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 　　作者：南枝榷 　　文案：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真心 　　豪门世家 | 另类合约 | 破镜重圆 | 甜宠虐恋 | 治愈向 　　心机总裁 omega VS 直球小狗 alpha 　　姜策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景之，那遥远的月亮今夜脱离了轨道，他的睫毛化作轻羽，一下一下地，扫在自己心尖儿上。 　　阅读tips 　　-------- 　　1、正文内无生子剧情。 　　2、文中所有内容纯属杜撰，各类角色性格及行为均为故事所需，不代表作者现实生活中的三观。切勿上升。 　　3、随缘看文，和平第一，不喜关闭，不需要写作指导。 　　4、不适合攻受口味极端偏好者。 　　标签：破镜重圆ABO强强虐恋HE剧情正剧甜宠 第1章 　　洛克菲德林奢华酒店是宁江市出了名的度假酒店，独占香江湾最好景色，酒店外墙整体都以精品青石打造，逼真的山景效果加上四周竹海环绕，营造出一种闹中取静，曲径通幽的禅意。 　　此时夜已深，云端顶层套房内，灯光被慢慢调低，直到有些朦胧，暗色之中，水晶摆件晕出些暧昧的味道。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身上穿着白色浴袍，系得松松垮垮的，深陷的锁骨若隐若现。 　　男人抿了口红酒，一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眼半眯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跪在地毯上的另外一个男人。 　　跪在地毯上的那位，一头金发，身材十分不错，腹肌分明，双手被领带系着，眼睛不安分地看着上位的人。 　　“咳咳～” 　　跪在地上的人先轻咳了一声：“我说宝贝儿，哥在下边酒吧看见你，还以为是个冷美人儿，没想到居然玩得这么野，哥都听你的系好了，现在快给哥松开，咱到卧室里去。” 　　“急什么。” 　　居高临下的人开口，声音冷冷的，可尾音却好似带着钩子，三个字，就勾得人心神为之一荡。 　　在这暧昧氛围中，好像一团火中放了一块儿冰，更加吸引人，让人不自觉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 　　“我怎么能不急呢~~” 　　说着那跪在地毯上的人灵机一动，用嘴咬住领带一端，三两下就挣脱了桎梏，作势欲扑向自己的猎物。 　　坐在沙发上的人勾唇嘴角微微翘起，身体稍稍往后仰的同时轻抬起腿，脚尖儿点在那人作势欲扑的肩膀处，悄无声息地跟他拉开了距离。 　　“别急。这夜还长着呢。” 　　被阻止的人做了个吞咽，呼吸渐重，一把攥住对方踩在自己肩膀的脚踝，用力捏了捏。 　　“哥跟你说句实在话，跟我试过的omega不少，那种可爱型的上得太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太听话，没有征服感。哥现在就是喜欢你这一款，看着就火辣带劲儿～” 　　“呵……是么？” 　　一声轻笑，坐在沙发上的omega眸色渐深，侧目看了一眼手中的红酒，喝了一口，又将酒杯举到那人头顶。 　　“可是怎么办呢？我偏偏喜欢听话的alpha。” 　　话音落地，红酒自上而下，浇到了那人身上，对方不但没恼，反而更加兴奋：“我听话啊！宝贝儿，我都绑成这样了还不够听你的话吗？” 　　“那……先放出来一点信息素吧。如果我喜欢，会给你奖励的。” 　　“什么？信息素？好好好，我放，我放！美人儿，你想要信息素你早说啊，哥给你，都给你。” 　　alpha色令智昏，一下子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将原本酒店的香薰味道遮盖住。 　　“怎么样？哥哥的信息素好闻吧！我可是优质alpha，冷木檀香，没有omega能抵抗的住哥的信息素。” 　　但坐在沙发上的omega闻到这股味道，瞬间脸色变得惨白，用手捂着嘴几欲作呕，勉强撑住，悄然将放在手边的手机解锁，屏幕亮起速拨键自动拨号，同时起身欲往露台走。 　　alpha一看对方反应不对，也跟着起身把人拦住。 　　“我今天没什么兴趣，你走吧。” 　　“什么？？”alpha听到这话，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就自己这好模样、好身材，这绝佳优质信息素，还能拿不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说让你滚。” 　　omega的脸色更加惨白，一手掩住鼻子，一边挣脱了那人的牵制，但对方显然也不是好惹的，又把omega拦住。 　　“不是！你特么的逗我呢？”因为气愤，alpha的信息素瞬间暴增了一倍。 　　“老子都这样了你说不就不？你特么是不是耍老子呢？呵呵，我今儿还就非得把你办了！” 　　omega舌尖抵了抵上颚，冷眼瞥向那alpha冷声道：“我让你滚，你最好现在就滚，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老子会后悔？真好笑。” 　　“行。那你就来试试，你今天到底能不能办了我。” 　　omega面对alpha暴增的信息素丝毫不怕，反倒忍着恶心又坐回了沙发边上，坐下的同时一股清冷将那檀香味冲垮，只是几秒钟，omega的信息素竟然压住了优质alpha的信息素占据了上风，而那要扑上来的人，则满头大汗直接又跪在了地上。 　　“怎....怎么可能？？特娘的！动不了了？” 　　坐在床边的omega俯身逼近挑眉：“你是优质alpha没错，但如果我不想，你这种级别的东西可强迫不了我。” 　　话音刚落地，两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就冲了进来，一边站一个将那优质alpha硬给提溜着架了起来。 　　“你要是不等他们进来就滚，我还可以给你点自尊心受伤抚恤金，但是现在，拿着你的衣服快点从我面前消失。” 　　那人见自己强来是不行了，信息素和人数都不占上风，心里虽不甘，但也不想事儿没办成还落一身伤，于是只能恨恨低声骂了两句，拿着地上的衣服，怒气冲冲地推开门就走了。 　　“顾总，这人还要嘱咐几句么？”一位保镖问。 　　“不用了，你们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十点过来接我。” 　　两位保镖点头示意后一起退身出去。 　　等到门被关上，沙发上的omega才站起身，先用遥控器把客厅的自动窗帘都拉了上去，打开露台的玻璃门让夜风吹进来，又走进卧室里，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遮光药瓶，打开瓶盖倒出好几粒药丸，全部含在了嘴里。 　　苦味迅速蔓延开，这恶心的感觉才将将退去一点。 　　折返回客厅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回沙发上，才捏了一下眉心，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嗡嗡振动起来。 　　瞥了一眼，上面写着来电人——江声，omega犹豫了片刻，稍显心虚地拿起手机，刚接通电话就听见那边大喊了一声：“顾景之！不遵医嘱是不是？！我不是告诉你不许偷摸跑了吗？！！” 　　顾景之庆幸自己刚才先发制人，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刹那就先把听筒放离耳边。 　　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开了公放，顾景之抿了口红酒悠悠开口：“江医生，看你这话说的，我给你留字条了，怎么能叫偷跑呢？主要是我这边还有好几个商务合作要谈，时间李巽都已经定好了，不能随意更改。” 　　“你少来，反正还有3个检查要做，听见没有，赶紧给我滚回来！” 第2章 　　“江声啊…” 　　顾景之一顿，将手中的红酒杯放到一旁，卷起袖子，看着右小臂外侧新出的红色疹子开口说道：“这几年检查来检查去，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公司的事情太多，我不想再瞎折腾了。” 　　“顾景之，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什么叫瞎折腾？！腺体损毁是那么容易，说恢复就恢复的吗？还有，我得好好问问你，你左胳膊是怎么回事？” 　　顾景之再次拿起红酒饮了一口：“没什么，前几天不小心划伤了。” 　　“划伤了？”江声不依不饶追问道：“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嗯……我忘了。” 　　顾景之放下酒杯：“意外，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跟我来这套啊。赶紧回来，我好不容易说服王博士让你参加这次实验性治疗的，你不检查完，人家怎么把你加进去？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人这么操心呢？” 　　“江医生。” 　　顾景之打断道：“不，江研究员，您这是要给我开批斗会，上教育课吗？” 　　“我不光是要给你上教育课，腺体的问题你不听医嘱，又有严重的心理伴生问题，作为你的私人医生和多年好朋友，我也没别的选择了，只能找一天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你这些个材料登门拜府，去找顾老爷子聊聊。” 　　顾景之听到江声这么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言不发，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江声在电话那头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异常，又赶忙圆场道：“我不是威胁你什么，就是作为朋友，我不想你伤害自己。腺体方面我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给你想办法，但你也得配合啊！ 　　虽然说，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通过配型检测之后才能用于腺体重塑的辅助性治疗，但是不通过配型，只是信息素匹配度高，也可以作为天然神经安慰剂，有助于帮你稳定情绪、减轻病发时的痛苦，这话我都跟你说过千八百遍了……” 　　“我怎么就不配合了？” 　　顾景之挑眉问道：“这几年，你们医院信息库里的alpha信息素样本，一共36230种，我都测试过吧。甚至包括联瑞的合成alpha信息素补充剂，可这些试过了都没用，根本没匹配的不说，还让我全身上下起疹子，这么严重的排斥反应可不是我装的，都这样配合了还是不行，我又能怎么办？” 　　江声也不服气：“你确定那仅仅是腺体的原因么？不是因为伴生问题？嗯？不是因为你从心底里就对alpha有偏见，所以才导致你起疹子的？ 　　心理问题可以映射在身体上，难道你没听说过群体性歇斯底里？因为目睹一个人发病，而让目睹的发病症状的人患上一模一样的症状，而对方的病根本就不是传染性的，那些出现症状的人在确信自己没有病之后，心里安定身体症状也慢慢消失了。这就是心理暗示作用导致身体出现异常的典型案例。” 　　江声还没打算完：“还有那种出去旅游，心情豁然开朗的癌症病人，旅行回去之后检查发现癌症不但没有恶化还有变好的趋势，这些都是活生生存在的，心理健康与身体健康的映射关系的案例。 　　腺体器质性损毁，我可以想办法，但是因为腺体损毁而产生的严重伴生问题，我不是那方面的专家，但你说巧不巧，我最近参加研讨会认识个医生，不仅是心理学专家，还是个超帅的极优alpha，你不需要他治疗，那跟他随便聊聊天吃个饭、约个会也……” 　　“打住打住。”顾景之无奈叹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但你千万别再给我介绍人过来了。我真没时间搭理他们。” 　　“我盘算什么了我？哼…” 　　“你的另辟蹊径疗法……你的假设是，我因为对alpha有偏见才导致我对他们的信息素全部都过敏排斥的，如果我喜欢上某个alpha，就可以降低身体发生的排斥反应的概率，我说得没错吧。 　　但你忘了，一开始我在你们医院测试alpha样本的时候身边可没有alpha在，也就是说我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他们，见都没见过哪里来的喜欢或者讨厌呢？ 　　第二，你觉得只要某个alpha喜欢我，因为喜欢，他们就能接受腺体活检，并且忍受得住只要他们还跟我在一起，以后的每两个月都要再次经历一遍那种痛苦。 　　你觉得某个alpha因为喜欢我就能坚持下去，就能忽略每次腺体活检都可能给他们自己身体带来几乎是不可能逆转的伤害。 　　而一旦他们的腺体受损，那种脚上像是绑了千斤秤砣，拖着步子走几步就已经筋疲力尽，甚至对周围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疲惫感就会永远伴随着他们，要一辈子忍受他们的身体像一个永远充不满电的手机，毫无活力。 　　你觉得这些都可以用所谓的爱来弥补，但你又错了，没有人能忍受得住。 　　那种你脑海里的无条件的爱、牺牲与付出，不过是电视剧小说里编出来用来骗人眼泪的。 　　现实中，人都是自私的，任何事情也都是有代价和条件的，包括爱，就连父母血缘关系也是如此。这个世界不存在无条件的付出，你觉得无条件的奉献只不过是因为条件还没到而已。” 　　顾景之抿了口红酒，最后总结性发言：“少看点爱情电影，对脑子不友好。” 　　“行，你总有理。我说一句你恨不得用十句怼我。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愁？！多管你了是吧，你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对你好、关心你的条件是什么？” 　　顾景之想说你那些个心血来潮的实验项目注资捐款…但他只是想想而已，要是真说出口，江声不一定怎么闹呢，于是只好哄道：“你是医务工作者，白衣天使，不一样，我们还是凡人，跳脱不出，你是天使，不一样。” 　　江声也倒是真好哄，明明知道顾景之在那胡说八道，但也只是哼唧了两声，没再发火。 第3章 　　顾景之见好就收：“我最近太忙，等下个月回去一趟，把那几个检查补上，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 　　“真的。” 　　“那行，我给你把检查室预约好，定了新日期发给....发给李巽吧，反正你日程也是他安排。” 　　顾景之嗯了一声，两个人又闲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顾景之按了按眉心。 　　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那种依靠着信息素本能行动的原始动物。 　　可顾景之也不是傻子，再嘴硬，他心里明确的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确实糟糕透顶。 　　所以，刚才在酒吧里，顾景之特意挑了个长相身材都还不错的alpha，让保镖把人带来上来，有了些再试试的心思。 　　但只是闻了一下那人的信息素，他就恶心得要命。 　　算了，可能老天就是要这么折磨自己吧，反正这么多年了，再难受也挺过去了。 　　顾景之抿了口红酒，眸色渐深。 　　酒吧，是夜行生物们释放自己的最佳场所之一。 　　暧昧的灯光加上酒精，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先前顾景之大敞大开的把屋子放了半天，还是觉得那散在屋子里的alpha信息素味道挥之不去，于是拿起座机电话叫酒店派人上来把信息素味道清理干净，他则又回到了楼下的酒吧里打发时间。 　　因为并不打算久坐，顾景之也没开卡座，随便找了个吧台的位置坐下，酒吧里人比他刚才来的时候多了几倍。 　　他还没开口点酒，面前就被人推过来了一杯。 　　“赏个脸一起喝一杯~~” 　　顾景之今天是真没什么心情再敷衍那些凑过来的人，但听见来人说话之后，蹙眉悄然抹平，抬眸时就已经换上了一副眼含笑意的模样。 　　坐过来的人他认识。名字叫傅聿行，是宁江傅家的二公子，极优alpha，他上面还有个姐姐，也是极优alpha。 　　H国的富豪圈子里，一直都有“南顾北傅”的传说。 　　这里边的“顾”，指的是顾景之的本家，在南边沿海的三江市，而“傅”自然就是他面前的这一位所代表的傅家，本家在北方，就是宁江这里。 　　虽然两家一南一北，但说到底，顾家也好、傅家也罢，甚至是其他别的家族，大家见了面却并不陌生，富豪阶层本身就是一个圈，彼此之间，或联姻，或生意往来，都是寻常事。就算是不熟，一报上来本家姓氏，都瞬间变得亲切了。 　　只不过这亲切里，到底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只有自己心底里明白罢了。 　　所以，顾家和傅家自然也是熟悉的，只不过相比商业互捧的假熟悉，顾景之跟傅聿行之前实实在在有过几次合作。 　　顾景之是讨厌alpha，但这个傅聿行，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很有生意头脑，管理着星跃娱乐，且做得不错，所以在他这里，傅聿行被划分到了——合作伙伴这一类目里。 　　顾家本家不在这里，集团产业重心也不在这里，自己现在接管的公司也不过是最不被顾家人看好的一家，但困难也意味着机遇，他一定会让顾家所有人都看见自己的能力，虽然是omega，但他不比任何一个alpha差，他才是那个最合格的继承者。 　　所以，傅聿行对自己来说很有用，而他对傅聿行来说也有用处。 　　至于长相么…顾景之承认，是他见过的alpha里，一等一的上品。 　　那张脸，鼻梁高挺眼眶深邃，遗传了国际超模母亲的好相貌，身材又是一等一的佳。 　　只不过，顾景之心里难免吐槽，这人纯粹是靠着这样的好底子，才撑起身上挂着的高定限量款花衬衫。 　　这花花绿绿的设计，浮夸的要命，但凡换个人穿，一定会是一场灾难，但配上这一位，倒是很符合傅聿行多情的气质，像个开平的花孔雀，富家公子的气派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跟你喜欢的那款酒味道相似，我特意让调酒师调的，不品鉴一下么？” 　　傅聿行又将酒杯轻推了推，好看的桃花眼映着吧台的灯光，荡漾出些勾人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喜欢？” 　　顾景之看向傅聿行，纤细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好像蝴蝶扑闪着翅膀，目光中也染上了三分惊讶，随即稍稍挪开与傅聿行交织的目光，转而落到酒杯上，同时嘴角微微翘起，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顾景之什么也没说，只通过这一系列的微表情和动作来告诉傅聿行，他对傅聿行的讨好，很是喜欢，而自己所做出来的反应，也让傅聿行很是受用。 　　他知道，这些年傅家一直有意想让傅聿行从顾家选一位合适的omega结婚，来个强强联合，而傅聿行本人对跟谁结婚，向来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而顾家，喜欢傅聿行的omega也不在少数。毕竟有钱有颜，还会玩儿，容易讨人欢心。 　　合作是合作，为了达成目的，利用自己omega的身份优势做一些暧昧不明的暗示误导，顾景之并不介意。 　　但要是说，喜欢上这个浪的没边的alpha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自己不厌恶alpha，不对alpha信息素排斥，也不可能真心喜欢上他。 　　但是呢，联姻…作为笼络手段，就未尝不可一试了。 　　顾景之对傅聿行的态度是非必要不联姻，用商业利益勾住他最好，但考虑到傅聿行的性格，还是得有所牺牲。 　　凡事都有代价，如果傅聿行能直接把顾氏财团掌门人的位置直接递到自己手上，那牺牲一下身体也未尝不可。当然傅聿行也做不到，所以顾景之不会做出那种程度上的牺牲。 　　但话又说回来，这种念头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根本没必要表现出来。 　　“味道确实很像，但还是感觉差了些东西。不过也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味觉都跟着迟钝了不少。” 　　“怎么，刚到北方来，是不是不太适应，房子找好了？” 　　“嗯，看上一套还不错，交了租金，这两天就搬进去。”顾景之回过神随口说道。 　　“租金？”傅聿行却皱眉不解问道：“交什么租金啊？” 第4章 　　“租的房子省时省力，以后回到三江也方便处理。” 　　顾景之根本没有打算在宁江定居，他也没有到处置办房产的爱好。 　　对他来说，如何用最短的时间让公司扭亏为盈返回三江本家，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他也不会委屈自己，所以找了一间高级公寓，环境好私密性高，装修也非常符合他的审美要求，于是就立刻定了下来。 　　“也是这个道理，那你租的哪里？” 　　“香江湾壹号。” 　　“那里确实是不错，不过你要是早点跟我说不打算购置房产，我名下还有栋别墅、这附近还有个500平的大平层，你看哪个合眼缘，直接住进去不就好了。” 　　顾景之礼貌一笑回道：“我是怕给傅总你添麻烦。” 　　这一笑不要紧，傅聿行的手顺势就摸了上来，手心覆上了顾景之的手背。 　　顾景之脸上依旧是笑模样，也没把手抽出去，只是目光稍稍别了过去。 　　“你这话就生分了，我再忙，你的事我也肯定会上心。在三江的时候，顾总尽了地主之谊，现在来到了我的地盘，我自然要照顾好你，你想要做什么，需要什么人脉，只要我能搭上话，肯定给你牵线搭桥，我要是搞不定，还有我老爸呢～” 　　“那我就先谢谢傅总了。” 　　得了傅聿行这句话，顾景之缓缓抬眸看向傅聿行，两个人目光交错的那一刻，顾景之那双好看的凤眼闪闪烁烁，好像碎钻铺满眼底，目光流转间还带着钩子，闹得人心里痒痒。 　　身为omega，顾景之十分清楚，他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果然，傅聿行顿时倾身向着顾景之靠近笑着道：“谢什么，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以后不是工作场合，你叫我名字就行。那…景之，要不咱们上去再……好好聊聊？我还想跟你……” 　　可傅聿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服务生打断。 　　“这位客人，打扰一下，请您收好您的信息素。” 　　声音很清亮、干净纯粹。 　　顾景之与傅聿行一并向说话的人看去。 　　对面的服务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人。 　　这人看着年纪应该不算大，也就是刚上大学那个样子，个子倒是真不矮，看着跟傅聿行差不多高。傅聿行190，这人至少也有188上下了。 　　看他别着的胸签，名字叫姜策，是个alpha。 　　碎发，深棕色，最让顾景之在意的是那双眼睛，不经意间多看了两眼。 　　这双眼睛，很有迷惑性。 　　粗看时是谦和、客气以及符合服务生身份的礼貌，再看下去，就是冷淡，若是再向更深处探究，在那毫无波澜的眼底，藏着的，是野性。 　　顾景之再熟悉不过的野性，被这个alpha束缚在内心最深处。 　　至于身材么…虽然穿着规定的制服衬衫，但胸肌那里有点绷紧，按住吧台的手，骨节分明且有力。 　　傅聿行被这服务生打断，自然没好气：“你这服务员怎么这么没眼力见，都管起来顾客了？” 　　“对不起，打扰您了，但是监管部门上个月给酒吧等娱乐场所发布了最新管理条例，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顾客，alpha必须在进门的时候收好信息素，佩戴好胸签，为的是给omega顾客营造一个放心舒适的环境。” 　　“那我如果不收呢？” 　　傅聿行一边说一边略带挑衅地把自己的信息素又多放了一些出来。 　　“那我只能按照规定请您出去。刚才坐在您右边的顾客已经对经理投诉了。” 　　姜策并没有让步，也并没被傅聿行信息素的挑衅而将自己的信息素也释放出来。 　　“聿行，收起来。” 　　闻到傅聿行的信息素，顾景之强忍着恶心感，还趁着这个时机顺势抽出了手。 　　“行行行，我收还不行嘛。听你的～” 　　傅聿行见顾景之神色不悦，听话地收起信息素；“忘了你嗅觉格外灵敏，我说顾家给你这香水美业，也算是给对了人的。” 　　顾景之没说话，气氛又被打断，傅聿行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要不，跟我去卡座坐会儿去？” 　　“不了，我有点累了，明天还有个会，就不耽误你的事了。” 　　按照顾景之对傅聿行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一个人来酒吧的。 　　果然，傅聿行一笑，好看的桃花眼又泛出波浪来：“不知道你在酒吧，要是知道你在这，我就不约别人了。” 　　傅聿行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公司新签的模特儿。” 　　顾景之顺着傅聿行的目光看过去，卡座上早就坐了两个年轻女性omega，一个像人间水蜜桃，一个活脱脱的西施转世。 　　“两个都是23岁，长得也就那样吧，图个新鲜。现在的模特业务能力强的没几个，全是仗着年纪小，团队营销出来的。她们跟我妈年轻那会儿完全没法比。我妈当年可是全球超模大赛总冠军，台步之神，一步背后千军万马，像我爸那么浪的人，一个眼神就拿下了。”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但他并不否认傅聿行的话，傅聿行的妈妈，用一个美字根本无法概括，特别是气质，就算是在当年被称为“诸神降临”的时代，也是一骑绝尘的。 　　“我早在卡座了，看你坐在吧台，过来打个招呼，既然你累了，我就不缠着你聊天了，明天午饭一起，行不行，吃你喜欢的那家法餐我现在就让助理约位置。” 　　顾景之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傅聿行这才起身往自己的卡座走去。 　　顾景之看着傅聿行过去，伸手又按了按眉心，刚刚有点消退的疹子被傅聿行的信息素一冲，再次严重了起来，又痒又疼让顾景之更加烦躁。 　　“这杯，送你。不是酒。安神的。” 　　顾景之听见声音，再次抬起头。 　　“姜策……是吧。”顾景之换上一贯的笑意，硬撑着佯装轻松问道：“你在这工作这么久了，见过搭讪请别人喝这种东西的吗。” 　　“看你脸色不太好而已。”姜策利落地收拾着吧台，此时手一顿：“我没别的意思。” 　　姜策的话音还没落地，顾景之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后颈的腺体如针刺一般，呼吸困难让他下意识攥紧胸口，衣料被攥得发皱，额头瞬间蒙上了一层冷汗。 第5章 　　他强撑起身体，一把拽住姜策的衣领，声音压制到极致说道：“控制好你的信息素，扶我上楼去，快点。” 　　姜策也不知道顾景之是怎么了，但看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应该是身体突然不适，伸出手架着顾景之，快步离开酒吧。 　　刚进电梯，姜策瞬间被一股浓烈的信息素包围。 　　这股信息素与别的omega不同。 　　不是那种甜甜的味道，也没有软绵绵温柔的感觉。 　　这人的信息素好似山野里的清泉，沁人心脾，但若是再仔细感受下去，就会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好像信息素化成一条条绳索绕着姜策的脖子，十成十的侵略性，甚至…… 　　姜策觉得如果味道再浓一点，可以轻易让他窒息。 　　怎么会有omega是这种味道？ 　　不过好在他是劣质alpha，对信息素没有那么易感。 　　可能beta这种闻不到信息素的人很难理解，或者说很难感受到alpha与omega之间信息素互相吸引的微妙感觉。 　　很多beta认为劣质的alpha更容易被omega诱导动情。 　　但事实上却不是那样的。 　　信息素纠缠，本质上是为了繁衍，这是本能，而本能，多是遵循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的。 　　所以，优质或者极优质AO，反而是更容易受到信息素诱导从而动情的，这是自然选择给优秀者的奖励。 　　而像他这种劣质alpha，对信息素就没有那么易感。如果在omega的引导下还不能动情，可能最后还会被omega嫌弃。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信息素的味道似乎又变得复杂了，姜策觉得自己心若惊雷，咚咚咚跳的极快。 　　这不是一般的omega，也不是优质的类型。 　　纯度极高且带着强势的掠夺感，只有极优且是控制型的omega才有。 　　电梯飞快，顾景之被姜策拥着到顶层门口的时候，手中的门卡都已经没办法拿住。 　　姜策见他脸眉头快扭成了一团，死死咬着下唇苍白的样子，想了想有些为难说道：“抱歉了。” 　　随即一把像拎小鸡一样拎起顾景之横抱起来，不仅如此，还打算蹲下捡房卡。 　　“不用.....指纹...” 　　顾景之青筋凸起，深吸了两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到指纹解锁处，咔嗒一声，门开了。 　　姜策进屋率先问道：“你的抑制剂呢？” 　　“不用，放我下来。你可以....唔...走了。” 　　顾景之挣脱下来，撂下一句话，然后便往浴室跑，砰的一声，浴室门被用力关上。 　　姜策转身想走，但走了两步还是转过身走到浴室门口前问：“客人，你没事吧，很难受的话，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 　　顾景之双手死死抓着大理石的台面，抬起头，双目泛红，声音冷得吓人。 　　“真的不用吗，我觉得还是叫一下吧。还有，按照规定，我得叫经理过来看看。” 　　“我说了让你滚！别来烦我！” 　　顾景之几乎是怒吼出声，随即咣当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知道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姜策以为顾景之在里边出事了，用力踹开浴室门，一脚踏进浴室，瞬间就被顾景之的信息素缠住。 　　味道变了！姜策心中暗叫不好，尽管这层层叠叠的味道浓到让他几乎呛到背过气去，但比这更让他担心的确是这股味道正在强迫自己也进入易感期。 　　“你清醒一点…控制…控制一下你的信息素……” 　　但顾景之这边，好像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头疼得要死，耳边嗡鸣好像要穿透耳膜，脑中有无数个人在同时尖叫。 　　顾景之想让这声音停下，他随手捡起一块碎片往自己的胳膊上划去，一刹那血涌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流。 　　瞬间的痛楚似乎也没能挽回顾景之的神志，他怔怔地盯着那流血的胳膊又要下手，却被缓过来的姜策一把攥住，赶紧拽了毛巾给他止血。 　　“你这是干什么？”姜策的怒声让顾景之回过神。 　　姜策看情况不对就直接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叫人上来。 　　可回过神的顾景之却并不领姜策的情，反而也对他吼道：“谁让你进来的？” 　　顾景之挑眉，锐利的丹凤眼此时更是眼角泛起腥红：“我让你滚，你听不懂话吗？！我不需要医生，你也别叫人过来，不用你多管闲事！”说着还一把抢过姜策手机扔飞了出去。 　　突然顾景之一顿，凤眼半眯着，往下看向姜策的某个地方，随后便是一声嗤笑：“呵，这种情况下你都能有反应么？alpha，果然很恶心人。” 　　“我！”姜策被顾景之这么一看，一时语滞，想开口解释，但顾景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闻见omega的信息素就受不了么？即便要被信息素呛死了，啧啧。” 　　“你控制…唔！！！！” 　　顾景之没给姜策再次开口的机会，嘴被突然逼近的顾景之捂住。 　　“嘘....小alpha，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自然反应是吧，既然这么难受，不如把你的信息素放出来些。你要是做得好，我就奖励你，怎么样？” 　　本是耳语，可顾景之如此靠近姜策，甚至脸颊已经贴在可怜的青涩alpha的耳廓，让姜策只觉得耳廓被烫了一下，浑身上下也开始再次泛起热，信息素从腺体中剧烈分泌波动，已经有些被勾得要往出扩散的意思。 　　但姜策还是咬牙双手用力推开顾景之：“你抑制剂呢？我去拿给你。” 　　顾景之被他推开，只是略略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勾起，修长白皙的手指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露出精致深邃的锁骨，他自然是没打算真跟姜策做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不仅是姜策，刚才那个alpha，他也同样不打算做。 　　他是极优omega，信息素又是罕见的控制型，说白了，他可以强迫优质alpha动情，或者，跟刚才一样，让alpha控制不了身体不能动，这也是为什么他敢约人上来而不用担心自己被强迫的，他的信息素强度，如果腺体没有损毁，就算是极优alpha也可以一较高下。 第6章 　　而成年人的那种交换信息素行为，平心而论，他对那种事根本不感兴趣。 　　所谓的爱，不过是大脑分泌的激素产生的化学反应罢了。 　　苯基乙胺让你一见钟情，靠着多巴胺坠入爱河，用内啡肽去保持关系，而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又多了一道信息素捆绑，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 　　化学物质终会消散。 　　他只是有点好奇，这个alpha看起来礼貌客气的皮囊下，那隐藏起来的暴戾和野性，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之下才会藏不住释放出来。 　　“易感期抑制剂对我没用，因为我腺体坏了，没有易感期。江声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哦，阿斯塔纳综合症。痛，是让我保持清醒的唯一方式，但是被你打断了，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呢？” 　　“那我帮你叫医生，你等一下。” 　　顾景之却不依，将姜策死死抵在浴室墙上，食指落在姜策好看的嘴唇上，略微用力按了按。 　　“可我不想让医生过来，小alpha，即使你闭上眼睛，也应该能感觉到吧，现在，此时此刻，你的腺体正在大量分泌出信息素，一部分通过神经传递到你的大脑里，唤醒你纯粹的、原始的欲-望。姜策，你要是睁开眼睛，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姜策被迫睁眼，顾景之白皙的皮肤，还有那顺着解开的衬衫往下，时隐时现的小腹和精瘦的腰身。 　　要命……姜策脑子里嗡的一声。 　　“喜欢么。”顾景之将姜策手指指尖含住，因为这个动作，连这三个字都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不是，你有病吧？！” 　　姜策抽手，这种浓度的omega信息素，太危险了，他就算是劣质的alpha，也被强迫动情了。 　　终于生气了，顾景之笑意更浓：“我就是有病啊，刚才不是告诉你了。” 　　顾景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姜策拽到空浴缸里，随后自己也翻身坐在了姜策身上。 　　姜策简直难以置信。 　　“你干嘛？！哈……我看你是omega，脑子又不清醒，我不跟你计较，最后警告你放开我……你！！别乱动了！” 　　顾景之越看姜策就越觉得有趣，这种有趣居然分散了腺体剧痛对他的影响，让他难得的想再更欺负眼前的人一点。 　　姜策被迫仰面坐在浴缸里，顾景之则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跨坐在姜策身上。 　　尽管隔着布料，但两个人如此紧密相贴，温度彼此传到对方身上。 　　姜策抬起头，仰视着眼前的人，那柔黑的碎发，雪白微微泛红的脖颈。 　　还有那深邃的锁骨，微张的薄唇........姜策就算再劣质，他也是男人，顾景之还在继续胆大妄为的动作，当真不知道这对alpha就是邀请的意思吗？ 　　一瞬间，姜策的信息素几乎是爆发出来，与顾景之的信息素纠缠起来，似乎正在争夺控制权。 　　顾景之愣住，他闻到了姜策信息素的味道，但他在第一时间竟然不感到恶心？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 　　顾景之愣神的片刻，自己不知道怎么就被反压在姜策身下，而下一秒，头顶上的花洒就被开到了最大。 　　一阵冰凉，水从上而下，给顾景之浇了个彻彻底底。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没见过你这样的……” 　　姜策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里捻出这几句话，那种想要把眼前的人拆吞入腹的欲-望折磨着他，但他可不会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发生关系，哪怕这人长得还挺好看…… 　　他这个人，虽然平时脾气很好，对人对事都很讲礼貌，但顾景之今天真的是冒犯到他了，似乎是冷水浇下去起作用了，那人呆呆地坐在浴缸里，好像静止了一样。 　　“你是易感期也好，不是也罢，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服务员，送你上来而已，你闹了这么一通，情绪失控还有危险举动，我肯定得给经理上报了。” 　　姜策说着就要起身离开，顾景之喊了一声别，伸手用力拽住姜策。 　　姜策几乎是忍到了极限，一手拎住顾景之的衣领，刚想教训一顿这个人，就看见顾景之红着眼眶。 　　不该来的心软，姜策皱眉问道：“你还委屈了是么？” 　　“别走……” 　　顾景之嗓子有些哑，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姜策下意识伸手把人捞住，看着昏倒在自己怀里的人，说直接走吧，又有那么一点于心不忍。 　　说管他吧，自己又觉得心里不解气。 　　“你可真是会折磨人啊你……” 　　姜策心一横，把人横抱起来，走出浴室，放到沙发上，又折返回浴室拿了柜子里的干浴巾帮他把脸和头发三两下擦干。 　　但是衣服，姜策就没给他换。擦完之后姜策就打算叫经理上来说明情况之后就离开。 　　偏巧又瞧见那胳膊上的伤口和疹子。于是又去翻箱倒柜地找药箱，帮人把胳膊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空调调高了几度，最后把毯子扔到了人身上盖好。 　　最后，姜策又转身回到浴室去，把浴室里被摔成碎片的瓶瓶罐罐都用脏的浴巾包裹着堆到角落里。 　　这一顿忙活下来，姜策是什么欲-望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捡起来被顾景之摔飞出去的手机，屏幕左上角碎了，沿着这些细微的裂痕炸开，但幸好中间的位置没有花屏，还能用。 　　“我说…我就伺候你到这了，经理过来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不是我操心的了。” 　　“别……” 　　姜策听不清顾景之在呢喃什么，于是把耳朵贴近，好像是叫他别喊人上来。 　　“我不把经理喊上来，回头你死在这了怎么办？我总不能在这陪你一晚上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之后顾景之反而伸手拉住了姜策。 　　“不是！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医生不行，经理也不行，回头你真出什么事，我怎么说清楚？你……” 　　可不管姜策怎么说，顾景之就是不撒手。 　　“你拽着我干什么？别耍流氓啊我告诉你，你再发疯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姜策话没说完，就发现顾景之的状态并不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人分明没醒，眉毛紧紧皱着，好像被梦魇缠绕无法脱离，只能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别走。 第7章 　　“不是，你这人怎么……”姜策见他这个样子，一时又有些心软。 　　他认命一般直接坐到地毯上，就任由自己的胳膊被顾景之抓着。 　　“我可能上辈子真欠你钱，怎么就被你缠上了。” 　　姜策虽是这般说，但见顾景之也只是抓着他，并没有再发疯做些别的事情，也逐渐没那么戒备了，甚至不自觉地靠近顾景之，仔细瞧着他的模样。 　　确实是好看，不，不仅是好看。 　　好看这个词，用在这人身上太过平淡。 　　这般精致的脸，却不显得女气，那压低的眉，把整个人衬托得凌厉霸道。 　　姜策想，如果这个人去做明星，也肯定是分分秒秒爆红的那种。 　　想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姜策不自觉地抬起手，抚了抚那蹙成一团的眉毛，同时释放了一点点的信息素。 　　“alpha的信息素能起到临时安抚作用，所以擅自做主给你释放了一点，等你明早醒了，这点信息素会散得一干二净的，不会留下痕迹。” 　　顾景之在接受了姜策的信息素之后，果然略略放松了一些，甚至抓住他的手都松动了。 　　姜策见状，赶紧起身欲走，可他刚打算起身，就又被死死抓住。 　　来回试了两次，都是这样。 　　姜策再次坐下更大怨种一般对顾景之道：“行吧。就这一次啊，我只能陪你到早上，我还有好多活要做。” 　　说完之后，姜策索性换了个姿势，他将自己被顾景之狠狠抓住的左臂搭在沙发上，自己则顺势躺在地毯上，打算就这么对付一晚。 　　空望着天花板，姜策低声道；“我真不知道，你住在这酒店最贵的房子里，还能有什么事不顺心到发疯。几万块就为了睡一觉，我要是能睡在这里，一辈子都不会做噩梦。” 　　姜策刚有些睡着，顾景之似乎又做了噩梦，抓得更用力了，让姜策吃痛。没办法，姜策又释放一点信息素哄他睡着。 　　一直折腾到早上五点闹钟响起，姜策打了个哈欠起身，释放了一晚上信息素，他的腺体已经瘪了，而罪魁祸首，此时人正朝着内侧睡得正香，根本没有被闹钟吵醒。 　　姜策轻叹了口气，顶着黑眼圈，逃命似的从顶层推门而出，疯狂按电梯按钮。 　　坐电梯下楼，把工服交给前台顺带捎了句话就飞一般冲出去，往地铁站狂奔而去。 　　坐了七、八站，然后站内换乘，又坐了五站，姜策才下了地铁。 　　他出来的太仓促，衣服是昨天穿的，加上害怕那个麻烦精起来之后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连脸都没顾得上洗。 　　于是只能先回出租屋去，室友还在睡觉，姜策匆匆洗漱之后换了一件白T和牛仔裤，又匆匆出了门上班去。 　　而顾景之，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似乎还有些没从睡梦中缓过来，顾景之仰头盯着天花板愣了片刻。 　　头没有再疼，他便缓缓坐了起来。 　　看了一眼，右臂的红疹子也退了大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竟然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虽然在沙发上窝着睡了一晚上，可没有被噩梦惊醒，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安眠到天亮的感觉了。 　　记忆回溯到昨天晚上，顾景之却不由得皱了皱眉，昨天那个年轻alpha，好像叫姜策来着，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江声给他寻找的那些个alpha，不是极优也是优质的，每一个匹配度都超过60%，他都接受不了，而那个姜策，信息素明明就很劣质。 　　所谓久病成良医，顾景之这么多年光是通过江声在他耳边唠叨的那些话，就对信息素和腺体的认知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beta没有腺体，所以没办法真切地感受到信息素，对于大多数beta来说，AO信息素可能就只是一种随身携带的便捷香氛，最大的作用就是交配。 　　可事实上并非这么简单，一个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被描述为XX味道，只是具象化地表达，便于描述，让beta群体理解罢了。 　　假如你有机会看到一个信息素味道被描述为牛奶味omega的医学档案，就会发现在信息素那一栏，会写着---类牛奶元素，单一型，可激活嗅觉因子数量低，不活跃，判定为劣质信息素。 　　劣质这个词，在这里的意思，不是说牛奶味不好闻，而是在描述其信息素可承载的信息单一，信息素的优劣，不是通过味道好不好闻而判定的。 　　信息素，与其说是味道，不如说是一种感觉，由嗅神经系统、鼻三叉神经系统和腺体元神经系统，三方整合和相互作用而产生的感觉。 　　味道在其中的作用是激发AO嗅觉因子使其更加活跃，通过活跃的嗅觉因子不停发生化学变化，让嗅觉信号转变成神经系统信号，搭建起一条AO专属的信息传递通道。 　　A或O信息素包含的味道层次越是丰富，可激发的活跃嗅觉因子就越多，这个信息传递通道所能承载的信息含量也就越多、信息内容也就越复杂。 　　医学研究表明，人类目前已知的情绪包括钦佩、崇拜、欣赏、娱乐、焦虑、敬畏、尴尬、厌倦、冷静、困惑、渴望、厌恶、痛苦、着迷、嫉妒、兴奋、恐惧、痛恨、有趣、快乐、怀旧、浪漫、悲伤、满意、性-欲、同情和满足，共27种。 　　而一个拥有顶级信息素的A或O，仅通过信息素就可以完美传递以上所有情绪，而劣质信息素拥有者最多可以用信息素表达出3-5种情绪，具象的描述就成了3-5种味道，这些味道不能像优质和极优一样层层叠叠同时存在，所以依旧是劣质型。 　　顾景之自己的信息素，就包括白茶、佛手柑、苦橙、鸢尾花、马鞭草、柠檬、芍药，冷山泉这些味道，而当他的情绪愉悦到一定程度时，还会散发出淡淡的玫瑰香味。 　　想到这，顾景之半眯起眼，仔细回想着姜策的信息素带给他的感觉。 　　盛夏时节，狂风暴雨之后，阳光重新照在青草地，叶子上的水珠泛着光泽，一阵微风拂过，叶子颤动，水珠滚落，轻轻滴在皮肤上，不是热滚滚的烫，而是静静的、温柔的暖，是独属于阳光的味道。 第8章 　　而被强制易感之后，味道变化成了烈性白兰地，遗憾的是，激怒之后没有新味道出现。 　　且这两种味道不能同时存在，确实是劣质信息素无疑。 　　根据江声的话，越是优质的信息素，相互匹配度高的概率就越大，排斥反应就会越低.....这么多年，算上江声医院里那三万样本，硬是挑不出一个合适的alpha，现在却突然让自己撞上了？还是劣质的？这多少有些奇怪。 　　顾景之没有头绪，索性也不猜了，多想无益，只要把人找到，送去给江声检查一圈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想到这，顾景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给江声打个电话，把昨天的事告诉他，但电话打出去还没接通，顾景之就反悔了，瞬间又挂了电话。 　　暂时还不能告诉江声，如果自己现在就告诉他，那小子一定会天天催命一般要自己带人回去体检化验，还是先找到姜策再说吧，既然是在这个酒店的酒吧工作，经理一定有联系方式，但是在联系姜策之后，还要再调查调查这人的背景经历。 　　顾景之心中决断已下，准备去洗个澡，余光瞥见自己另一条胳膊，昨晚划破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一把扯开纱布，起身走到浴室，看见镜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个便签。 　　【胳膊别碰水】 　　字体很端正，可顾景之只是一眼扫过，就将便签撕了下来扔在台面上，三两下脱去衣服，将花洒开到最大。 　　三天之后，顾景之的办公室门被扣响。 　　“顾总，是我。” 　　“进来吧。” 　　听到顾景之应允之后，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剑眉鹰目，目光如炬，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穿着黑色职业套装，西服衬托着好身材，显得整个人精致又干练。 　　“李巽，坐吧。”顾景之抬头看着来人：“我以为你下午才过来，这一趟辛苦你了，出差还顺利么？” 　　“不辛苦，还比较顺利。” 　　李巽一边说一边将一叠文件放到顾景之办公桌上，这些都是需要顾景之下午就审核批复的内容。 　　“清远那边在等我们后续的方案，已经把具体需求同步给市场部和销售部了，这周三上午他们会提交一版新方案，我会先看一下，如果没有需要额外调整的地方，根据您的时间安排，预约了周四下午一点到三点的会议室向您汇报。另外，您要的关于姜策的相关资料，也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打开邮箱的同时又问道：“关于这次跟李总的合作，你好像并不太看好。” 　　李巽想了想道：“合作内容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听说这位李总，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您知道，我对于这种把生意和喝酒混在一起，只能在酒桌上谈话的暴发户，一向没什么好感。” 　　顾景之轻叹了一声：“我也不喜欢，昨天晚上跟傅聿行吃饭，傅聿行说那个李总，平生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喝酒，还是白酒。之前跟他谈合作的人，都被灌得不轻。你酒量不太好，到时候就不用你作陪了。” 　　李巽知道顾景之的意思，但他摇了摇头拒绝道：“我是您的助理，酒桌应酬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更何况那个李总，手也不怎么检点，喝了酒万一动手动脚的，我是alpha，不会被他影响。” 　　“到时候再说吧，我看傅聿行也挺愿意掺和的，如果他在，兴许那个李总能收敛一些。” 　　顾景之此时已经把邮箱里的资料下载完打开，扫了两眼抬头问李巽：“关于这个姜策，他们就找到这么点资料？” 　　李巽点头道：“是，他的履历并不复杂。母亲张娟，父亲陈瑞，重组家庭，姜策跟的是张娟前夫的姓。今年22岁，高中毕业之后就开始打工赚钱，目前在三家店里打短工，根据我们查到的内容来看，当年他是考上了大学的，但是没有去报道。” 　　“为什么没去？考得不好？” 　　“这个么……” 　　李巽抿了抿唇：“虽然不是双一流大学，但考的也还算可以吧，二本应该没问题。即便专业不太满意，可只要去报道，开学了之后还有调专业的可能。我想姜策最后没有去的原因，是因为家庭经济情况。 　　根据材料显示，姜策家里父母年净收入远低于普通家庭人均年净收入线，但即便是经济困难，按照他的成绩申请奖学金并不算难。 　　可其继父陈瑞因为痴迷赌石，家里欠下巨额赌债，这人害怕，自己先偷摸跑了，张娟被债主堵住，催债不成殴打泄愤以至重伤住院，姜策不仅需要替陈瑞还债，同时还得支付母亲医疗费用，所以……除了白天的工作之外，他还多次出现在地下场所，靠打黑拳比赛替那些债主捞钱。” 　　李巽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顾景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巨额债务。 　　既然这样的话，顾景之垂眸，舌尖轻抵住上颚，心下顿时有了个主意。 　　而李巽，他跟在顾景之身边三年，自然对顾景之的表情变化所代表的意思也猜得极准：“我会安排姜先生过来聊聊的。” 　　顾景之不喜欢alpha，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人，要么是beta，要么是omega，只有李巽，是跟在他身边的，唯一的alpha。 　　他看着李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成了CEO首席助理，对于其工作能力，是十成十的认可。 　　李巽是他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但他不会只让李巽做一个总助，这样的人才不应当被埋没，所以在他的规划里，他只在宁江呆三年，以后宁江的这家公司，会交给李巽来接任CEO的角色。 　　“对了，顾总，江医生昨天晚上已经把您新的检查日期发给我了，并且严重警告我，那几天不能给您安排任何事。” 　　顾景之按了按眉心，无奈摇了摇头：“他动作倒是真快.......” 　　“是，江医生说，如果您再找什么借口爽约，他不能把您怎么样，但是会每天给我打200个电话骚扰我........我觉得江医生他没开玩笑。” 第9章 　　顾景之眉眼一弯笑道：“我看他是工作不饱和，腺体科这么闲么。” 　　“顾总……” 　　“怎么了？”顾景之看李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有什么就说。” 　　“那个姜策。” 　　李巽很少直视顾景之，平常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是习惯性的视角45度往下，但此时他却看着顾景之的双眼，那一双鹰一般的眸子里闪闪烁烁，情绪不明。 　　“他的信息素真的，您真的不觉得恶心，是吗？” 　　“嗯，我也挺想不明白的，明明是劣质信息素，却意外的合适，不过想再多也没用，把人带过去，进实验室一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得把他叫过来谈谈。” 　　“我明白了。” 　　李巽抿了抿嘴唇，目光恢复如常：“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出去工作了。姜策这边您放心，我会跟进，今天是周一，这周之内，一定会约姜先生亲自过来谈谈，另外我会先拟一个双方合作协议，提前跟您确认。” 　　李巽的工作效率高得离谱，说是这周之内约过来，结果就只间隔了两天，周四下午就把人带了过来。 　　“顾总还在会议室开会，姜先生您先在办公室休息片刻，他应该马上就完事了。” 　　姜策点了点头，他刚坐下，又有一位穿着职业裙装的姑娘敲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是四杯饮品，进来之后先跟李巽打了声招呼，又轻轻将托盘里的饮品放到茶几上。 　　“气泡水、咖啡、茶还有饮料，不知道您的喜好，就都预备了一些，您先休息，我们就先出去了。” 　　姑娘说完看了一眼李巽，李巽颔首，两个人一起退身出去，李巽还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姜策等人走后方才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顾景之的办公室。 　　只是略略扫视了一圈，姜策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感叹，环境真好，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他一个人的办公室就比自己合租的房子还大。 　　十米挑高，让空间感纵向延伸到极致。 　　一整面完整玻璃镶嵌的落地窗，没有隔断的限制，视野上更加开阔，加上今天又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办公室里，让人心情自然而然地就变得非常愉悦。 　　办公室的软装，整体走的是黑白灰的极简色调。 　　姜策坐的沙发，对面就是一张超大的大理石材质办公台，台面上放着两摞文件，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台式机，台式机旁边又外接了块超大显示器，但姜策看来看去，上面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私人的物品，什么相框盲盒摆件统统没有。 　　办公台左边还有一扇半掩住的门，里边的空间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他没有起身去看，毕竟是在人家的办公室里，乱走实在不礼貌。 　　办公台背后，没有像各种总裁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弄个书架，上面放一堆根本不会看的书用来装文化人，而是别出心裁地用玻璃做了透明的架子，镶在墙上，上面还摆着各种玻璃罐。 　　玻璃罐儿里边封存的标本，看起来像是各种植物的根茎叶，但上面并没有标签，虽然好奇，但他同样没有起身去看。 　　“久等了。” 　　门被推开，姜策快速收回视线，下意识站起身，顺着声音看向门口处。 　　顾景之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略休闲款式的衬衫，下边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裤，皮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裤线笔直而锋利，到了小腿处，线条绷得更紧了一些，配上双干干净净的黑色皮鞋，将整个人衬托的身姿更加挺拔。 　　“姜先生，非常感谢你能抽出时间过来，之前的事是我失态，在这先同你道个歉，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顾景之，是Aesthetic新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这位是我的助理李巽，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吧。” 　　顾景之的声音让姜策回过神。要不是那天亲眼见过顾景之发疯，还真难把这两个形象捏到一个人身上去。 　　“是，路上已经认识过了。”姜策一边回答一边还是勉强伸出手跟顾景之握了握。 　　不仅认识了李巽，姜策心想，他在车上的时候还偷摸在网上搜了一下顾景之的名字，刚打进去就蹦出来一堆新闻。 　　他随便点开了一个，标题写的是——丰隆地产董事顾景之意外出任Aesthetic新任总裁兼CEO，究竟是家族内斗失败还是接任的最后考验？ 　　前半段写的是顾景之的履历。 　　说他今年28岁，是三江巨型富豪家族、顾氏财团掌舵人顾栾的孙子，与其堂弟顾景珑都是顾氏第三代掌舵人的有力竞争者。 　　22岁以荣誉毕业生的身份提前毕业于世界综合排名、商学院排名双料第一，号称富豪制造机、企业家摇篮的斯宾罗赛大学。 　　毕业之后开始涉足家族集团产业，24岁担任恒隆佳业商务部高级副总经理，26岁升任家族旗下丰隆地产董事兼高级业务代表，28岁却突然调任宁江，临危受命出任Aesthetic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后半段各种分析，有的说他年轻有为，外放是为了锻炼他，以后让他接管家族企业；有的说他外放意味着被家族边缘化处理，表示其在家族争权夺势中落败，还有的在讨论这次任命传递出什么信号，会如何影响金融市场，姜策觉得无聊，就退了出去。 　　“那就好，坐吧。” 　　顾景之示意姜策坐下，李巽在顾景之坐好之后也坐在了一侧。 　　姜策坐下之后，努力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他实在不敢多看这人。 　　跟那天不同，顾景之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无边框的眼镜，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薄唇微动，皮肤微微泛着白光，禁欲的长相却又看起来极欲，他活了20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omega.... 　　“李巽应该把请你过来的原因大致说过了，对吧。” 　　“嗯，在路上的时候说了一些，是叫....阿....什么综合症来着.....”姜策微微皱起眉仔细想着全名。 第10章 　　顾景之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身体略略往后仰了一些，让自己的背轻靠在沙发上接着道：“阿斯塔纳综合症，1863年以其发现者，世界知名腺体医学专家阿斯塔纳命名，指的是由腺体器质性损伤而衍生出一系列并发症。” 　　“对，李助理说alpha信息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稳定患者情绪，起到安抚效果，如果匹配度高的话，还可以辅助治疗。” 　　“是这样的，在腺体恢复治疗过程中，提取合适的alpha信息素作为药引，可以提高腺体受损细胞再生机率，帮助受损腺体概率恢复，但最后能恢复多少，得看受损情况和alpha信息素匹配情况。 　　但是我的体质比较特殊，我对几乎所有alpha的信息素，包括合成试剂，都产生过严重的排斥反应，除了你，是个例外。” 　　顾景之一顿，双眸注视着姜策：“所以今天让李巽请你过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或者说是合作，可能更为准确一些。” 　　随着顾景之话音落地，李巽适时地将手中拿着的3份文件递给姜策，并示意他打开看看。 　　姜策将第一份文件打开，才看了两行，就忍不住用手指悄悄捻了两下，后面还有四、五页纸…… 　　于是姜策选择暂时略过，又打开第二份文件，上面标题上写着【信息素独占协议】，扫了两眼，又打开第三份，是个补充保密协议。 　　最后，姜策将三份协议都放下，抬起头眉头皱起，明显不悦，却十分克制的只用略带歉意的目光看向顾景之道：“顾总，我大致看了一下，但是对不起，我不能签。” 　　“为什么呢？”顾景之有些明知故问。 　　“我去哪里、做什么都要跟你报备，还得经过你同意才能做，甚至需要24小时随时待命，随叫随到。这样的要求，跟限制人身自由有区别么？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实在满足不了协议内容要求，所以真的不太合适。” 　　“别这么着急拒绝，其实合作内容也没那么复杂，只不过是写成了制式文件，遣词造句看起来比较苛刻。 　　实际上，你在本市的日常活动安排不会受到限制，还有，所谓的24小时待命，其实你只要搬进来跟我一起住就可以了。而且，在合作期间，你所有的生活支出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你来承担？你要是都承担了，那不成了包养我？”姜策眉头皱得更紧：“顾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们有钱人现在都把包养叫合作了么？恕我不太理解，也不想参与进去。” 　　“包养？” 　　顾景之一笑解释道：“当然不是了，我们的合作内容里可不包括那层关系，没有肉-体关系，又叫什么包养呢？我对alpha不感兴趣，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有点让人误会，但真的是意外，我对你不感兴趣，只是想买断你的信息素而已。 　　这五年之内，你的信息素使用权归我所有，而我也会给予你相应的报酬。当然了，因为是独占协议，需要说清楚的还有一点。 　　信息素是比较私密的东西，所以在合作期间内，你可以跟其他的omega谈恋爱，我不会干涉，也可以跟他们做成年人运动，但不能给对方使用你的信息素，理由如上，更不能跟你的爱人进行终身标记。 　　健康课上老师肯定讲过，A、O终身标记之后，标记双方的信息素将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融合，所以为了保持纯度，以免融合后的信息素失去安抚效果，你暂时不能跟你喜欢的omega永久结合。 　　不过.......这也算不上有多让你吃亏，因为不进行终身标记也可以让O成结，生育子嗣。 　　可一旦A与O咬破彼此的腺体注入信息素之后完成终身标记，就意味着要为彼此奉上永恒的忠诚。 　　如果以后你们两人离婚或分手，已经永久标记过的A将失去让其他O生下自己孩子的能力，而O同样不能孕育其他A的孩子。 　　终身标记的代价太大，毕竟就算现在彼此情浓，谁又能保证过几年不变心呢，所以我觉得这倒是对你有好处的，毕竟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容易冲动行事。” 　　“就像顾总你说的那样，信息素是比较私密的东西。” 　　姜策显然并没有被顾景之的话说动：“给一个不是伴侣的omega长期提供这种东西感觉也挺奇怪的，所以真的抱歉了，你还是再继续找找其他的alpha吧。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就不打扰了。”姜策拒绝得干净利落，准备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谈话之后就赶紧离开这里。 　　顾景之却并不着急，他只是身体略微向前倾了倾，同时先一步伸手，覆盖住了姜策的手背，姜策这一顿，李巽又将另外一份文件递到了他手里。 　　“这是？”姜策打开，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把文件用力合上，啪的一声摔在了茶几上怒声质问顾景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帮你个忙而已。” 　　顾景之将手收了回来，那一双凤眸依旧带着笑意，但在姜策看起来却全然没有一点温度，甚至有些可怕。 　　“帮忙？你在背后查我，这叫什么帮忙？” 　　“你所有的欠款，截止到今天，不算利息和滞纳金，加起来也有3751万，我可以帮你还债，只要你签下协议，这些钱都由我来帮你还。对你来说是巨额债务，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而已。” 　　“不用了。”姜策冷声拒绝：“我的债我自己会承担，不需要你好心帮忙。” 　　姜策‘好心’两个字咬得极重，显然已经是绝对没得谈的态度了。 　　但顾景之也不恼，轻倚着沙发，好像一只慵懒优雅的豹子，慢悠悠地伸出利爪，悬在猎物头顶，却并不着急一招致命。 　　“姜策……你脸上的伤还疼不疼？” 　　顾景之没有理会姜策的话，只是没来由的换了话题，其实，他从刚进门就注意到了姜策脸上的淤青还有破了已经到结痂阶段的嘴角。 第11章 　　从咄咄逼人到眼眸低垂，顾景之只用了几秒钟就完成了情绪切换：“你父亲惹的那些人，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小混混、社会闲散人员，他们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下手有多狠，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距离上次酒店偶遇明明才过去了几天，你就弄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真毁了容，或者手脚断了残疾了，该有多可惜啊。”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落在姜策受伤的嘴角，而姜策则别过脸去躲开。 　　顾景之不以为意，收回手接着道：“为了还上这笔钱，你一天三份工几乎连轴转，甚至不惜做那种违法的事。” 　　姜策脸色一僵，但很快明白了顾景之连自己的债务都能查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打黑拳的事呢。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你不吃不喝住桥洞，就算你每天都去地下比赛，你把这些赚的钱全加起来，恐怕连每个月的利息都凑不够，我说得对吧。 　　更何况你还有母亲要照顾。据说你母亲需要做微精手术，这种腺体手术你们家那种医院可做不了，手术费、医疗费、看护费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统统都不提，单单是这个挂号，就是抢这么一个号，对于你来说恐怕也是个难题吧。” 　　顾景之的声音轻飘飘的，尾音还带着些委屈，那一双好看的凤眼从下向上缓缓抬眸与姜策对视，刹那间四目相对。 　　姜策觉得这人简直太危险了，好像塞壬于水手，毒蛇长着獠牙，亦或是一朵长满毒刺的艳丽玫瑰。 　　本能告诉他应该远离顾景之，但奇怪的是，他好像正在违背本能。 　　“你不累吗？姜策。” 　　顾景之倾身，两个人的距离再次无声拉近：“你不想活得轻松一点吗？不羡慕那些跟你同龄的人吗？ 　　明明是一样大的年纪，他们可以轻松地在大学课堂上打着哈欠，想着晚上去哪个酒吧消遣玩乐，想着怎么虚度时光，怎么享受生活，而你却要拼命打工赚钱还债。你才22岁，本该肆意放纵的青春里，就剩下赚钱这一件事，不觉得有些遗憾吗？ 　　明明是你父亲贪婪欠下的债，为什么非要你来还？你不觉得委屈吗？跟我签下协议吧，姜策，不仅是债务，跑车、豪宅还有钱，你想要什么都行。” 　　顾景之说着把合同重新递到姜策手里：“我知道你一直过得很辛苦，这种生活负担也不应该压在你的肩膀上。 　　想想你有了钱的话，可以做多少你之前做梦都不敢尝试的事情。去海岛度假、住高级别墅，开着跑车约你心仪的omega烛光晚餐开心约会…… 　　选择一条更简单的路走吧，不用觉得难为情或者羞耻，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没有必要跟钱过不去，不是么？” 　　姜策用力咬住下唇，垂眸死死盯着重新被顾景之递到手里的协议，半天没说话。 　　顾景之也不着急，安静地坐在姜策身边慢慢等着。 　　对他来说，猎物已经丧失了还手的能力，可被逼得急了，难免会耗尽最后的力气反咬一口，所以他不急，让猎物慢慢把血流光，他只站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我说。”姜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对顾景之道：“你……” 　　“我怎么了？” 　　“你说得对，跟你‘合作’确实是条捷径。一点都没错。”姜策将协议拿了起来，在顾景之面前微微挥动了两下。 　　“但我妈妈告诉过我，一定要小心你这种人。如果将来遇到了，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 　　“哦？”顾景之饶有兴致挑眉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善用相貌欺骗人，懂得用声音诱惑人，以为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办得到，跟在你这种人身边，就好像将毒蛇绕在脖颈，就算十分百分的留神，最后也会被咬上一口中毒身亡。 　　因为那些听起来很美好的东西，只是欺骗的低语，相信一条毒蛇，这才是最危险的，所以。” 　　姜策直接起身，用力把那几份协议撕成两半扔在地上：“抱歉了顾总，我这个人天生就没有享福的命，所以我选困难的路走。” 　　说完姜策直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总。”李巽看着门口沉声说道：“要把人直接绑回来按着签了么？” 　　“不用。”顾景之摆了摆手：“李巽啊，你去忙吧。” 　　李巽离开之后，顾景之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姜策扔在地上的协议碎片笑意更深。 　　如果姜策就这么签了，他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心底里反而会对姜策这个人很失望。 　　可现在，好玩的才刚刚开始。 　　姜策这般表现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对这个alpha的判断不会错，在那礼貌谦让之下，隐藏着的，野性和不屈，是猛兽才有的。 　　顾景之想看看那猛兽出笼，又想亲自把他驯服。 　　看来在宁江不会过得太无聊了。 　　姜策可不知道顾景之是怎么打算的，怒气冲冲地从顾景之的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一直到走进电梯才后知后觉的有些遗憾，心想刚才怎么没趁势给他一拳呢…… 　　电梯里的人，不知道姜策怎么了，只是感觉到这股低气压，害怕自己被连累，硬是在满载的情况下，给姜策周围空出来一条空气隔离带。 　　姜策光想着在心里骂人，自然没感觉出异常来。 　　这种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的人，天生就觉得有了钱什么都能摆平，还问自己脸上疼不疼，真应该让他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疼。 　　姜策心里冷哼了一声，觉得顾景之这样子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照现在演员的业务能力，顾景之这么高的演技怎么着也能拿几个影帝回来。说得情真意切似的，还说什么知道自己有多辛苦，就好像真能跟自己共情一样。 　　像顾景之这种有钱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懂个屁的辛苦。 　　他可没白痴到相信一个资本家的眼泪，也没傻到相信一个出生就在钱堆里的人说得软话。 第12章 　　本来在车上的时候，他还有点同情这个人。毕竟腺体对于AO人群十分重要。 　　但现在，他觉得，这个顾景之跟那些新闻里的人一样，一边大说慈悲心善，一边用力压榨。心疼一个资本家，也够好笑的。 　　不管外表看起来有多好看，不管话说得有多漂亮，他们的心都是一样黑的。 　　等到顾景之什么时候跟自己一样一无所有，等那个时候，他再来跟自己说懂自己的辛苦吧。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幸好没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出了电梯之后，姜策小跑着去地铁站，连着坐了11站地铁才到了打工的咖啡店。 　　此时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姜策扫了一圈，都是常客气氛组，支着笔记本电脑玩手机。 　　“姜哥。你来啦～”柜台里站着个姑娘，omega，穿着咖啡店的工作服，黑色长发马尾，扎得高高的，一双眼睛明亮干净，此时看见姜策过来，眼睛中的光亮更甚，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嗯，沅沅，我去换制服，很快。” 　　姜策进了员工更衣室换衣服，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发现咖啡店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沅沅有些紧张地给那几个人端了几杯咖啡，不时还往里边看。 　　“沅沅是吧，呦呵，长得真漂亮。”说话的是其中一个撸着袖子的矮胖alpha男人，一边说还一边动手动脚的。沅沅想把那人的手甩开，但无奈力量根本不成正比。 　　“张哥！”姜策三两步上前，将沅沅的胳膊从那人手里解放出来护在身后道：“您过来是找我的吧。这里都是客人，咱们出去，去后门那里。” 　　张哥冷笑了一声，起身跟着姜策示意的方向走，沅沅等人都走过去拉住姜策满眼担忧：“姜哥，我……”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先看着点前面，一会儿有客人点单辛苦你做一下，别过后门来知道么。” 　　姜策说完也去了后门。 　　可他刚从后门出来就被张哥带着的人从旁边狠狠踹了小腿一脚，姜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张哥扬了扬下巴，另外跟着他的两个alpha男人，一个用力踹了姜策肚子一脚，另一个再次朝着小腿招呼过去，反手将姜策压住制服。 　　“姜策啊，我说你是真胆子大不怕死啊…”张哥薅住姜策的头发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赶紧还钱。” 　　姜策喘了几口粗气：“不是还没到……” 　　“什么时候到日子，是我们说的算，把他手机给我拿过来。” 　　手下听了张哥的话，将姜策手机抢了过去，张哥打开屏幕发现有了密码，非常不悦地踹了一脚姜策的肚子：“特娘的，不是告诉过你不许设置密码的么。解开。” 　　姜策喉咙有些腥甜，眼前的人好像自带了一层阴影影影绰绰的有些看不清。 　　“2356。” 　　张哥输入密码之后，熟练地操作起转账：“这破卡一天限额5万，本来就够少的了，没想到你余额才四万多，呵呵，都用不满额度。” 　　“张哥！”姜策突然间剧烈挣扎起来，想要摆脱那两个壮汉的牵制。 　　“张哥，我过两天再给你转账行不行，我妈她…她的住院费就这两天就要交了，我……” 　　“什么啊，那你再去赚不就好了。”张哥不耐烦地招了招手，手下一把将姜策的嘴捂住，有人趁机挥拳再次打在姜策脸上，但这次动手，却只是为了发泄，好玩儿。 　　姜策将口中蔓延开的血吐了出来，再次开口几乎是恳求：“就给我留一万，一万就行，张哥……” 　　可张哥已经转完了账：“这点破钱只能算这两天的利息，不过你也别说张哥我欺负你，给你留了几百块钱，够你吃饭了。我劝你要是真着急用钱，还是回去打比赛吧。走，哥几个，我请你们吃火锅去。” 　　几个人跟着张哥有说有笑地往商业街的方向走，姜策看着手机里停住的页面，死死咬住下唇下一秒就直接朝着张哥的背影冲了过去，挥拳要揍张哥，可被他的手下先一步发现，这一拳揍到了手下身上。 　　张哥可气得不行，虽然姜策再次挥拳揍了另外一个手下，但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一拳冲着面门招呼了过来，姜策想躲开却被牵制动不了，只能硬捱一下，一股热流从鼻腔中涌出。 　　“走吧，甭管他了，对了，我这医药费，怎么也得一两万吧，记得过两天一起给我打卡里。” 　　眼睁睁地看着张哥他们走远，姜策擦了擦鼻子，还有嘴边的血迹，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准备回咖啡店干活。 　　“你真的不考虑顾总的提议么。” 　　姜策脚步一顿，这声音……似乎是那个顾景之身边的助理，李巽的声音。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们的办公楼可是不在这附近，不可能是偶然，或者……难道从刚才开始，这个李巽就已经到了，只不过在旁边一直看着，想到这姜策心里冷笑一声也不打算理他，继续往回走。 　　李巽的动作比受了伤的姜策快得多，没几步就追了上来，将手中的文件一把塞进姜策怀里。 　　“你签了，以后这种事就不会再发生。” 　　姜策把嘴里的血往地上吐了一口，一句话也没说，再次把什么狗屁的协议撕得粉碎，朝着李巽脸上扔了过去。 　　没想到李巽也是个难缠的，直接拉住姜策，又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塞给姜策。 　　“我说你是不是找打？有完没完了？！”姜策几乎是被烦到了极点伸手想把这一份也撕了。 　　“这份只是保密协议，顾总的事情，你不答应可以，但保密协议你必须得签。不能把顾总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很简单的条款。” 　　“我签了你是不是就能滚了。” 　　“对。” 　　姜策伸手用力扯过李巽递过来的笔，笔尖快要把纸给划破了，三两下签完，扔给李巽。 　　正好沅沅想偷偷看看情况拉开了后门，以为李巽也是那一伙的人，赶紧跑上前搀扶着姜策往里走，还回头瞪了一眼李巽。 　　回到咖啡店，姜策坐到椅子上，看着已经脏了的工作服叹了口气，可他只要一用力呼吸，肋骨就疼得要命。 第13章 　　“姜哥，你这样不是办法。”沅沅将医药箱拿了出来，用棉团沾了沾酒精给姜策擦嘴边破了的伤口。 　　“他们太欺负人了，要不咱们报警吧，警察肯定……” 　　“沅沅。”姜策沉声打断，把棉团也拿了过来自己擦伤口：“谢谢你扶我回来，但是我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掺和的，我也不希望你掺和进来。不，最好你换个兼职，刚才那个男的动手动脚的，对你不安全。” 　　“我没事。我不怕他们。”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算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吧，人身安全不是开玩笑的。我已经来了，小溪也应该快到了吧，你赶紧收拾一下换好衣服下班吧。” 　　“我……姜哥…我其实……你要是着急用钱的话，我可以……”沅沅还有话要说但小溪已经来了，在前面喊了一声怎么没人，沅沅赶紧出去，让姜策也能有时间换一身新工作服。 　　沅沅走了之后，姜策硬撑着跟小溪结束了这一班，不过好在李巽走了之后再没什么事发生，平安到了闭店时间。 　　姜策让小溪先走，他再检查一次没问题也下班，可等小溪走了之后，姜策几乎是跌坐在地，用手用力捂着肚子，汗已经细细密密的铺了一层，姜策用力呼吸几下，同时用手按住不同的地方，感觉肋骨虽然疼，但应该没折，坐着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关了店离开。 　　从咖啡店正门出去，就是商业街，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门店也熄了灯结束了一天的营业，繁华的街道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点点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 　　姜策往地铁的方向走，看见一家手机贴膜的店还没关，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店问道：“师傅，这个手机屏幕，要是换屏的话要多少钱。” 　　师傅看了一眼，皱眉啧了一声：“小伙子，我这也快闭店了，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磨叽了，你这个手机，说实话没有换的必要了，用着经常卡吧，换屏幕的钱，你再多加点儿，都能再买一个新手机。” 　　姜策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末班地铁上，姜策有些累了，想闭上眼睛暂时休息一下，可手里手机不随他愿，姜策点开对话框，是组织比赛的老刘发来的消息，告诉他大后天有比赛问他参不参加，姜策本来打了不，但在发送的那一刻又改成了去。————好冷。 　　蜷缩着躺在地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屋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唯一确定的只有空气里发霉的味道。 　　后颈隐隐作痛，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只是空出了几个气音，嗓子干得发疼，嘴唇也因为缺水而裂开了几道口子。 　　不知道缓了多久，似乎是恢复了一点点体力，躺在地上的人撑起上半身慢慢坐了起来，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朝着紧锁的门爬过去。 　　只是挪动了几下位置，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突然间，那道门被一把推开。强光顺着大敞大开的门直接照进来，把站在门口的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痛，趴在地上的人本能地用手挡住，瞳孔紧缩却还想努力看清来人，可惜那人好像没有五官一样，几个呼吸间化成一团黑影逼近。 　　那人本能地想逃离黑影，但脚踝好像被钉死在了地板上一样无法动弹，看着对面的黑影又变成了人形还朝着自己伸出手，下意识惊恐大叫，但声音全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黑色人影用手按住胡乱挣扎的人，还伸着脖子朝着他的后颈探过去，一股湿滑掠过后颈，恶心感让他忍不住干呕起来，下一刻黑影伸手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挣扎间屋子开始天旋地转，紧接着他整个人好像在不停地下坠，剧烈的坠落感让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啊呃！” 　　顾景之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小臂搭在细汗密布的额头不停地喘着粗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 　　心跳慢慢缓了过来，顾景之空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故意忽略后脖颈的腺体发出的阵痛，似乎只要他不在意，那痛就不存在一样。 　　伸手摸向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点。 　　顾景之心里暗骂了一句，把手机扔在被面上转了个身试图重新入睡，但不管他怎么翻身折腾都睡意全无，最后顾景之索性放弃了，直接起身打开卧室门来到了客厅。 　　啪的一声，客厅一片大亮。 　　顾景之的公寓，在香江湾壹号，背靠香江湾一脉，坐拥繁华江景。 　　又是大平层的户型，客厅厨房全开放布局让视野极其开阔，最让他满意的一点就是客厅这一整面的玻璃幕墙，白天采光极好，晚上站在这里欣赏江景，看着江上行船，点点灯火化成繁星，又有一种静谧的感觉。 　　此时此刻，整个城市都在沉睡。 　　顾景之绕过独立岛台，打开集成式橱柜，从一堆药瓶中找到了写着他洛夫素的那瓶。 　　他洛夫素是一种专门针对腺体神经的进口强效神经阻断止疼药，这种药虽然止疼效果好，但会对心脏和肝脏产生严重负担，且过分依靠止疼药还容易让人对药物产生依赖，所以江声曾经嘱咐过顾景之只有特别疼的时候才能用，而且最多一片。 　　可顾景之好像就没理会过江声的话，倒出来两片含在嘴里，苦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关上柜门，打开冰箱的冷藏保鲜区，顾景之拿出一枚针剂，将睡衣的袖子挽上去露出上臂，然后撕开密封包装，将针剂取出。 　　十字星的针头，透明的针筒里装着蓝色的液态药剂，筒身上面贴着奥斯康，辅助情绪治疗剂。 　　顾景之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那十字星的针头直接扎进上臂内侧，随着蓝色的液体注入，顾景之皱了一下眉，将针管拔出，扔进垃圾桶。 第14章 　　打开储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拿着酒杯顾景之又回到了客厅，将自己缩在沙发里，盖上空调毯，抿了口红酒，放在茶几上，随手打开电视，也不管是什么频道只空放着。 　　顾景之闭上眼，不知道这夜到底还有多长。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顾景之去浴室洗了个澡，给自己做了杯咖啡，去书房处理邮件，从书房出来已经九点了。 　　开着跑车到了公司，刚进办公室将自己的西服挂好，李巽就已经拿着一堆文件和一杯咖啡进了办公室。 　　“顾总。”李巽把咖啡放在顾景之的办公桌上：“昨天又没有休息好吗？” 　　顾景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才开口道：“还行，睡得挺好的。你呢？” 　　李巽跟在顾景之身边这么久，不听他讲话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他昨天又没睡踏实，但顾景之这样说，李巽也不会戳穿。 　　“今天要用的文件。还有早报已经发您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后打开平板专注地看了起来，而李巽也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到顾景之对面，打开自己的平板，与他同步再次阅读起这份早报。 　　这是顾景之每天早上来到办公室要做的第一件事，但阅读早报这个习惯却并不是从顾景之开始工作时才有的。 　　上学的时候顾景之就有，只不过区别是，上学的时候是他自己做，现在是交给李巽来做。 　　这份早报，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做起来却非常难。 　　一个是因为顾景之对早报的要求极其严格，里边内容需要按照竞品动态、集团及家族公司、股市金融、地产服务、生物医疗、新科技、创业投资、海外动态以及国内政策这几个大类来做信息梳理。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重复信息、无用信息充斥着整个互联网，从海量的垃圾消息里找出真正值得阅读的内容，本身就十分考验一个人的信息消化处理能力。 　　里边的内容，原本的消息需要用超链接的形式让顾景之能跟踪原文，除此之外，还有李巽做的各种批注。 　　像顾景之更加关注的竞品动态和国内政策以及新科技板块，李巽做了重点批注的同时还有延展阅读，数据标注和关系链整理，甚至追踪几个月前的一篇消息进行关联。因为有时候几个月之前的信息，单看之下并不能觉察出更多东西，但联系起来就能看出端倪。 　　简洁、准确、高效。 　　顾景之要的，从来不是复制粘贴的东西。他可不需要一个只会复制粘贴的人在他的身边。 　　他需要的是一个带着脑袋会思考，有自己想法又能明白顾景之想法的人，而这个人除了李巽之外，再没有第二个。 　　曾经他也考虑过给李巽减减压，让李巽从助理办找个人来接手，李巽在旁边指导就好了。 　　可有一次李巽出差，时差太大，顾景之就不想折腾李巽，让那个助理直接递上来，结果连着几天，不仅贴了一堆没用的消息，还一问三不知，甚至出现了好几处低级数据错误。 　　最后顾景之忍无可忍，骂了人一顿开除了。 　　李巽知道之后，回来第一时间就跟顾景之申请以后还是自己做。 　　从那开始到现在，三年多了，李巽做的早报完美到顾景之都挑不出一点儿错。 　　而他当初只是给李巽演示了一遍自己是怎么做的，以及帮他修改了两次而已，李巽就能基本掌握。 　　顾景之能理解人笨，但笨和蠢之间，并不一样。笨，有时候会让他觉得可爱，可蠢，什么时候都让人厌烦。 　　翻了几页，顾景之把笔一顿停在页面上，淡声开口道：“方案，修改得怎么样了。” 　　“都调整好了，我再过一遍，没什么问题发给您确认。” 　　“嗯。”顾景之将平板放回到桌面上：“方案你确认过就行了，不用再发给我。相比于这个，公司内部问题更让我感觉棘手。 　　你跟我一起参与了高管会谈，应该也留意到了，有些高管拿着高薪，能力根本配不上位置。想法没有、能力不足，欺上瞒下、拉帮结派，浑水摸鱼倒是一把好手。 　　Aesthetic之所以业绩年年亏损，产品线混乱、核心竞争力缺失是一方面，但人事管理上的问题也不小。这里高位的人不作为，手下的人就会跟着有样学样，长此以往，那些坚持认真干活的人心里就会不平衡，要么离职，要么跟着同流合污，恶性循环，公司能好起来才奇怪。 　　要扭亏转盈，就得先从管理层上下手，虽然是顾家的产业，但几乎是放置不管的状态，他们对于我们两个人也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谈。 　　你跟我都是空降，暂时不能做大范围的人事变动，不然可能适得其反，还会造成人心动荡。除了你跟我之外，外聘其他高管过来，同样没根基，融入团队、熟悉公司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成本，所以我想，不如从内部入手，打开晋升通道。 　　从下周一开始，我想跟中层的人聊聊，这几天你先摸个底，优先把产品研发部、市场品牌部和销售部的人拢到我们手下，慢慢替换掉腐肉。另外，HRD的候选人，你也留意一下，现在这个，能留就留，不合适就换掉。” 　　“好。”李巽点头。 　　“没什么事就回去忙吧，那个张潇是不是下礼拜回来。” 　　“对。” 　　“行，看来下礼拜我们过得不会太轻松啊。” 　　李巽离开之后，顾景之也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手机振动起来，顾景之抬眼看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张女士，既不接通，也不挂断，就那么放着，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李巽敲了敲门，顾景之让他进来。 　　“顾总，一起吃午饭吗？” 　　顾景之将办公用的防蓝光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揉眼睛摇头道：“我去里边休息室睡一会儿，你吃完之后给我随便带上来点东西就行。或者……你买上来咱们两个一起吃吧。” 　　顾景之的办公室其实是个大套间，之前姜策来看见的只是前边的办公区域，但实际上里边还有空间，而且还不小。 第15章 　　一侧是顾景之专用的茶水间，咖啡茶气泡水各种饮料甚至是红酒应有尽有，另外一侧则是个小型的休息室，里边有张单人床，更衣间甚至是淋浴间。 　　躺在床上，顾景之闭上眼准备小憩片刻，但好像电话就是要跟他作对。 　　先是那位张女士，又连着拨打了两遍电话，顾景之没理会。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分钟，微信又开始弹消息，傅聿行约他去庄园度假，环球科技的王总问他什么时候回三江一起打高尔夫，建成制药的李董问他上次的茶叶是从哪里购入的…… 　　顾景之一一回过之后也没了小憩的心思，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他下床去淋浴间洗了个冷水澡，出来之后将要换洗的衣服扔进换洗桶，会有专人处理。 　　回到办公区，李巽也把饭买了回来。 　　把办公室的空气净化系统开到最大之后才把饭都摆到了茶几上。 　　“买了什么？”顾景之凑到李巽面前。 　　“我看下边新开了一家bistro，小何赛火腿、帕尔马火腿披萨、烤肠拼盘、橄榄油焗虾、温泉蛋蔬菜沙拉，还有香煎比目鱼，您不是说好久没吃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三江那家的好吃。” 　　“我觉得应该会好吃，闻着就不错。李巽啊，幸好你愿意跟我到宁江来，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不知道每天要说多少废话，操多少心，你可千万不能辞职啊。” 　　“我不会辞职的顾总。” 　　“那可说不定，你这么能干的助理，谁不想要啊？！我看谁都惦记把你从我这挖走，特别是恒天科技的那个老总，总跟我打听你，你别跟着他们，就在我这里，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知遇之恩，无以为报，除非您辞退我，不然我哪都不会去的。快吃吧。” 　　李巽对顾景之所有的习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三年，他是距离顾景之最近的那个人。 　　“看你，说的这么严重，是因为你本来能力就很强，快吃吧，愣着干什么？” 　　“好的。”李巽应道。 　　顾景之才吃了几口，电话又响了起来，看见来电话的人是江声，顾景之索性开了免提。 　　“我说顾景之，你行不行啊？” 　　顾景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怎么不行了？你在说什么？” 　　见李巽好像起身要离开办公室，顾景之按住李巽的手，示意他没关系，不用避嫌出去。 　　“那个姜策，是叫姜策吧，人呢？怎么还不带回来让我给他检查？” 　　“他拒绝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人家拒绝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巽从茶水间的冰箱里拿了一瓶气泡水拧开递给顾景之，顾景之接过之后喝了一口放在了茶几上。 　　“拒绝了肯定是你的条件给的还不够吸引人！” 　　“我都提议帮他还债了，3000万哎，明星下海都不值这么多钱，我给他3000万还债都已经是亏本买卖了，这还不够吸引人啊？” 　　“那……”江声轻咳了一声：“你让那个谁，直接把人绑回来不就得了。” 　　顾景之差点笑出声：“我说你这招跟李巽想到一起去了，我再提醒你一下，咱们这是法治社会，我要是真给他绑过去，不犯法了吗？你可真刑。” 　　“我不管，反正你赶紧的，给人带过来，我都想好了，万一真的通过了配型，下半年的科研课题我就指望着他了。” 　　“好么，我说你要不过来吧，你自己动手，行吗。” 　　江声哼了一声：“你明知道我过不去，顾景之，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天降奇迹，你就打算这么把人放走？下一个姜策不知道还能不能碰到呢，抓紧时机啊！实在不行你学学那个谁，三顾茅庐，用点诚意打动他。” 　　顾景之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李巽。 　　“李巽，你下午犯困吗。咱们去喝杯咖啡吧！” 　　“欢迎光……临…” 　　姜策在柜台那里看见来的人，原本高昂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哎呀？！好巧～” 　　顾景之几步走到柜台，笑眯眯地看着姜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看着自己。 　　“我要点单。” 　　姜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顾景之，又瞥了一眼跟在顾景之身边的李巽，心想巧什么巧，他连自己欠了多少钱都能查得到，一个打工的店想找到又有什么难的，还有，他的办公楼不是距离这里挺远的么，能巧过好几站是吧…… 　　姜策想开口怼人，但他最后还是管住了嘴，现在还在上班，顾景之就是顾客，对，就把这个烦人精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顾客，给他点完单送走就得了。 　　“喝什么？” 　　“嗯……”顾景之当然看出来了姜策的不情不愿，可是他不介意，依旧心情很好的样子，顾景之这个态度莫名其妙的让姜策更心堵，可姜策越是堵得慌，顾景之就越高兴。 　　“我没想好，不知道你这有什么喝的。” 　　姜策皱眉指了指上边：“有什么？上面牌子上不是都写着么？你该不会不认识字吧。” 　　顾景之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第一次来，又不知道你们这里什么好喝。”说罢倾身向前，索性把双臂张开撑在柜台边沿；“你是这里的服务员，你给我推荐推荐吧。” 　　“你们这些上班族不就是拿铁、卡布奇诺或者美式么，有什么选择困难的。” 　　“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吧，拿铁、卡布奇诺和美式每种冰的15杯，热的15杯，一共90杯，你再随便做点什么，凑个100杯，送到这里。” 　　顾景之把自己的名片放到柜面，然后食指按住朝着姜策这里推了推。 　　“那真是对不起了，我们这里没有外送业务。”姜策把顾景之的名片又往外推了推：“让你白跑了一趟，赶紧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我想你们店长会想办法的。” 　　顾景之又把名片推了回去。 　　姜策也不是好说话的，他也按住：“我们店长很忙，不像你这么闲，能逛这么远，过来就为了点杯咖啡喝。” 第16章 　　“因为这里有我想找的人，我也没办法啊～” 　　“你想见的人不想见你。” 　　这下好了，两个人一人按住名片的一边，一人一句，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让步。 　　“哎呦，姜策，干什么呢？” 　　咖啡店的店长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这位顾客非要外送，我正在跟他说我们没有团体外送业务。”姜策虽然在回话，但还是没把手收回去。 　　“那个，真是对不起啊客人，我们这确实是没有外送的业务，外卖倒是接的，不过都是骑手过来取。” 　　顾景之把视线从姜策身上移开，落在店长身上时写满了可惜和遗憾，轻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可惜了，公司周围也有咖啡店，但我们老板说，那些都没有你们家的咖啡豆味道好，所以今天特意让我跟同事过来，想订个团体下午茶的，虽然量也不算多吧，100杯，另外这些甜品，每样20个…要是就这么回去，我怎么跟老板交代呢？” 　　姜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可真会编瞎话。 　　还什么咖啡豆味道好，明明就是第一次过来，还怎么跟老板交代，你自己不就是老板么，跟谁交代？ 　　呵呵，谎话精，果然这种西装革履的就是看着像个人，其实都是人模、狗样。 　　“是吧。”怕店长不信，顾景之还拉上李巽为他作证。 　　李巽点头：“对。” 　　姜策鄙视地又瞥了一眼李巽，心中暗骂狼狈为奸，完美诠释了顾景之和他的走狗，到底是谁发明的这么贴切的词呢。 　　“那个……”店长这么一听，订单量这么大，几天的营业额都解决了，简直都要笑开了花但嘴上还得收敛点，于是话锋一转对顾景之说道：“平时是不外送，但您都过来了，怎么可能白让您跑一趟呢是吧，您放心，这些我肯定安安全全、妥妥当当地给您送到公司去。” 　　说着赶紧对姜策点了点下巴：“姜策啊，还愣着干什么，出单子啊！” 　　姜策瞪了一眼顾景之，顾景之也回礼过去，姜策还想再瞪回去可咖啡店的店长咳嗽了一声，姜策只能就此作罢，把手收了回来，按照顾景之说的把单子打了出来递给店长。 　　“您看是对公转还是？”店长先看了一眼，没有什么错误，就把姜策打好的单子递到顾景之面前问道。 　　“就这么点钱不用对公，我直接付了。”顾景之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扫了付款码三两下支付完成。 　　“好嘞！”店长收了钱更高兴了，拿了几张店里的名片非要塞给顾景之，说以后再想订，直接打电话就行了，顾景之笑着收了下去。 　　“走吧李巽。”顾景之转身要往门外走，但只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姜策说道：“刚才忘了说了，我的那杯冰拿铁，要单独做，decaf，脱脂奶。” 　　顾景之一顿，挑了挑眉似乎在炫耀最后的胜利一般，笑着说道：“no sugar。” 　　李巽也适时补上了一句：“开发票。” 　　说完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咖啡店，姜策发誓他甚至听见了顾景之因为心情好，离开之前还哼了几句歌。 　　本来以为顾景之闹过了一次就能就此作罢，但姜策完全低估了顾景之烦人的程度。 　　一连七天，只要是姜策的班次，不管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顾景之准到，有时候李巽跟着一起，有时候是顾景之自己，喝的也是花样百出。 　　姜策甚至不知道点个咖啡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来，今天低咖啡因不加奶油，明天低咖啡因半脱脂奶加奶油不加糖，后天正常做，大后天又变了要往咖啡里加酒…… 　　一连几天折腾下来，姜策做咖啡的技术直线飙升。 　　在做好了顾景之要求的普普通通卡布奇诺端着走到顾景之前面。 　　“我说……”姜策实在是忍不了了：“你放过我吧，行不行？嗯？” 　　顾景之带着耳机，没听见姜策说的话，但姜策以为顾景之听见了故意不接话，将咖啡重重放到顾景之面前，因为用力太大甚至撒出来了几滴。 　　“你说什么？”顾景之把入耳式的耳机拿了下来问姜策。 　　“我说，你不是总裁么，总裁都跟你似的这么闲是么？” 　　顾景之的目光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看着姜策有些委屈道：“我怎么就闲了，我可忙了。” 　　“那您还不赶紧回您的办公室去。”姜策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把合同签了，我就回去。” 　　“我不签，你有能耐你就住这儿吧你。” 　　“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来着，是医院催你交钱吧，跟我签合同吧，我替你交。” 　　“不用。不需要。你喝完就赶紧滚。” 　　顾景之半眯起眼睛，不知道怎么他看见姜策这样不耐烦就觉得很开心，甚至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道：“我偏不，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办公室全都迁到附近来呢，这样我过来就方便多了。每天想来几次就来几次。” 　　“我说你……”姜策觉得自己这几天跟顾景之练的忍耐力蹭蹭往上窜，但是听见这种话还是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强压下去之后姜策开口接上前半句道：“你就满嘴片儿汤话吧。” 　　顾景之是南方人没听懂这句什么意思，微微蹙眉问道：“什么叫…片儿汤话？” 　　“没什么，夸你呢。”姜策撂下这句话，比了个赞，然后拿着托盘转身就快步往回走，顾景之没看见，扳回一轮的姜策那不由自主往上翘的嘴角。 第17章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放在办公台上的电话不停的振动，顾景之看了一眼来电人——张女士，目光沉了沉，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景之啊~”电话那边的女人，声线优雅，完全没有年龄感，光凭声音根本猜不出年纪。 　　“嗯。”顾景之淡声应了一句。 　　“最近这么忙，连妈妈的电话也没时间接吗？” 　　“对。”顾景之一顿：“有什么事么。” 　　“哎呀，没事妈妈就不能给自己的好儿子打电话了吗。” 　　“您有什么事。”顾景之咬了咬后槽牙：“还是直接说吧。” 　　“害~”顾母在电话那边粲然一笑：“其实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房子手续…” 　　“最近有些忙，等我…”顾景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我知道你忙，所以我让律师拟好了转让协议，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直接签字就行了。” 　　顾景之没说话。 　　“喂？” 　　“喂喂喂？” 　　“信号不好吗？妈妈说的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顾景之闭了闭眼：“还有其他事么。” 　　“没有了，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对了，你是不是做什么错事惹你爷爷不高兴了，怎么给你扔宁江那个破公司去了？不是妈妈说你，那个破公司啊，狗都不想要，你得想办法赶紧回顾家去，这才是正经事，就算在宁江，没事儿也多回去看看你爷爷，就几张飞机票的事儿，陪陪老人家，哄他高兴一点，这样才能…” 　　“您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要开会。抱歉。” 　　顾景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扔在桌面上，一直看着手机自动锁屏，彩色变成黑色，那一片纯粹的，一望无际的黑色，倒映出自己支离破碎的影子。 　　桌面笔筒里有一把锋利的裁纸刀，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轻易拿到…喉间上下艰难滑动，手就到伸到了上方，挣扎间门外传来叩门声，顾景之快速将手收了回来。 　　“顾总，是我。” 　　“进来吧。”顾景之声线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要用的文件。” 　　李巽将咖啡放在顾景之的办公桌上，然后将今天顾景之要审批和使用的文件全部整理好放到顾景之办公桌的左上方。 　　“早报照常已经发您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后打开平板专注地看了起来，而李巽与之前一样没有离开。 　　顾景之翻了页，笔停在页面上，淡声开口道：“我一会儿发你一份转让协议，那个房子的。让张律师和李律师分别看过之后，综合意见给你。” 　　“不。”顾景之似乎又改了主意：“让张律自己看吧。没什么问题我再签字。” 　　“顾总，那个房子…”李巽也停下翻页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顾景之问道：“那处房产不仅仅是个房子，从商业价值上来看，地段具有极高的投资价值，四年预估可增值20%。它还是您曾经跟家人一起住过的地方，真的要转给夫人吗？给她的房子已经不少了，这一个也要么？” 　　“算了，给她吧。”顾景之一句给她，李巽就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父亲留下的东西她也要的也差不多了，这个给她，至少能安静一段时间。反正人都不在了，留个房子有什么用呢。” 　　“好。我会让张律仔细看的。但是…”李巽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了，夫人是不是也该考虑自食其力了。” 　　顾景之知道，但是他现在并不想就这件事再多浪费时间，李巽也清楚，说完之后就另起了个话题：“十点开会，时间差不多了。” 　　“嗯，对了，听说计软海外业务总裁又要换人了，这是今年第几次了，他们家可真够能折腾的。”顾景之将平板放下对李巽说道。 　　“是，出海业务受挫，本土市场份额也被蚕食，王总估计是急了，开始病急乱投医。眼看着时间，上半年财报也快出来了，连着两三年数字不好看，他自己今年恐怕不好过。” 　　“说起职位…”顾景之一顿，打开自己最上层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李巽面前。 　　李巽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翻开之后是一份人事任免书。 　　“李巽啊，Executive Vice President，Interested？” 　　李巽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和执行副总裁的title，有些惊讶抬起头，看见顾景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 　　“这……”李巽有些犹豫。 　　执行副总裁，或者有些企业也有叫常务副总裁的，但不管哪种叫法，这个岗位都是行政级别很高的实权职位，行政级别在总裁之下，比一般副总裁级别高，直接向总裁汇报工作，如果企业里并没有设置总裁，其直接汇报对象便是CEO本人。 　　把这个职位给李巽，足以看出顾景之对李巽的信任和器重。 　　李巽似乎有些犹豫：“顾总…这个职位我…不是很有信心可以做好…还是再…” 　　顾景之伸手，阻止了李巽要把文件递还给自己的动作，十分认真地看着李巽道：“已经批了。你应得的。李巽，你的能力绝对不是仅仅做个助理的，我很相信你。” 　　说完便立刻起身，看了一眼手表，整理了衬衫对李巽说道：“走吧。到时间开会了。” 　　“是。”李巽也起身。 　　见李巽接受了职位，顾景之的心情很好连步伐也变得轻快，声音染上了不少笑意：“新办公室，emmm，本来想让你搬进来跟我做个伴儿，但那样就太委屈你了，还是得有自己的办公室才行。” 　　“顾总，其实我在助理办就行，也方便跟手下的人沟通。” 　　“不行不行，这叫什么话。我下午把我的设计师介绍给你，你自己的办公室，风格随你。不过么…”顾景之一顿：“你要是想找人参谋，我眼光一向很好的。” 　　“那就麻烦顾总帮我把关了。”李巽唇边也罕见地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18章 　　走到会议室门口，顾景之收起了笑容，压眉看了一眼李巽。 　　李巽点了点头，这是两个人常年工作培养起来的默契。 　　李巽用力推开了门，顾景之在一脚踏进会议室的瞬间，一股自带的压迫感便跟随着他的出现而出现，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顾景之落座之后，李巽在顾景之左手边第一的位置上也坐了下来。 　　目光在这些高管中间转了一圈，顾景之才开口说道：“之前跟在座的部分高管们谈过几次话，有几位出差了不在，所以今天才应该算是咱们全体第一次开会。怎么样，各位对公司发展有什么想法，今天来的人齐全，不妨都说说。” 　　主会议桌上有人不自觉低了低头，有人悄然移开了视线，剩下的则是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打算先开口。 　　顾景之收回目光，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手肘在桌面上，侧首看着自己右边第一位坐着的男人说道；“刘总啊，不如从你开始吧。上次咱们单聊，让你组建新团队，团队搭得怎么样了？有遇到什么困难么。” 　　顾景之口中的刘总，名字叫刘伟，副总裁，alpha，年纪看起来有59，但实际上才46。 　　刘伟轻咳了一声，抻了抻勉强套进去的黑色西服：“顾总啊，那个，是这样的哈，您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头？低什么…嘶…” 　　似乎是想不起来名字，刘伟痛苦地皱了皱眉，此时刘伟坐在外侧的助理赶忙对其低声耳语道：“Digital。” 　　“啊！对！低几头。” 　　刘伟重重叹了口气，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那么……既然让我说几句呢，那我就简单说几句，啊。 　　跟您聊完啊，我也仔细地想了好几天，啊。您说的这个想法啊，挺好。 　　但是呢，呃……我们讲这个事情呢，它不是一个着急的事情，是吧。 　　这个东西，特别是新的东西，我们说不是说不做，但是要怎么做，对吧。我们得讨论，得开会商量，是吧。没有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说，我们就一定啊，说办就办了，对吧，他的有个计划，但是呢，这个计划，他总没有变化快……” 　　说了半天，没有一句有用的话，居然能做到副总裁… 　　真是不知道怎么混上去的，顾景之听得是真着急，极力忍住内心想叫李巽现在就起来把人扔出会议室的想法，但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顾景之的挣扎，反而是一副淡淡的笑意。 　　刘伟的助理可比这个副总裁聪明，从顾景之这里虽然看不出来情况不对，但是其他人可有偷摸抿嘴角的，于是赶紧拉了拉刘伟的衣角。 　　此时坐在李巽下边的人咳嗽了一声接过话：“顾总，我觉得刘总的意思是这个事情不需要着急办。” 　　替刘伟解围的人叫做张潇，alpha，三十七岁，梳着利落的背头，一身合身的蓝色西服，戴着一枚白金尾戒，同样是副总裁，这个男人相比于刚才的刘伟，看起来就精神多了。 　　顾景之把目光从刘伟身上移开，跟刘伟的目光相撞。 　　“刘总是公司的老员工，办事一向稳重，前任CEO对他颇为器重，刘总也做得很好，所以他的忧虑并不是空穴来风，您刚来公司不久，可能对公司的这个业务啊产品啊都没有我们熟悉，还有这个每个人的工作方式和风格，还需要多多磨合。所以，不如再多花些时间了解一下，您的决策可是对公司发展至关重要，不能操之过急不是。” 　　顾景之等的就是他开口，哼哈二将，他早就有所耳闻。 　　不过那个刘伟，是个纯纯混饭的，是张潇的枪，而张潇也保着他，加上前任CEO也是个“商业奇才”，干活的没几个，副总裁倒是一大堆。在这一位“天才”的“英明领导” 　　之下，Aesthetic组织架构越来越臃肿，工作流程越来越繁琐，办事效率也极其低下。 　　不过好在他离职之前干了一件人事儿，把那些没用的人裁了七七八八，就剩下这两位“压山石”搬不动了。 　　所以顾景之先叫刘伟，就是为了让这个人自然而然地把话接过去。 　　“张总说得不错，刘总确实很稳重。会议桌上的各位，也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吧，张总啊，你是高管这些人里最晚来到公司的吧，也有七年还是八年了？” 　　“七年。” 　　张潇把背靠在椅子上：“顾总你既然问我们的想法了，我也就直言不讳了。Aesthetic经历了很多，这CEO也换了好几届了，现在不适合折腾，伤筋动骨不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早晚也会被淘汰。顾总您年轻，喜欢尝试新东西这没什么，但公司可不是过家家，还是先熟悉熟悉产品吧。” 　　“啊！对！张总说的对。” 　　刘伟一听张潇的话，人也跟着支棱起来了；“张总说的对，这新东西啊总是啊，那个，烟花…对，烟花一瞬，咱们不用跟风，稳一点，不是挺好吗？！” 　　两个人一唱一和，就差把顾景之年轻不堪大用，还是得跟公司老前辈学习的话摆明面上说了。 　　也是，空降的领导，本来就没根基，怎么跟他们这些老混子较劲呢，张潇说CEO换了好几届，潜台词不就是流水的CEO铁打的他们么。估计那几个前任，有些也是被这么掣肘的吧。 　　但张潇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顾景之不是他们，而Aesthetic，是顾家的，顾景之可不会允许这些人胡作非为。 　　张潇此时见顾景之不说话了还有些得意，又接过话去：“另外，顾总，今天不是高级管理层会议么，没有具体的业务会，没有必要叫一些不相干的中层过来，这么基本的东西，您应该知道的吧。” 　　顾景之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的话生气，反而挂起一抹笑意：“两位说得对，公司生存，稳是很重要的，产品力是硬实力。每个人，包括我和在座的各位，都应该对自己家的产品非、常、熟、悉，李巽啊，把东西让人都拿上来吧。” 第19章 　　李巽点了点头，出去了片刻，随后跟着李巽进来了几个总裁办的员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个五个试管，试管外贴着1-5的数字编号，试管里有闻香条，旁边还有一张纸。 　　有人拿到之后看见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都是Aesthetic以往出过的香水产品名，什么意思很明显了，这是一场盲选测试。 　　“顾总，你这是几个意思？”刘伟第一个不愿意了：“让我们闻这种东西是要做什么？我一个搞营销的，又不是研究员，让我测这个干什么？” 　　张潇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好看，他才明白过来刚才是被顾景之摆了一道，顾景之等的就是他的话。 　　不是老员工么，不是对公司产品很熟悉么，那你们就试一试，这就是顾景之的潜台词，张潇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得忍着，让刘伟替自己发火。 　　顾景之没理会刘伟，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口对所有人说道：“五个闻香条上都是Aesthetic旗下的经典香水，且香型味道完全不同，市场辨识度极高，并不需要专业人员，哪怕是路人，也能轻松分辨出来。我相信刘总，您是搞营销的，营销的基础是对产品熟悉，难道不是么？所以这个小测试对您或者在座地、熟悉公司产品的人来说，都不会是个难题的。” 　　李巽此时此刻十分配合地将一段测试视频播放出来：“这是我们在商场做的小型测试，参加盲选挑战的都是当时在逛街的人，在简单为他们普及过产品之后，休息30分钟，再将同样的试香条给参加测验者进行盲选连线，将编号与对应的产品对应起来。 　　加上我，一共500位参与者，五道题全部答对的有369位，最后是顾总的测试。 　　顾总的测试不同。从当天参加测试的人中随机选择的10位担任主考官，在我们的品牌专柜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选择香氛产品，不限制数量，由顾总盲嗅之后填写产品名称。10位主考官一共随机选择了35款在售产品，顾总全部答对。”李巽说完把视频定格停在最后顾景之跟所有参与活动人员合影的页面上。 　　顾景之将后背靠在椅背上，环视一圈开口：“各位，大家都是公司的老员工，刚才张总和刘总也说了，诸位都对公司各个方面都十分的熟悉，但确实，大家岗位不同且非研究员，考虑到这个，我们降低了难度，选择的产品都是Aesthetic曾经的杰出作品，也作为节日礼盒全部给大家发放过，我查了一下，在座有人还领了不止一份。所以…” 　　声音一变，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伴随着顾景之一句——开始吧，席卷了整个会议室。 　　公司最高领导人做监考官，而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总都成了考生。 　　有人擦汗，有人偷瞄，有人从容不迫。 　　考生相、众生相，考试，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相对公平的一种衡量方式，把所有人拉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谁是千里马，谁是潜力股，看得清清楚楚。 　　一分钟，对于顾景之和李巽，或者说早已经答完的人来说过得很快。 　　但同样是一分钟，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好像一年那么长。 　　顾景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让李巽收起考卷，而是再次开口道：“Aesthetic曾经有护肤、彩妆、香氛和护发四条业务线旗下共57个品牌，但现在勉强活下来的仅有彩妆和香氛这两块业务，为什么？” 　　经过刚才的考试，张潇和刘伟都不说话了，刘伟甚至连嚣张的态度也消失不见。 　　“失败在哪里？曾经明明很有活力、消费者接受度很高的产品，为什么现在卖不动了？ 　　曼茵，以前靠着抄袭Aesthetic起家的小公司，人家现在在哪个段位？为什么以前不如我们的公司现在却把我们狠狠甩在后面。你们想过么？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顾景之看向刘伟，刘伟赶忙错过目光，此时此刻顾景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好像一把利刃剥皮削骨。 　　“为什么要建Digital团队？这不是什么新东西，只是对于早就落后的Aesthetic来说是新改变。为什么要改变？嗯？谁来说说，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改变？” 　　“因为人、货、场都已经变了，而Aesthetic却在原地踏步，对于商业世界来说，原地踏步就是退步。”此时一个声音在侧边响起，说话的是个男人，挎在脖子上的工卡，写的是秦程鹏，营销部高级总监。 　　“没错。”顾景之点了点头给予肯定。 　　“用户消费习惯和偏好已经发生改变，过去的模式越来越难以满足消费者需求。Aesthetic的问题，表面上来看是品牌线定位混乱、产品创新不足的问题，但根源却是落后的管理理念、组织架构和与时代、消费者的严重脱节的运作模式导致的。 　　我们必须借助数字化手段进行转变，以消费者为中心，迎合年轻一代的需求，才是Aesthetic未来发展的新趋势。所以，各位，为了更好地迎合这个未来。” 　　顾景之一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道：“Aesthetic将做出新的改变。” 　　随着顾景之话音落地，李巽操作PPT同步变动，出现了一张新的组织架构图。 　　“刘伟，从现营销副总裁调整为行政副总。” 第20章 　　“秦程鹏，由营销部高级总监，变更为Digital future项目总工程师兼营销副总裁，未来主要工作重心在电商、数字技术以及用户运营新体系搭建三大板块内容。 　　在Aesthetic搭建好新体系之后，指导各事业部设立CDO（Chief Digital Office）承担中台角色，初期还需要协助事业部下各个品牌设立digital团队，你的所有工作内容直接向我汇报。 　　具体关于项目启动细节、人员和资金等问题，会后你找李巽，带着你的新方案约我时间专门谈。” 　　“好的顾总。”秦程鹏点头。 　　“品牌和公关团队从营销部抽离，成立新品牌中心，许曼呢。” 　　“顾总，我在。” 　　一声清亮的女声，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挨着秦程鹏坐着的女士款款起身，一身职业套裙精致干练，起身之后她先向顾景之颔首，随后转身跟诸位老总打了声招呼。 　　许曼，三十五岁，女性alpha，毕业于世界排名前五的伊凡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三家奢侈品公司工作经验，从公关专员做起一步一步坐到了公关总监的位置。让顾景之颇为欣赏的是，许曼主导的，将曾经因为“造假门”和“验货门”口碑严重受创的知名奢华品牌埃德瑞从危机边缘拉了回来。 　　不仅工作履历很优秀，在一对一会谈的时候对顾景之的问话也是应答如流，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人，在刘伟那种窝囊废手下干活得有多难受，事实上顾景之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提交了离职通知书，跟顾景之聊完，许曼留了下来。 　　“作为新的品牌中心副总裁，你来负责品牌和公关这两块的工作，目前重点准备一下关于这次Aesthetic部门调整以及品牌线调整的媒体应对策略。 　　提前铺好媒体关系，梳理好舆情应对统一口径。在消息公布前、中、后，同步进行舆情监测，随时了解舆情动向。你的工作直接汇报对象是我。跟秦程鹏一样，带着你的方案和想法，跟李巽约我时间找我来谈。” 　　“明白。” 　　顾景之点头：“李巽除了CEO首席助理之外同时兼任执行总裁的新身份。业务方面，原彩妆事业部、香氛事业部，按照新品牌体系重新划分。” 　　下一刻，Aesthetic的所有品牌logo出现在画面中，这些logo慢慢移动变化，最后新的业务体系出现在众人面前。 　　“Aesthetic目前旗下共23个品牌，在新品牌体系下，专业产品业务线包括10个品牌，张潇由集团运营副总裁调整为专业产品事业部副总裁，主要负责旗下这10个品牌的运营工作。工作直接汇报对象为执行总裁，李巽。 　　大众产品业务线11个品牌，蒋一凡，由原彩妆事业部运营总经理调整为大众产品事业部副总裁，负责旗下11个品牌的运营工作。工作直接汇报对象同样是李巽。” 　　“是，顾总。” 　　挨着许曼坐着的就是蒋一凡，男性omega，刚刚过完31岁的生日，进公司两年。 　　看着这个座位排序，聪明的人已经发现了为什么这场高层会，顾景之一开始就叫了几个外人进来，原来是早有准备，而这种级别的变动竟然可以做到把消息压得死死的，想到这，会议主桌上的一些人，心里不由得生起恶寒。 　　蒋一凡也是顾景之在一对一谈话的时候发现的，看起来有些腼腆，害羞不善交际。但实际上顾景之留意到在蒋一凡害羞的表情下，眼睛里埋藏着更多的是倔强不屈。 　　他原本在张潇手下被张潇压得死死的，但其手里的工作并没有因为这个就躺平，直接浑水摸鱼混工资。 　　不是说顾景之完全不接受浑水摸鱼。 　　如果对方是个普通员工，顾景之不会介意，因为对于普通职员来说，工作就只是工作而已，不在这里干了，还可以在别的地方干。 　　更何况拿的是死工资，没有必要太上心，混过一天是一天，这样的想法实际存在于很多普通员工心里，顾景之可以理解。 　　他自己确实是工作狂，但他并不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能完成自己手里的工作，做好本职工作之后，到点下班，顾景之从来不会在意。 　　难道做完了工作，到点了不能下班么？顾景之觉得效率比硬熬时间、装模作样的努力更重要。 　　或者，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即便真的有基层员工，工作能力不匹配，不能完成交代的合理工作，跟不上公司的节奏，或者消极怠工对其他员工造成了负面影响，那要处理他们的也应该是其直属的部门领导和HR，而非他这个层面身份出面处理。 　　但中层以及高层则不同。 　　特别是高层，对于高级管理层来说，有分红有利润，拿到手的钱是普通职员的多少倍都不止。 　　高收入就得高付出，公司对其工作能力、工作态度的要求也理所应当的越强、越严格。 　　能者上位，一向是顾景之奉行的原则。 　　不论年纪、不论出身、不论性别，只要有能力，顾景之都愿意给机会，除此之外，在筛选核心团队时，顾景之还特别注重对方是否有坚韧的品格和职业道德，知道能做哪些，哪些线坚决不能碰。 　　跟蒋一凡谈话的时候，顾景之发现这个人除了意志坚定做事认真之外，对手里的品牌发展方向有自己的思考，而善于用脑，正是顾景之非常喜欢的品质之一。 　　顾景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蒋一凡坐下之后，顾景之再次开口：“至于奢华产品业务线，目前只有两个品牌，但这两个品牌需要研发符合产品定位的新品，目前由我来主导奢华品牌业务的新品研发工作。 　　研发中心主任已经离职，由其曾经的第一副手Leon接任，行政级别副总裁。Leon, your direct reporting line is me.It's up to you to decide whether you want to work with me on the new product development.”（Leon，你的直接汇报对象是我，新品研发工作由你来决定要不要跟我一起推进。） 第21章 　　“I'd love to！！Actually,i just can't wait to work with you!”(当然愿意！事实上我早就迫不及待想跟你一起工作啦！)顾景之笑道：“我也很期待。” 　　随后顾景之的目光落在会议桌上财务和法务负责人的身上。 　　“在前任CEO离职之后，张总代理负责的财务部门和法务部门，现在恢复正常汇报路径，财务总监、法务总监直接向我汇报工作。新的文件会后李巽会发给HRD，由HRD更新之后邮箱发给诸位。 　　我要再提醒一下大家，这次调整属于公司重大运营战略调整升级，在公司没有对媒体公布之前属于商业机密范畴需要严格保密，在对外公布之后，如果有媒体记者单独联系诸位，需要及时按照流程上报给新品牌公关中心，得到许可后，严格按照许曼他们提供的专业舆情应答口径回应媒体。 　　如果因为各位的某、些不小心，造成公司品牌声誉受损的话，法务部将严格按照新版管理条例追究其应付的法律责任，新版管理条例同样会由李巽发给法务总监，由法务总监发给诸位。好了，新的调整从下个月一号正式开始，大家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许曼、秦程鹏和蒋一凡自然没有异议；财务、法务负责人，变动只是换了汇报路径，实际上不关他们的事，自然不愿意做出头鸟。 　　而品牌总经理代表们，只是变了老大，他们的工作没有发生调整，自然也不会出声。 　　研发部新老大Leon，聊天的时候发现跟顾景之本科同校，虽然不同届，但也是校友，校友之间总是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更何况当天Leon跟顾景之聊得十分愉快，到了晚上十点他还不想放顾景之走，拽着去酒吧一边喝酒一边畅谈新品设想，所以Leon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个…顾总啊…”刘伟憋不住了开口道：“这个变动是不是有点大？” 　　顾景之身体前倾，将手肘抵在桌面，侧首对刘伟道：“刘总，我想你是误会了一件事，这里不是董事会，我也没有在跟你汇、报什么，还有别的问题么。” 　　汇报二字，顾景之故意加重了一些，汇报，常用语境中普遍认为是下级对上级，才用汇报这两个字，而汇报通常是为了得到上级的批示、认可或指导。 　　顾景之是CEO，他的汇报对象是董事会，或者说是顾家的人，而刘伟算什么，顾景之当然不用跟刘伟汇报什么，更不用得到他的首肯。 　　刘伟瞬间不说话了，顾景之嘴边勾起笑意，最后看了一眼刘伟，这一眼优雅矜贵却暗藏杀机。 　　“没有的话，大家按照新的架构行动起来，许曼、秦程鹏和蒋一凡、张潇很期待你们在新的位置上，做出更优异的成绩，Aesthetic的未来，有你们一定会更加精彩。” 　　“没有其他意见的话，这次会议就结束吧。大家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或者李巽。许曼、秦程鹏和蒋一凡你们的压力不小，但我非常确定你们一定会做得很好，加油。” 　　言毕，顾景之起身离开，李巽也跟着顾景之一起走了出去。 　　顾景之刚走，会议室就炸开了锅。 　　刘伟看着眼前的那张狗屁的考试题目，气得直接一把撕碎，说了声特妈的！一个omega，真把自己当老总了！ 　　张潇更聪明一点，用胳膊肘拉了拉他，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聊。刘伟骂骂咧咧，跟着张潇出了门，财务负责人也看着张潇的眼神，跟在两个人身后不远。 　　许曼、秦程鹏和蒋一凡聪明，并不会在会议室多言，他们三个是结伴出会议室的，一路上彼此介绍有说有笑的。 　　法务负责人在品牌总经理代表们走了之后，最后一个从会议室离开。 　　这些人的反应，顾景之通过提前让总裁办的第二助理调出来的监控看得清清楚楚。 　　等人彻底都走光了，顾景之关了监控，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出了口气。 　　李巽从顾景之办公室自带的茶水间做了杯咖啡，端到桌面上开口道：“顾总，午饭时间都过了，走吧吃点东西。” 　　顾景之睁眼，看着还没有批的文件堆按了按眉心：“你去吧，路上能碰见法务，就跟法务总监一起，探探他的意思，去吧，这一上午也辛苦你了。” 　　“给您带回来点吃的？” 　　“不用，我…去里边躺一会儿。咱们的飞机是几点来着。” 　　“下午五点半。到时间出发我会叫您起来的。” 　　李巽没有忽略顾景之咬住的唇角，合理推测他是不是腺体又有些疼起来：“顾总，我跟刘总说一下，推迟几天也行。” 　　“没事儿，不需要推迟，你快去吃饭吧。” 　　李巽走了之后，顾景之走进休息室从冰箱冷藏层将密封的针剂拿出来了一枚，跟之前在家注射的一样但针筒的标签被撕了下去。 　　顾景之将蓝色药剂给自己注射进去，然后躺回到床上闭目养神。 　　回忆一下刚才的会议，顾景之知道，许曼、秦程鹏和蒋一凡的工作是会受到不小的阻力，但未来在公司受到最大挑战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但他不这么做，工作将会一点都推行不下去。 　　从刚刚接到通知让他接手Aesthetic开始，他就盯着原本的组织架构研究了很久。 　　作为公司的最高领导，顾景之最先要做的就是选人。 　　哪些人专业能力不够且毫无培养价值，人缘一般，如果连被当枪使的作用也没有，那就是纯粹的无用；哪些人专业能力不够，但有微弱培养价值，人缘好消息灵通，没有跟自己站队也无法争取跟自己在同一战线；哪些人专业能力暂时不够，但有培养价值，却没有跟自己站队也无法争取跟自己在同一战线；哪些人专业能力暂时不够，但有培养价值，目前虽然没有跟自己站队，但可以争取；哪些人专业能力不错，也有培养价值，但无法跟自己一条心且无法争取；哪些人能力专业能力不错，有培养价值，可以争取跟自己一条战线；…… 第22章 　　这些标签看起来很复杂很绕，但是对于顾景之来说很轻松就能很准确的分辨出来对方归属于哪一类。 　　跟人聊几句就能判断的八九不离十，这样的判断力当然要归功于他对工作经验的有效积累，当然除了谈话，他还会看以前的工作成绩、履历，如果恰好与前东家熟悉，也会询问前东家对这个人的看法。 　　刘伟，目前来说就是对顾景之毫无用处的人，而且很明显是张潇的枪。 　　张潇并不是跟自己一条战线，且并没有归属于自己的意向。 　　这两点是他早就知道的。 　　可偏偏这两个人又占着重要的位置。该怎么办？ 　　两个人的合约都没有到期，无缘无故的裁这么高职位且工作年限这么久的人，成本太高不划算。 　　而且，更重要的是，很难保证这两个人不会煽动其他人离开或者离开之后带走一些公司商业机密或乱说话抹黑。 　　张潇除了刘伟，他在运营那么久，肯定还有其他心腹骨干在。所谓的老油条，能赖得住，总要有些爪牙的。 　　财务就是一个例子，通过刚才结束会议之后的表现来看，就是张潇那边的人，或者说至少现在是往张潇的方向倾斜。可除了财务之外还有多少，现在是未知状态。 　　所以顾景之先不着急彻底撇开他们。他这次的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分权。 　　刘伟攥着营销，张潇更是运营还代理财法，直接从他们手里拿，傻子也不会干。 　　所以顾景之通过重新划分业务线，带来相应的组织变动，让自己挑选的人进入到重要部门担任主要工作，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算是先赢了一步。 　　张潇和刘伟都是副总裁，原本的汇报对象是CEO。 　　对于不太熟悉商业世界规则的人来说，CEO和总裁就是一个东西，但实际上这样的说法，是一些粗狂且不太严谨的。 　　首席执行官，英文title是Chief Executive Officer，也就是我们常说的CEO；而总裁，英文title却是President。 　　理论上，CEO和总裁都可以是一把手。 　　但非家族、非集团性质的企业，不太会出现让总裁和CEO同时存在的情况，大多都是二选一，设立了CEO就不再设总裁，设置了总裁是一把手，就不会有CEO存在，但如果企业里非要有CEO和总裁同时存在，CEO的地位要高于总裁。 　　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好像皇后和皇贵妃，有皇后在的时候，皇贵妃的位置一般都会空出来，除非皇后失德，皇贵妃才出来顶替位置。 　　但是，我们经常能看见新闻说总裁这、总裁那的对吧，那是因为，这些公司大多是集团公司或者是以事业部为核心的企业。 　　举几个新闻里可能听说过的的总裁的title，比如北欧事业部总裁、大客户事业部总裁、XX集团XX事业部总裁等等，都是带着前缀的。 　　因为大的集团公司，下面会有很多子公司或品牌需要管理，总不能让所有人所有事全都去问CEO怎么干吧，那CEO真的是累到吐血也处理不完。 　　所以在CEO之下，设立多个总裁去分管一个或几个子公司与事业部，这样CEO就只需要跟总裁们开会、给总裁们下达工作指示就行了，这些总裁对CEO负责，所以自然行政级别也低于CEO。 　　那为什么我们会有一种CEO就是总裁的结论呢，这是因为在现实中，经常会出现一人兼任的情况。 　　比如顾景之的title就是总裁兼任CEO，这并不罕见，甚至对于有些集团来说，董事长、总裁和CEO也全都是同一个人。 　　如果一个企业里CEO和总裁就是一个人，那自然可以说总裁就是CEO了，但如果并非这种情况，那CEO就不能简单粗暴的直接等于总裁。 　　特别是对于互联网公司或者坚定奉行CEO管理制度的企业来说，CEO就是绝对的权威，大股东首先要拿下的就是CEO的身份。 　　这不夸张，顾景之还记得曾经有两个企业并购重组，那两个企业的CEO为了新公司的CEO位置吵得是天翻地覆，最后输了的那一个，含泪做了虚权董事长，借酒浇愁喝多了半夜跑到新公司楼下嚎啕大哭要死要活，以至于直接被送上热搜。 　　所以，不是说叫你董事长，你就一定很牛逼，理论和实际有时候会有不同，而具体权力大小，是否有实权，则是要根据企业的特性来单独拆分判断。 　　拿Aesthetic来说，因为顾景之兼任了总裁，所以就不会另外再设置总裁，而是采用副总裁的形式代替。 　　刘伟和张潇就是副总裁。按理来说他们应该直接向顾景之汇报，但顾景之在他们之上又加了李巽这个执行副总。 　　从行政级别上来看，总裁高于执行总裁高于副总裁。顾景之的title里已经囊括了总裁，李巽成了执行总裁，虽然刘伟和张潇都没有职称上的下调，但执行总裁一上来，就相当于把刘伟和张潇无声的往下压了一级。 　　刘伟，将他挪到了行政副总裁的位置，虽然是平移，但实际上已经分了权，从他手里把营销撬了出来。 　　不过，行政副总下边还有人事，目前在他手里，但顾景之想问题不大。 　　因为他下一步的计划就是二次分权。 　　设置CHO首席人力资源官，这样人事方面就不需要担心出什么大问题了。而CHO到位之后，刘伟就可以交给CHO处理了。挪用资金、职务侵占，说不定通过刘伟这条线，连财、法两位一起解决了呢。 　　张潇这里，通过业务线的调整，从他手里硬拆出来了三个事业部，只剩下一个留给他。 　　想都不用想，张潇肯定是不高兴，但也没办法，必须这么拆。 　　如果按照前任CEO的设置，实际的业务根本没法推进，新人就算是安排进去了，也全部在张潇下边压着，推行工作更加困难。 　　财务虽然是更向张潇那边倾斜，但问题也不算大，能争取过来最好，争取不过来也无所谓，CFO首席财务官的位置还是空着的，他有个学长，就是CFO，大不了多求他几次，跳槽过来帮自己。 　　法务目前暧昧不明，但影响不大。 　　一个是顾景之有自己信任的律师团队可以用，如果实在不行，翻翻旧账，在工作上找个严重失误就能解决。 　　这些事情如果都能顺利往下推进…… 　　顾景之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有些愣神，但只是片刻，他的脑子就又开始运转起来。 　　除了业务和管理方面，作为老总，拉资金过来也是很重要的工作。新的部门用钱、新的产品研发要钱，将来他还要完善产业链，建造新的实验工厂、跨界联名造势，甚至是建造一栋属于Aesthetic的香水博物馆…… 　　还有好多事要做，而做事就得用钱，顾景之想到这，起身去了淋浴间洗了一把脸，擦干净之后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坐到办公椅上，拿起电话扫了一圈，拨通了傅聿行的电话。 第23章 　　从早上开始，天就阴沉得要命，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得缠绵，到了中午没见停，反而越下越起劲，小雨转大雨，铺天盖地往下砸。 　　商业街的排水系统又没有经得起考验，积水铺了一地。 　　因为下雨，逛街的人少了不少，办公气氛组也愿意呆在办公室或者家里，让骑手代替自己出马取咖啡。 　　姜策今天跟沅沅一个班次，一起忙完了中午的外卖单子就闲了下来。 　　看着外面的大雨，沅沅不由得叹了口气：“姜哥，你说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好想吃火锅，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 　　姜策也看着外面的大雨，有些心不在焉，沅沅的话也没听全，只是摇了摇头：“我去库房盘点库存。” 　　“哎？等等！”沅沅一把拉住姜策：“姜哥，我去吧，上次就是你盘货，这次该我了。或者……咱俩一起？” 　　“没事儿，你在前面看着店面就行，琛哥说店长今天生病请假了，他过来，要是看见前边没有人在不太好。而且搬货什么的太沉了，我来就行。” 　　姜策说完就开门往里边办公区的库房走去，沅沅看着姜策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微微上翘的嘴角。 　　一边数货，一边登记好，没多久姜策就把库存理清了并按照规定拍照给琛哥做备份。 　　忙完之后，姜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沮丧地坐在休息椅上，手机拿了出来，点开对话框，是医院的催缴费通知、还有房租、银行欠款通知，还有那群无赖的要钱短信。 　　姜策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他其实有两张卡，为了应付那群无赖，特意把另外一张卡留在家里，而且没有绑定在手机上，就是知道会出现之前的那种情况。 　　所以，算上那张卡存的钱，加上几个兼职的工资交了下个季度的交住院费就不够还银行的钱，如果不还银行的钱，老家的房子就要被收回…… 　　虽然还有两场比赛的钱没算，但姜策也没法现在就算进去，因为比赛的钱十有八九会被那群无赖直接扣下，如果他们心情好，可能会剩下一点给自己，但剩多少完全不可控。 　　要不要再接一个兼职，姜策把手机放下，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沉。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那个顾景之…… 　　前些日子烦得要死，这几天倒是一次也没来过，不仅是他，那个李巽也没来，可能是闹够了吧，姜策想，这样…也好，省的总在自己眼前晃，气的人牙痒痒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姜策一惊，看到来消息的是沅沅，心又一沉，打开语音消息。 　　“姜哥！过来吃饭吧！” 　　姜策叹了口气起身，掸了掸衣服，就往他们的休息室走，一进去发现琛哥也到了，正拿干毛巾擦衣服。 　　三七分黑色碎发，因为被雨水打湿，有些发丝贴在了额头上，但丝毫不影响颜值，长得帅气，个子又高。 　　琛哥和姜策也是在酒吧打工认识的，不过不是现在姜策打工的地方，那个时候他才刚来宁江，而琛哥是酒吧领班，一开始姜策还以为他是个alpha，后来才知道不是，是个beta，再后来更熟了发现居然还是老乡，从那之后琛哥就特别照顾姜策，这个咖啡店也是琛哥前几个月刚攒够钱开的。 　　“外面的雨太大了，怎么下这么大，烦死人了。”琛哥一边擦衣服一边抱怨。 　　“是啊，下雨好讨厌，到处都湿漉漉的。”沅沅一边说一边把外卖袋子打开，一盒一盒把饭菜都摆在桌子上。 　　“琛哥，好香啊，是咖喱饭吧！” 　　琛哥拿起遥控器，随便调了个频道坐下，把自己面前的那一盒打开：“你这小丫头鼻子还挺灵，就是咖喱。前几天不是说馋咖喱饭了，这家特好吃，我吃过，特意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姜哥，筷子~”沅沅看姜策坐着发呆，将筷子递到姜策面前晃了晃。 　　姜策接过筷子跟沅沅道了谢谢。 　　“哎呦，沅沅，你偏心啊，我这也没筷子，不给我递，还是年轻好啊，年轻小伙招人喜欢。” 　　琛哥的话让沅沅脸颊一红，伸手把筷子塞到琛哥手里，堵住他的嘴。 　　琛哥笑着掰开筷子，左右磨了两下：“我说姜策，你这两天总魂不守舍的，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你妈妈状态不太好啊？有事就请假，这是咱自己的店，没事儿的。” 　　姜策摇头，耷拉着脑袋也掰开筷子，刚吃了一口，就抬起头看向电视。 　　【顾氏集团丰隆地产董事顾景之，出任Aesthetic新总裁后首次公开露面，与新盟集团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均表示对Aesthetic的未来十分看好，希望大家一起期待Aesthetic的破茧新生……本次合作将传递出什么市场信号……】 　　原来那几天是不在宁江么，所以才没来？姜策看着电视里接受采访的顾景之，神采奕奕，气度从容，完美到像一块白玉毫无瑕疵。 　　但姜策知道，电视上那个人，只是顾景之的一面而已，是他故意展示出来的美好的那一面，因为他见过的另外一面的“顾景之”，绝对是个极其危险的怪物。 　　“真没劲，天天跟着财阀后屁股跑，恨不得人家吃饭多打个嗝，都得分析分析，分析来分析去，说到最后屁都没分析出来。”琛哥拿起遥控器要换台。 　　“哥！别……” 　　琛哥：“？？？？？你爱看这个？” 　　姜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根筋不对劲，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只能顺势点点头。 　　琛哥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喜欢上看财经新闻了，但还是住了手，放下遥控器，拿起筷子接着干饭。 　　“我前几天听店长说咱店里有个活财神，总过来买咖啡，还订下午茶，怎么这几天不来了呢？” 　　“是呗，我也听店长说了，那天直接100杯，姜哥小溪他们三个都要累抽筋了。” 　　沅沅那天不在，并没有见到顾景之，她的班次是跟姜策错开的，但今天跟小溪换了个班，这才过来。 　　姜策心里想的却是那位活财神就在电视上呢。 第24章 　　“姜策，你真的要继续去那里？”琛哥看了一眼沅沅，没往下说。 　　琛哥指的是地下拳场，姜策回家之后就跟琛哥说了这件事，琛哥不是很赞成，要把自己的钱借给姜策，但姜策拒绝了。 　　“嗯。”姜策收回目光看向琛哥说道：“只是再去几次，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沅沅听琛哥说的话，筷子略微一停，但很快就又夹了口土豆默默吃了下去。 　　【开展倒计时，爱克萨斯艺术中心“光与玫瑰”主题展，带你走进光影交织的艺术人生……】 　　【C国艺术博物馆“时代印记”油画特展将于下个月正式开启，据官方透露，本次展览横跨500年历史，观众可以通过本次展览欣赏不同时期画家笔下的艺术作品，更让人惊喜的是，本次展览将展出C国已故王妃夏琳娜的遗作《春生》，这是该作品首次公开展览，夏琳娜在成为王妃之前……】 　　琛哥换了个频道。 　　【近日，香江警方破获一起重大腺体器官倒卖案件，涉案金额高达2036万元，抓获犯罪嫌疑人……】 　　“您好，有人吗？” 　　姜策听见了有人喊，要起身去前面，沅沅先一步起身道：“我去吧，我吃饱了。” 　　姜策点了点头，重新坐下把最后几口饭吃完。 　　“姜策啊。”琛哥吃饱了，将筷子一放擦了擦嘴，把电视声音稍稍提高，凑近姜策有点挤眉弄眼的低声道：“我上回跟你说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啊？” 　　“什么事啊？”姜策想了想，没想起来琛哥跟他说了什么。 　　“就是，喏~”琛哥又扬了扬下巴：“沅沅呗。” 　　“沅沅怎么了？”姜策一边起身把三个人吃完的饭盒都装进袋子一边问。 　　“你小子跟我装糊涂是吧？！沅沅，阴天下雨的过来，还特意跟小溪换了一礼拜的班，你说是为啥呢？” 　　“因为她下周有事。” 　　“有事个屁，我说你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啊，人家喜欢你！就差把这句话纹在脑门上了！！omega都害羞，又是个小姑娘，你不至于让一个omega跟你表白吧！” 　　姜策系塑料袋的手一顿，omega都害羞？好像不是吧，明显有个omega就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 　　该死！怎么又想起来他了！ 　　“怎么样？沅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家里条件也好，这样的孩子都能出来做兼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人家还喜欢你，而且我看你对她也挺好的，还帮人拎东西干活，你俩站在一起绝对……” 　　“打住打住，琛哥，我觉得你是误会了，我没有单独就对她好，搬货什么的本来就不应该让女生去做吧，跟小溪上班的时候也是我做，没有别的原因，力所能及而已。而且沅沅只是性格比较外向开朗。” 　　姜策说着就拎起袋子：“她对你也挺好的，你怎么不说她喜欢你呢？”撂下这一句后，连雨伞也不拿，直接拎着袋子往后门那里走。 　　“阿西！”琛哥作势要打人，但也只是玩闹罢了。 　　等姜策扔完垃圾回来，琛哥刚挂了电话，还有些骂骂咧咧的，于是姜策问他怎么了。 　　“策啊，晚上……能应个急不？” 　　“快快快，衣服换好了没？” 　　帘子外传来了琛哥的催促声，姜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黑西装白衬衫，整了整领结，一把掀开帘子：“琛哥，还有大一号么？这制服好像有点小。” 　　“没事儿。我这件也小。”琛哥也换好了制服，一边说一边给姜策把对讲机戴好：“凑合穿吧，沅沅在门口等咱俩呢。” 　　两个人推开门，琛哥着实一愣，只见沅沅站在走廊，一身青玉色的过膝礼服裙，乌发盘了起来，甚至手快还补了个精致的淡妆，整个人青春靓丽间又多了几分优雅端庄。 　　“真不公平啊，我们男的制服就这么普通，你这件明显高级多了，不对，不是衣服高级了，是沅沅把它穿高级了。” 　　沅沅不好意思别了别额前的碎发：“王哥改主意了，让我跟个女孩换一下去迎宾……” 　　“行，不愧是我的员工，到哪儿都出类拔萃的，回头我跟老王说，换工种得加钱。” 　　此时琛哥的耳机里传来催促声，琛哥打开麦克风吼道：“知道了知道了，帮你忙还催命似的。” 　　琛哥说的应急，就是现在正在达维艺术中心举办的这场私人鸡尾酒会，据说是某位海归画家办的私人展览，邀请的都是宁江名流。 　　而承办这场酒会的项目经理是琛哥的朋友，琛哥一直都叫他老王，所以姜策他们外号比名字记得牢，也跟着琛哥直接叫王哥了。 　　本来一切准备就绪，可供应商指派的调酒师在来中心的路上出了点意外，受了伤去医院了，只剩下一位调酒师在工作。 　　老王给供应商打电话，但人家表示其他调酒师都在忙，要协调出来人，至少两个小时之后。老王哪能同意，心想结算的时候肯定得把这个钱刨除，但现在最主要的是赶紧再弄来一个会调酒的人顶上去才行。 　　在通讯录的上下翻飞之后，老王突然想起来琛哥有个店员会调酒，于是赶紧打电话让人过来救急。 　　原本要留下沅沅来看店，结果对方一听沅沅也在，让沅沅也跟着，琛哥心想，刚才还纳闷为什么要沅沅跟着，现在明白了，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走吧，各就各位，干完活让老王请咱们吃火锅！” 　　说完，琛哥率先推开门走进了艺术中心，姜策和沅沅也随后进入。 　　达维艺术中心与泰拉瑞芙和爱克萨斯并称国内三大艺术中心，爱克萨斯偏向印象派，泰拉瑞芙喜欢古典主义，达维艺术中心则更倾向先锋艺术。 　　这里有时候会举办一些公益画展，免门票费，所以姜策来达维看过好多次画展，对这里非常熟悉。 　　可能是为了迎合今天的那位海归画家的作品，中心在这一层做了很多临时改动，风格跟之前变化了不少，但对于姜策来说并没什么影响，他是来这里干活的。 第25章 　　姜策走到调酒师工作的地点，开始按照今天的酒单来制作酒品。 　　在姜策做好之后会有服务员把它们放在银盘上，单手托着游走在客人之间，让他们随时取用，当然了，调酒台一侧也会放一些，另外如果有客人有其他想喝的，也可以单点。 　　都是一些常见的酒饮，姜策做得很快，因为是全开放的空间布局，他可以看见整层的客流情况，并根据这个来调整制作速度。 　　只是低头抬头的功夫，人就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 　　看来即便是下雨也没有扫了这些有钱名流的兴致，姜策心想，也是，都是豪车接送，连沾上雨点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觉得下雨是个扫兴的事呢。 　　只有身在暴雨中的人才会觉得暴雨十分的讨人厌。 　　随着中心来参加活动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姜策也没时间再乱想什么，准备加速预备饮品。 　　但就在他即将收回目光，要继续工作的时候，目光却被一个人影深深定住。 　　在一幅巨型画作之前，顾景之就站在那里。 　　一身黑色三件套，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是不是有暗纹，但即便是最最最普通的样式，姜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也不得不说，顾景之也会穿得很好看。 　　因为西服就是这样，虽然说是量体裁衣，但穿得好不好看，还真得看人。 　　西服会放大你身材上的所有优点，如果你身材好，西服会为你锦上添花，把你的身材衬托得更挺拔英俊，同样的，西服也会把你身材上的缺点无限放大。 　　很明显，顾景之就是前者。 　　但顾景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 　　姜策思绪一顿，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新闻也不是直播，姜策心里叹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姜策，有客人想喝日落。” 　　服务员的声音让姜策回过神，他点了点头，开始按照单点的要求做。 　　日落做起来并不麻烦，但也不好喝，只是看起来很好看，拿在手里挺有格调的，没用多久姜策就做好了。 　　等他再抬起头寻找顾景之的身影时，发现他旁边多了一个男人。 　　姜策觉得这人也有点眼熟，想了想，突然间就对上了号，就是跟顾景之初遇时在酒吧里释放信息素的那个alpha。 　　两个人站在一起，那个男alpha指着他们面前的画作，在顾景之耳侧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顾景之嘴角上扬，还用胳膊轻怼了怼对方。 　　虽然外型登对，但姜策就是觉得那个alpha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特别是一动起来，晃得人眼睛都要瞎了，顾景之也真受得了。 　　似乎察觉到顾景之好像要转头往自己这边看，姜策想收回目光，假装自己根本不在这，希望顾景之没有发现他，可偏偏事与愿违，顾景之的目光穿透人海，一瞬间两个人目光交错，顾景之眼底似有光，露出姜策十分熟悉的，没打好主意的笑，跟身边的alpha说了几句话，就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姜策赶紧蹲下，但顾景之人没到声音已经先到了。 　　“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谁…谁躲了？！”姜策在下边摸摸索索，随便拿上来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顾景之面前晃了晃：“我是在下边找东西呢！” 　　顾景之轻哼了一声，明显不信。 　　“你就找一个空包装袋？” 　　姜策仔细看了一眼，还真是。 　　“对，怎么，不行吗？” 　　此时有服务生把一个酒单递到了姜策这里，姜策拿了过来开始制作客人单点的饮品。 　　“行。”顾景之一笑：“真巧啊，在这里又碰见了。” 　　“巧个屁，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定位了，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呢？！” 　　顾景之在调酒台前的高椅上坐下才道：“这你可冤枉我了，随便监控人犯法，我上午刚出差回来，受人邀请来的，可不是跟踪你。” 　　“噢，那个什么战略合作是吧。”姜策正在倒糖浆，注意力都在那上边，随口说了一句。 　　“你看我新闻啦？难不成……” 　　姜策倒糖浆的手一顿，倒多了…… 　　“打住，您的新闻到处都是，只要不瞎不聋都能看见，我可不是故意找你才看的。” 　　顾景之撇了撇嘴角，姜策突然觉得背脊一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顾景之微微扬了扬下巴：“刚才那个人端走的酒，我也要。” 　　果然……姜策想，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那个不好喝。”姜策继续忙活。 　　“不好喝我也要，我是客人。” 　　“行。”姜策心想，这是你自找的。想起那连着好几天，几百杯咖啡的“历练”，姜策决定回报这位“无私奉献”指导自己的“导师”。 　　三两下忙完，让服务员把这几杯单点的酒都给客人端过去之后，姜策转身清洗调酒器具，都洗干净之后双手张开撑住调酒台压眉问顾景之：“你确定要喝？” 　　顾景之嗯了一声，姜策也没多废话，随手做了个翻瓶的动作，然后开始给顾景之“用心”做这杯顾景之限定“特调。” 　　一个正面翻转两周起瓶，干净利落。 　　刚才做了那么多饮品，姜策只是做而已，没有什么心情加什么花式动作。 　　但可能是想到了顾景之喝下这杯“这步多加点料，那步少放点东西，或者一个手滑不小心，放错了而已版特调”的表情，不自觉的心情变好，手上的动作也多了起来，甚至有些眼花缭乱。 　　正面两周倒手，卡酒，回瓶，手腕翻转酒瓶，接着抢抓瓶一周半倒酒。 　　忽略了那被高高抛起的酒瓶，顾景之的目光始终落在姜策的手上，手背有一些青筋，掌骨突出，骨节分明，那是一双灵活、有力的手，不知道指腹和掌心会不会有些薄茧，思绪一顿，喉结上下滑动，心思就有点已经不在酒上了。 　　各种器具就好像被姜策施了魔法一般听话的要命，最后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尾倒酒，姜策把酒杯推向顾景之：“喏，喝吧。” 第26章 　　顾景之端起酒杯，鼻尖轻轻动了动，就知道这里边不对劲，他不知道哪一步不对，但，就是味道不对。 　　他的鼻子好使着呢。 　　“怎么？”姜策一边收拾器具一边说道：“怕我给你下毒吗？怕就别喝了，那边还有个调酒师，你赶紧去那边吧。” 　　被姜策这么一将，顾景之舌尖抵住上颚，咬唇之下勉强喝了一口，脸色微变，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是用尽全力才把那一小口咽了下去。 　　“怎么样，告诉过你不好喝了吧。”姜策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想抢在顾景之发火之前先下手为强。 　　顾景之咬了咬后槽牙，随后故作轻松道：“也没有那么难喝。” 　　姜策没忍住笑出了声：“行，嘴硬吧你就。别浪费，都喝了吧。” 　　见顾景之脸色实在是不算好，姜策心里叹了口气，又三两下做了一小杯别的东西，没用鸡尾酒杯，只是倒在旁边一个小酒盅里，推给顾景之：“喝了这个，嘴里的味道就没了。” 　　顾景之看着小酒盅，没动。 　　“这回真没整你，喝吧。” 　　顾景之哼了一声，把酒盅又推了回去。 　　“哎不是？！你！” 　　“我不喝。”顾景之一扭头打断：“我要喝之前你做的那个。” 　　顾景之说的语意不清，但姜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顾景之说的是那天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自己给他做的那杯安神的饮品。 　　“这少原材料，做不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玩笑开得太过了，这次姜策是好好说的。 　　“我不管。”顾景之双手交叉抱拳在胸口：“我就要那个。” 　　姜策白了他一眼：“不是不给你做，没材料做不了，你爱听不听，不喝这个你就赶紧走吧，去参加你那个什么活动。” 　　顾景之还要说什么，突然身形就一顿，他闻见了傅聿行今天用的香水味道。 　　顾景之的嗅觉极其灵敏，即便是这里所有人都用了各种不同味道的香氛，顾景之闻过之后就能通过味道识别出对应的人。 　　很神奇，他甚至都没有特意训练过，但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有时候也给他带来不小的痛苦。 　　更何况傅聿行今天用的还是辨识度极高的浓香，他都怀疑这个花孔雀是不是直接倒了半瓶在身上，再多点就能腌入味了。 　　顾景之瞪了姜策一眼，意思是你给我等着，然后从高椅上轻巧跃下，转身换了个表情神态迎着傅聿行走了回去。 　　“走吧，活动开始了。”傅聿行虚揽着顾景之，两个人一起往里边走去。 　　随着顾景之的人影越来越远，姜策终于收回了目光，低头收拾乱七八糟的工具，心里想怎么用了这么多东西。 　　“姜哥！” 　　沅沅的声音在姜策面前响起。 　　“忙完了？”姜策抬起头问沅沅：“琛哥呢？” 　　“他在里边，一边端盘子一边凑热闹听人家画家讲话呢，他说我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进去，走吗？” 　　姜策摇了摇头：“你去吧，我在这里歇会儿，听说那个人讲完，这些客人还会出来，活动要到九点多才结束。” 　　沅沅听姜策不去，她也不想进去凑热闹了，姜策给沅沅找了个能坐着的箱子，在调酒台里边坐着歇息，而他则转身轻靠住台边，就算是歇着了。 　　“那个甜品台上的甜品，看起来都好好吃啊……”沅沅揉了揉肚子：“姜哥，你饿没饿，那边现在没人，我去拿点过来咱俩吃？” 　　“我不饿，你要是饿了的话，别去前边拿，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可能会说你，后边应该还有库存，没摆上的，问问王哥能不能让你吃点填填肚子。” 　　“算了，我想在这陪你，再坚持一会儿晚上咱们去吃火锅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在耳机里听见王哥通知所有工作人员讲话结束，客人们会出来自由交流。 　　“琛哥，我换个衣服出来帮你端酒吧。” 　　沅沅听到休息结束立刻起身，她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姜策和琛哥都在忙，于是自告奋勇帮忙，这话让对讲机里的琛哥激动到要大哭。 　　自从客人们又恢复了自由交流状态，姜策就再没抬起头张望过，沅沅的动作也快，三两下换好了服务员的制服，拿着银盘再次回到了调酒台。 　　“姜哥，你领结有点歪了。” 　　姜策正低头擦杯子，沅沅的动作比声音还快，伸手就把领结给正好了，等姜策回过神沅沅已经收回了手。 　　而他抬起头看见的却是顾景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距离调酒台不远处，身边围着三、四个alpha有说有笑的好像众星捧月，而之前那个黏人的alpha并不在。 　　姜策目光微沉，即便是在一众传说中的富家子弟，社会名流中，顾景之也好像自带追光，无论他在哪儿都是最耀眼夺目的一个。 　　该死！干嘛夸他…… 　　而顾景之这边，说笑间，侧目看了姜策一眼，姜策别开目光，却只坚持了几秒又悄然挪了回了去。 第27章 　　等他再看顾景之时，发现顾景之正略带歉意似乎要准备往外走，而一直没见踪影的李巽适时出现，正好补上了顾景之的位，继续与那几个人谈笑。 　　顾景之走了两步，脚步一顿余光再次撇向姜策，随后收回目光再也不停歇往远处走去，最后伸手推开大厅门，身影消失不见。 　　那边的门推开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是卫生间，姜策没多想，对沅沅撂下一句我出去一下，随后便把东西扔在台上，三两步朝着顾景之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姜策刚推开门到走廊，就看见顾景之小臂撑在墙上身形微晃，什么都没想，跑了几步上前伸手去扶。 　　顾景之被姜策一把拉起，姜策看见他下唇还留着牙印，微微泛白，被扶住的手微微发颤，不知道这人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怎么了，只能说一句扶着，然后赶紧带人快步往卫生间走去。 　　到了卫生间门口，姜策一只胳膊揽住顾景之，另外一只手用力推开卫生间的门，进门的一瞬间顾景之似乎就已经撑到了极限，双腿发软，脚步虚浮间再次被姜策一把捞住。 　　看着眼前的人满头细汗，脸色惨白到极点，只能用手死死攥住自己的小臂来维持平衡，姜策心一软，索性跟上次一样像拎鸡崽子一样拎起顾景之，横抱着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去了最里边的隔间。 　　“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人。”顾景之拽住姜策的衣领，姜策没办法又挨个踹开了门，确认了确实没别人，直接进了最后的隔间里。 　　隔间的空间其实并不算小，但两个男人都在里边，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姜策把人放下来，顾景之背倚着门借力站好，跟姜策面对面。 　　“我说你这又是怎么了？不会是喝了那杯东西弄的吧。” 　　虽然顾景之的表现跟之前酒店那次很像，但这次姜策并没有闻到顾景之失控的信息素，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是不是犯病了。要说什么能让他难受的话，可能还真就是喝了自己刚才乱调的东西闹的。 　　不过……姜策反反复复地想了好几遍，那东西确实不会让人食物中毒，就只是不太好喝而已啊，有钱人的胃就是娇贵，不会是弄得肠胃炎之类的吧。 　　“就是你弄的，负责吧。”顾景之歪着头，尽管额头上蒙上了一层细汗，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这样故作从容自然是骗不过姜策的。 　　“少来，你这瓷碰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姜策嘴上这么说，但手还是不听使唤的摸了摸顾景之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热。 　　“我来之前吃过了药，还注射了针剂。” 　　顾景之的话，姜策不需要他另外解释也听得懂。 　　“但是……”顾景之一顿，目光微晃上下扫了姜策两眼：“你跟我出来干什么？”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么。”姜策把手收了回来。 　　“我可没有～” 　　“那我走了。”姜策说着要扒拉开顾景之靠着的门，但顾景之可不准备让开，用力压住门板，姜策一下没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分开又拉近的同时，他在顾景之西装外套上嗅到了至少六、七种alpha的信息素，味道有浓有淡，让姜策难以忽略。 　　下一秒，顾景之故意倾身伏在姜策耳畔，气息萦绕在耳边，有些痒痒的。 　　姜策喉间一紧，顾景之伸手勾住姜策的皮带，故意更进一步把声音压得更低，声带摩擦间有些沙哑：“别走~” 　　姜策脑中嗡的一声，莫名其妙地放起了烟花。 　　见姜策整个人直接宕机在原地，顾景之也有些震惊但很快就被笑意掩盖了过去：“你怎么像个纯情男高似的，该不会……” 　　姜策此时也意识到被顾景之耍了，有些气急败坏要摔门离开，可就在此时，卫生间的大门被不知道谁一脚踹开，紧接着就是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还有笑声。 　　“现在出去更容易让人误会。”顾景之说得又轻又快，甚至还挑眉对姜策“示了示威”，算是报复他给自己“下毒”。 　　姜策咬牙切齿，但还是闭上嘴。 　　隔间外传来几个男人的交谈声。 　　“傅聿行这个狗东西，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顾家那个omega，这么晚才介绍给我们真不够意思。” 　　一个声线更沉一点的男人接过话来：“我倒是早就知道他们认识了，就是那几次跟他老爸去三江办事的时候勾搭上的，回来还嘚吧了好几次，说那个顾景之厉害得很，谈了几次合作上硬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呵。”另外一个年轻跋扈的声音响起：“厉害有个屁用，做得再好也是个omega，他还真以为自己能成掌门人么？” 　　刚才那个沉声的人跟着笑了一声：“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做白日梦呢~听说那个顾景珑也快回国了，给他扔到宁江不明白什么意思么？明摆着就是在给顾景珑腾地方呢，新闻上还什么龙虎相争可太搞笑了。要是顾景之也是alpha么，兴许还有得比，但没办法，谁让他偏偏是个omega呢，omega最大的作用就是嫁人，生孩子。咱们这种家庭，财阀掌门人有过omega么？可笑死了。” 　　最开始说话的人嗤笑了一声：“就是，赵哥说得太对了，当家做主，当然是我们alpha，好笑的是，就连omega最大的作用，联姻嫁人，那也是一锤子买卖，好比那泼出去的水，生的孩子得跟夫家姓。” 　　“说到这个……”沉声的那位一顿：“你们知道傅聿行那小子回来还念叨好久，说生意吃亏了他也愿意，那个顾景之勾得他神魂颠倒，回来看哪个小情人都不顺眼，我还以为他夸张呢，但是刚才见到真人，那个腰和屁股，啧啧~~” 　　“对！对！对！”年轻跋扈的人突然间激动道；“还有那腿，啧啧，我特意把信息素留他衣服上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就勾得我要发疯。真想知道顾家的极优omega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咦了一声问道：“你取向不一直都是女omega么，什么时候也对男的感兴趣了？” 　　年轻的那个把水龙头打开，洗了个手之后又关上，笑着说道：“偶尔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说都是男omega上起来比女的爽，我还没试过呢，更何况还是顾家的极优omega，光是想想把那么个心高气傲的人压在下边，我都能起反应。” 　　这话惹得三个人大笑。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话也同样原封不动的都飘进了隔间内，姜策越听脸色越难看，听见最后一句更是直接要冲出去，可他还没动，就被顾景之一把拦住。 　　姜策皱眉看着顾景之，可顾景之除了摇了摇头让他别动之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生气或者讨厌，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好像被议论的主角不是他一样。 第28章 　　此时外边又传来说话声。 　　声线稍沉的那位笑过之后再次开口：“我倒是查过些关于顾景之的事儿，听名利场主编周姐说，顾景之他爸不是意外身故的么，那时候顾景之上初中，办葬礼的时候周姐见过他，全程什么表情都没有，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周姐就以为这孩子是假装坚强之类的，就劝他说节哀顺变，没想到顾景之可倒好，抬起头问周姐说，不就是人死了吗，为什么要难过？早晚大家都会死，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卧槽。”年轻跋扈的那位啧了一声：“那可是他爸，真特码的冷血。” 　　“说的就是呢，哎虽说吧，咱们豪门家那个‘父慈子孝’传说比较多，但实际上我爸我可小心伺候着呢，万一哪天老头不高兴把我卡一停，我可受不了。 　　更何况是从一个孩子嘴里面，无表情给说出来的，当时给周姐都留下的心理阴影还真不小。他爸死了之后公司和财产被顾家家族委员会接管，他大学毕业之后第一时间就要拿回来，听说包括他妈的那部分都攥在他手里。” 　　“你说…他爸的意外会不会也有问题……靠！换个角度，那岂不是像黑寡妇，带毒的花，摘起来更刺-激了！”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开口道：“不过似乎傅哥说他都没上过垒，最多摸了摸手，想必顾景之那么傲的人也不能让咱们白上。” 　　年轻跋扈的人接过话道：“给的不够多呗，给他的那个破公司，哪哪都缺钱，早晚有天他得求到我们这儿，咱们打个赌，看看谁先上了他。” 　　“呵，来啊，谁怕谁！” 　　声线稍沉的那位嗤笑了一声：“大家一起来，不是更有趣。” 　　又是一阵哄笑，紧接着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重重关上，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你现在可以走了。”顾景之侧身让开门的位置，但姜策却没有动。 　　“走啊，干嘛？那群人都走了，我们也出去吧。”顾景之淡声对姜策说道，但姜策却依旧皱眉不动。 　　顾景之伸手，五指张开在姜策面前挥了挥。 　　“怎么，你也被我小时候的事儿吓着了？” 　　看着姜策死死攥紧的拳头，顾景之勾唇嗤笑了一声：“他们说的是我，你一脸苦大仇深的干什么？” 　　说着还拍了拍姜策的肩膀道：“放心，就算我是条毒蛇，也不会动你的。我走了。” 　　转身的瞬间，顾景之那挂在嘴角的一抹笑意敛去，眼底阴冷骇人，但只是一瞬间，感觉姜策拉住了自己，顾景之再次回头看向姜策时，那抹笑意重新挂在了嘴角上。 　　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顾景之背过去的手却用力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 　　“你……” 　　顾景之直接打断了姜策犹犹豫豫的话：“你拉我干什么？刚才不就要走……” 　　“就这一次。”姜策看着顾景之红色的疹子似乎已经有些到了颈侧，就知道这人在硬挺着：“你不是难受么。”说着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可顾景之却不领情，直接再次转身一把拍开姜策拦住自己的手冷声道：“我用不着你同情心泛滥可怜我。赶紧滚开。” 　　可姜策却只用一只手就死死按住门板，不管顾景之怎么用力都拉不开一道门缝儿。 　　行！心里冷笑了一声，顾景之放弃挣扎，收起了冷意，转过身直接面对面看着姜策再次开口道：“不走是吧？” 　　一把拉过姜策的衣领，两个人的唇近在咫尺，随着呼吸渐浓上下起伏间，有意无意地若即若离。 　　“我不知道你真喜欢在这种地方……” 　　顾景之低声的话好像塞壬的歌声，虚无缥缈间勾着人往迷雾中越走越深：“难不成听见我小时候的事倒让你起了兴致？想在这里？” 　　“行啊~”顾景之伸出食指压在姜策的下唇，随后又是那副嘴角勾笑、满不在乎的模样，甚至还对姜策挑了挑眉。 　　姜策好像能从顾景之繁星一般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现在正目光似烈火。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就好像，就好像被踩住尾巴，就好像拿着一根羽毛扫在心尖上，痒，痒得很，偏偏又挠不到！！！ 　　气不成气，恨不成恨！！ 　　可顾景之似乎铁了心要再进一步，大-腿摩-擦间欲探进他绝对不应该挑衅的危险地带。 　　被omega如此示威，逼得他想伸手掐住顾景之微微扬起的颈，一直到顾景之的眼角泛红落泪求饶，可手到了颈边却又根本不忍心再在那片雪白落下红痕。不，不是的！ 　　红梅就应该落在雪上。 　　“你先脱衣服还是我帮你……” 　　偏偏这个时候，顾景之还在不知死活。 　　“你就不能……” 　　顾景之的脖子被姜策一把掐住，逼着他把脖子仰得更高，几乎是从喉咙间艰难捻出下半句话：“闭、一、次、嘴。” 　　“你跟那些alpha也没什么不……唔！” 　　放过顾景之的脖颈，转而扣住顾景之的后脑，姜策倾身吻了上去，将顾景之所有乱七八糟的话都堵了回去，双唇触碰的瞬间，姜策的信息素喷涌而出，如海啸一般塞满了整个空间！ 　　那一瞬，两个人都有没有再动。 　　对于姜策，是拼命压抑呼吸的粗-喘，对于顾景之，则是微微弓起身体的紧绷。 　　顾景之要把人推开，但却反被狠狠牵制住，逼得顾景之双手用力抠住姜策的肩膀，而姜策吃痛又把顾景之欺负得更狠。 　　突然间姜策闷哼了一声，唇齿间有一丝腥甜，两个人才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但那微乎其微的距离从旁看来依旧十分亲密。 　　只有这两个人知道，现在跟亲密，没有关系。 　　这是一场较量。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场厮杀，一场两个人谁也不服谁的较量。 　　“你是不是有病，咬我？”姜策用力捏住顾景之的脸颊。 　　“我就是有病！”顾景之被捏着也不示弱：“你不是知道么？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姜策倾身也咬破了顾景之的下唇，将血丝敛进两个人的口腔中，再次堵住了顾景之的嘴。 　　姜策和顾景之彼此较劲，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哪怕最后空气耗尽，窒息而亡，玉石俱焚。 　　一直到顾景之眼尾泛起红，眼中的晶莹湿润了眼角，用尽最后的力气捶打了两下姜策，身体要往下坠去，被姜策一把捞起。 　　一瞬间新鲜空气充斥进鼻腔，两个人都大口的呼吸着，狼狈至极。 　　顾景之伸手，拇指指腹抿了抿破了的嘴角，看着沾上的血迹瞪着姜策，而姜策也不不干示弱回应了一句：“彼此彼此。” 　　“顾总？” 　　李巽的声音从隔间外传了出来。 　　“顾总，您在这儿吗？” 　　顾景之警告了一下姜策别出声，然后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有些用力的拉开门又一把摔门关上隔间走了出去。 　　“顾总，车在外边。” 　　“嗯。” 　　“您嘴怎么了？” 　　“被狗咬了。”顾景之没好气地回道。 　　隔间里的姜策也气，等人走了之后从隔间里出来，心想自己以后再多管他的闲事自己就是狗！！ 第29章 　　姜策请了半天假，早上五点起来，坐了十三站地铁，到了宁江市长途公交枢纽站，买了一张城际巴士的票，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到了宁江临市泸水，下了车又换乘地铁，九点之前，终于赶到泸水第二人民医院下了车。 　　这个时间，医院大门外摆摊买早餐的还没有撤，姜策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了一碗八宝粥还有两个油条。 　　他有些不敢进去。 　　因为在姜策的印象中，医院的味道，是消毒水混合着悲伤的味道。 　　他在这里见过很多人，不，应该说他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线上抢不到专家号，只能去现场抢，可排了几个通宵却连号的影子都看不见，又去找黄牛，结果被黄牛骗… 　　好不容易弄到个号，进到医院之后，就等于进了钞票粉碎机，有时候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或者医生需要确定是哪个部位的问题，光是检查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如果需要手术，还要为手术费发愁。 　　病人承受身体上的煎熬的时候，家人也在经历一场浩劫。 　　想起母亲还没有恶化到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病房里一共挤了八个病人，家属们来来往往，有时候会故意说说笑笑想缓解一下焦灼悲伤的气氛，但是等人都走了之后反而显得更加悲伤。 　　病友之间有时候聊聊天，有些人就忍不住掉眼泪，有些是因为舍不得亲人，有些则是因为费用心疼。 　　悲、欢、离、合在这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可能一个转身就是永别。 　　姜策记得有一次深夜他被电话震醒，医院通知他母亲状态不好，姜策半夜打车到了医院，在急诊室外等了一夜，最后医生出来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人抢救了回来，只不过以后需要在重症隔离病房，姜策一瞬间瘫倒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走出了急诊室。 　　刚开门就撞上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穿着又脏又旧的破棉袄跪在地上，拽着医生的衣角，使劲磕头求他想办法救救她的儿子…… 　　姜策不敢多看，那个时候的他想伸手去把人扶起来，但他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在酒吧打工的时候，有个服务员给自己看过一个视频，是两个家属因为争夺个床位打起来了，那个服务员笑着说是摆拍吧，怎么会因为个床就打架，那么多医院呢，就不能换一家，那么多床，怎么就没有他家的份儿。 　　是啊，那么多医院，那么多床呢…… 　　姜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走开了。 　　很荒唐、很无奈、甚至是很好笑，怎么就不能体面地解决呢？抢什么，多丢人啊。 　　可没看过病，不知道看病有多难，有时候啊，生活没办法让你体面。 　　姜策忘记到底在哪里听过谁说这生命如歌，可在姜策看来，生命就是一出荒诞剧，而在这场从生到死的荒诞剧里，谁都可能是主角。 　　“大夫，这个病要是不治…会怎么样？” 　　“手术能不能……晚几天做？” 　　这些话姜策在医院听过不止一次，得是有多绝望，才想放弃自己或者爱的人？ 　　“油条好了。”早餐摊上的大爷把刚炸好的油条给姜策放到盘子里让姜策从痛苦的回忆中暂时剥离了出来。 　　姜策咬了一口，金黄酥脆。 　　“小伙子，过来看人啊？”大爷似乎看出来姜策的表情不太好，也是，医院附近的病人或者家属表情轻松的能有几个呢。 　　“尝尝我们家自己做的小咸菜。” 　　“嗯，我妈妈在这里住院。”姜策看着那一小盘咸菜对着大爷说道：“谢谢。” 　　“没事儿。”大爷拍了拍姜策的肩膀，就自己忙活去了。 　　姜策快速吃完，看着街对面的水果店终于开了门，买了一兜苹果，看起来红彤彤的，应该味道不错。 　　拎着苹果，姜策进了中心医院。 　　“呦，姜策啊，来得这么早啊？” 　　护士站的王姐看到他，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嗯！下午还有事情，所以我想早点来看看妈妈。” 　　姜策说着，将自己买的一袋苹果递到王护士手里。 　　“王护士，辛苦大家照顾我妈妈了，我看苹果还挺好的，味道应该不错，就买了点儿，辛苦你分给大家吃了。”姜策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护士非常喜欢姜策，不只是她，整个护士站，只要跟姜策接触过的人，没有不夸他的。 　　人长得帅，声音也好听，又很懂礼貌、有耐心，对他们的工作非常理解和支持...真是个好孩子，这是他们护士长的原话。 　　“嗨，这都是应该的，你跟我们还客气啥～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好吃的，我们都过意不去了。” 　　王护士接过苹果，但没有全拿走，而是只拿了两个，剩下的又递给姜策。 　　“这些你吃。多吃点才行呀！看你比上次又瘦了。” 　　王护士把苹果放下，双手捏了捏姜策的脸颊。 　　“我哪有，是这衣服买大了。” 　　“让你多吃点，就多吃点，要听医嘱知道嘛，走吧，我正好要去你妈妈的病房巡房。” 　　王护士说着，拿起一摞病历档案，又把姜策母亲的那个放到最前面，一边说一边示意姜策跟自己走。 　　“王阿姨，我妈她情况还好吗？有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姜策脸上的笑意收起，眼底满是担忧。 　　王护士对这种神情十分熟悉，因为这是病人家属几乎共有的表情，一种杂糅着担心和无力感的复杂表情。 　　“你妈妈……怎么说呢，情况不太好，人醒不过来，手术要尽快做才行，我们这里实在没有条件做这种微精级别的手术，你不是在宁江吗，那里有两家特级医院，可以做的。” 　　“我问过了……没有号，专家级别预约排队，已经排到了明年二月份，可现在才4月。” 　　王护士拍了拍姜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的。”姜策看着隔离室内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喃喃说道。 　　“要不要换上隔离服进去看看你妈妈？” 　　姜策正打算开口，手中握着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着来电人名字，他不好意思的跟王护士道了个歉，走到了一旁才把电话接通。 　　回来之后姜策的脸色有些差，看了一眼隔离室里的母亲，开口对王护士说道：“店里有人找，店长让我快点回去，这次就不进去看妈妈了，主要是……费用也该交了，我过来先把钱交上。” 　　王护士其实也隐隐约约听见了电话那边男人说的话，什么赶紧还钱，打断腿，这些威胁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姜策的爸爸欠了高利贷跑了，那些混子之前还找到医院来闹过，但她不想让姜策难堪，所以只当没听见，用安慰的语气说道：“那你快回去吧，你妈妈这边我们会尽全力照顾的，你放心。” 　　姜策到了缴费处，工作人员将单子调出来的时候皱眉咦了一声。 　　“怎么了？”姜策问。 　　“你这个……昨天还没缴费啊，怎么……你是姜策对吧，病人张娟跟你是……” 　　“是我母亲。”姜策回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工作人员把单子打印出来从窗口递给姜策：“已经交过了，早上到账的。就半个小时前。” 　　“可是……”姜策看着单子，确实是已缴费。 　　“那个，能查一下缴费人是谁吗？” 　　“我看了一下，你等等，我叫一下领导。” 　　没几分钟，有个男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对姜策说道：“您好，我是医院的财务主任，您的这笔费用确实是通过转账的形式缴纳了，但是付款人不希望透露姓名，所以抱歉了。” 　　“不希望透露姓名？可以这样的么？” 　　出了医院，明明是个大晴天却下起了太阳雨，姜策不知道怎么上的城际巴士，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匿名的人，除了顾景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姜策把那张有些皱皱巴巴的名片从钱包里拿了出来，拨通了顾景之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了。 　　“姜策？”顾景之的声音有些哑，姜策想估计是没起床。 　　“你是不是……” 　　姜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另一边的顾景之轻笑了一声，还有沙沙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是我交的。”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顾景之打了个哈欠：“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跟我大喊大叫的吗？” 　　“晚上？”姜策一顿：“现在都快中午了，而且我也没有很大声吧？哎不是，这是我要说的吗？” 　　“怎么了？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啊，就不能……” 　　“不能。我不需要你自作聪明多管闲事！”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你还？！” 　　顾景之一手拿着电话，一边打开床头灯推开门去了浴室，把手机放在梳洗台上，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红疹已经全都消失了，余光也没落下那结了痂的嘴角，用手摸了摸。 　　“就当是达维艺术中心的谢礼吧。” 　　说完顾景之就挂了姜策的电话，姜策果然又打了过来，顾景之瞥了一眼来电人直接按了静音键，然后脱下睡袍洗了个清醒澡。 　　姜策自然是不知道顾景之此时此刻正在跟李巽国外出差，他下了城际巴士就直接去了顾景之的公司。 　　上一次是李巽带着他上去的，一路上畅通无阻，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姜策没有通行卡，只能先去前台。 第30章 　　前台的工作人员也很礼貌，八颗牙标准微笑问姜策：“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您好，我要找顾景之，就是你们顾总。” 　　“好的，请问您有预约吗？在您的预约短信上有预约号，辛苦您告诉我一下，我来为您制作访客卡。” 　　姜策摇了摇头：“没有，见他要预约吗？” 　　“对的呢，很抱歉，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直接上去的呢。” 　　“不是，我就是想上去见他一面，把东西给他，很快的，不会耽误他什么时间。” 　　“这个……”前台微微皱眉似乎很为难：“真的很抱歉，顾总不接受临时访客，这边建议您尝试联系一下顾总的助理呢？” 　　“我…我不知道李巽的电话啊。”姜策叹了口气：“真没办法让我上去吗？我真的有急事想跟他说清楚。 ” 　　“这边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很抱歉，公司有规定，我这边也没有办法。” 　　“那李巽，你把他助理叫下来也行，这样可以吧？！顾景之忙，他不见我，那李巽可以吧，让我上去见李巽或者让他下来，真的就几分钟就行。” 　　前台有些为难，这个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前台看了一眼姜策。 　　“姐，这个……他要上去找顾总。”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那边忙吧。” 　　姜策看着两个人换了个位置，心想现在说话的该不会是个小领导吧。 　　“我帮您问一下总裁办吧，您的姓名和身份或者职业，如果是记者朋友的话需要您提供一下您的记者证和采访函，我这边会先帮您联系品牌公关中心，辛苦您在一旁沙发上稍微等待一下。” 　　“姜策。我……”姜策突然顿了一下，他算顾景之的什么？ 　　朋友？肯定不是。 　　“我……”姜策想职业……自己算是什么职业呢？打工？万一对方听见这个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自己该怎么办？ 　　从前顾景之总是随随便便就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想见就见，每天都能“巧遇”好几次。 　　在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当有一天当他要见顾景之的时候，居然会这么难。 　　别说见他一面了，姜策想，自己甚至连楼都上不去。 　　“您好，先生？您的职业是？” 　　“噢噢噢。”姜策回过神赶忙道：“我在咖啡店上班，你把我的名字告诉李巽就行，他会下来的。”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半臂做了个示意：“请您稍微在沙发上休息一下，我来联系总裁办的同事。” 　　姜策点了点头，按照人家说的坐到沙发上等着，但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前台。 　　他刚坐下，之前那一位就给自己端上了一杯水，杯口甚至还有一片新鲜的柠檬片。 　　没过几分钟，前台工作人员放下了座机，来到姜策面前开口道：“抱歉让您久等了。” 　　姜策赶忙也站起身道：“没事没事，李巽他什么时候下来？” 　　“那个，是这样的，我跟总裁办的同事们说了一下您这边的情况，顾总的第二助理说顾总和李总前几天就出差了，在国外还没有回来，您看如果可以的话，您要不要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 　　姜策知道这句话就是客气客气，她说的什么第二助理，姜策根本不认识，把钱给不认识的人，还是不太放心。 　　“那顾景之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说了吗？” 　　“这个……顾总的行程一般都是李总来安排，而且临时调整安排也是有的，具体哪一天回来还真不太确定。” 　　“那你们公司就是那个对公……哦，不是，不应该是对公，哎，算了。”姜策目光一沉，随后开口谢过了前台，就抬脚往门外走去了。 　　要不要再给顾景之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姜策坐在地铁里看着碎了的手机屏幕发呆，差一点就坐过了站。 　　而顾景之这边很快就知道了有一个叫姜策的人去公司找他。 　　第二助理一开始听前台说有人来找顾总，名字叫姜策，想让前台直接打发了的，但挂断之前多问了一句长相，前台大致描述了一下，她就忽然想起来好像在顾景之办公室见过这个人。 　　因为她那时候给姜策送完饮品回去还跟同事们八卦来着，说顾总办公室来了个帅哥，还是个alpha，她们还问是怎么个帅法，还拿他跟总来缠着顾总的傅聿行比较来着。 　　她说跟傅聿行不是一个风格的，虽然傅总也帅，身材也好，但是这个alpha看起来更……更有性张力，反正就是，虽然看着很安静，但是好像骨子里有一匹狼，那种野性的美。当时同事还笑话她是不是犯花痴了，加上姜策当时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去，可没人敢这么对顾景之，所以二助就对姜策有了些印象。 　　但是么，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她亲自下去接一趟，不是记者、不是哪家公司的老总或公子，说不定这个姜策就是个小网红或者糊逼十八线，想过上好日子缠上了顾总，霸道总裁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因为顾总拒绝或跟他分手了，他生气才摔门的，这会子又反悔了，过来找顾总复合。 　　这种想攀龙附凤的人，她见得多了，但是没办法，受宠的时候众人捧你，不受宠了，连真佛身边的侍者都见不到啊。 　　但二助又一想，霸道总裁文里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因为总裁有了新欢，把旧爱给抛弃了，所以旧爱怒声找上门！ 　　这样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那个傅聿行，看起来明显就是个“会穿品如的衣服” 的诱惑人的妖精。 　　我的天啊！那这个姜策该不会是从三江苦苦追寻过来的吧？！要是按照这样推算的话，顾总没过多久就要开始火葬场剧情了……造孽啊！ 　　可二助又又一想，不对啊，别人可能不知道，容易相信各种小道消息和绯闻，可自己怎么也算是进入到总裁办时长达两年半的二助啊！是顾总的亲支近派，而顾总，是出了名的事业狂啊，在三江的时候，就忙到几乎三天两头就睡公司，他有时间包养情人吗？？？ 　　二助不明白，也不理解，于是她选择上报。 第31章 　　先告诉前台可以说顾总出差了，但是回来的时间，不用告诉他。 　　因为二助想，如果这个姜策能直接联系到顾总或者李巽，那他自然就会知道顾总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打了电话还问不出来，那就说明顾总本人或者李巽，两个人都没打算告诉这个人关于他们的行程计划。 　　然后二助又算了一下时差，怕打扰李巽睡觉，就给李巽发了一段文字说了一下这件事。 　　当然了，她福尔摩斯二助没有把自己丝滑的推理过程告诉李巽，毕竟证据不足，还不能彻底结案。 　　而李巽听了二助说姜策去公司找人，自然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景之。 　　“李巽，你说姜策找我干嘛呢？”顾景之一边系领带一边问李巽。 　　“可能是要把钱还给您吧。要不等咱们回去，我再约一下姜先生？” 　　“不用，他刚才打电话吼我这事儿我还没跟他计较呢，让他自己反思一下吧。” 　　李巽实在不知道姜策能反思个啥，但他没直白的说出来，而是酝酿了一下跟顾景之道：“姜先生平时说话就容易急…而且北方方言，特别是宁江和泸水，有时候好好说话听起来也像要跟人吵架似的。” 　　顾景之哼唧了一声，很明显李巽的求情没管用。 　　李巽的话音刚落，顾景之的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顾景之看了看没接。电话没响几下就挂断了，随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儿子啊，那个，咱们家的那个梅丽莎的眼泪，那套蓝宝石珠宝，你还记得不？从库里帮我调出来呗，我上次参加晚宴，那个sisi非要跟我比，显眼包似的说她的珠宝比我戴的好，你帮我签个字，把那套借我呗。】 　　顾景之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手就直接删除了消息。 　　李巽看顾景之准备的差不多了，于是把笔记本电脑打开，进入了视频会议室。 　　视频那边，蒋一凡、许曼还有秦程鹏都在，但这场会并没有告诉张潇。 　　“顾总。李总。我们都在。”蒋一凡先开口说道。 　　此时顾景之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李巽瞥了一眼来电人，又默声看了一眼顾景之。 　　顾景之一副淡然的表情未变，只是伸手翻转了手机，将屏幕朝下，瞬间就成了静音模式。 　　“不用管，开始吧。” 　　顾景之发了话，许曼第一个开始。 　　“微信微博官宣品牌稿之后，公关稿安排由一媒财经首发，10家主流媒体、23家财经垂直类媒体、30家美妆时尚媒体以及123家其他各类网站转发，截止到目前为止，网络舆情85%的内容都对我们的改组呈现出积极的风向，10%持中立态度，只有5%的媒体或用户出现负面报道或质疑，但没有引发二次舆情的风险，舆情研判升级的可能性极低，对股价并没有造成风险波动，负面舆论正在分类处理中。另外，有6家财经核心媒体打来电话想预约顾总您的专访。有关这次公官宣的具体结案报告已经发您邮箱了。” 　　“嗯，那些负面舆情里，媒体的部分自然需要持续关注，但是有些用户，比如之前买了产品不满意，特别是强调过敏、成分等关键词的，需要及时进行优化，另外让相关负责人跟进。另外友商公司和竞品公司的动态，也加到舆情监测里。” 　　“好。那专访您看？” 　　“等我回去吧，具体时间你跟李巽碰一下。” 　　李巽接过话，跟许曼约了详聊时间。 　　“顾总。”蒋一凡开口：“大众产品部的规划方案我也发您邮箱了。我认为Gabrielle的产品和调性非常符合520这个营销节点，目前这个品牌也是口碑和认可度最高的。” 　　“嗯，你的方案我看过了，关于为什么你选择大众产品部旗下的Gabrielle来做Aesthetic首个520营销品牌，我没什么意见，理由很充分，市场调研的也不错，至于那个新的品牌代言人，你跟许曼碰过了吗？这个艺人的口碑和负面情况如何？现在的艺人可是很难说有没有埋着地雷的。” 　　顾景之喝了一口咖啡：“分两条线走，让他经纪人提交这个艺人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包括朋友圈在内，哪怕是五年、十年前的不当言论、不当行为，特别是踩着红线、高压线和特殊群体的，只要确认，即便删除了也一律不用。 　　网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永远删除，总有办法恢复的。就算是打游戏的时候说的也不行，品牌声誉不是玩笑。另外，也要预防经纪人故意隐瞒、提供小号或者存有侥幸心理，再来一轮咱们自己的背调。许曼啊，在圈子里暗中问一圈这个人的口碑和黑料，做一下综合研判。另外，即便是签了合同，一定要有艺人行为约束条款和违约责任合同。” 　　“明白顾总。”许曼点头。 　　蒋一凡也点头：“这个我跟许曼会一起做。” 　　“嗯。”顾景之嗯了一声表示可以。 　　“顾总。”秦程鹏看两个人都汇报完了也开口说道：“目前数字化团队一期建设方案以及核心人员名单已经提交给您了，但是如果按照这样的设想推进的话，前期费用可能就要上浮了。” 　　“没关系，这个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来考虑，你们的任务就是努力把事情做好。我知道大家其实这段时间遇到的七七八八、这这那那的阻碍都不小，但是你们都很有能力和担当，没人跟我诉苦抱怨，都在尽你们最大的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 　　顾景之一顿：“我真的很高兴能在宁江认识你们，也非常荣幸能跟大家在一起工作，未来…我不能说会很轻松，但我代表公司，一定会对得起大家的心血和努力。” 　　“顾总，您说这话就严重了，我们只是做好本职工作而已。我也很高兴有您做我的上司。”许曼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您，我现在已经离开Aesthetic了。” 　　