款冬的胳膊。   “我看你怎么瘦了点?”路庭和一个责备的眼神看向路款冬,“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容易生病。”余迢立马替路款冬开脱。   路庭和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脑袋悄悄往他耳边凑,和余迢轻声说:“款冬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气,他现在还不懂,希望你多包容包容他,他从小也挺不容易。”   余迢乖乖点头,想到管家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路家一大家子,可能也就路庭和稍微理中客一些,不像桑非梦那样惯着路晚,偶尔会心疼路款冬。   但他太喜欢桑非梦,某次宴会上一见倾心,可那时候桑非梦已经有了婚约,所以费了一番功夫才追到手。路款冬终究还是抵不过路晚这个亲生的。   头顶的灯光忽的暗下来,余迢眨了眨眼适应光亮的变化。   视线前方,韩落从台后出场,余迢下意识看向路款冬,果然目光是随着韩落。也不止他,应该说是所有人都在追随,灯光也随着他的步伐而变动。   浪潮般的掌声袭来,路晚鼓掌的姿势渐渐慢下来,“嘶”了一声,兴趣盎然地和路款冬说:“感觉韩落脸色不太对,你发现没有?”   冷淡地瞥他一眼,路款冬说:“没有。”   “啧啧,你高中的时候追他不是追得挺紧的吗?”路晚一脸不可置信,其实也就是他小,还不知道路款冬打的什么算盘,如果那时候就知道路款冬已经在琢磨怎么分家产的事,路晚这个爱争的性子,估计也要开始追韩落。   路款冬侧瞥了待在路庭和旁边的余迢,侧脸颊鼓鼓的,不知又在吃什么,头低着,有点像家里养的那只肥仓鼠。似是确定了余迢听不见他们的谈话,路款冬才开口呛人:“以前是以前,你不是也喜欢别人,到最后还是和别人订了婚?”   “少来拿我和你比啊,你倒是摘得干净,不就是知道了韩落喜欢的是段予琛就放弃他这个棋子吗?”   路款冬本人不这样觉得,他自认为曾经是喜欢韩落的。只是对他来说,爱情是最容易舍弃的东西。现在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和余迢的相处模式还不太像夫妻,瞒不过众人的眼。   “随你怎么想。”路款冬没和他多做口舌之争,毕竟今天爸妈都在。   路晚耸耸肩,他也懒得和路款冬说话,只是想刺刺人。目光重新挪回舞台,路晚安静听了会,还是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这音准都飞了好几次,韩落今天是真不在状态...”   话音刚落,琴声戛然而止,全场都安静下来,显得那一声砰动更加响亮——韩落两手垂落,先是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眉宇皱起,嘴唇透着不自然的苍白,面无人色。一开始似乎想再撑一撑,试图去捡地上琴板已经摔碎的小提琴,最终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韩郁影是最先察觉到不对的,连忙跑上前去看。韩落眼睫紧闭,脖子上起了很多红疹,已经没了意识,韩郁影立马让佣人备车去医院,而后把人抱起来。台下哄闹一片,关怀的、担忧的、好奇的一并混在一起,人声沸腾杂乱,让余迢没由来的心慌。   路款冬本也想冲上去,是桑非梦拉住了他的手腕,而后对路晚说:“你去看看。”   “我?”路晚愣了愣,随后想到可能是需要派个代表去慰问,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得逞般的冲路款冬笑笑,“行。”   路款冬此刻没心思跟他这位偏心眼偏到月球外的母亲绕弯子,他想到韩落这个症状有点像初中有一次误食了含花生的食物,花生在配料表排的很后,只吃了一点就差点没了命。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口,余迢轻轻扯了扯:“韩落怎么了?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待吗?人好多,我有点...”   余迢想离开,他对人多的地方还能克服,人多又吵闹的地方他就会有点害怕,还有个原因,他知道路款冬现在很急,却因为和自己结了婚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想找个台阶让路款冬也去看看韩落。   可后面“不舒服”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路款冬就很凶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给韩落吃的是什么?”   余迢一直很喜欢他的眼睛,此刻也和过往无数时刻的路款冬相撞,带着阴森森的冷厉与傲慢俯视过来。他一直觉得路款冬用这样的眼神比言语还要锋利,至少骂他的时候余迢没有这么难受。   “花生酥。”余迢继续说,“是他自己...”   “余迢,”路款冬再一次剥夺了余迢说完话的权利,深深吐气,嗓音低沉,一双眼里似有凶猛暗流涌动,“韩落对花生过敏,你想干什么?”   难以掩饰的厌恶、阴郁、寒意深深往余迢五脏六腑侵入,先是胃、再到胸口、喉腔,空气里是不是有砂砾,否则他吸入到嗓子眼的时候窒息感怎么会这么重。   “我不知道他对花生过敏。”余迢只能这么和路款冬解释,证明没有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更何况对方已经给他定了罪。   “跟我去外面。”路款冬语气强硬,瞥了眼四周,路庭和与桑非梦已经离席,现场人还是很多,抓住余迢的手腕就往外走,那股劲使得像是要生生把余迢的骨骼掰断。又生气了。   不对,这次应该比之前点痣那会还要严重,余迢心想——点痣只是把他的念想破灭,如果韩落真的出了什么事,路款冬估计也会让自己偿命。腺体痛得钻心,余迢眼泪断线般地落到领口、被路款冬拉着的手腕、最后是冷冰冰的地板。   死不死的对他都无所谓,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让路款冬这么厌恶自己。仇恨被这样一双眼睛传达出来,余迢感觉自己的心都被他的手一并揪拧着。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小腿都开始酸胀,来到一个空荡的客室。   路款冬胳膊一甩,没注意力道,余迢半边身子重重撞在墙上,腺体被什么尖锐物刺到,痛得余迢眼前昏昏,视线失焦,却愣是没喊一声疼。   “你还有脸哭呢?”   余迢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路款冬只会觉得自己碍眼,哭只会让他更讨厌,尽力憋着不出声,心跳得极快。   “不是故意哭的。”余迢低喃着,按着后颈,如火灼烧的烫意传到指尖。   路款冬没有像上次点痣那样失控,声音不是很响,但还是很伤人:“余迢,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做事能不能和我说一声?你对韩落做那些事于你有什么好处?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你是觉得我现在和韩落没关系了,开始露出狐狸尾巴了是吧。”   “韩家是你惹得起的吗?有没有想过后果,他们来找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是他自己找我拿的,不是我主动给的...”被路款冬误会的余迢委屈极了,他讨厌被诬陷,“要说狐狸尾巴,你为什么不想想是韩落的错?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来指责我?你不喜欢我没事,能不能不要随便把罪名嫁祸到我头上?”   路款冬吐出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被余迢气得不轻:“韩落的过敏很严重,有时候就是手碰一下花生可能都会有反应,他为了陷害你搭上自己的命,图什么?”   “他不图什么就是我的错了吗?那我图什么,我害他有什么好处?是你会同情我还是我能拿到钱?”余迢呼出的气都热的滚烫,身体好像在刚刚一瞬间就开始发热,眼眶泛上雾蒙的水汽,脸颊和耳朵都染上了不自然的红,“算了,随便你,反正你从来都没替我说过话...”   “要是真算到我头上,我把命还给他就是了。”余迢不想待在这里了,他想赶紧跑出去,跑到哪里都可以,从窗外看过去天色已暗,他想消失在黑夜里,谁也找不到他。   “怎么还?你抵得过别人一根头发吗?”路款冬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手腕,“跑哪去,在这跟我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烂摊子给我,总得告诉我是怎么弄的,我才能帮你收拾吧?”   “怎么好好说嘛!”余迢情绪失控,指尖已经染上了血,他把腺体抓破了皮,蹭在衣服上藏起来,“我都说了不是我主动给他的,你自己不信,还非要我认,我讨厌你,讨厌死了!”   余迢从没有这样明目张胆地反抗,路款冬先是蒙了一瞬,然后恼火的情绪在慢慢涌上来——可能是余迢和他顶嘴,也可能是那句讨厌你,把路款冬的导火线点燃。   仅剩一丝的耐心告罄:“行,你不说是吧,那你一个人在这待着,等想好了再找我。”   一股寒意冒上来,余迢隐约觉得不对,反握住路款冬的胳膊,声音还哽咽着,听上去楚楚可怜:“你、你要干嘛,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路款冬无情地甩开了他的手,就像拿掉一只猫的爪子,人和猫的力气怎么能比。余迢腿软站不住,刚追一步就摔倒了,路款冬的脚步很短暂地停了一会,而后头也不回地关上门。   管家眼尖,早就注意到了两人的针锋相对,默默跟了来,等路款冬从里面出来后,劝说着:“少爷,余先生很怕黑,要不还是把人带在身边吧...”   “就他现在这样,一出来谁知道会乱说什么话?让韩家的人听去了怎么办。”路款冬口干舌燥,领带被扯得不成样,“等会你去找两个人在外面看着,别让别人进去。我得先去医院看看韩落。”   “那要不要留盏灯?我刚看了看那间客室的开关在门外,他怕是找不到...”   “不留。”路款冬冷冷下令,“不是讨厌我么。再不长点教训学会提防,真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了。” 第16章 他的眉心痣早就没了   16   “醒了就起来,别装。”韩郁影看也不看,一只腿搭在另一个膝骨上,一点儿也不像“自己弟弟刚经历了生死大事”的模样,随后点开手机屏幕自顾自地玩,“韩落,你玩这一出是想做什么?跟哥哥我说说呗,全家人被你耍的团团转。”   门窗紧闭,床头昏黄的灯光照亮韩落的侧脸,眼睫上的金光浮动,韩落睁开眼,慢慢撑着床坐起来,沉默着不发言。   “说话。”韩郁影眉宇绕上几分阴森森的戾气,“提前吃了过敏药,该说你不算太笨,还是自作聪明。你当过敏药是万能的?”   韩落神色一怔,从这番话里听出来韩郁影应该还是在怪他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我有分寸的,其实只吃了一点。”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来这一出?谁值得你这样了?”韩郁影两手交在膝盖上,背微微躬着,无形地透出压迫,“你别告诉我是为了段予琛。”   “我和你说过了,段家最近出了事,我们能避则避,不可以太过亲近。所以我没邀请他来生日宴。以及,你和他谈恋爱可以,结婚你想都不要想。”   这已经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   “不是...”韩落摇摇头,试探性地问,“路款冬有来看我吗?”   韩郁影眉头压着,极为错愕:“你是为了他?”   缓过神来,慢慢明白来韩落的动机,他觉得自己的弟弟不是固执,只是喜欢有挑战的事物——性子要强,又是被家里宠大的。韩郁影猜测段予琛现在就答应他在一起,韩落的兴趣绝对会丧失一半。所以从不把表现出对他有好感的路款冬放在眼里,而现在又敏锐地意识到,路款冬可能已经不喜欢他了。   多少有点毛病。韩郁影默默腹诽,不打击一下,真以为要星星有星星了:“本来是说要来的,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余迢那边出了事,就走了。”   韩落尾音扬起:“走了?”   “不然呢,和他结婚的是你吗?”韩郁影端起茶几摆的茶,惬意地吹了吹热气,讽笑道,“你心里那点小心思太明显了,别做无用的事,路款冬早就不喜欢你了。”   韩落把被子掀开一角,手探出来,胳膊上的红疹已经褪去吗,负气道:“我说了我喜欢他了吗?”   “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很明显你已经在主动的一方了,那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韩郁影笑了笑,“谁先主动就是谁输,这点道理你不懂?”   “我知道你从小在家锦衣玉食惯了,谁都依着你顺着你,一点不如意你就摆脸。但我必须要告诉你,路款冬对你的利用大过对你的喜欢,曾经那点喜欢也已经被另一个人慢慢占据了,你给我安分点,乖乖听爸妈的话,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alpha。”   韩落笑了笑:“被谁占据了?余迢吗,你自己说这话不想笑?余迢长得像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余迢眉心的痣早就没了。”韩郁影放出最致命的一句,“消失好久了,落落。”   如此肯定并非空穴来风,韩郁影是见证了路款冬动心的一刻的,旁观者清,深陷者迷。   路款冬有一段时间经常找他喝酒,韩郁影大概也能猜出来是有烦心事——路款冬酒量不错,但不酗酒,他觉得酒误人事,从小就处于高压线上,不能存在偏差,不允许自己懈怠。   这不立马就应验了,韩郁影稍微试探一下就问出答案——余迢点掉了那颗痣。   韩郁影讶异道:“你是在祭奠你死去的爱情吗兄弟?其实也没什么的,虽然我家落落心系他人,余迢也很好啊,你不喜欢我还喜欢呢...实在不行你离婚算了。”   借着玩笑说出真心话,韩郁影高中的时候就注意到余迢了,他喜欢软绵绵性子的omega,所以知道余迢是beta后还有些遗憾。   他们这些富商家的孩子,人生从来不由自己做主。   韩家是绝不会允许长子和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beta结婚的,这段短暂的情愫在高中毕业后随着时间慢慢消失,没想到再次听到余迢的消息,是路款冬的婚事有关,更没想到余迢就是和路款冬结婚的人。   “不离婚...”路款冬喝了太多,陷入沉醉,嘴里咕哝着,“不离婚。”   “行行行,不离不离。”韩郁影笑道,“过几天去我家找落落玩?”   路款冬脑袋埋在胳膊上,头顶的发旋被灯光照亮,发丝间游动着昏暗的吊灯光亮,一只手抬起来摆了摆,“不去。”   “那你郁闷什么?不就是因为余迢现在和韩落的相似点没了吗?落落都不能让你高兴起来,谁能啊?”   “我不知道...”路款冬不清不楚地低喃,“为什么...相处...奇怪...”   断断续续的听不出他说了什么,韩郁影很费力、艰难地提取出几个关键字,把他拼凑到一起——他说余迢奇怪,好像不止图他的钱,好像还渴望得到他的爱,可是每当路款冬走近他的时候又后退。   韩郁影听他碎碎念了一晚上,听余迢对他多好,听他说在路家从来没感受过这些,听得耳朵都痛了,没想到路款冬喝醉后这么能说,是平时太憋了吧。   翌日,路款冬问韩郁影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韩郁影把昨晚那些事烂在了自己肚子里。   这只是韩郁影猜测路款冬动心的开始,真正确定是在不久后。   点痣之后余迢和路款冬庆吊不行,韩郁影有意想试探路款冬的心思,组了个局,把人叫出来。   高中时期对余迢算是青春的悸动,悸动的结果无非就是长情或淡退,韩郁影很明显是后者。   侯门似海,如果路款冬真的喜欢上了余迢,比起在确定余迢对他毫无心思后,还要与自家人撕破脸、耗神耗力地把余迢揽到自己身边,他更希望余迢能安于现状,和路款冬恩爱过完这一辈子。   所以偶尔会说些话刺激路款冬——只是路款冬后来总觉得自己对余迢心有不轨,在这点上韩郁影也是很苦恼。   深夜,几人从酒吧出来,韩郁影用路款冬手机打电话给酒店的余迢,说路款冬喝醉了,让他来接。余迢犹豫了会,点头答应,他已经惹路款冬很生气了,不敢不听。   “我有说我醉了吗?”一旁的路款冬晃动着酒杯,清冷的光线将他衬出若即若离的疏远感,看不出是喜是怒的肃然神态,宛如寒星。   韩郁影耸肩:“那我刚刚打电话,你明明有机会说的啊。”   “没反应过来。”路款冬垂下眼睫,语气如古井般平静,“你现在再打回去让他不用出门,完全来得及。”   韩郁影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摇头。   等待时间远远超过了预估,开车过来大概十几分钟,半小时了却还不见人影。韩郁影说大概是堵车了,路款冬眉宇一皱,“不对劲。”   “怎么了?”   没得到答案,路款冬已经站起身往外走,果不其然,余迢被几个喝醉的alpha缠住,几人将余迢围起来,嘴里说出的话不堪入耳。那一处角落灯光又偏暗,余迢靠住墙缩起来,眼睛紧闭着,嘀咕着“不要打我”“求求你们放我走”之类的话。   一个上本身领口敞开,白色衬衫上晕染了红酒的泼痕、眼睛半眯,动机不纯的alpha逐渐逼近,拉着余迢的衣服,张开嘴想咬在他的腺体上,恶念即将得到满足。   一瞬间领带往后提,在这个alpha身上扯出明显的勒痕,空气变得吝啬,他大口呼吸,仍是无用。   灯光一侧打在路款冬挺鼻上,脸颊显出一道光影分割线,半明处的眼眸里透出如猎兽般的凶戾,剑眉下寒气逼近,一字未说,拎着alpha的脖子,甩出几米远。   余迢回神,又感激又后怕——原来上次把自己拖去浴室的力度算轻的,他庆幸路款冬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然他的脖子得断掉。   剩下几个人路款冬懒得动手,默默释放出信息素,霎时间宛如大雨倾盆而下。   其余几个喝醉的悻悻退后,大概是alpha之间天生的敌对,可以敏锐地感知到路款冬的信息素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边跑边摔,姿势如小丑。   “不会打电话?”路款冬看上去是被浪费时间的不满,“我要是不出来怎么办,你是想等第二天‘路家养子夫人与其他alpha亲密无间’的新闻甩到我脸上吗。”   韩郁影刚出来就听到这句话,一口气没倒过来——老天,嘴不要可以捐了。   “我、我...”余迢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很酸,刚刚那几个alpha似乎对他喷了什么东西,使得他现在看上去泪光闪闪,可怜得不行,“我也没机会打电话呀...”   “哭什么?别哭。”路款冬把余迢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又直直看着他。   “我也不想哭的...”余迢侧过身,胳膊抬起来挡住眼睛,手腕那一处瞬间沾满了泪。   这个视角的余光正好看到方才被路款冬弄倒在地的alpha,手里拿着一把刀,从余迢眼底闪过一抹刺眼的亮。   余迢心一紧,下意识想护着路款冬,迈出一步,直接伸手拦住了。锋利的刀刃在接触掌心的那一刹那刺破皮肤,汩汩鲜血涌出,顺着刀身、刀柄流到那人的指缝,地面缓缓滴落出不规则的圆,像下了血雨。   好多血...余迢呼吸急促,猛地咳嗽起来。紧接着,刀落地的同时,alpha也被路款冬一脚踢出去,周围的尘土飞起,在光线下尤其明显。   揽起余迢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韩郁影打了急救电话,正想去帮路款冬的忙。   路款冬捡起地上那把刀,走到那个alpha面前——他认识这个人,也是一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和路家还有商业合作。   一声惨叫声响起。   路款冬将余迢支在自己一条腿上,一只手环住他的腰,缓缓下蹲,半跪的姿势。另一只手握住刀柄,直直刺向了alpha的手背,穿过了手掌,那人痛得伸长脖子,脚一并抬起,脚趾蜷缩,面目狰狞。   又慢慢转动刀柄,刀身在掌心内磨着他的骨肉,钻心的疼沿着神经一步步上窜,alpha眼前被泪水、额头渗出的汗液模糊,声音越来越轻,最终昏了过去。   “你他妈疯了?”韩郁影呆滞站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马上跑到他身边,也认出了这位alpha,“你正在谈的那个大合作,他可是董事长的儿子,你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磨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要谈下来了!这里有监控,查到你不是很容易?教训教训得了,何必动真格,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   钉在地面的那把刀被抽出来,路款冬手背青筋暴起,在黯然灯光下影影绰绰。   啪嗒、嗒、嗒...沾血的刀身掉落在地,路款冬沉沉吐出一口气。   径直站起身,腿上坐着的余迢忽感悬空,双手被路款冬举起,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又换回横抱的姿势。   余迢一直流泪,浸湿了路款冬肩膀的衣料,他手很抖,痛得没力气,轻轻扯着路款冬的领子:“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闭嘴,带你去医院。”路款冬对余迢说,随后看着韩郁影,“那个合作,我放弃。” 第17章 朝花覆雪   17室内只有窗边这一隅稍微亮些,月光沿着窗棂透进,把桌面切割出几个不规则的图案,外面的树叶随风晃动,点映在上。   余迢手扶墙壁,步履不稳地走到这,头抵着玻璃。皎洁银光在他的鼻子上投落一侧阴影。   泪痕也一同被显现出来,余迢整个人缩在一团,侧身紧紧贴着墙壁,睫毛粘黏,像被浸湿的黑色蝉翼。   待在这种环境里会让余迢的安全感丧失。   通过紧贴的衣服就能直接看出来,他后颈的腺体肿得很厉害。   余迢想之前也都是这么痛的,为什么这次这么难忍。   不能再抓腺体了,余迢指尖在墙壁上蹭,他的指甲剪得很干净,没一会就刮进了白色粉末,混着渗出的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点痛并不能盖过腺体带给他的难受,面色惨白如纸,唇色全无,思绪游离间突然想起路款冬yao在他腺体的那一刹那,使得他获得短暂的重生,而后又立马陷入地狱,反复折磨、反复凌迟。   颤颤巍巍的手没力气再去抓墙,余迢握紧拳头,不断敲打窗面。可越是这样,他亻本 内那股火越是旺盛,余迢想起上次路款冬上次教他的,慢慢用手试。   “谁在里面?”门外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抬手叩门。   秦最路过门外就闻到了很重的omega信息素,宛若朝花覆雪。   这个熟悉的气味扯着他敏锐的神经——上次在Snowflake,余迢身上的味道就是这个。只不过当时贴了阻隔贴,气味很淡,不如现在,像沉寂了一夜大雪的清冽。   alpha和omega之间,信息素匹配程度越高,越是会被对方吸引。   他的保护 谷欠 在这一刻爆发,秦最不受控制、忄青 不自禁地放出一点信息素安抚。余迢和他说过自己是beta,所以暂时没怀疑到他头上,只是继续问,“有人在里面吗?”   桌上留下白色的 米青 Ye,余迢慌乱地用 月退 摩挲擦拭,在小 月退 这里留下了痕迹。   他的嗅觉似乎更 每攵 感了,不光闻到 月星 气,还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   他是beta,本该闻不到。意识混乱,眼前快要颤出虚影,让他没对自己这奇怪的能力继续细想。   “有人...救救我...”余迢嗓音像被沉沉砂砾压着,后半句几乎发不出声。   “哥哥?”秦最听出余迢的声音,“是里面有omega在发忄青期吗?”   “你先别怕,问问他是不是最近有去药店购买抑制剂?可能是在不正规的小地方买到了段氏的失败品,如果是的话,我立刻帮忙叫救护车。”秦最理智尚存,往后退了几步,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有影响,同理亦然。   余迢哪里想的到这么多,他只听到秦最说要叫救护车——不行,这样会把事情闹大……路款冬肯定会更生气。   “没事的,你走吧,我自己可以...”余迢捂着后颈,又走回窗台,自上而下看了眼,不是很高的高度,就算跳的姿势再不标准,最多也就是残疾,死不了——产生这个念头后,干脆利落地打开窗户,纵身走到黑夜中。   等到管家找了两个保镖过来,看到门口站着戴了半边面具的秦最,心顿时揪起来,再打开门的时候,屋内空荡,大雪散去。—   一个急刹车,坐在后座的路款冬没系安全带,整个身子往前猛移,又迅速撞到靠背。   “怎么了?”路款冬扭动了下肩膀。   “少爷,前面那个人好像是夫人。”司机打开路款冬身旁的车窗,视线隔着缓缓下降的窗面变得清晰,余迢靠在公交站牌边,站也站不稳的样子,腿微微屈着。   “现在要过去吗?”司机问。   路款冬没立马回应,车内后视镜,他视线往外瞥,观察余迢片刻——不太对劲,一直抓着腺体,脸颊泛红,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月光照到他身上,沾染风月般的讠秀 惑。   路款冬喉结滚动,脖颈间的青筋也随之隐现。   “跟管家说一声,余迢找到了。车留在这里,等会我送他回去。”路款冬顿了会,沉思后平静道,“你去想办法把在韩家的监控拿过来给我,除了和我待在一起的,其他有余迢入镜的画面都毁掉,越快越好。”   司机点点头,把车钥匙放到座位上,随后打开车门。   路款冬没急着下车,在座位上就这样盯着余迢看了一会,漆黑如墨的眼睛隐藏在黑夜。   直到有路过的alpha停在余迢身边,瞳眸里的余迢渐渐消失,被几个alpha围住。   “是个omega,长得还挺好看的。”   “这样子好像是信息素失控症,不会是打了段氏的抑制剂吧?”alpha嘴角扬起坏笑,抬手揽了揽袖子,挑着余迢的下巴,“这还敢跑出来,白送啊?”   几声阴森的笑传入耳底,余迢听不太清,他只知道自己被抓住了,想反抗,腿一 车欠,跪到坚硬的石板上。   “长得真是,太 讠秀 人了...”alpha扶起余迢的胳膊。   仅一秒,两人也和余迢一样跪倒在地。   黑暗中走来一个男人,身形挺拔,修身西装衬出他修长的腿型和劲瘦的腰间。   皮鞋踏在石板的声音像在倒计时,直至停在几人身前的路灯下,时间归零。   肩膀两处的装饰物在灯光下熠熠发光,路款冬手腕的袖口松散,抬起手默不作声地理好。   “草,你他妈谁啊?我们先看到的!”手心撑在地面的男人咬牙道。   alpha之间一直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敌对,不像ao会互相吸引。所以几人都备受痛苦,流动着隐隐沸腾的血。   “放信息素算什么男人?有本事打...”话音未落,alpha原本挺直的脊背一弯,倒在地上蜷缩。   “废物,”路款冬沉声开口,“赶紧滚。”   他西装上还镶嵌着通行证的胸针,alpha眼尖认出来,得知此人不好惹。拉着同伴跑走,背影瞬间被黑夜吞没。   而后路款冬走到余迢面前蹲下来,把人抱起。   余迢已经陷入半昏睡的状态,身亻本 高热,仿佛有岩浆涌动。   费力地睁眼,灯光斜落,路款冬神情淡淡,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般的冷漠。   整个人悬空,路款冬走得很稳,这个角度让余迢想起另一个人——晃动的视线、头发、衣领,也是处于黑夜,男生语气焦灼,对他说,“还能听清我说的话吗?不要睡,余迢...”   眼前的路款冬一齐说:“别睡过去。”   是你吗...余迢想问,张开嘴发不了声。   “谁把你关在这里的?”男生温柔地开口。   “为什么要跑出来?”路款冬冷厉质问。不对,不是。   余迢搭在腹部的手缓缓垂落,认清事实后无力地闭上眼。   “这里是怎么弄的。”路款冬语气又冷了几分,捏着他的小 月退 ,夜里的秋风吹过来,让他的语气更显寒凉,“是谁留下的?”   “不知道...”余迢又抬起手,去按他的肩膀。   想不通为什么,路款冬仅仅是和他说话,就能让余迢产生亻故 爱的荒唐心思。   像是omega被信息素支配的本能。   “不知道?”这三个字让路款冬脸色彻底垮下来,“余迢,你出息了。”   没理会路款冬阴沉的脸,余迢胳膊攀附着路款冬的 月孛 子,然后借着这个力支起身子,下巴抵在颈窝。   恍惚之间,余迢yao在了他的腺体,喉间哼出餍足的轻语。   路款冬一愣,脚步顿在原地——没有一个alpha会希望这个位置被yao。   余迢的力度不重,对于路款冬来说不过挠痒。   也就是意识不清醒,要是真有平行时空,另一个余迢就要惊呼叫起来,问自己怎么敢这样做。   一手打开车门,路款冬躬身,像放一件易碎品将余迢轻放到后座,冷冰冰地问:“所以,你这里的痕迹,就是用这种方法去招惹的?”   “也是这样yao其他alpha。”   “嗯?什么意思...”   “好得很,”路款冬被他的无知气笑了,“现在就给我示范一下,你是怎么让其他人在你面前 身寸 的。” 第18章 由心支配的笨蛋   18以余迢现在的样子,不难猜到这是他自己留下的。   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路款冬离开不到两个小时,余迢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识不了多少人,哪个alpha会帮他疏解?何况宴会上大部分宾客都知道余迢是路款冬的人。   一向理智的路款冬居然会被眼睛下意识传递给大脑的讯息蒙骗。   余迢只记得谁把他放到车上,车窗紧闭,隔离了一切。一路开着,忽而来到雨林,忽而又登上雪山。   周遭气温骤降,暴雪如针刺刺落下,击打在他每一处皮肤上,落下一块块泛红的痕迹。   身上的高热让余迢嘴唇变得干燥,意识混沌不清,余迢想,不该这么莽撞,独自一人从那里跑出来,自己怕是要死在这雪山之巅了。   更冰凉的指腹顺着他脊背的那些疤痕划过来,他听到一个梦中怀念过无数遍的声音,但又不是那么像,“为什么突然这样。”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过是把他留在那屋子一会,就露出如此饣几 ke的一面。   还一个人跑到外面。   宛如困在沙漠里的人类终于寻到了一片绿洲,余迢模糊睁开眼,拉住那人的手腕,顺势将这位走失在雪山的旅人也拉入怀中,他的体温比落在肩头的雪花还冷,余迢抱着很舒服,而后发出求救:“救救我...我好难受...”   那人慢斯条理地拿出自己的水杯,让余迢喝下自己从山林打捞的泉水。   来之不易的清甜,让余迢tan*婪地畅饮,缓缓从干裂的唇角流出,流到脸颊、耳垂、后颈。   体力有所恢复,余迢想起身去拿雪仗。   那人又迅速握住了他的脚踝,问他:“身上,为什么有其他alpha的味道?”   “除了我,还有谁这样帮过你?”   雪山荒原,方圆百里寥无人烟,余迢求救许久都无济于事,摇头说:“只有你,只有你...”   “很好。”   寒风不断刮过,余迢眼角被吹得泛酸,从眼尾落下泪珠。   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托着,原本平静的四周突然震动起来,余迢嗓音干哑,想提醒这个人快点走,这动静似是雪崩。   可之前攀山的伤隐隐作痛,他稍微动一动,疼痛就传递到每一根神经末梢。   “余迢,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对,不对,这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大量的积雪从山顶倾泻而下——不,这更像是这座雪山后的雨林,那片还下着雨的云被大风吹过来,混杂着某种花蕾的芳香。   岩石、树枝一并压在余迢身上,想要逃窜,想要破雪而出,余迢慌乱地扭动起来。   那位给予他绿洲的人对他说:“记住,救你的人是我。”救我的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人救过他...所以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夜,路款冬不愿去深思自己为何会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决然地放弃去医院,并因为自己找到了余迢而感到庆幸。   余迢也没力气再去深思,自己看到的是真实还是虚拟,是太想还是太像。   两人都放弃理智,当一个由心支配的笨蛋。—   “糜性发忄青?”   “对,也可以称作假性发忄青。”   上次余迢给何柳明发了一条无厘头的消息再无回音,这两天也没来医院复查。   受段氏抑制剂感染的患者越来越多,他下周被派去支援,心里放心不下这位患者,只得打电话询问。   电话接通,听到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何柳明眼皮止不住跳了起来,而后就来到了路家。   路款冬见他第一面就带着敌意,眼神扫过来像刀刃剐过,问他和余迢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调查户口。   “先天性疾病,多半出现在beta身上,只能通过手术治愈。症状就如你所见的这般,因为闻不到信息素,只能靠自己撑过去,或者服用药物。”何柳明为路款冬解释,“余迢来看病的时候说过,他高中的时候做过手术,最后失败了。”   路款冬一直是板着张脸,闻言偏过头去,看向床前的余迢——后颈发肿的腺体映入眼眸。   他知道余迢动过手术,但从没听他提起过,手术失败这一件事。   “失败了就会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陷入发忄青么。”路款冬轻轻眨了眨眼,缓解许久未合眼的酸涩,“可之前余迢没有。”   “因为术后养得比较好吧,复发的因素有很多,情绪占很大一部分。患上这种病不像正常beta,他的腺体不是摆设,反而要精心护养。简单来说,其他beta腺体有损失,就跟摔伤蹭破皮肤一样,包扎好了就没什么关系,余迢的腺体要是有事,是能要他命的。”   管家敲了敲门,躬身走进来,戴着一次性手套:“少爷,这是从房里垃圾桶找出来的。”   路款冬颔首:“给他看。”   “这是什么?”何柳明接过,眯着眼看清了包装纸上的字,“阻隔贴...抑制剂...”   无声地叹了口气,何柳明垂首摇头,两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俯视着他:“看来他是知道自己的情况,路先生是吧?你作为他的丈夫,都没发觉他其实对自己很无所谓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强调过,他这种情况不能忽视,但迟迟没来复诊。”   周围几个人站在一旁,屏息凝神,不敢多说一个字。   之前那位把汤洒在余迢腿上的佣人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心道,本来就是替身,能有多上心?   路款冬沉默良久,捏了捏余迢发烫的指尖,最终只问:“如果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要让他有安全感,他这种情况和omega发忄青差不多,也会有筑巢行为。”何柳明觉得路款冬可能听不进去那么多,言简意赅,“他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满足他的忄生欲。”   路款冬掀起一眼,暖黄色灯光随着眼睫跃动,问:“如果没有感情呢?”   “没有感情你结什么婚?就是养一只猫你都该有感情了。”何柳明舌挢不下,“他对你开口,就说明是有需求的。”   路款冬冷笑问道:“这不是随便一个alpha就能完成的事么。”   “ao之间还有信息素契合度呢!”何柳明肺都要气炸了,他现在巴不得世界上每个人都去学医,掌握一点医学常识,“余迢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可以饿了不吃饭,渴了不喝水,有自主选择权,这下你能懂了吗?”   也就是说,患上这个病的beta,只对自己有yu望的人发忄青。也许自己还没意识到,但本能不会骗人。   “我要再提一嘴,之前没和余迢说,是因为还不确定。但现在....路先生,你夫人这情况,很可能是手术失败的后遗症,重新进入分化期,我建议你再带他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上次我劝他他不听。”   路款冬这下皱起眉:“分化?”   “对,一定要重视。不过你最好询问一下他的意见,愿不愿意变成一个omega。如果愿意,需要长期打催剂、喝药,然后通过手术帮助分化。和之前那场手术不一样,他不需要植入腺体,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排异反应,他自己的腺体已经成长了,失败率也没那么高。”   “只是喝药打针的过程会比较痛苦,如果不想受这份罪,像我说的那样满足他就行。”   “分化成omega对他有帮助?”路款冬问。   “当然有,如果发忄青太频繁,纵 谷欠 过度,对身体也是不好的啊!”   “......”   “看样子你和他的信息素契合度应该很高,标记后能让余迢有安全感,你也能放心些不是。”何柳明苦口婆心地劝道。   如果他知道余迢和路款冬的婚约只是一张冷冰冰的合约,估计会后悔说出这些话。路款冬当初想找个beta结婚,就是因为beta不能生育,没那么多意外。   “很晚了,”路款冬把余迢的手塞到被子里,“送客。”   没享受到一点客的待遇,何柳明也不想在这待了,他拿起医药箱,说了句有事情可以再找他,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款冬简单洗漱,随后躺到了余迢旁边。后半夜被余迢烫得惊人的温度扰醒,他本就没睡着,面露不耐地起身,掀开被子,将余迢揽到自己怀里。   他释放信息素的时候体温很凉,余迢烧得神志不清,眼睛都还没睁开,巴巴地贴到了路款冬身上,嘴里呢喃:“好热...难受...”   几个beta佣人一直在门外等着,是路款冬吩咐的,有什么动静就马上进来帮忙。   忙碌地端来几盆放着冰块的水,来来回回将额头的毛巾换了三四次,酒精在他胳膊、脖颈、小腿擦拭,又喂了退烧药,体温才降下来些。   司机这时候回来,外头不知何时下了雨,肩头浸了雨水的痕迹。   在路款冬示意后进房间:“这是监控,按照您的吩咐,夫人单独出镜的画面都毁掉了,这里是备份。”   “少爷...你把夫人留在那个客室后,他...”司机轻轻咳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路款冬听懂了他隐晦的言语,沉声问:“你看了?”   “没有!我第一遍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立马关了!”司机赶紧辩解。   “嗯。”路款冬指尖轻抬,“视频给我,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音量按到最小,路款冬面无波澜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直到屏幕都暗了下去,才慢慢回过神。   脑海中有两个字一直缠着他的思绪——标记。   这个念头不是没有过,比如上一次的易感期。   和往常一样,他戴着止咬器去Feeling找了omega释放信息素安抚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他的易感期不常有,一旦来了就很凶猛。   可往常明明都能忍受,那次也不知怎么的,omega散发的信息素绕在他身边,他只觉得厌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契合度不高的原因。   能和路款冬信息素契合达到80%的少之又少。   最终稀里糊涂地回了家,余迢在梦里睡得不安稳,朦胧之间,路款冬听到了他叫了其他男人的名字,没听清楚。   忍耐许久的 谷欠 望在此刻尽数涌出,易感期带给他的高热使他神志不清,人大概永远臣服于氵敫 素飙升带来的忄夬 感。将余迢弄醒,yao在他白皙的后颈。   路款冬心里扎根的种子慢慢生长,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扭曲——为什么不是omega?为什么不能标记?   可以为他挡刀,是不是也有一点点感情?   这些很不像路款冬的心理,他本人也没意识到不对。   直到第二天摸到余迢滚烫的体温,看到自己在他身 亻本 留下的红红斑痕,他猛地回神——他对余迢似乎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   可是为什么?不该这样,路款冬穿上衣服,匆匆离开房间,只剩余迢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佩子的审核我只能到这了orz...最近甲流住院,更得慢慢的,非常抱歉TT 第19章 如果我是omega   19余迢睡了整整一天,隔日晚上才醒来,视野由混杂的黑慢慢变得清明,天花板的吊灯不再散光,定在一个点上。   抬起胳膊揉了揉眼,身上盖的被子微微掀起,余迢垂眼,发觉自己的衣服不知被谁换过——而且不是他常穿的那件睡衣,袖口和领口都有点大,稍微动一动就能露出半个肩膀。   余光里门把手轻轻扭动,路款冬大概是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的西装还没换,一进门看见他醒了脚步一顿:“还要睡一会么。”   余迢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外面夜色已深,很自然地把这句话理解为路款冬在阴阳怪气,昨天韩落因为吃了他给的东西过敏,而自己居然能心安理得地睡这么久。   他摇摇头,路款冬盯着余迢看了一会,颔首说:“吃点东西。”   “噢。”   尽管不饿,余迢还是撑着床坐起身,全身好像没有一块儿地是好的,不然也不至于痛成这样。   “腺体难受?”路款冬端起桌子上的一盘吃食走过来,放到床头柜。   大概是余迢下意识捂着后颈的动作让路款冬误会,腺体已经不痛了,余迢说:“不难受...路款冬,对不起,韩落、怎么样了?你去看过他了吗?”   自动略过了那句道歉,路款冬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回道:“明天去。”   “你现在去也可以,没事的话我也能放心。”   “不是说花生酥是他自己拿的?这会又说这些。”路款冬已经看完了全程监控,余迢没撒谎。   “可你认为是我干的,”余迢抿了抿因干燥起皮的嘴唇,耷拉着一双眼,“所以我说什么都没用。”   腺体无事,余迢的心绪跟着平静下来,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昨天和路款冬顶嘴,应该立马道歉,然后去给韩家赔罪,路款冬的怒气说不准能少些,自己的日子也就好过一点。   空气凝固,余迢没敢看路款冬的眼睛,他不喜欢在这个极为相似的眼睛里看到厌恶、不耐的目光。   过了几秒,路款冬沉声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而后便开始算账:“昨晚去哪了。”   一帧帧的卡顿画面袭来,导致余迢整个人也是顿顿的,他眨巴眨巴眼睛,说话断断续续:“我、好像,跳窗...然后,路上遇到了陌生人...再然后、再然后、下雪,不对,是下雨...身体很热...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这么说路款冬肯定会生气,因为他最讨厌别人不能把一件事情表达完整,讨厌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尽管他从小到大都很擅长、也习惯了去做这件事。   “遇到了陌生人?”路款冬冷笑一声,“你管那些人叫陌生人。”   而不是心怀不轨的坏人,路款冬蹙起眉,他思考余迢是不是喜欢把人往好了想。真蠢,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那种蠢。   “那我怎么回的家?”余迢总算把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不傻,所以很快接上自己的话,“是你找到我了对吗?谢谢你。我当时太难受了,有个人说要帮我叫救护车,我怕把事情闹大,就跳窗跑了。”   见路款冬没有表现出多生气的样子,余迢又默默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而且有一点点黑...我有一点害怕。”   “继续,”路款冬抱肘倚靠着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有呢。”   “忘了自己发忄青的那副样子了么。”   其实这句话省略了发忄青的对象,路款冬本来是想加进去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简化了。   “啊?”余迢懵了,老老实实地回,“我是beta,我不会发忄青的,最多就是...”   “就是什么。”路款冬一步步逼问。   “就是...可能会有点像发忄青,但不是的,alpha对我来说没用,我也散发不了信息素,不会给你造成影响的。”三缄其口,还是模糊了说辞,没把自己手术失败的经历告诉路款冬。   好失败...过去这么久了,余迢还是需要很多钱——因为他永远欠着一条命,等到那个人再给余迢发短信的时候,就要拿出很多钱。   不能让路款冬觉得他是个麻烦的家伙。   “是么,”路款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让人捉摸不透眼底情绪的深浅,“昨晚我差点要以为你是个omega,对我又哭又闹,说想闻我的信息素。”   余迢张大了嘴,这怎么可能呢。可路款冬一向不会拿这种事去逗他。   “要不是婚检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beta,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骗婚了。”   “不是的。”余迢说。   “如果你能做一个omega呢。”路款冬弯下腰,双腿膝盖抵在床沿,因躬身的姿势使得领带在空中摇晃,蹭上余迢的手背,鼻尖几乎要与余迢相撞。   ——[手术一旦成功,你和其他omega无异。]两句询问在脑海中重合,余迢不清楚路款冬逼近的缘由,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曾经尝试过,代价就是身体坏掉,像用另一种方法告诉他,顺其自然才是运行生命轨迹的正道,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余迢身子往后仰,床单上两个人投落的影子空出一段距离,灯光趁虚而入,从路款冬耳鬓后沿着头发照过来,他的侧脸映在余迢的半边脸。   低下头,说了句违心的讨好话:“还是算了,如果我是omega,你也不会和我结婚了。”   更大一片光亮蔓延在余迢脸上,是路款冬直起身。   他坐到与床边有点距离的沙发:“医生说你身体太差了,这几天记得按时吃饭,按时喝药。”   得到关心的余迢知道自己的讨好很成功,立马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什么时候去跟韩落道歉?是我自己去,还是麻烦你带我去?”   “我有让你道歉吗。”路款冬一字字问,神情很淡。   “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余迢说。   “你去说服他和我结婚,我心里更好受,你怎么不去。”   “......”余迢这下闭嘴了。   “把佣人做的东西吃了,”路款冬拿起桌子上的杂志,随便翻开一页,“甜腻腻的难闻死了。”   余迢昨晚有些着凉,鼻子堵堵的,所以没注意到盘子里装着蛋挞。闻言立马行动,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五个蛋挞,喝了一瓶牛奶,嘴边一圈白色的痕迹。   本来不怎么饿的,被蛋挞开了胃,又吭哧哧地吃完了一碗南瓜粥、桂花藕粉、苹果派,然后闭上嘴,闷闷地打了个声音很轻的饱嗝,说,“吃完了。”   路款冬有些好笑道:“我平时是饿着你了吗。”   “嗯?”余迢看见展眉微笑的路款冬有些发愣,呆呆地看了几秒才说,“不是,可能是睡太久了,刚刚胃还没反应过来。结果蛋挞做得太好吃了,把我搞开胃了。”   那笑转瞬即逝,余迢没有为此驻足很久。   “旁边有餐巾纸。”   “噢,好。”余迢擦完嘴,看见路款冬手里的那本杂志,很单纯地提醒了一句,“你的书拿反了。”   目光落回杂志上这些小字和图片。   路款冬指尖捏着书的边缘,一如既往地从容:“外面印反了,里面是正的。”   余迢深信不疑,没再继续多管闲事:“好的。” 第20章 那你想要什么   20韩落这事处理起来着实麻烦了点。   路款冬不能不管,又不能管得太多。   一来是会引起路晚怀疑他对韩落的心思,那次在宴会上将余迢带走发火的消息不知是如何传进他的耳朵,几次在他面前试探,路款冬只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弟弟,怎么能不关心。   其实口头上去找韩郁影问问是最好的办法,但偏偏余迢被搅了进去。韩家两位父母又气又急,捧在掌心的小儿子在生日这天受这种委屈。   毁掉监控画面只是拖延时间,路款冬知道只要韩落开口,余迢不可能置之度外。所以不得不去一趟韩家。   韩郁影仍然觉得,韩落冒着生命危险只为试探路款冬对他态度一事太蹊跷,这一点在路款冬上门寒暄几句,提到花生酥是余迢给的之后得到了证实。   眼皮猛地跳了跳,心脏也跟着起伏,一上一下。韩郁影内心说等会就去把韩落暴揍一顿,表面上却装出云淡风轻,泰然道:“是么。”   多年相处的好友谈话也要拐弯抹角,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好在路款冬很快就从韩郁影几个细微的表情转变发现——他大概是知道韩落在生日宴会上耍了小心思。   “落落怎么样了?”路款冬亲昵地称呼,自然而然地利用韩郁影那一点点余存的情愫,“不好意思,余迢这两天也生病,所以耽误了,我在家里照顾他。”   果不其然,韩郁影神情一怔:“他怎么了?”   路款冬怪得很,原本是想让韩郁影为此慌乱,不知为何见到他关心余迢的模样,慌的人反而成了自己:“感冒,发烧,没什么大事。”   “现在呢?”韩郁影礼貌地一问。   “好多了,就是总记挂着韩落,所以这不是让我过来看看。”   “韩落自己没注意到是花生酥,不关余迢的事,让他别太自责了。”这事他心知肚明,就是韩落的错,嘴上却帮亲不帮理,没太退让,故作轻松地笑笑,“就是我爸妈挺生气的,也不知怎的,那天的监控全部凭空消失了,你说奇不奇怪?”   “那是挺不巧。”   “不过落落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这个哥哥哄一哄,多陪陪他,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了。”韩郁影昧着良心说话脸不红心不跳,肩膀向右靠去,碰了碰路款冬的胳膊。   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周围全是人,隐晦地暗示了这是韩落的要求,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路款冬还是点头:“当然。”   韩郁影松了口气,韩落这个性子真是得改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收敛,这样下去怎么长大啊。   同时对余迢也心生愧疚,只是这一点愧疚怎么可能抵得过亲弟弟。不过韩郁影自认为也是在帮忙,让韩落高兴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找余迢的麻烦。—   吃完早饭过了半个小时,佣人照例从厨房端来一碗药,从路款冬上一次易感期之后才有的规矩。   余迢想大概是自己身体太差,让路款冬每次都不尽兴。   不过自从余迢故意打翻了佣人端的补汤,并抱怨这药太苦之后,盘子旁边就多了几颗薄荷糖,又冲又凉,能迅速盖过药的苦涩。   “这个糖是从哪买的呀?”余迢装作不经意、不带任何目的地问。   “是不合口味吗?”佣人并未直说。   塑料包装纸在手里揉搓,像一阵电流的滋滋声,余迢丢进垃圾桶:“不是,很好吃。只有每天喝药的时候才能吃吗?”   “这...”佣人犹豫不决,余迢知道,他们都只听路款冬的。   “我记得我有一件鹅黄色的毛衣,不知道放哪了,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仿佛刚才只是一时兴起,迅速换了个话题,余迢稍微说了一嘴,点到即止,没再继续提起薄荷糖的事。   “我这就去。”佣人点头躬身,又嘱咐,“天气预报显示今天降温,您最好穿多些,着凉了少爷又要不高兴。”   “好。”   路款冬这几天都不在家,余迢猜测是出差,每天待在店里忙到晚上十点才慢悠悠地回家。   Snowflake开业比他想象得要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附近就是大学城,哪怕在价格、单品上都没有什么优势,还是人满为患,回头客非常多,余迢认出很多“熟人”。   并且销量最好的是蛋挞,他对此非常高兴。   某一天晚上回到家,地上摆了整整五个箱子,走近打开,是余迢提了一嘴的薄荷糖。   一箱里面是一包包小袋装,一袋的分量并不多,两袋又太多了,对余迢来说这个设计很合理。   因为他贪嘴,撕开一袋就会忍不住吃光。   但一直保持着不浪费粮食的习惯,所以尽管还想吃,也不会再打开第二袋。   包装袋上有行标注了下划线的批注,是余迢看不太懂的西班牙语。   一种直冲心头的直觉促使余迢打开了手机里的语言翻译软件,对准字母扫进去,缓冲的标识转了两圈,最终变成一行中文。   [特别定制,未流通市场的非卖品。]删除搜索记录,余迢撕开一颗糖含在嘴里,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白杨树。   今晚的风很大,树枝被吹得歪斜,叶片齐齐往一边倒,窗户是紧闭的,似乎也能听到簌簌的奏响声。   然后透过一点点缝隙吹进余迢的喉咙里,将薄荷的清凉彻底地化开,到胃、到五脏六腑。—   第二天早上醒来,余迢照常吃饭、喝药。   快要出门的时候,佣人没忍住问他:“不带点糖去店里吃吗?不是很喜欢吗?”   余迢摇摇头,说自己在家里吃就好。   “这两天就不用司机来接送了吧,反正也不远,就自己走走好了。”   “可是最近降温...”   “我会多穿点,不会感冒的。”余迢少见地打断别人的话,“再这样,我以后稍微跑一跑就要喘得不行了。”   佣人拗不过他:“好吧。”   结果当天晚上,管家和佣人等到凌晨十二点也没等到余迢回家,焦急万分。   派了人去店里找,早早就关了门。   正要汇报给路款冬这件事,别墅外一道小径一个人直直走来,身影在路灯下越来越清晰。   他们把余迢来来回回打量个遍,确认无伤无碍后松口气,开始照例询问。   “没什么,路有点黑,”余迢低下头,声音混杂着风声,显得又轻又柔,“我很害怕,还迷路了。”   谢天谢地,人没走丢。   可余迢再一次拒绝了司机接送,路款冬和管家说过,一切以他开心为主,便也没再多劝。—   小眠最近学会了很多话,余迢每次进门就能听到。   “店长,好的,好的!”   “小眠是个漂亮的小雪球。”   “店长也好看。”   相比之下,唐波快要被他折磨疯了,还特地花了十万去店里帮它升级,多了个静音显示字幕功能,在静音的时候把想说的话显现在脸颊两边——不过也没启用过几次,唐波是个嘴硬心软的,终归是不忍心自己买的小雪球变哑巴。   秦最以学业繁忙为由,几乎不来了。   余迢觉得上次和他说自己已婚,他就开始逃避,也不知道在躲什么,不理解你们小年轻。   “不开心,beta店长。”刚学会一点话的小眠也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没多少人,小眠才低低说了一句。   余迢坐在靠窗的位置,天边飘云渐渐分层,晚霞一点点沾染,金灿灿的光从中透出来,将天地都变成忧伤的颜色。   透过树缝,映在余迢脖子上的影子像灰色项链。   “嗯?”盯着手机屏幕短信的目光挪到小眠身上,余迢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没有不高兴。”   “就有,就有。”小眠有点急,下次它要学安慰的语言。   余迢将它捧在自己手心:“好吧,你说有就有。”   “为什么?”   催钱如催命的短信让屏幕亮起来又灭掉,余迢几乎怀疑对方掌握了自己手机熄屏的速度,所以时时刻刻不让自己放松。   最近他要的金额越来越大,余迢隐隐不安,都说世界上最快得到钱的办法都踩在法律线上,这个人要是把自己搭进去了余迢一点也不担心,可是叔叔阿姨……   所以不再像之前那样爽快,想逼着对方说出花钱的缘由。   [余迢你装死是吧?][老子不信你连这点钱都没有,说话!]   “因为今天的蛋挞烤过了,我觉得不好吃。”余迢摁下开关键,对小眠说。   “好吧,好吧。”小眠只会这样说,它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谢谢你的关心。”余迢不忍让它难过,告诉它你的关心对我来说也很珍贵。   [算了,不需要。我刚打电话给我爸妈了,他们让我明天回家吃饭,鬼混了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又亮起来,余迢微微皱着眉,迅速回了个——[别去找他们。]——[给我一些时间,晚点给你。]额头上一片浓浓的影,是窗外的树。   风一吹,迅速盖上了余迢的脸,好似一场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下来,将他的眼睫、肩头都淋湿。   进路家后钱倒是不愁,手里存起来的钱大部分都进了那人的口袋,还有一部分捐给了小时候的福利院,Snowflake也需要钱来维持生计。   路款冬肯定会给,但以他的性子大概也会起疑心。突然要这么一笔钱,余迢想理由就要想半个月。   在Snowflake待到十点半,挂上打烊标识,唐波敷着面膜,吐字不太标准:“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晚回去?”   “家里太冷清。”   “诶?可以过来跟我睡啊。”   “那还是要回家的。”余迢说。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和店员挥手说明天见。室内室外冷热缠绵,温差大得让余迢打了个哆嗦。   和之前一样,走了最黑的一条路。   余迢想,这些天很无厘头的行为该到此为止了。   只要今天这条路还是这么黑,还会让他感到害怕、心悸,会想起那些令他应激的往事,那他就继续放心的,像之前那样和路款冬相处。   证明之前的相处模式都是对的,没让路款冬动情,产生类似于爱的寄托——怜爱也不行。   这一条偏路是余迢自己发现的,黑黢黢、阴森得可怕。   踩在树叶上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犹如高中那些人经过自己身旁,对他露出嘲讽鄙夷的笑。   直到他看见,沿道的小野草被挂上了小灯,灯线丝丝缠绕,一路顺下去,随着地面越来越低,越来越远,缩成看不见的远方。   余迢站在顶端,好似在看一场星火燎原。   亮得刺眼,亮得迷茫。   他曾经和路款冬说过无数次自己怕黑,但对方从来没放在心上,还是会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留他一个人在浴室,只因为自己点掉了那颗痣。   又或者在chuang上,路款冬易感期发作,把他的眼睛用纱布蒙住,余迢恳求他摘掉,他看不见很没有安全感,那人没听,满足自己奇怪的癖好,反复咬在他腺体上。   在韩落过敏发作后……仍然是这样。   如此种种筑成心里的高墙,余迢以为基石很牢固,却还是在看到光亮之后倒塌成一片废墟。   沿着路走到尽头,有个刚从夜市吃完东西的大学生走到他面前问路。   问的地方正好和家很近,余迢点头。   “那我和你一起走吧,麻烦你啦。”学生露出真诚的笑。   耳边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余迢走着走着开始出神。   头一次,他对路款冬毫无办法。   不是那种不知该如何哄他的无绪,路款冬偶尔对他发火对余迢来说是矛盾的给予。   让他无措时又安心,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心安理得地把他当做影子。   毕竟路款冬对他也不纯粹。   可路款冬开始动情,余迢该怎么办。余迢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谢谢你,我知道在哪了,再见!”学生朝他挥挥手,走得很快。   或许找他要钱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余迢和学生打完招呼后又开始思虑对策。   反正一开始就是为了钱和他结婚,这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一想到要把“这场婚姻是彻底的交易,对他毫无任何感情”在路款冬心里稳固,坐实,他又会生出一种……矛盾。   余迢把这归为,戒断反应。   对影子,也会有戒断反应的。   一辆车从不远处经过,在路面摩擦出刺响,拐弯,然后径直开入了别墅大门。   路款冬先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   余迢一愣,向前进的步子后退,退到确定路款冬看不见自己后停下。   佣人应该是被提前通知,匆匆从家里拿出了轮椅。   打开车门,路款冬双手一揽,横抱着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轮椅上——是韩落。   弯下腰,凑到韩落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心跳突然变得有力,每一跳动都格外重。   余迢就那样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开始酸涩,快要闷出泪来。   几个人在里面待了多久,余迢就在外面的石阶坐了多久。   望向远方,门口似乎又多了几盏路灯,形成一片暖黄色的、漂浮的帷幕,却唯独隔开了余迢。   余迢盯着地面零散的叶影想——真自作多情。   刚才一路的担心、思虑随着风飘过去,心突然空出来,却又很快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填满,大概是糅杂了世间所有的酸苦,才会如此复杂。   今天没有贴阻隔贴,手直接摸到腺体的时候很痛。但余迢忍不住。   视线被慢慢踱过来的黑影覆盖,被风吹太久了,余迢茫然地抬起头,路款冬手里夹杂着一根烟,烟雾缭撩。   “在外面吹风很好玩?”他开口的时候吐出白雾,将面容模糊。   “嗯?”在路款冬面前,余迢很快变成了那副呆滞的模样,“我……我……”   他想问,你这几天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佣人对他的态度与从前大相径庭。   可最后都没问出来。   “老抓你那个腺体干什么?”路款冬皱眉,像刚才凑到韩落耳边那样弯下腰,蛮横且不容拒绝地把余迢的手拿下来。   闻到了很重的烟草味,又慢慢远去。   路款冬脑中飘过何柳明那句“腺体的好坏和情绪挂钩”,很突然地问:“怎么了。”   “什么?”余迢蒙道。   路款冬忙得两天没合眼,又要满足韩落,所以脑子慢,过了片刻,才零零碎碎地从管家给他汇报的情况里找出一个合理的原因:“缺钱?”   余迢眼睛睁大一瞬,瞳孔都颤了颤。   “听佣人说,你把我给你的东西都卖了。”似乎是看到余迢又开始不安分地抓腺体,路款冬直接省去了询问,想着越快解决他的麻烦越好,直言,“需要多少?”   烟灰从腿侧缓缓飘落,还残留着一点猩红的光,又迅速消失。像热夏里的一场小雨,滴落到地上,很快蒸发。   余迢垂下脑袋,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不要钱,”看到他没再抓腺体,路款冬心就慢下来,开始问,“那你想要什么。”   停顿了很久,余迢甚至给自己找好了一个理由——自己是在想金额,在想路款冬为什么结婚的时候都问的那么清楚,现在却这么爽快利索。   可传到路款冬耳里的又变成了一句轻轻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第21章 他在易感期   21路款冬来找他的时候,韩落已经被家里司机接走了。   余迢想自己留在这里是对的,刚好不会打扰到他们。   但不知道路款冬为什么多此一举出来找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屋子里太闷,想出来散散步。”回家的时候佣人告诉他,雇了为余迢指路的人,沿路的草坪也都挂了小灯,应该是快到家了,结果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   夹在手指的烟快要燃尽,风从身后吹过来,似乎带着路灯的光一并把他身形括出来。   缕缕烟草直扑余迢的脸,他低低地咳了一声,路款冬垂眼瞥过,目光从余迢头顶挪到了指尖。   而后抬起头看向四周,唯一一个垃圾桶隔了几十米的样子。   没有任何犹豫,将烟头按在风衣的袖口,火光渐渐燃灭,宛如电流的“呲呲”声被风模糊。瞬间烫出一个黑洞,而后把没抽完的烟塞到了口袋。   余迢低头看着映在地上的影子,头顶突然传来一句,“你看到韩落了。”   “没有。”   “那你躲什么。”   路款冬还是那样,认定的事情就会用冷冰冰的陈述,不容反驳。   余迢知道怎么应对,这时候沉默会比解释要好,因为路款冬等不到答案,就没耐心了。   过了十秒,路款冬又沉声道:“回答我,余迢。”   屡试不爽的招数居然没用。   似是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常,路款冬长呼出一口气:“算了,先回家。”   余迢站起身,腿有点麻,走了两步才适应过来。路款冬与他并肩,月光倾泄在二人身上,清冷又孤寂。   “路款冬,”余迢自顾自地说,“我今天回家的路一点也不黑。”   而后补上一句:“以后应该能很早到家。”   路款带唇角扬起一点弧度,也没问他为什么不让司机接送,说:“你也知道你前几天回家很晚。”   “每次喝药的糖,也很好吃。”   “你什么不好吃。”路款冬心情爽朗,原本落在他肩头的月色,似乎都随着他的心情衬得没那么落寞了。   他走路的时候向来只喜欢看眼前,这是余迢待在他身边两年知道的习惯,不管身边是谁,都不会侧过身、偏过头去看。   所以在路款冬不知情的时候,余迢已经偷偷观察他的神色许久了。   默默地将目光重新挪到自己行走的脚尖,余迢耷下眼,睫影又长又弯,眨眼的动作,看起来就像煽动翅膀的蝴蝶。不行啊。   这样的路款冬,陌生、让人不安。   好像还是...偏离轨迹了。—   Snowflake最近上新了不少单品,店里经常人满为患,余迢不得已,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秦最喊过来了。   如果秦最是拿死工资,余迢还放得下脸面去说一说,可偏偏秦最一次工资也没拿过,还经常给店里添置东西,余迢生怕让人不高兴走了,真是活菩萨。   一段时间不见,秦最的头发长了些,微分碎盖的刘海,垂下来的时候几乎要把半个眼睛遮住。   在余迢旁边的那位店员见秦最进屋,立马和他说:“店长,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就来帮你。”   没听到任何电话铃声,余迢想应该是静音了,点头说好。   室外的凉意也一并被带进来,秦最穿的单薄,还是一件卫衣和牛仔裤。   “先喝杯热的暖暖。”余迢提前为他准备好了,递过去。   秦最盯着他后颈愣神,问:“身体好点了吗?”   “嗯?”   “那天在宴会...”看余迢这反应便是还不知道在屋外与他对话的就是自己,秦最无声地叹口气,难掩一丝失落,只说,“洗手间,看你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噢噢,好多了。”余迢对别人的关心总是很感激,“谢谢你。”   “嗯....”   秦最坐到吧台椅,一只腿伸长了踩在地板。心不在焉地喝完一口,热咖啡的苦涩蔓延在唇间,“哥哥,你...结婚多久了?”   “就是好奇,你这么年轻,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像是怕余迢怀疑,秦最先一步解释。   “两年。”余迢笑笑说,“我不年轻了,你这个年纪才是。”   秦最眨眨眼,轻声试探问,“感情好么。”   正在回复短信的余迢一愣,又很快恢复神色,“你还小啊,以后就知道结婚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方才从室外捎来的凉意在这一刻突然肆意席卷似的,气氛凝固,余迢听他轻声嘀咕了一句“我不小了”,装作没听见,继续回复手机短信。   上次虽然没主动向路款冬要钱,但余迢还是收到了一张银行卡,迟迟没有用——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用路款冬的钱。   但也有点自相矛盾,毕竟他卖掉的东西,也都是路家的,只不过都是路款冬之前在节日随便打发的他的,不含任何感情、私欲的。   “秦最...”余迢已经与社会脱节几年,C大的法学专业在国内名列前茅,之前面试的时候看过秦最的简介,问,“你知道,构成敲诈勒索罪的条件吗?”   他去网上查过了,但还是如堕烟海,不如听人亲口说来得明白。   本也不想做的这么绝。   但不能让他连累叔叔阿姨。   秦最眼睛一瞬间睁大了,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上身微微挺直,心急之下握住了余迢的手腕:“你被勒索了?”   “不,是我的一个好友,”余迢绞尽脑汁地编造,“他、他男朋友的哥哥,比较混蛋,不上进,爱财又善妒,无意间翻了哥哥的手机,发现正在敲诈勒索,为了不连累家人......”   “不是你就好。”秦最攥紧的手一松,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之后,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眼睫眨得迅速,拍拍他的背安抚:“先别慌,有没有聊天记录给我看看?”   余迢心口一松,还好不是问路款冬,以他的性子,肯定要怀疑一番的。和秦最就不用费劲解释什么了。   干咽一口唾沫,喉咙紧了紧,开口的时候仿佛有一道阻力,余迢发出的声音很轻很低:“有的,我找找。”   截掉了图片的备注,确认“秦最即使手滑多翻了一张照片,也不会翻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余迢把聊天记录给他看。   “数额很大,语气也含有恐吓、威胁的意味,”秦最站起身,贴在余迢身旁,胳膊几乎要碰到他的脸,“被他敲诈勒索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余迢无奈地说:“不清楚。”   “总之,”秦最弯下腰,胳膊半臂撑着桌子,去看余迢的眼睛,“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说我肯定会帮你。目前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劝那个人,去自首。”   他看过来的眼神太过炽热,少年人独有的真挚,好像真的如一团火烧灼滚来,烫得余迢避了避,“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   “不过,你为什么不找路款冬帮忙呢……”秦最忽的一问,尾音轻到几乎要听不见,“都结婚了,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帮你办到吗。”   突然提到路款冬,余迢毫无准备。   迅速从过往的记忆里翻找,是上次韩落的生日宴会上,在秦最面前匆匆离去,走向了自己口中的“丈夫”——路款冬那里。   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肩膀搭上一只戴着半指手套的手掌。   余迢吓得汗毛竖起,好像有一滴冰水从头贯穿脚底,窜起身偏过头——他还以为是什么壁虎跳上来了,原来只是路款冬。   再而他发现,路款冬的体温有点烫,外面没下雨,怎么身上好像染了花骨朵被雨浸过的味道。   很自然地把余迢往自己这揽,余迢右肩被他按着的动作弄得隐隐作痛,他皱眉,下意识想扯开他的手,路款冬却向前挪动一点,手心覆在他喉结上。   再一次熟悉地摸到余迢喉结痣的位置,路款冬隔着衣领抚摸,“在聊什么,嗯?”   “你需要帮什么忙?”他接着问。   秦最和余迢隔出一段距离,被这一手挡得十分冒犯,直起身,看向路款冬的目光算不上友好,空气里隐隐流动的信息素让他烦躁。   路款冬手心的体温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余迢本能地往后缩,看上去就像往他怀里钻,直言:“没有,什么都不需要。”   “那你们在讨论什么,”终于把眼神落到秦最身上,路款冬微微挑眉,“秦家的公子,怎么来这了。”   “听秦叔说你最近一直在问我的情况,是打算来我们公司招聘?秦叔的面子我肯定给。”路款冬语气平缓,呼吸的热气在余迢耳边萦绕。   余迢莫名的很留恋,头脑也开始眩晕。   秦最慢慢向身后仰,直到腰后抵着吧台的边缘。   “你认识我爸?”秦最蹙眉问。   “有过一点交情,他听说你在Snowflake也放心了点,让我转告你,”路款冬下巴窝在余迢的颈窝,“他为你物色了一个omega,希望你赶紧回家。”   垂在腿侧那双放松的手紧紧蜷起,秦最闭着唇,后槽牙死死抵着,他烦透了家里给他的安排,语气像是压制过的恼火:“哥哥,我去前面招呼客人,这里待得我有点难受。”   并非借口,两个alpha待在一起是会有矛盾,尤其是路款冬现在控制不住信息素外露的情况。   小眠刚跳进来就被秦最不小心踢到一边,秦最没注意到,直直往外走,小眠猝然大叫一声,:“啊——!你们这些臭alpha!为什么不看路!”   “好吵,”路款冬抱着余迢的腰,鼻尖的位置离余迢的腺体很近,压着亻本 内的标记yu望,“谁的声音这么难听。”   小眠又被冒犯到了,但很快想起正事,脸上的豆豆眼变成两个感叹号,和余迢说:“甜甜beta店长!离这个说话贱贱的alpha远一点!他在易感期!”   【作者有话说】小路视角:因为被和自己信息素超高契合度的余迢影响,让路款冬产生依赖,这段时间没d/o,他的几把表示抗议,进而导致易感期不稳定。   然后路款冬(下意识反应要去找老婆)   司机车开到半路(想起医生说余迢的腺体很脆弱)   看了眼要爆炸的几把(忍气吞声让司机掉头)   接到店员的电话说秦最在(愤怒!焦急!)很平静地让司机再掉回去。   司机:...... 第22章 轨迹偏离   听到小眠这句话后,tun部某个[石更]物存在感忽然异常的强烈。   余迢的心就像被一根绳子拉着,不断缩紧、缩紧,血管无法流通,他全身也逐渐紧绷麻木。   余迢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第一反应是:“得先离开这,店里还有omega。”   “别听这个家伙说的,”带着一丝温re的呼息吐在余迢月孛侧,路款冬嗓音很干,说的话也挺干的,“我没有在易感期。”   小眠惊呆了,居然敢质疑科技,它愤怒道:“怎么还说慌啊!你不许抱着他了!”   喝醉的人会说自己没醉,余迢很快举一反三,明显小眠的话更有说服力一点,他握住路款冬搭在腰上的手腕,转过身:“我先带你去后厨。”   路款冬的信息素,omega太容易受影响了。   “小眠,麻烦你先帮我看着前台,可以吗?”余迢吩咐,他特地教过小眠收银。   “可是店长,”小眠豆豆眼瞥下去,跳到一旁的椅子,再到吧台,而后是他的胳膊,“你和这个alpha待在一起会很危险,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路款冬很无语的看了这东西一眼,想说些什么,其实刚刚贴在余迢腺体的时候他已经好受很多。   但最后还是沉默了,因为他发现只是烦躁的情绪少了点,忄青yu却越来越烈了。   “我有经验,没关系的。”余迢拍拍他,“去吧。   门帘被拉上,只有几步路,余迢却如赴火海,[月退]使不上力,走着都有点费劲。   他太怕路款冬在这里突然蛮横,毕竟上一次在易感期的路款冬给余迢留下了一点阴影。   没有信息素安抚他,他越是得不到满足,余迢就越受罪。   确认门反锁好后,余迢看向路款冬,仿佛是两年前那次见面一样,脸颊泛红,神色平静,看人的眼神很无力,但这次没带止yao器。   “等会……可不可以轻一点yao我的腺体。”余迢不知为什么这么头晕,轻轻地问,“我怕痛。”   指尖点敲着桌面,一顿,路款冬抬眼问,“以前为什么不说自己怕痛。”   余迢想自己应该是说过的吧,但他不想反驳路款冬,上次易感期,只因为推搡了下他的肩,就得到了更凶狠的惩罚,“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在意。”   这句话好像刺伤了路款冬一般,眉宇皱起来,很快又恢复原样——因为看见余迢在jie衣领。   “为什么要jie开?”   “不需要疏解吗?”余迢向后靠着墙,反问。   “不需要,打过抑制剂了,”他说出了一句很不“路款冬”的话,“我只是来找你而已,不会对你做什么。”   抑制剂明明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   余迢这下是真不懂了,如果路款冬对自己有意思,那他应该不会拒绝;反之,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当成替身,那就更应该毫不顾忌、不怜惜地去满足[谷欠]望。   “是Snowflake哪里有问题吗?”   “……”   “还是等会韩落要来?”   “让你理解我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余迢被他的话噎住,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扣回去,衣领。”路款冬看着他说。   “那你要怎么办?”隐隐的[火喿]re从心肺慢慢冒上来,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余迢乖乖扣好,拉开椅子,坐在路款冬对面。   自己这是怎么了……余迢一只手挡在眼前,不想让路款冬看出自己的不适,另一只手攥紧衣角。   “你不会、难受吗?”余迢首先问他。   “余迢,”路款冬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想到何柳明说过的,这是分化的前兆,能隐约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这时候需要满足他,他才不会那么痛苦。话锋一转,“嗯,挺难受。”   “那...”   话还没说完,路款冬忽然站起来,感受到余光被遮挡,紧接着余迢也被他一并牵着,去到更偏的角落。   很轻地将余迢靠在墙上,后脑勺的头发被压得一团糟。   两只手腕被路款冬握住,太近了,晕眩的感觉更明显,余迢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路款冬垂眼,灯光在他发丝间倾注,游曳。而后他将余迢两只手,慢慢往下。   指腹碰到那[木艮]又[月长]又re的东西,余迢整个人一扌斗,吐出的气息悬浮时仿佛都在发 亶页,他问,“是、是现在吗...要在这里帮你吗...”   很紧张,但总比在家里要好得多,路款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将死的、即将被逮捕的鸟,换作之前,余迢这时候应该已经被“捕食”。   气息交纟,某种升温的情绪变成了引子,让暧昧不断在空气里发酵,眼前好像有一面玻璃,要泛上汽珠一样,余迢陷入朦胧的大雾里。   余迢在想路款冬为什么还不松手,让自己帮他?   “你看看清楚,你碰到的是你自己的。”路款冬微微笑着,一边说一边将余迢的手往上探索。   「“易感期不稳定的因素有很多,像你这种情况就很明显了,应该是受余迢的影响,我早说了他和你的信息素契合度应该很高,你自己不去测。”   何柳明取下听诊器,而后为他打了一针抑制剂,大周末被叫出来他很不爽,路家没有私人医生吗?   但人不能为了睡觉连钱都不要了,何柳明默默咽回吐槽。   “这么不公平。”路款冬给了一句无头无尾的回答。   “什么?”何柳明问。   “只有他对我产生影响?”   “当然不是,契合度是相对的。”」   与何柳明的对话一瞬间穿过耳边,路款冬笑意很浅,但不难看出他是高兴的。   余迢一怔,紧张得哆嗦:“别、别再动它了...”   “你好像是第一次,不需要借助任何动作,就对着我Y了,”路款冬微眯着眼,眼底透出好奇,“是不是啊,余迢。”   每一阵心跳都如擂鼓,震得他快要耳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虚化,唯独路款冬的眉眼、鼻子、嘴唇,再到他每根头发丝都清晰地聚焦起来。   他说的对,但余迢不想承认——在亻故爱时有反应很正常,可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这样?   不可能,我不可能在清醒的情况下,对路款冬有那种想法...余迢内心坚定道。   “不是的,我、我今天本来就有点不舒服,我想我应该是犯病了...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病...”   余迢开始胡诌,尽管内心有另一个声音在放大回响——是从路款冬来Snowflake之后才有的反应。   “哦?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秦最来的时候?”路款冬音色忽的冷下来。   好端端的提他干嘛?这又关秦最什么事?   余迢还没反应过来,不争气的东西倒是先做出表示,方才路款冬指尖不停抚摸挑动它。   Bie不住了,余迢低低[囗今囗叫],没一会,路款冬手背布满余迢的米占,禾周,米青,夜。   “还真是他?”路款冬的力度握得更紧。   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往外释放,余迢越来越依赖,往他肩上贴。   结果路款冬又把他扌安回去,“我要是不来呢,你要对着他这样吗?你忘记自己和谁结婚了吗?”   说的什么和什么?路款冬怎么会说出这么蠢的话?余迢内心嗤道,冷汗从额角缓缓滑下。   手一直被牵引着,感受到路款冬的[月彭 月长],要比余迢想象的厉害,光是看着就十分骇人。   “没有,我不会的..”   又是不给余迢说话的机会,路款冬[月兑]下西装外套,内搭的衬衣已经被汗透。   两手放在背后,袖子那一块还没[月兑]下来,路款冬人已经往前倾,张开唇和余迢的舍尖纟搅起来,光线穿过二人的下颌,忽明忽灭地映在一旁的灰色墙壁。   呼吸的空气一点点被剥夺,余迢耳朵红得彻底,路款冬好像能在一瞬间做很多事,比如接囗勿,比如偶尔捏捏的他的耳垂。   还不忘提出要求,“帮我,余迢,你自己说的。”   腹部前那一处的衣服何时脏了,脏成什么样余迢都不太清楚,他没机会看。   “你是对着我才Y的,对吧?”路款冬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刚才的一切反而变成了某种威胁。   “不是.....”余迢立马接上,“但也不是秦最。”   起到了一点安抚作用,路款冬满意地笑笑。   “所以你刚刚……”余迢声音渐轻,借着脑子一热的冲动问出口,“在吃醋吗。”   路款冬微扬的唇角干巴巴地定住,又瞥下来:“怎么可能。”   “嗯...是不可能。”余迢顺着他的话回。   “外套给你留着,我猜你也不想让人看到这里的痕迹。”路款冬指尖戳了戳他的腹部。   “那为什么,刚刚你好像有点高兴。”余迢又问,“要一直确认我是不是对你……”   “因为alpha都有征服 谷欠,换成别人我也会高兴,别再多想了。”   路款冬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后又轻囗勿了他的腺体,说,“来找你,只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容器,走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现在余迢能感觉到路款冬对他和之前不同,可路款冬嘴硬不承认,所以小余心里觉得他死装死装的,但不敢说。 第23章 他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   23十二月,气温骤降,每年这个时候余迢会频繁梦魇。   他看过心理医生。   将他进行催眠,医生得到“可能是在这个时间点有什么人、事,让他印象深刻”的诊断结果。   余迢都知道的,他只是需要干预治疗。   他曾在床边放摄像头,反锁住门,在睡梦里,喊了那个人的名字不下十次。   可现在的枕边人是路款冬。   之前的路款冬对他爱答不理,所以不用担心。而现在的路款冬,余迢不敢肯定他动情,但绝对有些特别的情感。   所以提前做好准备,联系了心理医生为他开药。   药效很好,他能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   管家见他中午还没起床,以为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敲了两下门没反应,便直接让人拿了钥匙进来。   摸了余迢的额头,见他脸色没什么不对,确实只是在睡觉后又放下心。   “我这是养了个树懒。”路款冬嗓音倒是有点疲倦,这两天国内国外两边跑,这会又刚谈完生意,凌晨两三点的样子,“他最近很累吗?”   语气没有生气,管家也放松下来:“可能是Snowflake生意比较好。”   “那就休假几天。”   “这……可夫人还挺喜欢去那的。恐怕不好劝啊……”   “累成这样去什么?”路款冬压着音叹气,“告诉招聘的甜品师,偶尔请个病假。”管家:……   “还有那些顾客,又不用天天来,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学不会变通吗。”   “是,”管家汗流浃背,“我懂了少爷。”   “顺便问问他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路款冬这一句话说得极快,含糊不清。   “什……”   “我话不喜欢说两遍。”   ——能不能明白看你,不能就辞职走人。管家领悟了这层含义,内心说我要跟你们有钱人拼了,嘴上却回,“好的少爷。”   接下来两天Snowflake顾客减半,余迢郁闷极了:“是不是要更换甜品了呀,多做些秋冬限定呢。”   小眠两只豆豆眼一眯,十分严肃地思虑,开口便要让众人折服的架势。   半晌他将细线胳膊交叉:“嗯,对!”   “……”他转而去问男大,秦最趴在桌子上,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秦最,你们学校的学生平时都喜欢什么?食堂里或者奶茶店,什么销量最高?”   正值午休,秦最转过头,眼皮半敛,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鼻音也很重:“没有去了解过,只知道我宿舍的一个同学,为了追人天天买草莓,还有糖炒栗子。”   “确实是到季节了,”余迢放下平板,歪着头看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秦最半张脸埋在胳膊下,宽大的袖子遮挡,只露出一双惹人怜惜的眼:“没事,有点感冒。”   “怎么不请假?”余迢紧张道。   秦最从喉腔里闷闷地轻笑:“哥哥,你看店里还有几个人啊。”   “……”也是。   没病的人请假,生病的人反而坚强点。如果余迢知道内幕,大概会一怒之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秦最这段时间一直提起,余迢都模糊带过了,没想到随口一提对方会这么上心,“不清楚,我想应该没什么事。”   他也没说谎,自从断了金钱往来,并和他说敲诈勒索的严重性后,余迢没再收到那个人的信息,但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就像夏天台风来临前。   秦最知道他是不想说,毕竟那个敲诈金额至少不会是“没什么事”的样子,没再继续问,咳嗽两声说:“有需要一定要找我帮忙。”   “好。”余迢问,“要不明天还是别来了,好好在宿舍休息吧。”   “不要,”秦最直起半身,拨弄交着的十指,“家里人一直在给我安排婚约,到处都是监视,烦死了。”   对于秦最的家庭余迢早就有了底,上次路款冬说了那些话后更加确定了。   “这么早?”   余迢不懂他们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槛花笼鹤,他们的人生也许从出生、从知道性别那一刻就被人布局在棋盘里。   “父母总不会害你。”余迢看他这么不开心,安慰道。   “那可能只是你的父母,”秦最吸了下鼻子,“他们爱权利大于一切。”   余迢听到这句话忽的无措起来,手也不知道该放哪了,干巴巴地回着:“好吧,我不懂。”   小眠在余迢肩膀上,不满起来:“你们臭alpha又惹我的店长不高兴了!”   说来也奇怪,小眠该是和唐波更亲点的,毕竟是买走它的人。   余迢平时在店里也不怎么说话,但小眠就是喜欢黏他,处处护着他。   为此唐波开始翻找出落灰的指导手册——上面写到,小眠能感受到人类的痛苦值。   感知到的痛苦值越高,它越是溺爱,当然还有其他因素的叠加——比如好看、合眼缘、性格软,每个智能助手都不太一样,而余迢正好精准踩到了小眠每个萌点。   其他唐波都能明白,除了……余迢的痛苦值。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唐波想,大概是其他次要因素抵过了这个主要原因,所以小眠格外喜欢余迢,他找不到一点余迢处于痛苦的依据。   秦最已经和这家伙熟络了,恹恹欲睡地回:“声音小点。”   轻瞥余迢一眼,虽然不知道哪句话能让他不开心,但小眠不会骗人。秦最不敢太凑近,只轻声问,“哥哥,你不高兴吗?”   不知道这种情绪算不算难过,余迢只是听到秦最说“可能只是你的父母”之后有点愣神,因为他没见过。   第一个认识的大人是孤儿院的院长。   然后是——总是不给他盛肉的食堂叔叔。   流感生病,打针时别的小孩都有纸盒子垫板,轮到他就是懒得弄了。   余迢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又是为何抛弃他,他庆幸没有在父母身上感受过一点温存,不然他会因为这一点温暖而原谅无数次。   “不是的,我没有不高兴。”余迢认真说。   秦最对小眠说:“听到了没?胖球。”   小眠又发出感叹号的愤怒:“余迢不计较,余迢好;你笨笨的,你坏!”   秦最懒得和它斗嘴:“滚吧你。”   叮——门铃突然响了,从外面跑来一个外卖员,肩头捎了一片枯叶,随着他的步伐飘落下来,来到了余迢脚边。   小眠窝里横,比较怕生,从肩后探出来问:“什么东西啊?”   “我的订单。”余迢拍拍它,又对外卖员说谢谢。   “好漂亮的花,”小眠夸道,“和你一样香香的。”   一捧洋桔梗,由水岩纸和百折纸包裹,最里面圈了一层彩麻,淡蓝色的飞燕草夹杂在其中。   看着不大,余迢捧着的时候却挡住小半张脸。他抬头看了眼钟表,说:“下午休息关店吧,我有点事。”   “那小眠好无聊,店长帮我按下睡觉键呢!”小眠看着它。   余迢说好,指尖拨弄着花束,映在眼底像一副暗色调的油画,明明无风,却透着春风拂过的温柔。   秦最状似无意地问起:“给路款冬的吗?”   “不是,”余迢否认,没说是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答道,“我送的他不会喜欢。”—   午休回家后管家问他的情况,余迢说有点困,想睡觉。实则待在房间里一下午,都在挑衣服。   管家看见时一愣,余迢鲜少穿这么明亮的衣服,不是灰就是白,不是白就是黑。   余迢说自己睡醒了,想出去走走,很快回来,不要人跟着。管家有点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   叫了辆快车,余迢定位到离路家很远的偏地。   C市这个地方太喧闹,唯独黄昏时有一丝宁静。   隔着偏暗的车窗,天空干净得像丝绸——绸缎浸入颜料的那一刻迅速提起,晚霞变成了渐变的、不规则的橙。   抱着手里那捧花,余迢心里和它抱歉,下午放它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花瓣被风吹得晃动,蹭在余迢下颌,痒痒的,让人产生一丝困意,花香蔓在鼻尖,缓缓冲上脑海,带着他一根神经,拉回了过去。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在干嘛?”   几个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个alpha把手里的表摘了,几百万的东西随意玩弄,像把玩鞭子似的敲打在微屈的膝盖。   “我早说了他最近很反常,看见一朵洋桔梗就要捡起来闻一闻。”叼着一根电子烟的omega抬了抬胳膊,提醒道,“别又把你撑场子的表玩坏了啊,不然怎么和那些人面前混?”   表带攥在手心,alpha漫不经心地说:“坏了就坏了,再买一个不就是了。”   旁边的玩伴没忍住笑出声:“没逼硬装。”   咚——硬壳包的纸巾盒重重砸在余迢脑袋,他皱眉捂了捂,寻着视线看过来。   “喂,你把地上这些洋桔梗都捡过来给我。”」   被短暂的浅眠梦境吓醒,耳边那些声音渐渐消音,变成了汽车鸣笛、路人交谈,各种糅杂的吵闹。   他下意识把捧花往怀里护,脑海里闪过那些人把玩笑当做趣味的场景——捡起洋桔梗后,被他们碾在脚底,花瓣汁液挤出来,黏腻一团。   “就在这里下车吧,多少钱?”余迢看见前面的路有点堵。   “五十八,”司机提醒,“是要去墓地吗?得快一点了,那边的路灯坏了还在修,晚上很黑。”   “好的,谢谢。”余迢拿出零散的现金,递给他。   冬天的白昼是越来越短了,眼睛一睁一合,天就暗下来,乌云摇摇欲坠地挂着,看着压抑。   乌桕树被月光映在大地上的倒影像人的脉络,余迢走得很慢,越逼近想去的地方,心里就越发慌张——但不是不安的情绪,更像是憧憬、期待。   这份期待跟了他一路,直到他看见一个人影。   他站在墓碑前,不断抬腿去踩墓碑上那个名字。碑前的花都被他折得零碎,堪称一次台风后的破坏。   余迢心一坠,脚步加快,转过那个人的肩膀,果然是他猜测的那个人。   没有任何心虚,那人冷笑:“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都不敢在他生日当天见他,窝囊废。”   余迢对骂自己的言论毫无波澜,只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生气:“……任张,你太过分了。”   任张腿放下来,一步步往前走,眼看就要挨到余迢也没有退让的趋势,余迢只得往后退。   墓碑上的名字不再被他的身影遮挡,慢慢从任姓,显现到全名。 第24章 我分得很清楚   24——任安晗。   风簌簌吹过,乌桕树的倒影扭曲晃动,在“任安晗”这个墓碑名上扫过,像夜晚独刻的瓷纹。   “我就是过分,”任张步步逼近,两手放在风衣口袋,步履从容,料定了余迢不会逃走一般,“我不过分怎么让你生气啊。”   “你是跟了路家那个养子,”任张几指屈起,在余迢胸膛上叩打,流里流气地笑道,“硬气了?”   “先是不回我消息,不给我钱。”   “再是用敲诈勒索罪威胁我。”   余迢被逼得退无可退,右腿落地时突然的下坠悬空感足够让他知道——完蛋。   胳膊抬起,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但任张怎么可能会扶他。   洋桔梗散落一地,迅速被风吹乱,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   重重的,“咚”一声,后脑勺磕到青石板的某个碎石子,腰硌到台阶上,脚踝似乎也伤到了,疼得他屈起、蜷缩,宛如缩在某个蚌壳里。   任张这个角度看过去,自己应该是很狼狈、丑陋的吧,余迢想,在天上的任安晗会看到吗。   任张蹲下来,两腿岔开,点了根烟的手搭在膝盖上,置若罔闻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很多人都来看我弟弟,我看到那些花就烦,都成死人了,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他。”   “不过我还算了解你,知道你会在这两天过来,一直在这守着。”任张笑起来如邪恶的魅魔,和他弟弟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余迢借着掌心的力勉强直起身,盯着他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钱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欠我弟弟一条命。”   “他这么喜欢你,你却在他忌日这天和路款冬结婚。不过我理解,人为五斗米折腰么,或者……”   任张脸凑近:“是不是觉得,路款冬和我弟弟,长得有一点像,想圆你未实现的梦?”   明月高挂,万顷夜空平淡宁静,余迢却觉得要下雨,虚晃过一闪闪的白光,可是耳边没有声音,也不觉得刺眼——应该不是雷鸣,是刚刚摔倒导致的眩晕感。   用力眨了眨眼,余迢眉宇紧锁,说话有些吃力:“不、不是,路款冬和安晗,我分得很清楚。”   结婚的日期不是他定的,路款冬什么都没告诉他,签字、拍照、见家长,余迢一直是被动的那一方。   他和路款冬的结婚证,余迢只看过一次,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太容易让他产生幻想,可余迢又清楚地知道不可能,让他在的两个灵魂反复背叛和争论。   “我来除了和我弟弟叙叙旧,就是为了和你说一声,”任张不知何时拿出一个钥匙圈,散漫随意地甩着,“我妈已经知道当初那笔手术费的资助人是你,她很生气。”   “她说,还不如不活。”   字字如铰刀,磨在余迢最脆弱的心脏:“我……”   “她说,恨死你了。”   余迢:“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帮他们……”   “你让她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到这里,余迢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连哽咽都无法做到——直到头胀胸闷,原来是自己刚刚主动停止了呼吸。   任张微偏身子,右肩抵着余迢的左肩,使得余迢也慢慢往一边倾斜。   “他们这些年还挺省吃俭用的,你一直以资助人的名义给他们打的钱,也没花多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任张笑笑说,“现在都在我手里了。”   余迢下意识想去抢,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他是自愿赠与,这笔钱两位长辈想给谁、想怎么用,都和他无关。   手悬在半空,袖口往下坠,漏出一截手腕后又慢慢垂下。   “我就是来提醒你,之前和你说,你不给我钱,我就去找我爸妈要,这句话不是开玩笑,我就是这么不要脸。”   “而且他们得知是你给的钱之后,大概率不会收了哦,你还不如给我,我过得好,他们也就过得好。”   “毕竟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死了,而他们这个年纪也不可能再生育,风水轮流转,还不是得照顾一下‘他们看不上的儿子’,我么。”   腺体开始发热 月长 痛,刺激余迢流泪,余迢两只手忙不过来,一只手捂住腺体,一只手擦拭泪水,整个人无措又无力。   “你做梦,”尽管是不占上风的那一方,尽管他现在看上去弱小无助,余迢还是反驳,不留余地,“你听清楚了,我对你仅存的一点仁善不过是因为你是安晗的哥哥。”   嗓音越来越哑,余迢意识到自己不对劲。比起以往的症状,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下,亻本也开始兵荒马乱了。   好像只要有一个人来伸手凑近,那一阵暖溜就会顺着大 月退 内 亻则缓缓流下。   任张没关注到这些,初冬的夜风冷得刺骨,他拉紧衣领两端,脖子一缩,欠嗖嗖地说:“嗯啊,老子沾沾弟弟的光呗。”   “算了,不打扰你和弟弟叙旧了,他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怕不是在天上急得团团转,晚上要来梦里埋怨我这个哥哥对你不好。”   任张笑容满面,擦过余迢身边。   背影逐渐缩小,直至不见。余迢在那一刻脱力,好像灵魂出窍一般瘫倒在地。   右手腕正好碰到一截洋桔梗,树枝扎过皮肤表层,留下一道印记。   余迢撑力,两只胳膊慢慢揽过刚刚散落一地的花,袖子蹭过灰尘与石子,留下明显的污痕。   他抬起头,与不远处任安晗的墓碑人像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余迢别过眼,不敢再看,“对不起……给你准备的花都乱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学长。”—   路款冬从国外赶回来,闭着眼小憩,车窗开了一点缝隙,路灯在黑夜里一条条地透进来,照在他薄薄地眼皮上。   “少爷,到了。”司机为他开车门。   佣人在门外侯着,其中一个omega格外殷勤:“知道您回来得晚,饭菜一直温在那。”   路款冬喉间闷出一声“嗯”,“几点了。”   “十点刚过五分。”   还挺早,路款冬心想,赶得上。本来还担心会延机。   管家招呼人为他披上外套,路款冬点了支烟,最近烦心事太多,烟瘾又犯了。   “余迢呢。”   路款冬眯起眼,点点火光“斯拉”一声,他吐出一口白烟,垂下手,打算仔细听听这两天余迢在家的情况。   “今天倒是回来得早,说是有点不舒服,睡了一觉又感觉闷,出去散步了。”   路款冬没察觉到管家的心虚,只问:“还是因为店里生意太好累到了?”   “不不不,我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大大减少工作量了,应该只是换季犯困,没什么事。”管家连忙解释。   何柳明上次和他说,余迢有嗜睡犯困的情况是正常的。路款冬点头,抬腿往室内走。   管家还没准备好说,刚刚那个omega立马拦住,兴冲冲地像告状似的:“少爷,余迢还没回来呢。”   “这么晚还没回来?”路款冬蹙眉,“派人跟着了么。”   “余迢不要人跟。”   偏头往这位佣人身上看了几秒,这位是桑非梦派在他身边长大的omega。但路款冬的记忆点是另一件事——这个人把汤撒在余迢腿上了。   见路款冬盯着自己,omega耳朵慢慢红了起来,开口就是胡编乱造,以前也没少干过这事:“我和余迢说过了少爷你会提早回来,怕不是再躲你。”   管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正琢磨找个挨骂垫背的——余迢太迟回家路款冬不会高兴,下次再也不要相信夫人说的“马上回来”,他心道。   路款冬往前,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随之逼近,眯起眼问:“为什么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哪、哪里不一样?少爷,我没懂。”omega害羞得偏过脸。   “我的结婚对象,你该叫他什么?”路款冬把烟丢了,碾在脚底,想去去身上的烟草味,“有谁像你这样直接叫他的名字?”   omega愣了愣,之前因为余迢发烧,路款冬斥责他们没照顾好时,他是对余迢恭敬了一段时间,张口闭口“夫人”叫着。   但习惯不易更改,普信让人忘形。   “我、对不起少爷,我该叫夫人的。”omega低下头。   “最近外面有多不太平你们是不知道吗,”路款冬开始说正事,“大晚上让余迢一个人在外面瞎晃,去附近找找。”   一个beta会出什么事啊……omega佣人心里嘀咕,但见路款冬比他想象得要着急,嘴上老老实实地说好。   “回来了,回来了——”管家眼尖,心里也一直惦记着,立马就发现了门外路灯下的身影。   路款冬本能地抬起腿,又收回去。   那句“怕不是在躲你”是有攻击力的,但路款冬伪装得很好,没表现出一点不满。   他等着余迢自己过来解释,心里已经过了一遍余迢哄人的流程。   而下一秒,瞳孔骤缩,地板上瘦长的影子逐渐缩成一团,眼眶里的余迢直直侧倒了下去,他像玻璃般碎掉,随着震起的尘烟漂浮消散。   【作者有话说】   路:(期待)(星星眼)(等待被哄)余:大小姐,我先睡了zZ恩、宝宝是有点病弱的、 第25章 你在喊谁的名字   25「吱呀——老师被叫去开会,班会课改为自习,安静的氛围被打破。   门外“高一一班”的牌子晃了晃,光从窄缝透出来,犹如一道撕开的口子。   全班人齐刷刷抬起头,余迢坐在右排靠窗的位置,阳光把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照得清晰,他没理会,安安静静做卷子。   那人走到讲台桌上,嗓音带些少年的青涩:“打扰学弟学妹们,今天冬至,晚上学校有举办活动,走读的同学如果要留校,需要登记,校方会安排大巴接送。”   “安晗学长诶,怎么会来我们校区啊?”   “这不很明显吗,发通知啊。”   “我的发型怎么样?上次运动会的照片给我拍的难看死了!”   “他又不认识你。”……   余迢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抬起头,正对上任安晗的眼睛,瞳眸里有枝丫映在窗上的糊影、阳光,和与之对视的自己。   “请一班的……”任安晗眼尾含笑,顿了下,“纪律委员,到我这来拿一下表格。”   旁边的一个学姐挑眉,手抬高,本子恰好能挡住嘴唇:“不是交给每个班的班长吗?”   任安晗垂眼,状似无意地回:“不小心说错了,没什么事吧。”   学姐“嘁”了一声,比了个“OK”的手势:“懂了懂了。”   余迢愣了一下,笔都忘记放下,就这样握着走到他面前。   “我教你怎么填。”   任安晗会错了意,自然拿过他的黑笔。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体一勾一撇都利落得扎人,余迢觉得和他的性格一点不像。   “主要是在这一栏填写‘是否’,以及家长的联系电话,”任安晗讲完,轻瞥一眼。   余迢盯着他写的“余迢”许久,点头道好。   任安晗轻笑,微弯下腰,声音很轻:“还有人把你锁在黑屋子里吗。”   说完立刻直起身,他又换了个话术,身旁的人都听得到:“所有人填好之后,帮忙送到广播室就可以,余同学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余迢呆滞片刻,明白——原来近几天的日子这么安宁是因为有人在护着。   他摇了摇头:“没有了。”   “好的。”   一张纸一列列一排排地轮过去,重新回到余迢手里已经变得皱巴。   他从桌肚里拿出一张薄薄的宣纸,瞅了眼旁边在睡觉的同桌,悄悄把宣纸盖在上面,将任安晗写的“余迢”描了一遍。—   冬至举办的就是美食活动,赤豆糯米饭、饺子、汤圆……南北方的同学都照顾得到。   余迢被派去当跑腿,回食堂的路上被那几个人拦住。   这种经历他已经习惯,往左往右走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挡住时,余迢就知道跑不掉。   他抬起头问:“怎么了。”   alpha轻浮地拍拍他的脸,咧着嘴笑:“这几天很清闲吧。”   旁边几个人抱肘笑笑,轻挑眉,点烟。   “是不是你举报的我?”他弯下腰,凑近,“我去隔壁学校打架那事,你去教务处说了?为了这该死的处分罚了几千字检讨,草。”   烟草味逐渐逼近,余迢轻皱眉:“不是我。”   “最近身上有钱没?拿出来,给我买点烟。”另一个人伸手,非常理所当然。   “你们平时不是挺能装的么,这点钱都没了?”余迢不想理,“没有,我要走了,这里有监控,我劝你们不要对我做什么。”   几人立刻吆喝起来,alpha不停推搡他的肩膀,促使余迢步步踉跄着退后。   “有监控就去没监控的地方,”alpha单手插兜,乐道,“诶,你最近是不是有人给你撑腰呢?说话底气都足了。”……   任安晗挂着学生会的牌子,怀着私心走到高一一班的区域维持秩序,却没见着想见的人。   找了好久,总算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   余迢被几个人堵到布满青苔的墙壁上,眼看身后的校服就要挨到,任安晗快步走过去,先一步将手心抵在了他的背上。   “干什么。”任安晗冷声问。   “任……不,学长,我们闹着玩呢,余迢说他今天过生日,这不想和他聊聊天吗?”那人揽过余迢的肩,任安晗手心一空。   “在这里聊什么,几班的。”   “高一五班的。”   “班主任叫什么?”   “学长,没必要问这些吧……”   任安晗拍了拍手背粘上的湿漉漉的苔痕:“聊天是这么聊的吗。”   他侧过半肩,挡在余迢前面,把对面的人衣领扯开,轻车熟路地从口袋掏出一盒烟,打开、叼起、点燃,动作流畅。   在旁边几人讶异的目光中,任安晗呼出一口白烟。   南北两所校区监管制度不同,北校区是出了名的严格。   像任安晗这种虽然家庭背景没有那些少爷小姐优越,但各方面都出色且深受老师喜爱的学生,大多数人都默认他不抽烟、喝酒……   隔着烟雾,他将猩红的烟头烫在对方的衣领,快要穿透伤到锁骨时又收住了,“这么聊的啊?”   那几人脾气本来就差,给点好脸已经算是退让,眼看刚刚那个领头alpha就要撩袖子上手,余迢开口:“动手的话,你就要再背一个处分。”   “我亲眼看到的,你打的还是……是任安晗,”提到他的名字余迢顿了会,继续说,“老师稍微查一查就会相信我说的。”   “有你什么事?”alpha指着余迢。   任安晗包住他的五指,用力往下按:“放尊重点,同学。”   那几个人只在贵族公子哥面前欺软怕硬,这会是怕惹事找麻烦,屁颠颠地跑走了。   “闻得惯吗?烟味。”说的时候任安晗已经把烟头丢在地上碾灭,而后用纸巾包起来丢到垃圾桶,“其实我没抽过烟。”   余迢抬起头看他,听他又说:“刚刚特殊情况,有点呛,体验感一般。”   “这样,”余迢轻声说,“谢谢,谢谢你。”   “呆啊,”任安晗笑了声,“说这么多遍干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帮我,我没给过你什么。”   “不用纠结这个,”任安晗一双含笑眼盯着他,“你今天生日啊?”   余迢怔住,下意识摇头——而后缓缓回神,是刚刚那个人胡乱编的,任安晗听了去。   “不是。”   “我说呢,还以为这么巧。”   “嗯?”   “今天是我生日。”任安晗突然说,“还好学校有活动,不然又得回家了。”   “啊……”余迢眨了眨眼,尽管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喜欢回家,还是说:“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任安晗学舌,“谢谢你。”   余迢不知道怎么回,任安晗还以为自己逗过了,赶紧换个话题:“刚刚他们有打你吗?”   “没有,只是找我要钱,我没给。”   “嗯,做得好。”   在他这得到过很多次鼓励,余迢很开心,所以在任安晗提出可不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余迢立刻就答应了。   “那就……以后受欺负的时候都和我讲,可以吗,”任安晗移过目光,把玩着一旁的枯枝,“我们可以约个秘密基地,篮球场的5号门怎么样?”   那里的门很窄,但很牢,算是阻隔南北校区的一扇门。   任安晗想,可以晚上跑来和他聊天,躺在地上,看星星。   “你搞错了,”余迢反驳,“是满足你的愿望。”   不是我的——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没有。”   “我没搞错,余迢,”任安晗又重复一遍,“我以为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原来只是我不知道。”   他看上去难过极了,余迢心里着急,稀里糊涂地道:“好,没搞错,我答应你了。”」   不知道第几次,虚浮地处于这个场景,和以往不同,余迢这次觉得身体像在火烧。   大 月退 木艮 部源源不断的暖溜划过,宛如淌过一条被夏日烈阳经久晒过的溪流。余迢摸过,手心湿润一片。   “安晗……生日快乐,”他嘴里重复着,“你可不可以转过来,和现在的我讲讲话?”   任安晗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头,却在这一刻开始变得模糊。像老旧电视一帧帧的卡顿灰屏。   刹那间,余迢好似又被带到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余迢,你这颗痣,长得很好。”   “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不要做有损我颜面的事情。”」   路款冬不同时刻的声音交叠,仿佛锣棰锤在他每一根神经。   「“你生日快到了。”」   余迢听出来,这是某一次他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把身份证掉到地上,路款冬刚好从门外进来,捡起瞥了一眼。   「“没有,”鬼使神差的,余迢迅速编了个理由,“这是登记的时候,院长随便填的。”   “那你生日什么时候?”   “冬至,”余迢说,“我的生日在每年的冬至。”」   腺体好痛……好热……   “余迢。”   现在又是谁在说话?   泪水沾湿了他的眼睫,他太难受了,睁开眼都十分费力。   任安晗的脸渐渐消失,视野里的一圈圈斑斓光影扩大又缩小,最后定格在天花板。   再往下,便是路款冬的脸。   “余迢,”眼前人问,“你在喊谁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身份证上的生日确实是不确定的,因为很小就被丢弃了。有「」符号的,代表回忆内容。 第26章 你很缺爱吗   26看到余迢倒地的时候路款冬心一下坠,明明手里什么也没有,却有什么东西飞走了一样。   好像再不快一点过去,余迢就变成羽毛飘走了。   侧脸的光影被路款冬的肩膀遮住,他扶起人喊:“余迢,醒醒……哪里难受?”   余迢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皱了皱眉。路款冬手掌抵着他的后脑勺,感觉到不对——手心沾上了血。   管家赶忙去叫医生,被路款冬拦下:“别找其他医生,找何柳明。”   “好的,少爷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手……”   话还没说完,路款冬拦腰横抱起来,“不用,家里有alpha吗?让他们都先离开。”   “啊?噢,噢。”不懂少爷这么做的动机,管家一一照做。   幸好何柳明问了一嘴余迢是什么情况,带了点简单处理伤口的东西,不然来了也白来。   “好深的伤口,怎么弄的?”何柳明将碎石子都取下,简单为他消毒。   路款冬哪里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赶忙回家想给余迢过生日,结果等到了一个破损的小手办。明明走之前照顾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于发病期,余迢高烧的反应很大。喝了药又吐出来,粥也喂不进去,嘴唇也干燥得起皮,路款冬只能拿沾水的棉签点按着。   总算是睡着了,打算出去问今天发生的情况,回来就听到余迢在喊其他人的名字,还边喊边哭。   路款冬将擦汗的湿毛巾丢到一边,脸色沉下来,这个名字拉回了他一瞬间的记忆——上次的易感期,余迢好像也念了这个名字,而后他失控,蛮横无理地在余迢身上发泄。   第二天还不想承认是自己的行为导致余迢高烧不退。   逃避的罪魁祸首也后知后觉到,这是某种情感里独一份的占有欲。   “任安晗,是谁?”路款冬走到床边坐下,他换了身私服,本应是比较松弛的状态,却因阴沉的脸而显得严肃。   余迢没力气,任由路款冬抱起,眼泪顺着眼尾流到耳鬓后,烫湿了路款冬的指尖。   “任安晗、是这个世界上……”   余迢现在已经从梦境里脱离,分清幻想和现实是他擅长的事,因此尽管身体不适,他还是有办法找到替代词糊弄过去。   比如,是对我最好的人;是很善良的,帮助过我的人。   可他还是说:“……最爱我的人。”   说不清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路款冬是什么心情。   心脏变成了一朵积雨云,筋络里的血是潮湿的雨,湿哒哒地传到他四肢百骸,整个人冷了下来。   “还能有谁爱你,”用伤人的话去表达是路款冬常常干的事,把医生说的“不要让他不开心”全然抛到脑后,“你不是孤儿么,哪有人爱你。”   “嗯……你说得对,”胸腔好像被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余迢习惯,也认同,“现在确实没有人爱我了。”   路款冬看了他几秒,垂眼,双手自然垂下,碰到了氵显氵显的毛毯。   食扌旨与中扌旨摩挲,抚扌莫到[米占,禾周]的米青叶,路款冬给余迢换了身过[月夸]的长卫衣,顺着双 月退 留下的痕迹在灯光下很明显。   他忽然嗤笑了声,把手放井去:“你很缺爱吗,总是在我面前这幅样子。”   攥住某木艮,手背又稍微抬起,[月复]部下面的卫衣跟着Ding起。   “囗吾....我感觉我好像坏掉了,”腺体的疼痛让余迢口不择言,“我现在特别不好,总是无缘无故就发病,这是为什么呢……”   “谁知道,能闭嘴吗,别说话了。”   路款冬再一次突破了自己,房间里全是余迢的信息素,仿佛他每次开口的时候信息素都会更浓一些。如果不是不清楚余迢现在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亻故爱,他怎么能忍得住。   难为路款冬现在还能注意到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抽出几张纸简单擦拭,而后将被子盖好,把余迢裹得严严实实。   “醒了吗?”何柳明从外面进来,嘀咕着,“白天刚从隔离区干完工作,晚上又被叫过来,什么事啊……”   要不是因为他了解余迢的身体状况,再加上不清楚私人医生是不是谁的眼线,路款冬也绝不会用一个这么聒噪的人。   “我看看腺体,”何柳明“啧”了声,“你这么抱我没法看,把他扶正,靠在你肩上。”   路款冬犹豫了会,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他托起。   “我的天呢……”何柳明检查好腺体,担忧地看了眼路款冬,又不经意往下瞥了瞥,“你现在还好吧?”   怎么还好?房间里全是余迢信息素的气味,忍得很辛苦。路款冬轻“嗯”,“他好像还是很难受,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舒服点。”   “我不早和你说了吗?不打催剂,不喝药,你就要满足他啊,”何柳明深深无奈,“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比较虚弱,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喝点安眠的睡一觉,时刻看着比较好。”   “话说路先生,你又干嘛了?我不是嘱咐过,心情是最重要的吗?你和他说话不能太冲,不然你到时候还要请个心理医生。”   路款冬很直接:“还能死了不成。”   何柳明无语:“那你急什么。”   “谁急了。”   何柳明懒得和他讲,他把心思放到病人身上:“你最好还是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当个omega,虽然过程会很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   路款冬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先别说,而后又让他出去。何柳明想可能是要满足余迢了,很识相走掉。   “什么满足?”余迢意识混沌,没听明白何柳明那一段话,“什么omega...”   “我要找个omega。”路款冬说,“你再这样,我就和你离婚。”   对余迢构不成什么威胁,路款冬找个omega也能好过点吧。他更关心离婚能不能分到一点钱。但应该不能。   余迢反问:“我哪样了。”   “为什么我不待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要出点事?”   余迢脑子里有一套路款冬翻译机,问:“是在关心我吗。”   “你哪来的脸。”   “不是就好。”余迢说。   他这样答,路款冬又不是很满意:“麻烦。”   “今天的伤又是怎么搞的,头上、胳膊和脚踝的淤青,解释清楚。”   余迢想了想,说:“有人欺负我。”   “谁欺负你。”路款冬还以为要收到个“不小心摔的”的回答。   这个样子……是在诉苦?还是什么。路款冬像维持一段代码,无休无止地揣摩他的用意。   他敏锐地察觉到余迢和平时不一样,却没发现自己也不一样——毕竟以前从不会管余迢什么心思。   “没看清脸。”余迢含糊其辞。   “……你怎么这么蠢。”   “为什么总是骂我啊,”余迢低声说,“可不可以不要骂我了——”   “……”路款冬被他噎住一回,“张嘴喝药。”   余迢不太喜欢喝药,尽管现在他可以不用再捏着鼻子,知道每次喝完都会有颗糖等着他。   自动省去了后两个字,余迢张开嘴,脑袋不受力地往前栽,牙齿磕在了路款冬的腺体。   仿佛电流麻过,路款冬下意识把手窜入他的发间,想揪起他的头,好让余迢不要碰到自己的腺体。   但动作不知为何放慢了,以至于余迢有机可乘yao在他的腺体上。   余迢或许不知道自己在默默释放信息素,虽然很弱,还是使路款冬坐立不安,他没阻止——大概是何柳明和他说过要满足余迢,这是路款冬为自己找的理由。   过了几秒,余迢微睁着眼,认真地盯着他:“路款冬,你是不是——”   “……什么。”路款冬干咽了下。   “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呢。”说完,余迢闭上眼。   路款冬一顿,呼出的气都在颤似的。   “你发烧的时候为什么老问废话,”路款冬掖了掖被角。   余迢眼皮在颤,眼睫跟着抖动起来,像扑棱的蝴蝶。路款冬看着他几秒,深呼吸一口气,掌心覆上去,又说了一句:“赶紧睡。别自作多情。”   余迢得到“答案”,轻嗯一声,脑子里想的却是——当初和路款冬签的婚约合同好像快要到期了。   【作者有话说】   路:干嘛突然这么直球?吸引我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余:准备跑路(ì _ í) 第27章 那个爱告状的纪律委员   27……任安晗。安、晗。   路款冬穿得单薄,围了条围巾,两只胳膊架在扶手上,愣神地盯着眼前的树叶许久。   余迢念那这个名字的语气,偶尔全名,偶尔亲切地喊两字,偶尔又隐忍克制。   不知道为什么路款冬要联想到自己——因为余迢好像从来没有称呼他款冬,似乎太亲近了,但他们不是夫妻吗。   他对高中的人印象不深,虽然一直在北校区,但上下学都有保镖接送,没有娱乐的时间。   平时在学校也是和韩郁影待在一起,还老是往初中校区跑。   对于任安晗,本该是不确定的字眼,是陌生、茫然的。   可余迢把他的记忆拉回来了。   就好像桑非梦派来他身边的那位omega佣人一样,平时不会想起,但又不至于忘记。   「“款冬,你最近在学校的留言墙上很火啊。”   韩郁影左手拍着篮球,一路小跑过来,揽过他的肩,“又去找我弟?”   夏天燥热,路款冬手里的香草甜筒慢慢化掉,流到纸托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走初中校区那条路了。”   “谁让你老去呢,我问也问习惯了。”   “不去,上次翻墙被老师警告了。”路款冬想起这个就烦,班主任汇报给家长,桑非梦把他数落了一顿。   “嗯哼,怎么回事?”   “被人看到,他闲的没事举报我。”高二刚分班,路款冬还没记全人名,挺好看的男生,怎么净爱干打小报告的事。   那天只有他看到自己翻墙。   韩郁影惊讶道:“嚯,谁啊?”   路款冬停顿一会,想不起人名,说:“班里新转来的纪律委员。”   韩郁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诶我最近注意到一个学生,斯斯文文的,好像就是你们班的,改天给我介绍介绍……”   懒得听他讲这些,路款冬也不想帮他去做无用的社交,转移话题问:“你刚刚说什么留言墙?”   “最近学生会不是在竞选新主/席吗?高三的学长得卸任专心冲刺高考了,留言墙上都说你合适。”   “?”路款冬觉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学生会的。”   “是啊,你猜猜为什么?”没等路款冬回答,韩郁影自己忍不住说出答案,“有些人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称你是学生会复制版主/席。”   路款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感觉到新奇,问:“有多像?我看看……”   刮起一阵风,路款冬领带被吹起,在空中划出道弧。   身后突然闯入一个人,领带顺着风,擦过他的发梢、侧脸、耳畔。   看着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男生被领带弄得有些痒,手背碰了碰脸继续往前走。韩郁影放下搭在路款冬肩上的手,目不转睛的:“他是你们班的吗?”噢,对。   那个爱告状的纪律委员。   路款冬立马收回视线,面色多了些厌烦:“怎么。”   “没怎么,看着挺乖,”男生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转角,韩郁影回过头,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我给你看看那个学长和你有多像,我感觉还行,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指尖游离在屏幕上,韩郁影边找边念:“你应该也知道的吧?任安晗啊,蛮受欢迎的,就是他们教学楼离我们这远,所以你可能没见过,每周一国旗下演讲他经常去……”   好吵,好啰嗦。耳边聒噪的蝉鸣让心情变得更差。   路款冬只会去和有必要的人交际,其他人一概不管,对学校的八卦也丝毫不感兴趣,所以这会已经有点不想听了:“先不聊,要上体育课了。”」……任安晗。   是巧合还是多心,会是一样的三个字吗。   管家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路款冬竟然没发现有人靠近,以至于管家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是懵的。   “少爷,你让我收的东西带过来了。”管家把包装袋里的东西递过去。   “嗯,”是余迢的贴身用品,路款冬打算测测自己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现在心情不好,他接过后就说,“出去吧。”   管家欲言又止,正准备走,又听他问,“等会。”   “少爷还有什么事?”   “我和余迢的婚约合同,再拟定一份。”说完,路款冬抬手一挥,示意管家可以走了。   想抽烟,他往口袋里掏了掏,却摸出来一颗薄荷糖。路款冬无言几秒,撕开,包装袋攥在手心。   清凉感直窜咽喉,路款冬清醒几分,拿出手机从联系人拨打电话,是他常合作的心腹。   铃声响了很久才接,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囗耑息,好在路款冬这边风大,没太在意,他简单明了地说出目的:“楚瑞,帮我调查几件事。”   [“先别乱动。”]这样的口吻让路款冬眼皮一跳,问:“什么?”   “不是在和你说,”楚瑞轻咳一声,声音听着是不自然的闷重,语气也和平时不太像,“查什么?”   [“领带这样蒙着,我看不见了。”][“不要离我太远好不好。”]模模糊糊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路款冬知道楚瑞的主业是负责安抚一些正处于失恋的alpha、omega的单子,听这动静路款冬很快懂了,先问:“你现在很忙?”   “嗯。”楚瑞深呼吸一口气。   能接电话就说明没有忙到无可救药,路款冬一点也不善解人意,只想快点得到答案:“第一件事比较重要,查一下余迢,也就是我的夫人,今晚都去哪了,做了什么,我稍后会告诉你具体的始末。”   “第二件事,查一个叫‘任安晗’的人。”   “知道了。”对方匆忙挂断电话,留下一阵急促的忙音。   头一次觉得楚瑞“理性全无”,路款冬收起手机,带着一身凉意回到房间。   余迢居然没睡,起身靠着床背,脸还是很红。   “刚刚干什么装睡,”路款冬问,“为了支走我?”   余迢避重就轻,他其实很困了,但还是想再问他几个问题,比如,“你怎么提前回国了。”   “不是为了你。”   “可是我看到了你给我带的生日礼物,还有蛋糕。”余迢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原来精心筹划的人也有演技如此拙劣的时候。   路款冬也望过去,从前他觉得余迢的眼睛像清晨的湖,盯得久了,湿润的雾气让心湖生出芽——他认为余迢很会装可怜,容易让人心软。因此他也很讨厌这样的眼睛,尤其是余迢还点去了眉心痣。   现在更像是一层玻璃窗,看不透,猜不着。小心试探得不到结果,冲动砸碎又会两败俱伤。   “你的生日很好记,冬至、冬至,”路款冬漫不经心地说,“我能记住没什么奇怪的,何况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得装一装。”   可惜装和用心是两回事,余迢不是看不出来。   “好吧,你装的开心就好。”余迢咳了一声,又忍不住去摸腺体。   路款冬倚墙而站,俯视着他:“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实际上也没有给他否定的机会,“管家说你自己提的,出去走走。刚刚你说被欺负了,是怎么欺负你的?抢劫?还是看上你了。”   说到最后路款冬眼神明显冷了些。   “抢……劫。”余迢编谎话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也许是可以借现在的身体状态糊弄一下,“我身上没多少钱,他就推了我一下,我摔倒了,就是这样。”   “推一下能推成这样?”   余迢也觉得有些荒唐,但这确实是事实,点了点头:“摔倒的时候我头很晕,本来以为没什么事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说废话。”路款冬垂下双手,“亏你心大,要是晕倒在其他地方谁管你。”   “死外面了还得给我们家送则新闻,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余迢现在要比平时格外敏感脆弱一点,眼眶一酸:“能不能语气温和一点……我要是想死的话一定会跑的远远的,不给你们家添麻烦。”   路款冬没答允,走过去,躺到他身边,背对着:“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听着烦。”   床面陷下去,余迢也跟着侧躺下来,盯着他的脊背:“知道了。”   “睡觉。”   “那可以不关灯吗,或者留一盏小灯。”余迢问。   路款冬睁开眼,想到刚才自己出门的时候好像把灯都关了,是因为这个才没睡着吗,有这么怕黑吗?真矫情。   迅速撑着床坐起身,拉了下床头柜流苏灯的开关,说:“睡。”   “别因为热踢被子,也别抓腺体。”   “要是想吐就说,别弄脏地板。”路款冬嘱咐,“不舒服也要说,外面有人守着。”   不用觉得麻烦,这句话没提到。   “嗯、嗯,知道了……”意识抗不过药效,余迢低声咕哝着。   说睡的人没睡着,路款冬闭着眼却很清醒。眼前的流苏灯幻出虚影,路款冬轻轻转过身,墙上那时钟滴答滴答走。   某一刻过去,又一年冬至到了。路款冬那句“生日快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之后的小路:原来连生日都是骗我的TT(破防)(发疯)翻墙那段指路第二章 ~楚瑞和之前有提到一点点的段予琛是另一本预收文《匿影》的主角,在这篇里不会详写,基本一笔带过,雷文案人设的可以避一下。 第28章 情像蛊,沾染不得   28余迢在家待了几天,度过发病期,也度过难熬的冬至。   让余迢奇怪的是,路款冬这两天似乎总在想着“标记”——比如经常问“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个omega”。   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情像蛊,沾染不得。余迢深知这个道理。   幸好自己是beta。比起被信息素支配,他更感谢beta带给他的自由和后路。   “欢迎光临Snowflake...嗯?”小眠耷着的眼突然瞪圆,“余迢!我好想你呀~”   激动得直接叫名字,余迢被逗笑,摸摸他的脑袋:“谢谢你惦记着我。”   “哥哥,”秦最递过一杯温水杯,忘了眼窗外负责接送余迢的那辆车,“你好点了吗。”   听唐波说秦最近日来得很勤,没记错的话今天他应该有课。余迢点了点头:“好多了,不用担心。倒是你,课表是有变动吗?”   没料到余迢会记得这种事,秦最一愣,然后木讷地撒谎点头:“嗯,所以来店里。”   “路款冬和我说你家里人一直在催你,”自从知道秦最是全球知名钻石贸易商的贵公子,余迢和他对话就不再之前那般松弛了,“你在我这很委屈吧?要不……”   秦最眼底露出失落情绪:“哥哥,别让我回去。”   如果是之前,他大概会以取得余迢欢心为动力,听听他的话。现在却不太能。   前不久秦明陆搬出他的母亲,这是秦最致命的软肋——他并不是外界传的那般光鲜亮丽的身份。   秦家那位正主夫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秦明陆却爱她爱到疯狂,她生育囊的受孕几率极低,秦家不可能让她过门。而秦最的生母,和秦陆明的信息素匹配居然高达百分之九十。   拿母亲来威胁,秦最不得以妥协——最终只好去与韩家的小儿子赴宴。好在对方也没有想结婚的意思。   「“今天这单我请,”秦最漫不经心,“在长辈面前走个过场,等会我送你回家。”   “行,统一下口供?”韩落歪着头,问他。   “看不对眼,还能说什么,”秦最翘起一只腿,知道对方也没有这个心思之后整个人更加懒散,“反正已经听话了,没缘分的事情他们不会强求。”   韩落露出一丝诧异神色,和对方不太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好天真啊,可能见面对他们来说才是过场。”   秦最笑笑说:“你看上的不是段予琛么,不愿意你爸妈还会逼你?”   “好吧,你说得对。”韩落挑眉,抿了口咖啡,并不打算反驳,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和段予琛在一起,韩郁影会先发疯。   秦最懒得闲聊,之后一直没主动开启话题。拿起手机盯着余迢的朋友圈看了半天,犹豫着要不要发信息,又觉得叨扰。   毕竟自己心思不纯,而对方又恰好是已婚。居然是已婚。   想到这,心里就泛起阵阵凉意,好像寒冬里,从暖室出去被穿堂风淌过胸膛。   “那你呢?”韩落突然问。   “我什么?”   “我不差吧,”家庭带给韩落的底气很足,两家安排他们认识无非就是图利益、图钱,秦最开口就是婉拒,那只能是图爱,“你有喜欢的人吗?”   对于没希望的事秦最一向直接否定:“没有。”   “那你一直盯着手机,想找谁啊?”韩落并非有意看见,只是秦最心太大,手机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桌上,谁看不见,“余迢?你认识他?”   没等秦最回答,他就说:“也对,你认识他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在路家不被待见,但好歹也是和路款冬结婚。”   来不及去思考韩落突然把话题移到“余迢”身上的原因,也来不及臆想他的目的,开口就问:“不受待见是什么意思?”   韩落见他这反应已经有数,便说:“路款冬在路家都没什么地位,余迢能有多好过?”   “何况……路款冬不喜欢余迢啊。”韩落突然直勾勾地盯着秦最,一只手托着下巴。   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发麻,秦最挪开:“你怎么知道。”   “他和余迢结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平时余迢在家被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没有一点人权。地位低下,不然你出去打听打听,大家可能都知道路款冬结婚,但却说不出余迢的名字,也就和路家比较亲的会比较了解。”   “一个人要是喜欢,必定是天天念在嘴边,告诉所有人他是我的,都别动他的心思。”韩落一笑,“比如……有谁不知道我对段予琛有意?”   “以及……路款冬之前对我,有点意思,”韩落笑笑,“他只是我的替代品罢了。”」   秦最不太认同韩落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人尽皆知。   喜欢是什么感觉。   他认为是现在这样,不需要理由地为一个人心疼。   在路家这几年是不是不好过?有没有想过逃离?是真心喜欢路款冬还是迫不得已?秦最慢慢握起拳,把这些话也一齐攥在手心似的。   唐波从楼上下来,喊了声余迢的名字,才把秦最慢慢拉回神。   “好吧,不想回就待着吧。”余迢自然看不懂他眼里的意蕴。   “哥哥,”秦最没忍住,问出口,“路款冬对你好吗?”   “挺好的。”余迢摸摸小眠的下巴,不以为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一点也不重要。倒是秦最对他的情感,余迢总觉得来得无厘头。   说是朋友间的问候,似乎有些暧昧。   说过于关心吧,他又点到即止。   曾经的安晗也是,但安晗更加纯粹些。秦最给余迢的感觉带一丝赌气——他第六感一向很准。   小眠突然笑了:“好耶,我感觉余迢没有那么不高兴了。”   方才他一直贴着余迢的肩颈,就是为了感知他身上的痛苦值,比之前降低了点,这很好。   余迢听不明白:“你可以变成哆啦A梦的翻版了,什么都知道。”   唐波走过来敲了敲小眠的头:“你不要靠着余迢的后颈!”   路款冬特地打电话过来嘱咐的,虽然唐波也不理解一个beta的腺体需要注意什么,但老板的话不得不听。   小眠两眼变小,表达愤怒:“别敲头!会矮!”   “你本来就长不高。”很无情地告诉它事实,唐波来问余迢,“你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余迢:?   怎么突然把他当瓷娃娃一样了?   “我真没事啊…”店里气温高,余迢脱下羽绒服,“好像闻到烤蛋挞的气味了。”   小眠点点头:“甜品师今天做了生巧味的,要品尝吗?”   余迢很诚实:“想吃。”   小眠跳到桌子上,忙碌跑去后厨。唐波怕它又像上次一样,糊了一身奶油,连忙跟上去。   秦最撕开一个验证棒,轻轻在余迢后颈碰了碰,“滴”的一声,显示超标。   余迢两眼茫然:“这是什么?”   “最近有很多无良alpha趁机利用段家抑制剂出问题的事情,跑到大街上主动释放并骚扰,使一些omega被动发忄青,自己却能落得一身无辜,”秦最耐心解释,“政/府最近出了紧急方案,他们又换了办法,故意把信息素留在beta身上,来当自己的替罪羊。”   “刚刚想测一下你身上有没有残留的陌生信息素,”秦最看了眼红标,在o那一杠格外明显,“你有和omega接触吗?”   余迢摇了摇头,来送他的司机是beta,一路上也没机会接触什么人,思来想去,答道,“可能是早上和家里佣人接触了,不碍事。”   简单的接触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浓度,秦最皱了皱眉,想起自己上次在韩落生日宴会上闻到的信息素,内心生疑,但没说出来,毕竟无根无据。   “好吧,等会这个点人可能会多,你要是累了就去楼上休息一会,”秦最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我晚上来不了,社团有个联谊活动,你们忙得过来吗?”   晚上的人流量比不过白天,秦最完全是白操心了。但余迢忽然问:“联谊?”   “嗯,我们社团有硬性要求,一学期必须参加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秦最已经说完了,后知后觉没必要,余迢又不会在意。   谁知道余迢提出:“我可以去吗。”   秦最蒙了一瞬,这五个字在他脑子里自动复制粘贴一般占据:“你……要去?”   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联谊活动是怎么样的,反正余迢上大学的时候,这玩意儿就是社交、找对象谈恋爱的。   “嗯,我想去,感觉很有意思。”余迢半真半假地说,“应该可以带朋友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能去吗?”秦最说,“我的意思是,路款冬不会生气吗。”   以前不会,现在大概是会了。   希望路款冬对他的心思还没有那么重,找些矛盾点,安安稳稳和路款冬离婚。   然后去哪呢……余迢陷入迷茫,解决完任张的事,再想办法给安晗的父母留点钱,就去看看世界各地吧,替安晗看看。   余迢对秦最说:“不重要。”   “你是不是没那么在意路款冬?”秦最脱口而出,“为什么想去联谊会?”   余迢沉思了许久,模棱两可地说:“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他应该是担心我,所以派人盯着,怪不自在的。”   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自此他拒绝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后,秦最十分能共情这种监视,立马答应了:“好,我晚上偷偷带你去。”   “谢谢你。”   “原本你是要几点回家?”秦最说,“可以早点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余迢打断他的话,“我不回家。”   “可以帮我一起编个理由吗?”余迢将计就计,试探地利用了秦最对他的一点点情窦,希望能够有用。   如果成功了,也希望之后他回想起的时候,可以看清自己的性格,自私自利,不值得喜欢的。   “好,”秦最心里有只小鹿砰砰撞,尽管他知道余迢心思很单纯,“有我在,你想去哪就去哪。”   余迢盯着秦最出神,内心叹道,还真是该轻狂的年纪,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扑面而来的凉意让余迢抬起头,店里来客人了。   余迢走去接待,被他一身穿搭吸引——不华丽却很掩饰,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帽檐压得很低,戴着口罩,高领立起。   “店里卖热饮吗?”那人问。   余迢想他应该是太怕冷:“有的,你可以看看菜单。”   “一杯拿铁,打包带走。”随后他拉开椅子坐下。   “我去吧,哥哥你去休息。”这个时间点还早,甜品师都在后厨烘焙,秦最主动揽了活,余迢想说不用都来不及。   「“下面让我们有请高二A班参赛人员上台表演。”」   余迢感觉自己心脏一颤,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店内暖气很足,自己却被冻得麻木。   那位客人入座后正在观看视频,声音其实不大,只是余迢离得近,正好能听到。   视频里的人唱起歌,余迢的眼眶里映着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画面——任安晗和同班的一位omega同台表演,他拉着小提琴,另一位在演唱,两人不经意对视后又各自低下头。   和任安晗的各种细节余迢都是忘不了的,尤其是这场文艺汇演。   看过这场表演,余迢下定决心去做腺体植入手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余迢都忘记这样站在客人旁边盯着对方的手机屏幕是件很冒犯、不礼貌的事。   同时他也忘记思考,这位客人为什么要在平台上找出这一段视频,特地来他面前看。   「“和安晗唱歌的那个是谁啊?声音真好听。”   “他的同班同学啊,好像还是青梅竹马吧?高一的时候就老看他们待在一起,那个omega学姐也特别优秀。”   “好般配的样子。”   “是啊,悄悄告诉你——”   十六岁的余迢看见那位学生凑近另一个人的耳畔,台下凳椅的距离非常近,有一展光从他们下颌的空隙照到余迢的脖颈那颗痣上。   “任安晗不喜欢beta哦,我听他哥亲口说的,他以后是一定要找个omega的。”」   “店里可以付现金吗?”   客人将视频按了暂停键,一同将余迢从回忆里拉出来。   余迢已经失去思考能力,愣着点头。   手里被塞了张纸钞,客人站起身,说了句“等会我来拿”后走出店外。   几乎在他关上门的一刻,余迢身体松懈下来,手掌撑着桌沿,慢慢坐下。   手心张开,注意到纸钞里还夹杂着一张便签。   余迢咽了咽唾沫,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出现的目的不纯。   纸上有一行字和一串电话号码——[CA·17912,岩洞森林路轿车坠河事件,车祸原因:刹车失灵,刹车油管被人为损坏,并非意外。] 第29章 绝对没有偷情的意思   29尽管那位客人说了等会来取,余迢还是第一反应跑到门外找人。   空荡一片,只有风吹扫过地面,咂咂如揉纸声。余迢捏着手心的纸条,岩洞森林路五个字像凭空飞了出来一样,不断绕在余迢眼前,逼得他不得不回想起那段痛苦记忆。   「“你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捧花被摔在地上,花瓣和石板上的雨水黏在一块,像被稀释的花蜜。   紧接着,眼前的女人从伞下走到余迢面前,头发瞬间被淋湿,她推着他的右肩,戟指怒目:“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雨水好像不是落到地上,而是直接像针穿在了余迢的咽喉,他哽住,眼睛一层雾蒙水汽,语气卑微恳切:“我只是想和他说几句话……阿姨,求求你……”   “妈,别理他了。”任张一身黑衣,撑着伞走过来,“不要吵架,安晗在天上看着也不好受。”   女人弯下腰,捂脸,趴在任张的胸膛,两只手掌挡不住一个母亲的失子之痛,眼泪从指缝里划出来,渐渐和雨水融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安晗那么优秀……我养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为什么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母亲的脊背该是大山,她却变成了被风吹断的树干。   余迢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裤脚已经被溅湿。从车祸发生、再到昏迷、醒来,他都还是无法接受任安晗死了这件事实。   直到看见墓碑上的名字,听见女人悲恸的哭声。   以后再也收不到安晗的信息,明明前段时间还在祝自己高考加油。   “你说,是不是你——”女人情绪激动,双目猩红,“他为什么要来这?是你约他的吗?!”   白色雷电穿破苍穹,映在余迢的脸上,忽明忽暗,他不适地迅速眨眨眼,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是啊,不找他就好了。   为什么非要约着见这一面?   他已经在上大学,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认识了新的人,为什么要一意孤行,自欺欺人说不给这场相识留下遗憾呢?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   余迢心口抽动,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抖。任安晗和他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喜欢的是你啊”。   一浪一浪的窒息从胸腔涌到喉咙和鼻腔,后知后觉到——不带任何目的,满怀善意打开器材室那扇门,懵懂问他为什么被欺负,然后教他自爱自重——再没有这样的任安晗了。」   扶着树,余迢弯下身,平息内心的波涛。   并非意外……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又是谁?刹车失灵。油管损坏。   思绪混乱间他已经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拨打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每一声都像刀在余迢心上磨,最终却无人接听。   余迢记得那一段路,正好是段很长的下坡。   呼吸急促起来,耳边全是任安晗的声音,他说,我不喜欢omega,也不喜欢beta。我只喜欢你。   他说,怪我,要是自己能早点发现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你误会这么久。   从前余迢没有不甘,只有痛苦、愧疚。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预谋,如果车祸不会发生。   自己和任安晗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余迢。”一道声音突兀地穿进。   眼前的光线被遮挡,余迢抬起头,差一点把路款冬错认成安晗。   “在外面干站着做什么,不冷吗。”   不明白为什么路款冬突然出现在这,余迢迅速从回忆里脱离,摇头说:“不冷,胸闷出来透透气。”   路款冬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旁边跟着两个保镖。方才还兴致缺缺的模样,这会又变了,问:“你知道我要来?”   余迢怎么会知道,但路款冬好像很期待,于是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把否定咽回去,沉默着不答话。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路款冬突然揽过他的肩,“学会吊人了。”   鼻尖蹭到路款冬的领子,紧接着面部也被完全挡住,毛绒质感的面料扎在侧脸,余迢闭上眼,闻到一阵雨蜜香。   很舒心。余迢贪恋地继续蹭蹭,相比起来,身后两名alpha反而有点不适,往后退了半步。   “现在还闷吗。”路款冬忽然问,见余迢摇头后又收起信息素,毕竟在公共场合这样做是违纪的——还有个原因,他看见玻璃窗的秦最正在注视着自己。   唇角微扬,他微微躬身,从秦最这个角度看过去,应该很像低头吻。   说的话却和这个暧昧的举动完全相反,冷冰冰的不带温度:“我今晚有事,不能回家,你自己到家早点睡。”   好巧,余迢也不回家。   没展现出一点心虚,余迢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来这,路过吗?”   路款冬直起身,顿了片刻:“不然呢,特地来看你吗?”   余迢:“……”   其实你不说我还不会这样觉得,余迢心想。   “嗓子怎么哑了,”路款冬问,“眼睛也红红的。”   他这样说余迢才注意到,刚才大口的喘息让他的嗓子发干。   “被风吹的——”   话音未落,余迢嘴唇上贴上一颗薄荷糖,然后是路款冬的指尖,他几指托着余迢的下巴,将糖喂了进去。   “走了。”留下短短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余迢抿了抿唇,冰凉感逐渐蔓延到喉咙,直到路款冬上车后才回到店里。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秦最替他开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你刚刚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的对不对?”   余迢有点累,不太想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更关心刚才那个顾客,说:“没有吧……秦最,如果刚刚那位客人回来了,麻烦和我说一声,我去后厨看着。”   “那你晚上还和我去吗?”秦最强调了一遍,“去了就不能反悔了。”   “去的。”余迢说。—   其实还是反悔了。   很怕和人交流,余迢来了之后又犯怂,但秦最不是路款冬,他发现对着秦最说不出自己的难堪。   秦最倒是看出他的拘谨,想牵余迢的手,又觉得太冒犯,最后改成了握住他的手腕:“他们在楼上,我带你去。”   余迢原本想躲,没躲开就被拉到了电梯。   他疑虑地看向四周,总觉得这里不像酒吧,从进门要刷卡、持有专属出入证,再到恭敬有礼穿戴整齐的服务员称秦最为“小少爷”——这里更像是供公子小姐玩乐的度假区。   “秦最,你们学校的联谊会真的在这吗?”秉持着凡事要多个心眼的处事态度,余迢问出这个问题。   叮——电梯暂停到17楼,迎面走来两个醉醺醺的alpha,秦最挡在余迢面前。   “走错了……亲爱的,这里是上行。”alpha倚靠着电梯内的扶手,失焦目光重新聚集,“呦,稀客啊,之前没怎么见过你。”   “少说话。”另一个alpha出声制止。   电梯上行的速度很快,到达21楼也不过须臾间。没再过多交流,秦最带走余迢,说:“对不起哥哥,我骗了你。”   “我改变主意了,”秦最说,“你应该能猜到这里吧?”   原本他以学校联谊为借口,拒绝了父亲的安排,毕竟秦父的目的是想让他和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上次和韩落的相处不了了之,秦父想着趁早找其他机遇多看看也好。   结果还是来了这。   “某个娱乐场所?”余迢谨慎地问。   “差不多,算是偷情圣地吧。”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刚刚那两个alpha就是。”   余迢:“………………”   他只是想气气路款冬,主动爆发矛盾点。绝对没有偷情的意思,怎么可以这样骗他。   很生气,想转身就走。被秦最拉住了手:“逗你的,哥哥,本质上还是‘联谊会’,只是换了人选。”   “而且今晚大概会很热闹。”余迢:?   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了。   “这一层没有偷情的人,不用觉得不自在。”秦最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这栋大厦的人际关系细究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穿着兔女郎服装的omega来到二人面前:“请问是秦少爷吗?本场宴会有很多omega呢,如果可以,方便您贴上阻隔贴。”   “好的。”   有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出去玩了一趟和哪个alpha有了故事,闹出丑剧就不太好看了。   也有费尽心思挤进来,想攀高枝的。所以阻隔贴是最好的保护伞。   “感谢您的配合,请跟我来。”   来都来了,看着也挺正规的。余迢半蒙半懂地跟了上去。   廊道繁华的灯饰照在瓷面地板,却并不刺眼,反而显得有些昏暗压抑。   名贵油画嵌入式地镶在墙面,画面里的淫靡不堪入目,余迢只瞥了几眼就不敢看了。   兔女郎推开镂空雕刻的半圆拱门,走在前面的秦最忽然挪开身,光亮扑面而来。   而后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无比熟悉的眼,余迢发现,路款冬不经意间看向“陌生人”的眼睛,原来要比看自己更加刺人一点。   看见路款冬的目光由冷漠、再到错愕。眼眶里慢慢出现韩落搭在他肩膀的手。   霎时间明白了秦最说的“热闹”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鱼条:好多人啊jpg.预计下周二从22章开始入V,当天会双更,感谢支持。 第30章 等着我的离婚协议书   30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和慌张,余迢倒觉得挺好笑的——其实根本不需要费心制造什么矛盾点,他们本来就处于矛盾中,只需要一点火花,随时就能爆发。   唯一的紧张大概是一桌子人的打量眼神,余迢讨厌被注视,如果有个地洞,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钻进去。   “嗯嗯?”路晚带着面具,绕有兴致地晃着酒杯,“余迢怎么来了?哥,你邀请的啊?”   外人面前路晚还是会给路款冬一点面子叫声哥,可又实在想看路款冬吃瘪,巴巴地凑上去犯贱。   还戳了戳薛迟的胳膊,想让他一同附和着,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薛迟挺配合:“他旁边那位是?”   余迢不认识他们,下意识求助秦最,扯了扯他的袖子。   方才路晚和薛迟的一唱一和路款冬不怎么在意,毕竟他觉得余迢没那个胆子来,大概是被怂恿的,自然而然地把责任都怪到秦最身上。   这个扯袖子的小动作倒让他坐不住。   “过来,余迢。”路款冬开口,没再多说。宛如把余迢拉回了重逢后第一个见面的夜晚,也是这样冷冷两个字。   他生气了吗?余迢猜不透,腿已经乖乖迈过去,又停在半路——不对,他现在不需要这么顺从了。   很呆板生硬地停住脚步,余迢摇了摇头:“可你旁边没有我的位置。”   “所以呢,”面不行于色,语气却很压制,在众人面前说了句很不合场的话,“你要一直贴在他旁边吗。”一座皆惊。   停止把玩手中徽章的动作,路晚单挑眉,惊奇路款冬的反应。之前他认为路款冬和余迢的关系很奇妙——不合时宜的重逢,仓促定下的婚期,若即若离的相处模式。   他这个哥哥在家忍气吞声,连婚姻都如此随便,路晚还总是暗自得意,事事都压路款冬一头。   而在路庭和把公司核心项目交给路款冬负责的时候,路晚便不再放松警惕——过往种种是否只是一剂迷雾?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成立——他猜测路款冬和余迢的婚姻是为了欲盖弥彰,只是还没找到证据。   现在又开始动摇了,路款冬刚刚是在吃醋吗?真没感情怎么能演得这么自然?   余迢试图理解路款冬的意思——没位置就站到角落,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之不许和其他alpha挨得太近。   韩郁影打了圆场,乐道:“款冬本来推了今晚的约。”   “是么,”秦最拉开椅子,扯下胸针,随意往桌上一摔,“今晚这局不就是韩老组的么,为的就是让韩落选人,何来请字一说?在座各位都上赶着来吧。”   路晚不背这锅,他纯粹是想看看路款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乐道:“谁说的?段家那位就没来啊。”   戳到韩落的痛点,他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予琛说是有事不来,又不是故意的。”   “你确定?”路晚惯不会看眼色,“他压根没理你吧。”   余迢这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在欢谈之间听明白,看来离婚真的不远了,路款冬已经迫不及待想和韩家联姻。   秦最带他来这,是想让自己看清路款冬吧,但实际上余迢心里都清楚。   感到肩上被谁按住,余迢偏过头,秦最把他慢慢往旁边带,恰好坐在路款冬的对面,来了为服务员站在一边,为他添置餐具,贴心地问他有没有忌口。   忌口这里的空气算吗?最终余迢摇头,他来之前吃了很多蛋挞,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喝了一口桌前的酒。   “秦公子对已婚之人格外关心呢,”韩郁影忽然阴阳怪气,“嫂子要不过来坐我这吧?”   “随他去,爱和谁贴着就和谁贴着。”路款冬先一步替他做决定。   韩郁影:“……”   “你现在可以开始编理由,为什么会和秦最来这,”路款冬冷不丁地说,“我倒要听听怎么编到让我满意。”   长久顺应的习惯让余迢下意识坐立不安,咽了口唾沫后脑海迅速运转,想找个蹩脚的理由。   缓了一会,余迢反应过来,没必要,于是说:“本来是想和秦最参加他大学的联谊会的,他说临时接到邀约,我决定陪他来。如果知道你在,我就自己去联谊会了。”   没有事先和秦最商量过,显然收获了周遭一齐的懵圈。   路款冬突然笑了一声,像是将沉思的紧绷全然卸下,破罐子破摔的笑:“行,挺好的。”   秦最及时接上:“对,是没想过你也会来。毕竟说白了就是给韩落找对象,路先生凑什么热闹呢?”   “没义务和你汇报吧,”路款冬接上话,没好气地,“余迢想听我会和他解释,不劳费心了。”   一位alpha走到韩落身边,邀请他共舞。韩郁影被父母派来为弟弟物色,点头应允。   许是喝了点酒,韩落站起时身形不稳地晃晃,路款冬眼快扶了下,又温柔地问:“醉了吗?”   韩落心情很差地时候就爱犯倔:“没事。”   “款冬,不用管他。”韩郁影又对那个alpha说,“麻烦你照顾好我弟弟。”   段家出事,谁都想攀一攀韩家的枝,alpha礼貌点头。   “估计是段予琛没来,烦着呢。”韩郁影用能让秦最的声音说,“你和嫂子又吵架了?在置什么气呢?床头吵架床尾和,还在这待着干嘛,回去洗洗睡吧……”   “人又不是我带来的,”路款冬打断他的话,仿佛还有些不甘的埋怨,冷笑,“我哪来的权力带走。”   余迢感觉到路款冬是在生气——真是的,自己不就是来找离婚的退路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过往好方面想,目的算是达到了。路款冬这个人不擅长主动求和,就喜欢别人哄他。   为数不多的情愫经不起余迢这么耗,只要让他觉得和自己相处是件很麻烦的事,就可以顺利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走了,发什么呆?”路款冬突然说。   “嗯……?啊——”胳膊被一股力突然抬起,余迢茫然地抬眼。   “他有说要走吗?”秦最一同站起身拦下,余迢感觉自己像烧烤架上的鱼。   路款冬耐心告罄,“少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我、我回家的,”眼见要吵起来,这里人太多,余迢还是分得清轻重,可不能让路家陷入争议,“秦最,对不起,我下次一定……”   “有个鬼的下次。”路款冬使了点力,直接将人待在怀里,而后从口袋拿出一个阻隔贴,利索地贴在余迢腺体后把人揽走。   韩郁影跟上去,紧接着挡在秦最面前,玩世不恭地一笑:“秦公子,方便谈谈吗?”   “不方便。”秦最皱了下眉,眼见着路款冬和余迢越走越远,内心焦急。   “路款冬前不久和我发牢骚,说最近有个alpha和余迢走的很近,而且图谋不轨,我还好奇呢,”没理会秦最的拒绝,韩郁影继续说,“居然是前不久和我弟弟相亲的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秦最呼出一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管你对余迢什么心思,知道今晚这场宴会有哪些人吗?把余迢带过来考虑过后果吗?”   秦最毫不犹豫:“后果就是看清路款冬的本性,婚姻只是他的筹码。从前他能收敛锋芒利用余迢结婚,现在也能一脚把他踹开找好下家,这样的婚姻有什么好坚持的?”   “谁和你说路款冬是来找下家的?”韩郁影收起了玩笑的语气,“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们家了?”   秦最意识到不妥:“没这个意思。”   “真是冲动的年纪,鲁莽且不自量力。”韩郁影抱肘而谈,“余迢现在没离婚,你单独把他带到这么多人的地方,让别人怎么想?你秦少爷有家里兜底,自然坏不了你的名声。”   “说难听点,你这叫自私,懂吗弟弟?”韩郁影一语道破后往前离开,留下秦最一个人留在原地无措。—   被路款冬拽到副驾,系好安全带,关门带起的风扑到余迢侧脸。   路款冬车开得很快,一路上只有疾风的声音维持这干巴巴的氛围。   余迢心跳得厉害,问:“可以开慢一点点吗?这样很危险。”   路款冬说:“那你跳车。”   看来是说不通,心跳过快让余迢感到头晕呕吐,脸色发白,他赌了一把说:“我有点难受……路款冬。”   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又被安全带拉回靠背,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了。路款冬手背的青筋暴起,语气和平常无异:“腺体么。”   “不、不是,你开得太快了,我不习惯。”余迢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又问,“为什么要给我贴这个?可以撕掉吗?”   “回家再撕。”   一通电话打进来,余迢不经意瞥见一个“楚”字,路款冬随即接起,没等对方问就回:“他没去,我交给你的事再不办好,趁早别干了。”   毫不犹豫挂断电话,语气仿佛是在迁怒。   完全听不懂这个电话的意义,余迢默默将自己屏蔽。   “刚刚在宴会上说的,有哪句话是真的?”路款冬一双幽深的眼望过来,“如果你是因为我去了而说的气话,我只能说你很蠢。”   把这一段话字斟句酌后——余迢愣住了,他是觉得自己在吃醋吗,怎么会这么想呢。   “不是气话,”余迢说,“我们的婚约不是快要到期了吗……”   路款冬目光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余迢却点到即止:“没什么意思。”   “怎么,当初因为钱和我结婚,现在是急着找新人?”路款冬语速明显快起来,侧过身,胳膊抵在方向盘,手自然垂落下来,暖黄灯下能看见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领口因为微微向内合的肩膀而撑起,路款冬用余迢最讨厌的眼神——厌恶,直勾勾看着他:“果然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子。”   余迢心头泛酸:“什么样子?”   “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贱样。”他点评道,丝毫没有想要收回的意思。   说得没错,在路款冬的视角就是这个样子。余迢也无力反驳,只是被这双眼睛这样注视着很痛苦,挪去目光:“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四周寂静,细如丝的雨悄无声息地落在车窗,宛如透明的烟花。   过了十几秒,路款冬呵了声:“那就祝你遇良人,等着我的离婚协议书。”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走剧情(任安晗的死因),按需订阅。 第31章 白月光之死   31那晚之后路款冬把他送回家,独自一人又出去了。   当时他只觉得和路款冬的缘分要结束了,没逐字逐句地揣摩他的话。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要把重点放到“等”字上。   路款冬不让他出门了。   每天的生活都一样枯燥,白天在院子里给花浇水,晚上就待在房间里望月亮。慢慢地回到以前的生活,仿佛待在Snowflake的生活只是一场梦。   管家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又陷入如履薄冰,每天在他耳边念,说路款冬的脾气就这样,希望余迢不要放在心上。   余迢点头,忽然和管家说:“这两年多谢您的关照。”   管家呆愣在原地,五味陈杂涌上心头——明明路款冬掌握着一切,却好似还是什么都没留住。   “对了,您是不是订了什么东西?”管家问。   余迢用疑问地语调“嗯”了声,管家继续说:“刚刚有个人送包裹上门,但门外的安保人员觉得他眼生,要他留名登记,他却只留下东西就走了,说是给您的。”   放下浇花喷壶,余迢说:“我看看。”   管家把东西递给他,薄薄的一个文件袋。   “上面写的寄件地址是甜品店,我想着应该是您落下的东西,有人帮您送过来了。”管家说,“那您先看,我去让人准备午饭。”   余迢点头,走到花园里的小圆桌旁坐下。   解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些复印纸和一张照片。   看上去像某个聊天界面的截图,余迢把纸张摆正,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图标,瞳孔猛缩,指尖仿佛瞬间点了火,烫得他忍不住一躲。   [任张:出来吧,我把门打开了,爸妈不在家。   任安晗:什么……?   任张:不是说今天有约吗?走不走?不走算了。   任安晗:你这样会不会被妈骂?   任张:你话怎么那么多啊?   任安晗:谢谢你,哥哥。]聊天日期显示的年份,正好就是任安晗死的那一年。   下面那张照片,是任安晗的高中毕业照,当时旁边站了个人,应该是他的同学,同样能引起周遭目光的长相。   余迢发现,这张照片里有自己——背对着镜头,任安晗比了个剪刀手,不是正常的抬手高度,而是放到腰间,利用了远近景,正好能把余迢比在上面。   [那天的拿铁没来拿走,可以的话,今晚程湾大道7号路见。]照片背后留着这样一句话。   忽然刮起一阵风,好似照片里的任安晗正在和余迢吹同一个方向的风,头发朝左飘,掩不住眉眼的青涩。—   大概是跨年夜的原因,街上人很多,余迢差点被淹没在人群里。   他引开佣人,悄悄走了另一条路出来,让余迢费了好一番劲——路款冬在大门外新添置了好多感应灯,稍不注意就容易暴露。   7号路只有一家照相馆营业,余迢想应该就是这了。跨年夜的人流量很大,这家店却早早挂上了打烊的招牌。   走到店里,迎面走来一个alpha,面容冷淡,眼睫投落下来的阴影很长,唇色透着不分明的粉——是照片上任安晗身旁站着的那个人。   “还记得我吗,”alpha又很快简单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名字,“陆席风。”   他高出余迢一点,却不会给人压迫感。   “记得的,”余迢声音有点抖,开口有一丝干哑,“学长好。”   “这么多年还是这样,”陆席风带着气音很浅地笑了下,“你好,余迢。”   突然很想哭,陆席风的存在让过往那些记忆都清晰起来,告诉余迢你曾经真的遇到过一个很好的人。   “上次在店里的人是你吗?”余迢问,“还有往家里寄东西的那个人……”   “都不是,我托人办的。”陆席风解释,“我想你应该是记得我的,怕你认出我会激动。”   “给你寄的东西看过了吗?”   “看过了,”余迢两手交握,“但不是很明白。”   “那张照片是我爱人帮忙拍的,安晗死后我一直留着,后来发现,原来还有个你,”陆席风垂眼,往后靠了靠。   “……我也发现了。”余迢的声音越说越轻。   陆席风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安晗家里的情况,看你现在的反应,他应该也没主动提起过。”   “他父母对待子女更像是筹码和工具,虽然很宠爱安晗,但更多时候在束缚他。严格到交友的范围,娱乐的时间,穿衣的款式……几乎都在被掌控。”   “你之前是不是以为安晗喜欢omega?”陆席风无奈一叹,“因为安晗一家早早就定了亲,对方是个omega,尽管他们从来没问过安晗的意见。”   “后来他们发现了你和安晗的往来,怀疑安晗在早恋……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你应该也能发现安晗情绪出了问题,学业压力大,和你见面的时间也变少了。”   所以就有了这样一张照片。   一张怀有任安晗私心的“合照”。   余迢眼眶湿润,灯光下看着莹莹闪烁。舌尖又苦又涩:“他是知道我一定会去偷偷看他吗?”   陆席风点了点头:“嗯。”   “至于那个聊天记录……是安晗给我发的。”   余迢问:“当时安晗发生什么了吗?”   “被他父母关在家里了,任张说可以帮他出去。”   “任张……安晗和他的关系很不好。”余迢说,“你知道原因吗?”   “任张一出生便被诊断出‘先天性石腺症’,是很罕见的病,简单来说,没有成结能力,没有信息素,就像是披着alpha性别的beta。”   “安晗出生时父母取的名字叫任续张,后来自己偷偷改掉了。你应该能明白了。”任张、续张。   窒息的打压,无声的攀比,父母明目张胆的偏心,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敌对关系的兄弟就并不奇怪了。   “所以……和安晗的死有什么关系?”余迢说到这有些抖,心里隐约有答案,“并非意外,可当初官方通报的新闻却说……”   “我调查过,车身已经严重损坏,这个确实很难发现。但安晗和我提了一嘴,感觉去接你的路上,车子的刹车有点问题。”陆席风说,“我怀疑是任张动的手脚,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说是C市政/府在施工方面偷工减料,一时半会查不出原因,只能潦草收尾。”   “之后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的,但我这边出了点事,所以耽搁了。后来任家搬走了……我也找不到你。”   “有一天我梦到安晗,他和我说,就这样吧,不是任何人的错,”陆席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解开我的心结。再后来,得知了你已婚的消息。”   “如果不是那天去墓地看安晗遇到任张在威胁你,知道你过得并不好,我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宛如几遭巨锤在余迢头顶砸下,眼前的人和物都变得模糊起来,余迢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流泪。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帮杀了安晗的人还债吗?   可是任张毕竟是安晗的亲哥哥,余迢无数次这样想。   “那天……安晗约你出去,是和你表白吗?”陆席风说,“不想说也没事。”   “是的、安晗说,他喜欢我。”   那天明明该是很美好的一天,下着一点小雨,温度不冷不热很舒服,风吹过来没有一丝夏天的闷热。   余迢坐在他的副驾,听着关于夏天的歌。意外就像夏季的台风雨一样,来得迅速又猛烈。任安晗反应极快,让余迢用安全锤把玻璃窗砸碎。   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自己……余迢又在想这个问题了,如果那一天没有约安晗出来就好了。   “你还好吗?”陆席风关心道。   “我没事,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余迢抬起胳膊抹了抹眼泪,无济于补。   “说这些就是想让你不要再给任张收拾烂摊子了,也不要为了安晗的父母做任何事。”陆席风为他递去一杯热水,“安晗只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可任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凭什么这么逍遥……”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陆席风攥紧指尖,“可任张是他哥哥,我该怎么样,去了解一个已逝之人的想法?”   连他的父母都是杀死自己儿子的帮凶。   “如果任张拿到家属谅解书,我不知道安晗会怎么想。他在外面惹了不少人,只要你不给他兜底,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会遭报应的。”   突然一声惊雷——不对,没有这么欢脱温柔的雷声,是7号路的烟花秀。斑斓灯色透过窗棂照到桌上,一闪一灭。   陆席风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忽然问:“余迢,能告诉我,为什么和路款冬结婚吗?是因为喜欢吗?”   “新年快乐——!”室外人声鼎沸,嘈嘈切切。   “不是。”余迢很轻地说,“他只是……安晗的替身。”   陆席风静了好一会没说话,余迢问:“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我无法共情你,自然没资格批判你,”陆席风一只手撑着下颌,“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私心就是你的答案。”   “我不想你再寻觅良缘,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安晗消磨于时光,可当真正听到你说的时候,又觉得——”   “你移情别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是走出来好好生活了。”   陆席风问出很关键的问题:“对路款冬,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喉结上下一滚,余迢晃了晃头。   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没有”还是“不知道”,陆席风没再继续问。   余迢突然出声,再一次强调,“安晗是安晗,路款冬是路款冬,我分得很清楚。”   “那这两年,算什么呢?你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吗。”   “不,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余迢说,“而且……我马上就会离婚,离开这里了。”   其实还是希望这个小学弟可以有个家,陆席风知道他无父无母,这是最令人担忧的地方——没有牵挂。   他问:“为什么要离婚?”   “因为我察觉到,路款冬,好像开始喜欢我了,”余迢目光落在某个虚空点,“谢谢学长,告诉我这些,让我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来得及在离婚之前,最后利用一次路款冬对自己为数不多的情愫。 第32章 92.6%   32不清楚那晚偷偷出去的计划有没有败露,余迢前脚刚进门,路款冬就马上回来了。   余迢为自己一回家就躲进被窝感到庆幸,至少可以咬死不认。   趿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余迢眼睫不自然地抖动起来。   路款冬走到床边,紧闭的视线里覆上一片更浓的黑,把那盏流苏灯打开了。   “不是怕黑吗,为什么不开灯?”   乍一听还以为是自己装睡的演技太拙劣,余迢心一下提起来,但路款冬没有久留的意思,走到浴室洗完澡,躺到他身边。   床面往下陷,感到旁边那人是单手撑着,然后慢慢挪近。   路款冬鼻尖的湿意还未散去,与唇齿一张一合的温热吐息缭绕在一起。   食指勾了勾他后颈的衣领,昏暗里指腹游离在他的腺体,尽管没看见,余迢还是能想象到那双好似天生会释放欲望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一阵酥麻的痛感——不算痛,更像是细水流长的酸胀。路款冬张开獠牙,咬在了余迢腺体,松口的时候留下两道不深的齿印,随后他自顾自地说了个余迢听不懂的数字:“92.6%....”   “如果你是omega,这个契合度,你还想离婚?”   是喝酒了吗?没有闻到很浓烈的酒味,但路款冬明显是醉了,说的都是莫须有的空话。   之前路款冬得知秦最在Snowflake时,那几晚他故意在余迢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第二天去店里的时候小眠都会误判他是alpha,其实余迢心里有数。   但在beta身上无法久留alpha的信息素,因此每晚路款冬都需要重复很多次。   就在余迢想路款冬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了“离婚后去找新人”,想再次用这个办法牵制,好让别人以为这个beta已经有伴侣时,路款冬把他的衣领扯好,被角往上掖了掖,没再继续对着他的腺体做什么。   奇怪,刚刚路款冬只是轻轻咬了一下,他就觉得某种异物感存留在后颈腺体,后半夜辗转反侧也无法抹去这陌生的亻本感。   因为浑身不自在,余迢闹出了一点小动静,在衤皮窝里不自禁地扭动——偶尔蹭在路款冬颈侧。这样被动的驱使、不受本心的主动让他很难受、甚至是慌张无措。   宽大的手掌忽然毫无征兆地放在余迢的大 月退上,路款冬半梦半醒间咕哝了一句:“别闹,睡。”   “唔......”   路款冬忽然凑过来,双手揽住余迢的腰,自然地搭在他的 月要 窝,类似一种安抚。无意识地持续放出信息素,余迢才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路款冬早早醒了,看见余迢腺体上的印记愣了愣——他对余迢进行了简单的ao之间的临时标记。   酒真是乱情乱忄生,路款冬忽然嗤的笑了一声,宛若自嘲。明明前不久还在祝他遇良人。   余迢毕竟还没有成熟的omega腺体,只是简单的临标便让他的身体产生排斥反应,持续不退的低烧,昏睡不醒。   “没什么大碍,配合你的信息素一起治疗会比较好。”