“对啊，我也很高兴。”蒋一凡接过许曼的话道：“以前上班真的好像上坟，但是现在我觉得至少，有个盼头、有个奔头，知道公司会往哪个方向走，也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会往哪个方向走，就不会那么迷茫了。” 　　“没错，我跟一凡一样。”秦程鹏点头道。 　　“那咱们就按照方案中的计划推进，具体520营销落地执行我就不多插手了，如果遇到问题直接找我或者李巽都行。现在咱们来说说另外一件事。你们都应该看出来这场会，并没有专业产品部负责人了吧…我需要大家配合我做一件事。” 第32章 　　“我说……老张啊，咱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再跟曼茵的人吃饭，这能行吗？怎么说也是竞品方，万一让人认出来……” 　　尽管已经推门进了包间里，刘伟还是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怕啥？！刘哥您坐。” 　　张潇关上门，先拉开椅子让刘伟坐，然后他自己才坐到旁边：“咱又不是明星，再说了，哪就那么巧碰上熟人了。” 　　“唉……我是说万一。” 　　张潇拍了拍刘伟的肩膀，给他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没事儿，我说哥啊，您不至于这么害怕那个顾景之吧。” 　　刘伟就听不了别人说他这话，所以张潇一这么说刘伟一下子还来劲儿了。 　　“我怕他？他一个omega我怕他干什么？！” 　　“对嘛！这就是了。” 　　张潇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他跟那个姓李的现在人都不在国内，而且这不是下班时间么，怎么？他顾景之上班管这管那，下班时间了，还管我们跟朋友吃饭喝酒聊天吗？ 　　他，虽然说是公司的CEO，但论年纪、论资历，论社会经验，怎么不得叫您一声老大哥？” 　　“对！没错啊，老张，你说得对。” 　　刘伟恨恨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茶盅与桌面碰撞发出咚一声：“老子特么的快五十了，怎么着也是个副总，他才来几天，还弄了个李巽架咱俩头上，他几个意思？！ 　　妈的！被一个助理压半头，这么多年了没受过这种气。前几天还给我叫过去数落一顿，把老子当狗使唤还不满意，说什么我的工作要是都给小吴，就把工资也给他吧…助理不就是干杂活的么。 　　助理不给我干活，我要他干什么？顾景之成天他就自己干活了？他自己一个办公室的助理，还有脸说我？什么特码的玩儿意。” 　　张潇暗压了压嘴角，一副好人劝架的语气：“别气了哥，他哪里懂你的苦心，这年轻人不多干活、不多经历，不多历练，怎么成长？您这是在给他们机会，那个姓顾的懂什么啊，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的就是你这个道理啊！” 　　刘伟重重的拍了拍桌面：“这公司要不是有你跟我在这坐镇，前几年经济危机的时候早黄了。咱们叱咤风云的时候他在哪儿呢他。现在公司稳定下来了，他空降过来了，这叫什么道理？过来还那么多事儿，烦死人了。” 　　“也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让他吃几次亏，那股心气儿就没了，人也就老实了。咱们都经历过多少任了，哪一次不是这样的。这个公司，真正能屹立不倒的，只有你跟我。” 　　张潇跟刘伟相视一笑，好似遇到知己一般举茶当酒，真干了一杯。 　　一饮而尽之后刘伟叹了一声：“老张啊，你懂我，我这个人，不说别的，我这个对后辈啊，一向是这个……啊，这个宽厚的。” 　　“是，咱们一起工作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您有多照顾新人吗。” 　　“所以啊！”刘伟一拍大腿：“我就不明白了，哎你说他一个omega，又生在顾家那种把钱当废纸的富贵窝。 　　在三江呆着，没事儿吃个下午茶，出去旅旅游、玩玩乐乐、说说笑笑多好。 　　回头顾家给他安排人联姻，过去再生几个孩子，他作为omega来说就算是物有所值了，为什么就非得出来上班？还给我们添堵。成天白日做梦得要跟顾景珑抢位置。 　　不是我歧视omega啊，咱讲事实摆道理对吧。 　　男女都是次要的，你见过几个omega成了豪门当家人的？就别说豪门了，就隔壁菲总，从个小秘书一路升到了VP，是他真厉害么，不就是因为陈总喜欢男omega，他投其所好跟陈总睡了才升职的。” 　　听刘伟这话，张潇冷笑出声：“要我说啊…” 　　张潇故意把声音压低，尽管包厢里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张潇还是一副神神秘秘不想让其他人偷听的模样：“顾景之之前在丰隆地产十有八九也是靠这种手段吧，毕竟我看他勾引人挺有一套的，那个傅聿行，傅总家的老二，不就被他勾得总往咱们这跑么。” 　　“你这么一说，我这么仔细一想，好像是这样！我说怎么隔三岔五就能看见那小崽子呢~”刘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老陈怎么还不来啊？怎么，他也被他们邵总扣下加班了吗？” 　　这话才刚说完，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刘伟和张潇看见曼茵的老陈先进来，都没打算起身，可是等老陈进来之后，随后又进来了一个人，张潇和刘伟对视了一眼，赶忙都起来跟来人握手。 　　在这人刚踏进包间的时候，张潇和刘伟同时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慑感，这是alpha之间的感应，尽管什么话都没说，他们也知道进来的人是极优alpha。 　　看起来好像比顾景之长几岁，但其实他跟顾景之的年纪不相上下，只不过顾景之很少用发胶把头发梳成背头，所以看起来更显得年轻。 　　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优雅的剪裁线条十分贴合他修长的身形，张潇注意到这人在进门的时候甚至要略略低一下头。 　　浓眉之下，一双深邃的黑眸，淡色薄唇，右手拇指戴着枚碧玉的扳指，整个人宛如精心雕刻的雕塑。 　　“邵总？哎呦！邵总您怎么…来来来快坐。”刘伟一边说一边让座。 　　刘伟口中的邵总，名字叫邵文，前两年从他爸手里把公司接了过来，成了曼茵集团的CEO。 　　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邵武，虽然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名如其人，邵文从小学习就很好，也很文静，邵武跟他相反，打架斗殴这事儿从小到大就没安分过几天。 　　要不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关系，邵武早就进去铁窗泪了。大学毕业之后，邵文进自己家公司实习，后来凭借出色的成绩做到了VP，这才暴露了其“太子”身份。 　　而邵武毕业了也不找工作，给他老爸气得直接赶人出去，还是邵文给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安排了个工作，可无奈这个弟弟懒散惯了，邵文根本带不动，国外出差时邵文没看住人，他半夜跟着狐朋狗友去夜店蹦迪还OD（verdose），没救过来死了。 　　从此之后这邵家一文一武，就只剩下文了，但也有人说，邵武死了邵总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位邵文总，商场这么多年，也是个会演的人，瞬间收起了那股压迫感，三两步上前，先跟刘伟握了握手，又跟张潇握了握手。 　　最后做了个请的动作，开口道：“刘总，您太客气了，您跟张总都是长辈，怎么能让我一个晚辈先坐呢，您二位快坐。今天晚上，是咱们朋友间吃饭，就没那么多职场上的讲究了。” 　　说着还把刘伟的椅子拉得更开了一些，方便他坐下。 　　刘伟被这位邵总说得心里美滋滋，嘴角不自觉上翘，长辈的范儿压都压不住，十分满意地哎了一声，第一个坐了下去。 　　张潇跟刘伟不同，他压了压嘴角对进来的二位说道：“老陈啊，你也不跟我说一声，要是知道你把邵总请过来了，我们就去轩雅阁了。” 　　“哈哈哈，是我的错了，我待会儿自罚三杯行了吧？！”老陈把话接过去之后，让着张潇和邵总同时坐下，他自己最后才入座。 　　落座之后，邵总才开口道：“这不怪陈总，是我硬要跟着过来凑热闹的，待会儿我陪着陈总，也罚自己三杯。” 　　“哎呦，这怎么行呢。”刘伟赶忙阻止。 　　“其实我刚接手家里公司的时候就总听陈总跟我说过您二位的事，谁不知道Aesthetic有两位镇山石，面对暴风骤雨是面不改色，坐镇山中指点江山，所以我一直想跟两位前辈吃个饭，但无奈时间总是碰不上，正好今天巧了，我怎么着也得跟过来见见二位。” 　　说着邵文对服务员一招手，服务员也是会察言观色，把两个平板先递到了刘伟和张潇的手里，随后才把另外的两个递给邵文和老陈。 　　“这一顿，给晚辈一个机会，让我来买单，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邵文都这么说了，明显给刘伟和张潇抬了个台阶，刘伟和张潇也乐于给他面子，自然不会拒绝，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菜酒很快上齐，一场豪宴开始。 　　酒过三巡，邵文感慨了一声：“我真是羡慕呀，你们顾总手下有您二位猛虎悍将，成事不愁啊。” 　　哼，刘伟冷哼了一声：“我才羡慕老陈，有您这么位好领导。我们那个，就别提了。” 　　邵文给刘伟和张潇满了杯酒之后，老陈把酒瓶接了过来给邵文和自己也满上。 　　满上之后，邵文把自己的酒杯稍稍举得低了一些，刘伟和张潇陪着，再次一饮而尽。 　　辛辣顺着喉管流到胃里，慢慢变得火热。 　　“听说你们顾总，是Aesthetic老东家顾氏财团指派下来的，很是年轻有为呢。这段时间圈里也都在说顾景之和顾景珑的龙虎之争，不知道老顾总最后会选哪一位做接班人。” 　　“什么龙虎之争啊，肯定是顾景珑赢，首先这个alpha的身份就甩顾景之一百条街，还年轻有为？他跟邵总您是没法比的。”刘伟吃了口菜，咽了下去才回邵文的话。 　　“唉……就是可惜了，听老陈说本来你们都在商谈并购了，我还很期待能跟两位前辈做同事，咱们成了一家人之后，就有更多机会跟您二位学习了。” 　　“这个……”刘伟看了一眼张潇。 　　张潇此时接过话道：“我看顾总近期是没有这个心思，您也知道，这新官上任嘛，总得碰碰壁才能从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清醒过来，所以并购可能得稍微缓缓了。” 　　“是啊…”邵文微微叹了一声：“你们最近才事业部重组，改变不小呢。” 　　“但是不影响咱们。”张潇也吃了口菜：“专业产品部还是我说的算，咱们之间的往来不会受影响。” 　　“对对对，不影响咱们。”刘伟自顾自干了一杯：“顾景之愿意折腾就折腾去吧，听说他520还要做什么，新品牌体验官呢，我们可不跟他掺和。” 　　邵文微微挑眉，给刘伟倒上酒，嘴角不经意间勾了一下问道：“什么样的营销呢？” 第33章 　　姜策在员工休息室换好了调酒师的工作服，关上衣柜之前又看了一眼挂着的小镜子，伸手杵了杵右边颧骨，疼得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还好没把沅沅给他涂得遮淤青的东西蹭掉。 　　老实收回手，关上衣柜门，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顾景之的消息，把手机揣进裤兜，人就往调酒台那边走去。 　　时间还有些早，酒吧里的人尚且不多，姜策一边擦着台面一边心里嘀咕，已经好几天了，顾景之不知道又死哪儿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其实从那天离开顾景之公司之后，姜策隔天又去了两次，每次都同样被告知顾景之和李巽不在，没能上去。 　　他又给顾景之打电话，打了不下20个电话，没想到这人干脆就不接。 　　不是被挂断，就是不接，一直响铃到姜策自己挂断。 　　甚至，姜策还试着用电话号码申请添加顾景之为好友，可顾景之还是理也不理，弄得姜策心里越来越烦得慌，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昨天从新闻里看见了顾景之在国外，他还以为这人出车祸死了呢。 　　既然还喘气，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是不差钱，但也没道理拒绝别人还他钱不是吗？烦死了！ 　　之前不找他的时候，天天在眼前晃，现在找他真的有事，人又直接消失…… 　　姜策恨恨地把自己手里的抹布摔在台面上。 　　不过好在随着夜幕降临，酒吧陆陆续续人多了起来，忙起来的时候姜策也能暂时把顾景之这三个字甩出脑子。 　　“小姜啊，你过来，去后边再拿些冰块来。” 　　领班喊了一声，姜策应下，等他再出来把冰递给需要的同事，回到自己区域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好像闻到了顾景之的信息素的味道。 　　姜策嗤笑了一声，骂自己有病，居然想那个烦人精想到出幻觉了…… 　　但是，姜策又噤了噤鼻子，感觉不像是假的。 　　好像顾景之的味道，有些淡里边还有一点点花香味，又没有那天的攻击性，所以姜策一时之间也不敢确定，直到他看见顾景之在不远处的卡座沙发上站起身，跟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往外走。 　　姜策想也没想从调酒台追了过去，但从他的位置过去，要穿过舞池，姜策三两下扒拉开人，顾景之已经跟着人出了酒吧大门。 　　那人比顾景之高一头，之前酒吧里边暗没看清相貌，到了走廊里，姜策看得清楚了，是个金发混血alpha。 　　衬衫也不好好穿，非得解开三、四个扣，敞胸露肉的，姜策想，要么你就干脆别穿好了。 　　两个人等在电梯处，那金毛还手非常不老实的在顾景之腰际摸来摸去，顾景之笑着用胳膊肘轻怼了怼笑着说痒。 　　就在两个人要上电梯的时候，姜策大喊了一声：“顾景之！” 　　姜策的喊声不小，同样在等电梯的人都侧首看向姜策，所以顾景之不可能没听见，但他根本没回头，更没搭理姜策。 　　眼看着顾景之跟那混血帅哥一起进了电梯，在电梯门要关上的那一刻，伸进去一只手，给电梯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而电梯门感应到之后也停止了关门的动作，姜策也跟着进了电梯。 　　“顾景之，你什么意思？”姜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反正就是很烦。 　　只要关于顾景之的事，就总让他有股抓耳挠腮的感觉，好像只要顾景之说三两句话，就能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煎熬无比。 　　“你认识他？” 　　混血中文说的那叫一个地道。 　　顾景之瞥了一眼姜策，抬起头对帅哥摇头道：“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 　　姜策想伸手一把给人拽过来，帮他好好回忆一下，但被那混血alpha一拦，两个alpha胳膊相撞，就那么僵持在电梯里。 　　幸好此时电梯到了大堂，电梯门打开，顾景之拉了一下混血的手臂，第一个走了出去。 　　混血alpha瞪了一眼姜策，随后跟上顾景之的脚步：“我以为是你的熟人呢。” 　　“恐怕是认错了吧。”顾景之余光撇了一眼身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车就停在路边，咱们快点走吧。”混血拿出来车钥匙按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红色敞篷超跑的车灯闪了闪。 　　顾景之看着那车，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法拉利 Daytona SP3，价值1200万，顾景之在三江的家里也有一台。 　　“认错？” 　　姜策三两步追过去，一把从后面再次用力拽住顾景之的胳膊，顾景之不知道是没准备还是怎么，直接被姜策扯了个踉跄，撞到了姜策身上。 　　姜策抓着顾景之的手腕，怒目圆视：“你到底…” 　　可他的话还没说，那混血帅哥也恼了，转过身的同时alpha的信息素一下就涌了出来。 　　瞬间，顾景之捂住口鼻，还低声暗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词，而几乎就在同时姜策的信息素也释放了出来把顾景之护在了自己身后。 　　“hey！bro，你特么有病吧？！他都说不认识你了。”混血alpha十分不悦，上下扫了一眼：“我警告你别耽误老子的好事。” 　　姜策无奈叹了口气：“他认识我，只不过这两天不知道又发什么疯，怎么就心气不顺了闹别扭，这才假装不认识的。不信你问他。” 　　顾景之这个时候也没有了嘴硬的心思，只想让那人赶紧收了信息素，于是从姜策身后肩膀一侧探出头点了点。 　　“抱歉了，bro。” 　　姜策给他bro了回去：“我们还有话要说，人，我就先带走了。”说着拉起顾景之就往回走。 　　那混血帅哥其实从刚进酒吧的时候就开始物色今晚的交流对象，四下扫了一圈，三五成群有伴儿得多，好不容易有个看上且落单的，结果没说两句话人家的alpha就到了，剩下跟自己搭讪的，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本来已经打算换个场子了，就那么巧看见了顾景之。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人没聊几句，竟然还是对方提出来的要离开。 第34章 　　离开去哪儿，自然就不言而喻了。这么个极优omega送上门，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想到这，帅哥也觉得不甘心，伸手要拉顾景之却被姜策早一步察觉直接一个提腕反拿单手攥住。 　　姜策稍微用力捏住帅哥手腕内侧，这地方中医管它叫太渊。 　　位于腕前区,桡骨茎突与舟状骨之间拇长展肌腱尺侧凹陷处，用力向下按住的一瞬间混血帅哥的手就卸了力气，酸胀麻痛走窜全身。 　　看起来，不管人前多帅，该疼还是照样疼，跟帅没关系。 　　“抱歉。我跟他是真的有事要处理。”姜策松开手，觉得自己这个下意识的擒拿可能也有些过分了，于是说了声抱歉。 　　可帅哥觉得自己丢人了。 　　就那一下疼的次牙咧嘴的，炮也没打成，脸又丢了，一时之间气上加气，在姜策松开手之后，他扭了扭脖子还颠儿了两下，这个架势像是个练家子。 　　但姜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花架子，不是真的禁打，要是自己一拳把那高鼻梁打出血了，鼻子塌了还得赔钱，他可没有多余的钱给出去，完全就不想理会这人了，转身拎着快脱力的顾景之就走。 　　但混血帅哥可不管，他赌上了优质alpha的尊严，挥拳就朝着姜策的背影揍了过去。 　　可关键这是背后袭人，多少有点没有武德了。 　　姜策感应到背后劲风突起，一手卡住顾景之的腰，带着人一起一个利落的转身，面对冲过来的拳头只是稍微侧身紧接着一个掌底击腕，借着对方往俯冲收不住劲儿的趋势，想要再来一个掌底推颔。 　　但姜策还是在下一秒就收了手，对面一个玻璃洋娃娃，还是算了。 　　下颌骨是面部唯一能活动的骨骼。 　　髁状突、下颌角以及下颌骨正中联合等地方，骨质较薄、骨量较小，在突然受到外力冲击时，颅内压变化引起眩晕，如果格挡不住还很容易发生骨折和损伤。不能赔钱。 　　姜策故意收手，但对方却以为抓住了姜策的漏洞，又一拳打了上去，姜策这次没躲，闷哼了一声接了下去。 　　是挺疼的，但照比赛的时候受的伤还是不值一提。 　　“打完了吧，人我带走了。”姜策带着顾景之往酒吧的方向走，留下混血帅哥一脸懵逼。 　　没带着顾景之重新回到酒吧，而是在酒吧左边的小巷子里停下了脚步。 　　顾景之一把甩开姜策攥着的手腕。 　　“姜策。”顾景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沉声开口。 　　刚才那算什么？怎么就白挨了一拳？顾景之也搞不懂了。 　　“这时候认出来我了。”姜策看着顾景之，他也学顾景之的动作双手交叉抱拳在胸口：“你这记忆恢复得还挺快。” 　　“用不着你管。一时恍惚没想起来，不可以吗？” 　　顾景之其实想上前去看看姜策的伤，但他看见姜策阴阳怪气的学自己，也双手交叉抱拳，立刻压制住想向前的冲动，话到嘴边就换了个语气。 　　“可以，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顾景之垂眸看着地面，很快又抬眼盯着姜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知道了，就不需要接了。我不喜欢欠人情。” 　　“那你至少也…”姜策上前一步。 　　顾景之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至少什么？不是你说的么，没事儿别在你面前晃。滚远点。我可真不懂了，我离你远了啊，你现在发什么脾气？” 　　“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姜策。”顾景之冷笑了一声：“你拒绝跟我合作，可以，没问题。但你凭什么打扰我找别的alpha？哦，对了，去找别人吧，这还是你给我的建议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得过去的alpha，你凭什么打扰我？” 　　“我打扰你？”姜策也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是能接受那个金毛的信息素了？” 　　“我！” 　　顾景之眼神微微晃动，舌尖剐蹭了一圈口腔内壁之后反而笑着道：“就算我不能，那也值得一睡。你也看到了，像他这种颜值满分、超男模身材的alpha，很少有omega会拒绝吧，更别提混血还自带一口伦敦腔低音炮。” 　　“还低音炮。” 　　姜策没好气的呵了一声：“渣男才那么说话。嗓子里跟卡二斤桃核似的，谁家好人这么说话。我跟你说顾景之，任何一个有人性的alpha都不会这么黏黏腻腻的。 　　这种嗓子就是用来骗omega的上床的。还什么伦敦腔，伦敦alpha都救不了自己的头顶。” 　　“你就是嫉妒人家，再说了，我也没打算跟他发展成什么别的关系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就是寻欢作乐一下，睡一晚上而已，你着什么急啊。” 　　“我着急？开玩笑，我急什么啊？！”姜策别过头去不想搭理顾景之。 　　这回换到顾景之凑上前去，抿住往上翘的嘴角，同时伸手漫不经心地给姜策正了正调酒师制服上的领结。 　　“喂~” 　　“干嘛。”姜策哼了一声。 　　“你脸上，疼不疼？” 　　顾景之伸手轻轻用指腹碰了一下，姜策微微闪躲但还是慢了半拍。 　　“别乱碰我！”姜策一把攥住顾景之的手腕警告他别乱碰。 　　“你以为alpha都是什么好脾气吗？为了哄你去床上什么承诺都说得出来，做上头了，谁还管你过敏不过敏。” 　　“我的信息素也不是摆设啊~~我可是极优哎～”顾景之微微蹙眉，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疼~” 　　这个时候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姜策咬牙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我错了，姜策～” 　　“你没错，你哪里错了，你一个大总裁还能有错？” 　　姜策松开手：“把你银行账户告诉我，我把钱还给你。从此咱们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顾景之笑了，松了松自己被放开的手腕道：“你自己打听，打听到了就还，打听不到，你就欠着我吧。也许……我也喜欢独木桥呢？” 　　给姜策整理了一下衣摆，顾景之就转身就往小巷外边走。 　　身后传来姜策的喊声：“那你通过好友申请！” 　　顾景之停住脚步转身笑着对姜策道：“少打这个主意。ciao~” 第35章 　　“真的要进去吗？” 　　李巽将车停好，看了不远处站着接应他们的人一眼，再一次跟顾景之确认。 　　“当然了，来都来了。”顾景之顺着车窗也看见了那个人：“走吧走吧没事儿，你就不好奇里边儿什么样吗？” 　　“我不好奇。您也不应该好奇。” 　　李巽很少用这种带着些冰碴的严肃语气跟顾景之讲话，除非他觉得顾景之的行为会对顾景之自己产生危险，那样的话，李巽就会毫不犹豫地进行制止。 　　顾景之并不讨厌李巽这样，相反，他很喜欢李巽这样直言不讳地表达。 　　“顾总，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应该去那种地方，对您来说也不安全。” 　　顾景之递给李巽一个口罩：“戴上，所以我不是叫了保镖们过来保护咱俩了吗，真的没事，要不你在车里等我，我进去，看完比赛就出来，我保证。” 　　“不行。”李巽斩钉截铁地拒绝：“我怎么可能让您自己进去。” 　　“那就走吧。” 　　顾景之也戴好了口罩，率先打开车门，李巽紧跟着下车，而跟在顾景之和李巽后边的车队里，陆陆续续出来了十几个保镖跟在身后。 　　接应他们的人是个beta，个儿不高，一米七地中海，微微胖但人看着却十分机灵。 　　“老板，您叫我三儿就行，这边这边，咱们得过一下安检哈。” 　　“三儿啊，你们这还有安检？这么严格的吗？”顾景之好奇问。 　　“当然了。我们可是安全第一。” 　　三儿指了指不远处，在停车场角落的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那里就是拳场的入口。 　　推开门，门口有站着四个拿着探测器的壮汉alpha。 　　“那个……”三儿有些为难：“老板，咱保镖带的家伙，得交一下哈。” 　　顾景之稍稍撇了撇嘴角。 　　“我们肯定好好保管。再说您在贵宾区，跟那群混混赌徒都不在一个地方，肯定不会让您出现危险的。” 　　顾景之来之前捐了20万，弄了个贵宾区，于是想了想开口对三儿说道：“我再加5万。让他们带着东西进去。” 　　三儿想了想，拿着电话跑去一边，没几分钟就笑着跑了回来，示意安检放行。 　　顾景之想，这安检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过了安检，在地下通道内左拐右拐，最后三儿推开一扇门，一瞬间顾景之大脑几乎嗡的一声。 　　“打他！” 　　“打啊！！你特么的吃饭了吗？！给老子狠狠揍！！” 　　“打死他，给老子起来啊浑蛋！” 　　人群躁动的音浪几乎要掀开顶棚，三儿在前面带路，李巽走在顾景之前面，而顾景之的前后左右都是保镖将顾景之与周围的人群隔离开，尽管这样，还是时不时有alpha注意到，朝着顾景之吹口哨。 　　虽然来之前已经打了两针吃了药，还戴着口罩，但顾景之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这地方乌烟瘴气的程度。 　　空气里弥漫着烟味、汗味、食物的味道、各种alpha信息素乱放的味道，甚至是AO混合味道在角落里飘出来，更别说浓重的血腥味，这些东西混成一团还不断发酵酝酿，令人作呕。 　　终于上了台阶到了所谓的贵宾区，确实，顾景之也不得不说贵有贵的道理，看比赛的角度更好，但那股味道对于顾景之来说也是挥之不去，不过顾景之心想，好在药效还在腺体没有刺痛。 　　“老板，根据您的要求给您找地包间。” 　　三儿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滴滴按了两声：“您要是去年这么提，我们还没招儿呢，这是今年我们老大为了方便omega客户安心观赏比赛特意重新装修过的，高端信息素监测净化系统。连这面玻璃，都是定制款，都能防弹的。” 　　“你们还挺重视客户体验的。”顾景之笑着坐下，确实是不错，除了一整面防弹玻璃可以总览全局之外，左右两侧又安了两台显示器，近景定在比赛台上，还能手动调整镜头距离，顾景之试了试，最近地方距离连选手身上的血迹和汗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您和兄弟们喝点什么？” 　　“我要气泡水，李巽你喝什么。” 　　“我跟顾总一样。”李巽又对身后的一位看起来应该是队长的人道：“你们喝什么，自己跟三儿说。” 　　三儿利落了下了茶水单子，又走回到顾景之面前问：“老板，这是今天剩下场次的选手信息，您今天要压哪一位选手？” 　　顾景之连比赛单子都没看开口道：“你们这有没有个姓姜的选手。” 　　三儿打开裂了一个角的平板递给顾景之：“有，一共四位。您看一下。” 　　“就这个。我觉得他能赢。” 　　三儿哎了一声问顾景之压多少。 　　“赔率是多少？算了，不管赔率是多少，我都出20万。压他赢。” 　　三儿开开心心下去之后，茶水和附赠的各种点心水果也很快端了上来。 　　“你们去外边守着吧。”李巽把几盘点心水果递给保镖们，示意他们出去警备就行了。 　　等保镖们出去，李巽坐回顾景之旁边的椅子上，顾景之看他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开口逗他道：“李助理，别这么紧张嘛，你看这装修，玻璃都是防弹的，多有安全感。你猜姜策今晚能不能赢。” 　　“顾总，我觉得他能不能赢，您这20万，也到不了他手里，不如直接叫他来公司，我觉得再跟他聊聊他一定会妥协的。” 　　没想到顾景之却摆了摆手：“他不签才好呢。别那么快就签，我觉得我还能……” 　　“您就别玩儿了……” 　　李巽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江医生那边催我，每天问20多遍进展怎么样了。” 　　“江声又骚扰你啦？”顾景之有些八卦的凑过去问。 　　“是又双叒叕。他催不动您，就开始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顾景之还要说话，余光就看见刚才比赛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被揍到了地上，一口血喷出来，人就那么晕在台上了。 　　台下的人群似乎已经疯狂了，有人大喊着打死他，而压了另一方的则怒吼让他赶紧站起来还击。 　　人都已经晕了，顾景之以为裁判会宣告结果，但是恰恰相反，裁判根本没有管，而已经胜利的那一方也没有退场，反而冲了过去，扯着已经倒下人的头发，直接把人拉了起来然后用自己的膝盖猛撞对方的胸口。 　　他这个动作，明显取悦了那些场下观赛的观众，气氛再一次达到狂潮。 　　场下上百种alpha的信息素此起彼伏迸发出来，屋内的监控系统瞬间滴滴滴的发出警报声，顾景之脸色也有些发白。 　　李巽见状立刻拿起扔在茶几上的遥控器，赶忙把净化数值调到最高，慢慢警报声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恢复了正常的数值。 　　“顾总，走吧。” 　　顾景之摇了摇头，闭了闭眼，将那种恶心感压了下去。 　　“我知道你带了。”顾景之对李巽伸手。 　　李巽眉头皱得更紧了：“来之前已经打了两针了，还吃了那么多药，江医生说……” 　　“江医生不在这。”顾景之勾了勾手指，示意李巽快点交出来。 　　李巽重重叹了口气，把一只针剂从公文包里拿了出来，将顾景之的衬衫袖子往上卷一直到上臂，然后给他注射了进去。 　　“顾总，您再这么胡来，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是不是只有叫江医生过来，您才能听话点？” 　　其实叫江声过来也没用，顾景之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但江声跟李巽有一点不同的是，江声面对顾景之可以拉下脸来又哭又闹，甚至可以在地上打滚，最后闹得顾景之为了耳根子清净而不得不做出妥协。 　　“你看！李巽，那人被担架抬下去了，太惨了，是不是下巴都被打碎了啊。” 　　“您别转移话题。药物滥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且不说对身体造成多少额外负担，还可能产生抗药性和依赖性，您这么…” 　　“行了行了，我都不知道你改医科专业了，就这一次，行嘛。” 　　顾景之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巽，李巽只能闭嘴。 　　“这就对了，来都来了，看完这场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了，行不行？你别给江声弄过来，你都扛不住他折腾，我更……” 　　“我觉得你们两个不相上下，有时候很难说谁更能折腾。顾总，我快到易感期了，您要是在我不在的时候……” 　　“你这么快要到易感期了吗？”顾景之的目光从比赛场上收了回来看着李巽问道：“李巽啊，易感期，到底是什么感觉？” 　　“很难受。”李巽回答得很简短：“到时候我会提前申请假期，工作，一部分会给二助负责，另外一部分我在家处理。” 　　“很难受就别在家办公了，你到时候就好好休息吧。” 　　场下突然的一阵欢呼让顾景之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比赛场上。 　　“你还别说，咱们姜选手的人气还挺高。” 第36章 　　顾景之堂而皇之的将左边的那台显示器拉到近景，将一整面屏幕都聚焦在了姜策的身上。 　　他知道，姜策身材不错。 　　尽管成天只能在不合身的衬衫制服和旧T恤之间来回切换，但通过衣服隐约勾勒出的线条也能大致判断出来——这人脱了衣服表现也不会差。 　　知道归知道，现在亲眼见到了，还是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相比于傅聿行的高挑精致和李巽的冷淡禁欲，姜策结实而匀称的肌肉线条多了几分来自alpha力量的美感、野性和张力。 　　顾景之眼眸微微眯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悠然蔓延而开，只有这样的身材，才能配得上那双狼一样的眼睛。 　　喉间有些发涩，似乎是渴了，顾景之的余光扫向茶几，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气泡水拧开，细密的气泡在拧开的一瞬间汹涌向上，喝了一口，气泡在口中化开，与水融为一体，随着喉结缓慢的滚动而下。 　　场上，姜策一拳打在了对方的颧骨上，砰的一声，血从对方的嘴角流下，而姜策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一个人的眼睛，能透露出很多情绪，无辜、可爱、冷漠、礼貌、害羞、恨意与野心等等，顾景之看见了，刚才那一拳，姜策眼底暗中跳跃的、一闪而过的兴奋。 　　但是很可惜，那短暂的兴奋被压抑的深潭所代替。这是一只自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拼命压抑骨血中野性的狼。 　　看了一眼手机，这场比赛，仅仅开始了十分钟，但在顾景之看来，胜负已经没有了悬念。 　　姜策在速度、力量和技巧上都领先了对方太多，而对方几乎只剐蹭到了姜策几下，不疼不痒。 　　果然，在姜策几个连招之下，对方重心不稳倒地，眩晕让他艰难站起之后，又摇晃栽倒。 　　场下的观众大喊着继续！打他！随着姜策朝着对方逼近喊叫声也越来越大。 　　倒在地上的那一位，不停地喘着粗气，十分艰难的往后挪动，想给自己一些时间调整状态，更想躲过上一位的遭遇，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里的比赛，没有计分、没有点到为止，没有规则就是这里唯一的规则。 　　你会活着走下拳击台，但是残疾还是只剩下一口气，几乎全靠对手是否下死手。 　　很显然，那个人也知道这一点。 　　他的眼睛，几乎在几秒钟之内就完成了从愤怒到不甘再到害怕、恐惧和绝望的切换，血流进眼睛里，视线模糊更把这种绝望放大了无数倍。 　　而姜策，他今天的对手，已经走到了眼前，他会先攻击哪里？对方的脑子几乎已经停滞运转，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声却格外分明。 　　“起来。”姜策开口道。 　　那人一激灵，下意识拼尽全力用小臂护住面部，可一秒、两秒、三秒、五秒…… 　　没有想象中的重击，那人疑惑，是自己晕过去了么？终于还是没坚持住么？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依旧能听见声音，不是欢呼声，而是咒骂和嘲笑。 　　他放下格挡的手臂，看见姜策的手，就在他的面前。 　　“我拉你起来。”姜策晃了晃手，对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姜策。 　　“胜负已分，没必要非得落下残疾不是么。”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但手却无意识的抓住了姜策伸过来的手，姜策用力将人拉起，然后他先鞠躬，也不管台下的咒骂嘲笑，直接走回了后台。 　　顾景之压了压眉，饶有意味的侧首对李巽说：“走，咱们也去后台看看我们的英雄去。” 　　还没等李巽不字说出口，顾景之就已经先起身大步往门外走。 　　于是，三儿带路，一众保镖跟随，顾景之和李巽到了后台姜策休息的地方。 　　姜策此时正靠着桌边擦汗，一个看起来像是代理人兼教练的男人正在给姜策处理眉骨的小伤口，还有一男一女站在旁边，都是一脸担心的模样，但女的明显更心疼一些。 　　“我说你啊，下次能不能别再这么干了，你看台下都喊退钱，老板要是怪下来，我都护不住你。” 　　“难道非要给人打残疾不可吗？老刘，你觉得来这里打比赛的人，是找刺激的多还是缺钱走投无路的人多。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但胜负已经分了，没必要把人逼上绝路去。” 　　“说得好。”顾景之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姜策，又看了一眼被姜策叫做老刘的代理人，顺便又看了一眼那一男一女。 　　“你怎么来了。”姜策看见顾景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了一下。 　　“你认识？”老刘转过头时先看了一眼三儿，两个人目光交汇之后，老刘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策子啊，有了资助人怎么也不跟哥说呢。”话是对姜策说的，手却先朝着顾景之伸了出来。 　　顾景之跟他握了握手，没说什么。 　　“什么资助人，我不认识他。” 　　姜策哼了一声，从后边将老刘手里的酒精棉球一把夺了过来，自己给自己擦伤口：“可能是认错了，赶紧让他滚。” 　　“还有你，琛哥，我不是说过了，别再把沅沅带过来，这种地方对omega……”说到这，姜策的目光从琛哥和沅沅身上转回到顾景之这里：“不安全。” 　　“沅沅担心啊，再说了我不是跟在她身边呢，老刘给我们安排在后台角落里看的。”琛哥说着，还用肩膀撞了撞沅沅，示意让她说话。 　　“对，姜哥，是我非要跟着琛哥来的……我……想看你比赛。” 　　姜哥？顾景之听着这个亲昵的称呼，歪头看了看这个沅沅。 　　白T搭配上牛仔裤，一双运动鞋，校园清新风，长得也十分可爱，说话还有些羞涩，是个惹人喜欢的omega，很能激起alpha的保护欲。 　　“现在看完比赛了，可以走了吧。”姜策虽然接的话是琛哥的话头，但眼睛看着顾景之，谁都能看出来这话是跟顾景之说的。 　　顾景之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姜策，但只是抿住笑意，并不说话。 　　姜策也看着他，同样不说话。 　　两个人的眼神中只有彼此，但跟深情不沾边，总好像在较什么莫名其妙的劲。 　　最后还是姜策败下阵来，移开目光开口对顾景之说道：“看完了就回去，我要去冲一下身上，都是汗味。” 　　姜策话音刚落地人还没动，顾景之却先一步走近，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只有半臂，姜策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 　　可顾景之只是伸手从姜策手里把攥的发皱的创可贴扯了出来，从中间撕开防水包装，然后对着眉骨上的伤口贴了上去，最后用指腹轻轻抚摸了两下才开口轻道：“贴好了再去。” 　　“咳咳……”姜策喉间发痒，有些晕头转向只说了句好就直接朝着淋浴间走去。 　　“我说策子怎么还顺拐了。”老刘听见琛哥轻声问沅沅：“该不会是胳膊腿出什么毛病了吧。” 　　姜策冲凉的间隙，老刘已经先一步去看其他拳手的比赛了，而剩下的几个人也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 　　等姜策穿好了衣服再出来，除了李巽不苟言笑在不远处打电话之外，其他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氛围别说有多和谐了。 　　“顾总，跟我们一起吃宵夜去吧！每次姜策打赢了，我们就去大排档庆祝，你要是有空的话，一起？”琛哥对顾景之发出了邀请。 　　可顾景之还没表态，姜策先一步接过来话：“琛哥，这都几点了，他肯定吃过了，你别强人所难了，咱们走吧。” 　　“谁说我吃过了？”顾景之显然对姜策的话十分不满。 　　“顾总。”李巽放下电话，喊了一声顾景之，然后走到顾景之身侧耳语了几句。 　　“果然啊……”顾景之沉眸嗯了一声对李巽道：“去吧。处理完就回家休息。” 第37章 　　姜策他们吃宵夜的地方距离比赛场并不远，隔着条街走一段路就到了。 　　临近凌晨一点，顾景之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外边排队吃宵夜。 　　街面两侧是门店，没有一家闭店的，从透明玻璃窗往里看，服务员忙忙碌碌，食客们觥筹交错气氛热闹得不可开交。 　　街道边上，是那种露天的餐车，有些车自带顶棚，有些就是拿自己家的那种脚蹬车改装的，一辆挨着一辆，长长的队伍跟门店一样，从街头延伸到街脚。 　　顾景之的目光一一落在餐车挂着的牌子上，从烤串到铁板烧，再到炒饭炒面、麻辣烫，臭豆腐……五花八门，因为吊着白炽灯，灯光吸引了一些小飞虫环绕，顾景之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庆幸他们的脚步没有在这种车前停留。 　　琛哥和沅沅走在前面，姜策和顾景之走在后边。 　　所以顾景之暗自庆幸的动作没有逃过姜策的视线，姜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觉得脏就赶紧回去。这里可没有什么高级餐厅，里边的东西也不会合你胃口的。” 　　顾景之白了姜策一眼，没说话。 　　“我说真的，你这种少爷应该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姜策叹了口气拉住顾景之：“到底为什么要较劲？我都说了不会跟你签那种合同的。” 　　“谁说我是要跟你签合同了？我这回提了吗？” 　　“那你为什么来看我的比赛？还跟过来吃宵夜。别跟我说什么偶遇啊。” 　　顾景之摆脱姜策牵制住的手腕：“我想认识认识你的朋友们，不行吗？” 　　“我的朋友也没有有钱人。对你来说没什么可认识的吧。”姜策顺着顾景之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冷笑了一声：“因为沅沅？你看上沅沅了？” 　　“啊？？”顾景之收回目光挑眉看着姜策。 　　“顾景之，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你们不合适。” 　　“我说你是怎么从一个问题直接飞跃到另外一个根本不相关的事情上的。而且，合不合适你说的又不算。” 　　顾景之没好气白了一眼姜策，心想这人智商没问题，出问题的可能是情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恋爱商。 　　“你们都是omega。”姜策再次开口。 　　“omega怎么了？你有的那个东西我也有。我不觉得是这个问题。” 　　顾景之半眯起眼，视线在姜策脸上扫了个来回。 　　那小丫头明摆着喜欢姜策，一步三回头看她的姜策哥哥，明显是想过来跟姜策并排走，一个omega不顾危险大半夜来看一个alpha的比赛，这人就不想想是为什么吗？ 　　更何况根据刚才的闲聊顾景之还知道了，姜策有时候跟沅沅一个班次，难道这人就没发现一点异常吗？ 　　“你是不是喜欢沅沅？”姜策拉住要往前走的顾景之质问。 　　顾景之张了张嘴，最后被气笑出声：“你的脑子真是令我长见识了。首先，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那个沅沅，虽然她很可爱，性格很好，很讨人喜欢，但不是我的菜，所以我也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其次，君子不夺人所爱，我知道你喜欢她，不会碰她的，放心了吧。” 　　说完顾景之推开姜策，自顾自往前走，差点就撞上买完麻辣烫转身要往外走的人，幸亏姜策手快又拉了他一把。 　　“看着点路。” 　　“用不着你管。”顾景之其实对那个麻辣烫有些好奇，想凑近一点看清楚到底什么叫麻辣烫，但姜策拽着他领子，让他很是烦躁，只能打消那个念头。 　　“顾景之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她。” 　　顾景之无奈叹气加摇头：“你喜不喜欢跟我没关系，行了吧。” 　　此时沅沅和琛哥已经走到了饭店门口，沅沅转身对落后的姜策和顾景之喊道：“姜哥，顾哥，这里！快点！” 　　“走吧。”姜策拉了一下顾景之，顾景之往后闪过不让他拉，越过姜策自己朝着沅沅和琛哥在的店门口大步走了过去。 　　“这家特火，看见外边叫号的了吗。已经排到了200号。”琛哥对顾景之说。 　　“那我们要等多久？”顾景之问。 　　“我们不用排队。老板跟我是好朋友，早就给我们留了地方。” 　　琛哥说着一把推开了门，一瞬间空气中各种食物烹饪产生的爆香味，混上油烟、香烟和酒味扑面而来，顾景之下意识掩了掩鼻子。 　　姜策摇了摇头，他以为顾景之终于装不下去了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活该，但其实姜策想错了，顾景之这样，仅仅是因为他的嗅觉异常灵敏，而那一进门的味道太过浓烈，瞬间的身体反应罢了。 　　江声专门测试过，顾景之的嗅觉系统，可以不借助任何仪器，光是通过闻嗅，就能清晰分辨出超过1500多种香型，记忆性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嗅觉记忆里存储了超过3000种原材料的味道。 　　除了记忆性这点之外，嗅觉还有疲劳性，或者叫做适应性。 　　比如你在一间充满烤肉香味的店铺里，刚一进门，烤肉的香气会格外明显，但一段时间之后，这种香味就淡了很多。这是因为你的大脑皮层中的嗅觉中枢已经适应了当前环境味道，所以你就不再会觉得香味明显了。 　　但是如果你这个时候出去一趟，呼吸一下外边的新鲜空气，几分钟之后然后再进来，那种烤肉的香味依旧会扑面而来。因为你的嗅觉疲劳被外面的味道缓解，再进来就不是疲劳状态了。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种嗅觉适应性，有人5-10分钟就已经产生了，但对于顾景之来说，所需要的时间比普通人长出数十倍来。 　　嗅觉系统的极致发达，让他把各种味道不停地放大，顾景之家里从来不做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进入的这家饭店，烹炒炖炸样式俱全，所产生的气味更加浓烈，那些味道一瞬间全都涌进顾景之的鼻腔中，一时之间确实让他有些困扰。 　　举一个生动粗糙的例子，如果A的眼睛能够看见分子，甚至是原子，而B是普通的大多数，那同样是看一件普普通通的物品，A和B的感觉一定是不同的，在获得极致天赋的同时，A因为视觉而产生的困扰一定也不少。 　　但顾景之并不打算跟姜策解释什么。 　　服务员带着几个人来到了靠着窗户的沙发座，本来琛哥是打算让沅沅和姜策坐一排的，但考虑到他跟沅沅才刚刚认识顾景之，怕他不自在，所以示意姜策带着顾景之坐在一排。 　　“这里涮、烤、炖一体，海鲜和单点的炒菜也都有，总之想吃什么都行，你看看…” 　　琛哥很热情，把一本厚厚的菜单先递给顾景之，顾景之看出来了琛哥的好意，点了点头伸手要接过，姜策先一步拿了过来。 　　刚翻开第一页，“嘶……”姜策倒吸了一口气，皱眉怒目看向顾景之。 　　顾景之表情却十分无辜，暗中收起了踹人的脚。 　　“这菜单挺大的，翻开页你俩一起看哈。”琛哥赶忙溜缝儿打圆场：“沅沅，是不是爱吃水煮鱼来着，咱今天来个水煮鱼。” 　　沅沅点了点头，又悄悄抬眼看向姜策，很快又收回目光盯着菜单：“但是……姜哥不吃辣……” 　　“没事儿，你别操心他了，不是还有涮肉呢，咱们要个鸳鸯锅，你姜哥涮肉吃那个菌菇汤就行。” 　　“你不吃辣？”顾景之侧首看向姜策。 　　姜策点头，目光并没有从菜单上移开。 　　“你居然不吃辣？微辣也不吃吗？” 　　姜策皱眉，不明白为什么顾景之又问了一遍，这次他抬头看向顾景之问：“不能吃，怎么了？你笑什么？” 　　“火锅不吃辣还有什么乐趣，在我们那微辣已经是极致底线了，琛哥和沅沅好照顾你啊。” 　　琛哥十分认同，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伸手握住了顾景之的手：“顾总说得太对了，这些年我跟沅沅在吃饭上付出了很多，他别说微辣了，前两年闻到辣椒味都能被辣得掉眼泪。这已经好多了。但是你说咖喱，这浑蛋就没问题。” 　　“咖喱跟那个牛油锅底是一个东西吗？”姜策赶紧为自己辩解，顺便拍了一下琛哥手背，琛哥收回手，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姜策。 　　“顾总，你老家是哪里的呀？”沅沅开口问道。 　　“三江。” 　　“那里确实是…”沅沅也有些忍不住笑意抿嘴道：“那里没有人吃不辣的火锅。” 　　“我也听说了，你们那周边三城都是，火锅贼辣，我有个朋友去你们那里，出差三天，第一天晚上就肠胃炎了，三天没有一天不往医院跑的，就因为你们那里火锅太好吃了，根本管不住嘴。所以顾总你是一直生活在三江，最近才来我们这吗？” 　　“没有，我后来去了国外一直在那边上学生活，最近两年才回国常住的。” 　　“那你岂不是吃了十几年的垃圾白人饭，难怪跟个鸡崽子似的，一拎就起来，真可怜。”姜策啧啧了两声，又被顾景之踹了一脚。 　　“不说他了，顾总，你想吃什么？这顿琛哥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景之看着这跟一本书似的菜单，其实心里是有些发愁的，他实在是不太会点菜… 　　这跟商务局还不一样。 　　商务饭局里，吃什么喝什么，李巽和顾景之会提前做好调查，他们心里是很明确的知道对方的口味的，而且商务局也不是以吃饱了为主，主要还是走高端路线，捧着对方的面子，谈事情。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跟自己约傅聿行等朋友私下吃饭不太一样。他们私下里吃饭都是各点各的，不需要照顾对方，偶尔也会共享主菜，但是因为比较熟悉，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至于点的东西让对方踩雷。 　　但现在他对其他人都不算熟悉，点的东西也是要给其他人吃的，加上翻了几页，只是看着各种菜肴图片和名字，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些菜都是地方家常菜范畴，至于什么味道，好吃不好吃，顾景之实在没有概念，心里有些发虚，但又不想因为这个露怯，在姜策面前丢人。 　　姜策余光看见顾景之的食指指尖正在跟菜单较劲，又抓又抠，半天说不出来个菜名，似乎正在天人交战，于是目光闪了闪抬头对琛哥道：“哥，咱们点吧，他平时吃饭跟小鸡叨米似的，点什么也吃不了几口，咱们点完他还想吃什么再加呗。” 第38章 　　“行，那咱们就先点。” 　　琛哥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您好，给几位介绍一下，咱们家是烤涮一体，青菜和肉都在自选吧自取，不同颜色的盘子价格不同，最后按盘结账，您几位拿的时候看一眼价签儿就行。最近还上了不少当季鲜切水果可以尝尝。自助小料台调料四位？” 　　琛哥点了点头。 　　“好嘞~”服务员飞快记上：“涮锅烤锅都开吗？” 　　“对，涮锅给我们来个鸳鸯的，牛油和菌菇。” 　　服务员快速记在纸上：“山楂和黄桃罐头是免费提供的。特色炒菜酒饮要单点，您看还需要加点啥不？” 　　“炒菜么，来个水煮鱼，手撕包菜，沅沅还想吃什么。”琛哥问沅沅。 　　“再要个糖醋里脊吧，上次来他家吃这个还挺好吃的。”沅沅说道。 　　“行，再来个糖醋里脊。”琛哥应下：“菜肉咱是自助，单点的菜三个也够了，水煮鱼要草鱼吧，剩下的海鲜在那边选吗？” 　　服务员说道：“对，海鲜类螃蟹虾还有鱼都是活的，花甲也是，都挺新鲜。几位去那边现选现捞，怎么做，什么口味，您告诉称重的人就行，他开单子。” 　　“行。酒水的话……”琛哥看了一眼姜策，却发现姜策和顾景之两个人盯着菜单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 　　“我跟你说这个不好吃。”姜策微微皱眉。 　　“我看图片挺好的。”顾景之反驳。 　　“图片是拍得好。齁甜，真的。不骗你。还粘牙。” 　　“我不信。” 　　“哎？！我说你……” 　　“策子！”琛哥叫了一声，姜策立刻收势抬起头问琛哥怎么了。 　　“海鲜咱们去那自己选吧，现场捞得好。” 　　姜策点头同意，然后就要再次反驳顾景之，琛哥又叫住姜策：“酒，喝什么。” 　　“咱们俩冰啤酒呗，沅沅就别跟着喝了，大晚上的还是别喝酒了。要个饮料？” 　　沅沅点了点头：“葡萄汁，加冰块。” 　　服务员快速记下。 　　“你喝什么？”姜策问顾景之。 　　“我也要喝酒。” 　　“喝什么酒啊你？！这可没有你那高档红酒。”姜策瞪了一眼顾景之：“而且你待会儿不开车吗？” 　　“叫代驾，或者让李巽来接我。” 　　“我说你这个资本家，真是心黑啊，都几点了叫李助理过来，安全吗？人家是你员工又不是你奴隶，让人下班吧行不行。” 　　顾景之耸了耸肩：“李巽这个点儿还没睡呢。再说了我不是都说了可以叫代驾。” 　　“他也要饮料。”姜策对着服务员指了指顾景之。 　　“那要哪一款呢？”服务员追问。 　　“看我干嘛？”顾景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扭头看向姜策：“问他。你不是会帮我选么。” 　　“这个？”姜策指了指菜单上蜜桃汁问顾景之。 　　“不要。”顾景之果断拒绝。 　　“那这个，可乐沙冰怎么样，上面还撒糖豆呢。” 　　“不要，你以为我是小孩儿吗？” 　　姜策咬了咬牙：“你信我，你要真的是小孩，现在等你的应该会是个大比兜。” 　　顾景之听不懂，但琛哥和沅沅都笑了，让他判断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那这个总行了吧，跟沅沅一样，葡萄汁，挺好喝的，对吧沅沅。”姜策看着沅沅，挤眉弄眼的暗示沅沅赶紧帮他搞定顾景之。 　　沅沅很给面子开口道：“对，顾哥，还挺好喝的，不是那种勾兑的果汁，加冰块更好喝。” 　　顾景之轻哼了一声，将视线从姜策身上换到沅沅那里，表情也变得有了笑模样：“就要沅沅推荐的吧，沅沅说好喝肯定没错。” 　　服务员记下之后，准备转身给后厨报过去，姜策喊道：“等一下！” 　　“怎么了客人？” 　　“那个糯米雪绵豆沙，来一个。”姜策说完看了顾景之一眼，仿佛在说给你点了，满意了吧。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顾景之才悠悠开口道：“不是不让我要么。” 　　“不是不给你买，这个东西他家做的不好吃，不正宗。熟客都不会点，图片弄那么好看就是骗你们这种新人的。跟你说你还不信。哎？不是，顾景之，你是铁了心了，我跟你说什么都要跟我较劲是吧？” 　　“待会儿端上来，我看你要是给我剩下一个地。”姜策指了指琛哥和沅沅：“你们俩不许帮他吃。” 　　“我吃不完难道不可以打包吗？”顾景之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姜策。 　　“行了行了，不就多要一个甜品嘛，我看顾总加得挺好，咱还真没要甜品。那个其实也那么难吃，让顾总尝尝也行。你们俩先去自助吧拿吃的吧，顺便把蘸料也给调了。” 　　“走吧少爷。”姜策欠了吧唧地先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要拉顾景之起来，被顾景之用力打了一下手背吃痛收了回去。 　　看着两个人走过去的背影，琛哥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自助吧是真的挺大的，一共三个区域，左边是蔬菜水果，一排一排摆在不同颜色的餐具里，中间是肉类，也是切好的都放在小盘子里，右边是海鲜区，一个一个玻璃水箱里，鱼虾螃蟹什么的都是活的。 　　“青菜没有不吃的吧。”姜策问顾景之：“牛肉羊肉吃吧？” 　　“你看着随便拿点吧。我也不太饿。” 　　顾景之头一回这么容易说话，姜策还不太适应，顿了一下回过味儿来才点了点头，自己去取菜，等他选好了吃的，端着大托盘找到顾景之的时候，发现人正站在小料台面前发呆。 　　“你在这相面呢？” 　　姜策放下托盘：“还是想跟麻酱豆腐乳们做个自我介绍，在这酝酿演讲稿呢？傻站在这里又怎么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顾景之白了姜策一眼。 　　“彼此彼此。” 　　顾景之不是想傻站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没自己调过蘸料，油碟都是端上来就调好的？ 　　要是这么说出来，姜策要么就阴阳怪气讽刺他要么就是嘲笑他，所以实话是肯定不会说的。那怎么办？ 　　顾景之也想过看一下过来同样调蘸料的人都放些什么，然后自己跟着来。 　　但他看了几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就是随便往碗里扔，弄完一个又拿一个新的碗，再往里扔不同的调料，总之，好像也没什么方法论可借鉴。 　　而且，顾景之也不是完完全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上学的时候他还真做过饭。 　　有一次为了完成选修作业，他跟江声得互相给对方设计一顿饭。 　　他先来，给江声做了番茄意大利面，江声吃完之后哇哇痛哭，含泪给顾景之打了满分10分，还说意大利人天天吃这个可真不容易…… 　　你说他阴阳怪气吧，江声还真给了满分，但你说他捧场吧，说的这个话还真是噎人。 　　但不管是哪一种，顾景之通过这件事就明确了自己的厨艺点的是反向天赋。 　　毕竟当年的意大利面，原材料都是人家配好的，他只是负责按照比例扔锅里就行，最后都能给江声吃哭，现在这里有二十几种调料，除非他打算现在就毒死自己，否则自己亲自做蘸料，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喂。”姜策撞了撞顾景之的肩膀：“别愣着了。给你。” 　　顾景之低头，看姜策已经拿碗给他调好了蘸料。 　　“麻酱的？”顾景之问。 　　“对啊，你不吃……麻酱？”姜策一副‘地铁老大爷看手机’表情：“不是吧？！吃火锅那就得配麻酱啊？！你平时吃火锅蘸什么？” 　　“油碟。” 　　“不是，我也吃过油碟，跟麻酱完全没法比啊。” 　　“你再给我弄个油碟。” 　　“我不管，你自己弄吧，麻烦。”姜策把自己的小料碗放到那个大托盘里似乎是打算就不管顾景之了，自己先回去。 　　“你帮我弄一下嘛~”顾景之也用肩膀靠了靠姜策：“行不行？姜…哥~” 　　顾景之这个‘哥’，尾音收的轻巧向上，拐着玩儿，就溜进了姜策心缝儿里。 　　嘴角不自觉向上，姜策假装咳嗽了一声想拼命压制住，但挣扎了几次最后以失败告终：“咳咳，那行吧。油碟啊，我给你弄什么样你就受着，别找茬啊～” 　　“行。”顾景之轻巧答应，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心想刚才灵机一动的效果还不错。 　　alpha啊……果然是很容易操纵的。 　　姜策拿起一个新碗，一边动手起开一小瓶易拉罐香油倒进去一边说道：“我跟沅沅真没什么。她就是好朋友，在咖啡店一起做兼职，就这样而已。” 　　顾景之不确定姜策为什么又提起来这个话题，眼睛微微闪动试探性开口道：“那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不好意思提吗？要不要我帮你。我要是帮你追到了那个小omega，你就跟我签那个协议，怎么样？” 　　“我说你可真是贼心不死，稍微给点话头就能顺杆往上爬。我用不着你帮忙，也没打算追她。你死了这条心吧。” 　　“切……”顾景之无语笑出声：“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行了啊，给你做油碟还咒我，调好了。对了，虾什么的，你吃吗？” 　　“波士顿龙虾吗？” 　　姜策扑哧一声笑出声：“波士顿来的就算了啊，一人来几只，琛哥得哭着结账了。” 　　“你想吃吗？”顾景之却拉住要走的姜策，非常认真又问了一遍：“龙虾或者阿拉斯加蟹，我买单。不会让他结的。你想吃的话就去拿。” 　　“你可拉倒吧，我知道你有钱，但琛哥既然说了，咱们也不用假客气，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跟你们那些有钱人的最大区别就是，我们装腔作势假客气的频率比你们低很多。老百姓之间还是实在人多。” 　　“我……算了。”顾景之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 第39章 　　“走吧大少爷，让琛哥他们来看看，拿点他们想吃的东西。” 　　等姜策和顾景之拿着吃的回去，酒饮和炒菜几乎上齐了，琛哥说水煮鱼还要晚一点，然后就带着沅沅去拿东西。 　　没一会儿，这两个人也回来了，菜也都上全了。 　　肉片放在烤盘上发出滋滋声，很快就烤熟了。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气氛逐渐也热闹了起来。 　　琛哥喝了一口冰啤酒：“我说顾总，你跟策子到底是认识的啊？” 　　“对啊，我也很好奇。”沅沅正吃着，听见琛哥发问好奇的抬眼，停住了吃东西的动作。 　　姜策和顾景之对视了一眼。 　　“就……就那么……”姜策又看了顾景之一眼：“那么……” 　　“酒吧认识的。” 　　顾景之当然比姜策从容，这问题他早就预设过了会被问起，答案自然也早就想好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酒吧认识的，这半句很正常啊，姜策至于连前半句说的都磕磕巴巴么…… 　　“姜哥打工的那家？”沅沅追问。 　　“对，有天我一个人在酒吧喝酒，被一个alpha骚扰，姜策帮我把alpha赶走了。”顾景之随口补全了故事背景。 　　姜策抻了抻嘴角，感叹这人还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真话假话掺着来，说的还理所当然、信誓旦旦的，要不是他也是当事人之一，根本无从分辨哪里是真哪里是他编的。 　　酒吧认识的，没错，但被一个alpha骚扰？他怎么记得当时这人被摸手也没怎么，也没拒绝啊，真是个谎话精。 　　“你说这不是巧了？！”琛哥啪的一声把扎啤杯放在桌面上：“他当时也是这么帮的沅沅！是吧？！姜策。” 　　“哦？”顾景之意味深长的挑眉看了一眼姜策。 　　“对！”琛哥继续稳定输出：“有几个混混欺负沅沅，还要占便宜，被姜策一拳一个都给打跑了。完事儿第二天那几个挨揍的alpha咽不下这口气，又叫来几个找事儿，又被策子给教育了一顿，之后就再也不敢来找罪受了。” 　　“呦~这还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啊。”顾景之的目光在姜策脸上来回剐蹭：“没看出来……” 　　顾景之的目光从姜策身上离开，轻巧落回到琛哥这里，还顺势瞥了一眼沅沅，最后才带着笑意悠悠开口补全后半句：“还挺厉害的。” 　　“没有…哪来的英雄…换成是谁都会那么做的好吧。” 　　姜策拿起烤肉夹把刚烤好的酸菜五花肉放到顾景之面前的盘子里：“这个尝尝。” 　　顾景之蹙起眉摇头：“太腻了。” 　　然后拿起筷子要自己夹肉，被姜策拦了一下。 　　“容易溅上油点子，你这衣服不想要了。” 　　“我把袖子挽上去不就得了。” 　　“行了行了，你吃什么我给你拿。你就老实等着就行了。”姜策用烤肉夹点了点：“这个，瘦得牛肉很挺嫩的，行不行？” 　　顾景之点了点头，姜策就把煎盘里的瘦牛肉夹了好几片放到顾景之的盘子里，然后又把酸菜五花肉块夹到自己碗里。 　　琛哥余光瞥了一眼沅沅，沅沅咬着吸管儿盯着自己面前煮沸的火锅有些闷闷的。 　　“哎呦，沅沅，来，哥给你夹点这个里脊条儿，刚烤好，那个策子啊，你也给顾总夹点。咱们距离烤锅近，他们两个要夹也不方便。” 　　“谢谢琛哥。”沅沅把盘子空出来一块儿，让琛哥放下就行。 　　“顾总，我看刚才你助理表情，好像有急事，是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吗？”琛哥问顾景之。 　　“嗯，对。”顾景之点了点头：“方案泄密，李巽去处理了。” 　　“啊？泄密？这…挺严重的吧？”琛哥追问道：“谁泄密的，知道人吗？” 　　“知道。”顾景之轻笑了一声：“不过没关系，都在可控范围内。李巽完全可以处理好。对了……” 　　顾景之一顿，目光看向沅沅：“刚才等姜策的时候闲聊，沅沅你说你是学公共关系专业的对吧？” 　　沅沅点了点头：“嗯，是的。” 　　“那…你有没有兴趣假期的时候来我这里实习？” 　　“哎？！”沅沅双眼顿时睁大看着顾景之：“真…真的吗？” 　　“真的。”顾景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沅沅说道：“刚才闲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对Aesthetic旗下的品牌，还有香氛市场都很熟悉，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虽然现在Aesthetic是有些问题，但我相信这些问题不会持续太久，重回第一梯队，我还是很有信息的。 　　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暑期来公司实习。PR没问题的，如果你想去marking也可以，retail marketing，还有最近升级的digital marketing team，选你感兴趣的，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好老师带你。学校教的理论太多，如果你以后真的想要从事PR的工作的话，还是需要积累一些实战经验的。 　　如果你在实习期间成绩非常出色，那最后你拿到的也不会只是Aesthetic的实习证明，顾氏集团也会出具认可文件，如果你以后打算留学，优质的实习经历是会加分的。” 　　“我愿意！” 　　沅沅很少这么激动，这一声给琛哥和姜策都吓一跳，他俩完全不明白不就是一个实习邀请吗，至于这么激动么？ 　　顾氏出具的文件，含金量自然不用说，但顾氏不顾氏的先扔在一边，沅沅现在看顾景之的眼神几乎能冒出星星来：“许曼老师可以吗？我想跟着许曼老师学习！” 　　顾景之正专注听沅沅讲话，感觉姜策用胳膊肘轻轻怼了对自己的手肘，微微侧首发现自己的盘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大块鱼肉还有几个剥好的虾。 　　“我真的，太喜欢她了，从她来学校分享演讲开始我就一直留意她的动向！三次逆风翻盘的案例简直就是经典中的经典，我真的太想跟许曼老师学习了！” 　　顾景之的视线重新转到沅沅这里。 　　“可以吗顾哥？行不行，真的我会努力的！！” 　　“没问题。” 　　顾景之很痛快的应了下来：“你眼光不错，许曼确实是我非常重视的工作伙伴，我想你跟着她，肯定不会觉得浪费掉了你的假期时光。 　　但是……我也得把话说在前头，许曼对手下要求很高，可不会因为你是实习生就手下留情的。而且在正式实习之前，你需要在专柜做柜员至少一周，这是必须的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一边说话，顾景之的手却无声的从桌面上悄悄移到了下边，目光还是看着沅沅，但手指尖儿却轻轻勾了勾姜策的衣摆，眼尾微微弯了一下。 　　“没问题！我的天，我真的是太激动了。” 　　“完了，策子。”琛哥重重叹了口气：“咱俩现在在沅沅心中的位置大大下跌啊，顾总现在已经成了沅沅的神了。” 　　沅沅被琛哥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呀了一声，让琛哥赶紧吃他的饭。 　　顾景之其实对这顿宵夜没报什么期待，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对这种街边饭局产生什么享受感，更别提全程还要忍受餐馆里的各种味道的同时伪装出自己很开心的模样。 　　当时答应琛哥完全就是像姜策说的那样，故意跟他反着来的。 　　可嘴犟一时爽，后期火葬场，从答应后的每一秒，顾景之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置这种气。 　　但是现在，顾景之觉得心情很不错。 　　结了账出门之后，顾景之深深的吸了一口外边的空气，有些微微凉。 　　琛哥开着小电动车带着沅沅送她回家。 　　送到小区大门口，沅沅下车让琛哥早点回家，但琛哥停好电动车，坚持要送沅沅进小区单元门，看着她上楼才放心。 　　“沅沅……”站在单元门口前，琛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今天也看出来了吧……姜策他好像有点……跟顾总……你…还好吧……” 　　沅沅垂眸看着地面，轻叹了口气。 　　“你也别太难过……” 　　“他们不是还没有在一起么。”沅沅开口打断了琛哥的话：“姜哥和顾哥，不是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吗？” 　　琛哥重重叹了口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直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你也知道你琛哥我一直也都鼓励你俩在一起，支持你大胆追爱，但今天这气氛你也看见了…” 　　可琛哥的理由，沅沅似乎并不买单：“我们跟姜哥这么熟，一次也没听说过他有了喜欢的人。就算他们互相都有好感，但不是…也没在一起吗？至少给我们介绍的时候并不是情侣关系。” 　　“哎呦喂！我的傻妹妹啊！你什么时候见过策子吃饭这样过，咱们几个很熟了，我就不说啥了，上个月跟临铺店员团建，omega也不少吧，你见他这么照顾过谁？他只是现在自己都没意识到…沅沅啊，你听哥一句……” 　　琛哥话没说完，沅沅扑哧笑出了声。 　　“完了完了，难过的都强颜欢笑了。没事儿啊沅沅，难过别憋着，跟琛哥说。但单恋这种事，太苦了，哥见过太多omega……” 　　“琛哥…”沅沅抬起头，眼角有些发红，说话也带上了些鼻音。 第40章 　　“别哭，不对不对，哭吧哭吧，有琛哥呢，哭够了，回头琛哥给你介绍比你姜哥好一百倍的alpha，好不好啊？” 　　沅沅摇了摇头。 　　这可给琛哥急坏了：“别钻牛角尖儿啊，就别说宁江了，你看看你们大学里，有多少年轻alpha呢是不是，还都是大学生，有共同语言，来一段象牙塔之恋，也挺美好对不对？！” 　　沅沅又摇了摇头。 　　“那你想怎么样？我帮你揍姜策一顿？然后这事儿就过去了，成不？” 　　沅沅再次摇头，眼看着琛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了，沅沅索性直接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这回轮到琛哥不明所以了。 　　沅沅坐到了单元门门口的台阶上，琛哥也跟着坐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舍不得我揍姜策？” 　　“谢谢琛哥你这么担心我。我的意思是，你放心吧，我……没有故作坚强或者强颜欢笑。” 　　沅沅单手托腮手肘撑在大腿上盯着地面看。 　　“难过……是有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姜哥。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一定要死缠烂打或者像电视剧小说里，恶毒女二一样心机设计什么苦情计，强迫姜哥喜欢我，或者硬插足干涉在姜哥和他喜欢的人之间。” 　　沅沅说到这，重新抬起头看向琛哥，眼底虽还有些苦涩，但嘴角边的淡然笑意却更像是如释重负那般。 　　“一直以来，人们好像很容易对男、女omega产生一种刻板印象。觉得我们特别喜欢在同性之间搞竞争，互相打压对方，各种贬低瞧不起，但凡遇到情敌，哪怕只是潜在的存在，就会想方设法的搞事情伤害对方。 　　觉得我们敏感、脆弱，多疑，像个玻璃娃娃，根本接受不了被alpha分手，或者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类似这种事。 　　确实，可能会有一些omega喜欢那样，但同样的，也会有很多omega不会选择那么做，比如我。 　　这个世界上除了谈恋爱，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我去探索。比如，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将工作变成可以奋斗一生的事业；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旅行，跟世界各地人成为朋友，感受不一样的文化艺术，或者，下雨天窝在家里沙发上看一场浪漫电影……等等。 　　更何况我的爸爸妈妈养育我到这么大，对我疼爱有加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我想他们送我来上大学接受更高水平的教育，并不是为了让我因为这种事就想不开随意糟践自己的。 　　不管是爱而不得还是缘分到了尽头，再爱，都不是我们随便伤害自己和他人的借口。 　　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自己过的不好也不让别人好过，自己下地狱就要拽着别人一起下地狱，或者……那种所谓的，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这种话在电视剧小说里听着是挺爽的，但在，现实里真的是对的吗？那是一种好的心理状态吗？靠着这种方式真的能留住爱意吗？我觉得不是。 　　相互打压不如互相成就。 　　人活着一辈子已经很苦了，同样都是人类，为什么就非得互相为难呢？为什么就非要把别人也拖下水才觉得痛快？ 　　爱意不是单方面强留的，而是相互给予的。 　　假设，姜哥和顾哥现在真的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讨厌顾哥。 　　事实上，我挺喜欢顾哥的，对，是真的挺喜欢的。 　　尽管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尽管顾哥…可能真的是我的“潜在情敌”，但我依旧不讨厌他。 　　你们不知道，之前我也申请过好几次Aesthetic的实习生，可是都没有能够走到面试的环节，并不是因为我的笔试成绩低，而是跟大多数公司一样，他们优先选择alpha录取。 　　顾哥说我蛮了解香氛市场和品牌的，但其实我刚才因为紧张把Aesthetic和曼茵的产品说反了，顾哥其实听出来了，但并没有打断我，或者揪住不放，或者做什么好为人师的事儿。 　　他依旧愿意将实习机会给我，让我能够跟我喜欢的老师学习，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非常慷慨的帮助。 　　另外……可能同样都是omega的缘故吧，我稍微能够感受到顾哥的不容易。 　　身为omega，我们经常被问到的问题就是——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或者为什么不生？一边要omega生孩子，一边又因为omega要生孩子而被排除在职场之外。 　　顾哥也是omega，他所面对的压力，并不会因为他是个有钱人而变少，相反，在那种富豪家庭里，omega不被重视的程度，可能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 　　“呜呜……” 　　“呃……琛哥，你这是咋了？”沅沅看着琛哥有些泛红的眼角，一时之间也蒙住了。 　　“没事儿~”琛哥抿了抿自己有点湿润的眼角儿：“哥听你这么说，很是感动。我就怕你因为这个想不开。我朋友有个在大学做辅导员的，有一次喝酒，她就跟我抱怨，说她几乎每个月，最低都得往医院跑三次，在寝室里喝药、跳湖、割腕，或者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去洗胃……而导致他们这样的原因，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失恋了……” 　　沅沅有点吃惊：“不会吧，真的吗？” 　　“真的，每次学生闹这种事，她都得写一堆报告，有一次她截图抹掉了敏感信息，给我们看了那个报告，居然是按照时间线梳理的，就跟警察调查案件似的。 　　这还不算完，她还得给学生家长打电话，有些家长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她一顿骂，骂完老师骂学校，然后也不把孩子接走，也不管学校希望孩子接受些心理辅导的要求……总之，你没有想不开，我是放心了。所以520，你不打算跟姜哥告白了吧？” 　　“哎？？不是啊。我还是会说的。姜哥和顾哥，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或者……他们想发展成什么关系。 　　可能他们自己现在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这样的话，在他们没有互通心意、确定关系之前，我也有追求自己心仪的人的权利不是吗？ 　　所以，520的时候我还是会选择跟姜哥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即便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姜哥并不会同意，但我依旧会说出来。 　　只不过，说出来之后，我不会死缠烂打，或者借酒消愁。 　　我知道你可能想说，知道会被拒绝还去做，有点傻，但是如果我不说，会一直觉得有些遗憾，但我不会因为被拒绝，就做些想不开的事。 　　我深切地知道，我的青春，不会因为姜哥的拒绝而走向终结，我的人生也不会因为被拒绝而变得黯淡无光。 　　爸妈是我的第一个偶像，许曼老师和顾总，可以成为我新的学习榜样，但不管怎么样，我才是我自己人生的主宰，被拒绝之后再见到姜哥，也不需要别别扭扭，因为被拒绝了就老死不相往来，真的没必要。 　　姜哥很好，顾哥很好，我也很好，所以我也值得一个爱我的人，如果需要等，那就一边享受人生一边等待吧，如果一直等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我一直都在爱自己。” 　　琛哥一把抱住了沅沅，几乎感动得嚎啕大哭，沅沅笑着给琛哥顺了顺气。 　　姜策和顾景之可不知道琛哥在单元门口被沅沅的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顾景之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姜策侧首问道：“怎么？冷吗？” 　　“不冷，突然鼻子有点痒。” 　　“噢……”姜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道：“你不是说对沅沅不感兴趣么，怎么还让她去你那里，我就知道不能信你说的话。” 　　“怎么？你要是怕我抢了你的omega，可以跟她一起过来啊，跟我签合同，怎么样？” 　　“少来啊，没戏。”姜策哼了一声再一次拒绝：“我也劝你少打沅沅的主意。” 　　“首先，实习生计划，在我过来之后取消了优先录取alpha的规则，所以这一期跟她一起通过考核参加实习的，不会是她一个人而是一队人过来，而直接的带队老师是许曼和她的中心团队同事，所以你警告我，不如去警告许曼。 　　因为我很忙，几乎不会跟你的沅沅产生什么交集，更别说单独见面什么的了。 　　其次，我对沅沅没有别的心思，我给她的也只不过是一个选择，跟我想给你的是一样的，就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那是你的事情，我也没必要非得让你信从而去自证什么。最后，沅沅可比你这个一根筋聪明多了。” 　　“你什么意思？拐弯抹角骂人是吧。” 　　“没有啊~”顾景之笑着耸了耸肩：“除非你也觉得你自己是一根筋。” 　　姜策哼了一声：“那你觉得你自己很聪明了。” 　　“还好还好，就是你比聪明那么亿点点。” 　　“行，顾景之，那我考考你。” 　　“说吧。” 　　“说有一只老虎和一头猪一起进了森林露营，一夜过后老虎死了猪却没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41章 　　“你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老虎要跟猪去露营？遭遇袭击了吗？那也没道理老虎死了猪没事，怎么可能。” 　　“你别管这是什么问题，我就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脑海中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想不明白，只能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 　　“猪，也不知道。” 　　顾景之第一个反应是——这算什么答案啊？！ 　　但随后姜策的笑声让他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劲。 　　而姜策见顾景之还真仔细在琢磨这个答案，笑得更放肆了。 　　“啊…你！”顾景之回过味儿来挥手要打人。 　　“哎哎哎，别打人啊，别打了别打了，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说的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你的表情太逗了。” 　　姜策说着轻松攥住顾景之的拳头：“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顾总放过我吧。” 　　顾景之收回手，哼了一声自己往前走，根本不搭理姜策。 　　姜策也不后悔给人惹恼了，三两步小跑追上去开口道：“别生气了，逗你玩的，我让你骂回来好不？” 　　顾景之瞪了他一眼：“我可没有那么小气。” 　　“对对对，你心可大了。”姜策一边说一边比划：“我们心脏都是一个拳头大小，你的心得有两个，能住人。” 　　“你以为我是蓝鲸么。还有，你住进来让我看看。” 　　“哎呦。”姜策用肩膀撞了撞顾景之：“就是比喻嘛，较真干嘛。那你看前边，甜品站还开着，我给你买个甜筒赔罪怎么样？” 　　顾景之斜眼扫了扫姜策：“不要。你自己吃吧。” 　　“哎？是新品，你真不要？” 　　“不要。” 　　顾景之说是这么说，但目光还是很诚实的看着前方甜品站的牌子，上面写着杨枝甘露甜筒新品上市第二个半价。 　　宣传图修的还是挺好看的，但是顾景之可不信五块钱，第二个还半价的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 　　“你在这等我，别自己走了啊。”姜策撂下句话，跑了两三步到了甜品站的外卖窗口，按了外卖铃，夜班的服务员就从店内的柜台到了外卖窗口。 　　顾景之当然不可能老实站着，他也走到近前，透过落地窗往里打量，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有几个人，裹着不符合季节的衣服，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周围也没有吃的。 　　“喏。给你。” 　　顾景之回过神，看着姜策拿着的甜筒，金黄色的看着确实很诱人。 　　“吃吧。买都买了。” 　　顾景之接了过来，两个人继续并排往停车场走。 　　“是不是还行，也没有想的那么难吃。” 　　“就……”顾景之顿了顿：“还好。” 　　姜策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笑什么。”顾景之抿了口甜筒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蛮有意思的，看你感觉就看见了那种古代达官贵族，微服出巡，体验了一把平民套餐。” 　　顾景之不置可否。 　　姜策盯着顾景之手里的甜筒：“不喜欢也不用勉强。”伸手要从顾景之手里接过来，但被顾景之啪的一下打了手背，下意识弹开。 　　“你自己的快吃完了就来惦记我的，想都别想。”顾景之索性侧面背过身去护着自己手里的甜筒。 　　姜策当然不会真的跟顾景之抢，只是不想他勉强自己而已，见他这般也收回手。 　　“我说，你不生气了吧。” 　　“我本来就没生气。” 　　“对对对。”姜策把手里攥着的餐巾纸递给顾景之。 　　顾景之接过之后擦了擦手，停车场入口近在咫尺，可能是快走到了目的地，两个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放缓了。 　　“讲真的，姜策，你为什么不跟我签合同？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要是觉得那些条件还不够，你可以直接跟我提，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 　　姜策只是垂着头盯着地面慢慢往前走，顾景之见他这样也不再往下问了。 　　两个人进了地下停车场，左拐右拐顾景之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车。 　　是他不太喜欢的保时捷Panamera。 　　临出门选车的时候，他本来在阿斯顿马丁、法拉利和布加迪威龙之间犹豫，但是李巽说去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开太过高调的车比较好，顾景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最后就选了这台保时捷。 　　其实原本这个牌子他还是挺喜欢的，但是后来…可能也是因为便宜吧，这牌子的某一种车型逐渐成了很多老总们给他们包养情妇买车的首选，再加上网红各种租车摆拍上了热搜之后，顾景之就对这个品牌好感度降成了负数，几乎很少再购入这个牌子的新车了。 　　所以今天才开这辆来，就算拳场失控全都打起来了，这辆车被砸成了稀巴烂，顾景之也无所谓，没啥可心疼的。 　　但是……顾景之眼底一沉，也不至于这么巧吧，难道真赶上“零元购”了？ 　　宁江的治安当然不至于这么乱，但他们停车的地方可是靠近拳场的，不排除就算是比赛结束了，也还会有“粉丝”扎堆在附近没事儿找事、流连忘返。 　　姜策也注意到了顾景之车周围转悠的几个混混。 　　一共7个男人，都是alpha，那三个拿着棒球棍的他不认识，但剩下4个人，就是之前去咖啡馆找事的那几个，特别是张哥，人就靠在顾景之的车身上。 　　可能是上次张哥觉得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所以这次多叫了几个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知道张哥要找事儿，他们想跟着凑热闹临时搭伙。 　　不管是哪一种，姜策想，如果只有自己，以一敌多会吃亏，不过顶多也就是被揍一顿。 　　可是现在顾景之跟他在一块，原本带着的保镖也跟着李巽都回去了，而张哥本来就是拳场的常客，跟老刘也认识。 　　这么精准地找到了顾景之的车，很明显就在这里蹲守他们，这样的话，十有八九是老刘告诉他的，如果他们对顾景之也打起了主意……该怎么办。 　　心中一沉，姜策把顾景之护在身后，低声嘱咐道：“在我后边。” 　　顾景之是喜欢跟姜策较劲，但他也不是一个二百五，分不出场合和轻重。姜策一脸严肃还把自己护在身后，他显然不会跟姜策较劲捣乱。 　　见顾景之很听话，姜策稍微放下心来，决定先探清张哥的目的。 　　“张哥！”姜策喊了一声，毕竟这种距离和情况当没看见根本说不过去。 　　“呦呵，姜策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让哥这一顿好等。” 　　“张哥，您带着兄弟们在这等我有什么事吗？” 　　姜策说话的同时留意到那几个拿着棒球棍的alpha绕到了他们背后，这样就相当于把顾景之和自己围在中心，非常被动的局势。 　　顾景之在姜策身后，但他同样也在留意这几个人的位置变动，抬眼看姜策的表情，姜策虽然嘴上客气，但眼神已经变了。 　　眉压低同时下颌微微收拢，在那沉静之下掩藏的凶恶正逐渐浮出水面，微微闪着淡黄色的光。 　　顾景之舌尖划过口腔内壁，心不由自主地多跳了一拍。 　　姜策一边跟张哥说话，一边用手臂护住顾景之，同时带着他慢慢移步调整位置，将被动调整到最低，好像一匹随时准备进攻的狼，在寻找最利于自己的攻击时刻。 　　“倒是没什么事。”张哥说着人也离开了顾景之的车，十分潇洒的走到姜策面前接着开口道：“就是哥想问问你，上次的医药费还有这个月的账，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呢。” 　　“拳场还没给我结账，等老板给我结了我就给您打过去。” 　　顾景之留意到外圈那些alpha又把包围范围缩小了不少，在姜策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口，姜策瞬间就明白了顾景之的意思，伸手握了握顾景之的手让他别怕。 　　“张哥，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让兄弟们早点散了回家休息吧。”姜策话音落地拉着顾景之往车那里快步走去，可张哥倒退了两步伸手拦住了姜策。 　　“着什么急呢姜策，拳场没给你结账，但你的金主就在这里啊。”张哥的视线越过姜策盯在了顾景之身上。 　　“金主？在哪儿？我不明白张哥你说的是谁，我从来就没什么金主的。” 　　“姜策啊……你不老实。”张哥伸手，尽管姜策比他高得不是一星半点，但这人哪怕垫脚，也得伸手用力拍几下姜策的脸，以示羞辱。 　　可说实在的，效果并不好，但张哥没有意识到。 　　“听老刘说你给自己找了个金主，第一次就花了二十万在你身上，就是你身后的那位吧，别藏着掖着了，这么好看的omega，不给你张哥介绍一下吗？” 　　姜策保持着僵硬的笑意对张哥说道：“老刘误会了，他不是我的金主，只是朋友而已。” 　　“那你不打算给你张哥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么。” 　　“他害羞。不太喜欢跟人接触。” 　　此时一个拎着棒球棍的alpha也走到姜策面前，眼睛一直瞄着姜策身后的顾景之：“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一回生二回熟。” 第42章 　　说着还把自己的信息素少量释放了出来，松木味夹杂着檀香，明显在对姜策示威。 　　而姜策也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浓烈的白兰地将顾景之护得死死的，那信息素根本没机会沾到顾景之身上。 　　“姜策啊，你这样可就有点过分了，我这个朋友，只是想认识一下你这个朋友，仅此而已，你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呢。”张哥点了点下巴，那群人又逼近了几步。 　　“就是。” 　　此时另外一个拿着棒球棍的alpha也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同时逼近姜策，跟刚才的alpha一左一右形成了夹击：“我听说男omega闻到alpha的信息素，那里也会流水，我本来对男O没什么兴趣，但要是你身后那位，我倒是挺愿意试试的。 　　姜策啊，你命真好，有这么个漂亮omega花钱雇你上他，啧啧，我也想有这个待遇，怎么样啊小omega，跟哥试试？” 　　顾景之咬了咬后槽牙，从姜策身侧微微探出身来，看了看一左一右，这两个冷笑了一声：“抱歉，你们两个长得跟华文华武似的，我可不想跟你们试。哦，对了，你们还真没办法跟我的alpha比，甚至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如不如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哥哥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话音尚未落地，左边的那位突然动手想直接越过姜策把顾景之强行拽到他身边去，可惜被姜策看透，更快一步一圈揍在那人颧骨上，骨肉撞击发出闷响声。 　　右边那一位见状直接抡起棒球棍朝着姜策用力抡了过去，姜策一手护着顾景之另外一边硬生生抗下，但他顾不上疼，另外一只手抬起挥拳直接又揍了回去。 　　周围那几个负责圈地的alpha，似乎觉得这两个人足以搞定，并没有加入其中，而是在旁边起哄，还有个兴奋过了头嚎叫了两嗓子。 　　张哥自己早就在姜策第一次挥拳的时候躲出了攻击范围跟着旁边的人一起看热闹，而那两个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一个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里边带着些血丝，一个则气的大吼了一声，挥动着棒球棍在不停的寻找姜策弱点。 　　“你怎么样。”姜策低声问。 　　“没事。”顾景之回应姜策，让他别分心。 　　幸好，顾景之心想，自己来之前和看比赛的时候注射了针剂，加上姜策在第一时间用他的信息素护住了自己，所以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但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能忍过去，他特必须忍过去。 　　两个alpha在姜策和顾景之身上来回扫视，棒球棍一端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 　　“怎么，被揍了一拳就不敢上前了么，这样的话就赶紧滚吧，我不会笑话你。”姜策用一种嘲笑的口吻对那两个alpha说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总不至于两个人一起上还不敢。” 　　“不敢？呵！” 　　突然间左边的alpha先对姜策挥棒揍过来，姜策看准时机闪开，一脚踹在其腹部，将那人踹飞出去，但正面的那个只是诱饵，姜策刚躲过去，他自己的后背被另外一个人偷袭，重重的挨了一棍。 　　姜策一个踉跄，将将站稳，那人又乘势而上，左手一把薅住姜策的衣领，右手一拳结结实实轰在姜策颧骨上。 　　姜策只觉得眼前发黑，勉强用手撑在膝间稳住重心。 　　就在那两个alpha抡起棒球棍打算乘胜追击时，一股冷冽以排山倒海之势几乎将整个停车场覆盖。 　　是顾景之的信息素，姜策心里松了一口气，用胳膊擦了擦血迹重新站好。顾景之的信息素，是带有攻击性的，他之前在酒店的时候就遭遇过一次，很强的压迫感，几乎逼得他不能呼吸。 　　但那时候严格来说并不是顾景之有意为之。 　　现在不同，顾景之的信息素精准的锁住那些混混，在他的控制下，那些alpha毫无防备，意识清醒但几乎全被定住，甚至有两个alpha抓着自己的脖子憋得脸色发红。 　　随着跑车引擎呼啸，顾景之一个甩尾，车门打开，姜策直接跃进车内。 　　两个人完全没有商量，但配合的天衣无缝。人数上，两个人都意识到他们并不占优势，持久战一定不是个好办法。等那些人意识到两个alpha解决不了问题而选择一起上的时候，他们想跑都费劲了。 　　所以，速战速决才是上策，姜策故意说那些话将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而顾景之则去开车。 　　引擎轰鸣，顾景之单手打方向盘，车子横摆一个帅气甩尾，尽管有个alpha用尽全力摆脱了顾景之的控制，但是他只来得及用力挥动棒球棍砸向后备箱，却根本无力阻拦车子直接冲着停车场出口奔去。 　　开到了大路上，顾景之和姜策都松了口气，将车子稍稍减速平缓行驶在路上。 　　姜策系好安全带，接着这个动作暗中打量了几眼顾景之的车，他不是车迷，没法如数家珍一样去点评这台车是什么参数，配饰有多好多好，他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好看和贵。 　　透过车窗的反光，姜策目光最后落在了顾景之的影子上，他挣扎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你的车，好像后边被砸了一下……” 　　“没事儿，只是刮了一点，玻璃都没碎，还挺可惜的。” 　　顾景之耸了耸肩，他实在不想听见姜策又跟他说，多少维修费他会付：“我正盼着他把我车砸了，然后我就有正当理由换新车了。省得李巽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没了。” 　　“李助理还管你这个么？” 　　姜策扭过头，目光先落在顾景之握在方向盘的手上。 　　顾景之的手也很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在酒店那晚他就发现了。 　　此时此刻，一只手稳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只是虚搭在上面。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时不时交替，轻轻扣在方向盘上。 　　“他不管，但千万级别的支出，首先银行的管家会给我打电话，但是因为我懒得接，一般都会打给李巽核实。 　　然后我的财产顾问们、投资顾问们、以及律师们也会根据具体的支出事项做出备注，如果更大的支出，甚至要上报给顾家集团委员会，而这些材料，李巽都要准备。” 　　“呃……你们家还有个委员会？可是这不是花的你自己的钱吗，为什么他们要管？” 　　“小钱他们不管，一般情况下，他们每年年中、年底会随机选择二十家顾氏旗下的公司查账。 　　临时惊动委员会的，都是亿起步的。至于委员会……怎么说呢，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们家内部有个由alpha直系血脉组成的部门，目前一共26位成员。 　　直系，也就是说，这里边的人首先必须得姓顾，懂吧。 　　我姑姑是omega，可以有资格进入委员会，但她的孩子，即便没出生也会自动失去进入资格。 　　但假设我姑姑是个alpha，那她的孩子就有资格，但具体轮值啊，筛选啊很多标准和考核，我就不跟你啰嗦了。 　　那这个部门呢，里边还有很多小部门，分管家族基金、海外投资、国内投资，公司业务等等，每年固定开两次会，做一些家族发展重要复盘和决策。 　　当然了，如果有重大突发事件，对顾家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或威胁，也会临时召开会议，也不用多说了。 　　而这些小部门里，能让其他部门的委员“瑟瑟发抖”的，就是审计部门。 　　或者你也可以把他们叫做内部反贪吧，主要就是内部审计和监察，看看家里人是否涉嫌参与洗钱、偷税漏税，利用职务便利贪污，主要目的就是防止家族人员犯下大错吧。 　　你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顾家，想把顾家搞垮吗。但大家族从外面是很难杀死的，只能从内部瓦解，而税、法往往会成为被重点攻击的领域。 　　合理避税可以，但不能“合理”的过于过分了，这两个东西是红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越线，一旦触碰就会留下抹不掉的污点。 　　一次可能不会被发现、一时可能也会被填平，但百密难免一疏，亏心事做多了，就会怕人查，而那造假的东西就像不定时炸弹，很可能会成为别人举报顾家的关键证据。 　　其实谁不规矩，上面知道的一清二楚，特别是财团大家族，心里明镜似的，可是他们不管，不是不想管，而是这些家族还有用。 　　要么暂时不想动，等养肥了再一起宰了。 　　要么，目前还用得上，不能没有。大家族往往涉及到全球国际产业贸易，或多或少都可能成为某段时期各个主权国家之间国际地位角逐的工具，而那些分不清场合胳膊肘往外拐的，自然就危险了。 　　这也不新鲜，嘉庆宰了和珅，可不仅仅是因为和珅的钱。 　　顾家从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成立家族委员会，就是减少自己家被宰的概率。 　　所以，你看看，有钱人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有钱，可以毫无节制随便花的。家里的人，不管是谁，如果做的太过分，随时被踢出家族剥夺继承权也是可能的。 　　最近几年委员会还加强了风纪整顿呢。监管之下，也不能说顾家人就有多专一深情，各个洁身自好。 　　原则上，他们不建议包养，但实际上么…… 第43章 　　不让媒体知道，不让公众知道，不让原配或情人实名举报，搞得定后宫不闹出事，在这个前提下，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因为桃色负面新闻上热搜，总不是一件长脸的事儿，对不起书香门第、豪门世家这几个字。更何况鬼知道能扒出什么东西，潜在舆情风险还是比较大的。 　　而那种总是给家族带来负面影响的人，也绝对不会被列入接班人的候选队伍中的。 　　当然了，联姻的炒作该报道还是会报，但也会控制尺度。 　　我说这么多你都烦了吧，走吧，我送你回家。不打算告诉我你家地址吗？”顾景之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侧首问姜策。 　　“我觉得我住在哪里…对你来说不是秘密。” 　　顾景之一笑，没有否认。 　　夜到了最深处，连路灯的光也几乎快撑不住。 　　“你的胳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顾景之注意到姜策似乎格外在意右臂，总是用手捏住肩膀，慢慢移动。 　　姜策摇了摇头：“不用。没什么大事。”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推出去？” 　　“把你推出去？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但凡有点心的alpha也不会把omega推出去替自己担事吧。” 　　顾景之撇了撇嘴角：“可如果他们需要的是钱的话，我可以给他们。” 　　姜策冷哼了一声：“是，你人傻钱多。” 　　顾景之耸了耸肩：“我是可以给，但他们有没有本事收，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姜策没说话，一时之间车内又陷入了沉默中。 　　幸好姜策住的地方距离拳场并不算太远，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顾景之停好车，姜策解开安全带对顾景之说了一声谢谢，让他开车回家注意一点，然后就准备打开车门下车，但是却被顾景之拉住。 　　“等一下。” 　　顾景之打开正驾和副驾中间的中央扶手盒，从里边翻找出一个棕色遮光瓶，瓶身不大，标签贴的似乎是一堆英文，但姜策也没看清具体写的是啥。 　　“怎么了？”姜策问。 　　“让你等一下你就等一下。” 　　顾景之拧开瓶子，从里边倒出来一粒胶囊，金黄色的，看着有点像那种吃的鱼油或者维生素胶囊。 　　“拿着。把盖子拧上。” 　　把瓶子塞到姜策手里，顾景之将胶囊左右拧了拧挤破，里边的油状液-体沾到指腹上对姜策道：“离我近一点。” 　　姜策虽然不知道顾景之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靠近，手肘撑在正驾副驾中间的扶手盒上，顾景之伸手，将指腹上的东西轻轻涂在了姜策脸上淤青的地方。 　　顾景之的指腹很软，药刚刚涂到脸上的时候有点凉，一股薄荷味在空气中蔓延开。 　　“这个药给你，每天涂两次，淤青会好得很快的，如果你身上有增生疤痕，用这个修复的效果也不错。” 　　姜策不知道是因为药的关系还是怎么，短暂的微凉过后慢慢开始有些热。 　　从指腹与脸颊相触碰的那一点开始，热气逐渐晕染开直到有些发烫。 　　姜策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心也跟着咚咚咚的越跳越快。 　　“姜策…”顾景之的声音有些哑，指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姜策的唇角。 　　“怎…咳，怎么了。”姜策喉间发紧，目光有些游离，左右环顾却总是更愿意在顾景之的脸上多停留片刻。 　　空气变得黏稠，尽管还有半臂的距离，却能感受到彼此愈加浓重的呼吸。 　　“那个alpha，好像认为我们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们…他们乱说的，我们没有，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顾景之的指腹似轻若重的摩挲着姜策的唇：“你怎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顾景之微微侧首更近一步，微凉的鼻尖点在姜策炽热的皮肤上，荡起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香气晕开，钻进姜策的鼻腔里。 　　“我…”姜策声音变得低沉，呼吸越加急促 　　“有人告诉过你，你见义勇为，挥拳揍人的时候很帅吗？” 　　姜策的心几乎要从胸膛中蹦出来，喉结上下滑动几次，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没…嗯…有。” 　　“我不信，我刚才明明就有告诉你了……很帅…”顾景之的鼻尖轻轻点在姜策的鼻尖：“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跟你提那种协议…” 　　“排除一切外在因素，如果只是顾景之和姜策…的话…” 　　顾景之不着痕迹的再近一步，两个人的唇似有若无的触碰到了一起，只是这样就在姜策身体中窜起一股电流，酥酥麻麻的。 　　“别讨厌我…好不好…” 　　顾景之的话，仿佛塞壬之王的歌声，绕着姜策的心尖儿，让姜策的脑中一阵嗡鸣。 　　“但如果你真的讨厌的话，就推开我…姜策…” 　　顾景之低声呢喃着姜策的名字，眼底是揉碎的月色。 　　姜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名字，成了击溃了自己最后心理防线的绝杀。 　　下腹炽热，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然而身体的动作却远比大脑更快，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扣在了顾景之的后脑，只差一步，最后一步，几微米的距离，跨过去，他就能轻易得到那微凉的柔软。 　　两个人的呼吸已经急促到了顶点，车内充斥着浓烈的酒香和玫瑰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刚刚好，只要再近一点……那渴望就…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德华高昂的歌声无情地击碎了酝酿好的氛围，让人瞬间闪回到了过年买年货的时刻。 　　喜庆是真喜庆，但现在真的没有必要。 　　顾景之和姜策愣了几秒钟，在德华反复吟唱和手机振动中，顾景之扶额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在驾驶位重新坐好，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对姜策说道：“你先接电话吧。” 　　姜策也有些尴尬，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就赶忙接通。 　　顾景之侧目看着接电话的人，似乎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这通电话没有打很久，姜策只是沉了说了句好，立刻过去，就挂断了。 　　“怎么了？”顾景之也顾不上刚才气氛被打断的不甘心问姜策：“谁给你打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姜策的脸色阴沉得骇人，嘴角微微发颤，顾景之一眼就看穿了姜策正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走了，你快点回家吧。”姜策说完就伸手要打开车门，但顾景之直接在驾驶位锁住副驾的门。 　　“你干什么？！”姜策有些急了。 　　“出什么事了。”顾景之又问了一遍，而且大有你不说今天你就别想走的架势。 　　“我妈…”姜策还在用手掰着车门：“我妈在抢救，顾景之我真的没时间跟你……” 　　“系好安全带。”顾景之启动车子：“愣着干什么。大半夜你要坐什么车去？打车难道不浪费时间么。” 　　话音尚未落地，一声轰鸣，车子已经飞离原地。 　　“泸水市第二人民医院。”姜策低声开口：“谢谢…” 　　顾景之车开的极快，车才刚刚停下，姜策就一把推开车门直奔抢救室，顾景之只是拔下车钥匙锁上车，再回头姜策人已经跑没影了。 　　抢救室就在一层最右边，姜策狂奔过去时，抢救室门口还有几个人在焦急等待。 　　王护士就在抢救室门口，看见姜策跑过来赶紧拦住：“里边还在抢救，你进不去。” 　　“我妈……”姜策声音哽咽住：“我妈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正在抢救，中途有过两次室颤，但幸好救了过来，手术还在继续…姜策啊你先坐一下，听话。”王护士拉着姜策到了一旁的一排长椅上坐下。 　　“一定要救救我妈妈，多少费用都行，我…”姜策眼泪从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多少钱都行……” 　　王护士叹了一声，双手握住姜策发抖的手：“我知道…就算你不说这些，医生们也会拼尽全力的，现在你妈妈脑内有出血，腺体神经丧失加剧，你…” 　　王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医生和护士都从抢救室里出来，姜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站起身就要过去但被王护士拦住。 　　医生急匆匆出来之后大喊了一声：“赵亮的家属在么。” 　　之前围在抢救室门口的几个人立刻就围了上去，医生跟家属说几句话，然后护士递上了什么文书，里边有个男人颤着签了字，医生和护士就赶紧转身回去。 　　谁知道门还没关严，突然一声哀嚎，那几个人中有个年轻妇人，大喊了一声之后就脱力直接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抢救室门口又乱作一团。 　　王护士拽着姜策再次坐下：“不是你妈妈的抢救医生。刚才你还没到的时候医生出来过一次了，姜策啊，你知道你妈妈的情况，属实不乐观，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不，不会的，我妈妈……”姜策用手抹了一把脸：“我妈妈不会有事的。” 第44章 　　“你……”王护士又叹了口气：“会没事的，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配合医生对吧，先补一下签字，听阿姨的话，好不好。” 　　姜策点了点头，接过了王护士递过来的文件，知情同意书、手术同意书、压在最后的，是一张病危通知单。 　　“原来在这里……” 　　顾景之找不到姜策，问了值班的人才找到抢救室，但因为这家医院南北两翼都有，顾景之也不知道具体是在南还是北，走错了地方，又折返回来才找到了姜策。 　　“病人情况怎么样？” 　　顾景之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医生，想必要么已经出来通知过情况了，要么就是还在里边抢救，而陪在姜策身边的护士，应该就是目前最清楚情况的人了。 　　王护士没见过顾景之，开口问道：“你是？哪一位的家属？” 　　顾景之指了指姜策，王护士明白了，又把刚才跟姜策说的跟顾景之重复了一遍。 　　“行，我知道了。我在这陪他吧，您去忙吧。” 　　姜策连笔都有些握不住，并不难写的名字现在却又千斤重。 　　好不容易签完，王护士带着文件，拍了拍姜策的肩膀才离开。 　　“会没事的。”顾景之对姜策说道：“我可以帮你……” 　　“顾景之！”姜策眼底通红怒视着顾景之：“谢谢你送我过来，但是，你现在真的不要再试探我什么，我真的没心思再听你说什么合同协议，我真、的，会揍你。趁我没动手，你走吧。” 　　“我……”顾景之从没见过姜策这样，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眼底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绝望、疲惫和愤怒，他想伸出手去抚平这份愤怒，但只是刚刚触碰到姜策的手就被一把挡开。 　　“你也听说了，发现得很及时，直接就进了手术室的，应该会没事。”顾景之坐在姜策身边轻声开口劝道。 　　“你知道病危通知单么，你觉得那东西是医生闲得没事随便打出来玩的吗？” 　　顾景之被姜策的话噎住，但他很显然不会跟姜策计较什么。 　　“你赶紧走吧。我没事。也不是头一次等在抢救室外边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但这里边，是会死人的。” 　　顾景之看着姜策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和极力抑制住哭声，心中一痛：“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抢救室……我…朋友…” 　　“顾景之。”姜策再次打断：“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么？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说故事，真的。 　　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朋友，我都不在乎。你们这种人，只要想，不管是需要换心还是换肝都不用排队。所以我不会跟你共情什么。” 　　姜策嗓音更加沙哑，用手肘撑在膝上，双手捂住脸，不再看顾景之：“算我求你，赶紧走吧。” 　　顾景之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而姜策只能低垂着头，他不敢看。 　　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这一路，他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他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一定会没事。 　　手术很顺利的话，手术费大概要准备10万……ICU一晚上也要一万……还有药品，没有医保……有些药必须要现金支付。 　　家里那张卡数额明显不够，该怎么办……预支薪水？再打几场比赛？怎么办？ 　　姜策觉得自己很可笑，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只能在脑子里算钱，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真的活得很失败……眼泪无声地滑落，姜策觉得自己跌进了深潭之中，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突然间，姜策觉得自己的手背一暖，他整个人僵住慢慢收手抬头，面前的人竟然是已经离开了的顾景之。 　　“愣着干什么，手术好像还没完，把这个喝了吧。”顾景之把一罐冰可乐塞到姜策手里，而自己则拿着一杯咖啡：“凉点的东西可以帮你提提神。” 　　“你……没走？”姜策有些不敢相信。 　　顾景之叹了口气：“我在这陪你。”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顾景之喝了一口咖啡，不由得蹙起眉，艰难地做了个下咽的动作。 　　姜策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伸手拉开易拉罐递给顾景之，同时从顾景之手里把那杯速溶咖啡夺了过来猛喝了一口。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告诉过你……” 　　“你看那边。” 　　顾景之打断了姜策的话，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两个人，姜策知道是刚才那些人留下等消息的家属，但他不知道顾景之让他看那边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应该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就是这样。所以我在这陪你，别多想什么，就是不想你这个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呆着而已。” 　　顾景之伸出手握住姜策冰凉的手，这次姜策没有拒绝，回握住顾景之的手，像是溺水被捞起一般，暖意在两个人手掌之间流动。 　　“要不要靠着我，肩膀借给你。”顾景之歪了歪头示意姜策靠过来。 　　姜策摇了摇头，但顾景之不接受这个答案，强行让姜策靠了过来。 　　“闭一会儿眼睛休息一下，别把你自己熬累倒了。” 　　“我没事。倒是你。”姜策刚想抬起头，但被顾景之一把按住不让他动，姜策也没办法，只好再次靠着。 　　“真的没关系么？你不是还要去公司，要不就……” 　　“我是老板，又不用打卡。再说了，整个公司都是我家的，谁敢扣我钱？” 　　“谢谢你。”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姜策盯着抢救室的大门不敢闭眼，他害怕只是闭了一下眼睛，跟母亲就已经成了天人永隔。 　　“小时候我害怕一个人睡，我妈妈就给我唱她家乡的小调儿哄我睡觉，生病了不想吃东西，她就想方设法把东西弄得很可爱，那种苹果做的小兔子，你知道吧，用那个哄我吃药。其实我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 　　顾景之其实特别怕姜策现在不说话，想找个什么话题，又怕起到反作用，现在姜策自己主动开口，顾景之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说道：“经常生病吗？” 　　“嗯，三天两头感冒发烧，都是我妈妈照顾我。 　　有一次我眼睛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肿了，我妈带我去卫生所看，医生说是麦粒肿没什么事，然后就让我回去热敷，可是越热敷就越肿。 　　我妈着急了带我直接去了城里，那里的医生说不是，里边的东西得手术取出来，要不然眼睛可能会失明。 　　手术的钱其实并不是很贵，但是我们家已经被我那个赌鬼继父掏光了积蓄，我妈只能到处借。 　　好不容易凑够了手术费，要住院两天先输液消炎，我那个继父以为我能做手术是因为我妈偷摸背着他藏了钱，又到医院闹了一顿，后来被保卫赶走，这才消停。 　　手术完我妈带我回家，被喝醉的继父打了一顿泄愤，我想护着我妈，但根本没用，我也被踹了几脚。 　　后来他终于喝多了自己趴桌上睡着了，我妈才敢从地上起来，抱着我回床上睡。她怕我睡着了乱动把纱布弄开，要是不小心揉了眼睛，还可能留下后遗症，她就一直攥着我的手看着我，一熬就是一夜，然后白天天亮了直接出去打工赚钱。” 　　姜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顾景之伸手给他抹掉眼泪，轻拍着姜策的后背，释放出淡淡的信息素安慰姜策。 　　“芍药吗？”姜策闻到一股淡香。 　　“嗯。”顾景之应了一声：“我的信息素有很多味道，芍药的香味有助于情绪安抚，对我自己没什么用，但可能对你会有些帮助。姜策…你妈妈真的很爱你。” 　　我很羡慕，但这半句顾景之噎回到了心里。 　　“其实……”姜策吸了吸鼻子：“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顾景之嗯了一声，他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是我妈妈捡来的，我跟她……也不是血缘关系。” 　　顾景之一愣：“这我倒真不知道。” 　　姜策苦笑了一声：“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有一次我那个赌鬼继父在外边赌输了，回家跟我妈吵架，让我妈把房本拿出来抵押，然后就在家到处乱搜，还要把我卖了换钱，他们吵得太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倒了出来，我才知道我原来是我妈捡来的。 　　但是不管我怎么追问她在哪里捡的，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她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死死抓着我说我就是她亲生的。我那个时候接受不了，觉得她骗了我，甩开她拉着我的手就离家出走了。” 　　姜策声音哽咽，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身体发抖双手死死攥紧几乎要把肉扣出血来，顾景之赶忙加重了信息素的味道，伸手抱住了姜策。 　　“如果那天我没离家出走，我妈她就不会被讨债的人打成那样……顾景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姜策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哭出来：“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我应该在她身边的……我应该让她拉住我。我真的不敢想，要是她没挺过来……我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句我错了妈妈，能不能原谅我……” 　　顾景之紧紧抱住姜策，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显得十分无力，顾景之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安慰着姜策，让他知道他不是自己一个人。 　　等姜策的哭声渐弱，顾景之伸手捧着姜策的脸，拇指将泪水抹干，认真的看着姜策的眼睛说道：“不是你的错。你不可能会预知意外。而且……” 　　顾景之的眼圈也有些泛红：“你的妈妈那么爱你，她一定不会怪你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医生，坚信她一定会挺过来，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好好孝顺她。” 第45章 　　姜策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顾景之伸手给他擦干哄道：“眼睛都哭肿了，天快亮了，你枕着我的腿，躺在这里稍微闭眼休息一下好不好？等手术完你还得照顾她呢，现在就累倒了可不行。” 　　头枕在顾景之腿上，而顾景之的手在姜策眼前晃了晃：“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了。” 　　“顾景之……”姜策声音已经完全哑了。 　　“我在呢。” 　　姜策嗯了一声：“你知道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乌黑的头发梳成一个麻花辫，眼睛又大又亮的。” 　　“你有跟你妈妈的合影吗？要是不介意的话，给我看看好不好？” 　　姜策点了点头，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解锁打开，翻到了一张照片之后递给顾景之。 　　照片上是姜策跟张娟的合影，两个人在快餐店，一人手中拿着一个汉堡笑得十分开心。 　　“你妈妈真好看。一看就是性格很好的人。”顾景之看着那张合影，慢慢抿起了嘴角。 　　“这是我刚上初中时候拍的，那个时候她还没遇见我那个继父。学校运动会，我妈妈来给我加油，我赛跑得了第一名，运动会结束……”姜策一顿，让哽咽压制住才又开口：“运动会结束之后，妈妈奖励我，带我去吃了汉堡。” 　　姜策抽了抽鼻子：“你可能没法理解，不就是一个汉堡吗，有什么可开心的，可是对我来说，一个汉堡，就是奢侈品了。 　　其实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也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我妈妈那么抠门，吃个快餐十几块钱都要算来算去，求她好几次都不带我去。 　　为什么我家就这么穷，为什么我只能穿旧校服，为什么我不能跟别的小朋友那样放假了出去玩儿，为什么我就得跟着她一起干活…… 　　学校春游，所有同学都报了名，活动费用一共两百块，可是我妈妈却不让我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才二百她都舍不得，我在屋里跟她赌气，不管她跟我说什么我都不理她。 　　坚持了一上午，后来我实在是太饿了，但又拉不下来脸去跟我妈说自己饿了，就偷摸去厨房，发现她就在给我做午饭，只是一边做一边偷摸抹眼泪。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又偷摸跑回屋子里去。饭做好了我妈叫我出来，那个时候我已经不生气了，乖乖出来吃饭，我妈在我吃饭的时候就把钱拿了出来。 　　我到现在还记得，不是两张一百的钞票，是一元、五元、十元这样的凑起来的二百。 　　我妈跟我说让我拿去交给老师，还跟我道歉说自己这个妈妈做得很不好。 　　当时我就哭了，说我不要了，可是我妈说没关系，小朋友就应该开开心心的，要是春游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回来一定要跟妈妈分享。 　　我问妈妈为什么不去找姥姥姥爷，为什么过得很辛苦也不回家，她说因为家太远了，后来我知道了为什么。 　　我妈小时候她父母就离异了，她爸妈都不想要一个omega拖油瓶，于是我妈就只能跟着她的姥姥姥爷生活，可姥姥姥爷也只是想把她养大了卖给别人做媳妇，赚一笔钱。 　　他们不让我妈妈去上学，但她真的挺聪明的，靠着自学就认识了不少字。有一次她看见电视里的花样滑冰比赛，就喜欢上了滑冰，她跟她的姥姥姥爷说自己想学滑冰，可是你知道的，连学都不让她上，业余爱好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她的梦想，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破灭了，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这才是她的生活。 　　16岁，我妈被一个alpha强暴了，那个人是个小老板，开了好多个饭馆，在我们那就算是很有钱的人了，她的姥姥姥爷每天都去店里闹，不是为我妈鸣不平，他们只是觉得omega没了第一次，以后卖不上好价钱了。 　　跟那人闹了几次，后来那人拿了三万块钱，我妈就被卖了，嫁给了她第一任alpha，那个强暴了她的人。 　　那个人本来就酗酒，加上我妈妈的姥姥姥爷当时那么闹，让他觉得丢人，所以把心里的气全都撒在了我妈身上，披着人皮却干着畜生的事，所以，我妈讨厌有钱人。 　　后来那个人在外边又喝多了，强暴了另外一个omega，那个omega的家人报警了，带着受害人进行指认，最后被警察抓住，我妈才从地狱里逃出来。 　　那个时候她才18岁，已经怀孕了，但是因为缺少应有的生理常识她不知道自己怀了孕，没多久就流产了。 　　后来她就一直打工，但不肯再跟我说任何细节了，我想可能是怕我跟着她难过。那个时候我在想，等我长大了，一定不会再让妈妈吃苦，可是后来我却让她伤心了。 　　我知道你的协议，如果我接受了，受益的不仅仅是我妈妈，还有我。但我不行。顾景之……我不能。我不能过得轻松，我……不配那样…我得赎罪，这是我欠妈妈的，只能由我来还。” 　　“不是那样的姜策。” 　　“就是那样。”姜策伸手抹了一把脸：“就是那样。所以我不管打几份工都是应该的，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我就得努力赚钱，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景之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起不到什么作用，于是他换了个策略，用手轻拍着姜策，又暗暗把自己的安抚信息素提高了浓度，声音放得又轻又缓道：“知道了，但是姜策，现在，你什么都别想了，我相信你妈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姜策一顿：“说你不是第一次来抢救室，那个时候，你想跟我讲的事，是什么？”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道：“没什么。” 　　“说说吧。” 　　“是我的一个朋友。”顾景之目光看向抢救室的大门，但似乎目光并未停留，好像能够穿透大门看见里边一般，逐渐目光有些发散。 　　“很无聊的。”顾景之有些怅然。 　　“跟我说说吧。”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轻叹了一声：“他以前出过一次意外，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是血晕倒在路边被人送进医院抢救。 　　具体细节他不太记得了，只是感觉天旋地转，他很疲惫但同时又觉得很轻松。 　　好像漂浮在死海中，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四周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抓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束光照在他身上，但他不想起身，只想一直沉溺在水中。再后来他醒了，身边只有护士和闻讯赶来的医生。 　　那个时候他每天蜷缩躺在病床上不敢睡觉，他总是在想，万一睡着的时候爸爸或者妈妈过来看他了怎么办？如果他睡着了就会错过去…… 　　所以他就那么像个傻子一样的熬着，一直到熬不住又昏了过去。再一次醒过来，他问护士有人来吗。护士说没有人过来。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你也没去看过你那个朋友吗？” 　　顾景之收回目光，嘴角挂起一抹苦笑：“很遗憾，我听说得晚。我说完了，真的是个很没意思的事对吧。你快点休息一下，如果有医生出来我叫你。” 　　可能是真的疲惫到了极致，在顾景之信息素的安抚之下姜策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放缓了不少，顾景之知道他终于肯休息了，也跟着暂时放下了心。 　　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再过一会儿天就快亮了，顾景之的手机还剩下百分之23的电，刚才应该直接扫码弄一个充电宝的，顾景之有些后悔他对这个手机的待机状态还是过于信任了。 　　现在姜策枕着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困意，他一动，姜策肯定会醒过来，顾景之缓缓将自己的后背靠在椅子上，他也闭上眼，毫不掩饰的疲惫一瞬间涌上心头。 　　“姜策，醒醒。” 　　姜策感觉自己被轻轻推了推，他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抓住叫醒他的护士问：“我妈妈她？” 　　护士笑了宽慰道：“你放心，手术很成功，已经在隔离病房重症监护室了，情况目前也很稳定。” 　　姜策立刻起来，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转身看见座椅上放着个白色枕头，地上是一件西装外套，应该是自己刚才站起身之后掉落的。 　　“我的朋友……”姜策把西装外套捡了起来，掸了掸，转回身问护士：“您看见他了吗？” 　　“看见了，他知道你妈妈安全出了手术室之后让我暂时先别叫醒你，他一直陪你到天亮才走的。” 　　姜策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别的什么，赶紧跟着护士去监护室，洗手，换好了隔离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戴上了鞋套手套，才进入到病房。 　　病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脸色蜡黄如土，已经瘦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嗓子插着各种管子，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姜策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他稍微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这里是隔离病房，即便是眼泪对母亲这种情况也是十分危险的。 　　把手放在母亲挂着点滴的手背，姜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受。 第46章 　　“妈。我来看您了…我知道您很辛苦……但是谢谢您再一次挺了过来……” 　　声音哽咽住，姜策停顿了一会儿才敢再次开口：“您还记得吗？有一次我发热，卫生所条件本来就不好，又赶上冬天，点滴凉得不行，您就像我现在这样用手心捂着输液管，让输进去的药不那么凉。 　　妈……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也许我应该接受，可是……真的对不起妈，再有两个月，真的只要两个月，我已经拿到了号……求您……别扔下我一个人…” 　　姜策红肿着眼睛出了隔离室，他还得去缴费，于是有些沉重地走到了护士站，王护士已经下了班，但是走之前交代了来接班的护士。 　　“我妈的费用……一共多少钱？” 　　“不用，你的朋友临走的时候已经支付完了并且预付了一笔钱，啊，对了，他临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张字条，喏。” 　　护士把一张对折的A4纸递给了姜策，姜策说了声谢谢，接过来之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把纸展开。 　　顾景之的字，初看时只觉得风格秀美，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笔锋之间遒劲有力，神采飞扬。 　　【对不起，这段时间利用了你和你的妈妈不幸的遭遇，把它当成了逼迫你同意协议的工具，真的非常抱歉。 　　手术费用什么的，你暂时不需要太担心，我已经预付了一些，但是请不要误会，并不是因为还想着协议，而是想为这段时间给你带来的困扰做出一点点补偿。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称呼像我这样的人一声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这笔钱其实我更愿意把它称作一个朋友对另外一位友人善意的帮助。 　　钱并不多，但我希望能够让你在忙碌和疲惫中得到些许的喘息，至少不要再去打那种比赛了。 　　我以后也不会再出现打扰你的生活了，所以最后，真心希望你的妈妈能够早点康复。有些事并不是你的过错，希望你不要太苛责自己了。——顾景之】 　　姜策看后紧抿着唇角神色有些复杂，将纸又重新折好放到自己裤兜里，拎着顾景之的西装外套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本来请了五天假，但只呆了三天，一大早姜策就接到了咖啡店店长的电话。 　　店长说刚开门店里就来了个人，也不点东西，霸占着沙发座赖在这里怎么也不走，后来店长过去问需不需要帮助，那人才说自己叫陈瑞，是姜策的父亲，店长这么一听，就赶紧打电话让姜策回来一趟。 　　姜策听了也不耽搁，火急火燎地开始往宁江赶。 　　幸好只在临市，赶回店里的时候天才刚刚黑下来。 　　还没进到店里，透过玻璃落地窗，姜策就看见了那个中年alpha男人。 　　穿着有些泛旧的蓝色外套，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有点脏，但整个人却十分悠闲，仰坐在沙发座上，面前摆了两个玻璃杯子，都已经喝到见底了，几个甜品盘，同样被吃得七七八八。 　　就在姜策要进门的前一秒钟，服务员又给他端了一杯咖啡过去。 　　姜策的脸色冷到了极点，直接推门而入，给服务员吓了一跳，认清了来人是姜策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姜策看了一眼陈瑞也不多废话，冷声说了一句“跟我出去”，就要转身再次往门外走。 　　可陈瑞却并不打算起身，反而慢悠悠地端起咖啡要喝，姜策见叫不动他，加上这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姜策不想闹出大动静，只能咬牙恨恨坐下，压抑着怒气对那人再次开口道：“我让你跟我出去，你聋了么。” 　　陈瑞上下扫了扫姜策，嗤笑了一声：“你这孩子，这么久没看见爸爸，就这么跟长辈说话么？” 　　“爸爸？你也配？” 　　“我怎么不配呢？倒是你，你妈就这么教你没教养的么？” 　　姜策几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俯身前倾一把死死攥住继父的手腕恶声说道：“跟我出去，要不然你就试试会不会在这里挨揍。” 　　陈瑞显然认为姜策在虚张声势，他觉得姜策可不会在这么多人眼前动手，还想用另外一只手拿个泡芙吃，被姜策一巴掌打掉。 　　姜策冷笑着松开攥着继父的手，往后背一靠冷笑道：“行，不走是吧。” 　　从裤子兜里拿出电话，姜策看着陈瑞道：“我现在就给你所有的债主打电话，让他们过来领人，先到先得。你是死是活，剁手还是跺脚，单卖肾还是把你整个卖到缅甸去随意，我绝对不追究，也不会报失踪让警察去捞你。” 　　这话一出，陈瑞脸色一僵，缓了片刻才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对姜策说道：“走就走嘛，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走走走，出去说。” 　　姜策瞪了继父一眼，先起身离开，陈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蛋糕渣，临走之前猛灌了半杯咖啡，又往嘴里塞了四、五个泡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姜策走出了咖啡店。 　　姜策转弯进了左边的小巷，陈瑞跟着走进去，嘴里吧唧吧唧的，让人心烦。 　　“你来干什么。”姜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声质问。 　　“父亲想儿子了，不能过来看看么？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打听到了你跟你妈妈的下落呢。” 　　姜策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可真好意思说出来这种话……父亲这两个字让你用都脏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废话，你消失这么久，现在突然出现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么……”陈瑞贼眉鼠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就是……你也知道，隐姓埋名躲债也挺费钱的……” 　　“我没有钱。”姜策连听完的耐心都没有了，直接转身要走。 　　陈瑞见状赶紧一把拉住姜策道：“哎呀，你听我说完啊，我也不管你多要，五万，给我五万就行。” 　　姜策直接甩开陈瑞的手，话也不想说继续往外走。 　　“你没有，我只能去找我老婆要了你说是吧。” 　　陈瑞贱笑了一声：“虽然现在还没醒过来，但谁知道呢，也许她听见我的声音突然就睁开眼睛了也说不定。要真是这样，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对吧。” 　　姜策脚步一僵，转身三两步走回去，直接拎着陈瑞的领子将他死死抵在墙上，声音低沉道：“你敢。” 　　“呵呵，我也没说一定会去啊，你着什么急。” 　　陈瑞双手用力抓住姜策的手想挣脱姜策的禁锢但很可惜，白费了一番力气，根本拽不动姜策，最后只能叹了一声放弃。 　　“你知道虽然咱们不是亲父子，但怎么也算是一起生活过，你再想想，当年你跟你妈妈吃不上饭、走投无路的时候，要不是我出现，你俩早就饿死了，还不是我救的你们。 　　我想你再怎么白眼狼，你妈妈也教过你救命之恩得涌泉相报吧。我们啊，是一家人，丈夫、妻子和孩子，户口本上写得明明白白，再怎么吵怎么闹，都是家庭纠纷，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妈也闹过离婚，最后不还是听话回来了。 　　所以啊，咱们这一辈子都是一家人，既然摆脱不了，不如互相帮助，你说是吧。” 　　“一家人？” 　　姜策用力咬住后槽牙，信息素几乎要喷薄而出，但姜策还是在信息素彻底失控之前把那股怨恨压了下去，可陈瑞感受到姜策的信息素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笑容。 　　“你欠了那么多债，自己跑了把我们留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个丈夫和父亲？” 　　姜策一拳头打在陈瑞脸上：“我妈被追债的人欺负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丈夫和父亲？"又是一拳，重重捶在陈瑞另一侧脸上。 　　“我妈住院因为没钱差点被赶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丈夫和父亲？” 　　把嘴里的血吐了出去，陈瑞大口喘着气平复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打也打了，气消了吧，没事儿，你要是不解气就继续，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现在是五万，但是你再打下去，医药费是不是也得给我？ 　　要么你就把我直接打死，不过要是那样，你成了个杀人犯，你妈妈醒过来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陈瑞冷笑着看着姜策：“你妈妈因为你，我说什么、要什么她都会给我，你知道的吧。 　　你可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但你知道关于这个结论，我说的是没错的。其实你仔细想想，咱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也不全是坏的啊。我不是还带着你逛集市呢。” 　　姜策难以置信道：“你让我在集市上帮你偷东西，那叫好的回忆？” 　　“也不那么好，但咱家没钱啊，你说我赌石，不也是想让你们娘俩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么。姜策啊，爸爸也不会那么没良心的，你看我跑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找你呢。不过是五万块钱而已，对你来说随随便便打一次比赛就有了，你给我，我就走，不会再打扰你们娘俩。” 　　陈瑞举起手发誓道：“我向你保证，真的就五万，我不会再来烦你们俩。” 　　“就这一次。” 　　姜策松开手，陈瑞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姜策松手之后抬腿用力，膝盖正击中陈瑞的脆弱地方，陈瑞惨叫了一声，捂着那里，恶狠狠地看着姜策。 　　“明早跟我去银行。” 　　“那我今天住哪？”陈瑞被痛击一时之间没法再追上姜策，只能大喊。 　　“路边还是桥洞随便。”姜策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走进了夜色之中。 第47章 　　“Aesthetic旗下品牌Gabrielle，520期间推出的特别定制礼盒天使之吻，开门红预热首日全店加购件数同比去年增长近75%，单品牌同比销售增长20%，520当天天使之吻更是一度冲上香水类目预售TOP1榜单，打破曼茵五年以来全榜单登顶神话。据了解，本次是Aesthetic品牌焕新之后的首次营销向大动作……” 　　曼茵CEO邵文暂停视频，啪的一声将平板用力扔到了桌面上，坐在他对面的助理和营销总经理同时艰难地做了个吞咽，都不敢说话。 　　总经理在下边偷摸拽了拽助理的衣角，助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但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邵文的眼睛，他怒声问道：“挤眉弄眼的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 　　“那个…邵总，您别生气，这新闻肯定是Aesthetic的公关稿，那个预售榜，每三个小时一更新，他们就是登上去的时间卡的好而已，然后稿子就开始瞎吹。要是看实力，还得是成交榜，您看我们曼茵的品牌，成交榜前十里占了七个，他们才挤进去一个，我们的优势不是他们一时半会能超越的。” 　　“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不痛快？”邵文冷眼看过去，营销副总立刻闭了嘴。 　　“行了，你俩赶紧出去吧，等老陈出差回来再说。新品的事，给我上点心。下一次，我不希望看到这种论调的新闻。” 　　等人走了之后，邵文看着窗外目光沉寂如一汪深潭。 　　他们那天跟刘伟和张潇吃过饭之后，没过多久刘伟就把方案给了老陈。 　　老陈拿过来的时候他没怎么留意，只是吩咐下去像之前一样抢先Aesthetic一步行动就行了。 　　曼茵官宣的当天，刘伟就偷摸给老陈打电话乐的差点就背过气去，说顾景之发火了，又是骂人又是连夜改方案的，闹出来不小的动静，他听了老陈的转述也只是笑笑顾家出来的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现在想想，十有八九是做戏给自己看呢。 　　顾景之应该是一开始就做了两套方案，然后故意泄露出来一套方案，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举两得，既可以收拾了刘伟又能暗度陈仓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用一个假方案虚晃一枪还抬高了营销成本。 　　因为从现在的结果来反推营销动作，当时时间紧急，在原方案上修改是最快最高效也是最常用的一种应急方式。 　　可如果沿用原方案，在那版的基础上微调，那最后落地的路径应该跟曼茵的差不多。 　　但现在的结果很明显并不是，刘伟偷给老陈的方案里写的营销动作没有一个出现在新方案里。 　　其实说实话，一次失利，邵文可以接受。 　　顾景之抬高的那点成本，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他当然付得起。 　　毕竟520只是常规的营销节点，关键还是要看年底和新品，况且曼茵已经不是以前的曼茵了，顾景之想通过一两次营销扭转曼茵在行业里的地位，跟自己抢市场份额，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有些懊恼自己的预判失误，他以为顾景之的发力点会放在年底新品上，所以导致了自己的轻敌，还有就是，曼茵可能要损失两个眼线了。 　　刘伟那个蠢货，现在又只有个虚职，丢了他，邵文丝毫不觉得可惜。 　　但是张潇可不一样，他手里至少还有十个品牌，而且是个聪明人，从他让刘伟泄方案来看也能感觉出来，他也在摸顾景之的路子。 　　现在顾景之拿两套方案出来，刘伟恐怕保不住了，张潇也会老实一阵子，但邵文想，这也并非完全不能挽回，张潇这个人只要钱给得到位，偶尔的铤而走险他也不会拒绝，只不过……邵文思绪一顿，要再次启用张潇的话，必须得是重中之重的事情才行了。 　　突然手边的电话振动，邵文看了一眼来电人，心情突然由怒转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接通了电话。 　　与邵文办公室里不太轻松的气氛相比，顾景之的办公室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顾总，这次520营销公关部分的结案报告已经发您邮箱了。”许曼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在不自觉的上扬，跟她一样的还有蒋一凡和秦程鹏。 　　“辛苦你们了。这次做的很好。”顾景之也是笑意盈盈的，示意他们别站着了，坐到沙发上去。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蒋一凡兴高采烈地说道：“让曼茵吃了个哑巴亏。” 　　“就该这样，我说怎么以前曼茵总是能抢在我们前头，产品也好，宣传也好，一次不谋而合可以，也不能次次都想到一块儿去吧。”秦程鹏冷笑了一声。 　　“大家辛苦了，为了配合我做了两套完整的方案忙碌了这么久，那天效果不错，蒋一凡你演技不错，跟许曼配合得挺好的，吵得很逼真，不考虑演戏出道吗。” 　　蒋一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我还是喜欢在这地工作。” 　　顾景之微微抿唇一笑，许曼和秦程鹏没忍住笑出了声，李巽情绪一向很稳定，以几乎不可查的嘴角上扬幅度收尾。 　　“对了李巽，这段时间的加班都记了吧。”顾景之侧首询问李巽。 　　“记了顾总。”李巽答道。 　　顾景之点头：“你们回去告诉参与这两套方案设计的员工，他们跟你们三个一样，额外的加班费用会按照标准支付给大家的，还有就是，你们三个，有三天的假期，补上你们失去的五一。” 　　“谢谢顾总！”许曼开心地代表大家答应下来。 　　“这次只是开始……” 　　顾景之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顾景之的第二助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巽不由得皱眉，可还没等他开门出去问二助怎么了，门就被从外边再次用力扣响，只不过这次说话的不是二助而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景之啊~” 　　顾景之脸色微微一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李巽，李巽心领神会起身对许曼、蒋一凡和秦程鹏说道：“顾总有客人来了，下午咱们再继续。” 　　“好的，那我们先去工作。”许曼第一个起身，蒋一凡和秦程鹏跟着她起身出去。 　　门被拉开的同时，外面的女人斜眼看了一眼许曼他们，鼻音哼了一声，婀娜进门还撞了一下许曼的肩膀。 　　许曼又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了，李巽也没留在办公室内，而是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那个女的，一身国际大牌，珠光宝气看着跟个贵妇似的，谁啊？”许曼问蒋一凡和秦程鹏。 　　蒋一凡摇了摇头：“不知道，以前没见来过。” 　　“根据我的推理，她叫顾总叫得那么亲密，而且李巽都没留在办公室，显然要说的是私事。” 　　秦程鹏用力甩了甩脑子好像在极力否认：“不会是咱们老板娘吧？卧槽，难道顾总隐婚了？？？” 　　许曼用力给了秦程鹏一拳：“别瞎说。那女的看着是挺年轻，但我敢跟你们保证，那绝对是医美的功劳。浓妆艳抹的，刚出门的时候香水味差点给我呛过去，顾总应该不喜欢那种类型。再说了顾总不也是omega吗。” 　　秦程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啊，但男alpha有的男omega也有，虽然男O和女O的CP不常见，但也是可以登记结婚的。” 　　许曼瞪了秦程鹏一眼：“要不要打赌，肯定不是老板娘，我猜是顾总的妈妈。” 　　秦程鹏信心十足地笑了，伸出拳头跟许曼碰拳：“赌一顿饭，输家请客。” 　　此时蒋一凡开口道：“那你俩怎么知道谁赢了呢。” 　　“问二助呗。” 　　秦程鹏和许曼异口同声。 　　顾景之的办公室内，飙升的香水味让顾景之把净化系统开到了最大站在落地窗边。 　　而那位珠光宝气的女人在进入到顾景之的办公室之后，举着手机就开始到处看来看去，好像在巡视她自己的领地一般，丝毫不见外。 　　“宝贝，你看你哥哥的办公室是不是很大呀！”贵妇慈爱的语气被录进小视频里嗖的一声朝着对方发了过去。 　　顾景之舌尖抵了抵上颚沉声问道：“您直接找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能有什么事呀。” 　　贵妇拍完了小视频，直接坐到了顾景之的办公椅上，扬了扬下巴示意顾景之坐到对面去。 　　“妈妈想儿子了，不能过来瞧瞧吗？” 　　顾母笑眯眯的看着顾景之：“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天天忙忙忙的，妈妈还能怎么办呢？ 　　哎呀！我来之前还以为这个破公司指不定有多小呢，顾家竟然让我儿子受这种委屈，没想到过来之后一看，还挺气派的，特别是你这办公室，装修的品味不错，你眼光好，这点像妈妈。” 　　顾景之没说话，艰难勾起一抹淡笑算是回应。 　　“就是……” 　　顾母一顿，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 第48章 　　“您需要什么？”顾景之问。 　　“我说儿子，你是公司的老大，老大的妈妈来了有一会儿了，你助理什么的不给端茶倒水吗？ 　　我早跟你说了李巽这人不行，老是板着个脸不会办事儿。幸好来的是妈妈，自然不会跟你挑理，这要是来个老总什么的，指不定背后怎么说你没礼数呢。 　　还有那个小丫头，什么第二助理，刚才死命地拦我让我去接待室，我来找我儿子，去什么接待室啊！你身边的人都不行，换几个人吧，艾文的弟弟正好没工作……” 　　“不需要。”顾景之冷声打断道：“总裁办目前还没有招人的计划。而且我想您对助理这个职位可能有点误解，端茶递水不是他们的主要工作。 　　我自己用的人我心里清楚。李巽和Anna，就是您说的死命拦人的二助，工作一向很认真，从没有出过差错，他们都是我很器重的工作伙伴。 　　按照规定，没有预约的访客，不能办理访客卡，也没办法上来，二助应该下去接您上来的吧。她也并没有拦您，是因为我办公室里正有人在，所以把您带到接待室等候，我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 　　李巽不进来，是因为我交代过，他不太清楚您的喜好，喝什么我来给您拿就可以了。” 　　“嗨，妈妈也没说什么，你这么严肃干嘛。我这也是为你考虑，身边的人不能马虎，还是放自己家的熟人更靠谱。” 　　顾景之没有再多说什么，去茶水间倒了杯红酒放在桌面上。 　　“您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顾景之不想多浪费时间于是又问了一遍。 　　顾母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抬起头看着顾景之道：“中午了，跟妈妈吃个午饭，一边吃一边说吧。” 　　“我下午还有事，您有什么事直接在这里说吧。” 　　“可是妈妈还没吃饭呢，走吧，第一次来宁江，不招待妈妈一下吗？” 　　于是顾景之选了家公司附近的西餐厅。 　　领位员带着顾景之和顾母到了座位上，递上了两份餐单。 　　顾景之接过之后随便翻了两页合上，只要了一份手工意面，而顾母似乎胃口很好，前菜、汤品、主菜和甜点一样没落。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服务员走了之后顾景之先开口接上了之前的话。 　　“这个么……”顾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将碎发别在耳后道：“景之啊，有没有时间回三江一趟。你也该回三江看看你爷爷了。” 　　顾景之余光看见旁边桌子服务员新放上了一张儿童坐椅问道：“小孩么。” 　　服务员点了点头：“是的，预约的客人带了小朋友。” 　　“那给我们换个安静的座位。” 　　两个人又换了个靠窗的地方，从位置上看相对刚才的座位是拉开了些距离，但视线上并没有被遮挡住。 　　“您刚才说什么。”重新坐好之后顾景之问道。 　　“妈妈是说啊，你看你来宁江这么久了，还没回三江看看你爷爷，你爷爷该难过了。这公司的事虽然多，但你还是得经常回去才行啊。” 　　顾景之嗯了一声，反应十分冷淡。 　　顾母不可能看不出顾景之的冷淡，但她并不在意，轻抿了抿唇再次开口：“回去的时候顺便去金库一趟，把梅丽莎的眼泪帮妈妈取出来一下。 　　妈妈也不想麻烦你，前一阵子我自己去了金库，但那边的人说不行，拿了证明文件也不让我进，金库那边说他们是什么人体成像和活体静脉掌纹验证通过才可以，必须要你本人去，所以……” 　　“我知道了。” 　　顾景之喝了一口柠檬水，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柠檬放多了，总觉得水中有些酸苦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顾母听见顾景之应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还有什么事情么。”顾景之看着顾母问道。 　　“还有一件小事，就是你也知道，艾文家里条件比不上顾家，最近家里装修，妈妈手里有点紧，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再给妈妈打一笔钱。” 　　“知道了。”顾景之应下：“还有么。” 　　“这次真没啦！” 　　顾母笑着对顾景之说道：“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你都不知道，那个莎拉烦死人了，什么都要跟我比，最近跟一个什么西欧落魄王子订婚了，更是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得意的不得了。 　　天天显摆那钻戒，看着跟玻璃似的，还什么以后得叫她王妃了，我呸！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好意思叫王妃。每次都阴阳怪气我，这次我让她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才叫珠宝。” 　　“嗯。”顾景之回答得依旧十分简洁。 　　顾母还要说什么，她的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喂，阿姨呀，怎么了？”顾母接电话的时候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秀眉慢慢蹙起：“那怎么行呢？不吃饭可不行。你让宝贝接电话。” 　　顾景之再次把近前的杯子拿了起来，喝了口水同时将目光移向窗外，眼底的波澜就那么被他压了下去。 　　“宝贝。阿姨说你不吃饭？怎么回事？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饭呢？alpha不吃饭怎么能长高。什么叫吃过了？那都是垃圾食品。哎呦宝宝，那东西没一点营养，我可真是要被你气得长皱纹了。” 　　顾母唉声叹气，也喝了一口柠檬水：“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只要你把饭吃了，好不好？芝士番茄肉酱焗通心粉？行，妈妈回去就给你做。还有柠檬塔？好好好，妈妈都给你做。” 　　顾景之听不到对面的声音，但猜想对方应该是妥协了，因为顾母蹙起的眉头慢慢落下：“真乖。对呀！妈妈在你哥哥这里。怎么样，你哥哥的办公室环境不错吧。你好好学习，将来替你哥哥分忧。赶紧去吃饭吧，下午学校还有课呢。妈妈爱你，么么。” 　　顾母放下电话，看着顾景之问道：“怎么不吃东西呢？法式焗蜗牛和这个鹅肝，妈妈特意给你点的，快吃。” 　　“好……您多吃点吧。” 　　顾景之唇边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接受了顾母的好意，但他从来不吃那些东西，只是放到了盘子里没有动一口。 　　“唉…Philip要是像你一样让我省心就好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一点也不挑食，听话得很。你那个弟弟啊，可能是像他爸爸，娇气得哄着才行，手要是划了个小口都得来跟我哼唧半天。” 　　虽然是有些嫌弃的话，但顾母的表情却十分宠溺。 　　“是么。”顾景之放下餐具，拿起放在膝上的餐巾轻擦了擦嘴。 　　“是啊，生个小病都得哄着吃药。对了，你是不是也好久没见过你弟弟了，你看。”顾母再次解锁了手机，好像捧着个宝贝一样把手机递给顾景之。 　　“你看这是我们一起去海岛度假，这是艾文给Philip做的生日蛋糕，这是我给他做蛋挞的时候，这是他考试考到了全班第23，我们带他去买车模，这是我们……” 　　顾景之没等顾母说完就把手机还给了她，淡声说了句：“挺好的。” 　　顾母十分得意，那是一种长辈脸上常见表情，嘴上嫌弃但那上扬的眉毛和闪闪发光的眼睛出卖了他们心底真实的想法——带着些炫耀的欣喜。 　　“你小时候可不这样。不过alpha嘛，成熟得晚一点也能理解。对了，你弟弟这个假期，学校要求他们实习，你给你弟弟安排个岗位，随便什么部门小领导，别让他受气就行。” 　　“实习生是不会被安排做领导的。”顾景之抿了抿唇：“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先去参加面试。” 　　“面试？”顾母放下餐具也用餐巾轻沾了沾嘴角：“他是你弟弟，还面试什么呀？！而且你想想，你是个omega……” 　　此时原本安静的西餐厅被孩子的哭闹声打破，顾景之的太阳穴突突剧烈跳了两下，但目光并没有从不远处哭闹的孩子身上离开。 　　那一桌就是之前挨着顾景之他们坐的那桌，算上小孩儿一共是4个人用餐，见到小孩哭了，挨着她坐的人站起身将孩子抱了起来温声细语地哄着。 　　“景之，妈妈跟你说话呢。你是个omega，总在外面抛头露脸的也不合适。不如跟妈妈一样，找个合适的alpha……景之？” 　　“您给Philip……”顾景之声音一顿：“Philip生病的时候，您也给他做过苹果切的兔子吗？” 　　顾母一愣，话被打断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苹果切的兔子？” 　　“没什么……就是哄他的时候……” 　　顾母恍然大悟笑着道：“没有，我以为你说什么呢，Philip生病的时候想吃罐头，平时我跟艾文都不让他吃那些垃圾食品，但是他生病的时候，哼哼唧唧的，我也拿他没办法，为了哄他吃药，只能答应给他买黄桃罐头。 　　这话都扯远了，景之啊，你是个omega，找个门当户对的alpha才是正经事，那些生意场上的事，以后交给你弟弟帮你多好。而且你快30了吧，年纪也不算小了，过了30岁，大龄omega生孩子遭罪，恢复得也比年轻omega慢。” 第49章 　　“他还在上学……哈啊……” 　　顾景之垂眸看着这一桌子的菜，目光渐沉，嘴唇紧抿，放在桌下的手，右手拇指死死抠住左手拇指上的皮肉，喉结滑动的瞬间，指甲深陷留下一道血痕。 　　“他还在上学，您真的觉得，就因为他是alpha，将来就会比我做得好么？” 　　“当然了。” 　　顾母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这也不是妈妈说的，是专家说的，alpha智力、体力还有很多方面都比omega有优势。 　　而且他是你亲弟弟，虽然是我跟艾文生的，但总归还是你弟弟，他还能对你不好吗？妈妈知道，现在是你为家里操心的比较多，但就是因为这样呀！妈妈心疼你，以后公司的事都交给你弟弟，你就嫁人享福就行了。” 　　“他不姓顾。”顾景之开口，声音有些苍凉。 　　“哎呀，不姓顾有什么的，你给他安排进去不就好了，顾家那么多子公司，也不是每个老板都姓顾。” 　　“他考了第23名，还是班里第23名……我当年，每一次，都是全校第一名，但在我的记忆里，第一名对您和父亲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顾景之垂眸，死死盯着被自己左手拇指那一道道被自己硬生生抠出来的伤口：“您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像那边的人那样，哄过我，一次都没有过。” 　　“哄你？”顾母皱眉问道：“景之呀，你乱七八糟在说什么啊？” 　　“我说。” 　　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顾景之抬起头，眼尾微微有些泛红的看着顾母：“我…不知道您做的芝士番茄肉酱焗通心粉是什么味道的；我…不知道原来不考第一也可以；我不知道原来生病的时候还需要人哄；我不知道…手被划破了也是一件让你心疼的事情，哈啊……” 　　顾景之苦笑出声：“我甚至不知道，被父母抱住是什么感觉……我从来不吃鹅肝和蜗牛，事实上我很讨厌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我喜欢什么，您一样也说不出来。” 　　顾母似乎对顾景之的话很不服气张嘴欲辩，但她只是发出了几个毫无意义的emmm。 　　“不用勉强了，您对我一点也不了解，我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讨厌什么，您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从小到大我能见到您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您总是在外边跟别的alpha寻欢作乐，甚至就连那天也是……” 　　顾景之声音哽住，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抑制住身体发颤：“我就好像是您给顾家交的答卷，还不是让顾家满意、合格的那一张。 　　我也知道，因为我，您肚子上留了一道疤，让您息影退圈，所以您讨厌我，可是……当年在您肚子里的那个我，并不知道因为我的存在会让您这么受苦…… 　　这么多年，自从父亲离世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弥补您。 　　您从我这里拿走多少恐怕您自己都不记得了，甚至，大到跟那个艾文的婚礼、婚房，蜜月旅行，小到你们孩子的学费、生活费……这些，都是我在买单…… 　　是我，养着你们一家三口……现在呢？还想要我的公司么？您到底是有多恨我？” 　　“不是那样的景之。”顾母有些慌了：“没抱过你，那是因为顾家有保姆啊，你一个人就有六个阿姨照顾你，根本不需要妈妈。 　　而且因为你是omega，你爸爸觉得如果我们抱着你，给你养成依赖我们的习惯，遇到点委屈就找我们，对一个omega的成长不好，omega不能哭哭唧唧的，得坚强一点才行，所以我们才不管你的。 　　艾文又没有顾家的财力，Philip才两个阿姨照顾他，而且他还在上学，年纪还小，当然需要我多关心关心他了。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您没有东西要向我索取的时候，不会跟我说一句话。就好像我从来不存在一般，除了您需要我的时候。但是没关系，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从我醒过来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我只有我自己。” 　　顾景之略扬起头，视线微微移开停顿了几秒钟，眼尾的红色渐浓，润湿了眼眶。 　　“我管理过的公司，全部都取消了alpha优先录取制度，践行同工同酬，培养omega职业经理人，我…想让omega知道，除了在家带孩子，其实他们还有别的选择，我，正在创造这种选择。 　　omega可以跟alpha做得一样好，甚、至，超越alpha…… 　　我们可以摆脱禁锢，年轻、漂亮也不再是衡量一个omega价值的标尺，我正在努力创造一个新的开端，一个可以让alpha、beta和omega站在一起平等竞争的环境。 　　这是我想做的事，但我的母亲…却想拔掉我的翅膀，哪怕她也是一个omega……” 　　顾景之右手用力至极，好像要把肉抠下来一般，左手拇指又填了一道伤，血顺着伤口滴落渗进黑色的西裤里，腺体开始发疼，针刺一般，顾景之咬紧后槽牙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唯一一个以omega的身份跻身全球30岁以下青年企业家财富榜前十的人，但对您来说，我甚至还比不上一个连书都没读完的alpha…… 　　房产、豪车、珠宝和钱，这些我都可以给您，但是，我的公司、我的事业……” 　　顾景之一顿，目光深沉宛如深渊一般盯着顾母开口道：“您从未为我筹划过什么，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拼命换来的，所以，绝、对、不、可、能拱手送给他。如果真的想要，就在生意场上夺走吧。如果他有这个本事的话。” 　　顾母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顾景之深吸一口气，腺体的不适让他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说下去，况且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沉声开口道：“钱我会打给您，珠宝取出来会让安保亲自送过去。如果您没有其他事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顾景之起身要走，顾母此时才回过神来也跟着起身要拦却被顾景之躲了过去。 　　顾景之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怎样的状态回到办公室的，但他庆幸午休还没结束，没人看见他这幅可笑的模样。 　　锁上办公室的门，顾景之转而进了休息室。 　　拿了针剂对着胳膊注射进去，然后默然去了淋浴间，把衣服全脱了，看见自己左手拇指的血迹已经干涸也不再理会。 　　伸手打开花洒洗了个冷水澡，血迹被冷水冲刷干净，出来换了一身新衣服，贴好了创可贴，顾景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从休息室出去，再次把锁死的办公室门解锁。 　　看着那张顾母坐过的办公椅，顾景之沉眸叫了人过来搬走，换了新椅子之后才重新坐下。 　　腺体的疼痛没有缓解，但还好也并没有继续恶化，顾景之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最近用药确实有些过分了，心慌的要命，不过，应该能坚持到晚上，至少要坚持到下班。 　　电话响了起来，顾景之忽略了那几条顾母发的未读消息，接通电话的瞬间，话尚未说出口，笑意先行一步：“王总，您好。” 　　对面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开口道：“顾总啊，您好，我得跟您道个歉，哎呀……” 　　顾景之微微蹙起眉，但声音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柔声问道：“您这是怎么说呢？我不太明白。歉从何来啊？” 　　“就是你也知道，我平时呢太忙了，手下那么多公司，不可能什么事都亲自过目是吧，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什么跨界和酒店香氛采购，营销负责人说，曼茵的报价更低，所以他已经决定跟曼茵合作了……你看这事闹得，真是对不起了啊。” 　　顾景之反应很快，可他还是停顿了两三秒钟之后才开口说道：“没关系，曼茵的产品在行业是十分优秀的，但Aesthetic也会越来越好，我相信咱们以后还会有更合适的机会合作的。” 　　对方挂了电话，顾景之冷笑出声，他真的很想现在就约邵文正式见一面，真的越来越期待了。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笔订单没了，是有点被动，但是……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威胁。 　　他试探了邵文，邵文也给自己一份回礼，不错，挺好的。 　　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顾景之翻开放在最上面的文件，越看眉毛皱得越紧，看了看时间，正好午休结束，于是拿起座机给李巽和蒋一凡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 　　李巽的办公室就在顾景之隔壁，而蒋一凡的办公室则在楼下，所以李巽比蒋一凡早一步到。 　　刚一进门，李巽就注意到了顾景之办公室的变化，挑眉问道：“顾总，您还好吗？” 　　顾景之耸了耸肩，一如既往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回道：“我很好啊，怎么这么问？” 　　“因为夫人突然过来，她找您是又想要什么？” 　　“不就是那些东西，已经让我打发走了，什么事都没有。” 　　“那您的手怎么了？” 　　顾景之下意识想藏，但就在他微微抬手要藏的瞬间就意识到这个动作更可疑，心里感叹李巽的眼睛太尖的同时停住了想藏的动作，换成了双手交叉向前，用胳膊肘撑在桌面上的动作对李巽道：“吃饭的时候餐刀不小心划到了。不是我故意弄的。” 　　李巽一直看着顾景之，好像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中看出谎言来，但顾景之也很了解李巽，任凭他怎么打量都镇定自若，只能在心里叫苦，哄傻子容易骗聪明人难。 　　还好蒋一凡也很快就到了。 　　“顾总，您找我。” 　　顾景之点了点头，示意李巽和蒋一凡都坐下。 　　“这是刘伟签字过的各个部门人员录取情况汇报你看看。” 　　顾景之把文件递给蒋一凡：“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嘴，前几天你面试过一个人，中层岗位，能力不错，很符合你的用人要求，圈子里口碑也很好，怎么最后没录用呢？” 　　“嗯？”蒋一凡有些疑惑：“没录用？不对啊，我明明跟人事说的是录用啊。” 第50章 　　“但人事部门的综合意见是不予录用。”顾景之说道：“取而代之的是个alpha，这两个人的简历都还在吧，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蒋一凡点头表示还在，然后赶忙去办公室取简历。 　　“顾总，您真的不难受吗？腺体也没事？”蒋一凡走之后李巽又问顾景之。 　　“不难受不难受，李巽你呀，别总一脸严肃，愁眉苦脸的，放轻松一点，姜策都为你鸣不平了。” 　　李巽不明白顾景之的意思：“姜先生说什么了？” 　　顾景之粲然一笑：“他说我是个黑心资本家，整天就知道压榨员工，把你压榨得笑都笑不出来了。” 　　“我不笑，是因为我本来就不爱笑，顾总您并没有压榨我什么，我跟姜先生解释一下。” 　　顾景之本来是闲扯，等蒋一凡的时候逗逗李巽，而且他这也不算是完全的说瞎话，姜策确实说过他是个黑心资本家啊，但是见李巽真的拿起来电话好像在翻找号码，顾景之有些慌了赶紧一把按住。 　　“顾总。” 　　幸好此时蒋一凡已经把简历取了回来：“您看看，简历旁边还有我当时面试她的时候做的一些批注。后面一份是考核专业能力的笔试卷子，一份是在线作答的心理评估报告，我给下载下来了。” 　　顾景之接了过去，看了一下简历，几分钟之后抬头对蒋一凡说道：“上一家离职的原因是职场潜规则？ 　　一般离职原因无非就是活太累、钱太少，领导脑子不好和同事钩心斗角，但在面试的时候总得拿别的话包装一下，这个人，倒是意外的坦诚呢～” 　　“对。”蒋一凡点头道：“而且我还打听了一下，确实属实，上家公司要私了，她没有接受，然后就给她调到了其他部门去了。” 　　“那就是逼她自己走。”李巽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蒋一凡对此表示认同。 　　“笔试卷面干净，回答简洁准确，有一定的创新性，成绩在所有面试者中排名第一，很不错啊。”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把另外一份心理评估报告打开扫了两眼，又把另外一个alpha的简历、笔试和心理评估报告一一翻开仔细查看，最后把这文件都放回了桌面上。 　　“行了，我大概知道情况了，按理来说，中层经理的岗位，你这个副总觉得OK就可以了，我不需要面试她，但这次似乎遇到了些问题，刘伟那边先不用管，她对我们公司的意向如何？希望来这里工作吗？” 　　“我觉得她还是挺喜欢这里的，特别是我跟她说我们这里取消了alpha优先录取制度，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在这里都是一样的。她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肉眼可见的期待来这里上班。” 　　“好，既然她希望来这里，你也觉得这个人可以录取试一试，那我就找刘伟聊聊。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蒋一凡离开顾景之的办公室之后刘伟没一会儿也晃晃悠悠的到了顾景之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李巽坐在里边，刘伟勉强打了两声招呼，然后就自顾自坐在了顾景之的对面。 　　刘伟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顾总啊。你找我什么事？” 　　顾景之轻抬了抬下巴，李巽会意，将刘伟给顾景之的那份文件递到了刘伟手上，刘伟皱着眉不耐烦地翻开，看见是他自己签字的那一份之后就更不耐烦了。 　　“怎么了顾总？文件又哪里有问题吗？我这次可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的，可没敢再让助理什么的替我写啊。” 　　顾景之笑眯眯地看着刘伟道：“没有，除了标点符号用错了几处之外一切都还好。就是有一点点问题，想跟刘总您请教一下。” 　　“说吧。”刘伟一听自己没犯错，心就算是放了下来。 　　“蒋一凡他们部门，有一个中层岗位，您这边的建议是不予录用，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alpha候选人，但我看负责面试的人，不管是人事还是部门都对前者更满意，不知道您这边最后pass掉的理由是什么呢？” 　　“你说这个啊……” 　　刘伟想了想，还是没起来顾景之说的是哪个人，李巽把简历又给刘伟递了过去，刘伟看了一眼才慢慢记起来这个人，于是语重心长地对顾景之说道：“因为她是个omega。” 　　“除了这个呢？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其他原因吗？” 　　顾景之一手托腮看着刘伟，眉眼间笑意更甚，让刘伟感觉到一丝温柔甜腻。 　　刘伟在心里也是诧异今天这个顾景之怎么不找他麻烦了，还这么温温柔柔地讲话。 　　你还别说，这顾景之一温柔下来，倒也还挺好看的，像是个omega该有的模样了。 　　“刘总？” 　　顾景之的话打断了刘伟的遐想，刘伟清了清嗓子道：“就这个原因还不够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刘总能详细说说吗？” 　　刘伟见顾景之态度还挺好，于是开口给顾景之解释道：“这个人今年31了，一个31岁的omega，未婚未育，没有alpha，这种人别说我不会同意录取，放在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想要她的。” 　　“哦？为什么呢？”顾景之追问道。 　　“当然是不划算了！” 　　“怎么个不划算法呢？” 　　“一个未婚未育的omega，那就是摆在眼前的成本。她是大龄未婚，进了公司要是哪天结婚了，那就是3天法定假期加上3天地方政策的休假，而且是带薪假，不能扣钱。 　　这还不算完，万一她结完婚就怀孕了，从怀孕开始，国家和地方政策加起来给她158天的产假。 　　怀孕期间，omega更是可以为所欲为，只要说一句肚子不舒服，那就是保胎假，想请就请，动不动就可以去一趟医院，开个证明就按照病假算，只扣30%的钱。 　　那158天的假期，社保就给补贴98天的钱，她还是个中层，那些生育津贴之类的覆盖不了她的工资，所有差额公司还得给她补发，这158天，她可是啥活都不干，而公司白掏钱。 　　还有，这还不算完，一胎生完了要是再来个二胎，政策上158天基础上再给她多30天，那可就是188天啊，一年才365天，您觉得这合适吗？ 　　这还还还不算完，生完孩子之后，孩子没到三岁之前，还得给omega育儿假，对了，二胎生完了还可能有三胎，想生就生。 　　公司不能扣钱，那空放着岗位、花着钱，人不在这干活，公司还不能裁她，这划算吗？ 　　所以现在不只是我，所有公司都这么做的，在一开始就不雇这样的omega，不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吗。而且她还这么大年纪了，人过了30，这精力也够呛，不能加班，我不用她，用一个alpha难道不对吗？” 　　顾景之做恍然大悟状对刘伟道：“我觉得刘总你说的还是有些保守了。” 　　“嗯？怎么说呢？” 　　顾景之笑眯眯地看着刘伟：“我觉得啊，照你这么说呢，omega天生就该全死光了，他们活着就是原罪。” 　　刘伟此时突然后脊一凉，而顾景之的笑也让他越看越心里发毛起来。 　　“他们，哦，不对，我也是omega。我们omega生孩子就是上瘾，就是想生，就好像生孩子这事儿是我们自己一个人的任务一样，就好像生孩子对我们本身没有任何伤害一样，是吧。” 　　刘伟勉强地做了个吞咽，有些后知后觉道：“不是，我也没这么说。咱们毕竟是公司，不是福利院，我为公司节省成本我错了么？人家曼茵，面试的omega超过25岁，简历连点开都不点直接淘汰，我这么处理还算好的呢。” 　　“我承认，刘总，你说的不是一丁点道理都没有，确实，如果一个岗位长期占着但是不能参与到工作中，是会造成一定的成本上升。 　　但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多个方面的。 　　比如你说的各种假期，上面为了完成指标，一味地讨好放假，用这个来买好名声，却希望生育成本靠公司自己掏钱平衡。 　　可公司，就像你说的，也不是福利院，自然要先考虑自己的成本问题。很多公司当然不可能希望倒贴钱，就这么把omega夹在中间，最后只能加剧矛盾；再比如家庭方面，alpha们要是能在育儿方面多做出点贡献，不要让omega‘丧偶’式抚养孩子，omega们的精力也能释放出不少在工作上不是吗？ 　　alpha和omega，天然就存在生理结构差异，这是从出生起就存在的，并不是omega们自己能选择的。 　　其次，不能把omega生育子女单纯看作就是给家庭生的，因为omega们是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生育给他们自身健康带来的风险来履行社会职能、创造新人口的，不是么？ 　　如果仅仅因为成本，就把omega拒之门外，那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第51章 　　“那就是现在可怜的生育率还会继续往下跌，最后极端的结果就是没有人了。没有所谓的、适龄人选了。人口老龄化加上新人口数量跟不上，到时候各行各业都缺人，用人成本难道就不增长了？” 　　“这……”刘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你问谁，我又不是搞政策的。”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在我的公司，我们的岗位面试，首先考虑的是面试者的工作能力是否与职位匹配，还有面试者的人品与性格。 　　至于结婚不结婚，生不生孩子，完全是面试者自己的自由。 　　一些中小型公司，本身经济实力较差，抗风险能力也低，他们自己可能都摇摇欲坠，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们也不好要求什么。 　　但是Aesthetic不是那种公司，我们要敢于承担社会责任。 　　我始终认为，一个优秀的人，值得我们多付出一些成本，因为这样的人才给公司带来的价值，绝对要远超过我们等待的成本。 　　员工为公司创造利润，公司为员工提供有竞争力的薪资和良好的工作环境，这样彼此依靠才能形成正能量循环。 　　如果像我们这样的大型企业都开始对omega们避之不及，无疑会给中小型公司传递出更加不好的信号，我不希望那样。这也是为什么我取消了alpha优先录取原则。 　　刘总你给出不予录用的理由，不是她背调时查出职业经历造假，也不是你认为她工作上哪里匹配不上用人需求，或者薪水要求格外高超出预算…… 　　仅仅是因为她是个omega，就完全忽视、否认了她工作上的成绩和能力，这样的理由，用一个成本原因去美化，我不能接受。” 　　“不是，顾总，那你的意思就是，非得做这个冤大头了是吧。” 　　刘伟冷笑了一声：“你要是对我个人有意见，你就直接说，我真没想到我给公司省成本还省出来错了。” 　　“我一向对事不对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想淘汰掉那位omega面试者，那取而代之的也应该是综合成绩排名第二的那个beta吧。” 　　顾景之敛起笑意，冷眼看向刘伟沉声开口道：“新源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也是你的老家吧刘总。真巧啊，你跟那个alpha是老乡呢。” 　　刘伟瞬间额头上一层细汗。 　　“不仅如此。”顾景之一顿，倾身向前逼近刘伟：“刘总怎么对曼茵如何面试别人这么了解呢？就连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曼茵不看25岁以上omega的简历，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都逃不过刘总的眼睛，刘总你果然是慧眼如炬啊。” 　　顾景之的话音落地，刘伟整个人直接僵在那里，心剧烈地跳动，他只能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张着嘴想争辩却啥也说不出来。 　　顾景之又恢复了往常的笑意，向后靠着椅背，但目光始终钉在刘伟身上：“王朔先生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大致的意思就是，有些人呢对上级像狗，溜舔巴结、谄媚迎合；对同级呢又像鬼，两面三刀、挑唆矛盾；对下属呢像豺狼，恨不得吃人不吐骨头，而这样的人，往往还被称作高情商。” 　　“呵…不过么…”顾景之笑意渐浓，但目光却冷似寒冰：“刘伟你别误会，你是轮不到高情商这个title的。” 　　“你！”刘伟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从怕转怒要拍桌子起来，但被李巽先一步，一把按了下去。 　　“因为不管是做狗、做鬼还是做豺狼，智商和情商哪一项不到位，都可能会被拆穿伪装，比如你那个挚友张潇，就很聪明，而你，纯纯属于挡枪的那一类。营销方案这件事，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不是，顾总这个事情你听我说啊……” 　　顾景之却一挑眉：“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问我，什么营销方案吗？据我所知你已经离开营销向了，我们营销做什么，你会知道？” 　　刘伟的脑子彻底被绕得宕机。 　　“是你告诉曼茵的吧。”顾景之重新坐好正色道：“你刚才说超过30岁，就不值得考虑了。emmmmmm” 　　顾景之上下扫了刘伟一眼：“公司不是福利院，刘总您今年贵庚啊？像您这种出卖公司商业机密的行为，在支付完赔偿费用之后，去到外面的应聘市场里，我真不知道，还有哪家公司敢要呢。 　　听说联宇集团两年前人员结构优化，开了好几个副总，有个跟您差不多年纪呢，被公司开了之后，高不成低不就，百万年薪说没就没了，这几年经济形势又不好，他熬了两年根本找不到工作。 　　房子贷款又催得急，他倒还真会挑，那可是一线城市的大别墅，千万起步，每个月要还不少的吧。 　　除了房贷还有车贷，他那辆豪车，也得还钱，房贷车贷之后，子女教育啊、家庭支出啊，双方父母赡养啊，一下子全都成了问题压了上去，啧啧……难怪要跳楼。 　　不知道刘总您家里情况如何呀？房贷还完了吗？车贷还完了吗？子女留学费攒够了吗？父母是否还康健呢？ 　　要是突然间就没了工作，又没有赔偿可拿，我可真不敢想，你家里，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就得搬家呢。” 　　顾景之的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些关切的语气，但刘伟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身在地狱，坐立不安，就连手都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他想说话给自己辩解，但他心里又十分明白顾景之这种阴险小人肯定是掌握了证据才敢提出来，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过啊，我还有个别的办法，不知道刘总是不是愿意听听。” 　　“愿意！”刘伟赶忙答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认为啊你是被张潇忽悠了，我可以不跟你计较这一次的事情，只要你以后肯听话，这样呢你可以还做你的空头副总，我呢也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我我我，顾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刘伟没想到他竟然不争气的要哭，声音哽咽着求顾景之道：“只要您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我再也不做那种浑蛋事了。” 　　“不。” 　　顾景之笑着摇了摇头：“您啊，该传消息就传，不用撒谎瞒曼茵，那个邵文是个狠角色，任何故意的谎言都会被他一眼看穿。以后啊，曼茵再跟您打听什么，您该告密告密，只不过呢，传我告诉您的就可以了，一五一十的转述我的话就行，别的不需要您考虑。” 　　“这……”刘伟有些犹豫，他拿不准现在顾景之是真想这么做，还是又给他下套考验他的呢。 　　“别紧张嘛刘总，这很简单啊，连撒谎都不用。你要知道，像傅聿行、邵文和我，我们这种人啊，从小到大是看着董事会，旁听着长大的，从小学的就是争斗。 　　所以我看你、看张潇，就跟X光似的，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什么伎俩对我来说都不是新鲜事，但咱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你们不过是想养家糊口罢了，只要你听话，我也犯不上跟你过不去，你说是吧。” 　　“对，是是是，您说的是，我……我知道错了，您说什么我都照做，一切都听您的。”刘伟用袖子擦了擦汗：“一切都听您的。” 　　“那这次……您出去之后该怎么对外说呢？” 　　“……这个么……”刘伟一顿，皱眉用脑想了想：“因为蒋一凡对录取人员不满，把我叫进去了。跟营销没关系。” 　　“那如果曼茵的人跟您打听，我是不是做了两套方案，您应该怎么回答呢？” 　　刘伟倒吸了一口凉气，憋了一口气想用这种方法逼自己想出让顾景之满意的答案，但很可惜，快憋死了也没想出来，最后泄气。 　　“直接说。说我是怀疑你跟张潇，但没有抓到证据。” 　　“我这么说能行吗？那这样的话以后曼茵的人也不会信我再传过去的消息了啊。” 　　“没关系，因为很快我就会告诉你另外一个消息，让Aesthetic吃点小亏的事情，这样的烟雾弹，邵文一时之间也拿不准。” 　　顾景之再次将刘伟的文件扔到他面前：“那这个职位……” 　　“我立刻就给那臭小子打电话告诉他没戏，然后……咳咳，然后录用蒋一凡选的那个omega。” 　　“很好，最后，您应该以一个什么态度出这个办公室门呢？”顾景之又问。 　　“我……我应该？”刘伟看了看顾景之，又看了看李巽。 　　“我应该……应该…摔门而出？！”刘伟再次看向顾景之，用眼神询问对不对。 　　顾景之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等到刘伟砰的一声摔门出去，顾景之才真正的放松下来，靠到椅背上对李巽笑着道：“这力气还挺大。我的门好可怜。” 　　还没等李巽说话，那门又被扣响了，顾景之和李巽对视一眼，顾景之做好，李巽去开门。 　　“许曼啊，有什么事找我？” 第52章 　　许曼嘻嘻一笑：“刚才刘总好大的脾气，吓得我还有点不敢进来呢。” 　　顾景之看她也根本不像是不敢进来的样子，事实上他觉得，蒋一凡、秦程鹏加起来都没她胆子大。 　　而且本来就知道她这是打趣，顾景之也笑着说道：“可不是，把我门摔得我都心疼了。找我什么事。你是找我还是找李巽呀？” 　　“找您二位。” 　　“哦？怎么了？”顾景之示意许曼坐下说，但许曼却摇了摇头。 　　“快下班了，蒋一凡和秦程鹏，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下班之后带着一块儿弄方案的小朋友们去聚餐，大家小小庆祝一下，吃饭+唱歌蹦迪，您跟李总，一起？” 　　顾景之的目光从许曼身上移开，落到李巽这里，见李巽开口似乎要拒绝，顾景之立刻抢先一步说道：“李巽去！他去。” 　　李巽侧首看向顾景之，还要拒绝，顾景之当然不会让他说出来个不字了。 　　“李巽啊，你看你比他们年纪还小，怎么就活的跟个小老头似的，没事儿的时候放轻松一点，年轻人多出去玩玩，享受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也是好事嘛。别老工作工作的，认识认识新朋友，对吧许曼。” 　　许曼立刻点头。 　　“要是能顺便解决一下你的个人问题就更好了。我们这又不是什么禁止员工谈恋爱的公司，你喜欢什么类型的omega，去找找，听话。” 　　“顾总，您还操心李总找对象的事情呢？” 　　“当然了。” 　　“李总这么帅，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年轻多金的，他要是想找omega简直不要太容易好吧？！您应该多关心关心我，我这也还没着落呢~~~女A的命也是命！” 　　“那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呢？” 　　“我的取向是女O，香香软软的女O，抱着舒舒服服的。顾总，有合适的介绍给我吗？” 　　“这样啊…那你别着急，暑期实习生可能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哎？什么意思？”许曼有些好奇追问顾景之。 　　“这个嘛，现在还不好说，有一个你的迷妹要来实习，但是呢她现在好像心里有个小目标，要是他们没成，我估计你见了她，应该能喜欢。” 　　这下许曼更好奇了，但不管她怎么问，顾景之就只是抿唇笑，挑眉不再告诉她更多细节了。 　　许曼见实在是打听不出来了，做了个认输的动作，一边的李巽没反对，许曼就当他是默认参加活动了，于是问顾景之道：“顾总，那您呢？来吗？” 　　顾景之摇了摇头：“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再说了，我在那，怕你们会有负担，玩不开，要庆祝当然得尽兴了，所以我就不跟着掺和了。但是……” 　　顾景之一顿，从抽屉里把钱包拿了出来，打开从里边拿出一张卡来递给李巽：“费用，我买单。” 　　“哇哦！顾总太好了！！呜呜呜～”许曼十分激动：“您真不来吗？” 　　顾景之摇了摇头，看向李巽说道：“跟他们去吧。” 　　然后又看向许曼道：“玩归玩，还是要注意安全，喝酒别太多了，尽兴就好。” 　　“好嘞！” 　　许曼几乎是拖着李巽才把他从顾景之的办公室拽走的，临出门李巽还扒着门边不想走，顾景之轻轻挥了挥手，许曼就再没给李巽机会逃跑。 　　顾景之保持着笑意，自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转身的瞬间腺体伴随着心慌刺痛加剧，顾景之背靠着门做了几个深呼吸想把心率平复下来。 　　没想到李巽竟然又折返了回来，叩门问道：“顾总？” 　　顾景之立刻屏住呼吸，试图用寻常的声音回道：“干嘛？” 　　“您真的没事？我还是不去了。” 　　“我真的没事啊，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总跟我跑来跑去的，现在还是一个人，也没个着落，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的时间，去跟他们好好玩吧。” 　　“那……我们准备出发了，我刚才告诉张叔，今天由他送您回家。您现在回去吗？” 　　“回去，让他把车子启动吧。” 　　顾景之特意等李巽他们全都离开公司之后才开门出去，乘坐电梯到了停车场，张叔已经等在那里。 　　上了车，顾景之跟张叔说道：“走吧。” 　　张叔将车从停车场开到路面上，朝着顾景之家里的方向驶去。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等通行时顾景之看着窗外，正好一个穿着兜帽衫、牛仔裤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戴着个大耳机走在路边，顾景之沉眸片刻对张叔说道：“咱们去个地方。” 　　张叔有些迟疑：“顾总，李总说了，哪都不许去，直接送您回家。” 　　“我比他官儿大，听我的就行。我想买点东西再回去。” 　　没想到张叔却说：“您是比李总官儿大，但李总看起来比您吓人……” 　　顾景之噗嗤一声笑出声：“是吧，他总是一副冷酷脸，自带低气压。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李巽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那时比现在更年轻些，小脸儿挂着寒霜，但因为年纪小，低气压不成气候，反而看起来有点稚气，奶得很。 　　现在稚气褪去，你才瞧着他冷峻，但我总是能想起来以前他的模样。李巽看着吓人，但十分讲理。 　　更何况，你不说我不说，李总也不会知道，他今天去happy，没工夫搭理我们，就几分钟的事儿，我下车买点东西咱就回家。他要是说你，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不去扣钱。” 　　张叔唉了一声，但还是按照顾景之给的地址开到了目的地。 　　“顾总，地方到了。您是要去前面的那个大商场吗？那我再往前开点？” 　　“不用了，就先停在这里。” 　　顾景之没有摇下车窗，也没打开车门下车的打算，就只是那么望着外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叔正有点纳闷，顾景之最后看了一眼外边的咖啡店招牌，轻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犹豫，最后所有的犹豫化成了一声轻叹，开口对张叔说道：“算了，不买了，走吧张叔，回家。” 　　回到家里，只有外边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带来的些许微亮，顾景之左手勾着领带向下松了松，然后一把扯了下来，连带着西装外套一起扔在了沙发上。 　　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依旧没有开灯的意思，顾景之卸去一切伪装，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颓然的靠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江景，点点星光之下夜色渐浓，格外撩人。 　　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酒，刚喝了一口，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人，顾景之没理会，电话自动挂断之后，空间再次陷入沉寂之中，而外边是无尽的夜色，江船行驶在期间。 　　又是一阵电话铃声，顾景之头用力向后仰去，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好像在跟电话声抗衡，但最后，顾景之还是败下阵来，走两步伸手拿起电话接通的同时又折返回窗前倚靠着。 　　“喂……”对面是顾母的声音：“景之啊，是妈妈。” 　　“嗯。”顾景之沉眸应声。 　　“没什么事，就是中午你那么走了妈妈有点不放心，给你发了消息也不回，你真的是误会妈妈了……” 　　“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没事，显得格外空洞。 　　“没事就好，那个……”顾母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没给妈妈转账呢呀？” 　　顾景之微仰着头抵在玻璃窗上，喉结的轮廓上下起伏，用力攥紧酒杯，压住这笑意泛着的苦涩说道：“没有。您很着急吗？” 　　“是有点急。” 　　“我知道了。明早让李巽处理。” 　　“那好吧……妈妈明早再查一下……” 　　顾景之直接挂断了电话，瞬间空间再次陷入沉寂。砰的一声！ 　　刚才还攥在手里的手机被顾景之扔了出去，啪的一声不知道是撞上什么，手机落地屏幕裂成了几道，挣扎了几下，晕染出几道五颜六色的线。 　　终于清静了……乌云遮住了月亮清冷的光。 　　顾景之斜斜靠在玻璃窗上，看着仅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杯子了无意趣，脱手砸进地面崩裂成碎片，顾景之闭上眼，与之同时滑落的还有苦涩无声的眼泪。 　　腺体霎时间热的骇人，好像被烈火灼伤过一般。 　　顾景之伸手捂住后颈，再也压抑不住的痛感朝着他袭去，心脏猛烈的收缩，像被一把尖锐的刀子深深地刺入。 　　他只能用力抓紧领口，苍白的脸上蒙上一层细汗，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呼吸却于事无补，就好像全身上下被一张黑色柔软的塑料紧紧缠绕。 　　那黑色塑料封住了他的眼睛、鼻腔和嘴，越缠越紧，顾景之颓然跌落，蜷缩在地上，伸手够向那早就躺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就好像溺水者抓紧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可惜，那片黑影越来越深，伸出无数双黑色的手，将顾景之朝着深渊拉去，而顾景之用力攥紧的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掌，血瞬间涌了出来，短暂的疼痛换回了短暂的清醒，可惜这一道血痕只是杯水车薪。 　　顾景之就那么蜷缩着，用疼痛换清醒，用伤痕换伤痕，血浸染了衬衫，好像一朵朵红梅绽放在雪地之间。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姜策就在他没有踏进的咖啡店内。 第53章 　　店内只有三个客人，早都已经点完了单子。 　　姜策做完了外卖，打包好递给外卖小哥之后，又拿起抹布开始收拾卫生，收拾好卫生开始补库存，左一趟右一趟来来回回，给坐在一边的琛哥弄得头晕眼花。 　　“我说策子啊！” 　　终于，琛哥一把拉住姜策：“真的，哥求你，现在又没什么人，你过来坐会儿，歇歇不行吗？这是我的店，我让你坐着，好不好？你这是怎么了你，屁股着火了？” 　　“没有……”姜策叹了一声，听话一屁股坐在了琛哥旁边。 　　“那你这是怎么了？失恋了？” 　　“不是！”姜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给琛哥吓一激灵。 　　琛哥捂着胸口拍了好几下对姜策说道：“你没失恋就没失恋呗，这么激动干啥？？吓死我了……” 　　“没有。”姜策嘟囔着又坐下：“没有恋，哪来的失。” 　　琛哥哎呦喂了一声，探身向前，十分八卦的低声问道：“那是怎么了，你妈妈最近情况不是还挺稳定的，除了这个……我就只能推测你跟顾总闹别扭了。” 　　姜策摇头说道：“跟他没关系。” 　　琛哥撇嘴一脸不信：“跟他没关系，那跟谁有关啊，那天我跟沅沅的眼睛又不是瞎的，你们俩都快黏在一起了。” 　　