何柳明收起医药箱,“他现在对你有强烈的归属感。”   路款冬却问:“归属感是因为我的临时标记,还是遵从本心?”   问这个问题就像问小孩爸爸爱你还是妈妈爱你,对于高匹配度的眷侣,何柳明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当了甩手掌柜:“你们结婚那么久,你自己不了解他的想法?”   路款冬沉默许久,忽然问:“之前你说的催剂和打针,大概需要坚持多久,余迢才能彻底变成omega?”   “三个月?我也不太清楚,得带着余迢去医院彻底检查,具体病症具体分析。”何柳明说。   “三个月……”路款冬捏着余迢的指尖,长长的眼睫覆盖眼底情绪,想起上次余迢对他说的那句“我怕痛”。   三个月是太久了。   “你问过他了?余迢是想当个omega吗?”   “没有,他不想。”   “……”何柳明无语,他是抽出时间从志愿区来的,得赶紧回去。简单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匆匆离开了路家。   怕空腹喝药刺激性太大,路款冬想让人煮了碗桂花藕粉,余迢爱喝稍稀一点的,只是他不老实,总是从嘴角滑落出来。   管家在旁边看不下去,这伺候人的活路款冬没经验:“少爷,我来吧,您这样喂,夫人也不舒服。”   路庭和的电话这个时候打了进来,路款冬对管家说:“注意不要呛到他。”   起身去阳台接通电话:“喂,爸。”   “诶,款冬,”路庭和语气很严肃,“听说薛总的单子最终没谈下来,是怎么回事?”   路款冬眉宇一皱,对他说的这件事感到不可置信。薛总也就是薛迟的父亲,薛让尧。   公司的货源得从薛家那进,昨晚喝酒的时候明明已经口头定下了。   “爸是在哪听说的?”   “薛总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了一堆客套话,我还以为是什么,最后才点明。”   薛路不如韩路两家熟,是因为路晚和薛迟有些交情,所以外人总以为他们关系融洽亲昵。这笔单子要是没成,指不定让别家怎么想,路庭和很在意人际这方面。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我今天再去谈谈——”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桑非梦的声音若即若离,应该是在他身旁走动:“消消气,款冬又不可能一辈子都谈成功的生意,失败不是很正常?”   “实在不行,让我们小晚去试试吧,公司的事他总得学一点。”   路庭和沉声呼出一口气,道:“算了,款冬。你去操心另一个项目吧,这个暂时给小晚负责,手里的资料进度对接好给他。”   也许是因为宿醉还是近几日的心力交瘁,路款冬花了点时间琢磨他的意思,等到缓神过来,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桑非梦大概扮演助攻的角色,路晚估计没少在薛迟耳边吹耳旁风,他是独子,说的话分量有多足显而易见。怪不得,往年和薛总的合作都那么顺利,怎么今年就这样拖拉,先是百般拒绝见面,再是不公平的合同条款。   路款冬倒不在意合作方怎么刁难,他在意的是被耍,大可以给个痛快的答案,何必这样吊着他。昨晚赔了那么多笑脸,自己就像个小丑。   AO之间临时标记的影响是相互的,alpha心情烦躁时得不到omega的疏解,内心那团燥火会愈烧愈烈。冬日里被暖阳晒过的风没沾染上一丝暖意,吹来时仍如一把猎刀,无形的刺破脸颊皮肤。   镂空木架上的盆栽忽的被吹歪,半掉不掉地被一截短木揽住,余迢从里卧走出来,只穿着一件睡衣,衣摆被疯惯得微微膨起,一身瘦弱的躯体被装在里面显得格外空荡突兀。   路款冬眼皮一跳,猛然直起靠着扶栏的背,快步走过去只手把那盆绿植扶正,一片叶摇摇晃晃落到余迢的前额碎发。   他嘴唇苍白,脸颊却很红。   路款冬语气不算温柔:“出来干什么?”   紧接着他发现余迢的上嘴唇有些肿,好像还有某种黏哒哒的液体,很快就猜到了:“被藕粉烫到了?”   余迢点了点头,又直接说:“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想找你,靠近你的时候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他说的是实话,在路款冬耳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从胸腔里闷出一声浅笑,听上去很刺:“装什么,去找别人不就行了。”   看样子还在生气上次在车上的谈话,余迢无奈起来——一方面他觉得生气就代表在意,这是好事,说明自己在路款冬心里是有分量的。   另一方面,他现在必须得抓紧打破僵局,否则等他这新鲜劲一过,就不好利用了。   但自己被驱使靠近他的本心是由何而来呢?从昨晚开始就这样……余迢想,不会是又陷入假性发忄青了吧。   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成这样了,真不好控制。   心绪不宁时,余迢已经本能地揽住路款冬的双臂。   “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说是这样说,也没见挪开,反扣住余迢的腰身。   余迢嗅嗅路款冬的衣服,没闻到那股让人舒适的气味,只有淡淡的洗衣液香,不禁焦灼起来。但理智尚存,点头答允:“……好的。”   “你哪有半点‘好的’样子?”路款冬嗤了下,余迢的主动他已然有了占据上风的姿态,“滚开。”   然后半搂半抱地把人扶回卧室。   量体温、喂药,一套流程下来倒是很利索。管家在旁边插不上手。   余迢因为发烧,每次吞咽声都很重,蒙蒙的声音充斥整个喉腔,以至于每喝一口药都会抬头看一眼路款冬,会不会觉得他声音太聒噪——实际上并没有。   路款冬还以为余迢这样是另类的求和——偷偷看你一眼,你就不要继续生气了吧。   脑子里仿佛都在幻听余迢说这话的口吻,很轻,但是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咬字的声音很重,带着肯定。   刚才那通电话也没有那么令人不快了。   “喝完了再睡一会。”路款冬留下这句话,和管家低声说了句什么,又看了余迢一眼,走出卧室。   怎么走了……余迢内心茫然。   管家走过来,递给余迢一本合同。余迢咳嗽,哑声问:“这是什么?”   “我就说您和少爷的缘分没有这么浅薄,”管家露出开怀的笑,“您好好看看呢,合适的话就赶紧签字吧。”   第六感告诉余迢这是一份关于路款冬还想不想继续冷战的答案。   “续约”“关系存续”“继续保持夫妻关系”几个字眼映入眼帘,悬着的心半死不活地吊着,分不清这到底是喜还是忧。   余迢粗略扫了一眼,很自然地将合同放到一边:“好,我会仔细看的。”   药效上来打了个哈欠,余迢让他们都出去了。随后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回复了任张前不久给他发的短信。   任张说自己想逃到国外。   [后天晚上,我会把现金给你,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说】   余迢:开始打破冷战的僵局(胸有成竹路款冬:自我调节进度100% 第33章 爱屋及乌   33狼狗时分,路款冬在路庭和那了解基本情况,忙活了小半月的项目泡汤,心里有些许不甘,但更快的,被某种焦急的情绪盖过,填满。   这本不符合他野心勃勃、睚眦必报的性格,只是路款冬接到楚瑞的电话,想来是调查有了进度,权衡之下,路款冬觉得后者更为重要,从而将“路晚抢走他的合作”抛之脑后。   “这是你要的‘第一’。”书房内,壁炉的火光映在路款冬透明镜片,被楚瑞扔过来的手机挡住了一瞬的光,楚瑞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抬起一只腿置在另一边的大腿,语气从容。   路款冬垂着头查阅,他低头的时候,暖黄灯从头顶倾斜而下,依次在他的眼睫、挺鼻、嘴唇勾勒出一条分明的轮廓线条,给人一种温柔亲和的错觉。   可偏偏人都有嘴,路款冬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这个效率,我都快要忘了这回事。”   忘掉是不太可能,隔断时间就会去问一下进度,这明显是在阴阳怪气。   “说了忙。”楚瑞言简意赅,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轻轻蹙眉,不引人察觉。   他和路款冬表面上是上下级关系,实际上楚瑞我行我素惯了,向来不会考虑会不会得罪甲方这种事,处得久了,倒更像朋友。   “余迢那晚去了墓地?”路款冬没在意楚瑞的说话态度,边看视频边问,“那他一身的伤是鬼打的?”   “你别急行么,”楚瑞身子微微向前倾,指尖点在屏幕上,“我看了监控,那天去墓园的一共只有五个人,其中有三个人是一家人,只剩下余迢,和——”   轻抬指尖,将视频进度条往前拉,“这个男人。”   画面定格,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   “我又把那天前半个月的监控都看了一遍,他出现的频率很高,几乎是每天都来,而在余迢去过之后,没再露过相。”   “他叫任张,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楚瑞今天心情似乎不好,顺嘴将路款冬方才的阴阳怪气还了回去:“你不会连给自己夫人的零花钱都没了吧?不然怎么余迢被勒索的时候连几百万都拿不出来,那我要好好考虑是否继续为你办事了。”   把楚瑞言外之意的逻辑理顺——任张并不知道余迢的行程,是故意在蹲点等人。而余迢,长期受到这个男人的勒索。   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心脏像变皱的一张纸。   楚瑞放松地盯着路款冬看了一会,忽而笑了:“没其他要问的了?”   路款冬从某种莫名的酸涩里回神:“什么。”   “还以为你会问余迢为什么去墓地,去干什么,”楚瑞指尖轻抚摆在一旁作为陪衬、些许点缀花盆作用的白木香花,“你不是很会挑关键吗?”   “有话直说,从哪学的这些弯弯绕绕。”路款冬不耐烦的说。   “一个讨厌鬼。”   说这半句的语速很快,楚瑞立马接上:“只是觉得你的第一反应不太平常,心疼了?”   宛若被子弹击中,路款冬愣了仅一秒,转移话题:“说余迢去墓地的原因。”   继续饶有兴致地摸着白木香花,仿佛在轻蹭人的下巴,楚瑞眉宇慢慢舒展,不紧不慢道:“好巧,就是为了……你让我查的‘第二’。”   “为了任安晗。”   任张、任安晗……   路款冬想说些什么,楚瑞就先一步道出:“任张,是任安晗的哥哥。”   良久的沉默,只剩下窗外肆意席卷的风声。   [“任安晗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有些人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称你是复制版主/席。”]好像某股电流突然窜过脑海,将槃根错节的思绪串联起来,指节渐渐泛冷。   那天晚上通话结束,路款冬又去找了韩郁影,问他有没有当年高中学生会主席的照片,发给楚瑞。   现在确定了,余迢梦里念的那个名字,就是和他一个高中的任安晗。其实这个名字很难有重合吧。   心里慢慢涌上一种后怕的情绪,让路款冬不敢再深想,仿佛在探索一片未知的海域。   比如为什么说是为了任安晗?余迢和任安晗是什么关系,又为他做了什么事?能让余迢甘愿被任安晗的哥哥勒索,在自己面前瞒得这样好。   受伤了也不懂得报复。就好像,任张是活在任安晗的庇护下,得到了余迢的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路款冬心莫名揪紧了一瞬。   这些情绪还来不及宣泄,门被叩响,路款冬本能地闭上嘴,咽回去那句疑问,改口道,“进。”   管家瞥了一眼楚瑞,没第一时间汇报事情,路款冬道:“说你的,当他不存在。”   楚瑞对管家很浅地笑了下,更像是无所谓的坏笑。   “夫人说想出去走走,要放人吗?”   “不放,”毫不犹豫地答道,路款冬又问,“有说去哪吗?”   “想去看一位朋友。”   “他哪来的朋友,”和楚瑞刚聊完,很难不联想到是任安晗,“让他去,派两个人跟着,不要打扰到他。”   以为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管家点头走出门外。   楚瑞很正经:“跟踪是不对的。”   路款冬觑了眼:“你好意思说别人。”   “继续讲,我让你调查的任安晗。”   “你想听哪些?”   “全部。”   楚瑞没理会,只挑了重点讲:“他么,优级alpha,各方面都拔尖,在家里备受偏爱,和任张的关系不太好。高中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我暂时没调查到和余迢有什么亲密来往,倒是查到余迢在高中被欺负过。”   记忆恍惚回溯,路款冬忽然想到某一节体育课,余迢的篮球被扎破,回到教室课桌椅又被烦乱的情景。那时候韩郁影经常在他耳边念“余迢”这个名字,因此对他产生印象。   还没深究,楚瑞又自顾自地说,“任安晗在大一暑假那年出了车祸,意外死亡。”   “夏天去世的?”   “我原本也以为余迢是因为任安晗的忌日,不过……”楚瑞喝了口茶继续,“任安晗的生日,是12月22日,在每年的冬至,而余迢正好赶在前一天去了。”—   “你确定要这样做?”陆席风将箱子放在桌上,重重的一声响,桌椅上的瓷杯仿佛都跟着震移。   余迢指尖捏着杯身,渐渐泛白,郑重地点头:“嗯,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我偷偷溜出来的。”   陆席风:“……”   看他这表情满脸写着“上天助我”,也不知是傻是天真,叹了口气问:“一路上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踪你?”   路宅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如果不是路款冬的意思,今晚的计划肯定要泡汤,余迢心里知道的。   只是不明白路款冬为什么突然这番行事,让余迢连备用计划——跳窗,都没来得及用上。   他大可以直接说“我和你一起”。   不明白归不明白,这也省了一桩事。本身他就是想让路款冬引起注意。   “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所以来的路上,偷偷换了衣服,把人甩开了。等晚上去见任张,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就好。”   陆席风一愣,没料到他算得这么决绝。   箱子里没有现金,余迢托陆席风准备了一箱冥币。   再把东西正式交给余迢之前,陆席风又说:“余迢,我需要再确定两件事。”   余迢抬眼,懵懂地看向他。   “你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吗?”这是第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如果余迢出了事,陆席风会后悔一辈子把任安晗的死因告诉他。   余迢点头:“嗯,我保证。”   “第二件事……你既然已经察觉到路款冬对你动心,”陆席风默滞了一会,斟酌再三,道,“你难道不会因为愧疚,对他产生别的情感?”   余迢不是自私冷血的人,陆席风知道,所以当他提出利用路款冬为安晗报仇的时候,内心是震惊的。   “不会的,我分得清。他的喜欢……我也受不起,”余迢说得很平静,“从一开始,我也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 第34章 不要试图瞒我什么   34明月被乌云盖过,树枝映在地板的倒影都不清晰,前几日的天气预报就说要下雨,这几日却只是大风漫漫,雨迟迟不落。   今晚的风似乎比平时都要大,在墓园里回荡,好似哪个鬼魂的怒吼。   任张抽着一根烟,烟雾被风吹向耳后的四面八方,只一秒便消散了,融合到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这要下不下雨的天气,余迢心慌得厉害,腺体也跟着受影响,他手伸到后颈,忽的一顿——是谁给他贴的阻隔贴?   只能是路款冬了。   余迢经常忘记这个东西,今天路款冬起的早,估计是怕自己又记不住。   指尖顺着往下划,某一瞬,像冬天和别人牵手时闪过的静电,又快又麻地穿透心脏,余迢摸到了贴面有不规则的凹陷——像牙印。   “磨磨叽叽的,赶紧过来!”任张半眯着眼,朝他大喊。   回过神,没来得及去深想这牙印的渊源。只手垂落到腿侧,余迢紧紧闭了下眼又睁开,晃晃脑袋,试图将腺体不适感一同晃走。   脚像灌了铅,越靠近任张,身体里的血液就滚烫、翻涌起来,想到任张在自己面前如何诋毁安晗后又理直气壮地向自己寻求帮助,那副料定自己会替他买单的样子令人反胃。   “带来了?”任张很不尊重地拍拍他的侧脸,烟雾从头顶落下。   余迢呛了一声,别过脸轻说了句“嗯”。   任张拎过去,抬手掂了掂分量,笑道:“等到了国外,再和你叙旧。”   这意思就是到国外还是需要余迢打钱,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用任安晗威胁自己——说你永远欠他弟弟一条命,这是你该赎罪的。   瞳眸微不可查地颤动,风太大了,涩酸了余迢的眼,渗出一点泪水蒙在眼前,像起雾的湖。   声音也有点哑:“任张,你出国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任张不以为意,将箱子拍了张照片后低头看手机,好像在和谁发信息,“联不联系可不是你说了算。”   周遭寂静的时候,会把其他声音逐渐放大。晚风猎猎地叫嚣,树叶窸窣砰响,好似卷入哪个被世界遗忘的未知角落。   “怎么不说话了?”任张抬起头笑笑,钱已经拿到了,本可以直接离开,但他约了人,再拖拖时间也无妨。   “当时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次吗。”余迢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问出这句话。   任张佯装无知,双臂交在胸前,一手搭在下巴:“是吗?我有同意吗?”   而后露出得逞的笑:“是你单方面认为的最后一次吧?”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该为我弟弟赎罪一天。你那天不是在病房外听到了吗,任安晗对我说——你要健康平安,好好活着,不要总是惹父母生气。”   是,那天余迢确实在病房外听到这些话。他是偷偷去看望的,见到有人来又匆忙跑走了,没曾想隔着玻璃的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一记就是好几年。   他舍弃任安晗教给他的自爱,舍弃自尊和脸面,窝囊愚蠢地帮助杀死任安晗的凶手和帮凶。   太痛了。是腺体吗?余迢想。   “只要你活着……”余迢低声重复呢喃,自嘲般地泄气一笑,“那你就去死吧。”   说的话掺入了呜呜风声,听上去模糊嘈杂,任张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余迢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地划在了任张的胳膊,霎时鲜血汩汩,“你、去、死、”   “草!”任张吃痛,很轻易地夺走那把刀,另一只手圈住余迢两只手腕,猛地抬起,胳膊一抽,余迢像被一根绳子吊起来。   任张低低骂了声:“你他妈居然带刀?你想干什么?”   已经被刺伤,他第一反应却是余迢不想活了,来找任安晗寻短见——他很早就觉得余迢的求生欲很低,尽管他坚持了很久。   想死的人,自然豁的出去,包括杀人。   刀在混乱中落地,刀面白光闪过眼底,任张醍醐灌顶——不对,不对!余迢怎么会想杀了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混蛋,“任安晗哥哥”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免死金牌。   除非、除非……快要探究到答案的时候,任张沉声开口:“你知道什么了?”   唰——没有任何预兆,大雨顷刻落下,余迢的眼睫很长,像一幕薄薄雨帘。   “是不是你对安晗的车动了手脚?”余迢的嗓音冷如冬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安晗有哪里对不起你吗!你为什么——”   有的人一开口就能让人知道还有没有辩解的必要。任张勾起唇角,“谁和你说的啊?”   “是又怎么样。”   “你有什么办法证明吗?谁会去掀一个这么久的旧案。”   “你觉得我爸妈会不保我吗?”   一字一句像毒箭。   “至于你说的,任安晗那里对不起我,”任张嗤笑,“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他死了才好,我没有一天不在盼着他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墓碑前任安晗那张照片,余迢觉得任安晗的表情好似悲伤了一瞬间,可是死人怎么会表达呢,是自己太心疼了。   余迢颤抖直起身子,把被搁置在一旁的箱子拿过来,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用力砸响任张。   任张眼前一黑,没过一会,额角缓缓渗出血,深红的血被雨稀释,布满半个侧脸,像被冲刷的红色油画。   散落一地的冥币映入眼帘。   “你他妈耍我!你敢耍我?!”任张的怒吼冲破雨雾,他一把揪过了余迢淋湿地发,“余迢,老子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余迢没有力气再去反抗,他也不需要反抗,保镖应该就快到了,这个时候就是要越可怜越好。   被重重地丢在墓碑前,腺体磕到了尖角,一瞬间天旋地转,任张那张脸在眼前,整个世界都是血淋淋的模糊。   他慢慢挪动身体,侧脸贴上了任安晗照片上的面容。   “老大!”意识残剩,余迢听到任张大声喊了一句。   随后一个右眼角带疤的男人撑伞走到自己面前。看样子是alpha,他的眼睛就像深夜的凶兽,余迢则是猎物。   不知怎的,余迢忽然想起路款冬看向自己的眼神——原来猎食者与猎食者之间也会有不同。   “就是他?”那个alpha上下打量狼狈的余迢,“长得是还不错,对我胃口……可惜是beta。”   说到这alpha就想发火:“草,都怪那批抑制剂出了问题,害得老子莫名奇妙就忄生欲大增,政/府还明确给omega增加了保护权益,真是扌喿.蛋了,委屈老子用个beta……”   “是吧!”任张卑躬,“老大您看,欠您的钱再宽容两天?这个就给您带走去享用怎么样?”   alpha不满意:“不是说今晚就可以结清?”   “出了点意外,通融一下吧老大。”   “最多两天。”   “行——”任张拖长了音,“那我帮您一起把他带到车上。”   余迢头是晕的,耳朵却不聋。两人的对话尽数进入耳中。他身子颤抖起来,惶恐看向他,微张的唇轻颤。   “我不是交易品……任张……你想清楚了,除了我,没人会再帮你。”   任张是真的生气了,牵制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还想再耍老子一次?”   “装什么清高?你和路款冬的婚姻不就是一场交易?”   被拽起,昏暗的视野,余迢忽然瞥到那个alpha的某个隐私处。   “废话说完了没?”alpha等不及了,接过余迢,将他带到自己怀里。   没有雨再落到身上,却闻到一股劣质的烟草味,余迢忍不住皱眉。   “身上好香啊……真舒服……”alpha餍足地嗅了嗅,看到余迢脖子后地阻隔贴,“啧,一个beta还贴这玩意儿,矫情。”   直接撕掉,alpha却更加意乱情迷,腺体已经肿得不堪入目。   “就在这里先咬一下,怎么样?”   任张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邪气地轻笑:“当然可以。”不要、不要。   不要让安晗看见。余迢拼命呼救,却一声没叫出来。   alpha冰凉的指腹扫过余迢的腺体,目光垂涎,张开獠牙,低头慢慢凑近。咔哒、咔哒。   另一只手腕忽然传来剧痛,alpha低声骂了句“草”,很快腘窝被电击棒一怼,整个人抽搐地跪地倒下。   在他怀里的余迢被稳稳接住,宽肩的阴影笼罩过来,余迢很累了,累到连完全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雨天注定是他的劫。   “你来啦……”余迢知道眼前人是谁,“好痛啊,路款冬……。”他要痛死了。   路款冬眼眶边缘染上一丝猩红,问:“哪里受伤了?”   摸到腺体在流血,路款冬脸又黑了几分:“他咬你了吗?”   没咬到,路款冬来得很及时。但余迢思索一会,点了点头,很可怜地说:“……是不是觉得我的腺体变脏了。”   “……我他、他妈的没——”就算再笨,也该知道余迢是有家室的人,并且老公很不好惹。妈的,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把任张大卸八块!路款冬朝保镖使了个淡漠眼神,随后alpha的嘴里多了块白布,话语被强硬打断。   “少爷,这位怎么处理?刚刚他很用力地推了夫人,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哪里伤到。”另一位保镖牵制住任张的手,一一汇报。   “为什么不上前阻止。”   “……是我的失职。”   路款冬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贸然上前,保镖没想到“用力推一下”就是万不得已。   衣领被拉了一下,路款冬视线变动,看向余迢。   “好冷,我们回家吧。”余迢虚弱地说,“回去,我再和你解释我为什么来这,好吗?”   余迢算无遗策,把理由都编好了。   路款冬垂眼,目光好似无着无落,他想看余迢的眼睛,又想看余迢的眉心,显得失焦又有些……无措。   “余迢,你不要试图瞒我什么。”路款冬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心湖像被投了一块小石子,足够掀起一阵涟漪波动,余迢心颤了下,又听他说,“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但是不要瞒我。”   “被我发现的后果很严重。”   余迢想应允,张唇似乎带走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的腺体刚刚磕到了尖角,已经严重影响到身体,落在路款冬腿间的手缓缓垂落,便晕了过去。   将人横抱起来,反手把身上的外套披在余迢身上,保镖为其撑着伞。   “这个人的手筋,挑断。”路款冬看着倒地不醒的alpha,视线沿人体往下,定到某点不动了,稍抬下巴示意,“一起弄废。”   “是。”   眼神挪到任张身上,任张被盯的发麻,好像已经在濒临刑具边缘,他颤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余迢的全部!我知道他所有的过往,绝对是你想要的答案!求求你——”   路款冬看他的耐心都没有,冷冷下令:“让他闭嘴,永远。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关于余迢的事情。” 第35章 就是没打残   35华七私立医院。   吊瓶在白光下,每一滴都像晶莹的钻,路款冬握住余迢冰凉的手,随后又将手放入被褥。   病房外的脚步声越发急促,韩郁影匆匆赶来,问:“什么情况?怎么动了这种手术?”   腺体修复手术,omega发忄青期遭到alpha的严重侵略才会伤到这种程度,一般不是咬的,是暴力所致。   “发生了一点事。”路款冬没多说。   “吵架了?你打他了?你疯了吧?”韩郁影失了态,双手叉腰地指责。   路款冬轻瞥了一眼:“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对余迢的吗?”   韩郁影被他莫名的反问怔住了,他对余迢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之前因为点掉了与韩落相仿的痣便把人关在浴室一天一夜;明明能好好说却非要恶言相向;韩落出事后第一时间跑去质问自己的伴侣……这些不都他妈的是证据吗?   夜晚容易情绪上头,韩郁影也不例外,在他这底线就是不能打老婆,动手一切都完蛋,你这个人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就告诉我你打没打他。”   这是个小手术,但韩郁影收到的消息却是情况危机,是什么程度的暴力才能这样?   “打了。”路款冬也不反驳,“就是没打残。”   他的精神状态也不稳定,听到楚瑞叙述一件件调查结果、知道余迢这么久一直在被勒索、看到alpha即将得逞咬向余迢腺体……他一直吊着的神经在摇摆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剑走偏锋。   想到alpha被挑断手筋的痛苦神色,路款冬抱着怀里的余迢,宽薄手掌慢慢覆在他的手腕,然后又移到脚踝——某种不寒而栗的想法涌上心头,为什么余迢这么让人操心。   有没有什么不痛的办法能让他永远走不了路?   韩郁影听到他这样答反而放松下来,深知路款冬欠揍的说话方式,懊恼自己也是冲动了,自己明明知道路款冬对余迢早就不一样,再怎么样也不会打人。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路款冬摇摇头,随后直盯着韩郁影,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确认什么事,“余迢被一个叫任张的人勒索了。”   “谁?是不清楚余迢的身份还是什么?啧,我就说你应该多带余迢参加一些无聊的聚会,在圈里露露相,也不至于谁都来欺负他。”   得到了答案,韩郁影并不知道任张和任安晗的关系,大概也不知道余迢的过往。   见路款冬闷不做声不知道又在深思个什么,韩郁影忍不住:“医生怎么说,余迢什么时候能醒?”   “麻醉还没过。”路款冬掀起一眼,“你对我夫人这么关心干什么?”   “那你别送我家医院。”   “……”路款冬难得噎了一会,“今天这件事,除了你我不想其他人知道,华七能办到吧。”   韩郁影以为他的意思是不想惊动韩家的人,也不想让路家的人知晓,便又听他讲:“尤其是那个姓秦的。”   “……”韩郁影坏笑了一下,“难办啊,秦最现在盯余迢盯得紧,你几天不放人,他都要疯了,一直去问韩落知不知道你的情况。”   路款冬脸色沉了一瞬:“有病。”   “所以你还是和余迢好好过日子,吃醋生气就把人锁家里,这要是余迢哪天真和别人好上了,你得疯成什么样?”   把人锁家里除了生气,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余迢真是太不乖了。   说了让他在家里等着,口头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又总是变卦。   这样难以掌控的余迢让路款冬感到非常不安。有了医生说“他这种情况需要好好养身体”的台阶,路款冬自然二话不说想把人捆在身边。   “和别人好上就离婚,净身出户,他和我在一起就为了图钱,你看他舍不舍得?”说这些话的时候路款冬心里有底气——幸好自己有钱。   韩郁影只出不进似的听着他装,故意吓他:“嫂子你醒啦?”   路款冬下意识看过去,突然有窜名为心虚的情绪刺了下神经,结果望到了一个安睡的余迢。   “你要是无聊就滚。”   “哈哈,”韩郁影乐到了,忽然问,“话说你现在对落落是个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在他明确拒绝过我之后。”路款冬说得很坦然,目光又时不时看向余迢,似乎希望他听到。   “难怪上次聚会我爷爷回家之后对韩落发了个脾气,说他爱找谁结婚就找谁,不想管了,吓得我赶紧去调查一下落落是不是和段予琛谈上了——敢情是你回驳了他的联姻,出息了路少爷。”   路款冬没理会,他对韩家这种生来傲慢且高人一等的蔑视感到生理性排斥——并不是针对韩郁影。   当年路款冬对韩落的心思谁不知道?并且他本质上无父无母,看上去容易受人摆布这两个条件很让韩父韩母心动。   他们从小就给韩落灌输在任何方面都要“占据主导地位”,不舍得他受一点苦,对路款冬称不上多满意,好拿捏就行。   可当年韩落不愿意。   再过不久路款冬就和余迢结了婚。   所有人都以为路款冬是在置气,韩老也这样认为,当时就注意到他了,一方面觉得他年轻气傲太过冲动,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很有个性,毕竟不是谁都敢和韩家翻脸。   好在韩郁影将两家的关系维持的很好。   直到路款冬拿下了自家公司核心项目,韩老才明白这个人的用意——收敛锋芒却敢争敢抢,韩落跟着这样的人必定大有作为。   所以这些年总在惋惜韩落错过了一个很优秀的联姻对象。   一听到路款冬和余迢的婚姻有破裂,就等不及问问,结果落得一场空。   把自己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追韩落的时候是喜欢的,只是那点喜欢也被他欲盖弥彰的回答耗尽了,他反感被吊着。但人际关系不能破裂,这些年还是和韩家十分要好。   韩老有一点没想到,路款冬当年真是在置气。   也许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找了一个相似的替代品,每当看到余迢在床上为他囗申囗今,跪着求饶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征服了那个没得到的韩落。   至于这段由置气开始的婚姻是从什么时候转变的,路款冬已经记不清了。   “我倒是好奇,韩老怎么突然向我提起那件事。”   “秦最散播的消息吧,我也听到一些,不过他很聪明,只在韩落身边吹耳旁风,我爷爷自然能了解到一些,”韩郁影笑笑,“他以为你来了就是为了落落呢,我说不是他还不信。”   “又是秦最。”路款冬更加确定了不能泄露余迢动手术这件事,“郁影,有件事要求你。”   韩郁影挑了挑眉:“你说。”   “我知道你们家研制了一批与市场相比,痛感降低了20%催剂货源,已经通过试验期,还没上市,但我需要尽快得到。”   “你要这个干什么?”韩郁影一愣,这是给beta因病而性转用的东西啊……   “看过余迢的手术报告了吗?”路款冬指了指床边,“余迢现在潜伏于分化期,之前一直都很安全,医生和我说,只需要保持好心情,陷入假性发忄青期给予安抚就可以保持beta的性别,不用动手术,打催剂太受罪了。”   “但今晚你也看到了,他的腺体受到严重损伤,被迫进入分化期,所以只能……”   “等等等等——”韩郁影听得头疼,懵懵懂懂地问,“你的意思是,余迢要变成omega了?”   “可以这样理解,”路款冬不欲浪费口舌,“你就告诉我,这个忙你可以帮吗?”   “可以是可以,但得签个保密协议,”韩郁影有些激动,“这么大个事你都不和我说?哪个医生和你说的潜伏期是安全的?那只是大部分,太胡闹了!”   “余迢身体情况比较特殊,他有先天性疾病,动过omega腺体植入手术,但手术失败了,所以和其他beta又不太一样。”   “啥时候?”   “十六岁、十七岁?不太确定。”   韩郁影:???   韩郁影推算了下时间,那两年正好是腺体植入技术刚刚发展的年代,即使是大医院,失败率也非常高,余迢到底是为了谁这么豁得出去?安安稳稳靠药维持不好吗?   信息量太大,韩郁影愣了好久都没缓神。   “催剂我可以帮你拿到……但你得答应我,手术要在华七做。”   “当然。”换其他地方路款冬也不放心。   “打催剂要大概两三个月,是需要安排住院……”   “不用,”路款冬回绝,“余迢暂时不知道这件事,你也别告诉他,他不想变成omega。”   韩郁影多少懂点医学,听到这很生气,严肃道:“一个人步入中年都会有更年期,何况余迢是换性别,他的心理会遭遇很大创击。你要用催剂可以,不能瞒着他。”   路款冬深思片刻:“行,我知道了,但还是不用你和他说,也希望你不要和其他人讲,我会用其他办法让余迢慢慢接受。”   请心理医生、耐心哄一哄、多带他去散心,办法总比困难多。   在他分化成一个omega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分化成omega……就可以标记了。这件事竟然让路款冬判断不出余迢受伤这件事是好是坏了——大概还是坏多一点。   “催剂会在两天内到达国内,”韩郁影深吸了一口气,“到时候电话联系,还有,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   关门前,韩郁影忽然又问了句,“你确定余迢失败的那场手术是在高中时期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问起这件事,路款冬轻“嗯”了声,点头。   等到人走了后,路款冬手机屏幕无声亮了起来,走到一旁按下接听,楚瑞的声音悠悠传来:“抓到人了吗?”   “有事说事。”   “你不是再让我调查一下余迢和任安晗的关系?”   “这就查好了?”别是水的吧。   “说笑了,”楚瑞轻飘淡写,“只是我之前在调查任安晗的时候,已经查过他和余迢的交往,没查到什么有效信息,要不就别浪费这个时间?”   “怎么,是某个alpha又跑了,让你无暇分心?那我可以宽限几天。”   前一秒还有得商量,下一秒又改了口:“有空多反思自己,而不是怀疑命令本身,最多一个星期。”—   韩郁影走出门,疾步行走时没注意到高级病房外的主入口,密码门旁还站着一个人。   一阵风刮过,瓷砖地传出的踩踏声慢慢消失,一双亮面小皮鞋挪动步伐。omega抱肘的姿势,嘴角扬起的笑隐藏在昏暗处。 第36章 你瞒我瞒   36   「“我喜欢你。”   “余迢。”   夏天的潮闷何时来永远捉摸不定,出门前余迢觉得今天的气温不算高,风吹过来很舒服。听到任安晗叫自己的名字,余迢又开始胸闷。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不是因为叫了名字。   任安晗笑得很青涩,和以往都不一样,又和所有准备和心仪人告白的人如出一辙,会准备一番措辞,说出口又磕磕绊绊;也会一束花。   “看你好像很喜欢洋桔梗,就买了,”任安晗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了?”   余迢蒙了,他想说喜欢洋桔梗是因为听别人说你的信息素是这个味道,后来才知道是假的——每位学生的信息素都是私密的,余迢到现在也不知道。   “我、”   “你呢?你也喜欢我吗?”」   仅一瞬,余迢意识到不对,这不是曾经真实存在的任安晗。   因为当年他没有这么急切地想得到答案,而是下意识躲避余迢的眼神,不经意说些别的话题试图掩盖溢出的情爱——再有底气的人到了告白这条路都会生出一丝胆怯,任安晗也不例外。   「“余迢。”任安晗盯着他,“不说话,是不喜欢我吗?”   但不管是不是曾经那个任安晗,余迢都不想让他得到否定答案。   “不、不是的,我喜——”   被打断,眼前的任安晗凑近,他像一具虚无的幻影,手贴到余迢下巴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慢慢的,他眼角的弧度上扬几分,淡色的眉毛加深,嘴角下撇,连发丝都开始变化,宛如某个特效的过渡转场。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找替身呢?”   任安晗笃定道:“你明明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个执念,对不对?”   “世界上这么多人,这个像我三分,那个像我五分,你是不是都能把他们当成我的替代品?”   “余迢,你的喜欢太廉价了,我不要。”」   幻影慢慢具象,余迢睁开眼,看到的是路款冬的侧脸。   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到枕头,浸湿了一小片,方才的噩梦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为什么这次梦到任安晗,会是这样的收尾。余迢心堵得慌。   病房的薄帘敞开,今天是个晴天,阳光透过半落地窗照进来,地板像铺了层栗子奶油,暖洋洋地洒在路款冬的宽肩。   “嗯……”不知道是不是余迢的手指动了动,把人弄醒了,路款冬半睁开眼,待开苞似的。   而后又突然坐直:“什么时候醒的?有哪里不舒服吗?”   余迢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摇头问:“可以喝水吗?”   “忍一忍,”医生嘱咐过术后24小时不能进食进水,路款冬注意到余迢渗汗的额角,“空调温度会不会太高?怎么流这么多汗?”   可余迢的手很冰。他这样想,听见余迢答:“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梦见谁了?”   “梦见……任张,打我,特别疼,我在梦里一直哭,你不耐烦,任由我被他欺负。”余迢语速很慢,他想路款冬应该已经知道任张的存在,这时候不能装傻,要装委屈。   说的很乱,余迢以为又要得到路款冬冷冷的一句嘲讽,却听他低声说:“梦都是反的。”   语气温柔仿佛在哄人。   “我不会任由你被他欺负。”路款冬接着说。   “我知道的,我被欺负路家的面子过不去。”余迢试探着答,他总觉得路款冬和之前不太一样。   虽然知道他稍微有点动心了,但之前并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   “不是这个原因,”路款冬目光如炬,“不关面子的事,看到你被欺负,我并不好受。”   “我希望你平安无事。”   余迢:“……”   他没料到示弱这一招可以这么好用。   心里隐隐不安,和曾经某件事带给他的感受很像——余迢上初中时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只有一个好朋友,是从一个福利院出来的,叫费青山。   费青山不爱搭理他,还总是使唤他去做事,但余迢不在意,他觉得帮好朋友没什么关系。   有段时间费青山总是不见人影,余迢以为他忙于竞赛,十分失落,暗自为他加油。   可后来费青山哭着来找他,说自己被霸凌,求求余迢和他一起写举报信,他一个人不敢。   写完举报信,签署名、按手印,一气呵成。   某一天费青山来告诉他,举报成功了,学校会严惩这种行为。   他说要请余迢去学校附近最贵的烘焙店买东西,余迢犹豫再三,拿了最好奇的蛋挞——每次路过都觉得很香,可是总舍不得买,这是他第一次吃。   青山真好,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余迢心想。   “你陪我去新开的网吧玩电脑吧。”   “好。”   来到一条偏僻小巷,费青山却突然走向迎面而来的几个人,叼着烟,戴着耳钉,穿着松垮的校服。   那时候余迢还不知道,这是他不幸的开始。   “就他举报的?”一个alpha指着余迢,偏头去问费青山。   费青山几乎快哭了,点头:“对、是…是他,你们答应过我的,帮你们找到举报人,就放过我……”   “有意思,看着这么老实,胆子这么大啊?”其中一个alpha坏笑,对旁边一个染了绿发的男生说,“以后就他了,怎么样?”   “行啊。”   余迢被带走,关在网吧的厕所里,那群人把他饿了一天一夜。   蛋挞已经冷了,水汽冒在袋子上,他尝了一口,觉得很酸,应该是坏掉了——以后他要自己买。买比这好吃一万倍的蛋挞。……   现在的路款冬,给他的不安就是这样的。   哪怕是知道路款冬动了情,这样温柔,轻哄的语气余迢也从未感受过。   没有曾经那个上位者的样子了,就像费青山一样,突然的接近是为了余迢签下举报信,慷慨的请客是为了将他踹下另一个深渊。   可路款冬……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现在感觉怎么样。”路款冬问。   “很困……身体热热的,然后、”说到这余迢突然停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仿佛下亻本和腺体同时开始躁动,却懒懒得提不起力气,让余迢感到非常矛盾,又焦虑。   “然后什么?”路款冬俯身去探了下他的额头。   “没有然后了。”余迢抿唇,他觉得不该告诉路款冬,因为这太像索求亻故爱,引人误会。   “那说话会累吗?”   “嗯……?”余迢愣了下,“不累。”   “好,”路款冬手心朝下撑着床,床面微微下陷,“现在可以和我讲讲,为什么会被任张欺负?任张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对你图谋不轨的alpha,和你又有什么矛盾?昨晚有没有碰你?”   “不着急,可以慢慢说。”路款冬喉结上下一滚,“你遇到困难,是可以找我的,知道吗?”   “我都会帮你。”   “但是——”但是。   与余迢心中默念的话语重合,他一直在等路款冬说出条件,就像费青山需要的条件一样。只是路款冬不会像费青山那样耍心思。   他要什么从来都会直说,一点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这次会是什么?是签下那个婚期续约的合同,还是永远待在路家不能离开半步,又或者和Snowflake的人断绝来往,比如秦最。   “但是……你不能瞒我任何事,我完全相信你。”路款冬这句话是真的,下句话又是假的了,“也只听你说的。”   余迢缓缓接受信息,方才逐一列举的条件在脑海全然不见——居然只是这样吗?   说什么都信,只听我的,唯一一个要求是不能骗他。   很可笑不是吗,毕竟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利益交换,路款冬居然奢求真心。   “好,我不瞒你。”余迢停顿数秒,说,“路款冬,高中的时候,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   “没有印象是吗。”余迢试探得到答案,继续放心地说,“挺正常的。”   “但我记得你。”路款冬说。   “嗯,”余迢知道,从再相见路款冬说的第一句话他就知道了,“可你没有帮过我。”   路款冬愣了一下:“什么?”   “我一直被一群小团体欺负,不过他们很聪明,在我高二转校区后,就开始言语造谣了。”   “比如在校园墙上匿名说我不爱干净,夏天好久不洗澡,会偷别人的东西,私下还玩得很花,所以不干净。目的达到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在高二很快也被孤立,所有人对我避如蚤虱。”   “不过比起之前好很多了,新校区的人只是不搭理我,并不会对我做什么,我一个人很好。”   “直到某天回到教室,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余迢有忄生病,离他远点’。我跟你说过的,我得了一种病,会陷入假性发q的状态,应该是那群欺负我的人故意造谣,并且贴上了我的鬼脸照,张张丑陋。丑陋得让人反胃。”   余迢以为这个伤口早已结痂,提起时才发现,痂只是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只要轻轻撕开,过往的伤痛就会血汩汩地冒出来。   停顿下,继续说:“那时候你进来教室,看了一眼,从我面前走过。”   “旁边的人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笑了一下,说谁知道,信了就是真的。”   “旁边的人又问你,路哥,那你信不信。”   “你说,信,别来烦我。”   这段记忆在路款冬那早就如烟雾散去了,呼吸重了些许,握着余迢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喉咙却像被缝针,半天说不出话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我当时——”   “你当时应该是随口一说,我知道的。”余迢很坦然的语气,“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当时没有人帮过我。”   “一直一直……只有一个人看见我。”   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路款冬听见余迢说:“是一个学长,任张的弟弟。”   “他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余迢没有再说了。   路款冬却很会让人难堪,偏偏要让余迢亲口承认,不知道是在惩罚余迢还是他自己:“是你在梦里喊的那个人。”   “任安晗,是吗。”   没有激烈矛盾,没有冲突引导,任安晗这个名字就这样摆在两人中间,这是从前余迢没料到过的走向。   差点忘了,路款冬不是会为情爱驻足的人,他只是需要权力往上爬,爱是他最容易舍弃的东西,因为不曾拥有太多。   “是。”   “但他死了。”路款冬当起了那个叙述者,“任张利用你对他的感情,吸你的血,然后,你又来吸我的血。”   氧气倘若在瞬间被抽走,余迢以为他要开始质问这些年是如何一边假惺惺讨他欢心,一边又用他的钱去还人情债;如何伪装出对他畏怯顺从,实际上一举一动都是有利可图。   紧张、不安,该如何应对这些如海水压过来的问题。   在窒息前一秒,余迢却听到他问的是:“你对任安晗……到底是什么感情。”   “恩人,朋友……吧。”尾音轻的像落叶,余迢说得很快。尽管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这样的措辞,练习了无数遍,说出口的瞬间还是很心慌。   “那晚你说,任安晗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路款冬很突然地问,“是怎样的爱。”   他的眼睛像枪、像箭一样地扫过来,正中余迢的瞳眸中心,好像已经透过眼睛看清了事实,让人心慌。   “我不知道……”余迢眉宇皱起来——是愧疚,他应该夸安晗爱人的天赋,此刻却只能说,“我只知道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这么好,这应该就是爱吧。”   “就像有人被父母爱,被哥哥爱,被朋友爱,我只被任安晗爱。”他闪烁其辞地讲,试图让路款冬理解为亲情,友情,总之不是爱情。   “对任安晗,自始至终只有感激吗,” 那双眼睛又变成箭,箭在弦上,眉宇是绷紧的弦,“余迢,不要骗我。”   “只有感激,就像你对路晚,我把他当我的哥哥。”   路款冬脸上露出反胃的神色,一本正经:“我并不把他当弟弟,也不爱路晚,你不要误会了。”   “……”   “你真是好笨,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余迢想说笨的或许是你,随口一回,“别骂我行吗,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容易难过。”   “……”路款冬叹了口气,“好。”   真是顺从得很反常,太让余迢不安了。   “以后我也会爱你。”   “……什么?”   “我说——”   门上的显示器一亮,打断两人的对话。   两位护士从外面进来,先查看了余迢的基本情况,并记录下来,说:“术后的情况很乐观,不出意外,度过五天观察期后,就可以开始打催剂……”   胳膊突然被揪了一下,护士吃痛一声,连忙改口:“不不,是可以出院回家修养。这是明天需要喝的药。”   腺体的痛感隐隐传来,余迢懵道:“什么手术?我昨天做了手术的吗……”   “你的腺体伤到了,很严重。”路款冬示意护士把药放下出去,两人离开,才说,“那个alpha我已经处理好了,至于任张……”   语调忽的高扬起来,“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我想……让他离开这里就可以,毕竟是安晗的哥哥……”余迢伪装出十分害怕的模样。   “那太便宜他了,昨天我问他,你和任安晗是什么关系。”   余迢心一下提起来:“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们是恋爱关系,”路款冬呼息平稳,“一听就是骗人的,所以我让人把他的舌头割了。”   “嗯……他是、是骗你的。”余迢说的时候有些抖,开始后怕,自己的舌头会不会也被割掉。   “回家之后,好好修养。医生说你的腺体损伤严重,每天都需要按时打针助于恢复,你乖乖的,不要跑。如果腺体有什么不舒服都要和我说。”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余迢被他的语气奇怪到了:“我、我不跑。”   “嗯。”   “那我需要在家待多久呢?我好久没去甜品店了,唐波说,小眠很想我……”余迢很委屈地说,他发现路款冬很在意他的情绪,很不希望他难过似的。   “那个吵的要死的东西?”   “……”   “我让它来家里陪你。”见余迢在抓腺体,蹙眉去圈住他的手腕,低头凑近,鼻尖轻轻碰到颈窝,“不要乱动。”   他呼吸猛然急促了几分,吐息声音在余迢耳边不断放大。   “你怎么了?”   “没事,”路款冬轻轻按了按他的腺体,“阻隔贴贴好,我去趟洗手间。”   明明贴的很好,余迢不明所以,说了句好。   【作者有话说】   小路心理:(闻到信息素)(恍惚)(想到老婆会变成omega)别管我了,我现在强的可怕。   跑路倒计时48h(如果后天没卡文小路知道余迢有所隐瞒,但很镇定,因为心里想着标记和囚禁可以解决一切=_= 第37章 想咬   37空气里像掺入了沙砾,每呼吸一口嗓子都剧烈疼痛,一直落实到胃。   心口烧的慌,余迢整个人缩在床上,像被压弯的弓箭。呼出的气宛如一团透明的火喷出来。   闭着眼,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流过鼻根淌到另一只眼的睫毛上,湿漉漉的。   终于得到满足,余迢低声嘀咕着:“又脏了……”   路款冬这时候从外面进来,看见他满脸殷红,脖子上的青筋爆起,汗液滚在上面。   怕路款冬以为自己是故意的的,余迢赶紧说:“路款冬……为什么喝了那个药,我会变成这样?”   没等他问完,路款冬就要掀被子,余迢阻止,“别、别碰,脏了,我等会去洗……”   “不用你洗,让人给你换一套。”路款冬没问缘由,把人横抱起来去氵谷室。   水温调的刚好,余迢任由路款冬打理。   “我可以不喝那个药了吗?那个药是不是、有问题?”余迢情绪没由来地失控,连续吊了两天药瓶的手背已经有了明显青肿的痕迹,他想到路款冬说还要打针,那个针有点痛,更崩溃了,“我好难受,真的,不是在闹脾气。”   余迢哭的时候眼皮虽然不易显肿,但整个眼眶都是红红的,长长眼睫沾着泪珠,像下雨天清晨的雾气。   路款冬以前在床上见他这样就觉得很烦——其实是因为余迢哭起来真的挺难搞,嘴上说着好,却没见止泪的意思。   “我知道,”路款冬拿起毛巾给他擦了擦脸,问,“是不是很想亻故爱?这是正常的。”   “嗯……嗯,”路款冬问的直白,余迢答也由衷,他脑子不是很清醒,说话乱糟糟的,“婚约上写的不能勾引你,我没有……我是真的很想,怎么回事呢?上次只是没穿库子站在你面前,你就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但我没有勾引……”   “好了,”医生和韩郁影给路款冬详细说明了余迢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症状,所以并不意外余迢的举动,“你现在的身体剧烈运动是超负荷的,等以后打了针,这种情况会好一点。”   他还剩半句话没说,怕暴露——打针之后,渴望的就是alpha的信息素了,所以打针和吃药得配合着调理,否则余迢得不到宣泄,迟早要出事。   余迢现在还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路款冬是能闻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受刑——既享受又痛苦。   “余迢,不哭了。”路款冬扶着他两肩,先把人一点点擦干净,“去喝点助眠的汤药,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   而后被他托起来,两 月退 夹在路款冬的 月要 间,余迢挂在他脖子上,鼻尖嗅了嗅路款冬的后颈,说:“想咬。”   “什么?”   “可以吗?”   “可以。”   然后余迢就Yao了,没有任何征兆,他的力度不重,说是挠痒也不为过。路款冬站在原地,花了几秒接受余迢咬腺体的举动,没说什么。   牙齿松开,余迢用手腕擦了擦口水,又很无理地道歉:“对不起,别怪我……刚刚我好难过,现在好多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护理人员已经换了新床单,路款冬说:“这下别弄脏了。”   “……我不弄脏,可以不喝药吗?”   路款冬现在挺后悔,后悔那晚不应该让余迢出去。吃药都这么难熬,打针可怎么办。   “那就先停几天吧。”韩郁影说开始打针之前,药可以断断续续的。路款冬主要是想让余迢适应一下,不然一起来会很遭罪。   “为什么术后调理这么复杂……”余迢知道自己的腺体和平常beta不同,没料到一次撞击划伤可以严重到这种程度,“我讨厌任张,是他让我这么痛的……”   路款冬唇角上扬,轻轻地笑了下,平时的余迢可不会这么说话,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倒是怪可爱的。   “谁让你要跑出去,听我的话,就没有这些事了。”   “你说得对,但是、不这样,我该怎么让任张受到惩罚呢……”   路款冬背对着光,脸色阴沉不定,平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余迢眼睫颤颤,睡着了。—   路款冬将之前疑心的佣人都换了,包括桑非梦安排在他身边的那位omega。其实路晚的眼线早就查出来,至于为什么一直拖着不告诉余迢——一来打草惊蛇,二来,路款冬觉得装恩爱蛮有意思。   果不其然,桑非梦立马打电话过来质问,路款冬只说他犯了错,不想再留。   “他犯什么错?款冬,他是妈妈这边的人,你说以前还好,现在你结婚了,我也不好天天去看你,有什么事我也能及时知道。”   真话藏在假关心里,路款冬内心嗤笑了声:“妈,路晚也订婚了,现在也和未婚妻住一块。”   桑非梦沉默了一会,反问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那个omega我不想让他在这待了,如果想给我安排其他人,您送过来就是。”   言外之意,送多少过来都没事,人哪有不犯错的呢?   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迢分化期这段时间,路款冬要保证这栋宅子里的人都是自己的,不能有任何意外——那个omega端个药都不稳,怎么能行?   桑非梦沉吸了口气,直接挂断电话。路晚自然不会直接来询问,这么久了安排的眼线没得到什么情报,他也就懒得管了。   余迢渐渐变得很嗜睡,有时候能睡到傍晚。催剂三天前就已经送到路家,结果韩郁影一问,还没开始。   “拖这么久做什么?”   “他很怕痛。”   “不能再拖了,不靠催剂和药物辅助,手术风险很大,命都要没了还痛不痛的呢,他怕痛你就转移注意力安抚他。”   “还有和我一起来的心理医生,他那边的报告也显示不太乐观,路款冬,你怎么照顾的?”   “……”   “让他开心,知道吗?你也别老让人待在家里,多出去转转,多和人说说话。”   人是不能放的,路款冬说:“知道了。”   不太放心地看了路款冬一眼,韩郁影叹了口气:“你还是尽快和余迢说这件事吧,心理医生说他不想变成omega,不想被标记。”   路款冬淡淡撩起眼:“AO互相吸引是本能,不想也会变成想。”   “他应该快醒了,你赶紧走吧,我不想被打扰。”   韩郁影:“……”他总觉得该给路款冬也找个心理医生,自从余迢做完手术后,这人话里话外都有种很平静的疯癫感,又让人无从指出。   “行吧,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路款冬时间掐的很准,提前让人准备好药,果不其然,送到余迢面前时,他就像缩在巷子里的流浪猫,收起爪牙,望着他:“怎么又要开始喝了……”   “说了只停一段时间。”   “不喝行吗?”   “不喝会死。”   “我怕我又、又……”   突然觉得逗一只畏世的流浪猫很好玩,路款冬微微躬身:“又什么?”   “没什么……那个药好可怕。”   “没关系,我不看,”路款冬说,“这样行吗?”   “嗯,可以的,这样我可以接受。”   “yao我腺体的时候没见你脸皮这么薄。”路款冬抬了抬下颌,“喝药。”   余迢乖乖就水吞下。   “对了,”路款冬把他的水杯接过来,“把续约的合同签了。”   不留可能的余地,直接命令、必须执行的语气,余迢知道他没想商量,说:“好。”   又开始胡言乱语:“可是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可不可以心情好点的时候签?”   “不行。”   “求求你。”   “……怎么样你才能心情好?”   憋了半天没说话,余迢说:“我想小眠了,可以见他吗?之前你说会把它带过来,一直都没等到。”   “你睡眠浅,那家伙那么吵,我怎么带?”   “它很乖的,不会吵我。”   “那就明天吧,”路款冬又说,“你也要答应我,明天开始打针,可以吗?我就让你见它。”   现在的路款冬还没意识到,他总是以交易的语气和余迢说话,让余迢觉得任何事在他这里都有代价。   “好。”   虽然觉得打针和喝药很痛苦,但他们都有助于术后修复,就算路款冬不提出这个要求,余迢也会同意。   管家敲门,路款冬视线偏离,听他说:“楚瑞先生给您打了电话,您看方不方便回?”   “嗯,”路款冬手指扌臿入揉了揉余迢的头发,揉了揉,“可以起来去院子里走走,我等会来找你。”   “好。”   等人走到门口,管家又说了句:“小少爷说路董昨天犯了病,问您要不要今天去看看。”   “路庭和犯病?”   “昨晚一直在抢救,还挺严重的,医生说是劳累过度,现在已经没事了。”   路款冬呵笑了声:“难为他们了,把消息封的这么死。”   “既然没事,就不看了。现在过去,倒坐实了我不孝的罪名,等之后爸问起来,再说不知道吧。”   “是,我会想办法把小少爷的通讯记录抹除。”   【作者有话说】   失算了(还以为这章能写到跑路……估计下章就是了。! 第38章 离婚协议书   38余迢走到院子,今天太阳不是很暖,佣人帮他披了件长棉服,路款冬吩咐过,用完药一小时后必须让余迢回房间。   “夫人,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大,您该喝点安眠的汤药去午睡了。”   余迢用药总是会陷入不受控制的情况,之前路款冬不给他打针,只能在发作之前睡过去来缓解。   这样也有个问题——余迢会在梦里更起劲。原本以为这是只有余迢自己知道的秘密,直到有一天路款冬问他:“我很好奇,你做梦的时候,嘴里一直喊‘你不要看’,这个你是谁。”   一身鸡皮疙瘩顿时耸起,余迢摇摇头,说自己忘记了。   路款冬就会安静看着他几秒,很平和的眼神,像是会传话,至于传的是什么——如果我不那么强硬,你会不会和我说实话。   余迢有一瞬间这样的想法,再深究时,路款冬已经不再看他了。   “午饭有些不合胃口,去帮我切点水果吧,”余迢说,“我想自己去洗手间,不用叫人在房门外看着。”   佣人懂了,路款冬也说过,余迢用完药后会亲自去看着,不用旁人陪,因道“切水果”只是个委婉的借口。点了点头,陪他进屋后又离开了。   余迢反锁住门,看了眼钟表,只有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从床底下拿出备用手机,走到浴室,拨打出一串号码。   忙音持续响了几秒,才接通,“打错了吗?”   “学长,是我。”   “余迢?你终于有消息了,”陆席风松了口气,“一直联系不到你,我很担心。”   “我去打探了下任张的情况,”陆席风停顿了会,问,“你的利用成功了,是吗?”   任张说不了话,不甘心,想在纸上写些字,路款冬的人又把他的手脚都弄断了,然后将他安排在一个废弃小区,把地址一个个告知他的债主,现在简直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对。”   两人沉默几秒,这几秒陆席风在猜余迢是喜是悲,又或是释然,最后只说:“恭喜。”   然而余迢根本没心思顾及,他察觉到不对,和往常几次用药同样的情况。   “我们毕业的时候,班主任给我们全班都发了张纸,上面写着给十年后的自己。”   “班主任说,‘这个东西会封在信封里,十年东风去,少年不复返,等它再次回到你们的手里,希望你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都快忘记这个东西了,同学们也渐渐不再联系,没想到老师还记得,安晗的那一份,老师寄给了我。”   药效反应令余迢耳边反着鸣鸣,连陆席风说这番话的有来都没搞清楚,问:“是……是什么呢?”   “高中时候的夏季校服你还记得吗?胸前偏左的位置有一个小口袋,信里面是一枚纽扣。”   “我们这届的校服没有,我想只有你的了。上面写着‘希望余迢幸福,不是我也行’。”   纽扣。余迢记得,是任安晗帮他申请换掉的短袖——他的短袖衣领已经被那群人扯坏了。   “余迢,那你现在幸福吗?”   毫无征兆,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聚流到下巴,洇湿了胸前衣领。   “我不知道……”   余迢最近的情绪总是时好时坏,他觉得是路款冬把他关出病了,但从前明明也是这种生活,路款冬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路款冬不让他去哪就乖乖的不去,自己甚至会去而谄媚讨好,为什么现在的心境完全不同了呢。   “我为什么会很想……”   “死掉”这两个字没说出口,但也是余迢之前从未想过的事,他“放养”式的活,能过一天是一天,却又在意识到自己求生欲不强的时候赶紧纠正这种心理——这条命不是自己的。   是安晗拼死护着的。   “很想什么?”   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哭了,余迢自己打开花洒,淅淅沥沥的声音覆盖住,恍惚间又回到了点痣的那一天——路款冬把他拽到浴室,眼里满是憎恶,佣人议论的声音,余迢终于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是什么。   而后陷入了一个麻木循环——路款冬把他当替身,于是自己也心安理得的把路款冬当替身。   只是他没想到,路款冬真的会动情。   错了,错了。余迢想,一开始就是错的。   所以才会梦到那样的安晗啊,说自己的喜欢太廉价的安晗。   “很想跑……”余迢呜咽着说,“我不能再待在这了。”   “你说什么?”陆席风实在没听清。   余迢又自顾自地讲:“可是、我出不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浴室门外传来动静,比余迢预料的还要快,他匆忙说:“学长,我之后再联系你。”   “等等余迢,你说的出不来是什么意思——”男音被生硬打断,余迢按下了关机键,直接把手机放到浴缸旁的专用套柜里。   隔着磨砂门面,一双手慢慢覆过来,随后屈起指弯叩门,无名指上的戒指忽远忽近:“在里面吗?”   匆忙按下淋浴头的开关,余迢的声音像回荡在水里,隔着一层蒙蒙的雾:“等一下、你等一下进来。”   路款冬花了两秒时间确定:“怎么又自己解决了。”   门把手扭动,余迢湿淋淋的头发滴到微微翘起的鼻尖,眼眶红红的,颇有种破碎感。路款冬把他拉过来,顺手扯了条毛巾,自然地瞥一眼,很平静地问:“还没结束么,要不要我帮忙?”   余迢垂下眼,摇头说不用了,路款冬手已经先一步探过来,他就是这样的,从来不听自己的话。   路款冬半推半就地揽着余迢往里走。   因倒退挪动的步伐而变得不适,余迢轻轻说:“你怎么突然……”   另一双手绕过腰间,余迢发现路款冬是想去拿东西,而自己藏的手机就在里面,猛地躲开,咬重字道:“我说了不用了——”   “好,”路款冬一顿,收回手,被灯光照映,手背的水光显得格外盈亮,往后挪了一步,“我听你的。”   没有任何表情,余迢知道路款冬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但还是想再尝试一下:“以后可以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吗?”   这段时间早已习惯了余迢没头没尾的举动,比如刚才为什么突然推开他,之前都会接受。   没等自己回答,余迢又自言自语地泄气道:“算了。”   “可以。”路款冬紧跟着说,但余迢已经不想回了。   看得出来余迢心情不佳,路款冬说:“我有事得去趟医院,下午就让……小眠,过来陪你,行么?还有唐波。”   余迢抬起头看他,眼里的悲忧总算淡去了点,“好,好的。”   见路款冬没有要走的意思,余迢才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路款冬说,“路庭和在医院,情况有点严重,我得去一趟,你就待在这,不许跑。”   “爸那边有事?我要不要去……”   “不用。”   “好吧。”余迢问,“针剂在地下仓库,是吗?”   “嗯,问这个做什么,”路款冬嘱咐,“打针不能一个人打的,知道吗。”   “时间很赶,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找管家,或者立马打电话给我。”   “你都没给我手机……”   “嗯,”路款冬并不迁就,“那就自己想办法。”—   桑非梦的电话是紧跟着楚瑞一起打过来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楚瑞开口就说了路款冬最在意的事——“任安晗发生车祸的时候,余迢也在。”   “你想得没错,他们一定不是普通关系。之前我从任安晗的关系链开始调查,没得到什么结果。这次从余迢开始调查——”   “你说他高中被欺负是吧?欺负他的那些人都说,任安晗和他关系很好,总是帮他。”   楚瑞笑了下:“有点意思,我发现你和任安晗真的有点像。我说呢,怎么突然让我调查这个人。”   嘴欠后迅速喂了颗定心丸:“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没有恋爱过。”   “和任安晗长得很像”这句话快变成了路款冬的心病,凭什么是自己和他长得像?   不过楚瑞也没给他生气的机会,立马说了另一件事:“还有,赶紧去医院看看路庭和,不是单纯的劳累过度,再不过去,路家一个子都拿不到。”   意思已经很明确,但还是有些突然,路款冬是怀疑过他的身体有问题,只是路家把他分得太清楚,这些关心的事桑非梦从不让他涉足,让路款冬看上去和路家亲近一点就像是在犯法。   “有查出来这次住院的原因么?”   “急性心肌梗死,听说送去医院前,和桑非梦有争执,受了很大刺激,”楚瑞明确后说,“现在还没醒过来,除此之外,还诊断出恶性腺体瘤。”   “医生说没多少时间了,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明天。”   车窗外的景色像副随性洒脱的油画一晃而过,眼前视线渐渐朦胧,司机时不时瞥了眼后视镜的路款冬,说:“马上就到了,少爷别担心,会没事的。”   “嗯。”   他也没担心,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空虚。心脏骤然缺失一块,窗外呜呜飘过的风便有机可乘,透到他血管,冷冷的,一股说不出来的后劲蔓延到嗓子,像咽着一颗薄荷糖,然后吸了缕冬日寒风。   突然就不知道这些年在争什么。   不对,不争的话,现在就真的无家可归,成为流浪狗了。也不能遇到...余迢。   想到这,方才心脏漏缺的那一处忽然被填满了,渐渐不再有风灌进来——找到了需要继续争的理由,没有爱无所谓,没有钱不行。   就连余迢和他的缘分,都是靠钱牵出来的。—   “夫人说路董现在需要静养,一概不让进,连小少爷都被赶回去了呢,”外面守着的门仆说。   “进去看望一下也不行?”   “夫人吩咐过,不行,少爷请谅解。”   路款冬垂头理了理手腕的袖扣,身后两名保镖冲上前,把门仆牵制住,眼疾手快堵住他们的嘴,没闹出任何动静,就像是没受到任何阻拦,自然而然走进去看望自己的养父。   高级病房的温度适宜,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宛如一只夜猫在走路——可惜来的是一头猛虎。   猛虎没吃到肉,反而看见一场厮杀——穿过廊道,推门而入,瞳孔剧烈缩小。桑非梦一改平常温婉的模样,簪子束起的头发散落几缕到肩膀,划过脸庞,最终落在病床上路庭和苍白的嘴唇上。   两眼猩红,掐住路庭和的脖子,力度毫不手软,手背上已经爆起青筋。   “你干什么!”路款冬少见地激动,跑上前连忙制止。   桑非梦的胳膊被抬起,抵在墙面,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弯下身子从桌上拿起一沓纸:“你看这是什么?这是遗嘱,股份转让说明——我终于盼到这天,我要让他路家的东西全都落到别人手里,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   “你疯了?”路款冬皱眉,看着性情大变的养母,想起那年自己被她牵出福利院,露出慈和的笑容,“路庭和对不起你什么?你...你居然不爱他?他对你这么好...”   他感觉自己的逻辑观念碎了一地,怎么拼凑都回不去——桑非梦怀上路晚那年,路庭和就说,要对他们两个一视同仁,不能亏待了路款冬。   若是一切都按照路庭和的教育理念,路家现在绝不会是这样零散无序的状态。只是他太爱桑非梦,什么都依着她,一次次改变底线。   “爱我?”桑非梦情绪忽的高昂起来,“爱我就是毁了我的婚约!毁了我的爱情!然后强行在我父母面前说媒,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分道扬镳,从此不是一路人吗!”醍醐灌顶。   路款冬像被雷劈了下,原来众人口中的轻飘飘的一句“路庭和得知桑非梦有婚约,费了一番功夫才追到”,埋藏着岁月未曾解开的矛盾。   “知道我家出事,用家族败落威胁我!囚禁我,逼我打掉我和爱人的孩子,害我生育囊受损,这就是他所说的爱我?!”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   路款冬握住桑非梦的手在抖,逼迫自己冷静,他这时候不能有偏差,他需要获得公司股东的支持,桑非梦那份遗嘱尚不知道真假,大不了毁了就是。   他得找到一个让股东支持他,却不允许桑非梦掌权的理由。   “你是不是还觉得路庭和是正人君子,”桑非梦继续说,“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我们家的?”   路庭和手指松动:“你什么意思?”   “我骗他,我说我一辈子不能生育,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在我尝试去死之后,他终于慌了,他想弥补。你只是路庭和用来哄我高兴的,款冬啊,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有家的?你才三岁啊,他就把你带去电击疗养院,给了你父母一百万,你就变成孤儿了,这么多年还觉得他对你好吗?他就是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畜生!”   “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吗?因为我说你长得最好看,也对,也对——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呼吸急促,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路款冬用力晃了晃头:“你说什么?”   “你别想挑拨离间!”能让路款冬情绪失控的事情不多,桑非梦很会戳他难以释怀的痛点,“比起你,路庭和这么多年对我起码还可以——”   “款冬,你好可怜,你真可怜,他都快死了,我都敢说出实话了,你居然还在维护在这样一个人那里感受到的一点点温存,你本来可以有完整的家庭,你知道吗?爸爸妈妈不舍得卖你,你猜路庭和是怎么对的他们?”   “闭嘴!”猛然把人推到地板,太阳穴的神经突突跳起,吐出的气息止不住颤抖,路款冬眼里像进了沙子,不对,应该是海水,又或者是某种侵蚀性液体。   他发现,这么多年的伪装,已经改不回来了,连哭的权利也是。眼泪在努力克服本能,欲落未落的在眼眶里打转。   路晚会哭,所以他有糖吃。路款冬偏不想要这种糖,哭一哭就能得来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   慢慢的,就变成讨厌任何哭、撒娇、生理性流泪、怕痛,这些都不行。   “妈——”路晚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路款冬随行的保镖与司机。   路晚扶着桑非梦的胳膊,气愤道:“都说了不让你进来,你来干嘛啊?平时不见你关心爸,出事了倒是来了!”   保镖一把把人拦住,不让路晚靠近。司机胆战心惊凑上前,看样子,自己是撞枪口上了,路款冬明显心情很差。   很差还是要说。   “少爷,家里来消息说,夫人不见了,”路款冬身边的人都培训过,说话清楚不结巴这是基本的,司机却还是畏怯了,“什么也没带走,留下了签过字的、的、离婚、离婚协议书。”   【作者有话说】阉割版:)回复的评论不知道为什么不出现,长佩总是吞我评论!→[三次工作太忙了,每天只有六点下班后的时间写文,经常要加班到八九点T.T,最快也只能做到隔日更,我会努力平衡好工作和写文,谢谢喜欢!] 第39章 为什么想要的都留不住?   39并没有等来诘问,更没有什么指责,司机见路款冬只是肩膀松了松,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的背,头也摆下来,似笑非笑地自嘲道:“果然。”   其实心里那道防线已经崩塌。   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让余迢见任何人,乖乖待在宅子里,才会万无一失。   不是说好不会瞒着自己吗?   他是怎么跑的?跑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终于可以摆脱自己,逃离路家这个地狱?   没有自己的生活就那么好吗?甚至是在术后修复期,不顾身体安危,也要离开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的都留不住?   “妈...爸、爸的情况好像恶化了!”路晚先一步注意到路庭和旁边的腺体仪器,显示信息素分泌程度在不断减弱,及时按了铃,不到半分钟便有护士闯入。   路款冬头也没回,走出病房,退出这片空间后一秒,病房内警报声忽然响起,机器的女音播报——“检测到有alpha正在释放高浓度信息素,请立马停止!”—   连通讯工具都不愿给,余迢放弃从路款冬这边的人找出路——主人什么样仆人什么样,不会让自己跑掉。   路款冬出门后,余迢从方才放在辶辟.孕.套盒的手机拿出来,看见陆席风又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不想再把学长牵扯进来,随手删掉记录。   佣人切了一盘水果进来,询问他是否有恶心的症状,余迢想摇头说没有,又忽然改口:“有一点,路款冬不是说今天要开始打针吗,我刚喝了药,现在打会不会好一点。”   他这些天一直被灌输“喝药”“打针”这两件事很重要的观点,好像不执行自己就会立马死去,药余迢可以拿到,催剂却还不行。   “现在打?”佣人惊诧道,“这我得去询问一下,不能擅自做主。”   心已经凉了半截,刚刚路款冬还和自己嘱咐过,去询问肯定会得到一顿斥责,想劝他说不用了,管家突然进来:“唐波他们快到了,您是再睡一会还是直接去见?”   “不睡了。”余迢恹恹地说,头发被路款冬用毛巾粗略地揉揉,显得又湿又燥。   管家很在意他的情绪,刚刚快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两人的谈话,淡淡吩咐:“问问韩少爷到家了没,把他叫过来一样的。”   佣人听到,点头退下去负责联系。   韩郁影比唐波他们慢些,唐波说秦最本想来,一听说是来路家又反悔了。管家心想倒是个识趣的,来了也不会让他进。   “辛苦您了,刚走就又跑来一趟。”   “没事,”韩郁影没想到前脚刚从路家出去,后面就收到了路庭和住院的消息,爷爷让他记得去看望。但上午和路款冬的相处过程,路款冬这个养子似乎完全不知道,默默试探问,“款冬呢?”   “在去医院的路上。”   还真是不知情。不简单。   好歹是多年深.交的好友,韩郁影提醒了句:“不知道路晚在不在身边陪着,都没告知款冬,病应该是不严重吧?不过再忙还是得过去看看,桑夫人一个人打点多累。”   管家轻轻点头:“放心,少爷明白的。”   “那就行。”韩郁影没再多问,也明白了路款冬居然舍得让余迢一个人打针的理由,突然觉得路款冬还是那个路款冬,情爱和权利,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能真心去爱人很好,但权利才是最重要的,这是韩郁影的观念。   “我先去看一下他的腺体,余迢肯打针就好,再拖就真不行了。”   带路的管家皱了皱眉,步子放慢了些,连带着韩郁影速度也放缓,快到房间时,他说:“少爷的意思,还是希望您先不要和余迢说打针的目的。”   韩郁影差点要骂脏话,他以为又把自己叫回来帮忙打针是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和余迢坦白了。   “就决定一直这样瞒着他到动手术?”   “以后会说的。”管家瞥了他一眼,道。   韩郁影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高中时期多少听过一些余迢的传言,比如忄生病,比如乱搞,确实也都听进去了,人大多都是先入为主的,韩郁影也不例外。   也许是对当年的视而不见感到愧疚,在余迢这他总是想多说些什么:“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一直瞒着他,余迢又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对劲,但他选择相信路款冬所说的术后修复。只要好好和他说,有什么能比命重要,让余迢选择放弃当这个omega?”   管家也垂头,含糊道:“您是知道的,心理医生说他并不想像个omega一样被标记。”   “实在不行就不标记呗......”脱口而出,韩郁影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多搞笑。   就算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只要信息素契合度高,一方发忄青或处于易感期,都有可能发生忄生关系。   这是不受控制的。不对,等等。   韩郁影忽然反应过来——余迢是不想被标记,还是不想被路款冬标记?   如果是后者,余迢之前明明很......   “啊——有alpha来了!余迢要小心!”   被机械声音打断了思路,韩郁影望去,余迢换了件衣裳,没怎么见他穿过,并且看上去很旧。   “那我就先出去了,韩先生有事找我就行。”管家说。   “等等——”余迢说,“把小眠一起带出去吧,我怕它冲撞了郁影,小眠很讨厌alpha。”   那声“郁影”导致心脏像漏了一拍,从没有听见余迢这么称呼自己:“没事的,你要是想它陪着,我没什么关系。”   小眠没什么表情输出,只和余迢说:“店长,我马上回来哦!”   “好。”   关上门,余迢对韩郁影说:“渴吗?喝点水。”   韩郁影嘴上否定,手还是下意识接过去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   韩郁影拿出催剂,长达十五厘米的针头让人犯怵,一旁的唐波都有些害怕了:“这、这么长啊...店长你打的什么针?”   “前段时间做了手术,这是术后修复的疗程,”余迢语气温柔似水,“路款冬说这个催剂原料很难找,虽然好像很痛,但我不能辜负他的用心。”   韩郁影垂眼,心尖仿佛被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感到酸涩——如果余迢知道路款冬是在骗他,得有多伤心。   “你带的这些催剂,我今天要一次性打完吗?”余迢忽然问。   “啊?不不,怎么可能,那人都得废了,”韩郁影笑笑,“这里是一个月的。”   针头滋滋冒出药水,韩郁影深吸口气:“注意事项你应该都知道了的,打针前,阻隔贴需要贴12小时以上,腺体不能有溃伤,以及打完针后会感到非常的无力....”   说话声音逐渐减弱,余迢歪头关切:“你怎么了?”   天旋地转,自己像是被装在不倒翁里感到眩晕,眨了眨眼:“没事,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余迢点点头,韩郁影继续说:“打完针后,腺体一定不能沾水...否则会加快催剂的药效,你身体受不住的——”   咚、咚,接连的倒地声响起,韩郁影眼前一黑,催剂掉到地板,药水溅到了余迢的脚踝。   唐波见状,立马和余迢换了衣服。小眠也从外面回来,和余迢说:“我完成了!”   余迢眼眶一瞬间红了,蹲下来捧着小眠的脸:“小眠,好棒。”   “甜甜店长,你快跑!虽然我很想你,这也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唐波及时打断了小眠的小作文,说:“快走吧余迢!别抒情了!”   “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哪有离了婚的还把人锁在屋子里,这是非法囚、禁!是我老板也不行!我说这段时间为什么你一直不来......”   余迢没和他们说明全部的事实,只说了自己被路款冬关起来,其实不抱有多少希望他们会信,毕竟路款冬还在为自己术后的修复操心。   将韩郁影的催剂都收起来,余迢把离婚协议书放到桌上,再次和唐波说谢谢。   唐波挥手催促着,将小眠的运行系统关闭,而后灌了自己一杯下了高强度安眠药的水。 第40章 我先动情,我活该   40Alpha得不到omega的安抚,就如原始野兽,暴露出自己所有的“兽性”。   路款冬接到楚瑞的电话时情绪已经崩溃,只是常年的伪装让他看上去只是“生气”。   “你为什么把任张弄成哑巴了?”楚瑞很不满,“原本全都能在他这知道,还要绕个弯调查,我没那么闲。”   “说正事。”   管家匆忙叫来医生,让他为路款冬打一针抑制剂,这些天他频繁处于易感期爆发的边缘,原因很简单,和正处于分化期、与自己有高匹配度信息素的余迢同床共枕,真的很难熬。   韩郁影没想到自己说的“实在不行就不标记”的话,路款冬已经做到了。   “不行,”医生摇摇头,“抑制剂打的太频繁了,对腺体有损...少爷,你这两天是不是背着我多打了抑制剂?”   电话那头的楚瑞一愣:“怎么了?”   “少管闲事,”而后又对医生说,很急躁的语气,他是真的忍太久了,“有损就有损,快点。或者给我点什么药也行...”   楚瑞:“......”   “少爷,我是想说,是不是有谁给了你被污染的抑制剂?你一直在无意识释放信息素,这和被确诊的病人很相似,我建议尽快就医,这不能胡来。”医生语重心长。   只能是桑非梦那边的人,想拖住路款冬,拖到路庭和死亡的时候。只是没料到路款冬身体素质这么好,硬是现在才犯病。   没时间去深究,路款冬现在只想把余迢抓回来,听韩郁影说余迢打针的时候跑出去,真是够豁得出去。   “段予琛害人不浅啊。”楚瑞的声音比方才悠远了些,惬意的口吻,随后又说,“余迢原本想去机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改变路线,跑墓地去了。你怎么知道他要跑,还让我留意着。”   余迢没见过楚瑞,楚瑞在他这就完完全全是在暗处,路款冬留的心眼,就没失算过。   可这一次他倒是希望自己失算。   “任安晗和那个任张,”楚瑞开始说明要事,“虽然是亲兄弟,但关系不好。任张很讨厌这个弟弟,因为他患了病,任安晗的到来,其实是父母的私心,他们想要一个正常、懂事的孩子。”   “任安晗出生后,父母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严格到每天要喝多少水,穿什么衣服,任安晗在这种家庭里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也是挺难得。”   “和余迢,应该是高中有过互相喜欢的情愫,但都没有挑明,”楚瑞说这句话带些不确定的语气,“但任安晗的父母把他培养的这么优秀,肯定是要他和一位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总之不是beta,所以在发现自己儿子和余迢有纠缠时,自然而然让他远离。”   其实任安晗很能藏事,唯独对余迢有些藏不住。   “他出车祸意外去世,是任张把他从家里放出来的,我都懒得调查,肯定和任张有关。”楚瑞很轻地笑了声,似嘲讽,“我还以为自己亲哥哥害死弟弟的行为,只在你们这个圈子存在。”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任安晗死的那一天,月份日期,正好是你和余迢结婚的时候。”   路款冬喘息,不断呼出热气,咬紧后槽牙,他的谷欠望被他咬出了血,没一会嘴里便泛上血腥味,咽了口唾沫,脖子就像被车碾过,导致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许久,路款冬才说:“去墓地了是吧。”   “对,”楚瑞听出不对劲,“你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吗。”   楚瑞平静道,“你不是也把余迢当替身?完全没必要生气吧。”   “是,我没必要,”路款冬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是我活该。”   我先动情,我活该。   路款冬本人都没料到,会在心里承认自己动了情。   可楚瑞没说错,他一开始也把余迢当替身,他们之间,或许在余迢点掉眉心痣的时候,所有可能就结束了。   他不该怪什么,可还是忍不住去想,强烈的愤怒、无奈、悲泣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了任安晗的替身,还是在得知自己是韩落的替代品之后?   所以才那么喜欢自己笑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和任安晗很像?结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亻故爱的时候,亲吻的时候,拥抱的时候,说能不能咬腺体的时候,都是在圆一个遗憾的梦吗?就像自己对他一样,圆那个,不能和韩落在一起的梦。   为什么连生日都要说是任安晗的?   余迢,余迢,你到底有多少是全心全意对我的,只有利用吗?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   路款冬觉得不甘,把余迢当替身的事人尽皆知,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感情里的上位者。   现在他不是主导者了,他不把余迢当替身了,他动情,他在意,他输了。   挂断电话,路款冬好像才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胸膛起伏的弧度更大,问医生说:“打完了没?”   “不能打啊....”   路款冬将外套重新穿上,宛若无事地站起身往外走,说:“去墓地。”—   药晕了路家所有人后,余迢拿着催剂跑了出来,匆忙定了最近的航班,在室外找到beta的洗手间,打针、喝药,一气呵成。   在药水注入到皮肤那一刻,胳膊像被一把刮刀不断推着,把皮挤压到一块的酸胀感,余迢几乎要痛的晕过去,同时带来的不适感还有反胃、头疼,腺体上仿佛正在被一点点剜掉。   药效和催剂同时发作的力量实在猛烈——二者相辅相成,分阶段,自然也分不同程度的痛感。   本质作用还是让beta模拟体验临时标记、完全标记、亻本内成结……虽然余迢目前还在第一阶段,但催剂会比现实还要夸张。   更可怕的,是他极度渴望alpha的信息素,人来往往,他甚至想直接跑去大街上抓个alpha,不顾脸皮地咬人的腺体......产生这个想法后,余迢才发觉自己这样太莽撞,不该这么快打针的。   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会做出很多后悔的事,余迢极力忍耐,叫了辆车说要去墓地——墓地实在是很危险的地方,很容易被路款冬找到,他那么聪明,在知道自己跑掉之后,肯定什么都明白了。   从脚蔓延到头顶的发麻,余迢还是选择去那。   也许是没有彻底的决心,又或者是药剂的作用,让他格外想念安晗。他荒诞地想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安晗要是在的话,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找他了?   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病,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爱人,可以紧紧拥抱,可以撒娇。他在安晗这得到什么都很满足。   他不喜欢被路款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余迢在车上无声哭泣,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始埋怨那份相互利用的婚姻这么失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的矛盾想仔细琢磨下怎么写,所以这章有点短...之后就是先强制、再追妻的情节了。 第41章 我敢爱你敢信吗   41C市冬季飘来的风像是会吃人,余迢下车后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瞬间冻得麻木。   手下意识护住腺体,老天却和他过不去,细细的透明雨丝在路灯下逐渐变得急促,方才在地面还有些空隙的圈圈点点被立马覆盖。   雨珠针一般地落下来,钻过指缝,扎进余迢的腺体。   身体的高热和冰冷的雨丝在余迢身体里交融又矛盾错开,一半火烤一半寒冻,分不清哪个更折磨人,余迢不堪重负半跪在地。   恶劣天气就像变相地、恨铁不成钢地和余迢提醒——去哪不好,来这做什么?   是啊,来这做什么。明明是不想让任安晗看到自己这幅狼狈模样。   药剂的效果可以大过于人的本能意识,余迢在没有受到任何诱导的情况下,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所以来到思念之人的身边——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自己像个omega?   不对,omega不会频繁陷入这种状态,也不会随时随地发情。   生理反应让余迢感到难以接受,大雨帮他掩盖泪水,却像索取回报似的加重他的痛苦。   放弃抵抗,任由雨水冲刷腺体,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传来,好似路款冬咬他腺体时也是这般境地,被啃噬、烧灼的痛感,信息素的涌入使他抵达欲望彼岸——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此刻的表达。   任安晗曾经说讨厌任何被信息素支配的生物,所以一开始,余迢庆幸自己是个beta,第一次觉得beta不是社会最平庸的底层。   直到听见他人的议论——任安晗不喜欢beta,他会和omega在一起。   说来可笑,余迢没有去问的勇气,却去做了失败率极高的手术。只为了成为omega。   不知道是怎么样来到任安晗的墓前,余迢终于支撑不住慢慢侧倒下来。   半身与墓碑紧紧贴着,身体慢慢蜷缩,余迢紧紧抱住双臂,眼泪划过鼻尖落到任安晗墓前的照片上,很快这份悲伤又被冲刷。   “你要是可以听到我说话就好了,学长——”余迢喃喃着。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大概率又在犯病,高二的时候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久不和你联系?因为我手术失败了,那段时间我不伦不类,既不是纯粹的beta,也不是令人讨喜的omega,我就像个怪物。”   “其实我、知道你对我好像有点不一样,每次想到这个我就会开心很久,就算只是朋友,我也很满足。”   “为什么车祸带走的不是我呢,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余迢漫无目的说了许多,语序不通,从前他不会这样坦白。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牵着他的心绪,提醒他往后再不能像今天畅所欲言,听上去竟有些像...告别。   “学长。”   某一瞬间,余迢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很少在他面前称呼他的名字,每次想叫出口,任安晗三个字就像从字典里自己飞出来一样,刻进余迢的心脏,随着跳动而一振一振,十分脆弱的模样,他就喊不出来了。   “安晗,”余迢终于还是说,几近恳求的语气,“你在天上的时候,可不可以多恨我一点呢,我做了非常对不起你的事情,能不能、恨我呢...”   任安晗是永远不会恨他的,余迢一直不知疲惫地重复,却始终没说为什么要恨他——不说是不是因为把路款冬当成他的替身,玷污了这段感情;不说是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帮衬害死他的任张...——余迢能确定,这个原因他不愿意讲,至少目前是。   意识游离,眼皮沉沉,不能自已地阖上眼,又费力睁开。   恍然间,他感觉周遭的雨变小了,风却变大了,带些闷热,听见树叶簌簌声夹杂着蝉鸣,但雨滴打到身上的触感并没有消退——模糊出现了另一幅画面,任安晗一如当年的美好,穿着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干干净净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说:“我喜欢你。”   再一眨眼,方才的情景就星飞云散,除了任安晗,这次和余迢一样,都站在雨中,露出黯然悲泣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没办法怪你。   然后挥挥手,不见了。   伸手去抓,落空。   幻觉当然是落空的,余迢自嘲地想。   慢慢张开手心,透过指缝,一束光直直照过来,是很远的距离,并没有到刺眼的程度,余迢却还是被刺痛般的紧闭上眼。   渐渐失焦的视野内,车胎划过雨地,稳稳停在墓园门边,隔着几处台阶,余迢依稀能看见车窗缓缓降落,朦胧的雨雾和窗沿的分界线不断下坠、下坠。   碎发、眉弓、挺鼻,直到路款冬整张侧脸都映现在余迢的眼里。他像安晗,所以渐渐与方才的幻觉融合。   导致余迢在分清现实时如堕深渊。   茫茫苍穹下劈下一道白光,照亮白杨树上沾染零碎雨点的叶片,茎络仿佛在一瞬间镶上细钻,随即又很快陷入黑寂。   瞳孔骤缩,眸中男人从车上下来,撑着把伞独立雨中,像一枝染墨的竹。   与周遭分开界限,余迢都快要化在雨里,他身上却一尘不染,只有裤腿溅湿。   为什么和任安晗的对话像告别,此刻有了答案,危险来临前的预感。   盏盏路灯下,条条雨丝如断线,落到路款冬的伞上弹开。   掌心撑着,脚底抵地,狼狈地向后挪动,余迢的眼睫已经被雨完全浸湿,耳边只有单一的聒噪的雨声,视觉和听觉完全都是模糊的,内心的恐惧就会被夸张放大。   比如他看不见路款冬是否离自己越来越近,也听不出有什么脚步声,只知道要往后走,不被路款冬抓到。   倏地一刻,余迢无法再屈起腿,脚踝被一双手握住,他能感觉到指尖按压的力度,脸上也不再有被雨击打的刺痛感。   虚弱地半睁开眼,先看到的是路款冬支在半跪膝盖的手,内心某根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崩断。   慢慢抬起头,与之对视,余迢发现他戴了眼镜。   他背对着光,眼底存着一丝丝微弱的、像水光的亮点,分不清是不是雨的倒映。   “我......”没发出任何声音,余迢微张开唇,下一秒,路款冬撑着的伞往余迢这倒,恰好能把他遮挡住,也包括墓碑上的任安晗。   眼前更大一片黑覆过来,带着雨后花蜜的微微芳香。   很快,余迢鼻尖碰到路款冬的鼻尖,眼睫蹭在镜片上,整个唇被吐息的温度包裹,舌尖像被烈阳经久晒过的溪流淌过。   一开始是春风徐徐飘动的温柔,余迢手推了下路款冬的 月匈 膛,温柔全都消散不见,另一只沾湿的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右肩微偏,不断逼近余迢的左肩。   路款冬好烫啊...余迢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亲的蛮横,不给余迢任何说话的机会,yao破了余迢唇角,血腥味混着雨,好像这样就能把余迢完全揉碎,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唔.....我....我、”余迢用尽全身力气往后倒,路款冬手一松,余迢便挣脱开,伞彻底落到地上,一个倒弯像月亮掉下来,“你别碰我——”   方才一身明净的路款冬此刻也狼狈起来,他想过和余迢好好说,一直在做心理建设,然后通通被这一句话击碎。   泄气地笑笑,路款冬拽过余迢的领口,捏着他的下巴:“之前不是很想我亲近你吗?”   “我这次来戴了眼镜。”   “你很喜欢看我笑的样子吧,特别是在床上。”   “冬至、冬至是你的生日吗。”   “我们结婚那天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当年会答应我的合约?”   “你到底是不是在透过我看谁?”   他自顾自地说着,不给余迢回答的时间,字字不提,却字字都是任安晗。   余迢突然插嘴:“之前我很想你多亲近我一点,可惜你没有。”   “我很喜欢你戴眼镜,也喜欢你笑。”   “不知道。”确实是不知道,可万一呢,万一冬至就是自己的生日。   “结婚那天...在想,怎么会这么巧。”   “为了钱。”   “是。”   平静却又坚定,一字一句,像把利刃一样扎进路款冬的胸膛与后背,慢慢体无完肤。   路款冬觉得余迢应该没说谎,可他还是很厌恶这样的余迢,讨厌欺骗的自己居然开始期待欺骗,只要余迢肯骗,是不是就说明他在意自己的情绪?可余迢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把我当任安晗的替身?”   那双像极了任安晗的眼睛盯着自己,和之前很多时间都相同的眼神,阴鸷,狠厉,只是这一次还多了置气,似乎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便利用优势狠狠刺向余迢的瞳眸——因为余迢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或许很早....比你想象的要早。”   余迢想,路款冬大概是生气自己的欺瞒,他不是会为爱情驻足的人,心要狠一点,长痛不如短痛,让路款冬彻底心死。   “你们接过吻吗?”   “拥抱过吗?牵过手吗?”   “在你犯病的时候,他会像我这样安抚你,咬过你的腺体吗?”   撒网的那个人沦为落网的人,路款冬理智崩塌,扣着余迢的腰窝,猩红的眼直视,“不说话就是没有?你怎么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没有脱离任安晗的存在,你分得清吗?每一次因我而生的欢愉……”   “说不准你背叛的是他,不是我,对吗?”   他怎么会这么想?余迢吃惊地想,汗毛束起,立刻反驳:“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   “逢场作戏而已,你动情了?”   余迢陌生得骇人,此刻他可以说不,可以不用因为讨好低声下气,可以坦白出自己所有的心思,把往年的怨念一齐说出来,“我不也是韩落的替身吗?那颗眉心痣,我点掉了,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是因为这个?”路款冬“哈”了声,“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我当替身的对不对?也对,你该生气,该赌气,我是把你当过韩落的替身,可你呢?”   “你早就知道的,你为什么当时不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路款冬更紧地把他扣到自己怀里,他觉得余迢现在很虚弱,又不敢太用力,若即若离让他很难受。   “这些年,看着我沾沾自喜得到一份不求回报的讨好,是不是很好笑?这些年你把我当什么,我完完全全被你蒙在鼓里,被你当傻子耍!”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我?”   余迢反问:“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你有坦白过吗?这些年你什么时候给过我爱!怎么,连我的这份爱屋及乌,你也要这么狼狈地讨回?你什么时候直白地像我表达过,你缺我这份感情吗?”   “你真可怜。”余迢咬字清晰,巴不得他听得清清楚楚,最好永远记住自己这次狠话。   你真可怜。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   “我敢爱你敢信吗?”路款冬几乎快要吼出来,盖过这铺天的雨,“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你敢信吗?你敢抛弃以前所有的矛盾、利益,相信我说的是真的,然后接受这份爱吗?”   “那我敢爱你敢信吗?!”   胸膛剧烈起伏,像潮汐,海水无情淹没过来,余迢放弃路款冬丢下的绳子,自愿溺海,“你敢没有任何芥蒂地接受我的喜欢吗?在你易感期不受本能地想要贴近我,看着我安抚你的样子,看着我亲吻你的样子,你敢毫无保留地接受吗?”   “我不爱你,路款冬。”   “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轰隆——白光霎时间照亮两人的眼睛,这或许是这两年,他们之间唯一的坦诚对话。   路款冬也放弃挽救溺海的余迢,不再缝补这段稀烂的感情。   他该把余迢关起来,至少这样能留在自己身边。雷光瞬灭。   路款冬松开余迢的腰窝,疲惫地笑了下。   “那你就恨我吧。” 第42章 他该怎么和一个死人争   42被路款冬横抱起来,余迢想挣脱,脚蹬了两下,又被他一手按住。   湿漉漉的一身在即将碰到车座时躲了下——这是余迢身体本能的反应,他觉得自己会弄脏。   “都到这了你还想走?”路款冬松手,蛮横把他放到座驾,系好安全带,随手拿了件车上放的衣服披在余迢身上。   车窗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加上路款冬现在正在无意识释放信息素,竟让余迢感到一丝心安,但很快又被这漆黑的空间拉回焦虑。   余迢伸手往前抓,和方才抓任安晗的幻影一样落得一场空,喘息急促,他开口喊了句,嗓子沙哑得没发出任何声音。   路款冬绕了半圈才坐上主驾,上车后也不说话,余迢半睁半闭着眼,如若不是方才和路款冬对吼的心绪还没平复,再加上车内昏暗的环境,余迢现在大概已经昏睡过去了。   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余迢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怦动——这是超出他负荷的情绪波动,对于他现在的身体很不利。   路款冬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在某一节点确定了某事,放下沾染指尖水迹的手机,而后从一旁的扶手箱拿出一管针剂。   余迢瞬间睁大了眼。   ——路款冬要给自己打针?   “路、别,别……我已经打过针了,不能再打了……”虽然只领教过一次催剂的威力,却已经给余迢留下了阴影。   其他都不要紧,刚对路款冬说了那样重的话,要是因为打针而对他起了什么反应,自己就真成矛盾的小丑了。   药水从针头滋出来几滴,路款冬放到一边,又翻出瓶子倒出两粒药,沉稳的气息、流畅的行动、看上去平静冷漠的神情,都不太像是处于易感期的模样。   但余迢知道他内心已掀起了巨大风浪,可以随时随地把自己吞没。   “吃了。”路款冬递过去,“车上没备水,你是自己咽下去,还是我喂你。”   太绝情,直接把选择换成一个让余迢无法拒绝的选项。   不知道这是什么药,C|药?还是说辅助术后修复的药?只让人答应,从来不说其他的话。   余迢眼眶突然红了,他觉得路款冬真的一点不会爱人,所以说“让自己恨他”,可其实刚和他结婚的时候,也曾和睦过。   路款冬从来没问过自己的想法,就连恨都要这么强硬。   余迢觉得自己早就恨死他了吧,在每一次恶言相向的时候,恨路款冬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那时候余迢并没意识到这样的心理其实是在委屈,所以会埋怨。   “我说了我已经打过针了,也吃过药了,要打也是明天打……”   余迢反驳,路款冬就像没听见一样,用一个吻打断了他的话,药粒随着吻的加深落入,喉结一滚,就咽了进去。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上又留下一道痕迹,直到嘴角,融入了舌尖。路款冬咬了下他的嘴唇——像是又生气了。   为什么又哭了?除了哭还会什么表达吗?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能用嘴巴说?   哭、哭、哭,永远都是哭。   和他接吻就有这么难受?   是不是又把自己看成了任安晗的脸,享受着未曾得到的欲望,然后清醒过来发现这个人是路款冬而感到痛苦?   想到这,最终还是把咬的力度加深了,但留了点底,没像刚刚一样咬破。   心理活动被路款冬掩藏的很好,余迢湿漉漉眼睛里的他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有余,看不出是否生气,但能让人感觉到危险气息。   “为什么要我恨你?”药苦涩的滋味反上舌尖,这次并没有等到一颗薄荷糖,“我们就好聚好散,不好吗。”   如果余迢对自己的任何感情都是基于任安晗的爱屋及乌,余迢总不至于恨任安晗,路款冬对于自己这一想法感到夸张——原来沦陷情爱的人都是这样极端又近似卑微的。   “说不准以后我还会怀念这时候的你,会后悔为什么要跑,留在你身边也挺好。比相看两厌的结局要好得多。”   余迢冷静下来,试图说好话——果然是不太清醒了。   一股酸胀酥麻的液体窜入手臂,低下头,路款冬已经将针头刺进去,一点也不注意手法,余迢痛的要命,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我都说了我打过针了!”为什么总是不听自己说话?   “怀念我?”路款冬像是没听到,苍白地说,“连怀念都是因为任安晗吗?”   “我还不需要你这样的怀念,”路款冬手掌覆到他湿润眼睫,“我要的,就得是只属于我的。”   眼前陷入更迷茫的黑,但余迢却没有那么慌乱了,他手上仿佛带着某种安眠气味。   昏迷前一秒,余迢感觉到不属于他的温热呼息在悄悄凑近,之后那吐息又萦绕在哪,他就不得而知了。   镇静剂的作用比路款冬想象的要快,他刚才和韩郁影确定了余迢的身体状况可以服用安眠药后就没有犹豫,从余迢的反应来看,他是误会自己了。   没有为自己辩驳,爱既然已经这样稀碎驳杂,只属于他的恨总要纯粹一点。   那就干脆误会到底吧。   车窗雨幕下,两个身影逐渐贴近,路款冬揽过余迢的脖子,指腹摸过,随后贪婪地注入信息素——韩郁影说,余迢可以感受到被标记、亻本内成结,同样的,高匹配度的alpha也可以体验到标记自己omega的感觉。   [“款冬,这名字好听,就他吧。”路庭和对桑非梦说,好像不是在挑孩子,是在挑一件商品,对他来说也确实是,一件能让桑非梦高兴的商品,“你喜欢这孩子,是吗?”   桑非梦眼神有些迷离,呆滞地点点头。然后蹲下来,看着自己。   路款冬那时候半大点,落入她眼眸,覆在长长眼睫下,像躺在夏夜晚风的芦苇丛,快要被桑非梦温柔的眼神融化了。   “款冬?”   “阿姨好。”路款冬不知道家里为什么突然来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家的人不是爸爸妈妈。   桑非梦脸色瞬变,手开始发抖,路庭和安抚着,拍拍她的背,轻声对路款冬说:“孩子,以后你要叫她妈妈,好不好?”   “我有妈妈,”路款冬说,“不好。”   “阿姨的小孩也会伤心。”   桑非梦没忍住,泪流满面。]斑驳记忆在脑海就像褪色照片,路款冬咬在腺体的力度变重,为什么从前从没有让自己想起过,偏偏是现在。   原来自己有家的啊,路款冬后知后觉到——原来在那么多人生支线里,有一条是圆满的结局。   如果自己没有进路家,会和余迢相遇吗?会的吧,甚至可能会是先救他的人……如果高中的时候,救他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他可以真的变成“任安晗”,可以成为余迢梦里日思夜想的人,再过分一点,余迢会心甘情愿和自己结婚——他和余迢就是爱情了。   信息素不断涌入,路款冬的餍足值却填不满,他能感觉到余迢身上的某种情绪、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慢慢被自己支配,聚拢。   从前易感期发作去Feeling找omega的时候也曾咬过他们的腺体,但都没有这种感觉,一种完全掌控。   为什么心理医生会说你不想成为omega?你明明动过手术,路款冬自问自答,很快就得到结果——又是为了任安晗吧。   不想被自己标记,但是任安晗可以。   余迢啊余迢,你在这方面为什么分得这么清楚。   任安晗,任安晗,路款冬竟卑劣地有些羡慕起来——不是嫉妒,是羡慕,由衷羡慕。   羡慕他比自己更早了解余迢,羡慕他可以帮助余迢,羡慕他可以这么轻易地在余迢心里留下位置……没记错的话,他在高中时期是个很受欢迎的学长。   他是在最美好的年纪和余迢相遇、相知,相别。余迢怎么忘得掉,自己又怎么争得过。   从路晚出生后,路款冬都在争,争宠爱,争权力,但他也从未胆怯。   可他该怎么和一个死人争。   路款冬张开嘴,牙齿慢慢喝腺体分离,一个很深的牙印,原来标记自己的omega是这种感觉,他想——看来没必要和余迢说打针的用途了。   “那你就恨我吧……”他又独自喃喃重复这句话。—   回到家,管家立马上前,一颗悬着的心在看到路款冬把人带回来时落下,又听到路款冬说“把韩郁影叫过来”死了。   让叫韩少爷……难道是余迢出了什么事?管家心中惴惴不安,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要被辞了,全家人居然被一个智能机器助手耍的团团转!   “那个东西呢。”路款冬把人放到床上,又让人去拿脚铐,尽管余迢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他还是不放心。   知道他指的是小眠,管家说:“唐波说什么也不肯,所以保镖把人看着,一直在店里,没让走。”   “放他们走,以后别出现在余迢面前。”   路款冬重复,握住余迢的脚踝,咔哒、咔哒、两只脚腕都被捆住,“永远。”   管家的心仿佛也跟着被掐住,悻悻说了句:“还是让他们待着吧,心理医生说夫人现在状态不好,说不准偶尔能——”   “那你们倒是别这么废物。”   “……”   没有立马否定,说明自己的提议是有被接纳的可能,那么就不用把人赶出C市。   韩郁影一直就没走,待在客卧休息,安眠药的剂量不小,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见到余迢,又立马清醒了。   “你干嘛?”韩郁影以为是余迢不配合打针,路款冬才这样,“这样多难受啊,快解开。”   “他不打就不打了……慢慢来,你不至于这样。”   “他都能耐到把你药晕了,你还觉得他只是单纯不想打针?”路款冬语调上扬,听上去有些生气。   韩郁影:“那不然……”咚咚——佣人在门外叩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带进来一个人,是给路款冬治疗的医生。   “腺体和信息素都已经恢复正常,但易感期还没结束,需要多多注意。”   医生为他诊断身体情况,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平复的,看了眼床上那位分化期的beta,又什么都明白了,提醒了句:“分化期的beta还是要精心养护的,最好不要做太过分的事,当然一切以少爷的身体为主。”   “我知道。”   等人出去,韩郁影挑眉说:“难怪我一进来就那么难受,原来你在易感期……不对,等会,你还没和我说余迢为什么要跑?你又对他干嘛了?”   路款冬只“呵”了声。   “……”   把韩郁影叫来不是为了余迢,路款冬对他说:“接下来麻烦你去医院看看我爸,我这段时间没空。”   “起码余迢变成omega之前,我都不能离开。”   “那时候路庭和活不活着都不知道,”韩郁影叹了口气,“你要不想余迢跑,还不是有一万种方法。今天又是在试探什么?试探他想不想打针?那我可以告诉你,余迢对你还是有点感情的,他说……”   “郁影,”路款冬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自顾自地陈述,“omega被完全标记,如果没有他的alpha的信息素,会怎么样?”   韩郁影思考了一会:“和死也差不了多少,十分难熬,基本被完全标记的omega,都离不开alpha,除非……”   除非他愿意去洗标记。   这句话没能说出口,路款冬很快说:“手术可以提前安排,大概一个月。”   “一天三针?”韩郁影明白了路款冬为什么要把人铐起来,这不跑才怪啊!   “是。”   “你想好了?”韩郁影心里是有些担忧的,但余迢这情况确实是早点手术就早点放心,因此也没说什么。   “想好了。” 第43章 一半是任安晗,一半是他   43大风刮过,门外白杨树的树叶都已掉落,光秃的枝丫摇摇晃晃,路款冬从医院出来,肩头染上一片雪花,紧接着又有形态不一的雪花落到他衣襟,久久不化。   路款冬怔在原地,低头看见脚底的深印,才意识到,下雪了。   上次与桑非梦一别,再相见时她就变了副嘴脸,那场争执变成了路款冬单方面的“不孝”,得知养父危在旦夕,藏不住心思——但路款冬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公司上下也没多少人信。   但那两天路款冬陪在余迢身边,没在路庭和身边出现,非议便慢慢产生了。   毕竟人心瞬变,上一秒说爱你的人此刻就说恨你,亲情也是如此。   这两天确定余迢已经放弃抵抗,没有逃跑的心思,路款冬绷紧的弦才稍稍松懈,在韩郁影的劝说下去了医院。   “少爷,不回去吗?”随行的佣人从车上拿伞,帮他把雪都挡住,“这几天夫人的脚有些肿,中午打第二针的时候还晕过去了,也不吃饭,不喝水。”   “梦里喊的名字...还是任安晗。”   佣人小心翼翼地汇报,时不时瞥一眼路款冬的反应——但他只是一直盯着袖扣的雪花,淡淡“嗯”了声。   那晚过后,余迢变得冷漠,不再对路款冬有任何好脸色。   路款冬知道,他已经失去在余迢这因任安晗而得到的示好。   “晕了就晕了,”路款冬没退让,“继续按照这个频率,不能减少,手术安排的时间也不改。”   等他变成omega,路款冬不信余迢还能忍着,仅仅是现在,释放出一点信息素余迢都已陷入被动。   佣人咬了下腮帮子,叹了口气:“是。对了,楚先生说,调查到高中欺负夫人的那一群人是谁,已经整理好发给您了。”   “嗯,”路款冬收起晦暗不明的眼底情绪,随后又说,“晚上那针催剂我来打,让买的东西都买来了?”路款冬问。   “放在少爷房间的床头柜了,也问过韩少爷,说这个时候是可以的,但不能太急躁,只需要稍微满足一下分化期的beta就好。”   路款冬点点头:“知道了。”   到家后,余迢还昏睡着,路款冬从厨房端来一盘小食,突然想到之前,余迢胃口大开,没一会就把他准备的东西吃完了,那时候好像是说很喜欢吃蛋挞,所以这次也有。   放在桌上,路款冬去探了下余迢的额头——有点低烧,打针的日子余迢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晚抱着他的身体都滚烫的要命。   路款冬去指责佣人为什么没发现异常,得到的答案是,余迢白天看上去真的和平常无异,体温计测出来的也都是正常范围之内。   那就是只在路款冬这脆弱,他心想,余迢就是这样故意的,想让他心软。   路款冬看了眼他光秃秃的脚踝,犹豫片刻,又去把脚铐装上了。   余迢熟睡的时候他会解开,再不济也会塞点棉花,否则那么紧的脚铐,就不止磨红这么简单了 。   晦暗的光线间,路款冬看到余迢的眼睫轻轻抖动了下,在床尾那端看了他一会,确定余迢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扣好脚铐后,路款冬忽然微躬身体,指腹抚过他微红的脚腕,慢慢往上。   手背紧贴着裤脚,游离于小 月退 肚,裤腿被牵扯的动作慢慢变得褶皱。一直堆到膝盖,路款冬指尖才离开。   而后又把手放在腰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胳膊、肩膀,最后是侧脸。   他知道余迢醒了,但还是轻拍拍脸颊,许久没说话,嗓音带哑:“起来打针。”   余迢仍然闭着眼,一个人知道对方装睡不醒,另一个人也明白对方看穿自己。   他不理人,路款冬也不会再继续说什么——只会故意把撕药水包装的声音弄得很响。   余迢感觉塑料的挤压声在他耳膜里不断膨胀,恐惧如墨置入水中,在心里蔓延开来,他屏气,睁开眼。   “醒了,”没有得逞的表情,路款冬很自然地朝桌边抬抬下巴,“先吃点东西。”   慢慢撑坐起来,脚链碰撞的声音哐当哐当,余迢屈起腿,掌心揉揉脚踝,摇头说自己吃不下。   这段时间他的食欲消退了很多,但平时多少会吃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路款冬来了就一点也不想吃了,连水也不喝。   “做给谁看,”路款冬没逼迫,问,“前两天打针都忍过去了,今天怎么回事。”   路款冬前段时间经常医院家里两回跑,佣人会很清楚地把路款冬的行程都告诉他。   其他时候不痛不痒,一到自己这为什么就这也不舒心那也不痛快的?路款冬愤愤心想。   “特别痛,一口气没提上来。”余迢诚实诉说,omega的特征体质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比如他现在内心是无比期待能闻到路款冬的信息素。   心口不一,余迢继续道,“让佣人给我打吧,不想看见你。”   路款冬身躯挡在他眼前,坐井观天,画地为牢,好似余迢的世界里只有这样一片身影,随后,他往左挪动了下,余迢得以窥见一丝光。   咚、咚,余迢脚腕不再有被束缚的感受,路款冬又把脚铐解开了。   余迢盯着良久,忽然听见路款冬说:“看什么。”   “别想着跑,我不在的时候,这东西绝不可能解开。”而后又自顾自地跑去柜子里拿出手铐,把他的手固住。   路款冬不清楚余迢是何时醒,不清楚刚才偷偷把脚铐松开的时候余迢究竟是否清醒。   表面游刃有余,内心早已一片荒凉,看似高傲的人在这段感情里没有一点掌权,两手空空,他只能用狠话来填满,去恐吓、威胁余迢。   余迢有太多义无反顾的机会和理由,路款冬没有,因为离不开的人是他自己。   没去抱他,余迢慢悠悠地走下床,等站起来的时候,路款冬才发现他似乎又瘦了,身躯难掩病态。   紧闭牙关,路款冬喉结上下滚动,头也不回地说:“跟上我。”   余迢低着头顺从,问:“这次又是去哪。”   路款冬没频繁去医院的时候,都是由他来帮余迢打针——他深知余迢打完针的生理反应。   有时候房间小小一隅并不能满足他,偶尔是书房、棋牌室、密闭的院子……好像想把他们之间虚假的日爱 日未 填满这栋别墅的每一处角落。   每一次感受到的稀薄空气、为他留下的泪水与殷红的脸颊、萦绕在侧脸的温热呼吸……如此种种,余迢唯一能猜透的,是路款冬想让自己时时刻刻记住这些影子。   记住与他的春宵欢愉。   所以这次,又是在哪里。   路款冬没回他,带他去了另一件客卧的暗室。   灯光逐渐减弱,陷入一片昏暗。发丝间不再有随着步伐而跳跃的金光。   路款冬在他前面开门,哒——屋内瞬间又亮堂通明。   眼睛来不及适应,余迢皱眉眯了下眼,抬起胳膊,再睁眼时,手链悠悠晃在眼前,他垂下手,瞳孔猝然聚缩——衣柜里摆放着当年高中的校服,熠熠发光的胸针别在胸口。   皮绒质的墙壁上,一半是任安晗的照片,运动会、演讲台、获奖感言……一个个身影,皆是风华正茂的任安晗。   视野顺沿,另一半的照片墙,全是路款冬。   和任安晗不同的是,路款冬的照片都是高中毕业以后了,这些照片余迢都没见过。   路款冬走到衣柜前,脱下外套,换上高中时期的校服,而后又对余迢说:“过来。”   “和我一起换了。” 第44章 不合格的替代品   44路款冬的语气好平常,好像他让人做的事只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但事实就是他最懂得怎么折磨人。   余迢把他当成任安晗的替身,从前赔笑脸也换不来路款冬的心甘情愿,现在他不要了,路款冬就偏要和他走反路。   手抖得不成样子,余迢感到咽喉一紧,整个人像被裹在塑料膜,变得拧巴,动弹不得。   嘴唇颤颤,他开口问:“你要做什么?”   路款冬肩膀一抬,理好领口,又背过身去拿起领带,规规矩矩地戴上。   “我问你要做什么,”余迢声音大了些,颤栗的状态就更明显,路款冬不回答,他只能无力地说一句:“我不换!”   “不是把我当任安晗的替身么。”   路款冬已经利索换完校服,恍惚间好似真的回到了高中时期,只是少了些稚嫩,眼角眉梢都带着算计。   他继续说:“现在这样,还会不会产生我是他的错觉?”   余迢立马摇摇头,语速极快:“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说了我分得很清楚,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听懂了吗?”   “我只喜欢任安晗。”他说。   两个人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情感知己,余迢也知道怎么样往他心窝子戳,这些话比冷漠的抵抗、从不回应的眼神都要刺人。   路款冬胳膊上挂着另一套衣服,他慢慢走过来,月匈 月堂 越来越逼近,余迢往后走,而后整个背都贴到墙上,退无可退。   宽大手掌揽过肩角,手腕被他握住,刚开始还好好的,忽的,他力度一紧,胳膊往前甩,余迢整个人被扔到床上。   他一点也不温柔,也不注意手法,这个角度,余迢很容易磕到靠背——果不其然。   重重的“咚”声传到路款冬耳朵里,垂在腿侧的手指缩了缩,路款冬身子微微向前倾,又慢慢定回原来的位置——他看见余迢自己揉着肩膀慢慢坐起来。   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   余迢眼睛红了,他对痛本身就很敏感,元怨气又怨恨地咬字说:“我说的是事实,你要不爱听可以像对任张那样割了我的舌头。”   “那还不简单。”路款冬半跪下来,与之平视,一双眼睛像是野外的某个洞穴,至于是躲雨的港湾还是有着等待捕食的野兽,答案显而易见。   “我还可以挖了你的眼睛,挑断你的脚筋,把一个正常人变成废物只需要几分钟,”路款冬语气平平,“只要我想。”   余迢心里犯怵,嘴上还是说:“随便你,最好把我杀了,我有个心安理得死去的理由,去天上和安晗——”   喘不上气,路款冬手心锁住他的喉,余迢失去一切氧气,脸色发红,断断续续地咳嗽,听见路款冬说:“确实应该先把你的舌头割了。”   力气越来越重,额头爆出青筋,眼前泛上圈圈点点的黑色,快要与这个世界短暂告别时,路款冬松开了手。   猛地咳嗽起来,本能反应让余迢护住腺体,他这才发现,腺体上被贴了阻隔贴,应该是刚刚路款冬弄的。   恐惧慢慢回归——这段时间只要路款冬有亻故爱的心思,他就会提前贴上这个东西。余迢说他现在受不住,路款冬就会用医生和韩郁影的话术来回绝。   “可我不想,”路款冬站起来,俯视着他,“我说了,我要你恨我——”   这句话的尾音有些怪,像是要落音,又有些轻微的转折,好像一口气还吊着。   余迢离得近,听出了端倪,以为他还要说什么,路款冬沉默一会,说:“大概这样你才会真的恨我入骨吧。”   前言不搭后语,余迢也不想追问。   衣领被解开,alpha与生俱来的压制感,虽然把他的手铐取下了,但仍轻易将余迢桎梏。   扯开衣领,月兑 下他的衣物,余迢说一句话,路款冬就拿起旁边的白布把他嘴巴塞住,看余迢憋得不行又取掉……如此反复,直到他把校服换好。   余迢头发乱糟糟的,眼尾猩红,瞪着路款冬,他是真的很讨厌路款冬这样,莫名其妙的,不是说爱他吗?怎么从来不尊重自己的想法?   “换上又怎么样?你以为你穿的和他一样就能多像他一点吗?”   “那我告诉你,我现在看到怎样的你都觉得恶心!就算是替代品,你在我这里也不合格了!”   “无所谓,”路款冬笑笑,违心地说,“谁稀罕当他的替代品?”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余迢一语中的,他深知路款冬骄傲的皮囊下掩藏着自卑。   路款冬把人扌安下,阴影的轮廓覆盖在余迢的脸上起伏移动,领带摇晃,蹭在他的鼻尖、嘴唇,似茸草的抚摸。   “想让你……”路款冬罕见地没有对他说什么重话,居然还有丝真诚的意味,“不要把我当什么替代品。”   但下一句又立马变成刺人的刀:“同时恶心两个人。”   心脏被揪了一下,渗出的是酸水,像被一只脚狠狠碾过,余迢说:“你也一样。”   “韩落对我没那个意思,”路款冬手背拍拍他的侧脸,“你被我恶心到了?”   “那你对我是喜欢吗?”路款冬脱口而出,不等余迢回答,又马上说,“不是。”   鼻尖逐渐逼近,路款冬慢慢俯下来,从窗帘的影子上看,就像两座愚钝的山彼此凑近。   他撕开包装袋,指尖捏了下气囊,余迢现在看到这个东西就忍不住害怕——路款冬喜欢存在感最强的,带有小刺的颗粒螺纹,和市场上的都不太一样,特别定制。   “所以,这场欺瞒罪孽最深的人,是你啊。”   他说的冠冕堂皇又理直气壮,余迢一时语塞,他好像真的找不出反驳点。   路款冬把他当成韩落的替身对韩落确实造成不了什么罪恶。   可他怎么没想过我呢……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余迢全身汗毛竖起,方才路款冬口中的罪孽于此刻化成一把剑,正中头顶劈下。   不行,不能再想了,路款冬这幅样子太扰人心绪。   “不要闭上眼睛。”   “看着我,余迢。”   路款冬动作很熟练,已经知道怎么样操作不会伤害一个正处于分化期的beta,但这样的后果就是——越慢越折磨。   余迢不理会,路款冬便停下来,语调轻轻:“忘记给你打针了。”   “难怪这么不听话。”   很管用,余迢倏地睁开眼,惊恐看向他,无力地捶打他的肩:“出去打针好不好?能不能别在这里……”   催剂的效果、产生的种种反应余迢都心知肚明,在这么多双任安晗的眼睛下,无异于凌迟。   路款冬亲吻了下他的眉心:“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所以我给了你选择。”   他身后墙壁顶角的吊灯忽然亮了起来,任安晗与他的照片都渡上一层淡淡金光。   “你是选择只看着我,还是看着任安晗?”   话毕,针头刺入皮肤,酸麻感流入四肢百骸,余迢痛不欲生,他想起前不久路款冬和韩郁影的对话。[“千万不要让他太难过。”]可如今却是哀毁骨立的模样,路款冬怎么好意思说爱我的呢……   “你不如杀了我吧,”余迢放弃抵抗,“看着你我膈应,看着安晗我愧疚,给我个痛快也给你自己,放弃我去争取你路家的继承权,和一个更般配的人结婚,不好吗。”   “继承权和你我都要,”路款冬神情严肃起来,“你想死?你这条命不就是任安晗救的,你敢死吗?”   “那你能不能对我——”对我好一点。   余迢闭上眼,泪缓缓滑落又说了句“算了”,“我不选,你亻故吧。”   “反正你对我从来都像对商品。”   他的选择不重要,也许路款冬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想听听自己的想法是否与他背道而驰,如果是,那就把商品狠狠砸碎。   可偏偏最重要的时刻两人内心不同频,路款冬真的没有答案。   余迢这段话也刺痛了他——他对余迢真的这么差吗?   什么时候把他当商品了?   明明我很在意你,我在你这里屡屡败将。   是不想看他的吧,路款冬心想。   “那就看任安晗。”如你所愿。   一瞬间,路款冬照片墙暗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身后的任安晗好像还活着,就那样冷静地看着他,说就算这样你还是不如我,得不到他的爱。   可他知道,任安晗不会这样,如果他还活着,他和余迢不会发生任何可能。凭什么呢。   催剂的效果来了,余迢心痒难耐,开始不自然地扭起来。   伸出胳膊去抓路款冬的背,上衣校服一角变得褶皱,路款冬被他的力度拉下去,随后余迢yao在了他的腺体。   路款冬选的那些照片,经过多次盘查,才找到了各种状态、各种时期的任安晗。   笑的时候,平静的时候,不知所云的时候,原来余迢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   枕头滑落到地板,黏腻汗液从眉间到锁骨。路款冬拙劣地模仿任安晗的温柔,他对余迢说“高兴点”,对余迢说“不要不开心”。   换来的只有余迢苦不堪言的神情。   不想看见自己的眼睛吗?不是说很像吗?   对他的爱屋及乌真的全都消失了吗?   他太笨了,对余迢来说这些都是审判他的眼睛,要怎么快乐呢?每一次欢愉都是罪孽和背叛,让余迢越来越难过,越来越亏欠安晗。   “余迢,如果……高中救你的人是我,”路款冬囗耑息,温热的呼气氤氲在前。   校服汗透,领带早已乱了,路款冬却并没有得到满足——他本质的目的,是想产生高中就得到余迢的假象啊。   “余迢,如果……如果、高中救你的人是我,”路款冬缓缓起身,“你爱上的会不会是我?”   余迢累极了,眼睛一睁一闭就能昏过去,但得不到回复的路款冬或许会存在侥幸心理,所以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说——   “不会。”   【作者有话说】   换了个封面还在审核中嘿嘿,之后看见封面换了不要以为自己收藏错了呀(⊿) 第45章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先爱上你   45被困在路家第二个月,一天三针的频率已经让余迢的腺体发育成熟,进入了第一次真正的发忄青期。   路款冬当时在医院,路庭和病情恶化,几个人都守在门外,他没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电话打到随行的保镖那他才得知。   “怎么了?”路款冬下意识问,“是余迢有什么事么。”   “机器检测信息素浓度超过了正常范围,怕不是在发忄青期呀?少爷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余迢有事就先回去,我们这不缺你,假惺惺的。”   路晚阴阳怪气,被桑非梦制止,她眼睛红肿,透着红血丝,几天几夜没合眼, 戏做得很足。路款冬心想他这位母亲瞒得真好,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骗过。   他深知桑非梦的全部品性,却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扳倒,办不好反而会把自己陷入众矢之的,尽管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好留恋的,路款冬现在唯一想在路庭和知道的,就是桑非梦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说已脱离生命危险。   “那我就先走了,辛苦妈继续守着,有事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路款冬顾着有外人,话也说得好听,对她颔首点头,没听她回答就离开。   转身时卸下了所有的虚伪,他没挂断电话,管家那边也没挂,路款冬将手机放到耳边,问:“他现在怎么样?”   “我们也不敢进房间,就听到一直有碰撞声,摔东西的声音……”   “嗯,”路款冬说,“让两个beta进去,拿点我的衣服给他,他现在不清醒,估计还有点暴躁,要打要闹要摔东西就随他。”   路款冬从管家三言两语知道了余迢这次的发忄青期还伴随筑巢行为,需要alpha的随身衣物,才能有安全感。   心中又隐隐担忧,前段时间心理医生说余迢这方面不过关,手术后极有可能陷入郁期,并且这时候发忄青期发作不是个好兆头,对他的身体不利。   “让郁影过来一趟,可能手术需要再提前安排。”路款冬吩咐,挂断了电话。—好热。   余迢眼睫沾上一点泪水,又或是鼻根渗出的汗水流到眼皮上,总之眼皮发烫得厉害。   视野里浑浑噩噩,所有物品都渡上一层温热光圈,自己好像坠入火海。   身体蜷缩,像个被推上岸的蚌,在岸边经烈日暴晒。   “信息素……”余迢嘴里喃喃念着,张开唇,去床上抱着被褥,夹在双 月退 之间,贪婪地嗅闻。   门外不断有声音询问,是平时一直守着他的佣人,问他刚刚那声重响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   余迢说没有,只是从床上滚下来,但脚被捆着,所以是脑袋着地,痛得他发出惊呼。   但余迢嗓音干哑得发不出声音,佣人们听不见,愈发急促。   慢慢撑坐起来,余迢从床上溜到另一边,他急切地想要alpha的信息素,一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那一盏流苏灯。   但这一声居然让余迢镇静下来,他理智短暂回笼,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病了。手无意识的在叠被子,把枕头和靠垫一起拿过来,搭建成一座属于他的小世界。   他在这座围城里渐渐心安,想强迫自己入睡,外面又突然来人,关切地查看他的情况。   “我先给您量个体温,”管家对他说,有吩咐beta去衣柜里那几件干净衣裳,“夫人有没有恶心、反胃,或者头晕?”   “晕……头晕、其他,没有了。”余迢说话断断续续的,“想要信息素……可以吗。”   真是不清醒了,管家无奈地摇摇头。   “这些够吗?”   佣人把衣柜上挂着的,路款冬常穿的那几样款式都拿过来,余迢就懵懂地坐起身,伸手想要去拿,这幅样子太令人怜惜。   “给您,”管家递过去,又为他倒了杯水,把人扶起来喂了一口,“等会少爷就回来了,再撑一会就好了啊。”   “囗吾……”不明白这关路款冬什么事,但AO之间本就是相互吸引,在高匹配度面前更甚,余迢心里是有些期待的,“你们出去,我要自己待会……”   敏感的嗅觉使得他捕捉到信息素最浓的那一件衣裳,是路款冬白天出门换下的外套,佣人还没来得及去洗。   侧脸蹭在衣服上,等人都出去后,余迢自己慢慢蹬下衣物,冰凉的脚链硌在皮肤上,余迢抻开 月退,像一个篓子,把衣服都揽在怀里,两 月退 之间不断抚磨。   路款冬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终于看到自己被需要了。   哪怕是基于生理本能。   “都下去吧,在外面侯着,屋外不要留什么alpha。”路款冬说。   佣人关好门,路款冬换下外套,挂在胳膊上,缓缓走到床前,果不其然,余迢被吸引,伸出手指去勾外套的袖扣。   路款冬微扬唇角,半蹲下来,一只胳膊绕过他的后颈,把他的脑袋托起来些,随后一个吻落在余迢嘴角——没有直接给予最高浓度信息素的部位,让余迢一颗心吊到天上又悬下来。   路款冬也没太过分,马上释放了一些信息素,余迢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说:“谢谢。”   “你知道我是谁吗?”路款冬对余迢意外的礼貌感到奇怪,问。   余迢半睁开眼,盯着他的眸,又避开,很平静地说:“安晗回来了吗。”   脸色骤变,路款冬口沸目赤:“你看清楚了,余迢。”   “不是说分得很清楚?你也配说你最喜欢任安晗?”生气慌乱,导致路款冬说出的话居然有点维护任安晗的意思。   “别这样捏我的胳膊,好痛,我知道你不是安晗,”余迢轻说,“好难受,我是怎么了吗。”   “谁知道,”路款冬松开手,心想,对,他的腺体已经成熟,再过不久,他就是一个omega,可以把他完全标记,他能完全属于自己,不会再有任安晗什么事,“你不一直这么麻烦。”   余迢又不说话了。   路款冬收回信息素:“现在心情怎么样?”   “……比刚才差一点。”   是因为自己突然收回信息素,还是单纯因为得不到安抚,路款冬思考,说:“心理医生说你一直不过关,是有多不想待在这里。”   余迢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什么心理医生,什么不过关,他只知道隔一段日子会有一个人来陪他聊天,管家说这是路款冬怕他闷出病来。   信息素重新萦绕在余迢身边,余迢说:“我现在心情又好一点了。”   “不够,”路款冬把他抱起来,“不够啊,余迢。”   余迢的执念到底是什么,要通过什么才能让他觉得,任安晗可以为他做的自己也可以,甚至可以比他更好——这是路款冬最近一直思考的东西。   路款冬问:“还记得高中欺负你的那些人吗。”   不理解他此时此刻提起那群人的原因,余迢说:“关他们什么事。”   “要不要听听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   “不要。”   “那个叫章守纪的,大学的时候成了暴发户,虽然比不上我们,但足够让他一举翻身。”   “林威,家里支持她开了间美甲店,现在已经做得很大,光C市就有二十家联盟店。”   “还有……”   “别说了!”余迢捂住耳朵,微微低头,整张脸蒙住,“我有说我要听吗?”   “但是我可以让他们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路款冬轻描淡写,“帮你报当年的仇,好不好?”   “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也不想再和他们有瓜葛,”余迢自嘲地笑,“别再装作你很了解我的样子,他们过得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过得这么好,你就甘心?你就这么原谅了?”   路款冬又无语又感到不公:“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我也没做什么很对不起你的事情。”   “当年你要钱,我给你,我把你当替身,你也一样以牙还牙。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先爱上你。”   余迢摇摇头,他真的觉得很累,身体和精神方面都是,路款冬大概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要是真的能听自己的意见就好了。   “是啊,你做错了。你不爱上我,皆大欢喜。”   “那为什么只对我这样?”   “谁让我不爱你呢……你要是一直当个傻子被蒙在鼓里,就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了。”余迢说。   咚——余迢被路款冬随意放倒,手护住了余迢的头,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佣人叩门,说是韩少爷来了,韩郁影在路家来去自如,直接进门,看到的他们交缠不休,下意识挑眉。   “我打扰到你们了?”屋子里全是余迢信息素的味道,还好来之前打了针免疫剂。   路款冬屏气,理好衣领,示意他过来:“看看他什么情况。”   韩郁影点头,和以往一样的流程,全都检查完了之后,和路款冬相视:“出去谈?”   “嗯,”怕余迢多想,临走前还特地说,“不是什么绝症要避着你,别胡思乱想。”   余迢压根没往这方面思虑:“无所谓,死了就死了。”   韩郁影:“……”   他还以为两人关系变好了。   “他这思想很危险啊,”韩郁影来到阳台,“确定要这么早动手术?”   “拖太久了也不好。”路款冬回。   “行,”韩郁影瞥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才说,“要不手术完,先看看余迢怎么想,他要是不喜欢在你身边,就先让他自己生活一段时间吧。”   路款冬眼神冷淡:“你在说什么鬼话。”   “术后是很重要的时刻啊,你要还像现在这样,他会崩溃的。”   “说实话他求生欲并不强,但腺体成熟得很不错,手术会很顺利,更该小心的是他的心理,我再三跟你强调过的。”   “毕竟一个人要是真想死,那真是无药可救。”   路款冬说:“要是把他完全标记呢,omega对alpha会有归属感,他怎么会想死?”   “完全标记?”韩郁影脸色难看起来,:“不行,款冬,你别那么急,要给他时间缓一缓性别的变换。”   “会给的。”   “完全标记需要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啊,千万不要让他崩溃,这真的很危险。”   “你情、我愿,”路款冬停顿了会,转而问,“等变成omega,余迢的生育囊会怎么样?”   “一般来说,分化成omega的生育囊都不完整……”韩郁影猛然恍悟,“你要干嘛?”   长久的沉默让韩郁影急躁不安:“你疯了??不行!这是真能要他命的!”   路款冬臂弯搭在阳台:“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ps:预警,后续路还会做更过分的事情,但不是关于生怀流部分,本文没有任何生怀流剧情哈。   下一章主角戏份不多,是比较重要的剧情,可选择性订阅。 第46章 如何劝说路款冬放手   46大雪过后,玉树琼枝,一些细长的枝丫被大雪压断,散落在路边,像白色的泼墨画。   路边的杂草厚厚铺了层白雪,不少流浪猫冻死街头,天色已晚,仍有工作人员在路边兢兢业业铲雪、收拾小动物的尸体。   踩下一脚刹车,秦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摇下车窗,冷冽的白炽灯在他侧脸投落下光影:“秦明陆,不要拿我妈威胁我。”   “我已经到医院了,”道路阻碍,来这一趟花了三个小时,秦最下了车,继续说,“要我怎么做?”   秦明陆对秦最的顺从略感意外,说:“虽说和路家没什么情分,但我听说路庭和这次住院没那么简单,你看看他们更中意养子还是亲生儿子,我们也得看情势交往。”   他在国外赶不回去,就委托秦最来探口风。这要是路庭和想把产业交给路款冬,以后难道还得去攀他的人情?秦最想想就要吐了。   秦明陆以为秦最会拒绝,他了解自己儿子,所以一开始以他生母来威胁。秦最来这的原因也很简单——路家的人估计都在,他想见见余迢。   去问了韩落,他居然也一无所知,这让秦最更加担心,是不是余迢哪里又惹路款冬不顺心,被虐待了。   “知道了。”   大概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秦明陆见秦最这般听话,又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父亲,总是威胁儿子,太说不过去,语气温柔了些,“上次听你妈说,你有心意的人了?是哪家的omega,爸爸去帮你...”   “她不是我妈。”秦最只留下这句话,而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意圈在脖子上的围巾晃在衣前,手机屏幕的亮光在眼里缩成一点,秦最边走边点进和余迢的聊天界面,犹豫着又发了条信息,尽管余迢这几日都未回复。   踩在雪地有一层咔哧咔哧的响,秦最低着头,猝不及防,一团雪从头顶落下,簌的一下,融入另一片白色里。   大脑也跟着空白了一瞬,这个距离,秦最稍微再走快一点,这团雪的归宿就不是在地上,而是他头上了。忍不住去看一旁的动静,只有路灯下的一些飞灰在隐隐飘动,其余什么也没有。   秦最蹙了下眉,将手机踹在兜里,半信半疑地挪动脚步,头还是往后偏的。   别是什么小猫被掉在地上的树枝困住了...秦最这样想,最终还是改变了步伐轨迹。两手拨开草丛,往黑黢黢的地方走去。   A端住院部只供有通行证或者政府公章的人进去,这一块又是观赏类的偏区,没什么人路过。秦最来到一栋楼背面,大衣下摆沾上了些许即将融化的雪粒。   几年前他有养过一只猫,只可惜丢了。秦最像模像样地喊了几声“喵”——[“是猫,没事,我们继续。”]没找到猫,反而听到了喘息交合的声音,秦最楞在原地,慢慢直起弓着的腰,放轻脚步,心跳与步伐合拍,秦最感觉刚刚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一双手从墙壁边缘探出来,秦最眯着眼——像是一位女性的手腕,这个角度看过去,是被另一个人从正面按着。   [“别停下来...”][“不会有其他人发现的...”]秦最停下脚步,已经知晓——看来是趁着伴侣住院来偷情的,没意思。   对这种事他见怪不怪,能来这的身份都不简单,物质上满足了,就想追求精神方面的刺激,说不准还是自己认识的人,不过秦最没有八卦的习惯,转身就想走。   偏偏就那一秒,余光瞥到了——桑非梦闭上眼,薛让尧搂着她的腰,满眼留恋地望向她,将眼前女人的沉浸、满足、爱慕通通收入眼底,一刻也不舍得合上眼。   心脏剧烈砰跳,一上一下,秦最待在原地,好似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笼盖。   尽管明白这圈子的复杂,但对于一个正处于二十出头的年纪,秦最还是当场蒙圈了——这都什么鬼啊。   桑非梦和薛让尧?   路庭和和桑非梦的关系不是很好吗?薛让尧……薛让尧不是也有个儿子来着,他们家族背景赫赫,秦最不信两人没想过被曝光的后果——桑非梦娘家的公司全靠路家在支撑,薛让尧现在的那位妻子地位和韩家有的一比,除了利益往来,秦最想不到能让两人一起决绝走上独木桥的原因。   可是那样的眼神……太纯粹了,薛让尧就像在看一场秋雨,细细雾水晕在眼前,抓不住,只能一直看着。   秦最往后退了点,继续观察两人的动作。   薛让尧要离开,桑非梦就继续笨拙地凑近,她说:“不要走,让尧。”   她说我好想你。   她说路庭和就快要没多少时间了,等到时候把事情都办好,就带着他远走高飞。   薛让尧却面露犹豫,叹了口气:“路晚呢?你想过吗?还有余迢那孩子……”   “小晚我会一起带走,余迢是路款冬的人,关我什么事?”桑非梦计划好了一切,说出的话与当年那个善良女孩截然不同,“除了你和小晚,还有小迟,其他人都和我没关系。”   “养这么多年了,没有感情吗?”   “只有恨,”桑非梦情绪高昂,“看到路款冬我就想起我失去的孩子……”   薛让尧说:“他只是个可怜人,留一条后路吧,不要赶尽杀绝。”   桑非梦侧脸亲昵地蹭在他脖前:“我都听你的。”   “我们就快要幸福了。”……   一点点消化今晚的场面,秦最却如鲠在喉,难以言喻,甚至有股反胃的劲儿慢慢涌上来——他想起自己的父亲。   某种意义上他又何尝不是被遗弃的孤儿,只不过比起路款冬多了层血缘的庇护,可那又怎样,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点也不爱他。   一点点后退,踩雪的声音消散于风中,秦最悄悄离开,脑子里不断回想方才二人的对话。   不要赶尽杀绝……他们会对路家做什么?会对路款冬做什么?   那余迢会怎么样?   产生这个念头时,秦最的勇气又如春风过火般复生起来,前段时间他的傲气被韩郁影一头冷水浇下,灭得彻底——他确实没能力给余迢更好的。   他受家族摆布,手上脚上都拴着锁链,如何能将余迢拉出来呢,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以。   但如果路款冬先垮了呢?他如果爱余迢就该为他着想,给他一个更好的出路……   [“除了你和小晚,还有小迟,其他我都不在乎。”]不对、等等……   脑海中忽闪过这样一段话,秦最加快的脚步慢慢放缓,小迟、小晚……   冥冥之中像有一个引子,指导秦最慢慢在一团乱麻毛线里找到源头,然而在念头即将清晰时,地上慢慢出现一个身影,拐角处,秦最正面迎上一个alpha。   运动鞋抬起又落下,秦最还没缓过来,两眼怔怔的眸子对上韩郁影冷漠的目光。   他双手抱肘,完全不是之前带一丝不正经的神色,开口就十分严肃:“秦最。”   “啊……”秦最更加确定了之前韩郁影和他说的,自己现在不强大,和他们的经历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比如韩郁影,简简单单喊了句名字就把他震了一下,是年龄、阅历和身份的压制。   “刚刚看到的,都忘掉,想说的话也全都烂到肚子里,最好别让我知道路款冬在你这听了些什么。”   秦最只懵了一会,脑子转的很快:“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吗?”   扳倒桑非梦最致命的把柄,路晚不是路庭和的孩子。   韩郁影心说是啊,所以才不能让他知道。   白天在路家亲耳听到路款冬说的话,韩郁影旁观者清,不得不说,他现在太极端了,从前的理智都去哪了。   权利与情爱的天平逐渐往后者倾斜,这对他的处境绝对是不利的。何况这爱还这么扭曲。   韩家现在有几个重要项目都和路款冬交接,如果桑非梦真的赶尽杀绝,那几个项目落到她手上,韩郁影还真是不愿意。   余迢在他身边他找不回理智,余迢自己也受罪。   白天路款冬问生育囊到底要做什么?那副样子怎么样也不像“知道”的样子。   他绝对动了心思。   疯了,韩郁影心想,真是疯了,好端端的一段婚姻,怎么发展成这样。   如果余迢在他那连基本的情绪价值都没有,还有可能面临死亡的风险,那还不如离开。   但如何劝说路款冬放手?   只能是趁他还未到无可救药时,有个让他来不及顾及爱情的东西。   现在不就是么。   “你就记住,今晚什么都没看到,”韩郁影盯住他的眼睛,知道他没那么容易迁就,于是给出了一个条件,“能做到,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见余迢。”   余迢……哥哥。   镇静剂一般的作用,秦最已经点头应允:“真的吗?”   “当然,”韩郁影说,“你现在对余迢是什么想法……”   “哥——!”一声高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韩郁影垂下胳膊,侧身看去,韩落跑过来:“你怎么在这呢?”   视线挪到秦最身上,见他一副目瞪口僵的模样,也问:“你们俩在聊什么?”   韩郁影叹了口气,帮他把围巾拉好:“不是说了让你出来多穿点,穿这么点,冻死得了。”   “我就喜欢这款式,管我,”韩落躲开他的手,说,“你不会还想着撮合我俩的事吧?我都说了不感兴趣了,话说你最近有没有段予琛的消息?我都联系不到他……”   秦最:“……不,你哥哥没有想撮合我们两个。”   韩郁影翻了个白眼,敲了下他的头:“段予琛有人了,趁早死了你的念头。”   “我饿死了,去吃点东西,你是和秦最一起去看路叔叔?”   “嗯,哥你走路小心点,挺滑的。”   “看完路叔叔早点回家。”   寒暄几句,韩郁影上了车,秦最想起不远处还有桑非梦,拉着韩落赶紧走。   “你怎么了?一副被捉/奸的样子?”   秦最心想,说反了。   直接让他捉了个大的。   “没,在想等会和路家的人说什么。”   “随便聊聊就行,反正就走个过场。”韩落试探问,“余迢没来,你大概白跑一趟。”   “啊……”   “果然是为了他,”韩落笑笑,“别藏了,上次和你赴约时我就看出来了。”   秦最一愣:“你、你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很奇怪吗?说来好像余迢是挺多人喜欢的,难道是因为像我?”   秦最:“……”   韩落的自信倒不是装的,他被宠大,自信与生俱来,但这会说这个,气氛就像被冻住一样。   “开玩笑的,平淡是因为我习以为常,弟弟爱上嫂子,侄子爱上叔叔,这个圈子我听的多了。”   “你喜欢余迢,没涉及伦理,也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在我看来就很正常。”   这话说的秦最头皮发麻,不知道还以为韩落看见了桑非梦和薛让尧。   “好吧。”   “话说,之前你不是问我余迢最近的情况,”韩落脚步慢下来,“想听吗?”   【作者有话说】   剧情回顾:小迟是薛迟,薛让尧的儿子,30章这个人物有出场~ 第47章 抢人   47   “余迢被路款冬关起来打针?”秦最拧紧眉,“打的什么针?”   “催剂,还需要吃药,那晚我在医院亲耳听到的。”   韩落只听到了最关键的部分,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给秦最解释,“大概是路款冬想让余迢变成omega?可能是想有个孩子吧?但也挺奇怪的,如果是这样当初干嘛要和beta结婚。”还能为什么。   当初因为要收敛,选择和beta结婚。现在是时候了,对余迢也有了不可言说的感情,不舍得放他走,一意孤行地继续折磨他。   秦最咽下一口恶气,咬字问:“那余迢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韩落说,“我听他们说要瞒着余迢。”   韩落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想满足自己的恶趣,想知道路款冬为什么对他没意思了,以前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路款冬看穿了自己的钓鱼,自然而然的远离。   现在都已经和余迢发展成这样了?这不就是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别人就算了,居然是余迢,一个各方面都比不上他的普通beta。   韩落实在好奇,要是余迢不见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秦最火气上头,现在就想直接冲到路家去质问,但理智后来居上——一,他没身份,没资格。   二,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这段时间我偷偷地听我哥和路款冬的交谈,好像动手术的日子就是最近,”韩落故作怜惜地说,“可怜,余迢不会要到完全标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变成了omega吧?”   “我真怕他想不开。”   一句接一句,韩落说的话就像死亡的倒计时,秦最心里的时间表慢慢接近于零。   “不过我感觉我哥的意思……是不太赞成路款冬这么做,”韩落再次问,“你喜欢余迢是吧?”   “啊……嗯。”秦最模模糊糊地说,他不知道这算喜欢还算累赘。   “找个机会让路款冬不在余迢身边待着呀,然后把他带走,你忍心看他刚做完手术就被路款冬强制标记吗?”   秦最立马摇头,完全标记意味着这一辈子都要和路款冬锁在一起,离开他的信息素就活不下去,除非洗标记,划烂自己的腺体。   那太痛苦了,必须得阻止危险发生。   [“你现在对余迢是什么想法……”]韩郁影走之前未说完的话回荡在脑海,他为什么突然提起?   韩郁影不赞成路款冬的做法……是不是也想帮着余迢?   是该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还是去问问韩郁影的想法?他该相信韩郁影吗?韩郁影会告诉路款冬吗?   “你在发什么呆呢?”韩落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别太担心啦,先一起去看路叔叔吧。”   “嗯。”   路庭和……桑非梦和薛让尧……   如果路晚不是路庭和的孩子,那路款冬胜算就更大了,余迢以后只会更不好过。   方才生出的一点侥幸心理全然不见——秦最本想着,桑非梦对路款冬赶尽杀绝,他就没能力再把余迢捆绑在身边了。   当天夜里,秦最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幻想余迢打针时的恐惧,被标记时的绝望。   秦最几乎要犯心悸,在犹豫下,还是拨通了秦明陆的号码。—   手术前一周,余迢被安排在华七医院防守最严密的住院部。   这一周他被告知不允许进食,只能靠营养剂补充,路款冬特别不满,总共养了两个月的肉一下子全减了,但只对余迢说你身体太差,听上去怎么都像谴责。   手背、脚腕、胳膊上密麻的针孔像余迢已经被千疮百孔的心脏,淤青和红肿都让他看上去十分可怜,路款冬内心不忍,但没办法,不做手术他就会死。   不做手术他就无法标记。   “目前一切正常,手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韩郁影拿下听诊器,“你是怎么和余迢说的?”   路款冬垂眼看向病床上熟睡的余迢:“他没问我。”   韩郁影:“你们两个诶……他是不想和你说话了?你不能语气放好点吗”   路款冬还要迟钝一点,旁人一看就懂的事,他现在才醒悟——原来是懒得和自己说话了啊,不想去干涉自己对他做的事,他要什么,余迢就给什么,也不反驳,这不就是路款冬想要的吗,为什么此时此刻这么心痛。   “以后再说吧。”   路款冬做任何事眼光都很长远,他想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等他变成了自己的omega,就慢慢增进感情,会变好的。   “这几天是关键时期了吧?公司的人,支持你的有多少?”韩郁影问。   “和路晚一半一半吧,”路款冬看上去却很有把握,“问题不大。”   “这怎么能叫问题不大?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你不希望这么多年在路家的隐忍全都功亏一篑吧?”   “还有余迢,你失去一切了余迢怎么办,说句难听的,没钱没势,他凭什么跟着你?”   眉宇微不可查地紧蹙,路款冬闭唇,一言不发。   这就是听进去了的意思,韩郁影乘胜追击:“你不如从路晚身上找找由头,有没有什么把柄,是绝对当不了这个继承人的。”   “一心不能二用,你安安心心地去管公司,余迢这有我你慌什么?”   路款冬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余迢交给你我还真不放心。”   “……”   “他很聪明,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单纯,知道谁对他有心思,知道做出什么样容易让我心软,知道谁对他是利用谁对他是真心,又或是两者掺半,郁影,你一不小心真有可能被骗了。”   上次不就是么。   栽过的跟头,大概就是任张这么多年的欺骗,以及现在的手术。   他对任安晗没有理智,不求任何,对自己的身体则是无所谓,路款冬心想。   “有这么夸张吗……你别是神经太紧绷了,”韩郁影叹气,“我说的你好好想想,实在不行,你派几个你这边的人看着,不就行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是,你不在,说不准还有助于他术后的稳定期。”   路款冬心突然被这句话不轻不重地刺了下,脸色有片刻的微变,很难让人察觉,缓了一会说:“我会考虑的。”   就这样考虑到余迢手术当天,路款冬都没给个确切的回复。   直到秦明陆突然打来个电话,说之前路款冬和薛让尧没谈成的那个单子,他可以帮忙,手里正好有一批货源。   和秦明陆说不上多熟,泛泛之交,直觉告诉路款冬这里面有诈,但实在想不出秦明陆要诈他什么。   难道和秦最有关?路款冬的第六感提示他,可秦最最近老实得不行,和唐波他们待在一起也没什么异样,他几乎要怀疑秦最已经妥协,乖乖去联姻了。   “术前一天都没进水吧?”   路款冬放下电话,和韩郁影点头:“都按你说的做了。”   “医生那边肯定没问题,安排的都是最好的,”韩郁影说,“秦明陆找你什么事?”   “货源,之前和薛让尧谈的不是黄了么。”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韩郁影低喃猜测,“也可能是在挑明立场,路晚和你,他选择你这边,为以后合作做打算?”   “谁知道,偏偏选今天。”   听这意思,就是本来有戏,但余迢今天做手术,路款冬不可能离开。   “你变了啊,款冬,”韩郁影说,“怎么说也算一个人脉,为了余迢放弃了?”   “人都是会变的,什么重要什么次要,我自己知道。”   “是,余迢只有一个,人脉有很多机会可以争取,问题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你争取,”韩郁影语重心长,“你听我的,去见见秦明陆,这里有我,真的没事。余迢手术完我第一时间和你汇报。”   路款冬冷淡地瞥他一眼,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奇怪,啰嗦得要死。”   韩郁影:“……”   “你这反应,很像高中的时候。”   “什么?”   “高二天天打探我们班转过来的学生,问你怎么了又不说,”路款冬问,“是有事瞒着我?”   路款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郁影整个心都吊起来了。   这人真是太敏锐了,韩郁影洋装镇静:“只是怕余迢术后情绪波动太大,你说的话又那么难听。”   “不会。”   “那随你吧。”韩郁影无奈。   路款冬并没有疑心多久,话语间离不开余迢,他问:“为什么他无意识的时候也在皱眉?”   “嗯?”韩郁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后知后觉道,“其实不是完全没意识,余迢现在能听到你说话的,只是醒不过来而已。”   路款冬点头,而后莫名的心虚涌上来——刚才没和韩郁影聊什么变成omega的话题吧?   余迢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手术后。对路款冬来说,当然是能瞒多久瞒多久。   韩郁影脑子一转,想到了个可以说服路款冬离开的理由,开始胡编瞎扯:“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么,你在这如果让余迢感到心烦,术后应激,那真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有夸大的成分,这手术没什么难度,应激反应的概率也很低,神仙救不回来华七反正救得回来,韩郁影说的一点儿也不心虚。   其实只要稍微细究一下,就能发现这段话漏洞百出,但路款冬居然信了。   “这么严重,”路款冬问,“你确定吗。”   韩郁影继续伪装:“你以为我之前唬你吗?”   然后路款冬做出了个很奇怪的举动,他喊了一声余迢的名字,随后又说:“手术过程一点都不痛,不用害怕。”   “我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韩郁影想不通,路款冬是怎么把“好不好”这个语气,说的如此生硬。没有温柔恳求,是已经肯定的陈述。   路款冬看余迢眉宇还是皱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还皱的更紧了。   紧接着,韩郁影目睹了他自己莫名其妙生气的全过程——   “算了。”   “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   余迢不回答,准确的说是回答不了,他就更气了,但自己也知道生气的理由很牵强,所以少见地,底气有些不足地放狠话:“手术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才可怜。”   ——你就后悔去吧。   韩郁影觉得路款冬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个。   好幼稚啊,这人,韩郁影陷入沉思,路款冬一向情绪冷静,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少有冲动与莽撞,似乎全在余迢这破戒了。   爱情真是太可怕了。   “手术是下午,是吧?”路款冬问,“我记得你说不出意外,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完成。”   “嗯。”   “那等他术后稳定了我再来。”   “行啊。”韩郁影心道,让路款冬离开也不算很困难。   最后又停停走走十几分钟,路款冬才离开。   被路款冬有意无意地念叨,韩郁影再三承诺,就差把他嘱咐的那几句话刻在脑门上了。   直到人走后,他才得以缓口气。   韩郁影拿出手机,回复了秦最的未读消息。—   巴莱春天别墅区,距离C市中心较远的富人区。   秦明陆回到家,揉了揉眉心:“路款冬同意合作了,刚谈好,签完合同。秦最,你最好别是在赌气。”   “我没你想的那么缺德,”秦最斩钉截铁,“不出意外,路晚应该当不了这个继承人,你攀附他是对的。”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之后你就会知道,”秦最抿了抿唇:“路款冬和你谈完,去哪了?”   秦明陆坐到沙发上:“医院吧。”   “哪个医院?”秦最很明显地提高了音量。   “去路庭和那了啊,还能去哪?看他接电话的样子,大概是不行了吧。”秦明陆淡道,这才发现了茶几旁的行李箱,问,“你要出去?去哪儿?”   没等人回答,秦明陆又说:“我提醒你,我们公司的货源经二手,进价要比薛家高多了,但路款冬谈的价可就是薛家的,我这算是亏本买卖。”   “不过无所谓,亏本买卖换儿子一次听话,我很乐意。”   秦最看出他的担忧——怕自己跑了。父子俩说陌生是真的陌生,但对于彼此的阴暗面和劣根性似乎也很熟悉。   他父亲想的多也想的远,他要个小孙来继承家业,趁着自己还能干,赶紧多培养培养。   秦最一直和秦明陆对着干,偏偏就说自己喜欢alpha,beta,反正就不能是繁衍后代最容易的omega。   以至于秦明陆的要求也开始慢慢放宽。   一开始为他选的omega条件拔尖,名门世家、书香门第。秦最通通把人得罪了之后,秦明陆被他气得半死。   再逐渐到普通商人,和秦家差距不要太大也行。   最后,是个omega就行,父子争执这么多年,这已经是秦明陆的底线。   手机屏幕一亮,秦最看过去。   【秦最:你之前说过的,我不告诉任何人桑非梦和路庭和的秘密,就带我去见余迢,什么时候能兑现。   秦最: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韩郁影:今天吧,这个地方。   韩郁影:让你来你再来,别自己擅作主张。】   “放心,”摁下开关键,眼底的屏光暗了,秦最说,“我去找个omega,顺利的话我会把他追到手,这样满意了吗。”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五一假期快乐^o^ 第48章 我原本真的可以不用姓路   48其实余迢真的能听见路款冬说的话,但皱眉不只是为了他皱眉,有很多因素。   不安是最主要的。   余迢在手术之前已经有了成熟的omega腺体,四舍五入,他已经换了性别。   余迢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身体激素在变化,不然不至于这样情绪不定。   可他还是低估了路款冬,换句话说,太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因为余迢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路款冬再去骗的,他们之间的矛盾早就暴露无遗。   是药三分毒,应该只是针剂和药物的作用吧?等自己做完手术,就好了。   要到手术的时候余迢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韩郁影戴着口罩过来看他:“怎么醒了啊?睡一会吧。”   余迢呼吸声很重,声音很轻:“路款冬呢……”   “怎么了?”韩郁影诧异了会,他没料到余迢醒来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没。”余迢什么都不说,他待在医院里会很没安全感,上手术台就更害怕了。   至于为什么喊路款冬的名字,余迢自己也想不明白。   瞳孔视野渐渐模糊,眼皮合上,昏睡前那一秒就像太阳落下地平线。   “手术中”三个字红灯亮起,外面下起了细密小雨,秦最来的时候肩角衣摆都是雨珠,唯独那双眼睛清明乌澈,没染上雨雾的朦胧。   韩郁影在门口闭眼小憩,没睡着,听见脚步声后抬起眼,一双握着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   “你还真是……”韩郁影都要无奈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是说了不要那么急吗?”   秦最的心也被雨浇灭了,在确定韩落说的是事实之后,嗓音如冬雨般的寒凉:“为什么啊……要这么对他?”   韩郁影没听懂,从椅子上拿来提前准备好的毛巾:“擦一擦吧。”   手都要伸酸了,秦最还是没拿过去,韩郁影啧了声,抬头看过去:“发什么呆……”   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韩郁影看见秦最眼尾泛红,心说有病吧,上我这哭什么。   “过来坐,”韩郁影直接把他拉过来,他没有哄人的心思,“要看就等手术结束再看,如果路款冬忙完回来了,那我也没辙,你是找死还是回去自己选吧。”   “余迢为什么要做手术?”   “……”   “做的什么手术?”   “我凭什么和你讲?”韩郁影被这小年轻烦得要死。   “果然是真的,”秦最自嘲地笑了一声,笑自己的无能,笑自己的迟到,如果早点来,说不准能阻止,暗骂一声,“路款冬还是人吗?”   韩郁影和他不在同一频道:“余迢是他老婆,要说不道德的好像是你吧,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他本意是想内涵一下秦最的冲动,谁知道秦最直接来了个大的。   “我要带他走,”秦最说得很坚定,“把余迢变成omega,路款冬会怎么对他?不行,不可以。”   韩郁影脸黑了下来,半个身子直挺:“谁和你说的?”   “所以路款冬确实是想把他变成omega了?”   “……”韩郁影后知后觉被他套话,叹口气,“不是想这么做,是不得不。余迢原本就有腺体方面的疾病,出了点意外被迫进入二次分化,不变成omega就只能等死。”   “那还不是路款冬没照顾好,才让他出意外,”秦最没办法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余迢要是在我身边就不会了。”   韩郁影尴尬地笑笑,丝毫不顾及秦最的心情,他莫名觉得刺痛秦最还挺满足的:“余迢在你面前可能就不会这么脆弱了,因为你对他来说有没有都一样,靠不住。”   倒也一针见血。   秦最憋住了眼泪,一双眼就显得格外猩红,与暗色的廊道格格不入:“你没立刻反对我,是不是可以让我带走他?”   “你也在担心,路款冬会对余迢做些不好的事对不对?”   这小子,总算聪明了一回。   他是有这方面的心思,不然不会同意让秦最术后来见他,也不会对秦最的提前到来毫不生气。   “不啊,”韩郁影却说,“你带走了,路款冬那边我怎么交代?”   “路款冬不会真和你闹掰,他需要韩家的支持,你也一定能为自己脱身,维持这段友谊。”   “你凭什么觉得把余迢交给你我会放心啊?”韩郁影靠前,压迫感的眼睛逼近,“光靠你这点口头功夫吗?”   “我在A市有一栋自己的房子,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本来是想,要是哪天我爸把我绑起来去联姻,我可以及时跑走。”   “存款也够,那附近环境很好,我可以把唐波和小眠都带过去。”   “还有一个福利院……我去差了点资料,说是分化成omega的beta,会对孩子的欲望越来越大,如果余迢心境变了……但是没有能够实现的对象——那边也很适合治愈他。”   韩郁影被意外到了——秦最居然想的这么全面吗?   “书不念了?”   “念的,”秦最说,“余迢应该想自己一个人待会,我不会一直待在他身边,让他有束缚的感觉。”   “等到他身体完全恢复,对我仍然没什么留恋,那我尊重他。”   韩郁影懂了,秦最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权利。   余迢好可怜啊——他再一次这么想,路款冬就不用说了,连最基本的平等相爱都还做不到;秦最说尊重他,自认为算无遗策,但也没问过余迢的意见;包括自己,本意想赎罪,却并没有改变什么。   他好像从来不能做自己,不能有选择权。   如果要从糟糕里选择最好的,似乎也只能是秦最了。   “手术结束我会安排转院到A市。”—   “手术中”三个字突然暗灭。   医生说出已经尽力四个字后,团聚在此的人都明白了——路家要变天。   桑非梦几乎要哭得晕死过去,嘴里一直念着路庭和的名字,说他怎么这么狠心,抛下路晚和她就走了。   字里行间都没提到路款冬。   “节哀啊,”有人上前拍拍她的背,说,“你可是这个家的支柱,路晚还要你帮忙教他,怎么运营公司呢。”   “款冬对公司更熟一点吧,”也有人说,“庭和没留下什么遗嘱吗?”   桑非梦整理好情绪,抽噎着说:“事发突然,我确实是不知道,庭和应该也没能来得及……”   “不不,路夫人没理解我的意思,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说不准在一两年前就已经拟好了。”   “小晚是亲生儿子,于情于理,这继承人都该是他,款冬应该帮忙辅佐才对。”   路款冬给他们这群长辈的印象就是话少,隐忍,所以下意识认为他也会顺从,但这些都是装的。   “辅佐,”路款冬嗤笑,“公司几个重点项目我都了如指掌,要我拱手让人?那项目也可以不要了。”   “你什么意思?”   “看你怎么理解。”   “你们真是疯了,庭和才刚走,讨论这些做什么!”桑非梦大声喊道。   其他亲戚有点拿不住桑非梦的意思,试探问:“那你更倾向哪个儿子?”   “款冬实力强,这么多年了解的又比小晚多,只是怕他累着,”桑非梦期期艾艾,“之前他和薛总谈的合作没定下来,小晚目前交接得很不错。”   这简直是把答案放出来,公开透明,恨不得就说我当然希望自己亲生儿子获得继承权。   “妈,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啊,”路款冬漫不经心道,“这个我已经和秦明陆谈妥了,我对比过,他们家的货源比薛家用料好,价钱不变,是最好的替补。”   “什、什么时候的事?”   路款冬笑笑,没回复。   “可你毕竟不是我和庭和亲生的儿子,”桑非梦有些急了,“余迢也是个beta,他以后怎么生孩子?没有孩子公司以后交给谁?你会给路晚的孩子吗?”   “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路晚,”路款冬回得含糊其辞,“这和余迢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扯到他。”   “可余迢就是不能繁衍后代,”亲戚退了一步,在他们眼里,公司利益大于任何,只要路款冬没别的心思,是不是亲生的也不重要了,万一公司毁在路晚手里怎么办,“除非你愿意……”   “那又怎么样?”路款冬看透,“舅舅想说服我让余迢用生命危险给你们路家生孩子?做梦去吧。”   他并不想把余迢扯进这些破事。   “什么叫你们路家?怎么说话的?你不姓路是不是!”   “我原本真的可以不用姓路,”路款冬垂眼,不看任何人,却指名道姓,“你说是吧,桑非梦。”   气氛死寂,路款冬心想,桑非梦那时候让自己撞破这个秘密,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可以肯定的是,桑非梦精神状态不太好。自己手里没证据,不如慢慢引导她说出实话。   “好热闹。”韩郁影步履散漫,突然闯入众人视线。   思绪被打断,路款冬眼皮跳了跳,韩郁影不是该在余迢身边吗?跑来这做什么?   是余迢出了什么事?手术不顺利?   立马走到他面前,用只能让彼此听到的声音问:“手术怎么样?你给我发消息了吗,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切都好,”韩郁影说,“不急着探视,先把你这边的事情解决先。”   “你把他腺体报告给我看下,不然我不安心。”   韩郁影:“等会,马上。”   “韩少爷来这做什么?”桑非梦见到他更站不住了,“我知道你和款冬关系好,但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   “这个时候倒是把款冬当成一家人了啊,”韩郁影冷嘲热讽,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路晚。   路晚没和任何人对视,只是盯着地板——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些隐情,只有路晚被蒙在鼓里,被迫推向分裂的高潮。   人对于未知的视线或许要敏感得多,路晚突然没由来得感到不自在,抬头,正对上韩郁影和路款冬的两双眼睛。   路款冬不再是假惺惺的恭维,而是放松,甚至怜悯。 第49章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49   “怎么可能!”   长廊里不断有这句话的回音,偶尔出自路晚之口,偶尔又是路家各个长辈,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单经几人的手已经变皱。   桑非梦靠着墙支撑,才勉强不让自己坐到地上,她在想命运的齿环是哪一步出了错,导致现在的结局,“你、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要毁我的名声!我和薛让尧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韩郁影说,“可报告不会说假话,要是不信,你们大可以再去测,我也没必要把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连在一起,找一个更让人信服的出轨对象,不是更好?”   “出轨”这两个字眼切断了桑非梦最后一丝理智,她伸手去夺走那张亲子鉴定,表情扭曲,生生把纸扯开、撕碎,纸页雪一样地落到地面。   “我没有出轨!作恶的人是路庭和自己!”桑非梦吼道。   路款冬一时没想通韩郁影怎么会敏锐到从薛让尧开始调查,眼下情景,桑非梦怕是精神崩溃,这时候闭嘴是最好的,让“犯人”自首。   桑非梦捂着头,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很快就显得狼狈不堪。   