“你别瞎说了琛哥。”姜策有些恹恹的，索性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你就没一次猜对的时候。” 　　“关于沅沅这事儿，可能是我判断有误。但是我跟你说，策子，关于你跟顾总，我肯定没看错。” 　　琛哥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戳了戳姜策的脸：“那天也不知道是谁，前边还嘴硬不认识人家，后边吃饭就给人家剥虾，水煮鱼的鱼刺都剃得干干净净的，你跟我们吃饭时可没这样过啊～” 　　“哎呀！你不懂。”姜策扒拉开琛哥戳脸的手坐好。 　　“我不懂？他盘子里堆的吃得比你自己的都多，我可是看着呢，顾总那天自己可没夹过菜啊。” 　　姜策白了一眼琛哥道：“我不让他自己夹，是因为我怕他衣服给弄脏弄坏了，到时候又发脾气，他那个衣服我们可赔不起。” 　　“那鱼刺呢？” 　　“我怕他卡嗓子，医药费赔不起。” 　　“虾？” 　　姜策叹了口气：“手划破了，赔不起。” 　　琛哥乐了：“行，你总有得说。但我怎么不觉得顾总是会耍赖讹人医药费的主儿呢。” 　　“他不讹人？” 　　姜策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对琛哥道：“那是跟你们还不熟，他不好意思。跟我可没这么矜持。顽劣不堪，嘴里没一句实话，说的就是他。” 　　“那照你这么说，顾总对你跟对我们，还是两副面孔呢呗？！” 　　“对啊。”姜策点头。 　　“那他为什么就对你展示出顽劣的真面目呢？策子，你想过为什么吗？” 　　姜策不说话了。 　　琛哥可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别的都是浮云，哥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俩，上过垒没？” 　　“当然没有了！！琛哥你说什么呢……” 　　“行行行，是哥问唐突了，那你俩……”琛哥一顿，半眯着眼睛盯着姜策缓缓开口问道：“亲过吗？” 　　姜策愣了几秒，然后悄无声息地移开了目光。 　　“亲了几次？” 　　姜策垂下了头。 　　“好啊策子！”琛哥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都亲人家了，还在这跟我装傻充愣呢？！像话吗？啊？！” 　　“不是不是……哎呀……”姜策赶紧解释：“不是跟你装傻，过程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就是，唉……” 　　“你就是什么啊就是。” 　　“就是跟我想的不一样，行了吧。” 　　“那你想的什么样？谁家好人亲了人不认账啊，策子，你这可不地道了啊，琛哥以为你不是那样的alpha呢，怎么回事？” 　　姜策抹了一把脸闷闷地道：“亲是亲了，但跟喜欢没什么关系。” 　　“跟喜欢没关系你还亲人家？更渣男了。策啊，你年纪还小，可不能学渣男做派啊。”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姜策无语，也懒得解释了起身就要走，琛哥刚听了个大八卦，怎么可能让他走呢。 　　“你跟哥说说，你为啥亲人家啊？” 　　“因为赌气。”姜策瞥了一眼琛哥：“因为顾景之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得什么事都跟我较劲。” 　　“啧啧~~” 　　琛哥咂了咂嘴：“这理由还真新鲜。所以那天，我们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什么play？琛哥你越说越没谱了，我不跟你说话了，去干活。” 　　琛哥赶紧拉住人：“是哥没谱，是哥没谱行了吧，你这瓜说一半，不带这样的，策子啊，你就告诉我，你是真对顾总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吗？完完全全没任何动心？悸动？！悸动有吗？” 　　“我才认识他多久，动心像话吗。” 　　琛哥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动心跟认识时间长短可没关系。你跟沅沅倒是认识的时间长，沅沅跟你表白，你不照样拒绝了。 　　一见钟情，没听说过吗？你是不喜欢顾总，还是不敢喜欢顾总，嗯？你都亲人家了，亲完就跑这像话吗？撩完人你擦擦屁股走了是吧。” 　　“擦擦屁股就走的分明是他……”姜策垂头低声嘟囔道。 　　“啥？你说什么？” 　　琛哥为了听点八卦也是把脸豁出去了，起身走到姜策面前，直接蹲下身，双手捧住姜策脸颊仰头看着姜策：“策子，你跟哥说说，哥今天要是不把这段听完，我半夜都睡不着觉。” 　　姜策伸手啪的一声拍开琛哥的手：“你赶紧回去坐着去。” 　　“好嘞！”琛哥听话坐了回去。 　　“你说他这个人，他每次想找我的时候甩都甩不掉，不想看见我的时候呢，干脆连个人影都碰不见。 　　我上次知道他带着李巽出国了，还是偶然在新闻上看见的。” 　　琛哥乐了：“那你去他公司找他啊” 　　“我去他公司找他，连楼都上不去，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也不加我好友，就是随随便便的出现，然后人又消失不见。你说到底是谁耍谁？” 　　姜策用力拧开桌子上放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那天也是。” 　　“哪天？”琛哥巴巴地追问。 　　“就是我们一起吃完饭那天。” 　　姜策省去了在停车场的部分，对琛哥说道：“顾景之开车送我回家，然后在家门口我要下车，他拉住我跟我说……” 　　“说什么？” 　　“说如果除去外部因素，就是顾景之和姜策的话……问我讨厌他吗，然后一边说还一边，就是主动靠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眼睛上的睫毛……然后我就，就是那个什么……主要是，气氛也挺好的……” 　　琛哥急的额头冒汗：“哎呦快点，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就是想亲他！行了吧！结果医院的电话响了，就被打断了……” 　　“行吧。” 　　琛哥拍了一下大腿：“你这大喘气说的，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有什么用，他一个大总裁，我就是个打工的，我俩能有什么结果。更何况我发现他就是那种跟谁都亲亲密密的模样，之前在酒吧也是，别的alpha摸他的手，他就让人乱摸。” 　　“啧啧，这还没怎么样呢，醋倒是吃得飞起。” 　　琛哥见姜策捏着矿泉水瓶身泄愤，一把抢了过来：“我说你啊，喜欢就说呗，能有什么的。你都不如人家沅沅一个omega勇敢。” 　　“我说什么我说，那天他送我去医院以后，给我留了字条，说他以后不会打扰我的生活了。其实后来我也没那么讨厌他了，唉反正就是这样了。” 　　“所以你这几天才跟屁股着火了似的坐不住，非得找点活忙起来，不忙也得忙是吧。” 　　琛哥一把将姜策拉着坐了下来：“你要是听哥的话啊，我觉得顾总其实对你也有点意思。” 　　“你又瞎说。”姜策把矿泉水瓶又抢了回来，继续蹂躏。 　　“我可没瞎说，你说为什么顾总那天晚上在车里就非得跟你说，排除一切外部因素，什么叫外部因素，不就是出身啊，身份啊之类的吗。 　　顾景之就是顾景之，姜策就是姜策，只是这两个人，他问你，对他什么感觉，是吧。他要是对你没意思，问你干什么呢？ 　　还有啊，你们俩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琛哥我不糊弄你，不信你也可以去问沅沅，那天在后台休息室，只要你俩在一块儿，只要你俩同时出现，这个场面就会自动变成——你俩和其他人。” 　　姜策皱眉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怎么说呢，就是你俩一起出现，就好像人群会被自动分成两个阵营。你俩是一伙的，其他所有人是一伙的，这中间，有壁。 　　你们两个说的话，别人插不进去嘴，就连那个助理，是吧？跟在顾总身边的叫李助理，我感觉就连他都融不进去，你俩跟其他人之间，就是有无形的墙壁隔着。 　　还有啊，人家给你贴个创可贴，你都激动地顺拐了同志！” 　　姜策挠了挠头：“我有吗？” 　　琛哥一脸你个损样的表情笑着说道：“你不信问沅沅去。还有点菜的时候你俩在下边说小话儿，都快凑到一起去了，可你俩呢，谁也没觉得奇怪，这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你看看！”琛哥兴奋了直接起身站到姜策面前说道：“你站起来。快点，来，站起来。” 　　姜策不明白站起来干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 第54章 　　在姜策站起来之前，琛哥站在距离姜策超过半臂距离的地方。 　　但是就在姜策站起来之后，琛哥朝着姜策迈近了一步，两个几乎快要脸贴脸，姜策下意识伸手挡在琛哥与自己之间皱眉问道：“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琛哥又坐回到了椅子上，一只脚踩住椅面说道：“刚才就是做个小实验。你跟我，我们是好几年的朋友，我刚才距离你那么近，你什么感觉？” 　　“有点别扭。”姜策如实说道。 　　“别扭就对了，因为尽管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刚才实际上已经突破了你心理层面上的亲密距离，所以你会感觉不舒服。但是你跟顾总在车里那晚，你想想，你有觉得被冒犯，心里不舒服吗？没有吧。” 　　姜策没说话，但是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 　　琛哥那眼神，简直如师如父，连语气都带上了些语重心长对姜策道：“这人啊，有时候跟动物差不多，或多或少都有点领地意识。这玩意，就叫人际距离。 　　我们会根据我们对对方的喜欢、熟悉程度来划分这个东西，一般分成四种，亲密的、个人的、社会的和公共的。 　　亲密，就是父母与子女啊、爱人情侣之间啊，一般在0到0.5米之间，这叫亲密距离。你看我刚才突破了你的亲密距离，你会觉得很别扭，但是现在咱俩这个距离，是不是就不别扭了。” 　　姜策仔细想了想：“还真是，那个人距离呢？” 　　“个人距离呢，一般指的就是朋友了。” 　　琛哥指了指自己和姜策：“这一类，大概在0.5到一米左右。闺蜜就更近一点，普通朋友呢，可能就一米左右随便聊聊。 　　社会距离呢就更远一点了，比如上下级谈话，超过一米，是比较舒服的，公众距离自然就是公众场合下的情况了，3米左右是比较舒适的。 　　当然这个数字只是个平均数，不同的人适应性也不同，但大差不差，我的意思就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心理标尺存在。 　　举个例子，假设在一辆相对宽敞的地铁中，你站着，另外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此时此刻如果贴得你很近，你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你跟他不熟，他单方面突破了公共距离，就让你心里别扭，你会选择换个位置远离他。 　　所以如果对方不是个变态的话，在相对宽敞的车内，并不会站得离你很近。 　　倒是有些情侣，腻腻歪歪的非得挨着，不信你下次坐地铁的时候观察一下。 　　当然了，别选早晚高峰，你要是早晚高峰上去看，那没得选，公共距离也得牺牲，虽然你心里还是不愿意，但该挤人还是得挤人，不然上不去车！ 　　说回来，这个理论放在你跟顾总身上呢，就很明显了吧。 　　按照你说的，你们俩没认识多久，理论上应该停留在社会距离或者个人距离的范畴，可是现实却不是这样，你们俩，谁也没感觉到别扭想躲开。 　　顾总给你贴创可贴的时候你是想躲，但不是因为你讨厌他，而是，琛哥有话就直说了，你是有点不好意思加上你俩当时好像闹点别扭，但并不是厌恶他碰你，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姜策咬了咬下唇：“琛哥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 　　琛哥扬了扬眉：“那是当然，这声哥能白叫吗？” 　　“可你说顾景之他也？” 　　“距离是双向的，单方面和双方愿意，差距很大的，地铁的例子还用再多说吗？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吃饭那天我没在后台休息室看见顾总，不知道前情提要的话，我都会以为你俩在一块儿了，自然到跟老夫老妻似的，但甜度上还跟新婚燕尔似的腻腻歪歪的，甜得我牙疼。” 　　姜策还要说什么，裤兜的电话就疯狂振动起来，姜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号码，很陌生，不知道是谁，他就挂断了不想接。 　　可是对方似乎不想放弃，又打了过来。 　　姜策接通电话，先是一阵爆音，动次打次的节奏感震得姜策耳膜发疼。 　　“喂？你是……李助理？？？？” 　　姜策满腹疑问把手机远离耳朵大声问道：“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不会是在酒吧呢吧？？” 　　“你等我换个地方再给你打过去。” 　　李巽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再次给姜策拨通了电话。 　　“喂，李助理怎么了？” 　　“我……姜先生，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顾总家一趟？” 　　姜策更疑惑了：“顾景之他怎么了？没跟你在一起吗？你们俩不是形影不离的么。” 　　“我没跟顾总在一起，他把我支走了，让我跟着许曼他们一起吃饭去，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一直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我这边结完账就过去，可是顾总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怕会来不及，虽然顾总说了不能再打扰你但是……” 　　“你把地址发过来吧。” 　　姜策看着李巽发来的地址对琛哥说道：“哥，我能出去一趟吗？” 　　“去吧，我今天也打算早点闭店，你忙完就别赶回来了。” 　　姜策感谢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一头往外跑，没跑两步又折返了回来，从更衣柜里拿出来一个袋子，里边是上次顾景之留下的西装外套，姜策洗干净了，每天都拎着，想还给顾景之，现在时机正好，于是他拎着就再次往外跑。 　　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姜策跳了上去跟司机急匆匆说了地址，然后就开始给顾景之打电话。 　　果然……关机了。 　　姜策心底一沉，虽然顾景之有时候喜欢气人，但至少李巽刚才的语气，不像是演出来的，也没道理演戏。 　　“师傅，稍微快一点。我有急事。” 　　司机也是真给力，开到了顾景之家门外停住，姜策扫码支付的时候，页面卡住一直转圈，急得姜策直接手拍手机背板，最后总算是跳到了支付页面。 　　付了钱，姜策下车跑到门卫处，对站岗的保安说道：“您好，我是这里住户的朋友……顾总，嗯，顾景之，我叫姜策我想去……” 　　还没等姜策说完，门卫便对他说道：“我知道，刚才他助理打电话跟我说了你要来。在这登记一下，我给你开门。” 　　姜策接过表格刷刷刷填好了访客单，那边放行，姜策直接跑了进去。 　　按照李巽给的地址找到了顾景之的家，输入密码之后咔嗒一声，门被打开。 　　姜策急忙一把拉开大门，屋内黑漆漆的，顾景之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了过来。 　　一瞬间姜策几乎被呛住，他停顿了几秒钟让自己尽量适应这种侵略性。 　　但顾景之的信息素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姜策想释放出一点自己的信息素综合一下，但他刚释放出一点点就被瞬间瓦解掉。 　　没办法，姜策只好一边增加自己信息素的浓度来综合顾景之信息素的攻击，一边摸索着咬牙往里走去。 　　他从未来过顾景之家，所以只能摸黑尝试伸手沿着墙体寻找灯的开关在哪里，一边摸索一边喊了一声：“顾景之？！” 　　啪的一声，姜策摸到了开关按下，灯亮起的一瞬间，姜策微眯了一下眼睛看清了前面的路。 　　沿着玄关绕过去应该就是客厅，他不多想三两步走到客厅，刹那间愣在原地。 　　屋内一片狼藉，摆件碎了一地，顾景之就蜷缩躺在满地碎片当中，浑身是血。 　　“顾景之！”姜策又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他想上前，可顾景之的信息素攻击性极强，根本不让他靠近，姜策脸色阴沉地骇人，把自己的信息素围成一个屏障沉声开口：“顾景之，你让我过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姜策。” 　　可能是光从蜷缩的缝隙中照了进去，顾景之的身体动了一下，姜策赶紧继续说话。 　　“我是姜策，你能认出来我吗？” 　　“咳咳……咳咳咳……” 　　顾景之挣扎着从碎片之中撑起身体，头有些脱力地靠在落地窗上，眼睛因为不适应这光亮只能眯起来打量不远处的姜策，嘶哑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我带你去医院。” 　　姜策说着再次尝试靠近顾景之，可他一动，顾景之的信息素就立刻围攻上来，姜策只能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去抵抗，没多久额头上就渗出汗来。 　　“你走吧。” 　　顾景之说完微微仰着头，不再看姜策，只是那么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而姜策，在顾景之看向他的那一刹那，心好像被人用力捏住。 　　他认识顾景之的时间不算长，但却在这张脸上见过太多的表情。 　　戏谑的、魅惑的、霸道的、欠揍的、张扬肆意的……这些都是顾景之，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表情，但…… 　　但姜策想，顾景之，唯独不应该是这般破碎的。 　　眼前的顾景之，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玻璃碎片一点点粘起来的，哪怕只是一丝微风轻轻拂过，也会瞬间散落碎成一地。 　　“我不走。”姜策眸中燃起倔强，抵着顾景之的信息素往前。 　　“我让你滚…赶紧滚开！” 第55章 　　姜策咬着牙再次向前。 　　顾景之的信息素攻击性比上一次强了数倍，之前在酒店时顾景之的信息素也有攻击性，但后来从攻击性变成了诱导性。现在不是。 　　现在屋子里的信息素，没有一丁点诱导姜策易感的意思，是纯粹的警惕防备。 　　好像一只夜行狩猎的豹子，蹲守在树上，盯着自己的猎物，只要对方有任何一个动作露出破绽，就会被一爪子死死按在地上。 　　他的皮肤被顾景之的信息素附着，无一处不刺痛，好像被无数根细针穿透，可尽管如此，姜策也没有一刻出现转身离开的念头。 　　他能感觉到，在这强烈的攻击性之下，顾景之试图隐藏的、现在正在经历的，那深入骨髓的痛。 　　慢慢用脚扫清面前的锋利碎片，姜策降低重心，学着顾景之的样子坐在了地上。 　　跟产生应激心理的人保持同样或相对低于对方的姿势，用尽量柔和的肢体动作，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自己对对方产生的逼迫感，同时让对方降低防御心理。 　　这是姜策从刑侦剧里学的，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挺管用。 　　姜策朝着顾景之伸出手，用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对顾景之说道：“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顾景之伸手想驳开姜策伸出的手，但他现在怎么可能比姜策反应更快。 　　姜策趁着这个时机一把拉住顾景之的手，同时顾景之也反应了过来双手不停挣扎却于事无补，整个人被姜策死死禁锢在怀里。 　　“终于…”姜策对怀中的人轻声低语：“靠近你了。” 　　顾景之身上湿漉漉的，血与汗杂糅在一起浸透了衬衫。姜策的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抵抗信息素的攻击早就满头细汗。 　　“我…不需要，呃啊……你可怜我……” 　　双臂用力挣扎，暂时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皮肉炸裂的痛也没能让顾景之放弃。 　　掌心好不容易撑在姜策胸膛上，可光是对抗腺体带来的剧痛就已经耗尽了顾景之所有的体力，坚持了几秒钟掌心脱力滑落下去。 　　“…不需要……你……” 　　在顾景之抬眸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姜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再次用力拉近他与顾景之的距离，可顾景之似乎也找到了姜策的破绽，一口咬住姜策的肩膀，姜策闷哼一声，但一点都没闪躲，就任他那么咬着。 　　“没事了…顾景之……没事了……” 　　姜策一边说话哄着怀里挣扎的人，一边让自己的信息素缓慢遍布其周身，同时手还轻轻顺着顾景之的后背。 　　“没事了……顾景之，我来了，慢慢就不痛了…乖，很快就不会痛了……” 　　直到此时此刻姜策才看见，顾景之除了脖颈一道抓痕，小臂上六、七道划破的伤口之外。 　　顾景之的后颈，腺体的位置还有几道用指甲生生抠挠出来的伤，而在这新伤之下，还有几道更深的旧伤，已经落下了疤痕，横纵交错的，得是有多深才能留下这样狰狞恐怖的伤疤。 　　“我……”顾景之松口，还要推开姜策，可是姜策却把人圈得更紧。 　　“我说了，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知道。” 　　姜策继续抱着顾景之哄道：“…不是可怜，是一个朋友对另外一个朋友善意的帮助。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赶我走吗？” 　　身体一僵，顾景之的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滑了下去，滴在了姜策衣服上，润湿成了一小片。 　　可能是太疼了，顾景之又下意识伸手要抓腺体，被姜策握住了手腕，往自己的脖颈处代，好让顾景之环着自己。 　　“疼你就咬着我，或者抓在我身上。” 　　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停地发抖，姜策轻轻拍了拍继续哄着：“我不怕疼，你怎么抓都行，就是别再伤害你自己了，好不好？你咬着我。” 　　似乎是姜策信息素安抚开始起了作用，顾景之原本具有攻击性的信息素已经没有那么警惕了，姜策趁这个时机又慢慢释放出更浓一点的信息素。 　　“顾景之，我带你去医院？” 　　顾景之没说话，只是窝在姜策颈窝慢慢摇了摇头。 　　“听话。” 　　“不去……” 　　姜策沉眸，顾景之再次开口说道：“不能去医院…” 　　回想起李巽追到咖啡店让他签的那份保密协议，姜策沉声开口道：“我的信息素对你有用，我可以…或许可以临时标记你，临时标记信息素停留的时间比这种要长一点，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 　　可没想到姜策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被顾景之打断。 　　“别碰我腺体。” 　　顾景之再次变得十分抗拒，拼命挣扎胡乱推搡着想要离开姜策，原本平息安静了的信息素再次变得极其具有攻击性。 　　“好好好，我不碰。” 　　姜策捧着顾景之的脸，用拇指把还挂在顾景之脸上的眼泪抹干：“顾景之你看着我…” 　　满脸泪痕的顾景之被迫抬起头，眼眸望向姜策。 　　四目相对，顾景之瞳孔微微晃动间，晶莹再次溢满眼眶，嘴角忍不住有些微颤，无力地抓着姜策，声音发颤染上哭腔对姜策道：“别碰它。” 　　“我不碰，我不会动你的，你现在腺体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被临时标记，我只是说这或许是个办法，但不是现在要这么做。” 　　顾景之的眼泪再次滚了下来，姜策又再次替他擦干。 　　“现在强行标记会让你受伤更严重的，你放心，我不碰，我保证……你…能信我吗？” 　　听到了姜策的保证，顾景之什么都没说，但姜策能感觉到顾景之的信息素攻击性又慢慢落了下去，姜策伸手给顾景之擦眼泪哄道：“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顾景之依旧没应声，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了姜策肩膀上，姜策伸手把人再次抱住。 　　“顾景之，你今天……是不是过得格外辛苦，辛苦到你快忍不下去了？” 　　“还…好吧…”顾景之鼻子一酸，哑着嗓子，苍凉回应了姜策。 　　“辛苦了。”姜策抱着顾景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顾景之……” 　　“嗯……” 　　“没什么……”姜策咬了咬下唇，把话咽了下去。 　　顾景之也不追问，只是用那修长的、还沾着血迹的手指头尖勾了勾姜策的衣摆，姜策回握住那冰凉，将自己身体的热度传递了过去。 　　“你…咳咳咳……”顾景之忍不住一阵咳嗽，感觉到了姜策信息素的异常，在断断续续间问姜策：“这是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疼，别逞强死命压着了。” 　　姜策从没尝试过把自己的信息素在浓度上释放到极致。 　　因为信息素外放时的浓度越浓，相应地，其对腺体造成的压力就越大。 　　而在极致的信息素释放之后，身体就会产生极度的透支感，好像被抽干了所有能量，是睡上几天几夜都没有办法弥补的伤害。 　　但是现在姜策为了能让顾景之的疼痛减轻，就在这样毫无节制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来安抚他。 　　“很快就不会疼了，我保证，顾景之，你别怕。”姜策的额头上再次蒙上一层细密的汗。 　　“我…不疼了……姜策，你……不用这样的。” 　　“不疼了？”姜策压眉问道：“那你起来给我一巴掌，你能撑住自己站起来，我就信你。” 　　顾景之听了姜策的话，还真动了动，姜策语气又软了下来：“你还真是……反正我不收信息素，就许你一个人不听劝吗？” 　　“嗯……” 　　“还嗯？”姜策被气笑了，一直给顾景之顺气的手，象征性的用力拍了两下，惩罚得毫无威慑力。 　　“闭上眼睛，我抱你回房间去。” 　　“不要……” 　　“地上凉。” 　　“你身上……很暖和。”顾景之的声音有些发闷，高浓度信息素安抚之下，意识逐渐有些朦胧。 　　紧绷抗拒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身体的重量全都倚在姜策身上，但姜策还是觉得这个人轻得跟一片羽毛似的。 　　意识涣散间顾景之将自己又向着姜策怀中缩了缩，低声呢喃着姜策的名字。 　　“我在呢。” 　　“我…衣服…脏了……” 　　姜策继续轻拍着顾景之的后背柔声哄道：“没关系，一会儿我给你换，然后把衣服洗了，家里也给你收拾干净……” 　　“…不…能洗……” 　　超常规浓度的信息素让痛感慢慢变得微弱，顾景之紧皱的眉舒展开，声音变得极轻，缩在姜策怀里蹭了蹭。 　　从一只警惕性极高的猎豹变成了一只受伤的流浪小猫。 　　至少姜策是这么觉得的。 　　可就算像猫，姜策看着怀里的人，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顾景之怎么也应该算是一只富贵家猫，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那种吧。 　　但奇怪的是，姜策就是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流浪猫才有的反应。 　　以前在小区里遇到过一只。 　　一样的，尖牙利齿之下的声嘶力竭，还有那为了保护自己而伸出的爪子。 　　“好……”姜策也轻声回应终于放心下来的小猫。 　　“那我现在抱你回卧室好不好？” 　　顾景之浅浅地嗯了一声：“左边……” 　　“You…are my…… mi…racle…… ” 　　“嗯？”姜策将顾景之横抱起来的时候轻轻颠了颠。 　　顾景之的声音本就轻到几乎不可闻，话也断断续续的说一半吞一半，姜策没听清，嗯了一声，想要让他再说一次，可顾景之彻底睡熟过去再也不理人了。 　　按照顾景之说的往左边走，到了卧室门前，用脚尖将门抵开，轻轻把人放到床上，然后准备去看看医药箱是不是在浴室或者卫生间，但顾景之却不松手。 　　“我不走。去给你拿药，清理一下伤口，血迹也得擦干净，不是嫌衣服脏吗，我给你都弄干净。” 　　姜策轻轻关上卧室门，在门口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用小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突然间“恭喜你发财！”伴随着振动唱了起来。 　　姜策吓得赶紧先接通，三两步走到距卧室远了的客厅才开口说话。 第56章 　　“喂，李助理，你到哪儿了？” 　　“我在门口了。” 　　“门口？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 　　姜策看了一眼玄关处，门都没有打开。 　　可是，明明是李巽发给自己的开门密码，他肯定知道怎么开门啊。 　　“你在客厅吗？”李巽在电话那边问。 　　“我现在在。” 　　“你……咳咳咳…” 　　李巽咳嗽了两声才接着开口说道：“麻烦你先去西厨岛台附近找一下，墙上有个方形联排的开关，上面画着风扇的那个键看见了吗？” 　　“嗯，我看见了。是不是按钮旁边还有个显示屏？” 　　“对，你按一下，然后调一下显示器上的数值，把净化值开到最大。刚才我开门试过了，顾总的信息素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不清理一下的话，我进不去屋子。” 　　姜策照做，李巽又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先把门开了一个小缝隙，试探了一下，发现勉强可以承受住之后才进到屋里去。 　　打眼看过去，客厅里一片狼藉，姜策似乎正在清理地面，把顾景之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放回到茶几上。 　　“顾总他怎么样了？” 　　姜策听见李巽说话，刚转过身李巽就一眼看见了姜策穿的T恤上有血迹，脸色瞬间变得极差，也不等姜策回话，直接就往顾景之的卧室方向走。 　　“哎？！” 　　姜策赶紧起身拉住李巽说道：“好不容易给他哄睡着了，你先别进去吵他了。胳膊上全是口子，虽然不流血了，但得处理一下，要不然可能会留疤。” 　　“我知道药在哪里。” 　　李巽沉眸看着姜策，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对不起了姜先生，顾总告诉过我不要再打扰您了。 　　这次是个意外，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打车不方便，司机在外边等您，给您送回家。另外，这次的劳务费，明天我会以现金的形式让人送到您家里的。” 　　“劳务费？”姜策登时不悦：“什么劳务费？” 　　李巽则没什么表情变化：“这次帮忙照顾顾总产生的信息素损耗、路费、工时费，以及你这件衣服的报销费用，白色的衣料染上血迹，如果不及时清理容易留下印记。” 　　“我不是因为钱才过来的。”姜策怒目看向李巽：“知道你们有钱，但也不用这么恶心人吧。” 　　“不是那样的。”李巽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顾总不喜欢欠人情。总之，辛苦你了。司机在下边等着，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巽这话说的妥妥帖帖，给钱不说，还贴心到让司机送自己回去，可姜策就是觉得心里窝得慌，十分不舒服。 　　李巽做了个请的动作，送客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姜策冷呵了一声：“行，那我就走了。” 　　说完便朝着门口走去，但是只走了两步，姜策又折返回到了李巽面前。 　　“您还有什么事吗？”李巽的电话在手中疯狂振动，但看见姜策又走了回来，只能先应付姜策，再来应对来电人。 　　“没有。” 　　姜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道：“我留下来照顾顾景之。” 　　“不用麻烦您了。” 　　“不麻烦。”姜策果断回道：“主要是你们顾总也不让我走。刚刚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拽着我手不让我出来。” 　　李巽沉默了一下，先移开了视线。 　　“万一我回去了，他半夜醒了找我或者信息素又失控了，你怎么办？我就在这一晚上，凑活一下吧。你要不要先接电话，我看你手机都快震散架子了。” 　　“纱布、酒精在顾总浴室妆台第二个柜子。” 　　李巽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那里走，姜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跟在他身后。 　　只见李巽打开了厨房二层的储物柜，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拿出一个遮光瓶递给姜策。 　　“擦干净伤口消毒之后，纱布包扎之前，在伤口上涂这个遮光瓶里的胶囊原液，这是细胞层面上的修复液，36小时之内就算是露出骨头的伤口，涂上能加速愈合，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知道了。” 　　“睡衣，在顾总衣帽间往里走最右边下方的抽屉里。” 　　“李巽，你好像对顾景之家特别熟悉。” 　　“嗯。”李巽应道：“我是顾总的助理。” 　　姜策暗中压了压眉，嘴角似笑非笑道：“那李助理你对顾景之还真是很尽职尽责。” 　　再次回到顾景之的卧室，姜策先接了一小盆水，又折返了一趟，拿了干净的毛巾和纱布还有酒精，放到床边地毯上。 　　尽管很小心翼翼，但在酒精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顾景之还是下意识地躲避，要抽回手去，却被姜策“无情”阻拦住。 　　“现在知道疼了？”姜策虽然嘴上一副嗔怪，但动作实际上又放轻了很多。 　　顾景之哼唧了一声，似乎是在对姜策表达自己的不满。 　　“很快就好了。听话。” 　　姜策软声哄着，但看着胳膊上一道一道的口子，嘴角越抿越紧。 　　这些横亘在皮肤上的口子，有些用的力气很大，边缘微微翻起，但所有的伤口全都划得干净利落，能感受到顾景之下手下的异常决绝。 　　全都给擦干净，伤口消了毒，姜策按照李巽说的，把遮光瓶里的胶囊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拧开，用纱布蘸着轻轻抹到伤口上。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包扎好小臂的伤，又给脖颈处的抓痕稍微薄薄涂了一层，但转而到腺体的地方，顾景之又变得十分不配合，姜策没办法，只能用小时候妈妈给自己喂药时，那总是用之不竭的“最后一口”，来哄骗顾景之配合。 　　等到最后给顾景之换完了睡衣，姜策又是满头的汗，给人掖了掖被子，姜策才从卧室出来。 　　李巽见他出来，走到厨房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姜策，姜策接过之后，两个人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客厅静得有些让人尴尬。 　　“喝不惯？”李巽觉察到了姜策勉强抿了一口的表情，先打破了沉默。 　　姜策也不瞒着：“又酸又涩，太难喝了。有没有冰啤酒。” 　　“没有。但有气泡水、果汁和碳酸饮料，你去看看想喝什么。” 　　姜策把红酒杯放在茶几上，摇了摇头道：“李巽，我看见顾景之胳膊上，除了小臂的伤口，上臂内侧也都是十字星针头留下的痕迹，有新有旧，他……是不是注射了什么东西。”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种违禁品。” 　　李巽也将酒杯放在茶几上：“是奥斯康，情绪辅助类药品，但…” 　　李巽一顿，抓了抓有些乱了的头发：“顾总确实，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过量注射。我刚才已经给江医生打过电话了，明天等顾总醒过来，我们就回三江去。”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来着。”姜策抿了抿嘴角，十分认真地看着李巽：“顾景之的腺体损毁得这么严重，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但李巽绕过了姜策的问题，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姜先生你也累了吧，客卧我刚才已经收拾好了。” 　　“我没累，李巽，我不是签过那个什么保密协议了吗？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难道你不想我帮顾景之么？如果要帮他的话，我有权利知道不是吗？” 　　李巽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摘了下来扔在茶几上。 　　“顾总小时候被绑架过。” 　　“绑架？”姜策有些吃惊追问道：“我搜索顾景之名字的时候，没看见过这条新闻啊？！” 　　“早就被公关过了。这种事情是不会让外界知道的。就连我也是跟江医生问了很多次才听他讲的。” 　　李巽看向姜策，目光扫在姜策的脸上似乎想要从中捕捉到什么痕迹，但最后那股怀疑散去，又恢复到了李巽原本沉寂如水的状态。 　　“绑匪收到了赎金，不知道是出于泄愤还是怎么，动手毁了顾总的腺体，把顾总扔到了高速公路上自生自灭。 　　我就知道这么多，如果你想知道当时受伤的具体情况，江医生比我清楚。因为当时给顾总治疗的医院，就是江家的，他看过以前的档案。 　　当年诊断结果出来，显示顾总的腺体损毁达到90%以上，基本丧失了omega的所有功能。 　　可顾总的父亲让江家帮忙撒了谎，伪造了医疗记录，对顾家所有人说顾总只是受了点轻伤，有些被吓到了所以需要避人疗养。 　　后来大大小小的腺体手术，也都是瞒着老爷子，用一个假身份做的。” 　　“是这样啊……” 　　姜策双手抹了一把脸：“我一直以为他是被alpha伤害过所以才……不是有些omega在洗标记的时候发生过意外么。但是刚刚看到了伤疤之后我否认了这个猜想。因为就算是洗标失败，伤口也不应该是那样的。” 　　随着姜策话音落地，空间再次陷入沉默。 　　“那你想让我签的保密协议，是怕我会跟顾家的人告密么？你想得太多了，我是缺钱，但也不是什么钱都赚。而且那种家庭的人，也不是我一个打工的能够得上的吧。” 　　李巽按了按眉心说道：“确实有一部分这样的考量，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约束吧，未雨绸缪。我得把可能泄密的几率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你签下来。” 　　姜策听到李巽这么说，态度还算坦诚，而且如果从李巽的视角来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况且签都签了，姜策也不想再继续计较这种事情。 　　“时间也不早了，我带你去客卧，早点休息姜先生。” 　　“客卧吗？不用了吧，你去那睡吧，我在沙发上就行。” 　　“不行，怎么能让你在这里睡。” 　　没想到姜策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主要是顾景之万一醒了找我，我在那边也听不见动静。你去吧。” 第57章 　　顾景之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只摸到了缠着的纱布，坐起身看着手臂上也已经被包扎好，记忆零零碎碎，顾景之按了按眉心，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刚出卧室，一股食物的香气涌进鼻腔，顾景之的眉头蹙得更紧。 　　“你怎么还在。”顾景之哑着嗓子问道。 　　姜策正在厨房忙活，没听清顾景之说的是什么，只是听见了声音知道人醒了，于是转身说道：“饿了没有？饭很快就好了。” 　　顾景之没回应，走到厨房顺势瞥了一眼锅里，好像是西红柿切了小块儿，还有些鸡蛋碎，但不像西红柿鸡蛋汤，要比汤浓稠一些。 　　收回视线，顾景之伸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气泡水拧开要喝。 　　“啧！”姜策一把夺了过来：“刚起来就往胃里灌凉的。” 　　低头一看，不由得眉毛皱得更紧：“还不穿拖鞋光脚出来。” 　　甩开自己穿的拖鞋，踢到顾景之脚边：“穿上，嗓子还哑得跟个破锣似的，你是生怕没给自己折腾散架是吗？坐那边去，我给你接一杯温水。” 　　顾景之恹恹地走到餐台，坐到高脚凳上，姜策把温水递到面前说道：“饭快好了。早上吃点热乎的。” 　　“李巽呢。”顾景之左右扫了扫问姜策。 　　“你怎么知道李巽来过？” 　　顾景之无语看了姜策一眼说道：“你知道我家在哪么？你知道我家房门密码吗？还要我多说什么。李巽也给江声打电话了吧。” 　　姜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打了。他早上见你还没醒就先回家里换衣服，然后顺路去一趟公司，看时间，应该就快回来了。” 　　说完再次转身专心做饭。 　　“噢……”顾景之垂眸看着面前的温水再次开口道：“你回去吧。” 　　姜策的背影一顿，继续在锅里搅弄了几下：“我说你家里可真行，除了红酒和一堆饮料之外，这么大一个冰箱硬是找不出来一丁点蔬菜水果。 　　厨具倒是全，但新的能照出来人影，你平时在家都是喝水充饥吗？这些东西还是早上叫外卖跑腿现送来的。” 　　姜策一边说一边倒了一点陈醋，关火，盛了一碗，放上勺子端到顾景之面前。 　　“尝尝，这叫疙瘩汤，是我们北方人最喜欢的早餐之一，营养丰富而且味道超好。” 　　“我不吃早饭。” 　　姜策无奈把勺子塞到顾景之手里：“你尝尝再说行不行。” 　　“我不饿。谁让你在我家做东西的……咳咳咳……咳咳……”话还没说完，人就咳嗽不止。 　　“已经开了空气净化系统，这味道很快就会散出去的。就吃一口，也不难为你。看看我手艺怎么样。” 　　姜策凑近顾景之，故意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我跟你说，你在三江，有钱你也绝对没吃过。这可是我们北方的特色。 　　疙瘩汤听着做法简单，但实操起来可考验厨艺了。这面疙瘩，太大不行，不入味；太碎了就跟片汤似的糊成一团。 　　面粉一边滴水一边用筷子搅拌，不大不小，粒粒分明成絮丁状才行，葱花炒香炝锅，再加上西红柿丁炒出汁。 　　加水，放少许生抽、盐和胡椒粉，再加入搅拌好的面疙瘩，鸡蛋液还有青菜碎，最后用香油这么一点，放上几滴陈醋，我保证你尝一口就能喝三大碗。”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哑声说道：“知道了。放凉了再吃。昨天辛苦你了。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回去吧。” 　　姜策双手撑在台面上，略俯身压向顾景之：“凉了影响口感。就吃一口，给我个面子不行吗？饭都做好了，不吃浪费粮食。” 　　顾景之拿起勺子，轻抿了一小口。 　　“就这么点？你就舔了一下，能尝出来什么味道啊？再吃一口。” 　　顾景之吃了一整勺，姜策的语气里都带着些笑意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吃的。我跟你说，我厨艺不错的。” 　　“姜策。” 　　顾景之放下勺子，抬眸看着对面的人，虽然本意要故作凌厉，但无奈脸不见血色，抬眸时的凌厉都染上了些不自觉的柔和。 　　特别是在姜策眼中，顾景之看向自己的这一眼，跟凌厉霸道是沾不上边的，更像是月亮映在湖水中的倒影，只是微风掠过，就碎不成影。 　　“你应该去上班了。” 　　“我请假了。不是你不让我走的吗。” 　　“是么？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顾景之。” 　　姜策听顾景之说不记得，登时心下一堵：“你怎么能卸磨杀驴呢？翻脸就不认人是吧。你昨天拽着我不让我走，还欺负我，让我给你洗衣服收拾屋子，还说我身上很暖和，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顾景之沉默不语。 　　姜策叹了口气：“你是对自己下手有多狠，给胳膊划成那样。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反正也治不好，不如就毁掉吧。”顾景之说出答案的时候移开了视线，但声音平静得可怕。 　　“当时是这么想的来着。至于…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在酒店那次我就说过吧。 　　疼是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的方式，新鲜的伤口可以刺激大脑分泌内啡肽、肾上腺素、多巴胺与5-羟色胺，这些可以帮助减轻疼痛。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顾景之，往自己胳膊上划口子那叫简单？” 　　顾景之唇边勾起浅浅的苦涩笑意，重新看向姜策淡淡开口道：“怎么了？伤口在我自己身上，我的身体我想怎么样都可以，管别人什么事。我都觉得无所谓了，再说了，伤害自己总比伤害别人好吧。” 　　“我不这么觉得。” 　　“无所谓。”顾景之耸了耸肩：“李巽，我会嘱咐他不许再打扰你。快到中午了，你上班应该是迟到了吧。去吧。不管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咱们就从这里结束吧。” 　　说着顾景之从椅子上起来，转身要往卧室走，被姜策一把拉住强迫他转身。 　　“你这是干什么？”顾景之也没力气挣扎，只是任由姜策抓着手腕。 　　“我昨天跟李助理商量过了，江医生会帮我做腺体检查。” 　　“检查？你接受了协议？” 　　姜策摇了摇头：“跟协议没关系。” 　　顾景之一时不解蹙眉追问道：“那是为什么？可怜我么？” 　　“不是可怜。” 　　“那是因为什么，姜策……” 　　顾景之似乎恢复了些气力，双眸望着姜策，瞳孔微微晃动间有些波光，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牵制的手，抚向姜策的耳垂轻轻捻着喃喃道：“我都放你走了啊……” 　　姜策抓住顾景之抚弄的手，攥在手心里，“我知道。我好像……” 　　咔嗒一声，门锁就那么不合时宜地开了。 　　站在客厅的两个人赶紧分开，顾景之往茶几那边走，姜策则咳嗽了一声，摸着后脖颈往厨房那去。 　　李巽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顾景之在假装修手机，而姜策在擦本来就挺干净的岛台。 　　“顾总。” 　　“哪来的花？” 　　顾景之抬起头见李巽正拿着一大束厄瓜多尔玫瑰，不是那种赤艳的红色，而是稍微低调一些的酒红色，好像微醺的冷艳美人，优雅神秘。 　　“去公司的时候，前台说是傅总送给您的。”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还挺好看的。找个花瓶放上吧。” 　　“嗯。”李巽把花放在岛台上，进去储藏间拿出来了个水晶花瓶，将花束稍微修剪了一下放了进去。 　　“江医生说他那边准备好了，咱们也出发吧。私人飞机也已经准备好了。” 　　“嗯。”顾景之扔下茶几上被自己摔碎的手机对李巽说道：“你等我一下。” 　　顾景之起身去了自己的书房，姜策趁机问道：“傅总是谁？” 　　“傅聿行。星跃娱乐总裁。” 　　“噢……”姜策瞥了一眼那花：“也就那样，没看出来哪里好看了。” 　　没几分钟顾景之从书房出来，手里拿了两个塑封的盒子，一个自己拿着拆开，一个扔给了姜策。 　　姜策接过之后看了一眼：“手机？给我干什么？” 　　“你手机不是之前……就是酒店那次，被我扔出去了……这个是最新款，上个月刚出，朋友送的，正好是两个一黑一白，给你一个用。你那个破手机赶紧把数据导过去就处理了吧。” 　　姜策拆开自己手里那个，黑色哑光玻璃背板，边框是金属拉丝工艺，低调沉稳，握在手里的手感也极好，直屏不割手，说实话姜策很喜欢，但他不能要。 　　见姜策不接受，顾景之开口说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如果你……如果你接受江声的检查，就把手机收下。至于协议，我想可以换个方式。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来Aesthetic为我工作吧。” 　　“工作？”姜策侧首问：“什么工作？” 　　“我的私人保镖。怎么样？我每个月支付你五万作为薪水，外加两万的生活补助。 　　而你的任务就是时刻跟在我身边保护我。这样万一信息素没有及时清理掉，也好解释。 　　要是你真的符合辅助治疗标准，我们肯定要经常见面，而作为我的保镖跟我一起出现，也是个很好的掩饰借口。” 第58章 　　“可是…我还有咖啡店的工作。” 　　“姜策。” 　　顾景之从姜策手里把黑色的手机拿过去按了开机键，然后又塞给姜策：“你才22岁。难道要做一辈子服务员吗？还是靠打黑拳讨生活？ 　　我没有说在咖啡店上班不好，也没有看不起服务员的意思，社会能够更好地运转，离不开各行各业的人参与到不同的工作岗位中。 　　可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职业，都要有为自己未来发展谋划的想法，要努力比以前活得更好，要更向上的生长，我说的也不算错吧？” 　　顾景之勾住姜策手心：“你才22岁，未来还有很多个可能性不是吗？ 　　跟在我身边，也不只是做保镖，如果你对公司管理感兴趣，你的岗位就落在总裁办。 　　在李巽手下，可以跟李巽学学，他在管理上是万里挑不出一个的人才，让李巽带着你熟悉公司事务，慢慢学着跟客户谈判，也许你在这方面很有发展也说不定。 　　如果你对公关传播感兴趣，可以让许曼带着你做几个项目试试。 　　除此之外还有营销、运营等等各种岗位，你都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我能给你的，与其说是一份工作，不如说是多了一个选择。 　　一个让你有机会尝试，直到找到你自己真正喜欢，并想为之奋斗的事业的机会。 　　你的未来，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啊，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现在就限制住呢？ 　　而且，咖啡店的老板，琛哥，是你的朋友吧。你在闲暇时也可以回去帮忙的啊，不会有什么冲突。” 　　“好。”姜策这次没有拒绝，痛快答应了下来：“等我们从三江回来，我跟琛哥说一下。” 　　“嗯~” 　　顾景之终于有了些真心的笑意：“正好我们去三江，我跟江声说一下，给你母亲办转院。江声他们家的医院同样有做微精手术的资质，事实上放在他那边，比转到宁江更让我放心。” 　　“这个就不用麻烦了吧……我跟黄牛买了……” 　　“说什么麻烦。” 　　顾景之不以为意：“黄牛能给你排到下周吗？江声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有他在，你母亲不会受一丁点委屈的。我不过是不想我的员工，工作期间为了家里的事情分心罢了。 　　就这么定了，我换个衣服咱们就出发吧。对了李巽，辛苦帮我把手机数据也导进去一下。如果傅聿行给我留言了，你帮我回就行了。” 　　李巽应了下来，拿着顾景之的旧手机，跟姜策一起捣鼓起来。 　　“等会上了飞机，我会把协议更新一下，但是保密协议和信息素独占协议，我希望还是保留的，姜先生你看是一起签了，还是你需要再跟顾总沟通一下关于独占的事情？” 　　姜策呃了一声：“你别叫我姜先生了，听起来怪怪的，叫我名字就行了。那个什么协议，就都签了吧。不需要再跟顾景之说什么了。” 　　“好。” 　　“我说李巽，你知道这屋子里WiFi密码是多少吗？” 　　李巽正在给顾景之的手机换卡，眼睛都没抬起来一下说道：“π小数点后20位截止，包括小数点前在内，从左到右所有偶数。” 　　姜策：“………………” 　　“不是，我知道，WiFi密码提示上写着呢，关键是我背不下来那么多……你能再说得简单一点吗？” 　　“3.14159265358979323846，π小数点后20位截止，包括小数点前从左到右所有偶数分别为4、2、6、8、2、8、4、6，记住了吗？” 　　姜策记是没记住，但好在手快，顺着李巽的话先输入进了手机里，网立刻就连上了。 　　“一个T的存储？”姜策震惊问道：“顾景之的那台也是？” 　　“嗯。怎么了？不够用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 　　“不是不是不是……”姜策赶紧摆手：“我手机导过去，才用了50G，一个T是不是太多了？？” 　　“不算多。”李巽说着也开始给顾景之的手机导数据。 　　等到顾景之换好了衣服，几个人出发去三江市。 　　姜策活了22年，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二次坐飞机、第一次坐上私人飞机。 　　说不好奇、不新鲜，那是假的。 　　从姜策坐在真皮长条沙发上的那一刻开始，眼睛就四处看来看去没停过。 　　从面前开得鲜艳的欢迎花篮，到跟个船似的、洗干净切好的水果摆盘、甜点小蛋糕，再到沙发对面的超大显示器，就连上面播放的机组成员欢迎乘机的视频都看得津津有味。 　　顾景之自然看出来了姜策埋在眼底的好奇。 　　毕竟才22岁，正是冲动懵懂的年纪，对这些大玩具天然的感兴趣也不奇怪。 　　“这是湾流G700。刚投入使用没多久。”顾景之说着用手指戳了戳姜策的侧脸让他回神。 　　“要不要带你随便逛逛。” 　　“嗯嗯嗯！”姜策点头。 　　“G700，让我比较满意的一点是它有20个全景天窗，采光非常好。当然了，仓内智能光照系统设计的也不错，可以很自然地模拟日升日落，减少时差感。” 　　“那这架飞机能飞多快？” 　　“最大飞行速度为0.925马赫，略低于音速，但也算是很快了。两台由劳斯莱斯罗罗提供的preal700发动机让它比中东土豪改装的空客商务机快15%。除了我们刚才坐着的会客厅，还有这里。” 　　顾景之拍了拍面前的大理石台：“超级厨房，这个操作台有3米，卡萨布兰卡大理石手感不错。酒吧与厨房一体，待会儿咱们吃的喝的东西，都是在飞机上现做的。” 　　“现做？”姜策扫了一眼放在上面琳琅满目的杯子和餐具：“我就坐过一次飞机，发的还是面包和水。” 　　“待会儿想吃什么，让他们做。”顾景之带着姜策继续在里边走去。 　　“这里是会议室，影音娱乐室。一会儿觉得无聊了可以来这里玩儿，再往里，过来。”顾景之招手，姜策凑过去。 　　“飞机上居然有床？？？还是双人床？？？”姜策瞪大眼睛问顾景之：“这……这里还能洗澡？” 　　“能呀。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我连这个水费都付不起。顾景之，这飞机你花了多少钱？”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emmmm。七个亿左右吧。” 　　“夺……夺少？？？”姜策被自己的唾液呛了一下。 　　“这怎么口音还出来了，七个亿啊～” 　　顾景之伸手给将姜策顺气：“购置费。不算保养。加满油，费用大概170万，要是再往细致算，李巽说，起飞每小时大概是6万的成本吧。也还好。” 　　“还好？”姜策舔了舔唇：“你这个还好，真是过于谦虚了。” 　　“是真的还好。不骗你。你要是去我爷爷的停机坪看一下，就是知道我不是假谦虚了。不过话说回来，连私人飞机都没有的话，也不太好意思叫自己总裁吧。” 　　“你这话要是给放到网上，得被人骂死。” 　　顾景之耸肩，随后轻笑了一声，用手rua了一下姜策的头发：“走吧。” 　　顾景之又带着姜策坐回到了会客区域。 　　“那你平时出差都坐这个？”姜策用手摸着真皮沙发座椅问道。 　　“也不是，其实有私人飞机也不意味着随时飞哪里都行，托管公司得跟上面预约申请得到批复，支付相关费用，然后才能起飞。 　　所以有时候懒得跟托管说，短途不折腾的话我们也会考虑坐头等舱。不过这次嘛，我们能享受一下，得感谢我们李总做的加急处理～” 　　顾景之将目光移向李巽，看李巽还专注地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对姜策说道：“对了，你不坐沙发这边也行。” 　　顾景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李巽后边，那不是还有单排的座椅吗，可以放平躺着的。去试试？” 　　“嗯！”姜策起身三两步走过去，空乘此时极其贴心地走到姜策身边，帮他调整好座椅的角度。 　　顾景之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两人，姜策在那边四处探索，好奇到连抽屉都想打开看看。而李巽…不知怎么的，顾景之想起了从前带李巽上来的时候，虽然不是同一架飞机。 　　但场景何其相似，再稳重的人，也拒绝不了这种大玩具的诱惑。不知道以后带着姜策去自己的游艇上玩，这小子会不会更开心激动。 　　目光从姜策重新转回到李巽身上，突然间顾景之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腾起。 　　好像大儿子养成了，现在开始要培养小儿子，但是回首看大儿子，既对他现在出落得能独当一面而自豪，同时又觉得怅然若失。 　　乘务长拿着饮品单和菜单走到顾景之前面弯腰递上：“顾先生，现在需要用餐吗？” 　　几乎是同时，另外一位空乘也将菜单和饮品单分别递到了李巽和姜策的手中。 　　李巽在忙着改合同，扫了一眼说了句：“我不饿，不吃了。” 　　姜策则从座椅上起来，又坐回到了顾景之身边。 　　顾景之不动声色暗中抬眸看了一眼乘务长，对方看眼色，对顾景之的潜台词拿捏得十分到位，稍稍行礼之后就退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给客人留下一定的交流空间。 　　“想喝什么？”顾景之侧首问姜策：“饿了的话，咱们就吃饭。” 　　“这个……”姜策翻了一遍菜单，似乎有些犹豫。 　　“单子上的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告诉我就行。” 　　“不是……”姜策伸手抓了两下头发：“就是感觉样式太多了有点选不出来，好像都还挺好的。” 　　“选不出来有什么可为难的，这次尝几样，下次再换别的。总归能选出来你喜欢的。” 　　“几样？”姜策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姜策悄悄压低了声音：“我能点好几样？可飞一次，不是就只给一次饭吗？” 　　“怎么可能。” 　　顾景之轻点了一下姜策的鼻尖儿：“你点了一样不喜欢，自然可以让他们换别的。就算吃完了一份意犹未尽，还是可以再要一份呀。 　　你是这架飞机的主人，所有的服务都是以让你感到舒适自在与心情愉悦为中心的。只要不违法不违规，基本上你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满足你。吃什么，更是没人会限制你了。” 第59章 　　“那我要这个先尝尝吧！”姜策伸手点了点：“独家腌制白鳕鱼配椰子柠檬草酱汁点缀莳萝和葡萄籽油。” 　　顾景之招了招手，乘务长这才重新走过来问道：“顾先生。” 　　“我还是之前的三道菜，姜先生要一份独家腌制白鳕鱼，搭配白葡萄酒吧。李巽……” 　　顾景之一顿，起身走到李巽身边，半蹲下，同时将自己的双臂搭在桌面上歪着头看向正在工作的人：“你早上是不是没吃饭。” 　　“嗯。但我不饿顾总。”李巽听见顾景之的声音才舍得暂时从工作中抽离回答顾景之的问题。 　　“不饿也得吃点。我看这个应该会让你有点食欲。” 　　顾景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巽胳膊：“波士顿龙虾沙律，里边有托斯卡纳羽衣甘蓝、牛油果慕斯、西班牙辣肉肠碎和橘子酱。 　　主菜是Williams River混种和牛里脊肉配红菜头蓉和意粉，甜品来一小块儿传统意式芝士蛋糕，怎么样？ 　　稍微吃点嘛~你要是饿得低血糖了怎么办，那我就只能给你放在江声那，住个十天半月院了。到时候你能不能出院都得看主治医生放不放你，江声什么样你也知道……” 　　顾景之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知道李巽到底怕什么，果然李巽一听这个，瞬间痛快应了下来。 　　“那我也要他那个！”姜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跟顾景之嘟囔道。 　　顾景之起身，姜策顺手给他抻了抻衣角。 　　“我也要李巽那个。” 　　“那姜先生的就换成跟李先生的一样的？”乘务长询问顾景之。 　　“嗯。换吧。”顾景之一顿：“另外再多做一道白鳕鱼，这个是新菜品吧，我也有点好奇味道如何。” 　　其实顾景之一点都不好奇，也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 　　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一来是想满足姜策的算不上愿望的愿望，这点小期待，他还不想让姜策失望。 　　二来，他也不可能让跟着自己左跑右跑的李巽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所以即便他再没胃口，还是必须得给这两个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在用餐之前，李巽把协议全部改好了，递给姜策，姜策看也没看，接过笔刷刷刷直接全都签上了名字。 　　终于落实了这件事，李巽这才稍稍显得放松了一些。 　　姜策从没有“饭前开光”的习惯，但不知道是换了新手机新鲜感作祟还是觉得饭摆的好看以后可以学习借鉴。 　　趁着顾景之和李巽说话的间隙，咔咔拍了两张，谁也没给发过去，就是在自己手机相册里放着。 　　下了飞机有专车停在机场，顾景之三人直接就奔向了江声的医院。 　　李巽开车，姜策和顾景之坐在后排。 　　顾景之从吃饭的时候就总觉得姜策哪里有些奇怪，拘谨，但具体是哪里让他这么拘谨，顾景之一时之间也没想出来。 　　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上下扫了两眼最后目光定在姜策的手上，这人死死攥着手机因为用力血管都有些凸了起来。 　　“不用紧张，都是常规检查，只有腺体那部分有点疼。但我会嘱咐江声下手尽量轻一点。” 　　“不是。”姜策摇头：“你在说什么？我不害怕检查，也不怕疼。” 　　“那你是怎么了？紧张到捏手机。” 　　“啊？你说这个吗？”姜策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松了些力气：“我没有安全感。” 　　“嗯？”这回轮到顾景之不理解：“什么没有安全感？” 　　“这个。”姜策用最小幅度晃了晃手机嘟囔道：“没戴手机壳，我没有安全感。怕手机摔地上。” 　　“哈哈哈哈哈，就…因为这个？你怎么这么可爱～”顾景之笑意泛滥，再次抬手rua了一下姜策的头发，软软的手感很好，很舒服。 　　“笑什么？你都不戴手机壳的吗？” 　　“不戴啊，戴那个影响握持手感。” 　　姜策：“………………” 　　“膜呢？” 　　“不贴。”顾景之的回答干净利落。 　　“不戴壳不贴膜，万一手滑手机掉地上了怎么办？没有壳子和膜做缓冲，我手机掉地上心脏都容易骤停。手感能有安全重要？ 　　而且要是有了磕碰，就算是边框有一丢丢划痕，维修的也会说是我自己摔坏的，扯皮不给我维修。最重要的是，卖二手的时候，本来就卖不了多少钱，有划痕还会给你狠劲往下扣钱。” 　　“那就不修了，再买一个呗。” 　　“我可不打算冒这个险。这手机配置，得一万多，比我人都贵。” 　　顾景之却眼含笑意摇头否认道：“这你可说错了，你可比它贵多了。身价三千多万呢，我买的。” 　　姜策轻笑出声：“你可拉倒吧……嗯？等等……” 　　下意识皱眉，笑还僵在唇边，姜策赶忙开口追问道：“你？你？什么三千多万？！难道是我的债……” 　　“现在是我的债了。” 　　顾景之把姜策卡在嗓子眼的后半句接了过来：“李巽不是让你看合同了吗，谁让你不仔细看。”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专属alpha了。” 　　四目相对，顾景之眼含笑意，眼尾自然向下弯：“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因为还带着些病气，话都显得柔弱了不少，占有欲里生出些缠绵缱绻来。 　　姜策有那么一刻看得呆傻住，连这句话都没听清。 　　“所以手机的问题完全不需要在意，要是真坏了，我再给你买个新的，摔了也不要紧，我再再给你买新的，别担心了。” 　　“咳咳，我知道你有钱。” 　　姜策勉强让自己回过神，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目光看向车窗外道：“有钱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二十块钱能解决的事儿，非得多花那么多钱……” 　　嘴上这么说，可趁着顾景之现在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姜策嘴角微微上翘了些弧度，心底里有一丝丝的甜味儿蔓延开来。 　　他现在总算有点感同身受，为什么网上好多人对小说里的真霸道总裁没有抵抗力，就是吧……这很难评。 　　就好像总算有个人给你做靠山，那种瞬间的踏实感和被保护的感觉，是难以抵抗的心动。 　　让姜策一路上只敢看窗外，扭得脖子酸了还是不转回头去，顾景之自然看出来了姜策这突然生出的扭捏感，嘴边抿着笑意，也不拆穿。 　　从停车场走私人通道，上了20楼腺体科。 　　刚出了电梯到走廊，不远处就传来一阵说说笑笑的聊天声。 　　姜策打眼看过去，腺体科牌子下边，倚着门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omega，因为背对着人，只能看出来是个男人，身材高挑，但不如顾景之高。 　　浅棕色的碎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室内架着一副墨镜在脑袋上。 　　周围三、四个穿着制服的年轻护士，有个护士说笑间抬眼看见了来人，轻快说了一声来了，然后聊天的人群自动散去。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转过身来，很年轻，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蓝色的瞳孔，妥妥的混血。 　　耳朵带着钻石耳钉，闪耀刺眼，勃颈处有个小星星文身，外边的大褂没有系扣，里边穿的是白T和牛仔裤，一双运动鞋。 　　“总算来了。” 　　姜策不认识这人，但看着那omega穿着白大褂看着像个医生，却又不像个正经医生，一边说还一边朝着顾景之奔来，下意识比顾景之的步子快了两步拦在他前面。 　　但对方也不是善茬，半路居然改了目标，见姜策拦在顾景之前面，索性直接一个刹车停到姜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姜策。 　　还没等姜策反应过来把别人推开，那不正经的医生倒是自己先松了手，然后开始一圈一圈地围着姜策打转，一边转圈还一边自顾自说：“不错不错……相当不错~~” 　　姜策想问什么不错，结果对方又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出手！ 　　先捏了一把姜策的肩膀，然后顺着脊骨往下落在姜策的腰上，紧接着又顺着腰身回来摸了腹肌一把，最后伸出食指抬起姜策的下巴笑眯眯地道：“骨头没错位没前倾，骨节位置长得都相当好。 　　骨相不错，皮相也是上乘。信息素明明是劣质的，却跟顾景之意外契合，真是个令人着迷的谜团啊，好想豁开看看里边构造~~~” 　　姜策听见最后来了这么一句，赶紧用力把人推开，护在顾景之前面，怒目看着这个乱摸乱碰的omega。 　　“行了江声，你给李巽留下人生阴影还不够，现在又来吓唬姜策？我可不答应。” 　　“什……什么？”姜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前这个人居然是江医生？？？ 　　说实在的，见面这乱抱人的做派倒是跟当时顾景之如出一辙，但顾景之算是有情可原吧，这人搞什么鬼…… 　　而且，姜策真的很难想象，顾景之那么重视仪态的人，能容忍身边有个动不动就想把人豁开看看的神经病一样活泼的朋友在身边？ 　　看李巽的做派就知道了，李巽常年在顾景之身边，几乎是顾景之翻版，不，顾景之还没有李巽严肃，这个江声真的太奇怪了。 　　心里琢磨着，余光看见李巽难得地面露惧色，脚步自动往后挪了一步，姜策顿时有些好奇李巽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他这般表情。 　　李巽往后躲，但没用，江声松开了姜策就往李巽那走，幸亏被顾景之一把拉住。 　　江声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进屋说。 　　姜策和李巽都挺迟疑的，但顾景之已经进了屋，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进去了。 第60章 　　这位江医生好大的能耐。 　　在三个人进屋之后，整个人笑脸一收，让顾景之老实坐着，然后将顾景之的袖子挽了上去，剪开早上姜策给顾景之换药包扎好的纱布，那几道伤口就赫然在面前。 　　“顾、景、之！”江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捻出来这三个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声跟顾景之有世仇，这么恨得慌。 　　顾景之被吼，难得的不敢顶风上犟嘴，目光看向姜策和李巽，似乎在求救，李巽轻咳了一声刚要开口，被江声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姜策见李巽不行，决定自己上，但连话都没说出来就被江声拿着的“利刃”手术级别剪刀给杀了回去。两个废物…… 　　顾景之没招，摆出一副我知道错了的表情，歉意里带着笑哄道：“划得不重，哈哈……江医生，别…别生气啊～” 　　“不重？那顾总你觉得多深的口子算重呢？嗯？！” 　　顾景之深知这个问题是陷阱，你说什么都不对，索性闭嘴。 　　姜策年纪还是小，坐在一旁沙发上逐渐失去了表情管理功能，震惊地看着江声。 　　顾景之有多难对付，嘴上有多能气人，他是很有发言权的，但眼前这个江医生，居然这么容易就让顾景之老实，姜策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来。 　　“仪器都准备好了，赶紧给我滚去把欠我的检查都做了。” 　　横眉一指，顾景之乖乖跟着护士去检查室，江声把目光再次落回到李巽和姜策身上。 　　“那个什么，顾总检查完得回一趟本家，还得去库里给夫人取珠宝，我先去车里等。” 　　姜策不知道李巽平时工作中的话多不多，但就凭借这几次的接触来看，私下里绝对算是话少的，这次为了活命连着说了这么多字，可见想走的欲望呼之欲出了。 　　但这就不太讲究了，怎么能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等等。”江声一句话，把李巽定住。 　　“你说取珠宝？那女的有完没完啊？烦死人了！前一段时间给我打电话，非得问顾景之怎么这么忙找不到人，很担心。 　　我要笑死了，她自己有把顾景之当做亲生儿子吗？？我没理她，原来是又想要东西了。这次她又要什么珠宝？” 　　李巽沉眸道：“梅丽莎的眼泪。” 　　“我的天，真不要脸。李巽你跟我老实说，顾景之这次跟她有没有关系？”江声逼近李巽，手里还拿着剪刀。 　　“可能有……”李巽自诩稳重，但还是下意识艰难做了个吞咽：“但顾总见完夫人回来并没……” 　　“狗屁夫人！”江声呲牙警告李巽：“那女的，我都懒得叫她名字。顾景之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有事也说没事……” 　　“我知道。”李巽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抿着嘴角沉声道：“是我的错。” 　　江声见李巽如此自责，刹那间又是一种语气：“也不是你的错。” 　　藏起来了剪子，江声哄道：“你别难过呀，哎呦，我可真舍不得看alpha难过，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宝贝。这么完美做成标本该多好呀。” 　　姜策：“…………………………” 　　宝贝？这很难评…………还有标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你们这次回来，应该是打着取首饰的由头吧。” 　　李巽点头默认，逐渐找回了自己的气势。 　　“行吧。你去等着顾景之吧，他就拍几个片子，抽个血，快得很。顺便把这个拿着。” 　　江声转身回到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来一个盒子扔给李巽：“用这个包扎，比纱布透气，藏在袖子里看不出来。” 　　李巽好不容易活着走出了江声的办公室，姜策想追着他出去，但没赶上，砰的一声办公室门关上了。 　　那一刹那，姜策觉得世界黑了。 　　“小alpha，你跟顾景之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给我讲讲～”江声笑着逼近姜策：“可不许跟顾景之学，撒谎骗我呦～看看你身后架子上的标本，猜猜哪个骗过我？” 　　姜策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一边回忆一边在心里期盼着顾景之早点做完检查出来，时间过得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一秒变成了160000秒。 　　在顾景之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姜策的世界再次亮了起来。 　　可还没亮多久，顾景之再次“狠心”离去，带着李巽去了顾家的本家看望顾老爷子。 　　不过好在这次江声没再作妖，而是正了正神色告诉姜策检查要开始了。 　　“在开始之前我得告诉你。其他检查都无所谓，不过是正常的体检拍片子，包括抽血。但腺体活检，是很危险的。我不知道顾景之和李巽跟你说清楚过没有，但没关系，我再跟你认真说一下。” 　　姜策认真听着江声接下来的话。 　　“腺体活检，比较特殊，不能使用麻药，也就是说，你得自己挺着后颈被划开一刀，然后用活检针取样。 　　但腺体神经极其丰富，对痛也极其敏感，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还有就是，因为腺体神经丰富，如果在取样过程中你没有固定住，下意识躲避或者就算你不躲，也有很高的概率损坏你的腺体神经。” 　　说到这江声一顿：“你知道腺体神经损毁的后果吧，不清楚没概念的话，看看顾景之发病的时候。腺体器质性损毁，轻则易感期错乱或者完全失去易感期。 　　最坏的结果，腺体失控甚至局部萎缩、或全部坏死，这些都有可能出现。对于AO群体来说，这意味着不可逆的伤害。你确定要做？” 　　“嗯。我确定。”姜策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应了下来。 　　“你真的确定？” 　　“我确定，这些顾景之都跟我说过。” 　　江声压眉：“我劝你好好想想，动动脑子想。如果你现在后悔不愿意参加检查了，我们也不会逼你。强迫进行腺体活检违法，我们是不会做的。 　　你也别有负担，为你自己考虑，这辈子腺体毁了可没有时间机器回到现在这一刻让你重来。 　　就算你跟顾景之签了协议，他也不会因为你现在后悔为难你，这点我还是可以给顾景之做担保的。” 　　“不是因为协议。”姜策坚定地看着对方：“是我愿意的。不管任何协议的事。”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过脑子想过？跟我重复一遍，腺体活检可能造成腺体失控甚至局部萎缩、或全部坏死，对于AO群体来说，这意味着不可逆的终身伤害。” 　　“腺体活检可能造成腺体失控甚至局部萎缩、或全部坏死，对于AO群体来说，这意味着不可逆的终身伤害。”姜策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行吧。签字。”江声把放在桌面上的文件递给姜策：“你真的深刻认识并充分了解到了其中的风险？” 　　“我真的深刻认识并充分了解到了这个检查的风险。”姜策利落了签下了字：“我愿意。” 　　“好。签完字了吧。” 　　姜策点头，放下了笔。 　　“左胳膊伸出来。” 　　姜策以为这就开始检查了，于是听话的挽起袖子，将左臂搭在了桌面上。 　　江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类似于枪的东西，趁着姜策没反应过来直接一枪钉在了姜策左臂内侧，一下刺痛，但很快痛感就消失不见了。 　　姜策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回手臂查看，但好像除了有几个很细微的针眼，也没什么异常的，于是十分不解的抬头问江声：“刚才发生了什么？” 　　“疼吗？要是连这个都忍不了，那我劝你还是现在就放弃吧。” 　　“不疼。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你别怨我，是顾景之的主意。这东西叫皮下植入定位器，可别小看它，人体自供能，最新芯片技术，全球卫星定位，给你套上锡皮箱子扔山沟里埋到地下一千米都能顺利找到。 　　除此之外还能把你的身体状况实时传到终端上，一旦你身体数据强烈波动，超过了日常基准线的范畴，就会提升预警级别，而一旦被判定为生命体征受到威胁，我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帮你们报警。” 　　“你们？”姜策问道：“还有谁有这个？” 　　“当然是顾景之本人了。” 　　江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给姜策看：“看见了吗，这个红色的点点，就是顾景之现在的位置，你能看见他正在移动。然后你这样。” 　　江声伸手点了一下红点点，二级页面展开：“顾景之的心率，各种生命体征。” 　　然后又把手机转回到自己这边点了一下：“这个蓝点点是你，当然也有你目前的生命体征，它有自适应程序，所以需要采集你身体数据一周到一个月来做基准线，后边会越来越稳定的。” 　　“这么先进的吗？” 　　江声十分得意笑着说道：“当然了。这可是顾景之投了一大笔钱研发的。不止如此，你们两个还能共享位置，手机上你们的位置可以同时呈现出来。把你手机拿过来，我给你下载这个终端。” 　　姜策老实递过手机去，江声拿着手机对刚进门的护士说道：“你带着他先去做常规检查吧，我五分钟之后过去亲自做活检。” 　　“等等。”姜策脚步一滞转身问江声：“那……咳咳…就是说，李巽有吗？这个定位。” 　　“没有。”江声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向姜策说道：“只有属于顾景之的东西，他才给打上标记烙印。” 第61章 　　姜策正在一步一步按照流程接受检查，而同时顾景之正在顾家本家，顾家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长者，顾景之的亲爷爷顾栾的书房内垂手站在一侧，等人写完那一幅书法作品。 　　目光瞄到宣纸上，笔走游龙，飘逸自然间带着遒劲，像极了其本人的作风。 　　尽管已经头发花白，但顾老爷子精神健硕，那股子生命力比年轻上班族半死不活的状态不知道强了几百倍。 　　最后老爷子一收笔，作品完成，招顾景之上前，顾景之这才敢动一下位置。 　　“景之啊，你看我现在写的这一幅字，跟右边墙上挂的那一副，哪个更好？” 　　顾景之沉眸看去，很快又收回目光。 　　墙上那一幅，笔势远比桌上的这一幅更强势，龙飞凤舞架势凌人，但骨子里懂书法的人能从这凌厉霸道中看出些心有余力不足，稍微显得中看不中用。 　　而桌面上这一幅，笔势柔和了不少，看起来气势上不如墙上的那一副，却内藏杀机。 　　顾景之瞬间就明白了顾老爷子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两幅字，内容一模一样，且都是顾老爷子所写。 　　挂起来的那一幅，尽管有缺点，但显然他很满意才挂上的，而现在这一幅，同样很满意，这就面临着取舍问题。 　　“怎么样？要不要换下来呢？还是一起挂着。”顾老爷子一双锐目扫在顾景之身上。 　　这不是在真的问自己觉得这两幅字怎么样，而是在用字喻人。 　　现在挂起来那一副就好像顾景珑。 　　顾景珑是alpha，看起来更强势，占据了身份优势，但中看却不中用，至少在顾老爷子心里，是稍显的不如自己的。 　　而顾景之自己呢，就像桌子上的这一幅字，看起来是omega，略显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不服输的劲。可再不服输，在那些不懂的人眼里，不如看起来更花哨霸道的顾景珑。 　　顾景之略微沉吟，之后开口沉稳说道：“这两幅都是您钟爱的作品，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也是有的。 　　但书房布局，挂上一模一样的作品着实有些有碍观瞻。不如暂时都拿下来，看看平日里跟您走得近的长辈们喜欢哪一幅的多，再做决定也不迟。 　　现在桌子上这一幅，虽然看起来没有挂上的那幅气势恢宏霸道，但在那笔势柔和之下，是一片丹心，透着坚韧不拔。 　　您也正好借着邀人品鉴的过程中，看看到底有哪些人是真的懂书法作品的，这样既能跟好友品茗赏字，又能更好地了解朋友们，也算是乐事一桩。 　　最后挂在书房的无论是哪一幅，都是爷爷跟大家共同欣赏的作品。而另外一幅，顾家这么大的园区，可以挂在其他地方，也能起到点缀的作用。” 　　顾景之这话，意思是他跟顾景珑，老爷子您先不用着急做决定，把两个人拉到同一水平线上考察一下。 　　这话没什么难度，稍微想想都能说出来，但顾景之巧就巧在他后面的话。 　　他先是点出了两副字各自的优势劣势，但最后他把自己拿了出来，想给顾老爷子的一个试金石。赏字是假，能看出来字里的玄机，才是目的。 　　顾景之说的赏字，实际上就是用他自己来让顾老爷子做棋子试探，到底哪些人是为顾老爷子、为顾家考虑的，哪些是懂公司管理的人才，哪些是浑水摸鱼，只看表面的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爷子爽朗笑道：“是个好主意。” 　　“就算桌面上的这一幅，最后没有挂在书房啊，景之，我也想把它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顾老爷子在给顾景之一个保证。 　　顾景之粲然一笑，没多说话。 　　“去那边坐吧。”顾老爷子示意去沙发那边，顾景之这才搀扶着老爷子过去。 　　“景之啊，库房给管家打电话报备，说你要把梅丽莎的眼泪取出来？” 　　“是。只是暂借。”顾景之垂首，给顾老爷子倒了杯茶，恭敬地递了上去。 　　顾老爷子接过茶，没喝，而是开口问道：“那个女的，当时就应该处理了。” 　　“爷爷……” 　　“唉……行了，所以说门当户对，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你可不能学你父亲，不听我的话，跟我较劲，后来这个逆子怎么样了呢？ 　　爱这种东西，最不值钱。他还是个alpha，真给我们家丢人。但他走了，我也不能再唠叨他什么不好。 　　你不一样，景之，你是个omega，你嫁谁，一定得听爷爷的话，爷爷不会让你吃亏的。” 　　“是，我知道。” 　　顾老爷子对顾景之的态度很满意，喝了口茶，顾景之又把茶杯接了过来，替老爷子拿着。 　　“听说那个傅家的小子对你有意思？” 　　“是有一些，但他本身就心性不定，兴趣转移得很快。所以也不太好说他对我的兴趣能持续多久。但我想他也明白，顾家跟傅家联姻，对我们双方都是有益处的。” 　　“嗯……是这样。傅家在北方，也是个体面的家族，倒是也勉强配得上我们家。只是，也未必非得是他。 　　中海实业老张家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国外柴德菲尔家族也有个小伙子我看着不错，还有清远能源赵总家，有个女孩子omega，你都接触接触。下个月顾家办晚宴，他们也会过来。” 　　“是。我会提前空好时间回来。” 　　顾老爷子拍了拍顾景之的肩膀：“你啊，还有景珑，算是顾家这些个孩子里，跟在我身边时间最久的了。你们两个，我都很喜欢。 　　特别是你，从小你就让人省心，懂事得很。人也聪明，分得清主次，办事又稳重，该狠的时候就狠，该笼络人的时候又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有时候看你，还真能看出些我年轻时候的影子来，有我当年的风范。” 　　顾景之垂首，把姿态放得更低：“我哪能跟爷爷您当年相比，只不过在您身边久了，学了些皮毛罢了。要是真学得了爷爷万分之一的本事，就是我人生之幸了。” 　　顾老爷子对这话很受用：“你啊，也别谦虚。如果将来顾家交到你手里，我也是满意的。但你呀，跟景珑比，最大的或者说最让人诟病的，就是你是个omega，顾家那些人不会那么轻易认同由你接班的。 　　所以你的另一半是谁，很重要。 　　爷爷知道你的取向是第二性征男，但如果你的alpha不能给你带来有效帮助、不能被你拿捏，完全为你所用，或者更糟糕，成为了辖制你的东西，那选一个女omega，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说呢？ 　　像咱们这种家族，就不要考虑真爱不真爱了吧。那种东西真是幼稚的可笑。” 　　“是，我对另一半的期许…”顾景之抬眸看向顾老爷子：“跟爷爷您是一致的。爷爷的点拨，我也会一直铭记在心。” 　　“很好。不愧是我喜欢的好孩子。很听话。”顾老爷子很开心：“晚上留下吃吗？” 　　“这个……我很想陪爷爷吃顿饭，但是江声知道我要回来，吵着让我陪他跟博导吃顿饭。我要是不去，他就追家里来，我怕他闹您，没个清净。” 　　“他最近又惹祸了？” 　　顾老爷子一脸无可奈何笑着说道：“那你就去吧。虽然你爸爸跟他家关系十分好，但这孩子真是……闹人的功夫很厉害，吵得我头疼。” 　　“好，那我就先去江声那边了，以后一定抽空回来补上这顿饭。” 　　“嗯，你啊，没事多回来看看我，别总是有事了才过来，没事也可以来找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啊～”顾老爷子有些嗔怪。 　　“是我的疏忽，以后一定常回来看您。” 　　“你今天住三江是吧。跟江声他们吃完饭也不用着急回宁江。” 　　“是，打算住一晚再走。” 　　“嗯，我知道了，明儿你走就不用特意折腾一趟过来跟我道别了，去吧。”顾老爷子挥手，顾景之起身，恭恭敬敬给老爷子行了个礼。 　　“等等。你那个公司，是不是这次做得还不错。” 　　“还可以，在预期之内，有些改善。” 　　“嗯。但你搞的那个什么新项目还有新品研发，需要钱吧。等明儿我让人再追一笔给你。希望你能利用好。” 　　“谢谢爷爷。”顾景之行礼退身而出，最后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李巽就在门口不远处等着顾景之，见他出来神情无异，不觉稍稍放心下来。 　　两个人开车往江声的医院去，准备接姜策。 　　“顾总，我看时间也有点晚了，要不咱们在三江住一晚吧。明天再回。” 　　顾景之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回家也麻烦，住酒店吧。在附近找个。” 　　“好。”李巽应下来。 　　车开到停车场，顾景之临下车之前跟李巽说道：“就不折腾你跟着我再上去一趟了，在车里等我们吧。顺便订一下房间。” 　　顾景之坐着电梯上去，办公室里就江声一个人，正无聊到打哈欠。 　　“怎么就你？姜策呢？” 第62章 　　江声“哎呦喂”了一声，招手示意顾景之坐到自己对面。 　　顾景之坐下：“对了江声，之前没空说，其实我还得拜托你件事。姜策的妈妈，我想给她转到你的医院，安排一下微精手术呗。” 　　“这叫事儿么？我明儿告诉人去办。姜策签个字授权就行了，转过来先看看她的状况，如果符合手术条件，就可以直接安排手术。” 　　“谢了。姜策的检查还没结束吗？” 　　“结束了。”江声白了顾景之一眼：“我说他啊，别的暂且不表，毕竟检查结果还没全出来，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肯定什么？” 　　“你的小alpha……”江声坐好，背用力靠着椅背，下一秒两条大长腿就顺势抬起搭在了桌角，慢悠悠的说出来后半句：“有分离焦虑症。” 　　“分离焦虑症？”顾景之的眉毛微微颦起：“我没感觉他有这个问题啊。” 　　江声啧了一声：“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带着他做检查，这一下午问了我八百遍——顾景之什么时候回来？几点回来？回来了吗？他怎么还不回来？ 　　就跟个寄养在朋友家的小狗崽子似的。天天扒拉着门，坐在门口等着主人回来接它。” 　　“我觉得你过分夸张了。” 　　“夸张？呵呵，他能把我烦到给他支出去买咖啡，你就自行脑补一下场面吧。” 　　“你跟他说买完咖啡上来我就回来了？” 　　江声两条大长腿一收，调整了一下坐姿：“对。我告诉他，你在三江市就喝一家店的咖啡，离这里四个街区远，最好快点去，要不然回来赶不上接他，就得在我这住一晚了。” 　　“他信了？咖啡？” 　　江声轻快的“嗯”了一声“：“信了。” 　　“缺德不缺德。”顾景之无语白了江声一眼。 　　“呵呵，顾景之，我再缺德，跟你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呦~~” 　　说到这江声倾身向前，凑近顾景之意味深长地笑着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最后还是用了我给你支的那招才搞定的～” 　　“你给我支的哪一招啊？”顾景之似乎真的不知道是哪一招，又把问题问了回去。 　　“少在这里跟我装傻。” 　　江声手指扣了扣桌面：“人家姜策一开始可是对你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同意了呢？ 　　在明知道做腺体活检有极高危险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地，说什么为了顾景之他愿意之类的话…啧啧，我说得没错吧，尝试接受一下alpha，怎么样？有没有被感动到？现在承认真的有人会因为喜欢不顾一切了吧。”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江医生真是好眼力，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确实启发了我，但跟你的真爱论无关。不管是什么感情，在产生的一开始就已经标好了底价。” 　　顾景之一顿，倾身向前，挑眉笑着说道：“但我也承认，姜策一提合作浑身就跟长了刺似的确实让我觉得棘手。 　　你说…我提的条件，对他来说不是挺有竞争力的么，可他连考虑都不考虑，一提就急，一提就生气，所以我只能换个方式接近他了。 　　故意不提合作，故意给他伤口抹药，故意去看他比赛，故意跟他拉近距离，又若即若离，目的就是让他放下警惕，自愿同意合作。” 　　江声啧了一声：“真不愧是你，但对象牙塔的小孩儿用这种手段，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一点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对姜策来说，比起傻子似的就为惩罚自己到处打工，跟我合作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江声耸了耸肩：“但一码归一码，你这一套欲擒故纵给人家弄得五迷三道的，姜策这个小可怜呦~~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咳咳……” 　　江声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对手两个字几乎是吞了音从细缝儿里溜出来的。 　　而原本那得意神色几乎凝固住，顾景之见他这般已经下意识觉得不对了。 　　后背突生寒意，整个人跟江声一样僵住不动，只用眼睛看向江声似在询问，江声也用眼神告诉了顾景之答案。 　　“给你咖啡。” 　　果然，姜策声音带着寒霜从顾景之的背后响起，紧接着是咚的一声四杯咖啡杯用力撂在桌面上，然后转身就走。 　　顾景之缓过刚才那股子寒意来，赶紧起身，先是给了江声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然后也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独独留下一句江声的嘶吼：“哎不是！你进来没关严门，留个缝儿这事儿也赖我啊？！！！” 　　“姜策！” 　　“姜策！你听我说…” 　　顾景之急匆匆跑出来喊人，把正在经过的几个年轻护士吓了一跳，纷纷侧目围观，但顾景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拉人，结果被姜策一把甩开。 　　“我听你说什么？刚才不是该说的都说了么。” 　　姜策瞪了一眼旁边围观的人，护士们为了保命赶紧都快步离开。 　　见人都走光了，姜策这才重新看向顾景之。 　　“那个什么……” 　　顾景之临场应变能力一向很强的，大学的时候跟顾景珑一起代表顾家参加活动，演讲稿被调包，他下一刻站在台上都能临时来一段完美的讲演，但此时此刻他真的诧异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会出现心慌、大脑瞬间空白不知道说什么的危机时刻。 　　可姜策根本不给拖延下去的时间，只能先用肢体语言把人留住再说。 　　“嘶，别碰我。”姜策再次甩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往后退了一步跟其拉开距离，冷眼看着顾景之。 　　“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才是误会，在说别人，我听错了。对吧。” 　　“不是……” 　　顾景之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牙尖儿下意识咬住下唇，痛感让他的大脑恢复功能快速思考。听错了？ 　　这借口先被姜策自己刨了出来，他肯定不能用…… 　　可全盘否认刚才的话么…似乎也不是那么稳妥的答案。 　　谁知道姜策在门口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在没有落实被听进去多少的情况下直接否认，不如动手自己给自己挖个坑埋了。 　　而且，说实话，要是真刨根问到底，顾景之不能否认自己百分之百没那么想、那么做过，可是那只是前期那么想过、套路过姜策…… 　　后来在医院，他给姜策留下的话，不是套路。 　　他已经放弃强迫姜策，已经放弃修复腺体，他想收手了。只不过他没打算跟江声说后边这些，而姜策又正好闯进来打断了。 　　可现在人正在气头上，否认，或者解释，都会被对方认作是狡辩，只会更加抗拒。 　　“对不起……”顾景之声音软下来：“是我错了……” 　　“你错了？你什么错？你还会有错？呵！” 　　姜策冷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给你总结一下，这些日子你只是把我当傻子耍，是吧！” 　　“没有…虽然说…一开始，是不算太坦诚……但是姜策…” 　　“你少特么在这找补了顾景之！” 　　姜策往后退了一步跟顾景之拉开距离：“呵呵，不、算、太、坦、诚？说得还挺委婉…你根本就没坦诚过吧！” 　　“不是的姜策……至少…”顾景之瞳孔微微晃动望向姜策铺满火焰的眼底：“至少那天在车里跟你说的话，没有掺假……” 　　姜策气极反笑，用手扶额道：“哈啊……你真的…顾景之，你到底有心没心？省省吧。现在不用再演欲擒故纵了。 　　顾总你兵法学得可真好，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我很好奇，你再教教我，那些经历叫欲擒故纵，那昨晚算什么？苦肉计是么？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吧顾景之，对付我这种半路辍学的人，犯不着这么下血本。” 　　听到这里，顾景之缓缓移开了视线，垂首看着地面，目光流转间眼尾泛起一丝丝的红色。 　　挣扎了几秒钟之后，顾景之鼓起勇气想抬眸看向对面气极的人，但最后，顾景之放弃了，他只是盯着地面空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姜策见顾景之不说话，以为他是穷途末路，最后的诡计被拆穿，索性直接放弃了狡辩。 　　也是，他一个总裁，跟自己这种人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顾景之，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这个人就是傻。没有你们这些有钱人心眼子多，一句话里没几个字，可里边真真假假、能转一百八十个弯弯绕绕。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省得你再想出来什么花招试探我。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该配合你的治疗我会配合，你需要我的信息素，我就给你。 　　但咱们之间，从现在开始，就是合约关系，就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私下里，你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一丁点关系。 　　你也不用跟我再套什么近乎，你不是一直想按照合约来么，现在终于按照你计划的来了，这笔交易，你满意了吧。” 　　姜策说完扔下顾景之转身就往电梯处走，但走了两步又脚步一停，转身再次开口道：“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别特么以为谁都喜欢你，少自恋了！” 　　说完姜策便头也不回走到电梯那里，直接按了开门键下去，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顾景之只觉得四周慢慢泛起寒意来，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第63章 　　姜策一脸阴沉地到了停车场，李巽正靠在车身上打电话，时不时还瞄着不远处的电梯门。 　　看见姜策一个人出来往这边走，李巽对着电话里边的人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尽量吧。不过…你最近最好躲出去。”然后便挂了电话，开门坐回到了驾驶位。 　　姜策用力扯开车门，坐到了后排，不知道怎么的，看了一眼身边，就又打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再次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内的低气压让李巽觉得关上冷气也不会觉得热的程度。 　　没几分钟，顾景之也上了车。 　　李巽发动车子时，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顾景之的表情，又用余光看了看姜策，什么也没说。 　　往酒店的路上开去，姜策一直扭着头看着车窗外，但耳朵却好像一直竖着听着后排的动静。 　　可惜的是，后排安静得要命。该死！ 　　姜策咬牙切齿。 　　为什么顾景之连话都不说，还能让自己这么闹心！ 　　他讨厌顾景之。没错。 　　但…姜策心底里其实还有个答案——比起讨厌顾景之，他更气他自己。 　　他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明明就知道顾景之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开始他的直觉就告诉他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会这样？ 　　人家只是稍微动了一点点手段，随便玩玩，自己居然有点动了心？ 　　该死！该死！该死！！！ 　　可笑！可笑！可笑！！！ 　　凭什么啊？！！他咽不下这口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和你最铁的哥们，平时学习成绩并列倒数，不学无术、闹得班里鸡飞狗跳的一起挨罚时还互相勉励对方，谁学习谁是狗。 　　结果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之后你猛然发现，对方云淡风轻地考了满分，而你在全班倒数的基础上又下跌了两名…… 　　明明说好了都不学习，对方却在背后偷偷努力，最气人的是，他还在你面前装蒜，用假象麻痹你，关键是你还信了对方的表演！ 　　姜策知道，这个例子粗一看起来好像跟现在的情况不符，但那种背叛感，那种小丑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到了。” 　　李巽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打断了姜策的脑内剧场，他看着外边正有礼宾走过来，好像是要帮他们泊车，一时之间有点搞不清状况，但尽管如此，他宁愿搞不清，也不想跟顾景之和李巽说话。 　　对，姜策借着下车的动作扫了一眼顾景之和李巽。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顾景之骗自己，李巽也摘不干净！ 　　一言不发的下车之后，姜策别别扭扭地走在最后边，顺便尝试自己推理一下为什么不坐飞机直接回宁江而是到了酒店。 　　想来想去，最后也没个答案，索性就不想了，顶多是住一晚再走。 　　李巽走过来把房卡递到顾景之手里时顾景之明显一愣，而姜策始终看着李巽攥在手里的另外一张房卡。 　　“顾总，很抱歉，酒店就剩最后两间房了。您的是顶层套房，我已经确定过是双卧室的房型了。时间不早了，二位早点休息。”李巽说完就先一步往电梯处走。 　　姜策自然是不愿意，他冷眼看向顾景之，却发现顾景之好像也在微微蹙眉。 　　他还不愿意了，呵，姜策在心里发出阵阵冷笑，难道自己就很开心跟这种撒谎精同处一室么？ 　　顾景之轻叹了口气，无奈跟姜策说道：“走吧。” 　　打开套房的门，整个屋子跟个行宫似的宽敞且富丽堂皇。 　　姜策始终一言不发，坐到沙发上顺便把电视打开，随便在个新闻频道停住，眼睛落在屏幕上，耳朵却黏在顾景之那里。 　　顾景之就站在一旁。 　　这一路他都在观察姜策，故意不跟自己坐在后排，明明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回宁江，却又憋着口气什么都不说。 　　看似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节目，但上面是CNN的早间新闻，姜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纽约市可能面临大面积停水停电了？ 　　总是谁也不理谁也没办法解决问题，于是顾景之轻咳了一声：“姜策，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策显然不打算理会，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往浴室的方向走，然后砰的一声，锁上了浴室的门。 　　他怎么好意思还问自己饿不饿？姜策手按住墙壁，任凭水流从头浇到尾。 　　不让他解释就真不打算说了是吧？这事儿就那么过去了？ 　　自己在顾景之心里还真就是连解释清楚的价值都没有…… 　　越想越气，三两下糊弄着洗完，姜策裹着浴巾出去，顾景之没在，姜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房卡之前不是一直在顾景之手里吗，姜策皱眉拿了起来打开一看，房卡夹里边是两张卡。 　　真烦！！！姜策把房卡摔在茶几上。 　　顾景之什么意思？两张房卡都留下，是不住在这里的意思了吧！ 　　不住就不住，反正像他这种人，也不会沦落到露宿街头。 　　不是还有李巽么，顾景之肯定是去找李巽了。 　　爱找谁找谁…… 　　姜策忍着气，也不想在这屋里呆着了。 　　回到浴室把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出来拿着房卡就出门去了楼下的酒吧。 　　酒吧人太多，姜策进去就开始头疼，于是又再次乘坐电梯到了行政酒廊。 　　说实在的，姜策以前在酒店打工的时候，在行政酒廊帮人顶过班，对酒廊都提供什么服务，心里都有数，但还是第一次作为顾客上来，借的还是顾景之的光…… 　　行政酒廊服务员登记了姜策的房间号，就十分礼貌地把姜策领到了靠窗的空沙发位，介绍了一下推荐饮品，并且可以提供三道热菜主食，问询是否需要，姜策摇头拒绝了。 　　没等几分钟，服务员把鸡尾酒端了上来，又搭配了小蛋糕甜品，让姜策慢用。 　　姜策礼貌道谢，看着眼前精致的食物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帅哥，一个人？” 　　一声轻快，伴着一阵花香味钻进了姜策的鼻腔里，姜策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位长发女性omega，一身职业黑裙，但裙子剪裁得体，勾勒出最完美的身体曲线。 　　“介意我坐这里吗？”omega轻撩了一下披肩的波浪卷发，精致的钻石耳环，随着主人的动作小幅度地摆动，华彩闪烁。 　　姜策点了点头：““介意。” 　　对面以为姜策不会拒绝，明显一愣。 　　姜策用下巴点了点：“有很多空座位。” 　　言下之意就是不一定非要坐自己这里。 　　“但是，一个人喝酒，也很无聊呢~~” 　　话音尚未落地，美女就自顾自先优雅的坐到了姜策身边，但距离感把握得非常好，不远不近的，姜策也没心情再继续理她，拿起酒喝了一口。 　　“帅哥，来三江玩儿还是出差？” 　　“出差。”姜策也不想没礼貌，只简单应了一声，心想大概算是吧。 　　美女omega落座不久，服务员就端来了两杯on the rock。 　　姜策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心想这就是听着好像有点高级，但其实就是威士忌加冰球，没什么神秘的。 　　“看你年纪不大呢，这就工作了？” 　　姜策实在不想跟陌生人闲聊，但对方似乎就是不打算放弃，借着拿起酒的动作，又向着姜策坐近了一些。 　　“怎么，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说哦～”美女omega稍微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试探姜策的反应。 　　是棉花糖的味道。 　　“你看错人了。”姜策将那杯酒又推了回去，顺便坐得远了一些。 　　“嗯？”对方有些不明白姜策是什么意思。 　　姜策叹了口气：“我说，你看错人了。” 　　“看错？我没有说我们以前认识呀？” 　　“对，所以我说的是看错不是认错。你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皮肤保养得很好，指甲也修过，一身衣服加上首饰，看起来都很有品味，打眼看过去，很容易把你跟富家千金或者职业高管的形象联系起来。 　　但你不是。尽管你的外表甚至举止模仿的都很像，但你忽略了你的鞋。” 　　“我的鞋？”美女omega低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问题，黑色的、尖头高跟鞋，很正常啊。 　　姜策点头道：“对，外貌、衣着、首饰，甚至是仪态，这些视平线上的东西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很多人想要伪装出自己生活的还不错，会选择从上面那几项开始进行伪装。 　　但不管上面伪装得有多好，鞋，都会透露出他们生活的真实状况。” 　　“你的意思是，我的鞋出卖了我？”美女omega好奇问道：““我的鞋是怎么出卖我的？” 　　“你的鞋看起来不错，但鞋边有些水迹，应该是踏着浅水滩甩上去的。款式么，我不是很了解，但你穿的这个很不巧，我一个同事也有，某宝满300减30，到货之后美滋滋地让我们夸夸她，所以我有些印象。 　　而且，从刚才你不经意间翘起来的鞋底来看，磨得很严重。 　　真正有钱人家的孩子，鞋多到八双脚每天换好几次都穿不完的程度，加上出门就是车接车送，自己需要走多少路能把鞋底磨成那样？” 第64章 　　“你知道我以前工作的酒店，也是奢华酒店，所以我很了解，奢华酒店除了拼单名媛之外，还常年会混迹另外一群人，算是另一种形态的猎食者。他们流连在奢华酒店的唯一目的就是找长期或短期饭票。” 　　“你看见我身上这件衬衫。”姜策稍稍提起衬衫的领子：“觉得看起来挺贵的，而且我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应该会很好骗。但你忽略了这件衬衫其实并不合我的身，码数明显小了。 　　我只能解开几个扣子，让它稍微松快些。我想，有钱人家的公子，衣服很少会出现这种问题吧。我不是某个公司总裁老板的儿子，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没钱，也养不起你。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指责你什么，因为换个角度来看，咱俩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姜策自嘲苦笑了一下。他能一眼看穿面前这位omega的伪装，怎么就没发现顾景之的欲擒故纵？可恨！ 　　“那……你也是被金主包养的？” 　　omega被戳破身份也不生气，反而以一种提升业务能力的心态将姜策说的话铭记在心，决心以后一定注意自己的鞋子问题。 　　“没想到咱们还是同行呀？！前辈，不瞒你说，其实我刚做这一行也没多久。” 　　美女omega以为姜策是同行之后，也放弃了凹造型装性感，用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的动作也自然了很多。 　　“为这个，干一杯吧。”说着又把威士忌递到了姜策面前。 　　姜策是怎么听这句前辈怎么别扭，但也没必要跟这个陌生人解释什么，喝完告辞就行了。 　　于是姜策也拿起酒杯，两个人举杯，一饮而尽。 　　威士忌馥郁浓烈，辛辣之后带着干果、香料、植物的复杂香味瞬间充斥口腔。 　　不知道为什么，姜策又想起了顾景之。 　　那个人也是，在自毁与癫狂带来的炽热、疯狂与谎言之下，藏着水晶般易碎的内核，但那脆弱是真的吗？姜策不知道。 　　“前辈啊，你是不是有心事？从刚才开始我看你就愁眉不展的。放心，这回不是为了套你话哈。” 　　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姜策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我跟…” 　　姜策一顿，把顾景之三个字咽了下去。 　　“我跟金主吵架了。” 　　“嗯？真的？”美女omega跟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她再端上两杯威士忌来。 　　“真的。我把他给骂了。”姜策如是说。 　　“前辈，你开玩笑的吧？”对面的omega震惊道：“我们哄着都怕失宠，你居然把金饭碗给骂了？为什么啊？金主出轨了？” 　　“没有。” 　　服务员刚把酒放下，姜策就端起来一饮而尽。 　　“不知道。哎呀，不知道不知道……”姜策脑子一片混乱：“反正，他骗我……” 　　“前辈，你知道他们包养咱们，图的是享乐是纵欲吧，你整天跟人吵架，甩脸子，人家不出轨才怪呢，谁花钱找罪受啊……” 　　姜策不说话了，只是闷头喝酒。 　　“前辈啊，你也是，跟金主谈什么感情呢？你管人家骗不骗你，给你钱花不就得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优质金主虽然不好找，但只要努力，我相信凭借你这个条件，再找一个肯定没问题的。” 　　姜策欲言又止，又干了一杯才说道：“你…还挺励志的。刚才我那么戳穿你，很不礼貌，对不起了。但你好像也不生气。你为什么干这一行啊？” 　　“因为我没别的擅长的……”美女omega有些微醺地看着姜策，一双含水的眸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闪烁烁的。 　　“我两个爸爸，都是劣质信息素。两个劣质生出来个优质的alpha弟弟，你能想到他们有多高兴吗？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培养他。 　　我成年之前就像个透明人，成年之后就成了新的赚钱工具。但有一天我过够了那样的日子，偷摸跑了出来。没学历、做服务员打工又太累，还好遗传了我爸爸的好相貌，就选了条简单的路走罢了。” 　　两个人一杯接着一杯，最后起身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姜策硬撑着先给omega送回到了房门口，自己坐着电梯回到了房间。 　　在门口刷了门卡，姜策扭动门把手要开门进屋，但没拧动。又刷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试了好几次也打不开门，姜策生气地用力砸了一下门。 　　下一秒门咔嗒一声突然就开了。 　　姜策喝多了脑子又晕又涨，也没多想，推开门就进了屋子，跌跌撞撞的到了客厅，直接仰面就躺到了沙发上，完全忽略了在他身后，穿着睡袍的顾景之。 　　原来顾景之见姜策还在气头上，就从房间出去回到了前台，重新在隔壁开了一间房，他其实看出来了李巽是故意想让自己和姜策在一个空间里把话说开，但顾景之觉得此时此刻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于是拿着新房卡，顾景之回到了姜策房间隔壁，刚洗完澡出来，听见门外有动静，一开始还以为是客房服务，开夜床。但客房服务会先敲门得到允许后再开门。 　　但他没有听到敲门声，反而是那种短促的滴滴声，类似于报错，但门外的人依旧试图拧动门把手开门。 　　顾景之心中一紧，赶紧拿起手机，而随着一声砸门，他急忙轻声走到门前通过猫眼查看一下状况，并做好了报警的准备，却意外发现门口的是姜策。 　　瞬间心里一松，但又紧张起来，开门想告诉他开错门了，但是姜策可倒好，直接往里边走，还一身酒味，倒在沙发上哼了一声。 　　顾景之无奈轻叹了口气，走到近前坐在沙发边上，混着灼热的酒气，顾景之微微皱了皱鼻尖，意识到姜策身上还有别的omega的味道，蹙起眉，用手戳了戳姜策。 　　姜策晕晕乎乎被戳醒，影影绰绰看见顾景之的轮廓，皱眉嘟囔道：“顾…顾景之，怎么哪…哪都能看见你……” 　　顾景之有些无奈，回道：“是你在我房间好吧。”一边说一边又戳了两下姜策的脸颊：“跟omega喝酒了？” 　　姜策伸手拍开顾景之的手，哼了一声：“顾景之…你…我太讨厌你了…怎么…梦里边你还在欺负我…哼…我再也…再也不要跟你讲话了。” 　　“再也不跟我讲话了？不理我了吗？” 　　姜策哼了一声。 　　“就…我们就是上下级…你太讨厌了…我%￥#@*&…^” 　　后面的话吞音吞得乱七八糟，顾景之甚至都分辨不出来姜策嘟嘟囔囔的说了几个字。 　　“是，我特让人讨厌。” 　　顾景之收回手，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的毛毯盖到了姜策身上：“对不起，姜策，晚安。” 　　转身回到了自己屋里，顾景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别特么以为谁都喜欢你！】 　　姜策的话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顾景之勉强勾起嘴角想，至少姜策在这一点上说错了。 　　不是谁都喜欢，而是谁都不喜欢。 　　他一直不讨人喜欢，那种“just love me for me”的感情跟他无缘，不需要姜策提醒，实际上，他几乎以一种能被称作惨烈的方式明白了这一点。 　　在那之后，他堆了一层又一层的伪装，慢慢的，这种伪装变成了一种天赋和习惯。 　　他似乎只跟对方聊几句，就能知道对方喜欢什么类型的人，而他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对方期待的那种类型。 　　不需要思考，这种事情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所以到了最后，顾景之自己也不清楚，他对人到底有几分算计几分真心了。可那不重要。 　　对于傅聿行或者说那些看似追求他的alpha们，他们所谓的喜欢，不过喜欢的是跟顾家联姻带来的利益，跟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毫无关系。 　　而对于这点，顾景之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面对那些alpha，也很难说有过多少真感情。 　　他喜欢标好价格的交易。因为明码标价的关系，没有任何情感负担。 　　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亲密，它的内核都是一笔生意，只是生意，谁也不欠谁，或者…最差的结果，哪一方吃了亏，也不过是一句技不如人罢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顾景之面对这样有所图的关系，一向是游刃有余的。这是他的舒适圈、他熟悉的领域。 　　他们只在乎跟他们交谈的顾景之，能不能满足他们内心最隐秘的幻想，而顾景之只在乎能在他们清醒之前从他们手中套取多少利益。 　　姜策说他没有心。 　　他确实没有了。 　　比这更难听的话，说他卖弄姿色，搔首弄姿，只会勾引alpha，说他工于心计、自轻自贱等等，他也经常能听见。 　　但他不在乎，真的，顾景之心里从来不在乎。 　　这个社会是有规则的，而那些受惠于这种规则的既得利益者会不择手段地保护这种规则持续下去。 　　想要改变现行的规则，就必须要付出额外很多东西。 　　如果说他真的从顾栾身上学到什么的话，那就是他真切地见识到了高位者对于低位者几乎碾压般的控制权。 　　只有身居高位，你的意见和想法才能被听见。 　　只有成为居高临下的俯视者，你才能解开束缚你手脚的锁链。 　　你对一件事没有话语权？你想做的事一直被否认？ 　　不要紧，那就往上爬。 　　一直爬到更高的位置，爬到让原本阻拦你、否定你的人，必须要仰望你的高度，然后，就到了你做决策而别人只能执行的时刻了。 　　顾景之想做出的改变，一直都不是极端的。 　　他认为A、B、O群体，应该是互相合作的平等关系，在提供机会时，应该首先看重的是其能力而非性别。 　　他拒绝的是不管什么领域什么方面都把性别当成唯一的卡尺。 　　他鼓励omega群体展示自己的能力，但同样地，他也不觉得alpha中就没有需要帮助的人，至少他帮助李巽的时候，看重的是李巽的潜力，而不是性别。 　　顾景之对自己向上爬的手段，并不引以为傲，可他必须得爬到上面去。 　　他想尽可能的撑起一把大伞，而在伞下躲雨的人，等他们逐渐羽翼丰满之后，他们就能撑起更多的伞，去庇护、唤醒更多的人，一代接着一代，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最终，不管他能不能亲眼看见那个未来，他知道，那个未来一定会实现。 第65章 　　门外咚的一声，把顾景之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蹑手蹑脚地下床，推开门走到客厅，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离开了，茶几上的房卡也被拿走了。 　　看来是睡到中途醒了过来，发现了客厅跟之前的屋子布置的不太一样，知道自己走错了屋子，于是气呼呼地又离开了。 　　顾景之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姜策讨厌自己，也许…也许是一件好事吧。至少…… 　　顾景之转身回到了房间里，但从他略略低垂着的肩膀来看，背影似乎有一丝落寞。 　　重新躺回床上，顾景之尝试闭眼强迫自己入睡。 　　但他越是这样，就越睡不着。 　　那天晚上在车里他问姜策的话，算是恰当的时间加合适的氛围，但那不表示在那一刻，自己不是真心的。 　　现在看起来，那个时候被打断，也许是老天都在保护姜策吧。 　　毕竟像自己这种只会伪装的人，是不可能与别人建立起真正亲密的关系的。 　　他跟姜策，完完全全不可能。 　　就像爷爷说的那样，他的另一半，必须来自对自己有所助益且不会反噬的家族继承者。 　　如果姜策跟傅聿行一样，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顾景之可以跟姜策一夜情甚至几夜情，反正大家都不走心的话，也没有人会受伤。 　　可，顾景之又想，如果姜策是傅聿行那样的alpha，自己可能在一开始就根本不会动心，也不会有现在的难以入睡…… 　　也许…万一…他对姜策的那种特别的感觉，只是来源自信息素呢？ 　　毕竟这段时间姜策给了自己太多的信息素，AO信息素相互作用，所以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知道…顾景之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答案。 　　不过，姜策现在对自己有多远躲多远，也许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及时止损。 　　爷爷今天对自己说的话，特别是那个要把清远能源赵总家的千金介绍给自己的提议，以及最后给自己公司追加的钱款，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顾景之接受了顾老爷子的牵线搭桥，那笔钱，就是对于顾景之听话的奖励。 　　他是在告诉自己，听话，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家，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顾家。 　　年轻的时候，顾栾手段狠辣，把分散在六个兄弟手中的财富掠夺到了他一个人的手里。 　　而人一旦尝过了权力带来的甜美之后，就很难再放手，即便现在他老了，依旧不打算真的退居二线颐养天年。 　　对于顾栾来说，顾家人只有两类，一种是有价值的工具，一种是垃圾，而一旦被顾栾判定到垃圾的那一列中，下场往往都很惨。 　　让顾栾失望的二代继承者，已经被他亲自收拾了。顾景之至今都忘不了，他在书房听顾栾对跪在地上的，他的亲生儿子说，所谓工具，要听话、顺手才行。 　　那种表情，就是在看一件垃圾、一件失败品。 　　顾景珑是个alpha，自己是个omega，对于爷爷来说，omega是更好拿捏的角色。 　　因为自己要想跟顾景珑竞争，更需要爷爷的扶持。 　　爷爷选择赵家，也是因为赵家一向是坚定地站在爷爷身侧的存在，而一旦顾景之选择跟赵家千金联姻，顾栾的权力就可以延续到第三代…甚至是第四代。 　　而顾景之，他想做的事，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摆脱顾栾的控制，不能成为他的傀儡。 　　同时他找得另一半，如顾栾所说，既要有权势有钱有名望，又不能太过有名望和强势，要警惕来自联姻家族对顾家的渗透，防止对方变成辖制自己的锁链，甚至让顾家背地里改了姓氏。 　　这意味着，他既要尽量拖延住爷爷这边，又要提防顾景珑回国，还要做好公司经营管理、留意邵文的动作，试探傅聿行的立场，为自己找到更多的盟友。 　　光是想想周旋其间，顾景之就已经觉得筋疲力竭，所以，姜策，果然还是不应该被搅进自己这趟浑水中吧。 　　第二天早上，李巽给三个人都带了更换的新衣服，姜策换衣服的时候想，可能是李巽早上开车回了顾景之家拿的吧。 　　不过他换的这一身，好像不是顾景之的，顾景之的衣服自己穿着有些小，但……目光瞥向李巽，如果是李巽的身高肩宽的话，就合理多了。 　　但姜策想，爱谁谁吧，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大不了回到家给洗干净叠好还给李巽就得了。 　　“哎？我让你拿的东西呢？” 　　姜策耳朵一竖，顾景之跟李巽的低语一点没漏掉。 　　他不在乎顾景之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有一点点好奇而已。 　　吃饭的时候，顾景之有意找些话题，可不管他怎么叫姜策，不管说什么，姜策只当作没听见，埋头吃饭。 　　“真的只在工作时间理我？” 　　随着顾景之话音落地，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被放到了姜策面前。 　　姜策干饭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但顾景之偏偏就装看不懂。 　　姜策不信他看不懂自己的眼神，可顾景之就是不说。 　　“这是什么。”姜策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送你的。就当做是，赔礼吧。”顾景之示意姜策打开。 　　姜策将信将疑地把盒子打开，发现里边还有一个盒子，这个盒子上面印着PATEK PHILIPPE。 　　打开之后，一款精致的腕表就出现在姜策眼前。 　　姜策没有戴表的习惯，包括那种能监测心率的智能手表，他都不感兴趣。 　　因为对他来说，平时都是用手机来看时间，他也没穿着短裤背心凌晨五点就去小区里转圈跑步的习惯，所以他对表，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研究。 　　眼前这款表，没有离谱的全身都镶满钻，但尽管这样，贵还是不贵这个问题，姜策觉得一点都不难回答。 　　表盘内部是深蓝色的，最上方淡黄色的团好像是月亮，点缀着银白断断续续，整体看起来就好像把宇宙星河戴在了手腕上。 　　而表最外一圈镶嵌的长梯形钻石则让星河变得更加璀璨绚烂。 　　“你什么意思？”姜策把目光从表上移开压眉问顾景之。 　　“说了是道歉礼。” 　　“我不需要。” 　　“这是百达翡丽，收下你不喜欢随时可以转卖出手。” 　　顾景之不说这话倒也还好，说了之后，姜策直接啪的一声把盒子盖上，连饭也不想吃了，撂下一句我不稀罕，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还真是…小孩脾气，什么都挂在脸上。都说了不喜欢可以卖掉。” 　　顾景之看着姜策在客厅沙发上的背景，突然就感觉特别像那张熊猫表情包，跟个粽子似的，气鼓鼓的。 　　“顾总。”李巽挣扎了两下开口说道：“也许不是表的问题。” 　　顾景之轻叹了口气，可他除了这种东西，也没什么能给姜策的了。 　　上飞机之前，顾景之接了个电话，接下来在回宁江的路上，都是一片沉默。 　　下了飞机，有两辆车停在外边，顾景之低声对李巽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自己上了一辆车开走。 　　李巽则罕见地没有跟顾景之一起离开，而是在顾景之走后示意姜策跟自己上车，之后一个掉头，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咳咳…”姜策见顾景之不在车里，清了清嗓子问：“现在要去哪儿？” 　　“去你的家里，搬家。” 　　“搬家？”姜策纳闷问道：“搬什么家？搬哪儿去？” 　　李巽轻叹了一声，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把平板扔给姜策：“你是真的一点合同内容都没看…第七页，双方权利与义务，乙方义务部分，第四条。” 　　姜策摸了摸鼻尖，翻到李巽说的那一页，果然…… 　　其实跟顾景之合住原本也没什么，顾景之病情不定，而自己本来就是要负责给他提供信息素的，加上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如果符合辅助治疗，住在一起是会很方便。 　　但是昨天闹了那么一出，让现在两个人的处境十分尴尬。 　　可是如果拒绝的话，就会显得自己非常的白眼狼。 　　算了，签都签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么…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跟顾总说一下吧。”李巽通过后视镜看向姜策。 　　“不用了。”姜策将目光挪向窗外：“就那样吧。” 　　姜策住的地方是个老旧小区。 　　李巽默不作声跟在姜策身后爬楼梯，目光时不时扫到墙上贴着的各种广告，什么开锁的、换液化气的，还有不少小额无抵押贷款的宣传单页，有几张电话号码已经被撕了下去。 　　终于爬上了七楼，到了姜策家。 　　刚推开门，屋子一股浑浊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更是一片漆黑，但李巽也暗自庆幸此时是一片漆黑，没有让姜策看见自己用手指抵住鼻子的动作，虽然失礼，但那股味道真的不太好闻…… 　　“啪”的一声，姜策打开了灯，李巽收回掩住鼻子的手，知道了屋内漆黑一片的原因。 　　这是一间合租隔断房。 　　这种房子，在主卧和次卧之外，还会将客厅的空间用薄板子分割成一到两个隔断间，这样一间房子就可以多收几份房租，而改造过之后，整个客厅就只剩下漆黑狭窄的过道。 　　虽然市政明令禁止出租屋打隔断招揽租客的行为，但实际上，联合清理行动过后，这种房子就又成了民不举官不究的灰色地带，中介用廉价材料多隔出来一间屋子，就多赚一间房子的钱，至于租户人身安全么……谁管呢。 　　“这边…” 　　姜策低声对李巽指了指里边，李巽回过神，跟着姜策往里间走去，地板可能是被水泡过，脚踩上去还往上翘起。 　　姜策的屋子里边很干净，有个飘窗，应该是次卧，但空间也不算大，床是上下铺，两张简易电脑桌并排放着。 　　“之前我跟琛哥合租的....后来他搬了出去。”姜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李巽身侧：“坐这里吧，我快点收拾。” 　　李巽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电脑桌上，桌面摆着一张合影，是姜策跟他妈妈，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姜策，我知道你跟顾总有些不太愉快，所以我跟你说一下吧。顾总已经跟江医生说好了，这两天为你母亲办理转院。你下周不需要来公司上班，先陪你母亲做完手术，大下周再来报道吧。” 第66章 　　姜策抻了抻自己不太合身的西装衣摆，这是他仅有的一件正装西服外套，还是好几年前为了面试房产中介买的，但因为当时太紧张，连自我介绍也说的乱七八糟，最后没有被录取。 　　深吸了一口气，姜策推开门，迈着步子往前台的方向走。 　　想起之前的经历，姜策以为自己还要被前台拦住，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能不能上去，之前见过的前台就面带微笑的对于他说道：“姜先生，欢迎加入Aesthetic，李总已经在上边等您了。” 　　一边说一边刷了自己的工卡开门，将姜策带到电梯旁替他按了楼层，然后退身而出。 　　姜策出了电梯，果然李巽就在门口。 　　“走吧。” 　　李巽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头发用了些发胶梳了上去，整个人禁欲的气息又涨了十倍，但眼底有些发青，人好像比一个星期前搬完家离别时更消瘦了一点。 　　似乎是觉察到姜策没跟上，李巽转身回头道：“不用紧张，只是带你去认识一下同事们。” 　　李巽带着姜策穿过办公区，姜策瞥见有几个人快速把捧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向下扣住，还有几个人切换了电脑屏幕画面，微博窗口一下子关闭了，露出只有几个字的文档。 　　两个人在一间写着总裁办的办公室前停了下来。 　　“这是总裁办，本来你的岗位应该落在安保部，但顾总觉得相对于保镖，总裁办的工作经历可能对你以后更有利一些，就把你落到了这里。说是保镖，但你也会尝试学习一些商务技能，当然，前提是，你感兴趣的话。” 　　说着李巽扭动门把手，推开门，带着姜策进到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挺大的，跟电视上演的高级白领办公的地方一模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个大的L形办公桌，姜策扫了一眼，一共6个位置。 　　“大家停一下手里的工作。”李巽的声音，本来就很有霸总范儿，这一句说的更是威严。 　　听到李巽的声音，大家停下一起抬头看着李巽。 　　“这是姜策。”李巽抬手介绍道：“我们总裁办的新同事。” 　　然后李巽的视线一转，看向右排的人依次道：“晓雯、赵男、柳佳。他们负责材料、章和合同。” 　　“你好。欢迎欢迎。”晓雯距离姜策和李巽最近，起身跟姜策握手，其他两个人也跟着附和。 　　“那边，顾总的第三助理出差了，过几天你应该就会见到她。二助呢？”李巽扫了一圈问晓雯。 　　还没等晓雯回话，门就被一把推开。 　　“顾总叫我过去一下。” 　　随着一声欢快的声音，一个扎着马尾的omega从外边进来，三两步走上前热情地跟姜策握手道：“我问巽哥好几天了新人什么时候到，今天总算来了！” 　　“这是安娜。顾总的第二助理，我不在的时候，总裁办她来负责。” 　　“你好你好。”姜策跟安娜问好之后，目光也落在几个新同事身上：“以后要麻烦大家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安娜笑着对姜策说道：“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几个随便问。大家都会帮你的！对了巽哥…姜策谁来带？” 　　“他的工作顾总亲自布置，所以工位不在这里。” 　　“顾总亲自带么？”安娜有些吃惊，旁边的晓雯几个人也几乎是同样的表情。 　　“你命可真好。顾总亲自带你，我估计不久你就能成第二个李总了。不过顾总可严，不好糊弄嗷！” 　　说着又有些幽怨地看向李巽：“我今天早上还跟晓雯嘚瑟，我旁边终于要有帅哥了，没想到白高兴了半天……” 　　晓雯没忍住，乐出了声。 　　“IT都把电脑给拿来了。我还跑了一趟，把入职礼包给提前领了，喏……”二助下巴点了点，李巽和姜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果真在挨着二助的工位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礼盒。 　　“想着给姜策一个惊喜。”二助说着回到自己工位把礼盒拎了出来递到姜策手上：“Aesthetic…” 　　二助故意拉长了音，趁着李巽和姜策的目光都在入职礼包这里的时候，下一刻姜策面前就伸出了一大束鲜花。 　　“欢迎你！！！” 　　二助、晓雯、赵男、柳佳一口同声，并且晓雯把花也递到了姜策手里。 　　姜策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眼角有些微微发酸。 　　这不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打过很多零工，做过很多兼职，但这是第一次有人专门来欢迎他的加入。 　　母亲那边手术成功，在返回宁江的路上，姜策心里其实很忐忑。 　　因为他知道，暂且不提顾景之为人如何，像那种大公司，平心而论他是没有资格被录取的。 　　特别是什么总裁办，就算没进入过职场的人，光看字面就能明白，这个地方是给总裁办事的，里边的人可能最低的学历是本科，甚至，他也听沅沅说过，现在找工作，很多公司都是硕士门槛起步了。 　　而他什么都不是。 　　曾经是高考过吧……但…连大学的门槛都没踏进去过。万一…… 　　“姜策？” 　　李巽的话打断了姜策的思绪，他抬头看向李巽。 　　“咱们走吧。去顾总那里。” 　　二助拉住姜策的胳膊，抬头看着李巽再次道：“巽哥，真的不考虑让姜策坐我们办公室吗？顾总哪儿多挤得慌啊。” 　　李巽因为这句话难得的有了一点点笑模样晓雯则实在是忍不住了，笑着说道：“二助，死了这条心吧。巽哥是不会把姜策留在这的。” 　　“下午开会，你材料都准备好了吗。这次你lead。” 　　李巽跟姜策在二助一声哀嚎之中出了门。 　　顾景之的办公室，姜策之前去过，现在发现距离总裁办真的不算远。 　　经过李巽的办公室时，李巽让姜策稍微等一下。 　　等他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塑封的盒子，包装最上面印的是最新发布的12寸平板。 　　“这个，是我送你的。” 　　“这……” 　　见姜策有些犹豫，李巽也没多说什么：“走吧，顾总等着呢。” 　　“谢谢。” 　　姜策在李巽身后说道。 　　李巽敲了门，两个人进了顾景之的办公室，姜策看见顾景之叼着笔，正在翻阅不知道什么文件，左边一堆、右边一堆，中间还摊开一堆。 　　顾景之，几乎从姜策认识他那天开始算起，除去发疯的时候不算，剩下的时间都穿得体体面面，一丝不苟，精致得好像随时都能走一场国际大秀。 　　甚至去三江那天临时决定住酒店，第二天李巽也给他从家里拿了干净衣服让他换。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样，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还有些发皱，头发也被抓得翘起来了一边。 　　有些狼狈，但比之前那个得体的顾景之，看起来更像个真实存在的人了。 　　当然，姜策也同样没忽略，顾景之消瘦得比李巽还厉害。 　　“顾总。” 　　“嗯……” 　　顾景之过于专注，此时才从文件堆里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姜策看见顾景之眼下的乌青比李巽的重多了。 　　放下嘴里叼着的笔，顺手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顾景之起身对姜策笑着说道：“哎呀？！这么快就到了？去总裁办了吗？” 　　姜策错开了顾景之的目光，李巽适时替他回道：“已经去过了，二助对姜策的工位不在她身边十分沮丧。” 　　“哈哈哈哈哈，那我可就没办法了呢。喏，把入职的东西都放在那边吧。” 　　顺着顾景之指的方向，姜策看见了上次来这里没有的桌子，想必这就是他的工位了。 　　姜策把东西放下，此时二助也敲门，顾景之让她进来。 　　“我给姜策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里边需要的办公软件IT都下好了。” 　　二助看见了那张办公桌，不用顾景之多说什么，就把给姜策分配的电脑放到了桌面上。 　　“谢谢你了。”顾景之对二助说道：“下次招聘，让李总给你再招个帅哥，补偿一下你～” 　　二助眼睛一闪一闪地发着光问道：“那我能跟巽哥一起面试吗？顾总真的，再招个alpha进来吧！您还记得在三江，公司团建运动会我们总裁办年年垫底，呜呜呜~~晓雯、佳佳跟我都是omega，男男倒是男的，但他是个beta，就巽哥一个alpha，他还是裁判组的！！我们部门吃亏啊！” 　　“好好好，不过现在有姜策了，我觉得今年我们部门赢定了。对了，等会儿吃完午饭，下午没开会之前，你带着姜策去人事那里填表、录入指纹和人脸识别，顺便把工卡领了吧。” 　　“好滴！” 　　李巽带着二助出了顾景之的办公室。 　　姜策坐到了自己工位上开始收拾桌面，顾景之想了想走进靠着桌边说道：“花，是他们送的？” 　　姜策嗯了一声。 　　顾景之撅了噘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拗，都过了一个星期了，气还没消吗？ 　　他妈妈手术都做得很成功了，医生说最晚下个星期就会醒过来，怎么还这么生气呢…… 　　“你妈妈手术之后情况还不错吧。”没办法，顾景之又要来了明知故问这招。 　　姜策低头拆入职礼包，没回顾景之的话。 　　这下顾景之脾气也有点上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生气这么久吗？ 第67章 　　自己是有错，但不是说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么？ 　　既然不喜欢，总也不至于像被甩了一样，“对前任生死不复相见”吧。 　　还有，不是说好了工作的时候正常讲话吗？ 　　歉也道了，表也送了，虽然没收，但至少那也算道歉的一部分啊！ 　　一个礼拜了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说一个字都跟屁蹦的似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顾景之轻哼了一声，走回到自己办公椅上坐下。 　　行，不说话是吧。 　　“姜策！”顾景之故意大喊了一声。 　　姜策刚把入职礼盒里的东西都折腾出来，余光看见李巽临出去之前把平板也放到了桌面上，正拆着塑封，听见顾景之这么大声的喊他，抬起头看着顾景之。 　　“我渴了。给我端杯咖啡来。”顾景之用下巴点了点：“喏，那个门推进去，是我专用的茶水间。” 　　姜策起身，没一会儿给顾景之端来了他要的咖啡。 　　“我要加糖。” 　　姜策心想你不是不喜欢加糖的咖啡么，这怎么又要糖……抽风似的，但还是又从座位上起身，拿着咖啡杯，给顾景之加了一点点糖，又端了回来。 　　“太甜。”顾景之抿了一小口。 　　姜策咬着后槽牙，又给顾总做了一杯。 　　没坐下一分钟。 　　“咖啡凉了。”顾景之看着姜策说道：“重新做一杯。” 　　姜策张嘴想问他，一分钟不到，这咖啡是坐火箭去了西伯利亚是么，能凉成什么样？ 　　但姜策忍了回去，心中直念他是老板、他是老板、他是老板，然后重新去茶水间给顾景之做了一杯烫死人的咖啡。 　　为了保证能把顾景之烫死，姜策还把咖啡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两分钟。另外这一趟，姜策给顾景之直接把糖罐拿了过来，还做了个您请用的姿势。 　　顾景之耳朵尖，早就听见了叮的一声，等姜策把咖啡端过来，又轻启薄唇说道：“太烫。” 　　姜策咬牙切齿，直接冲出门外，冲到李巽办公室。李巽不在。姜策又往总裁办去。 　　一把推开门，李巽和安娜他们都被吓一跳。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姜策赶忙道歉并且把李巽从屋子里连扯带拽的弄了出来。 　　“我不跟顾景之坐一起了！！” 　　李巽微微有些皱眉，不解问道：“怎么了？” 　　姜策给李巽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通。 　　“总裁办不是有空位置吗？我不想跟他坐一起。” 　　李巽按了按眉心：“我去跟顾总沟通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李巽去了没三分钟，在顾景之门口对姜策招了招手。 　　姜策没好气的又走了回来。 　　“我跟顾总说了，他说他认识到了错误。下午我还有会，需要准备材料，你们两个…好好相处。”说着李巽拍了拍姜策的肩膀，走了。 　　姜策回到自己工位上，哼了一声。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好像顾景之真的知错就改了，但是…… 　　“去把这堆材料给我复印了。正反面一张纸。” 　　顾景之随手拿起一小摞扔到桌角。 　　姜策简直是欲骂又止。 　　“不是说不影响工作么。” 　　行，姜策咬牙，说了不影响工作就不影响，拿起材料准备出去。 　　“穿过办公区，门上面写着打印区。” 　　顾景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策头也没回。 　　虽然顺利找到了顾景之说的打印室，但姜策看着面前的机器，开始犯难。 　　这一屋子，少说也有五、六台机器，而且都不是家用那种小机器，按钮全是英文，屏幕上也是。 　　姜策回忆着许久不用的英文单词，终于在一台机器的按钮上找到了copy键。 　　但紧接着，还有更加困难的一个问题等待解决。 　　单面印，很好弄，可顾景之说的正反面一张纸，他就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印了…… 　　姜策随便抽出来两张，开始实验。可印了好几次，一张纸倒是一张纸了，就是正面是正面，反面么…顾景之要是想看的话，就得把文件头脚颠倒过来看。 　　甚至有一次还出现了镜面现象，虽然说想象着顾景之一边举着个小镜子一边看文件的场景挺搞笑的，但姜策想顾景之肯定不满意，说不定还会找事儿。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姜策深吸了一口气，他绝对不会向顾景之认输！ 　　重振旗鼓之后，姜策再一次按下copy键，但与之而来的不是成功，而是滴滴滴的警报声。 　　姜策一句“妈的”没说出来，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姜策以为是顾景之过来看自己笑话，但没想到说话的却是个女孩子。 　　“有什么我能帮你嘛？” 　　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姜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omega也抱着一堆文件，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被束成了马尾，巴掌大的小脸，脸颊处有些婴儿肥，稍稍有些肉感很可爱。 　　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自然的淡粉色，薄薄的双唇如被玫瑰吻过一般。 　　跟李巽和二助他们都穿着正装套装不同，门口的omega跟那群工作区的员工一样，穿得相对舒适随意些。 　　这一身白色有些oversize的T加上一条复古蓝做旧的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显得整个人在甜美之中又透着自然清新。 　　“你是要印东西？” 　　此时门口的omega已经走了进来，拿起一张姜策复印的失败品，挥了挥问姜策：“正反一张纸吧？” 　　姜策点了点头：“但是我怎么弄都印不对……现在机器还滴滴滴的不能用了。” 　　“没关系。” 　　omega眉眼弯弯地透着笑意说道：“这台本来就不好用，还没修呢。来这边，我教你。对了，我叫佩妮，在专业产品部。你呢？” 　　“我叫姜策，在总裁办。” 　　总裁办这三个字，姜策有些不好意思说，似乎是怕给那些新同事丢人。 　　“呀？！总裁办来新人了呀！还是个帅哥！” 　　姜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佩妮笑吟吟的指了指一处：“你看这里，把这个打开，将文件全部放进去……” 　　佩妮一边说一边演示，姜策则凑近了一些想要看清楚步骤一次性就学会。 　　两个人完全不知道，顾景之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本来，顾景之计划的是稍微难为一下姜策，然后在他抓耳挠腮的时候出现，自己再教他怎么做，这样共同解决一个小难题，也算是关系破冰的一种方式。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有个omega就那么不偏不倚的早了自己几步先进了打印室…… 　　看着都快挨在一起的两个人，顾景之沉眸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好啦！你看是不是还挺简单的。这么印，又快又不会乱了顺序。” 　　佩妮把印好的文件整理好，双手递给姜策时，恰好阳光透过落地窗，光散在佩妮身上，发出温柔的光。 　　“谢谢你。”姜策接过来跟佩妮道谢。 　　“不用谢啦！所以，你是今天才来报道嘛？”佩妮有些好奇地问。 　　“嗯。”姜策点了点头：“今天刚来。” 　　“难怪…我跟人事的姐姐关系还挺好的哒，有这么帅的alpha入职，她肯定会偷摸告诉我～” 　　“我还没见过人事。是顾景…”姜策一顿：“是顾总招的。” 　　“顾总亲自招的？那你肯定很厉害！”佩妮如水一般的眼眸一荡，看向姜策的眼神中就有了不少的崇拜。 　　“没有……不厉害…”姜策错开佩妮热烈的目光。 　　“那你在总裁办都做些什么事情呀？” 　　“就是……” 　　真实的工作肯定不能说，姜策想了想，他好像听李巽说自己的工作是顾景之安排，于是开口回道：“就是保镖吧，可能还会给他办一些别的事情。那个…文件，谢谢你教我了，我先回办公室给顾总送过去。” 　　“嗯！有机会再聊啦～” 　　姜策走了之后，佩妮笑意瞬间消散，盯着那几张被姜策落下、揉成团的失败品，抿了抿嘴唇，按了几下机身上的按钮，最后在液晶屏上按了确认，明明没放进去新文件，机器依旧开始嗡嗡运转起来。 　　“喏。给你。” 　　姜策把原件和复印件都放到了顾景之办公桌上。 　　顾景之抬眸，挑眉看着姜策，不说话，就那么抿唇看着，只是几秒，姜策就觉得后背开始发麻。 　　在姜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顾景之伸手拿起复印件，此时才收回目光，翻了两下，将姜策复印的文件一甩，挑眉问道：“这就是你印的东西？” 　　“怎么了？”姜策不解。 　　“缺页，中间顺序还是错的。” 　　“不可能。” 　　“也许你走神了。心思不在工作上。”顾景之打断了姜策的话：“拿回去重印。” 　　姜策心里说了一声重印就重印，一把拿过原始文件，又去了打印室。 　　佩妮已经离开了，但是姜策想，好在自己已经学会了，于是顺顺利利地又复印了一遍，扔到顾景之面前。 　　顾景之又翻开看了两眼，直接把复印的文件越过办公桌摔到了地上，让姜策再印一遍。 　　姜策咬着后槽牙，又折腾了一遍。 第68章 　　没想到这次顾景之再次故技重施。 　　这下姜策忍不了了，他觉得顾景之莫名其妙，声音不自觉的语气加重问道：“又怎么了？” 　　“我说缺页，顺序也不对，你是听不懂吗？” 　　“顾景之！够了啊。我来来回回跑好几趟了就给你干这活，你就看两眼，就说我不对，你！” 　　“呦~”顾景之挑眉看向姜策：“这不说话挺利索的么。我还以为你就打算两三个字的蹦，一直到下班呢。” 　　“你找事是吧？刚才咖啡也是！这文件顺序怎么可能会不对？我都是整体放进去的。复印个东西，这么多次还不行？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就别让我在这里工作。” 　　顾景之翻开姜策的复印件，用手指点了点：“顺序，你动脑想想。还是那个omega让你连脑子也动不了了。” 　　姜策瞪了一眼顾景之：“你怎么知道？跟她没关系好吧！” 　　“我就是知道。” 　　顾景之将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道：“这是我的公司，我什么不知道。再去印，印不好你今天就住在那里吧。” 　　“反正我也不想跟你住。”姜策嘟囔了一句拿着原件气冲冲地又去了打印室。 　　顺序、顺序、顺序！！ 　　姜策咬牙切齿，明明就是一整个放进去的，怎么可能乱套。 　　但这次，他强忍着满腔怒火，一页一页地捻开原件查看。 　　没想到，原件有一页顺序是错的。 　　一开始原件就是错的，这也能怪自己？ 　　不对……好像不是这样…… 　　姜策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尝试复印的时候，是随便抽了两页做实验的，没考虑到还原文件时的顺序。 　　后来佩妮自然也没注意，就按照这个顺序整体印了，然后又把原件订了起来。 　　而他这两次印，也没注意，只是一心想着是整体放进去的不会有错，就把问题全部归结在顾景之要找事这一点上了…… 　　姜策这次调整了错误的页面，重新印好之后递到了顾景之手里。 　　“喏。给你。” 　　姜策声音有些闷闷的，跟出去那股子要找人打架的劲儿简直判若两人。 　　顾景之也见好就收，嗯了一声让他放下：“忙去吧。” 　　姜策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把没整理好的东西都放好，又打开给他发的笔记本电脑登录了自己的微信。 　　顾景之的第二助理安娜发来了好友申请，提醒姜策留意一下电脑桌面上的文件，里边有姜策登录Aesthetic办公系统的专属账号，平时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在那上边沟通协作。 　　除了这个，还有新职员工入职培训，关于办公系统使用、财务报销政策和公司管理制度和业务介绍，必须参加，日历那个选项点进去能看见培训时间，但现在姜策还看不见，下午安娜会带着姜策去人事那里开通权限。 　　姜策谢过之后，刚把自己办公系统的账号登进去，就看见安娜又给他发了微信消息，姜策点开一看，是被拉入了一个群聊，刚一进去，群里就开始热烈欢迎起来。 　　姜策发了几个表情包，有些好奇地点开群成员，发现这个群并没有顾景之和李巽，据安娜说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总之，除了顾景之那一遭，姜策这一上午过得还是挺开心的，以至于再一抬头，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姜策有些好奇，自从顾景之让自己忙去之后，就再没吱声骚扰过他。这么老实？ 　　说实话，顾景之要是作妖，姜策觉得自己心里还多少有点底。 　　可他要是一安静下来，姜策心里还真挺发慌的。 　　悄悄用余光往顾景之那里撇，顾景之耳朵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了一支彩色的笔，嘴又叼着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支彩笔，蹙着眉，聚精会神地在跟纸上不知道什么东西较劲呢。 　　“咚咚咚～顾总！” 　　门外是安娜的声音。 　　顾景之没分神，只是偷摸把嘴里叼着的那根笔松了，才让安娜进来。 　　“顾总，我们来找姜策吃饭！” 　　“嗯。去吧。” 　　姜策起身，要跟着安娜出去，但走到门口，姜策转身回头问道：“你不去吃饭吗？” 　　顾景之摇了摇头：“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噢……” 　　姜策也不多说什么了，跟着安娜出了门。 　　等他回来，顾景之还在办公桌前，似乎有些恼了，拿笔尖撒气，在纸上用力划了两下，然后就往桌面上一扔。 　　笔落到桌面上，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去。 　　“怎么了？”姜策把笔捡了起来，给顾景之放回到了桌面上：“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没有。”顾景之烦躁地扭了扭脖颈，拿起桌面一摞文件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转身又回到了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来了车钥匙扔给姜策：“你平时不用跟着我的时候，跟他们一样六点正常下班。我今天要加班，车，你自己开回去。” 　　然后也不给姜策任何说话的时间，拿着文件就蹭蹭蹭地往外走去。 　　这一下午，姜策就再没见到过顾景之回来过。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居然是他跟顾景之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半天。 　　本来以为他白天跟顾景之一个办公室上班，晚上还要跟他住在一起，不知道会有多烦。可现实是——从自己报道算起，两周时间，他跟顾景之见面或者搭上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自己报道的第一天，六点下班。顾景之说加班。 　　转而第二天早上，姜策才知道顾景之晚上没回，自己一个人坐地铁上班。到了办公室，顾景之根本不在，听李巽说去了研发中心，中午回来，饭也没吃，开会、见客户，晚上应酬，又没回家。 　　周三直接出差了，听安娜说，李巽跟着一起去的，预计周四晚上回。然后安娜让他一起整理文件，准点下班。 　　周四晚上，姜策在家里，没等到人。 　　周五，一进办公室，顾景之在训人，姜策没吱声，默默坐在工位上听着，是什么文件不符合规范之类的。听起来就好像是标点符号用错了。那天一整个组的人都在加班。姜策想不明白就这事还值得生气么。哦，对了，那天顾景之一天没吃饭。 　　周六早上，姜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母亲醒了。姜策敲了顾景之的房门想跟他说一下回去一趟，发现屋里没人。给顾景之打电话被挂断，李巽回了电话，批了自己一星期的假，然后什么也没说挂断了。 　　照顾母亲的第三天，姜策第一次打开自己手机里江声给他下载的软件，查看了顾景之的位置，发现这人去了外地。 　　母亲状况很稳定，恢复的不错，姜策周四从三江返回到家里，发现顾景之似乎中途回来过一次，因为拖鞋位置变了，但人依旧是交了个闪现……快速出现又迅速消失。 　　现在，又到周五了。 　　从早上开始，顾景之就一言不发的要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要么拿着笔划来划去。 　　好不容易看着时间到中午了，他问顾景之吃不吃午餐。 　　顾景之扔下一句不吃，按下座机键叫李巽过来，然后就拿着文件出去了，也不说去哪儿…… 　　姜策有些怨念地趴在桌面上，戳着佩妮送他的一个弹簧手办QQ人。 　　不是总裁么，怎么忙的跟狗的似的。 　　而且…到哪里都带着李巽，自己这个保镖就放屋里不管？ 　　这几天他干的话，都是安娜安排的，也就是整整文件之类的，根本算不上难，繁重就更谈不上了。 　　他都开始产生了疑问，顾景之的工资，是不是也有点太好赚了。 　　办公室里本来就不热闹，顾景之又走了，空荡荡的，十分别扭。 　　到了午饭时间，姜策也没什么胃口，就没有跟着总裁办的同事一起去吃饭，但姜策也不打算再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了，外边阳光还挺好的，决定出去转一圈。 　　路过小休息室，看见佩妮一个人在吃饭，佩妮也看见了自己，跟自己招了招手，于是姜策拉开门进屋。 　　看见小桌子上摆着两个饭盒，一盒装的是鸡翅、番茄鸡蛋虾仁和地三鲜，另外一盒一小半放的是紫米饭，另外一半，姜策觉得应该是蒸南瓜。 　　荤素搭配的很好，闻着味道也不错，可以感觉出来做的人厨艺还是很不错的。 　　“怎么样？我的饭还不错吧？我自己做的！”佩妮笑着拍了拍一旁的座椅让姜策坐下聊。 　　“你自己带的？”姜策有些意外地问：“你会做饭？” 　　“会呀！而且……” 　　佩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放下筷子顺便用手将乱发别到了耳后：“我还挺喜欢做饭的。特别享受烹饪的过程。食物的香气让人感觉很幸福不是嘛！” 　　“太对了。”姜策当然也是这样想的：“我平时也很喜欢研究做美食。” 　　“真的呀？那我们可以交换食谱了，哈哈哈哈。其实每个周六我都去超市，买来一周的菜，然后搭配好，做起来也不耽误时间。而且，外卖嘛，又贵又不一定干净，怎么也没自己做得健康。” 　　姜策似乎一直看着其中一样菜，没怎么听佩妮的话。 　　“你要尝尝吗？我还有一副筷子。” 　　“不了不了，就是…”姜策指了指其中一个饭盒里的鸡翅问道：“这是怎么做的？能教教我吗？” 　　“可以呀，我把食谱发给你。对了。” 　　佩妮拿起手机，把食谱发给姜策：“在这里工作好几天了，感觉怎么样？跟着顾总干活是不是特别棒，能学到好多东西。” 　　姜策没忍住笑了一声：“我反正没学到什么……他也挺忙的吧。” 　　“哦？顾总在忙什么呀？” 　　“我没怎么注意，听着像是七夕什么新品还是什么东西，反正气不顺。他还是忙点好，不忙的时候就开始想方设法折腾我、压榨我。还有，那天因为一个标点错了，一整个项目组的人都陪他加班，不让人回家。” 　　佩妮将手机屏幕轻轻扣在桌面上，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呀，我没听说哎？谁挨说了呀？” 　　“忘了叫什么总来着，看着年纪也不小，还是个alpha，给人训得跟孙子似的。顾景之总发疯，但他不找事的时候，也还挺好的。” 　　又跟佩妮聊了几句，看了看时间，已经要过了午休时间，姜策不想再耽误人家吃饭，就先告了个别，回到了办公室。 　　姜策走了之后，佩妮把手机屏幕翻过来，按了保存键，然后轻松地收拾好盒饭，哼着轻快的小调拎着饭盒出了门，按了下行电梯键，下了一层，到了专业产品部，轻敲了敲门：“张总，是我。给您带来点好玩儿的消息。” 第69章 　　而姜策这边，回到了办公室，还没坐下，就听见休息室好像有声音，听不太清，但……谁会在顾景之的休息室呢？ 　　姜策想都没想，发现休息室的门没关紧就一把推开进去了。 　　“你怎么了？背对着我，跟个球似的缩着。” 　　但顾景之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没理姜策。 　　“喂，你知道你这个球，团的还挺标准…等等…” 　　姜策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劲，但… 　　应该不是腺体的问题，因为并没有信息素飘出来。 　　绕到顾景之面前，发现他脸色发白，双眉紧蹙，很显然是不舒服。 　　“怎么了？腺体疼？可是没信息素啊。” 　　顾景之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虚道：“不是。不用你管。出去吧。” 　　姜策嘶了一声：“我说顾景之，你不舒服就说，自己一个人缩在这挺着，有意思吗？” 　　“我说了不是腺体。真不是。你出去就行了。” 　　顾景之就算是忍着疼，也要瞪一眼姜策：“我喜欢一个人呆着不行么？” 　　此时姜策也注意到了，顾景之的手似乎死死的抵着他的肚子，不，位置要更往上一些，应该是胃。 　　“胃疼？”姜策用力扒拉开顾景之的手：“让你不吃饭。吃药了吗？” 　　“你看我像傻子吗？难道不知道胃疼要吃药？这么基础的常识不用你告诉我。行了赶紧出去。不是腺体的问题不需要你。” 　　顾景之翻了个身，再次用手掌抵住胃，企图用这个姿势来缓解疼痛。 　　“得嘞。”姜策起身，头也没回地走了。 　　顾景之看着被关上的门，抿着有些干裂的唇，又将自己缩得更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景之朦胧间感觉有人叫他。 　　睁开眼，看见姜策正拿着一个暖水袋，一边扒拉开自己的手一边说道：“把这个抱着。热的东西缓解疼痛。这个办公楼看着高级，楼下超市连暖水袋都没有，人家说六月，早就过季了，我还得去超市给你买。” 　　说完又起身，将买的粥端了过来：“喏。吃点。” 　　顾景之翻身，将自己的头埋进被面里闷声道：“不吃。不用你管。” 　　“我都买了。你不吃不浪费粮食了？” 　　“那也不用你管。”顾景之鼻尖有点泛酸：“你不是说你跟我除了上下级，就没关系了么。所以不需要你管我。” 　　“哎我说…” 　　姜策一顿，这人怎么一难受就跟吃了呛药似的，但想着人难受，多理解一点，于是又把声调降了下去：“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是你保镖么。保证老板你身体健康，也算工作的一部分吧。” 　　姜策把粥放到一旁的矮柜上，伸手几乎是把顾景之从被里，跟刨地瓜似的，给人挖了出来。顾景之扑腾了两下反抗，但也就两下，最后只能老实靠着床头坐好。 　　顾景之打蔫儿，姜策又气又想笑：“我说顾景之，你要是不隔一段时间给自己折腾散架一回，你是不是就浑身难受？你是真的有自虐倾向，我现在信那医生说的了。” 　　“用你管。” 　　“我不管你能行吗？再…再说了，你是我老板，你死了谁给我发工资？所以，我得管你。”姜策把粥塞给顾景之：“就上班时间。别得寸进尺。吃吧。” 　　顾景之看着手里的白粥，明显拒绝的表情：“我不吃这个，我要吃你那天早上做的。” 　　“疙瘩汤？当时给你做了不吃。现在想吃，我在这怎么给你做？家也不知道回。还有脸点菜？” 　　姜策越想越气，拿起勺子，把白粥递到了顾景之嘴边：“跟个大小姐似的难伺候。My Lady，请吧。是这么说的吗？” 　　“Mi Seorita。” 　　顾景之抱着热水袋，抿了一口那白粥，明明就是白米饭煮的粥，没什么特殊的，但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点点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 　　“什么？”姜策没听懂：“嘀咕什么呢。” 　　“西班牙语，我更喜欢这个表述。跟我重复一遍。M-i Se-o-rita” 　　“行了。Mi什么……rita，把这个粥都吃了啊。今天周五，回家不回家？我说你可真行，你就不怕我把你家搬空了是吧。” 　　顾景之摇了摇头，放下粥：“不怕。” 　　“这就不吃了？”姜策看着顾景之推过来的粥问道。 　　“下午有个采访，吃太多了不好。上镜也不好看。” 　　“不是，你都瘦得我一手能提溜起来了，吃一碗粥，能胖多少？” 　　“不好吃。不吃了。你妈妈。恢复得还不错吧。” 　　姜策嗯了一声：“医生说，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挺好的。”顾景之犬齿轻磕在下唇上，垂眸盯着被面，视线左右微动似乎在挣扎，但最后还是轻声问了出来：“你…不生气了吧。” 　　他这一问，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顾景之有些抵触，但还是抬眸看向坐在床边的人。 　　“顾景之。别太过分。我说了就上班时间。别得寸进尺，再想什么花样。” 　　“噢……” 　　顾景之再次垂眸，声音有些落寞道：“我好多了。刚才出了些汗要冲一下凉。一会儿在研发中心D3区采访，你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不感兴趣就算了。出去吧。” 　　顾景之走了之后，姜策没事干，给淋浴间和休息室都收拾了一遍。 　　这活也干完了，姜策再次趴在桌子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得知她今天过得也很好，不觉安心下来。 　　打完电话，姜策又不知道做什么了。 　　原本不想去看什么采访的，想着就是一些官方的废话，谁在采访的时候说真话啊……他要是想看顾景之演戏，随时都能看，何至于特意跑过去凑热闹。 　　但…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挺没意思的，要不就去看看？ 　　D3，顾景之是说的这个地方吧。但是D3在哪儿呢？ 　　这段时间，姜策跟新同事也都比较熟悉了，特别是安娜，顾景之和李巽经常不在，他这几天的为数不多的活，都是安娜给他安排的。 　　于是姜策给安娜发消息，问她知不知道研发中心D3在哪儿，安娜说姜策问得巧了，自己也要过去一趟，于是两个人约好了地下停车场集合。 　　上了车，安娜系好安全带：“研发中心不在这里，但距离这里也不远，是顾总专门拨给研发中心的独栋办公区。” 　　说着起步，两个人朝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开了不到半小时，到了目的地。 　　这独栋，外边是白色的异型设计，安娜说这叫什么科技美学感，走进去大厅摆着雕塑，就跟艺术博物馆似的。 　　姜策心里自言自语，顾景之，有一说一，审美品位还是很不错的。 　　“喏，前面就是D3，你过去吧。”安娜指了指前边的导引牌：“我去找leon。咱们的研发主任。” 　　姜策走到D3，透过玻璃门就能看见，前边是一个产品展区，都是各种瓶瓶罐罐的，好像博物馆展览的感觉。 　　推开门。先看见的是李巽，在跟谁打电话，看见姜策之后匆忙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还没开始吗？”姜策问。 　　“简单采访，已经结束了。”李巽示意姜策跟自己过去。 　　“啊？结束了？”姜策脚步一停：“那我还过去干什么。” 　　“大部分完成了，但有个记者趁别的记者都走了，把顾总喊住了，所以顾总现在还在那边。” 　　两个人进到屋子里，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顾景之坐在沙发上，周围正有几个人把补光灯和摆的布景之类的东西撤走。 　　顾景之对面坐着的，是个男omega，脸上有一点雀斑，身子挺单薄的，戴着一副眼镜，看着挺文静的，姜策想他应该就是记者吧。 　　似乎没有太多经验，姜策发现他一只手不自觉地拽着西服衣摆。 　　可是，姜策转念一想，不都采访完了吗，还不走…叫住顾景之干什么？ 　　此时，又有人按照李巽的指示将端来的咖啡放到了茶几上，顾景之更过分，调整了一下坐姿，略略倾身向前，轻声说道：“张记者，咖啡。” 　　那位张记者双手接过顾景之递的咖啡，不知道是害怕啊，还是怎么，手有点发抖，匆忙喝了一口就赶紧放回茶几上。 　　“你叫住我，是不是还有想问的问题？” 　　姜策不由地皱眉，撇了撇嘴，心想顾景之又来这一套骗人了。 　　轻声细语的，切……眼神还那么温柔，刚才自己对他那么好，还瞪人…面对人家记者，就这么亲切友好了啊！ 　　人家记者可不会上你的当！ 　　那位张记者，还真是内向，吞吞吐吐的那个劲，让姜策都跟着有些着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顾总！耽误您时间了！对不起！” 　　张记者挣扎了一会儿，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着道歉，加上这动作太突然，给周围的人都弄愣住了，姜策第一个反应就是往顾景之身边去，还好李巽眼疾手快，给人拽住了，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顾景之自然也有些诧异，但他刚才其实就一直在留意这个小记者，性格是挺内向的，但主要还是因为经验不多，所以不敢提问。 　　但他的编辑肯定会给他下任务，如果完成不了，回去没法交差，一次两次可能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次次这样，再没有师父带他护着他，恐怕他的职业生涯，不会走得太顺利。 第70章 　　所以顾景之当时就在想，如果采访结束，那个记者能突破一下自我，叫住自己，顾景之就帮他一把，如果到采访结束之后，他还没有所动作，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机会，首先要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创造，向他人求救的第一步是自救。 　　如果自己不能抓住机会，那别人再怎么帮忙，都只是一时的，况且也没有人能一直帮你。 　　“真的特别抱歉顾总，我…我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独立采访……还没有太多经验，也有点不太敢问问题……所以刚才没怎么插上话，但编辑给了我不少问题……我……” 　　“没关系。”顾景之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下。 　　“反正我后边也没有别的安排，不管你想了解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问。没关系的，别紧张。” 　　虽然顾景之这么说，但对方似乎还是很紧张，打开被折了好几次的稿子，光是酝酿开口就酝酿了好一会儿。 　　顾景之看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开口说道：“不一定是纸上的那些问题。什么都行。” 　　伸手把纸拿了过来，顾景之快速扫了几眼，然后把纸放到茶几上。 　　“让我们先暂时抛开那些问题。我是南方人，你知道吧！所以我听你说话，好像也有点南方口音就觉得特别亲切，好像遇见了老乡，你是南方人的吧？”顾景之笑眯眯地问。 　　“嗯。”张记者答道：“我老家是遥水的。距离三江不远，但…跟三江比不了的，就…一个挺小的地方。” 　　“真哒？” 　　顾景之似乎并不在意遥水大不大，“那可太巧了，我去过遥水哎，特别喜欢那里。”看着顾景之眼睛中闪闪烁烁的，张记者不自觉的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随着倾身向前的动作，顾景之成功拉近了与张记者的距离。 　　“您去过” 　　“嗯！那时候跟朋友自驾游路过，呆了几天，是个很美的地方，生活节奏很慢，非常适合度假修养身心。” 　　“那您尝了我们那的小吃了吗？我们那里地方不算大，名贵的东西没有，但除了自然风光之外，小吃也很出名的。特别是石码五香和麦丁饼。” 　　顾景之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没有耶，要是当时认识你就好了，雇你做向导，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东西！” 　　张记者有些不好意思，但那原本紧紧拽着西装一角的手却慢慢松了下来。 　　“大学也在南方上的吗？” 　　张记者摇了摇头：“没，大学就在宁江这里，宁江大学新闻系，毕业就在这实习了。” 　　“宁江大学，很厉害啊，重点大学很难考的，特别是新闻专业，每年录取人数都卡得很死。那…赵旭，你听说过吗，他之前也在财信，也是宁家大学新闻系的，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前辈。” 　　“嗯！知道的。他长我两届，但学校办活动总是能看见他的。赵旭学长很厉害，在学校就很有名，毕业之后成了知名记者也经常回学校来看我们。我决定去财信在线，也是想追随他的脚步。 　　但我人比较笨……前辈们也不太愿意带我…去年omega实习生，听说一个都没留下……我感觉自己也可能要被劝退了……其实今天应该有前辈一起来的，但是他说有事，我可能真的很差劲吧……不管怎么样都做不到赵学长那样的成绩。alpha可能就是要比omega能力强……” 　　“胡说。别信什么alpha就要比omega强的垃圾话。” 　　顾景之如水般的双眸，望着张记者，但在那眼底是如磐石一般的坚定。 　　“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不是么？既然大家都是人，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壤之别。 　　没有人一开始就很厉害。 　　我还在上学那会儿，有alpha跟我说，不如去多学学唱歌跳舞，商学院不是omega应该呆的地方，甚至老师也是，给我推荐的都是些艺术学院，就好像omega注定学不了那些知识一样。但你知道吗，他们错了。录取成绩榜单上，我是第一名。 　　社会很复杂，人心也是。你得慢慢学会分清，那些人的话，到底是有益的建议，还是出于贬低你自信、让你不断自我怀疑的目的。 　　有益的建议，可以适当得听取，但不管怎么样，别人的话都只是参考，只是这样而已，你才是你自己人生的主人。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可是首次独家爆料~我第一次真正独立接手公司业务的时候，每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一直跟放电影似的，不停地回想我白天做的每一件事、每个动作甚至是表情。 　　我总是在想，我的表情对吗？我的动作是不是失礼了。公司的决策万一我失误了怎么办？会不会给顾家丢脸？会不会让别人笑话我？ 　　我是omega，那些alpha根本不听我说的话，我该怎么办？需要妥协吗？还是我错了，他们说的才是对的……但是你知道吗？” 　　顾景之一顿，目光再次坚定的看着张记者：“如果我可以穿越回那个时候，我会对我自己说，别想那么多，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自耗。努力向前看，踏踏实实完成每一项任务，只要这样就好。 　　也许我会犯错，但我会从错误中总结经验教训，也许我会判断失误，也许我会给公司亏钱，但不管结果如何，我，永远不会停止向前走。所以，张欢，我可以叫你张欢吗？” 　　张欢点了点头。 　　“害怕、不安、自我怀疑，是每个人在面对未知领域与困难时都会产生的正常情绪，但这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现在的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这次采访，既是考验又是机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不止如此，只要你想，未来还会做得更好。 　　但你也不需要被这一个‘好’字困住。 　　It's ok to be wrong；it's ok to be not that perfect.你就是你。永远相信你可以做到一切你想做的事。张欢，可以答应我吗？永远相信，你可以做到。” 　　张欢看向顾景之认真地点头。 　　“太好了！” 　　顾景之嫣然一笑道：今天的采访，我们两个会一起完成。这会是我最愉快的一次受访经历，也希望它能够成为开启你职业生涯的第一步。如果现在你还是有些紧张，我们就慢慢来。” 　　说着，顾景之先起身，向张欢伸手道：“这次采访，原本只是简单的群访，但现在，我将会给予你最大的采访权限，这会是自我接手Aesthetic以来，第一次独家专访。 　　我先带你去逛逛研发中心，让我们的研发主任Leon带你看看香水研发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准备好了解Aesthetic了吗？” 　　张欢眼角都已经有些湿润了，伸手拉住顾景之的手起身，声音有些激动到发颤：“我准备好了！” 　　顾景之招来李巽，看见李巽身后站着的姜策时微微一愣，他以为姜策不会来的。 　　李巽走过来道：“顾总。我刚才已经联系了leon，他非常愿意参加采访，已经准备好了。” 　　顾景之点头对张欢道：“走吧。张记者。” 　　李巽看懂了顾景之的眼神，先一步伸手示意张欢由自己带路，张欢三两步跟上李巽，留下顾景之和姜策在身后稍微远一点的距离跟着。 　　“你…” 　　没等姜策把话说完，顾景之先把车钥匙扔给了姜策：“没想到你真过来了。今天提前下班吧。晚上我有饭局，帮我把车开回去就行。” 　　说完顾景之三两步快走，追上了李巽和张欢。 　　姜策看着有说有笑的三个人，目光渐沉，抿了抿唇，握住车钥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景之说有饭局，姜策觉得今天晚上这人恐怕又不回来了，自己在路边随便吃了碗米线，就回了家。 　　家里挺大的。姜策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这么认为。 　　也很好看，装修漂亮，家具高级，就连现在坐在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沅沅说叫什么巴塞罗那椅，海淘都得五万多。 　　可再好看、再豪华。 　　就好像一个人，只有华丽的外表，没有灵魂栖息在躯壳之内一样，这个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空的，冰冷冰冷的。 　　家，本应是归宿，是避风港，但在这里，所有的摆件艺术品都加起来，姜策感受不到顾景之对于这个地方任何的、发自内心深处的依恋，更别说把这里当成避风港了。 　　姜策叹了口气，左右也睡不着，索性就起身，在客厅一边放着电视，一边帮琛哥算账，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 　　就在姜策觉得顾景之今天是真不会回来的时候，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姜策腾的一下起身，三两步走到玄关。 　　一股浓重的酒味儿扑面而来。 　　“怎么喝这么多酒？” 　　姜策皱眉，要伸手从李巽身上把顾景之接过来，但没想到啪的一声，被顾景之用力打了一下手背。 　　“我不……不去你那……”顾景之哼了一声，脚步虚浮站不稳，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李巽身上：“我…你说了不管我。李巽，你送我回…回家……” 　　“已经到家了顾总。”李巽应道。 　　“那，那你送我回…回房间…我头有点晕…”顾景之醉得不想睁眼，靠在李巽的颈窝，似乎还蹭了蹭。 　　“好。”李巽架着顾景之，略过姜策往房间走。 　　“李巽会管我……” 　　“嗯。” 　　李巽也喝多了，但状况比顾景之要强得多，只是反应稍微好像有一点点慢，但还是不忘回应顾景之的话。 　　姜策张了张嘴，看着进屋的两个人，心中一堵。 　　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心好像被一双手拧成了麻花，当成皮筋上下摇。烦。闹心。无语。生气。 　　他想问问顾景之，到底什么意思？还自己不管他？这话他是真记着了？还是喝多了也没忘阴阳怪气自己呢…… 　　他就不应该在客厅等顾景之，早就回屋子里睡觉，什么事都没有了。 　　嘴上说着回屋，脚却往厨房走。 　　一边打开料包倒进锅里一边想，不就送个人，李巽怎么还不出来…… 第71章 　　“那个…顾总有些喝多了。” 　　李巽声音有些哑，从姜策背后响起，姜策转身不知道怎么，目光就落在李巽被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上。 　　刚才在玄关的时候解开了吗？姜策努力回想。 　　顾景之就是有这个动手动脚的毛病。可恶！ 　　“知道了。” 　　努力平复下来这股烦躁，姜策转身打开橱柜，拿出一袋冲剂，倒进杯子里然后用温水冲开，搅拌了两下，拿着走到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难受的李巽说道：“这个喝了吧。解酒的。” 　　李巽接过：“谢谢，麻烦你了。顾总他…” 　　“他中午胃疼，喝这个不太合适。” 　　姜策知道李巽想说什么，于是补充道：“我给他现煮了别的，还有几分钟就好了。待会儿我给他端过去就行了。李巽，你们两个怎么喝这么多酒？” 　　李巽把解酒剂一饮而尽，然后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用手按着太阳穴道：“没办法。李局太能喝了。这人就是个酒蒙子。跟他喝了好几顿，酒是没少喝，就是不办事。那张许可证，一点都不提。” 　　“他能喝，那怎么不多带几个人陪？” 　　“没有用。这人灌酒。特别是知道顾总是omega更拼命灌他。根本不让我们替酒。顾总也没办法，这种劝酒光用话是绕不开的，就只能一直喝。” 　　提起李局，李巽头更疼了，叹了口气对姜策道：“时间也不早了，我来照顾顾总就行了，你去休息吧。” 　　“你都喝多了，还照顾什么他。回家去吧。我帮你叫个代驾。顾景之我收拾他就行了。” 　　“我刚才叫了代驾，拜托你照顾顾总，不会太勉强了吗？”得了。 　　听这话问得，李巽也知道了自己跟顾景之吵架的全过程吧。 　　幸好叮的一声，定时器响了。 　　姜策起身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说道：“没事儿，反正我白天也没干什么正经工作，白拿你们钱，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我会跟一个喝多的人计较吗。” 　　“那就拜托你了。顾总喝多了其实很好照顾的，安静不闹，挺听话的。” 　　姜策倒解酒汤的手一顿，随后有些不经意地问：“以前都是你…就是，你照顾顾景之？” 　　“是啊……”李巽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声音都有些变得悠远起来：“那个时候比现在可难多了。” 　　姜策端着解酒汤坐回到沙发上，好让解酒汤稍微放凉一些再端进去。 　　“你是什么时候跟在顾景之身边的？”姜策问。 　　“三年前。但我知道顾总，其实是在更久之前，不过他不记得了。后来我也没跟他提这件事。你知道我家里，其实跟你家的境遇也好不了多少。顾总只是随手帮了我一把。但那却足以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李巽双手捂住脸抹了一把：“如果没有顾总，我现在应该跟你一样，在哪个店铺里打工，四处筹钱吧。 　　所以，看着顾总自己折磨自己，我却根本帮不了他，我没法安慰他，他是我的恩人，而我却只能看着他受苦。为什么我的信息素不管用？姜策……” 　　李巽可能是真的喝多了，平时冷静自持的人如今却一把拉住姜策的手，盯着姜策的眼中不解和悲伤各占了一半。 　　“如果我的信息素能帮助顾总的话，哪怕要我把腺体挖出来给他都可以……如果我的信息素管用，我一定不会为难你、强迫你接受你本来就很抗拒的东西。” 　　“你……喜欢顾景之吧？”姜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什么样的人，能说出把腺体挖出来送给对方的话？除了爱慕之人，姜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李巽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顾总是我的恩人。是喜欢所不能描绘的。 　　绝不背叛，是这样的感情。我十分清楚，我能对顾总的帮助，仅仅局限在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处理好公司问题上。顾总的另一半，他身侧的那个位置，是不属于你跟我这样的人的。” 　　姜策还要说什么，李巽的手机已经响了。 　　李巽有些落寞地出门，姜策端着解酒汤回到了顾景之的房间去。 　　顾景之的被子早就被无情的踹到了地上，整个人在床上蜷缩着。 　　“是不是又胃疼了？”姜策把解酒汤放在床头柜上问道。 　　顾景之听到姜策的声音，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囔道：“怎么是你…李巽呢？” 　　“我说你个资本家，能不能暂时放过李助理。人家也要下班呀。喝多了还得照顾你，你把李巽累死了怎么办。喏，把这个喝了，放温的，解酒。” 　　顾景之一听李巽下班了，瞬间耷拉下脑袋来，有些落寞道：“可是…我只有李巽啊……” 　　姜策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勉强牵起嘴角，坐到床边道：“还有我呢。我不是活人吗？” 　　顾景之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你……只有李巽…你，是不能得寸进尺的…” 　　姜策无奈，端起解酒汤舀了一勺，递到顾景之嘴边软声哄道：“没有得寸进尺，你都喝醉了还记得这句话吗？就不能忘了一次？喝吧。听话。” 　　顾景之张嘴，喝了下去。 　　“真乖。”姜策夸道：“再喝一口。” 　　顾景之却拒绝了，掀开自己的衬衫闻了闻，皱眉就开始解扣子：“太难闻了。我要去洗澡…这个味道好难闻…” 　　可他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解了一颗就开始卸力，但顾景之似乎跟扣子较上了劲，有些急了带着委屈，醉眼朦胧望着姜策道：“我解不开……” 　　说着又开始解，可能是真生气了，扣子崩开了两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眼看着就要全解开了，姜策赶忙一把捂住道：“行了行了。挺贵个衣服让你扯坏了。我带你去浴室，去浴室你再解。” 　　“那你抱我去…我…没力气……不要走路……Bon ou pas” 　　“嗯？”姜策微微蹙眉：“啥？后边嘟囔啥呢？” 　　“Emmenez-moià la douche，Bon ou pas~” 　　“说人话。” 　　顾景之双臂撑起上半身，靠近姜策，温热的鼻息打在姜策耳畔，低声呢喃道：“Emmenez-moià la douche……就……就是带我去洗澡，小～笨～蛋……” 　　说完顾景之撤回身子，老实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姜策，乖得像个人形玩偶。 　　姜策好好好地答应：“伸手环住我，Mi Seorita~” 　　这是他下午特意查的，西班牙语。 　　说完姜策一把抱起人，几步走进了浴室。 　　“喏，下来吧。老实等着别乱跑。我说你，真得好好吃饭了。抱着骨头都硌得慌。”姜策把人放下，转身给浴缸塞住，然后开始放热水。 　　再一转身，就发现顾景之已经把衬衫解开了，白皙的皮肤太过顺滑，衬衫几乎是撑不住滑落下去的。 　　实在是不应该盯着人看……姜策知道，但…这一幅艳景就在眼前。 　　不，不对，不能看。 　　但…顾景之……顾景之的胸前，那里…居然是粉色的吗？ 　　上次替他包扎伤口换衣服时根本没留意，如今映着浴室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白皙的皮肤上，那里好像点缀在奶油上的樱桃，十分可口，姜策喉结上下滑动，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 　　顾景之没喝醉，或者说，他不是一身酒气被李巽给架回来的。要是上面任何一种情况，姜策都会觉得顾景之又故技重施，他是故意的。 　　但现在，他明明知道顾景之不是故意的，可要命的是，这比故意的还要惹人，姜策的腺体微微发热，血气不由自主的上涌，可恨的是对方却毫不知情。 　　喝醉的顾景之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alpha面前的动作会不会给他造成危险，伸手几下，西裤也应声落地。 　　眼看着还要继续，姜策赶紧一把拦住，随手扯了两条浴巾给顾景之又裹得严严实实的，顾景之一脸疑惑地看着姜策，姜策只得解释道：“怕你着凉。你……咳咳，你就这么去浴缸吧。” 　　顾景之果然听话的一脚迈进浴缸，姜策松了口气。 　　心想李巽说顾景之喝多了听话，确实比清醒的时候听话，不然他非得跟自己掰扯一下为什么他要穿着内裤洗澡这件事。 　　但顾景之只是一脚踏进去，又伸了回来，转身眼巴巴的看着姜策。 　　“怎么了？”姜策不解：“水太热？不应该啊，你的浴缸应该跟我屋子里的那个一样的吧，出水是恒温的啊。” 　　顾景之摇了摇头，瘪着嘴不说话，伸手指了指浴缸另外一边，姜策目光看过去，浴缸另一边有一个掏空的储物小空间，上面有个银色的金属编织筐，里边装着各种颜色的球球，没拳头大。 　　“什么啊？你要那个球？”姜策问。 　　顾景之点了点头。 　　姜策伸手给他拿出来摆在最上面的那个递给顾景之：“给你。拿着玩吧。这回能进浴缸了吧。” 　　可没想到顾景之拿着球球，轻轻闻了闻，就把球球给扔了。 　　“嘿？！怎么还有脾气了？不要这个？” 　　“不好闻。” 　　“行。”姜策索性直接把筐拿过来：“你自己选。好不好？你自己选个喜欢的。” 　　突然有一种养孩子的感觉，姜策想，他应该录下来，明天给顾景之看，看看他喝多了有多幼稚，以后他再气自己，就把视频发群里去。 第72章 　　顾景之将沐浴球全都倒在地上，然后扒拉着选了一个淡粉色还夹杂着花瓣的递给姜策：“这个。” 　　姜策三两下给球球扒了塑封皮，看着顾景之试探性地问道：“扔水里？” 　　顾景之点了点头，姜策就一个抛物线，扑通一声给扔水里了。 　　沐浴球在水中一点一点散开，水面好像变成了一张绚丽的画布，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气伴着热气逐渐升腾起来。 　　顾景之不用姜策多说，自己就很乖地坐到了浴缸里。 　　姜策想，可终于坐下了。 　　“你自己洗干净再叫我”，姜策对顾景之嘱咐了一句就要转身出去，但顾景之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晃了晃手臂对姜策道：“洗头发~” 　　谁能拒绝一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omega？ 　　姜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拿着花洒给顾景之洗头发了。 　　顾景之的头发，发质很好，又滑又顺的，摸着手感特别舒服。 　　“我说…咳咳…” 　　姜策见顾景之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在玩浴缸里的泡沫上面，一边将洗发露倒在手心里搓出泡沫，再用掌心把泡沫涂抹在顾景之的头发上，用指腹轻轻抓了几下按摩头皮，一边假装毫不在意地问道：“以前…李巽也帮你洗头发？” 　　“不是的……” 　　姜策不信，追问道：“不许骗我。骗人是小狗。李巽都给我说了，是他照顾你的。” 　　顾景之有点挣扎，趁着姜策抬手的功夫自己转了个身，背后紧紧贴着浴缸，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姜策说道：“在外面。他在外边，没有进来。” 　　“知道了。哎呦。”姜策一手把人拉近，拿着搭在旁边的毛巾给顾景之擦眼睛：“让你乱动，你看，泡沫进眼睛了吧，都不知道擦的吗？就让它往眼睛里去，是吧。” 　　擦了两下，顾景之的眼底更红了，看起来愈加可怜。 　　姜策觉得不行，又把花洒拿了下来：“冲冲。” 　　“我觉得你喝多了跟个小孩似的。顾景之，你小时候这么听话，长大了怎么有时候跟个倔驴似的。” 　　听到小时候这三个字，顾景之肩膀一缩，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着头玩手里的泡沫。 　　“头扬起来一点，冲水了。我给你洗干净了头发，你自己现在也把身上也洗干净。”姜策起身把沐浴露拿了下来：“伸手。” 　　顾景之很听话地伸手，嘭嘭挤了两下，姜策又把沐浴露放了回去。 　　给顾景之冲干净了头发，“身上洗好了再叫我。”姜策说着用毛巾擦了擦手起身准备出去。 　　“别走！”顾景之也从浴缸中起身，有些慌张地迈出浴缸，光着脚，湿淋淋的，带着热气和不安，从后面抱住了姜策。 　　“怎么了？”姜策转身，为顾景之捻开湿漉漉的，贴在额前的碎发。 　　“不想一个人呆着……”顾景之委屈道。 　　“我不走。就是让你先自己把身上冲干净。我不骗你。真的。” 　　见顾景之就是不撒手，姜策也没办法了：“我给你冲，我给你冲干净，好不好？我衣服后面都让你弄得湿透了。” 　　姜策举着花洒，扭着头，充当了盲人花洒架子，让顾景之慢悠悠地把自己终于冲洗干净了。 　　等给顾景之再次用干毛巾裹起来的时候，姜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僵直了。 　　“行了，都洗干净了。吹完头发，咱们就去睡觉。” 　　“洗脸。刷牙。”顾景之指了指梳洗台的牙刷。 　　“噢！对，差点给忘了。” 　　姜策拿起牙刷递给顾景之：“刷牙总不要我给你刷了吧。” 　　顾景之看着姜策。 　　“行，我知道了。张嘴。”姜策给刷完牙，又跟揉面团似的给洗干净了脸。 　　“我说，牙也刷了，脸也洗了。现在还有什么新指示吗？” 　　顾景之指了指放在台面上的一个带着喷嘴的机器说道：“还没冲牙。” 　　姜策：“？？？？？？” 　　顾景之拿起机器，姜策一把拿了过来：“冲冲冲，你想干什么我都给你办了。” 　　说着看了一眼这小机器，似乎在研究这种东西怎么用。 　　“这里。”顾景之伸手戳了戳：“放水。然后。按这个。” 　　姜策按照顾总的最新指示注满了水，然后按了启动键，突然间一股水柱就呲了出来，弄了一脸。 　　顾景之却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姜策一把又将机器塞了回去，让顾景之自己弄。他自己也没闲着，擦了把脸，给顾景之把睡袍套上，然后给他吹头发。 　　在镜子里姜策看着顾景之洗完了牙，又从抽屉里拿出来了漱口水，漱口水旁边就是一盒牙线。 　　漱口结束，擦了擦嘴。顾景之转身，朝着姜策张开双臂，姜策明白了，这是顾总忙活完了，该自己充当交通工具了。 　　反正头发也吹干了，姜策关上吹风机，打横抱着，又给人送回到了卧室。 　　“我现在是知道了，你牙口为什么这么好、咬人这么疼。光刷牙就这么多步骤，牙口能不好吗。” 　　姜策一边说一边给顾景之掖好了被角：“现在能睡了吗？” 　　顾景之点了点头。 　　“那就睡吧。” 　　姜策跟顾景之道了晚安，重新走回顾景之的浴室，心想反正顾景之已经洗过了，地面让他扑腾得到处都是泡沫，那沐浴球还全都躺在地上，自己身上也被他弄得湿漉漉的，不如直接在这里简单洗一下，洗完再给他收拾干净。 　　结果等姜策洗完澡，从顾景之的浴室出来，却发现人没在床上。 　　不是说睡觉吗？ 　　顾景之穿着睡袍，光着脚，坐在落地窗前，跟那天一样，头靠着窗户，望着窗外一片浓重的黑色。 　　姜策轻咳了一声，慢慢靠近顾景之，轻声问道：“不是去睡觉吗？坐在这里多凉。” 　　顾景之转过头，看着姜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姜策慌了，赶紧给他把眼泪擦干问道：“怎么了？腺体疼？” 　　“有点……”顾景之的声音染上了些哭腔，泪眼朦胧地看着姜策说道：“对不起…姜策…对不起。” 　　其实说实话，顾景之现在这样梨花带雨的表情，让姜策觉得心里什么疙瘩都给捋平了，于是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索性也坐了下来，伸手给他擦眼泪。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我只擅长这样与人相处的方式……” 　　顾景之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地跌落，姜策接都接不住。 　　“我知道你讨厌我，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得寸进尺……”顾景之将头埋在膝间：“你回屋子去吧。不要管我了。” 　　姜策叹了口气：“我不是你的保镖吗。” 　　“可你说了。只有上班的时候。”顾景之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腮边，有些委屈又带着不甘：“只有上班的时候……” 　　“我错了。那是我一时气急乱说的。再说了，总不能白拿你的钱不是。咱们不提这个了，去床上好不好？” 　　顾景之摇头：“你回屋吧。” 　　“我不回去。你要在这里面壁，我就陪你面壁。但是咱别坐地上行不行？我给你拿个垫子。咱俩一起面壁。”顾景之点头。 　　“还点头？” 　　姜策被气笑了，也不征求什么意见了，反正顾景之除了咬人力气大之外，剩下的也没什么，真气急了不过咬一口挠几下，索性一把抱起，给人又弄回到了床上，还用被子死死掖住。 　　姜策也翻身躺在了其身侧，用手轻轻拍着被面：“睡吧。别乱想了。” 　　“姜策。你好讨厌。” 　　“对。我因为想让你好好睡觉欺负你了。我讨厌。快睡吧。” 　　顾景之似乎是赌了气，将身体扭了过去，用背对着惹他生气的人。 　　姜策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顾景之的气，到底生在何处。 　　他既希望姜策摒弃前嫌说一句“不生气了”，又怕姜策真的不生气了，像今晚这般妥协迁就的日子越来越多。 　　顾景之心乱如麻，他活了28年，想要什么、放弃什么，对每个人的态度，亲疏远近，他都想得明白、看得清楚，从来都不曾有过这般的举棋不定。 　　他甚至觉得，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做出这辈子没做过的蠢事了。 　　“怎么了？还真生气了？就给我一个团成球的背影？”姜策说着欠欠的把拉人，企图让顾景之转过来。 　　“我给你唱歌吧。以前我妈妈哄我睡觉的时候总给我哼哼。我觉得我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姜策说着，很自信的清了清嗓子：“睡吧，我的宝宝~~睡吧，我的好宝宝~~风儿风儿你轻轻地吹，鸟儿鸟儿你快回巢～我的宝宝我的好宝宝～闭上眼睛快快睡觉觉……” 　　姜策唱着唱着，就觉得这被面有些微微发颤，顾景之的背影团的更周正了，似乎在竭力抑制发抖，把头都埋进了被子里。 　　“怎么了？”姜策停住：“腺体更疼了？” 　　见被子里的人抖得更厉害，姜策有些急了一下子掀开被，顾景之实在是忍不住了，刚才乱七八糟的思绪被笑声冲散。 　　看着顾景之笑到蜷缩成一团，姜策又羞又恼又不好意思，还怕顾景之笑得抽过去。 第73章 　　“喂！你笑什么啊？”姜策莫名其妙。 　　“不是……那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景之转过身面向姜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你这个歌，一个字是不是都没碰到过调上？我虽然没听过，但要是这个调，孩子根本睡不着好吧，哈哈哈哈哈！” 　　“我不管你了。爱睡不睡。”姜策连羞带恼脸上挂不住起身要走，顾景之赶忙忍住笑意拉着人软声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不笑了。” 　　“可你现在就在笑啊！！你别以为屋里没开灯，我就听不出来你憋着笑呢！” 　　“没有没有，我真的不笑了。” 　　在顾景之再三保证之下，姜策哼了一声，又给人塞进被子里，有些佯装吓唬道：“赶紧睡！” 　　“我睡，我睡～” 　　“好好睡，谁睡觉团成个球？”姜策侧身，用手撑住头，拍了拍被面，让顾景之好好躺着。 　　姜策自己也躺好，空望着天花板，声线有些发沉问道：“顾景之，你今天对那个记者说的话。是不是…曾经，至少曾经有那么一刻，你想有人对你说过，哪怕一次。” 　　顾景之身体一僵，可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别的什么都没说。 　　“你做得很好。顾景之。” 　　姜策侧首看着顾景之，虽然没有灯光，但顾景之能感觉到姜策的注视，他只听见姜策认真的对自己说道：“没那么完美也没关系。顾景之，你做得很好。” 　　顾景之抿着唇，悄然挪开了视线，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滑落。 　　“你还生气吗？”顾景之的声音有些哑，他还是想听那句话。 　　“我问你个问题。你实话实说就好。不许骗我。你说实话，我就不生气了。” 　　“什么事？” 　　“我…”姜策一顿：“咱们两个，就刚才你拉住我，还有我抱你的时候，咱们这么近的距离。不，在更早之前。跟琛哥他们吃饭的时候，在你那次腺体失控的时候。甚至是酒店那次。在我们还是完全陌生人的时候。 　　那么多次，咱们距离都那么近，近到彼此甚至能听到心跳声，有没有哪怕一次，让你觉得讨厌。我说的是，别管什么欲擒故纵、什么alpha的考验、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试探。 　　就是从你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有没有哪一次，让你觉得越界了，让你别扭、嫌弃，想要拍开，远离的。” 　　顾景之知道，他应该说有，但是…如果借着醉意… 　　“没有…”顾景之早在那繁重的思考之前，就先脱口而出了答案。 　　“我知道了。”姜策舒展了眉：“你不只是有李巽，从现在开始，去哪里也带上我吧。这种酒局，我也能帮你分担。我酒量不差的。” 　　“不是不想带着你。” 　　顾景之似乎回忆起了往事，声音都变得落寞了。 　　“李巽一开始，也没有跟我去赴过局。因为酒局这种事，实在不是一个入行的好开始。 　　这里边太过复杂。逢什么人说什么话，酒局中哪些人是一伙的，哪些人是真的不合，又有哪些是面不和心合……往往都是几秒钟就得得出答案。这很考验眼力和阅历。察言观色，也没有速成的。 　　再者，酒局里我们要谈成一件事，跟你的伙伴怎么互相打配合也是很讲究策略的。 　　别人夸你该怎么回，怎么说话才能不踩坑？ 　　试想一下，假如，酒局上一个人问你，听说XX是你的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他人品怎么样？这种话你怎么回？你说他好，人家不依不饶问你哪里好，或者怨你不说实话、不坦诚、不敞亮。 　　说不好，更不行了，会被传出去说你背后说人坏话。 　　这种你说什么都可能得罪人的问题，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用反问的方式去解决。我只要问他，怎么对他感兴趣呢？你们是要一起做什么事吗？什么项目？把问题抛回去就可以了。 　　再者，别人夸你，未必是真夸你。有时候他们只是想让你夸回去，赞扬他们自己，而有时候，则是故意给你戴高帽子，把你架到风口浪尖之上去做炮灰。 　　当然了，也有像李局这样的混不吝，仗着自己官员的身份就肆无忌惮，但他灌酒的同时，依旧可能在言语里给你下套，让你钻陷阱里去。 　　我知道，你认为这么说话，一句话要转一百个弯、用这么多心眼，太累太虚伪了。没错。可与人交际，特别是商业场合，就是这么累。 　　你要知道，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曲解成无数种意思，而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也仅仅是尝试用语言的力量来达到更有利于我们局面的目的。 　　大家只是光鲜亮丽地说什么互利共赢，实际上，生意场、名利场上，只有‘我赢’，但我们不愿意承认这种卑劣面，共赢多好听啊。 　　这种总是要有一百个心思，留一千个心眼和一万个小心的日子，说实话，我不想让你太早接触到。” 　　顾景之侧首看着姜策缓声道：“你还很年轻，又刚接触公司业务，不着急去跟人拼酒去。