嘴里的话是对路庭和的控诉,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憧憬,比如当初要是再挣扎一下,是不是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路款冬是不是不用来到路家,或许她和路庭和会是很好的朋友,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路庭和发现了桑非梦还在与薛让尧有联系的那一晚,是与她的结婚纪念日。匆忙谈完国外的项目,时差没来得及倒,回到房间——自己的夫人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   那个男人穿着他的衣服,睡着他的床,抱着他的老婆。这么多年路庭和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差,一时接受不了,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他爱桑非梦吗,他超级爱,当然是自认为的“超级”。   可他更爱自己,否则当初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方式逼迫桑非梦留在自己身边。所以现在他选择不原谅。   桑非梦知道他的身体受不了刺激,说出所有实话。路款冬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居然都不是自己的,一个在商业圈叱咤横行的男人因为这件事终于是撑不住了。   路款冬听得沉默,视线逐渐涣散,变成星星点点的散光,散光里的一帧帧画面是他和余迢——刚结婚时,余迢看着他的眼睛,路款冬让他别盯着自己。   余迢为自己挡了一刀,他问是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了,而自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闭嘴。   余迢的腺体受不住太多次咬合,听到余迢小心翼翼地请求,自己却无视,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把他当做韩落,假装完成年少未曾成功的计划。   再到后来……打针,喝药,余迢说“太痛”,余迢说“不”,自己似乎也没有好言好语地安抚,只是一味地自怼,说些难听的话,所以他现在不愿意和自己讲话。   这些零零散散的回忆与过往,在路款冬脑海拼凑出一个主题,叫做用心去爱一个人的方式。   只是余迢给了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握住。   路款冬突然想……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像路庭和一样?   那余迢会是桑非梦吗。   对自己……是此时此刻桑非梦对路庭和的情感吗?还有机会吗?   “妈!”路晚大叫一声,扶住了因情绪激动而站立不稳的桑非梦,“你怎么样?”   周遭冷眼旁观的亲戚让路晚感到巨大的落差,胸膛剧烈起伏,咽下一口气,恶狠狠地对路款冬说:“你满意了?”   韩郁影见他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走神,用臂弯碰了碰他的胳膊。   路款冬很会伪装,因此旁人看不出他在出神,他身体稍微站直了些,开口说:“你妈的烂事,和我没关系。”   “继承人这件事各凭本事,你自己废物有什么好生气的。”   路晚其实都没敢看他,因为自己现在太难看了。他感觉自己是赤裸的蝼蚁,任风吹任雨大,小丑都有面具,他却什么都没有,就在众目睽睽中慢慢腐烂。   家庭的破碎与矛盾在今天敞开,平日经营的和睦氛围都毁于一旦。   “路晚到底是不是庭和亲生的!”长辈看不下去,说,“老爷子身体不行没管公司,这件事都没敢告诉他,怕一口气提不过来人就没了。桑非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见让尧,我要见他!”桑非梦不断重复这句话,路晚都抓不住她。   “疯了,真是疯了……”刚刚那人驻着拐杖,一手捂着胸口,颤颤巍巍走到韩郁影面前,“韩少爷,这件事家丑不可外扬,还请您……不要泄露此事……”   路家搭建的人脉关系,经不起桑非梦这么造。至此又陷入一个僵局——路款冬的嘴由不得他们来封,路家想要名誉,意味着必须得给路款冬点什么。   路晚若是不想失去身份,当然可以继续当路家的孙子,路款冬孑然一身,什么都威胁不了。   韩郁影心偏的已经很明显,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说到底,他掺不掺和对自己都没什么损失,“好的,您放心。”   “电话。”路款冬垂眼,看到了韩郁影亮起的手机屏幕,提醒。   韩郁影瞥了眼,迅速将手机收到路款冬视线之外,又往旁边走了几步——是医院打来的。   “喂?”   “韩少爷,病人这边突发情况……”   本能反应让韩郁影脱口而出:“余迢怎么了?”   这声音刚好够路款冬听到,眼皮一跳,想要上前,但韩郁影明显一个后退的步伐让他不知所措。   “医院血库里配对的信息素非常少,并且他曾经被人临时标记过,恐怕除了那个临时标记的人,其他alpha都不太行……我以为陪着的这位男生是他爱人,看样子好像不是?”   “确实不是,”韩郁影了解情况:“行,我知道了。你那边尽快按我说的,让病人……让病人转到普通病房。”   对方收到暗号,这是尽快安排转院的意思,回答:“好的。”   挂断电话,路款冬开口就想问余迢,但现在这场合,路晚和桑非梦报复心强,他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余迢处于弱势,于是改口只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接受不了,”韩郁影秒懂,进行着只有两人听得懂的对话,“你在这看着,那边有我,不用操心。”   这怎么能不操心?路款冬想跟过去,被韩郁影拦下,“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他现在肯定不想看见你,你不希望情况恶化吧,尊重一下他的意愿,嗯?”   路款冬慢慢松手,他冷静了会,想到方才桑非梦的一言一行,都是路庭和一手造成的。   “好。”—   “目前看来都很顺利,果然,还是自己的腺体好,”医生推了下眼镜,和秦最解释,韩郁影没说他们俩什么关系,医生默认为伴侣,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详细,“虽然现在腺体移植技术已经很成熟,但难免会有后遗症,自己的腺体就不会了。他醒来后可能情绪会很激动,如果有求欲求爱的行为,希望你尊重并理解他,安抚他。”   秦最有些懵懂地应着:“嗯,嗯嗯。”   “我听韩少爷说,病人以前做过腺体植入手术?那恢复起来应该不容易,会经常处于现实和幻想之间,说些奇怪的话,提前和你说下,你爱人没发疯,这是正常的。”   “......”秦最想解释,“他不是我——”   “哎,”医生注意到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立马上前查看,“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迢哪里都不舒服。   胸闷,头晕,无力,刚睁眼他又想睡过去,但麻药已过,后颈腺体的痛感不允许他这样做。微张开嘴,发现自己太久没说话,有点发不出声音,于是眼睛替他表达,枕头上某一小片渐渐染湿。   医生看懂了他的口型:“再忍一会,明天就不会这么痛了。”   这话是安慰人的,事实上,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有可能承受这些痛苦。   “路款冬呢......”手术前手术后都没见到他,更不明白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人会是秦最,又问,“我之后,不用在做手术了吧...好痛啊。”   为了借路款冬的手去惩罚任张,付出的代价好大啊,余迢少见地心疼自己,直接死了还一了百了,偏偏又是这样半死不活,还得承受这么多痛苦。   余迢觉得自己很窝囊,特别是在忍痛这方面,唯一勇敢过的就是在高中做手术吧。   韩郁影交代过,一定要让余迢有“自己变成omega”的知情权,医生心想这应该是手术前就该知道的吧,现在说,有点害怕病人接受不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身边那颗定时炸弹已经倒计时了,秦最回答他:“不用做手术了,你现在是个......很正常的omega。”   医生:“......”   “路款冬,把你关起来的时候,一共打了多少针?”继而秦最问出这句话,语调有些抖。   其实不说他也知道,两个多月,一天三针,至少百余。胳膊和脚踝都是针孔,这两个月余迢过得怎么样秦最不敢细想,也在后悔,要是自己那时候就开始争取就好了。   “什么omega?”秦最握得并不紧,余迢很容易就挣脱开,本能意识让他去摸腺体,却摸到了冰凉的电子仪器,后怕的情绪像蚁鼠从空荡荡的衣摆钻上脊背,余迢突然激动,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是beta,你不要开玩笑了。”   “路款冬这两个月给你打的针都是促使你腺体更快成熟的药剂,你怎么还被他蒙在鼓里?”秦最更快地反驳他,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腺体检测仪数值已经变得诡异,原本趋向平稳的信息素数据忽高忽低。   他只想余迢更快认清路款冬是个怎样的人,一顿输出自己的观点:“韩郁影说你的腺体出了意外,之前频繁陷入假性发忄青就是征兆,之后又伤到了,被迫提前进入分化期,不通过手术变成omega就会死。”   “路款冬肯定会把你强制标记的,所以韩郁影让我带你逃走,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来之前我带了很多抑制剂....”   眩晕让余迢紧闭上眼,秦最说的这些话像一只只飞虫钻入他的耳朵,扑腾着翅膀,耳畔鸣鸣,仿佛有个老旧电扇在吹,把他介于回忆与现实里拉扯。   所以路款冬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矛盾吧,或许路款冬一开始没想把自己变成omega,可自从那晚之后,他想留住自己,于是这变成了一个契机。   但他什么都不说,应了那句话,就让余迢的恨变得纯粹一点,不是因为什么意外,他就是一意孤行,让余迢得此悲剧。   难怪路款冬在这次与余迢的争执赛中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余迢失去了让他稍微自由的唯一有利条件。   “哥哥,等你好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我不给,我也不要——”余迢痛苦地喊了一声,气息还是十分虚弱,语无伦次,不经大脑的排序,“我谁都不要,我不要变成omega...”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问他,自己愿意去死还是被迫标记?   他这条命到底有什么好救的?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路款冬会强制标记自己,余迢会像只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发忄青和高潮都由不得自己控制,还要可怜兮兮地趋向本能去讨要信息素安抚。   “那你难道要回到路款冬身边吗?”   “你先别说话了!”医生看不下去,把人往后一推,按了一旁的紧急按钮,紧接着三四个人一齐闯入病房,按着余迢的胳膊和腿。   “发忄青了,只能先从血库里找alpha的信息素,快点!”   “不行,和他高匹配的信息素太少了,只能先靠他自己熬过去了,”医生气得要死,“先给他打个镇静。”   “......”   余迢慢慢平稳,医生看向腺体检测仪,松了口气:“不是你怎么回事?看不见检测仪也能看到病人的状态吧,他都那么激动了还刺激他干什么!”   秦最已经有些怔住了,说话慢吞吞的:“我,我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让他怔住还有个原因——他看见余迢苍白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殷红,张开嘴,唾液留在嘴角,似乎是想咬什么东西,手也不自然地拨弄这下亻本。   “他真的是个正常的omega了吗?正常的omega不会随时随地发忄青吧,像个——”秦最没再继续说下去。   秦最听家里的佣人议论过自己的母亲,她当初好像就是被秦明陆注射了催情剂,被迫和他发生关系。余迢现在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会让秦最有些不舒服。   “我说你到底是病人的谁啊?算了,我先把情况和韩少爷说一声......”   “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观察一两天吧,要是频繁陷入发忄青就不行,”医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说话,应该会恢复得很好。”   秦最:“......我知道错了。” 第50章 除非恰好有个喜欢的人死了   50股东大会,路款冬支持者众多,路晚直接没出现,人影无踪,自从他的身份被无情揭露。桑非梦一直在等的薛让尧始终没来见他,韩郁影说,薛让尧带着全家出国度假,心态稳得可以,似乎也是知道路家会死守家事。   一切都在按照正常轨迹运行,也是按照路款冬最满意的那个方式进行,但他悬着的心仍然没落下——余迢手术后,他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只能从韩郁影口中得知余迢的身体情况。   众多杂事围绕在他身边,其中掺杂着几家的利益往来,盘根错节的关系,路款冬深陷于最难理清的那一节,记者的盘问,亲戚的压迫,面对外人不允许出错的答复....忙得不可开交,等到路款冬终于得以喘息,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很久没见过余迢了——那可是整整三天。   三天里可以发生很多变化,比如余迢是否安全度过了术后观察期——这是韩郁影和他说的,手术结束需要转到ICU,这期间他很有可能发生信息素变异、激素异常;最重要的是需要诱导余迢陷入发忄青期,确认他是否变成一个合格的omega。   当然,这全是韩郁影瞎扯的,那天接到了医生的电话,他只能编造这些理由骗取路款冬的血液,以备不时之需。   [韩郁影:腺体报告发过去了,一切正常。][韩郁影:但是有个问题。]看到这个消息的路款冬一下坐直,点击语音框问:“怎么了?”   [韩郁影:这几天把他安排到单人病房了,他待着有些闷,说想出去走走,我让陪护偶尔带他透透气,行吗?]路款冬心说韩郁影说话怎么还大喘气,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吗?还没回复,对面似乎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又发来几条信息——[韩郁影:余迢和我说,他要是偷偷跑出去,会被你抓回去打针,让我来征得你的同意。]第二条是语音。   “我说你这样,难怪那时候我问余迢,他居然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点到即止,韩郁影没再说下去,剩一个路款冬在那猜哑谜:“同意什么?”   这次并没有很快回复,过了一两分钟,聊天界面出现新的时间标,韩郁影的消息弹出来,“没什么,同意我来征求你的意见。”   路款冬觉得他回得慢吞吞的,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这种事情不用问我,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说顺着他一点,有利于他的心理健康吗?”   与此同时,韩郁影正在和秦最确认余迢的状态,被路款冬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接起电话有些莫名心虚:“呦,太阳打西边出来,路款冬也说了句人话。”   比起好友的冷嘲热讽,路款冬更关心的是,“......余迢真的让你这么问我?”   “嗯啊,我还骗你不成?”   “知道了,”路款冬停顿许久,韩郁影还以为电话挂断了,又试探性地“喂”了声,他才回神,问了句,“郁影,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结婚?”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看上我了?我不搞同性恋。”韩郁影轻轻松松的口吻说出玩笑,又立马正经起来,“因为婚姻对我来说是束缚啊,等我什么时候改变了这个想法,再说吧,我又不缺钱。何况身边还有你做例子,搞得我更不想结婚了。”   路款冬没计较,继续引导着问:“那我和余迢怎么样,会让你有想结婚的冲动?”   这一问给韩郁影干沉默了,他倒吸一口冷气:“我可不会编童话故事。”   谁也没主动挂断电话,韩郁影知道他在给自己时间回答,算了,随便说说吧,与其把心思放到去见已经跑到A市的余迢身上,还是转移他一点注意力吧。   “嗯......起码不要让余迢一提起你就害怕吧,真正相爱的状态不是这样,你俩太扭曲太病态了。你可以和他好好谈,有时候你太强势了你知道吧?余迢对你的期待早就耗光了。”   路款冬“嗯”了声,说,“可以继续说。”   他听上头,韩郁影居然也真讲上头了:“如果现在,余迢想要离开你,说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你会同意吗?”   “不会。”路款冬回答地决绝又迅速。   “你看,”韩郁影叹了声长气,“我就说你太强势了。”   “你的假设,要是建立在他是真心说出口的前提上,那我会同意,”路款冬给出解释,“可是不会有这种假设,倘若余迢向我传达这个意愿,多半是装的。”   “装出自己退了一步的样子,实际上是想让我心软,然后一走了之。我现在不能没有他,所以,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答应他。”   “那你还要强制标记。”韩郁影不屑地哼哼。   “我想过了,这件事上我会遵循他的想法,慢慢感化他,让他情愿,”他的语气郑重地好似念着某一段婚礼誓言,可誓词的环节是为了戴上戒指,路款冬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与条件,“只要他肯待在我身边。”   韩郁影内心无奈,这世界总是事与愿违的,他低声呢喃:“凭什么你会觉得他愿意给你时间感化呢...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何况,你怎么就离不开余迢了?”   韩郁影虽然知道路款冬对余迢早就动心,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达到这种地步。   “你应该知道我对韩落的心思吧,这么多年只字不提,是心里确定了韩落不会答应。”路款冬说出真心话,“一开始.....是不甘心,对余迢有种征服欲,和他做伴侣之间的该做的事的时候,当初被韩落拒绝的挫败会全部消散。他对我特别好,什么都顺着我,在路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我,就算有,也有条件。”   “我在他这里好像有任性的特权。”   路款冬想了个类比,就像韩落做什么都有家族替他兜底,余迢给了他“靠山”。   但又不太一样,余迢不需要像韩家那么强大,更像一座港湾,风吹来,雨飘来的时候有个能躲的地方就行了。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既希望我和余迢能够好好生活,之前又总是拉拢我和韩落。”所以路款冬之前总以为韩郁影对余迢还有心思,试图撮合自己和韩落。   韩郁影说:“我想让你清醒啊,你在韩落那已经感受不到的东西,在余迢这会有。可惜诶...还是太晚了。”   “不晚。”也没说为什么不晚的原因,路款冬只是单纯想反驳。   “果然还是工作不够多,以前忙着和你那个弟弟勾心斗角的时候,我可没见你这样,”韩郁影说,“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余迢是不是你的‘必需品’,我是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谁永远喜欢谁,不会有一段关系一直处于相爱状态,爱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地鸡毛。除非恰好有个喜欢的人死了,那确实会很难忘。”   这句话让路款冬心一下坠到谷底:“是么。”   “我还有事,先不聊了,记得给我发余迢的视频,让我能看见他。如果可以,这几天试探地在他面前提一下我的名字吧,这样见面的时候,他说不准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51章 第二次离开   51韩郁影没瞒着余迢,但也没敢当面和他说,是短信的形式。   先是道歉自己没有如实说明,又和他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手术,如果不是涉及生命问题,路款冬也不会这么强势。   这话讲的漂亮,但余迢明白侧面意思——这只不过是为他建了一个允许自己强制标记的台阶,路款冬这样的性格,一旦对自己想要的事物失去掌控欲,那就会想尽办法留下。没有这次必要的手术,也会有其他方法留住自己。   要让他学会用正常的方式好好爱人,估计比登天还难。   不过接下来,韩郁影很快让余迢的心提起来,他说出了自己最梦寐以求的事——放自己自由,从此不再和路款冬见面。   秦最在旁边也开始紧张,他怕余迢不同意。   “你怎么放我走啊?”余迢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你不用管了,路家最近乱的要死,趁路款冬没办法一颗心栽在你身上,赶紧跑吧。”   “如果你要是真的想离开的话。”   余迢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复这句话,听上去就像在给他犹豫的机会,但莫名的,他真的顿住了几十秒。   “我想离开啊。”余迢说。   “好,”韩郁影并不觉得这几十秒很漫长,在他看来余迢很有决心,“秦最会带你离开,其他人我也不太放心。”   为什么要提一嘴他和秦最的匹配度,韩郁影马上给了解释,“他和你的信息素匹配达到80%,你现在一个人不行,等稳定了,你想自己一个人去哪里都可以。”   余迢和路款冬的信息素匹配度在手术成功后又增加了,现如今已经达到95%,往后如果陷入发忄青,没有他的信息素会很难熬。   但他可以帮余迢要到一部分路款冬的血液,从中提取信息素,帮他短暂适应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希望他能尽快找到同样高匹配度的alpha,或者说达到80%的,毕竟想要和路款冬完全一样,那真的是大海捞针。   而秦最勉强达到80%的合格线。   “我知道了。”他没有矫情地说一些我不需要的话,余迢知道韩郁影的安排很合理,但他也不会去要任何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当天晚上,余迢做了几个很混乱的梦,就像把一盘颜料直接洒在画布上,无章错杂。   [“那个人为什么要一直捂着腺体啊?”   “不知道……”一起作伴的学生凑到耳边轻声说,“诶你最近有没有听说有个学生得了那种病……”   夏日的风吹过来闷热,路过的学生额头上都隐隐渗出一点细汗,余迢穿着长袖,看上去还是干干爽爽,不是爱流汗的体质。   离得这么近,余迢多少能听到点,从一开始的反驳,到后来也成了若无其事发生的模样,转变的原因是任安晗。   任安晗知道后和学校反映过,老师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周一国旗下演讲的时候,传达的意思完全变了。   “希望同学们不要拿他人之痛取笑”这样的警告一出,更加坐实了余迢得病这一事实。等到任安晗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去找余迢道歉,余迢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在这么多人都误解他的时候,他没有跟风相信对他来说就很珍贵了。   “你这几天怎么样?”任安晗蹙眉着问他,“暑假回来后你就一直不对劲,体育课也很少看见,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吗?我很……担心。”   余迢摇头,眼睛看着被风吹落了一地的绿叶,不自然地把手放下,还好他穿了薄外套,否则现在一点站立难安,手术后他很难接受自己把腺体暴露出来。   “我没事,体育课是因为可以选择自习,现在高二了,我得好好学习,”余迢对他僵笑了下,“学长也高三了啊,马上就毕业了。”   任安晗哪里听不出余迢掩饰的说辞,几欲张口询问,最终还是放弃,很无奈地笑了下:“嗯,应该会考到外省吧。”   “余迢呢,有没有想过考哪里的大学?”   “还有好久,暂时没想到。”   “时间很快的。”   “……”余迢沉默了会,心说,得看你考到哪了之后我才有第一个选择啊。   但也说不准,任安晗上大学了,会遇到更多喜欢他的人,那时候也不知道身边有没有对象。   腺体无端痒起来,余迢怕任安晗看出他的难堪,他的脆弱。   “晚自习要开始了,我得先去教室,”余迢嘴上这样说,眼里分明是不舍的情绪,“下次有机会再见。”   “还有,我真的没有怪你。谢谢你帮我。”   说完余迢就想转身,任安晗又叫了他的名字,“余迢。”   “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   “我知道。”·   回到教室的时候,余迢课桌上放了一张纸条,凑近查看——下课后到操场。   没有留名字,余迢也认不出字迹,他猜应该又是那群人,把纸条揉在手心拧做一团,转身往垃圾桶一丢——恰好落到一个alpha的脚边。路款冬。   余迢和他完全不熟,却对他莫名有些怵,说了句“不好意思”,走过去把纸团捡起来,站起身时,头碰到了他的胳膊。   奇怪,刚刚蹲下的时候不觉得路款冬离自己有这么近啊?   “又要说不好意思了。”路款冬突然开口,没等余迢回答,自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莫名其妙。·   操场这边其实有很多猫腻,只不过都被夜晚包容,平日教导主任抓的早恋,在这一逮一个准,特别是假期后。   任安晗帮着余迢,那群人没再敢对他动手,但喜欢干一些没证据的,拿他们没办法的事,比如造谣,造谣成本太低。   余迢有时候也不想见,一开始还会觉得不甘,后来就变成一种好奇心理,好奇他们还能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乐趣。   他一直对自己很无所谓,任安晗的出现才让他学会一点自爱。   “喂。”   声音有些熟悉,余迢怔愣片刻,路款冬映在自己的眼眸里。   “别再往前走了,是个草坑。”路款冬坐在石头上,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背低着,看人却有种压迫感。   “你把我叫来这的?”   “不然呢,还会有哪个alpha约你吗?都对你避之不及吧。”   这位同学说话刺刺的,他不喜欢,而且我们很熟吗,余迢纳闷,“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别人说你,就要反击啊,”路款冬没让他停住脚步,知道他听到这句话就不会走似的,悠悠道,“你不会认为自己退让对方会觉得你无聊,没意思吧?”   余迢果真没继续向前,说:“我不是退让。”   “我是懒得理,越理越起劲。”   黑夜里的月光寡淡,轻轻地盖在路款冬身上,余迢觉得月光和太阳都是很公平的,落在每个人身上都不会特意关照谁,将某人衬托得别致,除非,那个人本身就很耀眼。   余迢这时候才发现,除了任安晗,他很少和人有超过十秒以上的眼神接触,那些欺负他的也好,与他谈话的也好,余迢总是下意识避开。   第一次注意到路款冬的眼睛,余迢的心跳声没由来的变重了,这感觉就如过山车达到最顶峰,坐在后排的你不知道何时下落,在某个时刻突然袭击——这是很漂亮的一双眼睛。   有点熟悉,一时间联想不到,也许是夜色实在太暗了,将一切都朦胧,包括思绪。   “你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那我还没那么无聊,”路款冬站起来,眼底的波光涌动消失不见,月光游曳到他的肩角,“之前从你面前经过,我说信,是随口一说。”   “就这事,没了。”路款冬转身得很干脆。   “什么....?”余迢没听懂,想再问问,脚动不了,像被粘在原地。   再抬头,眼前如电影转场,余迢身处晕目的漩涡中,路款冬的背影慢慢变得遥远,但并不模糊,余迢发现,自己可以走动了。   伸手去够“背影”的肩膀,那人转身,余迢的眼睛里映着的却是任安晗。   他身上都是伤,玻璃从胸前贯入后背,胳膊上布满血渍,身上的衣服变得湿哒哒的,不断有袖扣滴出沾染了鲜血的水。   这看上去像是任安晗车祸后出走的灵魂,肉体在手术室里抢救。   可此时此刻的余迢并不知道任安晗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惊吓着叫出声:“学长、你,你怎么了?你哪里痛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谁欺负你了?我、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任安晗看上去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谈吐很稳:“不用。”   “我要走了,余迢。”   “啊?去哪?你这个样子要去哪?很危险的——”   “不是,我现在依附于你的记忆,可能马上,你就会忘了我吧。”   “我怎么会?”余迢急得要死,“你先跟我走,去医院好吗?”   “但是这是我希望的,我不希望你一直记着我,”任安晗释然地笑了声,“真的。”]   “哥哥……醒醒,”秦最轻轻拍他的脸,见他又做噩梦了,听医生的话,狠下心掐了他一下,“醒醒,余迢。”   余迢睁开眼,这样的天气里居然流了一头的汗,大口喘着气:“别走——”   秦最被他抓住胳膊,呆滞:“我、我不走。”   意识到方才看见的全是虚幻,余迢骤然放松,坐起来:“对不起,我……”   “安晗是谁?”秦最想转移他注意力,问,“看你刚才一直叫他的名字,还有路款冬的。”   “是么,”余迢避重就轻地回复,“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去A市啊。”   这两天因为余迢变成omega情绪不稳定,秦最都没敢提出来,怕他善变,指不定反悔了。所以秦最现在听到这话很高兴,“今天就走。”   “哥哥,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余迢疲惫地笑了下:“我真的没心思去喜欢谁了,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我该谢谢你,等到了A市,你就回来念书吧……遇到更好的人——”   “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我去理理。”秦最截口打断了余迢的话。   知道他是不乐意听,余迢也懒得照顾他的情绪了,总之自己已经明确过意思,那么秦最选择怎么做和他也没关系。   “没什么,”余迢说,“早该走了,再不走,我就不是我了。”—   去医院前,路款冬回家了一趟,把余迢之前签下的那一份离婚协议书撕了,又让人一把火烧掉,颇有一副从头再来的气势。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重新开始,何况是想修补一段感情,管家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唉,少爷,你想好怎么留住夫人了吗?”   “他不一直在我身边吗。”   “留住心,不是留住身,”管家操碎了心,“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他变成omega,少爷要是好好和他说,夫人肯定也会理解的。”   可那个时候怎么好好说?人无法对过去的自己做出决定,毕竟世界上没有如果,某个节点都是顺其自然的结果,路款冬想。   “您要标记他吗?”   “不,暂时不,”路款冬说,“他最近倒是很乖,郁影说他变成omega后也没有骂我,是不是也没那么怪我?”   “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听信别人的话了。”管家内涵了句,“有时候,责怪也代表在意。”   “如果连责怪都没有,或许是真的累了,绝望了。”   “养一朵花只要细心就好,养一朵已经盛开过即将腐败的花,那得拼劲全力,才有可能让他活得久一点,也仅仅只是活得久一些。”   “花的盛季你已经错过,往后就好好对待吧。”   管家语重心长,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千万不要这时候进行终身标记。   路款冬说:“我只要他陪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他如果喜欢任安晗,我可以模仿,模仿任安晗的穿衣,神情,只要他高兴。”   “我心甘情愿变成任安晗的替代品。”   路款冬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却又还有些期许的语气,但在期许什么呢,管家心想,总不至于真的是希望余迢把他当成替代品。   “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路款冬又重复了一次。   然而,话音刚落,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司机说:“少爷,安排在医院的人突然联系不到了!本来这个时候应该给我打电话报备夫人正在做什么,可下午说出去散心的时候,我们的人就没有音讯了——”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一次,路款冬还是一秒变脸,慌张无措的神色,但这次不是怕他跑,第一反应是怕余迢出什么事。   他现在的唯一软肋是余迢,路晚大概是能看出来的。原本他也不想安排人在医院,他不想给余迢任何强制他的意思,但怕路晚生了什么报复心思,还是不太放心。   “确定吗?问过韩郁影呢?”   “韩少爷也联系不上啊!”   听到这,路款冬才生出了“又离开我了吗”的想法,垂在腿侧的手止不住抖起来,连带着喘出的气,“那就去医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现在这个状态能去哪——?”   看似很稳定的回答,下一秒就暴露了他的慌张:“医院找不到就是墓地找,墓地找不到再派人到机场和火车站,我就不信他能跑掉!”   边走边说,大步走到别墅外,司机为他开了门,管家见他的状态不稳定,前一秒还说要好好对余迢,这会哪有好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天路款冬自导自演,演到自己都信了,现在才出戏。   “不行...”路款冬突然摊开双手,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如果余迢真的又离开了,他拿什么挽回?他人生中有很多个第二次,对余迢离开自己这件事,却觉得很漫长,一次比一次磨人。   “去拿一个骨灰盒过来。”路款冬撂下这句话,低头上了车。   车灯在夜色里开辟出一条道路,与此同时,陆地上的人没注意到,一架从云间穿过的飞机,夜色遮挡住一条长得像看不见尽头的江河的尾迹云,唯有零星作伴。   【作者有话说】   卡审核,晚了点。 第52章 他凭什么自由,他骗了我那么久   52推门而入,病床上空空荡荡,窗户开着,帘子悠悠飘动。   “余迢,”皮鞋声踩踏地板的声音逐渐急促,路款冬不死心又喊了几声,昨天韩郁影给他发的视频背景是这没错,他说过转到普通病房了,“余迢——”   为什么没有人在这守着?为什么连韩郁影都不在?   路款冬甚至觉得余迢躲在衣柜里,毕竟发忄青期的时候他是真的会做这样可爱的事,直到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   “款冬哥,”一道男声传来,“你在做什么呢?”是韩落。   下一秒,韩落整个人往后退,路款冬大步向他走来,牵制住他的手腕,举起重重往墙上一压:“是不是你哥和余迢说了什么?”   韩落不知道余迢逃走的内情,但他联系不到秦最,心里就大概明白了,从来没有被路款冬这样粗鲁地对待,韩落一下气不过:“你弄疼我了——”   “我问你是不是!”   路款冬声音更大,连同手上的力气一起,韩落手腕一圈明显泛了红,路款冬以为他的手是毛巾吗?   “我不知道,我想来看看余迢,莫名其妙被你一通说,放手啊,很痛!”omega的力气抵不过alpha,韩落挣脱不掉,他的视野里,顺着路款冬的右侧肩角看过去,韩郁影的脸模糊映现,“哥!”   路款冬卸了力,韩落吃痛地“嘶”了声,揉着手腕,还没等自己和韩郁影受委屈,路款冬就先过去,抢走了发言权:“余迢呢?”   韩郁影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没必要也懒得想理由,在路款冬这很难瞒住,于是用沉默回答,足够让路款冬心知肚明。   然而沉默像把钝钝的刀子,割着最致命的喉咙,路款冬哑声问:“去哪了?”   韩郁影垂眼:“他目前很安全,没危险,这点你可以放心。”   “秦最带他走了。”   “你是不是疯了?秦最他在怎么说也是个alpha!”   “他起码不会像你那样对余迢,”韩郁影并未展现一丝怯意,“他不会强迫余迢。”   “那是因为他没资格,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他喜欢上余迢就莫名其妙,很大成分都是为了和他父亲作对,他看余迢是加了自己的滤镜,哪天滤镜一碎,发现余迢不是那么好——”   “那又怎么样,我只看眼下的结果,”韩郁影很绝情地打断,“余迢没有犹豫,说走就走了,什么也没留下,他对你真的是没有一点留恋。”   路款冬没忍住,抬起手往韩郁影脸上揍了一拳,这一拳下了狠劲,韩郁影往后退,弓着身,后背重重撞到了墙,右脸颊瞬间红了一片。   韩落受到惊吓大喊一声,连忙过来搀扶。   “路款冬你真的疯了是不是!你看看你打的谁?为了一个余迢你至于吗?!”   “你本来不就把他当成我的替身,现在装给谁看呢?”韩落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被韩郁影拍了拍手背示意自己没大碍。   “是,我是把他当成你的替身,”路款冬说,“但这件事上我和他扯平了,轮不到你们插手,我再问一遍,余迢去哪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韩郁影在想他说的扯平是怎么一回事,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放弃思考,问,“现在轮不到我插手了,要催剂的时候怎么挺心安理得的?”   “是,我就算不给你,你也可以用市面上的普通催剂,就是余迢需要承受更大的痛苦,你舍不得,而他又等不起了,现在你让我别插手,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难道对他还有意思?”路款冬说,“那你就当我自私吧,我本来就不是会替谁着想的人。”   “我对余迢是愧疚,对高中时视而不见的愧疚,懂吗?”   路款冬是和余迢结婚后,才慢慢回想起高中时期,韩郁影似乎总在他身边念一个人。   他的记忆力其实说不上很好,倒不是发生在一些小事上,往往是很久远的,他听着身边人其乐融融地交谈,会恍惚觉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从前他没深究过原因,现在看来,估计和小时候被路庭和电击失忆有关。   “愧疚什么?”   “我就像你口中的秦最一样,本来对余迢的好感,在听到那些谣言之后全部都消失了。我觉得我当初的好感很廉价,现在想弥补,当初不应该当个旁观者,可你呢。”   “如果不是还有点了解你,谁会信你喜欢余迢?放他自由吧,真的。”   头忽然痛起来,路款冬皱了皱眉,说:“他凭什么自由,他骗了我那么久。”   可他还说:“我被当做躯壳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再久一点啊……”   “韩郁影,你告诉我,余迢在哪,求你了……”   “刚刚不是很能说吗?现在为什么又不说话?”   “你们都要逼疯我是不是?”   身世的揭开,感情的迷雾,连朋友都在欺瞒与背叛,路款冬真的快要疯了。   “你冷静一点行吗?”韩落帮韩郁影擦了擦嘴角的血,“以前没见你对余迢这么好,你之前不是——”   说到一半又止住了,韩落生涩地住口,他总不能承认之前自己是在吊着路款冬吧,结果现在因为他移情别恋又不爽,还是移到自己的替身身上。   “还有你韩落,”路款冬却把这道已经开了窄缝的门生扒开,不留任何余地,“我之前是追求过你,也被你拒绝了,这些年你所有的玩弄把戏我都知道,那是我看在韩家的面子上懒得说,你别作了行吗?你以为在我这你是谁啊?”   “我哪有拒绝你?”   “你那个答复还不如拒绝我,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死?”   韩落没想到自己在路款冬面前早就暴露,一时有些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从小被捧着长大的,谁敢说句讨厌他?   “有能耐你自己去找,”韩郁影说,“不用拿我弟弟撒气,你对他有几分真心?”   三人局面像一张飘零的纸船,终于经不住水流的冲击而塌漏。   “款冬,你可以有时间崩溃,有时候接受这一切,你现在已经拥有了你当初最想要的东西,”韩郁影屑屑地笑道,“你是不是贱啊,余迢在身边的时候拼命折磨,失去了才后悔。”   路款冬无力地垂下手,怔怔地盯着自己提起袖子的胳膊,看着那几个泛青的针孔,忽然想到余迢身上还有那么多痕迹,他要走去哪啊。   明明他已经准备好重新开始了。   在找到他之前,万一突发发忄青期的时候该怎么过……路款冬想到这,猛地反应过来,韩郁影前些天说的话,自己身上的针孔……   路款冬很无力地笑了下:“你想的倒是周全,真是为余迢铺了好路。”   然后直接转身,慢慢退出了这一隅,他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了,和韩家的关系往后怎么经营,他也不想管。—   A市的温度比C市要高一些,余迢刚到的时候,差点以为早春已至。毕竟C市的春天总是来的很晚,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秦最把他照顾得还可以,除了余迢不怎么爱说话这一点还没找出解决办法。   以及,余迢会突然地生理性流泪,没有任何缘由,有时候只是看到窗外飘过的一只飞鸟,有时候发呆坐在椅子上,突然抬手摸摸自己的腺体,然后眼泪就流出来了。   秦最去问了这种情况该怎么缓解,医生只说顺其自然,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要让他一个人在那闷想。   医生还说余迢的发忄青期已经稳定,大概一月来一次,有时候可能头晕一会,就过去了,有时候比较严重。   秦最提议过好几次,带他到附近的福利院看看,不都说孩子是最治愈的吗,但余迢每次听到这个福利院的名字,就开始慌乱,慢慢归于平静,就如同平息的潮。   “我不想去,”余迢勉强笑了一下,“秦最,我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挺好的,你不回C市了吗?我记得你说过,你学业很忙的。”   “不是想摆脱父母的控制么,你连书都不读了,怎么摆脱啊,读书很重要。”他们这种不以读书为挣钱目的,上学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啊,何必总赖在没希望的事情上。   秦最沉默下来,这些天余迢和他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字里字外的意思都很明确——我感谢你帮我逃离,但也仅此而已。   早先他还会慌,怕余迢直接赶他走,后来他发现,余迢不会,他只会劝,所以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秦明陆打过不少电话,秦最偏偏每次都接,他就想看自己父亲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更加觉得和余迢待在一起是个明智的选择,一举多得。   “这个不用哥哥操心,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身体,”秦最蹲下来和他平视,问得很直白,“你最近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余迢说,“我想睡个午觉,不用在我身边转了。”   秦最有些失落,但还是答应他,轻轻关上了门。   余迢在他走之后过了几分钟悄悄换了身衣裳,这个房间有一点不好,就是太阳晒不进来,总显得阴沉沉的,原来在路家那间房余迢就还蛮喜欢,当然仅限于朝向。   余迢穿了件高领,遮住了腺体上的疤,而后轻声走出门外,没料到秦最就在门口守着,但这段时间他太累,靠着门,一只腿屈起,头抵在膝盖上就睡了过去。   “……秦最?”   没反应,余迢松了口气,继续往外走。   该说巧合还是天意,秦最一直说的那个福利院,就是余迢小时候待的地方。 第53章 跟我回家   53[“闷闷,为什么叫你这个名字?”小男孩歪着脑袋问他,手里拿着隔汗巾。   “好吧,我知道了,你不太爱说话,对吧?”   余迢缩在角落里,对这个福利院新来的男孩感到好奇,点了点头:“你的眼睛,真好看。”   小男孩说:“你的也很好看啊。”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会是在这里的人,你叫什么名字,”余迢问,“为什么会被送过来?”   “我、我应该是没有爸爸妈妈,是孤儿,我没有名字,等有了愿意养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会给我取名字,院长是这么告诉我的,”小男孩不以为意,“不过,听说明天会有大人来选小孩,说不准我们很快就会有父母了。”   “嗯,真好,”余迢由衷地说,“我很想要爸爸妈妈。”   “这么想要吗?”   “对啊。”   “那没关系,如果选中我了,我就让给你,如果选中其他的坏小孩,我就把他们的爸爸妈妈抢过来给你。”]这家福利院在余迢小时候只是收留孤儿的地方,现如今也收留一些天生残疾的孩子。   小时候孤儿院并没有给余迢带来多好的体验,小朋友可爱的很可爱,坏的也是真坏,尤其是还没有接触过何为“教养和礼貌”的小孩。   所以他不愿意来这,他的童年回忆寄存所大多是噩梦。   可是昨晚迷迷糊糊做的这个梦,那个小男孩的眼睛……   院长年岁已高,现在的记忆不比以前了,但余迢一来,院长还是能念出名字——或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走出这家孤儿院还常来探望的孩子。   初中和高中会抽时间过来,院长对余迢很好,余迢就是这样的,给他一点甜,他就会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   “你这个孩子,好久没来了,差点以为要把我忘了,”喜极而泣,院长布满皱纹的手握着余迢的手,触感变得粗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以前就瘦,现在更没人样了!”   “没有,我这几天还胖了的。”余迢反拍拍他的手背示意安抚,“我来是想问您件事。”   “诶,好,好,院长记得一定告诉你。”   “您记不记得有个小男孩,只来了一个多月,就被他的养父母接走了……大概是三四岁?”余迢不太确定的语气,“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款冬啊。”   没料到院长脱口而出,余迢的心像被突如其来的小石子砸了下。   “我记得他,一点也不像三四岁的孩子,感觉懂的可多了,特会犟嘴。”   “刚来的时候一直说自己头痛,我以为又是一个患有先天性疾病被抛弃的,结果一查,健康的很啊,”院长说,“后来养父母来了,选他做孩子,想把他接走,他死活不要,说让他们选你,哭着闹着要见你,那天你发烧呢。”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过了两三年,这孩子大半夜突然到福利院门口,保安以为是什么野狗,还被吓了一跳!”   “我一眼就认出他了,我问他来这干什么,他不说话啊,急死我了,我把他带到屋子里,他说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来这了。”   “我又问他是不是过得不好啊,养父母对你好吗?他说,挺好的,但很快就要不好了。”院长喝了口水,“然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的爸妈一点也不好,我不让给他了’。”   “我问他还给谁?他沉默了一会,说不记得了,你就说怪不怪吧!”   种种巧合,都不得不让余迢与路款冬的经历联系到一起,世界上哪里还会有这么巧的事。   三四岁……又过了两三年,那时候路晚出生了吗?   不过比起这件事,余迢更好奇,路款冬小时候怎么和他长大一点也不像?   也不对,都是一样的强势,抢父母这话居然也说得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午饭没好好吃,余迢忽然有些无力,默默地用手撑着桌子。   来到A市后,余迢一直凑活应付,秦最也劝过,但没用,他没胃口。如果是路款冬,大概已经被强制喂下去了。   为什么又想到路款冬了。   余迢晃了晃脑袋,对院长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小鱼问这个做什么呢?”   “就是突然梦到这个男孩了。”   “那他肯定是想你了,或者埋怨你为什么不想他?”院长开玩笑,弯着眼角,“我就记得他小时候黏你,还老爱打人,一个你被欺负了不说,一个他净干调皮捣蛋的机灵事,可让我头疼了。”   “不说这些了,都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也正常。最近几年在哪发展啊?考上了什么大学,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在C市,喜欢的人……”余迢笑笑说,“我已经离婚了。”   院长一愣,也没去问原因,只是自责:“我就不该问……”   “没关系,这是件好事,”余迢释然地笑了笑,“对我对他都好。”·   和院长寒暄到傍晚,余迢才回到秦最的住宅。   秦最根本没注意到他出去了,还以为他一直在屋内睡觉,看见余迢回来惊诧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余迢怕说错话,只说:“醒来后肚子有点饿去找了点吃的,看你在门口睡着了,没叫醒你。”   “下次可以叫醒我,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秦最说,“吃晚饭吗?今天我让人烧了很多好吃的,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   余迢饿归饿,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但也不想扫他的兴致:“好。”   饭桌上,秦最时不时瞥他一眼,和以往一样,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带他去旅游,散心。   余迢无奈地笑了笑:“我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也不想去哪,活着就行。”   “活着就是为了感受世界啊,你既然都已经离开了,就不能一直总待在过去的壳子里,”秦最问,“哥哥,安晗到底是谁啊?”   夹菜的箸尖顿在半空,余迢睫毛颤了颤,抬起头看他。   “我偶尔晚上来给你测体温,你嘴里就一直在说,安晗对不起,对不起。他是你的朋友吗?”   说朋友不满足,说恋人不够格,余迢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先吃饭吧。”   秦最自己也挺奇怪的,他其实就想和余迢说说话,这些天总是他一个人主动找话题,然后被忽视,如此往复,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个矛盾没爆发出来,可余迢明明说的很清楚,是自己在较劲罢了。   秦最闷闷不乐,余迢也知道这样有点过分,再怎么说,秦最也是帮了自己。可余迢不想给他什么错觉或者希望,所以只能这样收尾。   “哥哥,让你给我一个机会怎么这么难啊。”秦最说这句话都快要哭出来了。   余迢唉了一声:“我现在很累了,不想去谈其他的事情,我和你说过的呀。”   “好吧好吧,我不念了,吃饭。”秦最很识相地闭了嘴。   余迢没胃口是真的,晚饭吃了点又跑去厕所全吐了出来,胃一抽一抽地疼。   对着镜子,一张苍白得吓人的脸,稍长的刘海快要遮住眼,脸颊两侧比之前更瘦削,看上去就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折的枯叶,毫无生机。   咳嗽了两声,抬手探了下额头,余迢自己体会不到,步履踉跄地走到床头柜拿了体温计,38.2度。   秦最每晚都会来量体温的主要原因是,余迢一旦发烧就很容易陷入发忄青,所以时刻提防。但余迢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秦最怕余迢心理负担大。   倒了杯水就入两粒退烧药,余迢仰头吞咽,浑浑噩噩地到床上睡了过去。   梦境潮汐般包抄过来,这几天做的梦总是那么混乱,一会是和路款冬结婚的场景,一会是任安晗笑如春风地看着他,成年与少年不断交接。   又梦到秋天的时候,路款冬说他发烧好麻烦,责怪自己为什么又不照顾好自己,然后把自己带到浴室用余迢不理解的方式惩罚,大概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   热……余迢低声咕哝着,缓缓睁开眼,想去衣柜拿几件衣服堆起来,刚一起身,就从床上摔下来,连带着桌子上好几个玻璃杯,动静大得很。   “秦最……”余迢强撑着站起来,手掌贴上了玻璃碎屑,他也没觉得痛,只想开门去找人,高热带来的耳鸣让余迢没注意到门外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余迢——”   敲门声如鼓鼓雨声,余迢握住把手,开了门,落入一个令他矛盾的怀抱——似乎很多次他都在抗拒,但这会他本能地屈服了,这个信息素让他心安。   胳膊被死死按住,指尖掐进去凹陷,呼吸滚热,与从室外带来的晚冬凉意格格不入。下一个瞬间,余迢的嘴唇被这个温度裹挟。   缠绵的,拉丝的,强势的。余迢被吻蒙了,本来他就在发烧,这样不停顿不停歇的攻进快要让他窒息。   “谁、秦最吗?你喝酒了吗?”余迢好不舒服,“我现在很难受,你先放开我……”   余迢嘴上这样说,但身体却没办法拒绝,甚至希望对方反抗,直接拉过去吻的更深,他的信息素让人沉醉。   “把我认成秦最,认成任安晗,就是不能是路款冬对吗。”这个吻突然停了,路款冬自嘲地笑了,继而问,“哪里难受?”   熟悉的声音扯着他的神经,余迢的太阳穴突突跳,很奇怪,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一齐涌过来,中和了恐惧的情绪,潜意识里余迢似乎觉得路款冬的到来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时间点又不太好,因为自己又处于弱势,他需要路款冬的信息素。   “放开我、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路款冬一手揽过他的腰,“你离开就是为了过这种生活,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吗?”   “余迢,你发忄青了,”路款冬忍下一口气,极力保持镇定,“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没那么容易HE哈,小路还得吃些苦头。   之后更新频率更5休1,或许可以求点海星嘛(í _ ì) 第54章 为什么不可以试着爱我?   54   “我自己可以,我不需要你,”余迢挣不开他的蛮力,“放开我——”   “我想找你很容易,你跑不掉。”路款冬手背贴到他的脸颊,“你这幅样子……你就这么放心和秦最在一起?他万一没忍住怎么办?”   “你以为谁都是你!”   路款冬没再抓着他,只说:“跟我回去。”   “我要是不呢?”泪滴框在眼里,余迢抬手抹去没让他留下来,“我为什么会发忄青?”   “为什么从开始打针之后,我总是很期待你的信息素?”   “为什么连我的腺体都不受我控制了,”余迢嗓音沙哑着问,“你把我变成omega了是吗?”   撕开一道宣泄的伤口,一字一句像被盐浸过,泛出密密麻麻的痛涩,余迢质问:“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说,我把你当替身,让你这么恨我吗。”   一半真心一半撒气,韩郁影和他说过,有部分原因是余迢的身体情况不得不做变性手术,但余迢还是把错全怪在他身上,似乎也只有路款冬会照单全收。   “把我变成omega,你要对我做什么呢……”余迢想到这后退了一步。   “你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你就跑走了,你知道我多着急吗?”路款冬说,“是,我很早就知道了你会分化成omega,但一开始何柳明建议我让你动手术,我拒绝了,因为打针和喝药都特别折磨。”   “我是有想把你标记的心思,但全都建立在‘你必须分化成omega才能活’的前提,我在想这不是老天再给我留下你的机会吗……”   “那标记我之前,没想过问我的意见吧,”余迢讽笑了一声,“你怎么可以把你自己摘得这么干净啊。”   路款冬的信息素和余迢的信息素交杂在一起,空气里的浓度足够让两人都失智,互相靠近,但此时却站在对立的两端。   余迢一只手捂着腺体,十分戒备的模样,路款冬进多少他退多少,将这段距离保持的很好,却把路款冬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击碎。   “余迢,我想起来了。”路款冬似乎有点得意,像抓住了什么一定能让余迢回心转意的东西。   余迢下意识以为是小时候那点事,就听路款冬又说:“你高中是不是被那群人关到器材室?”   “有一次,有一次是我让一个人去救你的。”说着说着,路款冬眼尾也弯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款冬,去哪儿啊。”韩郁影在远处向他招手,扯着嗓子喊,“你不说要去见那个和你很像的学长吗?不去了啊——其实路款冬没有很想见,想见的是韩郁影。   昨晚路晚因为和一个omega夜不归宿,被桑非梦质问,结果路晚还护上了,怎么都不肯说。   桑非梦有气发不出,就怪在路款冬身上,说他没看好,一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怎么就不能过去看看?   路款冬心里烦闷,抬手摆了摆:“我去找路晚。”   “你平时不和他水火不容的吗?”韩郁影慢跑上来,搭着他的肩,“去看看呗,那学长正好今天去初中部当志愿者呢。”   路款冬说:“要去你去。”然后躲开了他的手,走了去初中部相反的一条路,剩下韩郁影留在原地。   漫无目的地走,路款冬盯着地上某个小石子,一脚踢到前面,走到之后继续踢,如此往复,不知怎么就来到另一个校区的操场。   一群人从器材室出来,嘴角咧着,几个omega捂着嘴笑,眉眼间都是戏谑轻浮。没料到自己会撞见路款冬,又收起了笑容,悻悻从旁边走过。   有几个omega想勾搭,打算上前去和路款冬打招呼,被旁边几个人阻止。   出乎意料的,路款冬叫住他们,没理头地说:“是不是挺好玩啊。”   alpha应着:“你在和我们说话吗?”   “这么幼稚的把戏也做得出来,”路款冬瞥了眼离他们不远的器材室,很快收回,“无聊死了。”   看他的样子像是不高兴又像是不屑,没明白路款冬莫名其妙的恶意是从哪来的,毕竟他们也没惹过他。   “难怪南北校区两级评价分化这么严重,成绩不是最主要的,是你们这群老鼠屎啊,”路款冬现在很不爽,总想着找人撒撒气,“愣着干什么?把人放出来。”   但路款冬觉得被关在里面的人也很窝囊,所以低声说了句:“笨死了。”   “啊……我们只是随手关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路款冬捡起方才一路踢过来的石子,用力朝器材室的门丢过去,响起重重一声,门锁处砸出一个凹坑,然后直视刚刚和他说话的alpha。   一句话没说,那个alpha被盯得发怵,抬起双手:“行,行,我们放还不行吗。”]   “那次是我救了你,”路款冬像小时候没分到糖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问是不是漏了他,“对不对?”   让余迢来回答余迢来说太困难了,他高中生活路款冬的影子真的太少了,摇头说:“就算真的有这一次,那又怎么样?”   “那么多次,你只占到了这一次,你渴望我因为这一次接受你的爱?”余迢笑笑,“你怎么想的啊?”   “而且他们从来没有放过我,每次都是安晗来找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余迢说到一半哽住。   “是什么?是不是我编的?”路款冬皱着眉,眼底透出不满、难过、悲愤,各种混杂在一起的,意味不明的情绪,直白地传入余迢的眼睛里,“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他确实是想说这句话,但突然哽住的原因不是不忍心说出口,说了就说了,伤人就伤人,反正听的人是路款冬。   停顿是因为余迢捕捉到回忆的影子,路款冬说的应该是高一时某一天放学午后,那是余迢以为自己考上高中,脱离了曾经的地狱,但并不是的。   人总是格外期待未来的日子,所以得知未来破碎的那一天,让余迢印象深刻。   再次看到那几个人的脸庞,曾经一幕幕的噩梦再次浮现眼前。   那是高中第一次被恶意关起来,很想逃出去,他不窝囊,只是一直以来都太孤单了,没人帮他,蝼蚁能举起比自己重几百倍的东西,但也只是蝼蚁。   那天他被路款冬砸过来的石头吓到,但又想,是不是有人在附近,自己可以求助吗?于是凑近,透过门缝——原来看到的是路款冬的影子。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呢?”   “我、”路款冬发现自己不能诉苦,余迢可能会觉得他是编的,于是很脆弱地问,“我说了你会信吗。”   “那就别说了。”余迢干脆道。   “所以,为什么不能是我?”路款冬说,“我也救过你,为什么不可以试着爱我?”   路款冬失心疯一样,说出的话不过脑:“你喜欢任安晗是因为他救了你,他对你好,这些我也可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喜欢安晗是必然的,没有如果!”余迢说,“你有能力改变过去吗?没有的话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何况,当初救我的就算是你,你之后会对我怎么样?对我言语辱骂,明里暗里说我没用,你高高在上平等看不起所有人,会看的起我?”   “重点不是救不救你知道吗?如果是你救我,结局都一样,我还是会讨厌你,我讨厌你的羞辱,讨厌你的高傲,讨厌你的自以为是!”   “那个时候的你根本不会喜欢上我的……”   他越说,路款冬信息素释放得就越多,余迢声音越来越轻,腿发软,没站稳,而后被路款冬接了个满怀。   “你不也总是以你的想法在定义我吗?”路款冬呵呵笑了一声,无措地放弃了挽回,“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   “我们两个都一样。”   腺体和胃同时刺痛起来,一时脱力,余迢咳嗽了两声,他现在确实很需要alpha的信息素,准确来说是路款冬的,高匹配度不是没有理由。   路款冬手机此时响了起来,一手揽过余迢,把人单手抱起来,手心没有碰到他的腰,腾出另一只手接电话:“到哪了?”   “你跑太快了,我们才到,你是怎么进来的?私闯民宅不太好吧。”楚瑞说是这样说,听筒里紧接着传来一阵碰撞的杂音,听这动静是直接开车闯进来了。   说完很认真地问了句很欠的话:“这车我不赔。”   “先把医生带上来。”路款冬直接挂断了电话,拍了拍余迢的侧脸,蹙眉说,“你太烫了。”   安抚着释放出一点信息素,余迢的呼吸渐渐平稳,路款冬看着他的唇,淡淡的肉色,更多是苍白。   医生带着紧急医药箱,先给余迢量了下体温,已经烧到38.9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升得这么快,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吃过退烧药吗?”医生问。   余迢靠在路款冬胳膊上,意识是清醒的:“吃了的。”   “什么牌子,盒子给我看下,”医生“啧”了声说,“你现在这个情况不能乱吃退烧药,没用,没人和你说过吗?”   路款冬觉得私人医生语气有点凶,于是反问:“那吃什么有用。”   “伴侣的信息素对他最有用。”   “如果可以,你们之间最好进行完全标记,不然两个人都会受折磨,临时标记只抵一时,”医生忧心忡忡的模样,“他的腺体有点怪……”   余迢听到之后,立马皱眉说不要,不可能,除非他死了。再一次扎了路款冬的心。   “腺体痛成这样是不正常的啊,”医生朝楚瑞挥挥手,“刚才在车上给你的止痛药拿过来。”   楚瑞走过来,从包里拿出一盒药片递过来,手上缠着绷带。   太惹眼,路款冬接过问了句:“手怎么了。”   “切水果,不小心。”   很明显的敷衍,伤口在手心,又缠着厚厚绷带,这是切什么才能伤成这样。   他不想说路款冬也不会问,喂余迢喝了口热水,刚想把药喂进去,余迢自己伸手,拿走了杯子,咽下。   路款冬的手悬在半空,有些不解地委屈问了句:“就这么嫌弃我。”   “药效还得有一会才发作,”医生为他检查了一次腺体,有些无奈地愤怒,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术后状况怎么能糟糕成这样,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发忄青过很多次,但都没有得到疏解,没找alpha帮忙安抚?”   余迢很轻地“嗯”了一声,医生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太不对自己身体负责了吧。   “这他妈……”医生忍不住爆粗口,难怪心率乱成这样,难怪腺体如此糟糕,“去医院吧,赶紧的。”   路款冬问:“很严重?”   “去医院都是第二选项了,现在标记最好,”医生说,“可以的话,我们都走,就在这里完成吧。” 第55章 一粒药   55   “标记吗,”路款冬却犹豫了,他在余迢这本身就是负分,余迢现在这么抗拒和他有身体上的沾染,“去医院吧。”   然而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余迢腿弯搭在路款冬的大腿上,右手微微使力,往回抑住他起身的力。   医生见状说:“你看,他本意就是想要索取你的信息素,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话还没说完,余迢整个人忽然发颤,在他怀里猛地缩起来,路款冬握了下余迢的手,冷冰冰的,又拍了拍他的侧脸:“怎么了?余迢?”   医生反应快,立马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管提取出路款冬的信息素针剂,直接打入余迢的腺体,症状才有所缓解。   “不行,保险起见,还是就在这里完成完全标记吧,少爷。”医生蹙眉,“不是说韩少爷给了夫人信息素试剂吗?他是一个都没用?”   “怕是那个姓秦的压根没说,不想给他路款冬的信息素,想着就算说了余迢也不会要,结果没料到不及时进行安抚会对余迢有这么大的损伤,”楚瑞一针见血,“幼稚。”   路款冬却沉默下来,认知明确,摇了摇头,“如果清醒过来,发现是自己的欲望导致自己被标记,他会不会很难受。”   医生:“……”   余迢消失的这段时间,路家乱成一锅粥,最主要原因还是路款冬把公司撒手一丢,什么都不管了,他在公司是主干核心,几个大项目都经由他手,几个长辈意识到,没他是真不行,转不了。   但也晚了,路款冬心思投入不进去,一天不找到他的omega他就无法心安,躺在床上,都在想他睡的好不好,半夜喊的是谁的名字。   本来这些时候,他都应该陪着余迢,让他好好接受心理治疗,接受自己性转的事实。   好不容易找到人了,难道又要做让他讨厌的事吗。   “你的信息素对他来说就是诱发剂,刚刚打了一针,也回不了头了。”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在他看来,两人之间的情爱拉扯,犹豫矛盾都是耽误病症的拖累,所以对于路款冬的思想感到无奈。   “你不要把重点放在夫人‘想不想’这件事,现在的问题是,你这样做,对他的身体‘好不好’,何况现在已经是生命安全的事了。”   “你就是最好的一剂药。”   “你们出去吧,”提到生命,路款冬就沉默了会,点头说,“把秦最带给秦明陆,告诉他,以后管教得当,我不会太计较此事。”   话是这样说,如果不是卖给合作方一个面子,他会用秦最最厌恶的方式来惩罚这个毛头小子,不是讨厌联姻吗?不是讨厌被支配吗?   那就把他丢到Feeling,和omega被迫发生关系。   说不定还圆了秦明陆的想法。   但路款冬突然想到,余迢之前也是在Feeling打工的,他就是在这里遇见余迢。莫名的,他就不想那样惩罚秦最了。   “这东西怎么办?”楚瑞指着桌上的骨灰盒问,他手腕似乎比手心要严重,一直保持揉的动作。   私人医生才注意到这个东西,愣了愣:“这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吗?”   “带回去吧。”   这是路庭和的,但伪装了一下,原本想着余迢要是不跟他走,就骗他说这是任安晗的,逼迫他。   如若不是刚才楚瑞提了一嘴,路款冬都要忘了。   这是最烂的备用方法,如果余迢没有跑,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失去了因任安晗而生的光环,只能用任安晗本人捆绑余迢在这边,路款冬来的路上是这样想的。   见到余迢之后又想在他这里得一点分数,矛盾里质问自己,不是说好要改了吗,不要那样做。   楚瑞看着余迢,突然走上前,轻声询问:“余迢,现在你需要接受路款冬的完全标记,可以吗。”   余迢本能地摇头,说:“不……”   楚瑞沉思了会,“还是留下吧,你的备用方法,估计派的上用场。”   医生听得云里雾里,路款冬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个想法,楚瑞很聪明地看穿了,给出理由,“意识尚不清醒的情况下,都能拒绝,你如果没有一个东西牵制他,怎么完成标记?”   继而他去问医生:“如果中途余迢不愿意,转去医院,到时候还来得及吗?”   医生摇了摇头:“现在去医院估计都有点晚了,而且去了大概也是一样的流程,先用大量的信息素安抚拖延,现在人就在身边,有什么拖延的必要?”   “你只用把自己当成一粒药。”医生再次对路款冬说。一粒药。   路款冬心想,对于余迢来说,是一粒药也不错。有效、上瘾,缓解痛苦,就像酒一样。   “他的力气没那么大,反抗不了,带走吧,我不想用这个威胁。”   楚瑞点了点头:“行吧。”而后甩了甩右手,正想拖住盒子抱走——   “嗯……”   忽的,他被余迢轻轻碰了碰唇,应该说是因直起上本身而不小心的触碰,下巴磕磕绊绊地贴在路款冬腺体,嘴里不知念着什么。   医生见状,心想到时候了,趁机赶紧拉着楚瑞走了,边走还边说:“先别管那个了,我们轻点走,别打扰氛围……”   声音越来越远,那盒骨灰被窗外月光照着,孤独安静地待在角落,骨灰盒某一处刻的“任安晗”三个字藏在黑暗里。   路款冬手掌向后,胸膛的呼息起伏,眼睫低垂,眼睁睁看着余迢沦陷。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里没人。”路款冬说,“今晚我全交给你。”   余迢有些困惑,问:“为什么是你交给我?”   因为现在的你不合逻辑的一切,都是由于发情期,又或者根本没把我当成路款冬,他心想。   路款冬彻底躺倒,连带着余迢一起,捧着他的侧脸,“可以接受我的标记吗。”   “你把我当成药就好,行吗。”   “医生说不标记你会有危险,”路款冬料到了余迢的犹豫是什么,“可不可以……能有一瞬间,也别把我当成任安晗。”   余迢没说话,紧接着路款冬的腺体落下两道痕。他的牙印很浅,淡淡的。   “好舒服……”余迢闻了闻,“你的信息素好好闻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你不可以标记我,不可以看着我,我不可以背叛。”   “不要和我挨得太近。”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啊……”   余迢神志不清,不知道在和谁说,路款冬大概能听懂,那几句道歉是说给任安晗的。   其他的否决全是对自己。   余迢又咳嗽起来,路款冬咽下一口酸涩,在想是不是屋内温度太低了,怎么突然咳嗽。拍了拍他的背问:“头晕不晕。”   没有回音,路款冬能感受到在趴在他身上的余迢越来越重,这是要昏睡过去的表现。   捏了下他的指尖,路款冬让他保持清醒,说:“看着我,别睡。”   余迢半睁开眼,不算温暖的天气,两人额头都留下汗。   “我是谁啊。”路款冬平静地问。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覆在他身上,偶尔侧脸蹭到他的耳垂,偶尔又去聆听他胸膛的心跳,两颗心脏不断接近,隔着皮肤隔层怦怦跳。   “我好痛,”余迢有点忍不了了,“该怎么办呢,标记吧……”   路款冬搭在他腰上的手指蜷缩起来,喉结上下一滚,他有些忐忑地问:“标记吗。”   “嗯……”   “那我是谁?”路款冬苦笑了下,似乎是不想给余迢压力,但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不甘,所以说出来的话有种伪装的轻松,“看看有没有把我当别人。”   “和安晗很像的人,”余迢眼睫被沾湿,张合眨了眨。   “我是路款冬,”路款冬又说了一遍,头一次觉得信息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让人失去理智,可似乎除了任安晗,路款冬没有任何接近余迢的机会了,“如果把我当成任安晗,可以让你留下来吗。”   “我现在还可以当个替代品吗。”   余迢不知道听没听清,眼睫被沾湿,张合眨了眨,像覆了层月光的夜晚湖水。   “什么替代品……?”余迢这样问,路款冬彻底心灰意冷,这说明余迢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谁。   想要一点点打开他的心,路款冬却觉得是自己心脏被一层层剥开,他说:“没什么。”   “把我当成任安晗吧,”两个人相互贴着,路款冬重重呼吸了一口气,“我要标记了,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实在不想卡这今天本来想发两章但审核太严了=_=,连这章都是修改过的唉:-( 第56章 完全标记   56路款冬另一只手拖着余迢的后肩,将人放在靠背。   冷冽月光被窗户切割,透进来照到地面,树枝倒影宛若夜空的脉搏,风一吹,它就跳动。   两个人都烫的要命,路款冬的易感期好似还是因为余迢的信息素被迫出现,但事实上在来之前他就打了两针强效抑制剂。   一来是因为之前误打的段氏抑制剂造成他的信息素紊乱,只能靠这个缓解;二来,他不想给余迢产生自己是来逼迫他的误会。   但造化弄人,从前他想瞒瞒不过,现在不想这样做了,老天又偏偏想看他笑话。   余迢的腺体上还留在注射信息素的针孔,路款冬温柔地抚过,问了句痛吗。   这点痛对于发青期带来的痛根本不算什么,余迢揽过他的肩,看上去十分急促,结婚之后路款冬看过很多次这样的余迢,没有一次出于本心。   “信息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身为alpha的路款冬,在社会方方面面都受到优待,身体素质、体能压制都处于优级,他现在却这样说。   AO是生物群体里最容易相互吸引,相爱相恋的两个性别,路款冬终于如愿以偿了,之前那么多的铺垫,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是眼泪还是汗水抹湿了两人的脸颊,路款冬不知道,他最讨厌哭了,更讨厌看别人哭。   但他此刻帮余迢擦去痕迹,心想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做着依附本能,却违背本心的事,所以眼泪替他表达。   他的月要真细,月复部如果没有某个填充物,是塌陷下去的。   手搭上去都能摸到肋骨的形状,所以这些天有好好吃饭吗。   不对,余迢以前也瘦,只是那张脸上还有点肉,显得年轻又可爱,看着就是正常的。现在脸也瘦了,所以秦最根本不能照顾好他,余迢不能留在他身边。   余迢忽然嘶着吸了口冷气,路款冬动作一顿,忙问:“怎么了?”   余迢皱着眉,手摸了下小腹,什么也没说。   路款冬担心他在中途昏过去,所以动作很小心,打算撤开,余迢又牵回来:“别。”   “别停。”   “我现在,腺体好像没有那么痛了,请你继续,”余迢说,“可以吗。”   可以,你说什么当然都可以。   屋内是大雪混杂着款冬花的芳香,路款冬迷恋雪的气味,说:“余迢,你知道吗……你的生日,真的在冬至。”   “你和任安晗,真的好有缘分啊。”路款冬笑着说起来,语气里的羡慕盖过嫉妒。   毕竟对于已逝之人,嫉妒一点用都没有,羡慕的话,说不准还能得到余迢的一点怜悯。   余迢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在哪天,是路款冬去调查的,刚得知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余迢没有骗自己,他的生日不是因为任安晗。   “冬至,冬至。”路款冬不断重复着他与别人的缘分。   余迢源源不断地释放信息素,路款冬依旧欲壑难填。   这感觉就像用石子装载一片海,AO的吸引力没有阈值。   余迢觉得自己真的处于风浪中,晕晕乎乎,眼前摇摇晃晃,两人在孤艇上相互依存,终于看见岸边。   路款冬的信息素从海滩慢慢潜入,余迢是等待海水的蚌,慢慢打开一个蚌口,海水逐渐融于蚌里。   他的生直墙被撞开,他抬起手想要将面前人推开,却因为本能,骤然缩紧,恰好能紧紧卡住。   这是存储、吸收信息素与茎叶最完美的容器,余迢整个人都瘫下来,路款冬及时扶住,把他揽到自己前面,可这个距离比刚才还要近。   路款冬低身,獠牙一并辅助,紧接着“嗯”一声,完成最后一道程序。   太痛了,余迢整个背都弓着,赖在路款冬身上,两手抓着路款冬的背,他没什么指甲,仍然挠出了几道痕。   余迢疼得抽搐起来,眼前冒着许多黑点,这些黑点在某一刻消失又迅速出现,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你为什么总是看我?”   ——“你为什么总是看我的眼睛?”   任安晗问出这个问题,手在余迢面前晃了晃,“余同学别发呆啊。”   余迢眨了眨眼,笑着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是吗,倒没有人单独夸过我的眼睛。”任安晗从家里逃出来,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眼下泛着淡淡乌青,“高考结束了,有想好报哪所大学吗?”]在睡梦里的余迢有清醒的意识,但就是醒不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到了安晗告白的那一天。   [“看分数吧,没什么把握,”余迢说,“感觉考的一般。”   “谦虚怪。”   任安晗看了一眼天空:“等会好像要下雨啊。”说这句话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怕淋湿吗?”余迢说,“没关系,我带了伞。”]那一天的场景余迢这辈子都不会忘,下一步,就是任安晗牵起他的手,说,雨天也没关系,要是真下雨了,等会愿意和我淋一场五分钟的雨吗。   当时余迢还不懂,还是很快地应下了,安晗很少和他提要求,他只是担心淋雨任安晗会不会感冒。   可接下来却并不是余迢所想的那样——与此同时他也忘了,那天自己根本没有带伞。   [任安晗垂眼看着他手里的那把伞,沉默了一会,说:“不用了,下雨了,回家的路不好走。”   余迢好不容易等到和任安晗的见面,有些着急起来,“不可以再多待一会吗?”   “可以再多待一会,”任安晗答应得很快,“但是,只可以一会,我要走了。”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余迢想,如果任安晗的家够远,那他也可以和他待很久很久。   “不用,我暂时不回家,你往前走吧,我看着你,”然后任安晗用不舍的语气说了一句很决绝的话,“再见,余迢。”]再一次惊醒地睁开了眼,入眼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视线右瞥,吊瓶里的药水滴落得很缓慢。   一只手探上来,戴着口罩的医生取出了夹在胳膊里的体温计,松了一口气:“退烧得这么快,还得是完全标记有用。”   然后他眼尾弯弯地看着余迢,问:“渴不渴?我去找少爷过来陪你,虽然他现在也不太好就是了……但给我交代了你醒了无论如何要通知他。”   哦,不是梦啊,这里是现实。   余迢后知后觉,可身上的酸痛感怎么解释?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梦里的车祸导致的,毕竟每次因为做梦而感受到的痛感都很逼真。   试着扭动了下肩膀,医生吓了一跳,边和管家发消息边说:“诶,你别动啊,你要拿什么和我说,现在躺着好好休息就好。”   “你是谁?”余迢问,“我、我又怎么了?秦最呢?”   “秦最?”医生想应该是昨晚那个被带走的男生,“少爷把他请回家了,夫人我劝你等会别在他面前提这人,少爷好像快要恨死他了。”   “夫人感觉怎么样?完全标记之后,腺体还痛吗?对了,还有没有反胃和恶心的症状?”   余迢瞳孔涣散,医生的面孔逐渐模糊,蹙着眉眨了眨,有些发抖地问:“完全……标记?”   “对,昨晚少爷和你进行了完全标记,不过你不用担心,事后少爷有给你喝了药的。”   医生解释,他又想到刚完成标记的伴侣一般都会更依赖对方,于是很贴心地问,“你想不想见少爷?他应该等会来,昨晚他的信息素紊乱症犯了,这会在治疗呢。”   “他怎么样了,”余迢先问这个,“信息素紊乱症……是因为抑制剂污染得的病吗,他怎么会得这个病?”   “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污染的抑制剂现在还没完全排查,可能不小心误买了也说不准。”   医生这样说,自己也不信,给路款冬用的抑制剂怎么可能有问题,只能是被人所害,余迢同时也意识到这一点,沉默下来。   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答,余迢又问:“那你刚说的完全标记……是什么意思?”   只要上过生理课都应该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代表永远,代表不能回头。对于余迢来说这代表背叛。   断断续续的回忆碎片在脑海里拼凑起来,昨晚路款冬找到了他,然后呢……然后呢?头痛的快要炸掉——   “不要停。”   “可以吗?”   “知不知道我是谁?”   “和安晗很像的人。”   “我是路款冬。”   昨晚他对路款冬说了些什么啊……   几句零散的话在耳边回荡,心跳变重,余迢呼出沉沉一口气问:“信息素紊乱症……是不是会随时随地释放信息素,陷入易感期?路款冬是因为这个,把我完全标记了?”   医生诧异,无声地“啊?”了下,张开嘴想要解释,就看见余迢情绪失控,一把扯下了针头,药水在半空飙出,溅湿了被褥,留下一道细条痕迹。   手背的白色创口贴瞬间晕出一片血迹,医生吓了一跳,他问过少爷要不要把完全标记这事告诉夫人,路款冬说可以的啊?怎么情绪这么激动?   余迢撑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腺体,质问:“他有病不能去找医生治?!把我当什么了?当他随意挥霍的一粒药?他是病好了,我呢?要我去洗标记?凭什么不问我就把我完全标记?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时间真是神奇,又或者神奇的是其他东西,好几个月前,余迢在路款冬面前还是一副卑微讨人嫌的角色,“反抗”是他不可能拥有的权利。   现在他也可以说“不”,可以毫无理由地发泄,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依照自己的想法责骂,就像路款冬之前对他那样。   情绪过于激动,余迢呛咳起来,医生想要上前查看,余迢便又拿起床头柜的玻璃水杯,猛地朝门口一砸。砰!碎片如水花溅起,扎入来人的脚背。路款冬刚走到门口,余迢的辱骂尽数收入耳底——   “他是畜生吗?”   【作者有话说】   删减修改过后尽力保持流畅了,有些错别字,非常抱歉影响了阅读体验。 第57章 你居然想学会爱我啊   57路款冬刚接受完治疗,用了楚瑞给的特效药,从段予琛那拿的。优点是能迅速缓解因污染抑制剂造成的异常信息素紊乱,缺点就是副作用大,对腺体有损伤。   目前还没研制出解药,一般医生只会给症状严重的人使用。就路款冬特殊,想着赶紧来看余迢所以什么都顾不上。   氛围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块从高空坠落到湖面,泛起久久涟漪后归于平静。   管家将路款冬往后推了推:“我来理吧,少爷先回去休息。”   而后悄悄和他说:“还是避一下吧,他看上去不太想和少爷讲话,现在过去不是更生嫌隙吗?我去帮您解释,夫人好像误会了。”   医生连忙处理余迢的手背,安抚着拍拍他的背,示意他不要太激动,一旁的信息素检测器波动太大了,看着吓人。   “完全标记”这四个字的含义随着路款冬的到来变得更加沉重,余迢和路款冬对视,明明无阻,两人的视线就像经过很多弯弯绕绕才碰撞到一起。   路款冬原本面无波澜,被玻璃扎了也感觉不到痛似的,却被这一眼灼伤般地烫到,眼睫颤颤地眨了眨,终于敢再次直视时,路款冬眼眸里容纳的是流泪的余迢。   余迢的右眼先流下眼泪,垂到下颚,摇摇欲坠最后滴落到手背,与晕出的血迹融合。   “他又哭了。”路款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管家收拾完碎片,抬头望去。   “又”这个字以往在路款冬嘴里都是不耐烦的语气,比如你又发烧了,又生病了,又让我操心了,总是觉得余迢很麻烦。   “我这次过来,本来是想着,尽量不让他哭的,”路款冬说,“看来我又搞砸了。”   管家捡碎片很有技巧,毕竟这些年他也捡了不少了,手一点没伤着,将玻璃扔到垃圾桶,发出几声零零碎碎的响。   管家见他没动,叹了口气:“那我和医生要先出去吗。”   路款冬“嗯”了声:“医生先别走,在门口待着。”   医生简单处理了余迢回血的手背,和路款冬简单说明了镇静剂在柜子里,如果余迢情绪收不住,就给他打一针,让他睡一觉。   因为走的太急,撞到了桌角,桌上的骨灰盒被带着震移了一下,余迢抬眼望过去。   门被轻轻带上,路款冬走上前,恰好挡住了,余迢没来得及看清骨灰盒上的名字,就被迫迁移视线。   近距离地和路款冬贴近,余迢更加确定了自己被完全标记的事实,愤怒、委屈、难过的情绪更加明显。   路款冬体温很高,伸出发烫的指尖想要替余迢擦去眼泪。余迢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下意识说:“我不要打针……”   这真是比任何惩罚都要痛心,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得了报应,路款冬想,余迢也给他打针吧,什么针都行,只要能解气。   “对不起,”路款冬说出苍白无力的话,“我不给你打针,你别怕我。”   余迢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垂下手,撑着床往后挪,说:“别释放你那破信息素了!”   AO之间越发依赖,余迢将这些情绪全然发泄到路款冬身上,“滚开——看着我为你的信息素沦陷很得意是不是?”   路款冬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主要是旁边的信息素检测仪已经发出警报,他往后退了一步:“我现在没有办法控制,打了针才缓解一点,我离你远一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你先别这么激动,余迢……”   “……求你了,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的发青期还没有完全稳定。”路款冬近乎卑微地说。   尽管他心里知道自己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还是有私心,完全标记对alpha和omega的影响都是一样的,他太想看见余迢了。   “那我不是让你滚了吗?”余迢哽着喉咙,信息素的驱使下,他想凑近路款冬,心里却又万分不愿意,这个矛盾冲突快要把他逼死了。   “我不是有意想要标记你,”路款冬说,“你昨晚情况有些不好,去医院来不及,医生说……”   “医生说医生说,什么都是医生说,”余迢抛去理性,一股脑地输出,“你不就盼着这点台阶下吗,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啊?谢谢你救了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路款冬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解释余迢都不会听了,索性放弃挣扎,任由余迢责骂,只要他能消气。   “不被你完全标记的话,我会怎么样。”片刻过后,余迢问出这句话。   路款冬张开嘴,却被异物卡住喉咙一般沉默,医生好像没和他说具体的情况,但他太害怕余迢发生意外。   “可能会危及你的生命。”   余迢平静地说出一句绝望的话:“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愿意去死还是愿意被你完全标记。”   