我让安娜安排给你的，不只是整理各种文件这一件简单的差事，这其实是熟悉公司的第一步。 　　你可以看到公司的业务发展方式，对市场有个初步的了解……知道公司有哪些经常合作的业务伙伴，通过这些合作伙伴了解对方的业务，顺着这个还可以查到那些公司的张王李赵总……慢慢积累对这些人的了解…” 　　顾景之的声音越发朦胧起来：“…甚至，可以总结出更多东西来，但，你得思考……职场跟上学不一样，没有老师一步一步教你……姜策…我……我自己…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只有这个…承诺…你可以…在我这里，慢慢成长…” 　　听着顾景之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姜策知道他终于是睡着了。 　　起身站在顾景之身侧，姜策为他再次掖好了被角，看着眼前的人，姜策温柔地伸手拨开了额前的碎发，轻轻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顾景之其实是被一股香味唤醒的。 　　还没出屋子，他就知道姜策在做早饭。 　　分明跟他说过的，不要在家里做吃的东西……顾景之有些起床气，加上醒过来之后头有些发晕，心气就不怎么顺。 　　进浴室洗了个澡，出了卧室，顾景之打眼一看，果然，姜策在厨房那里忙活。 　　顾景之也走到厨房去，拉开冰箱伸手拿了一瓶气泡水，姜策咳了一声，眼神盯着顾景之的手，顾景之不知怎的，就把手又收了回来。 　　“去那边坐椅子上。拖鞋又不穿。我说你要是觉得这东西是个摆设，咱就扔了行吧。”姜策如此说着，却再次把自己穿的拖鞋踢给顾景之让他穿上。 　　“喏，又给你做了疙瘩汤。”端着两碗到餐台，姜策道：“你这次要是就给我喝一口就不吃了，你以后就别惦记让我给你做了。” 　　“我又没让你做。”顾景之坐下嘟囔道。 　　“嘟囔什么呢？”姜策问。 　　“没。”顾景之脊背绷得笔直道：“我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这还差不多。” 　　姜策又端了两小碟自己拌的小凉菜，两个勺子递给顾景之一个，自己拿着另外一个，点了点下巴：“给你盛的不多，都吃了吧。” 　　可顾景之拿着勺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用勺子在碗里左右不停地画圈。 　　“真不多。不至于这么发愁吧。你就吃那么点儿猫食，有时候甚至还不吃，就不怕哪一天低血糖，嘎嘣儿一下过去了？” 　　顾景之虽垂首，但这话可是听的真真的，心想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选择闭嘴。但现在，这不是主要问题。 　　他不太记得，昨天李巽送自己回来以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大部分的记忆都是一团模糊，只隐约记得姜策给自己唱歌来着… 　　但是，姜策为什么要给自己唱歌？莫名其妙……连话都懒得跟自己多说的人，怎么可能管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吧，是李巽在外边等着自己。 　　那今天早上这早餐是什么意思？ 　　“发什么呆啊？腺体疼了？”姜策的话让顾景之回过神。 　　“姜策…昨天…”顾景之悄悄瞥了一眼姜策，试图尽最大可能捕捉到姜策的细微反应。 　　“我昨天，没对你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你不记得了？”姜策放下勺子问。 　　顾景之上半身战略性地往后靠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不太确定……真的喝得太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就只记得你唱歌来着。你为什么要给我…咳咳，给我唱歌…” 　　勉强抿住要往上翘的嘴角，顾景之尽量让自己不要再笑出声，但他的“努力”，姜策可不买账。 　　“我说你行了啊，昨晚上就笑话我。今早上啥都忘了就这忘不了这个。赶紧吃你的饭。吃完饭我们还有地方要去。” 　　“我要是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我跟你道歉。我真的喝多了。” 　　“行了。你什么都没做。赶紧吃。” 　　姜策给顾景之夹了点小菜：“就是拽着我的衣服跟我说，以后带着李巽去哪儿，也得带着我才行。就这样。你说你不能白给我发钱，得让我多干活。7*24小时为你服务。资本家真是黑心啊，喝醉了都不忘压榨劳工。” 第74章 　　“噢……”顾景之撇了撇嘴：“那是我胡说的。你不用当真。” 　　姜策不愿意了：“你什么意思啊顾景之？给我那么多工资，结果就让我在办公室呆着？ 　　办公室现在都快成了我自己的单人间了，你见过哪个保镖是坐班的？反正我昨晚上已经答应你了。我这个人就是说到做到。赶紧吃饭，别琢磨了。” 　　顾景之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还不错？” 　　顾景之虽未抬眸，但从姜策说话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期待，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味道很不错。” 　　姜策高兴了，有些得意道：“我厨艺还是可以的。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随便你点菜。顾景之，你雇我真的是很划算，司机、保镖和阿姨三合一，我都包了，你多用用我。” 　　顾景之听了姜策这种话，压了压眉实在没忍住，放下勺子对姜策道：“我可不敢。让你做几杯咖啡都企图烫死我。” 　　姜策见顾景之翻旧账，半气半恼半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后颈：“那还不是你没事找事，无理取闹来着。” 　　顾景之哼了一声，表示不跟他计较。 　　“赶紧吃饭。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把勺子放下了。” 　　顾景之见自己没逃过去，心想虽然没吃早餐的习惯，但这味道也确实不错，又是人家的一番好意，还难得的没“下毒药”，于是又拿起来勺子。 　　“我发现你家里这么大，居然不雇人打理吗？” 　　“我不喜欢。” 　　顾景之答得干净利落：“三江家里也是这样的，阿姨只需要每周来两次收拾一下就行了。我不喜欢家里多出来个人。 　　李巽应该跟你说过吧，你只在这里暂住，楼上楼下一左一右目前没有空置的房子了，所以他正在看附近的楼盘，如果有合适的房子，李巽会带你去看的。对了，你说吃完饭还有地方要去，是去哪里？” 　　“去趟市场。” 　　姜策吃得快，三两下吃完，顾景之碗里就跟没碰过一样，看得他替顾景之着急：“哎呀！赶紧吃，就这么点面糊，咱就别一勺一勺吃的这么优雅了行不行？大口喝两口就没了。” 　　“你管我怎么吃饭…” 　　顾景之还真不是矫情，他本来对吃的就没有什么热情，加上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突然间多出来这么一顿，不管是大脑还是身体，都不会做出什么积极响应的信号。 　　本来就有负担，姜策这么一说，顾景之正好借坡下驴，放下勺子索性不吃了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姜策赶紧把人堵住：“你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吃吃吃，您慢慢吃，我不催了。 　　今天是周六。我问过李巽了，你没安排。也该休息两天了。佩妮启发了我，吃完饭咱们就去市场买点食材。以后我带饭，你中午必须跟我一起吃。” 　　“噢……”顾景之心想，再说吧。 　　吃过饭，顾景之趁着姜策洗碗的功夫瞄准了就想往书房里钻，但姜策眼疾手快发现了他要逃窜的动作，甩开洗碗手套一把拎住脖领将人按住。 　　“哎哎哎？” 　　姜策伸手提溜着顾总往回拽：“蔫儿了吧唧往书房跑什么呢？赶紧回你屋子里换衣服去。” 　　顾景之偷跑没跑成，被抓个现行不说，还被扼住命运的脖颈，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扭着挣脱开，转身双手抱拳，交叉在胸-前对姜策道：“我又没说跟你去，再说了，你要买什么东西非得亲自去一趟？直接线上买完让人送不就行了。” 　　“我知道可以线上啊，所以呢？”姜策显然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 　　“所以你就用app买，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销。我实在是太忙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往后挪动脚步：“要开会，对，视频会，不开不行。所以真的非常抱歉了。” 　　“你少来。” 　　姜策再次拦住要跑的顾景之：“你今天没有事，也没有外出安排，我已经问过了。而且你不跟我去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些什么菜？家里水果也没了。你这么大个冰箱，总不能光放饮料，像个摆设吧。” 　　顾景之耸了耸肩：“无所谓啊。反正只有你吃。不用考虑我。李巽应该跟你说过……” 　　“李巽李巽李巽，十句话八句话里有他。你就那么离不开李巽啊？算了。” 　　姜策一摆手：“你爱不去也不勉强。” 　　说着姜策转身就往洗碗池那边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去你的书房吧。昨天又不是李巽照顾你的，我忙到三点多我才睡，什么事都能拐到李巽身上，我看人家以后结婚了你还找谁去。” 　　顾景之是真不知道姜策这股子突然间对李巽的怨气是打哪儿窜出来的。 　　但看着洗碗池前面气呼呼的背影，加上叮叮咣咣碗边碰撞的脆响，心中既不想他那20000块钱双耳瓷器碗才用一次就香消玉殒，又对姜策生出些歉意和不忍来。 　　心里轻叹了一声孩子难带，顾景之凑到姜策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软声试探问道：“生气了？” 　　“没有。” 　　又是一声脆响，碗边磕到了水龙头，差点磕没了一个角。 　　“别这样嘛~~” 　　顾景之拿起旁边挂着的干净擦碗布递给姜策道：“我现在就回屋换衣服，天气还挺好的，出去逛逛也行。” 　　“不去。” 　　姜策一把抢过擦碗布，顾景之看着姜策擦碗的力气，心想如果碗会说话，一定在喊疼死了。 　　“不是开会么。”姜策还补了一刀。 　　顾景之反身将腰身靠在台面边上，上半身微仰探头过去让姜策看自己赔笑道：“不开了。取消取消。真不想带我出去了吗？” 　　“要去就赶紧换衣服去。”姜策用身体将顾景之挤到一边去：“别在这晃荡，耽误我在厨房干活。” 　　说是这么说，但眼见着情绪就跟刚才不一样了。 　　“那我去换衣服了。你也换一身。” 　　等顾景之换完衣服出来，姜策早就在客厅等着了。 　　一件长袖T，配上做旧的复古蓝牛仔裤，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平板和笔，不知道在聚精会神地写什么东西。 　　你要是单说这一身搭配么，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款式。 　　它普通到你在人堆里随便扒拉十个人，七、八个跟姜策年纪相仿的大学生，差不多都是这么穿，没什么特别的。 　　但顾景之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可能是因为阳光斜侧着照进来的角度正好吧，那带着温度的光勾勒出姜策青涩的轮廓，映着额前有些散乱的碎发，让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扇形的阴影。 　　22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最好的年纪。就像这轮太阳。 　　似乎是阳光晃了眼，姜策收起平板，抬头就与顾景之四目相对。 　　但只是相撞了一秒，顾景之快速挪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拿起扔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对姜策道：“我收拾好了，走吧。” 　　“等等。”姜策说着放下平板起身，走到顾景之身边道：“你就，这就穿好了？外衣呢？” 　　“不用穿外衣吧。怎么了？这衣服我穿不好看么？” 　　顾景之侧首在镜子面前来回看了看，黑色莱赛尔面料的衬衫，V领搭配离体剪裁，不会显得太正式，很适合休息的时候穿啊，没什么问题。 　　“好看是好看。就是…咳咳。”姜策抿了一下唇：“这才早上，我怕你冷，再去换一件。” 　　“冷？”顾景之更不明白了：“六月了，会冷？你看外边阳光都出来了。” 　　“怎么不会？”姜策说着伸手推着顾景之后背就往屋里走。 　　“再说了，咱们就是去趟市场，又不是去T台走秀，你这衣服，你这都，这料子薄得我都能看见你里边了，快点换一件，再换一件。” 　　“姜策。” 　　顾景之好像明白了姜策的意思，脚步一顿，转身撑住后背倚在门边，微微挑眉笑着道：“你知道咱们宣布开放已经多少年了吗？” 　　说完顾总潇洒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关门，还是顺了姜策的意思换了一件出来。 　　当顾景之的车停到一座四层超大商场门外的时候，姜策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说的市场，和顾景之说的，似乎并不是一回事。 　　“愣着干什么。走啊，不是你说要逛超市的么。” 　　姜策三两步跟上，才刚从旋转门进去，两边的服务员就直接给鞠了一躬，齐声道：“欢迎光临。” 　　姜策被惊了一下，不敢停留，又小跑了两步追平了顾景之的步伐之后低声在顾景之耳边说道：“这什么情况，你进来的时候给你鞠躬了吗？太客气了吧。” 　　“习惯就好了。” 　　顾景之推了个购物车，姜策一边从他手里把车把接了过来一边说道：“这我习惯不了。多大礼啊，我被人鞠一躬，又不是长辈…好家伙差点给我送走，太尴尬了。” 　　他这话让顾景之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姜策不知道的是，这家超市不仅在门边的服务员给人鞠躬，就这一路，是走到哪儿被鞠到哪儿。 　　不光是给他跟顾景之鞠躬啊，这里边有一个顾客算一个，服务员不管是在忙还是站岗呢，只要是你在他旁边儿过，准给你来一下，还热烈欢迎。 　　顾景之还好，从容颔首算是回礼。 　　姜策就不行了，鞠躬给人家还礼，来了两三次，现在都有点不敢看人了。 　　他不是社恐，真的不是，但现在逼得他就怕跟人家服务员目光对上。 　　看着姜策只能低头看购物车筐的样子，顾景之忍不住笑出声道：“我说你至于吗？老这么低着头，颈椎不酸吗？你说来逛超市，货架都不敢看，这怎么逛？” 　　姜策没办法，只得扭了扭脖子抬头，看着顾景之偷笑的模样，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有些咬牙切齿道：“我是说逛来着，但我说的是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没有这环境好。”顾景之说着随手把一盒荔枝扔进购物车。 　　姜策也是无意间扫了一眼价签，眼睛顿时瞪得跟个铜铃似的问顾景之：“你要买这个？” 第75章 　　“对啊，怎么了？” 　　“怎…怎么了？” 　　姜策压低了声音上前一步指了指价签：“这一盒也就一斤，要1000多块。这地方卖的荔枝是镶了金边吗？” 　　“没有啊。”顾景之有些不解问道：“好吃不就得了。而且你不是也吃了，就冰箱里剩的半盒。” 　　顾景之又拿了一盒，还没放进车里就被姜策拦住：“祖宗，一盒就够了。咱再看看别的，荔枝吃多了不好，爱上火。” 　　“行吧。” 　　姜策得了顾景之应许，推着车拉着人就往前走。 　　没走两步，顾景之停下，拿了两盒绿提子。姜策瞄了一眼价签，好么，998一盒…… 　　在葡萄落进购物车的那一瞬间，姜策在脑海里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在洗水池里洗得不是葡萄，而是钱，每一粒都是钱的化身。 　　这般想着，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早就放到车里的芒果，他已经不想知道这两个金芒果身价多少了，要么回去别吃了，供起来吧。 　　“苹果吃不吃？” 　　“不不不。”姜策头也没抬直接拒绝，同时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 　　算完之后一股惆怅感油然而生，甚至有点后悔刚才在车上跟顾景之说今天所有消费由自己买单了。 　　可这还没完，姜策抬起头想劝顾景之要不就回家吧，他自己去菜市场，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顾景之又把手伸向那写着18888元的西瓜。 　　还好姜策手快了一步，一把按住顾景之劝道：“你想吃西瓜，我待会儿去市场给你买，麒麟瓜，一刀下去直接崩开，保熟水灵还特别甜。咱别在这当这个冤大头行么？” 　　顾景之耸了耸肩，决定放弃西瓜，姜策长舒了一口气，决心带着顾景之赶紧离开水果区，并且暗中决定这一趟不让顾景之再乱拿任何东西了。 　　“我说你老盯着我手干什么？” 　　被人发现了，姜策也没不好意思：“我得看着你点。说真的，我不是骂你啊，但顾景之，脑子缺根筋才来这里买东西。我是真没吃出来那荔枝比市场里的好吃多少。” 　　“也不是说有多好吃吧……”顾景之想了想：“就是习惯了。购物环境不错，人少，很安静。而且都是有机产品，自带身份编码溯源产地，品质有保证。” 　　姜策也没多想说道：“有机不有机的我不懂。那什么身份编码…我从小吃市集里卖的没身份证的菜不也长这么大了。我知道你起点高，买东西得讲究环境品质。但就这葡萄，998一盒，多少普通老百姓一天工钱都买不了一盒。” 　　顾景之抿了抿唇，没说话。 　　姜策见身边的人安静下来，似乎也觉察出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在顾景之听起来变了些味道，于是停住脚步认真看着顾景之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可能是咱们两个生活圈子差距太大，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是日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对我来说却不是。但好像我也不应该这么跟你抬着说。其实我的意思是，这地方高级，优雅，但真的没啥生活气息。 　　生活不是秀场，时时刻刻都得完美出镜。就拿你今儿穿的来说吧，真的，就你这一身，直接上去走一场秀都能惊艳全场。但真的有必要收拾的这么精致吗？ 　　那些恨不得身上镶个摄像头把一天都直播出去，日子过得恨不得每一帧都美得跟画片儿似的人，背地里那么活着累不累只有他们心里清楚。 　　顾景之，我觉得吧，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可能是我的错觉或者自作多情吧，我真的觉得，你呢，活得挺累的。所以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就不用那么完美了。 　　只要你愿意，在我这里，我希望你能不完美、不优雅、不用伪装。我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意思，总之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随性怎么来就好。” 　　不需要完美——从来没有人跟顾景之说过这句话。 　　“我这话是不是有点越界了…好像有点不自量力哈…” 　　姜策这话，其实对应的是昨晚上的话头，但昨天顾景之睡着了，他实在没机会讲，本来也打算憋心里的，刚才不知道怎么就直接秃噜出来了。 　　说出来之后吧，他自己也后悔了。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他一个穷光蛋、一无所有的人，跟顾景之这种级别的人说——觉得人家累。 　　顾景之要是想怼他两句简直不要太容易。 　　总是有那么点，拿着月薪3000的工资，跟人家身价上亿的老板说，你真可怜，跟那感觉类似。 　　整个人就夹在，觉得顾景之很累和自己有资格同情他吗，这两点来回摇摆。 　　加上自从说完这些话，顾景之就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瞳孔微微晃动间眼眶还有点泛红。 　　姜策一时之间也拿不准，顾景之这是要骂人说自己不自量力，还是被感动了。毕竟在他看来，顾景之能说翻脸就翻脸。 　　说起顾景之翻脸的速度，姜策后悔程度+1。顾景之咬他那两口，多少是有点放飞自我的吧，绝对算不上端着个架子。 　　公司里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李巽、二助在内，姜策敢肯定，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的总裁爱咬人这一点。 　　这算自己跟顾景之的小秘密吗？ 　　姜策是越想越离谱，思维都要穿透宇宙了，顾景之反倒比他先回过神，见人在那神游呢，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走吧。”把人从宇宙里拽了回来。 　　姜策默默且小心翼翼的跟在顾景之身后推着车，一时之间两个人谁都没在说话。 　　刚转过弯到了零食糖果区，迎面就是两声嬉笑打闹，音量好像被放开缰绳的野马，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更是格外突兀。 　　紧接着就看见对面转弯几乎是飞过来一辆购物车，不，不是一辆，是两个小孩，一人一个购物车，一脚剁地，让车轱辘飞快旋转，当滑板踩着就飞驰冲着顾景之而来。 　　顾景之本来就烦这高频噪音，太阳穴突突跳了好几下，但还是左右避让开，可他躲过了两个飞车，但猝不及防的是，后面居然还有。 　　最后一辆可能是追前面两个，一时着急了，技术又不咋地，直接车边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顾景之腰侧骨头上。 　　顾景之吃痛不说，那孩子看着年纪个头，也应该是上了学的，本来就撞了人，连个对不起也不说，往回拉了一下购物车就要跑，还要去追他的小伙伴。 　　这下顾景之怒了，阴沉着脸把车一把按住，伸手给孩子就拽了下来，冷声问道：“你家长呢？撞了人不会道歉，你家长平时就这么教你的么？” 　　孩子一开始还想跟顾景之急，嚷嚷着：“你谁啊，不就撞了一下，我要被落下了放开我！” 　　但放开我这三个字话音还没落地，跟顾景之阴冷如刀的目光对上那一刻，也不喊了，就直接怂了要哭。 　　眼看着孩子就要嚎啕大哭，姜策看情况不对怕给事情闹大，赶紧上前劝顾景之：“他还……” 　　“他还小是么？” 　　顾景之直接打断，一个眼神如刀般扎向姜策：“年纪小不是理由，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控制不了自身行为。上学了就得学点规矩。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用年纪小当开脱借口的人，孩子才会越来越熊。” 　　紧接着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孩子身上，孩子这时候已经做好了口型要嚎啕大哭了，顾景之挑眉说了一句：“憋回去。”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神奇，孩子抽搭了几下，还真给憋回去了。 　　“公众场合，尽量保持安静，撞到他人要道歉，这么基本的礼貌问题，你爸妈没教给你我现在教你。” 　　那孩子害怕赶紧手脚并用的企图挣脱开，可孩子就是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扭过顾景之这种成年人。 　　顾景之松开衣领，伸手攥住手腕把孩子拉近冷声说道：“下次再让我撞见你飞车撞人，不会好好走路。哪只手推的车我就剁了你哪只手。哪只脚踩得地，我就剁了你哪只脚。懂了么？” 　　孩子哪敢说不懂，点头跟捣蒜似的，顾景之很满意，刚松开手，孩子购物车也不要了，飞快逃走。 　　姜策看着那孩子瞬间消失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问顾景之：“疼不疼？” 　　“撞你一下试试疼不疼？”顾景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姜策：“怎么？我不喜欢孩子，没轻声细语哄着他说，我就是个恶魔是么？” 　　“不是，我可没这么说。”姜策伸手想给顾景之揉揉，被顾景之拍开。 　　“我是觉得孩子得慢慢教嘛，你这一吓唬，这孩子肯定告家长去了。你就不怕人家家长找过来？” 　　顾景之无所谓道：“死孩子，他家长过来就过来，正好连他爸妈一起教了。孩子不懂礼貌，多半是家长惯的，在家无法无天，出来也无法无天的，还真以为谁都把他家孩子当宝贝让着吗？” 　　“行了行了，不生气了啊～”姜策哄道：“我给你买冰淇淋去，走走走，那边冰柜区还没看呢。” 　　顾景之不动，蹙起眉，舌尖抵了抵上颚，目光在姜策脸上反复剐蹭：“姜策，你也不对劲，从早上到现在，怎么就不跟我别扭了？你说实话，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熊孩子惹你了，我又没惹你，怎么把矛头转移到我身上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转变态度。” 　　“我都说了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你抓着我要我加班多干活来着。给你唱歌也是为了让你快点睡，别折腾我了。除了这个没别的了。你要是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还会呆在这吗？” 　　要是真顺着这个方向想，顾景之觉得姜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第76章 　　姜策已经警告过自己了，要是昨天晚上真发生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说不定姜策给自己一拳也有可能，但早上起来并没有觉得哪里疼。 　　但是，顾景之一顿问道：“那你怎么就觉得我过得挺累的。” 　　“李巽说的。” 　　“李巽说的？” 　　“当然…是李巽说的了。我们才认识多久，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以前过得怎么样。你要是问我，我还觉得你们有钱人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这辈子跟累字就不沾边呢。” 　　但别看姜策说得理所应当的，可心里边跟李巽说了好句对不起。 　　没办法啊，李巽在顾景之心里的地位太高，只有他出马才能把这话圆回来。 　　“给你送回来之后，我看他也喝多了，就给他也冲了碗醒酒汤。他自己说的，说你特别不容易。这种酒局以前经常有之类的，你们还得赔笑脸。我寻思着，赔笑这事儿，在哪儿都挺累人的吧。” 　　姜策见顾景之狐疑的目光逐渐消失，接着开口说道：“至于今天的早饭么，我拿了你那么多钱，总得为你做点什么事吧。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我白眼狼，光拿钱不干活，还有……” 　　说到这，姜策从直视顾景之，悄悄挪开了一点视线：“你要说态度么。也不算突然吧。这几天我也想了一下，我们俩低头不见抬头见，总那么别别扭扭的谁心里也不舒服。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也不用记那么清了。咱们就做普通朋友，室友，谁也别找谁别扭了，你觉得行不行？” 　　顾景之当然不想总跟姜策别别扭扭的，但他又只能等姜策自己气消了，现在听他这么说，自然没什么意见。 　　虽然被熊孩子撞了一下，现在骨头还疼着呢，但逼着姜策吐出来这么多话，也总算是有意外收获了吧。 　　“行。走吧，我要吃冰淇淋。” 　　“走走走。” 　　可算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姜策赶紧推着车，拉着顾景之往冰柜那边走。 　　顺路顾景之还拿了不少零食，姜策本着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的觉悟，也不拦着顾景之扫兴了，钱包可能完全瘪了，但只要他今天高兴就行了。 　　“等等。”姜策路过蔬菜区的时候停了一下：“反正也来了，蔬菜没贵到离谱的程度，买点菜，咱们晚上吃火锅？” 　　顾景之撇了撇嘴想拒绝，火锅味道更大，但又不想驳了姜策的提议，于是点了头应道：“买吧。一会儿再去拿底料什么的。” 　　“蒿子秆、小白菜吃哪个？”姜策拿起来两盒问顾景之。 　　“都要吧。你再拿点别的菜，你喜欢吃的。我不怎么挑食，只要不太奇怪就行。” 　　姜策正在选菜，一时之间没太理解问道：“怎么算太奇怪？” 　　顾景之想了想：“就是鸭血什么的，我不吃。去店里吃的话，什么脑花，毛肚、鸭肠，内脏器官之类的，我也不吃。” 　　“知道了。就您这还不挑食呢？” 　　姜策欠欠儿的挤兑了顾景之一句，顾景之佯装生气瞪了一眼姜策，姜策反而笑的更肆无忌惮了。 　　选了几样晚上涮火锅的青菜，姜策又单拿了点土豆和圆白菜、香菇、西蓝花和茄子放到购物车里，一边推着车一边问道：“说真的，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在家做饭？虽然猫吃得都比你吃得多，但往厌食症那想，也不太靠得上边。” 　　“不是。我没有厌食症。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进食只是为了满足人体运转需求的一种基本行为。” 　　姜策一副‘不是吧你在这跟我搞什么学术’的表情，顾景之就懂了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就是，我觉得吃什么无所谓，饿不死就行。” 　　“你这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顾景之问道。 　　“你说吃什么都行，但还有一堆不吃的。而且吧，你买的东西都不便宜，这也不叫吃什么都行啊？” 　　顾景之白了他一眼：“我说吃什么都行，但我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买劣质品啊。我的意思是，我是有选择的。 　　我可以选择吃，也可以选择不吃，如果我要是选择吃的话，一定是有品质的东西，因为我能支付得起，就没必要委屈自己。但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不会把吃饭这件事，当做一件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事情去做。 　　绝对不会出现类似于早上吃完就想中午饭吃什么，中午刚吃完又惦记晚上吃什么这种情况，我没时间考虑这些东西，忙的时候不吃或者随便咬口饼干，也无所谓。 　　饭局是没有办法，因为我可以用吃饭为借口，拉近与对方的距离，促成合作。但饭能提供的营养元素，我也可以通过更快捷的方式获取。” 　　“等等……”姜策恍然大悟：“所以，你橱柜里上一排才都是补品？什么维生素、微量元素，护眼的、护肝的一大堆，有些连英文都不是，我都不知道是啥东西，敢情你就是靠这些东西吊着一口气呢？！” 　　“姜策啊…”顾景之的声音慢慢拉长：“什么叫吊着一口气？你要是不会说话，有时候把嘴闭上也行。” 　　话音还没落地，顾景之伸手掐了一把姜策的腰，姜策疼得直躲，哎呦呦地让顾总高抬贵手。 　　“我说错了吗？” 　　姜策揉了揉自己的腰侧，带了点委屈问道：“正经人谁跟你似的，有饭不好好吃，天天吃药补充营养。天然的不要，非得吃加工品。净干那脱裤子放屁的事儿。”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管我吃得多还是少呢。反正我又没亏了自己。” 　　顾景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主要是，我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很多，过多的味道也会对我造成困扰。 　　饭菜的味道一开始是挺好闻的，但是那种好闻没过多久就会变成一股油腻腻的浑浊味道，把家里原本干净清新的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而且长时间散不出去。就算有空气净化系统，但为了那么点饭香味牺牲家里干净的空气，我觉得不值得。” 　　“所以，你家里真的从来没有做过饭？” 　　顾景之点头：“从我自己住开始没有做过。你真应该问问江声，以前来我家住，半夜饿了偷摸点外卖，被我逮住，让他在门廊含泪吃完，又吹了半天风味道散干净了才让他回来的感受。” 　　听到这姜策不由得纳闷了：“关键是，你这样，现在咱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家，又是一个人住，你说得算。可你小时候呢？小时候你家里也不做饭么？你这么三天就吃两口，你家里人，爸妈不担心你吗？”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道：“他们忙。不怎么在家。” 　　“忙不是借口吧，而且像你们这样的家庭，都有管家阿姨之类的吧。他们也不给你做？我怎么感觉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电视剧里什么样？” 　　姜策还真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是大概那种，你知道的～”说着还不怀好意地撞了一下顾景之的肩膀。 　　“豪门标配，首先得有个管家，还得是上年纪的那种，逢人就叹气，其次还得有个阿姨，跟管家站一起。他俩必须得会两句话。 　　一句话是少爷从来没这么开心笑过了，第二句是从来没见过少爷这么紧张过谁。 　　每天早上你起床之后就摇铃，上来好几个人给你穿衣服叠被。 　　赶上哪天阴天下雨的，早上你不爱起床，饭得给你端个小桌子放床上。晚饭一开席，歘欻欻出来一群人站一排给你上菜。这时候管家还得给你试一试有没有毒。” 　　“不是不是……”顾景之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打断了姜策的话：“你说的这是宫里边加上唐顿庄园和霸总文吧。” 　　姜策耸了耸肩：“是什么你甭管，反正小说和电视剧都这么演的。是不是，顾少爷？” 　　“去你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挤兑人呢？少看点霸道总裁和小娇妻……对脑子不友好。” 　　顾景之忍不住白了一眼姜策，但姜策还来劲儿了。 　　“就这我还没说完呢。每次出门后边跟一排黑车，下来的全是穿黑西服打黑伞戴墨镜的兄弟。” 　　“没有那么夸张。我们低调着呢。我家也没有什么上了年纪的老管家。” 　　“那你家什么样？” 　　顾景之并不想再继续说自己家里的事情，那一张长长的餐桌上只有他自己坐在那里，实在没什么回忆的价值。 　　“我家么。挺简单的。但我不理解，我家不做饭，其实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顾景之开口，稍稍把时间线往回拉了一下：“我出差的时候可以在酒店吃，饭局有时候在中午，有时候在晚上，也都是在外边吃了回家的，所以不至于把自己活活饿死。” 　　说到这里，顾景之一顿，侧首看着姜策微微挑了挑眉道：“不过么…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敢往我家冰箱里塞乱七八糟的菜叶子和剩饭剩菜，你是第一个，让我对这条铁律让步的人。” 　　姜策听了这话，表面上没什么，可心底里着实有点欢喜，好像嘴里索然无味的时候正好被塞进来一颗草莓奶糖。 　　甜味慢慢在口腔中化开，顺进心坎儿里。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儿，结账的时候姜策看着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算是巨额的账单，说肉不疼那是假的，但既然话都说出去了，姜策也不含糊，没有犹豫拿出来手机就要付钱。 　　“哎？！”顾景之拦了一下道：“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买单呀？跟老板出门，当然是我这个老板结账了。” 　　说着用下巴点了点：“但我们也得讲点分工，钱我出，力气活你来干。这四个大袋子和这两口你非要买的锅，就靠你搬回车里了。” 第77章 　　姜策系上新买的围裙，把那四大袋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到岛台上，大致分了个类，该放到厨柜的放厨柜，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这就开始忙活上了。 　　顾景之呢，嫌吵，端着咖啡躲进书房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家，事实上他已经习惯并很享受这种感觉了。 　　姜策住进来，顾景之心里虽不排斥，但屋子里突然多出来个人，多少有点打破了原本安安静静的环境，说实在的，有些别扭。 　　不过，顾景之想，李巽正在给他找新公寓，用不了几天这人就搬到附近住了，忍几天就忍几天吧，无伤大雅。 　　收回思绪，顾景之唤醒屏幕开始办公。 　　时间过得飞快，再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站起来伸了个腰，顾景之准备出去看看家里被姜策折腾成了什么样。 　　只要姜策没拆家，顾景之觉得自己可以保持绅士风范不发火。 　　推开门出去，一股很难被忽略米饭的糯香就钻进了鼻腔里。 　　走了几步看见岛台上堆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好了，取而代之的是几盘洗干净、都收拾好的青菜，菜叶上还挂着水珠，隐隐折射出光亮来。 　　顾景之停住脚步，斜斜倚靠在墙边看着姜策一边哼哼歌，一边欢快地忙活，心里不由得纳闷怎么干活就这么高兴？连旁边多个人都没注意。 　　轻咳嗽了一声，引起了姜策的注意。 　　姜策微微向后仰身对顾景之自然而然地问道：“饿了？菜都备好了。马上就开饭。” 　　顾景之嗯了一声，想往厨房里边走，被姜策拦了一下：“别过这边来。待会儿有油烟。去客厅等我，或者再回书房待会儿，等我都弄好了叫你。” 　　但顾景之不想回书房了，指了指台面上放着的佐料问：“那些是干什么的？底料不都买了吗，还用葱姜什么的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姜策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似乎很喜欢遇到这种顾景之不懂，但自己非常擅长的事情。 　　“这底料虽然是已经炒好的，但根据我的经验来说，比起直接把它整块扔锅里，先炒一下味道更香。” 　　“喏。” 　　姜策指了指台面上几个小碟子：“热锅冷油，加上花椒辣椒葱姜爆香一下，再把火锅底料放进去，改小火炒化了，再加一勺醪糟，颠点儿冰糖加开水细火慢炒，炒好了再倒进涮锅里，这事儿就成了。” 　　顾景之有点不信：“你不是不吃辣，闻不了辣味吗？怎么还知道这个。” 　　“我是不吃，但我妈妈以前特喜欢吃辣的，是她教我的。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丁点辣味都闻不了，要不上次怎么跟你们吃的火锅，真的没琛哥说的那么夸张。 　　总之，你就等着吃吧。肯定好吃。相信我。吃了我给你做的火锅，你别的地方再也不想吃了。但你没事儿可别试，只有我们这种有经验的才能炒，新手掌握不了火候，容易炒苦了。” 　　说着把吸油烟机打开，赶着顾景之往客厅去，又把空气净化系统推到最大，重新回到厨房，把火锅底料剪开，倒进炒锅里的瞬间，香辣醇厚的味道就滋滋冒了出来。 　　顾景之坐在客厅地毯上，打开电视，可视线却总是往厨房那边飘。 　　没过多久，姜策把涮锅端到了餐桌，对顾景之喊了一声：“吃饭了！快过来。” 　　顾景之起身，看见姜策站在餐桌边，招呼他过去，突然间就有一种，也许家里多个人，也不是太坏的事，这样的念头。 　　火锅的汤底慢慢沸腾，经过姜策之前的操作，顾景之尚未举起筷子，光是闻着味道就已经能判断出，确实炒过之后的香味层次更加复杂，香味更为醇厚浓烈，食材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姜策自然是吃的菌汤那边，但快吃完的时候也居然没忍住被辣味吸引，吃了两口被辣的又灌了好几口凉水。 　　吃饱喝足之后，姜策收拾餐桌，顾景之不好让姜策一个人把活都干了，想要帮忙也跟着走到了厨房。 　　“喏。你不喜欢沾上油腻腻的东西吧，拿着干净的擦碗布，把我洗完的擦干净放旁边就行。” 　　顾景之接了过来，姜策洗完的餐具就递给顾景之，顾景之则负责把它们擦干净。 　　“我厨艺是不是还行？顾总要不要点评一下。” 　　顾景之抬眸看了一眼，姜策那眼底里求夸奖三个字简直是呼之欲出，故意想逗逗他，于是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道：“还行吧。” 　　“还行？”姜策停住手里的动作侧首认认真真问顾景之：“那你觉得谁做得比我好？李巽么？” 　　顾景之轻笑出声，从姜策手里把碗拽了过来一边擦干净一边说道：“逗你的。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火锅。” 　　姜策哼了一声嘟囔道：“不信。” 　　“真的~”顾景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姜策哄道：“就算是10个米其林大厨来跟我换你，我都不换的。” 　　“这还差不多。” 　　就这一句话，就把人给哄好了。 　　“说真的，李巽是怎么你了，早上对他怨念那么大，刚又提他。”顾景之怎么也想不出来，姜策跟李巽能有什么冲突。 　　“你心疼我说他啊？”姜策最后把手洗干净，擦了擦：“换身衣服咱们出去逛逛吧，在附近随便走走，就当消化食了。等我们回来屋子里味道就该散没了。” 　　顾景之的公寓，背靠香江湾，现在天暖和了，傍晚有不少人吃过饭以后都来这边散步，非常热闹。特别是坐船夜游香江湾，已经成了不少年轻情侣打卡的热门景点。 　　两个人走在岸边，偶尔有些微风吹过，十分舒服。 　　随便逛了逛，顾景之就开始喊累，说什么都要坐着歇会儿。 　　两个人坐在石凳上，看着面前时不时三五结伴而过同样饭后遛弯儿的人。 　　“我说什么来着，遛弯儿你就穿个运动鞋不行吗？穿皮鞋也不嫌累。还有啊，你这体力是真不行。饭不好好吃，出门就是车，车接车送，多一步路都不带走的，这体力能好得了吗。” 　　姜策揶揄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也在散步的一家人，孩子不大，被爸爸扛在肩膀上，跟骑大马似的。 　　“要不你求我一下，我也这么把你驮回去。” 　　顾景之捶了他一下：“少来~占我便宜是吧。想当我爸爸？” 　　姜策受了一下，却一点不疼，嘿嘿笑了两声。 　　顾景之的表情，就像你拿着逗猫棒跟猫猫玩游戏却故意提高难度，猫猫怎么也抓不到，玩了两次有些生气，跳到你膝盖上冲着你喵喵叫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不真的露出尖锐的指甲抓伤你。可爱。 　　“真的。顾景之，你要不跟我早上跑步锻炼吧。” 　　顾景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万个拒绝。 　　“姜策，我说你喊我大名喊的还挺顺。”顾景之还没忘刚才姜策想站自己便宜这事儿呢。 　　“那我怎么，喊你顾总？这又不是上班时间。喊…咳咳，喊你后边两个字，也不太好吧。再说了你不也是喊我姜策姜策的。” 　　顾景之眨了眨眼：“也是哦。但我比你大，你不觉得你喊我一声哥，更合适吗？” 　　“我不。”姜策扭脸拒绝。 　　顾景之低笑了一声：“行吧。强迫不是买卖。对了，下周我要回一趟顾家，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噢……你真不用我跟你回去啊？” 　　“不用，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家里陪爷爷几天。” 　　“那你带着李巽吗？” 　　“嗯。李巽跟我回去就行了。” 　　顾景之不想说太多，起身掸了掸衣服和裤子对姜策道：“走吧，回家。” 　　正好这天也比刚才暗了不少，两个人起身往回慢慢走着。 　　快走到公寓大门的时候，顾景之听见后边有人叫他。 　　第一声他没太听清楚，所以只是脚步一顿。 　　随后第二声清晰了，顾景之目光动了动，已经知道了身后是谁在叫他，于是想开口让姜策先回去，可姜策已经先转过身去看着对面逐渐走近的人，顾景之也只好跟着转过身。 　　“景之呀，巧遇。” 　　对面的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星跃娱乐的总裁傅聿行。 　　顾景之嘴边勾起笑意，回了一句：“真是巧了，不过，你怎么在这？” 　　说话的功夫，顾景之和姜策都发现了，这位傅总也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个小omega，虽然是男O，但不像顾景之那样身材挺拔，个子比傅聿行矮了不少，看起来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的，似乎还有些认生。 　　“来朋友家玩么？” 　　顾景之接上前面的话，但眼神却意有所指，傅聿行明白，却不接这个话茬。 　　因为身后的omega，对于傅聿行来说，根本不值得介绍，他自己从来不会把同一个人带在身边两次，日抛情-人而已，根本不需要知道姓什么叫什么。 　　“唉，我可真是伤心。” 　　傅聿行不接话茬，兀自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对顾景之道：“你也太不关心我了。” 　　姜策此时看着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alpha，白眼快翻到了天上去，心想这人还真是晕魂不散，还伤心，怎么不伤心死了呢…… 　　“最近实在是有点忙。”顾景之回道。 　　“你就没不忙的时候。我这不为了能多点时间跟你见面，在附近买了一套房，刚搬完家，就为了离你近一点儿。喏，就在你前边那个楼盘。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顾景之也知道傅聿行想要的反应，于是先略略一惊，随后那看着傅聿行的眼眸，眼尾一弯透着比刚才更浓的笑意对傅聿行说道：“那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早上送你上班都行。” 　　傅聿行说到这里一顿，挑眉看着跟在顾景之身边的姜策问道：“这位是？看着面生得很。” 　　两个alpha眼神碰撞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秒。 　　这可不是傅聿行第一次见到姜策，而姜策也绝对不是那种大众脸，但傅聿行这么说，很显然并没有把姜策放在眼里，如同他对待身边的那位omega一样。 　　“姜策。”顾景之介绍道：“这位是星跃娱乐的傅总。他在我这实习，会些格斗就安排做我的保镖了。” 　　“保镖？景之你休息日都把保镖带在身边，对我们宁江的治安这么不放心吗？” 　　傅聿行上下扫了一遍，嘴角还挂着笑意但眼底的寒意更甚，而姜策也同样冷冷的看着对方。 　　alpha的排他性，源自他们自带的、深藏在血脉里的阴暗占有欲，特别是在omega的面前，这种排斥性几乎翻倍。 　　顾景之悄悄拉了拉姜策的衣摆，但显然不管用，姜策并没有准备让一步。 　　幸好跟在傅聿行身后的小omega先受不住了，咬牙打起寒颤来又不敢说话，顾景之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用眼神警告傅聿行适可而止。 　　好在傅聿行比姜策听话。表情一松，再次把目光转回到顾景之身上。 　　“不如以后我接你一起上下班。又何必用什么保镖。更何况这样的劣质alpha，看起来也不像是能保护你的样子呢。” 　　姜策要开口，被顾景之抢先了一步：“你要是这么说，我可会当真呢~不过你也知道，公司总是一堆事，我经常要加班，总不好拽着你一起熬夜。姜策虽然年轻，但就连强哥和李巽都说这孩子功底不错呢。” 　　“呵，是么。” 　　傅聿行言止于此，他自然是不信顾景之说的什么保镖这一套说辞，这些不过是个巧妙的对外的借口而已。 　　别说包养一个姜策了，就是把那个李巽也算上，傅聿行心里也根本不觉得是个问题。 　　他不在乎顾景之身边到底有多少个alpha，同样他也清楚，顾景之也不在乎自己身边有多少个omega。 　　他只是看着这个劣质alpha很碍眼，但这并不表示他认为姜策会对自己的位置造成任何的威胁。 　　顾景之爱玩儿就玩儿呗，正好他自己也爱玩儿。 　　反正，情-人这种东西大家都有。无所谓。都是玩具罢了。没人会当真。 　　出生在豪门的人几乎都默认一个原则，玩归玩，结婚可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顾景之不可能会跟那些个没家世没门第的包养对象结婚，而他自己也同样不会跟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omega订婚。 　　既然是心照不宣的事，他也自然会点到为止，传递给顾景之一些自己吃醋不满的态度这就够了。 　　“对了，下周五我爸要办个小型私人晚宴，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跟一些好朋友宣布一下我姐跟中庆环球实业王总的omega儿子订婚的消息。你要不要过来，做我的舞伴？曼茵的邵文也去。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见他吗。我觉得没有比这个场合更适合见面了。” 　　“这个么…” 　　顾景之一顿，傅聿行本家做东，自然是个商务社交的好场合，但这个时间不凑巧，他已经答应了爷爷要回三江去见见那个赵小姐。 　　“这次真是不巧了，我早答应了爷爷下礼拜回三江陪陪老人家。” 　　傅聿行也不勉强，只是做了个遗憾的样子道：“那下次吧。” 　　“好。”顾景之应了下来。 　　傅聿行对顾景之点了点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姜策，随后跟顾景之又腻歪了几句，顾景之也倒是真会陪聊，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周围的空气中都在冒着粉红泡泡。 　　姜策在一旁恨不得立刻拉着顾景之转头就走，但他凭什么拉人家走？ 　　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姜策真想把周围的粉红泡泡都戳破！ 　　聊够了，傅聿行道了别，甚至都没看一眼身旁的omega，只是勾了勾手让omega跟着自己往家那边走去，而顾景之和姜策也继续往公寓里边走去。 　　这一路姜策都一言不发，等到了家，顾景之说要去洗澡，结果姜策一把将人拉住皱眉问道：“你真喜欢那样的alpha？跟个花孔雀似的，还带个omega，看起来就不像个正经alpha。” 　　顾景之喊了声疼，姜策略松了松还是没撒手。 　　“你觉得我喜不喜欢他？” 　　顾景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灼灼望向姜策，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用他特有的，带着蛊惑的声音反问了回去：“你觉得答案是什么？” 　　顾景之一这样，姜策的大脑就容易短路，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后半句。 　　顾景之见他这般，笑意更甚，挣脱了束缚往卧室走了几步回过头对姜策道：“反正我又不是你的理想型，我喜欢谁重要吗？你说我演技好。看来我真能拿个影帝头衔呢～” 　　尾音上翘又轻轻落下，顾景之对着姜策单耸了一下肩，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屋。 第78章 　　“哎？安娜，你知道最近总跟在顾总身边的alpha叫什么名字吗？他好帅啊~~~” 　　早上还不到九点，茶水间里，一个年轻漂亮的omega左右看了一眼，见现在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凑到安娜身边打听消息。 　　安娜正在等咖啡机自动清洁程序完成，好给自己来杯续命灵药，听见有人凑过来跟她说话，安娜想都没想，打了个哈欠道：“经常跟在顾总身边的alpha？巽哥啊，你不认识？”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侧身，两只手抓住对方上臂猛摇了好几下：“茜茜，你醒醒，早上起猛了吗？” 　　“不是不是。这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啊？！” 　　茜茜被晃了好几下好不容易稳下来：“李总我还能不认识嘛？！” 　　安娜按下咖啡制作键，咖啡豆被飞快的研磨出粉，揉了揉眼睛对茜茜道：“那就……傅总？他也总爱往咱这跑。” 　　“不是傅总……傅总我也见过。没他那么浪。个头…” 　　说着茜茜伸手放在自己头顶上还比划了一下：“跟李总差不多高，但势头比他猛一些，穿的也没李总那么禁欲。就宽松T和牛仔裤。 　　头一次看见他，是在休息室跟专业产品部佩妮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好像很熟，聊完我看他就进了顾总办公室。” 　　“跟佩妮聊天？”安娜顿了一下，撇了撇嘴角什么都没说。 　　“嗯，我留意他好几天了，光在车库里就碰见过三、四回，最近出现得更频繁了，这礼拜开始开着顾总的车跟他一起上下班。今儿早上又碰见了，还是在车库，我们一个电梯上来的。” 　　“那你直接问呗，这还害羞上了？” 　　“我想搭话，但顾总在啊！” 　　茜茜深深叹了口气：“老板在那站着，我哪敢撩人？我寻思着他要是看我一眼什么的，我也能自然而然地说一句话，但他就站在顾总身侧看着顾总，一直到出电梯都没把眼神分出去，我实在是没机会。” 　　茜茜伸手拉住安娜来回晃了晃：“好姐姐，他到底是谁啊？你就告诉我吧！” 　　安娜的咖啡总算是喝到了嘴里，几秒让大脑完成重启，道：“不是巽哥，也不是傅总，休闲装，还跟顾总一起上下班的话，那就应该是姜策了，顾总的新保镖，他工位就在顾总屋里。” 　　“姜策吗？” 　　茜茜眼睛一闪一闪的有些兴奋起来：“名字好好听，多大年纪？什么星座？恋爱了吗？有没有心仪的omega？确定关系了吗？” 　　安娜想了想：“这名字很普通啊？哪儿就好听了。年纪么，指定比你小。确定关系…” 　　安娜沉眸，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她还不能确定顾景之给姜策安排进来上班，这段儿是不是走了金丝雀回笼的剧情，但她能确定的是，之前顾景之还躲着人家，现在总带在身边，怕是闹别扭给哄好了。 　　但谁哄的谁呢？这是个新问题。 　　“姐？”茜茜看安娜在发呆，又叫了一声。 　　“好像还没。但……” 　　安娜的话还没说完，茜茜就开心到楞给打断了：“这不是巧了吗？！！年下正是我的菜！你看看，这不是送到手的缘分！” 　　可茜茜的话，安娜表示不能认同，摇了摇头道：“年下多幼稚啊。姜策虽然是不错，但我说句良心话，找alpha，还得是找巽哥那一款，气场两米八自带生人勿进气场，他出去应酬饭局，omega都不敢多搭话，很有安全感。” 　　“不不不，巽哥太严肃了。还得是年下男。年下最妙的就是年轻，体力好~”茜茜对安娜挑了挑眉，意思是，你懂吧。 　　“在外小狼狗，回家小奶狗，我就吃这一套。但是我有个疑问，他是保镖的话，怎么不跟强哥在安保那层办公？” 　　“强哥是外保，姜策嘛，十有八九是内保，茜茜啊，听我的，姜策你就别惦记了。你懂吧。”说着安娜拍了拍茜茜的肩膀，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表情然后端着咖啡就离开了茶水间。 　　顾景之这边呢，从早上来了也有点鬼鬼祟祟的。 　　“顾总。” 　　李巽拿着文件刚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顾景之着急忙慌地招手示意让他赶紧把门关上。 　　“您这是怎么了？”李巽视线扫了一圈问道：“姜策呢？没来吗？” 　　顾景之压低声音对李巽道：“来了。我屋里咖啡机坏了，让他抱着去给保洁那边瞧瞧去，问问他们能不能修好。” 　　“保洁还会修这个？” 　　顾景之一摆手道：“无所谓，这不重要。主要是我想把他支出去。有事要问你。” 　　李巽不明所以问道：“什么事？” 　　“我收到一条小额转账消息，五万，汇款人是姜策，这什么情况？” 　　李巽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从容道：“他私下里跟我要的您的账户。说不想欠您太多，光是母亲手术费医疗费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所以每个月发工资会还您一部分。 　　我以为他就是那么一说，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认真的。需要我再跟他说一下不需要以这种方式还款吗？” 　　顾景之一听，低笑了一声：“不用了。他要还就让他还吧。还有一件事。那天晚上送我回来，你跟姜策，你俩吵架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 　　李巽半眯起眼记忆回溯到那天晚上，有点模糊，但似乎并没有争吵过的印象，最后确认了一下才回道：“据我所知没有。别说那天了，我觉得我跟他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吵起来。为什么这么问呢？” 　　顾景之一听没有，顿时放心下来，坐回到椅子上才说道：“没事，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又闹小孩子脾气吧。不说他了，你放桌上这盒子是要做什么？” 　　李巽刚才放在桌面上的，除了一摞文件之外，还有个四四方方的匣子，看着挺精致的，就是不知道里边放的什么东西。 　　“这个也是给您的。”李巽说着把盒子打开，推到顾景之面前沉声开口道：“alpha止咬器。” 　　“止咬器？”顾景之拿起来在手里摆弄着：“给我这个干什么？” 　　止咬器，有两种，一种是给omega佩戴的款式，戴在脖子上的颈圈。另外一种是给alpha佩戴的，皮制半罩住嘴的那种。 　　李巽给他的，就是专门给alpha佩戴的那种。 　　“虽然姜策的信息素对您有帮助，但他毕竟是个alpha，在没找到合适的住所之前，跟您住一起还是要做好防护。” 　　顾景之把止咬器放回盒子里：“我觉得他不会戴。没关系，他不会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比起你担心我会吃亏，不如担心他被我欺负。” 　　“有备无患吧。”李巽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您也别总逗他了，欺负急了又跟您闹别扭，喊我换工位什么的了。” 　　“知道了知道了。” 　　顾景之还真是好说话，但李巽清楚，这也就是一耳朵进去，一耳朵出来，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两天你带着他去看了几间公寓？”顾景之问李巽。 　　“一共带他去看了三间，但是他都说不喜欢。” 　　“那套500平的也不喜欢？不应该啊，我都觉得那套还不错的。没想到眼光还挺高？” 　　李巽点了点头：“我问了他三遍确定，他说都不喜欢。所以我才准备了止咬器，如果姜策这一次易感期来之前还没搬出去，可能会需要这个。” 　　“行吧。对了，周五去参加的晚宴，礼物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李巽见他没有别的事了就退身出去。 　　姜策正好抱着机器回来，跟李巽碰上，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也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怎么样？能修吗？” 　　姜策把咖啡机端到顾景之办公桌上，一屁股坐下擦了擦额头：“还说呢，阿姨都蒙了，说这东西太高科技了，她们没搞过。问我，谁让我抱着东西过去找她们的。我说是你。 　　结果阿姨一听，是你让我过去的，还挺热心，又给我带到了什么IT部，人家程序员说，这机器确实是有液晶屏，但人家确实也是不对路子。 　　又给我支去了物业工程维修的。物业那边一看，说确实，办公楼维修是他们负责，但人家主要是换个灯泡修个水管弄弄空调，这机器是咱自己的，人家也不管，让我们哪儿买的就去哪儿找客服去。” 　　“噢……” 　　顾景之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找客服了。可他本来就没打算修这东西，只是想给姜策支出去。 　　除了想跟李巽单独说几句话之外，他还藏了点私心。 　　因为自从姜策来了之后，他就一直惦记着一件事，想把他自己茶水间里的傻瓜式全自动咖啡机换成意式半自动的，就那种专业级的蒸汽锅炉机，特帅气。 　　不，也许家里的顺便也可以换掉。 　　他平时，说得好听就是会品鉴但不会做，说的直白点就是能逼逼但不能动手。 　　他不会，可姜策会啊，而且技术还不错。 　　有跟专业水准不差分毫的人在身边呢，谁还喝业余产品啊？！ 　　所以他自己早就悄悄订完了货，可姜策一直跟他闹别扭，顾景之这心思就收了起来，货也没去取，毕竟取回来谁用呢？可现在别扭也没了，这想法就又冒了出来。 　　现在这台机器吧，其实买的时间也不长。当时主要是图个方便。液晶屏滴滴滴一选，几分钟咖啡就好了。 　　今儿早上选完咖啡类型之后，听得见咖啡豆研磨的声音但就是不出咖啡液。顾景之一看，这不是巧了？！送到手的机会啊！ 　　保修期还没过，他要是找客服去，要么返厂修一下，要么给换个新的，也就这两个解决方案，但不管是哪个，找客服就行，可顾景之实在是不想要了。 　　“喂，这东西怎么在桌面上？”姜策目光点了点挑眉问顾景之：“谁给你的止咬器？” 　　顾景之神游归位，再次把目光落在止咬器上，看了一眼又抬眸看向姜策：“李巽送我的。” 第79章 　　“他给你这个干什么？什么意思啊？” 　　姜策立刻皱起眉，眼看着又要炸毛，顾景之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没什么意思，那个，听说带你去看的几套公寓都不喜欢？” 　　“不喜欢。”姜策说着拿起止咬器看了看又给扔回到了盒子里。 　　顾景之看看止咬器，又看看姜策的脸，在姜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之后再次把目光又落回到了止咬器上。 　　“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姜策心里有点慌。 　　“这个嘛……” 　　顾景之再次看向姜策，微微勾唇，眼尾一弯，姜策一看这人就又没打什么好主意。 　　“你躲什么？我不会给你戴这东西的。李巽有些多虑了，因为就算你没搬走就到了易感期，我又不是你的理想型，你肯定不会对着我发-情的，对吧。但是呢……” 　　顾景之拿起来止咬器对着姜策的脸比画了一下：“我感觉你还挺适合戴上它的。能不能戴上让我看看？嗯？” 　　姜策当然不愿意：“又不是易感期戴什么戴，再说了，谁在外面戴啊，赶紧收起来。” 　　“戴一下嘛～”顾景之微微向前倾身，又把止咬器在姜策面前晃了晃：“肯定很帅。” 　　晃的姜策也有些动摇，可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把止咬器抢了过来，塞到盒子里：“不戴。” 　　顾景之有些失望，撇了撇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你还喝不喝咖啡，喝的话我去员工茶水间弄一杯。然后你把店铺名字推给我，我找客服说一下修机器这事儿。” 　　“别。” 　　顾景之想起来了正事，先略微失落地叹了口气，为即将退休的咖啡机哀悼了几秒钟之后就把手机拿了出来，将屏幕冲着姜策，有些兴奋问道：“这个，好看吗？” 　　顾景之给姜策看的，就是他偷摸订的机器，有着咖啡机中的劳斯莱斯称号的Kees Van Der Westen双头幽灵款。 　　这台荷兰纯手工打造的机器，可是不少人的梦中情机。 　　黑色机身搭配银色logo，加上几乎趋近于完美的机车外观线条与外露的金属设计，叫它艺术品都不为过。 　　“把它放到茶水间，你觉得怎么样？”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将手机屏幕往左微移，姜策的眼睛就跟着手机屏幕往左移动，顾景之又把屏幕往右挪，姜策的眼神就跟着往右去。 　　都不用开口说什么，顾景之就能看出来，姜策心里也是对这东西一见钟情了。 　　收回手机。顾景之看了一眼日程安排，然后给李巽发了个消息。 　　“走。” 　　顾景之起身，拉起外套对姜策勾了勾手。 　　姜策跟着起身问：“干嘛去？” 　　“趁着今天有空，提机器～顺便把什么磨豆机之类的配件也凑齐。” 　　姜策嘴上说着：“这么大个机器放茶水间有点太夸张了。”但腿脚却很诚实，拦都不拦一下，跟着顾景之就往外走：“放家里吧。” 　　取机器的时候，顾景之又顺便买了一台单头的，相对体积比幽灵小一些，于是两台机器，一个放家里，一个放公司。 　　姜策是真喜欢双头幽灵，手都不舍得从机身上离开，甚至要不是机器太沉了，他都想自己搬回家。 　　搞定了咖啡机以及全套的配置，两个人顺着电梯下去，慢悠悠的随便又逛了逛。 　　“明天早上吃法式松饼？” 　　顾景之低笑道：“不是说什么西餐法餐的都不如中餐吗？” 　　姜策被戳破心思，摸着后脖颈狡辩道：“那咖啡配大米饭，也不搭啊！你要想试试咖啡泡大米饭也行。反正，松饼，你就说吃不吃吧。” 　　“吃吃吃，你做的我都吃。反正也来了…” 　　顾景之一顿，看着姜策穿的这一身，青春是挺青春的，但是么，左右牵了牵嘴角，也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姜策往下一层的奢侈品专柜走。 　　刚一进去，就跟上次去超市似的，自打从门口两个导购起，全员倍儿客气，有一个算一个给顾景之鞠了一躬。 　　“你要买衣服？”姜策低声问道。 　　顾景之还没说话，旁边正给别人介绍钱夹的omega柜员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个beta会意顺势接手，而她自己先低声对着领口的麦克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快速整理了一下仪表，三两步上前喊了一声顾总，态度十分热切。 　　姜策看了一眼工牌，Annie。 　　似乎跟顾景之很熟，特热情的喊了一声顾总之后就自然而然地跟在其身侧。 　　“顾总，想选点什么？” 　　顾景之左右随便扒拉了几下挂着的衬衫，微微蹙眉。 　　都没用他开口，Annie自己就张罗道：“最近上了几款设计师联名限量款，要不要都拿过来给您看看？”说着一展手，将顾景之往最里边引，到了里边又带着上了二层。 　　姜策跟在两个人后边，环视一圈，发现这一层几乎就没有什么客人，应该是什么VIP区吧。 　　Annie引着两个人坐到沙发上，姜策屁股才沾到沙发表面，就看见三个柜员朝这边走。 　　一个端着银托盘，上面两个高脚杯，冰桶里边放了一瓶香槟和一瓶红酒。 　　另一个端着果盘，看起来就是新鲜刚切好的。还有一个则放着各式甜品糕点。 　　歘欻欻，全都给你摆到了面前的茶几上。 　　Annie把两瓶酒都给起开了，看着顾景之的脸色，倒了红酒。又给姜策也捎带手倒了一杯。 　　顾景之此时才悠悠开口对Annie说道：“我不买什么，你给他挑几套合身的正装。” 　　“这位？” 　　直到这个时候，Annie才算是正经地看了姜策一眼。 　　“哎呦，不是我故意捧着说，这位小alpha，这气质，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位新晋男模吧。该不会…” 　　说着Annie还像模像样的小小惊讶了一下：“该不会是傅总公司新签约的小明星？这身材和长相，妥妥的omega杀手呢～” 　　姜策心里也跟着哎呦喂了一声，心想你猜错了。 　　顾景之心里也在暗自感慨，姜策确实长得不错，而且最难得的一点是，这人天生就很帅。 　　“给他选几件，皮鞋和领带也一起搭了吧。回头我再找Danny给他定制几套。” 　　Annie是懂得察言观色的，看着顾景之对姜策的态度，以及凭借她接待这些有钱人的经验，像顾景之、傅聿行这种人，带着人过来买东西，十有八九都是给情人消费。 　　“好嘞！就交给我吧。” 　　Annie招呼了刚才端酒端水果的三位一起，又叫上来一个alpha导购，五个人给一个人服务，可见对顾景之的重视程度。 　　姜策觉得自己现在就跟电影电视剧里演的灰姑娘换装似的。 　　奇迹策策换了一身又一身，顾景之都是看了几眼，也不说话，就让他换下一套去。 　　很快，沙发的空位上就被衣服裤子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一直到姜策穿着一身深烟灰色三件套出来时，顾景之猝然瞳孔放大，呼吸一滞。 　　深灰底色西装外套，肩膀处点缀手工刺绣，胸襟笔挺，精细的银线锁边线条勾勒出优雅的轮廓，把姜策宽肩窄腰长腿演绎得淋漓尽致。 　　果然是，人靠衣装，不是没有道理的。 　　原本的学生气消失不见，烟灰色本就优雅，加上姜策先天条件又好，这一身就差把矜贵二字绣在衣服上。 　　“再搭一条领带。”Annie见顾景之总算是满意了，伸手就要将领带给姜策系上。 　　“给我吧。” 　　顾景之开口之前就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从Annie手里把领带拿了过来，站到姜策对面先给他整理了一下领子，然后把领带绕过姜策脖颈，压在衬衫领子下。 　　姜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景之指节分明的手，灵巧熟练地几下打好了半温莎结，然后又颇为满意地用掌心熨平了领子。 　　“这一套。加上第一套、第三套、第四套和第五套…算了，这些，连带上皮鞋领带，都包起来结账吧。” 　　等两个人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姜策大包小包地拎了满手。 　　“顾景之……” 　　等红绿灯的时候，顾景之见姜策终于是忍不住了看着自己道：“这些衣服多少钱？” 　　“没多少钱。你不用操心这个。上班嘛，总得有几套看得过去的正装。” 　　“几套？这这这……也太多了。我…” 　　“你什么？以后跟着我，有很多商务拜访和宴会的场合，都需要正装。” 　　姜策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不想欠我太多是吧。” 　　顾景之见信号灯变成了绿色就继续开车：“不是说衬衫牛仔裤运动鞋不好，只是很多活动对着装有要求，我也是不想让跟着我的人失礼罢了。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感。” 　　“那一套衣服就够了啊，买这么多给我真的有点浪费钱。” 　　顾景之不愿意了，蹙眉道：“说什么呢？我是想买一套来着，但无奈，谁让你生得太好，天生的模特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我能怎么办呢？实在是选不出来，只能都买了。这就是有钱的好处。选不出来就all-in，不需要为难自己做选择。” 　　见姜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顾景之继续说道：“李巽当年参加晚宴第一套得体的正装也是我给他买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有负担。你看现在他赚得多了，我就不再管了。等你长大了，我也不给你买了。” 　　顾景之的本意，其实就是很简单的想让姜策轻松一点，不用觉得亏欠自己什么，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但他没想到的是，姜策听了这话，脸更皱皱巴巴了，嘴角还往下撇。 　　“所以，我现在的待遇……都是以前李巽经历过的吗？”姜策垂首也不看顾景之，只是闷声问了一句。 　　顾景之张了张嘴，他确实是想把姜策培养成第二个李巽的，但是为什么这件事被姜策赤裸裸的说出来之后，自己心里会有些不是滋味呢？ 　　“领带。” 　　顾景之淡声开口：“我没给他系过领带。” 第80章 　　“真的么…” 　　姜策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在很多时候都分不清、叫不准顾景之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车才刚刚熄火停下，顾景之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李巽，怎么了？” 　　姜策不知道李巽跟顾景之说了什么，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出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顾景之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似乎有些着急，对姜策道：“东西别拿了，就扔车里，走吧。” 　　两个人乘坐电梯上去，电梯门打开之后李巽就等在那里。 　　“把许曼他们叫过来。” 　　“他们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李巽干净利落地回道。 　　顾景之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出声，甚至之前在停车场表现出的急躁都消失不见，脸上依旧带着些浅浅淡淡的笑意，步伐也并没有加快，跟他平时在公司的状态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姜策老实跟在顾景之身后也一起往办公室走，但他有些不明白，顾景之为什么不问李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换做是他，肯定会忍不住去问李巽具体细节，让李巽给自己汇报一下，可顾景之没有。 　　停车场那通电话连10秒都不到，顾景之不可能通过这么短暂的通话就能了解到各种细节，他就算再聪明，时间是不允许的。 　　可是…等三人从电梯口进了办公区，姜策似乎明白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顾景之是有意避开的吧，毕竟公司办公区是开放式的，或许顾景之比较谨慎，不想一走一过的时候，万一说了什么被员工听见。 　　到了办公室，许曼、蒋一凡和秦程鹏立刻起身跟顾景之打了声招呼，顾景之颔首先坐回到了办公椅上，之后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句姜策，见他们还都站着，又让他们都坐下。 　　坐下之后，李巽先开口说道：“两个小时前，舆情监测公司给我们发来了负面舆情三级预警快报，半个小时之前，舆情升级，已经通知他们密切关注事件发展动向。具体…许曼。” 　　李巽看了一眼许曼，许曼接过话对顾景之道：“我详细看了一下快报内容并已经核实完毕，起因是上午十一点，某位网红美妆博主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内发布了一条视频，内容是关于她用了我们公司旗下一款香水产品，手腕内侧、脖颈等处出现严重过敏现象，跟粉丝抱怨我们产品有问题，引发了本次负面舆情。” 　　“什么产品？”顾景之问。 　　“是水中之月。”李巽答道。 　　李巽说着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顾景之，顾景之按下了播放键。 　　姜策好奇，凑了过去跟顾景之一起把视频看了一遍。 　　视频里的人，坐在摆满了瓶瓶罐罐护肤品的化妆桌前，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着什么姐妹们、宝子们…那些短视频博主们常挂在嘴边的词。 　　姜策对化妆一窍不通，不知道这人这是故意画得那么憔悴还是真就因为过敏了不舒服所以看着这么苍白，但即便憔悴，也掩盖不住本身五官的精致。 　　视频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顾景之微微沉眸，又把视频看了一遍，然后把评论点开，随便划了划，映入眼帘的，一部分是对博主的关心同情，还有一部分在骂公司和产品，甚至有人主动艾特官方出来给个解释，并且对博主道歉和支付医药费。 　　姜策自然也看见了这些评论，同时他也感慨，两个小时就有4000多条评论，还有不少人转发，这个人可能是真的很红，姜策皱眉看着顾景之，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理才能平息众怒。 　　“曼茵，有什么动作？”顾景之抬眸看向李巽和许曼接着道：“视频里，博主有提过她用曼茵的产品，从来没有过敏过，所以，曼茵有没有跟进舆情做引导？我们要搞清楚曼茵是不是有参与或者说参与的程度。” 　　许曼聪明，明白顾景之的意思，此时回道：“目前正在对全网评论进行分类整理，但可以看出以曼茵为关键词的评论比例不在少数，同时曼茵官方还发了几条阴阳怪气的内容，内涵我们。我想我们不能排除这是一次曼茵跟博主联合的负面舆情事件。” 　　顾景之点头表示认同许曼的怀疑。 　　“可能是你说的这一种，也可能是真的是产品批次有问题，评论里有人跟评说一样遇到了过敏问题，所以曼茵趁机跟风。我们现在要根据这些可能性倒推，来做排除。” 　　顾景之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水中之月，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之前是张潇在管，对吧。” 　　蒋一凡点头：“是的。” 　　“好，我大概知道了，既然之前是张潇在管，李巽，你去把他叫到会议室，咱们也去会议室吧。” 　　大会议室内，顾景之把视频又通过投影放了一遍，并且让许曼把舆情分析结果也投到了屏幕上。 　　张潇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看完视频之后只是讪笑了一声，抬眸看向顾景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顾总，这水中之月，都不在我这里了，你把我叫来看这个有什么用呢？” 　　顾景之也不恼，反而用一种极其平稳和寻常的语气对张潇道：“张总，水中之月现在是在蒋一凡那里，但之前都是你在管理，想必要比蒋一凡更了解，有你的帮助，效率会更高一些。” 　　张潇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我说顾总，您没来之前，水中之月可没出过问题，公司也没被网上骂得这么难听过。而且，我觉得你现在除了要担心搞砸了这个产品之外，也得担心担心你自己了。” 　　说着张潇把手机打开，音量调到了最高，按下了播放键。 　　【顾景之？呵呵。他还是忙点好，资本家黑心得很。不忙的时候就开始想方设法折腾我、压榨我。经常发疯。因为一个标点错了，一整个项目组的人都加班，不让人回家。经常把人骂得跟孙子似的，没素质。看不起人。】 　　“顾总，您听听，这是咱们内部员工爆料，啧啧，下面还有不少人赞同呢，您不知道吧，您在员工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顾景之和李巽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在一旁的许曼、蒋一凡和秦程鹏则显得比顾景之要惊讶得多。 　　许曼赶紧在手机上用顾景之做关键词搜了一下，这爆料就直接出来了，可见热度之高。 　　评论里各种牛鬼蛇神比上一条还热闹，内容更是五花八门。 　　有的说爆料是真的，自己就在这里上班，经常能听见顾景之发飙，骂人摔东西。下面就有人跟评，同情层主和爆料人，表示在那种公司上班真可怜，建议去投诉。 　　还有个高赞，说顾景之一看就是那种没什么本事，爱出风头的人，谁家有这样的omega可真是不幸，跟顾景珑没法比，怪不得顾家给他赶到了北方去眼不见心不烦。 　　还有人说自己也是富二代，爆料顾景之私生活混乱，自己在国外留学撞见过好几次顾景之跟好几个alpha玩得很大胆，他当时还拍了照，但因为玩得太野了不能爆照片会被和谐的程度，懂得都懂。下面就跟一堆要资源的。 　　现在已经不只是产品问题了，许曼不由得蹙眉，这波组合拳，让舆情再次升级，她赶紧给舆情公司发了消息，让他们增加监测维度。 　　顾景之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条突然蹦出来的内容打断思路，他抿了抿嘴之后再次对张潇开口道：“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处理，但张总，我还是希望你和蒋一凡，能一起去找Leon了解一下水中之月的配方。 　　根据博主视频里说的内容，她是半年前购入的。你们去找Leon和水中之月的主理人，一个是想办法再次确认是水中之月的配方本身就不稳定易出问题，还是配方没问题但是批量生产时出的问题。 　　如果是，还要找到哪个批次。必要的时候去找客服部看看是不是有哪一段时间有集中投诉类似问题的。时间不等人，现在去研发中心吧。” 　　蒋一凡点头起身，伸手一摆，示意张总先走。张潇瞥了一眼顾景之，嘴角眼神还是那副等着看你笑话的模样，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才起身离开。 　　张潇和蒋一凡先一步离开会议室之后，顾景之对许曼道：“舆情监测升级，把刚才的视频也加到监测范围内。 　　加快分析任务，把曼茵的舆论引导单独列出来，同时我们也先渗透少量舆论引导内容，安排一部分先发出去，注意，第三方发布机构写的很水，引导话术必须我们自己的人写，你们组员写完，你统一汇报给我确认。 　　还有，联系一下友好媒体，提前做好沟通，尽量让传统权重高的媒体少转、少报。新媒体KOL也联系几位。 　　同时，在事件全貌尚不清楚前，我们也需要做一个初步的回应，许曼你亲自出一篇公关内容，跟我确认。以上监测内容，每个小时跟我汇报一次最新情况。” 　　“好，顾总。”许曼利落应道。 　　“李巽，你指导总裁办的人，想办法用市场部的身份去联系一下博主，注意语气态度，作用是安抚博主情绪，沟通中引导她说的细节越多越好，如果是假的，几次的叙述很可能对不上。 　　目的是通过跟她的沟通，跟她本人确认她说的是否属实，如果可能，最好让她把购买渠道给我们，这样也方便我们查找问题。” 　　“明白。”李巽沉声回道。 第81章 　　“秦程鹏，你去把视频下载下来，逐帧分析一下里边的内容，尽可能获得更多的线索，比如那张诊断证明在视频里，正文小字看不清楚，总之，有任何异常直接跟我汇报。另一份爆料，爆料人的声音做了些改动，你试试能不能还原一下原音。” 　　“好，顾总。” 　　“嗯，去忙吧。” 　　李巽几人快步离开了会议室之后，空气里一片寂静，顾景之撑住的肩膀微微一塌，伸手抹了一把脸，起身对姜策说了声：“走吧，回办公室。” 　　姜策跟着顾景之回到了办公室，可并没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反而坐到了顾景之对面。 　　顾景之见他垂头丧气的，安慰道：“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只是现在看起来没个头绪，但我相信很快会解决的。” 　　“不是……”姜策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敢看顾景之。他心知肚明自己干了什么，在会议室那个姓张的把爆料音频放出来没几秒他就听出来不对劲了。 　　“那你怎么了？” 　　“我好像…给你惹祸了。” 　　姜策挣扎了一番，虽然觉得没脸，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抬起头与顾景之对视。 　　顾景之见他原本帅气的脸都变得抽抽巴巴的了，心知不对劲却不知道他这句惹祸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录音…什么内部员工爆料。不是爆料，是我说的…但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景之蹙眉问道：“你说那个爆料人是你？” 　　“嗯。但那不是爆料，就是，就是…我没想到会被录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姜策越说越沉不住气，声音越来越小，把头垂得都快到大腿了，人也开始打蔫儿，顾景之反而安抚道：“没关系，你抬头吧。跟我仔细说说。” 　　“你不骂我吗？我给你捅了个大篓子。而且好像还很棘手。你要是想打我一顿也行。” 　　“我有那么喜欢发脾气吗？你跟我说一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姜策咬唇认真想了想：“就是之前，你跟李巽总不在公司，我也没什么事，然后偶然间看见佩妮自己在休息室吃饭，我就过去跟她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熟了起来，佩妮问我跟在你身边干活感觉怎么样，我就吐槽了两句。 　　后来也是，就是偶尔碰见了说几句话，后边那些话都是拼上去的……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时候正赶上咱俩还闹点别扭，我就是吐槽一下。 　　而且，佩妮之前还教过我怎么复印那个材料，我看着她也不像那种有心眼儿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不管怎么…顾景之，对不起…” 　　“好，我知道了。” 　　“你真不跟我发脾气吗？要不你还是骂我两句吧，你这样我更害怕…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到因为这话让你上热搜，还被人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顾景之见他耷拉着耳朵，倒是乖了不少，无奈低笑着摇了摇头：“不需要，你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会被那个佩妮利用不是吗。 　　而且，我很感谢你能鼓起勇气告诉我这些，已经帮我节省了寻找声源的时间。惹祸么。确实有点棘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大吼大叫发泄什么。你不是还有一些安娜交给你的工作吗，去忙吧。” 　　“不。我，要不我现在去澄清一下吧！跟他们说这个爆料是假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别。”顾景之赶忙按住要掏手机的姜策：“不用。” 　　“为什么啊？你看了没有，那个爆料下边说你什么的都有！” 　　“我没看，也不想去看。那些话，就算不一条一条去翻，我也能大概猜出来都有些什么，要么说我omega的身份，要么说我私生活混乱。要么说我是个有钱人，看不起人。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我也没必要跟他们较劲去自证任何事情。” 　　顾景之伸手将姜策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先不说我的事，按照现在舆情正处于上升期的时间点来说，假设你现在去网上发个澄清声明，你知道最有可能发生的两种结果是什么吗？” 　　姜策开口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应该能帮你解释清楚的。” 　　顾景之却再次的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你笑什么啊？” 　　“你说的就是事实么？”顾景之反问。 　　“啊？” 　　顾景之此时身体向前略略倾了倾，挑眉看着姜策再次逼问道：“我问，你、说、的话，就是事实么？那我还说我说的才是真相呢。 　　即便你心中明知道你的一字一句皆为事实，哪怕你为了证明你自己没说谎，把心都剖出来给他们看，该不信的还是不会信，他们该说什么还是一样会说。 　　更何况，那群人里边，也不排除有些人就是被付费购买来骂我的，不骂我的话，怎么交差？ 　　如果你现在不管不顾的就把声明发上去，那么，给你扣上个帽子，说你是被公司或者我逼得出来接锅，呼吁大家不要信，如果他们这么说，你又要怎么做呢？难不成真把心剖出来啊？ 　　在公众危机事件发生时，公众享有知情权，也有权利表达自己的看法，而事发单位也有向社会公众回应质疑、公布事件处理结果的义务这没错。 　　但是，你不能忽略公布的内容和时机，这两点很重要。 　　因为如果你分析过一些舆情事件，你会发现，在这场舆论狂欢里，一部分原本合理表达诉求的人，会被其他因素利用、煽动，篡改原意，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帮凶。 　　互联网，就是一锅浑水。在那浑水之下，还有不可计数的无数双操控的手在搅弄。我觉得从刚才的话里你也能听出来点门道。 　　不管是曼茵也好，还是我们也罢，或者是其他人、机构或者势力，只要肯花钱再有点权利，那在网络的世界，所谓的舆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被-操控的。 　　有些言论，看似是自发的，其实是被安排的。真真假假的互联网能把某个人捧到神坛上去，也能捂住那个人的嘴让其百口莫辩。” 　　姜策听到这里，默声不再说话了。他也不是傻子，网暴这个词，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所以顾景之在讲什么，他很明白。 　　“更何况，这件事其实…本质上并不怪你。你不觉得这个录音被曝出来的时间点很巧吗？ 　　所以很明显，这一次的风波，是有人早就计划安排好的，这是一个连环计，针对的是公司，是我。而你，即便没有你的录音，也还会有其他别的什么出来。 　　即便没有，查不到，也可以造出来点猛料，不是吗？舆情一旦开始，就是一场娱乐至死的狂欢。而我真心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被舆论顶到风口浪尖上，影响到你的私人生活。” 　　“可是，祸是我惹的，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吧！” 　　“你已经做了呀。帮我节省了调查爆料人的时间。姜策。” 　　顾景之定定的看着姜策道：“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被卷进漩涡里。我的公司，我是老板，不管公司出了什么问题，都应该是我去主导解决。 　　就算这次被利用，套话录音的人不是你，是任何一个公司的员工，我都不会把人丢出去替我转移视线。不过，这次的事，也许是给你上了第一堂职场课，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你知道，图片是可以P的，视频是可以篡改的，就算是你觉得安全的聊天记录，对方也可以随手断章取义截出来一段抛到网上做所谓的曝光，吸引眼球，而随之而来的各种扭曲解读更有可能是跟发送人原本的意思相差百里。 　　特别是像我们这种，类公众人物，再加上有钱人、omega等等标签，就很可能上到热搜上去。 　　甚至有时候是对手、竞品们‘好心’帮我们上去的。所以你觉得我很谨慎、很累，但是有时候啊，是不得不谨慎。” 　　姜策听着顾景之的话，可能这是他第一次没觉得被顾景之说教，也是他第一次稍微体会到了顾景之为什么总是那么会演戏，为什么很多时候滴水不漏让他琢磨不透的原因。不得不谨慎。 　　“那我，真的没有能帮你做的事吗？”姜策还是不死心，他心里难受得很，就想替顾景之做点什么事，不，是任何事，只要顾景之开口，他都会去做。 　　“目前没有，但是。” 　　顾景之一顿，看透了姜策的愧疚心思，开口道：“如果中途想到什么需要你帮忙的话，我一定会找你的。另外那个佩妮，不要去找她对峙什么。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话。” 　　姜策认真点头答应。 　　“出去找安娜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姜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顾景之的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他自己。 　　靠在椅背上，顾景之合上眼，伸手捏了捏眉心。 　　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顾景之睁眼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江声，于是眼神变了变，以一种略轻松的语气开口道：“找我什么事？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江声在对面嗯了一声，回道：“整体结果出来了，是个好消息！姜策符合辅助治疗的要求。但是…” 　　“怎么了，犹豫什么？” 　　“总体来说是合适的，但是你知道他之前易感期，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抑制剂吗？” 　　顾景之想了想，这他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抑制剂怎么了？” 　　“信息素检测报告里，姜策有两项指标数值不太正常，高得离谱，劣质信息素一般这两个数值不会这么高的。我怀疑跟抑制剂有些关系，如果真的是抑制剂的问题，给他换个牌子就行了。所以，你帮我问问？” 　　“我把他联系方式发给你吧。我现在有点忙，顾不上这个。” 　　另外一边江声沉默了几秒钟道：“热搜吗？” 　　顾景之嗯了一声。 　　“我看了，谁特么的瞎说。什么爆料人你抓出来了吗？” 　　“找出来了，没什么，是个误会。” 　　江声哼了一声：“我说你身边没什么利器吧，裁纸刀之类的…” 　　“有是有，不过，不至于。就这点事，我还不至于有那么大压力。我怎么着也是老板，做总裁就得有点压力才行。” 　　“你最好是没事。”江声又哼了一声：“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脱不开身，月底就带着团队过去，先采集第一批腺体素合成试剂，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你这段时间给人家吃点好吃的，我给你开了一堆alpha专用补品，让李巽按照单子采买知道吧。” 　　“知道了知道了。” 　　顾景之挂了电话，给秦程鹏发了消息让他不用分析爆料录音了，先集中精力去分析第一个视频。又给李巽打了个电话，让他留意张潇的动向，必要的时候给蒋一凡提供帮助。 　　这一次，不管是曼茵联合博主在背后动的手脚，还是他们趁人之危，利用负面舆情落井下石，顾景之都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让张潇出局。 　　之前刘伟只是个试探石，张潇投石问路，已经收敛了不少，但他跟刘伟不一样，刘伟是个饭桶且现在很听话，张潇不是，不但不听话，还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咬自己一口。 　　顾景之可不想把一个祸患养在身边，但一时之间又查不到他的把柄。 　　既然危机已经产生了，且出问题的是水中之月，正好是张潇以前管理过的产品，张潇又巴不得公司和自己出事，极小的可能性会认真差，他让蒋一凡跟着张潇，目的就是收集他怠工的证据，但蒋一凡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顾景之不太清楚，所以又上了李巽这道保险去辅助。 　　等到危机结束，张潇至少调离中心岗位，降职是一定的，那个什么佩妮，开除，不，她那个岗位，不是高管，中层也不是，倒也不一定开除，顾景之沉眸，给安娜打了个电话让她调出来佩妮的入职档案。 　　“咚咚咚。”门被扣响。 　　“进来吧。”顾景之坐好，让人进来。 　　安娜进来之后先把文件放到了桌子上：“顾总，这是佩妮的档案。” 第82章 　　“顾总。刚才一层大堂的同事打电话过来，说大堂有几个人形迹可疑，在被安保和前台询问之后确认是记者。许总和李总已经知晓并处理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谢谢。辛苦你们了。对了，姜策…这小子在你们办公室，情绪怎么样？” 　　“不太好。蔫了吧唧的。”安娜轻叹了口气：“巽哥让我多留意一下姜策，可我不明白，姜策他怎么能说出来那种……” 　　顾景之原本目光是落在佩妮的档案上的，听见安娜的话微微抬眸看向安娜，安娜立刻收了声。 　　“他不是故意的。” 　　顾景之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就好像是自顾自的低语，但在安娜耳朵里，这声音就连话边儿都带着冰碴，锋利无比，让她下意识就直接闭上了嘴不敢再言。 　　“人啊，通常会对生活不太容易的同类有一种误解，认为他们过得不容易，吃了很多苦，就一定比其他同龄人成熟。但其实不是。至少有一部分人不是。 　　那些人，他们光是努力活着就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了，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去思考复盘什么人生经验。对他们来说，苦，就是苦。” 　　顾景之重新把目光落回到佩妮的档案上，慢声开口接上了刚才停顿的话：“成熟，不只是年龄往上长，真正意义上的成熟，更多的指的是心智。 　　姜策以前的生活，只有赚钱和还钱两件事。而他获得报酬的手段或者说方式，大多数都是靠东奔西跑的体力活和挨揍赚取的。 　　如果一个人时刻都处在疲于奔命、讨生活的状态里，他就不会有多少心思或者精力落在思考、复盘和谋划上。社会经历如果不经过思考和复盘，就没法沉淀下有用的经验，没有指导性经验的沉淀，心智就很难成长。 　　姜策就是上面的情况，看似经历了很多，但其实社会阅历没有多深，那些商业职场上的明枪暗箭，他没有涉及过，也没有与心思缜密的人有过多的牵扯纠缠。毕竟他的债主，只认钱，拿不出钱来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姜策本来也还是该上学的年纪。” 　　顾景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再次抬眸看向安娜接着道：“不管以前生活怎么样，职场环境，对他来说，还很陌生。 　　有些话，有些事，我这个身份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所以，安娜啊，我想拜托你、你们，你、李巽还有总裁办的所有同事，多看顾一下姜策，他很需要你们这些前辈的帮助。” 　　顾景之的话点在这里，安娜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于是点头应道：“知道了顾总。” 　　安娜出去之后，顾景之打开了佩妮的档案，目光停留在刚才看的地方，还没看两眼，许曼和李巽就前后脚进了屋子。 　　“顾总。” 　　许曼先开口道：“引导话术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发布的账号也已经筛选完毕，我过了一遍修改了部分内容，修改后的版本以及发布节奏等细节，以方案的形式发到您邮箱里了。同时还有初步的公关声明稿，也一起发给了您。” 　　顾景之点头，同时已经点开了邮箱查看。一边看一边问李巽：“联系上那个博主了没有？” 　　李巽有些自责，沉声道：“我们通过私信等方式给其留言，但对方已读未回。后来通过一些方式查到其真名叫陈佳佳，签约在闪耀星辰MCN公司。 　　许曼有认识的人在那边工作，协助我从其公司获得了陈佳佳的电话，但对方多次挂断，最后接听时拒绝跟我们有任何沟通，同时也拒绝提供相关的诊断证明，并警告我们不要再给她打电话。” 　　顾景之听到这里，暗压了压眉问道：“录音了吗？” 　　“录了。”李巽答。 　　“嗯。不跟我们沟通也挺好的。” 　　“好？”许曼蹙眉问道：“当事人不想沟通，我们要了解具体情况就更难了。怎么会好呢？” 　　顾景之看向许曼，解释道：“能跟当事人沟通协商，在私下解决这当然是最好的方法，但这一次是对方直接抛到了网上去，私下解决并消除负面舆情的选择其实直接被毙掉了。 　　但是我还是安排李巽他们去联系那个陈佳佳，如果能联系到，那自然好，可如果联系不上，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这是一种反向合理印证。” 　　“反向合理印证？”许曼目光闪了闪，突然间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因为如果我是陈佳佳，即便一时气愤录了视频抛到了网上，但依旧会客服投诉这件事。让对方解决，或道歉或赔偿我的损失，才是我的心理诉求。 　　而对方看了视频，知道了这件事，派工作人员跟进解决，是很正常的工作流程，如果心里没鬼，根本不需要躲躲闪闪。 　　现在，客服那边并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投诉，而她本人甚至连回复私信都不愿意，这明显反常，要么是被某人告知不理会，要么是有些心虚不敢，怕我们问得太细，来来回回对不上口供。” 　　顾景之唇边微微翘起，点头认同许曼的推测。 　　“这个推测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但就像你说的那样，这很反常。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看，我们产品出问题的可能性就会再降低几成。那个MCN机构，你们了解过了吧。” 　　李巽答道：“是，它的母公司，就是星跃娱乐。我跟许曼的意思是，也许从上层施压更好一些。” 　　顾景之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对李巽道：“我知道了。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傅聿行。但目前……” 　　顾景之的话还没说完，许曼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顾景之示意她先接电话。 　　许曼从沙发上起身，接通之后稍稍走到了门边开口道：“喂，赵记者您好，目前我们也正在积极处理中，具体细节还不方便透露，还请您多多担待。真的不是忽悠您。” 　　许曼的语气露出了一些笑意：“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诓过您。再给我们点时间，您下周来宁江我请您吃饭。” 　　挂了电话，许曼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对顾景之道：“目前传统媒体在观望，但社交媒体账号已经有不少官方号转发公司旧闻，甚至财信出了一篇文章，说的是两三年前，我们海外一家代工厂发生事故，上游原材料加工厂送检不合格的事，又被提了起来。” 　　顾景之却并不在意两年前的旧闻：“这是正常的，墙倒众人推，倒也不意外。这些都在可控范围内。” 　　“我晚上本来约了几个记者吃饭的，没想到就爆出来了这种事，看来晚上的饭局还得被追着问了。”许曼苦笑了一声道。 　　“这里，有两句需要微调，我已经标注好了。”顾景之已经看完了许曼的公关稿：“其余的没有问题，可以按照你的方案开始第一批次的舆论引导，执行吧。” 　　“好。”许曼应声起身：“那我现在就让我们组的同事们执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去为饭局做些准备。如果再有其他负面舆情，或者等级再次升级，我会及时跟您汇报。” 　　许曼走了之后，顾景之微微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傅聿行旗下的子公司，他其实不太想因为这种事就找傅聿行帮忙，因为帮忙就要还人情，顾景之还没有想好到底用什么做交易。 　　腺体微微有些疼，但并不是那种剧烈的痛，好像被针刺了几下，那样短促的痛，一般这样的疼法，顾景之不会在意也不理会，但赶上今天这种事，让顾景之心烦加剧。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注射止疼吧。 　　“李巽，帮我进去拿出来一支针剂注射进来。” 　　没有听见李巽起身的动静，顾景之睁开眼，见李巽正看着自己，虽然还是那张酷哥脸，但眼底里确实丝毫不加掩饰的不满。 　　“顾总。那毕竟是药。滥用药物会产生依赖性。更何况现在有姜策在。我觉得您不需要靠那种东西不是吗。” 　　说着李巽起身走到顾景之近前道：“我去叫姜策，你们回家吧。这里交给我。” 　　也不管顾景之同意不同意，李巽自顾自走出办公室往总裁办走。 　　而此时此刻，姜策在办公室里也坐不住了，拉开门要往顾景之办公室走，两个人正撞上。 　　“怎么样了？解决了吗？”姜策虽着急，却也把声音放得极低问李巽：“我能帮上什么忙吗？顾景之有没有任务给我。” 　　“没有。”李巽答得倒是干净利落。 　　他这么坦诚，倒是让姜策直接噎住了。 　　也是，自己捅了篓子不说，还什么都不会。 　　别说什么处理这种高难度问题了，就连文档里表格跨页了，这么基础的问题，他都只知道打回车这一个不对的解决办法，还是安娜教得自己如何正确续表。 　　姜策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他其实早就感觉到了自己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有自己的岗位和角色，除了他。这些人，都能帮上顾景之的忙，但唯独他不能，他没这个能力。 　　姜策不是一个敏-感、容易自卑的人，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而且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清晰。 　　“这件事不需要你。但，顾总需要。” 　　“什么”姜策猛然抬起头。 　　“带顾总回家休息一下。这里有我。” 　　李巽的话救了自己，姜策想，幸好，他对顾景之还有点那么微乎其微的用处。 第83章 　　顾景之拗不过李巽和姜策，几乎是一左一右被裹胁着下到了停车场。 　　三个人正往车位走，不远处柱子后边突然窜出来个人，迎头喊了一声“顾总！” 　　这一声喊得急促又用力，在空旷的停车场更显得突兀，尾音都还没落地，相机挎脖子上人就蹭蹭地往顾景之面前跑。 　　姜策不认识这人是谁，见他不管不顾地向顾景之这边冲过来，立刻伸手将顾景之护在身后。 　　“你们先走。这记者我来拖住。”李巽低声说完，自己就朝着那人主动走过去，伸手拉住人，露出跟顾景之极其相似的职业微笑道：“您好，请问您是哪家媒体的记者。” 　　姜策此时赶紧护着顾景之快步往车位走，那人见顾景之快步走了，想甩开李巽却被李巽一个转身再次挡住视线。 　　“我找的是顾总！你们这是干什么？哎？顾总！顾总别走啊？！你对网上…” 　　“实在抱歉。” 　　李巽再次打断，但语气态度却十分礼貌：“顾总约了人，现在要外出，您是想问关于网上所传的过敏事件以及内部员工爆料相关真伪吧。这边请，我和我们公关部的许曼总来为您解答问题。” 　　那记者看着一骑绝尘的车尾，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跟着李巽上楼去。 　　回到家里，顾景之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边缘，单手勾松了领带，对姜策道：“我洗个澡。” 　　“哎！等等。”姜策拉住顾景之：“已经到晚上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儿，等你洗完，饭菜差不多也好了。” 　　“不吃了。”顾景之目光点了点姜策拉住自己的手，示意他松开，姜策有些沮丧松了手。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冷淡，顾景之又补了一句：“我真的不饿，你自己吃吧。”说完伸手拍了拍姜策的肩膀就自顾自转身进了浴室。 　　匆匆洗完，顾景之拿着风筒将头发吹到半干，抹上了一些护发精油，又吹了几下，最后将吹风机放回到了架子上。 　　他盯着台面上的瓶瓶罐罐，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陈佳佳的视频，有种异样感在心里油然而生，但具体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来。 　　洗了个热水澡，也没能脱去那一身的疲惫，顾景之双手撑着台面，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 　　他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 　　既不是微扬或紧抿的唇，也并非上扬或蹙着的眉，眼底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空洞洞的、空洞到麻木的状态。 　　这才是真正的，卸下所有一切伪装的自己。 　　从前他是不在意的，因为这样的状态只会在家里会出现，没人能看见。 　　但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家里多出来一个姜策。 　　他不能、也不愿意姜策看见这样的自己。 　　或者说，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害怕，自己那心底最深处，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 　　那空洞的、纯粹的无所谓，一点一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吞噬着他。 　　总是听人说，拥有越多的钱和权利，就越是舍不得离开，甚至会变得贪生怕死。 　　顾景之每次都只是笑笑，因为他知道，这话在自己身上根本行不通。 　　他对自己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在错过了某个阶段之后，对他来说，在那层层叠叠的伪装之下，极致到底，心底里的他，早就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是那种厌倦了灯红酒绿、春花秋月的无所谓，也不是那种看透了红尘俗事，进入到超凡脱俗状态的无所谓，更不是那种所求不满，只能无奈的自我安慰的无所谓。 　　而是纯粹的不在乎，生死也好、有钱或者没钱也好，什么都好，都无所谓。 　　二十几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人生。他就好像一只充满氢气的气球，一直向上，了无牵挂。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间帮助了一个omega，于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那是他第一次在那个被帮助的人眼睛里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盈盈亮光。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拥有了短暂的，平衡。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不停地给自己找坠点，任务也好、责任也罢，即便动机不纯，即便有些卑劣，可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找出些新的关注点，这样的话，他才能减缓那种失重感。 　　但即便这样，偶尔忍不住还是会有那种，想要彻彻底底解脱的想法冒出来。 　　或许，气球升空，在至高点炸开，才是它应该有的归宿。 　　顾景之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脸，嘴角左右牵了牵，几乎像是捏泥土一般，将那麻木空洞再次压进心底关进深渊里，换上一副略微有些疲惫却又不至于太担忧的表情拉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刚推开门，就有一股熟悉的饭香味。 　　蹙了一下眉，随后又舒展开。可能是因为最近家里总有这些被姜策叫做生活的味道吧，顾景之对这种事也远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 　　“嗯，辛苦你了。所以那个确实是编码是吧。能帮上忙太好了。这个消息我会转告给他的。” 　　姜策不知道在跟谁说话，顾景之走到近前时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拉开冰箱，拿了一瓶冰可乐。 　　“怎么了？”顾景之问：“谁的电话？” 　　姜策没着急回这句话，上下扫了两眼，顾景之悄悄挪开了视线并将手里的可乐不留痕迹地慢慢挪到了身后。 　　“藏什么呢？我早看见了。”姜策将手中的刀具放到案板上，一边按了一泵洗手液打开水龙头洗手一边道：“让你喝，但别都喝了啊，马上饭就好了。腺体还难受不难受？车里的时候没释放太多的信息素。” 　　“还好。”顾景之答道：“江声给你打过电话了吗？” 　　“嗯。打了，告诉我最近可以少释放一些信息素，准备好等他过来。” 　　顾景之嗯了一声：“还让我多给你买点补品。电话，刚才是谁？” 　　姜策擦了擦手，上前去将顾景之浴袍的袖子一直往上卷，几乎快要卷到了肩膀处，左右都看了一遍，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回道：“电话么，你先甭管是谁的。先看看这个。”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顾景之拿起姜策放在岛台的手机晃了晃：“看你手机？” 　　“嗯。没密码，你打开就行，就是那个陈佳佳的视频。” 　　“那个视频怎么了？”顾景之打开锁屏页面，视频又倍速看了一遍：“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第84章 　　姜策挨近顾景之，将手机拿了过来，拖动视频进度条到一处之后停下：“我知道你说了不需要我帮忙，但我实在是没办法去想别的，在办公室的时候看了好多遍视频但都跟你一样，觉得没什么。” 　　“那现在呢？你发现了什么？所以，刚才跟你打电话的是秦程鹏吧。” 　　“嗯，是他。视频本身可能并没什么剪辑上的问题，但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想呢？剪辑是技术问题对吧，那如果是画面里本身有什么破绽呢？” 　　姜策伸手指了指屏幕：“我刚才把鸡翅放进烤箱以后又看了一遍，无意间发现这里，梳妆台左上角这里是支起来的平板对吧。 　　这个平板一开始并没有息屏，但在这里，屏幕息屏了，这时候屏幕完全是黑色，镜面反光十分明显，你能看见这里因为香水瓶身靠得很近的关系，在这个特定的夹角里形成了一串数字倒影。 　　我在那一瞬间就有种直觉，公司产品编码是那种刻印凸起在瓶身的，那串数字倒影，是不是就可能是生产批号？然后我就给李巽打了电话，他正好跟秦程鹏在一起。经过处理之后，李巽说，这个是三年前的产品，根本就不是她视频里说的半年前买的。” 　　姜策在跟顾景之解释的时候，顾景之就一直在仔细看着那一串数字倒影。果然，确实是生产批号编码。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至少能证明她的视频内容的部分不可信性。可是…” 　　顾景之一顿，就在这个时候，烤箱叮的一声完成了制作。 　　姜策转身戴上隔温手套，将烤箱拉开，顾景之鼻翼微张，那蛋白质的焦香加上些柠檬汁融合在一起的味道，就钻进了鼻腔里。 　　手里的电话突然震了一下，顾景之看了一眼对姜策道：“琛哥给你发消息了。” 　　“你帮我看一下吧。看他回得什么。” 　　姜策正忙着把烤好的鸡翅装到盘子里，索性让顾景之代劳。 　　“你的电话，我看这种私人消息，是不是有点不太好…”顾景之将电话往姜策那递。 　　“有什么不好的。” 　　姜策头也没回，将炖着的砂锅掀开了一角看了一眼之后就迅速盖上：“琛哥你也认识，手机里又没什么秘密。看吧。琛哥说他拉肚子拉到去医院。我刚才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顾景之见姜策不介意，点开消息，看着屏幕对姜策道：“琛哥说吊水呢，现在觉得好多了。沅沅一会儿过去看他。让你别担心了。吊完水他跟沅沅就回店里。” 　　“嗯。帮我回一下，明天我去他店里看他。” 　　顾景之哒哒哒字打得飞快，一边替姜策回消息一边问道：“琛哥怎么弄得这么严重，还去医院了？” 　　“没什么。就是吃坏肚子了，吃完炖羊肉，想解渴又猛吃了果盘里好几块冰镇西瓜，结果就那样了。估计是轻微食物中毒。” 　　“羊肉和西瓜？食物中毒？怎么会……”顾景之不信。 　　“这俩东西，你单独吃，都没事儿，就是不能放一块儿连着吃。还是冰镇的，肠胃要是敏感点儿，就容易那样。” 　　姜策说着端着刚刚烤好的鸡中翅放到岛台上，又夹了一块儿递给顾景之道：“怎么样，有没有食欲？！外焦里嫩的，尝尝？有点儿烫，小心点。” 　　但顾景之并没有任何要接过去的意思，只是沉默念叨着姜策那句单独吃都没事。 　　“怎么了？”姜策筷子夹着鸡翅在顾景之面前晃了晃，见他还是不理人，只好又把端着的盘子都放下。 　　“这可是我的招牌菜之一，顾总给点面子吃一口呗。有柠檬汁调味，不会油腻腻腻的。嗯？要不吃两口这个吧？” 　　姜策又夹了一粒岛台上另外一盘菜：“宫保虾球。前两天做我看你还挺喜欢吃的。虾线我都挑干净了，虾皮怕你嫌麻烦都剥了做的。顾景之，别太担心了，现在事情总算有突破口了…” 　　“姜策啊~” 　　顾景之抬眸，之前的愁色瞬间烟消云散。喊了一声姜策之后，双手捧住了姜策的脸，还掌心用力往中间挤了两下。 　　姜策左手搭在顾景之的手腕不解道：“干嘛突然这样？” 　　顾景之眼睛半眯了一下笑着道：“谢谢你。”说着就要转身往卧室走。 　　“哎？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顾景之的衣服换得还真是快，姜策最近总是感慨，顾景之怎么练就的这种，即便时间很仓促也能收拾得如此精致的技能。 　　一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顾景之对姜策道：“我去公司一趟。” 　　“你不吃饭了？！”姜策扔下追到了玄关。 　　“不吃了。” 　　顾景之也许是心情好了，在门口转身，伸手抱了一下姜策，欺身贴近哄道：“先不吃了。给我留点儿就行。”说完便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而姜策等人都走了，门关上之后还愣在那里，顾景之身上刚洗完澡的洗发水味道还残留在怀中，姜策告诉自己别多想，顾景之只是着急要出门，但是… 　　自己跟顾景之用的明明是一个牌子的洗护用品，为什么在顾景之身上就这么好闻？真的是不讲道理… 　　糟了！姜策突然间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声，砂锅里还煲着汤！！ 　　快步赶紧跑回厨房，好在及时，这一锅玉米山药排骨汤没有搞砸掉。 　　关了火，转身回岛台拿起手机，姜策给顾景之到了条语音：“还有两个青菜，我做完一起给你送到公司去。” 　　手撕包菜、白灼菜心，蜂蜜柠檬烤鸡翅，宫保虾球，最后把玉米山药排骨汤盛了两小碗。 　　打包好之后，姜策想了想，又多盛了一碗，如果李巽也没吃饭，总不好意思让他看着自己跟顾景之吃，顾景之肯定会给李巽分一大半去。 　　姜策又盛了三碗米饭，米饭软软糯糯，油亮粒粒分明，上面还撒了一点黑芝麻。 　　都准备好，姜策拿起茶几上另外一辆车的钥匙，但随后一想，顾景之已经开走了一辆车，自己肯定是跟他一起回家的，再开一辆车实属没必要，于是叫了一辆车就往公司那边去了。 　　到了公司，姜策没看见顾景之，刚想给他打电话问人在哪儿呢，顾景之就先给他回了消息，说自己在研发中心，李巽已经先一步回办公室里了，自己马上也回去。 　　姜策想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把饭菜都摆好吧。 　　刚把几样菜都摆在茶几上，准备将汤端出来，门口咚咚咚三声叩门声，姜策抬头，屋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第85章 　　姜策都不用看脸，见那一身从裤脚开始就花花绿绿的打扮就知道是傅聿行来了。 　　傅聿行呢，本来是满眼笑意的敲门，这三声都没扣响，脸已经变了。 　　笑意一敛，招呼都懒得打，白了姜策一眼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他自己也不假客气，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正好，姜策也不想跟他打招呼，依旧自己忙活自己的，将餐具也都摆在了茶几上。 　　傅聿行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啧…你做的？” 　　姜策嗯了一声，没说别的，本来他就不想搭理傅聿行，见该摆的都摆好了，姜策就转身去拿放在顾景之办公桌边上的手机，准备再给顾景之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 　　可他刚转过身去，傅聿行就再次开口道：“你不是保镖么，还负责保姆的活儿，啧啧，也不知道给我端杯饮品。看来景之平时是太纵容你了，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姜策皱着眉，磨了磨后槽牙，强压下心里的不痛快转身扬眉问道：“你要喝什么。” 　　“之前我来的时候送了你们顾总两瓶红酒，就那个吧。” 　　“顾总有好几瓶红酒在酒柜里，我不知道你送的是哪个。” 　　傅聿行背靠着沙发，一副慵懒样对姜策道：“最贵的那个。”说完下巴微扬，阴阳怪气地笑着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你不认识法语，看不懂。也是，你爸欠一屁股高利贷，要你靠打黑拳还钱，一个社会混子，哪里懂品酒呢。你就随便倒一杯吧。” 　　姜策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不要被激怒，不就是倒杯酒么，以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什么讨人厌的客人没遇到过，就当是在伺候一个智障。 　　而且，这个垃圾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明显是调查过的，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不能再给顾景之添麻烦了，他给顾景之提供信息素的事，绝对不能被查出来。 　　想到这，姜策压下心中的烦躁，去茶水间给傅聿行拿了个空杯，直接把整瓶酒都拿了过去。 　　没有醒酒也没冰桶，直接放到茶几上，眼神点了点，姜策的意思就是---酒都给你拿来了，满意了么。 　　“就这么糊弄？” 　　傅聿行明显是没满意，拿起红酒瓶，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半杯，看着红酒杯里深红的液体，慢晃了两下，抬眸看着姜策挑眉问道：“醒酒都不会，景之给你这种劣质alpha带在身边有什么用。” 　　姜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可傅聿行并不打算有任何收敛。 　　说着傅聿行垂眸看着茶几上的饭菜，冷笑道：“看起来，保姆，也不是个称职的保姆，这种烂菜叶垃圾饭菜也好意思带过来。” 　　“也不是给你吃的。”姜策几乎从来没用这种阴沉到仿佛是从深渊中发出的那般声线怼人。 　　“你急什么。” 　　傅聿行轻蔑地看着姜策道：“我知道你跟顾景之是什么关系。” 　　姜策心里咯噔一声。 　　“什么保镖会住雇主家里？周末不休息陪人逛超市，晚上下班了还巴巴地送饭来。姜，姜什么来着，抱歉，我不记无关紧要人的名字。” 　　傅聿行看着再妖艳高挑，也是个alpha，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他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在极优alpha的信息素压迫下，姜策也不管了，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与之抗衡，但毕竟是劣质信息素，逐渐有些吃力。 　　“不管是你，还是那个李巽，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人，说实话，我都不介意。 　　顾景之他包养几个小alpha玩玩，在他身边哄他开心，这很正常。没有几个有钱人不包养情人的。 　　更何况他本身还是个极优omega，大家都是alpha，对omega都有些什么心思，我觉得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有欲望很正常，我呢，虽然不认识你，但像你这类人，我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一没钱二没背景三没权力，什么都不是，废物一个，巴结上我们这种有钱人之后就会变得像狗皮膏药一样惹人讨厌，甚至还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你安心做个情人的话，我尚且能容忍，但你看顾景之的眼神，可不是个情人看金主的模样。 　　如果你跟我都算是顾景之的追求者的话，那真是让我觉得自己被你侮辱了。那个李巽尚且能算是个高管、优质alpha，都让我觉得被拉低档次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玩归玩，我劝你做情人也别太走心。卖身得了不少好处吧，也该知足了呢。 　　不管你觉得顾景之对你有多好，你得搞清楚一件事，你跟我，天壤之别。顾景之他喜欢的东西都很贵，你能送他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你一样都给不起，但我能。 　　我是他的合作伙伴，门当户对。而你，对于顾景之来说，就是个玩具。 　　等他玩够了，也就随手扔了，等他再碰见你，说不定都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了。 　　顾景之是有野心的，他跟我，本质上是一种人，或者说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的人，本质上都是一类人。 　　我们只看重价值。像你这种便宜货，在外边欠了一堆账，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高中毕业混社会的乞丐。除了身体之外，你对顾景之还有什么用？有什么价值？ 　　你要是觉得，顾景之会因为你做这么几个廉价菜就真喜欢上你了，做什么乞丐嫁入豪门的白日梦，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你做的这些事，都很便宜，廉价到让人觉得恶心，他随便雇个保姆都做得比你强。” 　　傅聿行一顿，直接拿起一旁的红酒瓶子，将红酒倒进了面前所有饭菜里，还十分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放下瓶子伸手就把离他最近的那盘蜂蜜柠檬烤鸡翅连盘子一起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这下姜策再也忍不住了，怒火让信息素暴增的同时两步上前，一把薅住傅聿行的领子，直接逼着人站了起来。 　　傅聿行就那么让姜策薅着，甚至还有些不阴不阳的笑意挂在嘴角，同时也准备将信息素的浓度增强。 　　“这是怎么了？” 　　顾景之轻咳了一声，和李巽同时出现在了门口，但顾景之的位置比李巽要靠后一些。 　　不知道内情的人不会留意这一点，但姜策知道顾景之是想尽量远离这两股冲撞的alpha信息素。 　　下意识松手，姜策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把信息素收了回去，但他不敢看顾景之。 　　傅聿行反应也极其快，脸色阴转晴，那笑意重新挂在嘴角，转身朝着顾景之那边走，同时也收了信息素，顺手整理了一下被攥皱的领子。 　　“没什么。不过说了一句红酒需要醒一下，就气得动手要打人。你这保镖脾气还真是大得很呢。” 　　顾景之看了姜策一眼，但目光并未在姜策那里多停留，从姜策身上划过之后落到傅聿行这里，眉眼一弯有些歉意道：“那我替他道个歉。不过，你怎么提前到了？” 　　傅聿行挤过李巽，很自然地揽过顾景之道：“倒也不用道歉，我还不至于跟个保镖置气。当然是听你说还没吃饭，我就扔下手里所有的事赶过来了。走，助理订了法餐，咱们边吃边聊吧。” 　　说着傅聿行的目光又落回到那张茶几上，几道菜都被红酒浸透，原本很有食欲的模样被红色浸染得一塌糊涂。 　　顾景之自然也看见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应着傅聿行，两个人往外走。 　　趁着傅聿行开车的时候，顾景之给李巽发了条消息，让李巽带着姜策吃点饭，又给姜策发了条消息，让他听话跟李巽去吃点东西，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他本来是让李巽先一步回办公室的，就是想避免让姜策跟傅聿行同处一室，但他没想到，李巽路上堵车了，跟自己同时到的，而傅聿行那边还提前了时间，越是不想让他们两个碰上，老天就偏偏不如他所愿。 　　傅聿行订的法式餐厅，距离顾景之的公司并不算远，傅聿行开着他那辆风骚紫的跑车，没轰几下就到了。 　　将车钥匙扔给泊车的人，傅聿行一伸手，很绅士地让顾景之先走。 　　领位一身优雅的长裙，在询问了姓名之后就款步带着顾景之和傅聿行到了预定好的景观位。 　　灯光暗色朦胧，轻柔的古典音乐在空气中蜿蜒流淌。 　　顾景之抿了一口红酒，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收回目光的时候多了几分迷离之色。 　　“怎么样，环境还不错吧。这是我朋友开的，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这附近的坐位，都不会安排人坐过来。” 　　傅聿行也喝了口红酒接着道：“你找我来，是因为热搜那事儿吧。那个网红，麻烦么。” 　　“嗯，是那件事，麻烦么，肯定是会有一些的，但还能处理。” 　　“但要是这一件事，还能算是意外，可加上什么员工爆料，看网上这风向，要是有人成心让你心里堵得慌，你就跟我说，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帮你。” 　　顾景之眼神微动，等的就是他这句客套话。 　　“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顾景之放下餐具，掀起餐巾一角轻抹了抹嘴角。 　　“尽管说。”傅聿行道。 第86章 　　“那个网红，本名叫陈佳佳，是你们公司旗下子公司的签约博主。她拒绝跟我们的处理专员有任何的沟通，但你也知道，处理这种事，沟通是必须的，所以我想拜托你，能不能从上面施压，让她务必跟我们见一面。” 　　傅聿行也不辜负顾景之的期望，嗯了一声：“这个么……” 　　话到这里一顿，傅聿行将刀叉放下，擦了擦嘴角，看向顾景之。 　　“让她跟你们见一面，没什么问题。但是…”傅聿行将自己靠在椅背上，眼含笑意问道：“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奖励？” 　　顾景之当然明白傅聿行说的奖励是什么意思，但奖励也分大和小，傅聿行要的是哪种奖励？要做到哪一步才行？ 　　顾景之快速思考着。 　　毕竟这件事即便不找傅聿行，也能处理，只不过是绕过了捷径，效率和结果打折扣罢了，但那也是不找傅聿行干涉的选择下，必要的牺牲。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小麻烦就给傅聿行一个大奖励。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奖励或者说礼物，是要慢慢提高期待值、慢慢升级的。道理很简单。 　　第一次520，你情绪激动给对方送了个香奈儿的包，很好，对方很开心。 　　第二次又到了七夕，送什么？香奈儿已经送过了，那…DIOR？ 　　转眼又到了一周年纪念，送爱马仕？ 　　那第四次呢？跑车么？第五次、第六次、第十次…第N次呢？ 　　如果是短期或者并不认真的关系也还好，糊弄几次，最后实在厌烦了一拍两散求个解脱也行。 　　但若是长期关系，加上你的另一半，是个连屁大点事儿都要庆祝一下的类型，那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成年人运动……需要庆祝的日子翻了几倍不说，光是送什么，就成了个难题。 　　那些一开始因为荷尔蒙泛滥就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一次性全部都掏出来送给对方的人，无异于给他们自己挖了个大坑，时间长了他们就会发现——送无可送。 　　再提起送礼物，头就开始发疼。 　　因为在约定俗成的社交礼仪，不，甚至说是亲密关系中，人们往往潜意识就认定了，礼物或者说奖励，是只能往上走，只能一次比一次好、一次比一次贵、一次比一次惊艳。 　　从200块到300、500、成千、上万，一次一次、一轮一轮，一直到一方再也支付不起，心意变成了负担。 　　虽然人们嘴里常说，送什么不重要，价格更不重要，心意才重要，可实际上呢？还是会比较的。 　　今年过节送了1000块的礼物，第二年过节变成了500块，对方真的完全不会多想么？ 　　可能有些人性格豁达，他们不会多想，但同样的，也有人会计较，而且按照顾景之的经验来看，这部分人的占比还不会少。 　　只不过人类这种生物，天生就喜欢伪装，装大度、装不在乎，装无所谓…好脸面不想承认。 　　满足感，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更何况有些人还是那种，第一次因为对方给的太满或者太贵，一下子期待值拉得极高，如果下一次没有第一次惊艳，就会迅速失望对双方关系失去兴趣，很快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的类型。 　　顾景之看着傅聿行，很明显，这位傅家少爷就属于那种随时会对某个人、某件事瞬间失去兴趣的类型。 　　想要把握住这么个富家子弟，需要一些很微妙的操作。 　　偶尔有些挑战，可以算是情趣，可总是得不到奖励、故弄玄虚或把困难的难度设置得太高，傅聿行就会失去兴趣、立刻放弃。 　　垫一垫脚尖儿就能够得到的难度，刚刚好。 　　“景之啊~”傅聿行倾身向前，掌心盖住了顾景之的手背。 　　“我爸最近总是盯着我，让我干这干那的，我都好久没去度过假了。我想，带你去私人海岛度个假，你也别带什么李巽和你那个小保镖了。就我们俩，与世隔绝，什么烦心事儿都不想，痛痛快快玩儿上几天，怎么样？” 　　“这个么…” 　　顾景之心下主意已定，罕见的反手回握住了傅聿行的手，动作是接受的，但语言上却相反。 　　“度假，我也好久没度过假了，可玩儿上几天是真的不行。你也知道，公司刚刚做了大变动，又来了这么一桩事，我这个老板不在，光让员工们顶着，可不太像话。” 　　“说的也是…”傅聿行轻笑了一声：“罢了。度假这事儿呢咱们改约～其实我啊，就是想跟你多一点独处时间。 　　这周我姐姐订婚宴，我还得plus-one还没着落呢。那要不然，你过来，做我的舞伴，跟你爷爷说一声，下周再找时间回三江大不了多呆几天陪着，怎么样？” 　　顾景之看傅聿行眼底里志在必得的神情就知道，刚才那个海岛度假的提议是个幌子。 　　也许傅聿行是真的很久没度个假了，也许他也真的是想跟自己在海岛上胡闹几天。 　　但傅聿行心里也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他先说了一个肯定会被拒绝的奖励，而把真正的目的藏在后边。 　　两弊相权取其轻，傅聿行商场纵横这么多年，这个简单的谈判技巧想必运用的也是炉火纯青。 　　先提出来一个被拒绝的条件，然后让自己因为拒绝而不好意思，且自己又有事相求，在这样的前提下把最后的目的提出来，这样顾景之就没法第二次拒绝，同时与第一个奖励相比，也显得不那么为难和过分了。 　　什么舞伴没着落，也只是捧着自己的说辞而已。 　　事实上傅聿行预判得没错，而自己对傅聿行的预判也很准，回握住傅聿行的手，就是在对第一次条件被拒绝后给傅聿行的安慰。 　　他作为傅家二公子的plus one，整个晚宴形影不离，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消息也会被传得天花乱坠。 　　不过顾景之不在乎，兴许这样更好一点也未可知。 　　他一直都在想如何利用傅聿行，从爷爷这边给自己翘来更多的利益。这柄杠杆，也许到时候启用了。 　　只是有一点让他有些拿不准，不知道顾景珑看见消息之后是否会提前回国，顾景珑提前回来，是他不希望的。 　　算了，到时候让公关多留意吧。 　　“行。”顾景之转念之间轻声答应。 　　“太好了。那个网红的事儿，你等我消息吧。最迟明天下午也一定让她去你公司，跟你们见一面。” 　　“倒是不用来公司，我发给你个地址，到那里就行。” 　　这顿饭吃得慢，可傅聿行还是有些意犹未尽，本来想开着跑车把人送到家门口，还想上去坐坐，但顾景之说还要回什么劳什子实验室，傅聿行也只能给人又送回到了研发中心。 　　车刚停稳，电话就响了起来，傅聿行看着来电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顾景之道：“上去吧。咱们周五宴会见。” 　　顾景之嗯了一声，道了谢下车往研发中心里边走去。 　　傅聿行这边，等顾景之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才慢悠悠的接听了电话。 　　“傅总。您可算接电话了。” 　　对面说话的男人是傅聿行的新助理，原本他的助理是个特别漂亮的omega，长腿细腰胸也大，还有一头金色的波浪卷发，天天短裙高跟鞋，走路一扭一扭的，那叫一个带劲儿。 　　但有一次跟助理玩玩乐乐的时候，让他姐姐偏偏给撞见了。 　　二话没说直接给辞退了，给他换成了现在这个死鱼眼beta，姓陈，叫陈瑞，傅聿行知道这人就是他姐弄过来监视自己的，每次听他讲话都烦躁得不得了，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有个omega，说他叫魏莱…来公司…说…” 　　傅聿行烦躁地问道：“魏什么？我不记得我认识他。赶走不就行了，不用跟我汇报。” 　　对面更犹豫了：“他不走，而且说…” 　　“他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快点说，没事我就挂了。” 　　“说他怀孕了。是您的。他没有您的联系方式，之前都是Amy姐安排他去酒店等您，他没办法了，就直接找到公司来了。” 　　傅聿行捏了捏眉心对陈瑞道：“怀孕了？真的假的？” 　　“真的。拿了报告过来。我让人核实过了。” 　　傅聿行嫌弃道：“哈啊…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烦死了。让他打掉。我可不想当爹，也没打算还没结婚就有个私生子在外边晃荡。给他安排进医院，找张医生就行了，他明白该怎么办。以后……” 　　“傅、聿、行！” 　　傅公子话都没说完，就被电话里突然换成的女声，怒吼了一嗓子，让傅聿行差点从车里弹起来，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可脸上却立刻换了个态度赔笑道：“姐？哎呦，你在呀。别生气啊。这没多大的事。”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到公司来。听到没有？！” 第87章 　　“不是，姐，我这刚跟顾景之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就别让我过去了呗。姐姐，你也别生气，订婚宴都快到了，因为这么个不叫事儿的事儿，长皱纹，多犯不上。” 　　“你也知道犯不上啊？你多大个人了，安全措施不会么？你以为以前你干的那些破事，那个什么Amy没跟我交代是吗？这都第几个了，你玩儿，我不管你，毕竟那些omega也不干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你整出来孩子了，我还能不管么？作也要有个限度！” 　　傅聿行捏了捏眉心，他不敢叹气，也不敢抱怨。 　　他姐，傅聿言，别看是个女孩子，但是个女alpha，从小他爸妈不揍他，输出全靠姐姐，导致他到现在都是，家里四个人，最怕的是他姐。 　　“我…戴那个不舒服，再说了，我真做措施了，他们都吃药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这omega想用怀孕这事儿来胁迫我，故意的。再说了，姐姐，你刚才也说了，他们也不干净。那个omega说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啊？跟我睡的omega，就不能跟别人睡？我可不拦着他们，谁知道是谁的种。更何况，我睡他们，也就睡一次，怎么就那么巧，一次就有了。这多可疑啊！” 　　对面的alpha不说话了。 　　傅聿行乘胜追击。语气放软哄道：“姐，姐姐，好姐姐，顾景之周五过去参加我们家宴，你得帮帮我搞定这个omega，别让他闹起来。我听你的话，以后肯定不乱玩儿了。把目标全都集中在顾景之身上，给我们家做贡献，成不？” 　　对面嗤笑了一声，有些讽刺道：“人家能看上你？你以为顾家的omega，跟那些爬你床上就为了那么点资源的人一样？我看你是摆弄不了他。” 　　傅聿行啧了一声：“他是不一样，但他再能耐，也是个omega，我可是alpha。等他易感期，我出现用我的信息素强迫他就范，直接标记拿下不就得了。标记之后的omega会对alpha有强行的依赖感，他还能逃得掉？ 　　再说了，他们顾家大本营可是在南方，他人现在可是在我们北方，顾家在这可没那么大势力。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正好有事拜托我，这不就是个机会。所以，姐，那个omega的事，你得帮弟弟摆平了。我可不想顾景之从哪儿听说我有个私生子，多丢人。” 　　“你要是知道什么叫丢人，我们家祖坟都能冒青烟。我警告你傅聿行，这是最后一次。再有这种事，让我知道你又给哪个omega肚子搞大了，我就把你那个东西剁了。” 　　傅聿行胯下一凉，生生做了个吞咽道：“可别，下一个怀孕了说不定就是顾景之了，我还得用这玩儿意给我们家传宗接代呢，是吧。” 　　顾景之这边自然是不知道傅聿行已经把他怀孕生子这步提上了日程。 　　在研发中心最后跟leon确认了100个实验对照组，结果确实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顾景之心里放心下来不少，等到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将近三点了。 　　进了电梯，那种被强压下的疲惫就趁着这个间隙再次冒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顶着的压力找到了解决办法，肾上腺素回归到了正常水平，腺体也好像比晚上的时候疼得更明显了。 　　但顾景之想着，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姜策应该早就在房里睡着了，还是不要把他吵起来了，自己再注射一针止疼，熬过几个小时等天亮再说算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开了门之后，从玄关到客厅都亮着灯。 　　不是亮着有些暗黄、为了方便夜视开着的地灯灯带，而是整个客厅的灯都亮着。 　　顾景之微微蹙起眉，心想是不是姜策睡觉之前忘了把客厅的灯关上。 　　换好了拖鞋走进客厅，顾景之才看见姜策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轻声走近，顾景之也顺势坐到了软软的地毯上，看了一眼姜策身旁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 　　桌面上有支笔，笔帽不知道哪去了。地毯上散着几张纸，还有几张似乎被姜策压在了身下。 　　在家里干什么呢？顾景之看不明白，但时间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叫他醒醒回房间再睡？ 　　正在犹豫时，姜策似乎觉察到了身边有人，睁眼揉了揉，看着顾景之瓮声瓮气地问道：“回来了？” 　　“嗯，怎么不回房间睡，在这窝着多难受。” 　　姜策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回道：“等你。” 　　只有两个字，却不轻不重的正落在顾景之心里。 　　“等我吗？”顾景之喉间有些发涩，确认道：“在这里等我回来？” 　　“嗯。”姜策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但是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顾景之抬眸看着姜策问道。 　　“你不是跟那个混蛋走了吗…”姜策别过目光，不与顾景之对视：“身上还有那个混蛋信息素的味道。” 　　顾景之见他这般似是委屈，轻笑出声道：“是跟他走了，但只是吃了两口饭。我是在研发中心确认点东西，才这么晚回来的。姜策，我跟李巽没到之前，傅聿行你们…他跟你说什么了？” 　　姜策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了，喃喃道：“没什么。误会而已。” 　　顾景之自然是不信的，以傅聿行的脾气秉性，还有两个人当时的状态来推测，姜策是容易急躁，但也不是那种没情商乱莽撞的人，傅聿行说的话一定不那么受听。 　　加上姜策好心好意做了饭菜还特意给自己送到办公室，却被傅聿行那么一顿糟蹋，心里一定不好受。 　　可是现在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想强迫他非得在这个时候硬说出来，可要是就这么把这件事给略过去。 　　瞧着姜策整个人蔫巴巴的，好像只皮毛被雨淋透的大型犬。顾景之心里某个地方又十分不忍。 　　舌尖抵了抵上颚，怎么办才能让小alpha的自尊心好过一点呢？ 　　姜策心里也是乱麻一片。低垂着头，只看着自己拇指扣住虎口的肉。 　　他不是不想跟顾景之说那个混蛋都干了什么好事，但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了下去。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很生气，那个傅聿行也确实是个混蛋，但在心里某一块地方，他没办法否认傅聿行说的有错。 　　被激怒，不就是因为，对方说的话，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痛处么。 　　除了信息素之外，他做的那些事，确实，随便找个保姆就可以做到。 　　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廉价的关心，是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东西，可恰恰，顾景之不需要。 　　顾景之需要的，是像那个混蛋一样的，有钱有势能够帮他的人，至少也是要向李巽那样，能为他排忧解难的左右手。 　　顾景之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傅聿行不说，他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们的人生轨迹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有任何机会产生相交点的平行线，可是不知道怎么，某一天世界好像出现了个bug，错乱之下，他们相交于一点，命运轨迹滚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顾景之的突然出现，母亲的手术日程将遥遥无期，更别提继父欠下的巨额赌债。 　　没关系，只不过是再多干些活，他再努力一些就可以了，每当有人问他的时候，他总会这么说。 　　可姜策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那笔烂账就是一个无底洞，不管自己赚多少，都不会有填满的那一天。 　　曾经夜深人静，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胸口好像压了三座大山，无法呼吸。 　　不管听见顾景之跟江声的话，他是气急败坏也好、嘴犟也罢，姜策心底里没办法忽略，顾景之的出现，就好像一个奇迹，在他快要撑不住窒息的时候，从天而降救了他。 　　他，因为顾景之跟自己的信息素交易，所带来的附加好处，他的生活，成百倍、千倍地变好了。 　　“说起来……”顾景之将头轻轻靠在了姜策的肩头，声音略显疲惫苍白道：“姜策，我有点饿了。” 　　感觉到顾景之靠了过来，姜策回过神，声音还是闷闷的道：“不是吃过了么。” 　　“就吃了两三口，不好吃。” 　　顾景之悄悄伸出右手，用小拇指勾了勾姜策的手背轻声道：“可能是最近都吃你做的。现在再吃外边的饭，总觉得很一般。” 　　“那些都是高级大厨师做的吧，比我这个业余半吊子强。”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心想前两天自卖自夸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但他并不打算放弃，接着哄道：“说来也奇怪，本来应该是那样的，晚饭的时候也有一道虾，但我就是怎么都不想再吃第二口。” 　　顾景之一顿，顺势用肩膀又轻轻撞了撞姜策的肩膀处：“所以现在还很饿。冰箱里还有没有饭菜？” 第88章 　　见姜策还是蔫蔫的，顾景之佯装有些失落，叹了一声道：“算了，深更半夜麻烦你也不太好，我还是饿着吧。忍一忍就到白天了。” 　　说着顾景之准备起身，姜策赶紧拉住他急忙道：“家里还有饭！但是……你真的要吃吗？” 　　顾景之重新坐回地毯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姜策道：“真的。” 　　“那我给你热一下。不。现在时间太晚了，吃那些东西不太好消化。我给你蒸一碗鸡蛋羹？行不行？很快的。鸡蛋羹好消化，不会吃完了让胃难受。” 　　顾景之点头：“好。” 　　得了顾景之这句好，姜策立刻起身却又被顾景之轻拦了一下。 　　顾景之拉着姜策的指尖抬眸望着姜策，在温柔的灯光下，那眉眼柔和得宛如一汪春水，姜策只能听见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声和顾景之那句谢谢。 　　那骨子蔫了吧唧的样子瞬间自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姜策摸着脖颈走到厨房时，晕晕乎乎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先把空气净化系统的数值调到最大，围上围裙的时候有点想哼几句歌，打开冰箱拿出来了三枚鸡蛋，又拉开橱柜，拿出来了一个大一点的玻璃碗。 　　把锅内加水盖上盖子加热，再将三枚鸡蛋磕破打入碗内，加了一丁点盐和胡椒粉，拿起筷子熟练地搅拌起来。 　　姜策搅拌鸡蛋的速度不快，但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这样打出来的蛋液能够避免进入过多的空气产生太多泡沫影响后边的口感。 　　顾景之其实不贪吃，姜策早就知道的，他明白，顾景之这么说是在哄自己，可就算知道是这样，他心里其实也挺开心的，至少不那么郁闷了。 　　而顾景之呢，坐在客厅地毯上，手撑着上半身脖颈微微后仰，视线一直落在正忙活的姜策身上，心里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现在的感觉。 　　类似于一块儿被冷藏了许久的黄油块儿，剥开包装纸，隔着热水，因为热水的温度驱散冰冷坚硬，被慢慢被融化开。 　　原来，有人等自己回家，是这样的吗？也许有时候家里有些饭菜的味道，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想到这，顾景之起身也走到了厨房，背倚在岛台边缘。 　　姜策正把适量的温水倒进打好的蛋液中，搅拌了几下把蛋液过滤了一遍，撇去浮沫后倒入碗内盖上了保鲜膜封好，又在上面扎了好几个孔子。 　　水很快开了，姜策把玻璃碗放到锅内架子上，盖上了锅盖。 　　余光见顾景之过来，姜策对顾景之道：“很快的。再等一下就能吃。” 　　“嗯。”顾景之拉了拉姜策的衣角，姜策目光从定时器上移开，回看向顾景之。见他眼角微微有些泛红，还有刚才被自己忽略的眼底的些许青色。 　　他其实应该很累吧，姜策想。 　　“姜策，要是…不太为难的话，你能不能…” 　　“顾景之，我能抱一下你吗？” 　　没有彩排，两个人的话，尾音几乎同时落地，姜策说的，恰好补上了顾景之的后半句。 　　“过来。”扯下围裙扔在岛台上，姜策微微张开双臂，释放出安抚信息素，顾景之倾身向前抱住姜策，将头靠在颈窝处，姜策也回抱住顾景之腰身。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拥在一处，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彼此，用这样奇异的方式得以慰藉。 　　定时器走过了一半，顾景之先开口，声音透出些许苍凉疲惫的感觉，但他想起姜策从前的话，第一次没有隐藏起这样的疲惫：“李巽说你也没吃，一会儿一起吃一点吧。” 　　“嗯。好。”姜策回道，同时又把信息素的浓度调高了一些。 　　“刚才那样就好。也没有很痛。江声不是让你最近别用太多信息素吗。” 　　姜策下巴轻轻在顾景之发顶点了点柔声道：“这点还不算多，没事。” 　　叮的一声！定时器走到了尽头。 　　姜策对顾景之道：“去岛台椅子上等着吧，我给你端过去。” 　　顾景之嗯了一声离开厨房，姜策没有把玻璃碗从锅里拿出来，而是继续让锅内的热气闷着。 　　拿了个小碗，倒入一勺生抽，几滴香油，又切了一小段葱花备用，看了看锅内时间差不多了，戴上隔热手套将玻璃碗端了出来。 　　用刀在表面斜着横竖切了花刀，最后把调好的生抽、香油慢慢淋到鸡蛋羹表面，又把葱花撒在上面，捏了一点点芝麻，大功告成。 　　顾景之看着端到面前的鸡蛋羹，细腻滑嫩，姜策拿着勺子给顾景之盛了一半放进小碗里，随着碗底落在桌面上，鸡蛋羹块儿像布丁一般Q弹的晃了两下，十分有食欲。 　　“吃吧。” 　　姜策一向吃的比顾景之快，更何况鸡蛋羹这东西入口即化根本也不需要咀嚼。 　　他先吃完，放下勺子，似乎有些犹豫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 　　“怎么了？”顾景之问。 　　“没什么。”姜策伸手抓了抓后脖颈，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开口道：“我…顾景之，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 　　“你教我些公司管理和做生意方面的事吧。还有就是，我也想回学校去。虽然晚了两年，但我查过了，高考没有年龄限制，我想再参加一次高考，去上大学。” 　　顾景之听见姜策这般说，勺子放到了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姜策以为顾景之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高兴了，赶忙说道：“我不是过河拆桥想毁约！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易的，也不会让你多花钱的。 　　就是会有那种补习班，利用休息时间补课。工作日我还是跟在你身边，接你一起上下班的，只是周末的时候去补习班上课，但就算我去上课，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一定会尽最快的速度赶回到你身边的。” 　　“为什么突然想去上学了？”顾景之侧首略略挑眉问道。 　　“就…我想对你更有用一点。想像李巽那样，要是上了大学，去商学院学习，毕业的话，应该能帮你做更多的事情。而且办公室里的同事，最低也是本科学历的。安娜他们都是硕士，江医生也在读博，只有我…很差劲。 　　以前要帮家里还债，还有妈妈生病的事，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思考虑自己以后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想变得更好一点。” 　　“这样吗？那你在这等一下。”顾景之说完就从高椅上跳了下去就要往书房走。 第89章 　　可顾景之这句话让姜策心里没底，不敢就这么放他走掉，也跟着从高椅上下去跟在顾景之身后。 　　“不许跟着我。”顾景之转身，伸出食指点了点姜策的肩膀：“回客厅等我去。去呀！” 　　姜策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回去，但没回客厅，而是把做饭用到的刀具和餐具三两下都洗干净了收好，又把空气净化系统调回到了本来的状态，这些都做完了，顾景之还没从书房出来。 　　姜策忍不住了，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前，房门被关得严实，姜策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边有什么动静。 　　结果只听到几声咚咚声，但不像是摔杯子之类的易碎品产生的声响，想了想还是算了，顾景之说让自己回客厅等，那就回去等着吧。 　　大概又等了五分钟，顾景之抱着个纸箱子回到了客厅。 　　“这里边放的什么？”姜策看着被顾景之放到地毯上的箱子，一处边角有些皱了凹了进去，颜色也略微泛旧，可箱面被封得很好，表面上也没有落上一点灰尘。 　　“对你可能有用的东西。”顾景之说着把箱子打开，里边放了好几个厚厚的笔记本，还有两个大文件夹，能看出来被塞得很满。 　　“这些是我以前的学习资料。这是我申请学校时做的功课。这部分是大学时期的听课笔记和部分作业还有论文……”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把那一摞一摞厚厚的资料堆到姜策怀里。 　　“等等，等等。”姜策比刚才还懵：“我怎么有种，说起上学，你比我更兴奋期待的感觉呢？” 　　“当然了~”顾景之笑眯眯地看着姜策：“你以为我会阻止你去上学？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想变得更好，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正是应该上学的年纪呀。” 　　“可是……”姜策想不明白。 　　“别纳闷了。”顾景之嘴角含着些许笑意对姜策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没用我给你的薪水花天酒地，而是想努力变得更好，我真的很开心你这个决定。 　　并不是说，不上大学就没什么前途，不管是什么职业，都会有佼佼者。我的意思是，别让学历这条线，成为你奔向梦想的拦路虎。” 　　顾景之趴在茶几上，侧首看向姜策道：“大学时期，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时光。这段很多同龄人都能拥有的经历，我想你也能不留遗憾地拥有。 　　我会给你找最好的老师来公司给你补习基础课程，特别是英文。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之后，我带你去实地看看几所高校，都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学府，包括我的母校斯宾罗赛大学。选一个你最喜欢的……” 　　姜策觉得顾景之真的比自己兴奋太多了，但是他好像光顾着兴奋，忽略了一个事情，就是自己可能考不上他的母校。 　　“我觉得…我好像考不上那种顶级学校，虽然我想好好努力，但……留学就算了，高考能考上一本就已经…” 　　“考什么？”顾景之十分不解，腾地一下坐直打断道：“谁说让你高考了？也不需要跟留学爬藤那群人挤名额。不是有我在吗？为什么要考。 　　顾家跟那几所学府关系都很好，也没少给它们扔钱，特别是斯宾罗赛，作为非常慷慨的捐助者，每年校长还给我爷爷打电话拜年呢。 　　当年顾景珑考不上，他爸拿了几百万美金，给顾景珑安排进去了。我毕业之后，去年参加校庆，也捐了800万美金，安排你进去学习，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那你也是走关系进去的？” 　　“我是考上的。”说起这个，顾景之十分得意地对姜策挑了挑眉。 　　姜策：“………………” 　　“虽然给你安排进去，但不意味着基本的课程你不需要补，我会严格监督你的学习进度的。但是姜策，不要考虑我。” 　　“什么意思？” 　　“我会给你那几所高校的详细材料，选择你喜欢的专业和院校。不是因为我需要什么样的人，而是你。” 　　顾景之伸手戳了戳姜策的心口：“你心里真正想要学习的是什么。你要为你自己的未来考虑，而这个出发点，这个原点，应该出自你自己的需求。 　　别跟李巽去比较，也不用跟安娜、江声或者我去比，你就是你。他们的经历是他们的，你们是各自不同的个体，没必要去比较什么，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脚步成长就好。 　　如果你想像李巽那样进商学院学习的话，商学院里还会分很多不同的专业。你可以先看看我以前的学习内容，能让你更好的了解商学院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都教一些什么东西。 　　但是如果你不喜欢商业和管理，你想学习艺术，或者其他的专业，我也一样支持你。还是那句话，你还年轻，没必要把自己限定死。”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姜策眼底有些泛红，鼻尖儿酸酸的，这么多年，除了母亲，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觉得自己有所倚靠的感觉了。 　　“我能给你的，只有那么点信息素……而你却付出了那么多，顾景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信息素如果有一次提取的时候失败了，可能毁掉的就是你的一辈子，所以是你用一辈子为代价，来完成跟我的协议。 　　另外，我也没那么伟大啊，我能力有限、精力有限，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不可能给所有人机会，也不可能对所有人都提供便利。 　　所以人们才说，能够把握住机会、机遇的人，才更有可能成功。姜策，说实话，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一股东风，好风凭借力，直上青云霄。我愿意帮你，前提是你也想要做一些改变。 　　我只有一个嘱托，将来某一天，当你拥有了属于你自己的权势和财富的时候，要记得你走过来的那些路。去为更多的人撑起更大的伞，就这样就好了。” 　　顾景之说着，拍了拍姜策肩膀：“好啦~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或许明天还有一场好戏等着我们呢。晚安，小alpha~” 　　姜策的目光追随着顾景之离开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视线内，心里依旧波涛翻涌，难以平静下来。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变得更好，但现在，我与你，望尘莫及，我们相差的太多，所以我暂时无法堂而皇之地把这喜欢说出口。 　　姜策目光微沉，再抬眸的一瞬间，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是那曾经被自己压抑得死死的、关进牢笼中的野心。 　　他终于明确了，自己对顾景之的感情，跟一切财富、地位都无关这一点。 　　顾景之这个人本身，才是他最终的极致渴-望。 　　自己与李巽最大的不同就是，李巽能把他对顾景之的感情强行止步于做顾景之的助手，但他不想。 　　他想站在顾景之身侧，并肩而立的那个位置，他想要。 　　所以他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不管需要经历多少困难，付出多少努力，他都不介意。 第90章 　　下午两点刚过，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就连咖啡店内浓郁的咖啡香气都只能勉强唤回打工人的一丝神志。 　　店门被拉开，挂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目光涣散的客人被一股突然闯进的艳丽香气吸引，抬起头，眼睛就难以控制的聚焦在一位穿着时髦，戴着超大墨镜的美女omega身上。 　　这位时髦精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目光追逐的感觉，有些得意的微微翘起嘴角，纤纤玉指托了托自己的大墨镜，撩了撩海藻般的乌发，往点单处走去。 　　还没等时髦精走到点单处，站在柜台外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先一步到了面前，伸手拦了一下先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您是陈佳佳小姐吗？” 　　陈佳佳心想这alpha谁啊，难道是认出自己是网红了，要找自己签名？ 　　哎呀…真烦~~~但今儿可没心情给人签名合影，开口想否认，让人别挡路赶紧闪开，结果视线往上滚到对方脸上，陈佳佳登时心里叫了一声好帅！ 　　于是话到嘴边就变了一副嘴脸，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含情的眼睛来，一副淑女范儿柔声道：“是我~您是？” 　　“李巽。顾总的助理。” 　　“李总，您好您好~~”陈佳佳笑盈盈的，心想本来这一趟被公司高层强制过来还挺生气的，但这个李巽可真帅，登时那股子不愿意就往下消了不少。 　　“这边请吧。顾总已经在二层等您了。” 　　“顾总么……顾…顾景之？”陈佳佳跟李巽确认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跟说的不一样啊……陈佳佳心里咯噔一声，但表面上还是神色如常。心里想着就算Aesthetic的总裁都来了又能怎么样，这是公众场合，他还能对自己做什么？ 　　高跟鞋哒哒哒发出声响，陈佳佳跟在李巽身后上了楼。 　　刚到二层楼梯口，陈佳佳就看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beta，高大威猛且神情严肃，从这职业的站姿来看，应该是保镖。 　　陈佳佳不由得心里冷哼了一声，心想这顾总的派头可真是大，没见过谁来咖啡店带保镖的，也太能装了。 　　略微环视了一圈，二层也是开放式的，但散座没见到别的客人，陈佳佳想，兴许是被清场了。 　　再跟着李巽往里走，陈佳佳的视线好像被猛拽了一下，目光落定的瞬间甚至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穿着烟灰色西装的omega，而他身边，站着一位白衬衫牛仔裤的年轻alpha。 　　omega微微抬头，优雅矜贵，alpha肆意地将腰际靠着桌边，双手撑住桌面，头微微俯下，认真听omega讲话。 　　一仰一俯，最简单普通不过的对话场景，此时此刻却十分不讲道理，因为这两个人，美得像一幅世界名画。 　　omega先看见了来人，拍了拍alpha的胳膊，alpha反应过来转身，贴近omega耳边又说了不知道什么，omega抿唇笑了一下，目光流转间，活色生香。 　　alpha也跟着笑了，重新站好，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朝着陈佳佳和李巽这边走了过来。 　　“过去吧。”那alpha看也没看陈佳佳，只是跟陈佳佳身边的李巽打了声招呼，示意可以过去了。 　　李巽嗯了一声开口对陈佳佳道：“陈小姐，那边请。我们就不过去了，在这里等着，不打扰二位的谈话。希望通过这次的沟通，能够让陈小姐你对我们的品牌有些新的了解。” 　　陈佳佳听着找不出这话有什么毛病，但就是越琢磨越让她心里没底，要不是公司高层说她必须赴约，她是真的不想过来走这一遭。 　　走到近前，对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伸出手对陈佳佳微笑着道：“您好。我是顾景之，Aesthetic的总裁兼CEO。” 　　近在咫尺间，陈佳佳忍不住再次打量起顾景之的相貌。 　　陈佳佳觉得自己很漂亮，即便跟所有当红女星比也丝毫不逊色。 　　特别是对于那些整容整成的后天美女，陈佳佳总有种异常的优越感。她天生的好相貌让她十分骄傲。因为基因好，她打心底里看不上那些人造的omega。 　　但即便这般骄傲，在如此近距离看见顾景之的一瞬间，陈佳佳第一次有了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这么好看的omega，不，好看这个词用到这个人身上太过平淡了，陈佳佳只能感叹，造物主确实是极度的偏心。 　　相貌、身材、财富、家世和权利，全给了眼前这个人。拥有这样的人生，一定过得顺风顺水，了无遗憾。 　　“陈小姐。”见陈佳佳愣神，顾景之再次开口。 　　“哦哦哦，你好。”说着陈佳佳下意识跟着也赶紧伸手跟顾景之握了握。 　　“坐吧。”顾景之很绅士的先给陈佳佳将椅子拉开，随后自己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Aesthetic的总裁、传说中巨型富豪家族顾氏财团接班候选人，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给自己拉椅子。如果不是情况 　　“快坐吧。提前帮你叫了咖啡。”见陈佳佳还是不坐下，顾景之伸手，食指中指搭在咖啡托盘，将一杯咖啡轻轻推到了陈佳佳面前。 　　陈佳佳心弦一绷，立刻坐下：“好。谢谢。” 　　坐下之后陈佳佳立刻就后悔了，她现在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和气势啊！ 　　只是刚打了个照面，顾景之明明什么都还没说，自己的气场就开始往下走了？主场应该是她的啊！ 　　对面的人应该代表公司跟自己道歉不是么？总裁又怎么样，怎么…样…… 　　晴天白日还是公众场合，总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他要是敢，我就立刻马上开直播，就说这么大个公司欺负人，让粉丝给自己出气去！ 　　对，没事，就这样，硬气一点。陈佳佳给自己打气成功，换了一副傲慢态度问道：“叫我过来干什么？” 　　“这次辛苦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详细了解一下关于水中之月过敏的事，特别是当时致敏的具体场景。 　　另外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够回收那瓶致敏的香水，以便于我们的研发团队找到问题源头。如果真的是产品配方问题，我们会公开向你道歉并支付相关治疗费用，对于产品部门来说，也有了明确的改进方向。” 　　“哼。有什么可再了解的。我觉得我视频里说得很清楚了。我可没这个义务帮你们改进产品。什么配方不配方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用了之后过敏起疙瘩，胳膊手腕又红又肿的难受。” 　　说到这里，陈佳佳似乎重新找回了气场，喝了口咖啡接着道：“我只是跟我的粉丝们实话实说而已。才买了一年都还没过期呢，你们产品就是有问题，还不让人说吗？ 　　还叫高层给我施压。有钱就了不起啊？！我可不接受什么封口费，也不需要你们赔偿，我做的内容都是真实分享，我的粉丝就是喜欢我这么真实的推荐。” 　　“真实？”顾景之漫不经心的轻捻出这两个字之后，有意停顿了一下，同样喝了口咖啡之后才接着道：“我们一向鼓励用户的真实反馈。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至于施压么…” 　　顾景之的目光从咖啡杯上重新落回到陈佳佳身上，嘴角边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让陈佳佳越来越在意，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 　　“我想你完全误会了。在处理危机事件时，向当事人了解事发经过是最基本的处理流程，任何有组织有条理的公司都会做。 　　公司的处理专员没办法顺利跟你本人取得有效沟通，无奈之下才求助于你的公司和经纪人的。因为你是当事人，如果不跟你沟通清楚，我们也没办法给公众一个满意的交代。而且。陈小姐。” 　　顾景之说到这里，敛目压眉，直视陈佳佳道：“你的视频，不是依旧完好无损地在你的主页顶置上挂着么。” 　　听到视频，陈佳佳心中一紧，错开目光，下意识做了个吞咽，放在桌子下的手用力抓了两下裙面。 　　“我想你应该清楚的吧，真想施压，我有很多种方法不通过你，直接删除掉那段视频。” 　　“你想问什么。”陈佳佳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但这个动作非但没有帮助她掩藏，反而她的紧张一览无余地落到了顾景之眼里。 　　“很简单的问题，你手中那瓶水中之月的购买时间和渠道。” 　　“就…几个月前，线下龙嘉商场专柜买的，小票没有了。” 　　“具体是几个月之前。”顾景之追问。 　　“就三、四个月吧。” 　　“确定吗？”顾景之伸出食指，指腹微微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陈佳佳嗯了一声，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犹豫还要不要改，但最后什么都没说，默认了之前说的时间。 　　“要不要我把你自己的视频再给你放一遍？”顾景之身体微微向后仰，与此同时对在不远处坐着的李巽和姜策勾了勾手示意二人过来。 第91章 　　两个alpha很快就到了顾景之身侧，一左一右站在旁边，身姿挺拔，一个禁欲，一个张扬，但二人都沉眸看着陈佳佳。 　　alpha本身对于omega来说就有天然的压迫感，更别说面前这两个都还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陈佳佳本能的想跑，但她心里更清楚，她连擅自动一下都不可能。 　　李巽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打开，轻划了几下摆到陈佳佳面前。 　　陈佳佳视线扫了一眼，上面是自己视频截图，看着时间戳，怕是早就被一帧一帧地截取出来了，而随着李巽的手指将这一页划过，下一页就是一张对比图，上面被放大镜像处理过的，是一串数字加字母的编号。 　　“这组编码，是产品码，也就是说，你视频里所说的半年前购买的香水，其实是三年之前的产品，刚才你说的是三、四个月，而在更早一些时间你无意间说的可是一年前。” 　　“那又怎么样？！我…我记错了不行吗？我天天买那么多东西，谁能把购买日期都记得那么清楚？！我看你们就是想强迫我闭嘴，我不跟你们说了！”陈佳佳急于摆脱这里说着就攒足了劲起身，却被顾景之的信息素一下压住没能起来。 　　这真的是omega有的气场吗？明明阳光比刚才更浓烈地照在身上，却让陈佳佳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陈小姐，话还没说清楚，怎么就着急要走。”顾景之看了姜策一眼，姜策将手里拎着的黑色手提箱打开摆到桌面上。 　　顾景之轻抬下巴点了点手提箱里竖卧在左边的那瓶水中之月开口道：“我也不为难你，不是过敏么，你挽起袖子喷一下，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个过敏法。你放心，不管你的过敏现象有多严重，医药费全部由我来出。宁江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为陈小姐你诊断治疗。” 　　陈佳佳僵在那里，此时既不敢跟顾景之对视，又不敢去看那瓶水中之月，只能一动不动垂眸盯着桌面。 　　顾景之也不着急，反而自己伸手挽起两个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先拿起左边的水中之月对着自己左臂喷了两下。 　　这还没完，旋即又拿起右边放着的一个透明玻璃瓶，往自己的右臂滴了几滴无色无味的液体，涂抹开之后才拿起刚才那瓶水中之月，往自己右臂也喷了两下，然后将这两瓶都推到陈佳佳面前，冷声道：“我做了示范，你请吧。” 　　陈佳佳喉间一哽，想抬起手拿起瓶子，但此时此刻好像胳膊上坠了千斤重的秤砣，怎么也没办法动一下。 　　“陈小姐，说起来，我对你们这些网红赚钱的商业模式还挺好奇的。你的账号接商单推广，一条内容收费也不低吧。但你也知道，基于互联网这个平台么，随便什么违反社区规则就把账号处理掉的情况，比比皆是。 　　至于你的粉丝么，有多少是MCN公司买的注水号，有多少是僵尸粉，有多少是经纪人给你安排的伪忠粉，这些数据，我比你还要清楚。 　　试想一下，像你这样如此享受被粉丝追逐吹捧的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平台，又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该怎么维持现在这么奢侈的生活呢。 　　啊，说不定我还会跟兰溪集团总裁的夫人约着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现在网上正当红的你呢~听说那个总裁是个入赘的窝囊废，不过有个空名头，真正掌权的是他的夫人，得罪了那位夫人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也很好奇这个传闻的真实性。也想跟那位夫人学一些厉害的手段。 　　如果你真的消失了，那些曾经说喜欢你爱你追捧你的粉丝能记住你多久？不，或许问题是，你是想被短暂地遗忘，还是想在网上永久的消失。” 　　“你……你是在威胁我吗？”陈佳佳惊恐地看着顾景之，声音颤抖到一句话分成了几次才说完。 　　“威胁？当然不是了。” 　　顾景之笑了，那如沐春风的笑意荡漾开，在陈佳佳眼里却更像是狰狞恐怖的魔鬼。 　　“说了不做，才叫威胁，而说了又做的，叫做事实。那种说了不做的事情发生多了，所谓的威胁就失去了震慑力。而我，你要是还有机会了解我的话，就会知道，我向来都只说事、实。” 　　说到这，顾景之优雅的将身体往后，舒展的靠住椅背，慢条斯理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不然，你以为我真的很闲么，为什么要抽出时间专门见你？为什么要让我身边这两个alpha先在远处等候？为什么不直接把你雪藏掉？ 　　你以为你的视频真的能动摇到我公司的根本么。还是说你觉得，我做到上面说的封杀很难？我一直都在给你说实话的机会。一个从小县城出来的omega还是个女孩子，能在宁江有现在的生活，应该也很不容易吧。 　　不管你获取的手段是什么，我既没有权利站在高处来评价你的做法，也不愿意轻易毁掉你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但前提是你要懂得进退，你得让我看到你配合我的决心。现在，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很简单的事情啊，不需要这么犹豫吧。” 　　陈佳佳已经走投无路，眼睛一酸，眼泪吧唧吧唧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夺眶而出，滴在裙面上。 　　顾景之也不着急，把手机一横，立在旁边，对陈佳佳道：“一分钟倒计时。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考虑时间。一分钟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所导致的任何后果，都需要由陈小姐你自己全部承担。” 　　陈佳佳眼泪汪汪地看着手机上的倒计时。00：5900：5800：57…………00：2900：27………… 　　看着快速减少的数字，压迫感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陈佳佳早就濒临崩溃的神经。00：2300：18陈佳佳手指发抖地抓起水中之月的瓶身，因为指腹蒙着一层细细的汗，一时之间瓶身滑落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声音不大，但此时的陈佳佳仿佛应激的猫，缩了一下肩膀，瞟了一眼顾景之的脸色，见他神色无异才重新将瓶身握住，仿照顾景之的做法，各自在自己的左臂和右臂都喷了一下。 　　顾景之在倒计时10秒的时候按停了倒计时，姜策对站在门口的保镖喊道：“让他们上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佳佳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配合着上来的工作人员。 　　那几名工作人员拿着棉签、采集针和试管，分别对顾景之和陈佳佳的双臂进行采样，特别是都起了红肿疱疹状的右臂进行了积液采集。 　　几分钟之后，李巽收到了快速处理结果。 　　将平板放在陈佳佳面前，顾景之说道：“你跟我，左臂无任何过敏反应，是因为水中之月本来就不会引起过敏反应。” 　　话音落地，顾景之手指轻轻滑动到下一张照片。 　　“这张对比图，已经标注好了时间戳，左边是你视频里的原图，而右边的图片，是你刚才拍摄的图片。真是要感谢你当时拍摄的时候给了特写，以及现在这么高清的拍摄设备。对比来看，一模一样的皮肤反应。说明现在的状态跟你当时拍摄时候皮肤的情况一致。还有下一张。” 　　顾景之再次滑动页面：“将我的手臂情况作为参照组，这是刚才拍摄的图片，左边是我的右臂，中间是你视频里的手臂情况，右边是你刚才拍摄的右臂照片，根据上面的已知结论可得，这张图片里三者情况一致。 　　下面这张放大图，是你跟我刚才的生物采样，将采样在显微镜下放大之后，细胞状态完全相同。你跟我的右臂，都是先抹了这瓶无色无味的液-体，之后才用的水中之月，所以，根据一致结论可以反推，你当时拍摄视频时，也用了这个，让皮肤起了过激反应。 　　可问题是，这种东西学名叫做硫化二甲三苯氯铵，日常生活中无法接触到，是实验室才有的东西，你是如何得到的呢？以及现在，陈小姐，你是想自己一个人扛着呢，还是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陈佳佳死死咬住下唇。 　　顾景之看出来她在做最后的挣扎，指了指周围一圈摄像头：“我只要把刚才我们的实验结果发到网上去，这件事就可以解决，没有人会因此受伤，除了你。 　　做炮灰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我想你清楚一点，陈小姐，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的本意并不愿意牺牲你，但指使你的人，未必也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顾景之倾身向前，那原本凌厉的气势化作点点春雨，柔声道：“我的对手，我针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 　　听到顾景之这么说，陈佳佳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景之用眼神示意姜策抽几张面巾纸安慰一下痛哭流涕的陈佳佳，但姜策看懂了却不打算执行顾总的这个指示。 　　顾景之无奈，只好自己抽出几张纸递给陈佳佳，陈佳佳接过去，可这眼泪却好像擦不干一样，根本收不住。 　　姜策瞟了一眼陈佳佳，不由地皱眉，本来听她哭就有点烦，哭成这样更好像是顾景之欺负她了似的。 　　顾景之只是说了几句话啊！ 　　想到这，姜策又不由得感叹顾景之的谈话节奏拿捏得真好，他自己作为曾经被顾景之谈过话的人，对这个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想当初顾景之第一次找自己谈信息素合作，用的也是这套刚柔并济的办法，但不同的是，当时自己可没做什么对不起顾景之的事，所以能直接干脆地拒绝。 　　这陈佳佳就不一样了，姜策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现在结果已经很清晰了，姜策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顾景之，然后伸手将黑色手提箱的夹层打开，取出里边的喷剂和纱布，蹲下身，扯过顾景之泛红发肿的胳膊，喷了几下喷剂，又仔细用纱布包上。 　　顾景之伸手rua了两下姜策的头发，眼神中似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带着许宠溺，只不过姜策低着头专心给顾景之处理手臂没有发现。 　　处理好，姜策起身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瓶喷剂和纱布摆到陈佳佳面前冷声道：“这个，你回家以后用吧，喷上就不会疼了，不到两天就会消除这种应激反应。” 　　陈佳佳吸了吸鼻子，伸手将东西收下，又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看着顾景之，开口声音有些哑：“谢谢。” 　　“说吧。”顾景之怕陈佳佳又哭半天，索性打断道。 　　“那东西是张潇总给我的，说让我用这个跟粉丝哭诉过敏就行。当时邵文总的助理也在，他说矛头放在水中之月上，最后只要我在视频里提一下曼茵就行，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管了。 　　除了钱之外，邵文总的助理还应允我一些综艺和电影资源。我当时也问过张总他们，说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张总说，不会的，因为这事不算什么重大事故，闹不大，最多在网上骂几天，顾总您那么忙，也没时间亲自处理这种事。 　　张总还说，就算在网上闹大了，水中之月原来是他手下的牌子，到时候公司派过来处理的人，也都是张总那边的，不用担心。 　　所以我这次来，也以为只是走个形式，但我到了一楼才知道，不是张总派过来的人来接洽，而是顾总您本人亲自来了……大概就是这样。” 第92章 　　说着，陈佳佳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来了顾景之说的话，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哭着央求道：“顾总，我真的就只是拍了个视频……那个什么员工爆料，我是真的不知道……” 　　姜策有些尴尬地扭头移开视线，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顾总，真的对不起，呜呜呜，您要是把那个发到网上，我最多被骂到退网，但兰总夫人要是知道了……” 　　顾景之安抚道：“我刚才说过了，不想把你当做炮灰一样牺牲掉。所以你不用担心，而我想让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您想让我怎么做？” 　　“两件事，一件是，我需要你给张潇打个电话，拿到他亲口参与这件事的事实录音，具体怎么说你不用担心，李巽会教你。张潇是给你的现金还是转账。” 　　陈佳佳回道：“转账。” 　　“你把转账记录也给我一份，还有一件事就是，我需要你再拍一个视频。” 　　“还拍么……”陈佳佳十分纠结犹豫。 　　“对。海外有一种叫做兰丝瑞的产品，是缓解omega在易感期来临之前容易头疼眼睛疼症状的辅助性非处方药物，在药物副作用里就有类似于我们现在右臂症状的描述。 　　如果不用医学放大镜提取样品分析，只用肉眼去看的话，根本无法分辨。 　　你只需要利用今天胳膊的情况作为蓝本，在新视频里对大家说，你再次出现了胳膊又红又肿的情况，而在这之前并没有使用水中之月，在这里暗示水中之月可能跟过敏无关。 　　你觉得有些奇怪，直到看见茶几上的胶囊盒子，才想起来，当时和现在，自己都吃了兰丝瑞，查看药物说明之后发现是药物副作用而跟水中之月无关。 　　这是个误会，并不是你对水中之月过敏，而是药物副作用，但因为你忘记了所以就误以为是对我们的产品过敏。你发完之后，我们会安排大量多角度的舆论引导，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你致歉我们谅解，咬死了这一点，这一场闹剧，就算是可以落幕了。” 　　“只要这样就行吗？那张总和邵总那边会不会……” 　　“张潇由我来处理，而邵文的靶子，并不是你。就算他不满意，他针对、撒气的对象，也是我。所以陈佳佳，我才对你说，你没有必要那么执着地去抗这个雷。” 　　陈佳佳松了一口气，可立马又紧张起来：“我还是有点担心视频内容他们不买账。”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假如某件事的真相是唯一且恒定不变的，网上关于这个真相的报道有10000条，而其中9990条是被人安排的假真相，只有10条是原原本本对真相的报道。 　　你觉得这10条内容相比于9990的数量，被看见的概率有多大？对于那些隔着屏幕并不知道真正事发过程的网民来说，他们从感官上来说会更容易相信哪一个说法？” 　　“这……”陈佳佳想了想回道：“更容易相信那9990数量的说法？” 　　顾景之点头：“群体心理学中有一段著名的描述——当每一个社会个体独处的时候，往往能够保持自我的理性、克制；但是一旦无数个体汇入群体的洪流之中，个体原本的理性意识会瞬间丧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盲目的、原始化的、情绪性的心理状态。 　　这种描述，同样适合描述互联网环境下的网民特点，他们沉溺在互联网环境中，变得更加从众，十分容易受到情绪暗示和被某种信号引导，这也是为什么输出情绪的视频总是更容易火起来。 　　对于网民来说，在潜意识里，那被安排的9990条内容，代表的是大部分人共同的认知，既然大多数人都那么想，自己就没有质疑的必要了。 　　而一小部分人，虽发觉不对劲，但因为沉默的螺旋理论，要么避而不谈，要么转而加入到群体之中，仅剩下看见那10条内容且没有被洗脑、坚持自己观点的人，就非常容易被攻击。 　　更何况，很多时候，网上很多人，对于某件事，不过是要个看热闹的结果，而并非耗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追求极致的真相。不排除有些极其富有正义感的人会，但更多的是选择看后即焚。 　　真正在乎一件事的真相到骨子里夜不能寐的，只有肇事者和受害者，但他们关注和在乎的点，又十分不同。 　　这是内容层面，依靠铺天盖地的定制信息内容诱导、掩盖真相。除此之外，依托大数据技术，我们还可以不断推送给受众他们想看的东西，这样就会进一步固化思维。你可能听说过信息茧房，但你知道它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吗？” 　　陈佳佳摇了摇头。 　　“曾经有人发过一个帖子，是关于视频中一对情侣吵架，你觉得哪一方更有道理的。在alpha账号下边的评论，几乎都认为是omega无理取闹，而在omega那个账号下边的评论则完全相反，大多数网友都觉得alpha不够关心女朋友。 　　如果alpha只看到自己账号下的评论，他会觉得自己才是对的那一方，丝毫没有错误，因为大多数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同理，omega也会觉得自己才是更占理的那一方。 　　假设没有这个对比，假设这种情况渗透到你在网上的所有行动，你的所看所闻所感真的就是你自己自发的感受吗？你看见的是不是更高层面的力量想让你看见的呢？” 　　陈佳佳只是稍微顺着顾景之的思路想下去，就瞬间觉得脊背发凉。 　　“说到这……陈小姐。”顾景之一顿，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但最后还是开口道：“我知道我没有任何权利去置喙你的生活和选择。但…你就当一个老年人对年轻孩子的几句唠叨吧。” 　　“老年人？”陈佳佳皱起眉毛，还有些红肿的双眼满是疑惑问道：“不是吧顾总，你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一、两岁而已，哪来的老年人的说法啊……” 　　“一、两岁？”顾景之挑了两下眉，但嘴角却蔓延出笑意来：“可不止，你今年23岁，我都已经快30了。你跟我旁边的这两位，才是需要精心呵护的花朵。” 　　陈佳佳抿了抿要上翘的嘴角，似乎是很喜欢顾景之这句话。 　　“你很漂亮，但如果只是漂亮，在职业生涯中抗风险能力会比较低，因为总会有比你更漂亮、更年轻的人出现。也许你可以利用你的容貌，去拓展一些其他能够扎根在现实生活中的技能，把自己沉淀下来。 　　毕竟如刚才所说，网络上的世界如此浮华，就算不考虑更高层面上对意识的操控，单纯说互联网行为，那股东风能送你直上云霄也能瞬间把你拍在谷底。今天那些喊着爱你的粉丝，明天也可能成为握刀人将刀刃挥向你，所以，尽可能专注在提升自己身上吧，减少一些对网络追捧的在乎。 　　第二点，是你跟兰溪集团总裁的事情。我们能毫不费力地打听到这件事，并且用作跟你谈判的筹码，这就意味着哪一天、其他什么人，同样能查到这件事，会利用它再次作为谈话的筹码。 　　更何况，你真的以为，我们这些外人都能打听到的事情，那位夫人完全不知情吗？也许她现在是不找你的麻烦，但是谁能保证某一天，她过得格外不开心，不会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从而把你当作宣泄对象呢？ 　　如果那样的话，你面对那种身份和地位的人的报复，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吗？那位总裁会站在你这边还是自己的夫人那边呢？” 　　陈佳佳沉默了，因为她知道顾景之说的这些话，其实是对的，至少是合理的推测。 　　“话，我就说到这里了，闲暇时，为了你自己的未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吧。” 　　说着顾景之侧首对李巽道：“你将准备好的跟张潇电话沟通的内容脚本路上发给陈小姐先熟悉一下，另外让许曼他们带着视频脚本跟你在陈小姐家楼下汇合。” 　　顾景之想了想又看向姜策：“你跟李巽一起，送陈小姐回家吧。” 　　李巽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带着陈佳佳下楼，但姜策可没动地方。 　　“怎么了？”顾景之瞧着有些哀怨、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姜策问道。 　　“我不去。” 　　“这又是怎么了？觉得我难为一个omega不近人情？还是被我说的那番话吓着了？” 　　姜策没好气地撇了一眼顾景之道：“我又不是什么小白花，只能养在温室里。虽然没什么职场经验，但我也明白，这种残酷的现实，你能这么直白地提醒她，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顾景之乐了：“那你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站累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哦，说自己体力可好了。” 　　姜策嘶了一声，微微呲牙瞪了一眼顾景之佯装生气要揍人，但拳头根本没抬起来。 　　“好啦~~那你是怎么了嘛，跟我说说呗～要不我就只能认为，你是体力不支，站累了。” 　　“哎我说顾景之你就非得气我一下是吧！……我只是好奇，你都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来那些很沉重的话。还有，你要做实验，用我胳膊不好吗？你是糟蹋自己没够是吧？！” 　　顾景之耸了耸肩道：“不就是红了点，也没糟践那么严重…” 　　“也就仗着你有那种药，还有你不是留疤体质，要不然按照你这么肆无忌惮地嚯嚯，你这两个胳膊，早就惨不忍睹了。” 　　“也许…我有时候更喜欢疼呢？”顾景之挑了挑眉，似乎是意有所指，但太过朦胧让姜策抓不住那转瞬即逝的感觉。 　　“行了。这事儿算是办完了。让李巽自己去送那个人吧，我只负责送你回家。” 　　“不是你说让我教你的嘛，让你跟李巽和许曼他们一起参与后面的执行步骤，也是学习的一种呀。” 　　姜策撩了一下眼皮看着顾景之道：“那也下次再学，你胳膊疼，不适合开车。我送你回家，晚上吃什么。” 　　“emmmm……”顾景之难得认真想了一下：“倒是有个想吃的，chicken cacciatore，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 　　chicken啥，姜策后面没听懂，但他站起身，向顾景之伸手，扬了扬眉道：“你想吃，没什么学不会的。走，回家。” 　　顾景之看着姜策那眉眼间的笑意，盎然到吹散了春天到来之前那最后一丝阴霾，也不由得跟着心情轻快了不少，勾住姜策手起身道：“回家。” 第93章 　　转而到了第二天上午，姜策开车，顾景之则趁着这个时间打开了许曼发给自己的陈佳佳道歉视频。 　　“我说这女的演得还挺好。”姜策斜了一眼顾景之手机上正在播的视频。 　　“怎么，喜欢啊？” 　　顾景之撩起眼皮看着姜策道：“也是，长得很漂亮，确实很惹人喜欢。特别是alpha。像她这样的类型，在你们alpha面前哭一哭，什么过错都能被原谅了。 　　你要是喜欢，我把她的档案给你怎么样，上面不只有她的联系方式，还有履历喜好，让你追人都省下一半力气。” 　　“啧。”姜策皱眉：“说啥呢，我追她干什么……我是说她哭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看着情真意切的，真以为就是个误会。让我想起来你。” 　　“我怎么了？” 　　“你跟琛哥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后边那段儿说的跟真的似的。” 　　顾景之白了姜策一眼：“还说呢，就那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给你为难的结结巴巴的，那样不是更惹人怀疑。” 　　想什么，姜策心里嘟囔着，还能想什么，但他没讲出来。顾景之见他不说话了，给许曼发了确认视频没问题，可以安排晚上八点投放之后也闭目养起神来。 　　两个人到了办公室，顾景之坐下打开抽屉，将三张A4纸递给姜策。 　　姜策接过去一看，随手扔在自己桌面上：“你又发什么疯，我都说了我对她没意思，你给我那东西干什么。” 　　还没等顾景之反驳，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两人一看是张潇，瞬间也收起了吵闹拌嘴。 　　张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顾景之是来问他水中之月调查的怎么样了。 　　“顾总，你这大早上的就把我叫过来，就是为水中之月的事吧。”张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那事儿也不是着急就能办的。” 　　顾景之没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让张潇坐下的动作， 同时看了一眼姜策，姜策把一份文件甩到了张潇的面前。 　　张潇拿起来翻了两页就啪的一声把文件用力摔到了桌面上。 　　“顾景之，你特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总大早上就气性这么大么，气大伤肝，对身体可不好。” 　　张潇冷笑着哼了一声：“你少特么的跟我来这一套，我就问你这文件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水中之月这事儿是我在背后动的手脚了？” 　　“当然不是了。”顾景之的背往后靠了靠，慢条斯理的笑着道：“还有邵文不是么。我竟不知道，张总你一份工作拿两份钱呢~” 　　说着用手机放出陈佳佳跟张潇的通话录音。 　　【张总，呜呜呜，怎么办啊，您得救救我，呜呜呜呜】 　　【你怎么了这是，哭什么啊…有事快说。】对面张潇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我…热搜都好几天了，还出了什么内部员工爆料的事儿，眼看着越闹越厉害，还扯到顾总私生活上，我真没想到这事儿会闹这么大。】 　　【慌什么。顶多再闹两天就消停了。】 　　陈佳佳抽了抽鼻子【呜呜呜，我还是有点害怕，要不我还是出个澄清视频吧，就说是误会。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我把钱退给您行不行？】 　　张潇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退什么退，你当我跟邵总是跟你闹着玩、过家家呢是吧。钱你已经收了，这事儿你也不用管了。我警告你，把你的嘴管好了。要不然钱还只是小问题。】 　　张潇的脸色越听越难看，顾景之按了暂停键，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顾景之拿起被张潇摔在桌面上的文件，从最后那里抽出一页放到桌面上，食指指腹贴在纸面抵到张潇面前。 　　“张总，刘总似乎也到了办公室，不如让姜策陪着你，去一趟刘总办公室，把交接手续办一下。” 　　张潇死死瞪着顾景之，牙齿咬得几乎能听见声响：“你这是逼我离职？” 　　顾景之却十分无辜的笑了，依旧是那一股子慢条斯理的劲儿对张潇道：“逼你？这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跟刘总，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么舍得让你们离开呢。” 　　“哼。刘伟那个废物么，可别把我跟他放一起比。” 　　“刘总确实，专业能力不强，但他好就好在，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听劝也听话，所以我也不介意养他到退休。”顾景之抬眉看着张潇：“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有一只随时咬向自己的鬣狗。” 　　顾景之一顿，身形再次向前，双手交叉，手肘搭在桌面上：“除了陈佳佳这件事之外，你都干了什么，我想我不用说，你自己心里都有数。什么职务侵占、商业诈骗，包括赌博，证据已经固定，我可以全权交给律师来处理。 　　但是，一旦这样，有这么个出卖老东家的前科，你以后怕是不太好找工作了，邵文也只是把你当做弃子而已，不会用你的。 　　你虽然这么对公司，但我却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主动离职。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体面。” 　　“你特么的少在这装慈悲！！” 　　张潇被摆了一道，心里的气本来就顶到了脑门，顾景之这么说，他更是气，伸手越过桌子，想一把攥住顾景之的衣领却被姜策更快一步直接按住肩膀用力压了下去。 　　他还想挣扎，姜策一手按住张潇的后颈腺体处，那是AO男性上半身最脆弱的地方，按住之后在张潇僵住的那一瞬间，姜策另一只手直接按住后脑把张潇侧脸直接压死在了桌面上。 　　“你特么又是谁！靠！松开老子听到没有！！” 　　因为被按住腺体，张潇不敢释放出信息素，原本的怒气，加上这么个丢人的姿势，又不能释放信息素，张潇只能靠吼来宣泄。 　　姜策之所以先按腺体，是因为他知道，alpha在暴怒的时候就喜欢用信息素压制，而顾景之对alpha信息素排斥，他必须得先下手遏制住对方的腺体，避免张潇释放出信息素，给顾景之恶心到才行。 　　顾景之唇边蔓延着笑意，伸手拍了拍张潇的脸颊道：“他是我的保镖，是我重金请来保护我的。是不是很厉害~~” 　　说着，眉眼一弯，笑眯眯的看着姜策，姜策感应到顾景之的目光也顺势与他对视了一眼，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此时，李巽敲了敲门，也进了办公室。 　　“李巽呀，来的正好。跟姜策一起，请咱们的张总去办手续吧。” 　　姜策钳着张潇，从座位上拖了起来，张潇挣扎着还不想走，骂骂咧咧道：“顾景之，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不会放过你的。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跟那个傅聿行睡了才能给老子挖坑是吧，omega特么的都是下贱……嘶！” 　　张潇怒视想挣开姜策，但被姜策怼了一拳直接怼按在墙上，抓着头发赫声道：“把你嘴放干净点。” 　　“一个alpha，当一个omega的狗，真特么的丢人。” 　　顾景之脸色也冷了下来，走到张潇身边：“张总，看来是要把你嘴堵上，从我这办公室走出去啊，不知道那些大厅里办公的员工会不会疯狂拍照录视频。” 　　张潇恨恨的瞪了一眼顾景之，不情愿的闭了嘴。 　　“带走吧。拜拜~~” 　　顾景之示意姜策和李巽一起把张潇带走。 　　可还没等他在椅子上坐稳，门就又被推开了。 　　顾景之看着迈着轻巧步子来到自己面前人，跟那天打印室青春阳光的穿着截然不同，今天这人一身香奈儿高定小洋裙。 　　伸手把一张纸递到顾景之面前，顾景之接过看了一眼，淡声道：“第一，标题应该是离职通知书而不是离职申请书。其次，按照你的职位，提出离职只需要你们主管签字就行了，不需要我签字，拿回去找你们主管去。” 　　对方却没接回顾景之递过来的纸，而是坐下道：“顾总。终于见面了~” 　　顾景之淡淡的看了一眼：“佩妮，哦，不，应该是赵小姐。清远能源赵总家的千金，他怎么舍得让你来我这当个小职员。” 　　“是我自己要来的，毕竟，我也想看看我未来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答应爷爷见见你，可没说这婚事就那么定下了。先不说这个，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为什么要跟姜策过不去，我想他没招惹你吧。” 　　“这个嘛……”赵佩妮好看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认真的想了想道：“因为他好玩，怎么会有人这么傻，稍微对他好点就什么都往外说。” 　　“姜策是个很认真的人，我不觉得他傻。” 　　赵佩妮撇了撇嘴：“我真是搞不懂，他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哪里值得你亲自招他进来。果然，就是因为他好看吧。真是让人讨厌啊~” 　　“你可以把录音邮件发给我，却没那么做而是给了张潇，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反应。” 　　“结果呢，满意么。”顾景之斜斜扫了一眼赵佩妮。 　　“我很满意，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的爷爷可是很希望我们在一起。而我不想我们赵家也好，我自己也好，嫁给个草包。” 　　顾景之挑眉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爷爷是个生意人，所以我也耳濡目染的学会了点皮毛，除了你之外，我觉得傅聿行，傅家，似乎对我的价值更大，所以，你，对我有什么用呢。” 　　“我？当然是能帮你拉拢其他的顾家人了，再加上你爷爷的支持，你就是下一任顾家的接班人。” 　　顾景之背靠在椅子上，眼神变得冷冽：“说的真好啊，可为什么是我呢？你为什么不选顾景珑？他可是极优alpha，不比嫁一个omega有面子得多。” 　　赵佩妮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顾景之的意思。 　　但顾景之不打算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开口道：“我爷爷有意撮合我们两个，这我清楚，我也不想伤了爷爷的心。我对赵家也有很高的期待。 　　但如果你不能证明赵家要比傅家更有价值，我想我说服爷爷接受傅聿行这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赵小姐，好好想想答案吧。如果只是想讨好爷爷，你直接做我的新奶奶，岂不是一步到位，我跟顾景珑都得靠边站呢。” 　　赵佩妮暗咬了咬牙，表面上却还是笑模样：“顾总你真是喜欢开玩笑，我不喜欢顾景珑，我就喜欢你。” 　　“但赵小姐，喜欢这种感情，对于联姻来说，过于奢侈了吧。而且你的做法，说实话让我对你、对赵家，联姻的忠诚度产生了些许动摇。” 　　“那只是个小测试，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不但不会那么做，在回家路上我还会去拜访一下我们的爷爷，为你这次爽约说些好话。下一次见面，我想未婚夫这个词，就是个应景的称呼了。” 　　赵佩妮说完起身离开了顾景之的办公室。 　　顾景之看着姜策的工位，心想姜策怎么还不回来…… 第94章 　　“喂？顾总，您跟姜策准备好了吗？” 　　“嗯，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我们快到了，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顾景之挂了电话，站在客厅穿衣镜前边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当时为了跟陈佳佳这事儿，跟傅聿行谈好的条件，现在到了偿还的时候。 　　他本来是想只带李巽参加傅家长女订婚宴的，但姜策说什么都要跟着，没办法，顾景之只能答应带着他一起去。 　　看了看表，顾景之一边伸手向后摸了摸自己脖颈，确认将遮掩腺体伤疤的生物仿制皮肤贴得很严，一边对着卧室的方向喊了一声：“你好了没？李巽快到了。” 　　“好了好了。” 　　姜策最后抓了两下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紧张和局促，抻了抻衣角，拉开房门，以一种奔赴刑场的豪迈感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要跟顾景之去参加傅聿行家里举办的那个劳什子订婚宴是他自己说的。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又害怕自己在豪门宴会上露怯不太想去也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但他只能强行压住心里的紧张感，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横在那个傅聿行和顾景之中间，不能给他俩那么多独处的时间。 　　姜策一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同时手上还在继续跟领带做斗争。可半小时前他就在弄领带，现在还是没弄好。因为他不管怎么绕都觉得没有当时试衣服的时候顾景之给他系的好看。 　　“领带不是这么系的。” 　　顾景之当然也在姜策出来的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脖子上系的跟红领巾似的领带，勾了勾手让姜策过来，自然而然地伸手给领带重新解开，左右分好道：“半温莎要这样打。我教你。” 　　姜策抿着唇垂眸看着眼前的人，顾景之平日里就很注意着装，毕竟就连去个超市穿的衣服都能直接上T台去走场秀去的程度。 　　但今天这一身私人订制黑色哑光西服套装，配上一枚银色满钻的胸针，更是精致中的精致，贵气优雅。 　　系领带，是很亲密的动作，但此时此刻，顾景之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教姜策如何系好半温莎结上。 　　可姜策却没有集中注意力听讲。 　　因为距离很近，他毫不费力就能看见顾景之浓密的睫毛像蝴蝶双翼一般微微颤动着，骨节分明的手在自己面前每动一下都牵着自己的目光跟着手的动作游走。 　　“学会了吗？你自己系一遍。” 　　“啊？？？”姜策回过神来，好像上课时溜号走神却正好被老师发现叫起来回答问题。 　　好在顾老师也没为难他，无奈摇了摇头，顾景之将领带塞进了马甲内，一边给姜策正了正领子，扫视了一眼整体的效果一边道：“你不想去的话，我不会为难你跟着我去的，但是你又不要自己在家等着。” 　　姜策撇了撇嘴：“我又没说我不要去。” 　　“行吧。领带这样系好就可以了。常规来说，里边的马甲，扣子都应该是扣好的，但太修身的款式，比如你身上这一套，第一粒和最后一粒扣子可以解开，而三件套的西服外套，扣子一般就不扣上了。” 　　顾景之一边给姜策讲解西服着装的注意事项，一边伸手将姜策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 　　“转一圈，再让我看看。” 　　姜策叹了口气，照着顾景之说的转了转身。 　　可顾景之只是单手托着下巴，目光一寸一寸的跟尺子似的往下滚，就是不说话，姜策见他这样的反应，心里更没底了。 　　“这衣服…我还是觉得难受，太别扭了。” 　　姜策说着又拽了拽衣摆：“你想笑话我就笑话吧，反正山猪吃不了细糠，给我穿，也看不出来衣服有多贵，还显得掉价，像给个猴子穿上人的衣服，我心里有数。” 　　“我可没这么说。” 　　顾景之似乎有些不悦，连目光都变得冷了不少，眉头蹙起淡声说了句：“挺胸抬头站好。” 　　姜策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但还是听话双手背后站得笔直。 　　“首先呢，对于今天这样的场合来说，晚宴主办方对宾客着装有要求，不管是出于尊重角度还是情商方面，只要不是奔着砸场子去的，我们都得这么穿，这是礼貌。 　　但你说自己穿着这套西服却把衣服显得掉价？我可不能认同这句话。 　　有些人，确实是看你的穿戴来决定是捧着你还是踩着你的。也确实常听人说，人靠衣装或者类似的话。 　　但人啊，也不只是靠衣装。不能靠衣服来定义你作为人的价值。不管外表、出身如何，不管是不是需要披上什么伪装的面具。在心底里，内心最深的地方。” 　　顾景之说着，右手食指指尖点在了姜策心口处：“我希望姜策你能明白一点——你，是这个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也管不着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但我独独希望你能记得，不管是衣服、首饰还是车或者房子，什么都好，那些东西都是外在的挂件。 　　永远是人去抬高它们的价值，而不是反过来，以为靠这些东西就可以衬托出很高贵的样子，以为穿一件奢侈品，就比别人优越出不知道多少来。 　　人真正的底气，应该来自TA的情商、内涵、人品、修养、学识，德行以及投身于某个领域所取得的成绩特别是对社会有积极推动作用的贡献。 　　这些内在的东西，才是撑起一个人的脊梁，它们比任何奢侈品都显得贵重。 　　说到这，顾景之一顿，嘴角牵出些苦笑来：“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实在不是个好形象。更何况我出生在顾家，你也大可以说，顾家有钱有势，我当然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来这种漂亮话。 　　但自从我父亲离世之后，我们家的财产，不过就剩了个空壳子。说好听点，是因为我年纪小，财产需要委员会监管，但其实就是被所谓的亲戚瓜分干净了。 　　你现在看见的，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努力挣来的。但你不知道的、没看见的，我的过去。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说出来刚才你说的那种话。 　　因为我知道，不管顾家在表面上给我多少光环，但那既是光环也是枷锁，我需要努力给我自己底气，这样的话，即便穿着两块布，也能把这两块布衬得价值百万。 　　我们这个圈子，有很多乌烟瘴气、畸形肮脏的东西，这是事实。我的手也没有多干净，人也没有多清高，我心里清楚得很。 　　而你，跟在我身边，也一定会遇到、听见，那些扭曲价值观的话，甚至，不排除有些还可能是我亲口说出来的。 　　但私心里，我真的不希望你跟在我身边，不管时间长短，我所传递给你的都是那些坏东西。所以，哪怕就这一件事来说，再也不许提你衬不起衣服这种话。 　　不需要自卑，永远不要为了那些浮华虚荣而改变。你得能分辨出来什么恶习需要摒弃掉，什么东西是可以帮助你成长的。 　　在你没正式工作之前，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你的底气我给你，但随着你慢慢长大，你的底气需要你自己去挣。” 　　说到这里，顾景之一顿，再次望向姜策眼底：“可不管未来你身在何处，我都知道，并且很确定，你会是太阳、高山、雄鹰、大海和风。” 　　顾景之目光灼灼，瞳孔微微晃动间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让姜策几乎看得呆住了。 　　“不过么。” 　　似乎不想让气氛太沉重和严肃，顾景之眼尾一弯，话锋一转：“如果你非要让我评价一下你穿这身衣服怎么样的话，我倒是真觉得～” 　　说着，顾景之上前了半步，明明不需要再被整理的领子被不轻不重地拽起又落下。 　　借着这个抚平的动作，顾景之的双手落在姜策的前胸上，结实的肉体将衣料充得饱满。 　　顾景之的目光留恋了几秒之后，伴着收手的动作悄悄挪开了视线，自然而然地瞟向一旁的落地穿衣镜，停在不该停的地方，意有所指地挑眉感叹了一声：“年轻可真好～” 　　姜策的目光本就追着顾景之的目光一起落到了镜子里，听见这句年轻真好，更是唰的一下脸红到脖子。 　　“咳咳。” 　　姜策遇到顾景之，输就输在了年轻上。 　　不管是阅历、心机还是其他方面，介于青涩和成熟过渡带的姜策，就因为顾景之这句话便不好意思地别过身，咳嗽了一声，伸手捂住后脖颈，佯装生气扔下一句：“你流氓！”就径直往玄关处走。 　　话是重的，但是那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直接把重话卸的气力全无，只剩下那有些别扭的、无声的欢喜被顾景之看在眼里。 　　两个人下了楼，李巽和司机已经到了。 　　姜策看着停在门口的车，是司机从公司开过来的。 　　车标是个字母B，一左一右还有小翅膀点缀，看起来又酷又可爱，目光转到黑色的车身上，给姜策的直觉就是优雅却很低调，不喧宾夺主。 　　顾景之说了声上车吧。 　　在这之前，要么是李巽开车，姜策跟着顾景之坐在后排，或者最近，都是姜策开车跟顾景之一起上下班。 　　但这次是去参加晚宴，顾景之让李巽跟自己坐在了后排，而姜策，这次则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样更符合他对外保镖的身份。 　　路上有些堵车，但好在也预计到了，提前出发了一个小时。 　　姜策以为顾景之在宁江的这套公寓已经可以算是豪宅了，直到他今天跟着顾景之和李巽来到了他最讨厌的花孔雀，傅聿行的本家。 　　傅总的本家，在宁江半山区，背靠海湾。 　　姜策看着外边的景色，可不是什么小区、公寓里边种的几棵大树和几寸草坪，而是纯粹的自然山林景色，心中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第95章 　　这种山景，你要是放在五、六线城市，就跟山区未开发原始森林似的，没人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但在这种发展极其快速的国际化大都市里，高楼林立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的地方，住在拥有一片自然山林景色的区域，因为物以稀为贵，反而成了有钱有地位的象征了。 　　甚至，姜策想起来了之前看过的视频，突然就在网红和明星有钱人之间流行起来的“赤贫风”和“叙利亚强拆”风的装修风格，好好的大别墅，弄得就跟毛坯房似的。 　　这让他不禁好奇，顾景之在三江的本家是什么样子的。 　　刚想开口问问，就看见右侧，伴着阵阵轰隆声，嗖嗖嗖接连五台超跑越过顾景之他们的车，奔着山腰处灯光璀璨的豪宅呼啸而去。 　　车子快行驶到目的地的时候，明显速度都放慢了下来。 　　“傅聿行说的小型私人晚宴，还真是小啊。”顾景之打眼看着这车水马龙的盛况，似笑非笑地念了一句。 　　他们前面是一台帕加尼zondaevo，后边很快跟上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再往后边，顾景之也没什么兴趣看了。 　　车一辆接着一辆在门口礼宾的引导下有条不紊地往紫铜双开雕花大门内驶去。 　　车道被长长的喷泉池分开，姜策看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宛如黄金宫殿般的豪宅，不知道书里边刘姥姥进大观园时，一路所观所闻的心情是不是跟自己一样。 　　“这房子金灿灿的，恨不得用金砖盖吧。看来傅聿行的浮夸风，还真是随了他爹的审美。肯定是亲生的无疑了。” 　　顾景之的话音刚落地，李巽难得的低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轻，但姜策和顾景之几乎是同时看向李巽，毕竟看这人笑一下，比登天还难。 　　姜策有些好奇的问顾景之：“你的本家，也这么…奢华吗？” 　　“不不不。” 　　顾景之素来喜欢简约，而顾家其他人，为了讨好老爷子，也没几个敢用这种奢靡浮华风格的，于是赶紧否认道：“顾家可低调多了，我们本家就在祖宅，没额外购置房产，我爷爷喜欢中式山水，他接管顾家之后，家里不过在祖宅的基础上又拓了点地出去，弄了个园子罢了，可不如傅家这座黄金宫殿豪气。” 　　此时，车正好要驶入环岛。顾景之指了指环岛中间的树。 　　“就这棵种在环岛中间的罗汉松，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价格区间应该在80到100万之间。” 　　“一百万？？？？”姜策难以置信：“就一棵树？你故意开玩笑，唬我的吧？” 　　“这有什么可唬你的，不信你自己可以去搜一下。别说百万了，苏州某个私人园林的主人，很多年前买回来一棵花了1000万，现在那棵树价值4000万。” 　　“所以说，在你们有钱人眼里，钱，就只是数字了是吧。” 　　顾景之嗯了一声，看着姜策一副“行吧”的表情又想故意逗逗他。 　　“你的身价只比它少了1000万，也是我重金买回来的呢~” 　　“什么嘛……那你也给我种盆里好了。” 　　顾景之还没开口，车已经停稳了，车门被三位礼宾打开，三人下车之后，司机按照指使驶离环岛去往专门的停车位。 　　顾景之下车之后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仪表，李巽也是，姜策见他俩这样自己也拽了拽衣服。 　　走进宴客厅，脚下的地面都是整块大理石铺成的，高挑空和圆形暗纹穹顶将空间感拉伸的极好，而姜策的目光很快被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吸引，那数不清的灯台被花枝缠绕连结，晕染出细细碎碎的光晕来。 　　“景之！” 　　姜策循声回神，正对面左右双向的巨型楼梯之上，是那个讨人厌的傅聿行，正在从二层向下俯视。 　　傅聿行今天穿的十分正式，往日里不爱系扣的花衬衫换成了纯黑色，一整套透着跟李巽一样的禁欲风，但傅聿行不可能真的禁欲，从那镶满的彩钻的胸针和领带夹上就能感觉出来那股子浪劲儿。 　　傅公子优雅下楼，来到顾景之身边，好像根本看不见李巽的和姜策，只对顾景之笑着说道：“总算到了，时间还早，你不是想多认识些人吗，我带你介绍一圈，顺便逛逛我家。”说着还示意顾景之挽着自己。 　　顾景之应了一声，伸手轻轻勾住傅聿行的胳膊跟着他要走，姜策赶紧抬脚也要跟着过去，被李巽拉了一把，用眼神制止了姜策的动作。 　　等二人走后，姜策挣开李巽拉住自己的手不悦问道：“你干吗拉住我？” 　　李巽沉眸跟姜策一样，看着顾景之和傅聿行离开的方向沉声说道：“我们跟过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没看出来那个alpha刚才看顾景之那眼神吗？我是顾景之的保镖，是保镖就得跟着，要不然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李巽收回目光，看向姜策道：“在这里要称呼顾总。还有我看出来了。顾总也看出来。但傅聿行可不只是想让我们几个看出来。 　　今天这一出，订婚宴还没结束，顾总和傅聿行举止亲密疑似热恋中这种消息就会传出去。他是以这个为条件给顾总牵线介绍资源。你觉得现在你跟过去，能帮他什么？” 　　姜策张了张嘴，看着四周往来的人，都穿着高定，戴着名贵耀眼的珠宝，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巽拍了拍姜策的肩膀道：“有些事，我们只能看着。走吧，顾总交代过我了，要照顾好你。我知道你讨厌虚与委蛇，但生意场就是这样，你套路我、我套路你，大家一起演戏。 　　老板们社交的时候，我们作为副手也要搭建自己的消息圈子。既然你跟顾总说了要好好努力，也跟着来了这里，就学着认识些人吧，不过不用担心，今天你不用跟他们打招呼，从记人开始。” 　　“好吧……”姜策应了下来，跟着李巽一起往相背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看似悠闲，但这一路上李巽给他说了一堆这是谁、那是谁。不只是他们的名字、公司和title，家庭成员、脾气秉性、发家之路甚至还有喜欢吃啥、对啥过敏等等，姜策觉得李巽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人物档案记录馆。 　　“我说……你这些都背下来，用了多久啊？” 　　李巽认真想了想道：“没有背，人是会变的，所以也不需要背。跟在顾总身边，时间长了自然就记住了。” 　　姜策：“………………等等！” 　　姜策那种突然一闪问道：“你们当时，不会也这么细致的查我了吧？” 　　李巽点头：“当然查了。不过你的背景不复杂，没多少需要调查的。但是，在看到手下递上来的资料的时候，我确实有个地方不明白。” 　　“什么？” 　　“怎么会有人偏科这么严重，数学百分制，只能考20几分？高中的数学并不复杂。” 　　姜策：“…………………………” 　　如果是傅聿行那种人说出来这种话，姜策肯定会认定对方是阴阳怪气在贬低自己。 　　但这话是李巽说的，而李巽是那种对任何事情都非常严肃认真的人，加上他的语气和疑惑的目光，是真的想不通，这让姜策一点气都发不出来。 　　“不过后来我想，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让你分心吧。” 　　“…对！”姜策伸手揉了揉鼻尖儿：“你想得很对！不愧是你啊哈哈……” 　　好在李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用目光示意两个人去吧台拿杯饮品休息一下。 　　“前边那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alpha，你觉得谁是里边的临时boss。” 　　姜策趁着拿杯酒的功夫扫了一眼站位，不就是几个alpha一起站着聊天，要非问他谁是里边的小头头的话……姜策想了想说道：“那肯定是中间那个高个儿的alpha，众星捧月似的站C位，肯定是他。” 　　“错了。” 　　姜策不服道：“那你说是谁。” 　　“一共七个人，站在中间的那个高个子alpha，看似是被一左一右的人拥在中间。但实际上，这些人说笑之前，都会下意识看一眼左边那个矮个儿alpha的反应。他笑，其他几位就跟着笑，他不笑了，其他几个人就闭嘴，开始寻找新话题。重要的人不一定站在中间，因为他重要，所以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 　　经过李巽的提醒，姜策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确实是如李巽说的那样。 　　“那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儿alpha，他们家是做煤炭起家的，后来又扩展到了石油开发、天然气开采等等，财力不是一般的雄厚。” 　　随着李巽话音落地，那群闲聊的人中，有个alpha要提前离开，几个人举杯时，姜策看到，那些alpha们的酒杯位置确实比矮个子alpha低很多。 　　“那边，深蓝色西装的极优alpha，Willson。” 　　李巽有微微扬了扬下巴：“他是瑞达集团老总的长子，也是顾总大学的同学，陪在他身边的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名义上的？”姜策看了一眼那位妻子，金发碧眼的极优男omega：“我看他们两个站一起挺登对的啊，极优omega，举止也挺得体的，怎么，那个alpha不喜欢么？” 第96章 　　“不喜欢，那位在别馆常年养着个omega…” 　　说到这李巽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听说被养着的是他大学时期的老师。当初家里不同意，Willson也闹过，还躲在顾总家好几天，打算跟老师私奔，但逃跑路上还是被逮住了，那个老师被废掉了双腿，一只手也受了重伤，再闹下去丢了的可能就是他的命。 　　Willson没办法了只能听话结婚。这两位结婚之后生了三个孩子，从那之后Willson就从家里搬出去了，只有这种场合两个人才会一起出现。” 　　“那他的妻子知道这种事，也不在乎？” 　　李巽摇了摇头：“不在乎，那位也有情人。对于他们来说，结婚等于资产优势重组。Willson再喜欢那个老师，这样的场合也绝对带不进来，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介绍给其他人。事实上，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样的。” 　　说到这，李巽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姜策，姜策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两个人相顾无言。 　　“哎呦？！这不是李总吗！幸会幸会。” 　　不远处有个穿着棕色西装的人看见了李巽，十分热情地往两个人的方向走。 　　此时此刻姜策把握住时机道：“那个，李巽，我有点肚子疼想去个卫生间。” 　　姜策快速说完之后就赶紧溜了，而李巽只能留在原地跟过来的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寒暄。 　　其实，姜策根本没有肚子疼，也不想去卫生间，他只是想去找顾景之，但这里太大了，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而此时此刻的顾景之，其实就跟傅聿行在不远处的花园里散步。 　　夜色之下，花园中的路灯像是碎了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烘托着温柔缠绵的气氛。 　　“景之~”傅聿行先停住脚步：“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说了，你这套西服，穿在身上真好看。” 　　顾景之看着傅聿行那一双桃花含情的眼睛，似乎有那么一刹那，还真的有一种对方对自己情有独钟的错觉呢。 　　而他也用一种极其朦胧暧昧的目光回望向傅聿行，可在视线勾住傅聿行的那一瞬间，又悄无声息地垂眸向下看：“比那天楼下你带着的那个omega还好看么？” 　　语气说得就好像顾景之在乎一样。 　　傅聿行哈哈哈地笑出声，更近一步贴近顾景之，嗓音变得更具有磁性和诱惑力：“他怎么可能跟你比呢，别说那个人了，公司里所有的艺人明星，加上我见过的所有omega，包括现在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跟你相提并论～～~我对你，是真动了心的。 　　话到此处，傅聿行倾身向前，距离拉近到能看到彼此的睫翼：“我第一次在三江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怎么都忘不掉你看我的眼神。说真的，每次跟你在一起，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而且我们两个人，家世也相当。” 　　见顾景之没躲，傅聿行决定更大胆一步，贴着顾景之耳畔，气息不稳道：“跟我一起去海岛度假吧～就我们两个。我保证给你一个难忘的约会经历。让你也真心喜欢上我的，那～种～经历。” 　　说着傅聿行再次略略抽回身，视线落在顾景之的唇上滚烫发热，喉结滚动间眼看就要吻上去。 　　“顾总！” 　　这一嗓子穿透力极强，将傅聿行好不容易烘托出来的暧昧气氛瞬间击得粉碎。 　　顾景之趁势与傅聿行拉开了一些距离，傅聿行咬了咬牙，转身怒视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妈的！傅聿行心里暗骂了一句，怎么又是那个该死的劣质alpha，像个乞丐一样黏在顾景之身边…… 　　“顾总。”姜策又唤了一声，三两步走到两人面前，无视傅聿行剥皮抽筋的目光横在两人中间。 　　“姜策？”顾景之假装惊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姜策及时出现打断了刚才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儿？还只有你一个人，李巽呢？” 　　“我肚子疼，跟李总说去一趟卫生间，完事出来就找不到他人了，而且这房子太大了，我找李总的时候走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回宴客厅去，幸好看见顾总了。您带我回去吧。” 　　傅聿行自然不干，但还没等他说话，电话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傅聿行看了一眼，来电人是他老爸，不接不行，只能咬着后槽牙先跟顾景之告了别，离开两人远一些之后才接通了电话。 　　顾景之见人走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姜策瞥了一眼顾景之。 　　“没什么没什么～”顾景之忍住了笑意正经道：“就是…阴阳怪气的顾总倒是听你叫过好几次，但今天可是头一次听你这么一本正经的叫顾总，还有点不习惯呢～再叫两声我听听呗~~” 　　姜策白了顾景之一眼：“不叫。” 　　“再叫一声嘛～” 　　“不叫……我说…咳咳…”姜策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你刚才怎么不躲开。” 　　顾景之故意假装不知道姜策说的刚才指的是什么，单手托腮思忖问道：“刚才？哪个刚才？” 　　“你少装傻啊！刚才那个什么傅聿行都要亲上去了，你就那么站着让人亲啊？” 　　顾景之噢的一声，假装恍然大悟道：“我不是看见你往这边来了嘛，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吃亏的，我相信你呀！” 　　“切……”姜策不买账：“那我要是没看见你们呢？要是没及时打断呢？我看你倒是挺乐意被他非礼的。之前也是人家揽腰也没见你有什么排斥的。还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人家都上手摸你了也不见你躲开。” 　　“第一次见面的事儿，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姜策哼了一声：“第一次见面就看你发疯，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忘了吗？！” 　　顾景之不服气：“你才发疯呢。就是被亲一下而已，傅聿行长得又那么好看，要是你真没过来，被他亲一下也算不上有多吃亏吧。” 　　姜策听见顾景之这么说，一个急刹车转身抓住顾景之的胳膊转身将人抵在一个粗壮的树干上，声音低沉问道：“算不上多吃亏？” 　　顾景之那双氤氲着些许水汽的眸子望向姜策，晃了晃被抓住的手腕，喃喃道了一声疼，姜策却只当没听到，根本不松手。 　　“那我是打断你们的好事了？你觉得被他亲没什么，那干什么又给我使眼色让我过去…” 　　“我可没说是我主观愿意的，我说的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算多吃亏。那是被动的，跟主观接受有本质区别，你可误会我了。” 　　“你！”姜策说得急，甚至不小心咬到了口腔壁嘶了一声，瞪了一眼顾景之道：“你能言善辩的我说不过你。反正下次，你爱怎么怎么，我再也不管你了。” 　　顾景之往前凑了凑头：“你生气啦？生什么气嘛～” 　　姜策别过脸去不看这个让人心烦意乱的祸害。 　　顾景之的手腕被抓得发疼，但眼睛里的笑意却快要满溢出来：“不看我也行，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丢开李巽，自己一个人在这乱走？还撒谎。不是你也想来找我的嘛？” 　　“我…才不是！”姜策跟被踩了尾巴似乎炸起：“我才没有那么闲！那保镖不就是要跟着雇主的吗？！ 　　要不是因为我是你的保镖，怕你说我看见你被人非礼不管你，又找我麻烦，我才不会管你跟谁鬼混呢，还…还有那个，你自己的状况，就是……那个，过不过敏，你心里没数吗？我就是做本职工作罢了。” 　　“噢……是这样的嘛？”顾景之双腮微微鼓起又落下：“那还真有点遗憾呢～” 　　“遗憾什么？” 　　顾景之耸了耸肩：“没什么，我那尽职尽责的保镖，快把我的手松开吧。不然待会儿让人瞧见了，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你不怕被人看见你跟那个什么傅聿行亲来亲去的被传闲话，却害怕跟我这么近被人看见？他能行，我就让你丢人了是吧。” 　　顾景之敛起那道捉弄的笑意，视线快速扫向一左一右，见四下无人，抬起那只没被禁锢住的手，指腹抹了抹姜策下撇的唇角，凑近姜策的耳畔声音放得又轻又缓道：“跟他传那些话，是战略上的考量，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他跟我，都不会当真。没有人会受伤。 　　但是你不一样。你总不会想听到那种，顾景之跟他的保镖在傅家花园形迹暧昧、不清不楚的谣言吧。 　　我是觉得，你要是听人背后这么编排你，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好好的突然就成了我的包养情人，想起咱们在办公室见面的时候，你看见协议时的那个脾气，会觉得人格受辱，不想让你因为这个烦恼才那么说的。” 　　顾景之说着，再次晃了晃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姜策悻悻松开手，但心里憋着气，说又说不过，自己转身就蹭蹭往前走。 　　顾景之追在他后面，心里暗骂这崽子怎么走这么快，要飞么。 　　眼看着人就要穿过花园大门了，顾景之追得也累了，于是故意十分痛苦地哎呦了一声，果然姜策听见这一声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见顾景之痛苦地捂住胸口，站也站不稳。 　　“你又怎么了？” 　　“我…还不是你走得太快了，为了追你，我都岔气了。”顾景之说得委委屈屈，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无辜又无助，就那么望着姜策。 　　姜策心里恨，这人真是够能折磨人心的！ 　　脚不听使唤往回走，一把捞起人道：“那你让我慢点走不就行了。” 　　顾景之没理会他，只是一把将姜策的手推开道：“你又回来干什么，不是走吗，你走吧，不用管我。” 　　“行行行，我错了，我不应该走那么快，顾总，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 　　顾景之又得了句姜策乖巧的顾总，加上给人也唤回来了，目的达成就此作罢，大方道：“下不为例啊，你得走在我后边才行，你看哪个保镖走人前头的。” 　　姜策眼珠转了转道：“有很多好吧！就是那个明星，见面会红毯，那保镖都得这样在前边。拦着。” 　　一边说还一边展开双臂，在顾景之面前左边拦一下，右边拦一下，动作极其夸张，看着像个护犊子的大公鸡，一边做动作还一边问顾景之学得像不像，惹得顾景之笑出声赶紧让他收了神通。 　　“不生气了吧。那大小姐，咱们走吧。” 　　两个人往宴客厅处去。 　　“不过，你就这么过来打扰了傅聿行的计划，不怕他哪天找机会让你难堪吗？” 　　“我怕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老板。他都不是我们公司的人，能有什么借口找我的麻烦。”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也是。那……你真的以后都不管我啦？”说着还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姜策，衣料摩擦间两个人的距离又迅速分开。 　　“管…”姜策败下阵来：“我只听你的话。放心了吗。” 第97章 　　顾景之和姜策到了宴客厅，来参加晚宴的来宾正好都刚刚落座。 　　只是，姜策有点感慨，到底是有钱人家，一个订婚宴，除了来宾还不够，在宾客席位后边还设了媒体区，架着六、七台摄像机，还有十多台单反，“长枪短炮”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颁奖晚会、时尚之夜。 　　姜策坐下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巽，低声凑过去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什么。”李巽低声也回了一句，示意姜策现在应该集中注意力看向主位。 　　此时主位上，傅家老爷子正在感谢来宾，这这那那地说着客气话。 　　听到寒舍那句，姜策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自谦，他懂，但面对着恨不得连铺地砖都刻上我们家就是有钱，宫殿一般的豪宅，还特么的用自谦，就让人感觉十分恶心了。这算寒舍的话，自己原本住的地方应该叫什么？垃圾堆么？ 　　这般想着，姜策感觉自己手机一阵，从桌面上拿到桌下，打开一看，是顾景之的消息。 　　【有媒体，把你的白眼收一收，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默默放回手机，姜策余光看了一眼顾景之，可顾景之却没看他，而是坐姿端正的一直看着主位上今天的两位主角。 　　姜策顺势也看了过去，那个alpha准新娘，就是傅聿行的亲姐姐，傅聿言。她也遗传了旁边母亲的好相貌，但整个人的气质，可能是因为alpha的关系，看起来干练且很不好惹，比她那个弟弟看起来靠谱了不知道多少。 　　还有准新郎，听顾景之说这个人是什么中庆环球实业王总的omega儿子。看起来么，就有点平平无奇的，相貌，勉强算是精神。 　　让他这个外人来看，单从相貌上来说，这两个人根本就不相配，但听顾景之说，傅家因为是娱乐行业起家，虽然在财富上遥遥领先，但实际上在财团之间是不太被看好的。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看暴发户，稍微有一点家族史底蕴的人，都有些看不起他们。其实也不是针对傅家，毕竟老钱看新钱，多少都带了一些瞧不起。 　　当然，这种瞧不上，也是在背后表现出来的。 　　而中庆实业就巧了，建国前就显赫，算是老家族，但后来被整了几次，又经过几轮改革，加上后边子女能力不行，到了现在，空有个老牌的壳子，实力上就一言难尽了。 　　傅家需要的是面子，中庆需要真金白银挽救家族颓势，所以才有了这场联姻。 　　主位上，傅聿行的老爸终于结束了讲话，姜策以为可以开席了，没想到，中庆实业那边又接过话筒开始叨叨。 　　那个什么傅聿行，在主位上坐着也不老实，还给顾景之抛媚眼，真恶心。姜策不想看了，收回目光开始在心里嘀咕什么时候开席，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等等，总之心思就没在听人讲话上。 　　顾景之似乎看出来他的无聊了，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噢……”姜策放在桌下的手，食指竖起偷摸指了指上边。 　　顾景之没明白挑眉问：“上边怎么了？” 　　“没，就是我有点不太喜欢头顶上吊个这么大的水晶灯。” 　　此时李巽大概也听疲乏了，目光虽还在主位上却也低声接话问道：“吊灯怎么了？” 　　“我每次看到这种大吊灯都忍不住想，它万一螺丝没拧好扑通一声砸下来，那在它下边的人岂不是惨死了。同理还有风扇，就是那种教室里安装的带扇叶的旋转风扇，夏天的时候一开，就开始吱吱呀呀地转。 　　上课走神的时候，盯着风扇一边转一边总是在想，那东西看起来栓得就不太结实，要是转着转着挣脱束缚了飞出去，那不是要直接削掉人的脑袋。你们没设想过吗？” 　　李巽：“………………” 　　顾景之对姜策的话似乎有些惊讶，但他很隐晦地做了个吞咽道：“……………没有……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姜策要还嘴，但李巽下巴微微扬了扬，顾景之和姜策就只能再次收回小差看向主位。 　　主位上，傅聿行他爸嘚吧嘚吧地宣布，在这个好日子要给宁江孤儿院捐款，然后两家家长拿着个大支票，媒体开始咔咔咔地拍照。 　　紧接着准新娘和准新郎两个人连带着两家亲属共同举杯，媒体再次咔咔的各种闪光灯，一顿拍之后，最外边升起四面大屏幕，伴随着交响乐团开始演奏，才正式开始上菜。 　　姜策其实早就饿了，而且李巽还给他看了菜单，说是什么新派分子创意融合菜，他就挺好奇到底怎么个分子法，但看着端上来的东西，一时之间想哭的心都有了。 　　开胃菜就不说什么了，蓝龙虾、面包蟹，肉都给撕成了丝，撒上了一点杏仁，就那么一丢丢，姜策想，开胃菜么，量少可以理解。 　　但是，一个超大的白盘子里，放了一块儿还没拳头大的鱼肉，然后就全是点缀，就算它从头顶上投射出来淡蓝色的光，看着那个意思就是模拟水流动的意思。 　　意境是有的，好看也真好看，可就是特么的吃不饱，白白浪费那么大一个好盘子，这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就这样，顾景之还就叨了一口，旁边李巽也是，姜策视线扫过之处，那些宾客也都是。 　　吃个东西费死劲了，好像有绳子勒住他们脖子似的。 　　再加上宴席刚开始的时候，就有交响乐团给来宾现场表演，都是什么第几第几交响曲。姜策不由自主在心里叹了口气，订婚宴，他参加过好几场，但是这么别扭甚至有点泄气的订婚宴，还真是头一次。 　　所有人举手投足连头发丝都透着高级感，但就是少了一点这场宴会应该有的喜气。 　　不管是订婚的两个人，对将要组成一个家庭、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向往，还是宾客之间真诚的祝贺，这里都没有，或者说，心底里感受不到。 　　不过……他们过得幸不幸福，也不关自己什么事，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也不同，反正就是尊重、祝福就行了。 　　跟自己有关的是，他现在超想吃炖菜。土豆炖鸡肉，再加点儿红薯粉丝，或者酸菜炖宽粉也行，旁边再弄个贴饼子，真香啊！ 　　想着想着，姜策觉得要不就问一下琛哥和沅沅明天要不要去吃铁锅炖。 　　刚在群里发完消息，下一道菜就被端了上来，本以为那鱼就够过分的了，没想到这道菜更过分。 　　一排排服务员端着上来之后，伸手打开盖子，一股子白雾就窜了出来，这还不算完，他们还拿着盖子在你鼻子前边晃来晃去，让你先闻味道再吃。 　　闻完了，低头一看，好么，盘子里边就特么两块儿指甲盖大小的炖牛肉，周围用酱料来回画了两道做装饰。 　　这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紧接着是下一道菜，刚端上来，旁边不知道是谁，就开始在那叭叭叭个没完。说什么这道菜他认出来了，不愧是傅家，把法国堪称国宝级分子料理专家保罗都请来了，真是财力雄厚。 　　然后旁边就有捧臭脚的，也不知道是故作惊讶啊还是真吃惊，就开始在那问，啊？保罗吗？就是那个分子料理界的传奇人物，他的餐厅排队要提前一年预约的那个保罗？ 　　对方一看有人捧，还真聊上了。说对，没错，就是那个保罗。说着还用筷子点了点菜，说那个什么保罗，这是他的成名作，通过把蔗糖晶体高温加热，使分子结构发生改变，形成无数线状玻璃状的糖丝，缠绕在炸…… 　　姜策发誓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特么不就是拔丝地瓜吗？ 　　还什么晶体高温、还分子结构发生改变……还国宝级……你去大东北，不用预约一年，随便选个炒菜馆子，厨师都能做。也许厨师老板跟你聊得好，又看你是个外地人，还能热情的多送你一道锅包肉尝尝。 　　可能是因为那声笑在一片吹捧中太过突兀，姜策感觉到了一束不友好的目光，同时，顾景之也在下边踹了他一脚。 　　姜策没办法，只得把头低下去，憋得肩膀一耸一耸地难受。 　　好不容易等那个显眼包住了嘴，下一道菜刚上，顾景之一看就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虽然这表情转瞬即逝，但姜策还是注意到了。 　　“焗蜗牛，你不喜欢吧。” 　　顾景之点了点头：“很讨厌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就别勉强吃了。”姜策的目光点了点自己的盘子。 　　顾景之快速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也没有镜头对着自己这边，迅速把菜倒进姜策盘子里，然后很自然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最后一道是甜品。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回可大方了，盘子里六粒荔枝。 　　刚才那位懂爷又开始科普了，说是这甜品不简单，荔枝肉碾碎了，通过各种高科技仪器萃取提炼然后又给还原成了荔枝的样子。哦………… 　　把荔枝肉碾碎又费劲巴拉地重新拼回荔枝的样子，那我直接剥了皮吃荔枝肉不行吗？ 　　姜策发誓，在那短短的几秒钟，自己把过去吃过的苦和委屈都想了一遍，却还是压不住那疯狂向上翘的嘴角，在顾景之警告的目光中，他只能咬了一口口腔内壁的肉。 　　顾景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姜策看见了，顾景之趁着低头的间隙他自己也憋不住想笑。 　　于是姜策把头凑过去低声道：“我算是知道了，你那股子脱裤子放屁的矫情劲儿是打哪儿来的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毛病，你们有钱人都这样。人家把你们当冤大头，你们还挺开心。” 第98章 　　顾景之伸手拧了姜策大腿一下。 　　“嘶…你掐我干嘛？”姜策虽这么说，却也没躲，就任顾景之掐了一下，嘴里还不饶人。 　　“我哪里矫情了？” 　　顾景之侧首看向姜策，姜策以为他让自己详细说说。 　　“你就说家里吧，水果给你洗好了摆在果篮里想不起来吃，非得苹果切成块儿了，西瓜中间挖好了球，摆个造型，给你拿小叉子才吃那么两口。” 　　“我愿意。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那你说，是谁给你天天做水果拼盘的？” 　　“你~” 　　顾景之抬眸，目光定在姜策眼底，话音轻巧落地时，那眼角眉梢间带着的笑意让睫毛化作羽翼轻轻扫在心尖儿上。 　　顾景之一这么看他，姜策就招架不住，不由自主心里痒痒的，不敢多看只能错开目光去。 　　伴着甜品，还配了一盏茶，姜策直接喝到底，就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 　　此时正好一曲钢琴曲结束，灯光慢慢暗下来，隐隐有水流过的潺潺声，跟随着追光灯，看到一隅坐着一个身穿淡绿色薄纱衫的人，抱着琵琶，灯光再次变暗之后，那人背后升起一轮圆月。 　　姜策想，还有国风节目么，整得跟春晚似的，虽然饭没吃饱，但这个节目还行，也算这一晚上没白搭吧。 　　只是下一秒，姜策就后悔了。 　　一声琵琶响，顾景之的目光就从姜策身上移开，之后再也没从表演者身上挪开过，甚至越来越过分，肉眼可见的嘴角向上压都压不住，眉眼间的喜欢都要满了出来。 　　任谁都能看明白，这一整晚的节目，顾景之就喜欢这一个。 　　“什么嘛……不是说要注意表情管理，他自己可倒好，不就是个omega表演嘛……”姜策皱眉嘟囔了一句：“喂，李巽，你管不管他了。” 　　李巽也听得入神，姜策啧了一声，拉了拉李巽的袖子。 　　“怎么了？” 　　姜策下巴点了点顾景之，对李巽投诉道：“还怎么了，不是说要注意表情管理的嘛，你看看他，看看他那个样子，就跟个昏君看宠妃似的，有那么好听吗？你管管他行不行？” 　　李巽呃了一声无奈道：“我是下属，不敢管，也管不了老板。” 　　姜策看李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有什么不敢管的？” 　　“不如你自己试试，也许顾总能听你的话。” 　　“我试就我试。”姜策低声喊了一声：“顾景之！” 　　顾景之完全没反应，根本没听见。 　　姜策瞪了一眼那个昏君，闷头喝茶，可这心里却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舞台上那个一身绿纱的omega，因为灯光比较暗，且戴着半面面纱的缘故根本就看不清长相。 　　只是从露出来的眉眼间感觉，大概能知道是个男O。 　　身段儿气质么，婀娜，姜策确定用这个词形容没错，加上弹得也挺好，周围布景也比刚才什么钢琴曲有氛围，确实有点别出心裁的意思。 　　但是，再别出心裁，也不至于让顾景之那么沉醉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干什么对这个omega这么关注？？？刚才弹钢琴的也有omega啊，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这种上心，跟他平时表现的上心很不一样。 　　不是那种欲擒故纵的关注，也不是游走在alpha之间的那种吊着人的感觉。 　　欣赏，对，就是那种很难得的欣赏感。 　　可欣赏…有欣赏到眼睛都移不开一秒的情况吗？ 　　不对不对不对。从头开始再梳理一遍。 　　根据自己对顾景之的观察，他感觉顾景之对alpha，总有一种似有若无、若即若离的感觉。 　　跟那个傅聿行是这样，跟自己，好像也是。 　　就…怎么说呢，他很清楚自己对顾景之是动了心的，但顾景之却总是，有时候让自己觉得他也一样动了心，特别是注视着自己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可有时候又让姜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顾景之就是在逗自己玩儿… 　　他根本就摸不透顾景之对自己到底有没有那种意思，或者说有多少那种意思。 　　可对现在表演的那个omega，顾景之的态度就不是模糊的，证明顾景之确实可以做出肯定性的情感表达，所以……他对自己那种模糊感，确实是故意的。 　　那不就说明，顾景之对待自己和对待傅聿行的策略总体上是一致的，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而且信息素对他有用，又住在一起，所以稍微比对傅聿行多了一些朋友般的真心。 　　不仅如此。在他跟顾景之第一次在办公室正式见面的时候，顾景之是明确说过他对alpha不感兴趣的吧。还有还有！ 　　之前他问顾景之喜不喜欢沅沅，还说他们两个都是omega，不合适。 　　顾景之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他说自己有的东西他顾景之也长了，所以不觉得男O跟女O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那同理，顾景之肯定也觉得他跟男O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妥…… 　　所以说，姜策看向顾景之，一个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结论，从心底里浮现了出来——顾景之的取向，其实是omega吗？！那他就真的很可能喜欢这个弹琵琶的omega！ 　　本来一个傅聿行就够烦人的了，平白无故又多出来一个竞争者吗？自己跟顾景之还没有机会正式开始，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啊？！！！ 　　那个omega，连脸都没露全，顾景之怎么可能就直接爱上了呢？可…一见钟情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那演出结束之后，顾景之会去打听这个演奏者吗？会跟他私底下偷摸见面吗？或者，也签个合同，放在自己身边？也对他…那么好？ 　　顾景之想要包养个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他只是对alpha信息素有严重排斥反应，可对omega信息素却没什么排斥的现象，所以他想选个omega陪在自己身边，再合适不过了。 　　那会不会让自己搬出去，给他和情人腾位置？或者单独给那个omega买套房子，傅聿行和李巽都说了…… 　　“怎么了？” 　　顾景之的声音突然在姜策耳边响起，姜策吓了一跳，猛抬起头，发现演奏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灯光彻底亮了起来，宾客也逐渐一个个地离席。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喊你好几声了。小脸儿从刚才就皱皱巴巴的，不舒服还是困了？” 　　“没什么。”姜策恹恹否认，对顾景之道：“结束了吗？可以回家了吧。” 　　他现在就想立刻带着顾景之回家，让顾景之没时间去后台跟那个弹琵琶的有任何机会说句话。 　　“还没呢，只是用餐结束了。现在是自由交流时间，他们都去了会客厅，走吧。” 　　姜策哦了一声，跟在顾景之和李巽身后，就连那个傅聿行趁着这个间隙又黏了过来都没什么心情理会。 　　会客厅中，傅聿言和那个准新郎一起跳了第一支舞，随后伴着轻柔的音乐声，那些来宾，或三三两两地寒暄，或靠着熟人相互介绍认识，还有邀请心仪舞伴共舞的。 　　姜策看着周围交谈的人，赵、钱、孙、李…各个都是老总；周、吴、郑、王，一聊全是校友。 　　不夸张的说，现在随便捡起来块儿石子儿扔十次，砸中十个人，八个都是身价上亿。 　　只有自己，什么都不是……一时之间，姜策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 　　而那两位宴会主角，准新娘和准新郎，在跳过第一只舞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甚至没有靠近过彼此。 　　那个傅聿言，还拉着一个眼圈红肿着还含着眼泪的女O往人少的地方去。女O为什么哭，傅聿言又为什么给她抹眼泪，看两眼都能明白。 　　但今天来的媒体人都是收了钱的，自然不会乱写，这让姜策对不相爱的人确实可以结婚这件事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也许，不，顾景之肯定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假如顾景之真的对自己说喜欢自己，那自己在明知道顾景之已经结婚了的情况下，会选择答应做他的地下情人么？ 　　就算他的伴侣不介意，自己也能像李巽说的那个瑞达集团老总的长子在别馆养着的那个omega一样，接受那种关系吗？不，不可能。 　　不管顾景之对他的结婚对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一旦他确定了伴侣，自己就得尊重他们之间的关系。 　　顾景之不爱对方，这不是给自己当地下情人的借口和理由。 　　不管怎样，再喜欢，原则是不能践踏的。可他不甘心。 　　自己真的有在好好努力，整理文件的时候更用心，也像顾景之说的那样动脑子思考，还跟着李巽学习公司业务知识。 　　他想快点成长，努力变得更好，努力超越李巽，最后能成为替顾景之遮风避雨的存在，可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他不是那种容易被动摇的人，但他现在的确害怕了，面对他跟顾景之宛如天堑鸿沟般不可逾越的差距，他不可能不怕。 　　一边拼命告诉自己，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一边却在想，自己就算是拼了命，也没办法成为顾景之的避风港，姜策就在这两种想法之间反反复复被拉扯却想不出个答案来。 第99章 　　这一场宴席，心情真是起起落落。 　　姜策只觉得自己心口闷得不能呼吸，悄声从顾景之身后退了出去，他想到外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许会好一些，至少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吧。 　　可眼看着快走到会客厅大门口，姜策却被一个喝得微醺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浓眉却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别扭，个子比姜策矮了一头，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西装套装似乎跟顾景之衣柜里挂着的一套撞了款，说实在的，幸亏顾景之今天没穿这一套，不然面前这人得多尴尬。 　　姜策以为那人是无意间才挡住了自己的路，于是往右挪了半步准备越过人去，可姜策一动，那个人也跟着往右挪了半步，这就奇怪了。 　　“哎我说，给我和王小姐，再拿两杯鸡尾酒来。” 　　这是把自己当成服务员了么？确实，以前类似这种场合，自己就是服务员，但今天很遗憾，他暂时不是。 　　“抱歉，酒在那边。”姜策没什么心情，但这话语气说得还是礼貌客气的，甚至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放酒的地方示意之后才又开口道：“请让一下。” 　　“让一下？哎我说，你一个服务员，客人让你拿酒就赶紧滚去拿，你指一下是什么意思？让我亲自过去是吧？！” 　　那人说着逼近姜策，姜策看着周围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不愉快，投过来几簇探询的目光，不想给顾景之惹麻烦，于是再次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这里的服务员，你不想走过去拿酒，那边也有专门的服务人员，你需要什么，直接叫他们过来就好…” 　　可那人却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姜策，拽着姜策的衣领就问旁边几位：“你们说他这一身，是不是服务员？” 　　此时已经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旁边有个人目光在姜策身上剐蹭了两眼笑着道：“当然是了，罗总，您一向目光独具，怎么可能看错呢。” 　　“对啊，我感觉也是。” 　　旁边还有两位憋着笑没说话，不过任谁也不难看出来，他们眼中满满的嘲讽意思。 　　“听见了吧。赶紧去给我们拿酒。” 　　“你手里不是还没喝完……” 　　姜策话都没说完，那人直接把酒泼到了姜策身上。 　　“现在没有了。” 　　周围一阵沉默，仿佛时间凝固住了一般。 　　一秒、两秒、三秒…… 　　那些人只是看着，低笑着，彼此交头接耳，仿佛姜策是被关在笼子里供它们娱乐消遣的猴子。 　　姜策就那么站在，他死死咬住牙关，手紧紧握成拳头，他知道自己身上被无数目光剐蹭，但他仍旧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把那拳头挥起来。 　　要不然就认下吧，去给那个人拿杯酒……反正只要让这群人看够热闹散了就好，姜策挣扎着，几乎要挪动脚步时。 　　“这是怎么了，还挺热闹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人群，在罗总身侧炸起，这是姜策现在最希望听到却又最害怕听到的声音，下意识想躲却根本没地方躲。 　　“顾总？！” 　　顾景之应声撩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跟自己热情打招呼的罗总，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理会旁边围观人的任何目光，就只是朝着姜策身边走。 　　姜策回过神的时候想遮住那酒渍，但为时已晚，顾景之早就看见了，此时走到近前，有眼力见的服务员也跟着到了，递给顾景之一张干净的手帕，顾景之接过，也没跟姜策说话，只是伸手慢条斯理地将湿的地方擦拭干净。 　　顾景之的慢条斯理，是很骇人的，不管是他语气中的慢条斯理，还是动作上的慢条斯理。他越是平静，就越是让得罪了他的人心里发毛，而此时此刻这个人，就是那位罗总。 　　旁边看热闹围观的人，自然也不想被伤及无辜，都转过头去佯装交谈，其实也竖着耳朵跟进事情的发展。 　　顾景之知道，但他既然走到了姜策身边，他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整理完了衣服，顾景之把脏了的手帕扔给服务员，一边给姜策重新调整领带的位置，一边略有些嗔怪道：“还说怎么就转个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让我找了好一会儿。” 　　说着顾景之一顿，这才转身，只是在旁人看来，这个动作让顾景之自然而然地把姜策挡在了自己身后护住的意思。 　　顾景之一双凛冽如刀的眼睛看着罗总，嘴角半笑不笑道：“原来是在罗总这里，不过…您二位聊什么呢，竟然如此尽兴，连衣服都弄脏了也顾不得了。” 　　这话纯属胡扯，罗总知道顾景之全都看见了，而且都泼酒了还叫什么尽兴。 　　但顾景之这么说，这么问，他只能在心里先骂傅聿行两句，要不是傅聿行说稍微为难一下那个劣质alpha没事…他也不会闲的没事触这个眉头。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想该怎么接顾景之的问话。 　　“这……咳咳……” 　　罗总轻咳了一声赔笑道：“顾总，哎呦，您看，这是个误会。” 　　“误会？是么？”顾景之单挑了一下眉，皮笑肉不笑的等着罗总自圆其说。 　　“是啊，我以为这位小兄弟是服务生呢，这不就说麻烦他给我取杯酒来，闹了点不愉快，纯属误会，误会。这以前在三江确实没见过，闹了出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呦~”顾景之轻笑了一声，道：“这话没得叫人恶心，罗总什么时候改姓顾了。姜策是最近跟在我身边的，罗总在三江时自然没见过他。” 　　说着，顾景之微微侧首仰头对姜策道：“不过，既然罗总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了。 　　你啊还年轻，得谅解老年人眼神不太好，看不清衣服款式，也不太认得高定的料子。这酒呢，年纪大了手就容易发抖，想必是没拿稳，不是有意弄脏你的衣服的。” 　　这话损得到家了。 　　可这还没完，顾景之把目光从姜策身上移开又转回到了罗总身上。 　　“不过罗总，身体不好得去医院看看啊，我跟江声打声招呼，帮你挂个号。啧……这也怪我，姜策这一身是我给他挑的，让罗总看走了眼，认错了人，我替姜策给罗总道个歉。” 　　罗总哪里敢让顾景之给他道歉，于是赶忙点头哈腰道：“顾总，您看您这话就折煞我了，就是个小误会，小误会，不至于，那个，小伙子，对不起了哈，有点喝多了，脑子不清楚，我给你道个歉…” 　　“没什么。”姜策也冷漠地回了一句，算是把这事完结了。 　　“既然跟罗总聊完了，那咱们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Willson。” 　　说着顾景之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位罗总，就带着姜策往里边走去。 　　“你……” 　　姜策知道自己又给顾景之惹麻烦了，正琢磨着怎么给他道歉，却听见顾景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姜策摸不着头脑，不会是给气笑了吧… 　　顾景之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姜策道：“我说你那个脾气呢？就跟我能耐是吧？！刚才被那么欺负，怎么不揍人呢？” 　　姜策耷拉着脑袋道：“我是不太聪明，但我也不傻。上次是那个傅聿行糟蹋粮食我才…… 　　我是你带进来的，要是真在这动手揍人，不管谁对谁错，他们都会说你的不是，说你身边的人没规矩。我不想给你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丢人。” 　　“还行，比以前有进步。知道冷静处理了。不错。要不是现在人太多，真想rua两下你的头顶，你知道你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很好吗。” 　　“不知道……”姜策喃喃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可是你那么说那个罗总，没关系吗？” 　　“怎么。听得不爽，不解气吗？” 　　“不是，听得确实很解气，我就是怕他因为这个记恨你。” 　　顾景之冷哼了一声：“就凭他？放他一百个胆子，在我这里也得点头哈腰的。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是畏首畏尾一些，要讨好这讨好那的。确实，这里不比三江，强龙压不了地头蛇，加上接任者那个事，掣肘我的东西挺多的。 　　而且我觉得比起对抗，树立敌人，合作共赢是更好的解决方式，所以有很多时候我都不会主动去选择比较激烈的回应方式。 　　可这不意味着，我的人被别人欺负，我只会睁眼空看着。 　　我不想主动挑事，但如果别人故意找麻烦，我也不是个软脚虾。这两年那个罗总有些业务在宁江，所以跟傅聿行走得近，巴巴地跑过来参加晚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傅聿行吩咐了他要对你‘特别关照’一些，但想必有些关系。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带进这个圈子的，我有义务保护你。” 　　此时李巽也找到了姜策和顾景之二人，顾景之问李巽：“咱们三江公司跟罗总的几笔合作，是不是快到期了。” 　　李巽点头道：“一笔还有三个月，三笔两个月，还有一个已经到期了，安娜说过，正在洽谈是否续约。还有两个新合作也在谈。” 　　顾景之嗯了一声：“让安娜告诉那边的人，新合作全部暂停，现有的，到期之后不再续约。” 　　“这…”李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目光扫到了姜策衣服上的污渍，目光闪了闪答道：“好。”然后便去了僻静处打电话给安娜。 　　【我的人？】【保护你？】 　　姜策满脑子只有这两个词不停循环播放，他做梦都没想到，顾景之居然，居然……因为自己跟那个罗总停了合作，所以是有点在意自己的吧，是吧… 　　他抬起头，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变得闪闪亮亮的。 　　顾景之见他这般，总算是情绪变好了，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你记住了，小alpha，有时候揍人，不一定要是挥拳朝着脸上打。 　　能用手段诡计的时候就不要付诸于暴力。只要简单地拿走他们在乎的东西就好。那种失去的痛苦折磨着内心，比肉体上几天的疼痛更持久。” 第100章 　　“景之！我忙完啦！” 　　姜策和顾景之顺着声音看过去，姜策皱眉心想怎么那个傅聿行又粘过来了啊……真烦，今天好不容易跟顾景之有那么一点独处的时间。 　　“好啦，你去找李巽去，告诉他让司机准备好，我们一会儿就回家，去吧。” 　　等姜策和李巽再次从室外回到室内，发现那群人又不知道在围观什么，但跟刚才的氛围可不一样。 　　“哇，跳得好好，我要是能跳这么好就好了。羡慕啊……” 　　“到底是极优omega，啧啧……这腰身，软得跟…嘶…！你掐我干什么？” 　　“我看也就那样。赶紧别看了，回家！” 　　李巽和姜策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彼此对视一眼，趁着前边的两位离开，得了个间隙，两人来到了最前边。 　　是顾景之啊，难怪，姜策想，顾景之的身上有一种十分不讲道理的吸引力。 　　只要他一出现，就自动成为目光的追踪点，宛如地心引力一般，很难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此时原本还正在跳舞的几对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将空间都留给了顾景之和傅聿行。 　　他们两个人，彼此上身紧贴，傅聿行的右臂架着顾景之的左臂，右手自然地搭在顾景之的蝶骨上，而两个人的左手则紧紧相握。 　　目光彼此纠缠，好像恋人一般，脚步跟随着音乐仿佛是从骨子里晕染出来的节奏，完美、优雅，浑然天成。 　　“哇哦~~傅总跟顾总也太般配了吧！！！” 　　身边的一个年轻omega拿起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不知道什么群里。 　　她刚说完，就得到了旁边几位贵妇连连的点头认同。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媒体人，也纷纷再次拿起相机拍照。 　　随着音乐走向尾声，在一片掌声中，顾景之翩然谢幕，可傅聿行似乎并不打算将人放开，一伸手再次把顾景之拉近，伏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在其脸颊落下一吻，垂眸间在姜策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在宣誓主权。 　　傅聿行这一亲不要紧，直接又惹来一阵喧闹起哄。 　　顾景之正在想该怎么办，余光扫到了Willson，几乎是同时，Willson已经开口喊了一声：“学长！”然后三两步走上前。 　　这位Willson就是之前李巽给姜策介绍的那位，瑞达集团老总的长子，论财力和地位，这个人出声打断这样暧昧的气氛，没人敢说什么。 　　“学长，好久不见呢～” 　　顾景之自然欢喜Willson的解围，也笑着道：“是啊，真的好久没见你了。” 　　“傅总，不介意我把学长借走，聊几句叙叙旧吧。” 　　傅聿行跟Willson不熟，但他知道瑞达集团的地位，况且这人已经结婚了，外边还养着个omega，当年为了跟那个omega在一起闹得人尽皆知，他自然也有所耳闻，不会把这个人当作什么情敌或者潜在的竞争者。 　　于是傅聿行点头笑着对Willson和顾景之道：“你们慢聊，我去看看我老爸跟陈局、王局他们去，别打着打着牌又吵起来了。” 　　等傅聿行走了之后，Willson拉着顾景之去了个人少的地方。姜策见两个人往稍远处去，看了一眼李巽，李巽摇了摇头，他便只能暂时停住想要追赶的脚步。 　　“我说学长，还是那么惹人注目啊～” 　　顾景之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行了啊，还学会笑话我了。不过，谢谢你帮我解围了，要不然还真是让人头疼的情况。” 　　Willson耸了耸肩：“客气什么啊，真是的。在宁江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倒还真有个项目，我觉得你会感兴趣，但是今天就不说公事了，等你什么有空，我带着李巽他们去找你，到时候再说。” 　　“行。”Willson痛快应道。 　　顾景之此时左右看了看，Willson的夫人并不在身边，也没跟着过来，顾景之目光微闪，心想这是有话要单独说，开口试探问道：“老师…最近还好吗？” 　　Willson叹了口气：“不好。你也知道，自从他的腿那样之后…状况就一直很不好。心理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就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还……”顾景之想问是不是还有自杀倾向，但这两个到嘴边却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嗯。”Willson点头：“家里刀叉早都收起来了，保姆都是把水果切好了才带进屋子里的。可是前几天还是让他逮住了机会，那种塑料的叉子，被折断了，他就用尖锐的一端划破了手腕，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 　　Willson的声音越来越低，十分痛苦地抹了一把脸。 　　“我最近一丁点都不敢让他一个人呆着，要不是我爸又威胁我，我也不会来这里参加什么订婚宴。这一路上我、不停地去看家里各种角度的摄像头，你知道吗学长，我真的很害怕。” 　　“你这么不安，跟老师说过吗？” 　　“没有，我不希望他再替我担心了。我想，等我回去之后带他去度个假，也许心情会好一点。” 　　顾景之点头：“也好，出去逛逛也许心情会好一些的，但是，Willson，那可能只会让他短暂地喘口气，你总让他在家里与世隔绝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要让老师回学校去，也许再次踏上讲台……” 　　“不！”Willson立刻否认：“我不会让他去的！真的不行。我受不了。而且你也知道我爸爸他一直都不喜欢老师，我不能再让他冒这个险了。” 　　“你确定只是因为那个吗？”顾景之看着Willson的眼睛，Willson却不敢看向顾景之。 　　“我真的不太明白，你喜欢一个人到想把他关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Willson垂眸看着地面，半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尊重对方，就应该学会放手，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学长，我做不到。 　　我为什么要放手？老师他也爱我不是吗，我只是不想让他被别人看见，就…就待在我身边就好，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那些大道理谁愿意听谁就去听，反正我不会听。也许…有一天学长你遇到了真的让你心动的人，就能明白我的心境了。” 　　顾景之十分笃定地摇了摇头：“我不会遇到那种人的。因为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一个人到你这种程度。爱和恐惧，都只是情绪、是工具，我们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不是么。” 　　Willson沉默不语。 　　顾景之见他这般，只能问道：“你支开身边人，到底是想问我什么？” 　　“我想学长，你……”Willson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见过你也…那样过。” 　　Willson没再继续说下去，但顾景之已经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我想问学长，你们怎么能对自己那样下死手呢？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我知道那一刻老师的想法，我就能把他劝回来。” 　　顾景之张了张嘴，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才合适，可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声叹息拍了拍Willson的肩膀：“我们情况不一样，没办法给你做参考。” 　　“那，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么，有时候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有时候觉得活着太累了，但大多数时候只是觉得感觉到疼才算是活着。 　　当划破血管的那一刻，好像压力有了宣泄口，所有的不安、疲惫还有耳边的嗡鸣都消失不见，一种宁静感将自己包裹住，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就大概这样的想法吧。” 　　“所以，你觉得老师也希望，获得宁静吗？不，他舍不得我的，肯定是这样。”Willson眼圈开始泛起红来，脑中似乎有一个极其可怕的场景已经成型。 　　“顾总。终于见面了。” 　　一声极具压迫感的声音迎着顾景之传了过来。 　　顾景之与Willson对视了一眼，随后对着那人喊了一声：“邵总。久仰。” 　　邵文一身黑色西装三件套，右手一枚碧绿的扳指一看就价值不菲。 　　“顾总，我以为像今天这种场合，你没时间抽空参加呢，毕竟，你知道的，公司刚闹了那种事，形象不太好。”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回道：“多谢邵总关心了，幸好是误会，当事人及时澄清了呢。” 　　“是啊，幸好是个误会。当时那个博主在那种视频里提及曼茵，我还怕让顾总你误会什么呢。” 　　“邵总放心好了，我怎么会那么想呢。” 　　邵文冷哼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夫人，一起回家了，但顾总，我很期待跟你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 　　顾景之则道：“我从来没有把曼茵当作是竞品或者敌人，相反，我很想跟曼茵做朋友。这个市场足够大，竞争对抗不如联手合作，这样才是双赢，您说是吧。” 　　这话一出，邵文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底的寒光却没及时遮掩住，明显被顾景之的话气到了。 　　Willson可能拎不清自己感情的事，但毕竟从小到大也在商业世家长大，邵文过来的那一刻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在一旁听两个人这几句交锋就知道顾景之赢了。 　　顾景之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要跟我比，但我想跟你做朋友，谁格局更大，一目了然，邵文能不生气么，可生气也没办法，只能憋着，憋着就更生气了。 　　邵文哼的一声甩袖离开之后Willson才开口道：““学长，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来我们家吧，也许老师见见你，心情也能好点。” 　　顾景之深知再劝什么都无济于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Willson离开之后，李巽和姜策才走到顾景之身边，但顾景之觉得李巽一直侧着身子，蹙眉目光始终望向一处。 　　“怎么了？”顾景之问。 　　李巽回过神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到底怎么了。” 　　“就是邵文总，他刚才路过我跟姜策去找他的夫人，但是就在他的手搭在夫人腰际的时候，我觉得那个夫人好像躲了一下，十分抗拒。” 　　“是么。”顾景之也若有所思看了过去，但是两个人早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对，听闻邵总跟夫人关系很好，他们很恩爱，本来是联姻但是结婚之后相处起来发现很合彼此的心意，也算是圈子里少见的先婚后爱的例子了。就算是之前闹了矛盾，但是，没必要耸肩对吧。” 　　“也许你看错了呢？”姜策说道。 　　“也许吧。”李巽还是有些困扰。 　　但此时顾景之却反驳了一句：“李巽不太可能会看错，他那双眼睛啊，跟鹰一样。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先出去，让司机过来，我去跟傅聿行他们打声招呼，咱们就直接回家。” 第101章 　　邵文一脸阴沉的坐在车里，旁边坐着他的夫人，徐珊。 　　可能是车里的气氛太过凝重，夫人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思忖了一下尝试开口道：“我今天……” 　　徐珊刚开口，邵文就皱着眉不耐烦地用眼神警告让她闭嘴。他今天本来就很烦了，不需要耳边再出现什么别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沉寂中，邵文的手机铃声宛如炸雷一般突兀。 　　邵文扫了一眼号码，不是认识的人，而且…看起来还很奇怪。 　　也许是诈骗电话，用的很明显是虚拟号码。 　　邵文心中冷笑一声，直接挂断。可还没有一秒钟，那被挂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邵文再次把电话挂断，可是对面的人就好像非得跟他较劲一般又瞬间打了过来。 　　“喂！你特么有完没完？！”邵文低沉带着怒火的咆哮让坐在一旁的夫人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身后往后躲开。 　　这个动作让邵文更加不满，伸手扯住徐珊的头发粗暴地往自己面前带，徐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却不敢开口，哪怕是为自己求饶。 　　“哈哈哈，邵总，下手轻一点，夫人长得如此漂亮，怎么换成你，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很明显是伪造的，但语气中满是戏谑，其中一句话让邵文有些在意。 　　“你是谁。”邵文沉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讨厌的人。” 　　“哦？”邵文沉眸，略沉吟道：“那你说说，我讨厌谁。” 　　“这个嘛……”对方轻快地笑了一声：“讨厌的人可以有很多，但目前来说，当然是那位顾总了。而且巧了，我也很讨厌他，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 　　“合作？”邵文冷笑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你连名字都不透露，还用了伪装过的声音和一个假号码，你以为我是什么三岁小孩吗？少来我这套话。” 　　“套话？你可误会了，我用这个号码只不过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咱们见面的最好时机。不过既然邵总目前不需要我，那我就不打扰了。但有一点我想提醒你。 　　以我对他的了解，顾景之是个内心了无牵挂的人。这样的人谁都不在乎，所以没有软肋。做起来事情无所顾忌是很可怕的，因为没有心，所以很少会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邵总如果想让他真的吃点苦头的话，那就要先帮他创造出一个软肋，这样才算有真正能威胁到他的武器。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相信咱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对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而邵文则若有所思，反复琢磨着对方那句“帮他创造出一个软肋”，虎豹一般的眸子不经意看向车窗外站着的李巽和姜策，唇边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 　　而顾景之这边，快速跟傅聿行一家人告了别，出来时司机正好把车开到了环岛。 　　因为是回程的路，李巽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让姜策跟顾景之坐到了后排去。 　　顾景之似乎格外疲惫，手肘搭在车窗处看着外边飞驰而过的树影向车内两个人问道：“你们说，什么样的人会喜欢一个人到想把对方关起来的程度。” 　　“您是说Willson么？”李巽问。 　　“是啊……呵呵…”顾景之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看了看身边的姜策，又瞧了瞧前面的李巽：“你们alpha疯狂暴戾的占有欲可真让人害怕。” 　　李巽：“…我不疯狂。” 　　姜策：“…我没暴戾。” 　　安全到了家门口，顾景之见李巽要下车给他开车门拦了一句道：“别下车了，今天你也辛苦了，让司机直接给你也送回家吧，早点休息。” 　　回到家里，姜策解开西服外套扔到沙发上，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啤酒，喝了两口，这才算是完完全全的松了一口气。 　　“我去洗澡。”顾景之道。 　　“哎？等会儿！”姜策放下冰啤酒喊道：“我有点饿了，打算做点夜宵，你吃不吃？” 　　顾景之摇了摇头：“不吃。” 　　说完就先回到了自己房里，换上了睡袍，到浴室里打开抽屉拿出专门的试剂将贴在腺体处的人造皮肤撕了下来。 　　没有什么泡澡的心情，顾景之只用淋浴洗了洗。 　　等他洗好出来，姜策换了他做饭时穿的家居服，茶几上摆着几盘菜，还有两碗鸡蛋羹，而姜策则拿着手机聚精会神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洗好了。你没去洗澡吗？” 　　听见顾景之的声音，姜策一反常态地把手机扣到了桌面上，腾地起身道：“哦哦哦，饭刚做好，我现在就去洗。” 　　然后起身径直就往自己卧室走，脱了衣服进浴室才想起来有话没说，但衣服都脱了，直接出去不太好，于是扒着房门朝着客厅喊道：“顾景之！！鸡蛋羹你记得吃了！！” 　　顾景之懒得吼，但姜策又来了一嗓子：“听见没？！！” 　　“知道了，等你洗完出来一起吃吧。” 　　“好！！” 　　回应完了姜策，顾景之继续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但看着看着视线就瞟到了姜策放在茶几桌面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是扣在桌面上的。 　　顾景之半眯着眼回想了一下，姜策从来没这么放过电话，从来没有。 　　加上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明显神色有些慌张吧。手机里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还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想着想着，顾景之已经从倚卧变成了端坐。 　　盯着手机背面看了看，顾景之一咬牙又躺回到了沙发上。 　　不管里边有什么，跟自己都没有关系。 　　但是…顾景之跟仰卧起坐似的又坐了起来。 　　挣扎了几秒钟，起身坐到了地毯上，跟姜策的手机拉近距离到他只要伸个手就能拿起来查看。 　　不行…顾景之想，不能偷看别人手机。 　　可是姜策之前说了没事儿……前几天还大咧咧地让自己替他给琛哥回消息的。 　　但那是姜策在的时候，现在么，偷看别人手机到底是不道德的…那不看了吧。哎？？？ 　　顾景之挑眉，说好的不看了，手却伸了出去悬在了手机机身上空一厘米的位置。 　　行吧，他之前提醒过姜策要设置密码来着。 　　如果姜策听话设置了，那自己就把手机放下，再也不好奇了。 　　如果…如果姜策没听自己的，还是不设置密码的话，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吧，谁让他不设置的，现在还有几个人手机不设置密码啊？！ 　　那不就等于邀请别人来看？！！！ 　　行，顾景之深吸了一口气，心下主意已定，就看一眼，绝不多看。 　　但是为了避免姜策发现了又闹别扭，得先用自己的手机拍一张照片当做放置参考图，这样看完之后可以按照同样的角度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就不至于被发现。 　　为了保证跟原来的位置一模一样，顾景之想了想，谨慎翻倍，拍了四个角度的对照参考。 　　拍完之后，顾景之就拿起了姜策的手机，翻面之后手机亮屏，顾景之轻扫滑动屏幕的瞬间几乎屏住了呼吸。 　　没有密码！！！ 　　顺利解锁之后，顾景之轻车熟路地轻扫长按手机屏幕。 　　出现在最前边的那页就是姜策最近使用的app停留页面，也就是说，他的慌张，就是因为那一页！ 　　可让顾景之没想到的是，排在最前面的app页面，居然是相册，而且，预览上还是自己刚刚参加晚宴时的照片。 　　顾景之轻抿了抿唇，把那上翘的嘴角给隐藏了下去。 　　点开相册，最新的几张，是他跟傅聿行跳舞的照片，可傅聿行那一边，被姜策冷酷地裁掉了。 　　“真是的…怎么这么幼稚～”顾景之轻笑出声，眉眼间弯弯的笑意晕荡开扫平了刚才的疲惫感。 　　还有几张是休息在家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印象姜策什么时候偷拍的。 　　“我说你……” 　　姜策的话从卧室那边的过道处传来，顾景之害怕自己被抓包，快速把姜策的手机返回桌面，又迅速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还放着的参照物相片，然后把姜策的手机再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在姜策刚走到客厅的那一秒，顾景之几乎是同时也坐回到了沙发上，脸不红，但心却狂跳不止，假装看电视。 　　“我说你…哎？你看电视坐这么端正干嘛？不累吗？刚不还倚着呢…” 　　顾景之轻咳了一声道：“那么躺着对腰不好。” 　　“切……得了吧你。赶紧吃饭。”姜策把擦头发的毛巾挂在脖子上，坐到地毯上招呼顾景之也坐下来。 　　“我说咱们下次再参加晚宴，一定得先在家吃口饭，要不然太难熬了，还是家里的饭最好吃啊。” 　　本来就是夜宵，简单吃完了，姜策把茶几收拾干净，端着碗和盘子去厨房洗干净，顾景之坐在软软的地毯上，目光又瞥到了姜策扣着的手机上。 　　抬眸的时候，姜策已经忙完往客厅处回了。 　　坐到了顾景之身侧，姜策看着此时此刻电视上放的电视剧，皱了皱眉。 　　“怎么了？”顾景之问。 　　“你不觉得这演员有点眼熟吗？”姜策伸手指了指电视屏幕：“这个人，不就是那天在楼下看见的，跟在那个傅聿行身边的小omega么。” 　　“是么？”顾景之扫了一眼，他从刚才开始就没认真看过这个电视剧，如今姜策一指他再一看，发现确实是。 　　“古装扮相挺好看的，怎么就跟了那个alpha呢……”姜策嫌弃地撇了撇嘴。 　　顾景之见他这般，没忍住笑出了声，起身拉了拉自己的睡袍。 　　“你笑什么啊？”姜策见他起身，抬眸问道。 　　“没什么。别管傅聿行了，刚才我有点吃多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运动一下？” 　　说着顾景之轻轻拍了两下手，智能家居系统将电视关闭，灯光慢慢调暗，环绕立体音响浪漫的音乐前奏，让昏黄的光看起来有些暧昧。 　　姜策失神间，顾景之已经对姜策伸出了手。 第102章 　　姜策那一刻像着了魔一般，什么都忘了问，下意识伸手，接受了顾景之的邀请。 　　起身之后，姜策才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放音乐…咳咳，放音乐干什么？” 　　“不干什么~”顾景之靠近姜策，声音又轻又缓还带着些许沙哑问道：“晚宴的时候，我跟傅聿行跳的那支舞，好看吗？” 　　“问这个…” 　　“不许躲开眼神，看着我说。”顾景之双臂轻轻搭在姜策双肩处：“好看吗？” 　　看着顾景之那好似把银河捻成碎钻铺成的眼睛，姜策喉结滑-动，艰难的做了个吞咽：“…好看。” 　　顾景之很满意，引着姜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侧道：“那你想学吗？你学会了，我就只跟你跳那支舞，好不好？” 　　“…好。”姜策鬼使神差般，思绪只跟着顾景之的话走，等他回神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握在了顾景之的腰身。 　　好像被那真丝的睡袍烫了一下，但他不想抽离开，逐渐喜欢上顾景之身体传来的温度，不管是清冷的，还是异常炽热的。 　　“另外一只手，要这样握着我的手才行。然后，你的左脚…像这样…” 　　在顾景之的牵引下，两个人的步调完全融入进了音乐中。 　　“你的手，要这样用力，将我向你拉近。” 　　顾景之的话宛如咒语一般,姜策如他所说，握住顾景之腰身的手用力，轻而易举的将人拉近，胸膛紧贴之处，是两个人的心跳。 　　“这样？” 　　“对，就这样~然后用你的手来主导我的身体吧，带着我…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哪怕是一起转身~主导我吧…” 　　话音落地间，顾景之和姜策便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转身。 　　“做得很好，姜策……”顾景之将自己埋在姜策胸-前，两个人也不再学习什么舞步，只是随着音乐缓慢的起伏着。 　　“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姜策从浓重的呼吸间抽离问道。 　　“其实，我的腰侧，这里再往上一些的地方…”顾景之略踮起脚尖靠近姜策的耳畔低语道：“很怕痒~” 　　“真的？” 　　“嗯，真的，不信你试试。” 　　姜策略微有些薄茧的掌心摩挲了两下， 果然惹得顾景之轻笑着欲躲，但很可惜，姜策卑劣的并不能让他如愿。 　　突然间，也不知道是谁的重心先不稳，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快要跌落到了沙发上之前姜策转身，将顾景之揽入怀中才一起跌落进一片柔软之中。 　　“学的真快啊~” 　　顾景之俯在姜策胸膛之上，只用双臂肘间微微撑起上半身，笑吟吟的看着姜策道：“我要教给你的东西，又少了一个。” 　　姜策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景之，那遥远的月亮今夜脱离了轨道，跌入自己怀中。 　　他的睫毛化作轻羽，一下一下地，扫在自己心上。 　　一股燥欲从姜策心底里深深压着的牢笼中苏醒，不停的开始咆哮，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牢笼占领姜策为数不多的理智，偏偏顾景之就要这般捉弄自己，那笑吟吟的眉眼间，是恶作剧成功占领了上风的得意。 　　新的音乐前奏响起，节奏缓慢、优雅，宛如一场虚幻的梦境。顾景之似乎很喜欢：“这首歌我唱给你听。” 　　说着他的手无意的从姜策胸膛上滑过，直到坐起身，一手虚虚攥住，扮作麦克风，随着音乐前奏结束，顾景之清唱出声。 　　Hey, what's you doing to me babeI'm really feeling your swag...You got me twisted like that.顾景之的双眸，俯视着姜策，距离拉开时，他们对峙着，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藕断丝连般的不舍，让姜策双手稳稳拖住了他的月亮。 　　Now, I'm smoking on your vibesGot me straight hitting the floorBut got me flying so high.You're so sweet to meYou're my sticky-icky-icky-icky-ickyput me fast asleep姜策眼中，只剩下顾景之忘情般随着音乐缓慢摇摆的身影，那睡袍早就变得松松垮垮的，目光凝在顾景之深陷的锁骨处，一直掠夺到那半露的肩膀，姜策浑身似有电流穿过，跟着他的情绪起起伏伏，引得一阵一阵的颤-栗。 　　You're so sweet, to meYou got me higher-higher-higher than I've ever been顾景之的勃颈向后微微扬起，那是像天鹅优雅的弧线，姜策alpha的本能被那猛然间从顾景之身体里晕染出的玫瑰味道彻底唤醒，顾景之跨坐本就不稳，腰身一软、重心向前俯去。 　　Don't ever leave…… 　　“这最后一句。”顾景之在姜策耳边念道。 　　几乎是同时，玫瑰的味道缠绕在白兰地的浓烈之中。 　　两个人额头相抵，鼻尖碰在一处。 　　姜策的耳边只有顾景之时深时浅的呼吸声，好像宇宙万物在此时此刻都失去了意义，天地之间的声音也消失殆尽，只剩下眼前的人。 　　“姜策……”顾景之低声呢-喃道：“我的头有点晕，也许……是晚上的酒太容易醉人。” 　　顾景之的目光太过勾-人，两个人腰身紧贴处也不只是暧昧，灯光、音乐一切的一切都恰到好处。怦。怦怦。怦怦怦。 　　姜策的心脏难以抑制的疯狂加速，他急于开口但心脏跳动的太快，撑起身体想要将那个“罪魁祸首”，那个“玩弄人心的罪犯”压-在身下，但顾景之更早一步，双手按住肩膀将他又压了回去。 　　顾景之的瞳孔微微晃动，好像在用目光勾勒出姜策的轮廓。 　　“你的眼睛，是狼王才有的，能在暗夜之中闪烁出光芒的眼睛。可你却把这野性雄心关了起来，束缚在内心最深处。我想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失控，你会放弃这种约束。” 　　手心贴在姜策健硕的胸膛上，顾景之感受到了姜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不再俯首帖耳，不再任人支配，驰骋在冰原上，那才是你本来应该有的模样。所以因为我的好奇，我…总是不怀好意的试探你。” 　　顾景之牵起姜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闭眼间脸颊轻轻贴在了姜策有些薄茧的掌心。 　　“我知道我说过很多谎话，你可以怀疑我的一切，除了那天，在车里的那个晚上。” 　　缓缓睁开眼，顾景之跨坐着微微向前探身柔声喃喃道：“那不是谎言，也没有陷阱。像现在一样。” 　　姜策伸手想替他拂去贴在额前的发丝，顾景之却微微向后，贝-齿开合轻轻咬住了姜策食指，这个动作带来的暧昧不明的意思让姜策脑中炸起惊雷。刚刚拼尽全力想平复下去的心跳跳的更加厉害，那跟被称作理智的弦被粉碎成了几段，身体里的热浪酥酥麻麻再次涌动全身。 　　伴着那失重感，姜策按捺不住凶狠的撬开了顾景之柔软的口腔，搅弄着顾景之湿软的舌。一直到顾景之眼角泛红发出呜咽声，姜策才停住，还没等顾景之反应过来，两个人位置互换，顾景之的背，跌入柔软的沙发上。 　　“是你招我的。” 　　下一秒，姜策单手提起衣领把碍事的衣服脱掉，直接扔在地上，俯身压了下去，带着极其侵略性的吻再次封住了顾景之泛红的唇。 　　姜策的吻那般热切、急迫，毫无章法，仿佛要把人吻到窒息一般，但顾景之全部都接受，全部都承受住了，直到氧气真的耗尽，顾景之双手推搡着却被姜策无情的攥住。 　　余光瞥见顾景之湿润的眼角，姜策心软成一片，松开彼此时，两个人都渴-望着空气，但喘息却勾缠着。 　　再次额头相抵，姜策的手却不安分的将顾景之半穿不穿的睡袍完全解开，手探进睡袍中，抚在顾景之的腰上，一寸一寸。 　　“姜策…” 　　顾景之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低声呢-喃的名字染上了欲-望。 　　伸手抚摸姜策的脸：“我的信息素有很多味道，但只有你，能闻见这玫瑰的味道，我难以控制的，它只为你绽放。” 　　“只有我么？” 　　“对。” 　　姜策心中泛起甜意，这好似告白的话让他欢喜的捉住了顾景之的手，亲吻他的指尖后又将吻落在了顾景之的鼻尖上。 　　从鼻尖到脸颊，再到耳垂，似乎格外喜欢这里，姜策的舌尖点在顾景之的耳垂边缘，玩弄了几下之后才含入口腔之中，被一股湿热包裹，顾景之一阵颤-栗。 　　“嗯……”轻哼了一声，顾景之再次呢-喃着：“姜策……” 　　这声呢-喃让姜策放过了有些红肿的耳垂，炽热的吻又落到了脖颈处，这次他不肯轻易放过，在脖颈根处留下了齿痕，又朝着顾景之的腺体吻去。 　　【作者有话说】 　　顾总唱的歌曲是 Bloodshot 歌手Lexy Panterra 强烈建议去听一下，3D体验顾总现场版具体是什么氛围撩拨的姜策失去理智。 第103章 　　“好痒～姜策…”顾景之笑着缩起脖颈，想躲开，但姜策却将他捞了回来，暂时放过了刚才的目标，姜策的吻重新落在了顾景之深陷的锁骨上。 　　“再叫一声我的名字。”姜策的声音带着急促浓重的喘息：“再叫我一声。” 　　“姜策…姜策……”顾景之的声音急促，撩拨的姜策用力咬了一口锁骨。 　　“唔…”顾景之吃痛哼了一声：“…轻点儿～”下意识却伸手紧紧抱住姜策，在姜策宽阔的后背留下似有若无的抓痕。 　　姜策的吻没有停留在锁骨处太久，再次向下掠夺时，被那仿佛蛋糕上的红色樱桃吸引住，尽情品尝着。 　　“嗯…”顾景之的背在姜策舌尖刚刚触碰之时紧绷了一下，闷哼一声，随后像是搁浅的鱼那般，肩膀微微用力向上弓起身体，像是无声的、更近一步的邀请。 　　“你身上好香…” 　　“这么喜欢我的信息素吗？” 　　“喜欢。但没有它的时候也很好闻。” 　　此时，顾景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可点点星火一旦燃起，便是燎原成一片，谁都没法分出半点心思。 　　“别管它。”顾景之的胸膛上下急促喘动，身体无力得一塌糊涂，信息素却又好似蛇尾一般用那浓烈的玫瑰香味缠着姜策。 　　姜策自然听话，再次俯身向前吻住顾景之的唇，彼此厮磨间，皆是呼吸不稳。 　　不够，还是不够。 　　姜策alpha的本能让他想要把顾景之撕碎。 　　腺体越来越热，折磨着、逼迫着姜策。 　　纠缠慢慢变成了躁动，躁动又滋生出凶悍，而顾景之，就是他的解药。 　　“我想……”姜策喉结急促滑-动：“行不行？顾景之……” 　　年轻的alpha对这种事并没有多少忍耐力，但他还是想听见自己心仪的omega的应允。 　　“别在这，去床上。” 　　“好。”不舍得与对方分开，在顾景之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时，姜策道：“抱紧我。” 　　腰身稍稍用力，姜策就轻而易举的带着顾景之坐了起来，两个人热切地拥吻，比这房间里的空气更加黏着。 　　那被忽略的电话终于偃旗息鼓，可几秒钟不到，姜策的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了。 　　姜策烦躁地摸索着把电话挂断，因为急迫，连来电人都没看。 　　可是，他刚挂断自己的电话，顾景之的手机却又好死不死的响了起来，跟之前的铃声完全不同，好似警笛一般的嗡鸣声根本没办法忽略。 　　原本火热的气氛被打碎，顾景之咬牙切齿地扯过自己的睡袍三两下胡乱穿好，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带着呼之欲出的杀意阴沉道：“江声，你、最、好、有、事。” 　　灯被再次调亮，顾景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可目光却落在姜策某处，单挑了一下眉，而姜策的目光则在顾景之脖颈处的红色吻痕上。 　　注意到顾景之看向哪里，姜策唰地一下脸红到脖子，赶忙拽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上衣挡住，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我说你吼我干嘛啊？”对面的江声不愿意了。 　　“你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早上，都几点了给我打电话。”顾景之捏着眉心，忍住太阳穴疯狂的跳动带来的针刺感问道。 　　“我什么事？你问我？我特么的洗完澡了正准备跟人花好月圆呢，刚亲上就接到了你俩芯片疯狂警报。 　　你的芯片显示心跳和腺体数据倒还好，比之前的情况有一些上浮，但不算太异常。 　　姜策的那个是什么回事？嗯？心跳得跟要爆炸了似的，腺体温度还飙升。我特么以为你俩被绑架了命快没了呢，就赶紧给你打电话。 　　谁想你不接，特么的姜策也不接，我怎么办，我只能用专线了。这个专线没有挂断选项，会一直响到你接通为止。” 　　“我们没死。也没被绑架。”顾景之觉得自己现在头更疼了。 　　“那你们大半夜干什么呢？” 　　emmmmm，顾景之一顿，目光微闪间堂而皇之道：“我们在做运动，跳刘畊宏健身操。” 　　“哈？不是。你们俩有病吧！！！”江声彻底发飙了：“靠！！！大半夜不睡觉跳操？我真想揍你们一顿。” 　　“跳操怎么了？晚上吃多了消化一下不行吗？” 　　“行！靠！我说你下回注意点，姜策的定位芯片是新植入的，自适应系统还没适配好，误报率高，大概还要一星期吧，一星期之后再跳操。靠！耽误老子好事，挂了。” 　　顾景之看着那被挂断的电话简直哭笑不得，到底是谁耽误了谁的好事啊？！ 　　不过么，冷静下来之后看着那凌乱的沙发，顾景之原本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今晚真的不应该见色起意、色令智昏。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可能真的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吧。 　　被打断了也好，要不然等到第二天早上，无论是谁后悔了都会很麻烦。 　　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就亲了两下而已，又没有发生别的什么，就算姜策要个结果，自己糊弄一下应该也能给糊弄过去。 　　可怎么说呢，毕竟到嘴边了，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可惜。 　　一晚上顾景之也没有睡踏实，到了办公室又灌了一杯咖啡才勉强唤醒精神。 　　但是他发现更不对劲的其实是姜策。 　　一早上到现在，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早上在家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就盯着自己看，可自己一看他，这人就移开视线，等自己不看他了，又看向自己。 　　到了办公室，茶水间做咖啡的时候还毛手毛脚的差点被蒸汽烫伤。办公时间，在工位上也坐不住，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突然间起身，然后在自己看向他的时候又默默坐下。 　　顾景之知道，姜策这么欲言又止的，应该就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 　　本来他是想趁着午休的时候，先带姜策去外边吃个午饭，然后顺势跟他聊一下的。 　　但看着姜策这么欲言又止的一副小狗尿急样，还有点可爱，一时间好奇心起，他倒是想看看姜策到底什么时候憋不住，自己问出来。 　　终于，在十一点零一分的时候，姜策又又又又又一次，腾地一下起身，一副凛然赴死的表情对着顾景之喊道：“顾景之！你，就昨天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顾景之本来就知道姜策会问，但他想再逗逗姜策，于是故意摆出一副沉浸在工作中，被姜策猛然叫起，有些发懵，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问道：“啊？什么事？什么怎么想的？” 　　“就那个……”姜策错开目光，别扭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后脖颈，连气势都跟着弱了下来：“那件事……” 　　顾景之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顾景之伸出食指示意姜策等一下。 　　“喂，呦～罗总啊…” 　　顾景之听了半晌，最后半笑不笑道：“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最近的心思都在宁江的公司上，三江那里都是团队在打理，我不怎么过问的，抱歉了罗总，我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顾景之三两句话就给那个罗总给打发了。挂了电话之后顾景之抬眸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哪件事？” 　　见顾景之没明白自己的暗示，姜策急了，从自己工位上起身，三两步走到顾景之办公桌对面坐下：“那件事！昨天晚上那个。” 　　“晚上？你说晚宴么？晚宴怎么了？” 　　姜策急得又坐不住了再次起身，跟要咬人似的道：“你又装傻！！什么晚宴啊！就是被江声电话打断之前的那件事！咱们俩…那个…” 　　“噢……” 　　顾景之一看，姜小狗要咬人了，也知道自己给孩子逗急了，赶忙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这个吧。” 　　说着顾景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前几颗扣子，伸手将领子拨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脖颈，而昨天的吻痕清晰可见，从脖子到锁骨，好像红梅树上的花瓣被风裹挟而下落在了雪地里。 　　“又啃又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狗变的。” 　　“那…那你…怎么想的，我们…” 　　好巧不巧地，李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直接打断了姜策要说的话。 　　顾景之重新把衬衫的扣子系好，让李巽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姜策垂头丧气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不甘心般把头直接抵在了桌面上。 　　李巽不知道昨天晚宴之后的那一段，看姜策垂头丧气到把头都埋了起来，问顾景之道：“姜策他这是怎么了？” 　　顾景之摇了摇头，问李巽道：“什么事？” 　　“安娜说，CHO终面的几个候选人到了，在接待室等着。还有这个。” 　　李巽把文件递到顾景之面前道：“这是搜集好的邵文的背景资料，但我还是觉得他的夫人对邵文的反应很奇怪，就又对他的夫人做了一些外围调查，更详细的资料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做好。” 　　“嗯。那咱们走吧。别让候选人们等太久。” 第104章 　　连午饭也没吃，姜策就在办公室里死等顾景之，他今天一定得把事情问清楚了。 　　没签合同之前，可以算是他顾景之欲擒故纵，钓着自己想完成合约，可，可现在合同已经签了，而且从他跟顾景之平时相处的感觉来看，顾景之这个人也没有那么顽劣。 　　最重要的是，他们昨晚都那样了，两个人分明都是动了情的，就差那么一丁点就…就做了。顾景之那个眼尾泛红的样子不像是假的，所以，他不想再磨磨唧唧猜下去了，他一定要问清楚顾景之到底是几个意思？！ 　　可这等待结果的时间属实难熬，等的时间越长，姜策心里就越焦躁，结果到了下班时间，就等来了顾景之让他自己先回家，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的消息。 　　姜策自然不干，给顾景之打电话，李巽接的，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随便问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挂断了。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就在家里守株待兔。 　　早早回了家，姜策怕自己睡过去，然后这话头就被顾景之囫囵吞枣给略过去了，索性连续灌了三杯浓缩咖啡，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觉得自己心率过速，甚至有点往外渗细汗。 　　电视里放的还是之前顾景之随便看的那个古装仙侠网剧。 　　姜策留意了一下演员表，那个扮演男五的omega，也就是跟在傅聿行身边那个，原来叫魏莱，还是个小偶像，粉丝么不算多，但能看出来挺热情的。 　　演技么，只能说还行，主要是这个扮相很衬人，加上主演又丑又尬，他的戏份不多但是个为爱为国牺牲的这么个人设，就很讨巧，显得他的表现还不错。 　　姜策正在这乱七八糟地想着，刚听见门开了一声，就立刻弹射起身追到玄关处道：“你还知道回来？！” 　　顾景之刚换了拖鞋，连步子都还没站稳，姜策就一把将人拉到了面前，砰的一声关上门锁死，将顾景之压在门板上道：“顾景之，你！” 　　临门一脚，勇气值拱到了‘你’字之后，这心气儿就不争气地呈现断崖式下降。 　　人，真的是个很奇妙的生物。 　　不喜欢、没动心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问题都敢问，什么人都敢撩，但是一旦确认了自己真的动了心，反而会变得很犹豫。 　　会害怕，会自卑，会怀疑自己的一切跟对方相不相配，更何况他跟顾景之两个人之间还确实存在着巨大的身份差异。 　　但他死活都不想再那么犹犹豫豫下去了，左右砍刀悬在脖子上，痛快落下来就行！ 　　“我的意思是，上午的话还没说完。我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噢……” 　　顾景之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亏他在试完之后还故意在外边瞎逛了两圈，后来被叫着去开了两场会，出了公司已经快九点了，路上堵了会儿车，将近十点，结果这事儿还是没躲过去。 　　“行吧。”顾景之也明白，躲是躲不过去了，再弄那套不记得的伎俩也挺没意思的，于是干脆应了道：“但是咱们能不能去沙发上坐着说，站着怪累的。” 　　坐到沙发上，姜策心一横道：“我就是想问你，昨天那样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我就直说了吧，我有点…我其实…我…” 　　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狠狠掐了自己大腿肉一下，姜策大声道：“我挺喜欢你的！所以你到底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顾景之听见这声喜欢，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一片愁云笼罩，他昨天晚上好像确实是有点过分了……这下麻烦了，道歉可能是不太好使了。 　　可是么，很奇怪的是，在顾景之心底里那一片愁云中，有一片云，在混沌黑暗中慢慢变成了纯白的颜色，可惜顾景之自己却选择忽略掉。 　　“你能别吊着我了吗？”姜策眼巴巴地盯着顾景之一会儿阴、一会儿更阴沉的表情委屈道：“有什么就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你的取向其实是omega，你就直接告诉我。” 　　“嗯？？”顾景之听出来了些不对劲，抬眸看向姜策疑惑道：“谁告诉你我喜欢omega的？傅聿行说的么？” 　　“你甭管谁说的了，你要是不喜欢omega，哎？不对，这不重要，别想用这个转移话题。顾景之，我真的快要疯掉了。什么都做干不下去，只想着痛快一点，听你哪怕说拒绝我。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吧，我接下来的话呢，你可能不是那么太喜欢听。你确定要我说？”姜策点头。 　　顾景之垂眸，视线落在姜策的手上，可能是因为紧张，姜策的双手紧紧交叉握住，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泛起，有些不合时宜的性感。 　　“昨天的事，是我的不对。本来想午饭的时候跟你道个歉的。但是…怎么说呢，昨天气氛挺好的，不是么，而且你也没拒绝我。我想，不如，不如就把昨天当做是大家微醺时被气氛感染造成的失误局面吧。” 　　“失误？你那么主动，是你招我的，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失误，你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好吧。”顾景之见姜策不买账，于是换了个说法道：“你看啊，你分明说过的吧，我不是你的理想型，对吧。这总不是我扯谎。那不是理想型，怎么会喜欢呢，分明就是被气氛引导的………” 　　“你！”姜策急了道：“理想型…理想型，你就不能忘了那事儿，那分明就是我赌气，一时口快才说的！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的omega…” 　　顾景之舌尖抵了抵上颚道：“就算你当时是口不择言吧。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什么地方？喜欢我的理由是什么？你想让我做你的omega，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一句轻飘飘的喜欢，可不行。” 　　“我……”姜策脑子没有顾景之转得快，一时语塞时就已经失了先机。 　　顾景之轻叹了一声道：“我承认，姜策，你确实是很合我取向的类型，但是很遗憾，我不想谈恋爱。” 　　其实姜策心里或多或少都做过会被顾景之拒绝的心理建设，但是亲耳听见顾景之说出口，还是很难过，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喃喃道：“是因为我没钱吗……我知道，但我真的会努力…” 　　顾景之实在是不忍心姜策这般低落，见他又回到那种自卑的状态里，顾景之目光微闪，再次开口道：“跟那个没关系。姜策，既然你这么直白地问了，我再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就不太厚道了。 　　于公来说，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不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能在一起，有个童话般的结局。 　　什么情、什么爱，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比起那个随口的真爱，利益交换来得更吸引人。 　　你也参加了傅聿言的订婚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顾家也是一样的，尽管我努力向他们证明我不只是一种联姻的资源，但恐怕效果也是杯水车薪。就算没有傅聿行，顾家最后也会给我安排其他人结婚。 　　于私来说，不考虑任何家族、势力、利益等等这些外在的东西。我不想谈恋爱，跟你的出身、职位，有没有钱都没关系，你明白吗？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想跟对方建立真正的恋爱关系。 　　因为我这个人，本身就不信什么爱情。不，可以说，我不相信的不只是爱情吧。 　　所谓的爱，不过是人类大脑分泌的激素相互作用产生的化学反应罢了，是一种错觉而已。 　　苯基乙胺让人一见钟情，靠着多巴胺坠入爱河，用内啡肽去保持关系，而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又多了一道信息素捆绑，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 　　化学物质总有一天会消散得一干二净。等最初的心动过去之后，体面一些的，安静分手、离婚，有些能继续做朋友，有些再也不会见面了。不体面的，闹到网上去互相骂对方、掀老底，彼此成了仇人的也不是没有过。 　　更何况你现在才22岁，还这么年轻，心性不定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把一时的悸动当成喜欢也是有的。所以我才说，不如就当做是个误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你现在，正是应该好好学习的时候，我虽然能把你送进大学里去，可能不能顺利毕业，靠的却是你自己的本事，顺利毕业，这才是正经事，你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能实现经济财富自由，这比什么恋不恋爱，什么喜不喜欢，要来得实在得多。” 　　“可是……”姜策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像顾景之说的，因为一种冲动才说的喜欢，可是顾景之似乎并不会相信自己空口讲的话。 　　“说实话，我也不是故意钓着你的，确实，之前是有过，但是昨天说的话也真的不是谎言…唉……”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似乎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开口道：“姜策，其实我也很烦，因为就算不考虑什么信息素，你这个人本身就，很吸引我。以前没有过的。以前那些alpha，从来没有让我这么纠结过。 　　但我知道，如果我跟你提，说我们把合作升级一下，做那种战略、性、合作伙伴，你肯定会又炸毛说我侮辱你，所以……” 第105章 　　“什么战略性合作伙伴……”姜策红着眼眶问道。 　　“注意断句。”顾景之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道：“总之就是那种……让你有那么点儿抗拒的关系。” 　　“炮友？情人？还是床伴？” 　　顾景之微微倒吸了一口气道：“…嗯…就…差不多吧……” 　　“哎？！但是！” 　　想起之前姜策的反应，顾景之赶忙又道：“你先别着急生气哈，我呢也只是顺嘴提一句，你慢慢地、好好的考虑一下。是吧。虽然我知道你会拒绝，但是…那种关系是我现在唯一能接受的，彼此没有束缚，也不用负什么责，对你或者对我来说都没什么负担。” 　　姜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情人这种关系，但是这种话，大多都是alpha不想对omega负责才提出来的，再加上从小到大，妈妈教他的都是应该对自己的omega好，这这这，实在是…… 　　顾景之见姜策脸上晴一阵阴一阵的，屁股自动往后挪了一点点，稍稍拉开距离才接着开口道：“说实话，你难道不觉得恋爱关系太沉重了吗？特别是像Willson那种爱更是枷锁。 　　你应该是自由的，我也应该是自由的，我真的不明白，明明都是成年人，本来就应该自己对自己负责，为什么有些人总要期待别人对你负责呢？ 　　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独立负责自己的一切，这样不好吗？如果哪天有一方厌倦了想结束，大家好聚好散，也不用纠缠什么，搞得彼此都那么难堪……对吧。你好好想想，不着急回答我哈。” 　　顾景之伸手从纸抽里抽出来几张纸递给姜策：“这事儿就先这样，你也先别难过了，乖啊，我有正经事要交给你办。” 　　“什么事。”姜策吸了吸鼻子。 　　“你明天先跟着李巽出差，回来之后安娜会带着你去办护照和各种签证，放心好了，那几个外交官都是我的老熟人，都打点好了。你只是去那里录一下信息就好，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那你呢……”姜策声音有些哑，闷闷的，配上吸鼻子的动作，显得又委屈又难过。 　　“我也要出差。” 　　“那我跟你去。”姜策依旧不放弃。 　　顾景之摇了摇头：“你这次跟着李巽。我不是要故意躲着你，是真的需要你在。李巽的易感期快到了，他过去谈生意，谈完之后，对方肯定会安排酒局，里边保不齐会有人动些歪心思，再加一些特别的招待，你懂我的意思吧。” 　　姜策点了点头。 　　“让你过去，是因为你是我非常信任的人，你跟李巽要相互照应，一定要留意吃的、喝的东西，一言一行要留心是否被录音或拍照偷录视频。等你们出差回来，办完护照签证之后，再出国来找我汇合。 　　我说了要带你去我的母校斯宾罗赛大学看看，让你提前感受一下大学的生活，然后我们还要去法国，去拜访参观学习一下。这一趟要在外面呆两周。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早点休息。” 　　说完，顾景之起身拍了拍姜策的肩膀以表安慰，然后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姜策拖着沉重的步伐也回到了卧室里，打开行李箱有一搭没一搭地扔了几件衣服。 　　电话疯狂振动起来，是群聊通话申请，姜策病恹恹地刚接通，琛哥的声音就激动的传来过来。 　　“策子啊，我跟沅沅都等着呢，怎么样，跟顾总表白了吗？成了没有，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姜策行李也不收拾了，拿着手机直接整个人一个大字型直接倒栽在床上闷声道：“什么喜酒。他拒绝了。” 　　想到这，姜策觉得自己就是很委屈，明明是顾景之先招惹自己的，结果他一个人说，不想谈恋爱就…… 　　“啊？”沅沅有些不太相信问道：“不是吧……我不信。顾总拒绝了？他明确说拒绝了吗？” 　　“对啊策子。”琛哥也问道：“我说，别又是你自己瞎猜的。” 　　姜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道：“不是，他明确说的。不想谈恋爱，让我好好学习。” 　　琛哥啧了一声：“那不对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总绝对是对你动了心的。哎，你知道吗，我说顾总这个人是真不错。就那天你们不是说要用一下咖啡店二层吗，我说用呗，反正那个时间二层也没什么客人。结果第二天顾总就让李总把包场费给我送来了。 　　我说不用，这就是举手之劳，结果顾总电话就打过来了，说让我收下，我说咱都是朋友，那么客气干啥，顾总说就是因为把我当成朋友，才不能让朋友吃亏。哎你们说，是不是……” 　　“是什么啊是！”姜策直接打断道：“我说琛哥你能不能关心一下我啊？！这都跑题了，再说了我怎么不知道顾景之给你钱这事儿啊。” 　　琛哥轻哼了一声道：“那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想宣传这事儿呗。低调。” 　　姜策也学着琛哥冷哼了一声：“你小心点吧，顾景之最会收买人心了。他就是个渣男！！” 　　“哎呀……”琛哥啧了一声：“要不你给我们学学，你到底是怎么跟人家表白的，顾总又怎么回你的，原封不动给我们演一遍，是吧，我跟沅沅对你的表白能力确实不是很放心。” 　　沅沅也在那边附和道：“确实是有点担心来着……” 　　“切……学就学。” 　　姜策把刚才跟顾景之的对话，怎么来怎么去，原封不动地学了一遍。 　　“我就说顾景之是个渣男吧。你们还要替他说好话。” 　　姜策说完了最后的总结，然后，电话里迎来了一阵沉默。 　　“我说策子，你真跟顾总说过，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都那么说了，活该你被拒绝啊！” 　　姜策急了道：“我是说了，但我那是气话，我也跟他说了别拿那个事儿当借口。” 　　沅沅此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觉得顾总是蛮介意你那句话的。” 　　“嘶……哈啊……”琛哥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吧，顾总不一定是真的完全拒绝你。这事儿其实还有得谈。他不就是不想谈恋爱确定关系吗。他又没直接说对你没感觉，对吧。” 　　沅沅此时也插话道：“我觉得琛哥说得有道理。如果顾总不喜欢的话，一开始就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以前的事。他可能真的对恋爱关系不抱有什么期待，所以不想回应你的告白。” 　　“那我应该怎么办啊……”姜策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地上摊着的行李箱，开了扬声器，起身继续开始收拾起来。 　　再难过，顾景之说了要他去帮李巽，他就得去。想来比起闹脾气，顾景之也更喜欢成熟一点的人吧。 　　“策子啊，你要是真想跟顾总谈恋爱，我觉得吧，首先你肯定得努力了，顾总那么优秀，对另一半的要求恐怕不是一般的高，你想跟顾总有更多话题，你就得加倍努力。”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吧，我觉得你可以曲线救国。暂时答应那个。当然啊，我肯定不是说让你一直那样。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呗，总比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要好一点吧。 　　再然后么，这第一步搞定了，接下来就好办了。顾总他到底是个omega。你才是alpha！你得霸道一点，懂吧。霸道总裁为什么那么受欢迎，那不就是因为强势吗。展现你作为alpha的魅力。什么壁咚啊，买单啊，每天来一次强势告白。” 　　“停停停。”姜策赶紧打断道：“还强势告白，我要是那样，我能被顾景之踹出来你信不信。霸道总裁，你说的那是顾景之。” 　　琛哥撇了撇嘴：“那就霸道！别总裁了。行了吧。反正就是让顾总觉得你不是个小屁孩儿，你也是能为他遮风挡雨的。 　　重点来了，alpha追omega的诀窍是什么呢？那就是打死不要脸啊！你现在就是太要脸了，还什么‘你对昨天那事儿怎么想的…’哪个傻子要表白，像你这么问对方…… 　　要面子还是要老婆，对吧，很好选。老话说得好啊，烈女怕缠郎，你逮着空就问顾总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问时间长了，可能哪天他嫌烦就同意了呢。” 　　沅沅此时兴奋道：“琛哥说得对！要是霸道那招不好用，姜哥你就换一招，撒娇也行，以下克上，年下撒娇也很讨人喜欢，我觉得顾总也应该很吃这一套，你可以试试。然后我收到了实习的offer，等我进了公司，我帮你们创造浪漫机会！” 　　“对，策子，你听沅沅的。但是啊，我觉得除了套路之外，最最最最重要的，就是你得用真心去感动顾总，让他能明白你跟那些alpha是不一样的。” 　　“什么意思？”姜策想起那天在顾景之办公室里傅聿行对自己说的话，真心是最廉价的，不由得心又沉入谷底。 　　“啧！你还真是有点傻。” 　　琛哥无奈叹了口气：“我说你觉得顾总身边的那些alpha，有几个是真心喜欢顾景之这个人的啊？要么就是图他的相貌，要么就是图顾家的财产，对吧。 　　我要是顾总，我也得防备他们啊。更何况有很多alpha根本就不会尊重omega。强迫用信息素压制，根本不问omega想不想。顾总肯定更讨厌被那样对待。 　　所以啊，你就用你那一颗炽热的真心感动他，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的、被爱护的，这样他心里的天平才能偏向你这边给你更多机会呀！咱们就是主打差异化，懂吧。” 　　琛哥和沅沅又给姜策出了不少追人的招数，但大多数都是从小说、电视剧里演绎过来的，姜策觉得实操性不强，但还是很感谢他们，至少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姜策想，琛哥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未必没有道理。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顾景之再防备，只要他不是真的对自己没感觉、不是真的厌恶自己，那不管被拒绝多少次，他都不会放弃。 　　先平等再恋爱，就从这次跟李巽出差开始吧！他一定不会让顾景之失望的！ 第106章 　　阳光透过一整面落地玻璃窗，照进宽敞的办公室里，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想舒服地伸个懒腰。 　　办公桌前，傅聿行穿着破洞牛仔裤，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就那么微敞着，两条长腿撒野一般随意地搭在老板桌上，举着手机打游戏。 　　一局结束，惨败收场，气得傅聿行骂骂咧咧把手机咣当一声扔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傅总，邵总来了。” 　　“真烦……就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 　　傅聿行睁眼嘟囔了一句，将长腿放下，理了理衬衫，坐好等着那位邵总进来。 　　“邵总，您这边请。”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傅聿行毫无痕迹地来了一场变脸秀，桃花眼微微弯起，嘴角笑意盎然而生，起身大跨步上前道：“邵总，欢迎欢迎，咱们沙发上聊。” 　　“邵总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是来找我姐姐的吗？” 　　傅聿行说话的间隙，助理已经给两位倒了茶水放到了茶几上。 　　傅聿行看了助理一眼，助理就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要是来找我姐姐的，那可不巧了，她上午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公司。” 　　邵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不是，我是专门来找傅总你的。” 　　傅聿行轻笑了一声：“找我？” 　　“是啊，我有一笔生意想跟傅总你谈谈，也许我们还能一起合作。” 　　“哦？”傅聿行单挑了一下眉：“什么样的生意呢？” 　　“听说罗总在晚宴上不小心说了一个服务生几句，竟然惹得顾总不高兴了，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没了好几笔合作，这事儿傅总应该也听罗总抱怨了吧。” 　　傅聿行抻了抻嘴角，他可不只是听那个罗总抱怨几句那么简单，那么大个人了，不就是少赚点钱么，至于说着说着就哭么，烦死了。 　　交代他为难为难那个劣质alpha，当面出个丑丢个人，看清自己乞丐的本质，这么简单个事儿都办不好，还有脸哭。 　　要不是他显眼包似的弄那么大动静给顾景之都给招去了，能是这个结果吗？加上自己那个时候老爸找，不巧全都凑一块儿了，也够无语的。 　　“呵呵，是听罗总说了两句。但具体怎么回事我还真不太清楚，可能是有些误会吧，那个时候我正给我老爸找他那个老花镜呢。” 　　这两个人说的话，真真假假的自己心里都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邵文冷笑了一声：“一直听说那位顾总脾气不错，很少当众掉脸色，那天想必是罗总惹了他在意的人吧，这也难免，谁还没有在乎的人呢，我看那个alpha也确实很帅，应该很会讨顾总的欢心吧。” 　　言毕，邵文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目光却始终落在傅聿行脸上捕捉他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呵，帅有什么用？他也就那张脸能拿得出手罢了。不过是个乞丐，黏在景之身边靠出卖身体讨人喜欢而已。” 　　邵文轻笑了一声，傅聿行皱眉问道：“邵总笑什么，我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只是……我觉得顾总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傅聿行目光微微动了动，等着邵文后边的话。 　　“听罗总说，以前在三江的时候，顾总身边的alpha只有李巽，那是时时刻刻的带在身边，可见李巽有多受顾总的重视。可这个姜策一出现，李巽都要靠边站了。 　　回程的时候李巽一个副总裁坐前边副驾开路，一个保镖却跟个主人似的跟顾总坐后排。他晚宴那身，不，听Annie说，他所有的高定都是咱们顾总买的单，据说那天选的衣服都堆成了小山，顾总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全给他买了。 　　更别提两个人没认识多久就住在了一起，罗总说，他都没见过哪个alpha能住到顾总家里的，别说见了，以前连这种闲话都没听说过。 　　我认识个朋友，跟顾总打过几次交道，听他说顾总是个任人唯贤的人，可是，你嘴里的那个乞丐，一个高中毕业的学历，顾景之舍不得他在家无聊，竟然破例给办进了公司去，还就跟顾总一个办公室。这门一关……谁知道两个人在屋里是办公呢，还是干点别的什么呢…” 　　见傅聿行脸色越发的难看，邵文唇边勾起一抹带着寒意的笑接着开口道：“我知道傅总你的打算，我也不想跟你绕什么圈子。你得到顾景之，我呢想要他的公司。怎么样，这是不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傅聿行舌尖抵了抵上颚，目光沉了沉，随即再次扬起笑意道：“邵总的意思我明白，但……呵呵，我真不觉得那个姜，姜什么来着，没记住，我真不觉得那种人能对我有什么威胁。而且要是让顾景之知道了你跟我在背后有这种交易，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抱歉了邵总，我觉得我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件事。” 　　邵文听他这么讲，脸色微微一沉，但随后也笑着道：“行，既然傅总这么说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但我相信，不久之后傅总会来找我的。这个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傅总哪一天改了主意，可以联系我。” 　　邵文走了之后，傅聿行整个人摊在沙发上，空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总。” 　　又是那个讨厌的助理，傅聿行也不做起来，就那么摊着道：“干什么？” 　　“那个……” 　　助理的话还没讲完，傅聿行听见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逼近，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跑回到办公椅上假装看文件。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傅聿言怒气冲冲地进了门，瞪了助理一眼怒声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对他那么客气干嘛？直接把人扯到接待室去。” 　　“哎哎哎？干嘛啊姐？！”傅聿行赶紧起身往后躲。 　　助理自然也不敢动傅聿行，只能十分为难地站在两个人中间。 　　“我问你，你一上午干什么了？” 　　傅聿行赔笑，拿起手边的文件夹走近两步给他姐扇风哄道：“这不是开会吗，忙，忙得很。刚才邵总还来了呢。姐，外边热吧，弟弟给你倒杯冰水去哈…” 　　“你少来！”傅聿言啪的一声把傅聿行手里的文件打掉：“我问你，那个魏莱，从早上等到现在，你是不是还没去见他呢？” 　　“啧…” 　　傅聿行一听这两字就烦，打胎就打胎，直接进医院不就得了，又不用他自己花钱，干什么就非得见自己一面才同意打掉啊？！妈的真烦…… 　　“姐，你先别生气，来来来，坐沙发上啊…”傅聿行哄着人坐到沙发上，同时给助理使眼色，让他去倒冰水。 　　两杯冰水放下，傅聿行端起来一杯给他姐递到嘴边道：“姐，不是我躲着他，我是真觉得没必要。干什么非得见他啊？！不见就打不了？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直接绑过去做了不就得了，医院还不是我们说的算。” 　　傅聿言刚喝了口冰水，又被傅聿行这话气得冒火，咚的一声放下水杯，一把扯过傅聿行的耳朵质问道：“直接绑过去做了？傅聿言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哎哎哎疼～姐，松手，松手…” 　　傅聿言松手，等着傅聿行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生育率跌到了谷底，国家恨不得把保护omega生育权刻每一个alpha的脑门上。只要他说一句，不是他自愿堕胎的，你就得进大牢。公司也得跟着你受连累。” 　　“那不让他说不就得了。” 　　“不让？你怎么不让？你是能24小时看着还是怎么？人家找律师你能拦着？” 　　“不是，那也不能证明这孩子就是我的吧？凭什么就赖上我了？反正我不去，爱谁去谁去，我们只要咬死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流产了不就得了…你……” 　　傅聿行话都没说完，啪的一声，就被傅聿言打了一嘴巴。 　　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 　　助理喉间一紧，更不敢出声了。只能死死盯着地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傅聿行被这一巴掌扇得直接蒙了，耳边好像有无数个蚊子绕着他嗡嗡作响，头晕目眩，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得要死。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傅聿行信息素直接飙了出来，捂着脸吼道：“你敢打我？爸妈都没……” 　　傅聿言虽然是女的，但她也是极优alpha，信息素压制怎么可能会怕，她放出信息素的一瞬间就把傅聿行的信息素压得死死的。 　　傅聿言举起手，傅聿行害怕自己又挨揍想往后躲，但是傅聿言动作更快一步，直接一把扯过衬衫领子道：“我怎么不敢打你，又不是第一次了。就是因为他们惯着你，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你现在就过去，听那个魏莱有什么话非得跟你说，然后劝他自愿堕胎并把自愿书签了并且永久放弃追诉的权利。 　　第二，让他生下来，做完亲子鉴定你就直接当爸爸吧，我看那个顾总也没有给人当后妈的爱好，你想娶他就直接死了那条心吧。” 　　傅聿行咬牙切齿，但又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傅聿言欺负的。 　　他从小就长得好看，逢人见他都是这么夸的，说没见过alpha这么好看的，真是招人喜欢，长大了肯定也差不了。 　　家里人也是，爸妈没一个不宠他的。偏偏这个好姐姐，每次打人下死手。 　　都是alpha，凭什么自己被她压一头？可信息素又拼不过，抡拳头也打不过。 　　“行吧。那我等会儿过去。” 　　似乎是害怕又被打，傅聿行赶紧道：“我这脸，不得冰一下吗？！！就一个巴掌印去见人啊，丑死了……” 第107章 　　傅聿行拿着镜子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自己的侧脸，巴掌印越看越心疼，不，还有心寒。 　　血脉亲情都是狗屁，亲姐下死手啊！面对自己这张脸，她怎么打得下去？ 　　“怎么？瞪我干什么？” 　　傅聿言正在看文件，感受到一束寒光，撩起眼皮看了傅聿行一眼，傅聿行赶忙笑着道：“没，我怎么敢瞪你啊。我是想问姐你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打电话订位子。” 　　“得了吧，晚上我有约会，谁跟你吃。” 　　傅聿行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是跟那个omega？姐，你知道你已经订婚了吧。” 　　“你没脸说我，至少我没给谁的肚子搞大了。行了，你也别在我这磨叽了，我看你这脸也好的差不多了，赶紧滚过去，好好跟人聊聊。” 　　傅聿行蔫了吧唧的，但还是有点不死心：“我说，姐，真的，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孩子是我的？你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没收到么？”傅聿言察觉到了不对劲，眉毛微微皱起，拿出手机给傅聿行看。 　　“有人匿名发我邮箱的。你看看这照片里是不是你。我已经找人确认过了没有P图的痕迹。按照拍摄时间推算，差不多就是你的了。” 　　傅聿行各种旋转放大仔细看了一遍，啧了一声，伸手抓了抓头发，虽然心里更疑惑了，但确实是他没错，就算不看脸，那六块腹肌一看就是自己的，下次得记得拉窗帘了。 　　“哎不是，姐姐啊～”傅聿行凑到傅聿言面前，“假如说他今天跟我睡了，明天晚上又跟别人睡了，就相差一天，推算的日子又不会那么精确。” 　　似乎是害怕自己那边的脸也被傅聿言来一下，傅聿行申述完赶紧往后撤了一下躲开。 　　傅聿言见他这般，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那你还？！”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那个omega么？”傅聿言啪的一声将文件合上，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怀的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这根本就不重要。这件事如果被公之于众，只能有两个结果，第一，是你的种，你胁迫那个omega堕胎，我能把你保释出来，但公司因为你这件事会受到多少影响你想过没有？ 　　如果因为这件事，你以前的那些荒唐作为也跟着一个接一个被爆出来了呢？到时候又该怎么办？那些盯着我们家，希望我们家破产倒闭的人，可能会不利用这件事大说特说么？ 　　第二，假如不是你的种，是那个omega故意找你接盘的，没错，你最后能沉冤昭雪，但那个过程，在你等着那个omega分娩的10个月中，你觉得会不会被突然间捅到网上去？ 　　更何况我跟那个魏莱谈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只要我们等孩子生出来，他的谎言就会被戳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在明知道那样的情况下还依旧咬死了就是你的，我怎么能掉以轻心？ 　　加上那个匿名给我发邮件照片的人是谁，我现在都没查清楚，更不能轻举妄动了。所以，傅聿行，我不在乎那个omega，他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甚至可以给他赶出公司去，但你是我亲弟弟。 　　尽管平时里胡作非为让我很头疼，但关键时刻我不可能把你撇出去不管。你也说了不想喜当爹，那现在重要的就是让这孩子必须自愿地、安安静静的消失掉，你明白么？” 　　“行吧。”傅聿行砸了咂嘴：“我知道了姐。那我过去了。” 　　傅聿行理了理衣服，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刚走到门口，傅聿言嘱咐道：“说话注意点，别又让人偷摸录音录像，那屋子信号阻断器已经给你打开了但还是小心为上。” 　　推开门进去，魏莱就坐在沙发上，可能是等的时间太久了，屋子里又没有信号，人就有些犯困。 　　突然门被一把推开，魏莱吓了一跳，见来人是傅聿行又似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行了，你也甭站起来了，沙发上坐着吧。” 　　傅聿行长腿大步，走了几步坐到一旁单独的沙发位上：“别低着头了，不是你说要找我的么。怎么也得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吧。” 　　魏莱闻言重新把头抬了起来，傅聿行上下仔细把人打量了一通。 　　人，确实是长得不错。 　　顾景之那种类型的omega，好看归好看，但说实话是很容易让alpha有压力甚至是产生自卑情绪的类型。 　　眉眼间太过凌厉，就算是大多数时间故意藏起来，但某一瞬间露出来的压迫感还是会让alpha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说呢，征服欲和被强压一头的感觉并存吧。 　　但眼前这个魏莱跟顾景之的感觉完全不同。 　　五官很精致，但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关系，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十分可爱，人也有些害羞，就是传统omega那种乖巧柔顺感。 　　皮肤白皙，不像是顾景之那般泛着冷光的白，而是像一块儿透着粉光的莹润玉石。 　　身材当然不用说了，也很好。男性omega本来就不显怀，加上月份也不大，根本就看不出来怀了孩子。唯一有一点遗憾的是，眼底下有些乌青，可能是没睡好吧。 　　“确实是我的取向，但…你叫魏…魏什么来着？”傅聿行忘了这人叫什么，他从来不记无关紧要人的名字。 　　“魏莱……莱茵河的那个莱。” 　　声音也有些青涩感，很温柔。 　　““哦……” 　　傅聿行如果不看照片，他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跟这个魏莱睡过，看了照片，他不否认了，可对于自己依旧没印象这件事还是有点郁闷的。 　　他有个不成规矩的规矩，睡过一次的人从来不会再睡第二次，用他的话说就是，好比礼物，拆了包装之后就没了新鲜感。虽但是…如果第一次不记得了呢？那…再睡一次是不是也不算打破自己的原则？ 　　看着眼前的魏莱，傅聿行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说实话，看你的长相，确实是我的取向，是我会喜欢的类型，但问题是。” 　　傅聿行一顿，身体向后背靠在沙发上一副慵懒样道：“我喜欢的类型太多了。只要长得好看我都没什么问题。但我有个原则，就是同一个人绝对不会睡第二次。我吧，不太记那些不重要的人，但朦胧的印象也还是有些的，至少脱了衣服之后能认出来睡没睡过。 　　要么，你现在把衣服脱了让我认认？要么，你就直接跟我坦白，睡一次就能中奖，你是打算把我当傻子，计划让我做接盘侠么？”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魏莱赶忙解释道：“我没有骗你，真的……” 　　“哎不是，你怎么就非得赖上我了啊？？？” 　　傅聿行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手肘压在大腿上，双手交叉有些不耐烦道：“是，我是睡的人多，记性也不太好。但混演艺圈吧，跟投资人睡、跟导演、编剧睡、跟摄影师、化妆师睡，跟大牌杂志主编睡。 　　为了争点好资源上位，这些都是常事儿，甚至像你这样的新人，跟包养你的有钱粉丝睡也不稀奇。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孩子是我的？一口咬死了这事儿？你知道吧，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亲子鉴定。你觉得你这个谎言能维持多久？” 　　魏莱紧紧抿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小鹿一般的眸子看着傅聿行，影影绰绰间还有些晶莹续在眼眶，看得让傅聿行有点心软。 　　“我没骗你，我只跟你……睡过的…” 　　“行了。这些都不重要。”傅聿行挥手打断：“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傅聿行想，他倒是想记起来，但无奈自己对这种随便的关系真的谈不上走心，那个魏莱又不打算脱衣服让他认。 　　“那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魏莱说着从放在一旁的背包里拿出来一本软皮笔记，页脚有些泛旧卷边儿，封面是暗红色的，上面写着光明福利院。 　　“这个。”魏莱翻开笔记本，小心翼翼地从两页间把一朵风干的花拿了起来递到傅聿行面前：“光明福利院，那个时候的事，你也不记得了吗？” 　　“光明福利院？”傅聿行皱眉，接过了那朵干花想仔细看看，结果手劲儿没使好，刚才还完好的干花到他手里直接碎了，结果他也没看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花。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 　　魏莱看着碎成几片的干花，眼眶又开始泛起红，起身蹲在地上要把碎片捡起来，但干花本来就脆，怎么可能都捡起来，傅聿行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人拽了起来，按在了沙发上。 　　“行了，你别哭啊。” 　　傅聿行重新坐回自己的沙发上：“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不就是个干花吗，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我送你一大束新鲜的赔你行了吧。光明福利院，我确实知道，小时候也跟我爸去过几次，但那又怎么了？我爸资助的福利院多了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虽然顾总跟姜策第一次谈合作的时候说过本书AO设定，但在这里具体说一下。 　　1、A与O没有终身标记是不影响生宝宝的，有没有标记都可以生。 　　2、终身标记在本书中指的是，在A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O腺体之后的3分钟内，O也同样咬破A的腺体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是双选，并非A咬了腺体就可以完成的。 　　3、终身标记之后，AO信息素会有不同程度上的融合，匹配度高的甚至会趋同成一种。 　　4、AO终身标记之后，A将失去除被标记的O之外，让其他O生育孩子的能力，而O也同样不能给除了被标记A之外的A生孩子。所以对于AO来说，终身标记就像一场赌博，意味着对彼此献上永恒的忠诚。 　　5、终身标记不可洗，只能短暂遮掩。 第108章 　　“这是你送我的，你说…”魏莱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往下砸，落在紧紧抓住裤面弓起的手背上。 　　傅聿行啧了一声，他最烦omega这样，不会好好说话吗？哭什么哭啊？这点还是顾景之好一点，至少你要是得罪了顾景之，他只会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抽了几张纸巾塞到魏莱手里，傅聿行道：“行了别哭了，我说什么了？” 　　没想到魏莱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了。 　　“不是，哎你有话就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你是水做的？怎么那么多眼泪？赶紧擦干，哭得人闹心。” 　　魏莱用纸巾把眼泪擦干，依旧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背看，“遇到你那天，是在花园里，那天我被几个alpha欺负了，他们笑话我胖，长得也难看，没有人喜欢这么丑的omega，永远也不会有人家想领养我。 　　我很难过，但是又打不过那些alpha，只能躲起来抹眼泪。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回家，但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那里呆多久才能逃离，甚至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你后来，你不知道怎么也到了花园那里，发现我眼睛哭肿了，身上还有伤，问我是不是被哪个alpha欺负了，你会帮我教训他们。 　　还说我长得不丑，很可爱。alpha都喜欢可爱的omega，会跟可爱温柔的omega结婚。等他们长大了就知道后悔了。你还跟我讲了好多家里的事，你不想来福利院，本来约好了跟朋友一起去游乐场的，结果被拖着来了福利院。你很讨厌被爸爸拉着去这去那，说些假话…… 　　临走的时候，还折下了这朵花送我，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找你……你想看看我长大以后的样子，所以我才面试想做演员的，就想离你近一点，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alpha…我…” 　　傅聿行彻底无语了，这都是八百辈子之前的事了，这么芝麻粒大小的经历他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我说，魏莱，是吧，这回没叫错吧。” 　　魏莱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唬你，我呢确实对光明福利院这名字有一点印象，但在那遇没遇见你，因为我爸资助的福利院太多了，还是小时候的事，我就无从查证分辨了。再说了，十几年前的事儿，就谁能记性那么好，记得那么清楚呢？” 　　“可……” 　　傅聿行摆摆手打断：“你也先别急，咱们再退一万步来说，姑且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安慰过你。但是，你知道的吧，什么可爱不可爱，那些话都是为了哄你不哭而已。being nice，就这么简单，怎么会有人把being nice的话当真，往心里去呢？” 　　魏莱死死咬住下唇，本来就垂着的头更低了。 　　“而且，你这个故事，说它是真的呢，就很烂俗，说它是假的呢，说明你自己或者你请的人，编故事的能力是真不行，停留在十几年前的水平。但不管是真是假，对我来说都很无聊。” 　　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傅聿行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那么算了。你想见我，我人也来了。故事，也听你说了。苦情戏，也看你演完了。孩子是不是我的，也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咬死了是我的种，而我，并不想要。所以，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把孩子打掉？住院费、手术费不用你花钱，做掉之后一星期的疗养费膳食费等等一切花销我也给你出，这条件不差吧，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一定要打掉吗？我不要你的钱，什么都不要，能不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纠缠你的，真的……以后也不会烦你的，孩子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不行。”傅聿行直接拒绝：“我没有喜当爹的爱好，也不喜欢自己有个私生子在外边晃荡。我说你虽然算是个小偶像演员，但在我面前就别演戏了。 　　你要是真想生，你就偷摸生呗，你的失策就在于，没直接生下来领着孩子来找我，明白吧。你让我提前知道了，我肯定不会容忍这崽子生出来。” 　　傅聿行的耐心已经耗尽，烦躁地伸手在腺体处抓了两下，想发火，但又怕这个omega再哭起来更惹人烦，于是还是尽量耐着性子道：“还是不满意是吧，两部电视剧男二号、五部综艺，这样的资源，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怎么样？” 　　魏莱的手，从刚才讲述过往的时候，就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始终不敢抬头看傅聿行一眼。 　　“别不说话，我再给你加个时尚单品代言？公司旗下所有时尚杂志封面，上哪一本你随便挑，这样总该满意了吧？或者你想要现金，那也行，我还方便操作一点。多少钱直接开口提，让我过来不就是给你加码的吗？说啊？！” 　　傅聿行这一嗓子，魏莱下意识地就想躲。 　　“快点说，我晚上还约了人吃饭呢。你懂我的意思吧。别在这磨磨唧唧地浪费我时间。” 　　“那你跟我约会吧！”魏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此时此刻竟然克服了恐惧抬起头直直地对傅聿行道。 　　“哈？”这话给傅聿行整不会了：“你什么意思？” 　　魏莱面色泛白，似乎是从嘴里硬生生撬出了下面的话。 　　“一天。就24小时。做我的alpha，跟我约会一天，不，你要是不愿意，半天也行。之后我会把孩子打掉的，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就这？非要见我，憋了大半天，就想要一天的约会？”傅聿行狐疑地盯着魏莱看，想从他的脸上察觉出哪怕一丝一毫陷阱的味道，可惜的是，他一无所获。 　　“就这样。”魏莱抬起头，用胳膊将眼泪全部蹭干：“不需要你的钱，也不需要什么资源。” 　　傅聿行挑了挑眉，想了想，冷笑了一声道：“行，没问题，不就是24小时虚拟男朋友么，我无所谓。那过来吧。宝贝儿~~” 　　说着傅聿行展开双臂，挑了挑眉示意魏莱坐到他怀里。 　　但魏莱并没有动，僵直的身体似乎被一股叫做愧疚的力量定在了沙发上一动不能动。 　　“啧，我这演技好，上戏快。你也别矜持了，过来，来你的alpha怀里。” 　　傅聿行见魏莱还是不动，直接起身坐到了他身边，展臂一把将人搂住，对着门外吼道：“拿文件进来吧。” 　　随后又用无比温柔宠溺的声音对魏莱道：“宝贝儿，把这个自愿流产的文件和永久放弃追诉的文件都签了，好不好？”说完还在魏莱的额前落下一吻。 　　这一幕刚好被推门进来的助理看见。 　　本该是情侣间表达爱意的亲密动作，可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那是与爱无关的假象。 　　魏莱拿着笔，指尖捏到泛白，在傅聿行催促之下终于签好了文件，傅聿行示意助理带走给他姐看一下。 　　“我说宝贝儿，你还真现在就签了啊？也不怕我反悔。” 　　魏莱沉默着摇了摇头。 　　“呵，行。” 　　傅聿行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魏莱：“我也不是那种耍无赖的人。不就24小时么，也不吃亏。而且你放心吧，虽然说你不要资源也不要钱，但你住院所花费的一切，我还是会给你买单的。那你回家吧，咱们加个好友，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明早收拾得漂亮一点，我开跑车去接你。” 　　魏莱很听话，加了好友之后就把地址发了过去，但傅聿行见他抿着唇，似乎还有话要说，于是问道：“怎么，有什么话就说。” 　　怯生生地看了傅聿行一眼，魏莱又垂下眼眸喃喃道：“从现在开始，不行吗？” 　　“现在？还挺心急。不怕我反悔，怕我跑了？” 　　傅聿行想了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屋子里重新恢复的通讯信号，给不知道谁发了一条消息，然后锁上手机道：“行。都听你的。现在是下午四点，先带你吃点东西，吃完你想去哪儿，怎么个约会法？给老公讲讲，从现在开始24小时，我是你的。” 　　听见‘老公’这两个字，魏莱原本看着傅聿行的目光下意识飞快移开，心想，就算是假的、是演戏，也好过什么关系都不是吧。 　　等过了24小时，他就跟着那个可怜的孩子一起离开，这样，也算路上有个伴，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在了。 　　“怎么样？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魏莱哑然道。 　　“要不然带你去吃法餐吧，上次带顾景之去，他挺喜欢的，我感觉你可能也会喜欢。” 　　傅聿行还真是走了点心想出来的约饭地点，毕竟那地方看着够高级，味道也说得过去，顾景之当时也没挑出来什么毛病，带这个十八线，没吃过没见过的omega去见见世面，也算是不错的安排，可没想到这个提议很快就被魏莱否决了。 　　“能不能换个地方……换个，没带过其他omega去过的餐厅？” 第109章 　　傅聿行轻笑了一声：“行。宝贝儿说不想去，那咱们就不去，换个地方。” 　　拿起手机，傅聿行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给你十分钟，选20家宁江高级餐厅，浪漫点适合约会的，把名单给我发过来。” 　　没用十分钟，助理发来了名单。 　　傅聿行盯着这20家餐厅的名字，居然一个符合魏莱要求的都没挑出来…… 　　“行吧。”傅聿行起身对魏莱道：“前面这几家都是新开的，也带人去过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特别一点的地方。” 　　“去哪儿？” 　　“去哪儿你就甭管了。反正你就跟我走吧。怎么？害怕我把你卖了？” 　　魏莱摇了摇头，垂眸看了一眼傅聿行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没说话。 　　“那就赶紧走吧。”傅聿行揽着魏莱，坐着专用电梯到了车库。 　　“这一层停的都是我们家的车。挑一辆你喜欢的，咱们就开着出门。” 　　边走边看，魏莱目光扫过那些停着的车，能认得出来有四台兰博基尼、两台法拉利、两台玛莎拉蒂和三台劳斯莱斯。 　　坐哪一辆，对魏莱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余光一直留意着傅聿行的表情，路过这些的时候，傅聿行连看都没看一眼，显然是没有兴趣开的，于是魏莱也没在这些车前停留，而是往里边继续走。 　　“这台迈凯伦超跑，我最近还挺喜欢开的。”终于，傅聿行的脚步先停住，魏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停在车前。 　　“但是呢。副驾驶坐过不少omega。”傅聿行一顿，那双无情中还能透出几分深情的桃花眼，望着魏莱柔声道：“我觉得你也不会喜欢。所以，今天不开这一辆了。” 　　说着傅聿行牵着魏莱的手转身到另外一侧，“科尼塞克，全球限量十五台，这颜色，这车型，拉风吧！平时我都不怎么舍得开，更别说用它载过其他omega了。今天为你破例，你是第一个坐上去的omega。怎么样？满意吗？” 　　两个人上了车，傅聿行亲密地给魏莱系上了安全带。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什么话，直到魏莱看着眼前越发熟悉的路问傅聿行：“去你家里么？” 　　傅聿行暗压了压眉，余光瞥了一眼魏莱道：“我带你去过？” 　　魏莱点了点头：“上次去的时候还碰见了Aesthetic的顾总……” 　　“怎么，你跟顾景之很熟吗？” 　　“不是的，就是那次遇到了，还有，你跟顾总的一些传闻…” 　　“啧，等等，不对啊。”傅聿行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我不就只是跟你睡过一次吗？还带你去过我家？” 　　魏莱抿了抿唇，这动作可没逃过傅聿行的眼睛。 　　“有什么就说。你到底瞒我什么了？” 　　“不是的……”魏莱垂眸看着自己手背，“我没有想瞒你什么，只是…张总警告过我，别乱说话，所以……” 　　没有想瞒我什么，那换个意思就是确实瞒着我某些事情了。 　　傅聿行心思一动软声哄道：“你放心告诉我，你说的话我是不会跟任何人提的。也不会影响咱们今天的交易。我只是不喜欢什么事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那次商业酒会，其实是个意外。老板说要宴请的是贵客，得好好招待，所以让我跟几个omega去作陪。我去之前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位贵客是你，也不知道…他还故意安排了两个易感期的omega一起。后来吃完饭，除了安排好的那两个omega之外，我们就都被赶了出来，但是，我没走。” 　　傅聿行冷笑了一声：“你想一起？呵，没看出来啊，你看着挺清纯的，居然也玩得这么野。” 　　“不是的…” 　　魏莱赶忙解释道：“我是想等你忙完出来之后，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所以才没走。本来以为要等一晚上的，可是不知道你们里边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omega被你赶出来了。我进去的时候你的信息素几乎是失控的状态，还…神志还有些不清醒。” 　　“哦，难怪我根本不记得了。我说你们可以啊，胆子够大的，想给我来个仙人跳不说，最后没成，还让你捡个漏。” 　　魏莱把头垂得更低了，他当时确实是想推开的，但发狂的alpha他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推得开。 　　“后来再见到你，你一点都不记得当时的事了，也不记得见过我，所以我也就没提。” 　　“那按照你说的，带你去我家的那次，其实是第二次？行吧…” 　　傅聿行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些郁闷，第一次不记得也就算了，这第二次他也没印象，看来是真没走过心。 　　“不过你猜错了。咱们刚才变了道。” 　　傅聿行将车在车库停好，示意魏莱下车。 　　“我不是带你去那个家。那里只是我专门带人去睡觉的地方，而且距离顾景之住的地方近，方便约他罢了。但还算不得真正的家。今天带你来的地方，是我自己住的，我真正的家，从来没有带omega来过。” 　　魏莱跟着傅聿行上楼，刚进玄关就有两个阿姨过来迎人。 　　“少爷。” 　　傅聿行嗯了一声，将车钥匙甩给其中一个阿姨。 　　他没有介绍魏莱，两位阿姨也很有眼力见地根本不问，也没有用打量的目光看着魏莱，只是很礼貌地行了礼，将两双拖鞋放好。 　　换好了拖鞋，傅聿行揽着魏莱从玄关到了客厅。 　　魏莱以为傅聿行的家，会跟他口中那个只跟人睡觉的家一样，看起来十分奢华。 　　但实际上，傅聿行的家，装修得精致但并不奢华，低调的黑金色调，显得沉稳内敛，跟他平日里的做派根本不相符。 　　“随便坐吧。别拘着了。” 　　傅聿行用下巴点了点沙发示意魏莱坐下，而他自己则往厨房走。 　　一位阿姨在魏莱坐下之后就迅速洗了几样水果，切好端了上去。 　　另外一位看着傅聿行在翻冰箱问道：“少爷，您突然说回这边来，晚饭还没准备，您和客人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做。” 　　傅聿行关上冰箱门，对阿姨摆了摆手，道：“不用。你们甭管了。今晚我做饭。你们俩去那边的家好好收拾一下，今晚别回来。” 　　两位阿姨眼底的惊讶稍纵即逝，一位很快应道：“好的。冰箱里各种蔬菜和肉都是备齐的。” 　　“行了。走吧。”傅聿行不耐烦地从厨房又回到了客厅，坐下之后一手搂着魏莱，一边伸手拿着水果叉叉了块儿草莓递到魏莱嘴边晃了晃示意他吃下。 　　“宝贝儿，晚上我给你做饭，行吧？你想想吃完饭还要干什么？是看电影，还是去shopping。” 　　魏莱将那块儿草莓咽下，实在难掩疑惑，问道：“你…做饭？？” 　　傅聿行笑了道：“怎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什么也不会的alpha吗？” 　　魏莱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傅聿行伸手轻轻弹了弹魏莱的脑门，根本没用力气，还有些撒娇的味道。 　　“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吧。”傅聿行说着冷眼扫了一眼阿姨们：“还不赶紧走。别耽误我跟宝贝儿的浪漫时光。” 　　阿姨走后，傅聿行还真起身往厨房去，魏莱赶紧起身拉住他道：“要不，还是我来做吧。” 　　其实魏莱会做的菜也不多，还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他考虑的是，会做的不多，也比根本做不出来要好一点吧，至少是能吃的。 　　“不行。哪有让自己的omega下厨的道理。”傅聿行借着魏莱拉他的动作反手将人抱住道：“放心好了。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说着还吻了吻魏莱的额头，温柔得好像他们真的是情侣一般。 　　还在愣神的时候，傅聿行已经拿了茶几上的平板，去到了厨房，一边翻找孕期omega食谱一边对魏莱道：“我说，既然是假扮情侣，你也别总愁眉苦脸了，行吧？就24小时，留个美好回忆不好吗？自然点，你也演过戏，应该没那么难吧？” 　　魏莱看着傅聿行忙碌的背影，沉默心中苦笑了一声，随即也很听话地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傅聿行闻声转头，见魏莱很听话的果然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心里非常满意，于是笑着道：“不需要你动手，你就在旁边陪着我就行。” 　　魏莱坐在不远处的吧台高椅上，看着傅聿行流利地切菜备菜，动作根本不像是生手，心里劝自己道，也许傅聿行是真的会做饭，做出来的未必很难吃。 　　直到魏莱看见傅聿行利落的虾线挑开，忍不住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做菜？” 　　傅聿行正在将处理好的虾肉放进锅内，“是吧，我没骗你。虽然说一开始是因为哄人的，但做着做着发现……” 　　似乎察觉出意思不对劲，傅聿行回头看着魏莱道：“别想多了。不是为了哄那些omega。我说的哄人，指的是我大姐。她是个alpha。” 第110章 　　说完，傅聿行赶紧回头做菜：“我小时候跟现在一样不听话，但我爸妈舍不得揍我，只有我姐，每次教训我都下死手。 　　后来我发现我姐喜欢吃一道甜品，我为了少挨揍，哄她别生气了，特意缠着阿姨学的。吃过我做饭的人，只有我爸、我妈、我姐，我自己，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是吗？”魏莱原本落寞的眼中重新短暂地燃起些能被叫做希望的光，“那…那位顾总也没吃过吗？” 　　“当然了。宝宝，想好了吃完饭去哪儿吗？” 　　魏莱抿了抿微微有些上扬的嘴角：“我想去游乐场，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晚场八点开始，咱们时间刚刚好。我现在就给助理打电话，晚间包场，就我们俩，你随便玩儿。” 　　“别，不用！”魏莱从高椅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傅聿行身边，要阻止他打电话，“不用，我们两个就去那里逛逛就好了。不用包场。” 　　“行吧。”傅聿行也没坚持，“你还去那边坐着去，这里有油烟。” 　　傅聿行动作很快，最后一道菜送进烤箱，他又去餐桌上摆好了蜡烛，客厅的鲜花也换了个花瓶摆在了桌子中央。 　　两个红酒杯，但刚放桌面上，傅聿行又迅速把另外一个杯子收了起来，换上了果汁杯。 　　“烛光晚餐。” 　　随着烤箱叮的一声，最后一道菜也完成了。 　　傅聿行将菜端到了桌上，又亲自给魏莱拉开了椅子让他坐下。 　　“怎么样，特意给你做的虾仁炖豆腐、鲫鱼汤，还有烤肋排，蔬菜沙拉，吃饭吧宝宝。” 　　一顿饭，傅聿行把alpha的温柔和体贴演绎得淋漓尽致，一直到再次坐回车里前往游乐场，魏莱都觉得自己活在一场梦里。 　　“我看你不怎么喜欢吃那个沙拉，味道不好吗？” 　　“不是的。”魏莱的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我对坚果之类的会过敏，所以才没吃的。” 　　“对什么过敏要早点跟我说啊…真是的。” 　　“没什么。”魏莱低声道：“不吃就好了。” 　　到了游乐场，灯光璀璨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看着时不时从面前路过的小情侣，魏莱不由得从心底里羡慕。 　　兴许是察觉到了魏莱的情绪，傅聿行将人搂得更紧了，“想玩儿哪个？” 　　魏莱看了看四周，不管是哪个项目排队的人都很多，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是想跟你来这里一次。不用玩什么项目的。”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要不去那边花灯区域看看？你这也不方便玩飞车之类的刺激项目。” 　　魏莱很听话，傅聿行说什么都可以，他更擅长点头。 　　临近七月，晚上的风也是温热的，但魏莱此时的手心里却比温热还要热，那是他留不住，也不可能留住的，来自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仅此一次，仅此一晚。 　　花灯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但魏莱很喜欢看，可能是因为身边的人吧。 　　“逛累了吧，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水。” 　　魏莱听话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傅聿行回来。 　　“哎？你看那是不是我俩最近追剧爱上的那个演员啊？” 　　“好像真是！！哇！！” 　　两个同样在一旁休息的omega注意到了魏莱，其中一个梳着马尾的omega起身走到魏莱面前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演琅华的那个演员吗？” 　　魏莱低着头，否认道：“不是，你认错了。” 　　“听声音很像啊！”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凑了过来。 　　“能不能跟我们合个影？” 　　魏莱抿了抿唇，他没想过自己会被认出来，毕竟自己只是个小配角。 　　合影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但傅聿行买完了水正在往回走，要是他被一起拍了下来，会给他添麻烦。 　　于是魏莱再次拒绝道：“我真的不是，你们认错了。”言毕就起身要离开。 　　“哎？别走呀，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特喜欢你演的角色，合个影而已，不会乱发的。” 　　“抱歉。真的不太方便。” 　　魏莱挣脱着想快点离开，低着头走也没看着点路，直到撞到人才抬起头，想要道歉，却发现来的人正是傅聿行。 　　傅聿行将魏莱搂到怀里，将人遮住之后对那两位omega冷声道：“我的omega，不许你们拍照。” 　　说完便直接带着魏莱离开，也不管背后两个人的小声议论。 　　“我说，你就拍了一部戏，还是个小配角，这也能让人认出来？看来你演戏还是挺有天赋的，等你做完手术恢复好，我可以给你投资，剧本你挑，要是公司内部剧，演个男主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魏莱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里带着些许悲伤，没有什么以后了，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刚才看你好像不喜欢拍照啊。” 　　“是有一点，我其实不太喜欢拍照。自拍也很讨厌。” 　　傅聿行轻笑了一声道：“不喜欢拍照，不享受被人注视，怎么当偶像啊。” 　　“那个…也不是想做偶像才进公司的。”突然间，魏莱的目光被一处吸引。要说他来这里是一点期待都没有，那是假话。 　　他很想跟傅聿行坐一次摩天轮。 　　“怎么了宝贝儿？” 　　傅聿行顺着魏莱的目光看过去，“想坐那个？” 　　魏莱心里挣扎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人太多了。算了吧。” 　　“算什么算了。你想坐，咱们就去坐。干什么委委屈屈的，今天你跟着我，想做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还是想买什么，只管提就是了。” 　　傅聿行一边说一边拉着魏莱往队伍前边走。 　　“得排队。”魏莱没走两步就反应了过来，急忙拉住了傅聿行。 　　“排队？你看后边有多少人，恐怕等到闭园也轮不上我们。就24小时，你想浪费时间排队？走吧。听我的没错。” 　　不管不顾的搂着魏莱往队伍最前边走，看着队伍最前面的五对情侣。 　　傅聿行的眸子闪了闪，似乎是选中了目标，只见他凑近第二对情侣，道：“宝贝儿，能不能让个位置，有偿的。” 　　被问话的omega本来有些气恼，什么人啊不排队想走捷径，太没素质了，结果一抬头，看见了傅聿行这张脸，登时气消了一大半。 　　反而是她身边的alpha，冷声道：“你特么喊谁宝贝儿呢，赶紧滚远点。” 　　傅聿行也不恼，笑着道：“我给你们俩一万块。怎么样，拿着这钱去玩儿点别的，我家亲爱的有了宝宝，不能熬夜玩儿太晚，他就想坐一次摩天轮，能不能行个方便。” 　　“不行。滚滚滚。”alpha烦躁的挥手让傅聿行赶紧从眼前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排在这一对后边的情侣对视了一眼，其中的alpha开口问道：“一万？你确定给我们一万？人民币？” 　　“当然了。现场转账。” 　　“行。” 　　利落的收了钱，那对小情侣开开心心的离开，把位置给了傅聿行和魏莱。 　　随着摩天轮慢慢升高，魏莱向下望去，那璀璨的夜景离自己越来越远，慢慢的一切喧嚣热闹也远离了自己，一切都变得十分渺小，就像他一样。 　　“怎么了宝贝，还是不高兴吗？” 　　见魏莱不说话，傅聿行搂住魏莱，亲了亲他额前的碎发。 　　“别难过了。你这个孩子，对你来说也是个负担，打掉其实对你自己也好。我也不是多残忍的人，不会让你吃亏的，公司里的资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一滴眼泪砸到了魏莱攥紧的手背，被傅聿行的手心盖住擦得不留一丝痕迹。 　　“对不起。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但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在福利院的日子，其实挺难捱的，但你说…” 　　魏莱声音哽咽住，急促的呼吸强行平复下情绪后才接着开口：“但你说，你在宁江等着我去找你。我想着这个，就觉得时间也没有那么难过了。事情闹成这样，我知道是我的不对……可是……” 　　傅聿行一手轻轻捏住了魏莱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那不知道何时就泛起红的眼眶，在与傅聿行对视的一刹那，又有眼泪无声滚落下来。 　　“你知道。”傅聿行伸手替魏莱把眼泪擦干，”来坐摩天轮的人，都要做一件事。”傅聿行说着，便欺身吻了上去。 　　魏莱没有躲，只是小心翼翼的笨拙回应着，他确实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经验。 　　一吻结束，好像给今夜画上了个完美句号。 　　下来之后，两个人牵着手有些漫无目的的乱逛。 　　“还想去哪里？”傅聿行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了闭园的时间。 　　魏莱想了想，低哑道：“如果不太为难的话，能不能去陪我看一眼日出。”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如果能有人陪他一起看一次，魏莱想，那真的就没什么遗憾了。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飞霞峰那里看日出最好了，那边还有民宿，是我一个兄弟闲得无聊开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让他把景色最好的那间房腾出来，那是个套房，自带院子，里边还有星空帐篷，躺在里边就能看星星，挺浪漫的。” 第111章 　　两个人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傅聿行跟老板寒暄了几句，那老板打量魏莱的眼神，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于是就自己先回了房间。 　　先洗了个热水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傅聿行已经坐在玻璃门外的帐篷处等着他过去了。 　　两个人仰面躺好，穹顶之上几乎看不见几颗星星，但魏莱依旧很执着地在寻找。 　　而傅聿行则看着魏莱，目光忍不住反复描摹着他的轮廓。 　　可能是因为刚刚洗完澡，热气还未完全散去，魏莱白皙的皮肤泛着更加明显的粉色，整个人显得澄澈莹润又不失温煦，好像一块儿圆润地让人爱不释手。 　　确实很漂亮，傅聿行想，特别是那双看起来就十分无辜温柔眼睛和那因为热气蒸腾而泛红的唇，漂亮得让他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他很少这样。 　　也许……傅聿行琢磨，也许等魏莱拿掉了孩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借着投资新剧的由头再约魏莱出来几次，兴许他就不会忘记了。 　　也许，也许，虽然自己不喜欢长期关系，但如果那个人是魏莱的话，可能会让自己厌倦得慢一些吧。让他做自己的长期情人… 　　“你…咳咳，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魏莱终于发现了傅聿行那股越来越灼热的目光，伴随着的还有傅聿行没忍住释放出来的信息素。 　　那是雪松混杂着威士忌的味道。 　　但魏莱并没有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回应。 　　“你…你要跟顾总结婚吗？” 　　傅聿行轻笑了一声，收回看向魏莱的目光，转而望向夜空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新闻都那么说。你们也确实挺般配的，顾总那么好看，家世也好，又很有能力，管理那么多公司，我想你应该很喜欢他的吧。” 　　“喜欢？”傅聿行不知道为什么，哈哈笑出了声。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宝贝儿~~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喜欢就是个屁。最不值钱的就是那句喜欢。” 　　“是么……”魏莱不知道是在回应傅聿行的话，还是在对自己说。 　　“你知道我姐前一阵订婚了吧，订婚之前就金屋藏娇，订了婚跟那个女O还不清不楚的。还有那个什么瑞达集团老总的儿子，Willson，也是娶了个不喜欢的人，据说他当年也抗争过，闹得圈子里人尽皆知，结果呢，最后还不是乖乖听话。 　　我爸和我妈也是。我妈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大美人，全球最知名的模特之一。我爸口口声声说有多爱我妈，年轻那会儿雇了一堆记者，新闻不知道发了多少水稿，宣传什么夫妻恩爱，给自己塑造成了个大情种。 　　可实际上呢，呵呵，都到了那个岁数了，看见漂亮的omega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懒得去塑造什么情根深种的形象，也没必要。本来就是有欲望的动物，都只认钱，何必给自己造金身呢。” 　　说着，傅聿行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轻笑道：“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当年为什么跟你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你真是个很好的听众啊。” 　　魏莱侧首看着傅聿行，不知道怎的，从他凝望夜空的眼中看出了些许哀伤来，淡淡的，转瞬即逝，但那似有若无的落寞，让魏莱忍不住伸手想要替他抚平。 　　可是魏莱没有动，也不应该动。 　　一时之间，帐篷里安静下来。 　　两个人一起空望着穹顶，可是那星星一颗接着一颗的消失，很快就连月亮也被乌云遮住，没过几分钟，一声惊雷伴着闪电，雨滴骤然砸了下来，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下雨了。咱们先回屋子里吧。这雨下不久，一会儿肯定会停。” 　　魏莱点头，两人快步回了屋子里。 　　傅聿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但魏莱不肯睡，他就那么固执地坐在地上，看着外边的雨，好像倔强地要等到风雨过去，太阳如期升起来。 　　可是，他没有等到那场平时不会迟到的日出，那道太阳光，也并没有如他期许一般穿透乌云。 　　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傅聿行，魏莱轻轻伸手抚摸过他的脸颊，最后在唇边停住。 　　“谢谢你，现在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傅聿行起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发昏，晕晕沉沉地伸手扑了个空。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旁边根本没人，床边挨着自己手机的地方，贴着张便签，撕下来一看，是魏莱的留言。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早上见你睡得很香就没叫醒你，我先回家了，晚些时候我会自己去医院的。还有，日出很好看。再见了。】 　　傅聿行看完之后随手把便签扔回茶几上，打着哈欠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去魏莱家里接人，毕竟这事儿得保密，魏莱虽然同意了打掉，但他要是自己去了什么公立医院倒更麻烦了。 　　都安排完，傅聿行终于宽下心来，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就直接到了中午，跟民宿的老板吃了顿饭，老板还打趣问他是不是活不行，早上还下着雨，那个可爱的omega自己连伞都没撑，就那么匆忙走了。 　　傅聿行暗压了压眉，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很快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被“不行”两个字打散。 　　说什么都不能说一个alpha不行！ 　　等傅聿行开着车回自己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也懒得再去公司，给顾景之打了电话，想约人出来吃个晚饭，结果顾景之出差去了国外。 　　他无聊至极，一头栽在沙发上打开智能电视，首页右下角就是魏莱参演的，最近在年轻人中特流行的那个电视剧封面。 　　傅聿行想了想，还是点了开，从第一集 开始放了起来。 　　刚跳过片头曲，手机就响了。 　　傅聿行瞄了一眼，是那个讨人厌的助理，但考虑到他是不是要跟自己汇报事情处理结果，还是懒洋洋地接通了，“干什么。事儿都办好了么？” 　　“那个，傅总，魏莱他…他，不见了。” 　　“什么？！！”傅聿行腾的一下从沙发上滚坐起来，厉声喝问道：“你特么的再跟我说一遍？怎么人就不见了？” 　　“就是，按照您给我的地址，我开车过去了，敲开门之后，出来的人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魏莱，那房子他都租了三年了，根本没搬过家。” 　　“妈的！！”傅聿行简直要把牙咬碎，“你的意思是他给了我一个假地址？！妈的！！看着人挺老实的，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我他妈的陪他演了大半天的虚拟男友，不但被他白嫖了一晚上，还被他耍得团团转是吧？！靠！！” 　　越想越气，傅聿行拿起手边的水晶杯摔了出去，杯子碎成几块儿，但是仍旧难以让他泄愤。 　　“电话呢，给他打电话。” 　　助理赶忙说道：“打了，电话是我从他经纪人那要来的。结果两个电话号码，都是关机。我们还跑了一趟他在公司的宿舍，也没人，室友说他只有赶通告的时候才跟他们一起住。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去哪儿了。” 　　“给老子找！掘地三尺都得给我找出来！！还有，告诉他经纪人，立刻滚过来见我！！！” 　　在傅聿行盛怒的同时，魏莱则拉着行李箱，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发呆。 　　现在，他没有要去的地方，也没有能去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跟他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了，除了肚子里尚未成形，也没有机会再成形的宝宝。 　　“你应该很恨我吧，宝宝。”魏莱伸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一个人长大是很苦的，我知道那种感觉。” 　　魏莱空望着平静的湖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些恶心的人会对你做很多恶心的事，打碎你所有的希望，所以，当个自由的灵魂吧，我陪你一起。” 　　他本来是想在屋子里结束自己这短暂枯萎的一生的，可是，刀握在手里，却始终下不了手。 　　不是舍不得，而是他想，如果他死在租的房子里，那房子就会变成凶宅，给房子的主人添麻烦。 　　就算他现在跳进湖里，等他的尸体浮起来，也会给逛公园的人心里边添堵。 　　也许，他可以找一块很重的石头绑住手脚，这样就浮不起来了，再或者，他应该直接答应傅聿行去他安排的医院的。 　　至少死在那里，死在那个对死亡司空见惯的地方，会给人少添一些麻烦。 　　可他骗了傅聿行。给了他假的地址。 　　傅聿行很好地履行了协议内容，可他，什么事都做不好。就连怎么去死，都做不好。 　　就那么想着，连雨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也没在意，任凭细密的雨丝缠绕全身，一直到雨水侵蚀到骨髓里泛起一阵一阵的寒意才回过神。 　　一阵一阵的恶寒夹杂着腹痛，起初并不明显，但只是几个呼吸间，那股痛就让魏莱难以招架。 　　他下意识护住了腹部，这个本能的动作让魏莱心中一惊，随之而来的就是止不住的呜咽，眼泪跟雨水混成一谈，手也不停地发抖，连按键都看不清楚。 　　彻底晕倒之前，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看见了小时候的他跟傅聿行躲在花园角落的杨树下，说着悄悄话的那一天。 第112章 　　“喂，李巽。” 　　顾景之一边接通了李巽打过来的电话，一边热得轻轻扯了扯衬衫领口透气，人也朝着树荫下的长椅走去。 　　“这边可比宁江热多了。嗯，姜策跑去买水了。项目的事情也跟我同步了，做得非常好，辛苦你们两个了。文件也收到了，但是…” 　　顾景之坐下，顺势瞄了一眼手表：“你那边应该是半夜吧，怎么回事？易感期了还在家办公？我不是说了，公司的事情你就暂时别操心了，交给二助去处理。” 　　“我没事，现在还不是很难受。”李巽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极力忍耐着易感初期的不适，“而且处理工作能帮我分散一些注意力。” 　　“你啊，真是的，不许再工作了，赶紧去休息，我们两天后也回去了，你就把易感期当成个小假期好好休息一下吧。要是让我再抓到你悄悄办公，我就把你这两年没休的假期一次性强制让你休息了。” 　　“好。我知道了。顾总，你们在国外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顾景之朝着不远处买完水跑回来的姜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在这里乘凉。 　　“喏。”姜策先把顾景之那瓶拧开了瓶盖递给他：“太热了，还不到七月，怎么就这么热啊。” 　　“是啊。”顾景之喝了两口，冰冰凉凉的感觉沁透全身，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刚谁的电话？” 　　“李巽。告诉我所有文件都整理好了，发到了我邮箱里。” 　　“不是吧，他都易感期了，还能干活？” 　　姜策跟李巽出去了一趟，说实话，一开始他是很勉强的，他跟着李巽去，完全是因为想让顾景之觉得他听话懂事。 　　但是，说实话，这一趟走下来，收获还是挺多的，他对李巽也是真心佩服了，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李巽这么受顾景之的重视和信任。可话又说回来，他更想顾景之对自己也那么依赖和信任。 　　“怎么了？又要说我黑心啊？我可是让他好好休息了。” 　　顾景之撇了撇嘴角：“有时候我觉得李巽比我还喜欢工作。对了，你这次跟他出差去，有没有学到点什么。李巽可是给你夸了一顿，说你项目资料整理得不错，人也比之前稳重不少。” 　　“他真这么说？” 　　姜策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他拧开自己那一瓶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后果就是脑干被冻僵，好几秒才缓了过来。 　　“嗯，对啊，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李巽说你做得不错，就是真的不错。他不会因为跟谁关系亲近就特意为对方说好话的。”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低头，伸手捶了两下腿，他是真的要累死了。 　　有关姜策是否能顺利入学的事，他早在姜策过来之前就先打点好了，只要姜策愿意，他就可以被录取。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准备让姜策跟校长和院长们见面。 　　虽然他能搞定offer，但学院那些人对姜策的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现在姜策还没完全准备好。 　　入学之前他会再带姜策过来一趟的，到时候再见面也不迟。 　　这一次，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带姜策感受一下自己母校的氛围，让姜策先决定他是否愿意在这里读书。 　　如果他不喜欢这里，还有其他的学校让他选择。 　　姜策跟自己的处境不同，他是必须要在这里读书，因为顾家有校友传承的历史，只要身居高位，都必须是这所大学毕业。可姜策不需要，大学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怎么也要选一个心里呆着舒服的地方才行，M7联盟，他可以随便选。 　　想得不错，但许久没有回母校，顾景之显然已经忘了学校究竟有多大，并且对自己的体力也判定有误。 　　逛了一上午，连一半都没逛完，但他的腿已经快累到抽筋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一年的运动量在今天全部提前达成了。 　　可是，顾景之微微蹙眉，同样是两条腿走路，为什么姜策就不觉得累呢？ 　　顾景之瞥了一眼正在看风景的姜策。 　　姜策觉得有束目光向自己投来，收回视线看向顾景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顾景之赶紧找了个话题：“就是想问问你，咱们也逛了一上午了，虽然说没看全，但图书馆、还有我以前上课的教室什么的都带你参观过了，怎么样，觉得我的母校氛围还好吗？想不想来这里上学？” 　　“想是有点想……但是…”姜策看着阳光照耀下宽阔的草坪，还有那一栋栋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建筑以及沿着贯穿整个校园的河岸，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的学生，一切都充满着活力与希望。 　　但最让他心动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它是顾景之的母校。如果他也能在这里读书，那是不是毕业之后也是顾景之的学弟了，这样想想还有点浪漫。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想，来这里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你愿不愿意？” 　　姜策点了点头。 　　顾景之有些释然，笑道：“那可太好了，我其实还有点担心你不喜欢这里来着。等我们回去，你就要开始上课了，英语是必须要学的，法语也是。另外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俄语和德语四选一看你兴趣。还有商科预科课程，我也会找私教教你。” 　　“不是……”姜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要学这么多语种吗？我以为会英语就可以了。” 　　顾景之解释道：“有些课程的教授，比较有个性，就是不喜欢说英语，所以…多会一种语言，就可能多方便一点。” 　　“等等。”姜策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翻你以前做的笔记。前几章还是英语，后边突然换语种了的原因吗？” 　　“噢……那个啊，不是，那是我整理笔记的时候，写得烦了，换个语种换个心情，让梳理笔记这件事没那么无聊枯燥罢了。” 　　“行吧……”姜策无奈道：“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笔记对我来说没啥用的根本原因。我看你的笔记，跟自动加密了似的。一边看一边翻字典，这么费劲还是看不懂。 　　翻了几页你的笔记，我发现了，学霸的世界真的跟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那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多语言？中学？还是大学？” 　　“我不是从上学的时候才开始学的。” 　　“什么意思？”姜策问道。 　　“意思就是，从胎教开始，顾家就会安排教育专家规划胎教课程，让我们在母体内就开始接触这些东西。出生之后，英语、法语是跟我们的母语一起开始做语言启蒙教育的。不只是语言，而是会专门搭建出母语学习者的学习语境。那个时期，家里所有人，包括保姆都要讲指定的语言。” 　　“啊？？？？不是，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是，比如，你这个月的计划是学法语，那这一个月，你们家里所有人都要只说法语？” 　　顾景之点了点头道：“对啊。” 　　“包括家里的阿姨、保姆？” 　　顾景之笑了，“对。没错。你想的完全正确。我们所说的阿姨、家政、保姆，可不是那种随便从劳务市场拉过来的那种呀。他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顾家有专门的人负责面试，非常严格，特别是跟孩子接触时间最长的保姆们。 　　等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法语和英语对我们来说早就已经达到native speaker的级别了。当然了，顾家也有达不到标准的孩子，但是那些孩子在这一部分恐怕就拿不到长辈的评分了，也就意味着，距离继承人远了一步。” 　　“这…”姜策艰难地做了个吞咽：“豪门，也需要这么卷吗？” 　　“还好吧。这真的没什么，除了法语和英语之外，上了小学就要开始学德语、西班牙语和俄语，舞蹈、艺术鉴赏、国际象棋、围棋、钢琴、骑术、射箭，编程、也都要学。我高中的时候还选修了油画和瑞典语，因为好奇还学了一点点斯瓦希里语和豪萨语。 　　有时间还要旁听家族董事会委员们开会，在听的过程中随时可能被长辈们叫起来回答问题。想要证明你有资格将来继承家族产业，这些问题可要好好回答。” 　　“看来你们也…也挺不容易的哈…”除了这个，姜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对着顾景之比了个大大的赞。 　　顾景之则不以为意，“接班人的选拔可不是从成年之后才开始的，而是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考验与测试，就是用来淘汰成绩不合格的人的。所以，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 　　顾景之的目光远眺，看向远处不知道是哪栋建筑，因为被遮挡，只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塔尖，若有所思，“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跟普通家庭拉开距离的原点，其实就是在教育上。 　　