这一句话直击路款冬的心脏,他心里的天平在慢慢往前者倒,哪怕有一点偏横,也是余迢在顾及自己的命是任安晗救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我不想你有事,”路款冬再一次说,“你这些天,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最把你照顾得不好吗。”   余迢说的话真假掺半:“是啊,是又怎么样。我宁愿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想看见你,不想待在你身边。”   “到底怎么样我才可以留住你?”从小生活在诡计重重的家庭里,为人处事都需要小心,说任何话都需要比别人多一个心眼,路款冬现在却直接问,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安晗怎么爱你的,你可以教我吗?”路款冬嗓音沙哑地问。   原来留住一个人的心这么难。   原来不是什么都可以用强制解决。   “你居然会想学会爱我啊,”余迢眼眶泛酸,路款冬变得模糊起来,“你居然明白之前对我的方式不是爱了吗。”   余迢很累地笑了下,说:“可惜,我不是那个需要从你身上找影子的余迢了。”   “人都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更好奇,更有占有欲,你说的爱我不信。别在我身上耗时间了,我好累,真的。”   说完,余迢从床头柜里拿出医生刚刚说的镇静剂。   路款冬心提起来:“你要做什么?别乱打针!”   余迢根本不听他的,直接往胳膊里扎,而后他丢到地上,躺下来,将被子盖在身上,抬手按了按腺体,把阻隔贴贴的更紧。   路款冬懂了,他不想清醒,不想再和自己说话了,所以直接选择这种方式建立起与路款冬的高墙,镇静剂可以让他陷入睡眠,他可以去梦里见更想见的人。   “你要做什么我管不了,只求你在我洗标记之前别再对我做什么亲密举动,留个好聚好散的结局,对你对我都好。”   “洗标记?”路款冬急促起来,“不行,别,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你别这样伤害自己,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   “我说了我宁愿死都不想和你捆绑在一起,听不懂吗?”枕头上洇湿一小片,余迢的声音像隔着一层雾,有一丝委屈不易察觉,“那么多针我都打了,洗标记又算什么……”   说的话越来越轻,路款冬的心也坠入谷底。今天的阳光很浅,稀薄地穿入云层,整间屋子都阴沉黯淡。   看着余迢的心跳逐渐规律,信息素浓度也慢慢恢复正常,路款冬就知道他是睡着了。   既然睡着了,看不见自己,就不会烦了吧,是不是可以在他醒来之前再离开。   数据不会说假话,路款冬的信息素对余迢确实有安抚作用,在这里待着,能让余迢舒服一点。   路款冬这样想着才敢走近,把余迢的被褥往上捋了些。   他发现余迢体温是正常的,为什么指尖这么冰凉,又去把空调温度调高,拿了个暖手袋搁置在他的手心。   余迢睡觉很安静,这点从来没变过,除非发烧意识不清,会偶尔说些梦话。   路款冬突然想到很久之前被身边余迢的体温烫醒,然后他是怎么对余迢的?   对病人没有及时给予安抚反而说了些很难听的话,病人是最脆弱的,在路款冬这里余迢被养得稀碎,他内心自嘲。   再继续往前,余迢点痣的那一天,他只是听了医生的建议,就被一通数落,是从那天开始余迢知道了自己是替身吧。命运的转折点——不,不对,转折点要更早,或许是结婚,或许是在Feeling重逢的那一天。   [“你的眼睛很好看。”]脑海中闪过这样一句话,是余迢的,但似乎还要再稚嫩一点。   鬼使神差的,路款冬起身,动作很轻地走到洗手间。   没有开灯,路款冬双手搭在盥池边缘,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几分钟。   偶尔视野涣散时路款冬闭眼再睁开,四目相对,他看着自己微微上挑的眼睛,脑海中又想起那句话。   “你的眼睛真好看。”—   完全标记的第三天,余迢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这三天他的身体安然无恙,标不标记都没什么两样,这让余迢感到庆幸。   与此同时,在这几天他没见过路款冬一眼,但他知道路款冬没走,会在他睡着的时候来,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什么也不做。   至于余迢是如何得知。路款冬太自诩聪明,就像之前路款冬把他关在家里,脚上锁上烤链,等余迢睡着的时候塞点棉花,或者直接拆下来揉揉脚踝。   这些余迢都知道。   路款冬爱余迢,却不知道他睡眠总是很浅。   可若不爱,又不舍得余迢受些罪,然后嘴硬把坏行为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份情感真是矛盾。   但余迢其实没有给过路款冬了解他的机会,在这份感情里仍然伪装和遮掩的其实是自己,以至于路款冬连这么简单的细节都没弄清楚。·   秦明陆为了给路款冬赔罪,把这栋房子送了出去。秦最的秘密基地就这样拱手让人,父子的关系彻底决裂,不过这不关自己的事情,路款冬听到秦最这个名字就犯心悸。   一周后,余迢收到了秦最的消息。   余迢的手机一直放在客厅,是秦最给他买的。路款冬没看,因为这是余迢的手机,看的话得经过余迢的同意。   但又有些忐忑,他觉得秦最在余迢心里要大过自己。   他在害怕秦最会不会又想出什么馊主意,偷偷把余迢带走,因为这个,路款冬失眠了一晚上,都在余迢身边守着,隔日才把这条信息给余迢看。   余迢醒着,偷窥是不对的,被他发现只会更讨厌自己。路款冬站在门口,绞尽脑汁想找个备用理由,但很快被接下来的画面打断思路。   室内,余迢接过手机,点开消息认真看完后,倏地笑了起来。   在门外的路款冬神色一怔——他居然笑了。   这个笑很陌生,路款冬后知后觉,这是余迢发自内心的,最自然的笑。不是从前那些为了讨好他,为了迎合他的伪笑。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无意间做出了某个很像任安晗而笑。   他没有的东西,秦最都比他先有了。   【作者有话说】   嗯……那什么小路……其实秦最早在Snowflake就有了<(。_。)>明天休息不更,之后都是更五休一,应该会在七月前完结。 第58章 那一晚是路款冬,他知道的   58[哥哥,你不会也把我当成替身了吧。]时隔一小时。   [如果是的话,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喜欢纯粹的感情,虽然目前只是我单相思,但是还是觉得怪怪的。][路款冬在你身边陪着你吗?你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要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你。但我目前被我爸关起来了,只能辛苦你等一会。]余迢纯粹是被逗笑的。   不过替身这事秦最是如何得知,从谁的口中听到,听到的版本又经过多少添油加醋,余迢想不明白,不关心也不过问,他能回去好好上学最好不过,可千万别在自己这里浪费时间了。   早说了秦最一开始对自己就有点赌气的成分在,爱在他心里是很纯粹的东西,余迢给不了也根本不想给。   [没把你当替身。][以后好好生活吧,很高兴认识你,你会遇到比我好的人。]思来想去,余迢还是把上一句话删除了,不如留给他一个不好的印象,断得干净些,秉持这样的想法他回复了过去。   在这么多破事里,总算将一个毛线团理清,这是这么多天唯一舒心的事。   余迢放下手机,揉了揉胃,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完全标记后喝药的副作用,恶心反胃的症状出现得很频繁,现在肚子里空空的都这样。   但腺体忽然没那么难受了,余迢正在思考原因,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闯了进来——是路款冬。   虽然之前路款冬的治疗有效果,但也只是减少本身的信息素浓度,贴着阻隔贴的情况下,高匹配之间还是会对伴侣的信息素很敏感。   路款冬是踉跄的步伐,他眼神呆滞,没料到门没关紧,稍微靠了一下,就这么与余迢相视。   余迢下意识摸腺体,却因为没贴阻隔贴碰到了伤口,轻声地“嘶”了声:“干什么?”   严格来说,这些日子,路款冬和余迢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给搞砸了,这完全在路款冬的意料之外——他想的是好好表现,先让余迢慢慢信任,他说要改过自新是真的。   看来信任的围墙还没筑起就倒了,路款冬解释:“我没想进来打扰你。”   余迢不知道信没信,只说:“那出去吧。”   “嗯,”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路款冬嘴上答应着,心里不甘心又委屈的,脚步没挪动,问,“你为什么一见到我要捂着腺体?”   路款冬觉得自己这些天的隐忍都白费了,这让他感到很沮丧:“只要你不愿意,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   “那以前怎么不这样?”余迢在路款冬这总是能一针见血,“以前我不愿意,怎么不会停下?”   “现在可以,就说明你不是不能控制,”余迢很清醒地说,“所以之前都是完全没考虑我的感受,只顾自己,现在是觉得我不好拿捏了,不得不服软。”   路款冬没来得及解释,他也没想好理由,余迢说得很对,但听着很憋屈,路款冬是心甘情愿服软的。   余迢又说:“果然人就是贱。”   “我也一样,以前明明很好逃走,”余迢说,“偏偏要拖到现在,我应该在点痣那天就跑,管他什么合约不合约。我就不会变成omega。”   路款冬思绪真的跟着他的思路跑走,他想了一遍平行时空的结局。   如果那个时候就离开,在几年后余迢也会因为没及时得到治疗而分化成omega,他没有药能凑活拖着,也没有能减轻痛苦的催剂,他会死,还是活活疼死。   余迢很怕疼啊。   他能想到的事,余迢自然也能预料。原来在他心里这个结局都比留在自己身边好,更挫败了。   但这挫败还是来得太晚了点,以至于落得一个狼狈下场。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在和谁聊天吗。”路款冬尾音很轻,他觉得现在问这句话有点超过和余迢的边界线,但还是因为本能的好奇心问出口了,想要收回却又来不及。   “秦最,”余迢一点也不遮遮掩掩,在他心里和秦最坦坦荡荡,但说出来能让路款冬难受,那他就讲,“怎么了,不爽?吃醋?生气?”   “没有,”路款冬很快回应,“我没有,你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不该干涉。”   “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挺干涉我的,”余迢说话毫不留情,“没和他聊什么,一些很平常的冷笑话,我觉得好笑,就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报备,就像很久之前路款冬让余迢去了哪做什么都要和他说一样。实际上只是在告诉路款冬——逗我开心其实挺容易的,但在你这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   “好,”路款冬觉得秦最不太靠谱,想了半天还是说,“他现在被他爸关在屋里,出不来,你不要被他骗了。”   “我跑不掉,你不用一直强调。”余迢说,“我知道你的占有欲有多可怕。”   “不是,”路款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对你不完全都是占有。”   “那是什么?”余迢问,“喜欢吗?”   “嗯。”   余迢嗤地一声笑了:“以前想让你说这句话好难。”   以前想听也是因为任安晗。路款冬自嘲地想。   “你追不到韩落,把我当成他的替身,亲吻我拥抱我的时候假装拥有了曾经的韩落;现在会不会也是一样?我说了,你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路款冬为自己辩解,尽管他知道余迢不会信,还是想争取一下,“那时候是我蠢,没意识到。我以为你点痣是把我的幻想破灭,铸造的关于韩落的梦境就此破碎。”   “现在想想,应该是觉得,没有那颗痣,我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对你做出亲密的举动而感到生气。”路款冬说,“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唐,你也不会信,但我的理由就是这个。”   “理由都是用嘴说的,说成什么样的都有,人偶尔也会自己骗自己。”   果然,路款冬心想,他不会信。   “还有,别再模仿任安晗了,”余迢看都没看他,“他穿什么衣服,会习惯性地做什么动作,用在你身上都很突兀,像个惹人笑话的小丑。”   “也别再让谁去调查我高中的生活,我一点都不爱吃那些菜,你做的非常难吃。”   直白地把所有话戳破,路款冬还自以为技术高超,天分异禀。   这些天余迢吃的喝的确实都经由他手,他托人去调查余迢高中和任安晗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吃什么,他们都干什么,任安晗平时穿什么衣服,说话的习惯,拙劣地模仿。   路款冬做这些事很心虚,很忐忑,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任安晗倘若还活着的人生。   但每次看见余迢把饭菜都吃完了又会沾沾自喜。自己也没出现在他面前也有一个好处,余迢看不见,就不会那么轻易识破。   现在余迢亲自剥夺他模仿的权力,他讨人欢心的办法又少了一个。   “好的,知道了,”路款冬能说什么,现在不能说“不”的是他了,“我出去了。”   话音刚落,抬眼的某一瞬间,不经意地看见余迢额角的汗,暖气温度不是很高,余迢怎么会流汗呢?   “你哪里不舒服吗?”路款冬问,向前的脚步踌躇不决。   余迢可能吃坏了肚子,也有可能是看见人犯恶心,总之他现在非常想吐,强忍着不适和路款冬说:“没有,你赶紧出去。”   在这件事上路款冬不想依着余迢:“我去叫医生过来。”   “我都说了不用……”话音刚落,胃里反酸的那股劲直直窜上咽喉,余迢身体往旁边一歪,对着地板干呕起来。   路款冬快速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隔着余迢的衣物轻按在他的腹部,用医生教过他的姿势缓解他的不适。   余迢只是干呕,如果真吐了,这个距离,路款冬怕是满身不堪。   路款冬说:“对不起,我需要把阻隔贴摘掉,这样你能舒服点。”   余迢想说不用,嗓子干哑得发不出声音。然后鼻尖嗅到了款冬花的气味,他全身都放松下来,这感觉就像晕车的时候闻到了一片橘子皮。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被迫接受,被迫归于平静——余迢在想,是不是和路款冬生活久了,也总是心口不一,总是嘴硬。   在变成omega这件事上,他其实没办法怪路款冬什么。谁不是自私的人呢,他想留住自己,用了极端的方式,何况他是被不得已的因素推向极端。   余迢原谅不了的是自己。   原谅不了自己的犹豫,比如在第一次离开路家时,为什么要去那么被容易找到的墓地;比如他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察觉自己的身体情况,路款冬对他打那么多针,为什么不多个心眼;比如……比如完全标记那一晚。   那一晚是路款冬,他知道的。   医生来之后首先为他测了体温,而后蹙起眉,看向同样皱眉的路款冬,说:“37.4度,有点偏高了,先给他物理降温吧,要是晚上烧起来……可能会进入发忄青期。”   “那我能做什么?”路款冬知道对于此刻的余迢来说,发青期有多痛苦,“可以打抑制剂吗?”   “守在他身边,释放信息素,但不要太多。抑制剂可以打,但是哪有结了婚的还用这玩意儿,不矛盾吗?”医生挠头。   “可以打就行。”路款冬帮余迢套上外套,“你睡一会,我去拿湿毛巾。”   这些事完全可以由佣人来做,但路款冬太积极了,他这个人趁人之危,知道余迢没力气搭理他,一个劲儿地往前凑。   很多退烧药余迢都不能吃,怕和现在用的药有冲突。   路款冬没敢停歇,搭在额头上的毛巾洗了一遍又一遍,不断用酒精擦在他的手心脚心。   可惜当晚,余迢还是发忄青了。 第59章 我也喜欢你   59路款冬隔一个小时测一次体温,余迢被他的动作搞醒,他觉得自己眼睛周围有一圈灼灼的火,烫得难受。   “你怎么还在这。”醒来说的第一句话,余迢说得很勉强,沙哑干涩。   路款冬专心看体温计上的数字,前几个小时明明还很稳定,一直保持在37.6度,这会突然窜到了38.5度,他皱着眉看向信息素浓度监测仪,果不其然也飙升了。   “你烧得有点厉害,难受吗?我去给你拿抑制剂,”路款冬同时也受到影响,走路都没有平常那样轻松,像灌了铅,强调说,“我只是待在这看着你,不会对你做什么。”   余迢起了反应,体内的血液滚滚烧起来似的,他忍得很难受,脖子上渗出细密的汗,在爆出的青筋上若隐若现。   路款冬顺手给他接了一杯水,刚刚余迢意识不清醒,所以释放信息素不会被察觉,这会太近了,他怕余迢不高兴,默默收住了些。   “渴吗,流这么多汗,喝点水。”路款冬把他扶起来。   隔着衣物后背都能感受到路款冬的手心很烫,余迢喉结一滚,咽下温水。   “那我给你打针了,”路款冬又有些犹豫,“或者你自己打,有力气吗?”   余迢晃了晃发晕的脑袋,迷糊地说:“先不打,我怕这个针头。”   本来是不能拖的事,但余迢这样说路款冬没办法不心软,轻“嗯”了声:“那肚子饿吗,想不想吃东西?”   “你待在这不难受吗?”余迢没回答他那句废话,现在哪儿还有胃口,“难受就出去。”   说难受不太准确,AO之间进行了完全标记,服从忄青欲做事,是顺其自然的一个过程,高匹配度更不用说,他们互相索取互相陪伴,像两条相互缠绕的藤蔓向上生长,忄生在他们这本该是是很享受沉沦的。   可偏偏他们两个都在忍,这就很难熬了。   “我没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路款冬说,“我可以喝药,真的。”   “不放心就让医生过来,你是医生吗?”余迢反驳。   真是把路堵得很死,不给他一点机会。路款冬着急地想了个理由:“医生说我对你最有用。”   “你就当我不存在,我离你远一点——”   “我发忄青了。”   “等你烧退了我就走……”路款冬的话哽住,被余迢这么直白的话听得一愣。   “所以不可能当你不存在,你在这对我影响很大,”余迢说,“出去。”   “还是说这次又有什么生命危险,需要你对我标记才能缓解?”余迢带些讽刺的语气。   “余迢,”生命危险是没有的,完全标记后腺体就稳定下来了,但路款冬的信息素对余迢的腺体也很有用,“我不标记,真的,我真的只是待在这,安抚你。”   这人怎么比高中那群人还烦,甩都甩不掉!余迢心中纳闷,随后直接把被褥掀起盖过了脸,简单地隔绝了和路款冬的一切。   虽然知道余迢是在生气,但路款冬居然觉得他这样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可爱,如果就这么说出来大概会把余迢气死,所以他闭上嘴,很放松地抬了抬唇角。   肯留下我就好,他心想。   但抑制剂的事就这么耽搁了,路款冬后半夜一直默默观察,中途还偷偷出去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医生正在睡觉,醒来开口就是某种植物。   清醒了后意识到对方是谁,很快地理好思绪,和路款冬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路款冬挂断电话回去后,发现被子塌陷了一块——余迢不知道去哪了。   路款冬快步走到床边,拎了拎被子,而后又去窗口查看,确认余迢没有为了躲自己而直接从三楼跳下去安心。   浴室里传来动静,稀里哗啦的水声,和东西散落一地的混乱,路款冬走过去敲了敲门:“余迢,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只有源源不断的水声。路款冬隔着无眠玻璃在门口等,又听到一点细碎的、不连贯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都不知道,我是因为……还是”   “我好像真的……”   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路款冬又敲了下门:“余迢,你要不要帮忙?”   还是没回他。过了五分钟,余迢额发滴着水,鼻尖上留着几颗水珠。   路款冬明明记得他穿着库子,但这会上衣长过胯,露出一具瘦得不太健康的双腿。   “你是不是流汗了想洗澡?”发烧不要洗澡,避免二次着凉加重病症是常识,路款冬怪自己忘记和他说了,“冲了冷水澡吗?”   很久之前他就爱用冷水洗,路款冬又开始怪自己那时候没把他这个习惯改过来——那时候太凶了,没有选择对的办法好好和他说。   余迢不说话,一双眼睛红红的。路款冬试探地释放一些信息素,见余迢没有很反抗,松了口气说:“我想给你量个体温,你走得动吗,我能拉你的手过去吗?”   余迢看上去有点懵,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面,路款冬心想那应该用的是热水,稍微放下心。过了会,余迢伸出了手。   “走不动。”他说。   路款冬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没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着急忙慌地去牵他的手腕。   但路款冬的心很快又揪住,余迢的手冰凉,指腹碰到的手心一点点温热,路款冬问:“很热吗,还是流汗了,下次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擦,不要洗澡。”   余迢吸了下鼻子,任由路款冬牵着,盯着他右手无名指上那颗痣。   脖子上宛若贴上无形的手,几根手指在他喉结处轻碰,而后准确无误地点在他的喉结痣。   皮肤特有的纹理糙感抚过,发麻发酥,身体不禁颤起来。   余迢紧绷的时候,这双手帮他放松。   来来回回,沾染上黏腻。   然后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绕:“深呼吸。”   再后来,打针的时候,这双手掐着他的胳膊牵制住他。到现在,小心翼翼触碰,小心翼翼收回的手。   全是和路款冬生活的回忆。   [“你的手这么好看,不许牵他,牵我的!”一个omega朝男孩喊道。   “你管我!”   omega受挫,他是福利院最好看的一个孩子,所有人几乎都和他待在一起。这会却有些急了,他去硬扯男孩的手。   “你真讨厌,我就是想牵余迢,别拽我!”男孩直接推到了omega,转身看向自己,“我们走。”]眼前的景慢慢重合,路款冬无名指上的痣晃晃悠悠。   路款冬把他牵到床边,示意他坐下。余迢没有主动松开,路款冬感到很幸福,哪怕只是因为信息素依赖。   滴——38.4度。   “烧没退下来,”路款冬半跪在他面前,仰望着他,窗帘上两个人影交杂,像连绵的两座小山丘。路款冬抬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打个抑制剂吧,可能会好点。”   余迢的膝盖蹭在他的胸膛,沉默不言。   路款冬突然意识到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开口说话:“哪里特别不舒服一定要说。”啪嗒。   路款冬低下头,看见右手无名指沾上一滴温热的眼泪——这不是眼泪吧,路款冬心想,是什么很尖锐的物体,在他脆弱的心壁上划过。   “怎么了啊,腺体很痛吗?”不应该啊,都已经完全标记了。   屋内灯光昏暗,一切都显得虚无缥缈。余迢的声音很轻,看着他说:“……你好像安晗啊。”   心脏上交错的血管忽的裂开,路款冬静了会,笑了起来。   “是你吗,”余迢就又凑上来,捧着他的脸:“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怎么可以在不清醒的情况下把话说的那么自然,倘若他是怀疑的,不确定的,路款冬的心也许就不会这么酸了。   渐渐的,余迢手心也渗入湿润的泪水。   “我好难受,”余迢蹙着眉,“我发忄青了。”   “安晗。”   路款冬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回答他,既想露馅又不想露馅,所以仍然笑着点了点头。   “你帮帮我。”他说。   对于路款冬来说是天崩地裂的四个字,他叫他安晗。   路款冬干咽了下,低垂下眼不再看余迢,想站起身走出门。   顺着他,他可以很快退烧,不用遭那么多罪。   但这次和完全标记那一晚不同,那一晚路款冬可以侥幸,这一晚他失去了所有可能,他没有一点支撑。   他还以为自己能坚持赖着很久,原来这么容易被击垮,他太难受了。   “你帮我,”余迢更急切地说,拉住他的手,“你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他说得冠冕堂皇,路款冬多希望在前几秒的时候自己是个聋子。   “好,”路款冬索性放弃,说,“等你清醒过来后,不要怪我啊。”   “不会怪你的。”余迢说。   路款冬把他抱到浴室,这一次他没坚持问余迢把他当成谁,问他自己是谁,没必要了。   这一晚他们清醒沉沦。   他们罪欲同欢。—   经过标记和疏解,余迢的烧退得很快,天蒙蒙亮,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路款冬又为他测量了一次体温。   彻底恢复正常,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全然松懈,余迢离他有点远,趁他没醒,路款冬把他揽过来靠着自己,背靠着胸膛。   余迢低语:“好冷。”   路款冬就抱的更紧了点。   “等你醒过来之后,又要讨厌我了。”路款冬轻声说,“好在是退烧了。”   都说在空想、无所事事的时候细数时间,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路款冬心里也在倒计时,十五分钟,是他给自己的期限,十五分钟后,他必须得离开这个房间。   不慢啊,明明流逝得很快,甚至比平时还要快,路款冬心说。   十五分钟后,路款冬松开手,蹑手蹑脚起床。先是去洗手间把贴身衣物洗干净,挂在阳台,而后又让人把早餐送到门口。   医生被他早早叫醒,吩咐半个小时来给余迢彻底检查。   所有东西都弄完,路款冬看了余迢一分钟,和几年前在Feeling重逢的那一晚一样——其实一分钟没什么特殊含义。   只是那晚他早知道要见的是余迢,他设的网,却被网困住。   见面之前,手机平台给他推送了一篇文章——拒说对视一分钟,对方没有避开,说明一见钟情,你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还是需要靠时间来巩固这个情。   余迢那晚没有避开,所以他很自信,这段婚姻是必然。   可惜这个情他没巩固好。   路款冬放了药膏在床头柜,随后走出房间。   之后的几个小时,路款冬很窝囊地待在自己房间,没敢去见余迢,怕得到的是余迢厌恶的目光。   从前他喜欢用厌恶的目光审视余迢,知道自己是替身后,仍然是这样,因为像任安晗的眼睛,所以对余迢来说是惩罚。   原来这么痛苦。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余迢没提起这件事。从医生和管家那得知,他和平常一样。   余迢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昨晚发生了什么,路款冬惯用的姿势,使用的力度,他很清楚。   所以余迢是接受自己标记他了吗?   还是把他错认成任安晗的愧疚?   好矛盾,前者概率小,又不希望是后者。他不希望余迢在他这有什么愧疚。   因为这件事路款冬眼皮跳个不停,都说暴风雨前都是平静的,他现在的预感就很糟糕,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当晚路款冬还收到了余迢拖人给他的一大碗营养粥。   “夫人说他喝不完,”管家说,“我本来想说丢了,他说‘给路款冬’。”   路款冬一愣,不知道余迢是什么意思,是不希望自己躲着他?还是希望自己去主动找他解释昨晚的事?   他一天没吃饭了,脑子有点转不动。   路款冬闷声喝完,过了会困意来袭,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隔日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蒙。   急促的敲门音让他慢慢缓过神,路款冬走过去开门,门外是楚瑞,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如遭雷劈,彻底将他劈醒——   “余迢自杀了。” 第60章 我再也不会来你的梦里   60[咚咚——宿舍门传来响声,因发烧请假的余迢熟睡,没听见。   直到宿管阿姨来了后,任安晗才从外面进来。   他负责查alpha和beta的寝室,早上在门口查纪的时候就没见到余迢,他这一个暑假都没怎么联系到,上次偶然在学校碰到还躲躲闪闪的,这让任安晗很不放心。   任安晗探了探余迢的额头,确认了他在发烧,不去医务室不去喝药,只是把自己干闷在被子里,任安晗看着他几秒,十分心疼。   余迢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和他住过的同学都申请搬出去。任安晗反锁住门,试图喊醒余迢,这么睡下去可不行。   “余迢,醒醒,起来吃点退烧药再睡。”任安晗说。   余迢被扰醒,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这么好听,在他耳边绕,他回:“我过会就好了,不能吃退烧药。”   他的手术失败了,身体也变得糟糕,假性发忄青的症状没缓解,还越来越频繁就像个怪物一样。   “什么叫不能吃,谁不让你吃药了?”任安晗觉得好笑,又怕他这么说是不是有人又欺负他,问,“怎么发烧的?为什么最近都没去上课?我们余同学不是学习很努力吗。”   余迢紧闭着唇不肯说原因,生病的样子惹人怜爱,任安晗也没继续逼问,突然想逗逗他:“知道我是谁吗?”   余迢“嗯”了声,疑问的轻轻上扬的语调:“你眼睛好看。”   任安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好多次了呢。”   “学长,”余迢说,“你是学长。”   “还行,看来没有烧糊涂。”任安晗笑笑说,“我带了药,先喝了。不是说遇到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吗?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   任安晗开玩笑地试探问:“是不是有其他的学长了啊?”   余迢摇头,说了句很不理智且越界的话:“我只有你一个学长。”   “我失败了。”余迢忽的沮丧,捂住了那个让他丧失自尊的腺体,他讨厌他的病,讨厌自己的一切。   “嗯?”任安晗没听懂,“不会是因为考试考差了不敢见我,不至于吧。”   “是考差了,交了份很糟糕的答卷。”   “学长以后会和omega在一起吗?”余迢问,“在一起之后会不会把我忘了呢?”   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任安晗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他没着急,得知任安晗不喜欢beta,会和omega在一起也没什么波澜,毕竟AO互相吸引是社会自然,beta是社会上最平庸的,他不喜欢beta,很正常。   不喜欢并不代表讨厌,只能说无感,没兴趣,不然任安晗怎么还会对自己这么好,他是本身就这么善良,见不得一些欺负人的事。   但余迢没得到过什么偏爱,因此对任安晗十分珍惜,甚至有了恐惧,害怕失去,如果注定会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   所以他去做了这场手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争取,哪怕没什么意义。   “你整天在想什么呢?刚说你没烧糊涂就打我脸啊,我们这个年纪要好好学习,走出社会,才能遇到更好的人,知道吗?”任安晗说,“为什么觉得,我会忘记你?”   “是我哪些方面让你有了这样的误解?”   “不是你的问题,”余迢眼眶一酸,“是我的。”   “那余迢对我是什么情感,”任安晗忽然问出这个问题,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无声无息落下又消失,“不知道趁你发烧的时候,能不能诈出一点话。”   发烧带来的耳鸣让余迢没听清后半句话,他原以为自己能很快答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大脑也迟钝。静了会说:“你对我好,我很感激。我想永远留住你。”   任安晗笑了下,歪着头垂眼:“没有其他的了吗?”   挺简单的一件事,任安晗想要是余迢下一秒说的是喜欢,那他该怎么办。   因为知道自己身上的束缚太多,原生家庭那么复杂,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他现在展现给余迢的都是想让余迢看见的。   不过余迢没有说,他摇了摇头,又重复:“你的眼睛好好看啊,我好像以前,也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他是不是想当任安晗的青梅竹马想疯了呢?余迢心想,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任安晗这种人见了就不会忘的,他以前怎么可能见过。   “或许吧,”任安晗说,“睡觉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他原本是想说,谢谢我自己长了让你喜欢的眼睛,看来这张脸也不算很没用。   但有点越界,容易惹人误会——余迢对自己不是那种情感吧?   任安晗其实是很患得患失的,他心思十分敏感,也很聪明。   轻易就能察觉到父母的哪句是话中有话,哪句是另有所图。   父母对他的期望于他而言是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不受“偏爱”的哥哥对他怀恨在心,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任安晗急需一点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支撑生活。   比如偶尔任张会给他顺路带碗面当晚饭,比如父母会突然心疼地对他说要不早点休息吧,比如每晚准时送到书桌上的热牛奶,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支撑他很久。   这么渴望得到一点爱的任安晗,并没有在余迢这里感受到——那只能说明不够浓烈。   这是他不敢说出口的原因。   余迢闭着眼睛沉沉睡去,深眠前他听到眼前的任安晗对他说:“你要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就好了。”]   “你怎么还在这。”处于高热的余迢于噩梦中惊醒,看见路款冬在旁边,问了一句。   他流了不少汗,表情没什么变化,路款冬以为他是不舒服才醒的。   他开口说了一堆话,余迢听清了那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路款冬的声音和任安晗怎么也这么像啊,余迢有些崩溃了。身体心理都是,余迢问:“不放心就让医生过来,你是医生吗?”   路款冬哑口无言,但还是赖着不走。   余迢现在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被子一掀,阻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他压根没睡着,在被窝里快要闷死,但他知道路款冬没睡,又不想发出动静惹人注意。   满脑子都是任安晗和路款冬的重影。   余迢发现,安晗已经走了好久好久啊,甚至刚刚那个梦,他都有点分不清是不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了。   他以第三视角窥探那个梦,为什么任安晗会感受不到自己的喜欢?   余迢没有挫败感,他只是很奇怪,任安晗居然会问这种问题,他明明回答的那么明显——我想永远留住你。   所以告白那一天安晗说他做了很多准备,说他害怕自己不会答应,余迢都没来得及和他说,怎么会,这是他的美梦成真。   想留住的是什么呢,只是任安晗对自己的好吗?余迢,你真不是东西,当时就应该直接回应,为什么要让安晗感受不到自己的喜欢?   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想到的还有路款冬?   为什么他会把两双眼睛对比起来?   余迢头疼欲裂,他要崩溃了,他要死了,他控制不了发忄青期,他抵抗不了路款冬的信息素,事实上他此刻真想把那些道德感都丢掉,去亲吻去拥抱那个能让他舒心的路款冬。   他不想嘴硬,不想口是心非,他想顺着本心,可是此刻都确定不了本心。   是因为标记吧,对路款冬的依赖是因为标记吧?   “嗯,是我,我想来问问,余迢发烧了,需要注意……”待在一旁的路款冬忽然起身,走到门口去接听电话,声音越来越远。   余迢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整张脸闷得通红,路款冬信息素的浓度更深了,他忍不住了。   踉跄地走到洗手间,花洒直直冲下,他的头发被慢慢淋湿,冰冷的水令他得到了短暂的舒缓,然而余迢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全是——   “我教你,这样会更满足。”是路款冬。   “你要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就好了。”与此同时,梦里安晗说的话又响起来。   余迢哽咽,眼泪和热水融合到一起,让人看不出来是不是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安晗,我都不知道,我对路款冬是因为信息素还是我自己想接近,我好像真的对他产生了感情,怎么办啊?”   “对不起安晗……我、我去找你好吗……我不能继续待在路款冬身边了……”余迢说些神志不清的话。   “余迢,需要帮忙吗?”浴室外的声音传来,是路款冬打完电话回来了。   余迢简单处理完,身上的睡衣紧紧贴着背,随后他解开衣领,衣物缓缓下落,背后那些疤露出来,随后他换了件过胯的长衣。   敲门声并没有停止,余迢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变快了。   遵循一次发情期的感受,会怎么样?算是背叛吗。   结婚的时候明明很理所当然,现在为什么反而不行,真的只是为了单纯惩罚路款冬吗?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余迢的矛盾心理像一个死结,无解,既然无解不如干脆就一把火烧掉。   自己这条命是任安晗救的,连死都是负罪,如果他背叛了任安晗呢,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打开门,路款冬着急地问他是不是流汗了想洗澡,余迢靠近他,身体就放松下来——余迢能感受到,空气里他的信息素浓度不高,他没有释放很多,因此这种放松好像让他确定了某种事实。   一个让他“不该活着”的理由。   过了会,路款冬试探地放出信息素安抚:“我给你量个体温好吗?”   余迢垂着头,看着他那双手,其实他特别想牵着。   “你走得动吗?我能拉你的手过去吗?”   余迢一愣,差点以为路款冬察觉了自己的心理。信息素的加持他无法说不。   “走不动。”   路款冬将他牵到床边,余迢听着他说了好多话,他努力着想要把路款冬当成任安晗,居然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了?余迢开始怀疑自己,明明之前……是可以的。   就这一晚吧,就这一晚可以吗?余迢心里有两个人格在打架——一个说他不是任安晗,你不能被牵制;另一个说,你对路款冬做不到纯粹的爱与恨,不如大胆一点,把身体完全交给自己,是什么样的结局。   “你好像安晗啊,”余迢哭着说出这句话,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路款冬啊,“我发情了,好难受。”   “你帮帮我好吗。”余迢说。   路款冬拒绝了,余迢想你别拒绝多好,你为什么要改变?为什么要是这个样子的路款冬?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找些多恨一点的理由?   你这个人烦死了。   余迢看着路款冬的眼睛,目不转睛:“我不怪你。”   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错的都是自己。他不该把路款冬当替身,不该在还没放下任安晗的时候就和另一个人产生感情,导致现在的局面。   明明可以打抑制剂,他为什么要选择和路款冬做这种事来缓解难受呢。   接下来路款冬抱起他,余迢咕哝着说了一句:“今晚过后,我就不和你见面了。”   可惜路款冬没听到。—   [“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发生关系?”   “我为了救你死掉,你就是这么怀念我的?”   “你真恶心。”][“我再也不会来你的梦里。”   “祝你幸福。”]余迢又做了梦,醒了,旁边的路款冬还熟睡着。   梦里的任安晗不太一样,虽然声音都出自一人,有一个明显要温和很多,而另一个,倒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任安晗——他有权利责骂和不甘,说些难听的话来堵自己。   突然被一双手揽过去,路款冬应该是觉得自己还在熟睡,才敢做出这个举动。   “好冷。”余迢身处暖气适宜的房间,这样说。   那双手就又紧了点,有些侥幸的得逞:“等你醒过来,又要讨厌我了。”   “再睡久一点吧。”   路款冬没想到这句话一语成谶,余迢之后真的睡了好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十五分钟,路款冬离开了这个房间。   余迢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一只胳膊挡在额前,他已经退烧了,身上只有欢愉的酸痛,生病的不适感尽数消退。   完全标记的作用这么强啊。   到了中午,医生过来检查,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跟上营养,瘦得太厉害了,因此管家的午饭准备得十分丰盛。   余迢比以前吃得都要多,管家很是欣慰,中途余迢说想喝点柠檬水,管家出去让人送过来。等回到房间的时候,余迢指着那碗没动过的营养粥,突然问,“路款冬还没醒吗?”   “没呢,少爷昨晚没怎么睡。”   “这个给他拿过去吧,我一口没吃,丢了有点浪费了。”   路款冬其实蛮讨厌喝粥的,从前还在路家的时候,每次去餐桌上选一个菜,他就选择干吃粥,这样可以迅速填饱肚子,然后撤离餐桌。只是粥消化得太快了,每到半夜都饿的睡不着。   管家有点犹豫,又觉得少爷现在不会拒绝,点点头说好。   “路款冬这些天一直在我这,不需要管公司吗,”余迢和管家闲聊起来,之前他从不会问这些,“一直耗在我这不耽误事吗。”   “这是少爷自己的选择,我无权过问。”管家说。   “他被赶出门了?”余迢忽然问。   “没有,夫人放心,”管家说,“路家现在暂时不敢让他走。”   “嗯,”余迢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说:“带我出去逛逛吧。”   “夫人想去哪?”   “附近有家福利院,想去那逛逛。”   “好啊,要不要我把少爷叫醒陪你逛逛?”   “不用,我自己去,你们怕我跑的话,就在后面跟着。”   他把话挑得这么明白,管家唏嘘着点了点头,“那我给夫人拿件外套吧。”   去福利院主要是为了拿照片,院长那应该有路款冬小时候的照片,余迢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院长说没了。   “怎么了啊,突然来找院长问这个?是不是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余迢笑着说没有,“只是想留个纪念。”   余迢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身上还残存着伤痛,吃完晚饭——他意识到今天的晚饭不是路款冬做的,应该是睡着了,睡得很沉。   他在路款冬房间外看了他一眼,装作是不经意的一眼就走掉了。然后回到房间把从福利院拿的纪念烧个精光,剩下灰烬。   很平静的一晚,余迢将门窗紧闭,睡前听了首安眠曲。   管家发现余迢不对劲的时候,床边那一盆炭火已经熄灭,药瓶垂倒,还剩几粒药散落在一边。   【作者有话说】   临时出差今天早上才回家,睡到下午醒……我的双休啊TT……昨天没更的之后会双更补上的! 第61章 你毁了它吧   61   “余迢自杀了。”   五个字,说出来的时长不过一秒,在路款冬脑子里像个炸弹,一点点侵炸他的神经。自杀?他选择去死?   路款冬突然想到昨天他说的话,他哭着说你好像安晗啊,你帮帮我。   他对余迢说等你醒来就又要怪我了,可余迢回答,我不怪你。   路款冬那时候就该意识到不对劲的,如果把他当成安晗,为什么要用“怪”这个字眼?他当时是清醒的吗?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路款冬对吧,所以他受不了了,受不了自己的背叛。   可他为什么怪在自己身上呢,他对我心软了吗?路款冬心想。   余迢他控制不住发忄青期,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为什么当时没再多留心一点。   楚瑞继续说:“幸好医生去看了眼,发现门打不开意识到不对劲,进屋后立马把炭灭了,然后通知管家。”   “余迢什么时候买的炭,你都不知道么,不是这几天寸步不离地观察吗?”楚瑞不知道为什么对余迢自杀这件事这么敏感,平时他不会过多关心这些。   路款冬头疼欲裂,眼前冒起黑色白色的不规律的点,他眨了眨眼问:“现在他怎么样?”   “都没来得及通知你就送去医院做高压氧了,你说有多紧急?就是不知道一氧化碳中毒程度深不深,要是重度,就是能救回来可能也会出现痴呆和瘫痪。”   “他还吞了一大瓶药,我说你们……”楚瑞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的反应很激动,更像是犯了应激,“算了,我带你去——”   医院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路款冬突然抱着头蹲下来,面色苍白,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是关于小时候的记忆。   但他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回忆起的那个小男孩是余迢,也不知道另一个小男孩就是自己。   [“你放心吧,之后我一定会把你接过去,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   “你先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个小男孩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点头:“你过得好就可以,不用给我承诺。”]楚瑞上前查看:“你怎么了?”   路款冬侧额渗出冷汗,眼前景象都模糊起来,嘴里还在念着:“带我去找余迢……”—   万幸是医生出现得还算及时,送到医院洗了胃。   路款冬吊着一口气一直等到手术门外的灯光灭掉,医生说余迢中毒不算太深,目前需要一直做高压氧,直到苏醒再看状态,瘫痪和痴呆这个概率目前不敢保证。   路款冬点了点头,得知余迢没有生命危险后,绷紧的神经全然松懈,就像疾跑了很长一段路后突然停下,心脏和大脑都来不及缓冲,身体就已经不堪重负倒了下去。   情绪波动过大,再加上没有好好休息,之前处于信息素紊乱期的时候也没有好好做恢复,优级alpha的身体机制自动进入保护状态,他需要时间休养,因此这次昏厥他睡了很久。   昏睡时他做了许多很乱很杂的梦,身临其境,这次的梦不会像之前那样,醒来后遗忘部分,路款冬每一个都记得很清楚。   原来他和余迢小时候见过面,原来那句“你的眼睛很好看”是余迢对他说的——那之后呢?结婚后呢?余迢记起来了吗?没有吧。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话很多,一点也不像现在,要是有录像带,谁都不会觉得他是路款冬吧。梦到自己会保护余迢,长大后的路款冬在一旁看着,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再转场,任安晗救出被关在器材室的余迢,从此他成了余迢生活里的一道光。而那个会承诺把他带出孤儿院,享受和自己拥有同样的家庭的路款冬,早就被遗忘。   被遗忘也是正常的,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想起来。路款冬只是很遗憾,要是自己记得,那高中的时候他一定能认出余迢。   至于余迢为什么没能认出他,这不重要,反正他当追求者。   最后一场梦,复刻了余迢自杀前的那一晚,只不过梦里他代入了余迢,得知了余迢记起来了全部的心理活动。   ——他是真的原谅不了自己,余迢记起来了,但他分辨不出对路款冬到底是爱是恨是怀念。   想起与路款冬小时候的过往,余迢的潜意识里还冒出一个疑问——那任安晗,算什么?那双眼睛,到底是谁像谁呢?   这是压倒他意志的稻草。   这样的痛苦路款冬感同身受,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被灼烧一样,最后他哭着醒来,两行从眼尾流下的眼泪滚烫。—   做高压氧的第五天,余迢有了苏醒的迹象。   路款冬不听医生劝,又不顾身体地守在他旁边,睡眠严重不足,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余迢指尖动了动,路款冬就从睡梦中醒来,赶紧去叫了医生。   “没有完全苏醒,但应该快了,”医生对他说,“目前就是不知道药物和一氧化碳中毒有没有对病人造成脑损伤,很有可能醒过来,他就是个傻子,残疾,你要做好这个准备。”   路款冬点点头,事实上是什么都认了,只要别死,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一定要亲口说给他听。   好在老天终于怜爱了余迢一回,余迢醒了,医生进行全方面的检查,余迢没有出现记忆力错乱,痴呆等症状,或许也和路款冬的信息素有关,让余迢恢复得更快。   余迢醒了,路款冬反而不敢见他了,心理建设做了好久才重新进入病房。他不敢用眼睛对视余迢,怕让余迢陷入自我怀疑。   真可笑,他现在居然比谁都希望自己是替身,是任安晗的替身,只要余迢别再心理崩溃。   可惜他们都忘了,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再次睁眼不是来到地狱或天堂,而是曾经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这对他来说不是老天的怜爱,是惩罚。——砰!摆在桌子上的瓷瓶碎落一地,余迢见到路款冬,下床拿起一块碎片抵在自己脖颈,皮肤上已经有了细小的血痕。   “你别过来!”余迢大喊起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是给你下了药的吗?你是怎么有机会救我的!你为什么不让我走呢……”余迢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变成了哽咽。   路款冬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过来,余、余迢,你先放下好吗?”   他太害怕余迢伤害自己,于是释放出一点信息素,余迢站不住腿软,一时跪倒在地,路款冬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将他按在椅子上。   “我不想看见你……”余迢捶打他的背,“你让我解脱吧,我求你了……”   “我早该在几年前就死掉,到底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我、我背叛了安晗,我以后只能和你捆绑在一起,做什么都会受制于你,哪怕现在也是,只要你放出信息素,我就会忍不住臣服于你,”余迢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头晕、耳鸣、恶心,就像中毒的反应,“为什么要救我?”   “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我只能去死啊,这样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和你发生关系……”   如果不被完全标记,余迢会死,但他这条命就是任安晗救的,他需要好好活着,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悖论。   当时的余迢想,只要路款冬不对他做什么,完全标记也没什么关系,没想到发忄青期让他见识到完全标记的威力,他根本不可能不顺从。   可是……可是路款冬拒绝他了,这次没忍住的是自己。   余迢不能再深想了,离那个答案越近他就越害怕,越想逃避,想死掉,活着真的好痛苦。   身前的路款冬忽然往下坠落,按着余迢双肩的那双手移到了余迢的膝盖,紧接着路款冬双膝跪地,头低下来靠在余迢的腿缝。   瓷瓶碎片刺进他的皮肤,鲜血汩汩而出,瞬间染上了浅色衣料。   “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啪嗒啪嗒,地板上落下两滴眼泪,路款冬嗓音干涩,“我错了,余迢,我不该逼你,不该对你说重话,不该把你关起来,不该不让你知道自己会分化。”   “可我真的不想你死。”   “求你……我放你走,我不在你身边转了,求你活着,求你……”   路款冬抬起头,双眼猩红,紧接着他拿起地板上的碎片,撕扯下了自己的领口,用衣服将瓷片包起一角,让余迢拿在手中。   紧接着他握住余迢的手腕,碎片离自己的腺体越来越近。   快要扎入路款冬腺体的时候,余迢忽然使劲,扼制住了他的动作。   路款冬把头垂得更低,很平静地说:“你毁了它吧。”   “毁了这个让你痛苦的东西。”   “虽然你现在肯定很讨厌我以交易的口吻和你说话,讨厌用一个东西和你提要求,但是,”路款冬屏住一口气,沉声说,“毁我的腺体,需要你好好活着,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好不好。”   余迢闭上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被路款冬握着的那双手越来越抖。   “等你出院,我回路家,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哪里都可以,我不会找人跟踪你、调查你。”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第62章 和我好好告个别   62碎片递到余迢自己手里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任由路款冬向自己的腺体移动,某一瞬间余迢恍然一悟,下意识阻止了路款冬的动作。   余迢怎么比得过alpha的力气,他能扼制住动作全凭路款冬自己,按正常逻辑来说,应该是这样的思路:路款冬愿意被他牵制。   那么路款冬是在做样子,他并没有那么想毁掉自己的腺体。   他只是不想让余迢去死,先选择这样一个办法来拖延。   多么虚伪。可余迢居然下意识松了口气,再快一点、快一点,那个碎片就真的要扎进他的腺体了。   可接下来路款冬的举动让他意外,他愿意被牵制的原因是有话要说,而不是所谓的拖延。   他说不要伤害自己,他说好好活着,他还说永远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全部都是对余迢有利的条件。   说完也不等余迢回复,干脆利落地将余迢的手往回拉,也许是太熟悉余迢揽向自己脖子的这个动作,路款冬准确无误地借余迢的手划伤腺体。   屋内静悄悄,把一切都放大——两人此起彼伏的沉重的呼吸,余迢好像还幻听到了碎片划过腺体的声音,像揉捏一团纸,像踩过枯叶,与此同时有股电流也直沿脊背向上窜。   对于优级alpha来说,腺体是最强大也最脆弱的东西,轻易可以压制他人,但真要毁了,也不过两片刀片的事。   路款冬对自己真狠,腺体被划得血肉模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锋利的碎片,只是余迢在温柔的抚摸,眉头也不眨一下。   当啷、瓷片重新掉回地上,回震使得碎片边缘沾染上的鲜血变成画笔,在地上画出几根乱糟糟的细线。   余迢刚清醒不久,路款冬这事儿就又刺激得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大口大口吸入空气,眼睛睁得很圆,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地落在路款冬手腕。   “应该、应该可以了。”路款冬抬头仰视余迢,“我,不是你的威胁了。”   “你马上就能拥有新的生活,至于完全标记……你不用担心,在这之前我已经让医生从我腺体里提取了很多管血液。”   “医生说等你以后稳定了,应该就是一个月一次,那么我的信息素可以帮你度过两年。”   “两年后,市场的无痛清洗标记技术应该已经发展成熟了……”   两年,二十四个月,余迢没敢去想路款冬是抽取了多少血液?   路款冬如释重负,他终于把想说的话说给余迢听:“这样可以不去寻死吗?”   “是我没忍住。”   “是我一直在逼你认清我到底是谁。”   “你没有对我产生任何感情,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任安晗呢,余迢,”这些话最终还是从路款冬嘴里说出来,“所以,求你,不要怪自己……”   “离婚协议书,我也签字了,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过来,”路款冬说出这句话,“你彻底自由了。”   “别死。”   余迢盯着他的腺体,如果此刻他也有信息素监测仪,此刻应该辉发出异常警报,惹得人心惶惶,可现在这么安静,路款冬的反应好像不是没了腺体,只是路过踩碎了一朵款冬花。   “我、我亲手毁了你的腺体……”余迢将视线转移到自己手心,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要死的人没死成,路款冬是优级alpha啊,腺体就代表他的地位,他还怎么回路家?   他回去的时候别人会用什么眼光对待他?   谈判时还会有人把他放在眼里吗?   余迢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些问题,然后一把推倒路款冬:“少自以为是地替我做决定!”   “我说要毁了你的腺体吗?!”   “不,不是你亲手毁的,”路款冬没挪动半点,很认真地说,“是我逼迫的,是我想出这么一个方法,你可以完全摆脱我,我也可以完全放弃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路款冬声音明显放轻了,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余迢,但这会余迢肯定会陷入自我怀疑:“完全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对我产生愧疚啊,我对你这么坏。”   “你该感到高兴的。”   “你再也不会被我的信息素控制裹挟,不是吗。”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余迢已经按了紧急铃,因为余迢是这家私人医院的重点监护对象,因此医生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生怕他病情恶化,然而进来的时候看到需要治疗的是少爷。   更要命了好吗!余迢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轻重,腺体对你多重要你不知道?”   “我告诉你,你的腺体要是好不了,我连消失都不会和你说一声的!”   真是好善良好心软的余迢啊,这就是他放出最狠的话了吗?路款冬想说,你最重要,又怕得到的是厌恶的眼神,于是默默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那还是说一声吧……”路款冬轻轻说,“和我好好告个别。”   他笑了起来,余迢在想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不痛吗?余迢不知道,这只是路款冬下意识讨好的动作,因为他说过很多次,路款冬笑起来很好看,和任安晗很像。—   医生简直要被他们俩夫妻折磨死,路款冬的腺体造成不可逆损伤,虽然勉强维持住了基本形态,但往后易感期都会比以往更难受,信息素也没有之前那样压倒性的优势——当然这可能还和他先前过度从血液里提取信息素有关。   余迢在自己病床上,双腿屈起,下巴搭在膝盖上,两臂紧紧抱着胳膊,好像这样才能有一点归属感。他现在是omega,不像之前,路款冬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却又很快消散。   完全标记后,他一直能感受到路款冬淡淡的信息素,而现在,这种感受在消失,这次不是因为他是beta,是路款冬出了事。   心慌的厉害,他的指尖死死掐进皮肤表层,明明定在原地没动,眼前却还是闪过路款冬划在自己腺体的那个画面。   “他没事了,”走到病房的是楚瑞,余迢抬眼和他对视,听他继续说,“腺体保住了,不用担心。”   十三个小时,被他几句话概括,但该说不说,余迢的心确实定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走?出院马上就走吗?路款冬醒过来第一句话,托我问问你。”   不要不告而别,是路款冬最后的心愿,如果不能实现,那就不能吧,他也没什么输不起的了,已经输得干干净净。   什么时候走……   余迢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不是他活着的时候最想要的吗?怎么会对这件事如此迟钝呢?新生、自由、告别过去,他要去哪,要去做什么,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一个个问题才慢慢浮现于脑海。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一周后吧。”   “那就一周后。”   “嗯。”   楚瑞只负责传话,得到答复转身就走,两个人的病房也就几十步,都要分离了这会还在扭捏,他真是不懂。   哒、哒、哒,走出几步路,楚瑞倏然又转回身,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这也是路款冬托他问的吗?余迢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后他很快否定。楚瑞对他而言是陌生疏离的,但余迢还是很礼貌地回复:“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只知道顺从本心,就解脱了。”   “本心,解脱……”楚瑞嘴里念着,眼底的愤懑和落寞有些藏不住,可他立马掩藏起来,“我有点事,你好好休息。”·   路款冬没骗他。   出院的那一天,余迢才确定这件事。   路款冬腺体缠着厚厚的绷布,手背还打着点滴就来看他了,一眼也舍不得挪开,但又不敢太过于炽热地盯着他,惹余迢心烦。   外面传来一些噪杂的声音,室内遮光很好,窗帘紧紧拉着,看不到是什么样的天气。   路款冬觉得应该是下雨了,当然可能也和他的心情有关,对他来说,余迢决定离开的这一天是阴云密布的末日。   “这几箱是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这是医药箱,一些常用的非处方药都在,信息素安抚剂也一起装在里面了。”   “这是一些补品,你身体太差了,里面把熬煮的方法都写的很清楚,还录制了视频可以看;这里是银行卡……”   余迢静静听着路款冬为他介绍身边乱七八糟的物品,换作几个月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和路款冬的告别会是如此平静温和。   没有争执,没有矛盾。他放手了。   “路款冬。”余迢打断了他的话。   “啊……”   “这些我都不需要,”余迢说,“刚结婚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也不该带。”   “当是我欠你的,信息素、信息素你总要带吧!”   “还有钱,你没钱,打算去哪?能去哪?”   “这些不用你操心了,我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不想依附谁。”   他站起来,拎着行李箱的拉手,垂眼看向路款冬的腺体。   目光不轻不重,路款冬却有些受不住。   “腺体,完全恢复了?”余迢不知道实情,路款冬没让医生说。楚瑞也没和他解释清楚,当时是和他说保住了。   “嗯。”   “下次做什么,考虑好后果。”余迢还想说些什么,“算了。”   ——其实还是有挺多话想说的,但余迢当着他的面说不出来,所以写了封信,夹在了床的靠背那,路款冬能发现就看,不能发现,就算了。   “我走了。”轻飘飘三个字承接一个句号。   余迢说:“信息素,留给你以后的omega吧,完全标记对你没什么影响。我也会自己慢慢熬过去,等我自己赚够钱会去洗标记。”   我不会有其他omega。   完全标记对我有影响的。   路款冬在心里回答他的话:“嗯,好。”   “照顾好自己。”   行李箱轮与地板摩擦,在安静的环境下像狂风刮过,和外面的雨天更配了。   路款冬没敢回头看余迢的背影,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去牵他的手,去抱他。   是啊,他有点忘记和余迢拥抱的感觉了。但现在提出口也来不及了。家里早就没有余迢的信息素,以后这间病房他的痕迹也会慢慢消失。   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了。   楼下有为他安排去机场的车,在机场附近路款冬为他包了一个月的酒店,这一个月他可以好好想想去哪。   还是忍不住,路款冬从外面反锁住门——这样他就出不去了。   而后他去窗边,拉开窗帘,一缕细细的光照进来,随着帘子的敞开范围而拉宽,路款冬的影子在地板上也被拉长。   今天阳光晴朗,原来不是雨天。   他听到的动静是风与树叶的触摸,沙沙作响,乍一听就像正在下着细密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余迢和管家笑着说了些什么,他应该很高兴吧。·   “这些年多谢您的照顾,”余迢和管家说,“我知道您在很多方面都帮着我,谢谢。”   管家老了,他陪着路款冬长大,黑发到鬓白,“没事,我其实只帮对少爷好的人,和对他来说重要的人。”   这话说得含蓄,余迢笑笑:“管家从之前就看出来我对他很重要吗?那时候我只是韩落的替身呢。”   他淡然地说出口。   “旁观者清,”管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是他早该学会的东西,只是领悟得太晚了。”   如果路家对他好点,或许他就能学得快些。   “风大,去车上吧。”   “好。”   上车前,余迢往楼上看了眼,透明玻璃映着树的影子。   风簌簌吹过,飘落几片树叶,有几片枯叶被吹到病房内,恰好落到了路款冬肩膀。   楼下的余迢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翠绿树叶落在他头顶,缓缓坠下,余迢用手心接住。   款送冬天,春天到了。   【作者有话说】   还没到结局,结局是HE。 第63章 一日两万,共十万   63[“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彻底自由了。”   “你相信我。”   “如果我不信守承诺,我就落得和任安晗一个下场,车祸而亡。”]一阵天旋地转,余迢从梦里醒来。夏日炎炎让人困倦,店里没开空调,他也没流汗,只是手臂上印上了淡淡的红印子。   怎么又梦到那天的事了,梦到路款冬和他说过的话。   “昨天晚上九点,华誉集团正式宣布,公司研究的无痛清洗标记技术成功上市。今日上午十二点,路氏实际控股人路款冬于股东大会宣布,参与华誉投资……”   店里的电视屏上放着今日的新闻播报,正值午休时间,余迢脑子还蒙着,每做一次这样的梦,就跟在吸他的精气似的,迟迟缓不过来。   “店长,我们要开始营业啦,你还没吃午饭呢!我的数据显示你需要进食!”小眠被唐波带去店里升级改造,现在可以灵活说很多语言。   余迢见到小眠心情略好,拍了拍他的头:“我马上去吃。”   两年前余迢先是回了趟C市,该说是巧合还是什么,他遇到唐波,唐波见到他人瘦了一大圈,立马问他的情况,余迢三言两句说完,唐波听个大概,自己脑补了一场生死虐恋。   唐波说自己在线上开单,攒了不少钱,打算自己开个店修身养性,如果余迢有意向的话可以和他一起。   还特地强调了他和路款冬没有联系了,不用担心这个。   余迢点点头,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干了,现在和唐波经营一家酒吧,这酒吧安静得很,那时候抑制剂污染还未得到解决,再加上余迢总是被醉酒的alpha骚扰,店里每晚十一点就关门了。   奈何门店装修特别,调酒师的手艺好,驻唱歌手也不赖,在本地居然通过网络爆火了一小段时间。   唐波开没那么多精力管这间酒吧,也不想员工太累,后来定了规矩,每日限客量,没想到更火了,某鱼软件上黄牛靠着代抢都转了不少钱。   “倒反天罡啊你,现在我是店长。”唐波用力拍了拍小眠的头,小眠感觉不到痛,倒是把自己拍疼了,更气了,“知道要营业了还不干活,让余迢多睡会怎么了?”   “他睡太久了!猪都没那么能睡,睡久了人会变傻的!”   余迢:“……”   余迢笑了笑:“没有变傻,只是做了个梦。”   唐波眼尖,瞥了眼电视,立马说:“谁调的新闻频道?多无聊啊,看看娱乐新闻也行啊……”说完就换了个台。   “今日八卦头条,某林姓网红塌房,有人曾说她有钱人设是装逼,结果本人自证家里美甲店开了几十家联盟,靠着此次打脸一路走红。然而最近有人爆出她高中时期校园霸凌,口碑一落千丈,本人却迟迟没有出来回应……”   “呦,挺好看啊,高中还干过这事儿呢?”唐波啧啧称奇,余迢盯着那张将眼睛打了马赛克的照片出神——这是林威,余迢忘不了,爆料也确实属实,如果自己这个受害者此时此刻站出来,大概就能彻底压垮他。   算了,不想暴露在大众视野,余迢放弃了这个念头,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小眠,去把空调开了,我要热死了,三十八度不开空调啊?”   “我看余迢在睡觉就没开嘛!万一感冒了呢?他又不盖被子!”   唐波立马转脸:“行吧,你做的好,下次带你去见Cindy。”   Cindy和小眠是同一家公司研发出来的,按照人类的话术,它们是青梅竹马。小眠立马开心了:“好的店长!”   “贫的你,”唐波又看向余迢,“走不,我也没吃饭,一起。”   “好。”   “这个月十号到十五号我们休息,到时候不用来,”唐波边走边和他说,“就当休假了。”   余迢每个月的发忄青期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唐波每次都提前和他说,让他没有心理负担。   “没事的,不用这么多天,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怎么可能?你又不要我给你的alpha信息素,还被完全标记了,就算有发泄,但得不到伴侣安抚,对身体伤害也很大啊。”这么久余迢还是对自己身体没什么概念,唐波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睡吧谁能睡得过你啊。”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有数的。”   “反正那几天你别来,来了也危险,万一有alpha看上你对你心怀不轨,哪天半夜回家被跟了都不知道啊,”唐波数落着,“而且我已经发了招聘广告,收到不少人的投递信息,那几天会有临时员工替你的,放心。”   “好吧,谢谢,”余迢说,“那招聘人员我来筛选吧,总不能什么工作都不给我。”   “好好好,你愿意休息就行,”唐波给余迢开得工资并不低,但余迢刚开始还是打好几份工,也不知道攒那个钱干什么,“我晚点把名单给你啊。”   “今天营业时间还是下午五点到十一点吗?”   “对,怎么了?”   余迢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困,到时候请驻唱歌手唱点激烈的歌吧,提提神。”   唐波:“……”   他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余迢和他提出能不能早点回家休息类似的要求,结果还是这死样子!   “困就回家休息啊……我看上去很像虐待员工的人吗?”   余迢说:“这样不是有我没我都一样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算了算了,你高兴就好。”   结果到了晚上,唐波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驻唱唱了首温柔情歌,听了让人直打盹,余迢正在翻看兼职报名的名单,眼睛都要睁不开,还不小心把杯子弄洒了。   事实证明打翻一杯咖啡比喝下咖啡要提神,余迢忙里忙慌地用纸巾擦拭,注意力被转移。   那张被打湿的纸上,简介寥寥几行字——陆格,男,alpha,是个哑巴,24岁。   父母那一栏为空白。   就读学校为空白。   工作经历为空白。   就在余迢对这人产生一点怜悯时,他看到这人填的期望薪资——一日两万,共十万。   余迢:“???”   【作者有话说】   鱼条:钱已经这么好赚啦? 第64章 独角恐龙   64发忄青期快来的时候余迢特别嗜睡,就像身体为了储存能量,让他频繁陷入眠期,也算是一种保护机制。   尤其现在还是夏天,余迢犯困的频率更多。   可现在却被一杯打泼的咖啡、一个开口就要两万日薪的求职者弄得睡不着觉。   不是,他怎么敢的呀?   当天夜里余迢把求职者名单全部翻看完毕,第六感告诉他这个陆格不太简单。   但又实在好奇。   凌晨一点十二分,余迢打了个电话给唐波,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对方接通,“嗯?余迢,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余迢听出他带着困倦的嗓音,后知后觉,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连忙说:“抱歉抱歉,我打错了。”   “别瞒着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那你怎么了,失眠了?”   “嗯,”余迢说,“我今天看名单,有个叫‘陆格’的人来应聘,是个哑巴来着,好像有一只耳朵还听不见。”   刚想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的唐波嘴边急刹车:“你想找他替你是吗?那你找呗,工资开高点。”   “还没确定……他的资料太少了,想问问你这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我看这上面没有呢。”   “这么不靠谱,求职不留电话号码?不过没准是小眠那蠢货忘记了,你等我看一下邮箱啊。”   “好,谢谢。”   “多大点事至于你这么晚都不睡觉?睡觉去!”   “嗯嗯,我知道了。”   唐波之所以总是强调他要休息,主要还是他发忄青期太吓人了,完全标记没有洗去,欲望多重痛苦多深,唐波带他去看过几次医生,医生也只说保证休息,心情愉悦能最大程度舒缓。   半个小时后,唐波发来消息,是一份更详细的简历,小眠果然没打印完整。   工作经历很跳跃,做过几年的酒吧服务员、便利店收银员,也做过调酒师,还当过驻唱——但仔细想想,全是围绕酒吧。   家庭背景倒是没多写,未婚,父亲去世,母亲患有精神疾病,有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弟。弟弟两个字还打了双引号,余迢有些没明白。   唉,这么看来,去世的爸,疯癫的妈,呆傻的弟弟,聋哑的他——这也太破碎了。   那要这么多钱是急需用钱吗?余迢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他产生同情心理,明明只是素未相识的陌生人。   存下电话号码,余迢盯着屏幕看了会,心道还是明早打电话问问吧,这么晚了肯定睡了,结果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拨通键。   “……”   想要挂断,对方居然秒接,对方没开口说你好,用鼻音从喉腔发出一声“嗯?”。   余迢一愣:“你好,你是叫陆格吗?我这里收到了你的……”   话音未落,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余迢:“?”什么鬼?   恶作剧?诈骗?填着玩儿的?一瞬间余迢想到了很多理由,甚至对着他有点生气,明明自己是个不太容易生气的人。怪事。   手心传来一阵酥麻,余迢另一只手搭在额前,举起手机——是刚刚那个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点到挂断了。][请问你是?]余迢心情阴天转多云,稍微好了点,回:[你投递了求职意向吧?我对你的经历有点感兴趣,看你之前也做过酒吧这方面的工作。][陆格:是的。][余迢:你很缺钱吗?]问完这句话余迢又觉得有点不妥,会不会伤人自尊?正想说我没什么意思,陆格回了句:不缺,不用可怜我。   余迢:“……”   [那日薪两万有点多了呀?]余迢试探地问了下。   [那就两千吧。][两千吗?][两百也行。][。]余迢怀疑这人上过班吗??   不了解金钱概念?   还是觉得自己不了解金钱概念,遇到个傻子老板也说不准。想着想着余迢差点气笑了。   没等到余迢的回复,那人又发来几条消息。   [陆格:两万不行,两千不行,两百也不行吗?][陆格:是酒吧这几年很困难吗?][陆格:那你们员工平时住什么房子?吃什么,怎么活的?]余迢:“???”   请问什么意思呢?   再理这神经病他就是狗。—   狗在周末见到了这个神经病。   因为陆格余迢没心思去看名单,还有一点,余迢的发忄青期快到了,能省一点时间是一点吧。   余迢选了午休的时间见面,但这人迟到了,在对他的印象又变坏一点之后,余迢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他不是很喜欢开空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太差的原因,总觉得冷,反而享受微微出汗,靠自然风吹过来的凉爽。每次午休醒来洗一把脸就很舒服。   如果这次没有做梦的话。   梦到刚离开路款冬的时候,余迢跟着唐波,不接受任何资助和照顾,急迫地想要证明什么似的。   比如不住唐波现成的公寓,自己去找一个合租的;比如拒绝唐波给他开的天价工资;比如有alpha骚扰搭讪提出包养,余迢扇他一巴掌让他滚。   可老天偏偏和他对着干,合租遇到素质低下的普信a。   刚发工资的第一个月,想买个礼物送给唐波当生日礼物,就被室友偷走还嘴硬不认,没有监控余迢吃了闷亏。   扇了那个alpha后他放出信息素,余迢差点被占便宜,最后那人在他腺体亲了下,发现余迢已经被完全标记后啧了声,说麻烦的东西,估计是怕留下证据。   他急迫想证明的一个也没成功,很挫败,很无助,明明和路款冬结婚之前,一个人不也活得好好的,现在怎么这么糟糕?   他又把怨气全都发泄在路款冬身上,余迢发现,好像也只有在他这可以这样。   不过路款冬现在不在身边,他听不到,余迢骂的就更难听,酒也越喝越烈,整张脸都烧红起来,眼神迷离,映着光怪陆离的斑斓灯光。   那晚可太危险了。   余迢喝的酒也是便宜的,对胃伤害很大,喝酒的地方也不正经,是混混经常出入的场所。   但他安然无事,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回了家,第二天早上自然醒来,额头上垫着湿毛巾。   床边的桌子上放着剩了一小口的蜂蜜水和未开封的胃药、退烧药、以及一管alpha的信息素针剂。   余迢愣了愣,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这个,第一反应都是害怕。他立马去验了,没有怀。   他先是扇闻了下信息素——已经闻不到是什么气味了,这种被保存在针管里的,都很难将气味永存。   但余迢莫名的心静了,好像一场闷热许久的夏季迎来一场暴雨,而下雨的这段过程,他在自己的安全屋里熟睡,醒来后雨停了,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雨蜜芳香,赶走所有烦恼。   理智上,余迢知道这个alpha的信息素和他的匹配度一定很高,不能靠近了,避免上瘾,但身体很诚实,做不到。   但余迢还没那么傻地注入皮肤,只是闻闻,闻闻这个无味的信息素。   余迢打电话去问唐波昨晚是不是他把自己送回家,唐波本人完全不知情,余迢怕他担心,很巧妙地转移话题,而后挂断电话在桌前冥想。   偶尔抬起胳膊,他会觉得昨晚好像也是又这样一双手把他拎起来,是幻觉还是现实呢。   昨晚那个地方好像也不是很乱吧?不然怎么没人找自己麻烦呢……越想越乱,余迢眨了眨眼,发誓自己再也不会独自一人喝酒。   从那天之后一切霉运都消失了,租到了特别好的单间屋,alpha破天荒地把礼物还回来了,为表歉意还赔了不少钱,唐波规定酒吧十一点就要关门,骚扰他的alpha也少了很多。   只是只有那一段时间特别好运,之后他又回到了偶尔倒霉偶尔幸运的生活。   就好像那段时间是有谁在帮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消失,像一片湖被投入小石子,短暂泛起的涟漪。……   呜啊呜啊,休息间的吊扇吱呀转,余迢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出了不少汗。   但他明显比平时要醒得早,所以没睁开眼,想着继续闭目一会就可以睡个回笼觉。   人在清醒的情况下,闭着眼睛也是能察觉到人影的,比如此刻,余迢薄薄眼皮上的那层阳光忽然被遮盖,一片更深的黑影覆了上来。   是陆格来了吧?余迢想,现在已经到下午三点了?他一点开始睡午觉,这么快就过去两个小时了吗?   一种类似毛绒质感、又比皮肤稍微硬点的触感在他两边拍了拍,余迢恍惚听见一声笑。   他睁开眼,眼前站着个独角恐龙,是那种卡通形象。恐龙身上还穿着制服——类似于高中校服。总之令人很迷惑。   “啊——!”余迢吓死了,立马站起身,腰还戳到了凳子的扶手,痛的他直呼气,“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而这个戴着恐龙皮套的人,表情是固定的,有些呆呆的萌感。   余迢却莫名觉得恐龙的脸色变成了慌张无措的抱歉。 第65章 他啊,忍不住了吧   65[对不起,吓到你了。]确认了这人就是陆格,由于余迢看不太懂手语,陆格拉开了袖子的拉链,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   这人真是太怪了,居然还戴着半截指套。   “你穿成这样不热吗?”余迢问。[不热。][你不喜欢吗?这个卡通恐龙。][你喜欢什么动物,我改天可以换一个。]余迢:“……我没有不喜欢,挺可爱的,只是一睁眼就看到这再怎么样都会吓一跳吧。”   [好吧,那就是喜欢,喜欢就行。]可重点是这个吗?余迢有些无奈:“现在夏天这么热,你小心中暑了。还有,我们有工作服呢。”   [没关系,我身体素质很好的。那我可以请求穿这个上班吗?]陆格打字的速度飞快,明明只字未说,也看不到穿着卡通服下的表情神色,余迢却觉得他很紧张,还带着一点兴奋。   “你几岁来着?我记得好像是……三十左右?”   [嗯,怎么了吗?]   “那也不至于这么童心未泯吧,”余迢说,“我们这里是酒吧,穿这个不太合适。”   [我可以在门口发传单什么的,或者做些不露面的工作,就五天,行行好。]他们这酒吧名气这么高,还需要发什么传单啊……但余迢看着这样一个恐龙,居然有些心软:“好吧,反正你是替我的,那就负责审核客人的信息吧,偶尔协助一下调酒师,做做清洁。”   [替你是什么意思?你那几天不在吗?]   “是的,我不在。”   [那你去哪?]   “有点过界了恐龙,”余迢笑了笑,为什么这人能这么自来熟啊,“我在家休息。”   [休息?你哪里不舒服吗?]……感觉这问题聊不完了,他对自己怎么这么感兴趣呢,什么都要知道一样。余迢摇头:“你不用担心做不好,就是很简单的工作,实在不行你去问小眠,就是那个萌萌的豆豆眼小雪球,它很厉害,懂很多的。”   [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太明显,陆格收起手机,也不再搭话。   余迢以防万一又问了句:“话说那几天是你的易感期吗?是的话可能不太行,我们得另外找人。”   陆格像是愣住了,摇了摇头。   余迢放心地点了点头:“好的,到时候可以提供一份工资卡,现在回家吗?路上小心。”   陆格看了他十几秒,随后转身离开,余迢看着他的背影,这个身高和走姿好熟悉。—   “请问您对路家和段家合作是什么看法呢?印象里您和路款冬的关系很好,近两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合作?”   电视屏幕里,记者的话筒递到韩郁影嘴边,他笑了笑礼貌地回应:“合作是要共赢,而不是做给谁看,他们两个合作我完全不意外,医药业发展好了大家都好,我没那么小心眼吧。”   众人一笑,又问他:“那路董最近在做什么啊?好像有一段日子没看到关于他的露面消息了,我们想去采访,也都被助理一一回绝了。”   “他啊,”韩郁影低着头叹了口气,说了句云里雾里的话,记者们捉摸不透,“忍不住了吧。”   哒哒哒的皮鞋踏地声,唐波来到店里,他听小眠说余迢居然来店里在工作,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他快到发忄青期了,怎么能胡闹呢,店里多少alpha啊?   还没开始教训人,听到电视播报的声音,先把小眠教训了:“不是,你怎么又放这个频道!以后别在余迢面前放!看其他台!”   小眠表示抗议:“遥控器那么高,我怎么够得着,是余迢自己调的频道啊。”   “得了得了,余迢呢?”   “在休息室睡觉呢。”小眠避开了唐波的眼神回答。   唐波一股火还没发泄就灭了:“……好吧,等他醒了赶紧让他回家,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有,这两天好像总有人说这附近有不怀好意的alpha,半夜都被尾随,前几天余迢不是也在说么,你心别那么大让他一个人回去啊,找个靠谱点的司机。”   “好嘞!”小眠殷勤道,内心还有些窃喜,刚才没有暴露。   余迢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教陆格。   他就知道唐波会来训自己,于是请求小眠编了谎言。   “不,要不你还是把这身衣服换了吧?这样洗东西不方便,还有你洗洁精放的太多了……算了算了,你去前台招待客人吧,应该也不是不行……摔碎的碗你别动,我来收拾……”   余迢怀疑自己不是招了个员工,而是祖宗,总是被他的尾巴甩到不说,怎么干啥啥不行呢?   正想弯腰去捡玻璃杯的碎片,余迢的手腕被他圈住,一瞬间,有串电流从他心脏穿过似的,这个体温和手掌宽度,熟悉感又涌上心头,就像那天看到他离开的背影一样。   陆格默默捡起了所有的锁片,丢到垃圾桶,而后盯着余迢,不知道的以为在求夸。   “其实这里人手是够的,不然还是去前厅那边审核客人信息吧……就当这几天酒吧在办活动好了……”余迢无奈了一会,这人怎么死犟,怎么让他换衣服都不听,非但如此,还会换不同颜色的恐龙服,今天是蓝色。   头有些晕,快到发忄青期了,余迢的体力远远不及平常,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要不是不放心陆格会被人当做怪物,他今天本该在家睡觉。   还有个原因,他又不能说话,又听不见,让哪位客人不满意了,被投诉了,损失的不还是酒吧的名誉。   “嗯?”   陆格轻轻发出了这个闷音,余迢知道这是在问他怎么了的意思,回:“没事,有点累。”   [那回去休息。]莫名有种强硬的语气,余迢说:“你一个人可以吗?我真不太放心,你不要起冲突啊?”   [可以,去休息,你脸色有点苍白。][算了,你还是先在休息室待着吧,现在很晚了,可能有点危险。]最后陆格才问:[你是不是到发忄青期了?]就好像生怕冒犯他一样。   余迢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对陌生人该有的防范还是有的:“没有,只是累而已。”   “但是,你说现在很晚了,那等会下班了不是更晚?你要送我回家吗?”   他随便问问,主要是想让陆格的情绪打开点,哪怕不能说话,举止行为也能看出来你热不热情,太畏手畏脚可不行。   结果陆格点了点头:[我送你。]   “大晚上,我和一只恐龙走在一起,你别把别人吓到了。”余迢用了婉拒的说法。   陆格也不知道领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没再说话,而后余迢站起身,腿有些软——看来明天只能待在家里,罢了罢了,本来就是他的假期,一天天操那么多心干嘛呢,又不是没付人家工钱。   被陆格准确无误地扶住,又是这样的熟悉感,他好像被这双手接到过很多次。   “我去点杯低度数的果酒,你要不要?”余迢不喜欢这个熟悉感,让他感到一点痛苦,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对陆格说我讨厌你碰我吧,于是转移话题。   陆格摇了摇头:[酒量差少喝点酒。]   “我酒量还行的,之前是挺差,现在练起来一点了,毕竟在酒吧不会喝酒怎么行?我现在连那些酒里加了药都能闻出来一点,你不知道一开始……”说着说着有些忘形,余迢及时刹住车,“那我先去啦。”