教育帮助我们打开格局、思维和视野，抓住时机创造财富，而财富帮助我们的下一代获得更加优质的教育。 　　更加优质的教育让我们的下一代更具有优势，从守住家族财富到创造、掠夺更多财富，那些新的财富，又用来反哺下下一代的教育，就这样，正向循环，生生不息。 　　我们啊，为了能维护住家族财富，为了能从同样富有的家族手里夺取更多的资源，其实是很卖力气的。并不是像网上那些高调网红吃吃喝喝、整天旅行拍照录视频那么轻松。我们不以那种方式谋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那种东西上。不说这些了。” 　　顾景之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咱们走吧。下午的飞机，还要回酒店收拾一下行李，早一点去机场。” 　　“好。我给司机打电话。”姜策早就看出来了顾景之走不动了，于是说道：“让他把车开进来。” 　　两个人在长椅上等车，此时，不远处的湖面上，有几艘敞篷船穿过桥洞来到了近前。 　　“这河还有船划？” 　　顾景之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开口对姜策介绍道：“这条河，是纵贯整个校园的。本来我也想带你坐船参观来着，可是考虑到我们还要往校园深处走，还要去建筑内看看，这一次就没有带着你体验。不过这也挺好的，给你留点对学校的新鲜感。” 　　说着，顾景之伸手指了指，“前面这艘蓝色漆的小船，是游客船，要买船票，而后边跟着的红色的那一艘，是给在校生凭证件乘坐的，免费。算是个小福利吧。啊，对了！你也可以买一艘属于自己的小船，挂上你喜欢的装饰。 　　要是我们呆到傍晚，你就能看见很多下了课的小情侣来河畔这里约会。还有咱们之前穿过的那片枫叶林，秋天的时候满路金黄非常浪漫，也是校园约会圣地。等你来这上学了，课余时间可以约你喜欢的omega来这里约个会，夏日泛舟，卧在船里仰面看星空，还挺浪漫的。” 　　“约会？”姜策皱眉问道：“可你拒绝我的时候不是说，我还年轻，让我以学习为主吗？我约什么omega泛舟？” 第113章 　　顾景之一愣，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他拒绝姜策的时候确实说过这话来着，但他的意思可不是将来某一天让姜策用自己的话噎死自己… 　　顾景之干笑了两声想为自己辩解，“我是说过，但，但…” 　　“行了，别找补了，找教室能迷路，哪里能约会就记得这么清楚，看来顾总上学的时候没少忙里抽闲，跟alpha们划船，是吧。” 　　姜策阴阳怪气的话让顾景之很不服气，“是什么是，我都毕业多久了，教室变成了多功能活动间我怎么能知道？我…我是来过这，但那就是简单的社交手段，校友有时候也是可合作资源，维系关系而已。” 　　“呵。”姜策别过头不想看他。 　　“再说了，我上次拒绝你，也不是让你出家当和尚的意思吧！你还年轻，多跟你的同龄人接触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对吧，着什么急确定关系呢。” 　　“渣男……”姜策低声嘟囔了一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于是转过头看着顾景之认真问道：“顾景之，我要是来这里上学，离你那么远，你要是需要我，该怎么办？” 　　顾景之明白姜策的意思，他指的是腺体的事。 　　“只是出国读书而已，又不是去了外太空，买张机票就能解决，我会安排人定期来这里找你的。要是我有时间，就自己过来看你。” 　　“那要是突然需要我呢？之前又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卫生间那次，还有那回，在你家。” 　　“你又不是现在立刻就来这里上学，怎么也得明年秋季入学，还有时间啊，那种突然发作的情况经过几次治疗之后慢慢会减少的。” 　　顾景之望向重新恢复平静的湖面，眼底似乎变得有些暗淡，声音也跟着有些落寞，可只是几秒钟，那股落寞感就重新被一股淡淡的笑意笼罩，“你跟我的合作，并不是无限期的。你应该也没注意吧。” 　　姜策还真没注意，第一次因为讨厌顾景之，没看完给撕了，第二次在飞机上，李巽弄完新合同递给自己的时候，因为相信顾景之，他又没看直接签了字。 　　“五年时间。”顾景之淡声道：“五年，不管我腺体恢复的如何，你都自由了。” 　　“为什么？”姜策皱眉问道，他有点不理解，明明合作时间可以设置更长年限的吧。 　　“没有为什么。” 　　顾景之的目光从河面上收了回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姜策，那是一种姜策难以形容的感觉，貌似很平静，但仔细感受便会从心里升起一股空洞的怪异感。 　　很快，顾景之的目光恢复如常，只是依旧看着那河面，“你知道很多医药公司都有人工合成信息素出售吧。本来那种通用型信息素对我没有用。我以前也资助过江声的团队研究提高模拟信息素匹配的实验，但结果都不是很理想，因为没有合适的信息素因子模型。 　　但现在不一样了，等江声提取完你的信息素，他们就可以尝试分离出你的信息素构成，如果解析顺利的话，可能以后就能用配方相似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来代替从你的腺体直接提取了。” 　　“你什么意思？”姜策心里咯噔一声，连语气都变得急促，“你以后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我只是说，如果实验顺利，那就可以批量生产人工合成针剂了，这种研究也没有那么容易一两次就成功，但只要成功了，要比每次都直接从你腺体上提取安全得多。” 　　“可我不怕危险啊！” 　　“你不怕，但我必须要为你考虑到操作失误的后果。就算是预防措施吧。你也说过啊，给一个不是伴侣的omega长期提供信息素很奇怪。 　　“我是说过，可那是以前啊！”姜策抓住顾景之的手腕，用力拉扯到自己面前，强迫顾景之跟自己对视，“顾景之，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听我说想重新上学，就已经这么打算好了，所以才这么支持我，是想把我扔这么远一点，是吧。” 　　顾景之目光有些躲闪，但他只要目光微微移开，手腕就会吃痛，可顾景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说很疼之类的话，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 　　终于，顾景之喉结缓慢滑动了两次之后，轻叹了一声，重新开口道：“假设你未来的某一天，遇见了你的那个right one，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总不能还隔三岔五地去你家找你要信息素吧，那该有多尴尬。更别说你跟对方永久标记之后，信息素还会改变。 　　人工信息素实验，不是突然间开始的，我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也许你也应该学会做更长远的打算。更何况，姜策，你在我身边时间长了，对你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会让你变得不幸。你现在可能并不理解，但，等到不幸发生的时候，一切就会太迟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得到你需要的，我得到我需要的，并且，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 　　姜策被这四个字刺得一痛，却还是松开了原本攥住顾景之的手，冷声道：“行，保持距离。顾景之，在你眼中，是不是就因为我年纪小，我说的喜欢，就那么可笑、那么不可信，那么不值一提？还说什么在你身边时间长了会不幸。那李巽呢，你打算给他扔多远？” 　　“李巽…最后也会离开的。我…” 　　“是他自己选择离开，还是被你抛弃了？” 　　顾景之还想说什么，姜策手里的电话先震动起来，姜策看了一眼是司机的电话，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起身冷声道：“走吧。司机已经到了。你放心吧，我是喜欢你，但不会死缠着你的。” 　　因为刚才的话题结束的非常不愉快，在车上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 　　这个状态一直到了机场，也并没有什么改善。 　　飞机起飞之后，一个装睡，一个装忙，中间本来联通的空间，被姜策按住按钮升起半透明的隔断挡着。 　　就这样，又维持了三个多小时的沉默，顾景之终于忍不住了，放下平板，瞥了一眼半透明的隔断，假装起身活动活动，可实际上则是偷摸往姜策那里看，可姜策还戴着眼罩，也不知道现在是真睡着了，还是依旧在那假寐。 　　“Bonsoir Monsieur, puis-je vous être utile”（晚上好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空姐此时非常有眼力见的过来询问顾景之是否需要帮助，可顾景之因为心莫名其妙的发虚，此时此刻有些期待空姐少一点点服务意识… 　　“Non, non merci……”（没有哈，谢谢。） 　　顾景之悻悻然的坐下，系好安全带，再次瞪了一眼那无辜的隔断，索性也把自己的座椅放平，背对着姜策的方向躺了上去，但毯子下边，看起来就像团成了一个郁闷的球。 　　也不知道这一波生闷气要持续多久，顾景之又伸手拽了拽盖在身上的毯子，最后索性把头也盖住，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听见了姜策跟人说话的声音。 　　“Bonsoir Monsieur, voulez-vous dner maintenant”（晚上好先生，请问您现在需要用餐吗？） 　　“呃…那个……嗯……” 　　姜策欲言又止，空姐再次温柔开口道：“Good evening, sir. Would you like to have dinner now” 　　“呃……My English emmmm is not very good。Can you emmmm，speak Chinese？”的确是姜策的声音，顾景之登时清醒，但他并没有睁眼，也没有起身，只是把耳朵竖起来，屏住呼吸仔细听姜策到底要跟空姐说什么。 　　“Chinese，你…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顾总轻挑了挑眉毛，抿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可不打算帮忙翻译，姜策听不懂法语，英语么，听刚才那磕磕绊绊舌头打结的样子，估计也还给老师了，看来回去给他找老师补英语刻不容缓。 　　但是现在嘛~~顾景之心里突然就有了个好主意，姜策说不明白，肯定会着急，急了之后肯定会把自己叫醒的，到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 　　“您好。我…呃，中问、不是、很好。对、不起。我现在叫同事来、为您…服务。” 　　顾景之微微撅了噘嘴，他忘了这家航空公司标配空翻（空中翻译）。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现在直接起来，然后痛快帮忙的时候，空中翻译已经到了。 　　“您好先生，请问您和同伴现在需要用餐吗？” 　　姜策简直如释重负，声音中都透着听见乡音的激动：“谢谢，那个，他好像睡着了，麻烦你把菜单都给我就好了，等会儿我叫他起来。但是，菜单我可能看…噢，中文的？谢谢~谢谢。” 　　随后是几声极其微弱的翻页声。 　　“我们与米其林星级厨师携手，为头等舱的客人更新了菜单，特别提供三种鱼子酱，来自瑞士的奥西特拉鲟鱼子酱 、来自中国的白鲟鱼子酱 ，以及来自法国普鲁涅尔的经典鱼子酱，您看需要品尝一下吗？” 第114章 　　“鱼子酱就算了吧。他不喜欢鱼子酱，鹅肝…也不喜欢。前菜就龙虾肉配绿芦笋佐覆盆子香醋汁吧，主菜，迷迭香鸡胸肉，配细甜椒和西葫芦馅饼，酒依餐搭配就好了，甜品么，给他巧克力蔓越莓蛋糕就行了。” 　　“好的，那您呢？”空姐问。 　　“我不需要。没什么胃口。” 　　空姐听了，推荐道：“没什么胃口的话，可以试试意式三文鱼乳清饺子，和罗勒柠檬挞，长时间飞行还是吃些东西身体的疲劳感会少一些的。” 　　“那好吧。就…要你刚才说的那两样就好了。谢谢。” 　　空姐走了之后，姜策瞥了一眼半透明的隔断，食指叩了叩发出两声闷响，和一声更闷的“起来吧。” 　　“顾景之，你听没听见？起来。” 　　顾景之当然听见了，他原本计划落空，现在再装睡也没什么意思，把眼罩一摘，座椅重新调整好，可他一坐起来，看见那还竖着的隔板，心里登时比没装睡之前还堵。 　　刚才跟空姐讲话的时候明明听起来都不怎么生气了，还记得晚餐不要自己讨厌的鹅肝和鱼子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非得竖着那块破板子。 　　“那个…”顾景之试图重新寻找个安全话题。 　　“不用没话找话。” 　　顾景之：“…………” 　　没过多久，两位空姐再次过来，一边介绍晚餐，一边将其摆好，最后空中翻译对顾景之和姜策问道：“需要帮两位把隔板也放下来吗？” 　　“不。谢谢。” 　　“不用。谢谢。” 　　两个人倒是很默契，异口同声地拒绝。 　　从事过服务行业的人，对客户的情绪变化会有更加敏锐的洞察力，空姐感觉到了面前两个人的不愉快，但这跟她本人又没关系，于是保持着职业的温馨微笑道：“好的，两位用餐愉快，我们的屏幕也可以共享，方便用餐时跟朋友一起观看节目。” 　　顾景之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主菜没吃两口就把刀叉放下，想叫空姐过来直接把餐品撤掉，但目光落在姜策给他点的那块儿巧克力蔓越莓蛋糕上，目光微沉，端起来，敲了敲隔板道：“我不想吃这个，太甜。你的那个罗勒柠檬挞跟我换一下…” 　　“我不换。” 　　姜策嘴上这么说，但柠檬挞和巧克力蔓越莓蛋糕还是通过隔板上方顺利完成了交接。 　　之后空气中又是一阵沉默，这股诡异尴尬且严肃的气氛，好像一件湿透了的防晒衣，裹在两个人的皮肤上，一直撑满了将近九个小时的飞行。 　　下飞机，机场有专车直接一路开到酒店，本次邀请方，斐洛嘉丽香水事业部总裁劳伦斯亲自在大堂等候，顾景之几乎是在踏入酒店台阶的那一秒就跟换了一张脸似的，眼角眉梢存着笑意，跟对方叽里咕噜聊得还挺开心。 　　要是英语，姜策勉强还能捕捉到几个他会的单词，就跟做听力题一样，稍微能猜出来点意思，但很可惜，他们说的不是英语，姜策连个单词都解析不出来。 　　但这并不是邀请方的疏忽，他们倒是给十分贴心地为姜策安排了一位会说中文的人随行翻译。 　　顾景之跟劳伦斯说话的时候，这位翻译也在跟姜策介绍接下来的各种行程安排，但姜策问她boss们在聊什么时，翻译总能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一两次之后姜策也明白了，她并不打算给自己翻译那些话。 　　随着中文翻译跟那位叫劳伦斯的总裁离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再次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第二天上午，顾景之和姜策几乎全程无交流，在对方的安排下，逛了玫瑰种植园、参观了香水博物馆，傍晚在蔚蓝海岸边，邀请方还安排了一顿南法特色美食。 　　顾景之依旧发挥稳定，除了跟那个总裁和各种高管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就是看起来很开心之外，happy hour时，顾景之身边还多了两个帅气的法国帅哥alpha作陪，其中一个金发卷毛，眼睛瓦蓝瓦蓝的，好像把澄澈的海水装进了眼睛里。 　　但在姜策看起来，两个alpha对顾景之黏黏腻腻的行为，十分扎眼。 　　有一说一，邀请方可不偏心，不仅照顾顾景之，姜策看了看自己一左一右，同样被安排了两个漂亮的omega作陪，两位法式风情美女非要玩什么喝酒游戏，还让姜策教她们说中文。 　　姜策把自己的胳膊抽离，本来想拒绝，但他看顾景之玩得挺开心，心下赌气，游戏玩了三轮，心不在焉没赢过一次，喝了好几杯酒，但表面上却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不就是演戏么，姜策想，谁不会？就他顾景之能耐？ 　　一直到饭局结束，缠着顾景之的两个alpha要拉着人往海岸稍远处的小木屋去，姜策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起身，离开座位直接追了上去。 　　“你！” 　　姜策大喊了一声，话都没说完，就看见顾景之似乎跟两个alpha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alpha从开心到沮丧，最后两个人一对视，就一起离开了。 　　“你要说什么？”顾景之此时才转身问姜策。 　　“我…没什么。”姜策别扭回道。 　　“噢，那回酒店吧。我有点累了。” 　　一路上，安静的氛围依旧围绕在两个人之间，但很奇怪的是，之前那股诡异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酒店两人分别去洗澡，姜策有点嫌弃那个被专门摆在浴缸旁边的花瓣，就简单的冲了冲，换好了睡衣到客厅，本来打算看电视，发现要么听不懂，要么很无聊，就干脆随便停在了某个频道上，拿着平板开始背英语单词。 　　顾景之洗得慢，出来之后看见姜策坐在地毯上，平板上都是单词，不由得心中有股欣慰感，不想打扰他，就轻轻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里收到的邮件。 　　突然间，弹出了个好友消息，顾景之点开，是那个金发卷毛、眼睛瓦蓝的alpha的消息。 　　他给顾景之发了一小段视频，还赠送了一张没穿上衣的照片。 　　姜策在听见视频声音的那一刹那心中就警铃大响了，虽然听不懂，但那带着茶味的语气，还有跟胸闷气短似的上颚共鸣夹子音瞬间就让姜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遍还不够，顾景之居然又看了一遍…这一次更过分，轻笑声藏都不藏了。 　　姜策转头怒视顾景之，只见他整个人倒是悠闲，窝在沙发里，微微垂着头，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手肘轻搭在沙发扶手处，唇微微张起，咬住大拇指尖儿，嘴角肉眼可见地上扬，而且是笑、的、很、开、心。 　　可能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谴责的视线跟箭雨似的全部投射在自己身上，顾景之在坚持看完了第二遍视频之后抬起头，强敛住笑意问姜策道：“看我干什么？单词背完了？” 　　“看你干什么？”姜策起身，直接坐到顾景之身边道：“你说我看你干什么？你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视频里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呀。就～看个普通消息而已～” 　　也许是心虚吧，顾景之还把手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不藏还好，这一动，手直接被姜策按住，“普通消息那你藏什么？那个动静，嗓子都要夹冒烟了，能叫普通消息吗？” 　　顾景之眼中笑意更深，但还是微微拢了拢肩，抽手道：“我听着还好呀，alpha不是都那么讲话的吗？” 　　“都那么讲话？你你你。”姜策急了，“我那么讲过话吗？那动静就有问题！” 　　“人家就是给我发一个视频和照片，说他刚才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喏。”说着还把视频下边的照片给姜策看。 　　“这什么玩儿意？”映入姜策眼帘的，是对方赤裸裸的八块儿闪耀腹肌，“赶紧删了。” 　　“删了？干嘛要删了？”顾景之笑出声，继续逗人。 　　“不小心倒水弄湿了，他不会再穿一件衣服？他家总共就那一件能穿是吧？明摆着，发这种有伤风化的照片，就是给你看他腹肌的，衣服湿了就是借口，我才不信你不明白。哎顾景之，你们才刚见过一面，你觉得合适吗？！” 　　“哎呀，虽然说是刚见面，但聊得还挺开心的，就跟认识了好久一样。再说了，不就是看看，又没干什么别的。” 　　“呵。”姜策哼了一声：“那你应该告诉你的好朋友，胸闷气短就去医院。不用上颚共鸣也能正常讲话。” 　　“我说你们alpha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敏感，就是日常分享而已，不要那么狭隘嘛~~” 　　“你！” 　　姜策眼看着顾景之还要把那白花花的照片放大仔细看，直接一把抢过，删掉时力气大得好像要把手机屏幕怼碎一样。 　　顾景之赶忙伸手抢，但为时已晚，姜策删完把手机扔给顾景之。 　　“那个，姜策呀。”顾景之哒哒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到姜策面前晃了晃：“你知道我们手机，有个最近删除文件夹吧，你删照片得删完整呀～” 　　姜策这才想起来，伸手还要抢，可这一次顾景之先一步在背后藏好了，躲着不让姜策拿到，“面部解锁的，你抢过去也删不掉。我还有iCloud~” 第115章 　　这话一说，姜策动作骤停，手机也不抢了，人直接坐到沙发另一端，跟顾景之拉开了距离，背对着人，沉声道：“随便你吧。爱看就看。” 　　顾景之见姜策气呼呼地坐到一边，心知又有点给人惹生气了，不想之前飞机上的沉默事件重演，轻轻爬过去，靠近姜策肩膀，伸头软声道：“哎呀，我是逗你玩儿的，删了～我刚全删了～” 　　“你爱删不删。”姜策把顾景之凑过来的小脑袋推开：“跟我没关系。离我远点。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这四个字让顾景之彻底明白了飞机上那一出、那个隔板一直竖着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句话了。他其实也不是让姜策离自己远一点的意思。 　　只是……哎……顾景之心中转念，不管自己本意是什么，但这句话，对于并不算了解自己过往的人听了，确实是会跟姜策有同样的理解。 　　眼神微闪，顾景之又凑了过去：“别生气啦～是我不好，有些闹得过分了。”姜策不说话。 　　顾景之伸手，食指戳了戳姜策的肩膀，“逗你的，真的，本来就没想留着。” 　　姜策还是不搭理他。 　　“而且，我都没有跟他们去下一场接着happy哎，看见你追过来了就把他们全都打发走了～” 　　姜策的背影有些松动却还是背对着不理会顾景之。 　　“姜策……” 　　没办法了，顾景之只好用另外一招，“我腺体有点儿疼。” 　　这语气听起来十分柔弱可怜，好像真疼到不行，但姜策知道，顾景之其实屁大点事儿都没有。 　　因为在他跟顾景之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总结出来顾景之有个习惯。 　　如果，顾景之堂而皇之，甚至有些黏人的缠在你身边，晃来晃去的，不管哼唧的是头疼还是腺体疼，只要他还粘着你，在你面前出现，不管哼唧的有多厉害，实际上他并没有受到伤害，至少没有他哼唧的那么严重。 　　退一步来说，就算当时真的头疼、腺体疼了，但实际上，这种程度的难受，对顾景之来说，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或者说，根本威胁不到他，在顾景之的衡量准则下不属于真的严重的范畴。 　　他只是想黏着你，或者……也算是顾景之独特的道歉方式之一，目的就是让你理理他，跟哪里痛没什么太大关系。 　　因为在顾景之真正难受的时候，真正疼到会影响到顾景之的判断，让他失控的时候，几乎是看不到他的人影的。 　　顾景之会把自己藏起来，或团成个团儿，背上长满了尖刺，比如办公室胃疼那次；再或者，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比如阿斯塔纳综合征发作的那个午夜。 　　但姜策并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顾景之，因为姜策想，顾景之的这种行为能够帮他很好地分辨出顾景之的难受程度。 　　虽然姜策知道真相，但还是在顾景之哼唧腺体疼的时候，释放出了自己的安抚信息素。 　　“近一点嘛～闻不到哎～”顾景之那双修长的腿交叠起来，用脚尖儿再次轻轻戳了戳姜策的腰线。 　　姜策想，什么闻不到，就他那个比狗还灵的鼻子，怎么可能闻不到，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听话往后挪了挪，只是执着地还是用背部对着顾景之，表示自己对刚才顾景之行为的无声抗议。 　　此时顾景之再次黏了上来，额头微微贴住姜策的肩膀，轻声哄道：“别生气了～是我错了。之前的事，也是我用词不当，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而且…” 　　说着顾景之伸手，小拇指勾了勾姜策的手臂，又用头发蹭了蹭，下巴轻搭在姜策肩膀处，呼出的热气让姜策的耳垂有些痒，还微微发热。 　　“虽然我们在出差，但这可是第一次只有我们两个出门哎～还是在这么浪漫的地方，别只剩下不愉快的回忆嘛，好不好？” 　　“我没生气。你…真删了？” 　　“真的。不骗你。”顾景之把手机再次塞给姜策：“你自己看，真的没有了。本来也不打算留的。” 　　姜策嘴上说不看，但还是趁着把手机还给顾景之的时机扫了一眼，见最近删除那里确实是空了，心中郁结就消失了大半，只是嘴上犟，问道：“你真觉得那个alpha身材那么好？” 　　顾景之笑着摇了摇头，“腹肌是好腹肌，但是我前不久摸过更好的。”说着再次伸手戳了戳姜策的腰，明摆着的意有所指，“见过极品身材，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很难入眼了不是嘛～” 　　姜策干咳的两声基本上是在宣告他被顾景之彻底哄好了。 　　顾景之乘胜追击，“那个可能会代替你信息素的实验项目，早在遇见你之前，至少三年前，就已经启动过了。你要是不信我说的，现在就给江声打电话，江声的话要是还不能让你相信，就让他传真给你项目启动书，真的不是为了把你赶走才做的。说保持距离，也不是因为讨厌你。” 　　“顾景之，我知道你不是讨厌我…” 　　姜策转过身去，看向顾景之认真说道：“可我心里总是很害怕。我什么都没有，既不像那个傅聿行家里有钱，可以跟你谈合作，也不像李巽那么优秀，可以帮你分担公司上的事情…更不像你，会那么多东西，好像就没什么能难住你的。而我，什么都没有，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说到这里，姜策低垂下了头，声音也变得有些落寞，“你付出了那么多在我身上，我能给你的只有这点信息素，如果连这一件事都被别的东西取代了，那我对你来说，就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 　　“傻子~”顾景之伸手rua了rua姜策的头发，手感好像比之前更好了，“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确实会衡量那些生意伙伴能给我带来的利益和价值，但对你，没有那么考虑过。” 　　“真的么？”姜策的鼻尖儿有点酸酸的。 　　“当然了。” 　　“顾景之。”姜策抓住顾景之的手，让他的掌心覆在自己的心口处，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落在顾景之的掌心里，“不管你的实验成没成功，不管我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很快很快，拼尽全力出现在你身边的。” 　　“好。”顾景之目光微沉，抿了抿嘴角，应道。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顾景之歪着头舌尖轻轻刮过口腔，眼睛微微眯起，笑意再次蔓延开，凑近问姜策，“不过，话说回来，你没给暧昧中的omega发过类似这种展示身材的照片吗？” 　　“当然没有了！” 　　“真的？一次都没有过？” 　　“那不然呢？我发那种照片干什么？又丢人又尴尬……” 　　顾景之有些惋惜的哼了一声，心想姜策这样的身材，就应该拍成画报分享给全世界，让人羡慕、瞻仰、渴望才好，姜策只是捂着，不声不响的，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要去工厂那边，除了参观之外，还有几个购买合同和授权要谈，估计要在那待一天，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可以不跟着我去，到外边再逛逛。这附近还有好多画廊，路边还有各种手工纪念品。让翻译陪你，不会走丢的。” 　　“我不，你不去，我自己跟着翻译逛有什么意思，我要跟你去工厂那边。” 　　“行，那早点休息吧。明天起来的时候记得穿我给你买的那一身烟灰色的西装。” 　　早上，顾景之不想在屋子里吃早餐，于是就跟姜策两个人去了一层右边的庭院餐厅。 　　这里一圈都是矮篱笆，周围的玫瑰花，缠绕着一整圈，好像身处花海之中，非常浪漫。 　　两个人快吃完的时候，司机来了电话，顾景之擦了擦嘴角，“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咱们就出发吧。” 　　姜策趁着这个间隙，打开手机，想搜一搜攻略，看看附近有没有适合约会的地方，如果今天结束得早一点，约顾景之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也行。 　　正搜着，感觉对面有人坐下，姜策头也没抬：“完事了？那走吧。晚上要是结束得早…去周围转转？”一边说一边把刚才查到的攻略截图保存，准备起身时，与对方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姜策原本轻松的表情几乎凝固在脸上。 　　对面坐下的人并不是顾景之，而是一位omega。 　　omega长得有些可爱，标准的鹅蛋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只是那与其气质不太相称的成熟妆容让她妆感过剩，加上首饰搭配层次混乱，年龄感顿时上升。 　　如果擦掉或者只化淡妆，把珠光宝气去掉一半的话，应该会比现在更加自然漂亮。 　　穿的么，也是经典黑色短裙。这种裙子看着非常赏心悦目，因为紧紧包裹住身体，勾勒出非常好看的曲线，但是对于穿着裙子的人来说却非常难受，但凡吃一点点东西，哪怕只喝几口水，胃和小腹那里都能凸显出来，破坏原本完美的轮廓感。 　　“阿策…好久不见。” 第116章 　　这一声阿策，似乎把姜策的思绪带到了几年前，他在另外一家酒吧打工的时候。 　　其实也没有多遥远，但就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阿策，最近还好吗？” 　　姜策回过神，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拐角，确认顾景之还没有出来，“我很好。”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嗯。”姜策沉声道：“我也没想到。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再见。周璇。” 　　说完姜策起身，打算去找顾景之，然后从另外一个通道直接出去，可周璇也跟着起身，伸手直接拉住了姜策的小臂。 　　“阿策，我…我有话想跟你说，能不能…” 　　“不能。”姜策转过身，态度十分坚决地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我有事，而且…当时你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又过了那么长时间，我们也从来没有再联系过，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事…” 　　“怎么了这是？”顾景之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他一如既往的笑意，从姜策身后响起，直接让姜策把刚才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认识？” 　　姜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否认，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认识就跟人家打个招呼啊，车已经到门口了，今天是谈正事，迟到不好，你别陪我去工厂了。”顾景之瞥了一眼拉住姜策的女人，但很快目光又转回到了姜策身上，“看来她有不少话要跟你说。” 　　“可是，昨天晚上都说好了…” 　　“没事儿，我在那要呆一天呢，你叙旧完了给翻译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就好了。”顾景之拍了拍姜策的肩膀，转身的时候又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那个面生的omega。 　　顾景之走了之后，姜策看着眼前的周璇，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刚才离开的座位冷声道：“去那坐着说吧。” 　　坐下之后，姜策双手交叉抱拳在胸口等对方开口讲话，但周璇只是低垂着头，什么也不说，姜策等的烦躁，开口道：“你要说什么？没什么说的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了。” 　　“你……”周璇可能是怕姜策真的走了，赶忙抬起头，眼圈微微泛起红，“阿策……” 　　“等等。”姜策打断道：“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阿策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密了，不合适。” 　　见这话又给人弄得沉默了，姜策叹了口气，倾身向前从纸抽盒里拿了几张面巾纸递到周璇面前晃了两下：“擦一下。眼妆哭花了，那个什么贾老板…” 　　说到这，姜策自己停住了，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见有人来找周璇，于是问道：“他人呢？你们…分开了？” 　　周璇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着说道：“分开一段时间了。” 　　“哦……那你是自己来这边旅游散心的？” 　　“不是，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姜策心中暗想，这个周璇口中的朋友，恐怕是新任“贾老板”吧。但究竟是不是，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关心。 　　“你呢？刚才那个omega是……你的朋友？” 　　“嗯。”姜策答道：“也是我老板。” 　　周璇想起姜策口中所谓的老板临走之前看自己的眼神，莫名其妙心下又是一紧，下意识地吞咽道：“你的老板，是不是挺严厉的，看起来有点凶，很吓人……” 　　“吓人？”姜策顿时皱眉说道：“你说他吓人？你眼神没问题吧？他一点都不凶，心情好的时候就像只小猫似的，更可爱。” 　　“哦……好吧…那是我说错话了。” 　　“周璇，你到底要说什么？咱们也没什么旧可叙吧。” 　　“你…现在跟谁在一起了吗？” 　　“没有。” 　　姜策回答得很干脆，这两个字好像给了周璇新的希望，她用力咬了咬下唇，似乎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再次抬起头看着姜策说道：“阿策，我其实…回去找过你的，我…一直忘不掉你，如果……” 　　“没有如果。” 　　姜策打断道：“我刚才说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阿策这两个字，实在不合适，我不想让人误会什么。还有，可能是我刚才没说清楚。我没跟谁在一起，但我有喜欢、向往的人，我很想跟他在一起，为了这个也在努力着。” 　　“这样啊……”希望的泡沫瞬间破碎掉，周璇再次低垂下头去，隐隐传出来的啜泣声，让旁边用餐的老外频频侧目。 　　“你别哭了。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周璇。” 　　姜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直接开口道：“我真的有事，所以干脆就直说了吧。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任何旧事重提的必要，好吧，祝你在这跟你的朋友旅行愉快，再见。” 　　说着姜策再次起身要离开，周璇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拉着姜策的手不让他走。 　　这下可好了，不仅是邻桌侧目，整个餐厅的人都在吃瓜，甚至有个位置稍远一点的老外，直接站起来往姜策那边看。 　　“哎，你干什么啊？松开吧，周围人都在看。”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才跟贾老板做出来那种出格的事。”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飙，眼妆都已经哭花了，周璇也顾不上擦：“我真的很后悔。可是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边打工了…” 　　姜策余光已经瞥见了两个alpha要往自己这里走，估计是肯定了自己在欺负一个楚楚可怜的omega，要“见义勇为”。 　　姜策想到自己外语也不好，更不想惹麻烦，干脆拽着周璇出了餐厅，找了个过道角落，把人松开道：“你把眼泪擦擦。” 　　“阿策…我对那个贾老板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每次他碰我，我都忍不住想干呕…我真的后悔了，没多久就跟他分了，真的，我一直在想你，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周旋，我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姜策往后撤了一步跟周旋拉开距离，“很多事不是一句后悔，就能当做完全没发生过的。 　　你不想打工，觉得打工很累，很辛苦，想要的更好生活，贾老板的出现正好满足了你的愿望，他让你有了更好的选择，有了新出路，我理解，真的。 　　所以，我尊重你选择的权利，不会做那个拖累你的人，你也并不需要撒谎骗我，坦白跟我说你想离开就行，我不会难为你的，你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 　　“可你偏偏没跟我坦白。哈啊……” 　　姜策扶额，按了按太阳穴：“说真的，现在再去掰扯当时的事，太没有必要了。你所说的后悔，其实并不是对你的行为感到后悔，而是对你当时没有掩饰好，让我发现了而后悔。” 　　“不是的……”周璇伸手想拉姜策，姜策更快一步躲闪了过去。 　　“你既想要贾老板的钱，又厌恶他臃肿走样的身材。而对我，你舍不得的是我照顾你，替你鞍前马后地干活，把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的那种感觉而已。 　　坦白面对你的内心吧，你其实想要的是一个长得很帅、身材很好、非常富有，又恰好只钟情于你的白马王子。但周璇，生活不是电视剧，不可能什么好事儿都让你摊上不是吗？ 　　你知道吗，有人告诉过我，每个人都会选择一条更轻松容易的路去走，我想可能是那样吧。但不管是难走的路，还是轻松的路，选择权都在我们自己手里。 　　选择必然伴随着结果，这个结果，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我们做出了选择，也要承担那个坏的结果不是么？只想要好的，坏的一点都不接受，那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你不是鬼迷心窍，从你有了欺骗我的心思，从那一刻起，你的选择其实就已经很清楚了。周璇，我不恨你，也不讨厌你，更不会否认咱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我们也真的开心过，对吧。那是我们共同的经历，就算分开了，可你的时间跟我的时间，曾经是缠绕在一起的，你跟我共同的回忆，它是有价值的。 　　但从我们分开的那一刻起，这段记忆已经停止记录并且封存了。你跟我，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能做到的就是尊重祝福，就这样。 　　我想我讲得已经非常清楚了，你也别难过了，人总要往前看，我的朋友还在等我过去找他，所以，再见了周旋。” 　　话音落地，姜策转身大踏步往酒店大堂走，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要给翻译打电话，麻烦她跟司机过来接自己一趟。 　　可还没等他打电话，翻译的电话先接了进来。 　　“你在哪儿？”姜策刚接通，就听见翻译大声地问。 　　“我在酒店，现在到……”大堂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姜策就看见翻译跑进了大堂。 　　翻译也看见了姜策，挂了电话塞裤兜里，两三步上前拽着姜策就往门外走。 　　“怎么了？”姜策心里隐约有些忐忑，一边被翻译拽着走一边沉声问道：“是顾景之出什么事了吗？” 第117章 　　“是不是那边？！” 　　疾驰的车在快到目的地时被堵在路上一动不动，姜策看着远处的滚滚黑烟，焦急地问翻译。 　　“唉……是那个方向。” 　　翻译看了一眼导航，堵成一条酱红色，伸手解开安全带，“我去看一眼前面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你一块去。” 　　“你在车里等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没过两分钟，翻译回来对姜策道：“听前边的司机说，三辆车撞一起，车都堵住了，一个个等掉头，这可麻烦了……” 　　“掉头？前后都被车堵上了，没有时间等掉头了。”说着姜策三两下解开安全带，要开车门下去。 　　“哎？等等。”翻译一把将人拽住：“你要干嘛？” 　　“跑过去啊。看着没多远了。” 　　“那是看着，至少两个街区，你确定你要跑过去？” 　　“嗯，两条街也没多远，我朝黑烟那个方向跑过去就行了，你等掉头吧，我得赶紧去找顾景之。” 　　姜策说完立刻开车门下车，朝着黑烟的方向狂奔。 　　工厂发生意外事故，现在不知道具体原因，上车以后翻译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在车上给顾景之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怎么也打不通，后来直接关机了。 　　他必须得赶快找到人。 　　厂区里火光冲天，热得骇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味，橙红色的火焰好像化身两条狂舞的巨蛇，盘踞着缠绕着交织着，让建筑物的轮廓不停扭曲、变形，直到一部分被拆吞入腹。 　　姜策环视四周，到处乱糟糟的，不停有人从角落四处逃窜出来，哭声喊声混成一片。 　　“顾景之！” 　　姜策连着大喊了好几声，一边喊一边四处找人，但那些跑出来的人里边都没有顾景之的影子。难道…… 　　心下一紧，姜策有了个不好的念头，逆着人流就往着火的建筑里冲。 　　迎面刚跑出来的两个人注意到了姜策的危险举动，折返回身，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拉着姜策就往反方向安全的空地处跑。 　　“不是！我朋友可能在里边！”姜策全力摆脱了那两个人，继续往着火的地方跑。 　　突然间砰的一声，火舌腾起，玻璃碎片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机器的零件被热浪震飞了出来，姜策赶紧背身捂住头跟其他人都趴在地上躲避。 　　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姜策还要往里边去，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那个人说什么，姜策根本听不懂，正着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翻到顾景之的照片放大，指着照片问道：“Did you see him” 　　对方皱着眉，耳朵里还有未干的血渍，似乎没办法听清姜策的话，但通过姜策的动作不难猜到意思，仔细看了看，摇头表示不知道。 　　姜策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拿着手机又问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在姜策准备再次去火场里找人的时候，身后有个人拉住姜策。 　　那个人指了指姜策手里的照片，姜策赶紧把手机递给他，那人仔细看了看，对姜策一边比划一边用蹩脚的英文说道：“I saw him，He helped me out，but……the beam collapsed，he……I'm sorry……” 　　姜策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一定是听错了，或者…那个人看错了。怎么可能？ 　　不会的……根本不可能……顾景之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姜策耳边一阵嗡鸣，有些喘不过气，俯身掌心按着膝盖用力撑住。 　　他们怎么可能会让顾景之遇到危险。不可能的。就一上午，不，就那么一会儿而已…… 　　“我说……你可真能跑……”翻译拎着一双高跟鞋，上气不接下气地扒拉开人群，在姜策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伸手拉了一把。 　　“你……”翻译话都说不完整，“你找到顾总了吗？” 　　姜策摇了摇头。 　　此时，人群突然被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人分开，他们组成了一道临时的人墙，在围观的目光中，一位中等身材，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满脸悲痛地对围在他身边拿着麦克风的记者喋喋不休。 　　姜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火灾事故，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在那个该死的路口堵着，这里根本就没人组织像样的救援，而那个被媒体围起来的人，似乎更重视怎么更好看的接受媒体的采访，甚至拍摄机位已经换了四次。 　　“喂！！我朋友可能还在里边，你们能不能先让消防过来救援！！！”姜策朝着那群人吼了一声，但没人理他，只是使了个眼色，再次把人往后面赶。 　　“靠，是那个SB议员。”翻译白了好几眼，“他跟记者说交通意外让这场救援格外艰难，但他一定会一直镇守现场，因为他care…这些政客真恶心。” 　　姜策听了，挣脱了人群，但很快被两个保镖发现及时拦住。 　　"Attentionà venir, veuillez coopérer avec notre travail et ne pas passer outre!"（前方危险，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过去。） 　　“我朋友可能在里边，别拦着我，我得进去找人。” 　　这次有翻译在，对方听得很明白。 　　“Désolé, vous ne pouvez pas passer。” 　　翻译看着保镖放在警棍上的手，拉着姜策摇头道：“他不让我们过去。” 　　“那倒是赶紧疏通交通让消防车进来啊！” 　　姜策这边无能为力，顾景之那边情况更不乐观。 　　在一阵阵灼痛之下，顾景之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被一片橙红侵占，一秒、两秒、三秒……意识慢慢回过神。 　　尽管头、右肩和腺体都疼得要死，耳朵被连续不断的、尖锐的嗡鸣声占据，周围热得好像身处地狱，但，他还活着。 　　顾景之伸手摸了摸，确认呼吸过滤器还戴在脸上。 　　因为是简易设施，每次呼吸都刺痛着他的五脏六腑，但有总比没有强一些，这个东西能让他再坚持一会儿。 　　可是……顾景之皱眉，随着那嗡嗡声里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记忆回溯到晕倒之前。 　　顾景之勉强撑着站起来，寻找那痛苦声音的来源。 　　在不远处，有个年轻人的腿被压在了一截断梁下边。 　　“Anthony!”顾景之喊了一声，踉跄着走到年轻人身边，“我把这个抬起来，你……咳咳咳…你用力往后，把腿撤出来。” 　　试了三次，才成功把人救出来。 　　顾景之背着Anthony，筋疲力竭地躲到角落里，靠着墙狼狈坐下恢复体力。 　　这个叫Anthony的人，是个亚裔小伙，顾景之晕倒前遇到的。 　　他带着顾景之在一片废墟里找到了一个急救医药箱，拿到了呼吸过滤器。 　　可顾景之刚戴上，就被一阵冲击波震晕过去。 　　“我手机坏了，咳咳咳……你手机信号恢复了吗？还能不能用？” 　　“没有。” 　　Anthony摇了摇头，扯下自己裂成两半的过滤器扔在地上，然后将手机拿给顾景之看，屏幕裂了几道，左上角开始渗液，信号连一格都没有。 　　“好吧。”顾景之将手机还给对方，视线一直在寻找有没有合适的逃生出口。 　　拿回手机，Anthony看着锁屏上家人的合影，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滑落，落在屏幕上，又晕染开一片。 　　“我们会死在这吧。” 　　Anthony哭着道：“我还不想死……如果今天我不跟leo换班，我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呜呜呜……我……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我不能死！” 　　突然间Anthony用力抓住自己的胸口，呼吸变得十分急促，上下起伏间，手背上青筋暴起。 　　顾景之收回目光，立刻摘下自己的过滤器给Anthony戴上，安慰道：“我们不会死的。Anthony…你看着我。” 　　但Anthony好像根本听不见顾景之的话，他双手掩面，十分惊恐地看着周围，不停地嘟囔着：“我们都会死。没人会来救我们的……我们会被烧死…呜呜呜呜呜…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我们不会死的！”顾景之双手用力掰开Anthony的手，忍着腺体疼痛，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淡淡的芍药花香味好像起了一点作用。 　　顾景之赶忙道：“看着我，Anthony，对，周围一切你都不要看，就看着我就行。我知道现在情况让你感觉很害怕，但是，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Anthony被信息素影响，呆呆地看着顾景之，片刻之后再次猛烈地摇头，双手死死抓住顾景之的双臂：“不会的，你看见有人来救我们了吗？没有人会冒着危险进来的，没人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第118章 　　“他们知道。但是，会需要些时间，我们得先自救，这样才能给他们救援的时间。Anthony，我们很幸运，这里被断裂的墙壁搭成了个相对封闭的角落，火势不会延续到这里，我会让我们得救的。” 　　顾景之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冷静，这样对方看着自己，才能跟着冷静下来：“但是Anthony你得配合我，好么，很简单，真的非常简单。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们一定会得救的，好不好？首先，你得把呼吸平稳下来，对，跟着我做，慢慢的，控制自己，把它降下来。” 　　顾景之没有戴过滤器，他只能强行撑着，只是呼吸了几下，就再也挺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Anthony要把过滤器摘下来给顾景之，但顾景之制止了，“我没关系，你得冷静下来，只有把呼吸频率降下来，让它放缓，加上这个过滤器，才能尽可能的少吸入有害气体。一定要冷静下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我。” 　　顾景之坚定的态度让Anthony逐渐冷静下来，他把过滤器重新给顾景之戴上。 　　就在顾景之努力安抚恐慌症发作的Anthony的同时，姜策在外边也正在经历一场极致考验。 　　姜策跟一些强烈要求赶快让救援车过来的人被强行安排到了一间帐篷里。 　　“现在怎么办？”翻译问姜策。 　　她给自己的领导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听现场安排，公司已经派了高层过去，但翻译知道这些高层过来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什么别的。 　　“姜策。你要不要联系一下顾总那边的人。” 　　“我……他的助理易感期……” 　　姜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翻译的话也提醒了姜策，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现在是顾景之，会怎么办？ 　　顾景之，会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姜策想，顾景之不会慌，也不会着急，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对，没错，姜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像顾景之那样思考才行。 　　如果是顾景之的话，面对这样的局面，一定会第一时间找现场负责人，所以现在的问题实际上是，那个第一负责人找到了，但他是个政客，该怎么办？ 　　姜策又想起，他们在被赶进帐篷之前得到的回复是：火灾现场十分危险，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你的朋友还活着的证据，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可能，贸然派救援人员进去。议员对于你朋友的遭遇深感抱歉，希望你节哀顺变。 　　证据……姜策低头看着被自己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骂了自己一句，他怎么能忘了这个东西！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姜策再次抬眸，看着翻译沉声道。 　　翻译与姜策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微微愣住了几秒钟，眼前的姜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周身强烈的压迫感逼近，omega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做了个吞咽。 　　她对姜策的印象很简单，只是个跟在顾景之身边的年轻alpha，一个好看的瓷器花瓶。不会说外语，对生意谈判并不擅长。也许就是因为长得帅，活好，才让顾景之对他格外宠爱。 　　但是现在，翻译觉得自己恐怕是看走了眼。 　　因为她面前站着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野狼，那原本的浅滩变成了深渊，眼底隐隐发出的淡黄色正是猎食者才有的光。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点东西。” 　　“没…没问题。” 　　姜策在翻译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翻译就去一旁打电话。 　　姜策打开顾景之的定位，他的生命体征有下降但并没有触及红线，说明顾景之给自己找到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着，目前没有生命威胁。 　　但拖的时间越长，情况只能越来越糟糕。 　　突然间，姜策的手机屏幕弹出一个对话框，询问他是否调用卫星系统，姜策点了是，他的手机整个屏幕闪了闪，然后出现了一系列的身份验证问题，最后一张带着顾景之定位的3D图就显示出来了。 　　姜策震惊于这张地图的详细程度，具体到顾景之现在所在的楼层，而几乎是同时，江声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顾景之这边，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谢谢你。”Anthony冷静下来之后，也学着顾景之头靠在墙上，继续把自己的呼吸放慢，争取最小幅度的吸气。 　　“没什么。”顾景之疲惫地闭了闭眼，其实情况并不好，他撒了谎，火势虽然不会蔓延进来，但这里是工厂，他们时刻面临着新的爆炸。 　　就算没有爆炸，有毒气体和粉尘会让他们仅有的过滤器完全损坏，火焰也在跟他们争抢不多的氧气。 　　他们可以选择的死法并不少，但顾景之不会让Anthony再有机会去想这些东西。 　　“刚才看见你的手机屏幕，你还有个妹妹？” 　　“嗯。”Anthony打开手机，翻到相册里一张照片，递给顾景之道：“是我妈跟继父生的孩子。今年5岁。” 　　说着鼻尖一酸，Anthony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顾景之把过滤器再次递给Anthony戴上。 　　“我的继父对我很好。他从来不觉得我是别人家的孩子。就算有了妹妹，对我的关心也只增不减。我的妹妹也很乖，是个可爱的omega。她的名字还是我起的。” 　　“是吗？那她叫什么？” 　　Anthony想起妹妹，眼泪又冒了出来，不过他这次并没有再次恐慌，而是伸手抹干净了眼泪回道：“Abigail。” 　　“是个好名字。” 　　“这是我参加妹妹幼儿园汇演拍的视频，你……想看看吗？” 　　顾景之非常讨厌孩子，但他看着Anthony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 　　“芭蕾。他们排练了两个月。” 　　屏幕因为有漏液，其实已经看不完整了，但顾景之却说道：“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芭蕾也跳得很棒。” 　　“她很喜欢芭蕾。经常说着长大了要做个芭蕾舞蹈家，在全世界巡演。但是我知道，她只能在幼儿园乱跳跳了。” 　　“为什么？” 　　Anthony叹了口气，将已经破碎的手机放进口袋里，喃喃道：“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父母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听到了。 　　继父失业了，家里的投资也打了水漂，还有房贷要还，我的学费，妈妈身体不好，还在等着手术，他们在商量该怎么办……我得帮他们多赚些钱，所以我不能……不能死在这里。” 　　“这样啊……咳咳咳……”顾景之一阵猛烈的咳嗽，Anthony赶忙要把过滤器给他戴上，但顾景之摇头道：“我没事。本来我嗓子就不太好的。你戴着吧。” 　　姜策这边，帐篷里的人开始假装打架闹事，大家一股脑的都闯了出去，又喊又叫、又哭又闹地朝着议员狂奔，保镖察觉到情况全部过来，就立刻被人群缠住。 　　而姜策则趁着这个间隙带着翻译远离人群，锁定了慌里慌张准备跑路的议员。 　　从后贴近，抢步上前，姜策右手小臂前屈，瞬间锁住了议员的喉咙，紧接着左臂压着议员的左肩，右手随即扣住了自己的左小臂用力向后，一套动作干净利落，等议员身边的两个保镖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不想死的话就让你身边的废物离远点，你跟我，过去谈谈。” 　　翻译很给力，就连姜策阴狠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议员受到了惊吓，但他毕竟是政客，很快调整好的自己的表情，故作从容的示意那两个蔫吧菜鸡保镖自己没事，不用跟着。 　　姜策就勒着人，找了不远处的僻静角落，松开手的同时将议员再次抵在墙上，沉声道：“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是我的翻译会一字一句地给你翻译，你要是不想死，就别打断我。” 　　看了一眼翻译，姜策冷声道：“安德鲁斯，是吧。我觉得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的朋友到底是谁。” 　　翻译一边将姜策的话翻译给议员听，一边把手机里顾景之的法语简介塞给议员让他自己看。 　　只是看了第一段，议员的脸色就变得比纸还白。 　　“你竞选的资金，有三分之一是顾氏集团下海外跨国企业捐赠，要是他们知道因为你的官僚主义作秀，让他们母集团的合法继承人遭遇生命危险，会怎么处理你？ 　　哦，对了，另外三分之一，是个人企业家对吧，其中掏钱最多的三个，是我朋友的校友，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关系就无比亲密，你猜他们知道了以后会不会跟着顾家一起撤回资金。 　　但这还不止，我的朋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知道我个人会怎么对你吗？都说政客的心都是黑的，我很好奇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 　　告诉我，安德鲁斯，你的心干净么？布里奥兰天然气公司董事会代表送给你的礼物还喜欢么，你的情人艾瑞斯可是非常喜欢。 　　但我相信这点贿赂只不过是你政治生涯里的冰山一角，别着急，我会一点一点地把你费尽心思掩藏起来的肮脏东西全都挖出来，送给媒体和你的政敌们。 　　就先从救援车迟迟不到查起吧，到底是因为交通事故还是因为你或者你的利益伙伴想要借这把火，让什么东西消失，我会查清楚。 　　不只是这个，还有你竞选资金的每一笔花销、你的税务凭证、经济来源的合法性，到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甚至是你小时候的成绩单，我都会一点一点地查清楚。 　　你不是喜欢聚光灯吗，我让你好好享受一番的。然后看着你那在意的名声，碎得比地上的玻璃还可怜。 　　看着你戴着的劳力士从你手腕上脱落，看着你流离失所只能去住桥洞，跟流浪汉抢一个能避风的地方睡觉。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不不，远不止这样。 　　你的孩子因为你的过失，他们光明的前途荡然无存；你的朋友也会因为你而遭殃，他们因为你而变得不幸，每个人都会怪你，没人敢再靠近你一步。 　　也许你想说祸不及家人，但很可惜，在你伤害了我想保护的人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有理智，我会不择手段地让你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 　　你觉得我在恐吓你，但是相信我，这只是个开始。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死死盯着你。 　　一个人如果把他的一生时间集中在有且只有一件事上，会有多恐怖，我会让你仔仔细细地体验到。 　　而这，我还没有算上顾景之的左膀右臂，那个让人两百米开外就遍体生寒的李总，他做起事情来的狠绝恐怕我都要避让三分。所以…” 　　姜策放开议员的衣领，甚至替他把弄皱的地方捋平整，以一种跟顾景之极其相似的、慢条斯理的语气重新开口道：“趁着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建议你现在的重点应该改成，让你的手下快点把交通疏通好，让救援车和救援人员进来救助那些可能被困的人。你觉得呢？议员大人。” 第119章 　　“说真的，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咳咳咳……” 　　Anthony还带着过滤器，但那两声猛烈的咳嗽意味着过滤机芯已经将近报废了。 　　顾景之的情况更危险。 　　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戴过过滤器。 　　此时不仅头痛欲裂，五脏六腑更是像被烈火焚烧成灰一般，每一次极浅的呼吸都会疼到难以言说的地步，但就像Anthony说的那样，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顾景之为了掩饰自己状况，将身体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侧了侧。 　　“害怕么？”尽管嗓子已经哑到声音变了调，但顾景之的语气听起来却依旧很轻松：“害怕帮不了我们，不如把害怕的力气剩下来。” 　　注意到顾景之嗓子已经快说不出话，Anthony将过滤器摘了下来，“你戴上吧，至少能…咳咳，改善一点点。” 　　“不用。我还好。”顾景之摇了摇头：“要是挺不住了，我会跟你说的。你…咳咳，戴着吧。” 　　“其实……”Anthony一阵目眩：“你不用陪我在这里等死…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你的腿没受伤，肯定能找到别的出路，你走吧，别管我了。” 　　顾景之闭着眼睛，头歪着抵在墙上，有气无力的道：“我不会扔下你的。” 　　“为什么啊？” 　　“因为有人等你回家，我…”顾景之喉间肿胀，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这也意味着，那道保险，已经启动。 　　火并没有进来，防火门应该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外边的救援队应该到了，火势控制住，就会进行搜救。 　　但这并不是顾景之说的保险。 　　“我身体里植入了一块芯片。” 　　“芯片？” 　　“嗯。它在监测到我的生命体征数据变化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触发警报，降到距离红线两个级别的时候，就会立刻通知专业救援队出发进行救援。” 　　“你是说，还有救援队往这边赶么？” 　　Anthony以为顾景之已经意识不清开始说胡话了，“你开玩笑的吧。这是在国外。你的救援队应该赶不过来的吧。” 　　“怎么可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呢……咳咳咳咳…他们全球各地都有分站，南北极都可以到达。” 　　“那得多贵啊？！” 　　“是啊。呵呵……” 　　顾景之勉强撑着，露出些笑容：“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的朋友说我能付得起，按着头让我签了。所以…你不会死的。” 　　一阵猛烈的咳嗽，顾景之伸手，有些费力地把自己手上的腕表摘了下来，塞给对方：“这个，找个你信任的、靠谱的人，估价肯定会打折扣，但是…卖了也会让你们家里稍微好过一点……你…不要害怕…别怕…” 　　顾景之的声音越来越轻，意识也逐渐脱离本体。 　　“他们……会救你的…” 　　顾景之闭上了眼睛，内心非常平静，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 　　他在试图让Anthony冷静下来的时候说他们都会得救，他没说谎，只是这个得救，对两个人来说，含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手机坏了，顾景之看不到芯片界面数据情况，他只能让他的指标不停地往下恶化，而且越快越好。 　　这不仅能救下Anthony，也能让自己以一种更“合理”的方式获得解脱。 　　他没有亲手结束掉自己的一生，没有毁掉自己。 　　这是一个意外，他只是顺应了这个意外，仅此而已。 　　本来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牵挂，公司和他的个人财产如何处理，他早就写好了遗嘱，李巽和律师们会看着处理。 　　28岁，在别人眼中短暂的一生，对他来说却是如此的漫长。遗憾吗？ 　　顾景之觉得并没有。 　　遗憾是由欲望产生的，像他这样内心荒芜空洞的人来说，就算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遗憾二字，也是很难被提及的。 　　他只是一个轻飘飘的人，现在终于顺应命运的安排活到了尽头，不用再强行给自己找个理由活下去。真好啊…… 　　芯片的位置，发出生物提醒信号，那是有同频信号源靠近时候才有的反应。 　　“别怕，他们快……到了……” 　　这几个字，几乎被顾景之化成了气音，什么都听不清。 　　知道了救援队就在附近，顾景之强行打起的精神彻底崩塌下来。 　　眼前拉起一片黑色雾气，朦胧中，顾景之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而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往下滑去。 　　“顾景之！” 　　他微微蹙眉，是谁呢…… 　　“顾景之！！” 　　啊……好像是姜策的声音… 　　“顾景之！！对不起，我来晚了。”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难过呢…没什么可值得难过的，人就是会死的，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顾景之想安慰姜策，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动作了。 　　也许…顾景之又想，他根本就不需要安慰姜策，这一切只是幻觉。姜策并不在这里。 　　姜策……顾景之弥留之际，最后想到的名字。 　　在外边听到自己被困在这里，他应该也很害怕吧… 　　一个人被扔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应该也会不知所措。 　　只是…对不起了姜策，顾景之想，自己已经没办法再保护他了。救援队应该会顺路给他送回家的，还有李巽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为什么是姜策呢？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幻想中奋不顾身靠近自己的那个人，居然是认识不久的姜策？ 　　顾景之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只是觉得，人的大脑，有时候真的很有趣。 　　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幻觉也真实到让他看清了姜策的脸。 　　那焦急又哀伤的表情，那些跟姜策短暂相遇的片段，在这一刻全部涌入脑海。 　　如果眼前的姜策不是幻觉该多好。 　　顾景之即将结束掉的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心揪了一下，也许，没来得及跟姜策告别，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成了他最后的、能被称作遗憾的东西吧。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第120章 　　滴——滴滴——滴——滴滴——…… 　　顾景之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是一望无际、沉溺的黑色。 　　在黑暗中，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只有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机械的滴滴声，一直绕在耳边。 　　但顾景之不在乎，也不想理会，他重新闭上眼，让自己完全沉溺在这片宁静的黑暗中。 　　慢慢的困意再次袭来，他越来越困，可那滴滴声却越来越急促，吵得他根本没办法睡去。 　　顾景之起身，他想逃离这声音，可不管他朝哪个方向走，那滴滴声始终跟着他。 　　突然顾景之的脚下开始震动，黑暗被一道白光直接穿透，白色的光照在顾景之身上的刹那间，顾景之全身像被灼烧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本能的想摆脱那可怕的白光，疯狂地往黑暗中跑，可那白光紧追不舍。 　　就在他一脚已经踏出，即将脱离白光边缘的那一刻，顾景之听到身后传来姜策的声音。 　　下意识的，脚步猛地停住，转身回头的瞬间，那道白光迎面直接穿透了顾景之，痛感遍布全身的同时，白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顾景之再也抵抗不住，痛苦地蜷缩着，天旋地转间，白光刺得他无法睁眼，顾景之想伸手挡住白光，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却被什么一把攥住。 　　接触的一瞬间，白光消散。 　　耳边咚的一声，好像无数面金锣同时被敲响。 　　顾景之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暖黄色，还有姜策凑近的十分憔悴的脸。 　　“顾景之？” 　　“顾景之！” 　　还没等顾景之反应过来，姜策凑近的脸又突然远离，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按铃声。 　　“……”顾景之想开口，可惜声音碎得一片糊涂，除了一个气音什么都没说出口，伸手要去抓戴着的氧气面罩。 　　“别，先别拿下来。医生马上就过来了，听话。” 　　医生做了几个简单的检查，让护士可以把面罩撤掉了，与此同时，顾景之也算是完全缓了过来。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什么眼睛还是不能见强光，嗓子也要养着，等会儿护士过来给他换药，明天会拍几个片子等等，顾景之也都一一点头应允，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医生带着护士离开，但是那个端着医疗器械盘的护士没走，而是指了指椅子，姜策点头拉着椅子坐在了顾景之床边。 　　顾景之靠着床头，看着护士给缠在姜策右臂的纱布剪了下来，拆下纱布之后开始换药，目光微沉，伸手够了够姜策。 　　“嗯？怎么了？还要喝水吗？” 　　顾景之摇了摇头，努力做了几个吞咽，“你……咳咳咳…胳膊…”说完之后顾景之皱眉，他的声音哑得太难听了。 　　“这个？噢…这个没事儿，都已经快好了。” 　　顾景之见姜策这么说，淡淡地看了护士一眼，“Dites-moi, s’il vous plat, comment il aété blessé au bras”（请您告诉我，他的手臂是怎么受伤的？） 　　护士耸了耸肩，一边给姜策包扎一边开口回顾景之的问话。 　　姜策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因为听不懂，只能来回来去看这两个人的表情，想从里边猜出来点内容，可惜的是，等护士讲完了，他也没抓到一个线索。 　　“她，你俩说什么呢？”姜策索性直接问。 　　顾景之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又添了几分冷色，目光落在姜策的手臂上，淡声道：“咖啡。” 　　“咖啡？”姜策皱眉。 　　“咳咳咳……我…想喝。”就几个字，硬是被咳嗽声拆成了几段儿，“她…不让。” 　　“你跟护士说你要喝咖啡？疯了吧你！”姜策再次给顾景之喂了几口水，“刚醒过来不说，嗓子哑的跟破锣似的还咖啡，你觉得人家医护人员能同意吗？没这么作妖的啊，只能喝水。” 　　护士走了之后，姜策握住顾景之两只手，将它们轻轻交叠起来贴着自己的脸颊，半是亲昵半是后怕，“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顾景之却抽回手，冷脸道：“你……咳咳咳……” 　　每说一个字，声带每摩擦一下，顾景之的喉咙都好像在把刀吞下去。 　　姜策给他顺气，“嗓子都咳成这样了，就先别说话了。”注意到顾景之还在看自己包扎的地方，“真没什么事。一点都不疼。” 　　一边说还一边挥了两下胳膊，表示真的没问题。 　　顾景之什么也不说，看向姜策，目光定住的同时手在姜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小臂用尽全力按了下去，姜策顿时抽回手臂，疼得龇牙咧嘴。 　　“疼…么。”顾景之的语调是冷的，但嗓音却并没有达到这个效果。 　　“你用力按当然！”姜策话到这里拐了弯：“不、疼了。” 　　顾景之见他嘴硬，瞪了一眼，“疼就记住，咳咳咳……咳咳…小孩子都知道，看见火要往外跑，傻子才往里冲，咳咳……咳咳咳…防护服……给我干什么……” 　　姜策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刚才根本不是什么咖啡的事儿，递过去的水，也被顾景之冷着脸不领情推开，“你出去吧，我…咳咳，困了。” 　　说完顾景之就背对着姜策躺下，同时拉着被子，一直到被子把头也蒙住。 　　“出去？” 　　姜策愣了一下，看着缩成一团的人，气也生不起来，转到顾景之那面道：“肺刚才都要咳出来了，就别捂那么严实了。” 　　“不用…你管。” 　　“我说，顾景之，我好不容易等你醒过来，嗓子也不好，训人就等出院再说呗，好不好？” 　　姜策一边说一边伸手给被子掀开，梅开二度将顾景之又一次像挖地瓜一样给刨了出来，按着他靠在了床头。 　　顾景之挣扎了两下，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只能别过脸不看人。 　　姜策坐在床边，看着淡黄色的灯光在顾景之身上勾勒出柔软的轮廓，融化了佯装的冷漠，轻声哄道：“我真的没事，保护自己喜欢的omega，天经地义，受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了顾景之的眼泪顺着眼尾，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的往下砸。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顾景之抬眸看向姜策，声音微微发颤质问道：“我怎么跟你妈妈说？你…动脑子想过没有？” 　　“那我也没办法跟你的家人交代啊。” 　　姜策伸手，带着薄茧的指腹一点点将顾景之的眼泪轻轻抿掉，“别说家人了，李巽我都交代不过去。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不生气看起来都像生气似的，比你吓人多了……你要是真出了事，他不得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姜策的语气轻松，话也是故意说的很夸张，还学着李巽板起脸来，甚至压眉的精髓也模仿的极其到位。 　　“我看我学得像不像？我跟你说，到时候李巽肯定带着一队的黑衣保镖，严刑拷打我，兴许还得让我给你献身随葬。” 　　“胡说……”顾景之被姜策的模仿秀逗得情绪稍微好了些，“这么编排…咳咳…等我告诉李巽…” 　　“话还说不利索，就知道告状了。” 　　姜策伸手将抽屉拉开，把顾景之的手表和新手机拿了出来，都递给他，“那个Anthony比你醒得早几天，他让我谢谢你，但是这个他不能要。让我还给你。你的手机，江医生给你带来个新的。” 　　“？!”顾景之被最后半句呛的咳嗽更严重了，“他…咳咳咳咳咳，他来了？” 　　“能不来吗？第二天他就到了。你腺体的事儿，得有他在啊。这几天跟着医院会诊，也挺辛苦的，我让他回酒店休息了，明一早他就过来。” 　　姜策一边给顾景之顺气，一手把手机又拿走道，“手机放床边，不许总摆弄啊，眼睛不能见强光，你忘了？还有，你生我的气，可我也有账要跟你好好算算。” 　　顾景之歪头看着姜策，一时不明白他要跟自己算什么账。 　　“三次，顾景之，至少三次，你都拒绝了他递给你的过滤器，我说得没错吧。你的手机坏了看不见屏幕，所以你故意恶化情况，让救援队尽快赶到，这我明白。可是，顾景之，除了这个，你真的没别的目的了吗？” 　　“…没有。”顾景之淡淡道。 　　“也许吧。但顾景之，你安慰别人、鼓励别人，让别人不能放弃，但是，对你自己来说，我总觉得你似乎还有另一套方法论。” 　　轻叹了一声，姜策从椅子上起身，侧身坐到顾景之床边，双手将顾景之微凉的手拉过攥在手心里轻声道：“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我当然更知道。 　　但是顾景之，当你人被困在里边的时候，我所有的常识就只剩下救你两个字。你想发脾气，怪我，等你好了怎么说我都行…现在就听话点，好不好？” 　　顾景之想要开口，但嗓子实在难以支撑他再发出声音。 　　“喏，把这个喝了。” 　　姜策伸手，将放在床头柜的药瓶拿了过来，“翻译之前拿过来的，说等你醒了，三个小时喝一次，缓解嗓子疼，很有效。我给医生也看过了，他说可以给你喝，不会跟治疗起冲突。” 　　姜策一边说一边将药瓶拧开，按照剂量倒了半瓶盖，递给顾景之，顾景之接过一饮而尽，一股怪异的苦味瞬间蔓延在口腔里，但苦味过后，一股凉意将整个喉咙包裹住，原本灼热的疼痛确实缓解了不少。 　　“你就直接喝了？” 　　顾景之皱眉，看着姜策停在抽屉把手的动作，十分不解。 　　“不苦吗？” 　　“苦。所以……呢？” 　　“你…行吧，吃药倒是一点也不费劲。”姜策将抽屉又合上，“睡一会儿吧，三个小时喝一次，我给你记着呢，到时候叫你起来。” 　　帮顾景之掖好被子，姜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姜策脚步一顿，没转身，只是开口道：“顾景之，我真的很高兴你醒过来了。” 　　姜策回到另外一间屋子后，顾景之微微欠身，把抽屉小心翼翼地拉开，看到里边有一袋果脯。 　　默默把抽屉合上，顾景之躺好，闭着眼睛但却并没有什么睡意。 　　脑子里满是那道白光和姜策的声音。 　　白光应该是通往生的通道，而那灼热的疼痛则是因为，痛是活着的象征。死人是不会觉得痛的。 　　如果没有姜策的声音，顾景之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留在黑暗里。 　　他现在有点庆幸和欢喜，尽管这欢喜只是短暂的，易碎的，可他不想否认，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有人守在身边，这种感觉挺好的。 第121章 　　之前，顾景之没醒过来的时候，那个邀请方代表，斐洛嘉丽家族香水事业部总裁劳伦斯就派人一波一波地拎着各种礼盒过来嘘寒问暖。 　　现在，人醒了，更是不得了。 　　先是江声，一早上火急火燎地过来，检查一通，蹭了顿饭，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然后是李巽的视频电话，这人易感期还没彻底结束，非要过来，顾景之哑着嗓子好说歹说算是给拦住了。 　　这两位完事了，邀请方又派人来了。 　　这次不仅劳伦斯亲自来了，他手下的高管也来得齐全，翻译还跟姜策特别介绍了，那八个从来没见过的alpha，都是斐洛嘉丽家族的董事成员。 　　之前的礼盒，顾景之强迫江声临走的时候拎走了几个，又让姜策给医生、护士能送的都送出去。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这一天还不到，姜策看着，屋子里又一堆。 　　等这波人走了之后，姜策拿了几张A4纸，全都铺在茶几上，手机放在一边，挥动起画笔。 　　“你干什么呢？”顾景之侧卧在沙发上，看着姜策在茶几上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彩笔写写画画。 　　“请勿打扰。” 　　姜策举起来给顾景之看，“我特意查了翻译，四种语言，我就不信他们还看不懂。人才刚醒，本来就需要多休息，一会儿来一波人，一会儿来一波人，烦不烦，哪有那么多精力跟他们聊天。” 　　“我倒觉得没关系，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多亏了这个意外，让我多赚了25%，挺好的。” 　　“挺好？我看你还是嫌嗓子哑得不彻底。一屋子人，除了翻译和你，全是alpha，知道的是探望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这排队拿号跟你相亲。” 　　顾景之坐了起来，理着自己的衣领，漫不经心道：“啊…你还真猜对了，他们说最近劳伦斯天天都来，特别放心不下我。” 　　“呵，他？天天来？”姜策冷笑了一声，接着在另外一张纸上写字，“他是天天送东西，本人可没来。” 　　“那还有医院呢～”顾景之倾身向前，凑到姜策耳侧，“医院也是他安排的，还说我们两个年纪相仿，话里话外确实是有联姻的意思。” 　　姜策写字的手一顿：“你…同意了？” 　　“怎么可能。”顾景之的呼吸又轻又软，打在姜策的耳畔，痒痒的，“我看起来很着急嫁人吗？不过么…” 　　顾景之盘腿坐好，“劳伦斯的家族确实可以进入我的联姻家族备选库。他跟傅聿行比，倒更有合作的价值。” 　　姜策目光一沉，没再说什么，起身拿着那几张写好的纸就往门处走，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姜策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那个议员。 　　姜策正烦着，想也没想伸手要把门关上，议员赶紧拦住，还学了两句中文，“你好、你好”的，听得姜策心里膈应。 　　瞪了一眼那个不速之客中的不速之客，姜策转身就回屋里，那议员紧跟着也进了屋，后面还跟了四个随行助理，一人拎了两个大礼盒，八个直接把沙发全部占满。 　　姜策本来就发愁剩下的礼盒还要怎么处理，这眼看着沙发也没地方坐了，又瞪了一眼安德鲁斯议员，议员下意识舔了舔唇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顾景之先开口对姜策道：“姜策，你去帮我问问医生，明天能不能出院，我不喜欢住在这里。” 　　姜策走了之后，顾景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姜策再回来的时候，议员已经走了。 　　“你这么笑着盯着我看，要干嘛？” 　　姜策伸手把顾景之握在手里的手机抽走，放回床头，又把一个靠枕垫在顾景之背后，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没想干嘛，就是看你好看，喜欢看。” 　　“你少来这套。说好听的也没用，咖啡不能喝，红酒更不行。”姜策一边说一边把药瓶拧开，倒了半瓶盖，“喏，三个小时了。喝了。” 　　顾景之的嗓子还是很哑，但姜策盯得紧，药三个小时喝一次，哪怕夜里，中间也一点儿没断过，现在虽然还哑，但已经不怎么疼了，咳嗽也缓解了不少。 　　一饮而尽，喝完之后顾景之的眉毛揪成了一团，可怜巴巴看着姜策道：“好苦~” 　　姜策白了他一眼，“你都喝了多少次了，半夜的时候不喊苦，三个小时前也都没说难喝，现在就突然苦了？” 　　顾景之点头，“你不是给我准备了蜜饯吗？不打算给我吗？” 　　“你…看见了。” 　　“就在抽屉里，不难发现吧。” 　　“下次再吃。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哦，对了，医生说，你还得在这住三天。” 　　“啊？……可我不喜欢住在这里。” 　　“我觉得还好啊，你这私人病房，两室一厅，露台厨房都有，要是不看屋里这些仪器，我还以为这是哪个高级度假山庄呢。 　　真的，顾景之，我陪床也不是头一回了。好一点的，能搭边儿跟病人挤一张床休息一会儿，或者坐旁边椅子上眯一会儿，差的，睡走廊横椅上的都有。 　　病人就更别提了，一个病房八个人都不稀奇。在我的印象里，医院没消毒水味都不叫医院，你这环境够好的了，再忍忍吧，行不行？” 　　“好吧……”顾景之瘪了瘪嘴，还是答应了。 　　姜策拿着苹果去厨房洗干净，拿着水果刀准备把苹果切开。 　　顾景之也下了床，颠儿颠儿跟到厨房。 　　“哎？你怎么下床了。” 　　顾景之斜斜靠在门边，还是半眯着眼，弯弯的，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开口道，“躺着累了。” 　　“行吧。”姜策觉得从刚才开始顾景之就有点不对劲，莫名其妙的兴奋，或许又跟那个议员达成什么协议了吧，姜策也不愿意多想，目光落在顾景之脚下，见他穿了拖鞋，就没说什么。 　　“我看见，刚才那议员过来，好像有点害怕你呀？” 　　姜策没抬头，将洗干净的苹果对半切开，“是吗，我觉得还好。” 　　“什么时候学会狐假虎威，威胁人了？” 　　姜策拿着刀的手一顿，放下之后，侧首认真的看着顾景之道：“我记得有人说过。说了不做的才叫威胁。说了又做的，叫事实。” 　　收回视线，姜策重新拿起水果刀，手起刀落，刚才对半的苹果，刷刷刷成了六瓣，“我没有威胁他，只是把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提前告诉他而已。” 　　顾景之微微单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姜策继续把一瓣拿起来，将上面有果核的地方稍微削掉了一点，形成一个小平面。 　　“那个时候我可没功夫跟他开玩笑。” 　　姜策一边说一边继续，将果肉和皮稍微分离到三分之二处，然后将果皮用刀尖削成一个V字形，用手稍微向上拉了一下，摆到盘子里，其余五瓣也如法炮制。 　　最后将水果刀洗干净，端着盘子到顾景之面前，“我不是跟你承诺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出现在你面前，我不喜欢食言。喏，苹果切好了，像不像兔子？” 　　顾景之拿起来一块儿，左右看了看，还真像只趴着的小兔子。 　　“回床上吃吧。” 　　见顾景之没动，姜策问道：“怎么了？” 　　“你知道…”顾景之看着掌心里的“兔子”抿了抿嘴角，“我不喜欢欠人情。这次你救了我，想要什么……” 　　“给我打住啊顾景之。”姜策一手托着果盘，一手直接拉着人往病床那边去，“你要是再敢提什么跑车、豪宅，现金我想要什么都行，我就…” 　　想着顾景之身体还没痊愈，姜策把后半句话硬是憋了回去，转而问道：“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不值什么钱。” 　　“胡说八道。”姜策点了点下巴，让顾景之赶紧爬上床，然后把果盘放在被面上，开口道：“既然你觉得不值钱，又因为我救你，给我一堆钱，那你不是赔本了吗。” 　　“没事，我赔得起。” 　　“跟你赔不赔得起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你老实养身体，少作点妖，这样就行了。赶紧吃，一会儿苹果氧化了就不好了。” 　　顾景之没吃苹果的意思，瞳孔微微动了动，“你知道你刚才浪费了一个谈判机会。” 　　“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让我答应做你的omega么，你救了我，如果刚才你提出来的话，可能会让我从情理上很不好拒绝。” 　　姜策皱眉，将兔子苹果塞进顾景之嘴里，“靠这个威胁你，那我成什么人了？平时闹归闹，赌气归赌气，但是救你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谈判筹码，我根本没有那么想过。”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你们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不是所有事情或者说感情都能简化成一笔交易。 　　不管你是答应做我的omega还是不想答应跟我在一起，都根本不会影响我救你这件事。救你这个选择，跟我们在不在一起毫无关系。两个不相关的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我不知道我表达清楚没有，总之…救你这件事本身就不需要选择，或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可以选择，重来一百次，一千次，每一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你。 　　就好像本能一样，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件事对我来说，永远就只有这一个选择、一种结果。你会跟你的本能要奖赏吗？” 　　姜策把苹果递到嘴边，“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别发呆了，再吃一块儿苹果。” 　　顾景之垂眸，摇了摇头。 　　“苹果不好吃？还是哪里难受了？我去叫医生过来。”姜策扔下苹果，起身要去按护理铃。 　　“没……” 　　顾景之伸手拉住姜策，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自己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意图。 　　联姻、合作、赚钱、陷害、嫉妒、掠夺……人类往往喜欢把不计其数的利己意图掩藏在听起来既感动又宏大的谎言里。 　　如果这些话是傅聿行或者那个劳伦斯，亦或是任意一个有权势的alpha对自己说的。 　　顾景之都会眼含笑意佯装感动，顺便也“礼尚往来”说些动情的话回应，而心里则会立刻盘算起对方的真实企图以及如何合作能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他很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但偏偏，这话是姜策说的，还是以一种既认真又平淡的方式说了出来。 　　对姜策来说，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如果不是自己提起来，姜策根本就没想过提起一句。 　　这个alpha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听翻译还原那场威胁的时候，就如同很久之前，在那个停车场里，面对一帮混混，姜策把自己护在身后时一样，心底里泛起激动与颤栗。 　　顾景之原以为除了见色起意之外，自己只喜欢姜策狼性的一面，但是当狼也温柔下来…让他有种错觉。 　　自己身上那么多的标签，而姜策能看到的，只有“顾景之”这三个字。 　　顾景之就只是顾景之。 　　这样下去，一定会变得糟糕。可是…… 　　床头的手机不停震动，这些思绪也只是一闪而过。 　　顾景之看了一眼电话，微微蹙眉接通了电话，只是简单嗯了几声就挂断了。 　　“怎么了？”姜策问。 　　“明早出院吧。”顾景之凝视着已经息屏的手机屏幕，淡声道：“是Willson，老师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 　　顾景之是个内心非常复杂且善变的人，他有很多张脸，很多性格，非常擅长保护自己，特别是在心理层面上，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将他跟外界所有人隔离开，因为会涉及剧透，等本书全部完结之后，按照惯例我会单独出一篇内容，把书里一些人物设定中的性格、心理状态和成长过程进行解析，所以就不在这里多说啦。 　　在这件事之前，顾景之对待姜策的态度可以简化成：信息素可利用、长得帅身材好，符合自己的审美，见色起意睡一下不吃亏（顾景之是极度颜控），但完全不想建立稳定的亲密关系，但是这件事之后，顾景之内心开始动摇，尽管他的理智依旧坚持自己以前的做法，可内心深处，最深处，那座冰山已经开始慢慢崩裂。顾景之很害怕对他好的人。 第122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味，像是松木和什么东西混合燃烧成灰的味道。 　　阳光透过彩色的玫瑰花窗折射出五彩斑驳的碎影洒在光滑的木地板上。 　　如果不是因为一场葬礼，今天应该是温暖和煦，令人心情愉悦的一天。 　　姜策和顾景之都换了一身肃黑的西装，等前面的人告别完后，两人来到被白色鲜花围绕的棺材前也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姜策见过Willson的那位合法妻子，就在傅聿行家里举办的那场晚宴上，李巽指给他看过。 　　那位的长相不能说惊为天人，但也像宝石一般的光彩闪耀，所以在听到李巽说Willson不喜欢这位联姻对象，而是对另外一个omega爱到发疯时，他也好奇过。 　　到底是什么样的omega，能够让一个财阀公子被人用爱到发疯去形容？ 　　只靠外表么？姜策下意识觉得那并不是答案。 　　也许是那个人格外的温柔善良，也许是那个人有着金子一般的内心…姜策不知道。 　　但是现在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找到答案了。 　　照片上的人，温文尔雅，眼角眉梢带着些许书卷气，虽然在笑，但总有些忧郁像一股薄雾缠绕在身边。 　　当他把视线从照片挪到棺材里时，那难以让人忽略的消瘦感，不知怎么的，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也许，姜策想，他现在能体会到一点点，顾景之在飞机上说的那句话——Willson的爱让人枯萎，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回到长椅上坐好，唱诗班的歌声慢慢响起，悠扬婉转，纯净空灵。 　　顾景之一路上异常沉默，此时见姜策左右张望，以为他在找什么东西，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姜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就是门口，还有这室内一圈，站的都是保镖，盯得我浑身不舒服。这是葬礼，用得着这么高的安保措施吗？这教堂也不大，屋里算上我俩十个人都不到，不至于发生什么恐怖袭击吧。” 　　“这些人不是看着我们的。是看着Willson的。” 　　“什么意思？看着他…是怕他想不开吗？” 　　“一方面吧。我不知道你们alpha是不是都喜欢把omega划成你们自己的所属物，但Willson是。他非常喜欢对自己所属物不顾一切地宣示主权，本人也是离经叛道且张扬的性格。 　　就算是葬礼，他也要让人都知道，他对老师的爱有多深，盛大、艳丽，难以忘却，他喜欢那样的葬礼。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拉着全世界的人跟着他一起默哀。 　　有种作秀感是吧。但悖论就在于，Willson他又不像一些专门宣传自己是情种的人，希望别人夸他用情至深。 　　对Willson来说那不是作秀，而是发自内心地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挚爱是谁，他的挚爱离开了。但正如你说的，来吊唁的人少得可怜，这并不符合Willson的风格。” 　　“或许是因为逝者有遗嘱，希望这么低调的。” 　　顾景之嘴边蔓延出一丝苦笑，“确实，老师是不喜欢张扬的性子，但他同样不喜欢失去自由，Willson不也照样违背了他的意愿做了那么多年么。” 　　姜策想了想，耸了耸肩表示顾景之这么说也没错。 　　“Willson家里人一直都把老师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从来没有顺眼过，却没想到在葬礼这件事上倒是跟老师达成了共识，是不是也挺讽刺的。 　　当年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家族做了一回圈子里的笑柄，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让Willson胡来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场极其私密简单的葬礼，是他们给Willson最后的体面也是最后的让步。等葬礼一结束，这些保镖就会压着他重回家族，一切都会被矫正过来。” 　　顾景之垂眸细数着那被玫瑰花窗弄碎的阳光：“不同的出发点却落在了同一个结果上，有种卑劣的宿命感，很奇妙吧。” 　　姜策又抬头左右环顾了一遍，“说起来，Willson作为丧主，不是应该出来接待一下吗？好像一直都没看见人影啊。” 　　正说着，一位同样穿着黑色西装alpha朝着姜策和顾景之坐的地方走了过来，俯身低声对顾景之道：“顾总，能不能麻烦您去里边的休息室一趟，劝劝我们总裁。” 　　顾景之沉默了片刻，还是起身跟着助理去了休息室。 　　守在门口的保镖正在撞门，见顾景之一行人到了赶紧停住动作。 　　“怎么了？”顾景之问那位助理。 　　“总裁说他要换衣服，让我们都出去，但是十分钟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保镖敲门也没有回应，转动把手，发现门锁了，钥匙在外边打不开，他们就开始撞门。” 　　“那你们叫我过来做什么。你觉得我能帮你们一起撞门吗？” 　　顾景之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是姜策留意到他微微下压的眉毛，很明显气并不顺，也不想管。 　　想起在飞机上顾景之说的话，他说，Willson一家人把所有的错误都甩在老师身上，觉得老师一定用了什么下流手段拐走了Willson，却不曾想过他们的宝贝，甚至是他们一家人都对老师都干了些什么。 　　“不是的。”助理一边说，一边示意保镖再多几个人一起撞。 　　“我们是想让您劝劝他，本家那边来电话催了，让我们尽快办完，回本家去。但是总裁似乎不想跟我们回去。”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景之本来气就不顺，听到这里更加不悦，挑眉问：“我看起来像是你们家的助理么？” 　　这一句话，把对方直接噎住，连连道歉。 　　好在这次没撞几下，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几个保镖先冲了进去，被迎面席卷过来的信息素呛住缓了好一会儿。 　　地上都是碎掉的酒瓶，茶几、椅子也坏了，而Willson掩面，蜷缩在角落里。 　　姜策能感觉到Willson的alpha信息素并没有攻击性，而是被悲伤占满，但对顾景之来说不管信息素传递出的是什么情绪，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健康状态，所以在意识到有alpha信息素的那一瞬间，姜策就把顾景之挡在身后，并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来保护顾景之。 　　顾景之看到满屋狼藉，猜想应该在换衣服之前他们之间就闹过一轮了，这些怕就是Willson泄愤造成的残局。 　　助理上前想把Willson扶起来，但他一靠近，Willson的信息素就从悲怆向攻击性转变。 　　姜策赶紧叫住那个助理，不让他再前进一步。 　　“那个…你可能不太认识我。”姜策看着Willson现在狼狈的样子，真的很难跟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产生联想，微微上前一小步试探性说道，“我是跟着顾景之来的。” 　　“我知道你。”Willson嘶哑着开口，“傅聿行家晚宴，我见过你。” 　　“那我能上前靠近你么？我没别的意思，你的胳膊受了伤，在流血。” 　　听对方没有阻止，姜策接过保镖小跑着送过来的纱布上前，伸手将醉成一片的Willson扶起来，“去那边沙发坐着。” 　　姜策说着要架着人朝沙发那走，可是Willson此时却反应过来了，反手死死抓着姜策，那一双泛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就是不回去。” 　　余光看见了顾景之，Willson眼睛一酸，再次流下眼泪，“学长…老师不要我了…” 　　然后松开姜策，往后踉跄了两步靠在墙上，身体失去支撑往下滑去，双手捂住头放声痛哭。 　　姜策想再次把人扶起来，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直没说话的顾景之，这一次却先于姜策有所动作。 　　伸手先将姜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顾景之越过姜策三两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Willson的衣领，直接逼着他看向自己。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顾景之的巴掌干净利落地扇在了Willson的脸上。 第123章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就连姜策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跟在顾景之身边的时间虽然没有李巽久，但也跟着经历过些大事小事，从没见过顾景之这样。 　　在他的印象中，顾景之的情绪起伏总是能在微妙之间就完成转换，对愤怒的表达更是克制，能挨他一巴掌的人，想必是让顾景之忍到极限了。 　　顾景之可没管旁边的人都怎么看，拽着Willson的衣领将人抵到墙角，冷声道：“冷静了么。” 　　Willson好像一只失去引线的木偶，无力地垂着头，什么也不理会，只是反反复复重复着“他不要我了”。 　　顾景之手背青筋泛起，逼近低语道：“对，没错，老师死了。你再哭再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长大点吧。” 　　话音落地，顾景之松开手，弯腰随便从地上捡起一片酒瓶碎片塞给Willson，“哭闹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短痛。你现在就以死明志，用它做个了结，好处是，你追随老师而去，不管是思念也好愧疚也罢，你都不用再被自己的内心所折磨了，一了百了。放心，葬礼我帮你一起办了。” 　　助理听了顾景之的话可稳不住了，要上前去却被姜策拦住，用眼神警告他别多事。 　　“但你要知道，你不仅仅是老师心底里最柔软的那片云，你还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是一位丈夫、是父亲。” 　　顾景之说到父亲的时候，声音一抖，但很快声线恢复如常，“老师不在了，是事实。我们谁都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Willson，该结束的已经结束了，你应该好好想想，你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做到家长应尽的责任了么？如果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那…我这个外人，也不能拦着你。” 　　顾景之伸手，将早已泪流满面的Willson拥入怀中，一边伸手轻抚他的后背，一边用极轻但十分坚定的声音道：“另外一个选择，就是现在你把脸擦干净，换上那身老师最喜欢你穿的，干净得体的西服。 　　你从容沉稳地走出去，成为老师期盼的那个成熟有担当的alpha，也像一个家族继承人应该有的样子，把老师的结局体体面面、妥妥帖帖地写完，给他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个选择很难，我知道。” 　　顾景之松开Willson，替他将皱皱巴巴的衣领整理好：“这漫长的痛，会伴随着你度过日日夜夜，那些不舍和愧疚，会像洪水一样把你淹没。你可能会在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噩梦缠绕，辗转难眠。 　　可那正是你还活着的标志。用你对老师的愧疚，去做一些实实在在、他期望你做，可你当时没能理解、没能做到的事情，以这种方式来怀念他难道不好么？老师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你有权利用各种方式去表达你的悲伤，但是，说到底，Willson，接受自己和深爱的人死亡，是我们一生中必须上的那一课。 　　没人能逃得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遗忘。只要活着的人还记得他们，他们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们。怎么样，Willson，你想让老师为你感到骄傲，还是想现在就一了百了，长痛还是短痛？” 　　与Willson四目相对，顾景之转身对姜策和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告诉神父，十五分钟后葬礼开始。” 　　十五分钟后，身穿白袍的神父缓缓走到棺材前，手持圣经，低沉而庄重地念诵着最后的祈祷词。 　　随后，唱诗班吟唱出最后的送别曲，Willson如顾景之所说，一身黑色西装，走在第一位抬棺的位置，在所有人送别的目光中，将棺材托起，走向墓园。 　　棺材下葬之后，正如之前顾景之预料的那样，Willson连在墓碑处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只匆忙跟顾景之说了一句谢谢，就被保镖压着进了黑色suv里疾驰而去。 　　反而是顾景之，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站在墓碑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走吗？”姜策问。 　　“我还有几句话要跟老师说，你去出口等我吧。” 　　“噢，好吧。”但姜策十分不放心，并没有走那么远，而是在过道边等着，这样顾景之一出来就能看见他。 　　几分钟之后，顾景之从里一出来，看见姜策站在阳光下边等着他，走到近前，顾景之开口道，“你是傻吗。下午的太阳也不弱，站在那边树荫下等我不好吗？” 　　“我想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顾景之本来就是提前出院，又跟着折腾半天，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但听到姜策的话，嘴角露出些隐隐笑意，淡声道，“走吧。回酒店。” 　　折腾了大半天，一口饭没吃，姜策一回到酒店就叫了客房服务，但顾景之显然没有什么胃口，在姜策的坚持下，还是勉强吃了点。 　　“我去洗个澡。你今天也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回家了。” 　　姜策睡到半夜口渴醒了过来，拉开门去客厅拿水喝却发现顾景之根本没睡。 　　一个人不知道在露台地上坐了多久，面前摆着两个杯子，一杯倒了红酒，一杯是空的，像是为谁而留。 　　“睡不着？”顾景之见到姜策拉开玻璃门来到露台也不惊讶，将空杯朝着姜策的方向推了推，拿起自己面前倒了酒的那杯，淡声问道：“喝么？” 　　姜策摇了摇头，坐在顾景之身侧，“你也不应该喝。嗓子又不想要了是吧。只穿着睡袍，还坐在地上，不嫌冷吗？”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抬头仰望着夜空。 　　清冷的月光好似薄纱一般笼罩在顾景之身上，勾勒出淡淡的、泛着银色哀伤的轮廓。 　　“今天没有几颗星星。” 　　“嗯。”姜策应和了一声，“可能是乌云遮住了吧。” 　　顾景之摇了摇头，“明天也许会下雨。” 　　“为什么不去睡觉？”姜策拦住顾景之举起的酒杯，“别喝了。” 　　顾景之错开姜策的手，红酒在酒杯中转了一圈，最后被顾景之一饮而尽。 　　“我有个朋友，在大学教心理学。有一次闲聊时，他说心理医生其实并不害怕他们的患者哭闹，各种情绪失控。 　　即便家属觉得那样的歇斯底里很吓人，但是对医生来说，那只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求助，是一种潜意识里想活着的讯号。” 　　姜策没有打断顾景之，而是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但是如果有一天，患者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告诉他们的医生，自己的内心十分平静、觉得这个世界很好，一切都美好到不像话。 　　以前那些郁结全都烟消云散了，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医生并不会因为患者这样的话心情变得轻松，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大概是留不住了。” 　　顾景之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姜策叹了一声，将酒瓶夺走，“就这些吧。喝多了头疼，别折腾自己了。” 　　“你知道吗。”顾景之依旧空望着挂在天空的月亮，“那场晚宴结束不久，老师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他说他要跟Willson去度假了，这会是他们最好的一次旅行。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 　　我本来可以给Willson打电话提醒他多留意，但最后，我什么都没说。囚笼注定留不住想飞走的鸟。 　　即便没办法挣脱枷锁，他也会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奔向自由。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但在那一刻，我知道，除了尊重老师的选择，别无他法。说到底…” 　　一滴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顾景之的声音也哽咽住，肩膀微微发颤却在姜策伸手揽住他的时候躲闪开了。 　　顾景之重新抬起头，月亮正被乌云盖住，但他不管，哪怕是毫无目的的空望着那夜空，顾景之知道，自己不能跟姜策对视。 　　“我对Willson说的是真假参半的话。我并不相信什么在天有灵。那只不过是活着的人安慰他们自己，想让他们自己内心得到宽慰的话罢了。 　　对于逝去的人来说，死了就是死了，白骨化成灰，烟消云散。我们只有自己，这一辈子，永远跟随着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人的一生，就是一场从生到死的旅程，在这一趟旅程中，有些人上了车，有些人下了车，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谁能陪谁多久。曾经有过相识、有过一段愉快的相处回忆，就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但Willson接受不了。 　　学会告别，是很难的。遇到事情只能依靠自己，也是很难的，但我们总要告别，总要一个人面对困难。 　　我没有要说服你的意思，也没有希望你认同我的意思。因为这只是我心底里的想法，它很主观，并不适合所有人。 　　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在想，所有的生命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不是么。 　　不只是人类，今晚的月亮和星星、明天的太阳、这颗星球，银河系，整个宇宙，在几乎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里都会走向终结。 　　甚至最后，连时间这个概念也被它自己吞噬掉，只剩下空洞的、黑漆漆的寂静。 　　我们不知道，一切归于沉寂后的不知道多少光年后，会不会又有一次偶然，让生命重新诞生。” 第124章 　　“他们或许不再把自己称作人类、可以把‘时间’叫作‘苹果’，可以把‘晚上’叫作‘白天’，或者……再也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了，我们不知道。 　　但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新生之后的所有的一切，都跟我们毫无关系了。 　　我们，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在永恒的寂静面前，生死不重要，爱情不重要。我们所有人都不重要。” 　　“有点……”姜策一时之间顿住，似乎正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黑暗，对吧。” 　　顾景之帮他说出来了，“所以我说，我不想说服你，这不是一场辩论。但我上学的时候，哲学还算学得好，你会发现哲学学得好的人，都不太能获得单纯的快乐。” 　　顾景之自嘲地笑了笑，饮下一口红酒之后再次开口道，“可很奇妙的是，‘重要’这个词，是相对的。特别是对于个体来说。 　　因为你换个角度来看，其实每个人都很重要。既然生命产生的如此偶然，又必然会走向终结，我们只能活一次，那我们更应该珍惜生命，应该好好活着。 　　更何况，当我们翻开史书回顾人类的发展进程，会发现有很多人用他们短暂的生命释放出如太阳般耀眼的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你再往深处想，即便是没有什么独特天赋的普通人、大多数，也依然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快递、外卖、策划、工人、农民、老师、医生……这些不会登上热搜、没有上过新闻、看起来不闪耀的大多数，却正是让这个社会得以安稳运行的基石。 　　所以，每个人都很重要。我们现在所享受到的一切便利，都是前人奋斗的结果。 　　而薪火相传，在那个寂静来临之前，人类依旧会奋斗不息。这很令人感动不是吗？ 　　微观与宏观、个体与整体，唯心与唯物……即便这些对立的想法都同时共存在我身上，也并不是什么矛盾的事情，人，本来就是复杂多面的，视角也可以随时切换。 　　我们根据语境和场景以及自己的利益立场随意调配出这些内容来做论点，既真实又虚伪的活着。 　　当我需要安慰或者规劝别人的时候，不管我自己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要能作为我说服别人的论据，我就都会采用。 　　你可能觉得我这样很虚伪，分明言不由衷，但还要假装很积极。 　　可真的想离开的人留不住，而那些只是短暂的、沮丧的人因为我的话得到一些安慰，得到重新活下去的力量，也…不算太坏吧。 　　事实上，我用那些话去劝别人，也同样试过用那些话来拉扯自己。但说服别人容易，劝自己却很难。也许……” 　　顾景之轻叹了一声，空落落的，“也许是我的潜意识里清楚，你们或许还有希望，而我，一切又都太迟了吧。 　　这些年我挣扎着不停地说服自己，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做各种事情活下去。 　　可是…有些人注定没有能让他落脚的锚，那些事…我只感觉到无聊，也有点累了。 　　老师的枷锁是有形的，而我的枷锁是无形的。我们都活在自己的地狱里。 　　可死亡并不是永远令人害怕的。至少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并不痛苦，而是解脱、是归宿。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 　　顾景之的视线从那漆黑的夜空移开，静静地落到姜策那里，从下向上，一寸一寸，直到目光相碰，“何似…在人间。” 　　“顾景之。”姜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害怕他眨一下眼，对方就真的会羽化消散成烟。 　　“怎么了？被吓着了吧。” 　　顾景之移开视线，垂眸看着那空着的酒杯，“怪我。可能是喝多了吧。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你……忘了吧。” 　　“如果。” 　　姜策因为局促和紧张，下意识舔了一下唇，“如果我说，我愿意做你的锚呢。你觉得累了没关系，你觉得所有的一切很无聊也没关系，我来帮你寻找有意思的事情，我来做你的精神支柱，而你要做的，只是…” 　　姜策说着对顾景之伸出手，“你要做的，就只是牵着我的手。一点都不难的。你愿意尝试一下吗？” 　　顾景之愣了一下，但随即佯装轻笑推开了姜策的手，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总要一个人面对一切的。” 　　“你是说过。可一个人行，两个人一起面对，也并不是太坏的事不是么。” 　　“就算你说得没错。可你知道做别人的精神支柱有多难么。你的耐心、热情会被慢慢消磨殆尽，心累，会是你唯一的感受，而你最后所求的，也只有摆脱我。 　　我不想认识一场，最后我们两个落得那般下场。你是个好人，不应该遭遇那种窝心的事。” 　　“我有的是精力，也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我妈就常说我有时候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姜策再次伸手，定定地看着顾景之，“像火场里那样，只要抓住我的手就行。顾景之。试一试吧。好不好？只要你伸出手就行。” 　　姜策晃了晃摊开的手掌心，“很简单的，以后你不用再勉强自己做什么，我来做。不管是活下去的理由还是寻找有意思的事情，都由我来做、我来找。 　　我的意思并不是限制你的自由，只是在你觉得累的时候，可以靠着我。顾景之，你只要牵着我就好。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嗯？好不好？你就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顾景之鼻尖一酸，眼泪含在眼眶中，他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拒绝，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抬起手，姜策没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主动抓住了顾景之冰凉的手。 　　“顾景之。说好了。你看，月亮又出来了。” 　　顺着姜策的目光望去，那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真的再次发出淡淡的光，姜策笑着道，“月亮见证，我们说好了。拉钩吧。你给我盖个章。” 　　姜策勾着顾景之的小指还真要拉钩，顾景之却再次抽回手，看着姜策道，“别闹了…” 　　“我没有胡闹。你刚才已经答应了。” 　　“我没有。”顾景之起身欲走，被姜策一把牵住手，“顾景之，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你很讨厌我吗？” 　　顾景之脚步一滞，他能感觉到从姜策手心传来的温热，刹那间，传遍全身。 　　姜策从身后轻轻环住顾景之，炽热的胸膛贴住顾景之被凉夜浸透的睡袍，“你讨厌我吗？” 　　“我没那么说……” 　　姜策的头轻轻抵在顾景之的后颈，微微蹭了蹭，头发丝拂过皮肤，有些痒，“不讨厌我，也不喜欢我。没关系，顾景之。不喜欢也没关系。 　　你不想做我的omega没关系。你只能接受情人的关系也可以。就像你跟我说的，你愿意不计回报做我扶摇直上的东风，我也愿意做牵住你的锚，无怨无悔。” 　　“太阳也会死。”顾景之声音再次染上哭腔，肩膀微微发颤，“他的光和热也会陨落。” 　　姜策把人抱得更紧，轻声道：“可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还有五十亿年。顾景之，你转过来，看看我。” 　　姜策声音很轻，顾景之迎着声音慢慢转身，瞬间他的手就被姜策的手牵引着，落在了心口上，“我知道你不信。说得再好听都不如去做来的实际。但在你应允我之前，我以我的心跳、我的生命发誓，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你的提议，我考虑好了。你觉得伴侣的关系太过沉重，那就按照你能接受的来。但你要是厌恶我，就推开我。我永远不会像Willson那般，强迫你、让你委屈。” 　　“你真的…考虑好了么…” 　　顾景之抬眸，这一眼看得姜策心都碎了，伸手为他抹去眼泪，“嗯。考虑好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就牵着我的手就好。” 　　“我……”顾景之知道他应该拒绝，但目光划过那月亮，顾景之犹豫了，“我不能…答应你。” 　　“这样…还是不行么？那…” 　　顾景之伸手，食指轻轻搭在姜策唇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明晚这个时候，如果你还没有改主意的话，就…再问我一次吧。” 　　顾景之轻轻靠在姜策怀里，那咚咚咚的心跳声，让他觉得难得的安心，“我给你反悔的时间。” 　　“好。” 　　姜策在顾景之的轻呼声中将人横抱了起来，“那我们就早点休息吧。我没有哪一天像现在这般盼着明晚赶紧到来的。” 　　姜策一晚上几乎就没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盼着天赶快亮起来又快一点到日落，月亮出来的时候。 　　应该买一大束花的，玫瑰。姜策看了看时间，给琛哥发了消息，相信等他醒过来一定能看到。 　　总体的计划是拜托琛哥去帮自己取回来，然后悄悄送到家里。 　　而自己在到家之后就开始准备给顾景之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烛光晚餐加红酒，再放一首顾景之喜欢的音乐。 　　计划得很好，可姜策真的没想到，登机前一个小时，顾景之突然接了个电话就改了航线。 第125章 　　看着顾景之似乎情绪好了一些，姜策心里既觉松了口气，又暗戳戳地有些郁闷。 　　“耽误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顾景之登机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咱们去撸狼王。” 　　两小时的飞机加上一小时越野车狂奔。 　　此时此刻，姜策正跟两个alpha工作人员在更衣间里换衣服。 　　“姜策，是吧。”看起来有些年纪的alpha对姜策道：“喏，这个是信息素阻断贴。转过去，我帮你贴到腺体上。” 　　“好。谢谢。”姜策转过身去，让对方帮自己贴好。 　　“狼是很有领地意识的，alpha的信息素对它们来说容易造成非常不愉快的误解，让它们以为你在挑衅或者侵犯他们的地盘，所以要贴上这个，防止信息素外溢。”年轻的那一位给姜策解释了一下。 　　“那顾景之不需要贴一下吗？”姜策贴好之后，伸手摸了摸，好像一小片薄薄的膏药。 　　年长的alpha回道：“omega可用可不用，但我们都会建议跟alpha一样使用贴片。顾总是完全不需要的。凯撒是他救下来养大的，跟他亲昵得很。” 　　“是啊~”另外一个年轻alpha叹了一声，“失踪了小半年，现在出现居然成了狼王。那群小狼哪敢对顾哥犯浑。” 　　都准备好，年长的再次嘱咐道：“进保护区之后，一定要跟在我后边。别学顾总知道吧。 　　他可以，咱们恐怕真不行。安全最重要。如果凯撒不允许咱们靠近，就一定不能过去，记住了。” 　　姜策答应下来，脸上燃起一丝兴奋感。 　　确实是被打乱了计划没错，可那毕竟狼哎！！ 　　不，是狼王哎！！ 　　有机会亲眼见到不说，还能上手摸一摸，天呐，姜策想不到哪个alpha可以拒绝撸狼的诱惑。 　　三个人通过专门的通道走到了锁链绑着的网格围栏前，门前有另外一位工作人员，应该就是他给顾景之开的门。 　　“顾总已经进去了。今天凯撒心情应该会很好。小张应该能借光摸一下了吧。” 　　之前那位年轻的alpha伸手挠了挠头笑着道：“希望吧。” 　　三个人进了保护区，往前大概走了500多米，姜策就看见不远处，顾景之正坐在草地上。 　　而他的身边，狼王凯撒像一只大型狗狗，露着肚皮撒娇，这真的太犯规了。 　　姜策不禁怀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狼还是狼狗。 　　顾景之撸了好几下，凯撒一个翻身起来，亲昵地用头在顾景之脸颊上蹭来蹭去。 　　甚至，在姜策眼睁睁目睹下，它还亲了顾景之一口，惹得顾景之开心至极，伸手揽住凯撒，也狠狠地亲了它一口。 　　“哎？干嘛呢？”姜策不乐意喊了一声。 　　就这一声，让狼王凯撒瞬间变脸。 　　耳朵竖直，转身的动作威风凛凛，那一身毛皮，特别是背上的黑色在风的鼓动下流淌着黑色珍珠一般的光泽。 　　一双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发着淡黄色的光，深邃冷峻警惕地盯着姜策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姜策只在动物世界看过野生的狼，唯一一次见到真狼是在动物园。 　　但那匹狼很瘦，身上脏脏的，精神头也不太好。跟对面顾景之的这一匹狼王完全没有办法相比。 　　凯撒一看就是吃得好睡得好，身形线条流畅、四肢健壮有力，爪掌大而锋利.姜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景之给它取名叫凯撒。 　　这匹狼完全就是自带不怒自威的霸气。太TM帅了！！！当然，如果它刚才没亲顾景之就更好了。 　　见凯撒警惕地看着这边，年纪大一些的alpha轻声说道：“现在都先别动。凯撒在观察我们。” 　　几分钟之后，凯撒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顾景之朝着姜策喊道：“过来吧！没事的！” 　　几个人再次慢步往顾景之的方向走，但仅仅走了几步，凯撒的表情就变了。 　　它拦在顾景之面前，尾巴扫了扫，耳朵向前、背毛竖直，鼻子微微皱起，犬齿露了出来，并发出低吼声。 　　“别再往前了。它不让我们靠近顾总。” 　　姜策有些郁闷：“它还护上人了？也不是它的omega……” 　　顾景之却异常开心，伸手再次揽住凯撒的脖子，凯撒微微扭头，姜策发誓那一瞬间，他居然从一匹狼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宠溺…… 　　这叫什么事儿啊！！！ 　　“真乖啊~”顾景之又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抬头对姜策招了招手喊道：“过来吧，相信我，没事的。” 　　姜策要往前，被两个工作人员立刻拉住。 　　顾景之伏在凯撒耳边，一边伸手指了指姜策一边轻声对凯撒道：“那个最帅的alpha，他是我的朋友，会像你一样保护我，你想认识一下他吗？” 　　凯撒似乎真的在思考，它看了看姜策，又看了看顾景之，最后由站变坐，犬齿收了回去，但依旧保持警惕地看着姜策。 　　“姜策，过来。”顾景之又招了招手。 　　姜策舔了舔下唇，朝着顾景之坐下的地方走了过去。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顾景之让他过去，他就会过去。 　　走到距离顾景之一臂的距离时，凯撒又开始皱起鼻子，但似乎并没有要扑上去咬的意思，姜策不敢大意，只在一臂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们回去吧！”顾景之朝着那两位alpha员工喊道，年轻的那个一脸遗憾沮丧，但还是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顾景之往姜策坐的地方凑了过去，凯撒紧紧跟着他，尾巴卷着顾景之的手臂，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姜策，仿佛在警告姜策不要做什么危险举动，否则它就会一口咬下去。 　　“你不是想让我做你的alpha吗？你跟凯撒打一架，赢了的话我就答应你。”顾景之笑眯眯地揽着凯撒的脖颈对姜策道。 　　“真的？” 　　姜策挽起袖子，这个动作让凯撒发出低吼，顾景之真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凯撒，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姜策：“你是真傻啊，有对狼挑衅的吗？不要命了是吧。” 　　姜策见他这般，反而笑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出事的。” 　　“我可没说。它要是想咬你。我也没辙。把手伸过来。” 　　姜策听话地伸出手，顾景之一把拉过，然后侧身对凯撒道：“这是姜策。他不会伤害我的。也不会伤害你。你愿不愿意跟他认识一下？” 　　凯撒好似哄人一般，舌头划过顾景之的唇边，姜策啧了一声，被顾景之瞪了回去。 　　“把你的信息素阻断贴撕下来吧。慢慢释放出一点信息素，让凯撒记住你信息素的味道。” 　　姜策按照顾景之说的做了，凯撒并没有因为姜策alpha的信息素而再次展现出攻击的状态，这让姜策松了一口气。 　　“你…想摸摸他吗？”顾景之看着姜策问道。 　　“想啊！当然想了……但我又不是你，我怕我伸过手去，就被一口咬掉了。” 　　顾景之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然后牵起姜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牵引着最后让姜策的手落在了凯撒的背部。 　　“跟狗狗的手感不一样哎，狼的毛摸起来有点厚重粗糙。但是～好刺激～我真的摸到狼了！！！” 　　姜策rua了几下，凯撒扭头冷漠地看了一眼，意思是差不多的了，姜策看明白了，赶紧收手。 　　“那个…咳咳。你能让他，就是。” 　　顾景之笑着道，“干什么，怎么还害羞上了。你想让它干嘛，直接说呗。” 　　“你能让他喊两嗓子吗？就是那种，纪录片里的狼嚎。” 　　“行倒是行。就是…这个要看他的心情了。” 　　顾景之双手微微合上放到嘴边，先学着狼嚎了两声，然后看向凯撒，凯撒似乎是有些无奈，前爪挠了挠地面，最后还是很给顾景之面子嚎了几声。 　　这几声狼嚎不要紧，周围看不见的地方到处响起附和般的嚎叫声。 　　甚至还有两匹狼从远处的草丛欢快地跑过来，就跟人看热闹似的。跑到附近，看见凯撒，又来了个急刹车，假装自己很忙。 　　“去跟它们玩儿吧。”顾景之拍了拍凯撒的背，但凯撒并不想走，趴在顾景之的腿上，姜策十分吃味道：“就算它是狼，也不能这么过分，占你便宜吧！” 　　“哪有占便宜了？” 　　“喏，趴你腿上，他刚才还亲你！！” 　　“好啦好啦～怎么还跟狼较劲呀？” 　　顾景之也不管凯撒，任由它随意地趴着，仰面自己也躺在草地上，看着晴朗的天空。 　　姜策也仰面挨着顾景之躺下。 　　凯撒起身吓走了那两个要凑过来的小狼，重新趴在顾景之身旁，时不时看一眼姜策，还在留意他的动向。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过来跟凯撒待在一起，就会短暂地觉得没有那么累了。你可能会觉得我挺喜欢跟人相处的，但其实不是。 　　跟人相处很累，但跟动物相处却很轻松。比如凯撒吧。它喜欢你，不喜欢你，想要攻击你，都能通过它的肢体语言很轻松地解读出来。但人不是。 　　人，包括我在内，都可以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口蜜腹剑，一边称赞对方一边想着怎么把对方解决掉。 　　所以，我跟凯撒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很放松，不用想那么多。可是，姜策，你知道吗？” 第126章 　　顾景之侧首看向姜策，目光中好像带着微微细碎的光，“跟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让我有同样的感觉。 　　凯撒对我来说很特别，所以接到电话之后，我想这或许是介绍你们认识的好机会。我从来没带人一起来过。就连李巽也没有。这是我跟你的秘密基地。” 　　顾景之伸手，将不小心沾在姜策头发上的枯草摘了下去，姜策突然伸手拉住顾景之的手，不让他再收回去。 　　似乎是余光感觉到了凯撒警惕的目光，姜策抓住顾景之的手一起对着凯撒晃了晃，“我没有欺负他，您老人家好好趴着哈。” 　　顾景之没忍住笑出了声。 　　“哎你笑什么啊？！”姜策撇了撇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灵机一动道：“顾景之，我等不到晚上了。” 　　“嗯？”顾景之微微蹙眉，“什么等不到晚上了？” 　　“就是，昨天，你让我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再问你一次。但我不想等到晚上了。” 　　姜策拉起顾景之的手，凑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问道：“你愿意吗？让我做你能落脚的锚。答应我好不好？行不行？” 　　顾景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管他怎么极力控制想平复下来都毫无作用，因为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好…” 　　“真的吗？”姜策的眼睛因为顾景之的答案瞬间就亮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急促，“真的吗？” 　　“但是。”顾景之一顿，“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顾景之瞳孔微闪，下意识轻咬住下唇，思忖了片刻道：“我们两个的情人关系，我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以这个为前提，如果你能接受的话，那就……按照你说的试一试吧。” 　　“好。”姜策认真点头道：“我明白。我不会强迫你的。只要你想结束，跟我说你厌烦了就可以，我不会缠着你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委屈的。但…你提了个要求，我能不能也…提一个。” 　　“哦？”顾景之单挑了一下眉，示意他说。 　　姜策紧张的抿了抿唇，“能不能，就是…你只跟我一个人有这样的关系，不许再找别的alpha！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会跟别的omega不清不楚的。”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专属情人？” 　　“嗯！就…就是这个意思！行不行？就…就这一个要求，我自己也会遵守的，不会跟别的omega乱来！” 　　“可是…”顾景之犹豫了。 　　“你想结束的时候就可以结束，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而已。”姜策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这样也不行吗？” 　　顾景之发现自己实在看不得姜策委屈，他委屈的时候小脸皱皱巴巴的特可怜。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要说清楚，在我们关系续存期间，在一些情况下，我可能需要利用一些omega的优势，对某些特定的alpha，通过某种暗示举动达成一定的目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姜策脑子里在反复咀嚼这一段的中心思想，但它实在是太绕了，以至于他只空张了张嘴。 　　“没听明白？”顾景之哎呦了一声，一个翻身轻巧跨坐到姜策身上，跟那晚在家里沙发时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你只需要记得，我不会…”顾景之把声音放低，俯身凑近用极轻的声音补全了剩下的半句话。 　　“可是！”姜策听罢，胳膊肘撑起上半身想抗议一下。 　　顾景之用食指轻轻揉了揉姜策的耳垂，一开始只是有些痒，慢慢地越来越热，让姜策不由自主地开始分心，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可是…可是，接吻也……” 　　“不会的，就跟现在应付傅聿行一样，最多只是吃个饭，牵个手，到此为止了，放心吧，我会注意尺度的。也不是说一定会那样，未雨绸缪而已。省得到时候你又说我骗你。” 　　“那……好吧。”姜策撇了撇嘴，又确认了一遍：“你自己说的，会注意尺度嗷！” 　　“好~~我知道啦～其实我也不想，你说对方要是个超级大帅哥，睡一下也不吃亏，如果不是……” 　　“是不是都不行！顾景之你诚心的是吧！”姜策这次是真急了，一只手撑着坐起来，但另外一只手还是顾及着顾景之的，依旧稳稳扶着他的腰，“刚才都说了不会做出格的事！” 　　顾景之再也忍不住了，他可能真的有点不太对劲，特别喜欢看姜策被惹急了炸毛的模样，哪怕给惹生气了自己还得哄，那也很有意思。 　　“逗你的。哎，别捏我的腰，好痒～” 　　凯撒听见顾景之笑得这么开心，此时也凑过来看热闹。 　　“喏，”顾景之伸手一指，“凯撒做见证人。你该信我了吧。” 　　姜策哼了一声，别过头瞪了一眼凯撒，“它心里肯定是偏向你的好吧！” 　　顾景之伸手抬起姜策的下巴，姜策顺势再次与顾景之对视，顾景之拇指指腹压在姜策唇中，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既然都是情人关系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那天被江声电话打断的事情了？” 　　“说…咳咳，说什么呢…”姜策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青天白日的，旁边还有条爱听八卦的狼，你…怎么，怎么能说这种话。” 　　“害羞什么，我又不是说现在…在外边就～”顾景之双臂绕过姜策两肩后轻轻交叠，“难道你不想吗？” 　　姜策的脸更红了，眼看着脖子也跟着泛起红，他伸手推了推顾景之，“我想…可是，我…咳咳，我不会跟你做的。” 　　“嗯？” 　　凯撒恰巧打了个喷嚏，顾景之也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咳咳……” 　　姜策错开目光，只敢盯着凯撒蓬松的大尾巴看，在顾景之的追问中弱声道：“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们两个现在是情人关系了，但是，在你没答应做我的omega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做那种事的。” 　　顾景之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半眯着眼睛上下反复盯着姜策看，似乎想找到他跟自己开玩笑的破绽，但，要么是姜策演技太好了，要么他说的是认真的……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头来顾景之只能发出一个“嗯……”，又因为大脑停滞，这个“嗯”拉得极长，好像手机开了振动。 　　“你认真的？不是…”顾景之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真的是认真的？那接吻，牵手这些…” 　　“这些当然可以了，我说的是，不会跟你做。” 　　“不是，姜策，你、我…” 　　顾景之觉得自己28年的人生受到了冲击。 　　他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真的，活了28年了，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以往都是某个自我感觉良好的alpha，恬不知耻地以生意为条件要跟自己“交流交流”，他头一次从一个alpha嘴里听到，可以接受做自己的情人，但是提出来的条件是——不能包括肉体关系？ 　　这特么说不通啊？！姜策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不跟我睡的话，咱俩结拜成兄弟不好吗？” 　　“不要！”姜策立刻给否决了，“谁要跟你做兄弟啊……” 　　“我真的…姜策啊姜策……哈啊…” 　　顾景之被气笑了，“你知道的吧，我之前对你情人关系的提议，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对你见色起意，那提议跟你的小脸蛋和身体可脱不开关系。还是说…”顾景之顿了一下，“你对我，其实不感兴趣？” 　　“那天晚上，我对你到底感不感兴趣…你不是都自己感觉到了么…” 　　“那你这是来的哪一出啊？感兴趣，但是不跟我做？不跟我睡的话，那叫什么情人啊？我真的想不明白。合着你这个情人，情指的是友情？啊？” 　　“当然不是了！” 　　“那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顾景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姜策大有一副今天说不清楚就给凯撒加餐的架势。 　　“就是…就是…也不是就跟你这么说，我本来就不会随随便便跟omega睡的啊！这是原则。睡了就得对人家负责。但是你又不想做我的omega，不让我负责……” 　　“我！”顾景之情绪罕见的激动，声调都高了：“谁跟你说睡了就要负责的啊？？？” 　　“我妈。” 　　姜策撇了一眼顾景之，气鼓鼓地道，“我妈说，alpha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行为，不能随意对待omega。特别是自己喜欢的omega。alpha随便跟人做那种事又不负责任的话会让omega吃苦的。” 　　“好好好。真有你的姜策。”顾景之扶额，“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等。”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顾景之微微蹙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姜策道：“你是有两任小女朋友吧。我就说那天在餐厅里拦住你的女O有点眼熟。 　　你否认也没用，李巽查你的时候这部分也查过了。但我当时只是扫了一眼，没仔细看，以至于现在才想起来，那不就是你前任么。你没跟她做过？” 　　“我没有。”姜策干净利落的答道。 　　“我不信。就算这个没有，两任，都没有？不可能。” 　　姜策疑惑道：“这有什么可不信的？第一任在上学，学生之间怎么能做那种事呢？最多就…牵了几次手。 　　我们两个遇见的那个omega…本来在一起时间也不长，怎么可能拐人上床？而且她还出轨了…更不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她觉得你不行…才出轨的……”顾景之默默嘟囔了一句。 　　“嘟囔什么呢？” 第127章 　　“没…我没说什么。” 　　顾景之干笑了两声赶紧打岔道：“算我信你没主动过，但你前任没尝试过？你懂我的意思吧，她们没尝试主动点吗？” 　　“有啊，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一个是学生时期，一个认识时间不长啊。” 　　“可我们也认识时间不长啊，那天晚上，如果没有被江声的电话打断，你不也打算跟我回卧室继续的吗？” 　　“那天…” 　　想起那天晚上，姜策的脸热得跟火烧似的，“那天有点突然，而且你…你…太好看了…我又没有心理防备…” 　　“那你前任们不好看么？” 　　“她们也很好，但是…没有你…咳咳…没有你…” 　　没有顾景之什么，姜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不出口。 　　艰难地做了个吞咽，清了清嗓子，又在心里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把思路纠过来，姜策道，“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肯定不会再那样了！我会抵住诱惑的！” 　　“好、好、好，姜策。”顾景之舌尖刮过口腔内壁，眼睛反反复复盯着姜策看，“你确定？” 　　“当然确定了。” 　　“你真的确定？”顾景之凑近，手却放在了自己的衬衫领口上，灵巧地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姜策心中警铃大作，赶紧上手给他又系上了。 　　顾景之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扶额叹道，“你真是22岁不是82岁吗？古有柳下惠坐怀不乱，我看从现在开始你也别叫什么姜策了，改名姜下惠得了。” 　　“我不跟你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还有原因？行，你说吧。”顾景之觉得自己再听见什么原因都不会觉得更震惊了。 　　“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酒店房间里。你…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想起初见，那天的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浴室里的气氛其实也挺…也挺火热的……而且顾景之也是这样跨坐着…想到这，姜策又给了自己两巴掌，赶忙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谁还记得。”顾景之了无意趣地回了一句违心话。 　　“也没过多久啊！你说，alpha就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闻到omega的信息素就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只有占有欲。 　　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我喜欢你，不只是喜欢你的身体，就算不做那种事，我的喜欢也不会变。alpha也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的。” 　　“谁让你证明的啊……”顾景之重重地叹了一声，“我不用你证明，你能撤回这个吗？” 　　“不能。我说了，我也是有原则的。在你正式答应做我的omega之前，绝、对不会跟你做的。” 　　顾景之白了姜策一眼，“行，你有原则是吧，可以可以…那我去找别人吧，我想做的时候你不做的话，我就去酒吧找别人，这样你也遵守你的原则了，我也…” 　　“不行！” 　　姜策扶住顾景之的手跟着用力捏了一下，“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不会找别人，不做出格的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说话不算话吗？” 　　“那是我说话不算数吗？我…"顾景之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活这么大，头一次碰见你这种自己给自己…上纲上线的，你要是先跟我说这个，我可不会同意… 　　我这是图什么呢？传出去都得被人笑话。要不然咱们把协议再改一改吧，反正我也不打算生孩子，你过继给我当我儿子吧……反正上学的学费我都给你存卡里了，以后财产都给你也无所谓。 　　怎么我看别人养个情人挺容易的，没这么多事儿啊…到底是哪一步卡了bug？克制，我能理解，但我都不介意，你在那瞎克制什么呢？我可能真得问问傅聿行，他露水情缘多，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为什么要…” 　　顾景之在那嘟嘟囔囔的，就连姜策的眼神变了也没注意到。 　　“我就知道……” 　　在顾景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策手垫在顾景之脑后，稍稍用力。 　　“哎？！你干嘛？”顾景之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压在了身下。 　　姜策抬眸看向顾景之，眼底泛起淡黄色的光，跟凯撒的眼神十分相似，“谁让你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的。 　　我不要跟你做什么兄弟，不要给你当儿子，除了想让你做我的omega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你想都别想，更不许去找别的alpha。你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那我还说我可以随时结……” 　　姜策可不会让顾景之把这半句话说完，倾身吻住直接把顾景之下半句堵了回去，这吻来得突然且带着些惩罚的意思。 　　顾景之说姜策瞎克制，其实真的有些冤枉他了。姜策并不是突然这么克制的，也不是就在这一个方面克制。比如，单纯在力量上，姜策就一直都很让着顾景之。 　　别看他年纪比顾景之小，如果他真的动手，其实一只手就能给顾景之牢牢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任顾景之张牙舞爪的胳膊腿乱踢也没屁用，根本摆脱不了牵制。 　　但顾景之可不这么想，怎么说呢，错觉要是够逼真，也挺害人的。 　　比如现在，被姜策欺负的顾总，一直到眼尾泛起红，发出委屈的呜呜声才换来了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姜策微微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微微颔首跟顾景之鼻尖儿相抵，声音低沉道：“那句话不能乱说。至少别拿那个开玩笑。 　　虽然你觉得有些吃亏，可我是唯一一个不会让你产生信息素排斥反应的alpha，而且我们的信息素很相配。 　　你去找别的alpha，会让你产生排斥反应不说，还可能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给你惹麻烦。更重要的是，你喜欢我的信息素味道。以前我不敢说，但是现在，特别是那天晚上。 　　你在感受过因为我们两个的信息素交织纠缠在一起，给你带来的身体和心灵上共鸣的愉悦感之后，应该很难再对没有契合信息素交流的床上活动产生多少兴趣了。 　　对于AO来说，匹配度高的信息素交流产生的愉悦感和欣快感，很让人上瘾。那种感觉，至少目前来看只有我能给予。不管怎么算都是跟我在一起更划算。 　　不跟你做，难受的人不只是你一个人，对我的考验更大。但我知道我必须得那么做，哪怕你觉得我多此一举，但向你证明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只想跟你有肉体关系，证明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姜策说着将头埋进顾景之的颈窝，闷声道：“所以，拜托了顾景之，别把那句话说出口，至少不是现在就说出来，行不行？” 　　顾景之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竟然轻笑了一声。 　　“看来～士别三日，还真当刮目相看啊～” 　　“怎…怎么了？” 　　“什么时候学会的，嗯？利用自身不可取代优势和独特性来做杠杆增加谈判成功的概率，不错呀，很有进步，谁教你的？” 　　“李巽…就……”姜策心虚地移开视线，“你不是让我跟他出差么。他跟那个李总谈合作，然后…回酒店的路上给我复盘了一下话术，他教我的… 　　但我不是想跟你谈判，也没有想套路你反正你不能去找别的alpha，都答应我了…你…你也不能生气啊…我错了。” 　　“我不生气啊，谁说我生气了？” 　　“你这么说就是生气了。我错了，顾景之。真的错了。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想威胁你。真的。我，我就是不想你去找别的alpha。 　　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想让你能依靠我，这些都不是花言巧语。我要是骗你，现在就被凯撒吃了。” 　　凯撒好像真听懂了，先看了一眼姜策，随后看向顾景之，然后又看回姜策，锐利的眼睛盯着姜策，舌头快速地舔了舔嘴，好像就等着顾景之一声令下，它就能吃席了。 　　“我也不是想套路你才说什么原则不原则的，之前也真的没跟前任做过，你可以叫李巽去查，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安排下去。 　　刚才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不，算上昨天晚上，要是有一丁点儿言不由衷，我出门就被车撞死。或者，你怎么处理我都行，把我关起来或者卖了也行，真的没骗你。” 　　顾景之噗嗤笑出声，重新将胳膊搭在姜策双肩，“把你卖了？我可是合法市民哎～” 　　“那你想怎么处理我？剁手剁脚也行。” 　　“怎么处理？”顾景之半眯着眼，哼唧一声，看起来还真是仔细在想怎么处理姜策，可突然顾景之凑近，在姜策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亲了一口姜策的脸颊，“就这么处理。” 　　姜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还不敢相信，问道：“你…不生气了吗？” 　　“我本来就没生气啊～事实上我觉得你刚才站在我的利益点上做出的分析很有说服性，比以前有进步。 　　对自己掌握主动权或者有独特优势的事情就应该信心足一些，不该让步的时候就要坚守底线、寸步不让。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好吧～反正也答应了，那～不跟我上床的可爱情人，就按照你说的，试一试吧～” 　　顾景之一顿，伸手拉着姜策的衣领用力一拽，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气息，“你要是哪一天没忍住或者想通了，破了你那个该死的原则，我也不会算你违约的～” 第128章 　　顾景之和姜策告别了凯撒，回到宁江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顾景之回到客厅时，姜策早就已经洗完了，正坐在客厅整理他们两个的行李。把该放回去的生活用品放好，要重新洗干净的衣服也都挑了出来。 　　“明天再弄吧。” 　　顾景之去厨房拿了一瓶冰镇的气泡水，喝了一口，刚坐到姜策身边，视线扫过那一小堆挑出来要洗的衣服，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伸手从衣服堆里挑了几件扔到一旁，“这几件不能洗。” 　　“不能用洗衣机？”姜策又把衣服捡了回来，“没事儿，用手洗就行了。” 　　“也不能手洗。” 　　“哎我说…”姜策一顿，侧首看向顾景之问道：“不能手洗？也不能用洗衣机那怎么洗？拿出去干洗？” 　　“不能干洗。”顾景之将水放在茶几上，人侧躺在了地毯上，头枕着姜策的大腿，“你都给我洗坏一件衬衫了～” 　　因为泛着些懒意和困倦，顾景之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姜策没听出来责备，反而撒娇的意味更多。 　　“嘿？！我什么时候给你洗坏了？给你干活还净是事儿，是吧～”姜策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顾景之的脸颊。 　　顾景之伸手抓住姜策捣乱的手，“就是那天，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不是说我衣服弄脏了。” 　　“是啊，您老人家对自己下手那么狠，衣服上都是血，能不脏吗？” 　　“那件也不能洗，结果被你扔进洗衣机里一通搅和。”顾景之打了个哈欠，“只能让人偷摸扔了。” 　　姜策啧了一声，“不能手洗、不能机洗、不能水洗、不能干洗，你们这衣服是纸糊的，穿一次就扔？” 　　“也不是都不能洗啊，就那几件不行。” 　　顾景之撑着坐起了身，肉眼可见的犯了困，额头轻轻靠在姜策的肩膀上，“哎呀，你就别收拾了，明儿阿姨过来。那几件衣服，我让李巽给店里打个电话，他们会派人过来取回去做保养的。” 　　“行吧。”姜策一顿，又啧了一声，“别找李巽了！你把电话给我，我明早起来给他们打电话不就得了。以前就李巽李巽李巽的…我人就在你旁边呢，放着我不用，什么都是李巽，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你交给我办不行啊？” 　　顾景之听姜策这般说，脑袋蹭了蹭，解释道：“我没记他们电话嘛，我的电话也很少外留，一般都是留助理办公室的。生活相关的也是留李巽的多。” 　　“那我管他要。以后这种事就别麻烦人家李巽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 　　“我说真的。”姜策再次强调了一遍，让顾景之把自己的话往心里去一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你明天问李巽要电话，我平时常用的让李巽列个单子，你们两个可以交接一下。” 　　“嗯，看你困得直打哈欠，赶紧回卧室睡觉去。” 　　“好啊~”顾景之说着人往姜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自己舒服的位置，又伸手环住姜策的勃颈，“你抱我回房间去吧～” 　　此时此刻的顾景之，在姜策眼中好像一只天性戒备心极其重的漂亮布偶猫，终于心情大好，舍得放下警惕和利爪，安安心心地舒展开身体，尾巴卷着你的胳膊，然后用它可爱的前爪搭在你肩膀上用脑袋蹭你，撒娇让你抱。 　　谁能拒绝？姜策想，他是拒绝不了的。不是因为那只猫，而是因为那只猫是顾景之。 　　喉结急促地上下乱滑，姜策只能硬是挤出来一个好字，起身抱着人回到卧室门口，姜策将人放下，转身自己也要回卧室，顾景之站在门口却不打算松手。 　　“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既然都是情人了，不跟我睡，亲一下，总不过分吧～” 　　姜策倾身吻住顾景之有些微凉的唇，慢慢的凉意被热气蒸腾干净，两个人的呼吸也愈发不稳。 　　说实话，姜策接吻，没有什么技巧，全靠感情。 　　但凡换个人，顾景之都会嫌弃地把对方推开，没了往下一步继续的兴致。 　　但他好像总是对姜策没办法。不但没有把人推开过，反倒享受起来这种毫无章法却热烈的赤诚的吻。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释放出了信息素，气氛立刻变得粘着起来，在信息素的推波助澜下，姜策身体前倾，伸手扣住顾景之的后脑，倾身用力将顾景之压抵在墙壁上。 　　两个人气息乱了套，从浅吻变深吻，从深吻变成纠缠，一直到顾景之微微哼唧出声，腿有些发起软来。 　　就在顾景之以为姜策的原则也不过如此，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紧接着顺势往床上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的时候，姜策结束了这个湿润的吻。 　　在顾景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吻了他的额头，说着声“晚安”，然后真就没有然后了。 　　一直到姜策卧室的房门咔嗒一声关上，顾景之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人都不知道是怎么躺回床上的。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顾景之腾的一下坐起来，恨恨地看了一眼门口，他简直难以置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策的信誓旦旦，他并不怀疑。 　　但，不怀疑，并不等于相信。 　　毕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随便给颗糖都能成最好的朋友。 　　世情薄，人情恶，说了做不到，这太常见了。而顾景之也懒得用“你当初如何如何”去追究、声讨什么。 　　根本就没必要，人，就是会变的，而他，也只会给自己留更多的退路。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这两个简单公式确实很片面，但对顾景之来说，管用就行。 　　因此，姜策的承诺，顾景之可以听之任之，不真往心里去。 　　可那个姜策非要坚持得破原则，顾景之本心是觉得完全没必要的，他没法不在意。 　　情人这个title都接受了，那跟自己及时行乐有什么不行的？ 　　又不是未成年早恋，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去做第三者，又没破坏别人什么金玉良缘，你情我愿的话，有什么不可以的？ 　　姜策说不行，那他就偏要。 　　于是刚才他故意装困，故意让姜策抱他。 　　本想着，台阶已经给到大门口了，饭都喂到嘴里了，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姜策的躁动，可这个傻alpha偏偏就是不上道！ 　　好、好、好…… 　　顾景之又扑通一声窝进床里，要做忍者是吧？！他还真就不信邪，倒是要看看姜策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想起以前对付的那些alpha，他想的都是怎么恰好把握双方之间的尺度，恰好达到暧昧的氛围，但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目的，而故意营造的暧昧也只不过是互相试探而已。 　　他没跟姜策开玩笑，对付那些alpha，最多就是简单暧昧一下，约会吃个饭而已，从来没有因为商业目的而跟谁上床了的。 　　因为就算像傅聿行这种类型的人，也很分得清一码是一码，真到了谈钱的时候，没有不认真的，色令智昏这种事，不会出现在他们这个类型的人身上。 　　如果说刚才那算是公事上的策略，私下里就更别提了。 　　他本来眼光就极其挑剔，能真的入得了自己眼的alpha，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 　　加上他又对alpha信息素有排斥反应，而alpha又天生喜欢乱放信息素，合拍的就更少了。 　　再再加上，自己还有意疏远那些对生意上没有用处的那一批。 　　真正筛选下来，能真正有机会靠近自己的alpha，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正式提出来这种事，就碰见姜策给他来这么一遭，顾景之心里多少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睡眠质量就差，因为脑子里不清净，这一晚上睡得更是不踏实。顾景之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这一觉不但没有缓解长时间出差的疲惫，反倒越睡越累。洗漱之后仍旧有些无精打采，但顾景之也不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于是出了卧室，抬眼就见姜策在厨房里忙活。 　　走进厨房，顾景之伸手，冰箱门还没拉开，姜策就把马克杯递到了他手里。 　　“喏。蜂蜜柚子茶。温的。” 　　顾景之已经习惯了，自从姜策住进来之后，每天早上他几乎都没机会拉开冰箱的门。 　　姜策对于早上刚起床不能喝冰水，有着几乎是刻进DNA里一般的执着。而顾景之并没有，他一年四季喝的都是凉水，像这样的夏天冰块比水还多都是常事。 　　刚开始因为这个，两个人其实没少闹不愉快，也不是吵架，就是有过几次小别扭，最后以某一天清晨，顾景之喝完之后在车上不凑巧的胃疼被姜策抓住了把柄，“剥夺了”这项“特权”。 　　今天这杯放温凉的，已经算是双方的让步。 　　顾景之坐到吧台上，喝了一口，味道其实还不错。这不是外边超市卖的那种，是姜策买了食材休息在家的时候做的。 　　“阿姨早上来过了，衣服也已经让人拿走了。”姜策一边说一边将口蘑切片，放进平底锅内煎了一下然后摆进白色瓷盘里。 　　“嗯。”顾景之捧着那杯蜂蜜柚子茶，又喝了两口，目光一直在姜策身上，看着姜策的背影，心里突然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似乎情人这个title，在他们两个相处模式上并没有产生什么本质上的影响，什么都没有变，不管这件事发生与否，姜策每天早上都在这里，好像…… 　　“想什么呢？” 　　姜策端着两盘做好的brunch放到吧台上，两面微煎的全麦切片欧包。 　　搭配上煎好的香肠、培根和口蘑片，又加了些金黄色的滑蛋，牛油果切片放在盘子边缘，最后用新鲜的蔬菜沙拉和樱桃点缀一下颜色，配上咖啡，看上去非常可口。 　　“没什么。”顾景之回过神，应了一句。 　　“那赶紧吃饭吧。”拿起刀叉，姜策开口道，“你今天还去公司吗？” 　　“去。怎么了？” 　　“没什么。后天不就是端午假期了吗。今天在家休息一下吧，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你可以不跟我去，对了，端午节你回家吧？” 　　姜策点头，“回，我妈妈说，今年端午节她自己包粽子，你…”，姜策一顿，莫名其妙地局促起来，“你端午节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跟我一起回家？” 第129章 　　顾景之正在看李巽发过来的早报，随口问了一句：“我？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就是……”姜策轻咳了一声，“我妈妈包的粽子特别好吃，比外面买的好。想…想让你尝尝。” 　　“哦…不了。我要回三江本家。”顾景之放下手机，喝了口咖啡，看向姜策，“粽子不都是一个样，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而且我很讨厌过节。什么节都是。” 　　“为什么啊？过节又怎么惹着你了。” 　　“过节很麻烦。”顾景之嘴角微微翘起一边，但眉眼却是低垂的，“我很讨厌麻烦。但是再讨厌，该演的戏还是要继续唱下去。” 　　姜策还要说什么，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顾景之瞄了一眼，姜策拿起来接通，嗯了几句，最后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对顾景之道，“是江医生，他说下午让我去个地方。” 　　“今天下午？去哪儿？” 　　“喏，这里。” 　　姜策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思科瑞新国际医疗中心30层，说是他同门师姐的实验室，工作人员都提前几天回家过节去了，江医生说要在那里进行信息素采集。” 　　“那下午一起过去吧。我节后再去公司。但是…你采集完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后天回家的话能行吗？” 　　“没问题。我身体很好的。” 　　姜策和顾景之按照江声发过来的地址开车到了地方，江声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 　　“上去吧。”江声招了招手，“助手已经在上边准备好了。” 　　顾景之看着江声微微泛青的眼底开口问道：“怎么了？从没见你这么颓丧过。你这是熬了几天大夜。” 　　“唉……可别提了。”江声双手插兜，难得的生无可恋，“最近带了个研究新生，差点没气死我。培养基，配方写的一清二楚，他配的是一塌糊涂。基因跑不好，移液枪，摇床停了硬是眼瞎看不见，就连洗瓶子……哎呦，不行了，再说我心脏病要犯了。” 　　听江声抱怨的功夫，三个人已经坐电梯到了30层。 　　姜策看着这层的装修，脑子里突然就冲出来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里好像《生化危机》里保护伞公司的实验室。 　　江声推开门，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个人随便坐，然后自己拿着平板也坐到了沙发上，“这是个渲染模型，看见这根采集针头了吗？这就是待会儿要刺入你腺体的东西。怕你紧张，先让你看一下，明白原理就没那么害怕了。” 　　顾景之看着模型，嘶了一声，“我觉得你不如不给他看。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知道手术操作的过程。” 　　见姜策似乎没明白，顾景之又开口补充了这句话的背景，“他拔牙的时候，让人家牙科医生分个屏，全程给他同步过程，亲眼看着自己的牙怎么被钻开，拔智齿的时候也是。” 　　江声白了一眼顾景之，“只有看他操作才不会害怕啊，你都知道自己哪里被捅了，大脑就不会瞎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步过程要比放任瞎猜好得多吧。” 　　顾景之耸了耸肩，一副你说的有道理的样子。 　　姜策看着平板上360度缓慢转动的模型，对顾景之和江声道，“没事，我不紧张，这针看起来挺细的，没事儿。” 　　江声单挑眉，笑了笑，伸手轻点了一下屏幕，瞬间模型拆解开，采集针头部分被放大了无数倍，顾景之和姜策的脸色都稍稍变了变。 　　“这些微状突刺一共有一万三千根，都是信息素因子采集器，在采集针头刺入你腺体的瞬间就会按照定位被释放出来，通俗一点说，你的腺体会被刺成蜂窝煤。而且，为了保持腺体能正常分泌、释放信息素因子，不会局部麻醉，所以你最好别乱动，刺歪了就不好了。” 　　姜策舔了舔唇，做了个吞咽才道：“我不…会乱动的…” 　　“啧嘶！”顾景之瞪了一眼江声，一把将平板抢了过去，“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别吓他！” 　　“这怎么能叫吓他？这叫术前警告。不过。”江声伸手拍了拍姜策的肩膀，“你放心吧，为了避免你乱动，肯定会给你绑上固定好的，就像做spa，你只要趴着就行了。到时候你就算想跑，门都没有。” 　　“谢…谢谢啊…”姜策伸手，手背贴了贴额头，“可是，如果要采集更多的信息素因子，那为什么不在易感期呢？那个时候信息素浓度不是更强吗？” 　　“这个么，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我就简单点说，你在易感期的时候，腺体温度和活跃度都会达到峰值最高点，那个时候浓度是很高，但是在这么活跃的状态下，腺体压力也是几近于最大的。 　　这个时候把这么多针刺进去，就好比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你用针，哪怕是轻轻地一戳，气球也会瞬间炸开。除非你不想要你的腺体了。”说着江声起身，坐到姜策另外一边，将头凑近姜策，声音也变得又轻又低，“其实，我也好奇腺体炸开是什么样的，究竟会毁到什么程度，如果……” 　　“没有如果。”顾景之立刻打断，将姜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瞪了一眼江声道，“我看你执照不想要了。” 　　江声大笑出声，“你急什么。我可是有医德的。就是逗逗你这个小alpha，看他明明紧张还逞强，绷着个小脸儿的样子挺可爱的。说正经的，那么浓的信息素，就算穿上隔离服，医护人员也有概率受到影响，所以必须在非易感期做。” 　　正说着，门被扣响，江声让人进来。 　　“江医生，都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带人过去了。” 　　江声看了一眼姜策，“你确定吗？” 　　姜策根本就没有犹豫过，点了点头，起身要跟那位护士走，顾景之伸手拉了一下子姜策，“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下次……” 　　“我不害怕。”姜策的手心盖住顾景之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倒好像是在安慰顾景之，“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等人走后，江声幽幽叹了一声，“他等会儿是回不来咯。” 　　顾景之立刻变了脸色，声音都跟着发起冷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声没回顾景之的话，两只眼睛在顾景之脸上扫了两扫，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咖啡？” 　　说着起身，往茶水角走去，按动胶囊咖啡机启动按钮，随手拿了两粒胶囊。 　　顾景之也跟着起身走了过去，“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声把杯子放在下边，胶囊放进咖啡机里，用力气一按，针头刺破胶囊，咖啡的香气也蔓延开。 　　“在采集完成后，微状突刺在收回前会释放出一种特定的生物修复酶，这种东西会在一定程度上修复小范围的腺体创伤，同时带有类似安定的成分，让你的小alpha陷入睡眠状态，所以，他大概会在明天早上才能醒吧。 　　我说他回不来，意思就是他走不回来，而是被推出来。问题是，你听他回不来，这么紧张我的职业生涯，真让我感动啊。还是不加糖？” 　　顾景之白了一眼江声，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转移话题问道，“你师姐到底是研究什么的，这实验室看装修就不便宜。” 　　“当然是研究给有钱人续命的了。你也知道他们有多怕老怕死。为了能多活几年，很舍得花钱。这实验室，并不是她主要使用的，而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数据采集的定点间。” 　　江声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接着道：“什么玻尿酸、射频、光子嫩肤、热玛吉，黄金面膜，对我们来说都是早就淘汰的玩儿意。 　　现在流行的是NAD+注射治疗、基因疗法，纳米技术和干细胞融合再造、血浆置换还有僵尸细胞清除术。而且跟beta不同，对于AO群体来说，除了上面这些，还需要额外加上一项——腺体抗衰。AO群体的腺体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步入衰老阶段。怎么延缓腺体衰老，我师姐研究的就是这个。” 　　“然后呢？现在有什么成果了吗？” 　　江声点了点头，“简单来说类似于干细胞再造和血浆置换，通过提取年轻腺体信息素中的腺体素分离出进行细胞注射，来激活本体衰老细胞，目前已经进展到了第五临床阶段，效果还不错。 　　石峰集团董事长，就是这个思科瑞新国际医疗集团的最大股东，也是这个实验项目最大的资助方，我师姐前两天就是过去给他进行治疗去了。” 　　“这合规吗？提取年轻腺体？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如果你在大街上随便绑架个年轻人过来做实验，那当然是了。可是，如果这个年轻人是自愿参与的呢？而且实验主体又不是发生在我们这，按照传统，法律这一块，律师团都研究的明明白白的了。 　　还有，怎么说呢，这东西就跟器官移植似的，得配型。这个实验其实对腺体要求格外高，目前排斥反应最低的就是血缘亲属间，比如亲父子。” 　　顾景之轻哼了一声，“所以，那位董事长的儿子…” 　　“岂止是儿子，孙子辈的也参与了。祖孙三代齐上阵。不过说实话，从数据上来看，确实效果不错。老爷子人已经奔六张，但他的心脏只有37岁，皮肤和身体状况则相当于30.5岁，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多了。” 　　顾景之轻呵了一声，“所以这钱，花的还是值得的。” 　　“其实这个项目算是我师姐从她父母手里承接下来的。她家可是科研世家。她自己是生物医学博士，诺德生物学研究新星奖获得者，这可是时隔50年之后再次颁发给女性omega研究员。 　　爸、妈生前，一个是生物学博士，一个是遗传学博士。爷爷是生物化学博士，奶奶不是博士但生在C国王室。她这个项目，其实在她爸妈那一代，甚至更早就启动了，我师姐是在他们的研究成果之上迭代升级的。” 　　“你师姐还需要资助人吗？” 　　“怎么？你也感兴趣？” 　　顾景之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打算往自己身上用。” 　　“是啊。”江声这话就两个字，可听着就没带好气。 第130章 　　顾景之当然听出来了，很有自觉性的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身又回到了沙发上。 　　江声可没那么好糊弄，跟着坐回到沙发上之后，二郎腿一翘，歪头看着顾景之，也不说话，就那么凝视着顾景之的眼睛。 　　顾景之撑了几秒钟，然后悄然挪开了视线，嘴上佯装轻松道，“我最近不是挺老实的。状况好多了。你看，我被困在火场里都没恐慌，信息素都没失控。我觉得我还是值得被表扬一下的吧。” 　　“你少嬉皮笑脸的。”江声冷哼了一声，“还表扬？是，你是信息素没失控，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害怕啊。”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呢。”顾景之颇为委屈。 　　“我认识你多久了，你有什么毛病我不清楚么。”江声白了顾景之一眼，将背靠在了沙发背上。 　　“你在医院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我都听那个跟你困在一起的小孩儿说了。你当时心里盘算的是什么，我太清楚了。只不过给你留点面子，没当着姜策的面拆穿而已。” 　　顾景之这次不吱声了，那本来就勉强的笑意慢慢收敛，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 　　“怎么？还不服气了？” 　　顾景之赶忙又把那笑意捡了起来，“服气，服气。我只是有点好奇，等我醒过来的那几天里，你都跟姜策说过些什么？” 　　“我说过些什么？”江声眼珠转了转，但实在懒得想什么细节，“随便聊聊而已。看他寸步不离地照顾你，劝他适时休息。难不成我跟他说你存心找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让他放宽心？”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目光恰好落到门缝处，立刻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门口将门关严实，咔嗒一声上了锁。 　　江声嗤笑了一声，打趣道：“呦呵，吃一堑长一智啊～” 　　“你还好意思说。”想起那天，顾景之就没什么好气。 　　“上次明明是你自己进来没关严门，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明早才会醒，瞧给你谨慎的。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之前忙，没来得及细问。你说他的信息素报告，数值有异常项，让姜策把他常用的抑制剂都邮过去了，结果你说还是不对。为什么不对？还有，我为什么对姜策的信息素没有排斥反应，你有什么结论了吗？” 　　江声听是这事儿，神色也收敛了，叹了口气，“还说呢，就是因为没结论，才找我这个研究腺体的师姐咨询的啊。当然，是包装过的数值和档案。这你放心。” 　　顾景之点了点头：“她也没结论？” 　　“是啊，师姐说很奇怪。她做了几次，跟我做的测试结果相同。卡斯罗、艾森、超群，这三个姜策给我邮寄过来的抑制剂样本。 　　我们用这三个牌子来测试，不管测试多少遍，都不会出现这么高的异常值。所以师姐有个猜想，问题并不出在这三种抑制剂上，而是姜策的信息素本身他的问题，它似乎带有某种基因信息锁。” 　　“信息锁？什么意思？” 　　“就是可能有某种因子被强行锁定了，因为这一部分的缺失，有机体自适应程序启动，就会调高某些数值保持平衡。但这只是猜想，得进行进一步的验证，所以必须得拿到他完整的信息素因子图谱。” 　　顾景之思忖道，“也就是说，这次提取之后，绘谱顺利的话就应该有答案了。” 　　江声点了点头：“不管绘谱完成度是多少，阿提斯分析仪器都会把出问题的部分标注出来，这样我们就很清楚具体是哪一部分出了问题。” 　　见顾景之若有所思，江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刚才说的三个牌子的抑制剂，都是很常见的对吧。” 　　江声嗯了一声。 　　“那信息锁呢？这种情况是人工干预的还是有过其他先例。” 　　“这个么，人工干预确实可以。非人工不常见，但并不是没有先例。有些罕见的遗传病患者，就曾经出现过这种情况。姜策在上次体检的时候，遗传病初步筛查中并没有检测出来病史。你确定他只用了这三个牌子的信息素抑制剂吗？” 　　“我怎么知道，姜策又没到易感期，没在我面前注射过这些东西。他的房间我也没进去过。而且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他要在这种事上隐瞒什么。但是……” 　　顾景之的眉毛微微颦起，“姜策的出现时机确实很奇怪，是吧。为什么我们找了那么多年，测了那么多样本都毫无进展，突然有一天，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了？有那么巧吗？” 　　“也许是老天给你的奇迹呢。” 　　“也许吧，但我不是很愿意相信这个玄学版本的答案。它太随机了。我之前让李巽做过背调，报告上说姜策是张娟跟前夫的孩子。” 　　江声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是啊，我记得。我管李巽也要了一份。当时想如果姜策这里没有答案，他的父母方基因或许能有突破口，但很显然父系那边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不仅是父系那边。姜策跟我说，他其实也不是张娟亲生的。所以，如果说姜策在信息素抑制剂上有所隐瞒，我觉得并不是不可能，可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要隐瞒呢？这个为什么，才是关键点。” 　　“你该不会怀疑是顾家什么人，比如顾景珑……派过来的眼线吧。他们家之前欠了那么多钱，顾景珑买通他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如果没见过姜策，或许觉得这个推论没问题，但见他那么照顾你，那种担心并不像是假的，我也就拿不住了。” 　　“我倒是觉得，姜策是顾景珑派过来的可能性比较低。按照顾景珑的德行，他要是知道了我腺体的事，早就闹得顾家人尽皆知，把我彻底淘汰出局了。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江声想了想，“也是。那你让李巽往下查了吗？姜策真实的社会关系。” 　　“查了。但李巽说，没有新的结果。李巽的办事能力，你跟我都清楚，连他都查不到，这就很奇怪。所以，我一开始就让姜策住进来，也是想近距离观察他的意图，也许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就因为这个？一开始你是这么打算的，那现在呢，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了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 　　江声耸了耸肩，“没什么，随便问问。不过，上次他那么气呼呼地走了，我还真以为这事儿没后续了呢。怎么哄好的？” 　　“送了一块百达翡丽。”顾景之答道。 　　江声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拒绝了。没收下。”顾景之补充完了后半句结果。 　　“Reallyhmmmm…”虽然是问句，但顾景之觉得江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顾景之再次开口：“道了几次歉。” 　　“这就完了？啊……这傻小子，可真是好哄。”江声撇了撇嘴。 　　“傻？他最近可学聪明不少。” 　　江声微微抿了抿嘴角。 　　“聪明到，我甚至以为他跟谁拜了什么师徒，取过什么真经了。” 　　“是么。” 　　“是啊。”顾景之的目光瞟向江声，但很快就收了回来，“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什么？”江声好奇问道。 　　“他说，同意做我的情人。” 　　“哦？” 　　“你不问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有什么可问的，我猜那天晚上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你俩也不是在跳刘畊宏健身操。” 　　顾景之没回，答案却十分的显而易见。 　　“但是他跟我提了一个条件。这么长时间，什么纰漏都没抓到，跟我提出来的唯一一个条件…” 　　江声凑近问道：“是什么？” 　　“在我同意做他的omega之前，不会跟我上床。”顾景之说到这里，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你能想象到我当时脑子一空么。 　　他说这是原则。昨天晚上我都感觉到他有了反应，结果一吻结束，说了句晚安，给我关在他卧室门外面了……” 　　“哇哦~”江声没忍住偷笑出声，“你也有今天啊～被别人欲擒故纵，感觉怎么样。” 　　“问题是。”顾景之身体前倾，一只手以手托腮，另外一只手，手掌撑在大腿上，“跟姜策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绝对不是跟我一样玩弄诡计的人。像是欲擒故纵路数，但这个词安在他身上又那么违和。昨晚我都已经把台阶递到那个程度了，他还能坚持，让我一晚上也没睡好。” 　　“所以说，真诚才是一切必杀技。He really got to you, didn’t he？” 　　顾景之沉眸盯着茶几上摆着的纸抽盒，没肯定江声的话，却也没否认。 　　“这就是为什么，你又非得把他送出去的原因吧。” 　　顾景之的目光更深，身体却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语气也是不相称的轻松，“出去不好么。” 　　“好。可国内好大学也不少，不是非得去外边读。在三江，读个双一流，有你在，给他安排个好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你一定要给他送出去。咱们先暂且刨除姜策是谁的卧底这种猜测，毕竟你跟我都没有什么实锤。而且假如他真的有问题，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反而觉得让他留在身边更方便监视对吧。 　　可现实是，你没打算留他。姜策说你给了他一堆你上学时的笔记，还带他逛了一遍学校。其实从一开始就明里暗里地诱导他一定要出国读不是吗。顾景之，为什么？说实话吧，姜策这傻小子，对你来说就是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啊。”顾景之回过神，再次抬眸看向江声时，嘴角重新挂起那一抹意义不明的淡淡笑意，“他的信息素对我有用。这不是明摆着的不同吗。” 第131章 　　“你就嘴硬吧。”江声白了一眼顾景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的都是些屁话。” 　　“哎？！怎么还骂上人了呢？” 　　江声心想，如果可以，他还想揍人呢。 　　“咱们两个，属实没必要绕圈子。姜策对你那点心事，就差刻脸上了，你不可能感觉不到。你是觉得他出去上学，离你远了，时间不用多久，有什么冲动悸动都会放下。校园里都是同龄人，年轻人在一起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对吧。” 　　顾景之也学着江声很夸张的“哇哦”了一声，“我觉得你当初不应该读腺体科，应该读心理学。” 　　“还心理学。”江声哼道，“我要是你的心理医生，能被你活活气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说起来，顾景之，你猜我前几天遇到谁了？” 　　顾景之：“谁？”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投行老总么。总喜欢copy华尔街穿搭的那个。” 　　顾景之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说实话，这些年江声介绍过来的alpha实在是太多了，五花八门，各行各业都有，他真的纳闷江声都从哪儿认识的，但他实在不感兴趣，也就没留心过。 　　“就是那个艾伦，你跟人家吃顿饭就给人打发走了，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人家名字不好，总让你想起来那个大傻春。” 　　“你说这个，我倒是有点印象了。”顾景之轻笑道：“他确实像啊，你当时不也笑来着。遇见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起来你说他名字像大傻春来着。跟我同事学了一下，他说拒绝人的理由，没有比这个更离谱的吧。对了，那彭医生呢。你是为什么拒绝人家的来着。” 　　“他吃披萨的时候蘸番茄酱，往茶里直接倒牛奶，很明显吃不到一起去。” 　　“那李佳呢？我们高中同学，人长得帅，家世也不错，对你也上心，我可记得当年为了跟你表白，整整筹划了两个星期。” 　　顾景之不知道江声为什么突然开始翻旧账，半眯起来眼睛，目光上下扫了几眼，“他有点矮。身高是硬伤。” 　　“是啊，除了身高，还有什么理由来着，噢，对了，大学同学冯硕，你说人家对牛奶过敏，体质不行。还有什么来着，密室都逃不出去，智商有问题。 　　那恒星科技的褚总呢？身高190，智商140，长相在线、情商无敌，还是极优alpha，吃披萨不蘸番茄酱、喝茶不加牛奶，对你百依百顺，最重要的是，褚总是这些人里边，让你产生排斥反应最低的那个。 　　人家前脚刚说完想跟你进一步发展，你下一秒直接跑斐济躲了两个月，还爆出来什么与名模海岛私会，缠绵整晚恋恋不舍，什么好事将近共筑爱巢的花边新闻。” 　　“那记者稿费可不便宜。虽然说写的确实不错。照片角度也抓拍的挺好的。这钱也算是有所值。”顾景之淡声回了一句，撩起眼皮冷冷的扫了一眼江声，问道：“你突然提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顾景之，还用我多说吗？” 　　顾景之一摊手，“你还是指教指教吧。” 　　“你知道你除了懒得活之外，还有个什么毛病吗？” 　　“我还有什么毛病，江医生你给我明示明示。” 　　“如果某个人对你有所图，利益交换也好、联合纵横也罢，哪怕只是想风花雪月一下，这些都没问题，你很知道该怎么办。 　　事实上你一点都不害怕应付这种关系。甚至越是自私、是唯利是图、越是贪婪，你应付起来就越得心应手。你也不怕伤害那些人。 　　可一旦接触到或者说，接触中的某个人，开始有认真的倾向，让你察觉到对方有想把关系进一步发展，或者说你察觉到你自己心底里可能动摇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 　　从那个时候起，你就会故意做一些事。比如，开始主动疏远对方。挑一些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实际上根本站不住脚、无伤大雅的毛病，甚至不惜制造绯闻，总之就是想方设法的把人越推越远。” 　　“才不是。我什么时候……”顾景之一顿，突然间明白过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了一声，“呵……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江声也学他，冷哼了一声，“实在挑不出来毛病、推不开的，你就会选择逃跑，躲的越远越好，对吧。你害怕别人对你好，而你却琢磨不出对方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来交换。 　　越是单纯、纯粹的感情，对你来说就越不安。你会本能被这种感情吸引，又本能的想要逃离。我说的没错吧。听李巽说，姜策每个月都把你给他的工资几乎原封不动的打回到你的卡里。 　　但你不希望他那么做。你希望姜策跟你提条件，跟你要东西，你希望姜策身份真的有问题。可他偏偏没有。至少目前你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你刚才说，姜策对你提出来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你没接纳他之前，不会跟你睡，除了这个，其他涉及到能用钱等价交换的东西，一个都没有，这让你不知所措，所以你给他手里不停的塞各种东西。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心里继续骗自己，哪怕以后你故技重施，给姜策甩开，你也不会觉得太愧疚，因为你自己擅自用钱把这个天平摆平了。 　　我太了解你了，如果能把你的心理防线具象化成一堵墙的话，它厚得能防核辐射和原子弹，什么‘胖子’、什么‘小男孩’，只要躲你身后边，辐射都能给过滤干净了。 　　但我理解你，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也在这个圈子里，身边人各种扭曲的关系，跟你一样看的很清楚。 　　我很幸运，也明白，不是所有的联姻都跟我爸妈一样，最后有个好结局。trust issues，可以说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通病了。 　　姜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闯入者。你说你不接受他是老天给你的奇迹，但我觉得其实你心底里有这么想过。 　　你问我都跟他说过些什么，我只是提醒他，他想要明白你，需要一双能看透你所有面具和伪装、直视你深埋起来的灵魂的眼睛，和一颗异常坚韧的心。 　　就这一句。因为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只有这样，这个傻小子才有那么点可能，比其他那些轻易让你打发了的alpha，多那么一点点成功的概率。这个概率太低了。可尽管如此，我不是不看好他。” 　　说到这，江声伸出手，食指直指顾景之，“我是不看好你。顾景之，你自己本身，你的心墙，就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最大的障碍。除非你想改变，不然最后，可能真的按照你安排的，把姜策送走，是伤害性最低的处理方式了。” 　　顾景之舌尖在口腔中转了一圈，同时脑子里也飞速思考着该怎么驳回江声的话，可似乎并没有什么合适的论据。 　　看来，太过熟悉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觉得你真的感受不到，自从姜策来到你身边之后，给你带来的点滴变化。不只是他的信息素让你情绪更稳定了，还有心理上的一些改变，我知道有，很细微，但一定有。所以，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真正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真的需要走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去吗？” 　　“对。” 　　顾景之冷冷的一声，让空气几乎凝固住。 　　半晌，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一直到江声的助理把门扣响，江声才叹了一声，起身开门，两个人说了几句，助理把一个护理包递到了江声手里。 　　关上门，江声把护理包扔给了顾景之，“采集完了。人推上车了，你跟车回去还是怎么？” 　　“我开车过来的。让你的车跟在我后边吧。” 　　“随便你。” 　　江声下巴点了点那个护理包：“这里边有两小瓶恢复剂，明早他醒过来，按照比例调和之后喝下去就行了。另外腺体那里，三天不能沾水。 　　现在给他贴的保护贴是防水的，可以洗澡，但第二天醒过来要换一张新的贴上。最好一周别吃辛辣海鲜。这些助理也都跟姜策说过了。我跟你再同步一遍，你愿意怎么就怎么吧。” 　　跟着顾景之回到家将姜策安顿好，江声示意助理们先下去把车启动。 　　“不在这待会儿了吗？”顾景之问。 　　“不了。我端午节跟爸妈说好了要去找他们一起过节，所以待会儿从这直接到机场。今天采集的东西，助理们已经冷封好，会直接运回实验室。至于姜策信息素异常的事，我有结论了会告诉你。如果这次提取成功、纯度够的话，七月中旬，给你注射第一针。” 　　站在玄关处，江声神色复杂的看了顾景之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最后只是拍了拍顾景之的肩膀，到了一声再见。 　　江声走了之后，顾景之走到姜策的门前，伸手要敲门，却意识到现在他还在沉睡。 　　轻轻推开门，走到姜策床边坐下。 　　这是他自从姜策搬进来，这里成了姜策的卧室之后，第一次进来。 　　看着眼前沉睡的人，双眉紧皱，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不停的有细汗冒出，顾景之起身去了浴室，拿起姜策用的，毛巾，是蓝色的，上面都是卡通小熊笑脸。 　　自己明明给他准备了全套的洗漱用品，包括毛巾和浴巾，都是纯色，而且质感极好的高级品，顾景之真的很难想象，姜策每天用这个卡通风满满的毛巾擦脸，有多幼稚。 　　但他自己没发现，他嘴角挂着的轻松的笑意。 　　毛巾用温水打湿，重新回到床边，顾景之伸手轻轻为姜策把额头上的汗擦干净。 　　顾景之将毛巾放到床头柜上，抬眼看见姜策摆在床头的相框，里边是姜策上学时跟张娟的合影，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你到底是谁……” 　　顾景之注视着姜策的脸，轻叹了一声，默默起身，离开了卧室。 第132章 　　姜策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跟僵住了一般，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一切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时间，发现自己抓了个空，手机不在床头柜上，拎起来的只有早就放干的毛巾。 　　“毛巾怎么在这……”姜策嘟囔了一句，起身坐在床边，用力按着疯狂跳动的太阳穴，眼皮不争气地发沉，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好像永远睡不够一样。 　　直到现在，他才对顾景之和江声所说的“累”，有了真切的感受。 　　顾景之和江声都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信息素提取完之后整个人会觉得很累，但他其实并没有当回事儿。 　　打工的时候每天早起晚归，快递、外卖、帮厨，送货，打黑拳…体力活他没少干，他把“累”当早饭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滋味不好受。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与其说是身体上的疲劳，不如说是好像灵魂被抽取出来所带来的空洞感。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床也不想下。 　　只是从床到卫生间十几步路，姜策觉得自己好像背着一座大山。 　　但他并不后悔，如果这样能帮助顾景之的话，提取多少次都没关系。 　　简单洗漱了一下，姜策换了一件白色圆领T和牛仔裤。平时跟着顾景之，总得穿西装，但其实他不太喜欢穿得太板正，还是这种简单的搭配穿起来最舒服。 　　推开门到了客厅，顾景之并不在。 　　“顾景之？你醒了吗？” 　　姜策喊了一声，没人回。 　　“难道不在家？”姜策坐回到沙发上，看见自己的手机就在茶几上放着，旁边摞着几个大礼盒，姜策扒拉开，冬虫夏草、藏红花、燕窝、阿胶，海参，正纳闷顾景之把这些东西放茶几上干什么，手机就响了。 　　“喂？顾景之。” 　　“嗯。你起来了？本来出门前想跟你打个招呼的，但你还没醒，我就先去机场了。起来之后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感觉特别累。” 　　姜策原本是觉得很难受，但顾景之这么一问，他立刻就精神百倍地答道：“没有啊，怎么可能。我身体可好了，一点儿异样的感觉都没有，现在再提取一次也完全没问题。” 　　