·   到了晚上十一点,余迢下班,由于拒绝了司机的接送,收到了唐波的三连关心问候,并被唐波强制打了一路的视频电话。   换做以前余迢不会拒绝,毕竟十一点地铁都已经结束通行,尽管只有一站。但现在余迢想自己慢慢走一走,散散心,也许是太热了,心乱了。   先前在店里喝的低度数果酒并不足以让他迷醉,他很清醒,夏天的晚风吹过来,这附近没有夜宵摊,风里没有食物混杂的气味。   脚步忽然停顿。   他太久没有独自一人走这样一条小街——前方没有路灯,这里围绕着湖,幽黑寂静的道路让他有些害怕。   拿出手机,用手电筒照明,整个肩膀缩起来,余迢的脚步越走越快,祈祷不会有什么猫啊狗啊突然跳出来吓他。   路面上发出吱呀的踩叶声,余迢偶尔会紧闭着眼睛加快步伐,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路款冬了。   那时候他想试探路款冬是否动情,对他说从Feeling回家的路有点黑,之后便有学生带他回家,途中黑黢黢的道路也都安满了路灯。   不,不对。好像不是直接对路款冬说的,而是和管家佣人——这才多久,他就有些记不清了。   记不清也好,本来也就是抱着遗忘的目的离开。   余迢脚步慢下来,好像没之前那么害怕了。然而他发现,多了层窸窸窣窣的踩叶声,不是自己的。   心又吊起来,是自己后面有人?alpha还是omega?攥紧了口袋里的防狼喷雾,余迢咽了口口水,装作不经意回头一看——果然有个人在跟着他。 第66章 我以为你是坏人   66本来隐藏得还挺好的,主要是这一段路太黑,陆格怕离得远了之后跟丢,步伐就加快了点。   结果余迢越走越快,倒让他乱了阵脚,还以为余迢误会自己是什么变态。   余迢转过身,与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陆格对视——他这样真的很像变态。   余迢没认出来是谁,所以只匆匆瞥了一眼就继续自顾自地走,路太黑,一时没注意到前面有一处段台阶,余迢摔了一跤,实打实的双膝跪地。   后面那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几乎是小跑过来的,余迢来不及起身,先从口袋里掏出喷雾,正要对着来人一阵喷,那人先一步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人蹲下来,头顶露出发旋,轻薄的月光如薄纱,在他发间若有似无地飘动。余迢觉得自己真倒霉,那么多次都没事,偏偏就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摊上事,什么天理——结果眼前的人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松开了余迢的手,似乎是想撩起自己的裤腿,但在开始前突然愣住了,从兜里拿出手机打了两行字:[别害怕,我是陆格。][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膝盖吗?刚刚你摔倒的声音很重,肯定有伤。]陆格穿着简单的短袖,牛仔裤,但余迢注意到他胸前的标志,这个牌子的衣服价格不菲,除非他买的是盗版。   那这盗版也太牛了,找不到一点伪装的痕迹。   “你怎么没穿你的恐龙啊,”余迢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是坏人。”   陆格听到后半句眼神好像落寞了些,更像是自责。但余迢不懂他为什么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不是说了只是以为吗?   [你说和恐龙走在一起很奇怪,我就换掉了。]   “那你提前和我说一声呀?你捂得这么严实,我可认不出来你是谁。”   陆格没解释,继续问:[腿痛不痛。]他这么问,余迢才后知后觉感知到疼痛,点了点头说:“有一点。”   陆格耐心地请求他的同意:[那我看一下伤得怎么样了,可以吗?]   “噢,好。”   陆格拿手机照亮,蹭破了皮,没什么血流出来,但看着就很疼。   [站起来试试,还能不能走。]余迢被他扶起来,手机的亮光在陆格的右手上一晃一晃。   “可以走……没多大事,我自己回家拿个创可贴就好了。”余迢说,“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你那句送我回家不是说着玩儿的啊?”   陆格摇头:[不会说话就这点不好,打字显得冷冰冰的,我想送你回家,毕竟你是omega,这附近又不太安全。]   “你知道得真多,”余迢笑了笑,“那谢谢你了。”[我背你。]   “啊?”余迢拒绝,“不用不用,我可以走。”   主要陆格是alpha,被他背着,离他的腺体就非常近。余迢临近发忄青期,很可能会违背本能意识,对陆格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你走太慢了,那得很晚才到家。]很有道理,余迢没记错的话,陆格填的资料上,住的小区刚好是反方向,这样也很耽误他的休息时间,于是说:“没关系,我自己回去也行,你回家早点洗漱睡觉,明天上班别迟到。”   陆格无措地眨了眨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怪你太慢,我怕太久不处理,伤口感染。][是担心腺体吗?我打了特效药剂,还贴了阻隔贴,你可以放心。]   “什么药剂?对身体有没有伤害啊?”余迢下意识问这个,“你打这个干什么,不是没来易感期吗?”   余迢猜,是不是正好那么凑巧,这几天就是陆格的易感期。他善意的提醒让陆格不得不撒谎,“你骗我啊?”   alpha易感期本就没有omega的发忄青期那么频繁,偶尔来一次靠安抚和抑制剂就能安稳度过,打特效药强制延后或阻断,这违背规律的事,肯定没那么好。   [这怎么能算骗?你只问我会不会来易感期,确实不会来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说辞站不住脚,陆格很勉强地笑了下:[对不起,赚钱重要么,不是故意瞒着。]   “不用道歉,”余迢说,“钱是挣不完的,还是以身体为重吧,以后不要这样了。”   “等兼职结束,我会找店长给你额外补贴一千,”余迢拍了拍他的肩,很严肃地说,“别太着急,你以后肯定会赚大钱的。”   余迢觉得陆格的眼睛蛮好看,如果彼时阳光猛烈,一定锦上添花。   陆格愣神地看了他很久,而后噗嗤笑出声,又闭上嘴憋笑。   余迢:“干嘛,笑什么?”   他莫名其妙对这笑有些敏感:“不许笑了,我说的真心话,你还笑。”   陆格做出投降的姿势:[不笑了。所以可以放心让我背你回家了吗?]他已经半蹲下来,余迢没再拒绝他的好意,趴在他的肩膀:“其实你讨好我没用,我只是个发工资的,讨好唐波比较有用,他才是店长,你在他面前表现好,钱就多。唐波人很好的。”   陆格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他宽肩上余迢居然有些犯困,也许是被背着,摇摇晃晃的,很催眠。   等到陆格走出那条漆黑的路,往分叉路口右转,余迢才意识到——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家在这边?   是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了吗?余迢慢慢合上眼,意识被睡意吞没。   人在睡着的时候身体完全放松,陆格察觉到背上的人变沉,停下脚步把人放下来后,换了个横抱的姿势——这样能睡的舒服点。   走到余迢所住的小区,陆格还没来过这,只是知道地址,他还以为会被保安拦住,但并没有。   这里的治安也太差了。陆格心想。   举起余迢的胳膊,指纹解锁成功。陆格大致扫了一眼,两室一厅一厨,房间布置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   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两瓶矿泉水。厨房的桌子上摆满了一大堆药和维生素。   陆格烧了壶开水,离开前又去余迢房间看了眼,手背贴了贴他的脖颈。   有点烫啊……陆格担心皱眉。   发烧了?还是只是热。   该继续留在这守着吗?   明天余迢应该不会去酒吧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还不能知晓。   在这待到明天早上再走吗?被发现了会不会被讨厌?陆格犹豫不决。算了。   陆格看了眼桌上的药,有退烧的,不能在这待着了,太过界。   他给余迢留了条信息:[把你送到家,结果你睡着了。感觉你体温有点高,明天要是不舒服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这样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离开前陆格帮他把开水倒在保温瓶里,轻轻关上门。   看了眼时间,零点五十六分。陆格从小区门口出去,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方秒接。   “办个事。”   “嗯,这里治安太差了。”   听筒里模糊的男音回应:“好的,我会尽快让人去和这个小区的物业申请建议。”   “您什么时候回来?”   陆格抬头望了望天空,月亮被乌云遮挡,只露出一小片:“不是说了一周么。”   “主要是公司这边事情多,很多文件等着您批,”对方有些不确定,“您确定会回来是吧?”   陆格“嗯”了声。   “那以后会不会经常出去?”   “不会。”除非再有新闻爆出这附近有alpha强了omega的新闻。   “我回去之后,再派些人到这个酒吧附近守着,别暴露,直到犯罪的人被警方逮捕。”陆格说。   “好的,这个事您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十分重视,早就安排了。”   “嗯,”陆格从口袋里拿出烟,“先挂了。”   呼出一口烟雾,很久没抽烟了,也很久没喝过酒,什么时候连烟酒都无法解愁。陆格抬起胳膊摸了摸腺体的阻隔贴。   当年划伤腺体,他没有好好做保养,自暴自弃地放弃了修复,好像这样就可以惩罚自己。   但医生说,他已经和omega进行过完全标记,腺体的自愈能力会比平常人强得多,何况完全标记的omega和他是高匹配度。如果这些年他有好好做修复,信息素的气味不会这么淡。   但社会是强者的社会,alpha没有强有力的腺体,等于鱼失去了水。那些曾经献殷勤,翻脸也不过须臾间的事,他这些年也算领教过不少。   用纸巾包住烟灰和燃灭的烟蒂,陆格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这里好冷清啊。不热闹。不繁华。   余迢喜欢这样的城市吗。   陆格边走边想,余光忽然瞥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躲在树后,穿着一身黑,畏畏缩缩地行走。   正想着要不要跟踪看看,陆格手机震动两下,收到了几条由同一个人发出的无备注的信息——[总算查到了,路晚没死,活着呢。][你猜他现在在哪?就在余迢那个城市,你小心点啊。][对了,任张在牢里又惹事了。]陆格打字回复:[路晚的行踪继续查。][至于任张,哪天死了和我说一声就行。] 第67章 心疼   67爱情到底是不是动力,余迢走之后,路款冬自己也摸不清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堕落,会消沉,会表现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以此来证明不是余迢就不行,他对自己来说最最重要。   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但并没有,路款冬甚至没有余迢点痣那天情绪激动。余迢的离开告诉他这就是尘埃落定,是结局了,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他分得这样清楚,甚至切断了所有发生的可能,对余迢来说,没有什么比心里的任安晗份量重,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背叛,就像一段规定好的列车轨迹,中途或许会停站,会转线,但终点只有一个,就是任安晗。   只是那天的枯叶落到他肩上,离别的风穿过耳鬓,心湖泛起涟漪,才意识到——原来爱是成全。   哪怕自己不甘心。   余迢离开那一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路款冬找到了自己亲生父母,只是再见已是目墓相视。桑非梦精神状态不稳定,被路款冬安置在了精神病院。   某天路晚来到他的房间,对他说,“其实这么多年我对你不是纯粹的讨厌,只是我妈让我必须和你争高下,拿到家产,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路款冬没心思和他聊这聊那,肯给他一个生存之所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只要他不作妖不搞事,让他挥霍的钱还是有的。   可惜路晚接受不了这样大的变动,留下一封遗书便跳江自杀,打捞队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体组织。路款冬直觉向来准,让人去调查路晚是否改名换姓。   路款冬的腺体受到损伤,但在谈判桌上还是雷厉风行,一来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消息守得死,二来是路款冬自己伪装得好。   其实每逢易感期他都像从鬼门关闯了一回,关键是他不肯用任何omega的信息素。   他说,感觉余迢之前比现在还疼。   生活没有想象中的崩溃,路款冬在公司扎根这么久,他越做越好,生意场上哪个敢不卖他的面子,路款冬不再需要韩家的倚仗,终于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随心所欲。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吧。路款冬想,没有余迢,怎么会过得这么顺心呢。   后来他反应过来,只是自己一个劲儿地埋头猛干,不困就工作,困了马上睡觉,几乎不给自己思念余迢的机会——所以在公司掌权实打实地落到他手里后,路款冬生了一场大病。   就像一根绷紧的皮筋,松开后已经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   他又开始找其他能让他暂时把余迢抛到脑后的事,可工作没有以前那样忙碌,路款冬做不到。   尤其是易感期的时候,心灵和身体都在急迫渴望omega的信息素——他在想,余迢洗去标记了吗?   他应该会去洗的吧,虽然他怕疼,但余迢更讨厌自己。洗了也好,不会像自己这样饱受折磨。   韩郁影说的“忍不住了”其实不是第一次,在不知道第几次易感期发作后,路款冬有去偷偷找过余迢。   他想找余迢其实蛮容易的,但路款冬调查的时候,没料到会这么轻松。   最后用了一个很幼稚的方法——投硬币的方式决定去不去,硬币给了他面子。   要不说誓言只有发誓的时候是真心的呢?路款冬心想,天打雷劈也好,我只偷看一眼。   事实证明如果那次他没去路款冬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余迢喝得烂醉,稀里糊涂地被几个alpha哄着抬走,路款冬把人拦下,他现在无法用信息素牵制别人,只能来硬的——最终几个人被打的皮青脸肿,好在那条街道附近没有监控。   楚瑞给他发来一个地址,路款冬把人送到家,底线一步步退让,我就偷偷牵下手、他衣服脏了,换完衣服我保证不碰他了、刚刚和那些alpha起冲突了吗,受伤了吗,再检查一遍吧。   是真的担心,也是太久没见到人,倾泻而出的思念欲望。路款冬帮他把衬衫解开,略糙地检查后稍微放下心。   再后来就是准备一堆预防生病的药,以及派人在余迢住的附近守了一段时间,他答应让余迢过好自己的生活,就不能在以为你好的名义束缚,况且他没有身份也没资格。   心里是这么想,身体却很诚实守了一整夜,并无数次发呆——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回到公司后,戒断反应比他想象得还要猛烈,做不到不想念余迢。   家里余迢的信息素早就淡去,路款冬也没有回到曾经那个地址居住,为什么走到哪还是能联想到余迢。   比如从公司出来他看到夕阳会想到余迢那边也是这样的吗,看到雨天就想到他现在是否还会在雨天难过。   之后,路款冬开始规划哪些是会让余迢开心的事情。   把任安晗的死因调查清楚,送任张去坐了牢,以任安晗和余迢的名义给高中捐了栋楼;看到曾经欺凌过余迢的人过得好,还是自以为地帮他复仇了……桩桩件件都是他自作多情想要弥补的证据,余迢不知道,他也不想余迢知道,否则会被误解。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方面的心思,那时候路款冬不愿深想,现在看来都有了答案——找余迢绝对会上瘾,倘若哪天又像这次这样冲动,如果哪次又凑巧被发现了,希望这些事可以让余迢宽恕他,可怜他,以及,开心点。   所以才会被员工问:“确定会回去吗?”   “之后还会再走吗?”   习惯冷冰冰地说着反话,这点倒是一如既往,没有变。—   “陆格!”小眠小跑过来斥责他,“你不要再开小差了,去审核一下客人的信息,你这样我要告状的!”   陆格楞楞地回头,独角恐龙的表情显得有些呆,他点点头,往柜台走。   余迢一整天没回复他,陆格当然没心思上班。他一共只有五天的时间,这就又少了。   还是太自作多情了,一边奢求不被发现,一边又妄想余迢可以心软、被感动,好矛盾的自己。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担心,余迢是不是出事了。   昨晚他看了余迢的腿,有一点擦伤,没有淤青,回到家后简单帮他清理。   以及离开前察觉到的略高体温。   以余迢的性格,绝对不会不理陆格的吧?   噔噔,恰好一条信息发过来——[谢谢你,我刚醒,暂时没什么不舒服,上班辛苦了。]在卡通头套里的陆格心绪渐渐松弛,眼神也柔了下来,回道:[冰箱里有吃的。]余迢没再回复,陆格想可能是起床了,没看见,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这作息好差啊。   到底怎么养自己的。   “小眠——”一位员工忽然唤了一声,跑过去摸了摸小眠的脑袋,“你替我一会,店长让我出去给余迢买个东西。”   小眠高度警惕了起来:“是他的止痛药又吃完了吗?”   “应该是的,而且这次好像比以前还难受,店长在谈生意走不开,我去一趟,这位客人要了一份水果拼盘。”   小眠点头,郑重地说:“请组织放心,今晚的营业额让我来守护!”   员工忍俊不禁,又急着走,没再过多寒暄。   陆格觉得不对劲,等小眠给那位客人送完水果拼盘后走上前,由于慌神差点忘记自己不能说话,打开手机:[余迢怎么了?]小眠说:“发忄青期到了,家里的止痛药没了,他肯定疼的连床都下不来,店长拖人去送……不对,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干活去。”   [为什么会这么疼?既然这么疼家里止痛药为什么不常常备着,他发忄青期来得准时吗?还是没有规律?]陆格没有听小眠的最后一句话,仍然自顾自地询问。   “因为他被……”完全标记这四个字快要说出口,小眠及时住嘴,这可是余迢的隐私,真是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往外说,“因为针对他这类病情的止痛药对身体副作用比较大,怕上瘾,所以每次都只备一点。嗯……挺准时的吧,但是会经常发热。”   见陆格又要开始打字,小眠及时制止:“诶诶,我是个机器人,我厉害得要死,是能看懂手语的,你直接给我比划不行吗?噢——你是不是想摸鱼偷懒啊?”   陆格:“……”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会吧,只临时抱佛脚学了些日常用语。   [打字快一点。没有想偷懒,耽误多少时间我下班后打扫卫生补回来。那他以前发忄青期一般是怎么熬过去的?]   “还清醒的时候喝下助眠药,让自己昏睡过去,如果醒来还是很疼,他才会选择吃止疼药。”   “我可以感受到人类的痛苦值,到达危险数值后会自动传递给我。他的痛苦值,直接满了……”小眠说着说着发现,“你的痛苦值怎么也越来越高了?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陆格摇了摇头:[我没事,你继续说。]   “止疼药也不是万能的,只能稍微减轻一点,而且这个时间很长,就算痛晕过去,清醒后可能还是一样,身体和心理都备受折磨吧。”   小眠一边说,陆格的痛苦值也一边增长,它真的担心这人有事,再次重复:“你真没事?你现在很痛苦啊?”   [没有余迢痛苦吧。]陆格说了句与此情此景很不搭配的回答。   聪明的小眠立马领悟到:“我知道了!你在心疼余迢对吧?”   “嗯?不对,你才认识他几天啊,怎么会心疼呢,最多是可怜,”小眠的点子屏幕上发出一串问号,几秒后又变成豆豆眼,“哇,你这么快就喜欢上余迢了呀?” 第68章 你是陆格吗   68果然我们余迢就是很招人喜欢的,这一点都不新奇!   陆格没回答是或不是,避重就轻地应着:[我去干活了,如果余迢有什么新消息,麻烦你告诉我。]平白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接近余迢想干什么呢?小眠被升级后,唐波在它的系统里将余迢设置为重点关注对象,因此小眠对余迢的事非常上心。   余迢现在连完全标记都没洗掉,陆格要是喜欢他,岂不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之所以这么说,之前小眠和唐波几次三番劝他去洗掉,余迢却说怕痛,一直耽误着,唐波还调侃,起码洗标记只痛一次,现在却每月都要经历一次。   AO之间的完全标记,显而易见对omega要更不公平一些。一旦离婚,alpha可以再次标记别人,靠其他人度过易感期,omega却只能通过洗掉标记这样痛苦的方式。   之前有报告显示,离过婚的omega,很难再次接受完全标记。   ...话说回来,如果陆格知道了余迢有完全标记,还会喜欢他吗?这些讨厌的alpha一天一个样,才两天能喜欢什么?还不是喜欢他那张脸。   不行,得敲打敲打。   今天周六,客人比平时都要多,讨论陆格的人也变多了。余迢今天不在,他刚刚去休息室把衣服换掉,只带了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虽然看不清脸,但优越的身材比例引起了无限遐想,要不怎么说魅力来自想象?   客人纷纷对其拍照录像——酒吧规定可以录像,也都和员工说明过,只是上传到公众平台前需要交给管理员审核。   小眠在一天内就收到了几十份照片及视频,终于在第三十二次后忍不住了,气冲冲跑去质问陆格:“你能不能——!”   能不能别老在客人面前晃了!   陆格转过头,小眠莫名被他的眼神怵住了,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天正带着上位者的压制。   “算了,反正都要下班了......”   陆格:“......”   “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我看你欲言又止的。”   [还以为你过来和我说余迢的事情,不是就算了。]   “余迢吃了止痛药应该就会好了,你不用太担心,”小眠凑上前,本意是想观察他的微表情,但他遮得死死的,“话说,你为什么不露脸啊?你在外面一直都这样闷着,不热?”   因为整容耗费的时间太长了,陆格在心里默默回答。   [我长得不太讨喜。]   “会吗?感觉你挺高的呀,身材应该也还行,能有多丑?”   [反正没我早上穿的恐龙招人喜欢。][余迢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怎么样?][他喜欢什么动物呢?]这个问题小眠也不知道:“你吗?余迢没和我提起过诶,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动物,你就来这么几天,还是少忙活洗洗睡吧。对了,你之后还考虑在这待吗?我们每个季度的人员替换规模还是很大的呢,尤其是夏天,有些还是学生,都得回去上学。”   其实想招人还是很容易的,怎么说也算是网红店铺。小眠只是在试探他。   [招不到人,余迢会很辛苦吗?]   “肯定啊,不止他,谁都会更辛苦一点,人少了活就多了呗。”小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考虑考虑。]陆格已经把和员工说的话抛到脑后,开始想C市到这的时长,如果要兼顾公司和酒吧,怎样才是最优选择?   肯定不能每天都来,只能周末。就像之前那样,第一次找完余迢,陆格忍不住,有几周还是悄悄地回来看了眼。   “那你呢,你觉得余迢怎么样?”小眠反问。   “嗯?”陆格发出一声很轻的,而后才打字:[什么意思?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虽然你把自己伪装得跟贼一样,但你对余迢的心思就快写在脑门上了,”小眠立马叉腰,“我告诉你,别对余迢产生坏心思哈!”   陆格觉得蛮有意思的:[那你挺厉害。]   “余迢可可怜了,不能再被alpha欺负了……你要是真喜欢他,一定不能勉强他,不能让他觉得越界和冒犯,不能不尊重他的意愿,不能把他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小眠放了一整片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陆格宽容一点。也许是察觉不太到他的信息素,认为他没有什么攻击性。   [这些我知道。]陆格想,可惜现在就算知道也来不及了。—   深夜下起了小雨,陆格没带伞,等店里员工都走了以后才把帽子摘掉。   他没想直接回家,打算去余迢的小区门外等着。   按理来说,余迢已经是omega了,一般的omega发忄青期反应不会这么大。陆格只能想到是什么手术的后遗症。   打针次数太频繁,一天三针对余迢的身体不好么?可是韩郁影说这是在安全之内的用量,韩郁影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   完全标记那一晚,自己弄得太狠了?又或者是心情影响吗,毕竟之前他身体的健康程度就总是和情绪挂钩,可是离开了自己,应该会比以前开心一点吧。   一路思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区外。陆格走到路灯下,被风吹的歪斜的雨幕在暖色灯光下显现出来。   蒙蒙小雨,他头发有些湿了,穿得深色衣服倒是看不太出来。   他很想打个电话给余迢,又怕打扰,这个点在小区门外晃,如果不是与保安认识,他铁定是要被轰走的。   要不去他门口等着,万一摔了什么的也能听见动静是吧?在这待着能有什么用。陆格又把底线降低了点,不被发现,不被讨厌就行。   保安知道是他,直接开了门。之前小区的路灯也是这人亲自来传达,要多建几盏。   擦肩而过时,陆格忽然停下脚步,问:“您知不知道住在6栋二单元七楼的那个住户,今天有出去过吗?”   保安当然也明白他说的是哪位:“没看见,不过倒是有人去他那,喏,我这都有登记。”   “你别说,好像每个月这个时候我是没怎么看见他,今天好像是生病了吧?见那个人拎了一袋子药,”保安一开始以为陆格和余迢是夫妻吵架,现在看来只是陆格单方面的追求,哪有吵架吵两年的,“诶,小伙子认识上了没?要我说,为他做了什么事就要告诉他,否则都是在自我感动。”   “别到最后他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又自己在那抱怨,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居然不选我之类的……”   “不会,我做什么是我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保安的意思是想让他抓紧点,跟挤牙膏似的他真看不下去,“他今年开春的时候还问我要是有人来找租房子的事,可以和他联系,不知道是不是要走诶。”   陆格一愣,走?   不待在这里了吗?那他想去哪?   其实余迢走到哪他都有能力找回来,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每次都要找个台阶去说服自己吗?   他过得好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在意他走不走。   归根结底,还是在陆格这个身份的庇护下实现了愿望,人是会越来越贪心的。   “给你把伞,手机亮半天了,静音了啊?”保安给他递过去,提醒了句。   陆格回神,看见是余迢的微信电话,接了起来。   余迢沉默着,坐在椅子上,没开灯,只能模糊看见一点人影。周遭有窸窣的电流声音,似乎在放电视,“酒吧”“恐龙”等词模糊闪过。   “你是陆格吗?为什么不把摄像头对着自己?”余迢的声音有些哑,“难道现在还穿着恐龙服。”   “如果看得懂我说的话,就咳嗽一声。”陆格照做。   “我需要你忙我一个忙……你能不能先来一趟我家?可以的话,还是和刚刚一样,再咳嗽一下。” 第69章 款冬   69姓名:陆格性别:Alpha家庭背景:父亲去世,母亲有精神疾病,弟弟失踪。   身体健康状况:右耳几乎丧失听力,左耳听力也逐渐减退,不能说话。……   余迢目光游离纸上,一分钟、五分钟……一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楞楞地看着自己写的总结。   一旁的手机放着视频,是网友拍了他们的酒吧,大数据自然而然地推给了打开定位的余迢。   视频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大夏天陆格却还是穿得很多,戴着口罩、帽子,帽檐压低,几乎看不到眼睛。   有一闪而过的镜头,陆格端着盘子去给客人递东西。偏偏就那一秒,余迢注意到了他的右手。   右手无名指上那颗痣。   曾经那双手锁住他的喉咙,牵住他的手掌,搂住他的腰,掐住他的腿。也是这双手,紧箍住脚铐,逼他去打一阵阵催剂。会这么巧吗?   余迢放下指间的笔,无力地往椅子后倒,而后沉沉地叹了口气——崩溃、绝望、愤怒?好像都不是。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过平常,余迢曾经预料过无数次他会怎样反悔,逼自己回去,但是都没有。   陆格出现得很普通,甚至是弱者的身份。   他也知道自己会心软,会在那么多人里选择他来当酒吧员工?万一没有呢?   所以陆格绝对不可能只出现过一次,只是恰好这一次被自己选择。   而余迢没注意过以前的陆格,不知道其他陆格在哪个时间点出现,又消失。   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强迫,没有大张旗鼓地显示自己的地位,让人觉得反抗也是无意义的结局。   这么默不作声。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咚、咚——敲门声一阵阵传来,余迢直起身,去门边看了眼屏幕,陆格来了。   不对,也不一定。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都那么多,长颗一模一样的痣也未必不是巧合。   余迢抱肘抵着墙,没有回应,看着陆格在外面站着,隔半分钟敲一次,五分钟之后,他坐在门口,不再敲门。   好奇怪啊,得不到回应就一直等吗?   如果他真是余迢想的那个人,应该是一意孤行、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自私的家伙。   随后余迢收到了一条消息:[我到了。][你要是在睡觉,醒了给我发个消息就行。]原来是怕吵到。   余迢放轻脚步,走到客厅,拿起一个玻璃杯,重重地往地上一砸。   门口的陆格突然站起来,那阵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他给余迢打了个电话,余迢仍然没接,又砸碎了一个杯子。   陆格仍然没有喊出声,开始使力踹门,连带着把手都闪出一震一震的虚影。   余迢没听到预料的声音,伪装瞎子对光无法产生完全规避,那哑巴真想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看得出来他很急,但这会都没发出声音,这总不是装的。   心里抉择一番,随后他走过去打开了那扇紧锁的门。   门外的陆格收起腿,正欲抬起时,门突然开了。紧接着在看到余迢那张脸后顿住了。   他没想到余迢会开门,听见屋内的动静以为余迢是摔倒了,然后不小心把桌子上的东西震倒。   小心地扫了一眼,暂时没发现余迢身上有什么伤。   莫名的心虚,虽然没有直视余迢的眼睛,但他却能感觉到某种浓烈的审视,好像察觉出什么似的。   “陆格。”   直到听见余迢开口,他才松了口气,继续躲在陆格身份的庇护下产生一点和他对视的勇气。   “不好意思啊,”余迢嗓子很哑,“我刚刚想喝水,没拿稳。”   陆格摇了摇头,随后垂眼看了下他的手:[有受伤吗?]余迢摇头,问:“你是不是等很久了?我才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   路款冬否定:[没有很久,那个时候刚到。]他没有说谎,余迢心想。   [找我来什么事?哪里不舒服吗?]   “我在发忄青。”   路款冬沉默了,表情是肉眼可见的由疑惑到凝固。余迢语气淡然:“你不是alpha吗?”   世界上只有伴侣之间的信息素不会骗人。余迢没有洗掉标记,就算久久没闻到,也能在一瞬间勾起回忆。   “你可以帮我吗。”余迢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观察陆格的反应。   陆格眼睫迅速颤了颤,不受控制般地颤出虚影,不过他很快低下了头,掩盖了一切波涛汹涌,余迢只能看见他垂在腿侧蜷缩的手指。   “我吃了止痛药和特效的退烧药,烧还是没退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想……好奇怪啊,陆格。”   陆格仍然没说话,手抖着打字:[抱歉,这个我做不到。][我的信息素气味很淡,并且你现在应该不是很清醒的状态,提出的要求也是不合理的。很有可能、可能……]忽然卡壳一般,陆格斟酌着:[可能醒来以后会后悔,到时候会责怪自己。][还是不要发生这种情况了。][除了这个,其他我都会尽力帮你的。而且……余迢。][alpha天生情欲旺盛,最好不要随便对一个alpha这么说。如果发生危险,你会受伤的。][当然这永远不是你的错,是alpha的错。]余迢很认真地全部都看完了,随即他开口,很轻地问了句:“你真的这么想吗……”   陆格点头表示肯定:[所以,你要是不舒服,]没有打完字,余迢的手心圈住他的手腕,他的体温很烫,烫得陆格怔怔的,就像个雕塑一样在那站着。   “我要是说我是清醒的呢?”余迢颤抖地说,“或者,你帮我找其他的alpha来吧,你不愿意就算了。”   陆格整个人都无措起来,用眼睛传递到余迢的眼睛里,眉头紧蹙,想劝告又发不出声音的无奈和难以理解。   [怎么能随便找alpha呢?]   “你没有随便找过omega吗?”余迢反问。   虽然陆格本来就没说话,但余迢感觉他又被自己这句话噎到了。   余迢本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遇到什么事他都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得好听点是不爱争执,难听点,就是窝囊。   其实高中被欺负的时候他是想反抗的,只是一来他力量悬殊,二来,他遇到了任安晗,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反抗”这个词不好,他觉得任安晗是温柔的具象化,大概率不喜欢以暴制暴这个方法。   好像只在一个人那里放肆、不顾后果。   [但是社会上……omega要不容易得多。]陆格只能点到这了,剩下的再多说也无益。他不知道余迢怎么了,是发忄青期的原因吗?   他对不熟的人是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何况,他要找alpha,怎么会来找自己?陆格现在只是一个认识两三天的店员,余迢不会这样。   就好像知道了自己是谁,有底气般地提出要求。陆格手心冒汗,攥住了衣摆。   “算了,你走吧。”余迢用一种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了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松开了他的手腕,余迢转身往房间走,陆格又跑到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在说:[那你还要去找alpha吗?]   “不找了,”余迢自顾自地说,“走吧。”   他误解了陆格的意思,他其实想说——没有白跑一趟,我很担心你。   [如果、如果你真的很难受,我可以释放一点信息素,但是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这样行吗。]陆格以为余迢是委屈了,毕竟发忄青期的omega都会比平常更敏感,有些没表达清楚的话会让他们以为自己被忽视,被嫌弃。   反正自己的信息素也没什么味道,余迢应该认不出来吧。陆格心想。   余迢眼框忽然酸了,没有原因。陆格看见他眼睛里的自己渐渐模糊,像扯天的雾,随后余迢点了点头,说:“好。”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手间先把阻隔贴摘了。]余迢也没有照他说的做,静悄悄地跟在他后面,陆格低着头,镜子里容纳两个人。余迢看见他腺体上的疤。   已经记不太清那时他划伤腺体的痕迹走向,但余迢呼吸一滞,紧接着干咽下一阵苦涩。   转身看到余迢正盯着自己,陆格一愣:[怎么了?]   “你腺体上的的疤,是怎么来的?”   [自己造的孽自己还啊,]陆格没有说谎话,[我讨厌我的腺体,仅此而已。]余迢被他带到沙发上,陆格征得他的同意去客卧拿了个薄毯盖在他身上,而后把空调的风向往上调。   款冬花的味道确实是很淡了,添上一种饱经霜雪的苍凉,余迢在他释放的第一时间就感到舒适,刹那间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一个夜晚。   完全标记的那一晚。   除了信息素的浓度,其他似乎都没变,同样独处的空间,同样的请求,同样的清醒。   还有一点,那时候余迢说把他当成任安晗,此时此刻,眼前的人只是自己,谁也不是。   “款冬……”余迢把头抵在合并屈起的膝骨,情不自禁地念出这两个字。   陆格一颗心脏都麻了,不知道余迢是什么意思,胸腔那仿佛弥漫着一片海,潮汐汹涌。   “款冬花的味道,你闻过吗?”余迢抬起头,歪着头看向他,左眼的眼泪渗出来,顺着鼻梁从右眼下划过。   他像是喝醉了,眼尾红红的:“我的腺体特别不听话,但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码一会字手就痛,想着用手机输入然后声音转文字……脑子里已经想到剧情可嘴巴念不出来,有种莫名的喜感怎么回事Orz…… 第70章 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70款冬。   好像还没听过余迢这样叫自己,是不是也算完愿了。   只是刚听到的时候,路款冬差点想去余迢房间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酒瓶,说的话让人琢磨不清,他不是这么弯弯绕绕的人啊。   他慢慢揣测其中的意思,既不听话,又说很喜欢,是谁喜欢,是余迢自己喜欢,还是因为那该死的匹配度呢?   余迢吸了下鼻子,抬起胳膊擦去眼泪,说:“不好意思,想起了以前一些事。”   路款冬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倾诉。   “我离过婚呢,”余迢顿了一会说,“在离婚前我被完全标记了,特别特别痛啊,那时候还以为要死了。”   他说话很多谎,并不急促地阐述,听上去就和真的一样,痛苦过后的坦然。   路款冬眼眶也跟着酸了,不过他向来不喜欢用哭来表达什么情绪,洇湿的眼泪总是被他硬生生忍回去,然后眼睛里的红血丝就特别明显。   [Omega真的受了好多苦啊。]路款冬回。   这句话或许有更合适的主语,只是他的身份不适合这样诉说罢了。   其实还想问,那之后洗去完全标记的痛感又持续了多久?有多难熬?现在会比之前更自由一点吗?   但这些用语言来描述似乎太苍白,哪怕是本人。   而且余迢不太会向陌生人倾诉自己的苦难,刚结婚的时候,他自己发烧了也不说的,不会让人很操心的性子。   但余迢好像看透了他,眼里传达的痛苦分明要溢出来,路款冬看得很难过。   “你信息素的味道,和他有一点点像。”余迢说,“就在刚刚,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   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路款冬很快找到了一个答案——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光是让他痛苦的,所以余迢刚刚才会那样哭,那样可怜。   路款冬还是没说话,或许是知道陆格是谁的人只有他自己,心虚地察觉到自己没资格评判余迢的话,自然也没资格安慰。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啊?”余迢说,“我好奇。”   路款冬眨了眨眼,和余迢说:[不是款冬花,你搞错了,大概只有一点点雨蜜的气味,很淡很淡,你现在好点了吗?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为什么会这么淡呢?”   [出了一点意外,没恢复好。]路款冬没有过多说明。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余迢又问了句很不相干的话,突兀又奇怪,并且自问自答:“没几天了,是吗?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路款冬点点头。   “好,”余迢目光空洞,像是在走神,又自顾自地说了遍,“好……”   “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余迢想知道路款冬忽然来找他的原因,又怕他多想,解释,“好歹也认识了几天,你说是不是?”   路款冬忍住了想要去摸他额头的冲动,回——[注意安全。][天天开心。]两句像告别又不像告别的话,余迢瞬间懂了,路款冬来这是因为最近的新闻。   可是有必要亲自跑一趟吗?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余迢的烦躁不止来源发忄青期,还有突如其来的重逢,他不知道该拿路款冬怎么办。   恨真的会被时间抹平吗?为什么他现在对路款冬是无奈的?为什么看到这样小心翼翼的路款冬他甚至会有些生气?   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凭什么我的一切你都知道,而这些年我却了解不到丝毫。   余迢不知道路款冬过得怎么样,只能靠每周的新闻频道,只能靠一些路人的闲言碎语。   但在路款冬的眼里,不知为何,今晚的余迢给他一些错觉,好像可以亲近一点,所以路款冬开始问:[那你离婚后,过得怎么样呢?][你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余迢看完,突然说:“我要喝酒。”   路款冬很严肃,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不行了,余迢见他这样有些想笑:“不喝酒我说不出来真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的话有几分遮掩几分真心,你也要听吗?”   他这样诚实,路款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怯地摇头:[没关系,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闻了alpha的信息素,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余迢说,“我饿了。”   饿了好啊,饿了就说明有胃口了,可他脸红红的,嘴巴也没有血色,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怏怏的病态,路款冬眼下找不到体温计:[允许我碰你的额头吗?]   “嗯,怎么了。”余迢说的是陈述句,他知道路款冬要量体温。   路款冬于是就这样做:[感觉没有退烧,你真的好点了吗?]   “我想吃蛋挞,”余迢没有回复他的问题,说的话有些任性的语气,“给我买吧。”   “不对,我想和你一起去。”余迢又补充,说着说着站起身。   路款冬当然很乐意,可是发忄青期的人在外面很危险啊,虽然有自己陪着,但万一就有什么变故呢?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让余迢有任何难堪的情绪。   “你是在担心我会使其他alpha发忄青吗?”余迢察觉出他的担忧,“最近的新闻,那些坏alpha的目标都是未婚。”   是有这个危险,但余迢没有洗去完全标记,其他alpha能察觉到这个omega的信息素已被他人占据,是他人的专属,一般来说,正常人看到他这样,会帮他联系恋人,而不是想着强。   路款冬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余迢不也算是未婚?而且他长得人畜无害的,alpha看着他就觉得好欺负。   [哪家的?很远的话,还是我帮你买吧,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水果,甜品?]   “西瓜,要冰的,不冰的不吃。”   隔着口罩,路款冬抬了抬唇角,余迢这会像什么呢?像生了病和亲昵的人行使特权,如果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还会这个语气吗。   路款冬靠着陆格这个身份的成功接近,太得意忘形,忽略了一点——忘记一个人是很难很难的。   尽管态度发生变化,没有发出声音,遮住面貌,身高、不经意的动作、流露出的眼神,或许就连灯光跳跃在发丝间的质感都会让人勾起回忆。   何况他们并不是什么刹那间的过路人,他们有过真真切切的,千丝万缕的羁绊。   “在酒吧附近,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不要烤的太焦的,不要放太久的。”   “超过半小时没回来,蛋挞皮不脆了,我也不要。”   余迢没说店名字,但说出了那家便利店卖的蛋挞的所有缺点。其实他是想表现出自己在生气,但路款冬丝毫没理解到,眼尾弯起来看上去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余迢:“……”   【作者有话说】买蛋挞×训狗√ 第71章 你对我有意思啊   71其实留余迢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路款冬在余迢提出这个要求后很快想好了对策。   打电话让人在这栋楼下守着,然后自己跑去买。他很享受也很乐意帮余迢做点事,这种跑腿的活路款冬很少做了,也就刚被路庭和叫去公司,为了迅速拉拢人情而去干些讨好人的底层活。   不过余迢为什么这么爱吃蛋挞呢……现在还是很喜欢啊,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机会从他口中了解到,或者要不要在附近安排一个只做蛋挞的店?   这样算不算过界呢……   路款冬边赶路边思考,这会他已经摘下口罩和帽子,偶尔路过一辆车,在不经意间看见车窗上自己的脸。   而后回神——自己是余迢讨厌的路款冬,陆格只是一个保护伞,再过界就会被发现。   他发现以前在路家追求的自我和独立,在这一刻都悉数飞散了,如果他真的是陆格就好了。—   路款冬把便利店的蛋挞全买了,有些蛋挞是肉眼可见的不符合余迢的标准,于是他算准了时间,想着先等等下一批。   店员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确确实实没见过这张脸。晚上来便利店的人不多,收银员问:“扫码支付吗?”   “嗯。”   “你手里的这些确实放久了些,所以看上去卖相不好,下一批就会好很多了!”   表面恭恭敬敬,店员已经悄悄地破防了,都快要下班了怎么还要烤蛋挞啊!偏偏还是全要,不得不做的那种。   “好。”   “你们这治安怎么样?”路款冬忽然问了一嘴,“晚上你敢一个人下班回家吗?”   “唉,以前是敢的,最近不是出事了吗?所以我晚班干脆就待在这凑活睡了,等到白天再走。”   路款冬点头:“对了,那酒吧里的员工你熟吗?”   店员歪着头问:“我倒是经常和朋友去,你指哪位啊?”   “余迢,是个omega。”   “噢——我知道。”店员眼尾扬起来,随后说,“我比他们待在这的时间还长一点呢,之前那是一家超市,后来装修成了酒吧。余迢呀,感觉蛮可怜的。”   “为什么这样讲?刚开始的时候他过得很不好?”   “嗯,也不是……就是觉得他的经历有点可怜,”店员解释,“每次发青期都只能靠止疼药,alpha的安抚又没什么太大用处,因为他被完全标记了,而且他也不太愿意用其他信息素……”   店员小声说:“我猜,他丈夫应该死了?或者去世了吧?不然怎么没洗去标记呢?”   路款冬:“…………”   “应该洗了,”路款冬垂眼说,“至于为什么不用其他alpha的信息素试剂,可能是心里有人。”   一直都是任安晗,自己当初也只是沾了点任安晗的光。   “没有呢,我问过了的,”店员说,“有一次他来我们店里买蛋挞,吃着吃着就哭了,给我吓了一跳……我问为什么,他说太难吃了,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被指定来这家买蛋挞的路款冬:“?”   “本来是听上去会让人很不舒服的话对吧?但是他的样子太不对劲,强颜欢笑一样,明明应该是有更难过的事,他却只说蛋挞难吃。看着可可怜了,我就说可能是烤的不好,再赔他一些别的小吃。”   “他这才说不用,说,我只是刚刚度过发忄青期,情绪不稳定而已。”   “他还说,没有洗去标记,因为觉得太痛了。”   店员双手叉腰:“那时候我还斥责他的对象,居然不陪他,余迢沉默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我可能说错话,他老公很可能是死了,剩他一个人。”   “然后某一次和酒吧老板聊天,他说和死了没差。”   路款冬听完这些话确实像死了一回,眼神空洞,虚无地盯着某一点,眼前慢慢模糊,像隔了层毛玻璃。   没有洗去标记?为什么?   余迢怕痛是怕痛,要是因为这个而对某件事退缩,他当初就不会以死相逼了。   要是怕痛,也不会配合自己打针,不会要求自己标记他吧。   余迢是不是,不想忘记自己呢。路款冬奢望地想着,又很快否决——也许是不想忘记恨的感觉,不想忘记自己在这受的苦。   为什么连恨都要选择折磨自己的方式?   路款冬忽然想到,原来这些年他在受易感期折磨的时候,余迢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他少。   路款冬站在原地,钻心的酸涩从胃里泛上来,喉咙被异物堵着,胸腔闷闷,一瞬间氧气全被抽走似的,耳朵逐渐出现嗡鸣,什么也听不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   回到余迢家里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快要睡着的样子,但见到路款冬又清醒几分,有些抱怨的语气:“你还能再慢点。”   路款冬比了个对不起的手语,看上去恹恹的,余迢反问:“你自己没做到,还要摆脸色。”   “嗯?”路款冬很轻地发出一句,然后回过神,有些无奈地笑了:[没有摆脸色。]   “我不要了,现在肯定不好吃了。”余迢说着就要丢垃圾桶。   路款冬知道此举并非余迢的真心,因为他不会浪费粮食。但没意识到为什么余迢会这样做,只是很自然地接过去:[没关系,我吃你不要的,别扔了,先放这。]他把余迢奇怪的举动都当做是发忄青期带动的情绪波动,不知道以前他会不会向别的alpha这样——应该不会,他大概会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反锁好门,别人问就是没事,然后自己硬抗。   想到这路款冬有些庆幸这次承受他发忄青期情绪的人是自己。   慢慢释放出一些信息素安抚,又想到店员说的话,余迢没有洗去标记。   “盯着我做什么?”余迢有些凶地说,“不要这样看我。”   路款冬点头,而后挪去目光。但余迢对于他这样的顺从没有感到多大舒心,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路款冬低着头:[啊?]   “为什么无缘无故听我的话?我让你做的这些事,都不是员工该做的事吧。”   [因为你状态不好。]   “状态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你每个都要关心一遍?”   [你就在我身边,我不会不管的。]   “那过几天呢?你走了之后呢?我又生病了,或者到发忄青期了,你还会回来关心我么。”   不知道余迢为什么会这样问,语气莫名地像异地情侣在埋怨,路款冬有些搞不懂了:[难道你需要吗?]也许是打字听不出来语气,余迢理解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嗯,对,我不需要。”   路款冬:“……”   男人的变声期为什么不能是这个年龄,他想。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的,直到你不需要了为止。]他赶紧和余迢解释。   余迢凑近,只露出一双眼的路款冬在余迢瞳眸里放大:“所以,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份上?”   “你是我的谁吗?”   路款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余迢直接点明:“还是说,你对我有意思啊?” 第72章 呢什么呢   72   “陆格!水满了呀,你干嘛呢!”小眠着急忙慌蹦跳过来,朝他大喊一声,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走神,多么严重的错误!路款冬被他吼得一愣,手一抖,饮料全洒在了水槽,又很快回神,自顾自地整理。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不能因为明天要走了你就这么懈怠,这样我可要扣你工钱!”小眠叉腰,眼睛变成两个感叹号。   路款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对我有意思啊?”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开玩笑的,你怎么会说话。”   “我脑子不太清醒,不用放在心上。”」……   那一晚余迢轻松惬意的口吻惹得路款冬心烦意乱,很久没有这样过,更像是少年时期的小鹿乱撞,有些荒唐又很奇妙。   明天就要走了吗……   已经被公司的人催了几百个电话,虽然路款冬暂时也能拖楚瑞搞定好,但他一直不回去肯定是不行的。要烦死了。   “满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有点哑,随后咳嗽了两声,路款冬回头看,是余迢。   “在发呆?”余迢帮他把水龙头关上。   路款冬比划表示感谢,见他脸色苍白,问:[不是说还要在休息两天吗?]   “你不是明天就走了吗,”余迢漫不经心地提起,“谢谢你帮我,还是想着来店里和你亲口说一声。”   [所以现在身体怎么样?]路款冬显而易见更关心这个。   “没事了,是我昨天洗冷水澡,烧退了的,现在只是有点感冒。”   路款冬张开口,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改掉洗冷水澡这个坏毛病啊……斥责的对象变成了自己,以前就应该好好教的,而不是一味地指责威胁。   [去休息吧,信息素的事,不用谢,换成其它alpha,都会帮你的,毕竟你这么好。]余迢没什么表情,淡淡回道:“嗯,我下次会试试找其他alpha来帮助我度过发忄青期的。”   路款冬:“……”   他的意思也不是这个。   可惜余迢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转身出门,去接了杯热水走向休息室。   这一天路款冬的工资大概要被小眠扣光了,一只找借口时不时去休息室看余迢的情况。余迢一开始还会看眼是谁,然后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工作,到后面知道进来的人是谁,索性看都不看了。第八次。   门又打开了一条缝隙,这次路款冬端进来的不是热水的,是一包感冒药:[我找人要了你可以喝的感冒药,我帮你泡一杯喝了吧?]余迢问:“我可以喝的感冒药,是什么意思,世界上还分余迢可以喝的和其他人可以喝的吗?”   [没有,不是,你刚度过发忄青期,用药是要谨慎一点的,这个好一些。]路款冬苍白地解释,实际上余迢的身体,市面上普遍的退烧药、感冒药都需要经过确认再使用,路款冬在完全标记那一晚牢记这一点。   余迢也都明白,他只是想不通,路款冬怎么看不出来自己这么明显的呢?   难道在爱情里人人都是傻瓜,爱而不得的更甚?   余迢点头默认,随后继续盯着屏保上酒吧派对的策划ppt,看的他头有点疼——这是酒吧周年活动,余迢主动去唐波那揽了活,这会正在整理熟客名单。   嘀——一声机械音响起,路款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体温计,就像是随时备在口袋里的,他笑了笑,拿出早就打好字的手机:[我不放心,测一测。药泡好了,我先用的开水,然后兑了温水,不烫。]有点近,余迢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而后又坐直身体,接过染上雾气的水杯,抬手全部喝完。好苦。   怎么给二次分化omega的药这么苦呢,凭什么到他这里就都是苦的了,余迢忽然生出些埋怨的情绪,也许是因为路款冬在这。   视野出现一双摊开的手,手心里放着两颗荔枝薄荷糖,余迢抬眼,路款冬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吃点甜的呢。]呢什么呢?能不能好好说话?余迢心里有些烦躁地想,然后还是撕开包装含在嘴里,口是心非地说:“一点都不甜,下次不要这个了。”   路款冬也没反驳:[好。]   “好什么,哪来的下次。”余迢又被他的顺从搞烦了。   [可是下次是什么时候?]两人一起提出问题,动与静的碰撞,在余迢说完自己的回复之后显得气氛更加奇怪安静,久久,余迢很冷漠地说:“没有下次了。”   [我希望你一辈子不要生病,我也不想有下次。]路款冬秉着私心回复,他知道余迢的意思是自己要走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但自己说的也不是假话。   就是这一瞬间,路款冬忽然觉得余迢不对劲。   他已经度过发忄青期了。   情绪是相对稳定的。   怎么态度好像还是和那晚一样?就如同……他们之间很熟,余迢很有底气地朝他撒气。   也可能是错觉,余迢不会对陆格这样,倒是很有可能对路款冬这样。可他要是认出自己了,怎么可能不撕破脸,不挑明,继续放任自己留在他身边。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晃了。”余迢见他呆愣着,忍不住说。   路款冬回神:[嗯,那我出去了。]   “进来的是你,走的也是你,你干脆来当酒吧的老板好了,随心所欲的。”路款冬:……   再体会不到余迢在生气,那他就是傻子了,但路款冬还是不知道原因——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太随心所欲了?   [那我在这里帮你的忙,你在做什么?]   “过几天酒吧要办活动,在整理名单。”余迢坦然告知,下达命令也信手拈来,“你帮我把客人分类,有些是老客户,享受的优惠不一样,不要弄错了。”   路款冬拿过鼠标,弯着腰,从背后看余迢被他的身形完全笼住。很快他根据余迢的要求完成了任务,但余迢的活是真多——虽然不知道是临时编的还是什么。   时间静悄悄溜走,忙到最后还是小眠来通知下班。   余迢站起身,头顶到了路款冬的下巴,一时间两个人都踉跄,路款冬连忙来摸他的头询问有没有事。   余迢离他远了些,没说话,直接走出了门外,小眠看呆了,咒骂道:“你干嘛他了?!”   路款冬:…………   他也很想知道。·   一直在生气的余迢头也不回——他一天都沉浸在路款冬的信息素里,尽管很淡,可他们之间是高匹配度。   这人居然不贴阻隔贴。   烦死了,好端端出现在他生活里干嘛呀?出现就出现,不能不让他发现吗?   可为什么自己也要这么在意,反正马上就走了,有什么关系?   心里隐隐约约又闪出一个念头,这是余迢不能躲避的内心——他好像希望路款冬可以待久一点,以陆格的身份。   他们之间维持没有矛盾、没有怨恨的假象,如果一直这样,似乎可以相处得很愉快,那么余迢或许就可以得到多年未解的答案。   偏偏路款冬这傻瓜这么笨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无奈,脑海里出现任安晗在梦里和他说的话——你每一次夸我眼睛很漂亮的时候,我都觉得有些奇妙,就好像你曾经还见过这样的眼睛。   你去做改造手术,只是因为听了别人说我喜欢omega的话吗?还是说,太着急了,怕我以后渐渐疏离你,从而失去一个挚爱、朋友。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   我喜欢你,不是假的。但我一遍遍确定你是不是喜欢我,也不是因为我对这段感情的自卑。   明明说给不会再来他梦里的任安晗还是失约了,一步步引导着余迢。是成全,是心疼,是不想他深陷自责,是希望他未来有个能护得住他的人。   但明天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经营着这家酒吧,偶尔看看新闻频道,一日三餐,一月一次的发忄青期。余迢这样想,两年前说过到此为止,谁也不能越过那条线的。   但他就是想玩玩路款冬,玩玩又怎么样?结婚的时候他不也是抱着玩物的心态来对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心烦意乱的为什么只有我?他也要让路款冬回去的时候抓耳挠腮,逐字逐句地想自己说的每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急死他。   余迢给路款冬发了条信息——[回家了吗。]路款冬几乎是秒回:[没。][还是想问问你刚刚有没有事?撞疼了吗。][哦,有事。][有事要说啊。][我指的是心情不好。][嗯?][因为你。]路款冬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余迢也同时打着字:[你的信息素到底什么味道的,跟我前夫的那么像……]啪嗒——手机摔落,那一行消息没有发出去。   周遭的空气在一瞬间全部凝固,余迢被一个alpha勾着脖子往后拖,鼻子和嘴巴被一张抹了药粉的抹布死死捂着。视线里的路灯渐渐晕成模糊的圆圈。   是迷药,余迢在昏过去前想到了前不久的强、Jian新闻。 第73章 难抓得很啊   73迷药的作用挥发的很快,快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路款冬在收到余迢那句“因为你”之后慌乱地打了一行字,改改删删的空余过后,发现余迢也在输入,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余迢回家的这条路路款冬很熟悉,也了解余迢根本不会走哪条小道,亦或是分叉口,所以看不到人的第一预感就不太妙,往前追了几十米,仍然没见到踪影。   好在除了路款冬,还有几个保镖一同护着。立马拨打了手下人的号码,显示的却是正在通话中,路款冬不得已挂掉电话,很快另一个号码打过来。   “少爷,您有没有事?”保镖先开口询问他的情况,才说,“余迢被带到一辆面包车上了。”   这位主要负责保护的手下有些着急,知道余迢对他来说很重要,也跟着慌了神,“现在我们正在跟车,很奇怪,余迢好像没有意识。”   没有意识?路款冬听到后差点干呕——是情绪受到太大冲击有的反应,毕竟上一次楚瑞就是这样通知他的,从而得知他自杀的消息。   “您没事吧?”手下人听出了不对劲,“要不要我派人先去你……”   路款冬压下那股反胃劲儿,打断问道:“看清带走他的是什么人了吗?”   “对不起少爷,太黑了。”   “那我要你们有什么用?”路款冬突然发火。   保镖咽下那句“不是您说你在的时候不许跟那么近吗”后:“我们知错了,一定竭尽全力救下。”   “继续跟着,”路款冬摘下口罩和帽子,直接丢到了垃圾桶,冷静下来,只想到一个可能,“也许是之前新闻报道的嫌疑犯,记住余迢的安全是第一位。”—   余迢被alpha直接扛在肩上,那人迅速又不知轻重地把人放到面包车里,头正好磕到了一个角。   吸入的量并不多,在颠簸的车程中余迢渐渐醒来,但身体仍然很沉,使不出力气,手、脚都被捆到一起。   模糊中他听到不串联的一句话,“好看的”“包你满意”“钱再多点”这些词断断续续入耳,余迢偷偷蜷缩扭动,试图将绳子挣脱,然而迷药未消退,都是无用功。   “你从哪搞来的啊,这个omega老板肯定满意。”   “早就发现了,之前就想下手,但一直没机会。”   “没机会?”   “估计是富商出身,来外面体验生活来了,家里人给他安排了好几个保镖,难抓得很啊。”   司机往后瞥了眼,看见躺下的余迢,有些忧心,“嘶……那我刚刚下手可没轻重的啊,磕着碰着了我不管。”   “没事,送过去之前没弄死就行。”   “那你这么谨慎的样子,还以为是老板的心上人呢——”司机故意笑了笑。   “抬举了,钱也没给多少,他就想图个爽,”alpha抬了抬唇角回,“不过……车上这人应该蛮有用的,得让老板注意点,别玩死了,到时候说不准还能跟他家里人坑一笔——”……   劣质烟味弥漫整个车房,余迢只能看见前面交谈的两人咧着笑的嘴角,头沉得要命,每根神经都被紧紧压着似的。   刚刚……刚刚好像是要回路款冬的信息,最后回了吗,手机去哪了……余迢想到这里,莫名地放松下来——就好像知道路款冬一定会意识到不对劲,那余迢就不是一个人。   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得靠自己。听他们这意思,大概是要把他卖给谁,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那目前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车子忽然剧烈颠簸了下,似乎是车胎越过了一个陡坡,司机低声骂了句操:“这路可真、路啊……”   副驾驶的alpha:“哈?”   话说的不清不楚,司机瞥到右侧后视镜,眉头一皱,紧抿着唇,视线紧紧跟随那辆尾随的车:“还哈呢,活爹,到底找了哪家的omega?这么快就来追了??”   “什么啊,怎么了?”   “你被跟了啊,傻缺,”司机一脸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还好也不是被你坑过一次两次了,有经验,坐稳了啊。”   砰——经过一个弯道,余迢腰撞到一个箱子,痛得他蜷起腿,眉头紧皱,冷汗从额头流下,又因为吸了灰尘而咳嗽,可嘴巴绑了纱布,氧气稀薄,余迢更晕了。   “诶?怎么又放慢速度了?”司机奇了怪了,“难不成他们只是路过吗……可是谁他妈路过这个偏地方?”司机咕哝着。   “什么时候醒的?”绑架余迢的人注意到余迢的不对劲,利索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跳到后排,帮他解掉了白布,问着眼前的人民币,“没事吧?”   余迢很冷静,自己也不是毫无准备,裤子不明显的口袋里藏着一把小刀,被扶正后可以慢慢够到。   alpha见他这表情就想笑,太无辜太单纯的眼睛了,看着就像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很高傲地自顾自说:“是不是要问这是哪?要带你去哪?带你去见个有钱的主,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话还没说完,要发出一声惨叫,余迢毫不犹豫地咬在了他的胳膊,挣脱开时已经留下两道渗着血印的坑。   “操,给你脸了是不是!”alpha一巴掌扇了过去,用了狠劲儿,余迢往地上一倒,裤袋里的小刀片掉出来,划到了交到背后的手腕,绳子被蹭断半截,鲜血哗哗流下来,触目惊心。   “卧槽卧槽,没事吧?”alpha窝囊地察看情况,这可是两百万,他都想扇自己两巴掌了,急起来就没轻重了,“我看看脸,吓死我了……还好没肿,不然不好交差。”   司机啧了一声问:“怎么了?”   “他不安分,什么时候能到?”   “半小时吧……”尾音淹没在急刹车里,冲力大得让alpha整个人往后倒,司机被安全带拉回座位,整个车仿佛都震了震。   玻璃窗外,一辆黑车不顾死活地挡在面前,紧接着看见三四个人从车上下来。   “他们谁呀?”alpha还在傻傻地问。   司机反应快,大声道:“快!把omega看好!就靠他保命了!”   【作者有话说】   司机:已老实求放过。   一个小插曲,鱼条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毕竟小路赶来得很快)主要是为了掉马~ 第74章 果然是很好的余迢   74能这么快找到完全超出两个人的意料之外,之前他们找的omega都满足了以下条件:父母离异、家庭不能说特别有钱但肯定不穷、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没有恋爱方面的经验……   这些条件同时满足的情况下对外貌要求放宽,看得过去就行。而这两个人也是为了钱走上不正道,一开始还是犹豫的,尝了点甜头并且确实如老板所说的不会有事后,贪婪心性就越发猖狂了。   大多数被送到老板那的omega则是沉沦于手下的alpha,算是灰色地带的交易,一直踩着警戒线,如果受害者被pua为他自愿,如何定罪?   前不久闹出的社会新闻,也是父母那边发现了孩子不对劲,部分家长会为了钱息事宁人,反正孩子离异后也没被管着,他自己也说没事,知足点,拿点钱不就得了?   偏偏有剑走偏锋的,想要拿到更多的钱,拿不到就掀桌,扬言说自己家孩子被强、Jian,做了买卖。   这两人也是新人,摸不到什么路子,反正后头会有人护着,做什么都猛闯。   alpha看他好看,把照片发给老板过后没被驳回,他感到些许意外。   原本富商出身的家庭是不在omega要求里的,毕竟惹不起。   alpha自己猜想,余迢长得秀气,而且看上去蛮内向的,平时也不怎么和人打交道,人畜无害的,肯定也没谈过恋爱吧?   这么多条件只有一个“家庭不能说特别有钱”没达到,那不就足够了?   他的外貌还弥补了这一部分,alpha心说稳了。   谁曾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被司机提醒,alpha着急忙慌地勾过余迢的脖子,可越急就越办不成事,余迢才不要当人质,拿起兜里的刀片往他身上一割,刺伤了腹部。   余迢趁机逃跑,体力却跟不上,恍然间只能望见前方的修长虚影,看不清面容神色,但仍下意识喊出声:“路款冬——”别过来。   可惜后半句没说出口,余迢就又被拽了回去,后颈遭到一记猛劈,身体痛麻,腿不受控制地发软,眼前出现灰色的斑点。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走!”司机催促着,一把拉过半昏迷的余迢,看着冲向前的保镖,“别过来啊!放我们安全离开,这个人我会还给你。”   路款冬胸前像打着鼓,一阵一阵地回荡在整个胸腔,他突然发现人在极度慌乱下,居然无法理智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和目的,一切声音都停止,喉咙就像被异物堵死了,令人窒息。   听觉嗅觉和视觉只剩下最后一样。   蹙眉把余迢全身都打量了一下——肉眼可见的不好。脸颊灰尘蹭过几道痕迹,领口扣子散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粗鲁地拉过去磕到哪了;脖子那一圈泛着不正常的红,一定是被蛮力掐过或者压过,很痛吧。   再往下,路款冬看到了余迢的手腕,瞳孔剧缩,他颤声问:“他手怎么了?”   不怪他多想,为什么这个地方能伤到?还流着血,他们对余迢做什么了吗想要逼死他?   路款冬越想越临近崩溃的边缘,没时间先骂自己没用,他的信息素现在没那么强的压制作用,微微侧头,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   这些人训练过,要是连怎么在不伤害余迢的情况下牵制住人,那真的就可以滚蛋了。   两边的距离不断缩短,司机和alpha不断往后退,手抖得不行,余迢几乎是被拦腰拖过去的。   “让我们走听不懂吗?我们什么都没做啊,老板要omega,我只是办事的,人还没送到那里,能出什么事啊?”   “你老板是谁。”路款冬边沉声问边注意余迢的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但这个omega他很满意,我们真的只是给老板办事……没对他做什么啊!”   “那他那么多伤哪来的?!手上脖子上,还有我看不到的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到底怎么来的,还能是他自己搞的吗?”路款冬已经破声,恰逢树枝上几只鸟飞走,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声音吓到。   两边完全不同频,司机和alpha在想,哪来的伤啊,一点小磕小碰也叫伤了?除了刚刚往后颈那一遭,他们对余迢挺小心的……吧?   保镖懂得看人神色判断别人的注意力,此刻向前一冲,利索地揪住两人领口,抬腿往两人下面踢了脚,往嘴里塞布、捆绑手铐、踩在腘窝致使两人跪下,一气呵成。   余迢失了支撑的力,在保镖想要接过他之前,率先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是夏夜燥热的原因吗,紧贴的胸膛感受到掷重的心跳,已经融为一体,分不清谁是谁的。   但路款冬环着余迢脊背的胳膊其实很小心,好像生怕他碎了一样,一边轻轻拍着安抚,轻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吗?”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先带你去处理伤口。”   眼下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陆格不重要,路款冬不重要,会不会被余迢嫌弃不重要……只有余迢是最要紧的,路款冬也早就把其余身份抛之脑后,见余迢不出声也紧张:“怎么不说话,太难受了?”   “陆、”   余迢微微张唇,路款冬下意识以为他要喊自己的名字,结果最后听到一个微微上扬的笑,带着一些质问和无可奈何——“陆格啊。”   短短一句的力量如滔海,潮汐一遍遍席卷,淹没他的神经,路款冬愣了下,出现短暂的耳鸣——对,他是陆格啊。   他想说余迢,你听我解释。   然后呢?他该说什么好?   在这之前他也准备好了一份备用说辞,一旦被发现也可以立马给个交代,可现在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空气里掺杂着什么胶质物,让其紧绷,无力动弹。   在余迢这里好像只能是被动的,路款冬干巴巴不回应,等着余迢的质问和厌恶。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来到我身边?”余迢虚弱地问了这句。   “随便想的。”   真的是随便想的,非要说个理由,那就是陆路同音,以及脱离曾经,希望这次的表现可以合格。   但说出来有点矫情,路款冬还是选择咽回肚子里。   “还有呢。”余迢又问。   “嗯?”路款冬不明所以,“还有什么吗?”   “为什么来找我。”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对于成年人来说要忘记爱恨很难,又不是小孩子,乐呵乐呵就过去了。   可时间又是很好的情绪稳定剂,再见再暴露居然是这么平静的交谈,当然也许是余迢没什么力气了,刚才还有点精神对两人反抗,路款冬来了就忽的变成泄了气的气球。   “我……”路款冬察觉到他往下坠的力,右胳膊往上抬了抬,试探了一下,余迢没有表现出很抗拒的神色,就把人横抱了起来。   “我们先去看医生好吗。”路款冬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边问边往车边走。   余迢道:“你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这句话,今天好像听余迢说了很多次。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余迢发现他是路款冬了,那路款冬就品出一些强调和催促的意味。   抿了抿唇,路款冬退而求其次:“我确定你身体没什么事就走,这样呢,可不可以?”   余迢没说话,看上去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随便你吧。”   不能随便也得去看医生,路款冬让保镖先别把人带到警察那,先看管着,把他们的通讯设备都拿过来,问到密码后伪装本人进行回复。   “是,”手下微微颔首,“我先送您到附近的私立医院,已经提前联系过。”   余迢一路没说话,靠着车窗闭眼睡着了,路款冬简单地把他手上的伤口消毒处理,本来就是不小心蹭伤的,刀口不怎么深,但路款冬眉头越来越紧,就好像在他身上割了一道比这还要夸张百倍的伤口。   “痛死了,”余迢突然出声,睁开眼,车内密闭性很好,路款冬清晰地听见他说,“不会轻点吗。”   很轻了,让路款冬有些不知所措,就差没把自己的手当羽毛在用,无奈下他说:“我吹一吹。”   于是他就真的吹了,吹得好像不是皮肤,是余迢的眼眶,吹得又酸又胀,随后眼眶铺满了一层雾气,很不明显,但路款冬注意到了,“对不起,剩下的还是到医院再弄吧。”   路程不长,闯了几个红灯,比想象中还要快地到达了。余迢下车,路款冬过来扶着他,却被一把推开了。   也不算推,路款冬自己夸大了。只是从路款冬握着的姿势抽离,路款冬很受打击,把这归为刚刚弄疼余迢的后果。   全身检查了一下,没伤到什么重要部分,基本都是些皮外伤。医生说他有点低烧,吃药的时候要注意避开相克的药物,路款冬一一记下,帮他拿完药,又让人买了些清淡的食材回来。   “你是想回家还是住院?”   “没钱住院。”   “我有钱。”   路款冬很少那么正经地说这句话,余迢沉默了两秒,莫名其妙被逗笑了。   路款冬有点受宠若惊,本来今天下班时两人就有点小矛盾在生气,刚刚的回答似乎也不令他满意,就这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果然是很好的余迢。   余迢清了清嗓:“还是回家吧,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好。”—   家里闷了一天没开窗,淡淡的木质味。   路款冬先遮住他的眼睛按了灯。余迢拉开椅子坐下来,而后路款冬半蹲下来帮他脱鞋,这些事他以前很少为余迢亲自做过,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熟练。   室内一如既往的沉寂,没有厨房的饭菜香,垃圾桶是刚换的袋子,空空如也,只有几团揉皱的纸,但在这会余迢竟然体会到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余迢盯着他的发旋:“路款冬。”   “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么。” 第75章 前任练习册   75就像一对在冷战中的夫妻,选择用沉默掩盖矛盾。   积累的矛盾是破血的痂,撕开、愈合、撕开、愈合,只会堆积得越来越深,伤痕一直在那,不会消失。   现在余迢又把这道口子撕开了,鲜血汩汩,让人接受现实。   两人映在地板上的影子紧紧相贴,事实上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但不袒露真心,也无法再靠近。   路款冬先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把药喝了:“就是怕出现今天的情况,所以才擅作主张来的。”   和自己猜的大差不差,余迢问:“因为前不久的新闻?”   “嗯。”   余迢“嗤”地笑了声:“你忘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了。”   路款冬没底气反驳什么,毕竟早就破了戒,越过了底线。不止这一次,还要更早,他就来偷偷看过余迢。   余迢所有的信息他都知道,见余迢第一次就上了瘾,之后每一次路款冬都会为自己找个借口,比如完成这个合作、谈成一个单子就去偷偷看一下。   知道他的身体健康,吃穿用度,过得好不好仿佛成了生活稳定剂,令人心安的药物。   原以为自己对余迢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但路款冬失算了——原来他没有洗去标记。   像某个模型装错了零件,导致后面步步错——如果路款冬知道余迢没有洗去标记,他或许不会藏这么久。没有伴侣的发忄青期,他都不敢想有多难熬。   但或许也早就错了。   早就该发现余迢身体的不对劲,然后好好跟他说,好好让他协助手术,这样身体会恢复好一点的吧,是不是可以躲过完全标记?   全世界都知道曾经想通过私欲占有留住人的路款冬彻底不见了,只有余迢不知道。   他离开了,没有给他悔过弥补的机会,路款冬就自己偷偷摸摸的,连弥补都需要小心翼翼。   帮他把曾经欺负他的人曝光,帮他把任安晗死因调查清楚,不知道他有没有洗去标记,还是在可能得罪韩家的情况下和段家合作了,投资无痛洗标技术。   不对,不能说是帮,余迢没有求他,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和余迢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需要知道。   余迢见他紧抿着唇,“连个对不起都不会说了,演哑巴演上瘾啊?”   路款冬口型变成“啊”,而后赶紧道了个歉。   “那恐龙玩偶服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自己随便选的……你喜欢吗。”   “不喜欢,下次换成其他的。”   “好的,”路款冬本能答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次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什么都要我回答。”   路款冬琢磨了一会,答:“应该不会有下次。”   余迢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我日常不需要穿这个,也不会因为愧疚对别人做这种事,所以,请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   余迢:“……”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路款冬主动求取,“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怎么没和韩家联姻,”余迢每次看着新闻频道,似乎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我是不会因为你守身如玉而对你产生其他看法的,你也不用因为愧疚这样。”   路款冬直接回:“不仅仅是愧疚。”   “也是因为我不想。”   “当年和你说的,全都没有说谎。”   我说我对你动了情是真的,没再把你当替身是真的,我想对你好是真的,我知道错了也是真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在明知道我对安晗还放不下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又默默离开,”余迢质问,“你很闲吗。”   听上去好像生气了,路款冬用自己的方式哄:“这些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你放不下任安晗,没关系。”这是路款冬今晚说的第一个模糊概念的谎话,其实有关系,对于这件事还是很难过的。   “如果现在,我要你继续学安晗,这样才可以留在我身边,你做不做。”   余迢问完这句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款冬的表情,先是皱眉,陷入痛苦、挣扎,而后又找到了求救的绳子,忽的松弛下来,笑笑说,“对不起啊。”   “任安晗就是任安晗,路款冬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不会再让你矛盾了,你也不要逼自己,我确实不配当他的替身。”   “如果可以,你就把我当成……追求者。”路款冬声音越说越轻。   两人在夜色里融合,余迢俯视看了他很久,直到眼眶都开始发酸,路款冬提醒他:“是不是困了,问好了就去睡觉吧。”   余迢垂眼,淡淡一层睫影落在下眼睑,目光划过路款冬脖颈:“你的腺体。”   “为什么信息素的味道,这么淡了。”   “啊……”没料到是这个问题,路款冬思考了一会,想了许久的说辞,选了个比较模糊的回答一下揭过,“划伤腺体总得付出点什么。”   看得出来他不想详细说,余迢心里已经大概清楚。   “刚刚那些药,我没记住怎么吃。”   “嗯?”这话题转得有点急,路款冬没缓过来,“我记住了。”   余迢淡说:“你明天不是要走了么。”又是这句话。   路款冬觉得自己应该买一套“与前任说话方式”相关的练习册。可目前的市场即使有,大概都是偏向冷嘲热讽的形式,不是路款冬想要的。   “我现在想睡觉。”   路款冬继续听他说。   “所以不可能听你在这复述哪些药不能和什么吃,哪些可以,我听不进去。”   路款冬明白了:“我写张纸条呢?”   “不想看。”   “那我录个音。”   “说了不想听了。”   没办法了,路款冬说:“好吧,这几天我监督你好不好?公司那边……我暂时让熟人顶一下。”   余迢没说好还是不好,答非所问:“我困了。”   “今天先简单擦下身体,发烧还是先不要洗澡了,我可不可以在客厅待着。”   “当初说不会再来找我你也没做到,这会倒是问起来了。”余迢站起身,路款冬怕他站不稳紧随其后扶了一下,听他说,“随便你。”   “余迢。”路款冬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从口中念出这个名字了,陌生这个形容词第一次这么具象,但他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们的过往回忆早就足够覆盖“陌生”。   “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路款冬说,“不能的话也没事,你想回答就回,不想回就不说。”   余迢定在原地几秒,这是要听的意思,路款冬缓缓开口:“为什么……没有洗去标记。”   他其实还是想余迢回答的,坚定一点,好坏都行,唯独不要不确定。比如说是因为太讨厌,太恨了;或者……忘不掉,后者对他来说是好的回答。   但余迢是他的劫吧——不是,这劫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没有怪他的意思。余迢最终还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想说,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说】路款冬:嘻嘻前不久催过路款冬回公司的心腹助理:不嘻嘻 第76章 追求者   76那个司机和alpha没被送到警局,几下就套出话来,alpha说他的老板最近和一个新的投资伙伴勾搭上,最近都听他的,包括来到这选omega也是。   路款冬对这件事很心细——原本不同意绑架家庭背景优越的omega,到了余迢这为什么就变了?   夏夜晚风燥热,吹起路款冬的碎发,露出一双并不柔和的眉眼,“既然觉得余迢家境不错,那为什么盯上他了。”   alpha已经吓破了胆,一边说“别把我送局子”一边如实奉告:“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我之前在这挑的omega都不如他的意,你家的这个人他一下就要了。”   路款冬被他的形容愣了一下,只是不形于色,声音还是一样的严厉:“之前那些新闻,也是你们两个办的?”   “啊?不不,之前的我没有参与,但是他有,”alpha立马摇头,指向一旁嘴里被塞了布的司机,“这是我在这准备绑的第一个omega。”   保镖把那个人的布扯下来,冷冰地呵斥出一个字:“说。”   声音不算大,但路款冬瞥了眼楼上,说了句“小点声”。保镖沉默了。   “之前的omega送到老板那后,我们老板……我们老板长得还有点姿色,”司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老板会选择性分配,极度缺爱又容易相信人、长得好看的会选择给自己,其他不满意的会给其他、”   说到这他又抿了抿唇,“给其他专门进行培训的alpha,告知他们是自己救下,让omega对其产生感情,花钱,然后钱再和老板六四分。”   这个培训路款冬大概悟到了,考虑得是很周到,不选择高知家庭,专挑性格有缺陷的,又不算穷的,只要pua不停止钱就不停止,老板坐享其成,模糊了警戒线,难定罪。   这两个人这么害怕,到底是因为“绑架”这个过程被抓住了,“pua”不好抓,绑架可是实打实地犯罪。   路款冬问:“那余迢那个老板是准备自己留着,还是给其他人?”   哪一个都不能忍,两者对余迢来说都是羞辱。   “这、这我真不知道,可能是那个新的合作者要也说不定……毕竟培训方面他投资了……不过,他们说抓到了会给我们两百万。”   “双倍,你做我这边的人,”路款冬俯视他,一边憎恶一边又觉得他们实在愚蠢,余迢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怎么样。”   路款冬本意是不想掺和这些灰色交易,在尊法守法的范围内,他不想当爱管闲事的人,但涉及到余迢,就算是坑也得跳进去看看。   如果余迢没有给他台阶,他也会在这边调查完再走,很幸运的是余迢记不清那些药的注意事项,可以由他来监督。   只是在把这位alpha送牢里之前,就这样让他体会到甜头也太便宜他了,路款冬给了保镖一个眼神,保镖微微点头,把人带走。路款冬重新上楼回到客厅。