电话那边，顾景之似乎轻笑了一声，应该是放心了，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一些，“那你记得把东西喝了。在茶几上。昨天江声的助理应该告诉过你吧。” 　　“嗯。我知道。待会儿就喝。顾景之，桌子上有一堆补品礼盒，你是不是忘记带走了，我开车给你送过去？” 　　“没有啊，那些东西是给你回家准备的。” 　　“给我准备的？” 　　“嗯，放假回去一趟，总不好空手。” 　　姜策抿了抿唇，“可这也太多了…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不多，你妈妈做完了微精手术，这些补品对她身体恢复有好处。啊，对了，应该还有一个盒子，用墨绿色的袋子装着，你看见了吗？” 　　姜策将手机放下，打开了扬声器，又在茶几上翻了翻，果然有，“看见了。” 　　“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姜策把袋子打开，里边是一个墨绿色真皮制的盒子，又将盒子打开，是一款腕表。 　　“上次的百达翡丽不喜欢，这次的款式怎么样？” 　　“这……”姜策皱着眉，看着盒子里的表。 　　“这款很配上次给你买的铅灰色西装，戴着它回去吧。” 　　“顾景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 　　姜策伸手捏了捏眉心，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是因为昨天？这是你的谢礼么？” 　　“昨天什么？我没听清。好了不说了，我要登机了。记得把东西都带上。拜拜～” 　　顾景之那边挂了电话。姜策阴沉着看着盒子里的表，啪的一声合上，原封不动的又装回进袋子里。 　　他非常不喜欢顾景之说“礼物”两个字。因为每次提起来都没什么好事，顾景之总是给自己塞一些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顾景之说过他不喜欢欠人情，昨天刚做完第一次信息素提取，今天就得了一块儿表，很难不让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这让他心里非常窝火。就好像，他用一块表来跟自己划清关系。 　　头似乎更疼了。等顾景之回来，他一定要把话当面说清楚。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礼物，特别是那些贵的东西。 　　姜策甩了甩头，喝完药换了个新的贴片贴在腺体上，背起背包，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什么都没拿就出门准备坐地铁去汽车站。 　　但走到玄关，姜策又折返回到了客厅，把顾景之准备的补品拎了起来出门，只剩下那个墨绿色的袋子孤零零的在茶几上。 　　在车上稍微补了补觉，也许是药起了作用，等姜策到站下车的时候，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也不觉得那么累了。 　　去水果店又买了些水果，姜策才往自己家去。 　　姜策的家住在城郊，是一片老旧小区，那种现在已经不常见的红砖直接露在外边的矮层楼房。 　　没有电梯，声控楼道灯和带门牌号的单元大门是前年市容整顿计划才安上的。 　　“妈！我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一把拉开。 　　“快进来，饭马上就做好了。”张娟围着围裙，笑着把姜策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去，“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回来？不是跟你说了，别乱花钱，妈妈什么都不缺，家里好着呢。” 　　“这是…”姜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轻咳了一声道：“公司发的端午节福利。” 　　姜策进屋，看见饭桌边坐着的男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这也是我家，她是我老婆，你是我儿子。怎么，你妈没跟你说么，我最近都住在这。” 　　陈瑞一边说一边把张娟拎着的礼盒全拿到了自己手里。 　　“呦呵，什么好公司，端午节给员工发燕窝。”陈瑞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姜策。 　　“这不是给你的。”姜策伸手要拿回来，张娟拦了一下，轻声道：“好啦，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快去洗洗手，吃晚饭了。” 　　姜策瞪了一眼陈瑞，很听话地转身去了洗手间，三两下洗完了手，去厨房道：“妈。你怎么能让他…” 　　“过节嘛…咱们一家三口也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张娟并没有让姜策说完就打断了。 　　“还有个炒菜，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大虾。” 　　“我来吧。您歇着就行。” 　　张娟伸手拦了一下，“别给你衣服弄上油点子。” 　　“那我把水果洗一点放在冰箱里，吃完饭可以直接吃。” 　　姜策实在不想跟那个男人共处一室，但他也不想把气氛弄僵让母亲为难，张娟也明白孩子的心情，于是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红烧大虾、糖醋里脊、香菇炒油菜、白菜炖豆腐，黄瓜炒鸡蛋，冬瓜丸子汤。妈，这也太丰盛了吧！”姜策一边说一边将椅子拉开，让张娟快坐下休息。 　　陈瑞非要不冷不热地接一句：“你妈听你要回来才做点见荤腥的菜，呵呵，也不知道平时省钱都花在谁身上了。” 　　姜策要起身，张娟借着拿碗盛饭的功夫轻轻拍了拍姜策的手，当做没听见一般对姜策道：“炒豆芽，妈盐好像抖多了，有点咸，要是咸了就少吃点，多吃点大虾。” 　　“好……”姜策瞪了陈瑞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两只大虾，剥好了递到张娟碗里，“您也多吃点。” 　　张娟笑着说好，“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姜策承包了洗碗的活，张娟则在旁边开始包粽子，姜策洗完了碗，也开始帮忙。 　　“妈，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儿子，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视频的时候看不太清楚，最近睡不好吗，怎么这么憔悴。” 　　姜策心里咯噔一声，赶忙笑着道：“不累啊，您看我都长肉了。” 　　张娟摘下手套，心疼地拉过姜策，叹了一声：“哪里长肉了。人都瘦了两圈。妈妈…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妈。”姜策的手心盖住母亲微凉的手，“别这么说。我一点都不辛苦。只要您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你为了给我做那个手术，到底借了多少钱？妈妈…” 　　张娟声音突然压得极低，看了一眼身后，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存折塞进姜策手里，“妈也偷摸攒了些钱，都存在这个存折里了。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把它取出来，能还点是点。” 　　“不用不用。妈，手术没多少钱。”姜策把存着又塞回张娟手里，“我现在找了个正式工作，公司都按时发工资的，您不用担心，那些钱我能还得起。” 　　“那你也收着，在外面打工不容易，房租、吃饭，什么地方都需要钱。你拿着，在外边别过得太紧吧。” 　　姜策不让张娟把存折再塞给自己，将手用力握住，“妈。我过得不苦。真的。公司福利真的很好。您放心吧。” 　　但张娟并没有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儿子，你在公司里到底做什么？” 　　“就给老板做保镖。但是您放心，没什么危险的。大多数时间就开车送老板上下班。陪他参加一些宴会什么的。老板也很好，很少让我加班的。” 　　姜策一边说一边将手机拿了出来，找了一篇报道顾景之的新闻，指了指上面顾景之的照片，“您看，这就是我的老板。” 　　张娟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顾景之，衣冠楚楚，“很漂亮，omega吗？” 　　“嗯！他还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就是那个超级有钱的家族。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张娟点了点头，“但是…这样的大公司，当初你是怎么面试进去的？” 　　“就…”姜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们老板不太看学历的，那个，妈，蜜枣的够吃了，再包几个红枣的吧。对了，咸的馅儿您准备了吗？” 　　“准备了。”张娟把一小盆鲜肉馅儿端了上来，“你怎么突然想吃咸的了？” 　　“那个……就是有点好奇咸的好不好吃，哈哈哈……” 　　姜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咸的粽子，他也吃不惯，但是因为想给顾景之带点，而顾景之又是南方人，所以特意说自己想吃鲜肉的，但张娟一问，他又心虚了，不敢多言。 　　想起顾景之，姜策又拿起手机，自从上午那通电话之后，顾景之就没了消息，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给他留言问他到没到家也没回，现在都晚上了，姜策不禁担心起来，又下意识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第133章 　　“儿子。”张娟从姜策手里把被团得可怜巴巴的粽子叶解救了下来，“刚才就一直在看手机，是公司临时有事吗？” 　　“没有没有。”姜策赶忙摇头否认。 　　“那是怎么了？” 　　“没什么。”姜策有些沮丧地低下头，重新拿起粽子叶。 　　“遇到什么难事了？跟妈妈说说。” 　　“工作上，倒是…没有什么难事。就是…我…我有个朋友……吧…他喜欢上了一个omega。 　　但是那个omega…怎么说呢，总是像一阵风一样，贴不近也留不住。我朋友不知道该怎么让那个omega相信他是认真的……” 　　张娟微微抿唇忍住笑意，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最清楚。 　　姜策从小到大都不会藏心事，明明是他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却还要用一个朋友当借口，但孩子不好意思直接说，她也不会硬拆穿这点小心思。 　　“日久见人心。”张娟温柔道，“妈妈相信，只要你…的朋友真心对待对方，一定可以打破那堵不信任的墙，妈妈对你的朋友有信心。好了…” 　　张娟实在不想再浪费一片粽子叶，从姜策手里把它接了过来，“还剩下几个，妈妈包完就好了。你坐了好久的车回来，赶紧去洗个澡，今天早点休息。” 　　姜策很听话，点了点头，摘下手套起身离开，但他并没有去洗漱，而是趁着张娟还在厨房的功夫，快步回到卧室，关紧了房门。 　　陈瑞正躺在床上悠闲地看着电视剧。 　　姜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上，“我希望明天你找个理由主动离开这里，我们家不欢迎你，也请你以后别再来了。” 　　“你们家？” 　　陈瑞电视剧看得正起劲，被打断十分不爽，冷笑着起身，走到姜策面前，右手拇指、食指捻了捻，“呵呵，你跟你妈都是靠我养活，不然早在街边饿死了。现在想跟我划清界限？行。想让我走也可以，给我点路费钱我立刻就走。” 　　“给你钱？”姜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有脸管我们要钱？” 　　陈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给钱就免谈。这破房子虽然不怎么样，但吃喝天天有人伺候着…哎？！你特么拽我领子干什么？你妈可在这呢，要跟老子动手是吧？！” 　　“我跟你说最后一遍，滚出我们家，这里不欢迎你。”姜策压住怒气，松开了陈瑞的衣领。 　　“我也说了，走可以，给我钱，三十万，这不多吧，给我三十万，我现在就可以走。立刻、马上从你眼前消失，怎么样？” 　　姜策目眦欲裂，本来已经放下的手再次抬起，小臂抵着陈瑞的喉咙，阴沉问道：“三十万？你还真敢要。你以为钱那么好赚么。你欠那么多债，怎么还好意思再开口要钱？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扔出去。” 　　陈瑞不但没害怕，反而耍无赖笑着道：“你扔呗。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跟你妈妈解释。” 　　“你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什么公司，一个破端午节给一个小保镖发冬虫夏草和人参当福利，还不是那种地摊货？” 　　陈瑞想用力一把给姜策推开，但无奈被卡得死死的，这一下没挣开，丢了面子，冷哼了一声接着开口道：“你妈妈可能好骗，我可不傻。 　　更何况我都听拳场的老刘说了，你有个超级有钱的omega金主，你妈妈要是知道了你在宁江是靠跟有钱omega上床赚钱给她做手术和还债的，啧啧……” 　　见姜策的手有些松动，陈瑞终于挣脱了束缚，甚至人模狗样地理了理领子，“我这么瞧着，一个端午节都送你这么些东西，那个omega还是挺舍得给你花钱的，应该是还没玩儿够。不如你趁着他还没厌烦，多管他要点钱。”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认钱么？” 　　“我说这些是为你好。不听劝就算了。路费不给我也可以，我现在就跟你妈妈好好聊聊，她的宝贝儿子在宁江都干了些什么龌龊事。”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或者……我心情好，再去找你的金主谈谈，他这么喜欢你，爱屋及乌，十几万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吧，你说呢？” 　　姜策上前一步，但不巧的是门被扣响，张娟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姜策瞪了一眼陈瑞作为警告，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和状态，打开了门。 　　张娟端着一盘洗干净切好的水果正站在门口，“怎么锁门了。你们…没吵架吧？” 　　“没。”姜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门可能是不小心带上的，妈，我去洗澡了。” 　　姜策这边有个不速之客，顾景之那边过得也不太顺心。 　　好不容易在本家有说有笑地应付完了老爷子和几个溜须拍马屁的亲戚。 　　顾景之在回到三江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个澡，把那些因为同处于一个空间不小心沾染上的乱七八糟的味道都驱除干净。 　　还以为耳根子总算可以清净一会儿了，可头发还没吹干，可视门铃就响了起来，而门外的访客，并不受欢迎。 　　有些烦躁地把吹风机放下，顾景之将浴袍领子拢严实，走到门口按了开门键，咔嗒一声，门开了。 　　转而走到玄关处，顾景之淡眸看着进来的人。 　　这人五官与眉眼间的感觉跟顾景之略有相似，但因为是alpha的缘故，肩背轮廓更加硬朗。 　　一件银灰色丝绸质地的衬衫，让他穿得深V的领子不着调的快开到胸口，领带也扯得松松垮垮，看起来像是某个为了追求浪漫而流浪的艺术家。 　　但若是真这么想，那就错得太离谱了。因为顾家的人，天生有着善于欺骗人的外表。 　　“顾景珑，你就是穿这一身去的本家么。” 　　“当然了。”顾景珑眉眼间笑意渐浓，“反正老爷子对我也就那么回事，有必要为了见他特意换一套衣服么。” 　　一边说顾景珑还一边上前一步，“哥，要在这里站在说话吗？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景之本想把人赶走，但却不曾想顾景珑只是嘴上问问，话音落地时人都已经换了鞋径直往客厅里去了。 　　没办法，顾景之捏了捏眉心，叹气跟回到了客厅，先将空气净化系统推到最大，然后对坐在窗边躺椅上的顾景珑道：“冰箱里有喝的，自己拿，你知道我最讨厌喝完酒身上的味道。” 　　顾景珑很是委屈的耸了耸肩。 　　“你先自己呆着吧，我去把头发吹干。”顾景之说着又回到了浴室。 　　顾景之前脚刚进浴室，顾景珑后脚就跟在自己家一般，起身去厨房酒柜开了一瓶顾景之珍藏的红酒。 　　连带着冰桶和醒酒器，又拿了两个红酒杯放到了窗边才算作罢。 　　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顾景珑看着窗外夜色，神情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此时顾景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顾景珑回过神，看见来电人——姜策。 　　那寒冰一般阴沉的表情瞬间消散，先瞄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然后伸手把自己本来就很低的领子往下又拽了拽。 　　拿起红酒杯，斜斜倚在窗边躺椅上，看着屏幕黑色反衬的影子把表情调整到了微醺迷离的状态，最后把语音改成了视频通话。 　　接通的一瞬间，对面的姜策，原本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全部凝固在了脸上。 　　顾景珑跟对方的反应完全相反，喝了一口红酒才慢悠悠地把视线转到了屏幕上，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是谁？顾景之呢？”果然，对面的姜策阴沉着脸问道。 　　“你觉得这么晚了，我这个样子出现在他家里，我会是谁？”顾景之笑意更深，捎带着还扬了扬眉，“景之他在浴室，怎么，你要找他汇报工作么？” 　　“不是…你是…alpha？” 　　通常情况下是通过信息素来辨认对方的属性，但隔着屏幕，信息素又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姜策只能凭借对方的外表猜测，可只是这么一想，脑子里就嗡嗡的难受。 　　“不是急事就白天再打过来。”顾景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打断了姜策的话，又开始有意无意地玩弄领口，“我当然是alpha，晚上时间这么宝贵…” 　　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顾景之就从浴室里出来了。看着顾景珑举着自己的手机，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伸手一把夺取。 　　再看对面，姜策直愣愣地看着还穿着浴袍的自己，几秒之后，眼眶微微泛起红，嘴角用力抿住，想开口问又害怕听到答案，好不容易憋出来一个带着颤音的“他……” 　　顾景之索性直接打断道：“他是我堂弟，脑子有病，不用搭理他。你…等会我再打给你，别乱想。” 　　三两句交代完，顾景之挂了电话，冷眼撇向罪魁祸首，阴沉道：“下次再碰我的手机，你就准备适应只用左手生活吧。” 　　顾景珑不服气，撇了撇嘴，“我就想逗逗他而已。” 　　“你到底过来干什么？”顾景之坐下，但并没有碰顾景珑推过来的酒杯。 第134章 　　“没想干什么，就是这么久没见，想哥了，来看看你。” 　　顾景珑见顾景之并没有要喝酒的意思，只好自己举杯喝了一口。 　　“那也不需要深夜跑过来吧。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 　　但顾景珑并没有接着顾景之的话继续，只是自顾自叹了一声道，“他们说，哥是听说了我也要回本家的消息，特意在我到之前走的，连晚饭都没吃。” 　　“我没有不想见你，只是本家人太多，吵得我头疼，想回家清静清静而已。现在面也见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我不。”顾景珑垂眸盯着红酒杯，“我一想到哥你对我这么疏远，心里就很难过。”话音落地，顾景珑又举起杯子，想将酒一饮而尽。 　　“顾景珑。”顾景之伸手将顾景珑面前的红酒杯夺走，冷声道，“行了，适可而止吧。” 　　“啊……真是有够无语的。”顾景珑敛目，不屑的表情完全取代了之前假装的难过失落，嘴角微微上扬，以一种似笑非笑的模样，抬起头重新看向顾景之，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我果然还是不擅长这种兄弟情深的戏码。” 　　“知道就行了。我是真的很困，你要是有事，就痛快说。没事，就赶紧回本家吧。我要休息了。” 　　“怎么。你是想赶紧打发我走了，好给那个傻子打电话么？刚才那个就是救了哥的alpha吧。 　　虽然被困火场的消息被压了下来，但圈子里都在传，说哥原本身边有一只鹰，现在又多了一条会咬人的狗。 　　本来我对他没什么兴趣，他们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你一贯会收买人心，有几个被迷的晕头转向的alpha为你鞍前马后实在不算是新鲜事。 　　但听说你对这个alpha也喜欢得不得了，不仅替他还债赎身，还安排进公司，比对李巽更亲近，这我就好奇起来了，到底是条什么样的狗，在你心里这么特别。刚才一见，呵，也不怎么样么。” 　　顾景之目光一沉，“他有名字，称呼别人最好礼貌一点。你要是不认得字，就再回去多读几年书。跑到这里，就是想说这个么。” 　　“当然不是了，碰巧有感而发而已。我其实，是瞒着我妈偷偷跑过来的，她以为我在本家已经睡着了。冒这么大风险过来，是想跟哥说一个提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顾景之见他终于肯说实话了，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提议？” 　　“老爷子虽然看起来老当益壮的，但毕竟年纪在那摆着，家里事又太多太杂，万一哪天嘎嘣累死了，人家会说是我们后辈无能，才让老人家这么操心。 　　真就那么撒手人寰，我们这些孙男娣女脸上也挂不住。所以为了履行孝道，还是让老爷子早点退休，在园子里静静心，颐养天年，这样对你、我和大家都好，不是么。” 　　顾景之低笑了一声，示意顾景珑继续。 　　“哥跟我都清楚，外边传得天花乱坠的龙虎之争，不过是个烟雾弹。家里人所谓的站队，看起来支持你跟我的人数不相上下。 　　但实际上，大多数听的还是老爷子的安排，看老爷子的眼色而已。你跟我，都是棋子，在老爷子手下彼此制衡。但棋子，也有当腻歪的时候，你说是吧。” 　　顾景之单挑了挑眉，既没有出声肯定，也没有否定。 　　“一件事都有表有里。就算哥你把宁江那个破公司救活了，业绩翻十倍、二十倍，表面上老爷子哪怕公开说你是最有实力的继承人，但内里，老爷子在你跟那个赵佩妮订婚之前也是不会让你回顾家的。”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顾景之心中暗语，其实顾景珑不说，他也清楚。 　　“那个傅聿行么，家里算是有点钱，在宁江对你有点用，可他毕竟是个外人，顾家是家族产业，那么一个外人很难帮上你什么。 　　所以，我想跟哥联手，短暂结盟。我知道哥你不信任我，不过没关系，作为提出方，我会先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哦？什么诚意。” 　　“也没什么。你知道我这几年在国外的时间更多，在那边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现在的对手，曼茵总裁邵文的传言。我会安排人在合适的时候送到哥手上的。” 　　“即便这样，那你能得到什么。最后不还是只有一个位置么。” 　　顾景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不是我妈，我对继承人的位置兴趣其实没有多大，也从来没把你当成竞争对手。确实，从小到大你成绩比我好、业绩比我好，什么都做得比我好，让我这个alpha自尊心有点受伤。 　　但这么多年被家里家外的人比来比去的，他们不烦我还烦呢。你比我强，这个事实就算我再想逃避也无济于事，索性我也就无所谓了。 　　而且，比起其他人，我更希望哥你继承家业，作为交换，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等你继承了家产，给我分个离我妈妈远一点的好差事，顾家这么大，这个要求并不算为难你吧。” 　　“就这样么？” 　　“就这样。” 　　顾景之言语中没有答应，却也没拒绝，只是抬手将红酒给顾景珑添了半杯，推到了他的面前，自己也举起杯。 　　两人彼此明白对方的意思，举杯相碰，各自饮下一口，算是达成了某种不需要言语的契约。 　　顾景珑走了之后，顾景之将两个杯子连带着没喝完的红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躺回床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 　　本来顾景之是想给姜策打电话的，但手机握在手里，转念一想，都这个时间了又不太合适。 　　反正…顾景珑来那一出，拙劣到令人发指，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不解释，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更何况，刚才虽然三两句挂了，但该说的都说了，关键信息姜策也应该听明白了。 　　把睡着的人吵醒就为了说这么点无聊的东西，多少有点讨人厌烦。 　　想着，顾景之放下手机，重新仰面躺好。 　　但还不到三秒钟，顾景之猛地起身，又重新拿起手机，给姜策发了一条消息。 　　他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姜策回了，他就打电话过去，如果没回，就等明天白天有时间再说。 　　这消息刚发过去，连一秒都没有，顾景之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光是这一声“喂”，顾景之就能想象到电话那边的姜策，耷拉着脑袋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加上这秒回的速度，根本不像是被消息吵醒，更应该是一直没睡。 　　“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啊。” 　　很奇怪，顾景之本来很累，但听到姜策声音，疲惫的感觉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那我要是今天晚上不给你打电话呢，你就这么一直等着？” 　　“嗯。你不是说等会儿跟我解释，我不想错过你的电话。” 　　顾景之侧身躺着，把手机放到一旁，轻笑道：“你还真是实心眼。” 　　“你说过的，答应过我不去找别的alpha……” 　　“我没有找啊。那是我堂弟。我能跟他有什么事？你就没看出来我们其实眉眼间有点像吗？他是犯贱，故意捉弄你的。” 　　“真的？” 　　“当然了。我是毛病挺多的，但他是我堂弟，五福都没出，我还没有那种癖好和取向。绝、对、不可能。这样说，放心了没有？” 　　顾景之在人际关系上，很少这么简单直接的给出答案，大多都是模棱两可的回应，或者用合作伙伴之类暧昧的词，但这一次却说的如此直白肯定。 　　姜策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语气也没那么委屈了，“你今天过的还好吗？我其实下午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你没回我的消息，想你可能是在忙。 　　看了芯片的数据，知道你没有生命危险，才稍稍放心了一点。我知道你讨厌工作或者忙的时候被打断，就忍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敢再联系你。” 　　“我没什么事。”顾景之轻叹了一声，“回本家，没什么好不不好的。无非是赔笑，哄老爷子高兴。顾家过节一向是累人累心的。跟什么节没关系。只是借着由头拉踩、攀比。听他们讲话吵的我心烦。回到家里才算清净了几分钟。” 　　“家里？你不就是在本家吗？” 　　顾景之微微打了个哈欠道：“我是回本家了，但你可能不太清楚，omega在本家是没有房间的。 　　顾家的规矩，只有alpha可以住在本家的宅子里。所以……顾景珑可以回本家睡，我么，都是出来在自己家睡的。以前也是，我母亲和我在外边的家里，而我的父亲，在本家。” 　　“这……”姜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景之。 　　但顾景之却没把这个当回事，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你呢？回到家开心吧。” 　　姜策想，如果自己那个不要脸的继父不在的话，那确实很开心。 　　但那个陈瑞不但在家，还大言不惭的敲诈…可话到嘴边，姜策又咽了下去。 　　那是自己的家里事，之前顾景之已经替自己还了那么多债，这点小事他不想再让顾景之操心了，自己解决就好了。 　　他喜欢顾景之，想跟顾景之在一起，是想努力成为顾景之的依靠，而不是成为顾景之的负担，以一种乞讨的方式跟顾景之在一起。 　　“开心，我妈收到了你送的礼物，特别高兴，说让我好好工作，用心工作。还特意包了鲜肉馅儿的粽子，让我给你带回去尝尝呢～” 　　“是吗？那…” 　　其实顾景之对于吃不吃粽子，也是很无所谓的态度，别说是粽子了，月饼也一样。 　　对他来说，吃什么根本无所谓，对于过节也是，他只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节庆氛围内，做出特定的庆祝、欢度的表情，仅此而已。 　　但他不想扫了姜策的兴，含着笑意道：“那你可要给我带回来，忘了我可饶不了你～” 　　“不会忘的。就是……”姜策声音突然又一顿，似乎有些挣扎。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了。我知道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的，但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姜策的语气并不夸张，是那种淡淡的、温柔平静的声线，把想念理所应当地说了出口。 　　顾景之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轻轻抿了抿唇道：“那你要不要再重新跟我视频一下？” 　　“但是你不是很累了吗？我听得出来，你的声音很疲惫，早点睡吧，等明天你有空的时候再……” 　　“姜策。”顾景之轻声唤了一句，“以后，咱们不在一处的时候，你想找我的话，直接打电话过来就行了。来电人是你的话，不管我忙不忙，都不会打扰到我。” 第135章 　　顾景之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脑发沉，腺体有轻微的不适感，但他以为是没睡好的后遗症，也没理会。 　　看见姜策一早给他发的早安，还附送了一张早餐照片。顾景之回了一句“包子看起来很好吃，要是发一张你自己的自拍照片，我会更喜欢。” 　　然后照原计划，去了顾家本家，跟顾景珑并几个亲戚一块儿陪老爷子吃了早饭。 　　顾景之就以出席全国omega救助联盟基金会20周年庆典为由跟顾老爷子道别，潜台词就是婉拒了跟赵佩妮见面的情况。 　　这理由其实比什么公司有事要好得多。 　　本身顾景之就是救助委员基金会的常任委员之一，而二十周年又算是个大日子，机构本身还是慈善性质的。 　　有钱人喜欢做慈善，各种慈善基金会不仅可以帮助他们合理避税，尽可能地保存家族财富，又能在社会上赚个好名声。 　　选这样一个借口，即便老爷子心里有一些不痛快，但又考虑到顾景之出席是给家族赚正向宣传的名声，那股子不痛快也就不至于上升到不悦的地步。 　　而顾景珑这次，可能是为了证明昨天晚上提出的合作协议并非开玩笑，也罕见地没有拆台拱火。 　　顾景之离开本家的一瞬间，觉得如释重负，这个无聊的端午节，对于顾景之来说，就算是应付性的完成了。 　　虽然是借口，但他确实需要出席那个二十周年的庆典。 　　一天之内，参加庆典、发表讲话，听取联盟发展总结汇报，紧接着晚上又是一场慈善拍卖晚宴。 　　觥筹交错，完美地撑过了一天，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顾景之连夜坐晚间航班飞回到了宁江家里。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玄关灯亮起，顾景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有些恍惚，一点微妙的情绪因为头疼的厉害根本没有捕捉到。 　　连衣服都懒得换，找了两片退热药和腺体止疼片，窝进柔软的沙发里，眼前的一切再次变得朦胧起来。 　　迷离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发霉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四周都是狞笑声，还有无数张贪恋的、透着欲望的鬼脸。 　　顾景之下意识想逃，可人却被钉死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眼看着那些鬼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其中一个还伸出双手想要掐住自己的脖子，顾景之猛地惊醒，坐起来，一身的冷汗。 　　“怎么了？” 　　顾景之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拖鞋，以及一杯蜂蜜柠檬茶时，才意识到姜策已经回来了。 　　但自己不是让他在家多待几天么，怎么…… 　　“做噩梦了？” 　　顾景之回过神，接过茶杯，默然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蜂蜜柠檬茶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道：“几点了？” 　　“快晚上了。正准备炒菜，听见你这边有动静就先过来看看你。” 　　“噢……”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顾景之伸手按了按眉心，“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最近公司也没什么事，你在家多待几天也可以么。” 　　姜策看着顾景之面色惨白，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边道：“你还说呢，幸亏我回来了。发热中，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连毯子也不盖。还有，你看这药。” 　　说着，姜策把顾景之睡前胡乱扔在沙发上的一板药塞到手心，顾景之转过一看，只有两个被扣了出来，不知道姜策是什么意思。 　　“这药一天一次，一次一片。你直接一次吃了两片。都不看说明书的吗？” 　　“噢……”顾景之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放下茶杯，重新缩回沙发里，背靠着沙发靠背，“多吃了一片而已。一时之间跟另外一种记混了。” 　　“那你生病了，腺体难受怎么不跟我说？”姜策瘪着嘴，伸手给毯子盖到了顾景之身上。 　　“发热算病吗？”顾景之稍微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腺体么，只是普通的难受，跟以前针刺的感觉不一样，我的信息素也没失控。 　　告诉你，无非也是吃药。不告诉你，也是吃药。总之都是吃药。 　　我实在不明白也不能理解，难受的时候跟别人说一句，除了得到几句‘没事吧’、‘好点了吗’或者‘吃药了没有’的回复之外，到底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难道跟别人说了，身体就会自动痊愈吗？既然不能，那说出来干什么呢，就为了让人礼貌性地关心一下吗？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自己直接吃了药睡一觉。生病吃药，感觉不对就去医院，这是常识吧。” 　　“话虽然说是这样，但是…” 　　顾景之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毯子拉得更往上了一些，闷声道：“真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没别的omega那样，看起来那么需要alpha照顾。 　　从小到大各种手术，一个人进出医院都习惯了，我见医生和护士的次数甚至比见我爸妈还多。这次只是简单的发热而已，没必要，我有点累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又是这样… 　　姜策沉眸看着毯子底下缩成一个球的顾景之，起身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抄起，横抱着往卧室里走。 　　顾景之扑腾了两下表示抗议，被姜策故意一颠，下意识伸手环住脖颈。 　　姜策一声“别动”，顾景之人也老实了。 　　给人放在床上，掖好了被角，姜策去衣帽间把睡衣从衣架上取了下来，什么也没说放到一旁，然后起身离开了顾景之的卧室。 　　但顾景之看着被放在一边的睡衣，却又睡不着了。 　　不知道姜策在外边干什么，心里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好奇。看着被关紧的房门，顾景之劝自己，好奇心害死猫，要不就算了… 　　但人就是这样，一旦好奇心起，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会在心头挥之不去。 　　就在顾景之起身要下床出去看看时，门被推开了。 　　姜策端着银色的托盘进来，坐到床边将托盘放下，掀开盖子是一碗鸡蛋羹、一小盘番茄滑蛋炒牛肉，还有一小碟黄瓜咸菜和一点儿萝卜干。 　　“晚上肯定也没吃东西，喏，这不算什么特殊照顾吧，以往也是我来做饭。吃了之后再睡。”说完别过脸去，人也没走。 　　顾景之微微抿了抿唇。 　　刚才不知不觉就发了脾气，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这顿火来得不应该。 　　只是…在本家装模作样了两天，消磨了他太多的耐心额度，本来就心烦，头又疼，腺体还跟着凑热闹，不知不觉就对姜策发泄了出来。 　　“对不起……”顾景之额头轻轻贴在姜策肩膀处，轻声道了一句歉。 　　姜策总是没办法跟顾景之置气太久，“我没有觉得你是omega就需要时时刻刻被人照顾。事实上，我觉得你很厉害。学习上很厉害、公司的事情也总是处理得很好。 　　可我觉得你厉害，并不影响我想对你好。我喜欢你，所以想照顾你。因为喜欢而做的那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姜策说着，转过头来，而顾景之没想到姜策会突然回头，正巧又抬起头，一瞬间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极其近，姜策甚至能看得清顾景之如同蒲扇般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喉间一紧，姜策压制住心底窜出的冲动，硬是移开目光，伸手想给顾景之把粥端过来，可顾景之却好似猫咪一般拉住了姜策的小臂，脸颊凑近贴在了姜策的掌心蹭了蹭。 　　姜策下意识舔了舔唇，眼底波涛汹涌，却又生生压了回去。 　　现在并不是时候。 　　“你…咳咳，你这样也没用。赶紧吃饭。”姜策耳廓发红，将那碗小米粥端了过来，舀了一勺递到顾景之嘴边，“不烫了。吃吧。” 　　“可是，你不是说给我带了粽子吗，我想吃那个。”顾景之眉头微蹙，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姜策道：“你是不是忘了？” 　　“怎么可能。”姜策将勺子微微晃了晃，示意顾景之听话。 　　顾景之吃了一勺，姜策开口道：“答应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了。给你带了，但今晚上不吃了。 　　生病的时候喝点小米粥，肠胃负担没有那么重。黄瓜和萝卜干是我从家里拿回来的。本来想吃粽子的时候怕你嫌腻，配着小咸菜吃好一点。但跟粥搭配也不错。” 　　“你吃饭了吗？” 　　“等你吃完了我再吃。退热药你多吃了一片，我给你算着时间，半夜叫你再吃一片。如果你腺体比之前更难受了，一定要告诉我。” 　　顾景之这场高热来得突然，痊愈得也快。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退了热，但腺体还是有些不舒服，没有之前疼，顾景之也就没跟姜策再说。 　　姜策本来不想让顾景之去公司，在家再多休息一天，但顾景之再三保证没事了，他也知道自己犟不过，只能同意。 　　两个人一起去了公司，端午节复工第一天，顾景之跟过堂一样，一上午，高管一对一单独汇报业务情况。 　　到了许曼这里，顾景之对许曼的工作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他在许曼要走的时候却叫住了她，问了一句：“还有别的吗。” 　　许曼身形一顿，轻叹了一声，又重新坐回到了顾景之对面，“果然，刚才汇报公关部实习情况的时候，停顿得不太自然，被您发现了。” 　　“说吧。” 　　“其实，这事儿不需要您来操心，但这次有点特别……”许曼表情有些为难，抬眼看了看顾景之，最后一咬牙道：“有一位实习生，实在不太符合公司要求，但…” 　　顾景之敛目道：“不用说得这么委婉，李巽把名单给我了，让你这么为难，你说的那个实习生，是Philip吧。” 　　姜策不知道Philip是谁，看了一眼李巽，李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问，姜策撇了撇嘴，把问题咽了回去。 　　“所有实习生都必须在柜台一周，这是强制要求。” 　　顾景之点了点头道：“是的。” 　　“在柜台期间，所有实习生与柜员要求一致，其中就包括需要保持站立，礼貌服务客户。但是从区域巡检拍摄的图片和视频来看，Philip在柜台期间，一直坐在客户试妆的椅子上玩手机。经过提醒后依旧没有改善。” 　　李巽将平板递给顾景之，顾景之划了两页，脸色越发的冷了起来。 　　“甚至威胁店长。店长也不敢管，只能上报，我看了之后把他调回了中心这里。但他在这里也没有按照上班时间过来，端午节前，带队老师让他们分组做一个简单的方案，他不仅抄袭，还不承认，最后跟对方打了一架……” 　　“行了。他今天来了吗。”许曼点头。 　　“把他给我叫进来。还有跟他打架的那个。一起叫进来。” 　　姜策看着顾景之的表情，心中提前为那个Philip哀悼。 　　等办公室门推开的那一刻，进来的两个人，姜策打眼一看，竟然还有沅沅在。 第136章 　　姜策不由得有些纳闷，沅沅已经到公司开始实习了，这个倒是听她在群里说了，可没听她在群里吐槽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啊？ 　　还有那个非什么普……看起来也就是上高中的年纪。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惊讶为什么高中就要实习，但从顾景之卷王之王的成长经历来看，似乎高中已经算起步晚了。 　　虽然是个混血。但一个热知识，不是每个混血都挑优点混。这玩儿意也跟开盲盒似的，没个谱。 　　眼前这个人，就属于没怎么混好的那种。 　　明明高鼻梁、深眼窝，眼、耳、鼻、唇，单拿出来哪一个都算好看，可五官都放在一起，就奇异的瞬间显得一般了。 　　正当姜策乱想的时候，那个Philip硬挤开沅沅，不冷不热的喊了一声“哥”，自己顺理成章地就先坐到了顾景之对面的椅子上。 　　哥？？？姜策皱眉思忖，怎么又来一个？顾景之怎么这么多弟弟？？？ 　　只是…被这么一提，姜策再看这位坐着的Philip。 　　确实，眯起眼睛看的话，脸型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跟顾景之相似，可他既经不起细看又不耐看，第二眼的时候就觉得完全不像是顾景之的亲戚，甚至不如顾景珑像。 　　顾景之淡淡瞥了一眼Philip，没说话，扫了一眼之后目光越过这人，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众人。 　　现在的情况是，李巽、许曼、姜策和沅沅，四个人都站着，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还丝毫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我让你坐下了么。” 　　顾景之收回目光，重新看向Philip，慢条斯理的一句话，让整个屋子的温度直线下降。哪怕是在一旁站着的几位，也难免下意识的心弦一紧。 　　旁人都如此，那个Philip作为当事人，自然更难受。 　　但他已经坐下来了，又不想这么听顾景之的话，坐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再站起来又没脸。 　　正在犹豫的时候，顾景之不耐烦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腾地一下，Philip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么。” 　　Philip余光瞥了一眼沅沅，没好气道：“还能是因为什么。” 　　“行，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跟你多废话了。现在人都在这里，我再给你个机会，你想好了回答我，方案是你做的，还是你抄的。” 　　“当然是我做的。一个模拟方案，我怎么可能抄一个omega写的破东西。只不过是凑巧了想到一起去了，不行么。” 　　“可以。Great minds think alike。”顾景之伸手拿起平板，翻了几页，随口问道：“那，既然是你做的，你现在就跟我讲讲你做这个方案时的思路吧。 　　方案的框架一共几部分，为什么这么做？big idea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还有，消费人群画像的数据来源是哪里？方案里写的5A模型分别都是什么？ 　　很简单的问题吧。不需要你完全一字一句跟方案里的一样，随便谈谈思路就行，开始吧。” 　　Philip咬了咬下唇，死死盯着地面不想理会顾景之的问话。 　　要不是妈妈说，实习的事她都搞定了，到这里来什么都不用干，有问题就提哥哥的名头，左右混个证明而已，他才不愿意过来。 　　大热的天，在家多好，吹空调、躺着玩游戏，连水果都是阿姨给洗好切好端上来的。来到这里，伺候人不说，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这就是妈妈说的安排好了 　　“我问你话呢。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耐心不是很多，所以最好别让我重复再说一遍。” 　　Philip勉强做了个吞咽，开口道：“思路…就，就是…”脑子一空，拼命回想企图想起来几个关键词，但无奈啥都没回一起来，“我不记得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反正就是…灵感而已，当时怎么想的已经忘了。” 　　“行。”顾景之接着开口道：“在柜台见习期间，玩手机、坐在客户专用的休息椅上，经过劝阻之后依旧不改，是不是你。” 　　“就是我。怎么了。告状还告没完了。还有方案，不就是个模拟作业，弄得跟真事儿似的。就算是那个omeg做得又能怎样，做得再好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给我们这样的家族打工。” 　　说完似乎还不解气，Philip顺便瞪了一眼沅沅，“他们omega能过来实习，感恩戴德就完了，还真不知道……” 　　啪的一声，顾景之的平板直接甩了在桌面上，打断了Philip的话。 　　“行了。”顾景之目光定定的看了一眼Philip，然后移开视线吗，扬了扬下巴，对剩下几位道：“你们站着干什么，找地方坐吧。” 　　Philip一听顾景之让他们都坐下，自己也要跟着坐下，但余光扫了一眼顾景之的表情，又停止了要坐下的动作。 　　“首先，不是给‘我们’这样的家族打工。” 　　顾景之背靠着椅子，双手抱拳在胸口，敛目看着Philip冷声道：“你在公司没有任何的正式岗位，这个公司也没有你的股份。我不管她跟你说过什么，但顾家所有的产业，都跟你没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Philip要开口争辩，顾景之食指竖起，“我没让你开口，你最好把嘴闭上。”这一个动作就能压得Philip把话又憋了回去。 　　“这一段时间实习，你自己表现怎么样，不用我再帮你回忆一下了吧。一般来说，在柜台见习期间，中层就可以直接开除你。 　　情况复杂些的，最高都闹不到许曼那里，更不会让我亲自处理。但为什么他们都容忍你到现在？Philip，他们不是在给你面子，是在给我面子。 　　而你弱智一般的表现，让我跟着你一起没脸。即便你父母没教你，上了这么多年学，老师也应该告诉过你，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越是有能力的人越谦逊，越是富有的人越应该有社会责任感。但你现在的表现，活生生就是高等教育下的失败品。既没有谦逊的品德，也不知道怎么尊重人。你是怎么完美避开一切美好品质，反着长大的？” 　　姜策差点就没憋住笑，硬是拧了自己小臂一把才控制住，这也不赖他，谁让顾景之这么会骂人。 　　一个脏字没有。慢条斯理的，但就是听着很爽。 　　那个Philip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起初还打算挣扎想反驳两句，但被顾景之一个动作制止后，也没了原先的不屑，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耷拉个脑袋也不抬头看人了。 　　“你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应该能明辨是非对错了不是么。即便你确实做错了，但如果刚才你承认并真诚道歉，以后也长点记性，踏实做事，我也不会对你说上面那些话。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现在你该明白，在家里，阿姨可以伺候你，爸妈可以哄你、迁就你，什么事情都以你为主，但在社会上，没人care你。 　　凭什么人家要让着你？你自己，扪心自问，别扯什么有钱没钱、家族不家族的废话。你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家为你妥协？你有什么特别之处能支撑起你想要的那种特权？你凭什么让别人都得哄你、听你的差使？ 　　下次再犯富贵病的时候，先问问你自己配不配。你要是不服气，就好好努力，上进点，凭自己的本事做出点有效成绩。别什么事都哭爹喊娘的，让他们帮你做。” 　　顾景之最后这一顿反问，直接给Philip整破防了，抹着眼泪对顾景之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教训我！我告诉妈去！”然后哭着一摔门就跑了。 　　李巽见状，第一个起身同时看向顾景之，顾景之挥了挥手，李巽立刻就追了出去。 　　“许曼，你去按照正常流程给他办终止实习，另外查一下是谁收了什么东西，瞒着我跟李巽先把人招进来的。还有，被Philip挤掉的那个人是谁，沟通一下，如果对方还愿意，可以过来接替这个位置。” 　　许曼应了一声好，也起身离开。 　　顾景之见许曼和李巽都走了，对沅沅招了招手，让她坐到面前来。 　　沅沅很不好意思，但顾景之坚持，她也只好坐了过去。 　　“真没想到，咱们上次一起吃饭之后，再见面是以这种方式，真让我无地自容。我替Philip跟你道个歉。” 　　沅沅赶忙摆手道：“没事的顾哥…你不用跟我道什么歉。” 　　此时姜策也凑了过来，对沅沅道：“你怎么没在群里跟我说这事儿啊？” 　　顾景之也道：“也没跟我单独说。” 　　“单独？？姜策睁大眼睛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顾景之耸了耸肩，轻快道：“不告诉你。” 　　“我不想给顾哥添麻烦。”沅沅接过话来：“其实…公司里没人知道我跟你们认识……之后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想因为我跟顾哥认识就被特别对待。” 　　说着，沅沅把目光从姜策这边又转回到顾景之这里，“顾哥，你不用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来公司实习，跟着许曼姐学到了很多东西，真的特别开心！我还想请您吃顿饭呢，不知道您哪天有空。” 　　“沅沅要约我吃饭，没时间也要空出来时间。哪天你定吧。”顾景之说着，微微起身在沅沅耳边道：“就不带你姜哥了。” 　　“哎？！不是！我人还在这里呢，怎么就不带我了？！” 第137章 　　“沅沅要请我吃饭，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顾景之对姜策炫耀似的挑了挑眉。 　　“我不管。反正我也要去。” 　　沅沅笑着道：“都去！我把琛哥也叫着。” 　　顾景之点了点头，“好，等你定下时间告诉我跟姜策谁都行。时间也不早了，回工位收拾一下东西就下班吧。” 　　姜策给沅沅送到了办公室门口，看着沅沅走了之后，回头发现顾景之坐在办公椅上，刚才的笑意还没有完全从脸上失散，但眼睛里却满是疲惫和淡淡的悲伤。 　　将办公室的门关紧，姜策走到顾景之身边，还没等他开口，顾景之淡声道：“问吧。” 　　“问什么？” 　　“从刚才就憋着想问我那个Philip是谁吧。你知不知道，你脸上藏不住事，就差把问题挂个横幅贴脑门上了。” 　　姜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谁让你弟弟那么多……” 　　“他跟顾景珑不一样，是我妈再婚以后跟别人生的。还是个alpha。”顾景之这句话的声音很沉，整个人缩在阴影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说的话太恶毒了。” 　　“我觉得吧。他是自找的。”姜策回道。 　　顾景之笑了一声，很浅很轻，但这声笑里没有喜悦，更像是自我嘲讽的苦笑：“也许我就是很恶毒呢。也许我就是出于嫉妒才……” 　　“顾景之。”姜策打断了顾景之的话，把手伸到顾景之面前，轻轻晃了晃，示意他抓住自己的手。 　　但顾景之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动。 　　姜策坚持，又晃了晃手掌，似乎是打算一直等到顾景之同意牵起手才罢休。 　　顾景之无奈只好抬起手，可刚刚才触碰到姜策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攥住，将人从阴影中拉起，拥入怀中。 　　夕阳最后的余晖，温柔地撒在两个人的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还在办公室呢。” 　　“看你状态不佳，我听说这样抱抱可以充电，你要不要试试，就当是做个科学实验了。” 　　“幼稚~”顾景之嘴上虽然这般说，却还是用双臂轻轻环住了姜策的脖颈，“不过只是这样好像不太行～”顾景之轻轻压了一下眉，又微微挑起。 　　“那怎样才行？” 　　顾景之伸手，拇指指腹捏了一下姜策的下巴，不轻不重地捣乱，姜策抓住他的指尖，“晚上吃火锅吗？” 　　“好。” 　　两个人回家路上买了些菜，车眼见着快到公寓大门口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拦在车前。 　　好在顾景之反应快，一个急刹车，车稳稳停住，正不悦时，车窗被扣响。 　　顾景之摇下车窗，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大热的天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十分可疑，不由得皱眉道：“你知不知道这样拦在车前很危险。” 　　那人伸手把口罩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张十分乖巧漂亮的脸。 　　还是个omega，顾景之蹙眉，心里琢磨这张脸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omega眼神有些躲闪，低着头不好意思开口道：“对…对不起顾总，我…我不是故意的，门卫不让我进去，没办法我只好在这里等您回来了。” 　　听对方叫自己顾总，顾景之心中更加疑惑问道：“你认识我？” 　　还没等对方回答，姜策侧着头看过去说道：“哎？你不是电视上那个，叫什么来着，演那个古装剧的，因为男主救过他的命，所以替他喝下毒药，对吧。” 　　omega点了点头，“薛寒霜，是我演的角色。我叫魏莱。魏晋南北朝的魏，莱茵河的那个莱。” 　　“魏莱？”顾景之在脑中快速检索了一遍，还是不记得自己跟这个人有过什么交集。 　　更加让他讨厌的是，这人直接找上门来，他是从哪个渠道得知自己住址的，光是这点就很可疑。 　　再加上顾景之很不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特别是面对不熟的人，会觉得非常冒犯。 　　但顾景之习惯了把自己的厌烦不着痕迹的藏起来，唇角微微向上，淡淡的笑意重新挂在脸上：“不知道魏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但现在天快黑了，这里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不如约个时间，改天到我办公室详聊吧。” 　　很明显，顾景之想把他打发走。那句“改天”只是个委婉的托词。 　　“顾总，我其实…我想求您救救我…”魏莱声音发颤，珍珠般的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看上去楚楚可怜，十分无助。 　　顾景之虽然冷漠，却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做个把omega吓哭的恶人。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姜策拉了拉顾景之的衣角，“要不……先让他跟我们上去再说吧，他这么哭，万一被拍到更麻烦。” 　　虽然不愿意，但顾景之不得不承认姜策说得有点道理，于是招了招手让人上了车，三个人一起上了楼。 　　魏莱有些拘谨，在客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此时顾景之和姜策这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到，这个omega似乎…可能…也许，是怀孕了？ 　　顾景之用眼神示意姜策去问，但姜策猛烈摇头，示意顾景之去问更好。 　　顾景之瞪了一眼姜策，推他去倒水，自己先坐到沙发上，然后对魏莱招手，示意他也别站着了，等魏莱坐稳了，顾景之才开口犹豫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魏莱点了点头，把前因后果怎么来怎么去，这孩子是谁的，以及傅聿行到处找他，几乎都跟顾景之和姜策讲了一遍。 　　“我就说那个alpha不是什么好人吧！！”姜策怒视着顾景之，顾景之非常无语，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傅聿行是好人了…… 　　而且听了魏莱讲的这些，他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傅聿行自从他出差回来，也没说过来找自己。 　　要在以前，人早就跑过来了，不止如此，电话和消息都减少了，他一度以为是傅聿行有了新的目标，没想到是遇到了魏莱这档子事。 　　不过么……按照傅聿行那个德行，顾景之觉得迟早会发生这种事。他糟心也实属活该。 　　“所以。”顾景之正了正神色道：“你知道我家的地址，是因为那次我们在楼下撞见，傅聿行跟你说的。而他现在正到处找你，你想让我帮你躲开傅聿行的人，把你送出宁江去？” 　　魏莱点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顾景之。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我在新闻上看见，您认识很多omega救助协会的人，还捐了好多钱帮助家暴、失业的oemga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所以我才敢来找您，请求帮助。” 　　顾景之沉默了一下，似乎正在酝酿怎么回复，最后轻叹了一声开口先对姜策道：“你去先把买的东西放冰箱里吧。” 　　姜策正听到关键处，他很想知道顾景之准备怎么帮助这个可怜的omega，但顾景之怎么会不知道姜策这点小心思，又开口道：“我饿了。” 　　这下姜策就算再好奇，也只能拎起放在茶几上的购物袋，起身去厨房忙活。 　　姜策离开之后，顾景之开口道：“本来么，这孩子，生与不生，是你的私事。但既然你过来找我了，我也想再劝你一句。你确定真的要生下来么？” 　　魏莱没说话，只是把目光从顾景之身上移开，垂首盯着自己的拖鞋，点了点头。 　　“傅聿行是个垃圾，没错。但根据我这么久对他的了解来说，他从来不在已经应允的交易上打折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应承给你的资源，一定会给你。 　　你演的电视剧，姜策看的时候，我也跟着看过一点，演技确实不错，有好好培养的潜质。而且你年纪应该也不大吧。如果得了这些资源，对你的演艺生涯助益不浅，爆火也不是不可能的。你的生活，至少是收入情况，绝对比你现在要好得多。 　　但如果你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傅聿行那边会怎么封杀你，我不说你也清楚，不只是演戏，就连做个网红，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而你除了演戏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可走？能不能找到一份能养活你和你的孩子的工作？养孩子有多费钱，你去网上随便搜搜就能知道个大概。你真的要因为一个孩子，放弃你的事业吗？” 　　魏莱紧抿着唇，没有回答顾景之的问题。 　　“另外，从其他角度来说，你真的做好为人父母的心理准备了吗？生孩子不是买一件衣服，一个玩具，不喜欢可以直接扔了。 　　孩子生下来，可就没有撤回键了。如果不能好好抚养，TA可能会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到别人。孩子遇见不负责任的父母……那种童年所受到的伤害，也许一辈子也没办法自愈。” 　　“顾总，你说的这些…”魏莱终于开口，同时抬起头，眼睛又红了一圈，看着顾景之道：“我想过了。其实之前我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可是，当我感觉到孩子正在我身体中逐渐消失的时候，我害怕了，对我之前的想法无比后悔。我想生下来，好好抚养孩子长大成人，不管以后生活多困难，我都会好好的爱我的孩子。” 　　顾景之叹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至于你求我的事情么…很抱歉，我不能帮你。也许你觉得我相比于新闻上说的，私下里其实是个虚伪自私的人，但我也有我的考量。 　　虽然我认识一些omega救助会的负责人。但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认识的，傅聿行或许也认识。 　　如果让他知道了是我在背后背刺他，一定会危及到我们的合作关系。傅聿行对我来说，是更有价值的合作伙伴。所以，抱歉了。我其实私心里也不太希望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用你本来可以拥有的美好前途去换，真的值得么？ 　　但我怎么想不重要，你是你自己人生的第一负责人。既然想好了，做出了选择，相应的也得承担选择带来的结果。不过，你放心，今天你过来的事情，我不会对傅聿行说一个字，你躲在朋友家的事，也不会像他透露一句的。” 　　魏莱紧紧抿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双肩微微发颤，抽了抽鼻子，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谢顾总…我，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魏莱起身对顾景之鞠了个躬，快步走到玄关处去，穿上鞋，拉开门快步离开了顾景之的家。 　　姜策虽然在做饭，但家里是个大平层，他一边转转悠悠地备菜，一边竖起耳朵努力听，多多少少也听了个大概。 　　此时听见关门声，人从厨房跑了出来，正与起身追到玄关的顾景之打了个照面。 　　“他……”姜策见顾景之好像游戏里卡住的NPC似的，脚步站定，眼睛却总往玄关处够，知道这人正在天人交战，似乎还有些气急败坏的，好可爱，嘴角没忍住微微有些上翘。 　　“闭嘴。”顾景之瞪了一眼端着沥水盆出来的姜策。 　　姜策：“我说……” 　　“哎呀！烦死了！” 　　然后姜策就见顾景之更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说了一句：“该死！” 第138章 　　魏莱飞也似的逃离了顾景之的家。 　　可出了单元门之后，他却把脚步放慢了，漫无目的的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 　　到处都是傅聿行的人，他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救了他和孩子的人告诉自己，只要去找顾景之，按照他教的台词说，顾景之一定会心软帮助自己。他想了很多天，才终于鼓起勇气来这里。 　　可心底里，他其实也明白，没有多大几率成功。答应固然好，可顾总不答应帮自己，也是无可厚非的。 　　该怎么办呢，或许……魏莱伸手隔着衣料掌心摩挲着，似乎在安慰肚子里的宝宝，或许，他真的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留不住了吧。 　　“等等！” 　　身后传来的顾景之的声音让魏莱身形一顿，他有些不敢置信，生怕回头之后并没有看见追过来的人，这一声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跟我上来。” 　　顾景之冷着脸，重新带着魏莱回到了家里，示意他去沙发上坐着。 　　姜策在玄关处也没走，魏莱往沙发处走的时候，他伸手拉住了顾景之的胳膊，对顾景之扬了扬眉道：“我就知道～你嘴硬心软。” 　　“干你的活去。” 　　顾景之佯装生气瞪了姜策一眼，坐回到了魏莱对面的沙发上，清了清嗓子，“天已经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今天就现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我在宁江送你出去，可能有些不太方便。所以明天一早，让姜策开车先送你到三江，我会安排人在三江接应，在那里给你送出国，国外也会有人接应你，你…不晕船吧。” 　　见魏莱摇头，顾景之嗯了一声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对魏莱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别让我后悔冒这个险。” 　　言毕，顾景之就径直去了书房，给江声打了个电话，江声倒是痛快应承下来，但有个条件，就是下个月顾景之必须得让李巽作为自己的alpha，陪自己去参加前任的婚礼。 　　顾景之十分无语，江声到底为什么非得参加前任的婚礼，更不懂为什么非得让李巽假扮他男朋友。 　　但江声说他不懂，俗话说alpha的颜值，omega的脸面。他必须得告诉那个智障前任，自己现在过得超级好。 　　没办法，顾景之又“低声下气”地问了李巽的想法，并且再三强调他不用勉强，不答应也可以，可李巽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都安排好了之后，顾景之刚出书房就听见了姜策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盯着你肚子看的，就是感觉很神奇。不是故意想冒犯你！” 　　魏莱也开口道：“没关系，你…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嗯！我很喜欢小朋友！” 　　顾景之敛目，轻咳了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径直走回到了客厅，淡淡瞥了一眼姜策：“还不吃饭么。” 　　“吃吃吃，都摆好了，就等你出来呢。” 　　三个人坐到餐桌上。 　　这段时间跟着顾景之一起吃饭，姜策对辣的忍耐力直线提升，爱上了辣锅底，所以后来两个人吃火锅，一个牛油微辣锅底就行了。 　　但考虑到魏莱的情况可能不适合吃牛油辣锅，姜策特意把鸳鸯锅拿了出来，一半是辣的、一半是另外准备的清汤锅底。 　　锅底咕嘟咕嘟热得很快，香味逐渐在屋子里蒸腾开。 　　姜策把煮好的虾捞起，放在小盘子里，戴上手套，利落的把一小盘虾剥好，又很自然地摘下手套，把虾肉夹到顾景之的碗里。 　　放了一半，姜策端起盘子，微微起身，越过桌面上的火锅，开口对魏莱道：“别只吃青菜了，这虾我处理得很干净，虾肉也新鲜，这半是不辣的，你尝尝。” 　　魏莱赶忙摆手想拒绝。 　　姜策：“omega怀宝宝很辛苦，我查过了，可以吃虾肉，多吃点虾对孩子也好。” 　　顾景之垂眸，余光暗瞥了一眼魏莱的碗，只有两根煮熟的蒿子秆，可怜巴巴的，只敢捡眼前的东西吃…人也一直紧绷着，咬了咬筷子尖儿，什么也没说。 　　吃过饭，姜策收拾桌子洗碗，顾景之则趁着这个功夫去了一趟卧室。 　　出来之后看都没看姜策，对坐在沙发上的魏莱径直道：“时间不早了，今天，你睡我房间吧。床品都换了，睡衣也是新的，我只是拆了包装洗了一下，一次都没穿过，你要是介意…” 　　“不不不。”魏莱面露难色，“不用不用…我睡客厅沙发就行。已经很麻烦顾总了，我…” 　　“没事。我说了不用拘谨。你是客人，身体又不太方便，怎么也不能让你睡客厅。” 　　说着，顾景之扬了扬眉，目光从魏莱身上移开，看着姜策道：“你住我房间，我睡姜策的屋子，姜策么，就让他睡沙发吧。” 　　说完也不管姜策什么反应，顾景之直接折返回姜策的房间，抱着枕头和薄被出来，扔到了沙发上，“给你。明天你开车送他去三江找江声，他会在那边等你们。都早点休息吧。” 　　“哎？！”姜策见顾景之说完又要走，赶紧从沙发上滚起来，三两步追上人，一把按住顾景之拉开的房门，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别人……” 　　“你房间床太硬。他睡着不舒服。”顾景之说完，扒拉开姜策，拉开门，又砰的一声，把姜策关在了门外。 　　顾景之躺在姜策的床上，左右翻身，跟摊煎饼似的，怎么都睡不着觉。 　　一个是因为姜策的床真的比自己房间里的床硬。 　　顾景之提过要不要跟自己屋子里一样，加一个软垫子，人体力学记忆棉，躺着感觉很舒服，但姜策非说不要，就这么睡，对腰好，顾景之也就没再管。 　　另外一个原因么…想起饭桌上的事儿，顾景之用力踹了一脚被子。他当然不喜欢别人睡在自己的床上，但比起这个，他更讨厌那个omega睡在这里。 　　反正魏莱睡过的床品可以全换了，睡衣也可以直接处理掉，可只要他一想到让魏莱躺在现在自己躺着的地方，他就心里犯别扭。 　　翻了个身，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顾景之低声念叨了一句，心想姜策这个傻子，怎么该听话的时候非得拧着来，不该听话的时候就这么听话……让他睡客厅沙发，还真就睡去了。 　　顾景之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姜策躺沙发上也孤枕难眠。 　　这沙发吧，说实话是挺宽敞的，不至于窝着腿或者担心睡着睡着掉下去，但姜策还是越躺越难受。 　　本来以为借着这个机会，能顺理成章地跟顾景之睡一张床上，不做归不做，可不耽误他想抱抱顾景之啊！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好不容易来个机会。 　　没想到顾景之把门砰的一声关这么严实，姜策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耳朵闭眼睛，使劲儿属羊，催眠自己赶紧睡。 　　魏莱那边也同样不好过。 　　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崭新崭新的床单，看样子都是没用过的，还有居家服也是，光是用手摸着料子，就觉得价格不菲。 　　掀开被子，魏莱只占着床边很小的一部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可顾景之的脸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是那么的耀眼，漂亮，不仅是出身好，还很有能力，自己是万分比不上的。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张合影，傅聿行跟顾景之光是站在一起，就已经是当天最漂亮的一道风景了。没有人会说他们两个不般配，天作的良缘。 　　而自己只是个外人，一个被傅聿行偶然可怜过的人。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很庆幸自己当年遇到了傅聿行。瞬间的温暖也算温暖吧。 　　他从来就没想过用孩子威胁傅聿行什么，这个孩子不是工具，他真的很想有个自己的家人，就这样而已。 　　这一晚上，其实谁也没睡好。 　　等姜策迷迷糊糊的起来，魏莱告诉他顾景之已经出发去公司了。 　　而等姜策载着魏莱追到公司时，顾景之正站在会议室不远处跟李巽有说有笑的。 　　姜策嘴角往下撇了撇，真不知道李巽那种性格能说什么笑话让他那么高兴…… 　　看见姜策，顾景之笑意一收，转身勾手，同时对李巽道：“走吧，咱们去开会。” 　　“哎？！”姜策喊了一声，跑过去对顾景之道：“你怎么不等我就自己走了。喏，早饭给你带过来了。” 　　“哦……”顾景之也不接，挑眉看了李巽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谁让你送来的。也难为姜先生了。少吃一顿而已，怎么就饿死我了。” 　　说完人直接转身就进了休息室，还是李巽把姜策的饭盒接了过来，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们又闹别扭了？因为什么吵架？” 　　“没有啊……”姜策挠了挠头，“谁知道他怎么了，晚上就气不顺，早上还不等我。你看着他把饭吃了。我去一趟三江，告诉顾景之，晚上我接他下班，不许自己走了。还有，咳咳，抽空帮我说点好话吧…” 　　李巽自然是知道姜策要送魏莱去三江的事，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姜策带着魏莱去他暂住的地方收拾行李，本来他想上去一起帮忙的，可魏莱坚持自己可以，姜策一想，毕竟alpha和omega有别，就在车里老实等着，顺便给顾景之发了条消息，问他吃没吃带过去的饭。 　　顾景之给他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来，还附赠了【味道不错】四个字。姜策瞬间就开心了。回复让他一定要等自己下班。顾景之嗯了一声，让他注意安全。 　　魏莱的行李本来就没多少，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两个人就往三江奔去。 　　一路上没什么意外，只是魏莱有点不舒服，在高速休息站停了一小会。 　　看着江声把人接走之后，姜策看了看表，快点开的话，肯定能赶上顾景之下班。 　　可他刚上车，安全带还没系上，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腺体那里越来越热，身体也跟着躁动起来，在信息素涌出的那一刻，姜策心里咯噔一声。 　　他的易感期，提前了。 第139章 　　夜色渐深。 　　姜策站在酒店浴室花洒下，微仰起头，双眼紧闭，喉结快速滚动了两下，任凭冷水无情地冲击着身体，带来一阵一阵刺骨的寒意。 　　从下午到现在，已经洗了三次冷水澡，可即便如此，依旧带不走这股让他心烦意乱的燥热。 　　姜策烦躁地把花洒关上，拿起干净的浴巾围住下半身，又抓起毛巾胡乱的擦着头发，就这样赤膊着上半身，径直往客厅沙发处去。 　　茶几上乱放着几支已经打开了的安瓿和几个已经拆封使用过了的注射器。 　　靠在沙发上，抬起小臂搭在额头，姜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其实他自己也纳闷，本来还有两周才到易感期，怎么突然就提前了？以前从来没提前过的。 　　不过幸好自己有随身携带两支备用抑制剂的习惯。如果只有酒店提供的那种应急型，那他这个易感期，会过得更艰难吧。 　　说起来这个，洗澡前他就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让他们再送上来几支抑制剂的，怎么现在还没…… 　　正想着，门铃被按响了。 　　姜策走到门口，听见外边有人说道：“姜先生，您需要的抑制剂，我们准备好了。” 　　也没多想，姜策把门刚开了一条细缝，正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嗖的一下，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猝不及防的就窜了进来。 　　砰的一声，门又被迅速关紧。这一顿操作，身法灵活，那叫一个利索。 　　与此同时，姜策下意识退了几步，当他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几乎僵在那里，大脑宕机了几秒钟。 　　“顾、顾顾、顾…”了半天，姜策顺着顾景之的目光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上半身什么也没穿，脸色眼见着由白变红，转身大步流星的就往浴室走。 　　顾景之以为这人披件浴袍就出来，也不客气了，自己招待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看着茶几上的抑制剂，顾景之随手扒拉了两下，心想这傻子宁愿打这么多抑制剂也……突然间，顾景之眼底一暗。 　　把两支安瓿都拿了起来，这两瓶上面没有任何药名标签。而其余的那几支，都贴着莫里斯安短期信息素抑制剂（alpha型）的字样。 　　想起江声的话，顾景之抬眸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那一眼寒光毕现，手机又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他心一惊，看见来电人是姜策。 　　顾景之直接挂断了姜策的电话，对着浴室的方向喊道：“要讲话你就出来。” 　　同时，顾景之抽出来一张干净的纸巾，将其中一支没有标签的安瓿包了起来，塞进手提包内。又挑了一支，切口看起来跟刚才那个类似的安瓿，把标签撕了下来又放了回去。 　　顾景之若无其事的起身，突然又坐了回去，看了一眼跟安瓿对应数量的注射器，利落的随便拿起一个也塞进了包内。 　　然后才起身，走到浴室门口，顾景之食指轻叩了叩门，对躲在里边的姜策道：“怎么？不出来吗？” 　　“不！” 　　“你打算住在浴室？” 　　“对！” 　　顾景之笑了，斜斜倚在墙上，打趣道：“这么喜欢泡浴缸？我怎么不知道，alpha易感期会变人鱼。你是长了尾巴么离不开水。赶紧出来。” 　　“你走了我就出来。”姜策隔着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说，你明知道我易感期了，怎么还敢找过来？！你不知道alpha易感期对omega很危险吗？！” 　　“我知道啊～”顾景之轻声道。 　　“那你还来？！” 　　顾景之没说什么，只是释放了一点点自己的信息素。这下可好了。 　　本来抑制剂就没带够，好不容易微微压下去的燥热，因为顾景之的突然造访，腾地一下又窜了起来。 　　现在顾景之还释放出玫瑰味道的信息素，这让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阴暗、疯狂又可怕。 　　喜欢的omega就在眼前，他唾手可得。 　　等姜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就拉开了门，将顾景之死死抵在墙上。 　　“我说你…”姜策喉结缓慢且克制地滑动了两下，呼吸愈加浓重，为了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外溢出去，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现在想对你做什么吧？！” 　　“知、道~”顾景之的声音又轻又缓，尾音稍稍往上翘，两个人隔着轻薄的衣料，贴在一处。 　　顾景之总是能恨得姜策牙痒痒。 　　“你的身上好热。为什么不把信息素放出来？都这样了，就别忍着了吧。” 　　姜策一把攥住了顾景之的手腕，恨恨道：“顾景之，平时胡闹就算了，现在真不是时候，赶紧回去。” 　　“可是……我们不是情人吗，既然是情人的话，易感期我来帮你解决问题也无可厚非吧，为什么要赶我走？” 　　顾景之微微抬眸，一双眼含秋水的眸子闪了闪，淡淡的悲伤与落寞就自然而然地在眼波中荡漾开，微微颦起眉，欲语还休软声道：“你不在家，我…觉得家里哪里都不好。屋子里那么空，静的…骇人。” 　　说着顾景之微微踮起脚，在姜策耳边轻声道：“我想你了。” 　　“咳咳。”姜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顾景之重新靠在墙壁上，略抿了抿嘴角，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抓得我手腕好疼。” 　　“我看你不像是疼，膝盖还能不老实地抵在它不该抵住的地方。” 　　顾景之刚才那股子落寞散的飞快，扬了扬眉，意有所指道：“可现在，好像不是我抵着它，而是你的东西在抵着我～” 　　“你！”姜策的脸红到脖子，“你赶紧走，听到没有！” 　　姜策一边说一边拉着顾景之往外走，顾景之努力想往后退，但无奈力气本就比不过姜策，那场面就好像一只捷克狼犬在拽一只小博美的绳子。 　　顾景之被拖了两步，眼看着就要被赶出门，只能先喊了一声疼。 　　姜策果然停住，顾景之瞪了一眼姜策才道：“你这么拉着我，我崴脚了。走不了。” 　　说着，顾景之挣脱开，腿脚利落的自己走回到了沙发上，坐下道：“李巽说，alpha易感期最好有omega在身边，我为了来找你，晚饭也没吃，开车飞奔过来，路上超速还得了个罚单。我这是为了谁啊？” 　　本来是演的，结果说着说着，顾景之真给自己说生气了。 　　姜策是万没想到，顾景之真生气了。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到近前，挨着顾景之坐下。 　　顾景之见他坐下，似乎是不愿意挨着姜策，起来坐下，又把距离给拉开了。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姜策伸手轻轻拽了拽顾景之的袖子，“别生气了呗。” 　　“我不生气。我生什么气。”顾景之白了一眼姜策，心想自己怎么就踢到这么一块钢板上，没有情趣。 　　“你这样就是生气了。”姜策再次挨着顾景之，肩膀撞了撞人，“我易感期的时候，可能会变得很暴戾，我不想…吓着你。” 　　顾景之哼了一声，没搭理姜策。 　　“晚上没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叫客房服务。” 　　顾景之明白，台阶给了第二次，就得下，于是想了想道：“最贵的。你买单。” 　　“行行行。我买单。波士顿来串门一不小心就没回去的龙虾，成吗，顾总。” 　　顾景之没憋住，露出了笑模样，发觉自己破了功，又抿住了上翘的嘴角，“勉勉强强吧。” 　　“你可真是我的祖宗。” 　　姜策真给顾景之点了他这辈子都没舍得买过的祖籍波士顿的龙虾，放下电话，顾景之用目光点了点，“你…要么你自己再去解决一下，你这么支棱着给人家服务员开门…” 　　话不用说完，姜策人已经跑没影了。 　　顾景之无语摇了摇头，心想姜策不会真以为自己会让他这么个情况，给别人开门吧。 　　不过么，看了一眼浴室，顾景之拿起手机，给江声打了个电话，没多久，门被扣响，顾景之把包起来的安瓿给了来人，并且让酒店再多拿上来一支带着莫里斯安短期信息素抑制剂（alpha型）标签的安瓿和注射器，这样一来，数量就补齐了，跟原来一模一样。 　　姜策出来的时候，顾景之把酒店新拿上来的抑制剂对着姜策晃了晃，姜策走过来，伸手要拿，顾景之却突然把抑制剂藏到了身后。 　　姜策要去抢，把顾景之逼到了沙发另外一头，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压到了顾景之身上，要起身，被顾景之一把环住了脖颈，望着他，目光似秋水，如明珠，光彩流离，“姜策…” 　　喉结快速滑动了两下，姜策的呼吸瞬间变得浓重，“你…又要做什么…” 　　顾景之眸中似有无尽的笑意，“没什么，只是，你心跳得好快~姜策，易感期到底…”顾景之说着吻了吻姜策嘴角，“易感期到底是什么感觉，我问过李巽…唔！！！” 　　他不提李巽还好，下一秒就被姜策吻住。 　　顾景之似有若无地挣扎了几下，直到自己实在受不住，开始真用了气力要把人推开，姜策才放过他，而顾景之也如愿的见到了，那原本被姜策藏得好好的，带着野性和掠夺的，猎食者的眼神。 　　“李巽？”姜策在顾景之的颈肩落下一串细密的吻，“你问他的时候，也是这样躺在他身下问的么。” 第140章 　　“如果我说是呢？” 　　顾景之这话连音都没落地，就被姜策在颈肩咬了一口。 　　“疼呀～你真是属狗的，咬得这么用力干嘛？”顾景之话说得轻巧，可音色却有些轻微发颤。 　　“说话。”姜策声音越发阴沉，“你是在他身下问的么。” 　　姜策的信息素，并不是优质或者极优的，按理来说，顾景之哪怕是omega，可毕竟是极优的，面对劣质alpha信息素，并不会受到影响，更不会觉得害怕。 　　可现在，顾景之收敛笑意，姜策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他的信息素味道并没有发生变化，只是越来越浓，但就是…有些压得顾景之喘不过气。 　　姜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用过信息素压制。他从来都是用信息素安抚自己的。 　　哪怕是吵架闹别扭的时候，也没有用信息素压制过自己一次。这让他以为姜策的信息素可能根本没有压制的属性。 　　但现在也没时间多想，顾景之只能先调整自己的信息素，冷泉的味道慢慢散了出来取代了原本玫瑰的香味。 　　“回答我。” 　　“咳咳…我…没有。” 　　压迫感瞬间散去，顾景之大口呼吸了几次，才压下不安。 　　姜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对顾景之做了什么，起身要走，却被顾景之拉住，“别。” 　　“可……”姜策耷拉着耳朵，“我说了，易感期的时候我可能会吓着你。” 　　顾景之按着姜策重新坐好，“我没对李巽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他也没对我做过。我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正在看你的比赛。就是那天，我们跟琛哥和沅沅一起去吃饭，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顾景之看着姜策脸色由阴转晴，尾巴又不知死活地往上翘，跨坐在姜策身上，笑吟吟地道：“所以…你吃醋了？你跟李巽吃什么飞醋啊，我是喜欢…嘶！” 　　姜策掐了一下顾景之的腰，又让他吃了一痛。 　　“你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 　　顾景之伸手，替他抚去了还没干透的碎发，“我是喜欢李巽，但可不是那种喜欢。” 　　“你…”姜策努力别过脸去，不想被顾景之蛊惑，可手却不听大脑的指挥，掐着顾景之的腰，指腹暗戳戳地反复摩挲，“嘴里没一句实话…” 　　顾景之轻笑出声，“你也不想想，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要真是那种喜欢，家里还能有你的位置吗？”顾景之凑近，贴到姜策耳边道：“我的腰，这么好摸？” 　　姜策被顾景之撩拨得又气又急，想争辩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容易抚平的炸毛眼看着又要跳起来。 　　“你不相信的话，那你看着我眼睛，我给你赌咒发誓，怎么样？你怎么不看着我，是～不敢看我吗？”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伸手，把自己白色的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完整的露出雪白的脖颈，轻叹了一声，“真是个狠心的alpha啊，我这里，被你狠狠咬了一口，好疼。” 　　“我哪有用力咬？！” 　　姜策果然把头侧了回来，只看了一眼，顾景之那被温柔月光亲吻过的皮肤，微微发着细腻的光，脖颈处有些微红，这让始作俑者脸颊发烫。 　　顾景之笑着道：“果真是年轻，刚解决完，精力真是不错啊~” 　　话音落地，也不打算给姜策争辩的机会，顾景之再次开口道：“虽然说你不跟我做，但咱们毕竟还挂了个情人的头衔，不履行职责怎么行呢。” 　　说着，顾景之抬起手，在姜策面前，拇指、食指，指尖轻捏在一处，中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镂空的圆形。 　　感觉到坐的地方更加硌得慌了，顾景之扬了扬眉，笑着伸出舌尖儿穿过圆环。 　　姜策脑子嗡的一声，炸起了烟花，信息素直接充满了客厅。 　　顾景之起身要往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姜策一把捞起顾景之，一个翻身，阻止了顾景之大胆的动作，并把人再次死死压进了柔软的沙发中。 　　“别动。”姜策的声音再次变得深沉，脖颈处青筋凸起，正在极力忍耐着脑中叫嚣的冲动。 　　“怎么了？”顾景之明知故问。 　　姜策深吸了一口气，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根本就是徒劳的，他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死活不让顾景之再动。 　　“顾景之。”姜策的声音带着欲望，因为极力忍耐而微微发颤，“我知道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哦？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你是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信守承诺。” 　　顾景之脸上有些淡淡的笑意，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你在试探我是不是跟那些alpha一样。如果我真的有对你做那种事的苗头，哪怕刚才，真的让你用嘴…你都会立刻翻脸离开。因为我抛弃了自己对你的承诺。我跟那些被欲望支配的alpha没有区别。我说得对么。 　　我确实不太聪明，但有时候直觉还是很准的。没关系。顾景之，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试探我。我的心意，我的决心，都接受来自你的考验。我说过，不会强迫你。” 　　“所以。你是怕我翻脸，才…” 　　姜策摇了摇头，“跟你翻不翻脸没关系。就算你真的愿意，我也不会接受的。” 　　“你不喜欢？” 　　姜策扯出些苦涩的笑意，“我想…没有哪个alpha真的能拒绝喜欢的omega给自己那么做吧。我喜欢。但我舍不得让你那么做。对你嗓子不好。不只是嗓子会很难受，你心里也不会好过。 　　你那么骄傲的人，我不愿意你低下身来。如果我的愉悦，是建立在你抵触、不情愿的基础上的话，那我宁愿不要了。” 　　姜策极其克制地吻了吻顾景之的额头，“因为，Mi Seorita，我的玫瑰，我永远对你俯首称臣。”说着，姜策将头埋进顾景之的颈窝里，“我会等到你真心愿意的那天。” 　　顾景之鼻尖一酸，眉眼低垂，轻声念了句：“傻子。”下意识的伸手回抱住姜策，姜策则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 　　“哎…是我输了。”顾景之轻叹了一声，“是我不好。你放开我吧。现在时间太晚了，我在这里你更难受，我去另外开一间房，明天一早就回宁江。” 　　“我不放。”姜策把人圈得更紧。 　　“为什么？”顾景之愣了一下，“刚我要留下，你赶我走。现在我要走了。你却让我留下？” 　　“我…”姜策含住顾景之的耳垂，一瞬间，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般窜遍了顾景之全身。 　　“你就这么让我抱着就行。”姜策撑起上半身，委屈地看着顾景之：“只要这样就好。” 　　“姜策…” 　　姜策吻住顾景之，两个人唇齿缠绵的间隙，姜策道：“我能忍住，你陪着我吧…真的，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可……” 　　“你在这里，我心里高兴，那点折磨完全不是问题。” 　　“我不想你那么难受地度过易感期。” 　　顾景之灵光一闪，双手微微撑在姜策的胸膛上，两个人被迫拉开了些许距离，姜策不满，想要再欺身而上，顾景之道，“我不会再试探你。其实…” 　　姜策见顾景之脸颊泛起红，略略别过目光，一时不解，问道：“其实什么？” 　　“我不知道你对‘做’的定义是什么，但我觉得，不放进去就不算真的做。我…有个办法，既不会让你违背原则，也能让我们都好受一些。我现在，其实也，挺难受的…” 　　姜策额头抵着顾景之的额头，一个火热，一个温凉。 　　“好。”姜策一把横抱起顾景之，大步走向卧室，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信息素交织在一起，随着两个人齐齐跌入柔软的床。 　　更深露重时，碎发连着细汗贴在额角，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在影影绰绰的月光下，不断翻滚蒸腾，不知这天何时亮，或者…停留在这夜里也好。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姜策的闹钟声把顾景之闹醒了。 　　本来被吵醒就烦，想到昨晚，顾景之心里腾地一下窜起一股火来。 　　虽然没真做，但确实，挺契合的，感觉非常不错。 　　可关键就在于，昨晚他其实只计划着用手帮姜策解决一次，让小狗开心开心，可他万万没想到，一次之后姜策又讨着想再要一次。 　　自己心里不忍，又给了一次。 　　结果可倒好，姜策是彻底弄明白了自己看不得他委委屈屈，不给就装可怜，一次又一次，缠着闹了整整一晚上！！！ 　　后果就是，他现在手腕是又酸又疼，大腿根也是，身上就更不用说了。 　　这alpha可真是属狗的！！！顾景之从姜策怀里探出头来，瞪了一眼熟睡的“犯罪分子”。 　　真得给姜策立个新规矩了，顾景之心想。 　　更丢人的是，他中途想跑，被姜策拽着脚踝拖了回去……这才只是用手，就这么能折腾。 　　其实折腾，就任凭他折腾了，主要还是被拖回去有点丢人。自己怎么也比姜策年长啊！！！ 　　顾景之越想越气，发现姜策这时候还没被闹钟吵醒，更气了，转过身，一个后踢，踹了姜策一脚。 第141章 　　姜策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似乎是挨了顾景之一脚，眼睛还没睁开，先开口问道，“渴了？我给你拿水。” 　　一边说一边用头蹭了蹭，结果感觉不对，睁眼发现自己只贴了个后背，十分不甘心，把人圈紧又蹭了蹭，“转过来好不好？” 　　“不、好。”顾景之哑着嗓子，人还是转了过去，在姜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赶紧把你的闹钟关了，吵。” 　　“嗯。”姜策起身，关了手机闹钟，披上睡袍，拿起昨晚放着的空水杯，起身去外边倒了杯温水回来，“喏，喝点水。” 　　顾景之起身，姜策喂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之后，觉得好受了不少，姜策自己也喝了一口，重新躺下，抱着人道：“早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但拜某人所赐，我手腕又酸又疼，拿筷子都会抖。啧～” 　　顾景之闭着眼还想继续睡，膝盖却微微顶起，抵着姜策蹭了蹭，“早上就这么禽兽。你这样，怎么清汤寡水这么多年的？” 　　姜策瞬间完全清醒了，结结巴巴解释道：“这！这次真的是自然反应！早上都这样的好吧！” 　　“那你以前易感期呢？怎么解决的？” 　　“就……打抑制剂，自己在屋子里解决的。” 　　顾景之哼了一声，“不怎么可信。”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我也不是对谁都有反应好吧……虽然易感期很难熬，可我也不想随随便便让omega碰我啊！” 　　顾景之腰身舒展开，打了个哈欠后再次往姜策怀里又缩了缩，“好吧。我信你。” 　　“那早上？” 　　“打住。这回我可不管了，你自己解决去。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别嘛～你自己昨天晚上说的，要负责我整个易感期。” 　　顾景之心想，他要是知道光是用手就这么难搞，肯定不会夸下海口较这个劲，给自己挖坑。累得要死，龙虾还一口没吃，太委屈了。 　　“是我错了。”姜策伸手揽住顾景之的腰，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还顺势偷亲了一口顾景之的额头，“可你也说喜欢啊…” 　　“那是前半程，后边不是让你停下么，你不是说你能忍住吗？” 　　“我忍住了啊！没…没进去。” 　　姜策晃了晃顾景之，非得得了顾景之原谅才肯让人睡，“我给你按摩，饭也端到床边，喂你吃，好不好～原谅我吧顾总～昨晚，昨晚我还听你的话，一点都没标记，所以…早上不能再给我点奖励吗？” 　　顾景之听他还敢要奖励，忍不住又抬起脚要教训教训这位新晋狂徒。 　　但说实在的，虽然后半程太累了，可前半程顾景之他自己确实也很受用，不是真生气，这一脚踹过去，也没怎么用力。 　　姜策任他踹了一脚，别说一脚了，再踹十脚他心里都高兴。 　　“我说…你小时候家里那么困难，吃喝都成问题，是怎么长得这么高，还超额发育的？” 　　顾景之确实纳闷，虽然吧，他以前不小心，瞄过几眼轮廓，觉得应该不小，但他属实没想到，真见过之后，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 　　“我…我怎么知道，就，就那么长的呗。” 　　“对了。”顾景之突然想起来，刚还要给姜策立规矩，于是睁开眼，抬头望着姜策，“以后不许咬我。特别是脖子。你看看这好看吗？！” 　　“好看。” 　　“好看什么好看。咬也就算了，还就往明显的地方留印子…上班怎么办？得用多少东西才能遮得住。” 　　“那就别遮了。” 　　“我这样，身上还都是你的信息素味，咱们俩前脚踏进公司大门，后脚你这情人title就坐实传遍宁江了。”顾景之白了姜策一眼，“这你又不害羞了？” 　　姜策耳朵耷拉下来，撅了噘嘴，目光四处乱放，没敢接话，只是超级低声的嘟囔了一句，“传遍才好…” 　　顾景之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话，肯定是听见了，但十有八九是没打算执行。他从昨天晚上就感觉出来了，姜策在某一点要是犟，那真的是死犟死犟的，撞南墙都不回头的那种。 　　“算了，你愿意留印子就留吧。” 　　“真的吗？” 　　顾景之心想，这还真是一秒点亮眼睛高光啊，不就是留几个印子，有这么高兴吗？ 　　“留，可以，但只能在不明显的地方，必须得轻点咬，我现在胸口这还疼呢。” 　　小狗开心，小狗点头，还伸出来胳膊，“你也咬我几口，我陪你一起疼。” 　　顾景之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没完全睡醒，不然怎么会觉得这种弱智举动可爱。 　　“我又不是狗，才不会乱咬人。”顾景之轻拍了一下姜策的胳膊，“我饿了，你打电话，让他们把早餐送上来。” 　　“可是，我还想多抱你一会儿…” 　　“打、完、电、话、再、抱。我又不会跑了。” 　　姜策利落的打完了电话，又让酒店再送上来几支抑制剂，打完了抑制剂才重新上床，背靠着床头，让顾景之靠在自己身上。 　　“顾景之，那个…”姜策抿了抿嘴角，有些犹豫，带着不安，问道：“你现在愿意做我的omega了吗？” 　　“嗯？”顾景之有些清醒了，但依旧装作闭眼假寐，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真要睡着了一般问道：“怎么又提起来这个了。” 　　“就是我们昨天，虽然没真做，可衣服都脱了啊，坦诚相见，今早还一起醒过来的，我…” 　　顾景之睁开眼，从姜策怀里离开，一只手撑在床上，向前探身，mua，亲了一口姜策脸颊，“做不做你的omega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是不是，我现在都只有你一个alpha呀～” 　　“可……可我想要个正经的名分。”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顾景之重新伏在姜策的胸膛上，指腹有意无意的在他的心口处，绕着隐约勾勒出个爱心的形状。 　　“名分什么的实在不靠谱。就算给你了，倘若哪天心变了，说分开不还是要分开。那就是个虚名而已。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享受当下多好～” 　　姜策撇了撇嘴，十分不甘心。 　　“你真的想在这个时候，纠结这个的问题吗” 　　顾景之说着撑起身，拉着姜策的胳膊晃了晃，软声哄道：“今天可是我们两个同床共枕、一起醒过来的第一天哎～哎呀～别不开心了嘛～我现在每天都跟你一起吃早餐，一起上下班，以后…也睡在一起，都是跟你在一起，这样也不行吗？亲爱的？” 　　这句亲爱的一说出来，姜策原本往下瘪的嘴角，逐渐有了往上扬起的趋势。 　　顾景之眼尖，继续发力：“我现在真的好饿，你让他们快点把早餐送上来嘛～姜、哥～” 　　“好…咳咳，好吧。”姜策头脑发晕地再次拿起了床头的电话，催了一遍。 　　顾景之心里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自己的手机振动起来，顾景之起身把电话拿过来一看，表情瞬间僵住了。 　　姜策放下座机，看顾景之表情不太好，第一个念头是顾景之翻脸生气了，可再一看，放在被面上的手机，顾景之抿着嘴角，只是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好像不打算接，却也没挂断。 　　“那个……”姜策试探性地问道：“张女士是？” 　　顾景之这才回过神，手机屏幕倒扣着放回到了床头柜上，因为屏幕翻转，电话自然而然成了静音状态。 　　“我母亲。” 　　姜策眼看着顾景之情绪不佳，之前纠结的问题也不再提了，反正，他想，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去争取，总有一天顾景之会答应的，他也不想逼着人接受自己。 　　“噢……那你，不接吗？” 　　顾景之摇了摇头，躺回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姜策缩成一团，淡声道：“不接，没什么重要的事。” 　　这情绪明显不对了。 　　“你……”姜策想了想，欺身贴过去，在接触到顾景之的那一刹那，姜策感觉顾景之身体明显一僵，抗拒了一下。 　　“别黏着我。太热了。”顾景之的声音淡淡的。 　　“我不。说好的，可以再抱你一会儿。”姜策把人捞了起来重新抱进怀里，“我就喜欢黏着你。” 　　见顾景之不说话，姜策又是贴贴，又是亲亲。 　　细密的吻落在昨晚留下的痕迹上，因为很轻，带来一阵阵痒痒的颤栗，顾景之推搡着让他别闹，可这语气和动作分明不是讨厌。 　　“顾景之，你养过玫瑰花吗？” 　　“没有。家里的那几盆绿植，不都是你来了以后才买的。” 　　“玫瑰很好看，但是它的茎带着锋利的刺，会刺破手指带来钻心的疼痛感，所以人们为了欣赏玫瑰的美又不被它刺伤，就把它的刺全部拔掉，让它变得美丽又顺从。 　　可被拔掉刺的玫瑰，不再明艳耀眼，很快就枯萎掉了，那些人把玫瑰扔掉，还在抱怨玫瑰娇气不好养。 　　可玫瑰本来就应该带着刺，刺是它的一部分。所以，我的玫瑰，永远不需要担心他的刺会让照顾他的人受伤。” 　　姜策亲了亲顾景之的额头，“因为那个想照顾他的人，心里十分清楚，他爱上玫瑰，就连同着他的刺一起爱着。” 　　“你……”顾景之声音一涩，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景之。” 　　“嗯？” 　　“你今天，真的要回宁江去吗？能不能别走了～陪我嘛～” 　　姜策说着又开始黏人，就像个大狗狗求摸摸一样，头发蹭的顾景之脖颈痒痒的，这还不算，姜策知道顾景之的腰更怕痒，两个人登时在床上就闹作了一团。 　　“好痒~”顾景之躲也躲不过，笑着要把人推开，但姜策一只手就按住了顾景之的两个手腕，将人压在身下，又狠狠嘬了两口，“好不好，我易感期不长，咱们一起回家嘛～” 　　“好好好。”顾景之原本低沉的情绪被这么一闹，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咱们就…一起回家吧。” 　　狗狗开心，“早餐应该是快送上来了。我给你端进来！”姜策说着要起身，被顾景之拉住，“让他们晚点再送。” 第142章 　　“傅总，现在方便进来吗？” 　　傅聿行阴沉着脸，把文件朝着桌面上一甩，“进来。” 　　助理带着人推门而入，看见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且气氛十分凝重，很自然地闭了嘴，两个人等在一旁。 　　“你们自己看看，推荐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灵异，民俗，可以，但这里边全是鬼，得费多大力气改剧本？现在不让真有鬼不知道吗？” 　　站着汇报的人，额头早就蒙上了一层细汗。 　　最近都在传老板心情不好，进去一个骂一个，他本来是不打算今天来撞枪口的，可谁能想到，点背到家了，早上刚进公司就被提溜进来…… 　　“那个…傅总，其实除了灵异那个，下边还有几个故事，悬疑、都市、仙侠，都还是挺不错的。有几个还有原著小说，剧本也好改。” 　　“呵，是么。”傅聿行冷笑了一声，“比如呢。” 　　“比如…就蓝色文件夹这个吧。也是有原著的，我还看过。主CP甜宠虐恋，后期还有破镜重圆。副CP…” 　　傅聿行拿起蓝色文件，一边听一边打开文件，刚扫了一眼，皱眉道：“原著，南枝榷？没听过。” 　　“主要是，感情描写挺细腻的。副CP也是热门元素，渣A火葬场。” 　　渣A？傅聿行越看脸色越阴沉，但还是耐着性子，又往后翻了几页，看着故事简介，眉头皱成了一座大山。 　　豪门omega因为喜欢上身边保镖就拒绝家族联姻？？？太可笑了。 　　这作者指定脑子有点大病，豪门的omega，能有资格拒绝家族安排？还特么的喜欢上保镖？？ 　　“渣A把人家O肚子弄大了，还要人打胎。改网剧，话题度也不错。” 　　啪的一声，文件直接被飞到了地上。 　　“写的什么垃圾玩儿意…” 　　傅聿行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人立刻闭上嘴。 　　这可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骂作者智障，他么的这不是贴脸开大么… 　　“这些都不行。特别是这个ABO的。你是第一天上班？动动脑子好不好？我只认数据。没数据就是没价值。公司凭什么投？亏了你从兜里掏钱补贴？ 　　我说过多少遍了。资本不是搞慈善的。以后这些东西别给我看。等他们什么时候火了再说吧。给我找头部，没合适的就给我翻拍。 　　那么多经典，版权都没过期，翻拍过一次就再重启。每次找不同流量演员。这还用我教吗？重点是，要热门，流量，流量，还是流量。都重给我做。今天周一，周三给我。” 　　傅聿行摆了摆手，让人赶紧从眼前消失。 　　等门关上，傅聿行看了助理一眼，沉声问道：“有消息了？” 　　助理心跳到嗓子眼，艰难的做了个吞咽，摇头道：“没…” 　　“他么的！” 　　傅聿行腾地一下从转椅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吼道：“他一个孤儿，又怀孕了，他么的能飞是吗？找几天了，啊？我问你们两个，找几天了？！！” 　　助理：“傅总，您先别急。我们这边确实是把宁江翻了个遍。可…” 　　“可什么可？！都是一群废物！！” 　　傅聿行一边骂人，一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来回踱步，“再晚几天，孩子都生出来了！你们谁养，嗯？！ 　　我姐最近都在国外，要是在她回来之前解决不了，等她回来知道了我骗她，我告诉你们，她怎么教训的我，我就怎么收拾你俩。” 　　“是是是…” 　　助理擦了擦汗，“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按理来说，他就算是能躲到城边去，可怀孕了怎么着也得去医院检查啊，现在像这样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帮他？” 　　“你是他经纪人，你说。”傅聿行下巴点了点站在助理身边，到现在一句话也不敢接的人。 　　上次跟傅聿行见面，挨骂了半小时，不过好在没动手，就是一顿输出。他这才知道，魏莱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 　　什么出去散散心，都是假的！ 　　“那个……”经纪人倒吸了口气，“傅总，以前倒是有不少人想包养他，可他都给拒绝了。该得罪的都得罪了。就因为这个，差点被雪藏。 　　有段时间魏莱实在活不下去了，跟我说他要出去做兼职，宁愿当人偶也不做情人。所以我是真想不到，谁能包庇他。他也没走得近的朋友。这孩子平时挺老实的……” 　　“老实？这叫老实？”傅聿行气地想掀桌子，“蔫坏蔫坏的，说的就是他！！！我再给你们一周时间，要是找不到，你们两个自己辞职。以后别想在宁江混了。” 　　傅聿行本来没骂完，看了一眼桌子上手机来电人，阴沉一收，笑意这就挂在了嘴角，喊了一声“邵总”，不耐烦地跟两个人挥手，让他们赶紧出去。 　　“邵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的邵文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傅总在找人，愿意卖你个人情，不知道这次，傅总感不感兴趣了。” 　　“哦？这么说，人是被邵总你藏起来了？” 　　“当然不是了。我可是一直想跟傅总你做同盟的，怎么会背刺你呢。我对omega可没有某些人那么热心。傅总你是一片热忱，白白送错了人。咱们约个时间，见个面吃顿饭详聊，怎么样？” 　　傅聿行答应下来，放下电话，看了看时间，拎起西装外套就出了门。 　　开着他那辆风骚紫的跑车，一路轰到了顾景之的公司门口。 　　姜策是劣质信息素，易感期没有李巽那么久。两个人在酒店又胡闹了三天，昨天刚回到家里，就接到了傅聿行约人吃饭的电话。 　　为了这事儿，顾景之还哄了好一会儿，最后主动邀请姜策抱着被子正式搬进卧室，小狗才算哄好了。 　　但今早上班，顾景之觉得自己好像是白哄了。 　　刚刚接到了前台的通知电话，告诉他傅聿行到楼下了。 　　顾景之看了看因为魏莱那事儿，现在还义愤填膺的炸毛姜策，伸手顺了顺毛，“好啦，李巽不是找你么，快去吧。” 　　“我不想去。我不放心让你单独跟他待在一起。” 　　“我跟傅聿行有正事要谈，你这个表情，我真怕他一进来，你先揍人一顿。” 　　顾景之看了一眼门口，然后飞快的在姜策脸颊落下一吻，姜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瞬间红到爆炸。 　　“快去吧。有李巽跟着，你别有什么压力，这个合同，签不签下来都无所谓，你就当练手，还有……你们两个，晚上都少喝点。” 　　顾景之伸手，食指戳了戳姜策胸口，又贴近姜策耳边嘱咐道：“特别是你。你总不想，刚搬进来，就被我踹回去吧。” 　　姜策点头答应下来，“那你…你离他远点，别让他坐你对面，就，让他坐沙发，拉开距离。” 　　“好好好。” 　　顾景之推着姜策，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办公室。 　　但姜策并没有直接去找李巽，而是阴沉着脸，坐着电梯下了楼。 　　快步跑了一条街，看着店面招牌，在一个卖拉面的店铺停住脚步，姜策想了想，推门而入，扫视了一圈，最后在一个人对面坐下。 　　那人意识到自己对面来了人，抬起头，看见姜策，露出恶心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是你妈妈的好儿子，果然没让人失望。”说话的人正是姜策的继父陈瑞。 　　“这是我手里所有的钱。”姜策拿出一张存折，扔给陈瑞，“密码已经发你了。拿了钱快点从我家消失。” 　　陈瑞打开存折一看，顿时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不是，你在这卖身，就卖了这么点儿？你糊弄鬼呢吗？跟我藏奸耍滑是吧，看来我还是得去找你的金主聊聊。” 　　姜策一把薅住陈瑞的衣领，把人隔着桌子拖到面前，“你敢。” 　　陈瑞被拽得重心失衡，双手抓着姜策的手，想要挣脱开，但却毫无作用。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骚扰他或者找我妈妈的麻烦，我就让你以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说到做到。” 　　说着姜策松开了陈瑞，嫌弃地拍了拍手，“我建议你见好就收。拿着钱滚远点。以后你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听明白了么。” 　　陈瑞见姜策是真生气了，反正钱已经到手了，现在惹恼了他实在不划算，于是由阴转晴，谄媚笑道：“行行行。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不禁逗呢。我走，我走行了吧。但我走之前，咱们毕竟父子一场，这顿饭你请，就当吃个散伙饭，总行了吧。” 　　“我没胃口。”姜策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傅聿行这边，确实是跟顾景之来谈正事的。 　　但自从接了邵文的电话，他此次的目的就不只是想谈生意这么简单了。 　　邵文那句——对omega可没有那么热心，以及，什么叫自己的热忱送错了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文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风凉话讽刺自己。 　　如果说他身边有谁对omega格外关心的，除了本来就是omega的顾景之，傅聿行很难想到还有别人。 第143章 　　加上他跟顾景之走得也近。怎么想，傅聿行都觉得邵文暗示的那个把魏莱藏起来的人，是顾景之。 　　可顾景之刚到宁江也没多久，魏莱那种十八线小角色，跟顾景之搭上边的概率能有多高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魏莱通过某些方式跟顾景之搭上了线，两个人偶然认识了，顾景之也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 　　他应该非常明白，自己跟他的商业合作关系，价值要远比帮一个刚认识的omega高得多。 　　如果让自己知道了是顾景之在背后捅刀子，合作关系破裂，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了？” 　　顾景之已经把酒倒好了，见傅聿行只是盯着眼前的红酒，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傅聿行赶忙回过神，“噢…没什么，就是最近太忙了，没怎么睡好。” 　　“忙什么呢？” 　　“嗨～还不就是选人。” 　　傅聿行灵机一动，想到了个试探的办法，于是面上故作发愁，按了按眉心，跟顾景之诉苦道：“他们说，这批新人出成绩的好苗子不少，让我务必选几个重点培养一下。结果我一看，嚯，100多个人，光是看照片就看得我头疼眼涨。你眼光好，要不…帮我看看？” 　　“100多个？我可能也……”顾景之要推辞。 　　“没事儿~” 　　傅聿行凑近，哀求道：“随便看几个就行。我们行里有句话，叫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所以没关系，你就随便挑几个顺眼的，没被你选中的，就算是他们命不好吧。” 　　说着傅聿行也不给顾景之再推辞的机会，直接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平板。 　　此时他站着，顾景之坐着，借用这个位置差，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找文件，可实际上，傅聿行是快速将魏莱的艺人卡，随便混进了一组临时建起来的文件夹里。 　　这里边，算上魏莱的，一共20张，都是带照片的艺人卡，递到顾景之手上，顾景之也不好拒绝，只能接了下来。 　　傅聿行挨着顾景之坐下，两个人彼此的距离非常近，近到稍微动一动，衬衫的布料就有意无意地蹭在一起。 　　顾景之从傅聿行让他帮忙选人开始，直觉就告诉他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接过平板之后，顾景之一眼就看见了缩略图里魏莱的照片，心轻颤了一下。 　　为什么傅聿行会让自己看见魏莱的照片？是有意试探还是无意碰巧？ 　　虽然心里犯疑，但顾景之也不是初入社会，藏不住情绪的职场小白，不管心里有多少问题，表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 　　顾景之随手点开了一张艺人卡，上面除了有照片，还有基础信息和代表作品，仔细看了看，思忖了一下才开口道：“这位外形条件不错，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总是被送上热搜，还不是什么正面的内容。虽然压下来了几次。可…”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我对娱乐圈不太熟，可如果艺人有潜在舆情风险，后续可能会对项目产生影响。最好还是慎重一点。” 　　“对，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找你帮忙准没错！这人被pass了。” 　　“你…”顾景之顿了一下：“你这么说，感觉我好像个刽子手，我对娱乐行业也不是很了解，说的这些不过是外行人的想法而已，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人家这么辛苦好不容易有点成绩了，就因为我一句话，多少有些不太公平。” 　　傅聿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没事儿，你随便说，方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也不至于那么胡闹。下一张呢？” 　　“这位么，最近是比较流行小奶狗的人设，但他就是因为这个太过定型了，还是再观望观望吧。” 　　顾景之一连点开了几张，都简单地说了一些想法，但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实际在考虑的，只有一点——要不要点开魏莱的照片。 　　魏莱算是最近一段时间热度不低的新人，上了几次热搜都是正向的，大多是夸演技、喜欢他演的角色之类的内容，口碑不错。 　　如果魏莱没有怀上傅聿行的孩子，那他接下来的资源，一定不会差。是个该用心培养的人才。正常来说，自己一定会这么说。 　　加上这个剧宣传推广铺的到处都是，说完全没听过没见过，稍稍有些站不住脚。 　　假设傅聿行就是在试探自己，那他故意不去选魏莱，连看都不看一眼，多少有些可疑。 　　这些思绪在顾景之脑海中转得飞快，同时也并不耽误顾景之嘴上跟傅聿行闲聊了两句。 　　话音落地时，顾景之已经很自然地点开了魏莱的照片。 　　傅聿行原本靠在沙发背上，见顾景之点开了魏莱的照片，也故作自然地借着换个舒服坐姿的由头，往前探了探。 　　“这位…看着还真是有点眼熟。”顾景之先开口。 　　“哦？是吗？你在哪里见过？” 　　“最近公司里好多员工都在追这个剧。我朋友也在看。跟着他看过几集。扮相漂亮、演技在线，人设也讨喜，上了几次热搜，也都是非负面的，口碑还不错，是个可以好好培养的小孩儿。” 　　“这不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傅聿行压了一下眉，那双总是情意绵绵的眼睛，暗中闪过一丝阴沉的光，“但这孩子吧，不太听经纪人的话。十分有主意。说散心就散心去了，打电话也不回。” 　　顾景之放下平板，看向傅聿行，他明白，傅聿行这么看着自己，如果正常情况下，自己心里没有鬼，是不会回避这种目光的，那种下意识的心虚展现出来的微表情，很难控制。 　　但顾景之演技好，是姜策亲口颁发的影帝。 　　只见他略略挑眉，表示对傅聿行所说的话有一点点惊讶，随后又微微颦起眉头，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方才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要么跟他谈谈心，要么，让他吃点苦。总归会听话的。” 　　傅聿行哈哈大笑出声，“你说得对，有些人，就是得吃点苦头。”说着，傅聿行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对顾景之道：“时间也不早了，今儿我爸叫我回家吃，我先走了。” 　　“嗯。开车注意安全。” 　　傅聿行走了之后，顾景之关上办公室的门，背靠在门上，暂时松了口气。 　　想了想，顾景之给江声打了个电话。 　　“喂喂喂？找我干嘛？” 　　江声那边特别吵，顾景之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让他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了。你说吧。” 　　“魏莱都安顿好了吗？”顾景之直奔主题。 　　“好了啊。今早上还给我发照片了呢。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今天傅聿行过来，谈完了正事，他说最近很忙，要选一些重点培养对象，里边就有魏莱。所以我想，那边是不是走了风声，他故意过来试探我。” 　　“我说…”江声停顿了一下，“也有可能是碰巧。最近那个omega确实算是红了。” 　　“这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哎呀！你就是没事儿想太多了。这一趟陪着魏莱的，都是我信任的人。不会走漏消息的。” 　　顾景之想了想，那种不安感还是没办法忽略，“你跟那边的人说一下，最近不要让魏莱出门。等他生完孩子，或许还是做个微整容手术吧。” 　　江声满口答应下来，“对了。你给我的那个没贴标签的安瓿。因为有涉嫌样品污染的风险，所以……” 　　“我明白。大概什么时候出结果。” 　　“明天出成分分析。等出了之后，才能推测需要多少小时还原安瓿里的液体。然后再模拟其可能对腺体和信息素有什么影响。可你说…姜策为什么要对这件事撒谎呢？” 　　“我不知道。但……算了，等出了结果再说吧。” 　　跟江声挂了电话，顾景之拎起西装外套，也准备下班回家了。 　　他前脚走到电梯门口，上了电梯。 　　后脚在角落里就探出个人脑袋来。 　　“哎，张潇啊，你再等等。”刘伟见顾景之坐的那趟电梯关上门，这才从角落里出来，“我等下一台电梯再下去，刚才出来差点就撞上顾总。他怎么没走私人电梯啊…真是的…” 第144章 　　一间装修古典雅致的中式包间内，刘伟跟张潇对坐着。 　　他刚才为了躲开下班的顾景之，让了一台电梯，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看着顾景之坐的电梯楼层到了车库才按下旁边的下楼键。 　　晚高峰开车又堵了十几分钟，所以他到饭店的时候，张潇已经在这等了一段时间了。 　　其实，自从张潇“主动”离开公司之后，两个人就见过一次面，还是张潇开口管自己借钱。 　　而这一次，他答应跟张潇吃饭，也是想委婉问问，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他。毕竟那十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用的还是自己的私房钱，张潇真不还了的话，他得心疼死。 　　“刘哥，吃菜。” 　　刘伟点头，借着夹菜的功夫，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几眼坐在对面的张潇。 　　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刘伟想，这人啊，境遇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 　　谁能想到，现在看起来眼眶发青、干瘦干瘦、胡子拉碴，连衣服也皱皱巴巴穿的地摊货的人曾经的风光呢。 　　瞬间对自己这次能要回钱也不报什么希望了，直觉告诉他，这次别再往里搭钱就算不错的了。 　　“那个……张潇啊，看你气色比上次好了不少。” 　　刘伟当然知道自己纯属胡扯，但不这么说，他又怕张潇提再借钱的事。 　　张潇干笑了一声，“呵，好什么好，工作都没个着落，我现在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都是账单。” 　　“你也别太着急，我这边也帮你留意着点，总会有出路的。” 　　刘伟嘴上这么说，心里可并不是真这么想的。 　　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找工作相当的困难。 　　而且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说找个普通岗位，自己面子过不去是小事，给不了像高管那么多钱才是要命的。 　　从公司角度来说，即便他们舍得下脸面去求职，大部分公司也不会招像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做基础岗位。人家要的都是能熬夜拼命的小年轻。 　　高不成低不就，加上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父母要养，房贷车贷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想到这里，刘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很讨厌被一个omega踩在脚下，但顾景之确实也如他所承诺的，只要自己听话，就保住他的工作。 　　反正，夹着尾巴做人，总比张潇现在找不到工作强。 　　“那个邵文，就是个狗杂种，过河拆桥，呵呵。”张潇开了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满杯，又给刘伟满上。 　　“邵总他没…” 　　“没，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见。别说他了，就连老陈都躲着我。”张潇举起酒盅，将白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一直烧到胃里，“刘哥，我跟你说，那些有钱人都一个德行，那个顾景之也不是什么好人。” 　　刘伟重重叹了口气，“可说是呢，但谁让钱和权都在人家手里，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不说我了。”张潇又给刘伟添了一盅酒，自己也满上，“哥，你最近怎么样，那个顾景之有没有再为难你。” 　　“倒是没再为难我。他最近正风光得意。国内公司市场占有率回暖上涨，出国一趟，又签了好几个大单子。公司里以前对他有意见的，也都把嘴闭上了。” 　　“是么，没有为难你就好。”张潇笑了一下，低头又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哎，老张，慢点喝。你这酒也喝得太急了。吃菜吃菜。” 　　张潇将酒盅放下，重重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道：“刘哥…我知道你对我挺够意思的，我…我实在是…哎……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 　　“这……” 　　刘伟当然不想借，之前的十万块还没还呢，再借出去，不等于打水漂了。 　　可他看着张潇这么颓废，想起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张潇也替自己担了不少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 　　“行吧。但我手里的私房钱，确实也不多。你嫂子上回在家，心血来潮大扫除，把我其中一个藏钱的站点给剿了。哥能帮你的也不多，还是得早点找个工作才好啊……” 　　张潇千恩万谢，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刘伟喝完了这顿酒。 　　给刘伟送上了车，看着代驾把车开走，张潇才收了那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对于心情不好的人来说，即便是温柔的夜风，也带着讽刺的凉意。 　　张潇喝的烂醉，但他更不想回那个家。 　　不，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垃圾场，他什么时候住过那么憋屈的地方…… 　　抬起头，街对面的商场外屏正播放着顾景之公司新产品的宣传广告，张潇恶狠狠地盯着看了不知道多久。 　　房子卖了，车也卖了，银行不给批贷款，老婆跟别人跑了，他还欠了一屁股赌债，所有人都在笑话他，而他为了活下去，还得像刘伟那种人低头哈腰，祈求他的施舍…… 　　等张潇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到了地下赌场附近。 　　要不要再赌一把？万一这次赢了呢，他就可以翻身，重新风光起来。 　　这样幻想着，张潇往赌场走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不少。 　　“哎呦，这不是张总么。” 　　身后的声音让张潇的身体一僵，脚步瞬间停住，他强撑着，露出些谄媚的笑，转身低头哈腰的要开口叫人。 　　可他还没开口，对方再次说道：“是来还钱的吧。”说着对身边两个人高马大、长相凶狠的保镖道：“我跟你们说过吧，张总不是那种欠了钱就跑的人。” 　　“那个…我，我想再赌一把，赢了钱肯定会还的。” 　　对方冷笑了一声，“赌，可以。但你没筹码。你现在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抵押么？” 　　“我……” 　　“本来还想去您家找您呢，正巧了，省了一趟麻烦。”说着对身边两个alpha勾了勾手，两个alpha会意，直接把张潇架了起来。 　　“我……我实在是没钱，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行吧。” 　　张潇瞳孔地震，他根本想不到，对方居然…居然同意了？！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我这人啊，心善，但人太善良了，就容易被欺负。赌场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张总您还为难我。这样吧。先给张总点小教训，这样大家都好交差，您说是吧。你们两个也别下死手，尸体处理起来怪麻烦的。”说完，这人悠闲地走了。 　　一点小教训，就让张潇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空望着漆黑的天，偏巧天也跟他过不去，好好的竟然开始下雨。 　　一滴一滴砸在他脸上，很快就连成了雨线，可他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手紧紧握成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顾景之在家里，本来窝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突然被一道惊雷闪了一下，抬起头时，雨就已经下大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姜策还没回。 　　顾景之放下书，他倒不是担心姜策在饭局上出什么事。 　　因为饭局开始没多久，姜策就没忍住，偷偷发消息说这合同他跟李巽搞定了，让自己好好表扬表扬他。 　　就算没谈下来，有李巽在，李巽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即便姜策有什么纰漏，李巽能给他兜底，不至于闹得不愉快。所以总体来说，他是挺放心的。 　　可现在下雨了，顾景之想，反正他在家里也没事，要不然换身衣服，开车出去接人吧，顺便还可以把李巽也送回家。 　　这念头一动，顾景之已经起身要往卧室走。 　　此时家里门铃响了起来，顾景之微微蹙眉往玄关走，心想这个时间谁能过来，他家里可不太喜欢有访客。 　　走到玄关，通过可视系统一看，顾景之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笑意扬起，给人开了门。 　　“你不是知道密码，怎么还按门铃呢。” 　　姜策有些微微站不稳，见顾景之开了门，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用头蹭了蹭：“顾景之，我想你了。” 　　“就吃顿饭，这么想我啊？” 　　姜策点了点头，“你要不要夸夸我，我替你赚钱了。” 　　“真棒！辛苦你了～” 　　“我……”姜策将人箍得更紧，喃喃道：“我也能帮你赚钱了…能帮…帮你了……” 　　顾景之被他勒得有些上不来气，但还是任姜策抱着，“不是让你们两个少喝点。” 　　“我没喝多，就是，有点头晕。你不信？我能给你抱回到客厅里去。”说着横着把顾景之抱起来，快步就回到了客厅去。 　　将人稳稳放在沙发上，姜策直接坐到了地毯上，仰起头，眼睛是看着顾景之的，但很明显醉意朦胧不太聚焦，喃喃道：“顾景之，我能帮你赚钱了，你开心吗？” 　　“开心。” 　　“我以后还会帮你赚更多的钱的。”说着，姜策趴在顾景之膝间，“你能摸摸我的头嘛，说好的要奖励我。” 　　顾景之伸手，rua了rua姜策柔软的头发，轻声哄道：“我在橱柜里找到了醒酒汤，给你煮好了在温着，你去洗个澡，出来把它喝了。” 　　姜策猛烈摇头，“不去。你…你干什么这么着急让我去洗澡？” 　　“因为你身上有些酒气，还有…”顾景之伸手，抚在姜策脸颊，姜策伸手掌心覆在顾景之的手背上，亲昵的蹭了蹭。 　　“还有什么？” 　　“还有些omega的味道。” 　　本来顾景之是不想说的。 　　他嗅觉十分发达自不必提，就算是藏在酒气里，他都能毫不费力地分辨出来。 　　但就算不用这个天赋，他本人也参加过不少饭局，饭局上有些“招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有意无意地沾上些信息素的味道，也很正常。 　　这味道特别淡，不像是近距离接触留下的。可就算味道很浓又怎么样？ 　　商业场合么，他觉得自己不会介意，但…… 　　“对，就是有omega的味道！”姜策委屈巴巴地看着顾景之：“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躲那两个omega，退到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哦？是吗？”顾景之故意问道：“为什么呢？” 　　“事情都谈完了。我只想回家。想抱着你一起睡觉。” 　　顾景之微微俯下身，拉近了他跟姜策的距离，指腹落在姜策的下唇上，似重若轻地摩挲着，声音变得又轻又缓，“那两个omega，应该长得不错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姜策点头，“没注意。谈事就好好谈事。别动手动脚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必须得跟他们拉开距离。” 　　姜策说着牵起顾景之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虔诚湿润的吻：“我不喜欢身上有别的omega的味道，你帮我把那些味道都赶走好不好？” 第145章 　　“策子，库里的货都盘好了没？” 　　琛哥一边说一边推开了库房的门，姜策刚挂了电话，看见琛哥进来说道：“嗯，都弄好了，正准备出去呢。” 　　见姜策脸色不太好，琛哥问道：“刚是谁啊？” 　　姜策叹了口气，“陈瑞。” 　　“他找你干什么？不是，他还有脸给你打电话呢？你怎么不把他拉黑啊？！” 　　姜策也很是头疼，“拉黑了，他又换了好几个号码。哎，不说这个了。” 　　“行。”琛哥一只胳膊搭在姜策肩膀，“顾总还没回来吧。走，今天早点闭店，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个人闭了店，找了一家他们经常吃的火锅店坐下。 　　因为是家熟店，琛哥扫了两眼菜单，对服务员说道：“锅底要鸳鸯的。” 　　“哥。”姜策知道琛哥也跟顾景之似的喜欢吃辣锅，于是道：“都要辣的吧。我现在也能吃辣的了。” 　　琛哥挑了挑眉，嘴角比AK还难压，“呦，我跟沅沅劝了你三年多，试着尝尝辣的，你一万个拒绝，怎么跟着顾总，这口味变得就这么快啊～那就要牛油锅底吧。中辣。” 　　随后两个人又点了些常吃的菜，服务员就点好离开了。 　　“你说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8月都快过完了。” 　　姜策点头道：“是啊……” 　　本来他借着签下合同这事儿，跟顾景之讨了个奖励，想要一起过七夕。顾景之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了，还说他生日也快到了，还要一起给他过生日。 　　自从得了顾景之这话，姜策是浑身上下干劲十足，跟着李巽又跑了不少业务，学习上也没落下，顾景之给他布置的英语真题卷子，每次都按时按点的认真完成。 　　这么忙，他一点都不觉得累，还拉着琛哥和沅沅讨论第一次跟顾景之过七夕，他都应该准备点什么哄人开心。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先是顾景之的妈妈为了给alpha儿子讨个公道，在顾景之办公室闹了一通。 　　然后顾景之想收购的一个独立品牌，对方表示也很感兴趣，加上七夕将近，各种营销策划，整个公司都忙到飞起。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聚少离多。 　　自己跟着李巽出差，结果错过了七夕，刚回来没两天，顾景之又在他生日前几天要出差。 　　姜策虽然有点难过，但顾景之给他邮寄了生日礼物，是他一直惦记但根本舍不得买的乐高。视频电话的时候还承诺等忙完这一段给他都补上，姜策也就期盼着顾景之早点回来。 　　“顾总什么时候回来啊？”琛哥见姜策总是时不时的目光往手机屏幕上瞟，忍不住问了出来。 　　“明天晚上十一点落地。我开车去接他。” 　　琛哥嗯了一声又问道：“他又跟那个助理出去的吗？怎么不带着你啊，闹矛盾了？” 　　“没有。”姜策给琛哥倒了一杯啤酒，自己也满上了，“他也没带李巽。这几次出去都是带着那个第二助理安娜。” 　　“为什么啊？” 　　“顾景之说，他一直把李巽视作接班人，想把公司交给李巽管。现在李巽对公司熟悉的也差不多了，所以两个人就很少再同时出去了。就算一起出门，他俩也是分车走的。上回参加晚宴就是。” 　　琛哥把肉下到了锅里，“分车？” 　　“对。顾景之说，指定接班人和现任掌权人，一般都会这样。一起出门的话，也不会坐同一班飞机、同一辆车，为了保险。怕万一出什么事故，被一窝端了。 　　他在顾家也是。权利出现中空，就有人会做文章。所以他们本家的人，要是一起出门可麻烦了，谁坐哪一辆车，直到出发的时候才被通知。” 　　“这么多事儿啊……” 　　“可不是么。我还真上网查了，新闻上有。某个高管意外身故，还有集团董事长突然住院了，都造成股市剧烈动荡。” 　　琛哥抬起头，看着姜策一脸担忧道：“策啊…他们豪门那么多规矩，我有点担心你哪天要是真嫁进去了，会被他们欺负。” 　　“什…什么嫁啊！”姜策脸瞬间通红，“我才是alpha好吧！反正…反正最近都是这样，顾景之带着第二助理让她尽快熟悉李巽做的事情，而我则跟着李巽学。他说希望我以后也能自己做个总裁独当一面什么的。” 　　琛哥举起杯，对姜策道：“行。那琛哥就祝你早点发达，然后顺利把顾总娶回家。” 　　跟琛哥又闲扯了些别的，两个人吃完饭结了账，姜策看着琛哥先上了车，自己则准备去坐地铁回家，顺便散散酒气。 　　走过街角的时候，姜策听见前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呜咽声。 　　但只有一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过路边垃圾箱的时候，又是一声呜咽，这次姜策听得很清楚，就是从面前这个旧纸箱子里发出来的！ 　　他有些好奇，走到箱子前，这箱子虽然很旧，上面却并没有封死，姜策打开之后发现里边居然是两只小狗。 　　感觉应该是都刚断奶没多久，一只黑色的，一只是白色的，但蹭了不少灰。两只狗狗团成一团，缩在一起互相取暖。 　　也许是感觉到箱子被人打开了，白色的小狗本来有些发蔫，但还是努力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一边发抖一边拼命在求救。 　　“别怕。”姜策把白色小狗抱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狗狗眼睛有一只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糊住了，稍微有些睁不开，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感觉有点瘦。 　　或许是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并不想伤害自己，狗狗慢慢不再那么发抖了，叫声也小了许多。 　　“你们也被人遗弃了啊…”姜策一只手托着白色小狗，一只手在箱子里碰了碰始终没有动静的黑色小狗。 　　可不管他怎么做，黑色小狗都还是一动不动的。姜策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有了个不好的答案。 　　想也没想，姜策把白色狗狗放进箱子里，然后抱着箱子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24小时的宠物医院。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告诉他黑色小狗已经离开好几个小时了，医院可以帮忙联系宠物火葬公司妥善处理。 　　白色小狗除了身上有些脏、营养不良之外，眼睛那里擦干净了，没有受伤，也没有感染上什么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着洗干净抱出来的小狗，跟块儿小年糕似的，已经趴在医生怀里睡着了，十分乖巧。 　　医生把狗狗交给姜策，姜策抱着这块儿“小年糕”，心里只有把它抱回家这一个念头。 　　一路上都沉浸在狗狗好可爱的喜悦中，直到回到家里，看到一尘不染的地面，才终于回归到现实。 　　他，好像先斩后奏了…… 　　将狗狗抱回屋子里，姜策在床边不远处摆上了在医院买的狗窝，将狗狗放进去，自己则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他现在住的是顾景之的房子，是不是……在决定养之前，应该先问问房主的意见啊！！ 　　可是…顾景之明天晚上才能到家，那狗狗这一天要怎么办？ 　　另外，姜策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有点害怕，先跟顾景之说了，顾景之直接拒接，那连周璇的余地都没有了。 　　狗狗似乎感觉到了姜策的忐忑，又开始哼哼唧唧叫了起来。 　　姜策只好又把狗狗抱起来，安慰道：“别怕别怕，其实我也害怕…顾景之要是不喜欢你该怎么办呢？要不我问问琛哥？” 　　怀着这般忐忑的心情，姜策抱着狗狗，一晚上也没睡好。 　　早上起来，被狗狗哼哼唧唧的拱醒了，姜策刚把它放到地上，狗狗就直接尿了出来。 　　姜策手忙脚乱地拿纸擦干净，又跑去浴室拿了清洁剂喷上再次擦了一遍。 　　然后抱着狗狗，拎着狗窝，到了客厅，重新给它“安营扎寨”。 　　等狗粮泡软的间隙，顾景之来了电话，说自己航班会延误，让姜策在家休息就行了，他会安排司机接机。 　　如果家里现在没藏只狗狗，姜策肯定不同意，不管多晚他都会去接顾景之的。 　　可现在，给它自己放在家里，姜策实在不放心。 　　于是，在等待顾景之回家的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姜策觉得自己头上悬了一把利剑。 　　他坐也坐不住，卷子也没心思好好写了，只能来回踱步缓解焦虑。 　　狗狗就跟在他身后，一起踱来踱去。 　　姜策蹲下身，狗狗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头乖巧地看着姜策。 　　“对！”姜策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我跟你说啊，我呢，也是寄住在这里的，所以你到底能不能留下，我说的不算数，待会儿那个说话算数的人就回来了，你就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我就不信他能不心软。” 　　狗狗歪着头，好像并不明白姜策在说什么。 　　“还有，千万别像昨晚上给你放狗窝里的时候叫得那么撕心裂肺了，他超级超级讨厌吵闹的环境。你乖一点，我在旁边帮你说好话，成交？” 　　狗狗趴在了地上，姜策看着它，无奈地叹了口气。 　　终于，姜策在煎熬中，听见门咔哒一声开了。 　　姜策立刻飞奔到玄关处，顾景之前脚进门，后脚就被姜策猛地飞奔抱住，差点又给人撞出去。 　　“好啦，我快被你撞散架了。”顾景之原本是带着笑意的，他这么着急回来，其实心里也很惦记姜策。 　　但是，顾景之的鼻翼微微动了动，将行李箱甩给姜策，连拖鞋都没穿，就大步往客厅里走。 　　姜策下意识拦着，顾景之挑眉看着他问道：“藏什么藏？” 　　顾景之什么本事，姜策自然知道，于是拉住顾景之，哄着说道：“不是藏人了。” 　　“我知道。不是信息素的味儿。”说着顾景之甩开姜策，又往前走了几步。 　　姜策步子更快，跑到面前拦住，“你…你答应我，不能生气。至少，至少不能迁怒到我身上，我就告诉你。” 　　顾景之歪着头，上下扫了两眼，“我为什么要同意这种要求。你知道谈判要讲筹码，你有什么筹码呢？” 　　姜策直接被问住。 　　顾景之此时已经看见了那个狗窝。瞪了一眼姜策，绕过人要去近前，结果狗狗先行一步，看见了顾景之，从窝里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摇着小尾巴，欢快的跑到了顾景之的面前，一屁股坐下，尾巴还忍不住继续摇摆。 　　“呵呵，那个……Surprise？” 第146章 　　顾景之坐在沙发上，听着坐在地毯上的姜策，把怎么发现狗狗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顾景之，我知道它不是什么赛级名血统的狗狗，但土狗也不是土的意思，只是本土的……” 　　“不行。”顾景之看了一眼把头搭在自己拖鞋上就睡着的狗狗，拒绝了姜策的收养申请。 　　“为什么啊？” 　　“它会在家里乱拉乱尿。” 　　“我会遛它，训练它定点上厕所的，绝对不会在家里那样的。” 　　“它身上有寄生虫。” 　　“可以做驱虫啊，医生说只要按时打疫苗、做驱虫就行。”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它会掉毛。” 　　“凯撒不也掉毛吗？我也没见你抱它的时候介意……”姜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索性闭上了嘴。 　　顾景之歪着头，单挑了一下眉毛，对姜策道：“凯撒不住在这里。毛不会每天掉在家里的地上。” 　　“那我每天都会拖地。反正现在也是我收拾家里卫生啊，多一只狗狗也不麻烦。” 　　“我说不……”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被顾景之拒绝收养了，本来睡得好好的狗狗开始不安的哼唧起来。 　　“它乱叫，很吵。” 　　姜策把狗狗抱起来，要放到顾景之身上，顾景之瞪了他一眼，姜策只好抱在自己怀里，“它有些害怕了，所以才叫的。你试试用信息素安慰它一下。” 　　“你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 　　“我试过啊，可alpha的安抚信息素对小狗狗来说还是很可怕的，昨天晚上我用了我的信息素，结果它叫得更凄惨了。所以，试试你的嘛。” 　　顾景之被吵得耳膜疼，释放出了一点芍药味道的安抚信息素，果然狗狗就不叫了。 　　“你看，它很听话的。而且它很喜欢你。刚一见到你，都不认生，开始疯狂地摇尾巴。” 　　“那也不养。明早我会让安娜给它找个领养人。” 　　“可是万一领养人虐待它呢？” 　　“安娜会仔细考察领养申请的。我累了。今天你住你自己房间。”顾景之说着起身要走。 　　“顾景之。你知道我什么想养它吗？” 　　顾景之脚步一顿，没转身，但姜策见他也没走，赶忙开口道：“因为我觉得我跟它很像。都是被抛弃的。如果我没有遇见我妈，可能我也冻死饿死在路边了。如果我没有遇见你，鬼知道我哪天会被追债的砍死扔江里了。 　　我跟它一样。没背景、没倚靠。所以我知道它很害怕。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不知道活下去还要经历多少困难。就在我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出现了。你给了我一段几乎重启的人生，为什么不能救救它呢？” 　　顾景之叹了口气，转身的时候发现狗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姜策怀里挣开了，就跟在他身后，见他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很乖巧地摇着小尾巴。 　　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姜策，顾景之蹲下身，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狗狗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向上。 　　姜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这可能是它狗生中面临的最重要的一次面试！！ 　　如果能得到顾景之的欢心，这狗就算是原地翻身，得到金饭碗了。 　　姜策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狗狗会做出什么举动。 　　只坐着歪头卖萌，刚才都没见效果，现在也指定是不管用。 　　万一…万一要扭头走了，或者更糟糕咬顾景之一口…虽然肯定是咬不破，但顾景之肯定会翻脸。 　　狗狗见顾景之对它伸出了手，连想也没想，很自然地也伸出白色的爪爪，搭在了顾景之的手心里。 　　姜策震惊到瞳孔地震，天地良心，这一下午的集训，他觉得狗狗太小了，听不懂指令，就没教过它握手！！！ 　　顾景之沉眸看着搭在自己手心里的小爪子，沉默的几秒钟里，姜策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捏了一把汗在手心里。 　　“好吧。”顾景之起身，淡声撂下这句话，就等于狗狗面试通过了。 　　见他要走，姜策直接从地上起来，从身后抱住了顾景之，顾景之推开他道：“放开我。回你自己屋睡觉去。” 　　“啊？不是，顾景之，一码归一码，说好的不迁怒啊！” 　　“谁跟你说好了。” 　　姜策欲哭无泪，“我们都…你都出差好几天了，我就盼着你早点回来可以抱着你睡。” 　　“装可怜也没用。” 　　“那……那你打算让我自己单独睡多久啊？” 　　顾景之拉开卧室的门，转身看着姜策回道：“睡到我不生气为止。” 　　然后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姜策耷拉着脑袋，抱起靠在腿边看热闹的狗狗，看着紧闭的房门，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至少你能留下了。你说…我明早上给他做点什么好吃的，能让他消气呢……” 　　第二天，顾景之醒得比平时早了一些。 　　其实这一晚上他心里跟长了草似的，也没睡踏实。 　　轻轻拉开房门，顾景之歪着身子，先探出个头，看了一眼过道，确定没有动静之后才从房间里出来，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客厅。 　　昨晚回来，狗就睡在这里的。 　　现在狗窝还在，可…狗没影了。 　　顾景之四处望了望，厨房也找了，就是没看见狗在哪里。 　　难道是跑到沙发下边地缝里玩儿，然后玩着玩着困了，就直接躺里边睡着了。 　　顾景之这般想着，半趴在地毯上，往沙发里边看。 　　此时，好巧不巧地，姜策打着哈欠拉开了房门。 　　姜策本来是睡渴了，想去客厅接杯水，结果到客厅就看见顾景之撅着屁股，半趴在地毯上，看着沙发里边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找什么呢？”姜策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问道。 　　顾景之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狗狗跟在姜策身后，一颠一颠地跑了出来，看见了顾景之，尾巴疯狂摆动朝着还撅着的顾景之就奔了过去。 　　顾景之本来就是想找狗的，结果被姜策无意识抓了个现行。 　　他自己脸上挂不住，只能不理狗狗，迅速起身，装模作样地拍了拍睡衣，然后从容不迫地坐到了沙发上，清了一下嗓子才回道：“哦，没什么。东西掉了。” 　　姜策没睡醒，本来就懵懵的，听顾景之说东西掉里边了，也没多想，趴着就要帮他找。 　　“咳咳。不要了。也不是什么贵的东西。” 　　姜策噢了一声坐了起来，委屈巴巴地看着顾景之道：“都一晚上了，能不能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不应该先斩后奏。喏，你看，它是真的很喜欢你。” 　　一边说，姜策一边把狗狗抱起来，也不管顾景之接不接，直直塞进他怀里去。 　　“它昨天都洗过澡了。医生给洗的。很干净。” 　　顾景之没办法，只好“勉强”抱着狗狗，怕它从沙发上掉下去。 　　狗狗原本很活泼，似乎是察觉到顾景之不太喜欢它闹腾，自从到了顾景之怀里，就很乖的趴着，只是小尾巴依旧摆来摆去的。 　　“你摸摸它嘛。你连狼都敢rua，小狗比狼可好相处多了，肯定不会咬你的。” 　　顾景之并不是怕自己被咬，但他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按照姜策说的，伸手慢慢摸了几下，小狗更开心了，尾巴摆成了电风扇。 　　“你看，我就说它很乖，很喜欢你吧。” 　　顾景之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不讨厌，把狗放下让它自己去玩儿，清了清嗓子，板着脸对姜策道：“我昨天没说清楚。你不放心它被领养之后的生活，我会让安娜仔细考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它只能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本来，姜策听到前面的时候还想再争取争取。 　　听到后边，姜策心想，当初自己刚搬进来的第一天，顾景之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让李巽给自己找房子，然后搬出去。结果他不也住到了现在，还住进了一个房间去呢！ 　　“它叫什么名字？”顾景之问。 　　“啊？”姜策回过神。 　　“就算只住几天，总不能一直喊它狗吧。你给它藏家里这么大半天，没想起来起个名字吗？” 　　姜策摇了摇头，“我想等你回来一起给它起名字啊。” 　　“那你也初拟了几个吧。你想管它叫什么？” 　　“叫年糕。”姜策答得很快，“因为它是白色的。” 　　“年糕不是食物吗？不如给它起一个法语名。” 　　姜策：“？？？？？？为什么啊？” 　　“因为法语名字带小舌音的话，因为发音难，有些人学不会，说得不好，狗听不懂，就很难被拐走。” 　　姜策豁然开朗，“你说得对，但是……”说着，姜策搓了搓手指，对着不远处跟地毯较劲的狗狗发出了“嘬嘬嘬”的声音。 　　小狗瞬间就朝着姜策跑了过来。 　　“看见了吧。不管叫什么，十只狗有八只都抗拒不了嘬嘬嘬。” 　　顾景之：“……………………” 　　于是，狗狗有了自己的名字——年糕。 　　“行吧。”顾景之也不挣扎了，反正……年糕听起来也挺可爱的。 　　“时间还早。我睡不着了，要去书房，你还困的话就回你自己房间睡个回笼觉吧。”顾景之说着起身要往书房去，被姜策拦住，抱着人就不撒手了。 　　“我能亲你吗？行不行？我好想你。真的，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跟李巽请假去找你了。亲一下就行，好不好？” 第147章 　　顾景之两只手掌心撑在姜策胸膛上，硬是拉开了一节小臂的距离，“不行。你脸都没洗。我可是洗漱过了。” 　　“你嫌弃我？”姜策耷拉着脑袋，还是不想松手。 　　顾景之突然又贴近，在姜策耳边轻声道：“但是，你可以亲一下这里～” 　　话音还未落地，顾景之倒是飞快的在姜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欺负姜策成功，顾景之得意的扬了扬眉。 　　姜策反应过来，抱着顾景之，一左一右在脸颊上嘬了好几口，但就是觉得亲不够。 　　眼见姜策暗戳戳地从脸颊慢慢往嘴唇的方向移动，顾景之伸出食指，轻按姜策的唇中，“不许再亲了。” 　　“可是，可是我…” 　　“晚上~” 　　“真的？” 　　“看你表现。” 　　顾景之话音落地，人再次往书房那去。 　　姜策自然听懂了晚上是什么意思，这表示顾景之气消了，自己能回去睡了。一瞬间开心地抱起年糕，高高举起转了好几个圈。 　　年糕重新四脚着地的时候，跟喝多了似的，晕晕乎乎的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姜策觉也不想睡了，看了看时间，也快八点了，不如开始准备早餐吧。 　　而顾景之，其实也没在书房待多久。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在客厅办公了。 　　姜策洗漱完，给年糕把狗粮泡上，然后就在厨房开始准备做早餐。 　　顾景之则拿着电脑回到了客厅里，整理这次出差的文件。 　　年糕尽管年纪很小，却格外的懂事，没有缠着姜策着急吃饭，而是乖巧地趴在顾景之的脚边。 　　所以，顾总表面上认真干活，实则手在下面偷摸rua了年糕好几下。甚至趁着姜策背过身去的时候，抱起年糕亲了好几下。 　　吃过饭，姜策换了外出的衣服。 　　他周末的时候都要去上顾景之给他报名的语言课。 　　临走的时候，姜策看着站在玄关的顾景之，还有乖乖坐在顾景之脚边的年糕，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一家三口也不过如此的错觉，跟浸透了蜂蜜一样甜。 　　顾景之看他耳根莫名其妙地开始泛红，疑惑问道：“你想什么呢？” 　　“咳咳。”姜策脸唰地一下更红了，“没。没想什么。” 　　“你是想把刑期延长是吧。自己还没睡够？” 　　姜策瞬间清醒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是觉得，就…看你跟年糕在门口送我出门，感觉好像一家三口…而且你抱着年糕的时候，嘴上嫌弃但手却小心翼翼地，怕它掉下去……感觉要是有了宝宝…” 　　顾景之白了一眼姜策，直接打断道：“你想多了。我很讨厌小孩。” 　　“可是omega会……” 　　“是omega就要生孩子吗？”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你跟年糕玩的时候我其实都看见了。你看年糕的眼神…很温柔。我想，你要是有了孩子，应该也会是个好爸爸。” 　　“我不是。我很讨厌孩子。更讨厌让那种生物长在我肚子里、再从我肚子里被扯出去。 　　你跟那个魏莱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你喜欢是你的自由，我不喜欢也是我的权利。” 　　顾景之说着抱起年糕，冷声对姜策道：“你快迟到了。以后少想点有的没的。”然后转身离开了玄关。 　　课程一共就半天，姜策以前上学的时候，英语课一听就头疼。 　　但现在为了能配得上顾景之，别说上半天了，就是上一整天，只要让他晚上能回家就行，他都能坚持住。 　　可说实话，今天这课，他的魂儿就没在课堂上。 　　早上离开的时候他又惹顾景之不高兴了…… 　　其实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当时脑子根本就没往深处想。 　　说完之后看见顾景之变了脸色，才后知后觉好像是有些不太合适。可当时的场面真的太美好了。 　　那一瞬间，平淡的、安稳的幸福感觉，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仅此而已，真的没往深处琢磨。 　　真的要放到台面上讨论的话。 　　确实，他很喜欢小孩子，曾经也幻想过，将来有一天跟自己喜欢的omega组建一个小家庭。 　　但这个幻想变成现实，有三个很重要的前提。 　　一个是他跟对方，必须要真心喜欢彼此，一个是家庭条件允许，还有一个是，他的omega愿意生下孩子。 　　这三个条件，少了哪一个都不行。 　　特别是最后一条，omega的意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如果他的爱人体质不适合生下孩子，或者就是不想生，那他就不要小孩子。 　　他的妈妈经历的苦难，他绝对不会忘记，也绝对不会让他喜欢的omega经历相同的遭遇。 　　但这些，说实在的，现在离他都还太遥远，顾景之都没同意做自己的omega呢，想这些有什么用。 　　恹恹的上完了课，出了教室，姜策看见对面街边摆了好多开业送的花篮。 　　开的还是一家甜品店，宣传海报上贴的招牌甜品是顾景之在甜品里，为数不多喜欢吃的柠檬挞。 　　拎着买来的甜品，姜策直接往地铁站走。 　　尽管顾景之的车钥匙全都扔在玄关的收纳盒里。他也从来不问自己出门开的什么车。 　　但实际上，顾景之不在家或者不用接送顾景之的时候，除非是突发的急事，否则姜策都是坐地铁或者公交出门的。 　　那毕竟是顾景之的车，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堂而皇之的开出去。 　　在地铁上，姜策叫着琛哥和沅沅临时开了个“线上会议”，演练好了怎么哄人开心。 　　可一回家，姜策进屋就直接愣住了。 　　满地都是纸箱子，有些封口了，有些还没有，堵在玄关附近。 　　“顾景之，你要搬家吗？！”姜策第一个念头就是顾景之因为早上的事要自己搬走，赶紧跨过这堆箱子，到客厅找人。 　　“我错…………了…” 　　看着满地的毛绒玩具，白色栅栏隔断出单独的活动空间，雕花的小房子还是双层的，跟个别墅似的，甚至还有单独的小沙发… 　　姜策终于明白，顾景之不是要搬走，以及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光转回到顾景之身上，他正坐在地毯上，拆箱子拆得如火如荼。年糕就趴在旁边，枕着一只小玩偶的肚子，陪着顾景之干活。 　　江声也在。他跟李巽坐在另一边，不知道又在搭什么东西。 　　李巽拿着说明书做指导。似乎是给人说急了，江声一把抢过说明书，要赶李巽走。 　　“你刚才喊什么呢？谁要搬家？”顾景之一边把一只大碗从橘色的箱子里取了出来，一边问。 　　“我就说你买这么多东西。这么多箱子不收拾。”江声看了一眼姜策，“肯定会吓着他。” 　　“我才出门半天啊，家里怎么成这样了？？”姜策坐到顾景之身边，年糕开心地爬到姜策怀里，小尾巴摇摆起来。 　　姜策rua了两下，顾景之把两只碗都递给了他，“上午跟他们出去，随便买了点宠物用品回来。” 　　“随便？？？”姜策接过两只碗，看着明晃晃的爱马仕logo，把碗轻轻放在地上，拿起被顾景之扔在一边的单据，很好一个碗一万五，两个，三万…… 　　“一只喝水，一只吃饭。喏，去放年糕的新家里。” 　　“不…不是。顾景之…” 　　“噢对了。冰箱里冷冻第二层的那些肉，牛肋条、牛里脊、鸡肝、软骨什么的，都是给年糕做辅食用的。营养品、狗粮也顺便买了点。” 　　顾景之说着对李巽道：“李巽，记得让安娜找一个有十年以上宠物护理与营养师资质的阿姨过来。我们上班以后，需要阿姨过来照顾年糕。” 　　“好。”李巽立刻起身，拿起电话到走廊处给安娜打电话去了。 　　“顾景之……这是不是有点太…” 　　姜策一时语塞，太夸张？太奢侈？太……溺爱？？？ 　　“我觉得……”顾景之看着姜策，认真说道：“你说得对。” 　　“啊？”姜策心想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啊。 　　“这些东西都摆上，确实感觉有点挤。” 　　顾景之再次开口对正在打电话的李巽吩咐道：“顺便让她看看，有没有带泳池的平层，狗狗喜欢游泳，500-700平，这样年糕玩的时候，能跑得开一些。” 　　“等等。等等。顾景之，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看年糕。”姜策把年糕抱了起来，“你看它也不像是个大型犬的样子啊，现在的房子够它自由奔跑了，真的。” 　　李巽看着顾景之，等待顾景之的指示，顾景之摆了摆手，李巽点了点头。 　　“喂，姜策，你过来。”江声对姜策喊道，“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滑梯怎么组装。” 　　经过大家伙的不懈努力，小年糕的室内大别墅+游乐场终于顺利落成了。 　　“累死我了。顾景之，我觉得我就不应该今天过来。”江声瘫在沙发上，把年糕放在胸膛上，使劲贴了贴。 　　“对啊，你今天过来是为什么啊？”本来姜策都忘了问了，江声自己这么一抱怨，他也想起来了。 　　“李巽啊，我来领顾景之答应我的报酬。李巽要跟我出门几天。去参加我前男友的婚礼，不，葬、礼。” 　　江声的前男友可怜不可怜，姜策不知道，但李巽… 　　姜策没忍住，看了一眼抽空跟顾景之汇报工作的李巽，又想起第一次跟江声见面的时候李巽的反应，他多少有点可怜了。 　　“顺便管你的顾总要点赞助，实验室项目缺钱了。呀！对了，上午的时候你不在。忘了跟你同步了。” 　　江声坐起来，把年糕放到沙发上，年糕想下去玩儿，但无奈太小了，有些怕高，哼哼唧唧地着急跺脚。 　　姜策把年糕抱了下来，问江声道：“同步什么？” 第148章 　　“你的信息素提取很顺利，五支针剂，一会儿我给顾景之注射一支。你记得每隔两周给他注射进腺体里一次。注射这个没什么特别的手法，十字星针刺入进去之后自动注射的，很简单。” 　　“好。”姜策立刻拿起手机，记到日程里去了，“有什么副作用，忌口或者注意事项吗？” 　　“当然有了。注射完这个的24小时内，可能会出现眩晕、头疼、恶心、呕吐、轻微发热、嗜睡，情绪低落、腺体微胀微痛等不适症状。一般可自行恢复。要是出现疹子的话，观察半天，没有减退的迹象，立刻给我打电话。” 　　姜策皱了下眉，“可你在三江，最快也得三个小时到吧。” 　　“我最近都在宁江，跟我师姐研究点好玩的东西。注射的当天不能饮酒。另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从现在开始到五支全部注射完，这个期间，顾景之绝对不可以用腺体释放信息素。” 　　“安抚信息素也不行吗？” 　　江声点头：“对，不管是安抚信息素，还是你们羞羞的时候，”江声故意在这停顿了一下，挑眉看着姜策，姜策不自然地别过目光。 　　“或者是威胁、压制对方。都不可以。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使用腺体。等到五支都注射完，我们会给他再做一次检查，看看腺体功能是否有所恢复。那些坏死的地方，是否、有多少，被重新激活。” 　　“我知道了。” 　　“如果情况乐观的话，下一阶段，他可能会出现短暂的类易感期。但是那个么。根据现在的情况来说，发生的概率还是很低的。至少要在三阶段吧。” 　　此时顾景之和李巽也说完了公事，坐到沙发上。 　　“我说，李巽是借给你了，可要是让我发现你欺负他，又说那些不着调的疯话，以后你就别想了，那笔赞助我也收回。” 　　“亲爱的，你放心吧，我肯定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姜策听着这话就不像能完整带回来的感觉，那句亲爱的更是扎心，他都没管顾景之叫过亲爱的呢。 　　“走吧，去书房。把你的材料给我看看，合适的话，我就投。” 　　“那我去准备晚饭吧，李巽和江医生晚上就在家一起吃呗。” 　　江声啧了一声，“我说小alpha啊，你知道我以前过来，半夜饿得不行偷摸叫外卖，结果被他发现了，让我在门口吃完，吹了好久的风，才放我重新进来。顾景之还真是偏…爱……哎？你拉我干什么？” 　　进了书房，顾景之松开了手，坐到椅子上，淡声道：“你别跟他胡说。” 　　江声撇了撇嘴，不服气，“我可没瞎说。你让我站门外边是不是事实。我说你也别嘴硬了。明明就……” 　　“你还谈不谈资助了？”顾景之打断道。 　　这事儿可算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让江声怂了的借口了。 　　果然，江声立刻改了话题，“谈谈谈。那个，先给你注射第一支针剂。” 　　顾景之依言，把掩盖腺体疤痕的贴片撕了下来，江声给他消毒之后，注射了进去。 　　“好了。”江声拉了椅子坐下，“在谈之前，你让我查的那个安瓿的结果，我在拼滑梯的时候已经收到完整测试报告了。” 　　顾景之张了张嘴，最后被气笑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进来说？” 　　“我在给年糕拼滑梯啊！你给下达的任务，我敢不完成吗？”江声白了一眼顾景之，“不废话了。你自己看。” 　　说着江声打开平板，递给顾景之，“你看最后的结论就行，简单来说，姜策的那个没贴标签的安瓿，里边的东西89%的成分是alpha信息素抑制剂。” 　　“89%？那其余的呢？” 　　“这剩下的部分成分极其复杂，你还记得我说过，他的报告异常数值十分奇怪吧。” 　　“当然。” 　　“就是因为这个带有特殊成分的抑制剂。姜策数值的异常，是因为常年注射这个导致的，体内产生了信息锁。” 　　顾景之沉眸盯着桌面，舌尖轻轻刮过上颚，思忖了一下，开口道：“也就是说，他的信息素，可能不是劣质的。” 　　“嗯。”江声点头认同，“但为什么要强制伪装成劣质信息素？alpha对自己能拥有极优、优质的信息素可是又自豪又骄傲，没见过他们有谁故意把自己信息素弄成劣质的。还有。” 　　“还有什么。” 　　江声叹了口气，“姜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江声耸了耸肩，“难说。我的意思是，他是故意隐瞒的还是他自己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注射的东西有问题。 　　张娟和陈瑞一起生活的时候，姜策才上初中，反推一下，张娟真正捡到他的时候，他年纪也应该不大吧，还没到有易感期的时候。 　　陈瑞和张娟在一起之后，姜策才慢慢到了来易感期的年龄，而不管是alpha也好，还是omega也罢，第一次易感期，一般都是大人给他们注射抑制剂，告诉他们，现在他们已经长大了，需要注意一些事情，对吧。” 　　“这倒是符合逻辑，可…”顾景之顿了一下，理顺自己的思路。 　　“按照你说的，是张娟跟陈瑞一起，或者单纯只是张娟把这种没有标签的安瓿给姜策注射了，并且告诉姜策以后要一直用这种抑制剂，姜策难道就不感觉奇怪吗？他不会问为什么吗？” 　　江声摇了摇头，“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问。但姜策么，我觉得他可能不会想那么多。”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所以。”还是江声先打破了这股寂静，“我觉得，要么再去从张娟下手，去查姜策生父生母的信息，要么…你直接问他。” 　　“我直接问他？” 　　“对啊。” 　　顾景之无语道：“我不可能因为你一个直觉，就打草惊蛇。直接去问，这叫什么建议……” 　　“切…其实如果说不考虑这件事，我真的觉得这小alpha挺不错的。人长得又高又帅，还能禁得起信息素诱惑。对你幼稚的考验也毫无怨言。 　　虽然没钱，但努力上进啊，现在还在坚持把钱还你账户吧。缺钱但不贪钱，有多少人能抗拒住这个诱惑？顾景之，真的，做他的omega，也没那么糟糕吧。” 　　“就因为他很好。所以我才不能答应他。” 　　“你这叫什么歪理？” 　　“他想要钱、想要房产、公司、珠宝、跑车，什么都行，我什么都能给他。但是这个，不行。等他出去上学，一年见不到一次面的时候，什么悸动都会淡下去的。没有人……” 　　“没有人会爱上任何人，他只爱别人身上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他的假设，费尔南多·佩索阿。”江声啧了一声，“这话我都能背下来了。” 　　“当他意识到我跟他的假设、跟他的想象不一样时，那种爱的幻觉就会自然而然的幻灭。” 　　“打住。又要说你那一套所有的爱都有代价的道理是吧！行，反正…人心啊，都经不起故意伤害。我从不怀疑你做这种事的利落程度，只要，你最后别后悔就行。” 　　“所以，我希望是第一种，因为距离自然疏远，这对他和我都是个好结果。” 　　“有一段稳定的关系难道会要你的命吗？” 　　顾景之沉眸，桌面上的平板，黑色的屏幕折射出他淡淡的悲伤，“不会要了我的命，但会要他的。” 　　“我觉得，你就是舍不得。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等到姜策真要离开你出国的那一天，你心里的舍不得，未必比他少。” 　　“闭嘴吧你。”顾景之情绪飞快的调整好，“材料还给不给我看？” 　　两个人谈完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姜策正准备去叫他们出来吃饭。 　　江声打眼一看，心里顿时就羡慕哭了，这一桌子，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吃饭的时候，顾景之刚吃了两口小炒黄牛肉，胃里就有些往外干呕的意思。 　　江声笑着道：“这副作用有意思，你看起来跟怀……” 　　姜策心里咯噔一声，早上就因为孩子这事儿闹不愉快了，江声这话再说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说时迟那时快，姜策打断道：“江医生，这个鸡翅好吃，你尝尝。” 　　顾景之也没功夫跟江声计较了，跑去卫生间干呕。 　　江声的目光始终盯着顾景之离开的方向，开口对姜策说道：“小alpha，还记得我提醒你的事情吗。顾景之是个‘逃犯’，你得勇敢点。你说是吧，李巽。” 　　李巽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嗯。” 　　话音刚落地，顾景之已经整理好，人往餐桌这边来了。 　　江声立刻换了个话题，对姜策道：“你提取完之后，腺体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没有，我恢复得很快的。” 　　“到底是年轻啊～真让人羡慕。十月份的时候，做第二次提取吧，这次会比第一次多。多吃点好的，让顾景之给你买补品。” 　　吃过饭，江声和李巽跟年糕玩了一会儿，然后一起离开了顾景之的家。 　　顾景之有些倦了，侧窝进了沙发里，年糕就趴在他怀里，也跟着打瞌睡。 　　“那个……”姜策拎着柠檬挞的袋子，有些欲言又止，想靠近又不敢，只能先出声试探一下顾景之的心情。 　　顾景之没说话，拍了拍沙发，姜策立刻坐了过去。 第149章 　　“给你买的柠檬挞，顾景之，早上是我说错了话……我没有把omega当成生育工具的意思，真的，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 　　顾景之看着眼前的姜策，下意识伸手想抚摸他的脸颊。 　　“你……到底是谁呢……”顾景之喃喃道。 　　“什么是谁？”姜策没听懂，“困到说胡话了吗？” 　　“你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吗？”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景之已经把话问了出来。 　　“没有。”这次姜策答得很快。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吗？” 　　姜策摇了摇头，“那些都跟我没关系吧。把我养大，照顾我、关心我的人，才是我真正的妈妈。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啊……”顾景之脑子转得飞快，“就是觉得，像你这么喜欢孩子的人，应该期待过自己有个家吧。所以，我有点好奇，你想没想过寻找你真实的身世。” 　　“从来没想过。” 　　姜策伸出食指，逗弄已经睡醒的小年糕。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大概就是些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吧。”姜策苦笑了一声，很轻很轻，但顾景之却听得极其清楚。 　　“要是他们离婚了，又各自组成家庭。那我对大家来说，都会是很尴尬的存在吧。我看过寻亲的节目，很多这样的例子。” 　　顾景之现在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来了。 　　如果他不知道姜策的想法，也许现在就不会陷入一个矛盾之中。 　　到底要不要私下里去查姜策的过往？ 　　如果查到了，要告诉他吗？ 　　虽然姜策嘴上说不希望认识自己的生父生母，可那眼睛里的失落，是骗不了人的。 　　“江医生和李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李巽这么怕江医生啊？” 　　顾景之也伸出手指，逗年糕玩儿，“江声对他一见钟情。” 　　“啊？？？真的？” 　　“真的。但一见钟情，也不算是你想的那种情。” 　　“那是哪种情？” 　　“李巽第一次见江声的时候，场面跟你第一次见差不多，但是，当时江声围着人转了一圈之后，说能不能让李巽拍个全身的X光，他的骨头长得太漂亮了，江声想洗出来，把片子做成壁画挂家里。” 　　姜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见钟情的理由竟然是因为骨头长得好吗？ 　　“可他不是腺体科的吗？骨头…是怎么看出来的？” 　　“噢，他那段时间着迷研究骨头，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去骨科串门。第二次见李巽的时候，江声问他，要是不幸英年早逝，愿不愿意捐献给自己做标本。” 　　“江医生…这么疯的吗？” 　　姜策心想，比起李巽跟江医生的初遇，他跟顾景之酒店那段，居然更正常一些。 　　“是啊，他说最见不得美人香消玉殒，这建议，江声跟我也提过。” 　　“那你同意了？” 　　“没有。”顾景之打了个哈欠，“我可不想永垂千古。不说了，我有点困了。” 　　“噢……”姜策失落地把头垂得更低，“我知道我早上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所以……” 　　顾景之轻笑出声，“所以什么所以，一起回房间吧。” 　　“真的？”姜策的眼睛瞬间变得闪闪亮亮的。 　　“嗯。”顾景之坐起身，倚靠在姜策肩膀处，“姜策，我希望你……” 　　“希望我什么？” 　　““没什么。”姜策因为顾景之让他回屋睡正开心，顾景之见他这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等过几天，收购的事情差不多落定之后，咱们就去度个假吧。补上那个错过的七夕，还有你的生日。之后你也要开始准备明年秋天入学的事情了，会比现在更忙一些。” 　　“好。” 　　这边已经入了夜，但在地球的另外一端，早上才刚刚开始。 　　魏莱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 　　他最近已经有些显怀了，行动比之前慢了一些，特别是下楼梯的时候，每次都格外注意安全。 　　一开始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很害怕，每晚几乎都很难入睡，总是想着傅聿行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但慢慢地，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有时候因为语言不太相通，闹了几次乌龙。 　　可他本来也不太喜欢跟人相处，去那个公司做练习生什么的，也只是想有机会能跟傅聿行说几句话。 　　加上江医生也嘱咐他尽量别外出，所以他几乎不怎么出门。 　　昨天洗衣机洗着洗着衣服就开始往外渗水，他这才打电话给维修人员报修。 　　可没想到维修人员今天来得居然这么早，魏莱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没跟对方沟通清楚上门的时间。 　　走到门口，魏莱习惯性地先看了一眼猫眼。 　　只是一眼，就让他遍体生寒，血液几乎瞬间凝固住。心里明明想跑，可是却一动不能动。 　　门外，响起那个既温柔又残忍的alpha的声音：“开门啊，宝贝～” 　　话音刚落地，咚的一声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了。 　　魏莱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小腿发软护住肚子，人跌坐在了地板上。 　　傅聿行穿着一身精致的银灰色西装，戴着满钻的豹子胸针，双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优雅矜贵，迈着长腿，踩过门板进了屋子。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个alpha，各个长相凶恶，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 　　傅聿行左右看了看屋子，见没别的人在。才把目光转回到魏莱这边，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盒麦片，嫌弃地啧了一声，看着魏莱道：“就给你安排这么个破屋子啊～吃得还这么差。” 　　魏莱手脚并用地往后退，想跟傅聿行拉开距离。 　　可惜，他在看见傅聿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根本跑不掉。 　　傅聿行下巴点了点，两个alpha直接把魏莱架了起来，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可真是能耐啊，跑这么远。”傅聿行阴冷地看着魏莱，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魏莱耳边一阵嗡鸣，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傅聿行纤长的手指用力捏住魏莱的下巴，“呦，怎么哭了呢？你抖什么。怎么这么怕我啊宝贝～咱们好歹也做过一天情侣呢～” 　　“我…”魏莱声音颤抖，哽咽着不敢看傅聿行。 　　“我什么我？”傅聿行的手几乎要把魏莱的下巴捏碎，“你不是挺能耐的么。我给你开的条件不错吧，结果你倒好，自己找苦吃啊宝贝～” 　　傅聿行松开手，又扇了魏莱一记耳光。 　　魏莱发着抖，哭着求傅聿行：“”我错了……我真的…只是想要个家人……不是想用孩子威胁你。我跟你保证，孩子绝对不会知道父亲是谁的……绝对不会…我会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走得远远的？你？你拿什么养孩子？还是说…” 　　傅聿行冷笑了一声，“你准备让我的孩子跟别的alpha叫爸爸？虽然我不想要它，但只要一想到我的种，对别人叫爸爸，我就恶心的要命。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它永远不出生。” 　　傅聿行说着，一把拽住魏莱的衣领，原本架着魏莱的两个alpha会意，松开了手。 　　魏莱被傅聿行拖着，反身额头抵着墙。 　　而傅聿行的大手则死死按着他的后脑，对于傅聿行来说，他甚至都不需要用alpha信息素压制魏莱，仅仅是身型上的差距，就能把人按得死死的。 　　“你跑了之后，我是越想越生气。宝贝。”傅聿行贴着魏莱的耳郭，声音又轻又温柔，可在旁人听起来，却像是恶魔的低语。 　　傅聿行含住魏莱的耳垂，像是情人撒娇一般用牙齿尖儿轻轻咬了一口，“亲爱的，我上过不少omega，但怀孕的，还没有过。你说…我现在要是当着他们的面上你。孩子，会自己流掉吗？” 　　说着，傅聿行还真动手去解魏莱的裤子，魏莱拼命挣扎，声嘶力竭求傅聿行放过他。 　　“放过你？”傅聿行稍稍用力就把人翻了过来，一手掐住魏莱的脖子，魏莱双手用力想要掰开，但也只是无谓地挣扎。 　　“我特么好好跟你说话，跟你谈条件的时候你耍我，现在让我放了你？” 　　傅聿行眼底猩红，手上不自觉又加了力气，直到魏莱快要昏过去，傅聿行才松了手。 　　失去了支撑，魏莱身体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抓住傅聿行的裤腿。 　　傅聿行踢了他一脚，双手再次插进裤兜里，矮身笑着道：“宝贝，你放心。等你流掉了孩子，公司还是会管你的。 　　听你的经纪人说，你以前拒绝了不少想包养你的alpha。但现在不许了。 　　有不少年纪大，身材跟肥猪一样的土老板就喜欢你这一款omega，我会亲自替你安排的。你以后的工作，就是招待他们。” 　　傅聿行说完起身，看了旁边的两个alpha一眼，两个alpha架起魏莱，另外一个alpha拿着针头，直接朝着脖颈扎了进去。 　　魏莱一阵眩晕，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走吧。” 　　傅聿行上车，给邵文发了个消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轻快地哼着小曲，几辆车疾驰往医院去。 第150章 　　阳光温柔地洒在翠绿的草坪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草地的清新气息。亲属宾客分列两排，坐在白色的椅子上，中间的过道铺着用鲜花点缀的红毯。 　　新人手挽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走向被白色花海簇拥着的中央舞台。 　　主持人比新人还激动，不，江声白了一眼，恐怕比他自己结婚还激动吧。 　　这一场婚礼，能赚不少钱，换成谁谁不高兴…… 　　李巽注意到江声别过的视线，低声问道：“走么？” 　　江声摇了摇头，“不走。我还没吃席呢。怎么着也得把份子钱吃回来，要不然多吃亏。” 　　“你为什么非要来参加前男友的婚礼？” 　　“呸，他算哪门子得前男友，这三个字都抬举他了。”江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就是有点姿色而已。一个软饭男。我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傻omega被他骗了。” 　　李巽无语摇了摇头。 　　“还有。”江声看着李巽，“谢谢你陪我过来了。” 　　李巽一愣，随后淡声道：“没什么。” 　　“我知道是顾景之让你来的。你放心吧。我们吃完席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 　　“嗯。” 　　“又是嗯。”江声幽幽叹了口气，“你啊…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需要这么严肃吗？” 　　“我……很严肃吗？” 　　“对。人长大了可真没意思。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上班没多久，那时候是——看着严肃禁欲，实则青涩得很。被我吓唬的脸色发白佯装镇定，挺有意思的。现在是看着严肃实则更严肃。” 　　李巽：“…………也就，还好吧。” 　　“不过，你今天穿得可真好看。虽然平时也很有品味，但今天穿的，更高级。” 　　李巽抿了抿唇，“顾总帮我搭地。说是让我帮你镇镇场子。” 　　江声轻笑了一声，“我镇什么场子啊。不过，果然还是顾景之懂我，这一身黑色西服配黑衬衫，搭一条黑底星光的领带，和一枚钻石胸针，明明颜色这么禁欲，看起来却更诱人了。” 　　李巽：“……嗯。” 　　江声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李巽道：“你知道我跟顾景之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李巽摇了摇头。 　　“我们都是omega，都是独生子，都生在有钱人家。可我有人撑腰，顾景之没有，我的父母就是我的靠山。 　　就比如说今天吧。我要是真不开心，现在起来把桌子全掀了，他们新郎新娘两家人全算上，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顾景之不行。你知道顾景之会怎么做吗？他会像你现在这样，穿得惊艳又体面。 　　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淡淡的笑意，十分真诚地跟对方握手，送上祝福，以及一个大红包。哪怕他心里再厌恶，表面上还是非常得体。 　　可是，人呐，哪有心里真没气的。可有人宠着，才能肆意，才敢肆意。 　　所以你看顾景之，他总是想那么多，总是在权衡利弊，总是给自己留很多退路，总是想在几段关系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获得最大利益。所以，他，活得很累。” 　　舞台上，新人交换了戒指，互相亲吻对方。宾客也都起身，送上祝福的掌声。 　　江声淡淡看了一眼，也跟着起身道：“走吧。我突然没什么胃口吃饭了。” 　　“真的要走么。”李巽起身，理了理西服问道，“不是说要把份子钱吃回来？” 　　“你还真信了啊，走吧。” 　　江声跟李巽从草坪上离开，并没有朝着里边的宴席去，而是向庄园的停车场处走。 　　快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的江声。 　　江声听见了，但却并不打算回头。 　　那人又喊了一声，快跑了好几步追了上来，拦在江声面前。 　　“江声…你……等等，我有话要说。”跑了没几步，人喘得一句话分好几次说。 　　李巽打量着追过来的人，正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 　　“是么，但我没有话对你说。” 　　“咱们去旁边说好不好？”那新郎缓了过来，看了李巽一眼，想拉着江声去一旁人少的地方说话。 　　江声急忙躲闪开，嫌弃的拍了拍袖子：“你这是干什么。” 　　“江声，我知道你过来，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的，其实我也是，咱们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这话给江声恶心坏了，啧了一声：“你最快乐的日子？你恶心不恶心。我把你这话翻译一下你看对不对。你最快乐的日子，是花着我的钱，养你的情人。 　　对不起，我不搞慈善。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我劝你好自为之。今天我过来，也无非是想看看哪个傻瓜被你骗这么惨。不过你放心，我也没那么闲，你那些破事，早晚有一天自己会露馅。 　　我只是加了新娘的好友，万一有一天你们要离婚，我会帮她提供法律援助的。哦，对了，还有，让你看看我的新男朋友。” 　　江声拉过李巽，挽着他的胳膊道：“怎么样，这身材、这气质、这长相，你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他在天上，你在坑底。” 　　“他？” 　　那新郎皱眉上下打量了几眼李巽，哼了一声：“就他么？你可别开玩笑了。你身上都没有他信息素味。 　　我虽然结婚了，但我不是真心喜欢她的，是家里非逼着我跟她结婚。我平时不会跟她住的，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 　　其实这个新郎吧，要是光看外表，还真不像江声说的，是在坑底的级别。 　　五官俊朗，比李巽是矮了一些，可也有185。特别是那微长的卷发，黑色晕着光泽，整个人有一股浪漫主义艺术家的味道。 　　当初江声也是因为这个头发，入了眼。但人，不能只看长相，有些人长得像是个人，可办出来的事，比畜生还不如。 　　“我太了解你了，你喜欢会玩、能玩、有情趣、懂浪漫的，这alpha，跟个大冰块似的。宝贝，不是说穿个黑西服，就是霸总了。” 　　江声也冷笑了一声：“这你还真说错了。他是真总裁。不像你，是个一事无成的软饭男。” 　　“你！”那人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拉江声，被李巽一把攥住了手腕，稍稍用力就让对方龇牙咧嘴地喊疼。 　　“你！你给我放开！” 　　李巽不生气的时候气场都两米八，现在攥着那个alpha的手腕，浑身上下的威慑力，五百米开外，生人勿进。 　　“好、好好好…呵呵，行。”新郎认怂使劲用力甩开了李巽的钳制。 　　甩着手腕，恶狠狠地看了李巽一眼，随后又讥笑道：“总裁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用我用过的二手货。” 　　江声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那新郎被这一巴掌扇得懵了一下，挥手就要打回过去。 　　手举起来，可怎么都挥不下去，额头上开始渗出细汗，眼神由愤怒到震惊再到害怕，看着李巽艰难地做了个吞咽。 　　一股雾气雪淞的冷峻气息像是化成了一道道锁链，缠绕着那个alpha的四肢和脖颈，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这就是李巽的信息素压制。 　　因为顾景之对alpha信息素有排斥反应，所以他从来不在顾景之的面前使用信息素。 　　但现在顾景之不在，李巽不用有所顾忌。 　　江声也是第一次闻见李巽的信息素，他不禁有些好奇，当李巽感到愉悦的时候，信息素又会是什么味道的。但这太难了。 　　他就没见李巽愉悦过。这么禁欲的人，江声觉得，想象他在diy，可能都是一种亵渎。 　　“滚。” 　　李巽一个字，让新郎连滚带爬地跑了。 　　“你…还好么？”李巽问江声。 　　“我？我很好啊，就知道带你来是对的。”江声露出些许笑意，“走吧。噢，对了，男朋友的事，希望你别介意。我没那个意思。” 　　“嗯。” 　　两个人上了车。 　　还没发动车子，车窗前就鬼鬼祟祟地跑过去两个人。一男一女。 　　李巽皱了皱眉，江声问道：“怎么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女的…是邵文的妻子。”李巽沉声道。 　　“啊？你是说顾景之的竞品公司，曼茵的那个邵文？不会吧。有那么巧吗？” 　　“嗯。就是她。”李巽说着，视线一直没离开那两个人。 　　见他们上了同一辆车，往外开去，李巽一边对江声解释，一边也发动车子，暗暗跟在后边。 　　“那次在傅总家，见过一面。” 　　“就见过一面，你就记住了？难怪他们说你是只猎鹰。眼神真好。” 　　“那个时候邵总跟顾总说了几句话就去找他的夫人，但是我分明看见他的夫人很排斥他靠近的亲昵动作。 　　后来调查了一下邵文和他的家庭背景，都说他们夫妻恩爱。可若是真恩爱，不可能会有肢体抗拒的动作。那是害怕才会有的。” 　　江声其实没怎么仔细听内容，“你原来能说大段句子啊，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话都那么少呢～” 　　“我只是……不太会闲聊……”李巽轻咳了一声，“刚才那个男的，不是邵文。” 　　“也许他俩也不干净呢。” 　　“不知道。那个……江医生，你介意不介意，我们稍微晚一点回去？” 　　江声笑着道：“当然不了。反正我也不想回去给我师姐当苦力。走吧。跟上这辆车。” 　　两个人跟到了一家酒店。 　　为了掩饰，江声再次挽住了李巽的胳膊假扮情侣，在邵文夫人开的房间隔壁，又开了一间房。 　　可是无奈，这墙隔音太好了，两个人趴着墙听了半天，什么秘密都没听见。 　　正当李巽沮丧的时候，江声晃了晃手机，塞给李巽，扬了扬眉道：“我在他们下车的时候拍了好些照片。这个男的是谁，我帮你打听吧。” 　　“谢谢。你也发给我吧。我也打听一下。” 　　江声却拒绝道：“你跟顾景之，恐怕都在邵文的观察列表内。还是我来吧。” 　　话音落地，江声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未知。 　　一看这个，江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喂？”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撂下电话，江声叹了口气，对李巽道：“走吧。去顾景之家。” 　　“怎么了？” 　　“那个魏莱。死了。” 第151章 　　姜策上完了课，飞快地离开了教室，直奔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又买了柠檬挞，满心欢喜地给顾景之带回去。 　　到了家门口，姜策发现门旁边放了个资料袋，明明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这东西还没在这里。是谁放在这里的？给顾景之看的，还是给自己看的？ 　　一边想一边拿起来，仔细正反面都看过了，没有署名。 　　突然，姜策心中一紧，第一个想到的可疑对象是陈瑞。 　　上次把钱给他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但最近他又开始骚扰自己，还是要钱，真是阴魂不散。 　　可…他是怎么知道顾景之这么准确的住址，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个公寓管理很严格，就算是熟面孔过来也要做访客登记。 　　安保还得给住户打电话确认来访是否属实。如果用户表示不想接待，也会被拒绝进入。 　　按理来说，陈瑞应该是混不进来的，可陈瑞不是什么要脸的人，他要是想进来，或许也能找到个野路子。 　　如果真的是陈瑞，那里边的东西最好还是别让顾景之看见比较好。 　　想到这里，姜策立刻拆开了袋子，里边是一叠照片，大概20几张，把照片拿出来之后，姜策还倒了倒袋子，什么都没有，这才开始看照片。 　　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干脆不看了，直接全都塞回了文件袋里。 　　打开门进屋，年糕先听见了动静，摇着小尾巴跑过来迎接姜策。姜策以往都会把年糕抱起来，两个人一起回客厅，但今天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顾景之坐在客厅里看书，平时姜策回来，一进门就开始找自己，今天回来就坐在地毯上，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 　　放下书，顾景之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怎么了？上课进度太快了吗？” 　　这是一个假设性提问，你的问题并不一定是对方遇到的，但通过对这个问题的肯定或否定性的回答，能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没什么。”果然，姜策转过身，把买的柠檬挞递给顾景之，“顾景之，七夕前那几天，我跟李巽因为项目要去外地，是李巽想带我出差，还是你想让我出差。” 　　顾景之不傻，平白无故问这个，显然是不对劲的。 　　姜策可能知道了什么，但对顾景之来说，在不明确对方到底知道什么内情的情况下贸然回复，是不占优势的。 　　这属于明显的陷阱式提问，最好绕开或反问，别什么都不想直接回，肯定会踩进坑里。 　　“怎么这么问？”顾景之选择了反问回去，以打探出更多的隐藏背景。 　　“怎么这么问？”姜策的表情阴沉下来，将资料袋甩给了顾景之，“你自己看吧。” 　　顾景之打开资料袋，只看了最上面的几张照片，能看出来是偷拍的，照片上他跟傅聿行举止亲密暧昧，有一张看起来还是他站起身主动亲吻傅聿行的侧脸。 　　“这个……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别管我从哪里来的。”姜策声音沉得发冷，手不自觉的攥紧，“你不想跟我一起过节，可以直接说出来。用项目做借口，让李巽把我支出去，这算什么？” 　　“我……” 　　“不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糊弄我，我只问你，这照片里拍的是不是真的。” 　　顾景之沉眸，没说话。 　　“行。真有你的啊，顾景之。” 　　顾景之眼睛微动，似乎是做出了某种抉择，重新抬眸，淡淡看着姜策，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道：“不过是跟傅聿行吃顿饭而已，不至于这么生气吧。难道我没有跟人吃饭的自由吗？” 　　“你有，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何必那么麻烦。”顾景之的声音变得越发不耐烦起来。 　　“逢场作戏？”姜策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顾景之的态度实在是在挑战自己的神经。 　　“还有。你跟我，可能是因为最近有些太过亲近了，让你对我有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们之间只是情人关系，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没必要向你报备。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我才把你调出去的，让你眼不见心不烦，也算是为了你好吧。” 　　这话彻底把姜策惹怒了。 　　“为了我好？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 　　顾景之气人，真的是炉火纯青，知道说什么，最能伤人心。 　　一时间，家里沉寂下来。 　　姜策被气到攥着拳头的手微微发抖，但更多的是伤心难过。 　　年糕虽然年纪小，但它也能感觉出家里两个人在吵架。 　　先是趴着沙发，要用小爪子去够顾景之，但无奈它个头太小了，根本够不到。急得哼唧了两声又折返回姜策身边，想挤进姜策怀里，哄姜策消消气。 　　但两个人，谁也没理小年糕，急得它乱打转。 　　“顾景之……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没有。”顾景之淡声回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没有心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还是你说我是条毒蛇的。 　　那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吧。冷血动物是捂不暖的。你也别这一副伤心的模样，你敢说你没有什么事瞒我么？易感期的抑制剂是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顾景之索性也就不顾忌了，直接问了出来。 　　