—   路款冬说的监督一下就真的只是监督,因为没有获得余迢的同意,不是陆格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进酒吧。每天定时给余迢发三条信息,告诉他哪些药不要混着吃。   一切都很平常,余迢没理他,他也不觉得委屈,就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聊,想到公司那边还挺多事,偶尔开个线上会议,让助理继续帮他处理,并告知自己要晚点回去。   这具体是多晚他也没保证,心腹揉了揉眉心叹气,是意料之内的无奈,回了句:“好的路董。”   路款冬又说:“对了,头疼的药我忘记带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让人送过来或者寄运。”   这事不能马虎,助理立马点头:“明天中午前会到。”   以为就这样待到余迢的病好,没过两天他收到了唐波的来电,一开始是个陌生号码,路款冬差点要出声问,对面来了句:“我靠陆格你到底来不来啊?”   本来今天他头就有些不舒服,胀胀得犯疼,这一下给路款冬吼懵了,刚想骂有病,缓过神来——他叫的是陆格。   “余迢不是说你同意再干会,我这边找人可以拖延一下,你不来几个意思?耍我?”   慢悠悠传来一个声音,听着是那个很吵的东西,他在旁边说:“你忘了他说不了话啊!蠢死你得了!”   唐波沉默了会,随后又说:“能不能来赶紧给个定数啊,余迢一个人要忙死了,你不来也和我说一声好吧?”   果然提到余迢就不带犹豫的,立马给他发了个短信说可以。线上会议还没有结束,几人一起在等,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这会太阳欲落未落地挂在天边,与云层晕染出橙的渐变色,今天还是周末,人肯定多得要死,路款冬的速度很快,拿上口罩帽子外套,二十分钟不到就来了酒吧门口。   扯开帽子甩了甩头,又重新戴上,碎发微微扎眼,正准备进去,右手被一个小孩拉住了。   “叔叔……不,大哥哥,买个花吧。”   他还这么小,就到膝盖的样子。路款冬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头抽抽疼了一下——这样的忽然这两年偶有闪过几次,并且频率逐渐增高。   好像曾经也有一个小孩这样拉住他,但现在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直到——路款冬蹲下来,与他平视。   是了,这样才对。   和小时候的余迢一样的高度。   路款冬声音很轻,隔着口罩更显得闷重,他问:“怎么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容易开心也容易伤心,讨厌特别吵的。但对这个小孩,也许是刚才不经意间的熟悉感,路款冬的语气莫名柔和和耐心。   “今天是七夕节,给你的对象买捧花吧,买完我拿到钱,就可以给我喜欢的人买礼物了。”   路款冬不禁笑道:“你喜欢的人不喜欢花吗?”   小孩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这是我路边随便采的……”   路款冬立马明白了,不舍得给喜欢的人自认为是差的东西。他做了回韭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软是哪来的,总之把他摘的野花全买了。   也不是很难看,其中有一两朵黄色的,有点像款冬花,路款冬把他单独挑出来扔了。   七夕节,原来今天是七夕。难怪刚刚一路上都成双成对的,路款冬意识到,没有和余迢过过这种节日,曾经有很多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全都擦肩而过。   头又开始疼,路款冬觉得是这两天没睡好的原因加重了症状,晃了晃脑袋拿着花往里走。   酒吧里绮丽的灯光在天花板旋转,每个人脸上的斑斓随时变换着,妖冶,性感,纯情,魅丽在这里尽显,路款冬知道为什么要说余迢忙死了,七夕节赶上周年活动,不忙才怪。   没敢耽误,让小眠把花找个合适的地方摆起来,而后来到前台。余迢正在帮一个alpha调酒,那alpha看他的眼神意味不明,路款冬皱了皱眉,慢慢走过去,挡在alpha面前。   余迢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做自己的事,那个alpha很不爽地说:“不是你谁啊——”   路款冬回看过去,帽檐下的眼像未知的黑洞,让人看了发怵。   “您的长岛冰茶,请慢用,”余迢又换了个语气开口,“陆格。”   alpha看路款冬的眼睛一下由黑洞变成星星,震慑和危险一并消失,变成某种期待。   “去后厨切点果盘。”   路款冬点点头,但是不知道是酒吧里的香水味太浓,他还是喜欢余迢清爽的信息素味道,不喜欢这样混乱的香腻,闻得他犯晕,走了几步又揉了揉头。   哒、哒、哒,与自己并不同步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酒吧里人来人往的这么多,路款冬头疼,没太在意。等来到后厨,看到微波炉旁边放着一箱药箱。   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点不知道余迢有没有吃晚饭,想转身先去提醒,撞上一个预期之外的眼神。   「“你为什么总是看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余迢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你怎么了。”   脚步声听不出来很正常,但对于现在本该敏锐的路款冬不正常,尤其是说完之后,路款冬还在发呆。   “路款冬。”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装了,说话。”   一个模糊的小孩子的脸从余迢脸上消失,路款冬眨眨眼,视线渐渐清明,声音有些拖着:“我没怎么啊……”   “你今天是不是忙了很久,我给你发的提醒信息都没回,药喝了吗?”   “你的监督就是用手机发消息,倒反过来成了我必须要时时刻刻看着手机等你的消息并回复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款冬舒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在和余迢接触后头更痛了,垂着头,一只手撑着台,已经没再和余迢对视了,嘴里还是喃喃着问,“所以你有没有按时喝药?”   本想回有,但余迢拐了个弯,感觉说没有会更好。果不其然,路款冬慢慢走向他,又绕过他,为他接了杯水:“那现在喝。”   “你呢。”   “什么我?”   “头痛,”余迢漫不经心地说,“也是划伤腺体的后遗症?”   医生和他说过腺体受伤不会造成脑神经方面的损伤,可能和小时候的电击有关。路款冬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你先喝药。”   余迢沉默了会说,“我没见过哪个追求者像你这样的。”   “……什么?”路款冬听到这个身份愣住了,后知后觉,是那天晚上和余迢说的话。   所以,“余迢是同意路款冬以追求者的身份继续陪在他身边”这个结论还没来得及由脑子传达到嘴,余迢就又说,“我讨厌不诚实的人。”   “不,真的和腺体没关系,我没有对你说谎。”路款冬急了下。   余迢没料到是自己算错了,脸色有转瞬即逝的心虚,随后又翻了下旁边的药箱,拿出一瓶止痛药:“吃完来干活,别偷懒。”   “还有,别再派人跟着我回家。”   “可是晚上很……”   “烦不烦。”   危险两个字没说出口,路款冬改口:“那以后下班我来送你回家吧。” 第77章 再见要释怀   77余迢自杀被抢救回来的那一天路款冬似乎短暂地体会到了走马灯,因为情绪受到波动导致昏厥,看见小时候的余迢和自己。   “你的眼睛很好看”是对自己说的,一直到余迢离开之后,路款冬还迟迟沉浸在这段虚浮里。   他有段时间在怀疑这个真实性,毕竟这算一个梦,直到后来让人去调查了孤儿院的事,这段过往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路款冬是彻底崩溃了。   原来,和余迢真的可以有好结局的。   相对论可不可以是对的,平行时空能不能是真的。能不能在其他某一条世界线里,路款冬和余迢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羡煞旁人的情侣呢,他痴心妄想着。   那时候他还是颓废的,这和之后在公司着重事业有所作为并不冲突。   他是人不是神,有情绪有懊悔,甚至也想过,就这么算了,都他妈有什么意思。   大概一周后,管家给他送来一封信,他说是在医院里余迢的病房里找到的,靠着床那边。   对于余迢的字迹路款冬也是陌生的,他感叹,对余迢真的……了解的少之又少,怎么会变成这样啊。都说活在回忆里的人最痛苦,路款冬却没有什么和余迢幸福过往来承载思念。   纸在灯光下显得很透,从背面也能看出内容,管家离得近,他这个人不爱戴眼镜,看东西总喜欢眯起来,这次也是一样。实在是好奇余迢到底给路款冬写了什么。   介于模糊和清楚的视野,管家努力提取到一点内容——“别再来找我”“我不”“讨厌”……   连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他在脑海中自我分析了一下,本来还抱着“只要少爷肯认错说不准还能和好”的心彻底死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路款冬在看到那封信后手抖得不成样子,纸页边角颤出虚影,另一只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透出来,曾经他觉得路款冬永远直挺的脊背也因为余迢弯了好几次。   信很简短、决绝。   「腺体很重要,我没有讨厌你到这种程度,自杀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这么看重自己把罪揽过去。   我会好好活着。   你说划伤腺体是你自己的决定,你让我无论什么都不要怪自己,好,我答应你了。   别再找我、老死不相往来这种话反而显得我很在意和你的这段感情,显得放不下,你知道这不可能。   和你说实话,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释怀了,然后和平地说句你好,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因为替身这件事和我道了歉。我也和你道个歉,对不起。   就这样吧,路款冬。理论上我们应该两清品,可我们都是成年人,知道感情上目前清不了。所以释怀前,不要再见面了。」   没有署名,也没有这个必要。   每段内容都不算是承上起下,偶有划去的痕迹,看得出来余迢是临时起意,想到什么写什么,不是提前准备好的。   路款冬哭了很久——怎么到最后这么体面,余迢说没有讨厌他到划伤腺体的程度,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也是因为这封信路款冬才能忍耐超出他预期的时间不去找余迢。   路款冬不会释怀,他放不下,但他倒是挺希望余迢可以彻底放下,他清楚余迢有多善良,他不可能不怪自己的。   说出那句放你走路款冬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总之他已经尽力了。他的占有欲或许得到改变了,或许根本没有,只是为了爱让步。   可没做到就是没做到,再次见面只能像个小心翼翼的小偷。   重逢,算是第二次重逢了吧。余迢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相处的时候能看见他笑,路款冬在闷热的玩偶服里也笑着。   他当时想。余迢,你释怀了吧。   可惜他此时不能对余迢说句你好,你过得怎么样,他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余迢向前走的生活开心。—   送余迢回家这个重要的任务落到自己身上,路款冬非常乐意,毕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出门后他很蠢地看了眼刚才那个小朋友的位置,这么晚了人早就走了,路款冬想的是如果他还在卖花就买点。   在门口等了会余迢,他思忖,余迢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想起来了吧,目前对他来说还是困扰,是模糊和任安晗感情的干扰者——这样想着想着,路款冬突然有点不甘,严格来讲,是自己先和余迢认识的。   这是他无法改变的心性,但他现在学会忍耐,不会再把这些小抱怨展现给余迢看,也没资格。   “站在这干什么。”   酒吧今天破天荒营深夜的班,平常一到点就准时下班了,但唐波还是让余迢先回家,毕竟他已经目睹余迢今天被无数个alpha搭讪,他说太危险了。   屋内的嘈杂被余迢顺手关上,门口两个兼职生说了句希望您玩得尽兴。路款冬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干什么在等你。   等到走入没人认识的小道,路款冬自然地换了个位置,让余迢走里面,才出声说:“回去早点睡觉吧。”   余迢今天确实很累,只轻轻“嗯”了声,都没有回怼呢。   路款冬手机收到两条消息——   【今晚没有可疑的人跟着,我们要离得远点吗?】   【还是近一点?】   他干脆直接引用前一句话发了个1过去。   整个身子往右,忽然的拉力让路款冬踉跄了下,余迢手心的温度短暂地覆在他手腕上,他瞥了路款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旁边一辆疾快的摩托车回答了一切。   “谢谢。”路款冬词汇匮乏,不知道说什么了。   “送我回家非要玩你那破手机吗。”根本不是疑问的语气,没有给路款冬选择的机会。   路款冬立马收起来了:“你不喜欢我直接扔掉都可以。”   余迢自然不会要求他这样,实际上他也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很没有必要。   他换了个话题:“我要去买点东西吃,你自便。”   “我和你一起,”路款冬加快脚步跟上去,“或者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也行,你可以回家先洗漱。”   “不信。”   “啊?”   “上次让你买蛋挞你就没在规定时间到,不可信。”   路款冬心虚地说:“……这次肯定不会。”   “想去吃糖水,有个老奶奶的小摊做的很好吃,你陪我吗。”   他都这么说了路款冬怎么会拒绝呀,立马点头应了,顺便问他有没有感觉头晕。   余迢偏头:“问这个做什么?”   “确认一下是不是因为低血糖才想吃的。”   他的细致让余迢觉得陌生又熟悉,其实曾经路款冬也偶尔会这样只是不会表露出来,或者说些难听的话掩盖那本就不明显的关怀。   现在变化这样大,余迢很难不怀疑是因为他用安晗刺激过太多次路款冬,导致他一直在模仿任安晗温柔的路子。   可模仿么,总会有败露的一天的。   路款冬居然滴水不漏,样样细致。   原来你爱人的样子还挺优秀的,余迢心想。   “红灯了。”这次出神的反而成了余迢,路款冬拉住了他的袖口。   也许是今晚余迢容易让人产生可以亲近的错觉,在等红灯的这几分钟,路款冬趁机核对了下:“你的发忄青期是不是都在那几天。”   “怎么,”余迢很直接,“打算等我药喝完,每个月选一周来这看我?”   路款冬:“……”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所以干脆回:“你不同意就算了。”   “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腿长在你身上。”   这话就是同意,路款冬现在已经能琢磨懂余迢的言外之意,而今年还有三四个月,他已经很满意。   “路款冬。”   “余迢。”   这条斑马线红灯时间非常久,给人一种错觉。你以为快要跨过去,实际上并不是。红灯此刻开始长达两分钟的倒数,二人都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嗯?”路款冬让余迢先说。   “你小时候在路家过得怎么样。”余迢毫不犹豫,就像是已经准备很久的问题,说出来利索干脆。   “啊……”路款冬拖长了调,在想余迢应该是想问离开福利院之后的事,但余迢没有说的很明显,那说明他不想提,路款冬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还行,路晚出生后稍微冷落了,很正常。”   谎言太拙劣,是不是忘了当初和自己结婚就是为了藏拙,需要步步小心才可以在路家有驻足之地。余迢嗯了声,“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也想问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你在信里说希望再见面可以坦然释怀地打招呼,“你好”已经错过了,这个一定要问出口。   “如果我说很不好呢,你会怎么做。”   路款冬卡顿了,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我的方式你会不喜欢,你的方式我肯定不满足,所以不知道。   “前不久,我梦到安晗了,”余迢忽然这样说。   路款冬沉默下去,他觉得接下来的话自己的耳朵一定不爱听。   只是他还不清楚,这个“前不久”是在余迢发现陆格是路款冬的那一晚,这两年余迢其实也梦到过任安晗。   他早该知道,被路款冬完全标记的那一晚,说“我再也不会赖你的梦里,祝你幸福”的任安晗是假的,是余迢的愧疚导致的幻想,任安晗舍不得的。   而在认出路款冬那一晚后,任安晗就真的,再也没来过他的梦里了。   不是狠心,是放心。   「任安晗笑笑对余迢说,这次我是真的要走啦。   这两年不敢来你的梦里打扰你,也是怕打碎自己的美梦。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余迢的挣扎的,这对他来说并不好受。   余迢在梦里对他说:“安晗,我喜欢你的。”   他笑了笑,意气风发的模样,说我现在知道了。人会有很多感情,爱是最复杂的一种。你在这个阶段遇到我,喜欢过我,对他来说,就很圆满啦。   空壳的灵魂还替他抚了眼泪,只是碰不到梦里的余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还很抱歉地说,那时候没有感觉到你很浓烈的爱而变成一个胆小鬼,好后悔呢,我也不甘过,但预想过和你的结局。   他说,很遗憾,可能连在一起都很难。   和你告白,大概是我做过最冲动的决定了。   要是那天我知道我注定会死,大概,也不会和你说这句话了。余迢没想到吧,我这么窝囊。   其次家里不会同意,因为受到家里长辈所有的偏爱和压力,任安晗违抗不了。   他又说了一次自己真的是一个胆小鬼,方方面面都是。到最后说不准有可能会是任安晗辜负了余迢这样糟糕的结局。   就算在一起后,家里不可能不让他传宗接代,任张有先天缺陷,这个重任会落到余迢身上。而任安晗怎么舍得呢?   他说,你看啊,我们现在这样,已经是最最圆满的啦。   说的潇洒,像风像雨像雪,轻飘飘落到大地间。可余迢分明看到任安晗眼角的泪。   他说,原来拥有上帝视角是这么残忍的事啊,原来我才是后来者啊。说话的语气像撒娇,并没有怪余迢的意思。   他说,你也不要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而骗自己了,你对路款冬的情感,比我要多得多。我刚刚也说了,爱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情感。余迢。   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请你过好自己的生活。   你要往前走,我也要走了。」   眼前的红灯数字逐秒递减,在他亮晶晶的眼里像一颗颗稀碎的红宝石。   车辆来往,有个人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怎么哭了。   然后立马道歉说对不起我不问你了,你打我出气吧。   余迢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轮回,这种科学之外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想,如果真的有,任安晗下辈子,千万别遇到他了。   而他偏过头去,却希望此时此刻映在瞳眸里的路款冬可以一直这样留在身边,只是因为一份喜欢,无条件地包容自己。   这是安晗说的复杂的情绪吗。   “我真的不问了,”最讨厌别人哭的路款冬开始害怕眼泪,却因为自己什么都猜不到而无所适从,“你别哭。”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期间还有一些创可贴掉落到地上,他捡起来放回去,帮余迢擦干眼泪。   余迢眨了眨眼,与他们一起的路人都开始穿梭。他吸了下鼻子说:“绿灯了,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这周会多更一点,还有一个小小的高潮点没写到,然后差不多就要完结啦。 第78章 等你回来   78路款冬期间还去了C市一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主要是有些合同不是他本人签字不行。   楚瑞调侃还以为他是搞定了没想到还在原地踏步,路款冬直接把银行卡余额转给他看——前不久刚进账的工资,有足足五千二呢!远远超出了他后来填的期望薪资。   楚瑞看着余额前面那一长串数字沉默,问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路款冬觉得他不再是自己的心腹,居然领悟不到自己的意思,顺嘴问了句最近和段予琛怎么样,楚瑞让他少管闲事,先顾好自己。   “路晚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我说了啊,就在余迢那边,但具体在干嘛不知道,懒得查,不想查——你们家这点破事到底要麻烦我多久啊?什么时候能结账呢老板?”   他总是这样说,路款冬知道是还没查到的意思,并不是真的不想干,“你这么着急要钱干什么?段家破产了?”   “嗯啊,段予琛现在没我不行。”楚瑞说。   没有提前申请私人飞机的航线,路款冬赶了最近的航班回到余迢那,从离开余迢到现在不超过24小时,天蒙蒙亮的样子,这时候的余迢应该还没有睡醒去上班。   路款冬去楼下买了份早点——之前都是每天有人送过来的,余迢说吃不惯,不如楼下包子铺的豆浆油条,路款冬随余迢的俗,也习惯吃这些。   比平常还要早就在余迢小区外等着,却收到余迢的消息——【我今天请假了。】   路款冬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余迢接起来,声音没有怎么变:“干什么?”   “你请假了?”   “怎么了,只许你请假不许我请假。”   路款冬也仅仅是请了一个下午的假而已,“我已经回来了,在你家楼下,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余迢沉默了好久,久到路款冬都想直接上楼去看看屋里的情况。好在这之前余迢开了口:“你还真的回来了。”   “当然,我说了只是去处理一下公司事务。”   “我的药早就吃完了。”余迢说。   你早就不用监督我了,余迢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赶我,我就留下来了,”路款冬回答,带着一点收敛过后的得意,“你没有赶我的意思吧?”   “我这边风有点大,”余迢声音覆盖在风里,故意说,“听不见你说什么。”   路款冬也只问:“那你有多穿点吗?”   问完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蠢,夏天的风再大都是温热的,清晨的风最多带点凉意,绝不至于到冷的程度。   “不冷,”余迢说,“我也没有不舒服,出去办点事情。要是可以,你早点去酒吧帮忙吧,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   路款冬自己也没注意到声音一下失落了:“行。”   “路款冬。”   “怎么了?”   “过几天我要去复查腺体。”   “我陪你……”路款下意识说出口,又不太确定余迢是不是这个意思,加了个,“吗?”   余迢说,“顺便把你的头痛一起看了。”   “啊……不用吧。”倒不是拒绝,路款冬的头疼一直有家庭医生定期检查,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样还要浪费余迢的时间,“好好检查你的腺体就可以了。”   他也不想让余迢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倾诉苦难渲染悲伤氛围,没有必要。   余迢很不留情面:“你死我这了我不管。”   路款冬被逗笑:“好的。”   “……”   电话挂断,路款冬喝了口豆浆,很快又收到保镖的消息,还没点开他就知道是什么,应该是余迢去了哪见了什么人,他差点忘了,现在余迢身边有他,暂时用不着保镖看着,免得余迢烦。   想跟他们说暂时不用跟着了,先映入眼帘的是保镖发来的信息——【秦最来这约余迢见面了。】—   余迢挂断电话,心想怎么能这么不巧,老天爷你真是够了。   路款冬到他家楼下的时候,余迢应该刚坐上车,说不准还在无意间与路款冬擦肩而过。   秦最一直在念书,听他的话,似乎想通过学业来逃避什么东西,而现在确确实实逃不掉了,又想在结婚之前来见自己一面。   余迢本是拒绝的,他有多久没见到秦最了?很久了吧?现在想想当初和路款冬的家庭矛盾全然暴露在一个尚未步入社会的男孩眼里,居然有些不自在的尴尬。   但秦最说他了解到一些事,说不准余迢会感兴趣听。   “你能知道什么事?”余迢问他。   “路款冬的,你想不想听?”   路款冬?路款冬的事怎么会给他知道呢,秦最别是骗他的吧,余迢谨慎又小心,问:“你先说说看,是哪个方面?”   而后又很傲地说:“我对路款冬可没有那么感兴趣。”   毕竟路款冬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把自己都交给他了。   “哥哥,当年我不懂事,你还在怪我啊。”秦最故意用这样的语气问,其实他知道余迢压根没在意过他。   “没有啊。”   “那朋友之间聊一聊么。”   总之周旋了很久,最终秦最放出“路款冬腺体”的诱饵,尽管余迢不清楚他是如何得知,还是上钩了。   目的地是一家甜品店,和Snowflake的布置倒是很像,余迢一眼就看到了秦最,少年气没褪掉多少,看上去还是带些孩子气,见面时的谈吐倒是比电话里沉稳了不少。   比如叫的是余迢不是哥哥。   他给余迢点了杯芭乐柠檬水,招呼余迢来自己对面坐着,又点了几份不同口味的蛋挞。   余迢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订婚了?恭喜恭喜。”   秦最苦笑了下:“你知道我肯定不想听这句话的。”   余迢耸耸肩,很无奈地说:“我还真不知道。”   “你不是要和我说路款冬的事?”   秦最笑笑:“你好着急啊。”   余迢觉得他在拿自己开玩笑,不高兴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今天还要上班呢。”   “我知道,所以选了这么早的时间,”秦最放下杯子,说了句,“对不起。”余迢:?   “你对不起我什么?”   比起“没关系”,这句话显然要更伤人,秦最觉得当初因为觉得余迢不是个正常的omega而觉得不舒服,又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在某一刻或许也被当成替身而感到恶心,他该猜到的,余迢根本不在意。   于是他说:“没什么。”   “来说些你在意的。”秦最认真看着他,“路款冬刚和你结婚的时候,韩落其实来闹过,后来被韩郁影阻止了。”   “‘路款冬你什么意思,你找个和我这么像的你不膈应我还膈应呢!’这种话路款冬几乎每天都要听韩落念,直到你点去了那颗痣。”   “韩落这个人有点不爽就要讨回来,所以路款冬和你的婚姻很糟糕……”   “等一等,”余迢打断了他,“你现在是要在我面前说路款冬的坏话吗?”   “没必要。”他所有的劣根性我都清楚得很,余迢心想,“还有你不是要和我说他腺体的事情吗?”   秦最一愣,低头一笑:“你还真是……怎么可能,我没有那么幼稚。恰恰相反,我想说他其实很早就开始在意你了。”   “比如他一开始招的店员唐波,就是单纯觉得他话多,会活跃气氛,解你的闷;比如在韩落的生日会,他之后知道是你被陷害,那段时间天天去韩落面前献殷勤,其实是想抓到一点把柄,然后就直接把话给韩老爷子挑明了;又比如他在你说出怕黑之后偷偷安装的路灯……”   余迢静静听他说了很久,突然讲了句:“这些我后来都知道的。”   不然他就不会对路款冬有那些复杂的情感了。   秦最很意外,一下就供出了告密者:“韩郁影和你讲的?”   余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当然是自己领悟的,但是路款冬那时候特别坏,所以并不打算和他讲,以后也是,作为小小的惩罚。   余迢反问:“韩郁影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想让我彻底死心啊,告诉我路款冬能给你的我都给不了,路款冬最适合你巴拉巴拉一大堆的……”   想也不用想当时的秦最肯定很挫败,余迢笑了下:“好吧。”   “还有他腺体受伤的事……其实恢复得还行,只是要想像之前那样不太现实。例如易感期会更难熬,也不会有那么强的压制力等等。”   “这也是韩郁影和你说的?”   “嗯昂,他说的其实很委婉,生怕我趁虚而入似的——安啦,我知道你对我是真没心思,而且那时候、那时候对你有点难以形容,韩郁影明摆着杞人忧天。兄弟做到他这份上,路款冬得给他磕一个吧。”   那太夸张了,韩郁影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余迢猜想,这是韩郁影另类的求和,失去路款冬这个朋友对他来说,弊一定是大于利的。   余迢点点头,接着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头痛吗?”   秦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睡不好都会头痛啊,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余迢:“……”看样子是不太清楚,他也不打算继续问了。   “我本来是来这边办事,”说这话的时候秦最避开了余迢的眼睛,目光不知落在哪,因为这是一句谎话,“在前不久韩郁影有意无意在我面前提起,路款冬来这里找你了,怕是要重修于好,话里话外都是劝告。”   “其实他根本犯不着这样提醒我,是吧?”这话好似玩笑话的遮掩,秦最抬起头,仰起脖子喝下一口饮料,视线起起伏伏地和余迢相撞。   余迢眼尾弯了弯,也用玩笑话的语气:“重修于好,谁说的?我还没答应哦。”   答非所问就是答案了,秦最喉结滚动:“是得好好磨磨,不然我替你出出主意?”   余迢刚想说不用,路款冬的消息发了好几条过来,秦最懂得看脸色,作状站起身:“那我也要走了,他来催你上班的?不是吧,你还要上班吗,路家破产了?”   “这说明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秦最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余迢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但他现在允许另一个人闯入他宁静的生活。   余迢把没吃完的蛋挞打包带走后才出门,秦最开车过来的,本想捎他一段,余迢拒绝了,说自己打车就行。   等人走后,余迢才打开聊天界面,不到三秒,他就十分生气。全是撤回!余迢在聊天框里打出微笑表情,又在后面加了个问号,一起发过去。   路款冬秒回:[怎么了?][你撤回你发个屁?][你在忙么,我就想着晚点再一起发给你,也没什么事,最重要的,半小时后要下大暴雨,你带伞了吗?]余迢望了眼天,阳光大好。   行,心思这么明显。   余迢说着反话:[带了。][带了也可能会淋湿,是大暴雨。][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正好有辆出租车经过,余迢拦下,边开车门边回消息。   余迢向司机说出酒吧的名字,司机没有回话,只点头,而后将手机导航。这一系列的动作都不需要盯着乘客,而司机看向后视镜的次数却十分频繁,眼神就像捕捉到了某只猎物。   ——路款冬:[好的,等你回来。]在后座思索着怎么回消息的余迢毫无察觉。 第79章 往事重演   79是在过了半小时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的——去酒吧最近的一条路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到。   “你好,大概还有多久到?”车上一直沉默的气氛让余迢感到莫名心慌,联想到不久前出事,他最近和司机犯冲吗?   坐在前座的男人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说:“快了。”   “好吧,”余迢不逞一时口舌,第一时间打开路款冬的聊天界面,与他共享了实时定位,地图上显示的位置果然和酒吧是反方向,“我赶时间,麻烦您。”   路款冬也一起进来了,但没看懂余迢什么意思,退出后发了个两句话又再进了一次。   余迢看着上方弹出来的两条消息——[怎么了,要我去接你?][可是你动的有点快……你现在跑步这么厉害了。]余迢:…………   路款冬的意思余迢现在领悟不到,毕竟他知道余迢去见的是谁,在余迢看不见的地方,路款冬的心忽上忽下过山车似的,既失落又害怕,某种程度算是一种应激反应吧。   秦最可是把他带走过的。   虽然路款冬现在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让“余迢再次被说服带走”这件事成真,他还是如此不安,导致都不会说话了。   [动的快你就不接了?]余迢问。   [……当然不是 你等一等我,我努力一下。]路款冬回答。   余迢不和他啰嗦了:[我在出租车上,感觉这个司机在带着我绕路。]又加了一句:[可能要被宰好大一笔钱。]路款冬很聪明,余迢跟他说前一句话是想传达自己的处境,后一句话是想让路款冬别太担心。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不断跳动,余迢还没等到路款冬的回复,司机忽然把车停下了。   余迢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屏幕摁灭,不让司机察觉自己已经在求救,而后佯装无事看了眼四周,说:“师傅,我们还没到吧?”   被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街道,余迢猜测这里大概率没有监控。   “手机给我。”司机忽然开口。   余迢感觉自己的神经像被拨过的琴弦,震得他脑子嗡嗡的,此刻他已经在尝试打开车门,嘴上还是装傻:“什么?”   司机摘下帽子和口罩,转过头去,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是路晚。   “嫂子,”路晚看上去很沧桑,胡茬子冒出来,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好久不见啊。”   余迢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余迢没有惹过这个人:“路、路晚,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里?不如问问路款冬啊,他没和你说过我吗?”   如果路款冬的简历一开始在家庭一栏上填写的是正确的,那么路晚在他口中,现在是一个疯子。   “桑非梦死了,”路晚又重复,“我妈死了,所以我也不想等了。”   桑非梦是在昨天晚上去世的,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十分不稳定,明白薛让尧真的这么无情,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疏解排忧的调情剂后就日渐恍惚。   男人都是负心汉,就连桑非梦这样捧出真心,为了你与所有人作对的,都会被辜负。可她在众人口中的名声早已不堪,薛让尧却家庭美满,生活如常。   不知道摧毁桑非梦最后一丝信念是什么,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精神差到连吞进去多少药都不知道了。   但这些和余迢有什么关系?他全然不知。   “本来想让人把你送过来就好,谁知道这两个蠢货会叛变,”路晚说话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总得拉着你们一起死吧。”   父亲不是亲生父亲,母亲又疯了,路家的亲戚在一夜之间对他敬而远之,有句话说得好,穷人很容易适应富人的生活,反过来就不太行,准确来说,没人会喜欢突如其来的苦难,突如其来的天差地别。   所以他办事那样蠢笨,好像也无所谓被不被人发现,反正他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之前那些事也都是你吗?”余迢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害怕,声音还是有些抖,“路晚,你听我说——”   “不不不,之前那些不关我的事,别让我罪加一等。我对绑架omega没兴趣,尤其是一群没安全感的omega,烦得要死。”   路晚缓缓道来,“做纯粹的坏人还是挺需要勇气的,我只想让你们都不好过。”   “手机给我。”路晚又重复这句话,于此同时他拿出一把刀,“你不希望你的腺体有事吧?受了那么多苦才熬过来。”   不希望,他当然不希望,余迢在心里想,路款冬会找到他吗?他会次次都那么好运吗?   余迢乖乖照做,尽力不激怒他。今天真是很糟糕的一天,他身上什么防备刀具都没有,谁知道大白天也会遇到这种事?   啪——一声巨响,路晚直接下车,把余迢的手机砸个稀碎,切断了他和路款冬的联系。   路晚说,“原来路款冬那么在意你,不是逢场作戏,挺好,挺好啊。”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路晚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叼着一根草,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从后备箱拿出一根绳子,粗鲁蛮横地把余迢的手绑住,但没有把他的嘴捂住。   “好了,得上路了。”路晚把他拽出来,带上了另一辆准备好的面包车,而后启动车子,车窗外的风景像副动态的模糊油画,“嫂子,我听说,和路款冬结婚之前,你有其他喜欢的人啊?”   他唠嗑似的聊起天来,余迢觉得自己头上有把摇摇欲坠的刀,随时要坠下来。   “说话啊。”路晚咬字加重了些。   “我不想说,”余迢回道,“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又和你绑我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当然有。”路晚哼笑一声,“路款冬现在联系不到你吧?”   “我不得多了解一下,好让路款冬信任你确实在我手里么。不然等会你死活不出声怎么办。”   “多此一举。”根本不用取得什么信任,和余迢挂钩的所有路款冬都会保留一丝的可能性,因为这一丝可能性他会不顾一切去求证。   过了很久,余迢觉得天都比方才要更亮,夏天的时间逝去得如此分明。   路晚这时候才当着余迢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余迢认得,是路款冬的。   路款冬的私人号码没多少人知道,现在和余迢相处还用着新注册的“陆格”,想到他有可能不接,余迢松了口气,并不是很想让路晚和路款冬说些什么奇怪的话,但下一秒路款冬就接通了。   “哥,”路晚笑嘻嘻地打招呼,“你也好久不见啊。”   余迢现在明白,他没想藏着,他只是想让路款冬联系不上自己的这几个小时焦头烂额。   “余迢呢?”路款冬如他所愿,很直接。   在他发现到余迢迟迟不回信息,手机也打不通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真的生病了,比如分离焦虑症之类的,可明明已经和余迢分开两年。果然人尝到一点甜头后都会被惯坏的。   “别急啊,我告诉你我要去哪。”   “喏,三环玉东江。”   三环玉东江,每隔一百米就会挂起“请勿靠近”的牌子。路款冬声音都有些压不住:“你带他去那做什么?!”   “你很了解啊?”路晚意外了下,他甚至还没开始和路款冬解释呢,又看了眼余迢,没什么好意地调侃,“看来我哥是真的喜欢你,把这混得要比C市还熟了。”   “路晚,桑非梦死了和余迢没有关系,路家的恩怨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先把他放了,其他我都可以答应你!你最近加入的那个组织我也可以帮你摆平,不让你有任何污名——”   ——“路款冬!”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了。”   余迢和路晚的声音同时响起来,余迢率先说:“不可以这样。”   “一时间分不清你们谁更善良了,”路晚加快车速,呜呜声越发洪亮,“不过我说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让路款冬不痛快而已,至于要不要报警随你们。”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余迢此刻真的不想上演什么电视剧里死到临头的遗言,可路晚和电视剧里大部分的坏人又都不太一样,他没想拿自己当把柄当威胁,他只是单纯地想拉着自己一起去死——一路上路晚都没踩过刹车,或许这辆车子也早就被他动过什么手脚,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今天去见秦最了。”   “他要订婚了,我和他说了恭喜。”   “冰箱里好像还有两个蛋挞。”……   “余迢,”路款冬似乎是很用力地咽了下,“你先不要说这些。”   “你相信我好吗。”   “好啊。”我当然相信你,余迢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回答了,在路款冬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但人都会害怕的。   “其实我们小时候就见过了”,余迢还想说一说这句话,但是他总觉得要更正式些的,所以留了个念想,“我还有件事没和你讲,今天有机会的话再说。”   路款冬说:“嗯,好。”   不知不觉有警报声在四周乍起,是余迢听到的最有安全感的声音,哪怕此刻他仍然像处于悬挂的钢丝上,如履薄冰。   ——这就是余迢口中的相信,路款冬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并迅速做出解决办法。   路晚的速度更快了,他突然也想和路款冬讲一句话:“其实我一直都挺佩服你的。”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但是得建立在你必须处于下位的时候。   路款冬尽量冷静:“你现在停下,和警察说清楚,还有机会。”   “停不下来了,”路晚喃喃重复着,彼时来到一个长段下坡,最前方是一面网纹铁栏,“停不下来了啊。”   余迢心跳猛的加快,脸色霎时间苍白,车内明明没开空调却流了一身冷汗。   眼前泛起黑点,头晕沉沉的,突然不受控制地从座位上倒下去,路款冬听到了这个动静,急忙唤了他几声。   路晚也没料到余迢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他本来就是要弄死路款冬最在意的东西,因此并不怜惜地说:“别他妈喊了。”   “你现在赶紧往旁边开,再往前就是江,你疯了么?!”   “路家又不是破产了,有谁说不养你吗?!你要继承权我给你就是了!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些!”   路款冬只是需要很多钱而已,他只是想为自己谋利,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要让余迢承受这些吗!   “安、安晗……别,不要,不要……”余迢有些神志不清,他想到安晗死去的那一天,此刻仿佛重演,“路、路款冬……”   “我好难受……”脑海全是任安晗车祸的画面,自己背上的那些疤好似都隐隐发痒起来,他本能地呼唤最信任的人,“我不要在这……”   【请勿靠近】的招示牌越来越靠近。   “余迢,”路款冬听到他的声音冷静下来 再次和他说,“你相信我。”   五秒后,“轰!”的一声——余迢整个人被往前带,他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冲击力推动,像游溺于离岸流中,越是挣扎越是无用。   路款冬的车直接放在了路晚和铁栏之间,在最关键的时刻又转了个弯,车尾对着路晚的车头,均在瞬间变了形。   路晚当场昏迷,而那辆帕拉梅拉受到巨大的冲力直接从悬空坠入深江。 第80章 下次不要再发那种誓了   80[“如果我不信守承诺……我就落得和任安晗一个下场。”]醒来之前,余迢在梦里幻听到这句话,是路款冬之前保证的承诺。   医护人员进来查看他的情况时,发现余迢的枕头沾湿了眼泪,他嘴里念着“路款冬、路款冬”后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一幕——又是医院。   余迢昏迷了两天,伤得不算严重,他在后座,路款冬突然冲进来的那辆车挡住了他们向前缓冲的力,路晚比他伤得要严重得多。   最要命的还是路款冬,浑身都扎着玻璃,入江后又造成伤口感染,因为昏迷而呛水。余迢从护士口中得知时,差点因为缓不过来而晕过去,身子不稳地晃了晃。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手术结束,已经抢救过来了,如果今晚没恶化,那就可以转普通病房。”护士劝他放宽心,“路少爷的体质占优势,其实我本来觉得他应该会更快醒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不该是优级alpha的恢复速度啊……”   因为曾经把腺体划伤过,余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所以哪有什么没关系,受到的痛苦伴随了一生。   何况医生不会和一个同样脆弱的病人说很绝对的言语,余迢知道,路款冬没有脱离危险,他仍然命悬一线。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那我可不可以去看他?”   “不行,”护士严肃起来,“我们需要先给你做全面的检查,另外,路少爷这次受伤诱发了易感期,所有omega的值班人员都被替换了。”   “我和他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余迢说,“这样也不行吗?”   “那你的身体肯定会受到影响的!他醒不过来,你只能单方面的安抚,很耗精力。而且……而且……”   “没关系的。”余迢看出来了,这位护士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我们是合法夫妻。”   民政局的政策对结婚十分谨慎,而离婚则是双方签字即可,也许和近几年来omega被家暴的事件逐年增长有关,早在几年前就取消了离婚冷静期。当年路款冬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他拿过去了,总想着放一放再放一放,就这么放着落了灰,路款冬的字都已经褪色。—   “你要相信我啊。”路款冬说完这句话,尽管那时候他看不见余迢的眼睛,但他还是有赴死的勇气,从下决定到实践不超过半分钟。   整个车被冲撞时,路款冬没有什么遗言可讲,也没有矫情地说希望余迢没事之类的话,生活不是电视剧,不会给你慢动作的镜头,来段唯美的滤镜。   他是压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拉上了黄泉路。   这条路走得可真是险,手术过程起码经历了三次鬼门关。   余迢从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路款冬。   就像被风干的一朵玫瑰,罩在玻璃罐里,看似无常,实则轻轻一拍就稀碎不堪了。他又忍不住哭了,或许是自己身上的伤也太痛了吧。   余迢心里祈祷,如果路款冬能撑过今晚,就是醒过来之后像之前那样嫌弃地和自己说“你怎么又哭了”也没关系。   这次可以让一让你,你赶紧醒过来。   余迢自己手里还打着吊瓶,护士在他打完针后才允许他进去探视,问:“那我先出去了,我不太方便待在这,信息素很浓。”   路款冬说过自己的信息素变淡了,现在是易感期的特殊情况,所以才迟迟醒不来。余迢点点头,他看到路款冬身上数不清的仪器线。   余迢一边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一边弯下腰去碰了碰路款冬干裂的嘴唇。高匹配度的信息素果然很有用,一旁的电子监视仪,那条起伏的线已经趋于正常范围内。   “我没让你冲上来救我,我说我信你不是这样信你的。”余迢突然抖起来,自己亲了路款冬后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后崩溃了,好多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呀,相爱的人靠近都会感知到的,会动动手指,颤颤眼睫,路款冬什么都不做。   余迢意识到路款冬的保证可能会成真,就更难过了。他要是真的恨,现在怎么会是这个情感?生死真的能让人看透很多事吧,就连余迢现在也骗不了自己了。   “所以我还没有原谅你,你现在就又惹我生气了。你还睡。”余迢说。   无论他怎么说,路款冬都不做任何反应,余迢的身体也十分虚弱,得不到回应的安抚让omega感到本能的受挫,他继续很严肃地说:“你这人真的讨厌。”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的呀,就是这样残酷的,灾难来了挡都挡不住,不会因为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而发生奇迹,奇迹都只是生命正常的轨迹而已。   任安晗没活下来,是因为老天听到的祈祷不够虔诚吗?怎么会呢,他父母在手术门外的哭声那样撕心裂肺。   余迢当年甚至没来得及给他祈祷。   他已经是个清醒的大人了,现在还是想求一下上天,让路款冬生命的轨迹继续运行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余迢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已经肿了,只要看到路款冬身上没一处是毫无损伤的,他的眼睛就会慢慢发烫,继而视野变的模糊。   但他必须得走了,他也是病人,需要休息。   管家一直在门外守着,路家几个亲戚偶尔过来看一看,医生对他们不会撒谎,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个个的心思都写在表面上了。   他们看到余迢无一不露出吃惊的神色,但也仅仅一瞬,就很快掩藏起来。管家就是在这时候来和余迢说:“请您跟我来,少爷留了些东西给你。”   此话一出,几个长辈面色都有些挂不住了。方才还低声讨论公司接下来安排事项该交接给谁的那个人又嘀咕:“款冬这孩子不会真被忽悠了吧……”   “现在倒是会哭了,果然还是为了钱。”   “这几年款冬腺体情况有多差,哪怕他在易感期回来一次呢?他都不至于一直服用副作用那么大的特效药来稳定,夫妻一场,何必这样……”   管家听闻脸色沉下来,路款冬不在,他肯定是要帮余迢说话的,说的话不留一点情面:“还请不要过多揣测了,少爷还没死。”   要是真有生前走马观花的灵魂出窍,路款冬的灵魂肯定在一旁看着,然后心疼地去斥责他们几个嘴碎的,所有欺负余迢的他都想揍一顿,管你上没上年纪。   余迢被管家带到病房,然后保镖拿来两个密码箱,里面的文件层层叠叠的,密不可分。而后管家说:“如果少爷有事,这些会全部转移到您的名下,请您一定要收下,少爷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值得这些了。”   “我只是说如果,不会有事的。”管家说出了一句悖论。   余迢的心口像又密密麻麻的蚂蚁在钻,经久的疼痛让人很折磨,他颤着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太久了,管家回忆起来:“大概,在您离开后的那几天吧。”   “腺体受到的伤害也不小,易感期总是反反复复,他说自己像个只会发忄青的怪物。”   “最痛的一次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天,医生也和他说不能再继续吃特效药来消耗身体了,所谓的精神气爽都不过是空壳假象。”   “应该就是那时候,少爷让我拟了这些文件。”   余迢感觉头很晕,管家及时扶住了他,察觉到不正常的体温:“还是先去休息吧。”   “路晚呢?”   “已经提供了证据,警方找到了路晚交易的组织,涉及到绑架,情节严重,不会有好下场。”   余迢点了点头,然后再也撑不住,被扶到床边,立马陷入了昏睡,更准确来说是昏迷。医生来为他检查,说是没什么大事,等之后一定要好好养养。   管家忽然无奈地笑了笑,他记得前几年路款冬就说要帮余迢养养身体,怎么这朵花现在还是这么蔫巴巴的样。   不过他预料到,如果路款冬能顺利度过危险期,这花以后一定会长得很漂亮。因为不再有“矛盾”“误会”等有害蛀虫,而多了名为“爱”的灌溉肥料。   余迢不会再做任何关于任安晗和路款冬相像的梦了,任安晗也没再来斥责他把谁当成他的替身,也没再来祝他幸福,好像一个故事终于来到终章。   而他与路款冬一路跌跌撞撞,两个都不太懂爱的主角,他们的新故事才拉开序幕。   奇迹确实出现了。   隔日,窗外是细密的雨下下来,本该是压抑的氛围,却因率先闯入眼帘的路款冬,多了丝生气。   他穿着病号服,看样子是早就醒过来,听说余迢的消息不放心,在这边守着。   值班人员简直要感叹,这两个人天天使不完的劲!护士的命也是命!   “醒了吗,有没有哪里难受?”余迢听着他说:“你受了好多伤啊,我没有保护好你。”   余迢用力眨了眨眼,还咬了下舌头,确认眼前的路款冬是真实的,“路款冬……”   “在的。”   余迢却说不出什么话了,胸腔异常闷堵,脑海里却闪过路款冬说的誓言——“如果我不信守承诺,就落得和任安晗一个下场。”   而后不自觉地说出口:“下次不要再发那种誓了。”   心里同时在说——老天爷你也听一听,之前的全都作废了。   他的这句誓言别再做数。   【作者有话说】   民政局那个架空,不用当真。   碎碎念:长佩更新后的界面改版真的是一言难尽……而且很不方便,收藏什么的都不能很直观地看到,这个在读人数真的很水……码字欲望直线下降(T_T) 第81章 他这是干什么呀!   81绑架这件事路款冬动用一点手段,在保护余迢的同时通过媒体曝光,主要还是不想让太多omega受害,希望政府可以干预这个组织,毕竟只能抓几个头部的领导人,而那些alpha只要咬死自己只是谈了段糟糕的恋爱,就可以不定罪。   明明是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状态,管家看他忙前忙后,有些感慨:“您以前从不管这些不相干的事。”   本意是想先让他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路款冬却跟没听见似的:“这件事不处理好我放不下心。”   “因为和余迢挂钩?以后他身边应该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毕竟现在不是乐意和你和睦相处了吗?”   路款冬觉得这话还是谦虚了,总想着管家可以继续说点什么,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说不止不止,余迢现在愿意和我住在一间病房,还愿意让我喂他喝粥,让我给他讲故事。   但管家没有,所以路款冬有些失望:“不知道,就是想处理好,余迢应该也希望我这样。”   后来管家才明白,不是什么爱屋及乌,只是因为余迢太善良,所以也慢慢被感化了吧,因为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可路款冬忽略了一件事,自始至终余迢都没想让路款冬付出什么生命的代价,不论是从前擅作主张把腺体划伤,还是现在贸然挡在余迢面前,又在术后不好好休息。   所以这会,余迢是有点生气的。   余迢没摆到明面上,调理了两天,仍然处于“不想让他知道又不想让他心安理得的不知道”,然后继续生气。   好在路款冬在察觉余迢情绪这方面很争气。   在帮他测完体温,喂完粥之后没听到他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了句“你要去休息”就感到不对劲。   心虚地往他病床身边一坐,很认真地问了一句看着很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怎么面无表情?”   余迢“嗯?”了声,继续装傻。   “你不说话了,这件事很严重。”   余迢:“……”   于是他敷衍了句:“因为今天的饭菜很难吃。”   都是专属厨师定制的营养餐,颜值味道营养成分都缺一不可,路款冬说:“不对,你吃得很快,要是难吃,你这会估计半碗饭都还没吃完。”   “你要听实话?”   路款冬点点头。   “你每天打电话的时候都很吵,我睡不好,我不想和你住一块了。”余迢说。   打电话?路款冬回想不起来,他敢肯定余迢睡觉的时候自己也在睡觉,不可能有其他噪音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反驳,“那我不打了,我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医生说我可以和你住一块。”   “谁想和你住这么久的病房啊!”余迢恼了,怎么路款冬出个车祸把脑子撞坏了吗?   “原来是不想待在这,”路款冬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已经猜对了。余迢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继续住在医院,一来是想能顺便把腺体养好,二来是路款冬觉得余迢住这陪他非常幸福,“那我们明天走?你是想继续待在这一段时间,还是直接和我——”   说到这路款冬忽然卡壳了,还在害怕冒昧,毕竟余迢在这座城市,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候,有自己的朋友,提出带他离开是不尊重他意愿的行为。   两个人压根不同频,余迢听到的只有前半句话,什么啊?出院是想出就能出的吗?他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想让他赶紧好,然后再出院。   眼看着余迢不说话,路款冬有些慌了:“在这就挺好的,忙起来的时候,我可以每周回来陪你。”   小小异地恋,难不倒他。   脑子里已经想要不要在这也买栋小别墅,现在和余迢的关系应该很好了吧,同居总是可以的——其实还是不太放心余迢小区的治安,他之前看中了离市中心较近的富人区,那里就不错。   在继续想给他安排司机安排保姆安排豪车之前,余迢及时打断了他的思路:“等会护士就要来检查了。”   路款冬挑眉:“噢,那——”   “我要待在这。”   “你又想把我支走,不让我听到医生说的话吗?”余迢问。   “不是……”路款冬只是害怕他听到医生说的最佳治疗方案后会被吓跑。   “那就没什么了,”余迢吃了一块小桌前的西瓜,“我听我的,你检查你的。”   路款冬叹了口气,他现在拿余迢没办法的。   在余迢的监视下,他非常配合医生的检查,医生还奇怪,之前不都觉得这也无所谓那也无所谓的吗?   其实路款冬还给医生使了很多眼色,可医生完全没领悟到!路款冬抿着唇,又默默叹了口气。   随后医生和往常说了饮食注意事项,“还有,路董啊……我说过了,您这两年每次易感期都靠着自己撑过去,没得到爱人的信息素,这人么,缺什么补什么,适当地进行一些运动,会比针剂的效果好得多噢。”   而后又看了眼余迢,是不带任何看戏的情绪,管你是路董还是什么董,在他眼里都是病人,不懂老夫老妻在害羞个什么劲,和余迢说,“我可以保证,只要适当,余迢的身体完全承受得住,并且还可以帮他自己恢复一点。”   这医生是韩郁影那边专门介绍过来的,说的话含金量可想而知。   就在路款冬汗流浃背坐立不安的时候,余迢率先开口:“好的,谢谢医生。那他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啊?”   “完全康复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后遗症我也不敢保证,只能说针剂和药物的治疗速度,可能还得小半个月吧?他这次的易感期前两天刚过,现在就又有点前兆了,你看看,是很不稳定的。”   “所以明天是不能出院的吗?”路款冬问。   医生手里的笔差点没拿稳,很尴尬地笑了笑:“路董你说的是中文吗……”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在明天出院?”   医生笑而不语,和您旁边那位从现在开始做到明天都不太行。就一个余迢,您看着办吧,他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留了情面,“把医院搬到您想去的地方,这样是可以的呢。”   路款冬:“……”   在医生后面的几个实习生都没憋住笑,手里拿着的本子,记录的笔迹都是歪的。   “实在不行,循序渐进啊,就和正常恋人恋爱一样,一开始对视都会害羞的,慢慢从牵手到拥抱到接吻,再到最后一步。”医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在认真教这对看上去不太熟的夫妻。   在把医生气倒之前,余迢再次和医生道谢。路款冬很自觉地把余迢的餐盘收好放一边,“唉,余迢再陪我住两天吧。”   “嗯。”   “就住两天,很快的——”路款冬没反应过来余迢是答应了的意思,怔住,“嗯?”   余迢两只胳膊靠在桌前,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路款冬,而后给了评价,“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路款冬现在乐意当这个傻子。   尽管他没有提前知道会发生这起事故,他仍然觉得这场车祸换来的补偿也太好太好了。   这是他这几天除了医生的治疗方案,唯一瞒着余迢的心里话。   不过,“余迢如果得知他的心里话绝对会生气”这件事,也让路款冬感到幸福。   他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在冒粉色泡泡,任何角落,或许电视剧的特效还是收敛了。   “你眼睛不酸吗?一直盯着我都不眨的。”   “不酸。”   “行,”余迢话题跳的飞快,“那我们循序渐进吧。”   路款冬这时候突然坐直了身体,往后一躲,“现在?”   “怎么了,”余迢说的很自然,“第一步,对视已经完成了。”   路款冬却皱了皱眉,默默在心里回忆医生说的步骤,接下来是牵手拥抱,接吻,然后……   “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路款冬说出了他的担忧,“其实不用这样。”   “如果你因为我救你这件事感到愧疚,不用这样。”他自言自语般地重复。   “不是。”余迢觉得现在没办法和正常人的思维和他说真心话,他总会想偏到其他地方去,这也和病情有关?还是没安全感的表现?于是余迢说,“得遵医嘱,不是说这样对我也好么。”   路款冬又动摇了一下,除了最后一步。   他听余迢的话,先握着他的手腕,然后慢慢移到他的手心。   感到体温莫名奇妙地升高,分不清是谁的在变动。   然后路款冬又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背,身子向前倾,心跳有力地传达给对方,砰咚砰咚,好像刚刚长跑完。   他发现自己从没有这样认真的和余迢做过这件事,换句话说,不是在两人这样纯粹的自愿前提下做这些很普通的,情侣间的小事。   所以做什么都生涩,手足无措的模样,对现在的路款冬来说难度一步步升级。   余迢完全处于被动这一方,在他眼里路款冬逐渐沦陷,双唇快要凑近,突然传来一道很突兀的,不像人声的怒吼——   “干什么呀!”   两人都被吓到了,弹簧似的退开,可视野往声源看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直到眼神往下落——小眠的豆豆眼非常愤怒地变成了两个感叹号,随后它往门外走,大喊:“唐波你快来看看,他这是干什么呀!他这是干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小眠妈妈这次真的要说你了。   上一章评论区的鼓励我都收到了,谢谢谢谢你萌!!!(í _ ì) 第82章 完结·你不像任何人   82路款冬把余迢的信息保护得很好,就连媒体想来采访都没得到一丝透露,比方和路董一起的受害者住在哪个医院、长什么样、和他是什么关系……   唐波看着新闻,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就正好发生在余迢失踪的这几天,正好和路款冬有关系,正好与哪些绑架案关联呢?   他本不愿把不幸联想到余迢身上,但给余迢打的电话无回音,而新闻实时播报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他心一下揪起来——警方在调查现场时把余迢摔烂的手机一起拍进去了。   于是各个线索忽然串联起来,唐波暂且不想路款冬又是怎么和余迢勾搭上的,要是路款冬有点良心,就该把他送到全市最顶尖的医院!那么选择范围就变小了。   费了好些力气——主要还是靠小眠的狗鼻子。   前台的护士都不肯透露,他拉着小眠从A区到S区,总算找着了。   差点没被小眠一嗓子吼过去!余迢有些怨气地看向路款冬,眼里的意思传达很明显。   你不是说帮我在酒吧请假了?都料理好了,不让唐波他们担心?你怎么办的事?   料理好了说不准这次的突然就可以来得再迟一点,例如接吻后。   路款冬也皱眉,在想他们到底怎么找到的,他是以陆格的身份帮余迢请了假,但理由非常敷衍——家里有事。   唐波看到路款冬和余迢挨得这么近,也吓了一跳,一个健步过去就挡在他们中间,往那一站就是兵。   “不是,老板……哦不路款冬,余迢已经和你离婚了,没关系了,你不能因为这一次正好救了他就又想像以前那样带回去折磨他。”   “你这是道德绑架。”   “还有,虽然你以前是我老板,但现在我可以余迢的老板,按理来说,我大你一级,你得请示我知道吗?”   小眠在旁边很会鼓舞人心,叉着腰,明明没有脖子,也像仰着的高傲姿态:“就是说昂!你不要再欺负他了,他这么可怜,我们养的好好的你回来干嘛呀!”   “还有,我最近物色了一个很不错的alpha,我感觉他各方面都比你好!俗话说自卑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尚单品,这个人就很不错,他对余迢肯定比你好!”   “而且他已经来到我们酒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不要再妄想!”   余迢:“……?”   本人并不知情,他拍了拍小眠,直接把它从地上抱到自己怀里:“你什么时候帮我物色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就是陆格呀!”   余迢:“……”   小眠一一向他解释,“第一,他说不了话,你俩要是吵架他能吵得过你吗?”   “二来,他父母辈那一块就少了很多麻烦,肯定不会像之前的路家那样勾心斗角。”   “三来,他这段时间对你真的很好呀,总给我一种‘配不上你’的感觉,这样的男人,你施舍一点,他就会感恩戴德。”   “综上所述,陆格是我目前物色的最好的alpha。”   刚刚脸色还有点难看的路款冬忽然挺直了腰杆。   小眠这不说还好,一说就点醒了唐波,唐波楞在原地看了眼瞬间自信的路款冬,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余迢有点哭笑不得:“要是他以后通过什么医学手段,能说话了呢?”   “啊?那就从现在开始培训他,每天只能听好话和道歉的话,比如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改,每天循环一百遍。”   “那如果他以后出息了,变有钱了呢?”   “现在开始pua他,你的钱全都是我的,哈哈!”   “那第三点,”余迢把小眠举起来,“如果他得到我了,又不珍惜该怎么办?”   小眠停顿了一会,然后露出失落的神色:“对不起余迢,这个我没考虑到……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你说得对。”   “陆格还不是最好的人选,我得再找找。”小眠继续说。   路款冬坐不住了,对提问题的余迢生不出气,只能开始对小眠撒气,但声音不大,就正常说话的语气:“你能不能不要瞎出主意。”   小眠觉得倒反天罡,立马以十倍的音量回馈过去:“你哪来的资格骂我啊!”   “本来就是,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那是渣男才会有的思想,其他男人成家之后都会有责任感的。”   “你都不是渣男了,你个畜生!你忘记你怎么对余迢的了,你逼他打针,你逼他……”   “……总之我觉得陆格就很好!”路款冬打断了它的话,再说下去,他直接白干。   “你都没见过他你觉得屁!”   说到这,小眠愣了愣,程序里的回忆告诉它,自己貌似也没有见过陆格真实的模样。   唐波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他没关心小眠和路款冬的状态,只关心余迢的神色,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   看来小眠输了呀。   这场闹剧是要结束了,余迢看向路款冬,问:“所以刚刚小眠说的前两点能做到吗?”   路款冬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才缓神,是每天循环一百遍好话和答应自己的钱都是余迢的。   “当然可以。”这个太简单了,路款冬甚至觉得可以再加大点难度,这个极限值很大很大,毕竟他是真的觉得余迢在他这收到的伤害很多,这些都不够弥补。   小眠“哼”了一声,然后问余迢:“干什么要问他做不做得到……”   余迢有些无奈地看着它,现在说出来对小眠冲击力太大,他决定让聪明的小眠自己猜到。   不到两分钟,小眠还是无法接受事实,自动关机了。   关机前他卡卡地转过脑袋,看着路款冬,泪流两行的表情:“我的眼睛!我恨你们!我现在就是个小丑!”   唐波把这个活宝拿过去,而后和路款冬说:“我需要和余迢单独说些话,你帮我去把小眠带回酒吧,给他换个续航电池。”   “放心,我不说你坏话。”   路款冬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执行,余迢拉住了他的手,对唐波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吹风,不能太累。”   “你让其他人去,然后随意找个地方先休息。”   唐波点了点头,并无异议。路款冬也照做。   等病房内只有两个人,唐波坐在刚刚路款冬的位置,有意无意地说,“原来贴得这么近的吗。”   余迢知道他在阴阳怪气地打探,在众人视角,自己就是因为被救了一次而原谅之前所有伤害的恋爱脑,而唐波是劝分一百次仍然参加了闺蜜婚礼的冤种。   “我不会那么快离开这里的,这里有你们,有酒吧的员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余迢和唐波说,“我也不是被信息素裹挟,又冲昏头脑了。”   唐波也懂,他只是需要朋友哄哄。   “陆格……”唐波叹了口气,“我说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员工来应聘。”   “你不知道吧,酒吧前不久办周年活动,那个人流量大得有点离谱了,而且还有几个大老板来投资我们。”   “给我们提供的进货商都是顶顶好,并且愿意额外帮我们出进货价。”   “还请来金牌策划帮我们酒吧设计方案,连锁店慢慢扩大,我看了看,不像唬人的。”   “你知道他们唯一的要求是什么吗?就是不论干什么,不能开除你,哪怕你以后想自己出去闯一闯,酒吧里的利润也要有你的一份。”   “我当时觉得真是天上掉馅饼。”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都是蹭了爱情的光。”   “你应该比我发现得要早吧,”唐波有点好奇,“你不害怕吗?不怕路款冬再像之前那样?就这么放心他继续以这个身份待在你身边。”   “没早多久,”余迢如实说,“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路款冬当年差点毁了自己的腺体,”余迢说,“所以我能感觉到他的信息素没有压倒性的强势了。”   “而且,他并没想过长久地留在我这。”   纵是唐波,也对毁坏腺体这件事充满惊讶,那可是最重要的身体部位,何况是对于路款冬来说。   余迢不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双方受过的伤害他都是轻飘飘带过的,那时候他真的想一切重来。   但生活的轨迹就是让他和路款冬再次遇见了。   唐波垂眼,漫不经心地说,“行吧,那就让我再考察一段时间吧。”—   这一考察就是整整一个夏天。   这座城市的气候和C市有某些相似,比如入秋总是很早,别的地方还处于秋老虎的折磨中,他们就已经需要穿上加厚的衣服了。   余迢仍然生活在这里,和唐波经营一间酒吧,店里有一个很可爱的机器人。   和往常不同的是,每到周末会有一位客人,乐此不疲地从C市赶过来。   路款冬,现在街上的人家,只要家里有omega成员,大多都认识他。来酒吧的人也不例外,好奇他为什么要来这。   他完全可以瞒着所有人,偷偷来这,但他没有。   于是本就以网络而有了话题度的酒吧更加受人欢迎。   路款冬每次只要余迢调的酒,有时候是很难喝的,他觉得是余迢不小心做错了,又联想到为什么会做错呢,是最近太累了,忘记配料了吗,一个人在单独的包厢开始担忧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的全是瞎操心,余迢是故意的,单纯想看路款冬吃瘪而已。   秋天总是悲凉的,这个秋天除外。也许往后都除外。   一切都慢慢往好的方向走,路款冬当初听余迢的话,留在医院好好调养,易感期总算不那么频繁,慢慢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样子,从一周一次到一个月、两个月。   唯独医生说的循序渐进,路款冬只停留在拥抱接吻,不肯再进一步了。   更准确来说是不敢,爱与性挂钩,路款冬目前对自己的评价是,他驾驭不好后者。   怕自己犯了错,让余迢感到害怕。—   在天气预报发布大降温后,路款冬没卡在周末,熬了两夜处理好了公司事务来到余迢身边。   但毕竟不是从前的身体了,稍微有点不对身体就会提出警报,比如在私人飞机上的路款冬被空姐提醒,您的状态不太对劲,是到易感期了吗?   随行医生立马检查,确认了是的,问他需不需要打一针抑制剂。   路款冬点点头:“打。”   “好的。”   医生打完后又嘱咐:“抑制剂一天只能打一针,千万不可以因为贪心过量。”   路款冬表面上答允,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见了余迢信息素浓度还是很高,就再打一针。   可下飞机后医生立马给了他当头一棒:“这件事我刚刚也传达给了夫人,他说他会监督您的。”   路款冬:“……”   他真是烧糊涂了,忘了现在这个家,都是听余迢的。   循序渐进在这个易感期有了新进展。   路款冬怕余迢看出他易感期不舒服,这次直接去了家里等,但稀里糊涂的,他没去客厅沙发上坐着,来到书房反锁住了门。   这是那几年分开时他的常态,那时候路款冬的易感期频繁又不规律,每次都会打针特效药然后去书房把自己关着。   余迢收到医生消息后,一下班就赶回家。   “路款冬——”   鞋还没换好,他先喊了一声名字,没有人应。   先去厨房,没见到人。   然后是洗手间,也没有人。   之所以按照这个顺序,是偶尔路款冬不去酒吧,会先去余迢家里做个饭打扫卫生,卧室没经过余迢的允许他是不会去的,当然他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所以余迢只剩下书房了,但居然又打不开门了。   “路款冬,你在里面吗?”余迢叩了叩门。   下一秒门打开了,路款冬离他很远,那个手的距离就跟算好了似的,刚刚够到门把手。   “在,”路款冬声音有气无力的,“我易感期,今天晚上我睡这里。”   “易感期你还回来?”余迢问。   “不是……我是在飞机上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的。”   “算了,”越来越知道行动比解释更重要的路款冬直接说,“我出去住酒店吧。”   说完就真的要走。   余迢差点被气笑了:“然后去酒店再打抑制剂?医生说你不能过量,今晚跟我睡,我看着你。”   路款冬难为地皱了眉,看上去像不太情愿。   余迢问:“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当然不是!”   “我不知道……不知道忍不忍得住。”路款冬说了实话,“你肯定不喜欢我这样。”   余迢说:“你也没问过我。”   “那像以前一样吧,第一步,看我的眼睛。”   “第二步,牵我的手。”   “第三步,抱抱我。”   “第四步……”余迢没说完,路款冬就凑上来了,他对于第四步太熟悉太迫不及待。   款冬花的香味弥漫了房间,余迢也缓慢释放信息素,屋内像在下一场掺杂着蜜香的绵绵秋雨。   屋内没开灯,两人的身影要比黑夜更浓一些,映在地板上,帘子缓缓飘荡,像一片薄薄的云。   温度相互传达到嘴边,路款冬吻得熟练又小心翼翼,沉溺其中,一边又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可以再亲一会吗。余迢说可以。   然后一分钟后又是一分钟。   墙上的时钟大概挪动了30度锐角,余迢说:“第五步。”   “我允许了。”   “不可以反对我。”   今夜的风把桌上的书籍吹得页页翻动,这场绵绵秋雨里,只有月光看到了风停驻在哪一页。那上面写——   “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1]——END.   【作者有话说】   [1]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李宗荣译。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选择了一个比较轻松温馨的结尾,希望你们喜欢!作话有字数限制,更多的话和番外一起发出来吧,番外不收费欢迎来看呀(><)非常非常非常感谢追连载的读者,给了我码字的动力!也谢谢给我鼓励的小可爱们,你们真是天使! 第83章 番外   路款冬知道这里降温快,没想到比C市还夸张。   第五步他早已熟练,亻故爱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么随意了,每次都很小心翼翼,余迢也已经很久没有因此发烧过。   今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路款冬就察觉到余迢的体温不对劲,原本以为是空调温度调高了,但余迢难受得皱眉的神色路款冬怎么可能看不见。   余迢被路款冬养得胖了点,路款冬想可别一病又瘦回去了。   不打算把他吵醒,路款冬自己先光着膀子随便套了件毛衣,赤脚去浴室接了盆水,又去冰箱里拿了点冰块放进去。   明明余迢生病不再是件常见的事了,路款冬照顾起来却轻车熟路的。   余迢不舒服地哼了几声,路款冬趁这个时候喂他喝了点热水,空腹喝药比较伤胃,他打电话让人送了清淡的餐。   等到醒的时候,路款冬帮他量了体温,一点点低烧。   “是昨晚我做太过了吗?”路款冬问他。   余迢嗓子沙哑地回了句:“没,可能是昨天风太大了。”   路款冬回想了一下余迢昨天出门前给他拍的穿搭,当时光顾着看脸了,看衣服都穿的长袖长裤应该没什么事。   他在一下飞机就被风扑了一脸的时候就该注意到的,昨天睡前应该先给他泡杯预防感冒的药。   “好吧,吃完饭先吃点药,今天下午就不出去了,待在屋里好好休息。”路款冬说。   余迢吃着山药:“不约会吗?”   “不了,今天还是很冷,”路款冬把空调调高几度开了窗子,打算透气十分钟,“和你待一起,干什么不都一样。”   山药粥的白色雾气氤氲在眼前,余迢有些失落地说:“可是我从星期一就开始期待了。”   “你让我闻闻信息素,我会好的快一点。”   路款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余迢不想待在家里。   其实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约会,为什么要现在今天,理由非常简单——余迢闭着眼随便在日历上点到的一天。   但路款冬就不这么想了,很凑巧,这不就是从他以“陆格”身份去酒吧开始的那一天,到现在的第99天?!   亏他能发现。路款冬收到余迢这条约会游玩路线后当天召开了紧急会议,大家以为发生啥事了,结果却是设计约会方案。   来来回回改了几十遍也不满意,最后余迢说他来定。   “可是你在发烧,”路款冬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拒绝不了余迢又觉得生病就该好好休息,“我晚点回去,看看明天你退不退烧,退了就再陪你去。”   “韩郁影和我说你明天要谈合作,还蛮重要的,”余迢说,“你们生意场的事我不懂,大家看你现在发展好选择和你玩,你这是在耍大牌呢。”   尔虞我诈被余迢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路款冬笑了笑:“那没办法。怪秋天吧。”   还是有点心软:“等你吃了药看看,如果你不难受我们就出去。但要是因为吹风严重了就必须回家,这样可不可以?”   “当然好。”   约会的地点是一家新开的游戏馆。   路款冬手里拎着一件加厚的外套,尽管余迢被捂得很严实,前台还是一看到他就认出来了,“是路董预定的活动吧?这边请。”   路款冬有些意外,凑近轻声问余迢:“怎么直接说了我的名字?”   “这个活动要求真实姓名,我一说他就惊讶了,特别殷勤,热情得我都招架不住。”余迢解释。   “这个活动叫‘平行世界’,我们会根据您提供的信息为你完美打造另一种结局,所以要想游戏感体验好,提供的信息越真实越好,放心,活动结束后信息会全部销毁。”   服务人员为他们仔细介绍,“要是还不放心,可以选择两个卡通形象代表你们本人,而你们的视角则是第三视角,这样体验感会大打折扣,看你们自行选择。”   余迢本想说那就选择前者,后面又听他说:“我们这里全程录像的哦,有个小小的请求,因为这是我们新出的强推活动,到时候可以给你们的脸打上马赛克作为宣传吗?”   路款冬:“……”   余迢:“……”   那录像里又没有场景,得多尴尬啊?两人毅然决然地选择卡通形象作为代表。   收集的信息真是就差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他了,服务人员一步步疏导他们,说以往学校里的朋友都可以用代号使用。就在余迢填高中时期最重要的人的时候,突然有些下不去笔。   路款冬看出他的不对劲,握着他的手写下了任安晗的名字。   这一刻十指连心的心境路款冬似乎体会到了,胸腔有些闷闷的,但不是什么吃醋,只是单纯遗憾自己并没有在余迢高中生活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还故作轻松地和余迢说:“我又没事的。”   余迢想体验这个,路款冬肯定全力配合他。但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比如把韩郁影的名字改成了路人甲,把韩落改成了幼稚的坏孩子。   路款冬选择了缩缩小人的形象,四肢有些瘦,看着别扭。余迢问:“怎么选这个?”   “他的头总是垂得低低的。”   如果他高中也这样,自卑一点,不和韩郁影混在一起,是不是或许可以和余迢产生交集。   余迢最后选择了很正常的学生形象。   “好哦,需要注意的是,在遇到任何关卡选项时,请尽量选择当初不同的答案!”   工作人员没细说,毕竟如果不选相反的,到时候沿着已知轨迹发展,却迎来和现在完全相反的答案,那他们的活动岂不是做得非常失败!可信性非常低!   戴上眼镜,余迢和路款冬被工作人员拉到座位上控制操作面板,期间路款冬还握了下余迢的手腕才安心。   两人看不到的是场外所有灯光在一瞬间切灭,高中场景因为他们俩详细的描述,制造地非常真实,路人甲过来勾搭着缩缩小人的肩,路款冬真的下意识躲了下。   【“喂,那个同学,别和保安讲啊——”翻墙的缩缩小人和不小心看见他违纪行为的学生讲。】   [请“学生”做出选择:回应or忽略。]   [请“缩缩小人”做出选择:和他商量or去找幼稚坏小孩。]   两人都选择了前者。   「学生:“可是这是违反纪律的。”他在想要不要去和任安晗讲这件事,随意翻墙又很危险。   缩缩小人看了他两眼:“你是学生会的?看着像新生,总不至于记过吧。”   “好学生,我赶着去见人,别举报我了。”   学生往后退了两步:“这里有监控。”   “行吧,”缩缩小人不在意的神色,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他头疼了一下,总觉得在哪见过他,但实在想不起来。   “余迢。”学生说。   后来韩郁影跑来和路款冬说他对余迢有点兴趣的时候,在路款冬记忆里的并不是印象不深的纪律委员,而是脱口而出了他的名字,也不觉得是被余迢举报的。」   在这里路款冬已经能意识到这个活动非常不靠谱,因为缩缩小人都有些ooc了,就算选择商量,路款冬也绝不会用那样类似撒娇逗弄的语气去求人。   这样倒是很像喜欢逗余迢的任安晗,路款冬在想自己刚刚填写人物性格的时候是不是又犯错了——因为余迢明确和他说过,不喜欢他有意无意地去模仿任安晗,希望他可以改掉这个习惯。   心虚地看向身旁,但他忘了自己身处虚拟世界。于是缩缩小人这时候是含情脉脉地看向路人甲韩郁影的,路人甲冷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离他远点,余迢有忄生病!”】   [请“缩缩小人”做出选择:一起附和or帮助学生。]   路款冬自然选择后者。   【“那你信不信”走在缩缩小人旁边的那个人问他。   “没亲眼看到就不信,别烦我了,回自己座位去。”缩缩小人直接走到黑板,擦去了那一行字问谁写的。   一人畏畏缩缩地举起手,缩缩小人说,“拿出证据啊,你才是得过吧?你知道忄生病什么样的?”   “生了病就去治,就算真得了,这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除非你自己心虚,因为某事才觉得那是难以启齿的东西。”】   路款冬突然笑出声,看着缩缩小人像是终于欣慰,又像是惋惜的苦笑。   【“希望同学们不要拿他人之痛取笑!”老师的发言通过话筒传达到了校园的方方面面,众人更觉得余迢得了某种病。任安晗跑来和学生余迢解释,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请“学生”做出选择:质问责怪or表达感激。]   余迢这次没有做出相反选择。   【事件结局:任安晗开导余迢心理方面,让他不要太难过。   缩缩小人请路人甲放出流言,自己有忄生病,路家得知后很愤怒,立马联系校方请切断这个谣言。奈何余迢和路款冬现在是一起被讨论的,于是在解决这件事时顺带帮了余迢。】   当时的路款冬确实是自损八百的张狂性格。哪怕一直在路家维持一个乖儿子的形象,他说豁也豁得出去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个荒唐的活动体验让两人都沉浸其中。   每个余迢需要帮助的节点,路款冬都毫不犹豫地选择走向他。倒不是说听工作人员的话要故意相反,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而余迢却在这上面十分理性,基本都顺着当初的思路。   [触发支线——幼稚坏小孩向缩缩小人告白!任安晗向学生告白!请双方做出选择!]   [请双方做出选择!]   [若不做出选择,将根据过往选项自动填选!]   路款冬深知那时候自己会选择韩落,余迢也知道那时候会答应,虚拟怎么和现实相比,但时过境迁,以往最想得到的,现在都在逃避。   而他们也深知,游戏里的程序会选择哪个选项。   【高中结局:缩缩小人拒绝了韩落的告白。学生未作出回应前,任安晗先以玩笑带过,两人错过。】   【缩缩小人和学生毕业后成为旧友。】   对于游戏,这是很合理的结局。   余迢已经摘下了眼镜,看到路款冬还没摘,室内有些暗,他侧过身子用手蹭蹭他的脸:“路款冬,结束了……”   话还没说完,余迢摸到手指湿润一片,这里的屋顶又不可能漏水的。   余迢帮他摘下了眼镜,他这才楞楞地解释:“我好羡慕这个平行世界的路款冬。”   路款冬很不争气地哭了。   他是真的有点羡慕这个缩缩小人,甚至嫉妒。   “我抱你一下可以吗,”路款冬忽然说,“你说过约会的时候,我可以提这个要求。”   “不要冤枉我,我没说只有约会的时候。”余迢被他揽了过去。   “你怎么会想起来带我玩这个。”路款冬用手感受了下余迢的额头,还好,没有再烧起来。   “不知道,觉得有意思。”其实是余迢觉得路款冬对任安晗救赎自己的执念太重了。   “高中你没有义务帮我什么,我从前也没有怪过你这个,我说过的。”   “而且,当初根本不是救不救的问题,就算你救了我,我那时候也不会喜欢你。”   路款冬颤着笑:“不要说了……你这哪里是安慰啊……”   “所以,那个当初在孤儿院,说要把我一起接回家的男孩。”   “现在可以和我好好谈恋爱了吗?”   “不要在想以前的事了,以前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影响我们现在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读者的陪伴和包容!任何建议我都接受除了造谣式排雷,你们的建议是对我写作路上很好的帮助(^O^)也和这本主角说一声,在我笔下诞生辛苦了~祝你们以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