“对，你说的没错。抑制剂的事，我是没跟你说。” 　　姜策抹了一把脸，接着开口道：“我第一次来易感期的时候，连续几天高热不退，最后几乎到昏迷的程度，我妈说，当时她试过很多牌子的抑制剂，但对我都没用。 　　诊所的大夫跟她说，alpha第一次易感期，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出现对普通型抑制剂免疫的案例，需要特型药。 　　但他们只是个诊所，药房进不起，也没有资质卖那种药。可大医院需要提前申请，进行配型审查，验证医保，通过了之后才会给配药。我当时状况已经很不好了，根本没时间等。 　　她只好去求陈瑞到黑市花高价购买。最后陈瑞弄来了药，给我注射进去之后，才算控制住高热。从那以后几年时间里，我就一直用那种药。 　　可是那药实在是太贵了，我们家又没钱。我觉得自己信息素已经慢慢稳定下来了，就开始尝试普通的抑制剂。 　　也许是因为劣质信息素的关系，随着信息素的定型，普通型抑制剂也能起一些作用了，虽然不多但还是可以凑合着用的。 　　我就把特定药停了。只用普通型。再后来，我遇见你了。我怕普通型强度不够，我易感期会伤害你，又联系了以前的卖家。 　　黑市买药是违法的，所以我没告诉你。你不知情，这样就算有一天被查，也不关你的事。不会连累到你。” 　　说到这里，姜策苦笑了一声：“你跑到三江找我，就是那天偷换了安瓿拿去检测了吧。顾景之，我确实瞒着你了，但我瞒着你，从来都不是想伤害你。” 　　姜策眼眶发红，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又什么也没说，沉默着离开了。 　　一直到听见门被关上，顾景之都没有缓过神来。淡淡地看着姜策买来的柠檬挞，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答应七夕跟姜策一起过，他是认真的。 　　傅聿行用谈公事做借口约自己七夕陪他，而自己选择了跟傅聿行那天吃饭、提前把姜策调出城去，也是真的。 　　但举止亲密，特别是他站起来亲吻傅聿行的脸颊，并不是真的，那只不过是拍摄角度带来的视觉错位而已。 　　顾景之没有跟姜策解释，而是决定利用这个递到手里的机会，快刀斩乱麻。 　　那些照片没有发给媒体，而是送到了姜策手里，有可能是傅聿行安排的，但这个概率其实并不高。 　　因为如果这事是傅聿行做的，以他的性格，更愿意发给媒体，顺便再来一波炒作。 　　那样的话，姜策肯定能从热搜上看到，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暗地里把东西送到手里。 　　更何况，傅聿行骨子里看不上任何alpha，姜策对傅聿行来说，根本不算是个威胁。 　　假如说，真的不是傅聿行做的，那会是谁呢？也许是邵文、也许是顾景珑…也许是老爷子？ 　　或者干脆就是某个专拍豪门的记者，打算用这种照片管他要点钱。 　　都有可能，但又都没有明确的、指向性的证据。 　　但不管怎么样，姜策离自己远点也是一件好事。虽然跟他原本计划的，用远距离慢慢疏远的形式有很大的差别，但… 　　顾景之想，他今天这么做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就像江声说的那样，他很擅长伤人心。 　　可为什么，这一次……算了。 　　顾景之抱起害怕地缩成一团的年糕，起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了温水，给它泡狗粮。 　　“吃饭吧。”顾景之蹲下，把饭盆放到地上，眼泪也跟着跌落，滴在了地面上。 　　顾景之伸手抹掉眼泪，看着年糕蔫蔫地趴着，就是不吃饭，开口轻声哄道：“吃吧。吃完我给你吃你喜欢的小零食，嗯？” 　　年糕似乎听懂了，或者它想安慰顾景之吧，起身走到饭盆那里，慢慢吃了起来。 　　顾景之见它吃饭了，便起身离开。 　　姜策一直都没有回来，顾景之坐在窗边，看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喧嚣慢慢散去，夜晚逐渐深沉。 　　年糕没回自己的窝里，轻轻扒着顾景之的裤脚，哼哼唧唧的很是委屈，顾景之把年糕抱了起来，声音有些哑：“你也在想他吗？” 第152章 　　深夜大排档，总是安慰失恋兄弟的五星场所。 　　“好了，策子。别喝了。”琛哥伸手拦住姜策举杯，劝道：“酒量没多少，还喝的这么急。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去吧，听话。” 　　“我不。”姜策哑着嗓子，没听琛哥的劝，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琛哥叹了口气：“别啊，你真离家出走啊？” 　　“那不然呢？他巴不得我走。在家里也是碍眼。你说，顾…” 　　姜策刚提起来个顾字，眼眶就开始发红，说不出来话，索性就喝酒。 　　“哎呀！哎呀！” 　　琛哥把酒瓶直接夺走，“行了，失恋买醉也不解决问题。” 　　“可我还没恋呢！就失了！”姜策说着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没事啊，没事…那个什么，哥给你介绍个更…好…？” 　　琛哥一顿，“给你介绍一个更漂…亮”，琛哥又一顿：“也不是，哥给你介绍一个更温柔的，对，更温柔的吧。” 　　“可我就是…”姜策吸了吸鼻子，“就是喜欢他啊……！” 　　“那你……”琛哥叹了口气，“那你倒是回家去啊，跟顾总好好聊聊。” 　　“有什么可聊的…”姜策又吸了吸鼻子，“我……你知道，我，呜呜呜呜…” 　　琛哥打开抽屉给他拿了一小叠餐巾纸，“赶紧擦擦。” 　　“策子啊，其实吧。”琛哥有些犹豫，因为他能预感到他接下来说的话，姜策恐怕根本就听不进去。 　　但是，作为朋友、兄弟，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 　　“姜策啊，其实哥觉得，顾总呢，是个挺仗义的人，但是吧，不管是家庭环境还是说，成长历程吧，终归是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活不一样。 　　所以，你俩…可能真的不太合适。我觉得，趁你跟顾总的关系还没发展太深的时候，借着这个机会，你俩重新回到老板跟雇员的关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那他睡我，就白睡了吗？” 　　琛哥嘿了一声：“也不算是真睡吧。不没真做吗。” 　　“你知道么…我第一天见他的时候，在酒店，他就，他就扑过来了，还…还对我用信息素。他自己说对alpha没有兴趣，还总…还总撩我。我每次都忍得很辛苦。这还不算最过分的。我都没跟你们说……” 　　琛哥从困倦中猛地惊醒：“还有瓜？不是……还有更过分的呢？” 　　“顾景之说，我们就是情人关系。可，可他每天都给我布置作业，我得刷10张卷子，成绩达标了才能抱着他睡，要不然就只能在一张床上，不能抱他。你说，谁家情人，一起抱着睡觉要…要考试？” 　　琛哥拍了拍姜策的肩膀，“强扭的瓜不甜啊，策子，强扭的瓜不甜。” 　　“可我感觉也没怎么强扭……”姜策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琛哥问道：“顾景之他对我是有…是有感觉的。他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琛哥听着姜策又把话唠了回去，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七次为什么了，不禁有些头疼。 　　“你说，呜呜呜…他为…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第八次。琛哥心想。 　　“所以哥劝你别那么死心眼呢。咱跟人家实在不是一个世界里边的。哎呀，别喝了。要不这样。你要真不明白，就回去问个清楚。” 　　“我问什么我问。”姜策趴在桌面上，“他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还把我拉黑了。哥，为什么……” 　　琛哥太阳穴神经性地跳了跳，自动忽略那熟悉的后半句。 　　如果不是看姜策实在太难过了，他真想一把将姜策的嘴捂上。 　　以前被追债的逼到没活路的地步，姜策都没哭过。琛哥心里不禁叹了一声，最难过的，还得是这情关啊！ 　　“他要是真不喜欢我。就直接拒绝我啊…他……啊！”姜策腾的一下坐直了，给琛哥吓了一跳。 　　“他没说讨厌我。也没说结束关系。”姜策用力抓着琛哥，晃来晃去，“哥，顾景之没说跟我结束，他可以直接跟我说结束的，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 　　琛哥被他晃得脑浆都快倒出来了，“不知道”三个字被抖成了八段。 　　“可能是来不及说吧……”姜策瞬间又蔫了下来。 　　琛哥想，失恋的人能不能都凑在一起，让他们互相安慰对方，放过亲朋好友们吧…… 　　“策子，这都快两点了，你真不回去啊？” 　　“我今天能在你家借住一晚上吗？地铁都停了，打车又不好打。顾景之…不喜欢我身上有这么大酒味。” 　　琛哥：“…………行，走吧。今天跟哥住。但是咱们可说好了啊，回去不许再问我，为什么，凡是以为什么开头的话提都不要跟我提。我一晚上听了这么多遍为什么，做梦都得无限循环。” 　　姜策看似同意的点了点头，但实际上是醉到发懵的状态了。 　　琛哥结了账，架着他这个可怜弟弟，走出了大排档。 　　在他们离开之后，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保时捷也发动了，邵文坐在车内，心情格外的好，对电话里的人道：“赶走了那条狗。还剩下一只鹰。那个傅聿行也没几天好日子了。现在我觉得，咱们是时候见上一面了。” 　　姜策在琛哥家暂住了一晚，早上起来头疼得要命。琛哥离家早，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早餐，也根本没心情吃。 　　自从他离家出走，已经过去一晚上了，顾景之别说电话了，连个消息都没给自己发过。 　　看来琛哥说的对，是自己自作多情。 　　头疼加上心情沉重，姜策差点就坐过站。 　　耷拉着脑袋，刚走进办公区，还没到办公室，顾景之从转角处出来，正好跟姜策擦肩而过。 　　等姜策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景之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办公区门口。 　　姜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跟自己这一身狼狈相比，顾景之跟往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门口进来了个陌生人，顾景之跟人家握手寒暄，神采奕奕的。 　　直到两个人寒暄完，顾景之引着人去了会议室，姜策才转回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办公室去。 　　李巽正站在办公室门口，见姜策走到近前，开口道：“你的工位已经调整到总裁办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去那边办公室办公吧。” 　　“什么？”姜策脑子嗡的一声，“你什么意思？” 　　李巽拉着姜策离开了办公区，找了一间没有人的小会议间，示意姜策坐下。 　　“你说我工位调到总裁办了？为什么？顾景之跟你说的是吧。” 　　“是的。”李巽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有，你的行李已经搬到给你找的新房子里了。地址和门锁密码我会发给你。” 　　“什么？？”姜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不自觉染上了怒气，“就一个晚上。你说顾景之连家都给我搬完了么？！” 　　“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好、好…好。”姜策气极反笑，“你们有钱，了不起。什么都是正常的。搬就搬。我还不愿意跟他住一起呢。” 　　“嗯。顾总也是这么考虑的。” 　　“哎不是？！你们说话能不能…气人也一脉相承的是么？！！” 　　李巽没接话，只是沉眸看着暴跳如雷的姜策。 　　“行。顾景之可真是行。你告诉他。我！等等…年糕呢，你们也给年糕连夜送走了？” 　　“没有。”李巽顿了一下：“年糕还是跟着顾总比较好。” 　　“我不同意，把年糕还给我。” 　　“顾总给它安排了两个阿姨倒班陪着。你上班，白天小狗自己在家，似乎不太妥当吧。” 　　“它是我捡的。凭什么跟着顾景之？！还有，你们找的那个房子我也不需要。我自己能出去租房子。让顾景之把年糕还给我，不然我就去他家直接带走。” 　　“你进不去。顾总已经通知安保了。你的照片他们都见过。” 　　姜策听到这，要直接拉门出去，他忍不了了！必须得找顾景之理论理论。 　　至于做得这么绝吗？动作是真快，想得也周到，什么路都堵得死死的是吧，那他就自己挖出来一条路。 　　李巽起身拦住，“你还是听顾总的安排吧。” 　　“我凭什么听他的？” 　　李巽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问个清楚。要拒绝我就直接说。” 　　“那个房子，不是昨晚找的。”李巽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个房子，其实我早就找好了，在你来的第三周就已经定了下来。顾总本来应该让你那个时候就搬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姜策冷笑了一声，他现在是气不到一处来。 　　李巽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江声的电话，随即对姜策道：“去你办公室干活去吧。安娜会给你布置任务。你要真想找顾总的话，我帮你安排。但你现在，不能去打扰他，不然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了。” 　　说完李巽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姜策想了想，决定暂时相信李巽一次。只是一个晚上，顾景之就能办这么多事，要是他现在冲进去，恐怕不用等到第二天，顾景之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姜策等了一天，一直到下班的时间，除了早上偶遇之外，姜策连顾景之的人影都没看见。 　　李巽也只是撂下句让他回家，人也跟着没影了。 　　姜策有些不甘心，趁着这一层的职员都忙活着收拾东西下班，没人注意到他。姜策聪明智商上线，走到顾景之办公室门口，背对着门站着，手悄悄向后伸。 　　顾景之的办公室门是指纹识别的，姜策只是报个侥幸心理。 　　可没想到，咔嗒一声，门，开了。 第153章 　　“喂？”顾景之坐在休息区，喝了一口咖啡，“我真的没事。腺体已经不疼了。那个omega的事。你让那边的人处理好。” 　　对面的江声嗯了一声，“放心吧。傅聿行这两天找你了吗？” 　　“跟以前一样，有事没事的聊天，发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这种事情，就算他知道了是我在背后帮的，也不会在明面上跟我撕破脸。” 　　江声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但总归这个仇是结了，以后找他办事，代价可就高了。对了…姜策……你俩？” 　　“我俩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他这两天就在你办公室等着你回去，你这还打算在酒店躲多久啊？” 　　“再过几天吧，年糕不爱吃饭，我带它出来的，现在它在做SPA，缓解一下焦虑。” 　　江声啧了一声：“它焦虑不爱吃饭，是因为想姜策吧。” 　　顾景之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我说，你为什么非得闹成那样啊？不就是几张照片么，解释一下那是角度问题不就得了。” 　　“是我以前做错了。太犹豫。一点都不像我了。”顾景之垂眸，眼底渐渐被一股淡淡的愁绪浸染，“让他现在讨厌我，总比以后对我失望强，也免得落得跟那个omega一样的下场。” 　　“那能一样吗、！魏莱是因为受惊过度，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生殖腔浅，壁还薄，人工流产过程中穿孔引起大出血，出血性休克身故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顾景之抬眸，看着宠物疗愈师抱着小年糕出来，正往自己这边走，开口道：“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们准备回酒店了。” 　　挂了江声的电话，顾景之看着小年糕，佯装起轻松和笑意，抱着它出了门。 　　午后的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 　　晴朗的天气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但今天，阳光好像失去了它的魔法，就连小年糕都无精打采的。 　　“还是不开心吗？”顾景之抱着年糕，亲了亲他的额头。 　　年糕委屈的呜咽的两声，扒拉着顾景之的脖颈，小脑袋窝在他的颈窝里。 　　顾景之拍了拍年糕的背，温柔地把它放在了副驾驶的小狗窝里，这次出门他没有带司机，只有他跟年糕两个。 　　从郊区开回市中心，顾景之在一家宠物零食馆停下了车。带着年糕下车，给它又买了不少小零食。 　　拎着东西走回到车前，顾景之拿出车钥匙准备打开车门，突然间身体一僵，背后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死死抵住。 　　通过车窗的倒影，顾景之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alpha，那个狼狈的样子让他很难把眼前这个人跟张潇联系起来。 　　“怎么？好久不见。顾总认不出来我了么。”张潇阴冷的声音，贴着顾景之的脖颈传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顾景之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被张潇威胁而有什么起伏。 　　“干什么？你特么说我想干什么？！” 　　张潇根本没给顾景之再说话的机会。 　　后脑一疼，顾景之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死死捆在了椅子上。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路灯发着昏黄微弱的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勉强照进室内。 　　食物发霉的味道混上烟酒味直冲天灵盖，让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再次袭来，顾景之脸色发白，但依旧保持着几乎令人发指的冷静。 　　他强迫自己尽量减少呼吸频率，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慢慢挪动身体，企图将绳子弄得松一点，可无奈，胳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突然间，屋子里的灯啪的一声被打开，强光让顾景之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 　　张潇从外边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浑身上下都是酒味，顾景之嫌弃地别过头去。 　　“转过头来。”张潇拿着啤酒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顾景之没搭理他。 　　啪的一声脆响，顾景之结结实实挨了张潇一巴掌。 　　“老子叫你抬头看我！” 　　啪的一声，又是泄愤的一巴掌。 　　顾景之耳边嗡鸣，脸上火辣辣的，却仍旧没有如张潇的愿。 　　“他妈的，看不起老子是吧？！” 　　张潇冷笑着俯身逼近顾景之，右手用力捏住顾景之的下巴，逼着顾景之跟他对视。 　　“顾总，对我家不满意吗？嫌这里脏？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是我让你活成这样的？”顾景之企图挣扎，但根本没有用。 　　张潇冷笑了一声：“别挣扎了，你没觉得身上使不上力气么。老子知道你是极优控制型，早给你打过药了。你特么在背后使坏，让那些公司都不敢用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这一天啊？！” 　　“我？我可没那么闲。” 　　张潇显然是不信顾景之，冷哼了一声道：“无所谓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老子开除了，老子过得不顺心，也不能让你一个omega活得那么滋润。” 　　“你想要多少。”顾景之直截了当地问张潇。 　　张潇嘿了一声：“顾总，讲究啊。既然你这么直白地问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不多，5000万人民币，我就把你放了。” 　　“好。”顾景之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爽快。” 　　“但是……”顾景之目光扫了一圈，开口道：“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晕倒前，怀里抱着的那条小白狗，在哪里？” 　　张潇想了想，“狗？噢……我想起来了。” 　　松开顾景之，张潇拎着酒瓶，灌了一口酒，晃晃悠悠地往门外走。 　　没几分钟，人回来了，手里拎着年糕。 　　小东西被抓着脖颈，四只脚脚无力地耷拉着。 　　顾景之瞳孔微微晃动，心里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顺着那预感细想，试探性地开口唤了一声年糕的名字。 　　虽然才养了几天，但每次喊它的名字，它都会开心地摇起小尾巴朝着顾景之跑过来。 　　可现在，顾景之连着又喊了好几声，年糕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潇把年糕直接扔到了顾景之面前，嫌弃道：“这狗崽子，牙还没长齐，居然要咬老子。他妈的…”说着还泄愤地踹了一脚年糕的肚子。 　　顾景之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年糕，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喏，狗，虽然死了吧。但……” 　　“我不会给你钱。”顾景之声音冷得骇人，但语调却极其平静，只是微微发颤的嘴角透露出他极力忍耐的情绪。 　　“你特么的说什么？耍老子是吧？！”张潇上前，扯着顾景之的领子又扇了一巴掌。 　　顾景之的目光始终落在年糕身上，嘴角隐隐渗出血丝，一股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 　　正当张潇想再动手的时候，顾景之却发出了令他毛骨悚然的笑声。 　　“你特么的笑什么？” 　　顾景之耸了耸肩，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张潇，“没什么。笑你是个废物。本来你只要放了年糕，就能拿到那笔钱。但你杀了我的狗，我现在不会给你一毛钱的。” 　　张潇被顾景之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一只手用力掐住了顾景之的脖子。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看着顾景之被掐得泛红的脖颈，还有那微敞的领口，以及领口之下那影影绰绰的春色，张潇的喉结缓慢的滑动了几下。 　　“行，不给钱也行。反正人都绑了。” 　　张潇把没喝完的半瓶酒放在一旁另外一张空椅子上，双手用力，撕开顾景之身上那碍事的衬衫，因为粗暴的动作，有几粒扣子被崩到了地上去。 　　“老子特么的还没上过极优omega。”张潇一边说，一边伸手，掌心拂过顾景之的脖颈，一直向下落在胸口处，用力捏了几下，“皮肤可真好啊，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顾景之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但他被注射了药，别说腺体功能暂时失效了，就连手脚的力气也没恢复。 　　“怪不得能迷得那个傅聿行对你言听计从的。你跟多少alpha睡过了？嗯？” 　　张潇喘着粗气，探身，炽热的鼻息打在顾景之的耳畔，下一秒顾景之的耳垂就被他含住，反复雕琢品尝。 　　“你…”顾景之干呕了出来。 　　张潇被顾景之这个动作惹得十分不快，放开了的耳垂，伸手捏着顾景之的下巴，那双贪婪的眼睛此时已经被情欲占据，那恶心的信息素也溢了出来。 　　“张潇，你…”顾景之恶狠狠的瞪着张潇，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汗。 　　张潇此时却像个情种，伸手替顾景之抹掉那还挂在眼角的眼泪，“瞪我也没用，你身边那条狗，不是你自己赶走的么。现在谁还能来救你？不如你跟着我吧。你伺候的老子舒服，也许……” 　　“呸！”顾景之吐了张潇一口。 　　张潇用力捏着顾景之的下巴，伸手拿起放在旁边的酒瓶，猛地灌了一口，然后对着顾景之的嘴就贴了过去。 　　酒瓶啪的一声，落地碎掉。 第154章 　　顾景之紧紧闭着嘴，张潇嘴里的酒灌不进去，只能顺着下巴往下流。 　　气的张潇抹了一把脸，捏着顾景之下颌的手更加用力，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好像要把顾景之的下巴捏碎。 　　可即便是这样，顾景之还是紧咬牙关，并不让他如愿。 　　“你特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张潇恶心的信息素瞬间暴涨，覆盖在顾景之身上，企图利用信息素压迫强制顾景之听话。 　　顾景之虽然被注射了抑制腺体活性的药，但毕竟是极优体质，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控制。 　　张潇见他还是在拼命挣扎，一只手接着捏着顾景之的下颌，另外一只手，食指和中指粗暴地往顾景之的嘴里塞，企图用手撬开他的嘴。 　　“妈的！咬老子是吧？！”张潇的手被顾景之狠狠咬了一口，盛怒之下，抬脚朝着顾景之胸口用力踹了过去。 　　这窝心脚，顾景之挨得结结实实。 　　但他根本就没有缓口气的功夫，张潇又贴了上来，好像一只发狂的熊，狠狠撕咬着顾景之的唇。 　　眼看着舌头就要往里伸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 　　打断了张潇进一步的动作。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迎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 　　“你他妈的…！” 　　张潇话都没骂完，迎着右脸，又被狠狠揍了一拳，鼻血瞬间流了下来。人也直接被揍懵了。 　　紧接着，张潇就被几个高大的alpha控制住。 　　“姜策。”就在姜策又要挥拳的时候，身后的李巽拦住了他，“我处理。你去看看顾总。” 　　“好。” 　　江声其实早在一进门，姜策揍人的时候就先来到了顾景之的面前。 　　给顾景之松了绑，江声想给他做一个初步的检查。 　　“不用……”顾景之的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 　　姜策看着眼前的顾景之，头发被汗浸湿，嘴角，不，整个下唇都被咬破了，还挂着血迹。衬衫被扯开，从脖颈延续到胸口，都是深深浅浅的痕迹，心里好像被一双手用力捏碎一般。 　　他现在后悔的要死。如果没离家出走，顾景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没事。” 　　顾景之的声音又轻又淡，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晚上，跟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的普通。 　　顾景之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张潇给他注射的药还没失效，加上胸口被结结实实的踹了一脚，起身的时候，身形不稳又要往下坠去。 　　江声和姜策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扶，顾景之却又都拒绝了。 　　撑着扶手缓了几秒钟，伸手拢了拢自己已经脏了的衬衫，想把仅剩的几粒扣子扣好，但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让这个平时很简单的动作变得有些困难。 　　最后，他又抻了抻衣角，指腹抿掉挂在嘴角上的血迹，往年糕躺着的地上走去。 　　姜策心中又是一沉，自责、愧疚，心疼，不，这些词都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抱起小年糕冰凉的身体，顾景之在路过张潇的时候，淡淡看了一眼李巽，什么也没说，继续自顾自往楼下去。 　　江声开口对李巽和姜策道：“我送顾景之回家，你们俩…”说着，特意看了一眼李巽，“看着处理一下吧。” 　　张潇的嘴被堵上了，但他依旧不服气，用力挣扎想要逃跑，但现在情况逆转，他成了案板上的肉。 　　“报警。让警察过来。”刚才慌忙找人，姜策现在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拨号，却被李巽按住，“我处理现场吧。顾总这个状态，我觉得你跟着江医生送顾总回家更稳妥一些。” 　　姜策点了点头，又去追江声和顾景之。 　　回家的路上，车内安静得要命。 　　顾景之坐在后排，身上披着薄毯，依旧是一言不发，只侧着头靠着车窗，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 　　“顾景之……” 　　坐在他身边的姜策试图开口打破这股令人窒息的寂静，可话到嘴边…他又哽住了。 　　究竟要跟顾景之讲什么呢？问他哪里疼？ 　　身上的伤明摆着在那，哪里难受根本不需要多嘴去问。问他还好吗？ 　　这听起来也是个蠢问题。 　　就这样，沉寂仿死神的侍者，伴着他们行走了一路。 　　再次回到顾景之家里的时候，姜策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放着的柠檬挞，已经被放得坏掉了。 　　顾景之沉默着把薄毯扔到了地上，自己往浴室去。 　　姜策实在是担心他的状态，追着要进浴室，江声只能先拉住他，摇了摇头。 　　顾景之关上了浴室的门，将身上那些脏了的衣裤全部褪除干净，浴缸里很快注满了水，顾景之拆了不知道几个沐浴球全都扔进了浴缸里。 　　很快，沐浴球一个个的化开，五颜六色地把水浸染。 　　顾景之踏进去，温暖的水逐渐蔓延全身。 　　玫瑰、茉莉、山茶、鸢尾……太多太多的味道充斥在他的鼻腔里，可不管怎么洗，那股令他厌烦的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已经从温热变成了冰凉。 　　顾景之踏出浴缸，伸手将滴着水的湿发往后随意抓了抓，走到梳洗台前，拿起电动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两遍、三遍……不停地重复，由慢到快，最后动作变得暴戾，牙膏的味道中混进了血腥味。砰！ 　　顾景之的动作戛然而止，牙刷被他狠狠摔在了台面上，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从一开始，顾景之就保持着几乎令人发指的冷静，甚至是冷漠。哭，有用吗？ 　　对顾景之来说，没有。 　　他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感觉好一点了么？ 　　对顾景之来说，也不会。 　　喉结艰难缓慢地滑动了两下，顾景之撑在台面上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真实地恐惧着、厌恶着发生的一切，但…这样狼狈的自己，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这个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姜策没能跟进浴室，但在客厅沙发上也根本坐不住，就站在门口倚着门边，耳朵听着里边的动静。 　　这一声摔东西的声音，让姜策直接飞奔了过去，用力拍了拍浴室的门，“顾景之！你没事吧？！” 　　顾景之没出声。 　　姜策急了，又用力拍了几下大喊道：“我…”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顾景之就把门打开了。 　　“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人，头发还滴着水，浴袍裹得严严实实，刚洗过澡皮肤泛着红色，显得那破了的嘴角更惹人心疼。 　　“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顾景之嘴角挂起那浅淡的笑意，“只是有些困了。你也……” 　　“我…不是，是我们，我们都很担心你。不想去医院，至少让江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吧。”姜策说着往前了一步，抬起手似乎是想替他把额前的乱发拢去。 　　“离我远点！”顾景之突然反应过激，阴沉着拍开了姜策的手。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顾景之又把态度缓和下来，“我的意思是，我没事，不需要检查，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姜策，今天的事情，我很感激你，报酬会安排李巽转给你的。” 　　“你知道我不想要什么报酬。” 　　但顾景之并不打算跟姜策纠结这个话题。 　　眉毛微微向上挑了挑，顾景之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时间不早了，我想你不需要我提醒吧，你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以后，你也不需要再跟着我了，信息素的事情，江声会跟你对接。工作，你想做的话，会由安娜来给你安排，觉得上预科学习已经很累了，不想再来公司这边也无所谓，只要你离我远点就行了。”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走到门边，背斜斜靠着门边，下巴点了点门外，算是下了逐客令。 　　但姜策不想就那么被赶出去，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可能是他仅剩的，能见到顾景之的机会了。 　　可无奈，江声此时跑了过来，拉着姜策对顾景之道，“你休息吧，我送他出去。”然后就使劲拉着姜策往外边走。 　　顾景之关上卧室门的瞬间就卸下气来，拖着疲惫的脚步躺到床上，拉着被子将一角压在身下，剩下的部分紧紧裹在身上，习惯性的蜷缩成了一团。 　　其实，他根本无法入睡，也不敢入睡，因为他知道在梦里等待他的是什么。 　　那群狞笑着的alpha……还有年糕最后的模样…… 　　如果年糕没遇到他，如果他当时就果断地拒绝了姜策的提议，如果他没有犹豫直接给年糕找一个收养家庭… 　　算了……没有如果……“如果”是个毫无意义的词。 　　过去的每一秒，都已经定格无法改变。 　　屋里安静的要命。 　　只有顾景之压抑的、极度克制的、微微发颤的呼吸声。 　　就这样，顾景之硬是熬了一夜，一直到天蒙蒙亮，他接到了李巽的电话。 　　打开房门时，顾景之愣了几秒钟。 　　他以为早已经离开了的姜策，此时此刻就坐在他的门边，头倚着墙，就这么睡着了。 第155章 　　一间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内，四周被白色的塑料布围了起来，就连地面上也没有放过。 　　房间里有几台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机器，有一台还发着沉闷的滴滴声。 　　最中间放了一张躺椅，张潇面色惨白，已经失去了意识，被几条束缚带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上边。 　　“给他弄醒吧。”顾景之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一盆冷水就泼到了张潇脸上。 　　张潇被冷水一激，人瞬间醒了。 　　因为醒得突然，视线尚未聚焦，只朦朦胧胧地看见一个黑色人影逼近，张潇下意识的想躲，疯狂扭动自己身体往后退，可他被束缚带捆着，也是避无可避。 　　几秒钟，张潇慢慢恢复了视力，“你他妈…”，视线落在了顾景之手里拿着的注射器上，张潇脏话都没骂完，就闭上了嘴。 　　“怎么不骂了？” 　　顾景之戴着白色的外科手套，注射器的针头抵着张潇小臂。 　　另外一只手，指腹慢慢摩挲着张潇露出来的手臂，动作极其温柔，却让张潇不寒而栗，胳膊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景之眉眼一弯，笑意让嘴角扬起优雅的弧度，“来而不往非礼也”，一个抬眉，手中注射器里的蓝色液体就被推进了张潇的静脉里。 　　“你！你他妈的给老子注射了什么东西？” 　　“放心，不是什么毒药～死太简单了，活受罪才好~~”另外一个声音轻巧地响了起来。 　　李巽替江声撩开幕帘，姗姗来迟的江声戴着口罩和顾景之的同款手套，雀跃地凑到了张潇的身边，“这是新药。你可有福气了～” 　　江声开心的道：“简单来说就是，它能短暂的让你的大脑失去对四肢的控制权。但是，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它在让你陷入瘫痪的同时保留了大脑对痛觉神经的反应。啊，不只是保留，应该说是加强了。你说，是不是很好玩？！” 　　张潇额头和后背瞬间被汗浸透，“你……你你你……” 　　“我什么？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呢？”江声眨了眨眼，似乎还真是很疑惑，“只是你的大脑感觉不到而已，身体还是正常运转的。emmm，至少实验室的老鼠是这样的。” 　　“你们！你们！”张潇想挣扎，但正如江声所说，哪怕他在大脑中声嘶力竭地呼喊，可他的身体却像是处在宇宙深空之中，根本听不见，也不受控制。 　　“动手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我可以开始了吗”江声歪着头问顾景之。 　　顾景之点了点头，江声拿着标记笔，开始在张潇的手指、手背上做标记线，这标记一直向上，慢慢过了手腕，向张潇的小臂延展。 　　此时，李巽也示意手下将一台镶嵌着移动机械臂的仪器推了过来。 　　顾景之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将机械悬臂推近，那上面镶嵌着一枚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锯，边缘极其锋利。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老实回答我，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张潇现在是恐惧，可恐惧到了极限，就会再次变成愤怒，“你他妈的想得美！老子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 　　“是吗？你看啊，他现在画的标记线，就是待会儿我要对你做的事情的预告。” 　　顾景之用目光点了点，随后又故作遗憾俯身对张潇道：“我忘了，你现在起不来，看不清楚吧。 　　没关系，我告诉你。待会儿啊，我要用这台机器，把你的手，从小拇指开始，一节一节的、慢慢拆下来。作为对你昨天，对年糕、对我所做事情的回礼。” 　　张潇从来没有像今天、此时此刻这般恐惧过。 　　他欠了不少赌债，那些讨债的对他连踢带打的时候，他只是觉得疼，但现在不一样。 　　这种心里发毛、如坠冰窟的恐惧感，更像是埋藏在DNA里边的原始恐惧被激活了。 　　“你知道，人，其实跟拼图没什么区别，骨头既然可以拼起来，自然也能沿着缝拆了。” 　　江声此时已经标记好了，抬起头对张潇道：“不过你放心，断指再植，谨慎点说，6-8小时之内，保持断指处干净没被污染，还是有很大概率接上的。” 　　“你！你们做这种事违法你们知道吗？！！！” 　　顾景之轻哼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下巴，似乎还真在思考张潇的话，只是几秒钟的装模作样，顾景之笑着道：“是啊，可是，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我想你把我跟那些柔柔弱弱的omega弄混了，我说过吧，你最好当时就弄死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我这个人，主观上是不愿意把事情做到这一步的。让你离开，本是想着好聚好散，我也没有断了你的后路。可你自己先对我动了手，现在又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我…………” 　　顾景之伸出食指搭在自己的唇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江声靠后一些，可江声不愿意，拉着顾景之的袖子撒娇道：“让我来嘛～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顾景之可真是宠溺，自己往后挪了挪，给江声让出了可操作的位置。 　　随后，江声戴上李巽递过来的防护面罩，按下红色按钮，那机械臂悬着的电锯开始飞速转动，伴着张潇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混着皮肉和骨头带着血腥的焦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顾景之嫌弃的掩了掩鼻子，李巽示意手下把一截木棒塞进了张潇的嘴里，制止了那股凄厉的惨叫声，不过更多的是不让他咬舌自尽。 　　等到江声停下，一截小拇指已经被取了下来，血淋淋地躺在银色的托盘上。 　　摘下面罩，江声左右瞧了瞧，笑着道：“手艺还行，没退步。” 　　张潇此时全身上下被汗浸透，几乎奄奄一息地摊在椅子上，嘴被塞着木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顾景之将木棒拿了下来，再次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没关系，我不着急，你知道光是小拇指，就能拆出三节来……” 　　“我说…我说……”张潇奄奄一息对顾景之道：“我说……你别……” 　　“好。” 　　顾景之示意江声给张潇止血，自己则再次开口问道：“昨天你说，‘我自己赶走了那条狗，现在还有谁能来救你’是吧，你是这么说的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谁，能来救我？这句话反推过来就是，你是知道姜策他曾经救过我的，可关于那次意外的消息早就已经封锁了，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打听到的。谁告诉你的？或者说，谁指使你的？” 　　“这……”张潇忍着剧痛，声音颤抖着对顾景之道：“我……我不能说……” 　　顾景之则不紧不慢地道：“没事。我说过吧，我有的是时间，你有的是骨头。” 　　“我说我说……”张潇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惊恐，“是……是那个邵文。” 　　顾景之沉眸，示意张潇继续。 　　张潇疼得不行，咬着牙倒吸气，根本没法思考。 　　顾景之可没什么耐心，对江声勾了勾手，张潇赶紧道：“我从公司离……离开之后，邵文一直不见我。突然有一天，他出现了，跟我说，是你让我这么落魄的，给了我一笔钱还债，说……” 　　张潇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说，给我个机会报仇，然后把一个文件袋给我，让我放到你家门口……然后……然后等你那个情人离开之后下手就可以了……” 　　“就这样？” 　　张潇点了点头，“事成之后，他还会给我一笔钱……我……疼死我了，我都说了，能不能放我走……我真的受不了了。” 　　顾景之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张潇急了，大声骂道：“你他妈的说话不算数，跟老子玩心眼是吧！！” 　　“不算数？”顾景之耸了耸肩，“我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了你没错。你跟我的事，可以两清了。” 　　“那……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还欠我一条命。”顾景之话音落地，那淡淡的笑意瞬间消散，化成坚冰利刃，拿起放在银色托盘上的特制双刃刀，直直插进了张潇的手背。 　　刀身贯穿整个手掌之后，顾景之又用力往下，张潇的半个手掌被直接豁开。 　　疼得他大声咒骂顾景之不得好死。 　　顾景之眼底泛起腥红，笑着对张潇道：“你说错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有没有地狱我不知道，但只有一只手能用的挖矿劳工，恐怕日子跟活在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你一只手抵不了年糕的命，活着受罪，更适合你。” 　　眼看着就要翻白眼晕过去，顾景之将刀拔了出来，血被刀身带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顾景之把刀扔回到银盘中，理了理衣角，摘下白色手套，李巽顺势接了过来。 　　“别让他死了，治一治，送出去。” 　　“好。”李巽应了下来。 　　顾景之点了点头，要掀开白色的塑料帷幕往外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帷幕被一只手拉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第156章 　　顾景之身体一僵，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从姜策身边略过，大步往外边走。 　　姜策反应得也很快，几步追了出来，可顾景之已经拉开车门，抬脚就上了车。 　　姜策用力拍了拍车窗让顾景之把车门打开。 　　司机有些犹豫，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顾景之的表情，见顾景之没有让他开门的意思，只好发动车子，把姜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顾景之回到家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两天过去了，不管是李巽、江声还是姜策，都敲不开卧室的门。 　　第三天早上，姜策再也等不了了，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后站定，对坐在沙发上的李巽和江声道：“不行咱们就直接破门吧。他不吃东西怎么行。你们不敢我来，绑也得给他绑出来。” 　　还没等李巽和江声说什么，门铃就响了起来。 　　姜策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穿着棕色西装套装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您好，您是？” 　　中年男人伸手跟姜策握了一下，“您一定是姜先生吧，您好您好，我姓陈，是顾总的财产律师代表，顾总打电话让我过来的。” 　　“噢噢噢，那您请进吧。” 　　陈律师跟着姜策进门，到了客厅，看见李巽和江声都在，开口道：“李总。哎？江医生，您也在啊。” 　　语气很是熟稔，姜策想，这几位可能也是旧相识吧。 　　李巽起身请陈律师坐在，姜策则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了面前。 　　“顾总把您叫来……”李巽开口问陈律师：“是要做什么？” 　　“您不知道？” 　　陈律师稍稍有些惊讶，但随后轻叹了一声，“这也不奇怪，刚改了没两天。恐怕顾总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江声此时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啊，你就直接说吧。” 　　“李总，您是顾总的遗嘱执行人，江医生也是顾总明示过不需要保密、可以公开遗嘱内容的人，至于这位姜先生…” 　　姜策听着那位陈律师的话，自觉自己有点尴尬，主动开口道：“您是让我回避是吧。好的。” 　　说着姜策就要起身离开，陈律师赶忙开口道：“不是，我是想说，今天这件事，您三位都没必要回避。” 　　“您的意思是，我也能听？”姜策重新坐下问陈律师。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江声又催了一遍。 　　“前两天，顾总将一只叫做年糕的白色小狗添加进了遗嘱里，简而言之，就是如果顾总身故，它将获得一笔3000万美金的信托基金。 　　这笔钱将用于照顾年糕的日常生活，包括临终关怀和购置墓地，由姜先生、李总和江医生共同监管，以保证资金用途符合要求。如果年糕有直系血脉，它的子女也可以享受这笔基金，但子女的监护人必须依旧是您三位。” 　　给一只狗写进遗嘱，如果换成除了今天的任何一天，这事儿被姜策知道了，他一定会觉得很搞笑，笑话顾景之，说他们有钱人就是屁事多，养只狗都这么麻烦。但现在…… 　　姜策沉眸看着陈律师拿出来的纸质文件一言不发，他不知道、想不出，顾景之当时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为年糕做这些安排的。 　　那个口中义正言辞地说不能养狗的人，却把自己发生意外不在了之后，年糕该怎么办，做了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保险。 　　陈律师喝了口水接着道：“昨天半夜，顾总给我打电话，说…年糕…出了意外，让我今早过来…我说…李总、江医生，姜先生，昨儿听顾总的语气，状态可不怎么好，他…到底是怎么了？” 　　三个人，谁也没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此时，顾景之已经打开了房门，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客厅。 　　姜策先看见了他，紧接着是坐在姜策旁边的陈律师，然后李巽和江声也顺着两个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两天没出房间的顾景之，穿着皱了的居家服，眼底一片乌黑，两整天什么都没吃，本来身上就没多少肉，现在憔悴的整个人好像一片在漩涡中心漂泊的枯叶。 　　姜策起身，可顾景之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在姜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便对陈律师淡声道：“走吧。去书房。” 　　等陈律师从书房出来，李巽先开口问道：“怎么处理的？” 　　“顾总说用那笔钱成立一个基金会，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具体安娜会安排。” 　　陈律师走了之后，姜策看着客厅，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李巽和江声道：“这些东西。” 　　江声和李巽顺着姜策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以前年糕用过的东西，狗窝、玩具、滑梯……咱们该怎么办？这两天担心顾景之，把这个给忽略了。顾景之肯定舍不得扔掉……我也…舍不得…但是他看见了，触景生情，更加难过。” 　　江声开口道：“这个好办，我们可以联系仓库，把这些暂时存起来，等顾景之状态稍微好一些之后再做决策。” 　　“好。”姜策认同江声的办法，“那就拜托你了。今天就…暂时搬走吧。” 　　“好。”李巽点头，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江声和李巽就暂时离开了顾景之的家，去看合适存放东西的仓库。 　　偌大的客厅里，再次只剩下姜策一个人。 　　空气中安静得要命。 　　姜策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自从陈律师离开之后，顾景之还没有从书房里出来。 　　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做了一碗顾景之说过很好吃的鸡蛋羹，端着它往书房走。 　　到了门口，姜策脚步一顿，敲了敲门，轻声道：“顾景之，是我。” 　　里边依旧没有声音。 　　姜策试了试，发现门并没有锁，索性直接进去了。 　　顾景之的头侧靠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双臂环住膝盖，眼睛空洞地看着外边的景色。 　　听见有声音，顾景之略略侧过头看着姜策，微微挑了一下眉，淡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我想在这里。”姜策端着鸡蛋羹，坐到了顾景之的对面，但是保持了半臂的距离，“人家都说，爱人如养花，我唯一的玫瑰正在枯萎啊…我怎么可能走呢。” 　　顾景之淡淡扫了一眼那碗鸡蛋羹，瞳孔微微颤动了两下，随即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你不害怕么。” 　　“害怕什么？”姜策问。 　　“害怕我。”顾景之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好像光是说这两句话，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顾景之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姜策身上，“你看见了我对张潇做了那种恐怖残忍的事情，不害怕么？” 　　姜策摇了摇头，“不害怕。你希望我害怕你么？” 　　“是啊，你应该害怕。应该离我远一点。应该…讨、厌、我，这样才对。你应该知道，只有害怕，才能让你保住命。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睚眦必报才是我的本性，让我吃亏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姜策耸了耸肩，“我知道啊。但我也知道，你心疼年糕，嘴上说不养，但却把你能给它的最好的东西，都义无反顾地给了它。你把它当做家人。” 　　提起年糕，顾景之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打乱了他原本极轻、极其克制的呼吸声。 　　“遇到我，是它命不好。你遇见我，也是你的命不好。”顾景之重新靠在窗前，眼泪簌簌地无声往下掉。 　　“是吗？但我觉得，我命很好，因为遇见的是你。” 　　顾景之看向姜策，半似无奈半似苦涩的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的腺体是怎么受伤的么。” 　　没等姜策开口，顾景之似乎早就知道了姜策的答应，自顾自接着道：“绑匪为了泄愤，把我的腺体毁了，李巽是这么告诉你的，对吧。” 　　姜策点了点头。 　　“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李巽是这么听江声说的，而江声，是我让他这么说的。”顾景之再次将视线放到窗外，“但那不是事实，我的腺体，是我自己毁的。” 　　姜策心里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景之问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那几个绑匪让我给父亲打电话，向他要赎金，可你知道他当时说什么么？” 　　顾景之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看着窗外的视线逐渐变得空洞迷离，好像迷失在了那遥远、改变他一生的记忆里。 　　“他说，任何一件事都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如果我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摆脱困境，那活着也是个废物。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那几个alpha见要不到钱，又让我给母亲打电话。但她那个时候正在国外跟某个alpha寻欢作乐，让我去找我的父亲。 　　见要不到钱，绑匪恼了，筹谋着要不要直接给我卖了，还能换点钱。极优AO易感期都比较早，那个时候我似乎有了易感期的前兆，还没有学会完全控制自己的腺体，被他们闻到了我的信息素… 　　我才12岁…什么样的人能对一个12岁的孩子有那种念头？嗯？什么样的alpha能觉得…能觉得一个小孩可以跟他做那种事？” 　　顾景之的喉间一哽，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那滚动的情绪又化成了冰与雪。 　　“他们就像怪物，笑着逼近我，说要不到钱，只能拿我泄愤，然后就开始贪婪地撕扯着我的校服…凑近我的腺体…… 　　我永远也忘不掉他们看我的眼神，还有那黏腻的触感，以及令人作呕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我挣扎着推开一个人，好在地上有一只倒了的啤酒瓶。我捡起来，几乎想都没想，摔碎了拿起玻璃片朝着自己的腺体就捅了进去。血，瞬间涌了出来，热得烫人……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 第157章 　　“但那个时候的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无限循环——只要我毁了它，我就能活下去。 　　于是我死死攥着那枚碎片，用最尖锐的地方，不停地往更深的对方刺进去，直到后颈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可能是因为我浑身都是血吧，他们瞬间没有了再继续的兴致。” 　　顾景之望着窗外，如此平静地说着那段被他深埋的往事。 　　正午的阳光穿透落地窗照在他的身上，淡金色的，勾勒着他苍白的轮廓。 　　尽管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阳光里，可这阳光却没办法让他暖起来。 　　“他们又关了我一天，可能是怕我真死了，趁着半夜路上没人，把我捆住扔在了路边……后来我从医院里醒过来，住院那么久，没有人来看过我。 　　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只要自己足够聪明、足够优秀、足够努力，哪怕我是omega也没关系。我一定会让父亲感到骄傲的，因为我比那些alpha都强。 　　但是…我错了，对我父亲来说，我是个omega，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失望了。后来我失去了腺体，连omega能提供的价值都没有了。从我有记忆开始，一直到他离世，我从来没在他那里得到过一句称赞或安慰。 　　就连现在外边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龙虎之争，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个omega，又没有靠山，对爷爷来说，我比顾景珑更容易拿捏，仅此而已。我只是个工具。一个高级棋子罢了。” 　　顾景之轻轻闭上眼睛，眼泪再次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掉，“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家的概念。我不知道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父母跟孩子是如何相处的。有时候江声会跟我说一些他家里的事，我听着只觉得陌生。 　　其实我小时候很害怕打雷，但我不想让父亲感到失望，让他觉得我没用，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说。后来，怕着怕着，也就麻木地习惯了。 　　在年糕之前，我其实，养过一只小狗，它全身都是黑色，只有四只爪子是白的，好像踩在云团上，很可爱。 　　我偷摸把它抱回了家，给它洗了个澡，起名叫凯撒。从那以后，它就跟我作伴。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家里是可以热闹起来的，并不是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答应它一定会给它最好的生活，会带它去海边、去爬山、去很多很多地方、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可是，在我出院之后，它却不见了。我找遍了屋子每一个角落，都不见它的影子。 　　阿姨告诉我，自从我出事之后，凯撒从家跑出去很多次，每次回来身上都脏兮兮的，特别是鼻子那里，后来父亲嫌它吵，它就被拴了起来，再也跑不出去了。 　　从那以后，凯撒就不吃不喝，不管阿姨怎么喂它，它都不肯吃一口东西，就在我快出院的前几天，它没能挺过去，就那么…饿死了……临死之前还呜呜咽咽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顾景之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几乎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抬眸看着姜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你能想象到么，在我被绑架的时候，那么拼命、那么努力想找到我、那么担心我的，只有我捡来养着的狗。 　　可它对我来说，是唯一的家人。可我呢？我让它没了命。甚至连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些曾经答应带着凯撒去的地方，成了一个又一个永远也无法完成的遗憾。” 　　顾景之伸手，掌心抹掉挂在眼角的眼泪，“凯撒走了之后，我再也不敢养狗，家里重新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但我却不再害怕了。 　　没有期盼，就不会失望，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没有人能救我，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些就是我用血换来的生存法则。 　　从那时起，一直过了很久很久很久，我越来越喜欢这样孤独的生活。残忍又平静。再后来，我学会了用无数张伪装的面孔来遮住我麻木、冰冷、冻僵的心。 　　我深刻地知道，并且接受这样的选择和生活。在我的地狱里，永远不会有阳光，而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一直到我遇见了你，我生命里的奇迹。” 　　顾景之伸手，在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姜策脸颊的那一个瞬间又猛然收了回去，随后，目光轻落在了那碗姜策特意为他做的鸡蛋羹上。 　　“可能在你或者其他人眼中，我很擅长跟alpha调情，甚至…很多人都觉得我是那种很随意的人。 　　确实，这么多年来，因为各种目的靠近我的alpha很多，可……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很知道该怎么唱好这出戏。 　　可每当有人要开始变得认真，我就会变得很害怕，甚至会因为对方的靠近而觉得窒息。所以，我必须要找到对方的缺点，以此来将我们的距离拉远。 　　因为，对于我来说，如果真的让对方接近了我，真的进入到了我真实的生活中，看见了真实的我之后，我就陷入到无尽的惶恐中。 　　我会害怕那个人会跟我的父母一样，对我感到失望，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所以，与其那样，不如我先抛弃对方。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用什么借口，哪怕这个借口是我自己创造的，怎样都好，只要能把人赶走，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个办法，一直都很管用，可偏偏你……偏偏是你……为什么我让你这么伤心，这么难过，甚至毫无缘由地无视你…你为什么不走呢？” 　　姜策从不知道顾景之这些心事。 　　此时此刻他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景之的家里没有一张关于家人的照片。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干净利落的好像随时都可以抛弃这里。 　　也明白了顾景之为什么会对alpha冒出莫名其妙的敌意，为什么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又为什么总是三番五次地试探自己。 　　他也懂了，为什么在自己想安慰他的时候，他会应激地拍开自己的手……为什么难过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为什么……喜欢蜷缩成一团…躲起来。 　　甚至，姜策心底一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顾景之陪他在医院等待母亲手术结果的时候，跟他讲的那段进医院的经历，其实根本就不是发生在他朋友身上的。 　　他很难想象，这些年顾景之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我只是顾景之，也许…我可以试着答应你，但我偏偏不只是顾景之。就算我答应做你的omega，让你标记我…姜策，你觉得顾家会接受你吗？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我以前保护不了凯撒，现在保护不了年糕，更护不住你。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一天有多少人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掉，再也找不到了么？ 　　你可能会觉得这听起来很荒唐，但只要你去随便搜一下，类似的新闻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特别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家族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事了，甚至都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 　　如果你真的消失了，到时候我该怎么跟你的妈妈交代？怎么告诉她，因为我对你自私的喜欢，让她的儿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又该怎么找到你？你想过没有？” 　　顾景之再次抬眸，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姜策，睫毛微微颤动，那万般不舍便藏进了眼底，“为什么就不能拿着我给你的钱走呢？ 　　那些钱足够你过上平淡且富足的生活，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这是……我能想到的、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 　　“平淡且富足的生活当然好，但是。”姜策一顿，认真对顾景之道：“如果那个生活里没有你，不是跟你在一起，那我不要也罢。” 　　顾景之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天知道姜策现在有多想抱住他！ 　　可是，姜策并没有。 　　他只是伸出手，在顾景之面前掌心向上慢慢摊开，开口道：“我说过，也许…当时你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没关系，我再说一遍。 　　顾景之，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冲动，跟你是不是那个巨有钱的顾家人，也没任何关系。 　　我22岁的时候开始喜欢你，今年已经过了生日，现在我已经23岁了，依旧只喜欢你。 　　24岁、25岁、26岁…我还是会一直只喜欢你。就算到了83岁，你也依旧是我唯一喜欢的人。我想跟你度过余生，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跟你在一起。 　　你害怕我靠近你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往后退，退到你觉得安全的距离，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你退一步，我会向你走两步，你退一百步，我会向你走一百零一步，我的脚步永远坚定地追随你站定的方向，而你要做的，只是让我能牵着你的指尖，剩下都交给我，好不好？” 第158章 　　“至于危险么，被追债还有打黑拳的时候都挺危险的吧，可我不也好好地活到现在了嘛~所以你放心，我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挂掉的。” 　　以前被讨债的那些经历，是姜策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但此时此刻，姜策故意说得夸张又轻松，只是希望能让顾景之心里的顾虑少一些，不要总是把所有的压力都往他自己身上放。 　　“我是个成年人了，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知道，现在我距离你心里那个理想的交往对象还差得很远，但是我会好好跟李巽学，会变得更有能力、更强大的。所以，顾景之，你就喜欢我一下吧。” 　　顾景之垂眸看着姜策向自己摊开的掌心，喉结上下滑动，从缓慢，到急促。 　　“以后你不需要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了。” 　　姜策见顾景之似乎有所动摇，声音更加温柔恳切：“就…哪怕短暂地喜欢我一点点也行，顾景之，抓住我的手吧。” 　　顾景之似乎被姜策的话蛊惑，慢慢抬起手，悬在姜策的手心上方，指尖发颤，却迟迟不肯落下。 　　“信我一次好不好，顾景之，哪怕只是一点点浅浅的喜欢，行吗？就一点点…喜欢我吧…好不好？” 　　姜策的话音尚未落地，顾景之冰凉的指尖终于落在了姜策的手心里，就在那一刹那，姜策立刻握紧了顾景之的手，顺势一拉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顾景之靠在姜策肩头，手却用力扯住姜策的衣领，“你要是敢…骗我……会比张潇下场更惨。” 　　“好。” 　　姜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顾景之发抖的手，就这样，顾景之最后的挣扎与抵抗，在姜策轻轻亲吻了他额前的碎发时，轰然崩塌，溃不成军。 　　“任凭你处置，我的omega。”姜策双手捧着顾景之的脸，为他抹去泪痕，再次亲吻了他的额头。 　　顾景之此时方才察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心下一惊，却在撞上姜策赤诚热烈的目光时突然释怀。 　　也许，万一，可能……事情不会往那么坏的地方发展。这个侥幸的念头一出，顾景之便知道结果了。 　　“好…”紧攥着姜策衣领的手慢慢放松，顾景之轻声道。 　　这一个字，顾景之说得很轻，在姜策心里却是一声惊雷，是姜策盼了许久的、更进一步的许可。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顾景之拒绝的心理准备，得了这一句“好”，姜策直接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欣喜若狂地捧着顾景之的脸，朝着脸颊就猛嘬了一大口，因为力气大，还发出了‘啵’的一声。 　　亲完这一边，还是觉得不够，姜策又朝着顾景之另外一边脸颊嘬了一口，最后索性抱住人一顿猛亲。 　　顾景之被他亲得发晕，直到姜策的唇落在了后颈。他才下意识的神经绷紧，身体顿时僵住。 　　可姜策并没有一口咬下去给顾景之落下标记，他只是温柔的，用细密的吻，落在那毫无掩饰的、纵横交错的伤痕上，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心疼。 　　这样的温柔，让顾景之僵住的身体慢慢重新变得放松起来，头重新靠在姜策的肩头，手也自然地回抱住人。 　　两个人相拥在阳光中，但只有顾景之自己知道，他身上的暖意，跟阳光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抱着他的那个人，给予的无限温柔。 　　想到这，“我……”顾景之声音哽住，不得不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我不讨厌你，那个时候避开你是因为……” 　　“我知道。” 　　姜策现在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顾景之会应激，他不想顾景之再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撒娇一般用毛茸茸的头发蹭了蹭顾景之的脖颈。 　　“你放心，我不会标记你的，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不会急迫地对你做那种事。我想…等你心情真的好一些了，在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咳咳，再…再…” 　　说到这，顾景之还没怎么，姜策突然间脸上发烫，不好意思起来，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就是……咳咳，那个，就是第一次，我想好好准备一下的…一定要有玫瑰花、还有音乐、还有烛光晚餐，然后…床上还要铺满花瓣…” 　　“花……瓣？”顾景之眨了眨眼，“铺那个干什么？” 　　“当然要铺上花瓣了！床单什么的也要都换成红色的，不然呢？！” 　　顾景之想了想道：“红色就没必要了吧，我们以前也睡在一起过啊。” 　　“那不一样，关系不一样了，那可是…反正不可以那么随便！” 　　顾景之被姜策一本正经抗议的样子惹得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嘛？！标记要有仪式感，我不会随便对你做那种事的，我们的标记一定是很郑重的、心意相通的那种，那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会好好准备的，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来准备就好了！” 　　“好。” 　　顾景之虽然答应了姜策，可说实在的，有没有仪式感，他根本不在意。 　　可姜策想，那个即将成为自己alpha的人说要郑重地对待这件事，这让顾景之心里难以抑制的，泛起淡淡的甜意。 　　姜策果然是自己的奇迹吧，带着耀眼的光，降临到他的地狱里。 　　顾景之这般愣神想着，人突然被姜策横抱起来，他回过神赶忙环住姜策的脖颈，问道：“干什么突然这样？” 　　“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眼底都是青色，也没怎么睡觉吧。我抱你回卧室，然后把鸡蛋羹热一下，你吃了之后好好睡一觉，听话。” 　　路过客厅的时候，姜策故意加快了脚步，顾景之虽没说什么，却也大概能猜到姜策是怕自己看见以前年糕用的东西触景生情更难过起来。 　　姜策的心思总是很好猜。很多情绪都写在脸上。 　　吃过饭，顾景之想洗个澡，姜策给他在浴缸里放好水，抱着人去浴室。 　　“就那么两步而已，你快放我下来。”顾景之有些不太好意思，他还没有虚弱到那种洗澡都要人代劳的地步。 　　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姜策看见他手腕内侧新添的伤口…那几道并不深的口子，现在看起来却格外扎眼。 　　可姜策早就注意到了。 　　他将顾景之放到台面上，让他坐好，又伸手要卷起顾景之睡袍的袖子。 　　顾景之下意识拦了一下，但姜策动作更快，那几道伤口已经露了出来，在顾景之的胳膊上，看起来好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白脂玉上有了几道不和谐的裂痕。 　　“以后不许这样了。”姜策心疼的抚摸着顾景之那已经结痂的伤口。 　　“不好看，是吧……”顾景之伸手重新将袖子放了下来。 　　“是心疼。” 　　姜策抬眸，看着顾景之认真道：“看着你身上这些伤，我心里难过的要死，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想伤害你自己的时候，你就咬我，在我身上发泄，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落下疤痕也无所谓，就是别再折腾你自己了。” 　　顾景之抿了一下嘴唇，下一秒微凉的唇就贴在了姜策的唇上。姜策瞳孔猝然放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手扣住了顾景之的后脑，上身压了过去，加深了这个猝不及防的吻。 　　“姜策…”唇齿厮磨间，顾景之哑声道：“给我你的信息素吧，我的alpha，我只想记得你的味道。” 　　这句话比什么圣旨都管用，瞬间浴室里就充满了浓烈的酒香。 　　可偏巧此时浴室的智能通讯系统响了起来，两个人被迫分开，几乎同时看向显示屏，门外正在按门铃的是几个穿着工服的陌生人。 　　顾景之对张潇的事还记忆犹新，撑在台面边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抓紧。 　　浴室外，被姜策扔在茶几上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姜策要去拿电话顺便问一下门口的人是不是李巽他们找来打包年糕物品的工作人员，可他刚要转身，就被顾景之一把拉住，“别走。” 　　姜策便不动了，伸手抱住顾景之安慰道，“没事。有我在，不会再出现那种事了。” 　　其实顾景之心里也知道，门外的人十有八九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他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姜策出去，不想自己一个人呆在浴室里。 　　姜策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同时按下通话键，对门外的人问道：“你们是哪里的？” 　　门外的人开口道：“李总安排我们过来的。他跟江总…” 　　话还没说完，江声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那人身后，听起来还有些不爽，伸脚用运动鞋踹了踹门，“开门，烦死了，什么智障那么停车啊，给我车都碰到了。” 　　“人没事就好，后续我来处理吧。”李巽沉声对江声道。 　　可江声不领情，对姜策喊道：“快点开门。” 　　看见了江声和李巽，顾景之才松了口气，姜策也放下心来按下了开门键，同时对顾景之道：“我们想把年糕用过的东西存到仓库里，这些人就是过来帮忙打包东西的。” 　　提起年糕，顾景之又垂下眉眼，眼底有些泛起红，姜策开口哄道：“我们给年糕选了一个很好很漂亮的地方，等你稍微恢复些力气了，再去看看它。现在就暂时先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 　　“嗯……”顾景之应了一声。 　　姜策离开了顾景之的卧室，来到客厅，就看见江声双手交叉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姜策便道：“成了？” 　　“嗯？”姜策不知道什么成了。 　　“你跟顾景之。你信息素没收干净，而且刚才是从他卧室出来的吧。” 　　姜策移开视线，伸手摸了摸后脖颈，可这动作对江声来说就等于无声的承认。 　　“真的？”上一秒还阴沉着脸的江声，下一秒腾的站起来凑近问道：“答应你了？他答应你了？” 　　“嗯。”姜策点头。 　　“真的答应你了，还是你觉得他答应你了啊？我跟你说啊他可擅长把人绕糊涂了，模棱两可的话可不能作数啊小傻子！” 　　姜策赶忙道：“不是，他真的答应了，不是模棱两可的，他说好。” 　　“行啊！可以啊~~~哎？！李巽，过来，你让他们打包东西就行了，过来过来。” 　　李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江声的话，朝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江声笑嘻嘻的，一条胳膊搭在姜策肩头，对李巽道：“咱们姜策出息了。现在他可不是小保镖了，李巽，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是你们Aesthetic的老板娘。” 　　这句老板娘，让姜策直接被自己的唾液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到底还是李巽沉稳，处变不惊，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只是嗯了一声。 　　“啧……”江声无语地看了一眼李巽：“除了嗯，就没别的话要说了？你不惊讶吗？不好奇吗？不想再说点什么吗？” 　　“恭喜。”李巽对姜策道，可目光却停在江声搭在姜策肩头的手上。 　　“行吧。”江声觉得李巽无趣，便拉着姜策往沙发上坐，笑嘻嘻地道：“我说得没错吧，你想跟顾景之在一块，就得勇敢点，勇敢到不要脸、持之以恒才行，要不他三两句给你打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说着说着，江声看向已经回去指挥工作人员干活的李巽，对姜策道：“李巽就不适合跟顾景之在一起，他们两个有些东西太像了。” 　　“李巽到底…是不是喜欢顾景之？” 第159章 　　姜策以前问过李巽，那时候他正跟顾景之闹别扭，顾景之应酬喝多了，李巽送他回家那次。 　　虽然当时李巽否认了，但他心里还是很介意。 　　他承认是自己小气。 　　因为不管是不是因为顾景之嘱咐的，李巽确实很用心教自己。但一码归一码，介意就是介意。 　　他可以把最温柔、最理性、最讲道理、最心软的那一面给顾景之。 　　但对于同样是alpha的李巽，或者那个傅聿行，亦或是其他什么别的alpha，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到底是个凡人，跳不出对omega卑劣的占有欲。 　　所有alpha都是潜在的情敌，这是所有alpha刻在骨子里的警觉。 　　特别是，李巽在顾景之心里的地位还真的不低。 　　作为顾景之的左膀右臂，顾景之跟李巽相处的时间远比自己多得多。再加上李巽能力强，长得也…还行。顾景之又那么喜欢招猫逗狗的……很难说这么多年，两个人谁也没对谁动过心。 　　万一李巽真的喜欢顾景之，哪一天忍够了，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直接跟顾景之坦白心意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的信心和底气，能让顾景之在李巽和自己之间，选择自己。 　　姜策越想越怕，心情也瞬间沉到谷底，直觉告诉他，对顾景之，至少是现在的顾景之来说，一个称心如意的帮手，要比谈什么恋爱有用得多。 　　本来顾景之答应做他的omega，就是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 　　江声见姜策的小脸越来越垮，心下顿时又生出了坏主意，故意憋住了笑，身子往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可惜地唉叹了一声：“你说李巽啊，他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顾景之的忠心，可不比你少。” 　　“噢……是么。”姜策看着李巽，目光越发沉了下去。 　　“是啊，我甚至一度觉得，他俩会在一起呢～” 　　说到这，江声又坐好，凑近姜策耳边悄声道：“在三江的公司，是个人都知道，有顾景之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李巽，有李巽在的地方，顾景之一定就在不远处。 　　你没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顾景之给李巽的特权多到你可想象不到。三江的小O们私下里可都嗑过呢~据说文案组产粮都能印成书了，情节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哎？！” 　　姜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给江声吓了一激灵，赶紧伸手又给姜策拉坐了下去。 　　李巽听见江声喊了一声，往两个人所在的方向撇了一眼，江声目光跟李巽撞上，心虚地陪了个笑脸，李巽微微蹙眉，目光停了几秒钟终于从两个人身上离开了。 　　“我说你可真是好骗啊，我说的语气这么夸张，明显就是逗你的。虽然说他们确实嗑过吧，但你知道的，嗑过不等于真处过。嗑CP又不一定非得是嗑真的。他们俩没事。” 　　姜策可没觉得自己被江声这话安慰到了，幽怨地看着李巽，对江声道：“你又知道了…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俩没…没……” 　　“没、睡、过。啧啧。”江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又什么可不好意思说的，你啊，好骗又纯情，也不知道跟顾景之在一块，到底是福还是祸。还有，我当然知道了，而且非常清楚为什么他俩没事。” 　　姜策撇了撇嘴角：“那你说，为什么。” 　　江声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对姜策道：“医患关系，得保密。” 　　“哎？！不是…这有什么可保密的？顾景之是你的病人，李巽又不是！” 　　江声单挑了一下眉，“谁告诉你李巽不是的？” 　　“啊？？？你什么意思？” 　　“你猜呢。” 　　姜策还要继续问下去，江声见李巽已经快走到了近前，立刻闭上了嘴。 　　“都收拾好了。”李巽沉眸看着姜策和江声道。 　　江声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姜策道：“明天叫顾景之来我这边做检查，我们知道他没事了，也就放心多了。这两天我也没睡好，回酒店补个觉，先走了。” 　　说完抬腿往外走，没走两步，不知道怎么江声又一个急刹车转身，差点撞上李巽，还没来得及开口，姜策便先问道：“怎么了？” 　　“噢…没什么。就是嘱咐你一下，别总顾景之、顾景之的了，他都同意做你的omega了，怎么也得改口叫声宝贝、亲爱的了吧。别不好意思，顾景之不会给你赶出家门的。” 　　说完江声转身往玄关走，余光瞥见李巽居然跟在他身后，似乎也准备离开。 　　“你不等顾景之洗完澡出来吗？”江声故意放慢了脚步，侧首问李巽。 　　李巽摇了摇头，“我想姜策应该希望多点跟顾总独处的时间吧。” 　　江声轻笑了一声，表示李巽想的没错。 　　李巽顿了一下，“你的车送去修了，我开车送你回酒店。” 　　江声和李巽离开之后，姜策回到了卧室。 　　顾景之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袍，正在吹头发。 　　姜策很自然地拿过吹风机，让顾景之坐下，他来给顾景之把头发吹干，然后拥着顾景之早早躺到了床上。 　　“姜策。”顾景之枕着姜策的胳膊，轻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姜策抱着顾景之，无意识轻嗅了嗅发丝。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洗发水，怎么顾景之的闻起来就这么香？ 　　“腺体难受？”姜策将人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好似哄小孩子那般，轻轻拍着顾景之的后背哄他睡觉。 　　“算不上难受，就是感觉有些奇怪，跟以前不太一样。没事的。李巽他们走了？” 　　“嗯，走了。腺体是大事，别硬撑着。明天去江医生那里检查一下，算起来也该注射第二针了。” 　　顾景之在姜策怀里摘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好~” 　　“早点睡吧，我陪你一起睡。” 　　“可是我睡不着，姜策，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些alpha的脸……” 　　“别害怕。”姜策亲吻了顾景之的额头，同时释放出安抚信息素。 　　“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早上送你去公司，晚上接你下班回家，寸步不离跟你睡在一张床上，把你保护得好好的，不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你。对了，顾景之，你知道李巽…也是江医生的病人吗？” 　　“嗯？”顾景之微微蹙了蹙眉：“李巽么？不是吧…为什么这么问？” 　　姜策听顾景之这么问，似乎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心想十有八九又是江声故意捉弄自己吧。 　　“没什么，就是……跟江医生随便聊聊，聊到了而已。” 　　顾景之可不傻，姜策这明显就不是随便聊聊的语气。再说了，他跟江声有什么可聊的，还涉及到李巽？ 　　“江声跟你说什么了？”顾景之从姜策怀里微微抬起头问。 　　“江医生说，以前你跟李巽形影不离的……”姜策实在是憋不住话，顾景之一问，他就如实说了。 　　顾景之光是听姜策这么形容，脑子里就能还原出当时江声绘声绘色骗人的场景，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这个忽悠姜策的仇给默默记在了心里，决定在投资上给江声打个折扣。 　　“公司里的员工都说你们两个是一对，你还给李巽特权……你给他什么特权了？！李巽他有什么特权…” 　　其实顾景之心底里特别不忍心看姜策耷拉着耳朵的委屈样，小臂微微撑起身体，他一动，姜策便拥着他一起换了个姿势，让顾景之整个人伏在自己身上。 　　顾景之的头倚靠在姜策颈窝，手心抚在姜策胸膛上，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道：“也没什么特权，就是可以在我办公室午休而已。” 　　“什么？！你！你你你！” 　　眼看着姜策要炸毛，顾景之赶紧哄道：“就只是借用我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你知道的，李巽也是个工作狂，跟我一起加班，我总不能让他趴桌子上睡吧，对心脏不好。” 　　姜策委屈道：“我觉得他心脏没事，我现在心脏不太好了。” 　　“哎呀~”顾景之柔顺的头发蹭了蹭姜策的颈窝，软声哄道：“我都这么直白的跟你说了，可见并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虽然我允许李巽可以在我那里休息，但他从来都不用我的休息室。 　　我跟他真没什么，你说我跟傅聿行睡过我都觉得没那么离谱。李巽那么规矩的一个人，你说你，怎么就盯着他想不开呢？” 　　姜策闷闷哼了一声，“他都睡你办公室了，你说我怎么就盯着他想不开？！而且，我也不是就盯着李巽，凡是惦记你的alpha，甭管真心还是假意，我都想不开，想把他们都赶走。” 　　“你放心好啦，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惹alpha喜欢。”顾景之伸手戳了戳姜策的脸颊。 　　姜策捉住了顾景之的手，往自己面前带，很自然地亲了一下顾景之的手背，“才不是。” 　　姜策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有些犹豫，他害怕自己的问题会让顾景之不开心，可不问吧，他心里还有些别扭。 　　”顾景之自然是感觉出了姜策的犹豫，问道：“怎么了？” 　　“就是，我问这个，你不许生气。” 　　“你想问什么？” 　　“那天我都离家出走了，你就不想找我一下吗？不打电话就罢了，连信息都没有……” 　　当时姜策只觉得难过，觉得自己像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现在回想起来，那股难过委屈又涌上心头，下巴点在顾景之头顶，“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啊…明明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的…半夜我都没回家，就不担心我吗？真的舍得让我走啊…” 　　“这个么……”顾景之嘴抿成了一条线，目光闪了闪，微微抬起头问姜策：“你真的想知道？” 第160章 　　“嗯。想。” 　　顾景之撑起上身要从姜策的怀里离开，姜策下意识伸手把人圈住，不让顾景之走。 　　“我不想知道了，你别生气，我不问你了。” 　　顾景之微微愣了一下，开口道：“我没生气，只是要去拿一下手机。” 　　拿了手机，顾景之解锁递给姜策，“喏，你自己看吧。” 　　姜策不明所以地接过顾景之的手机，看见屏幕上正是琛哥和顾景之的聊天页面。 　　顾景之则抬起姜策的胳膊，重新钻进姜策的怀里，舒服地躺好，顺手按了一下上面的视频。 　　“为什么？！顾景之……” 　　声音一爆出来，姜策就瞬间脸红到脖子，手忙脚乱赶紧关了视频。 　　顾景之微微扬了扬眉笑道：“这回你知道为什么了么？琛哥在你们吃饭的时候就给我发过消息了。从开始吃饭到你们回家，几乎全程直播，你说什么他都告诉我了。 　　特别是，我让你做卷子，成绩合格才能一起睡。看来你对这个怨念颇深啊，跟琛哥抗议来着，还有什么，我白睡了你…是吧～” 　　姜策眼神左右乱瞟，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那个也说了啊……” 　　“是啊，视频也是他拍的，说你喝多了大半夜抱着楼下路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以至于琛哥现在都对‘为什么’这三个字PTSD了。姜策，那天你在哪里，安不安全，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说着，顾景之微微仰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睛，忽闪忽闪地荡漾着笑意，“路灯好抱么？姜策～是路灯抱着舒服，还是我～更合你的心意～” 　　姜策把人抱紧，头埋进顾景之的颈窝里，蹭了蹭，声音有些发闷道：“当然是你。可你都看见了我很想你，很难过，为什么就是不来找我啊？” 　　“因为我觉得，难过总比没命好。难过是暂时的，讨厌我也好，恨我也行。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就能安全，让你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是的！才不是……你以后不许再那么想了！” 　　“可万一你受伤了呢？万一……” 　　姜策把人抱得更紧，“不会有万一的，顾景之，他们都不能伤害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刀枪不入。” 　　顾景之却摇了摇头，“那个魏莱，死了。我不知道江声和李巽跟你说了没有。” 　　“我知道。他们说了。” 　　“魏莱的知名度虽然没那么高，但毕竟也是有些粉丝的，可他死了，网上却什么波澜都没有。一句身体不适退出疗养，就那么草草收了尾，风声被傅家压得死死的。 　　不，不只是他，前些年，C国的那个王妃也是。前脚刚有风声说王子出轨，两个人要离婚，后脚就被诊断出恶疾住院，消失了半年，最后也不过是王室的一句王妃久病不愈，多器官衰竭病故。 　　这世上，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什么东西都可以造假。像他们那种活在聚光灯下的人，都可以无声无息地消失掉，更何况是你？ 　　姜策，虽然我答应了做你的omega，但我们的关系，还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是顾家的人。 　　只要他们觉得我对你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寻欢作乐，随时都能把你甩掉，你就能安全一点。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 　　“我知道了。” 　　对姜策来说，他想告诉全世界，顾景之是他的omega。但他明白顾景之的顾虑，为了让他安心，姜策点了点头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那……” 　　为了哄顾景之不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姜策故意转移话题道：“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以后10套卷子，能不能减少到五套？” 　　姜策俨然一副讨价还价的表情，但事实上顾景之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几秒钟的安静之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笑什么嘛～好不好，就给我减少几套卷子吧，我真的每天都想抱着你睡～” 　　“不能少~”说着，顾景之微微撑起上半身，凑近在姜策耳畔道：“但是，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安慰。” 　　“什么安慰？” 　　顾景之没说话，只是在姜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顺着脸颊向下，微凉细密的吻从脸颊到脖颈，最后落在了姜策的腺体上。 　　姜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两下，心若惊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顾景之第一次靠近自己的腺体！ 　　以往别说主动凑近了，顾景之一直都在用各种借口躲着自己吻他的腺体。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不清楚顾景之经历过什么，现在知道了，他只有心疼。 　　“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只有这个，是我从来没给过别人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顾景之说着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江医生说过，你不能用腺体和信息素。”姜策有些急了。 　　“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不听话了。” 　　顾景之的犬齿齿尖咬破了姜策的腺体，信息素注入，姜策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腺体烫得骇人，并瞬间在表面形成了一个类似玫瑰花瓣的印记。 　　顾景之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两个人位置突然互换，他被姜策压在了身下，深陷进柔软的床里。 　　姜策额头抵着顾景之的额头，炽热的鼻息打在顾景之的脸上，声音有些哑，只能念着顾景之的名字，好像这三个字是解药，是久在沙漠孤行人的绿洲。 　　顾景之望着姜策，从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虽然是个临时标记，但姜策，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愿意把自己的烙印标记在你身上的alpha。虽然不能宣之于口，但你是我唯一的、正式的男朋友，是我唯一的alpha。” 　　姜策鼻尖一酸，眼眶发红，含住顾景之的唇，从浅尝到深品，两个人唇齿纠缠，越缠越紧。 　　“你想…做、吗？” 　　顾景之被姜策亲吻地发晕，而他这句话，尾音尚且未落地，就感觉到姜策早扬帆起航的地方又坚挺了几分。 　　“我就这么抱着你就好。” 　　姜策如之前易感期一样，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欲望，只是这一次更加难控制。 　　“顾景之…我好喜欢你。”姜策只能胡乱的吻着顾景之的脸、脖子和身体，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换回一丝理智。 　　“我好开心你给我烙印的标记。我……我想要你。但是……” 　　姜策火热的吻落在顾景之的鼻尖，然后双手用力把人捞了起来，锁进自己的怀里抱紧，“我好想要…… 　　但我知道，你现在心底里其实对alpha还是会很排斥。我不会让你再有那种应激反应的，以前那些经历，我不会再让你经历一次。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心里的伤，我会一点点抚平。” 　　姜策又亲了顾景之一口，“我说过的，鲜花铺满的房间，给你一个正式的、认真的承诺。” 　　顾景之的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他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用力回抱住姜策。 　　其实，就算姜策现在就要做，他也不会拒绝。 　　虽然心里还是会下意识地排斥alpha的靠近，但他不会推开姜策的。这一次没有试探，也不是什么套路，他确实可以尝试着给姜策，接受姜策的标记。 　　真正让他没想到的是，姜策给自己的回答。 　　发泄自己的欲望很简单，难的是如何控制它。 　　他没想到姜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宁愿自己难受也不会强迫自己一星半点。 　　这个年纪并不算大的alpha，能看见自己掩藏起来的不安、荒芜凄凉的内心和堕入黑暗的腐朽灵魂，并用自己坚韧赤诚的爱意，一次又一次地拯救自己。 　　“姜策…”顾景之轻声唤道，“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喜欢你。顾景之。” 　　姜策虔诚地亲吻了顾景之的额间，“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我才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没有这样的因果关系。我就是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这一晚，是顾景之28年的时间里，睡得最踏实心安的一个晚上；这晚的月亮，是见证姜策梦想成真的浪漫证人。 　　抵足而眠，安睡一晚。 　　清晨，姜策先醒了过来，看着睡在自己怀里的人，纤细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微微颤动，微薄的唇没有像以往抿成一条线，而是自然的微张，泛着自然的淡红色，像一颗光彩的宝石，简直爱不释手，伸手指腹轻轻抿了一下顾景之的嘴角，又俯身亲了一口。 　　顾景之感觉痒痒的，睡眼朦胧间发现是姜策在捣乱，也只纵容他随意乱吻。 　　“顾…”姜策一顿，突然间就想起来了江声临走前说的话，于是改口道：“亲……” 　　可只说了一个字，自己就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后边两个字，结结巴巴地卡在了嗓子里。 　　“亲？”顾景之像一只白色的长毛布偶，舒展了一下腰身就再次钻进姜策的怀里，故意笑着道：“亲，你是要去做客服吗？” 　　“我！” 　　顾景之轻笑出声，“亲爱的～这么叫我才对。或者……” 　　他就喜欢招猫逗狗，双手环住姜策的脖颈，“或者宝贝，我以后，没人的时候也这么叫你，怎么样？还是……” 　　顾景之一顿，想起以前的一幕，“你更喜欢我叫你姜、哥？” 　　尾音带着轻巧的上扬，还有零碎的笑声，两个人又在床上胡闹了一番。 第161章 　　水疯狂地灌进口鼻。 　　越是挣扎就陷地越深。 　　冰冷的寒意化作无数根细针刺入骨髓。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就连时间也停滞住了，慢慢地，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突然间，有人纵身跃下，不顾一切地将快要溺死的人救起。 　　“醒醒，拜托…不要死。呜呜呜，醒醒…” 　　那本应该溺水的人，吐了几口水，挣扎着睁开了眼，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人终于停止了哭泣。 　　“我……没事…”声音嘶哑，溺水的人开口安慰对方。 　　可就在下一秒，面前哭泣的人突然流出血泪，白色的T恤瞬间被血浸透，变得面目狰狞可怖，还没得等人反应过来就直接扑了上去。 　　“呃啊！” 　　床上的男人突然睁眼，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汗。 　　这一嗓子，吵醒了睡在他身边的人。 　　啪的一声，台灯打开，“傅总，您怎么了？”说话的是个女omega，长相极其美艳，一边说一边撩了一下如海藻般柔顺的波浪卷发。 　　“没什么。” 　　傅聿行按了按眉心，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偏不巧，此时睡在傅聿行左边的男omega也被吵醒了。 　　他揉着惺忪睡眼，先撇了一眼睡在右边的女O，暗中冷笑了一声，然后撑起纤细的上半身，贴近傅聿行的胸膛轻声道：“傅总，是做噩梦了吧，没关系，我……伺候您……” 　　一边说，男O一边伸手往下面去，结果傅聿行一把攥住那不安分的手，直接甩开，阴沉地对男O道：“滚开。” 　　女O早就看那个男O不顺眼了，什么资源他都要抢，见男O被呛了，正是她上位的好机会，也学着男O那样往傅聿行身边凑。 　　傅聿行现在是真没什么心情怜香惜玉，一把掐住女O的脖子，恶狠狠道：“你也滚。你俩，都给我滚出去！妈的！烦死了！！” 　　这一嗓子怒吼，可给两位omega吓坏了，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捡起自己的衣服裹着就往外跑，生怕走晚了，傅聿行撤走给他们的资源，那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人走了之后，偌大的卧室再次安静下来。 　　傅聿行摆出个大字，不像样地瘫倒在床上，空望着天花板，重重叹了口气。 　　自从那个魏莱死了之后，他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梦见自己溺水被魏莱救起，然后魏莱原本温柔的脸突然就变成了恶鬼，朝自己扑过来要掐死自己偿命。 　　他是不信什么闹鬼的。人活着都不是什么对手，死了还能翻出天去？笑话。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做噩梦就做，没听过谁做噩梦，总是梦见同一个场景的，为什么就非得是溺水呢？他从来没有过自己儿时溺过水的记忆啊…… 　　而且说实话，他其实也没想把魏莱弄死，那真的是个意外。同样，他也没打算真的让魏莱以后去伺候什么土圆肥的油腻alpha。 　　毕竟魏莱还真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了，放任这么一个小美人去伺候土肥圆，他觉得是暴殄天物，是对美的亵渎，他那个时候对魏莱那么说，就只是想泄恨而已…… 　　怎么说自己也是被他背摆了一道啊！吓唬他一下也不过分吧…… 　　更何况他是真的不知道，做个流产手术也能出意外死人。 　　结果就是，人死在医院了，自己被全家人轮番骂了好几天，还欠了那个邵文一个人情，然后就开始无休无止地做噩梦，还都是一个场景……真他妈的烦！ 　　傅聿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是造了什么孽，那个魏莱怎么就非得赖上自己了？！ 　　明明长得温柔可爱，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多好，别说应承给他那些资源了，如果魏莱懂点事，会哄自己开心，捧他成顶流也无所谓。反正…捧谁都是捧，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区别。 　　怎么就那么死心眼，非得把孩子生下来？！又不是什么容易生育的体质，不适合怀孕难道以前的医生就没跟他提过吗？ 　　傅聿行是越想越烦，索性也不在床上躺着了，看了看时间，起床抬腿往浴室里走，他今天还得出个远门，算是去还邵文的人情。 　　------------------------------------------------------马里尼斯海岛，被誉为东穆勒海上最闪耀的明珠，连续十年被评为全球最贵的顶级私人度假海岛，没有之一。 　　整个岛只有20座度假别墅，最小的别墅面积也超过了600平。 　　为了保证入住贵宾的私密性，享受安静的度假空间，全程私人飞机接送。每日岛上最多容纳50人，却拥有将近300人的服务人员24小时提供服务。 　　当姜策在飞机上看到这段关于马里尼斯的描述时，还想象不出一个岛到底能有多高级？ 　　但等他下了飞机，那些文字突然就有了画面感。 　　头顶是碧蓝的天空，阳光正透过轻盈的云层，洒落在细腻的沙滩上，将每一粒沙子都染成了淡金色。 　　微风徐徐吹过发梢，带来淡淡的海盐气息，夹杂着远处椰树的清香，瞬间就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心旷神怡起来。 　　私人管家恭敬地引着顾景之和姜策到了他们订的水上泳池别墅。 　　刚一进门，早就等候在门口的服务员第一时间给顾景之和姜策递上用椰子壳做杯子，特调的欢迎饮品。 　　随后，私人管家又贴心地介绍了屋内的各种设施，以及岛上可预约的各种服务和活动。 　　什么SPA、禅修、茶艺、插花、潜水、骑马，水上飞机，每一个听起来都很有意思，但姜策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潜水捞珍珠的活动。他想给顾景之弄两颗，用来做袖扣也不错。 　　等那些服务人员都走了之后，顾景之彻底放松下来，松了领带，衬衫也顺势解开了两三粒扣子，坐在了外边的躺椅上，对姜策勾了勾手，让他过来坐。 　　姜策本来想把行李收拾一下，但顾景之喊他，瞬间行李也不想整理了，三两步追过去。 　　“哎？你干嘛跟我挤一起，旁边不是还有张躺椅嘛～”顾景之嘴角微微勾起，动作却是像模像样的要推姜策。 　　“是你叫我过来的，我不去那边，我就想跟你挤在一起。” 　　顾景之眉眼弯弯，手拍了拍空处，给姜策挪开了些位置，但这小子得寸进尺，自己躺下让顾景之只能伏在自己胸膛上。 　　那天跟顾景之互通心意之后，第二天一早他就陪着顾景之去了年糕的墓地，之后又去了江声的实验室做了腺体检查。 　　自从得了顾景之的烙印之后，虽然不是永久标记但姜策心里也着实欢喜，特别是去江声实验室的时候，李巽也在，他肯定看见顾景之给自己的标记了！ 　　“我说，你真不嫌热，还抱得这么紧。” 　　“不热，我不怕热。”姜策怀里抱着心上人，自然是美滋滋的。 　　在安排好公司的事情之后，这一趟出门，是顾景之特意安排的，就是要给自己补过生日，还有那个错过的七夕！ 　　“对了，你给我租的那个房子，要不退了吧。” 　　“退了干什么？”顾景之微微仰起头问道。 　　“啊？不是，你还想让我搬出啊？？？” 　　小狗说炸毛就炸毛，眼瞧着要起身问个清楚，顾景之把人轻轻按住，又伸手rua了一下姜策的头顶安抚，“怎么。你想跟我分居呀？” 　　“我才不想。”姜策嘟囔道。 　　“那不就得了。反正租都租了，给江声住吧。他住酒店也住腻歪了。” 　　“嗯！反正我是不会搬出去的！” 　　“好~”顾景之伏在姜策的胸膛上应了一声，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听着温柔的风声，举目望去，四周环绕着清澈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海面波光粼粼的，仿佛有无数的碎钻在闪烁。 　　时光安静而美好。 　　让顾景之生出一种错觉，他的那些过去的、狰狞的、丑陋的伤带来的阴霾，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两个人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姜策抬腕看了看表，神情突然就有些紧张，轻咳了一声对顾景之道：“咱们出去逛逛吧？” 　　顾景之当然看出来了姜策的不自然，虽然说这段时间跟着李巽谈了几次合作，确实是有所成长吧，但照比自己还是差得多，在自己面前，姜策的情绪根本隐藏不好。 　　特别是私人管家要离开之前，姜策偷偷摸摸跟人家说了几句话，他以为自己没看见，实际上他早就注意到了。 　　最重要的是，出发之前江声就给他剧透了姜策的某些安排，而江声本人还贴心地送上了一箱子传说中的助兴小玩具，直接安排送到了别墅里，让他记得用。 　　所以姜策的计划，他是提前就知道了的，但尽管如此，顾景之想，他还是很开心，是真的由心而发的高兴。 　　可高兴归高兴，他还是挺喜欢看小狗怀揣着心事着急的，登时就起了为难一下姜策的心思，故作慵懒地伸了伸腰，道：“飞了这么久，好累，不想动～” 　　“就出去一下嘛！好不好？！”姜策可不会轻易放弃。 　　“海岛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可逛的呀？！” 　　“可是…可是可是…” 　　姜策用几个可是的时间想到了一个理由，“可是我是第一次来这种高级岛啊，看什么都好奇，而且以前都没机会度假，就跟着琛哥去了一趟北河干活，还赶上大假期，海边人跟下饺子似的，哎呀，你就陪我随便逛逛嘛～” 　　顾景之再难说出个不字，坐起身，姜策也跟着他起身，顾景之亲了一口姜策的脸颊，“走吧。” 　　说完站起来要往房间里走，姜策拉住道：“那个……换身衣服呗？” 　　“嗯？”顾景之又明知故问，“换衣服干什么？海岛穿得休闲一点也可以。” 　　“哎呀，就……就换一下嘛！” 　　“好好好，那我换一身正式点的，这下放心了吧？” 　　“嗯！” 　　顾景之这一趟，准备好几身休闲款式的西装，本来就是度假，没必要穿得非常板正，更何况是在海岛上，穿海岛风的宽松衣裳，入乡随俗也没人说什么。 　　但他知道姜策的计划，在休闲装里又特意添了一套铅灰色的西装正装四件套，给足了小狗期待的仪式感。 　　这一身，铅灰色泛着微微流光，剪裁得体衬得顾景之的宽肩窄腰更加明显，衬衫衣领处别着钻石领针，搭配一双黑色红底皮鞋，矜贵优雅。 　　姜策也是一身黑色正装，特意把头发梳了上去，显得人更加成熟稳重，袖扣搭配的是跟顾景之领针一样的钻石款，长腿宽肩，站在顾景之身旁，两个人不管怎么看，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天生的绝配。 第162章 　　做了特别准备的不只是姜策，顾景之从决定要带姜策度假起，在选岛上就花了些心思。 　　海天一色、适合度假的私密岛屿其实不少，但他常去的那几个么，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太方便。 　　一个是他这次跟姜策出去，难免举止亲密些，不想被熟人碰见，要是某些人手欠，过早地把一些乱七八糟的闲话传回到顾家去，无疑会增加他的解释成本。 　　另外一个就是…假如更不巧的是，碰见的还跟他有些暧昧氛围的alpha…… 　　他自己倒是不会怎么样，一说一笑、虚与委蛇一下也就过去了，但姜策要是撞见那些alpha，可能会被影响心情。 　　他最不忍心见姜策耷拉着脑袋的委屈样子，虽然说，自己也没少让他委屈，但多少也是有原因的，现在已经通了心意，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不想再让姜策难过了。 　　所以，在选岛的时候，他特意选了马里尼斯。 　　全球消费最高、财产审查资质要求最高，对，这座岛不是会员制度，并且要求在预定之前预定者需要进行财产验证以保证客人具有一定的消费能力，并且还是全球最严格限制登岛人数的岛屿。 　　而且因为度假的决定比较仓促，顾景之还花了超出原本预定价格三十倍的价钱，在酒店的协调下，从两个人手里买下了两个登岛资格。 　　对顾景之来说，只要能用钱买下来的，就都不算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为了姜策能在度假的时候过得开心，一掷千金、万金就算是亿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些细节，姜策是不知道的，包括他们现在去吃饭的餐厅，顾景之也早就预定了下来。 　　全岛最好的海边景观位，坐在这里用餐，不仅可以感受海风温柔地轻拂发丝，还可以看着夕阳从金黄渐变为深红，最后缓缓沉入海平线的景象。 　　吃完饭，整个海岛也正好被温柔的月色完全笼罩，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气氛变得神秘又浪漫。这样的氛围最适合做些身心愉快的事了。 　　所以两个人在岛上牵着手随意逛了逛，等到夕阳开始往下落的时候，顾景之就带着姜策往特别布置好的餐厅走。 　　两个人踏进餐厅，被服务生引着落座。 　　顾景之没有让餐厅布置什么气球门或者很夸张的花环桥，上面还要写着Happy birthday………… 　　他的审美不允许。 　　而且岛上么，虽然人是很少，但也不是荒无人烟，餐厅毕竟也是公众场合，顾景之觉得那样张扬，很尴尬，非常的社死，社死到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每一个毛孔都在说着拒绝。 　　他给姜策准备的真·生日礼物，还是等到吃完饭回到别墅以后，让姜策自己拆开比较好。 　　洁白的餐布上放着三本菜单，姜策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发现上面的餐单是中文的，非常贴心，但上面不管是甜品、主食还是各种菜肴，都没有标注价格。 　　“哎？”姜策压低声音问道：“这菜单怎么不标多少钱啊？” 　　顾景之也正翻阅菜单，没抬头，开口回道：“别墅智能系统上能查看账单，多少钱无所谓，要是因为吃个饭就破产了，也上不了这座岛。我已经提前订了龙虾、帝王蟹和生蚝，你再看看还想吃什么。” 　　“我看那个椰奶鸡汤应该能好喝。” 　　“那就要一个。” 　　两个人正商量着，顾景之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熟悉的招呼声。 　　姜策瞬间抬头看着来人，脸上已经是挂不住的阴沉了。 　　那对方却完全无视了姜策，走到顾景之面前，笑着道：“好巧呀，真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顾景之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心底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脸上却自然地露出一副笑容道：“还真是巧，傅总竟然也来这度假吗？” 　　“是啊，最近心里烦得慌，想出来走走。” 　　姜策心想，你烦得慌是活该，怎么不烦死你呢？！ 　　“我们还真是有缘，在这里都能碰见。”傅聿行说着，瞟了一眼姜策，随后又把目光转回到了顾景之身上，“再加一个座位，景之～你不会介意吧。” 　　顾景之当然有意见，绕了大半个地球都能碰见，说是巧遇，鬼才会信。 　　但，有他帮魏莱暗度陈仓背刺了傅聿行在前，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好借口拒绝。 　　更何况傅聿行也不是他想交恶的人。 　　眼看着姜策就要把那个不字脱口而出，顾景之暗地里用脚尖轻踹了一脚姜策，然后抢先开口道：“当然不介意了。” 　　这一顿饭，顾景之是虚与委蛇，明看是说笑，背地里则是试探傅聿行的态度。 　　姜策则是强忍怒意，在一声一声“景之”里咬碎后槽牙，一桌子珍馐美味，硬是连点味道都没品出来。 　　只有傅聿行看起来是心情极好的。 　　顾景之跟姜策挺过了这顿扫兴的饭，彼此过了一下眼神，顾景之微微扬起笑意再次开口道：“傅总晚上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可别为了陪我给耽搁了。” 　　意思就是，你饭也吃了，天也聊了，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后面的安排。 　　傅聿行自然是听懂了，但他却不打算走，而是开口道：“晚上的安排算什么，当然是陪你重要。景之啊，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你看…是不是让你身边的这位，叫什么来着？姜什么。算了，我不记无关紧要人的名字，让他先离我们远点。” 　　“我叫姜策，跟傅总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想必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才会记不住人叫什么名字。” 　　姜策憋了一晚上，可算是逮着机会怼了回去。 　　本来呢顾景之接傅聿行的话要是快点，也能把姜策这句堵回去，但他不想，让姜策把这一件事怼回去，无伤大雅，问题不大。 　　于是，姜策话音落了地，顾景之才开口，“姜策。”这一声似是嗔怪，却又纵容，“你去餐厅外等我吧。” 　　姜策可以不给傅聿行面子，但顾景之叫他去外边等，他不能让顾景之为难，只好起身要往外边走。 　　谁承想，傅聿行伸手，食指中指并拢对不远处勾了勾手，四、五个保镖就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傅总。”顾景之压了一下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傅聿行白了一眼姜策，对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你们陪着这位姜先生，务必把人安全送到别墅。” 　　“不需要。”姜策拒绝道。 　　傅聿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顾景之看了一眼姜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回别墅，自己不会有什么事，同时左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右手手腕的地方，这里是顾景之芯片注射的位置。 　　他跟姜策都有，姜策看见了顾景之的动作，心下明白，便不再跟傅聿行纠缠，在这里要是打起来，总归不是上策。 　　傅聿行看着姜策和那几个保镖的身影从餐厅中离开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对顾景之道：“账挂在我房间，走吧，一起去沙滩走走。” 　　傅聿行和顾景之沿着海边散步，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承着，可实际上顾景之心里却在想，再怎么生气，傅聿行也不至于把自己扔进海里淹死吧。 　　这念头一出，顾景之自己也觉得好笑，可能是现在这个场景太像跟姜策一起看过的一个黑帮电影吧。 　　“去那边坐会儿吧。”傅聿行这般说，顾景之方才发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沙滩酒吧处。 　　顾景之坐在外边的卡座上，傅聿行去拿了两杯鸡尾酒过来，一杯递给顾景之，一杯自己喝了一口。 　　“这里可真热，到了晚上温度一点都没降。” 　　顾景之也走得热了，喝了两口，冰凉冰凉的，但味道么，就不如姜策做的好喝了。 　　“家里欠了巨额赌债，到处跑腿赚钱的低等alpha，景之啊，你这个人，就是心眼好，看不得人受苦，总喜欢扶贫。” 　　傅聿行说这话的时候，远眺看着深蓝色的海浪，乍听起来似乎是在说姜策，但顾景之明白，这是在点他帮魏莱的事。看来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要是魏莱还平安活着，顾景之也觉得结了就结了，救人一命，也值得，可魏莱意外去世了，人没保住，他还跟傅聿行闹了不愉快，这么算的话，还真是有点亏。 　　“傅总把我留下，不会只想说这个吧。” 　　傅聿行一笑，“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在想，那个劣质alpha到底哪里讨你喜欢，没钱没势没本事，让你这么宝贝的带在身边，连度假都带着，我实在是想不通，我比他差在哪里？” 　　“这个么…” 　　顾景之一顿，眉头皱起，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对劲，腺体又热又胀，可眼前却逐渐朦胧起来，海浪声变得遥不可及，手上卸了力气，鸡尾酒杯脱手，人就失去了意识。 　　傅聿行冷眼看着靠在自己肩膀处的顾景之，拿起电话拨通，沉声道：“过来吧。” 第163章 　　“把人放沙发上，你们下去吧。” 　　等手下都出去之后，傅聿行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顾景之，在水晶吊灯的映衬下，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红色，意识迷离说着好热。 　　傅聿行眸色渐深，一把将人抱起，往自己的卧室走。 　　一脚踹开门，将顾景之放到了床上。 　　坐在床边，傅聿行伸手，拇指指腹轻轻按着顾景之的薄唇，反复摩挲着。 　　顾景之出于本能，脸颊贴着傅聿行的大手，这个动作无疑取悦了这个alpha。 　　“好热……”顾景之呢喃着。 　　“这样还热吗？宝贝。”傅聿行探身吻住顾景之的薄唇，伸手给他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顺势把手伸了进去。 　　顾景之轻哼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勾住了傅聿行的脖颈，因为距离很近，傅聿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味。 　　喉结快速滑动了两下，顾景之长得好看，但清醒的时候实在难以掌控，此时失去意识，原本锋利的眉眼温柔下来，是傅聿行从来没见过的风景。 　　越来越激动，傅聿行直接将顾景之按进床里，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我…嗯…好热……好难受……腺体…”顾景之小臂搭在额头上，不安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傅聿行的桎梏。 　　“等会就好了。”傅聿行三两下脱了自己的衬衫，伸手捞起顾景之也要给他把衣服脱下来。 　　“姜策……”顾景之窝在傅聿行的颈窝，念着姜策的名字。 　　“姜、策？” 　　解扣子的动作愣了一下，似乎是气极，傅聿行反笑了一声，双手抓着他的上臂沉声道：“抱着我，念着别的alpha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姜…策…”顾景之似乎根本听不见傅聿行在说什么，只是无意识的重复这个名字。 　　傅聿行脑中极力挣扎，最后重重叹了口气，给顾景之的衬衫扣子胡乱扣上。 　　看着躺在床上不停呢喃着姜策名字的人，傅聿行扶额苦笑，骂了一句脏话，起身离开了玫瑰味越来越浓的屋子。 　　坐在客厅，傅聿行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原来，顾景之的信息素在动情的时候是玫瑰花香的味道。 　　他第一次知道。 　　但那股好闻的花香，却不是为他绽放的。 　　将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傅聿行将杯子用力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杯子四分五裂，而罪魁祸首，背靠在沙发背上，仰起头沉眸看着吊顶五彩斑斓的水晶灯。 　　他是个禽兽，这一点，自己心底里从来没否认过。 　　但，他就是再混蛋，男O也好、女O也罢，他睡过的人都是明码标价的交易。 　　你、情、我、愿。 　　自己给他们资源，他们给自己发泄。都各有所图。他从来没强迫过任何人。 　　现在是在干什么？居然做起了强迫这种下三滥的事么？ 　　傅聿行叹了一声，重新坐好，理了理自己压皱了的衬衫，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请那个姓姜的过来吧。” 　　听见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傅聿行就知道人到了。 　　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酒，拿起杯子起身，几乎是冲进客厅的姜策可没心情跟他喝酒，三两步上前薅住傅聿行的衣领问道：“顾景之呢？” 　　“急什么。酒。” 　　“我问你，顾景之在哪？” 　　傅聿行虽然放弃了，但之前跟顾景之抱怨的，自己竟然不如姜策，这口气他还是咽不下去，放弃归放弃，还是要恶心一下姜策。 　　于是，傅聿行嘴角抹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对姜策道：“在我床上。啧啧，顾景之不愧是极优omega，身上那叫一个软，我身上都是他信息素的味道，你难道没闻见过么？” 　　姜策不想听这些废话，松开傅聿行，转身就要往里边走。 　　“你知道我卧室在哪么？” 　　这话倒是提醒了姜策，他折返回来，冷声道：“在哪。” 　　“我偏不告诉你。” 　　姜策一拳直接招呼在傅聿行的下颌。这一拳傅聿行是挨得结结实实，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而姜策再次转身，也不管里边有多少间屋子，直接往里边走，挨个门踹开，在最里边那间，终于找到了顾景之。 　　屋子里全是玫瑰的味道，而顾景之满身被汗浸透，蜷缩着，呢喃着姜策的名字。 　　“我在，顾景之。”姜策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收一下你的信息素，我带你走。” 　　“我……我控制不住……好热……嗯……姜策……” 　　“我在。顾景之。我在呢。别害怕。” 　　姜策抱着人，看也没看傅聿行，直接出了门。 　　他们来的时候，是傅聿行的保镖开的车。 　　现在车就停在外边，开车的那个人正躲在一边抽烟。 　　见姜策抱着人往车那边走，抽烟的保镖立刻就掐灭了烟头朝着姜策怒声喊道：“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说着人跑了几步就到了姜策面前。 　　“借车。” 　　姜策抱着顾景之，抬眸看向那个保镖的瞬间，眼底微微泛起凶恶的淡金色，让原本还气焰嚣张的保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傅总被我揍了。” 　　姜策沉眸看着那个保镖，“你要是不想挨揍，就把车门打开。我没什么可失去的，顾景之就是我的底线，你要是想逞能耐自己挑事，残了死了别怪我。管好你的信息素。开车。” 　　幸好两座别墅没有距离多远，姜策抱着顾景之下车，直奔他们住的别墅。 　　将人放到床上，姜策要起身去给江声打个电话。 　　顾景之的状态不对劲，很明显傅聿行对他做了些手脚。 　　如果顾景之的腺体正常，姜策第一个反应会是药物强迫顾景之进入了易感期。 　　可顾景之说过他没有易感期。姜策不确定别墅的应急抑制剂现在能不能给顾景之用，只能先打电话给江声问一下情况，但顾景之却拉着姜策，不让他走。 　　姜策释放出自己的安抚信息素，同时俯身亲了亲顾景之的额头，努力让自己忽视顾景之那错乱的衬衫扣子，压住自己的怒火，用最温柔的声音哄道：“我给江医生打个电话，你现在身上滚烫，好像是，易感期。但……” 第164章 　　顾景之可没让姜策把话说完，用仅有的力气撑起上半身，吻住了姜策的唇。 　　“不许走。” 　　顾景之力气耗尽，重新跌进柔软的床里，迷离的眼神勾勒着姜策的轮廓，手也不老实，反着勾住姜策撑在床上的手腕，蹭了蹭，“别走，我会…想你。” 　　“两分钟，我去打个电话就回来陪你。” 　　不是姜策无动于衷，而是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走，恐怕那通电话是完全打不成了。 　　“不要……姜策，我腺体好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要安抚信息素。” 　　余光瞥见被自己压住、落了满床的玫瑰花瓣，顾景之勾了勾姜策的小拇指，“玫瑰花不是都准备好铺在床上了么~” 　　姜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那是…那是……”姜策下意识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唇。 　　“都准备好，却不肯帮我。” 　　顾景之眼尾一压，别过目光不再看姜策，连声音里都染上了落寞难过，“你是不是…不愿意要我。不想跟我…亲近。觉得我…不干净。” 　　“胡说八道。” 　　“你…不喜欢……唔！” 　　姜策一把捞起顾景之抱住，直接吻了上去，把那些不受听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两个人唇齿纠缠，直到顾景之眼尾泛起红姜策才把人放开。 　　放开之后姜策又觉得这个“教训”不够，顾景之根本记不住。再次轻轻叼住顾景之的薄唇，用齿尖儿咬了一口，顾景之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疼。 　　“谁让你非得说这话来气我。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哪句话说你不干净了。” 　　“我没胡说。或许…” 　　顾景之目光向下，意有所指，突然用力推了一下姜策，自己则跨坐到他身上，扬了扬眉坏笑道：“难不成是你不行？” 　　姜策实在不知顾景之这股力气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傅聿行下的药剂量不大吧。 　　“可怜的小alpha~，你不行没关系，你有的我也有，我的也不是摆设，只要你愿意牺牲一下alpha的~嘶…哎？！” 　　顾景之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姜策掐住腰，一个翻身反压住人，沉声问道：“你说谁不行？” 　　“你呀~Mon Amour~”顾景之笑着，一边说还一边不知死活的用膝盖抵了抵。 　　姜策闷哼了一声，呼吸直接失控，炽热低沉的气息打在顾景之的耳畔，“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不要~mon trésor~”顾景之被姜策亲的发软，双手还撑着要躲，被姜策一把捉住，让自己腰间带。 　　“求饶也没用，不是说我不行吗？我用实践证明给你看。” 　　姜策喉结艰难的动了两下，咬住顾景之的耳垂，亲了又亲，顺手还解开了原本就错乱的扣子。 　　“明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忍着是想等你真的接受我。”姜策想，顾景之的皮肤雪白，这样的白色是最容易留下印子的。 　　果然，刚才只是稍稍用些力气，就印上了自己手指印。 　　好像一种专属印记。勾着姜策心里越发失控起来。 　　“顾景之。” 　　“嗯？” 　　姜策探身向前，重新亲吻了顾景之的鼻尖，然后将头抵在顾景之的颈窝，低声压抑着呼吸，道：“给我一个…真心的应许吧。可以吗？行吗？可不可以？” 　　“那……”顾景之回抱住姜策，轻声开口道：“那你先去，洗澡。等洗干净…” 　　“等不了了。一起吧。” 　　姜策得了应许，胆子也大了起来，先起身再横抱起顾景之，大踏步往浴室走。 　　说是一起洗澡，顾景之实际上什么也没干，都是姜策代劳给他洗的。 　　而且，给他洗头时他的手还不老实，两个人从浴室闹回到卧室，还粘在身上的水滴，谁也没有机会擦干。 　　“顾景之，你好美。” 　　姜策温柔的抚摸着顾景之如丝绸般丝滑的皮肤，一点一点落下虔诚的吻。 　　在洁白的雪地中，抖落红色的梅花。 　　“你这里有颗痣，好漂亮，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顾景之哪里会留意那种地方，被姜策吻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从骨到肉，从灵到魂，早已化成一汪春水。 　　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控过。 　　空气被爱意蛊惑，变得黏腻起来，玫瑰的味道绕着烈酒。热气蒸腾让房间比盛夏的太阳还要炽热。 　　姜策探身向上，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盒安全措施打开，随手抓了一个拿到嘴边，用嘴咬住一个角撕开包装，重新压住顾景之抱紧。 　　“顾景之，我好喜欢你。真的。”姜策亲吻着顾景之的唇。 　　话音还未落地，姜策的信息素浓度骤然多了一倍。 　　“这些话，我在心里删删改改了很多遍，从原本的浪漫与热烈，到现在被拆的七零八落，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文字正在死去，连想象力都在被扼杀。鸟被撕掉翅膀，真诚热烈的爱成了最拿不出手的东西。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热烈不能被表达。 　　但没关系，顾景之，他们都没有办法让我妥协。再多的拒绝，都不能让我放弃你。 　　哪怕最后我的全世界只剩下三个字，顾景之，那也会是你的名字。 　　我对你的爱意，如太阳般光明磊落，我想你从精神到身体，都只属于我。太阳有落下的时候，可我对你的爱没有。不管改多少次，不管被拒绝多少次，不管要我换做多少种说法，顾景之，我爱你。” 　　顾景之微仰着头，身体骤然紧绷，回抱住姜策的手下意识的指甲用力，紧紧抠住姜策的后背，眼泪不自觉的往下落。 　　Mon cur bat pour ton visage,Ton rire, ton regard profond.Je rêve de tes mains qui m'embrassent,De tes lèvres qui m'enveloppent.La nuit, je vois ton ombre dans mes rêves,Tes yeux brillants, ton sourire au clair de lune. 　　“顾景之，你只能有我一个alpha。”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姜策一口咬住了顾景之的腺体，信息素注入的瞬间，顾景之的大脑一片空白。 　　姜策抱起眼神迷离的顾景之，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亲吻着他的唇，“再来一次吧，好不好？” 　　Je t'aime plus que je ne peux dire,Plus que les mots peuvent exprimer.Mon amour, tu es ma lumière,Mon seul espoir, mon seul réconfort. 　　【作者有话说】 　　姜策：“我不行？咱俩要是生在海棠你看我行不行！！！” 第165章 　　一间热闹的酒吧内，年轻的alpha和omega们在舞池内迎着音浪，肆意挥霍着青春，宣泄着压力。 　　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是独自坐在吧台角落的一个宽阔背影。 　　这人是个alpha，穿着黑色的衬衫，光是看个背影就觉得这人像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难以亲近。 　　以至于虽然从他一进酒吧就惹的omega们频频侧目，但一时半会谁也不敢上去搭个话。 　　终于，有个女omega壮起胆子，在朋友的怂恿下拿了杯酒走过去，轻咳了一声，有些腼腆开口道：“帅哥您好，能请你喝一杯酒吗？” 　　那人抬头，冷峻的眉眼自带压迫感，看了一眼omega手里的酒，沉声开口道：“抱歉。我在等人。” 　　“啊没事没事，哈哈，那个我就不打扰你了。”女omega快步跑开，回到朋友堆里，被自己的那群“缺德”朋友们一顿“嘲笑”。 　　没过几分钟，又有一个男性omega过来，这位比上一位胆子更大一些，拍了拍alpha的肩膀，开口道：“帅哥，一起喝一杯吧。” 　　“我不喝酒。” 　　“不喝酒来酒吧干嘛？看你一个人坐着，是不是在等人？” 　　“嗯。” 　　“等了半小时了吧，真的很难想象你这么帅，谁会忍心放你鸽子，与其在这空等着，不如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不可以哦。” 　　话音落地，omega手里的酒被身后伸出的一只纤细的手夺走。 　　“他在等我。”omega转身，看见那只纤细手的主人，也是个男性omega。 　　看起来很年轻，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蓝色的瞳孔，妥妥的混血。 　　耳朵带着钻石耳钉，闪耀刺眼，勃颈处有个小星星的文身，穿着露腰的短衣，低腰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 　　虽然笑眯眯的看着他，但他总觉得有一股杀气，赶忙解释道：“啊……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是你的alpha。” 　　“行了行了，走吧。” 　　等人走了之后，混血的omega才坐下，喝了一口抢过来的酒润了润嗓子才对身边的alpha道：“李巽，人家请你喝酒哎，你怎么不给面子呢？那么可爱的omega你也忍心拒绝啊。” 　　李巽斜斜看了一眼，“你怎么才来。还…穿成这样。”说着还把江声面前的酒移开，“谁给的酒都敢喝么。” 　　江声耸了耸肩，“怕什么。实验室临时有事。我要是来得早，还能看见这一幕吗。你可太可爱了，omega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这么避之不及的。” 　　一边说一边给调酒师送了个秋波，指了指面前的酒，“两杯。” 　　“我不喝。” 　　“哎呀，喝吧。顾景之又不在，你也下班了。你知道这里是酒吧吧。” 　　“我知道。” 　　“那就喝吧。不喝酒会惹人怀疑的。你身后右边那个卡座，坐的就是当时跟邵文老婆私会的人。他叫宋年，是个beta，在律师圈里挺出名，就专打离婚律师。五年前代表omega方，从alpha手里要出来60亿的离婚费，一战成名。” 　　“离婚律师？难道……”李巽见调酒师过来放酒，便暂时闭了嘴。 　　见调酒师走了，江声开口道：“这个宋年可是邵文的校友，他俩只差一届，据说上学的时候关系就挺好的。他的事务所，一开始还是邵文给他投的钱。” 　　李巽微微皱起眉：“这就奇怪了。就算想离婚，找丈夫的好友，是不是有点欠考虑。不怕他们互通消息么？”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或者，还有别的解释。” 　　“什么解释？”李巽问。 　　“他们俩就是单纯的想，你懂得。”江声意有所指的挑了一下眉，把酒推到李巽面前，“你手上，那块儿顾景之送你的表，怎么不戴了？终于舍得换一块了么？” 　　李巽没有垂眸去看左手手腕上新换的腕表，而是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江声也喝了一口酒，“顾景之跟姜策在国外快活，我特意给他们送了一箱子好东西助兴。现在他情况比前几年稳定多了，你跟我一样吧，有一种儿子终于长大成人的成就感。” 　　李巽：“…………” 　　“这块表，也挺适合你的。自从送你以后，也没见你戴过一次。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李巽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见江声站了起来。 　　“那人走了。” 　　江声起身之后，李巽也跟着起身，两个人跟着宋年往酒吧外走。 　　宋年出了酒吧之后，左右看了看，过了马路之后直接往右边的小路转去。 　　李巽和江声紧跟在后边，也跟着过了马路往右边的小路转，可能是跟的有些近了，宋年察觉到了一丝紧迫感，停住脚步转身回头看了一眼。 　　江声先反应过来，一把拉着李巽，把人抵在墙上，直接亲了上去。李巽一僵，却没推开。 　　宋年看了一眼，昏黄的路灯下，李巽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里，他只能勉强看见一个穿着火辣露脐装的omega，正在壁咚一个alpha。 　　两个人抱着热吻，宋年以为是两个喝醉的人找地方发泄，松了口气转身往出口处走。 　　刚出了路口，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宋年拉开车门上了车，然后车飞快的开走了。 　　“人走了。”江声松开李巽，轻咳了一声，“公众场合亲热会让人主动移开视线。我没别的意思。” 　　“嗯……”李巽理了理自己被江声攥皱的衣领。 　　“我说你除了嗯，就不能再说点别的。”江声不满的瞪了一眼李巽，“走吧。” 　　“去哪？” 　　“当然是去跟着宋年了。”江声得意的扬了扬眉，“我给他的酒里放了点好东西。”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屏幕对着李巽，“看见这个飞快移动的小红点了吗。这就是宋年的位置。” 　　“你……？” 　　“哎呀，我弄了一身服务员的制服，端给他的鸡尾酒里放了纳米跟踪器，放心，这东西明天他就能代谢出去。不会察觉的。” 　　江声跟李巽，通过定位器找到了宋年最后的位置，是城郊的一家快捷酒店。 　　“啧……不是，真的要进去吗？”江声环抱着双臂，歪头看着门口的照片，皱眉道：“他们不至于吧，偷摸找这种地方睡……也不怕……可真是豁得出去。我不进去行不行，在车里等。” 　　“好。” 　　李巽跟江声两个人坐在车里等宋年出来。 　　车里没放歌曲，也没打开电台。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车里安静的要命。 　　最后还是江声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可以，非必要不说话。闷死你算了。” 　　“我…”李巽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随便聊聊啊，你跟顾景之也这样啊。他不问你，你就不说话。” 　　李巽想了想，开口道：“不是。” 　　“那不就得了。” 　　江声白了李巽一眼，“还是说你怕我。我承认当年确实耍过你，吓唬过你，不该骗你吃测试药品，也不该带你嗑羟色胺β—5。 　　但我不也被顾景之教训了一顿，也跟你道歉了啊，之后没再骗过你吧。你看，这道歉礼物之一，表你都愿意戴上。还不能原谅我吗？” 　　“我……没怪你。” 　　“算了。闷死你。”江声伸手要打开车门，“我要出去走走，你自己呆着吧。哎？你干嘛把车锁死。赶紧把锁给我解了。” 　　“我……” 　　“你什么你。” 　　“没什么。” 　　“李巽，你没什么，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我长得很丑吗？” 　　“不丑。”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还是说，你觉得我今天穿的很难看吗？” 　　“不难看。” 　　“不难看，那就是好看？” 　　“嗯。” 　　李巽嗯了一声，瞬间自己都愣住了。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江声先忍耐不住，开口道：“喂，那个时候，我骗你嗑羟色胺β—5，你为什么跟顾景之袒护我。说你是知情的。” 　　“你不是跟我说了么。” 　　“我跟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明显就是在瞎扯的。什么用这个可以跟灵体沟通。什么灵魂之桥，吃下之后两个人可以共享感官，这是我的研究论文什么的。 　　我是研究那个的吗？说什么你都信。明明就没有那么好骗。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你也看见蘑菇做成的大伞，还有天空都是棉花糖了吧，还挺有意思的。 　　你要是跟顾景之坦白，说你不知情，顾景之哪里会罚你。结果你倒好，说你是自愿的。我们俩扫了一星期办公大楼。30多层啊，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顾景之那会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从没见他这么震惊过，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那会还没清醒，觉得自己眼前有一只巨大的布偶猫。你还说，快抓住他。” 　　说到这，两个人目光相遇，顿了一下，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打破了车内原本凝固的氛围。 　　“咳咳，那个宋文出来了。跟上他吧。”江声别过了目光，耳廓有些发烫。 第166章 　　江声跟李巽在国内忙活的时候，顾景之和姜策在海岛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本来散步的时候约好的潜水、骑马，捞珍珠的活动，很不幸全部取消，而罪魁祸首正在给人揉腰。 　　“我真知道错了。” 　　顾景之哼了一声，“少来这套。”一边说一边翻了个身，背靠在躺椅背上，两条修长的腿随意交叠搭着姜策的腿边，“别想偷懒，我的膝盖也疼。” 　　“我给你揉。” 　　顾景之对姜策的手法颇为受用，人舒服了、气也消了，甚至有些泛起困意来，撩起眼皮问道：“那你说说吧，错在哪儿了。” 　　“今早不应该在岛台上要三次。可是…” 　　“嗯？你还可是？” 　　“没！没有可是！就是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就今早么？”顾景之伸出食指，指尖儿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和睡袍领口露出来的皮肤。 　　上面斑斑驳驳的吻痕，都是这位姓姜的“大艺术家”这两天的杰作。 　　“嗯……”姜策垂下头，低声道：“还有昨晚，不应该在你说受不住、好困的时候还缠着你来了最后一次。然后洗澡的时候没忍住，在浴室里又来了一次。” 　　顾景之么，累是真的累。 　　但要说生气么，也不至于。 　　他的气，多半都是装出来的。有那么一点真气，也是出于自尊心。 　　他觉得自己体力应该没那么差，加上姜策又没有什么经验，在原本的计划里，顾景之认为自己摆弄他一个没实战经验的alpha，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结果可倒好。 　　主动权没坚持五分钟就被颠覆了，到后边更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中途被拖回去三次。早上起来，浑身上下跟碾碎了似的，嗓子还哑了。 　　为了夺回面子，顾景之早上特意撩拨姜策，结果又被“反客为主”，纯纯靠体型压制住他，又胡来了好几次。 　　不过么，腺体被姜策标记之后，虽然不是永久标记，但被标记之后确实让他感觉到了，江声跟他描述过的，精神上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但是，输什么嘴上都不能输。 　　“一晚上酒店抽屉里一盒全用了。半夜又让人送过来两盒。” 　　顾景之说着坐起身，凑近姜策，慵懒的笑意此时已经再也掩不住了，故意挑了挑眉，对姜策道：“你说，他们会不会背后叫你禽-兽啊？” 　　姜策这时候知道害羞了，脸红到脖子。 　　但顾景之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欠欠地撞了撞姜策的肩膀，“这时候知道害羞啦？昨晚和今早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呢？ 　　哎我说，你这么能耐，是怎么清汤寡水过23年的？你跟我说说呗，盒子里剩下那几个，打算什么时候用啊？” 　　“哎呀！你好讨厌啊你！”姜策就知道顾景之是故意逗他，伸手要去抓顾景之的痒痒让他快闭嘴。 　　两个人正闹成一团的时候，门铃却突然响了。 　　姜策看着智能家居系统显示器上显示的拜访者，脸立刻就黑了下来，看着顾景之道：“那个傅聿行怎么还有脸来？你不许给他开门。” 　　可傅聿行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对着门口的摄像头喊道：“喂！屋里那个保安，给我开门！” 　　顾景之要起身按开门按钮，姜策看了他一眼，顾景之下意识的理亏了一下，老实地又躺了回去。 　　“喂！听见没有。给我开门！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按门铃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说着，傅聿行果然开始疯狂按门铃。 　　顾景之将自己睡袍理了理，拉着姜策的手，微微晃了晃，软声道：“就给他开门吧，这门铃声你听着不烦呀？” 　　“可是！算了…确实听着很烦。开门就开门，但我这次不走了，不管你们两个要说什么，都不能背着我。” 　　“好好好，肯定不把你支出去。” 　　傅聿行一进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搭理姜策，但姜策本来也不想搭理他。 　　冷眼看着傅聿行到了近前脚步没停，而是要越过自己往顾景之身边凑，姜策直接把人横拦住。傅聿行脚步被逼停，不爽地看着姜策。 　　两个alpha僵在那里，谁也不妥协往后退一步。 　　最后还是傅聿行先开了口，“我说，景之啊，我真是有话跟你说，你能先把你的保镖栓好么。” 　　其实在顾景之的计划里，对傅聿行，从来都是能拉拢就拉拢的策略，而且他知道傅聿行这个人么，渣是真挺渣的，但从没听过强迫、威胁谁乱搞。 　　所以傅聿行做出来那种事的时候，他还挺诧异的。但不管怎么说吧，最后没做到那一步，顾景之还是不会去故意恶化跟他的关系。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敌人，所有的选择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但是，顾景之沉眸，从他自己的立场来说，他可以给傅聿行这个面子，跟他心平气和，哪怕是佯装的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不喜欢傅聿行三番两次表现出来的，对姜策完完全全蔑视的态度。 　　“傅总，我听力没问题，你想说什么，坐在旁边的躺椅上说就行了。”顾景之说完，还伸手拉了拉姜策的小拇指，“坐到我身边来，我想靠着你。” 　　傅聿行本就理亏，听见顾景之这么说，加上顾景之脖子上那么明显的吻痕，心里就明白了这姓姜的确实如邵文所说，在顾景之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可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再计较了。一耸肩，先坐到了顾景之给他指的椅子上。 　　姜策则跟顾景之坐在一个躺椅上，顾景之靠着姜策的肩膀，两个人只是这样，在傅聿行眼里都腻歪到不行。 　　“顾总，我……跟你道个歉吧。不应该做那种丢身份、下三滥的事。” 　　顾景之虽听了傅聿行的道歉，但心里却不是真原谅。 　　那句没事，他不想说，可他也确实不想跟傅聿行恶化关系，于是只淡声道：“傅总不是没继续么。” 　　傅聿行苦笑了一声，“是啊，但如果我继续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傅聿行没看顾景之，反而盯着姜策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侧脸青紫的地方，“估计现在就不是被揍一拳了吧。” 　　“你知道就好。”姜策冷声道。 　　“哎？我都道歉了，你不用再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了吧，再说了，你…”傅聿行伸手在自己的脖颈比画了一圈，挑了挑眉，很明显是意有所指。 　　姜策吧，心眼虽然没这些常年在生意场打磨的人多，却也不是个傻子，傅聿行比画那一圈，很明显就是在说，自己能跟顾景之滚床单，是“托了他的福”。 　　傅聿行说着，把视线移到了顾景之身上，“要不你帮我说句话？他这么看着我，我后背阴恻恻的，实在是难受。” 　　顾景之当然也看懂了傅聿行刚才那个动作的意思，只看着傅聿行，并没有接话。 　　“呵，可真是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会输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劣质alpha，真是丢人啊。” 　　姜策没顾景之那么有耐心，“你要说的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你急什么。我还有最后一句提醒。”傅聿行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姜策见他站起来了，也跟着站起来，拦在顾景之面前。 　　傅聿行无奈，苦笑了一声，双手插在裤兜里，再抬眸时收起了总挂在眼角眉梢的笑意，“顾景之，小心那个邵文。” 　　说完，傅聿行就自顾自地往门外走，顾景之看着傅聿行的背影，从未见过他这么…落寞？ 　　这个词，顾景之就不曾想会出现在傅聿行身上。 　　他本想叫住傅聿行问清楚的，但傅聿行似乎知道顾景之要叫他，脚步没停只抬臂挥了挥手，像是无声的告别，这让顾景之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喂，人都走了，你还看？”姜策双手交叉抱拳在胸前，看着顾景之不满道：“这么舍不得啊？要不你追出去。” 　　这话说得，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明白这是不乐意、不开心了。 　　顾景之当然不可能现在就追出去。 　　要是真追出去了，回来指不定闹什么脾气呢，他计划着晚些时间，抽空给傅聿行打个电话问问，再不济发个消息还是可以的。 　　“我干嘛要追他呀？”顾景之说着，从躺椅上站起了来，走到姜策面前，双臂环住姜策的脖颈，笑眯眯地看着姜策，“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那…咳咳，那你喜欢谁。”姜策稍稍别过视线，目光落在顾景之的脖颈处，看着那吻痕，情不自禁地又亲了上去，新的吻落在旧时的吻痕上，完美加深了这个印记。 　　“好痒~”顾景之笑着要躲，姜策却不想这么轻易把人放走。 　　“说，那你喜欢谁？” 　　顾景之知道姜策想听什么，但他就是不想给他那句话，“我喜欢谁，你自己来弄清楚～” 　　“怎么弄清楚？”姜策的声音有些发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顾景之不回这句，而是将视线移到外边的无边泳池，伸手解开了自己睡袍的带子，又勾着姜策睡袍的一带，伏耳低声道：“你知道，私密性高的岛屿有一个什么好处吗？” 　　姜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顾景之绕在耳边的细腻的呼吸声。 　　“不想去泳池…试试？” 第167章 　　顾景之和姜策又在岛上玩了一周，在这期间，姜策寸步不离，顾景之实在没找到好机会给傅聿行打电话，只能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但对方却连一个字也没回。 　　这反常的情况让顾景之心里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他给李巽和江声也打过电话，可是他们两个都说公司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所有合同都在顺利推进中，让他放心，好好享受假期。 　　可越是没问题、没有异常，顾景之就越难静下心来。 　　那句小心邵文，就像印在了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当然会小心。可怎么说呢… 　　他在明，邵文想做什么，是在暗，如果傅聿行能再说清楚点到底哪里需要防，或许自己能更快、更精准地制定出反制策略。 　　“怎么又在发呆？到机场了。” 　　姜策的话让顾景之回过神来，淡淡说了句没事，让姜策放心，但姜策也知道顾景之心里的担忧，回握住了他的手，让他别多想。 　　飞了十五多个小时，飞机终于安全落了地，可一直到回到家里，顾景之的表情都没有轻松过，他非常讨厌头顶悬剑的被动感。 　　第二天早上，顾景之和姜策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喂。许曼，怎么了。” 　　顾景之在接通电话的一刹那，甚至早在许曼开口之前，他心底里就泛起一种感觉，那柄头顶之剑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顾总。抱歉这么早给您打电话。但事发紧急，李总跟我都在公司，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第一时间跟您汇报比较好。” 　　“没关系，具体什么事。” 　　许曼在电话那边微微顿了一下，“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但姜策…现在也在您的身边吧。” 　　现在是早上七点不到，许曼的语气也并不是疑问句。 　　姜策对外的身份一直是自己的保镖，正常情况下，保镖不会毫无缘由地这么早就来老板家里，加上许曼特意加重了“身边”二字。 　　顾景之觉得许曼一定是知道或者听说了什么才会这么讲，李巽不可能主动提姜策，许曼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感的人。 　　既然她提了，那姜策基本上就跟她要讲的事情有关了，因此，顾景之也不打算隐瞒，“在。我让他一起吧。” 　　说着顾景之开了外放，姜策也凑了过来，还没睡醒懵懵地趴在顾景之的腿上，听许曼讲话。 　　“昨天半夜，傅总跟其公司旗下一名叫魏莱的omega艺人发生关-系后导致其怀孕，强制让其堕胎致人死亡的事情被挂到了网上，傅家虽然有所动作，但热度一直在飙升，今早已经到了热搜榜一。” 　　顾景之微微蹙眉，心里暗自琢磨，难道傅聿行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会被曝光，所以当时才那么不对劲么。 　　可魏莱这件事，只跟傅聿行有关，最多再算上自己帮他“暗度陈仓”，傅聿行又不可能突然间良心发现去自爆，谁给这件事捅出去的，另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小心邵文呢？ 　　思绪至此，顾景之有了个猜想。 　　假设魏莱的行踪，是邵文帮傅聿行查到并告知的呢？那也就是说，傅聿行当时发疯了似的找魏莱，邵文把这个消息当做跟他合作的筹码，傅聿行自然会同意。 　　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但傅聿行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履行跟邵文的交易。 　　顾景之眼底一沉，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那傅聿行对邵文的承诺，很有可能就是趁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跟自己发生-那种关系。 　　假设这个猜想成立，就会把魏莱、傅聿行、邵文和自己这条线完美地连起来。 　　但许曼提到了姜策，又是为什么呢？ 　　电话那边的许曼似乎也想到了顾景之接下来要问什么，直接开口道：“之所以给您打电话，是因为跟傅总这条负面一起曝出来的几张照片，是关于您跟姜策的，我已经把照片和新闻简报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姜策原本还在想那个花孔雀傅聿行是自己活该，现在被爆出来一点都不冤枉他，可听到许曼说什么照片，突然间也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顾景之示意姜策把床头柜上的平板拿过来，在看到许曼口中的照片之后，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照片一共10张，能看出来是偷拍的，内容是他们在海岛度假的时候拥抱、亲吻等举止亲密的画面，但里边有一张，是傅聿行从他们别墅离开时抓拍的。 　　“傅总这件事曝出来以后，有几家以八卦出名的媒体发了上面那些照片并在标题和内容上有意引导，说顾总您和傅总海岛私会……”许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很难开口再说下去。 　　“没关系，你说吧。”顾景之让她不用有所顾忌，实话实说就行。 　　李巽此时开口，把话接了过去，“他们或明示或暗示，傅总、您和姜策，两个alpha和一个omega在海岛共度几夜良宵。还有一家说，傅聿行是因为您，才让魏莱堕胎的。” 　　李巽的话说到这，顾景之脸色沉了下来。即便李巽不说，八卦媒体、一个omega，和两个alpha，在一处奢华海岛，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借着傅聿行这事，说自己不检点。 　　姜策不乐意了，皱眉道：“什么网站，简直乱写！就一张照片，开始编故事？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顾景之安抚地拍了拍姜策的手背，让他别生气。 　　直到现在，邵文这套连环的好计谋，终于像拼图一般慢慢拼凑出了全貌来。 　　魏莱的事，是这个计谋的开端和核心，它既是筹码又是一枚延迟炸弹。 　　假如傅聿行因为自己背地里帮了魏莱而与自己明面上反目，那宁江这些势力集团势必会跟风，对自己避而远之，对公司发展带来的影响无疑是负面的。 　　即便傅聿行没有跟自己在表面上反目，背地里也难免会记上一笔，离心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但邵文的聪明之处不仅在于，他把自己的行动埋藏得极深，藏于暗中，没有弄脏自己的手，他还做了备用计划，在傅聿行没有履行承诺的时候，把魏莱的事当做炸弹，直接让傅聿行出局。 　　现在魏莱的事被爆出来，傅家多半会把他送出国避避风头。而傅聿行的出局，无异于把自己在宁江的一条便捷通道给堵死了。 　　甚至，邵文把傅聿行的价值利用到了极致，那张从门口抓拍的照片，对于专业八卦媒体来说，就足够编故事了，再加上姜策，故事内容就更丰富了。 　　另外，对于集团公司来说，这种私会海岛的绯闻，影响可大可小，一般来说没有衍生舆情的话，讨论个三两天，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算了。负面总有办法能控制。 　　顾景之看着他跟姜策在泳池相拥接吻的那张，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又迅速沉了下去。 　　比起绯闻，他更担心这件事被顾老爷子知道，因为这些照片而注意到姜策的存在。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特别是对于顾栾这种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来说，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我知道了。接下来，已经发了的媒体，注意下面的舆论风向，内容不要再进一步的扩散。还没有发的媒体，李巽，务必让他们知道胡编乱造的后果是什么。” 　　“好。”李巽沉声回道，“这两天您跟姜策要不要回避一下，暂时不出现在公司。” 　　“我们不出现，不是做实了心里有鬼才避嫌么。没关系，这种绯闻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待会儿我们就去公司。” 　　挂了电话，顾景之叹了一口气。本来他带姜策去海岛，是想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可现在……这回忆似乎也变了味道。 　　姜策自然也看出来了顾景之情绪低落，伸手抱住顾景之，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开口道：“你是担心……” 　　话还没说完，顾景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顾景之看着来电人，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姜策看着顾栾的名字，问道：“这是…你们家亲戚吧？” 　　“嗯。我爷爷。我嗓子有点干，你帮我再做一杯蜂蜜柚子茶吧，拿进来。” 　　“可是……” 　　“我真的渴了。” 　　姜策又看了一眼来电人，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卧室。 　　顾景之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挂上了笑意，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沮丧疲惫状态，好像换了个人一般，规规矩矩开口道：“爷爷。” 　　电话那边的人嗯了一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能感受到对方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新闻，看了么。” 　　顾景之稳了稳，开口道：“看了。抱歉爷爷，我会处理好的。” 　　“景之啊，年轻人么，偶尔放松放松，也不是不可以。爷爷也没那么保守。跟傅家那混小子是一回事，跟一个保安还是保镖来着？有点太胡来了。 　　你一向是我最看好的孩子，我不希望再看见这种新闻。顾家的接班人，不可以有这种新闻。那个姓姜的…赶紧处理掉。” 第168章 　　“爷爷知道，你这个孩子啊，嘴硬心软，omega么，情绪泛滥也正常，容易受信息素影响。但爷爷得告诉你，那种低贱的alpha，不过是想着你是个omega好骗，想巴结你，在你身上捞些资源好处罢了，跟你那个便宜妈妈一样。 　　要是你不好意思动手，爷爷就帮你处理。虽然说爷爷年纪大了，精力是不如以前了。但你是顾家的omega，爷爷肯定要护着你的。” 　　顾景之先看了一眼门口，随后收回视线，落在平板上那张他跟姜策在夕阳下牵手散步的照片，开口回道：“没必要麻烦爷爷的，那个保镖不过是个解闷的玩具，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也许…最近是跟他走得近了些，但也不过是新鲜，玩具终归是玩具。玩够了，腻了，自然就扔掉了。没什么舍不舍得的。” 　　“嗯，那也别玩得太过火，看你那脖子，一圈的印子，让那么个低贱的Alpha标记你，也真是够胡闹的。” 　　“对不起爷爷，我会注意的，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你这么说，爷爷就放心了。唉……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爷爷啊没别的盼头，就是希望能看见你结婚，能让爷爷抱上重孙子。” 　　“是。我明白爷爷的心情。之前实在是忙，过几天我会约赵小姐一起吃个饭，好好跟她赔罪的。” 　　“行。那爷爷就放心了。前两天老赵过来，我们两个喝茶下棋，他还问我你们两个相处的怎么样了呢。佩妮可是个好孩子，懂事乖巧又温柔，很适合你。你可得好好待她。” 　　刚挂了电话，姜策也碰巧推开了门，手里握着顾景之想喝的那杯蜂蜜柚子茶，坐到床边，递给了顾景之。 　　顾景之接了过来，喝水的时候暗中打量了几眼姜策的表情，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姜策的胳膊，试探问道：“方才的话，听见了？” 　　与之前在江声办公室夺门而出的反应不同，这次姜策只“嗯”了一声，接过顾景之喝完的水杯，转身放到了床头柜上。 　　“那些话都是……哎？！” 　　顾景之话都没说完，就被姜策一个转身抱住，直接扑倒在柔软的床上。 　　小alpha委屈巴巴的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顾景之的颈窝处，闷声闷气道：“你说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不是。”顾景之伸手回抱住姜策，“不是真的。” 　　得了顾景之的回应，姜策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顾景之的颈窝，温热柔软的唇落在顾景之的锁骨上，又沿着脖颈向上。 　　顾景之接受着姜策带着不安的吻，在感觉到姜策的意图后，微微转头，纵容着他亲吻着自己的腺体，以此来慰藉不安的alpha。 　　“顾景之，我想…可以吗？好不好？我不会留痕迹的。” 　　“好。” 　　让顾景之没想到的是，姜策却又摇了摇头，似乎做不做并不重要，他只是想得到顾景之的那句好，希望用这个好字，来换取一点安心。 　　“你不想吗？”顾景之问。 　　“不是，但是……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没有保护措施。” 　　“没关系。”顾景之吻住姜策的唇，“你不是易感期，我……也不会像正常的omega怀孕的。我想要。姜策，给我你的一切吧。” 　　“好，我的宝贝，我不一切，哪怕要我的命也可以。”——————这场绯闻，并没有按照公关预案中最差的方向发展。只是在网上传了两天，就偃旗息鼓了。 　　顾景之并不意外，在没有衍生负面舆情的情况下，网友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 　　但因为傅聿行的离开，顾景之原本计划让傅聿行牵头认识的宁江商会的负责人，就只能另找认识的机会了。 　　姜策那边，也遇到了几个爱在背后说闲话的同事，好几次在茶水间，他都听见有人议论他跟顾景之的关系，说他是图顾景之的钱出卖自己的身体，连alpha的自尊都不要了。 　　但只要他们没把闲话苗头往顾景之那里转，姜策就权当没听见过。如果他们要是乱说顾景之的闲话，那他是一点都听不得的。 　　顾景之以为，邵文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接下来还会有别的动作，但邵文并没有再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 　　绯闻彻底消失的一周之后，姜策恋恋不舍地跟着李巽出了差。 　　顾景之久违的又被那个噩梦惊醒，一夜几乎未眠，早起的时候头脑发晕，腺体也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去了公司。 　　跟约好的张总、王局、李副部长谈完，顾景之亲自送几位到了大堂。 　　目送人离开之后，顾景之折身往回走，但眼前却莫名其妙一黑，脚步虚晃了一下，视力又很快恢复了。 　　“顾总。” 　　听见有人叫他，顾景之抬起头，正是公司的前台接待。 　　“怎么了？”顾景之见前台似乎有些为难，开口道：“没关系，不用有什么顾虑，直接跟我说什么事。” 　　“就是……”前台接待咬了一下嘴唇，“前台有人找您。” 　　顾景之此时觉得自己的头晕比早上的时候更严重了，小腹还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于是道：“我不接待临时访客，缇娜跟你说过了吧，没有预约的话，让对方先跟安娜约时间吧。” 　　说完顾景之抬腿就要往私人电梯处走。 　　“不是！顾总……” 　　顾景之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前台，等她把话讲完。 　　“来的人，说她是姜策的母亲。” 　　顾景之微微蹙起眉，但只是一瞬间表情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姜策出差了，这样吧，我转告他，让他给他母亲回个电话。” 　　“她不找姜策…她是来找您的。” 　　顾景之带着张娟去了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厅，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张娟。 　　头发跟照片上相比白了很多，但是梳得很利落，自然的挽在脑后。 　　衣服看起来也有些洗得泛白但却很整洁利落。 　　“咖啡，如果您喝不习惯的话，他家的红茶也很不错。” 　　顾景之见张娟坐下之后一直都不说话，于是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不了。谢谢您。” 　　张娟似乎有些不安和局促，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顾景之，以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对道：“谢谢顾总，我来这里，姜策是不知道的，您，能不能也不要跟他说。” 　　顾景之沉眸，应了一声好。 　　“谢谢，顾总，我……我这次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求字不敢当，我是晚辈，您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都会帮您的，您只管开口。” 　　“能不能…求您把姜策开除，让他回家这边来。” 　　“什么？” 　　顾景之因为头疼严重，额头上早就蒙了一层细密的汗，腺体似乎也比早上的时候疼得更厉害了，但他此时实在顾不上自己，开口问道：“我没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让我开除他吗？” 　　张娟果断地点了点头，“是的。” 　　“为什么？是姜策跟您说，他……不想在公司做了吗？” 　　张娟赶忙摇头，“不是，他没说，是我，我的想法。我想让姜策回家。不要在宁江了。”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您想让姜策离开？是工资不满意，还是对工作内容不满意？工资的话，公司有每年涨薪的计划。” 　　张娟垂眸看着自己因为不安而被汗浸湿的手，沉默了几分钟，重重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对顾景之道：“我跟您说实话吧。姜策，是个好孩子，但按照他的那个学历，是没有什么机会在您这样的公司上班的吧。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 　　顾景之没说话，只是听着张娟继续。 　　“我的这个儿子啊，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他很自立，很能吃苦。小时候就帮我做家务，放学之后摆摊赚钱想要贴补家里，捡瓶子、收废纸，什么都干过。后来更是…四处打工，但他在外边过得再苦，都没跟我抱怨过一句。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担心。但看他过得那么憋屈辛苦，我真的……作为母亲，我很心疼他。现在您给他的工作，他实际上是不够格的，为什么您会雇一个不够格的人呢？我……看过那个新闻了。网上那个，您跟姜策在海岛的新闻。” 　　顾景之听到张娟提起海岛新闻，眼底一沉，但张娟似乎并没有说完，所以顾景之依旧没说什么，等着张娟继续说她想让姜策离开的理由。 　　“再好的公司，也不会在一个端午节，发那么多、那么贵的营养品给家里人吧。我们家是没钱，但我也不愿意让我的儿子，为了钱，去出卖自己的身体，去讨好像您这样的有钱人。这些钱……” 　　张娟说着，从兜里将一张有些卷边的存折拿了出来，递到顾景之面前，“我猜……我的手术费，还有孩子他爸的赌债，都是您给他的，这些钱，是我的全部身家，所有的存款都给您。我也知道这些根本不够还您的。但是，请您放过姜策吧。 　　我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他就是个普普通通、寻常人家的孩子。他跟您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想让他平平淡淡、安安全全地过完一生就好。我这个傻儿子，对您是不是真心，我这个当妈的，哪怕就看一张照片，我都能看出来。 　　他喜欢您，真心喜欢。他要是认准了您，就算到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但是您，您这么有钱，想要再找几个比他好的alpha都能找到，对吧，也不会差他一个的。 　　如果哪一天您厌烦了我儿子，他……总之，请您放过我儿子吧。我知道他不可能主动说离开您，所以……请您开除他，把他赶走吧。钱，我不管打几份工，都会尽可能的还给您的。求求您放过他吧。” 　　顾景之单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娟的恳求。放过姜策…… 　　要放过姜策吗？ 　　舌尖刮过上颚，顾景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想您误会了。那种花边新闻，还是不要信。我在海岛是跟傅聿行在一起，那些跟姜策的照片，多半是合成的，公司也已经发过声明了。 　　还有，姜策的岗位么，是我的私人保镖兼司机，对这个岗位的任用要求，跟公司其他岗位也是有所不同的。我跟姜策，并没有您说的那种关系，姜策在公司的入职程序也符合规范。 　　公司或者说我，不会强行让任何一个员工留下，但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开除工作做的不错的员工，您说是吗。如果您希望姜策离职，可以跟他去沟通，姜策如果想离职，可以通过公司OA系统，向HR提出离职通知。至于这些钱么。” 　　顾景之一顿，把存折又推了回去，“确实是我帮姜策的，但并不是因为姜策对我出卖他的身体，而是我很欣赏他，欣赏他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您就当我是做慈善吧。毕竟我有钱，有钱人经常给慈善机构捐款，就当我是投资了姜策的未来吧。” 　　言毕，顾景之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再次开口道：“账单我已经结了，今天您来的事情，我也不会对姜策讲，包括前台，我也会嘱咐她的。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失陪了。对了，姜策的抑制剂……” 　　顾景之敛目，盯着张娟微妙的表情变化，“您对姜策，也不是没有隐瞒的秘密，不是吗？” 第169章 　　顾景之头重脚轻的回到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手肘搭在桌面，双手交叉抵住额头，脑海中不停地回放刚才姜母在听到自己问题之后，下意识露出的惊讶甚至是害怕的表情。 　　那个问题，他是故意问的。为的就是观察姜母最真实的表情变化来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想。 　　姜策的信息素有问题且是人工干预的结果，这是一个基本事实。 　　假设他对自己说的是实话，那就意味着姜策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并不清楚自己的信息素因为这个抑制剂产生了问题。 　　而江声所说的，大多数情况下，孩子第一次易感期都是父母去教他们怎么使用抑制剂、怎么控制信息素的。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姜策没问题，那出问题的很可能就是张娟和陈瑞，这两个人最先开始给姜策用了那种抑制剂。 　　而刚才张娟的反应，也很好地验证了他的猜想。 　　现在，问题就变成了，为什么张娟要这么做？ 　　很明显，下一步就是继续深挖张娟的过往找到她这么做的原因。 　　可是……想到这，顾景之思绪一转，他真的要刨根问底吗？就算确认了又有什么意义？ 　　张娟似乎很坚持让姜策离开这里。如果… 　　如果…顾景之叹了口气，最坏的情况，张娟决定破釜沉舟，直接给姜策打电话把这事挑明了。 　　不管是说她身体不舒服还是说她想姜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离她那么远，想让他找一个离家近的工作。 　　不管是哪个理由，都会让姜策产生动摇，如果张娟让姜策在回家和留在自己身边二选一，姜策应该会选择回家的吧… 　　毕竟张娟是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此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很不凑巧地响了起来。 　　顾景之看见来电人，原本紧蹙的眉头下意识微微舒展开，可下一秒就又蹙了起来，他在这个时候真的不想接姜策的电话。 　　那种抑制剂并没有毒性，不会对姜策的身体造成负面影响，不管张娟给姜策那种抑制剂的目的是什么，至少有一点，他跟张娟的想法是一致的。 　　在心底里，顾景之觉得张娟说得对，他自己在地狱里就好了，何必牵扯无辜的人呢？姜策在自己身边，并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他应该按照张娟的意愿去做。 　　一直等到电话自动挂断，顾景之也没把手机拿起来。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但很快就又亮了起来，姜策发来了消息。 　　顾景之虽然看见了，但没有立刻回过去，大约过了五分钟，顾景之才打开姜策的消息，姜策问他是不是在忙，顾景之回了一个嗯。 　　刚发过去，几乎就是在同一秒，姜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次顾景之只好接了。 　　“喂？顾景之。” 　　顾景之听姜策声音闷闷的，似乎情绪不高，抿了一下唇，下意识就在想难道张娟已经给姜策打过电话了吗？ 　　“我想你了。” 　　四个字，就瓦解了顾景之的全部不安。 　　“跟那边谈得不太顺利，李巽说，我们还要在这待几天。” 　　“这样啊……我知道了。” 　　“就…知道了？？”姜策的语调往上扬了扬，“你都不想我的吗？我可想你了，想得这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顾景之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不少，“你才走了两天。” 　　“可是我觉得好像两年那么长。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啊？” 　　顾景之欲言又止，话就卡在喉咙里。 　　“一点都不想？真的？” 　　“想。”顾景之最后还是自私的选择了这个答案。 　　“嘿嘿～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我真的好想赶紧把事办完，回家抱着你睡个好觉。” 　　“你们大概还需要几天？”顾景之错开了话题。 　　姜策想了想，“李巽说大概还要两天。这两天你要按时吃饭，别我不在家你就一口不吃。 　　我走之前不是给你做了半成品，都放食品盒里冷冻了，阿姨会过去给你做的。你自己千万不要动，别被油溅伤了。” 　　其实姜策不说，顾景之也不会自己动手做饭。他从没这个习惯。 　　阿姨做的，他也未必都会吃。但……他也不否认，每次听到姜策说着这这那那的嘱托，这些日常的琐事，都会让他心底里泛起一丝丝的暖意。 　　“对了，宁江是不是降温了？” 　　“嗯。这两天都在下雨。” 　　“那你再穿多一点，等等，你是不是没穿秋裤？” 　　比起问他吃没吃饭，顾景之很明显对这个问题更心虚，直接没敢接话。 　　姜策就知道顾景之会这样，“我走之前不是给你拿出来了？怎么不穿？” 　　“我觉得不需要穿。我就没穿过那种东西，不好看，跟我的衣服不搭。” 　　“顾景之，那又不是穿外边的，风度重要还是温度重要啊？现在已经十一月份了，还赶上下雨降温，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是常识。回头等你老了腿疼你后悔就晚了知道吧。” 　　“我怎么可能冷呢，家里恒温恒湿，下了电梯进车库开车出门，到了公司又是中央空调，我都没机会冷。” 　　“行，反正你要是感冒了，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微微挑了挑眉，“我等着，你回来，想怎么收拾我，都行～” 　　他这话光是看字，像是挑衅，可顾景之说得又轻又软，特别是“都行”两个字，尾音拐了个弯，听起来倒像是意有所指，生出了些别的滋味。 　　那个时候顾景之和姜策都没想到，说的两天，最后变成了一周。 　　这一周，顾景之也没闲着。 　　先是为了应付顾家，主动约了赵佩妮约会。 　　姜策还是不在，顾景之为了避免像上次傅聿行那样，让姜策从别的渠道得知这个消息。 　　这一次，顾景之选择了主动坦白。他们每天晚上，姜策都给他打视频电话。顾景之在视频的时候就说了这个想法。 　　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姜策直接炸了，不行、不可以几乎直接挂在脸上，要立刻买机票飞回来。 　　顾景之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且答应姜策回来之后再给他标记上自己的烙印，这才给人哄好。 　　跟赵佩妮演完戏、给了顾栾一个交代之后，顾景之就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这次圣诞节要推出的节日限定新品他非常看好，而紧接着的农历新年，新春新品更是年度重磅产品。所以顾景之几乎全程参与了营销方案的制定。 　　另外，顾家每年的新年，都是一件极其重大的活动，每年给顾栾送什么东西“表达孝心”，也是一件十分伤脑筋的事，顾景之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 　　下班回到家，洗了澡之后，顾景之躺在床上照例接到了姜策的视频电话，可没说几句话，他就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睡梦间，顾景之觉得自己身上好沉，脖颈处还有些痒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恰好撞上姜策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睛。 　　顾景之此时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他隐约记得姜策说结束得太晚了，李巽买的是明天早上的票，要下午才到的，可现在…… 　　“发什么呆呢？”姜策轻轻咬住顾景之的鼻梁，顺势往下吻住了他朝思暮想的唇。 　　一直到顾景之眼角泛起微红，姜策才舍得将人放开，而此时顾景之也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是姜策，而不是自己的梦，伸手抚摸姜策的侧脸，姜策捉住了顾景之的手，又落下一吻。 　　“几点了？”顾景之问。 　　“快五点了。” 　　“五点？”顾景之皱了皱眉，“我竟然直接睡到了下午么？” 　　姜策觉得懵懵的顾景之实在是太过可爱，亲了一口额头才解释道：“什么下午，是早上。” 　　“早上？” 　　“嗯。早上。” 　　姜策抱着顾景之躺好，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再次把人圈得更紧，“我想你，想到等不到明天上午跟李巽一起回来了，所以改签了半夜的机票。这样早上我就能看见你了。我想早点见到你。你是不是都没按时吃饭，怎么又瘦了？” 　　“我没有故意不吃饭，只是…” 　　“只是什么？为什么把我的衣服放在床上，还放了好几件？”。 　　顾景之此时方才记起自己这几天都抱着姜策的衣服睡觉的，本来计划的是早上起来趁着姜策没回家把衣服放回去，没想到这人半夜提前跑了回来。 　　但是，既然被抓到了现行，顾景之也不想找借口，人往姜策的怀里缩了缩，开口道：“你不在，我没什么心情自己吃饭。” 　　“所以呢？我的衣服为什么在床上。” 　　姜策此时就属于是明知故问了，omega抱着alpha的衣服，还能是因为什么？只不过他想听顾景之把话说出来罢了。 　　“我想你了。虽然没怎么吃饭，但也不至于瘦得那么多，不信的话…”顾景之说着，拉着姜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间，“你自己来检查一下～” 　　姜策一个翻身，将顾景之压在身下，“我当然要检查一下，看看你有没有骗我，跟那个omega…” 　　“没有。”顾景之用吻封住了姜策的话。 　　“我只是想应付一下爷爷，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我现在好像……”顾景之一顿，微微错开目光不语。 　　姜策心急顾景之要说未说的话，伸手轻轻捏住顾景之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好像什么？” 　　“好像……”顾景之又移开了视线。 　　“别躲，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顾景之，好像什么？” 　　“好像你不在身边的话，我没办法睡得踏实。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在你怀里入睡。我想你的信息素了，姜策。” 　　“只想我的信息素吗？”姜策声音变得急促又低沉，捏了一把顾景之的腰。 　　顾景之哼唧了一声，“你查我，我倒也想审审你，外边出差一个星期，有没有跟别的omega勾搭在一起。” 　　“瞎说什么。”姜策“惩罚”性地轻咬了一口顾景之的脖颈，“怎么可能有别的omega。不可能的。我只有你，只要你。” 第170章 　　小别胜新婚，两个人在床上腻歪闹腾到了八点多，才一起去洗个澡。 　　这个澡又“平白无故”地多洗了一个小时，两个人才舍得从卧室出来。 　　姜策走到厨房，准备给顾景之做早餐。 　　打开冰箱的一瞬间，姜策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此时顾景之也凑了过来。 　　“没怎么，你参加谁生日了吗？” 　　顾景之不明白姜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道：“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那这奶油蛋糕和巧克力熔岩切块，是……你买的？？” 　　“是啊。”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么甜、这么腻的东西吗？之前我们去吃饭，人家经理要送你尝尝新甜品，你一看奶油那么多，一口都没碰，怎么现在突然想吃了” 　　顾景之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吃甜的有助于心情愉悦，快点恢复状态吧。” 　　当时姜策也没太注意，心想可能确实如顾景之所说的那样吧，而且吃甜的确实可以短时间让心情变得愉悦，所以他也就没多想。 　　可是，当顾景之在吃完饭之后，坐在客厅地毯上，吃下第二块巧克力蛋糕的时候，姜策细想了自从他出差回来之后，这一个星期里，顾景之的种种反常举动，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再也压不住了。 　　“顾景之。”姜策按停了正在播放的电影，侧首问道：“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吗？” 　　“嗯？哪里不对劲了？” 　　“原来别说让你吃饭了，吃个水果零食都费劲，刚吃两口就开始喊饱了。现在都吃过饭了，你还能吃下去蛋糕？还有，这个蛋糕，连我都觉得腻得慌，你真的那么喜欢吃吗？” 　　顾景之却不以为意，“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可能是这家的甜品师手艺好吧。” 　　“可是，不只是这个，还有菜，原本你很喜欢吃的土豆炖牛肉和烤鸡翅，晚上都没动几口，反而吃了不少泡菜萝卜干，你之前说味道很奇怪，都不喜欢吃的。 　　口味也不能突然说变就变了吧，你不觉得不对劲吗？还有，最近你经常打瞌睡，前天、昨天都是看着看着书就睡着了，今天下班在路上，你也是靠着车窗就睡着了。 　　还有莫名其妙的低热，又没有感冒的症状，还有还有，今天早上不是还觉得肚子不舒服吗？我觉得实在是有点奇怪，咱们明天去江医生那再做个全身检查吧？好不好？” 　　“我真的觉得没什么，腺体都没有疼过啊，但是…反正下周也要去江声那做腺体检查，到时候顺便让他看看吧。” 　　本来跟江声约的是周四，但姜策实在是放心不下，就直接给江声打了电话改到了周一去。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周一上午要出门的时候，姜策接了一个电话，才喂了一声，看见顾景之换好了衣服出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那个…顾景之，李巽说…” 　　“陈总来宁江了是吧，李巽发信息跟我说了，中午饭局你去吧。我觉得陈总对你的印象还蛮不错的，趁这个机会跟他拉拉关系也是好事，让李巽带着你我也放心。” 　　“可是…”姜策一边说一边往顾景之的方向走，路过客厅的时候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面的白色围巾，给顾景之围上，“我不想你一个人去做检查。” 　　“这有什么的，以前都是我自己去，没关系，你放心吧。江声又不是什么陌生人，检查的还是那几项，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我开车送你过去，然后再去公司跟李巽汇合。” 　　一路上没有堵车，姜策给顾景之送到楼上，还是舍不得走。 　　江声无语白了一眼姜策，直接把人往外推，“去吧去吧，我又不能把他吃了。赶紧走。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嫌弃在我面前秀恩爱的CP，你俩眼神都能拉丝了。快走快走。” 　　好不容易轰走了姜策，江声给顾景之倒了两杯咖啡，“喏，我看你怎么跟没睡醒似的，年轻人啊，要懂得节制。” 　　“瞎说什么呢。”顾景之喝了一口咖啡，不禁皱了皱眉，“这什么咖啡，这么难喝……” 　　“不是吧，这跟你以前买的是一个牌子的咖啡豆啊。算了，不喝拉倒。说我咖啡不好喝，绝对是你味觉的问题。” 　　“我……”顾景之突然一顿，表情有些犹豫。 　　江声看出了他的犹豫，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姜策说，我最近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奶油蛋糕，我最近特别喜欢吃奶油蛋糕。不过可能是公司对面新开的那家做得好吃吧。”顾景之一边说一边起身，要往检查室走。 　　“哎？等等！”江声喊住了顾景之，“奶油蛋糕？真的？” 　　“真的。” 　　“最近你们有过…”话尚且未说完，江声自己先摇了摇头。 　　“怎么了？”顾景之问。 　　“你最近有让姜策给过你信息素吗？就是……没在床上的时候，非常想要他的信息素，有过吗？” 　　顾景之想了想，“算是有…吧，昨天我们在沙发上躺着看电影的时候，怎么了？” 　　江声沉眸，咬了一下嘴唇，挥了挥手道：“没事，先去验血吧。” 　　顾景之前脚刚离开房间，江声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麦克风对助理道：“多做两项血液检测，还有腺体Ω43-6检测，待会给他再拍个片子。” 　　再说姜策这边。从江声那里离开之后，姜策给李巽打了电话。 　　“喂，我从那边离开了。往你那边去。李巽，真的不告诉顾景之吗？出差的时候，你们不都告诉我了吗？为什么要瞒着顾景之啊？” 　　“也不是要瞒着顾总，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还都是猜想，就算现在告诉顾总结果也是继续跟进而已。” 　　“可是……那个什么陈总…” 　　“陈总确实来了，我们也确实要跟他吃饭，就算顾总跟陈总闲聊说到这个，也不会觉得奇怪。只不过我们把两个小时压成了一个小时而已，本质上还是跟陈总吃了饭。这一个小时，就是活动窗口，江声会留住顾总的，放心吧。” 　　突然间，姜策的车被别了一下，他赶忙急打方向盘，这才没有剐蹭上。 　　“怎么了？”电话那边的李巽问道。 　　“没什么，有个人乱开车。我大概还有15分钟到。” 　　挂了电话，姜策接下来都聚精会神地开车，他可不想再碰见乱变道的智障了。 　　跟陈总的饭局，果然如李巽所说，一个小时就搞定了，这让姜策不得不佩服李巽的控场能力，甚至连夸陈总的话说得都那么毫无痕迹。 　　如果不是知道平时的李巽惜字如金，姜策还真会被骗到。 　　“走吧。”李巽送走了陈总，又折返回了酒店大堂。姜策正等在那里。 　　姜策对李巽道，“3023。邵文的老婆刚入住。那个律师没骗我们。” 　　与此同时，顾景之这边做完了检查，本来想回公司去的，可江声非拉着他不让走，顾景之想反正下午要看检查结果，也就没坚持。 　　吃过了饭，顾景之又有些犯困，躺在江声办公室的沙发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声看着睡着顾景之，收敛起挂在脸上的笑意，给顾景之披上了薄毯，轻轻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江声再次回到办公室内，只不过手里多了一个文件夹。 　　“顾景之，醒醒。” 　　顾景之揉了揉眼睛，小臂半撑着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个小时前。”江声一边说一边将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之后，抬眸看着顾景之，就只是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顾景之从没见过江声这么严肃过，开口问道：“怎么了？检查结果不好？” 　　江声啪的一声合上了文件夹，撂下一句，“顾景之，你怀孕了。” 　　顾景之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没忍住轻笑出了声，“行了啊，我又不是李巽，你吓唬我没用的。老实说，到底检查结果怎么样？” 　　江声白了顾景之一眼，“我没吓唬你。这是报告。你自己看吧。”说着把文件塞给了顾景之。 　　“omega怀孕之后身体会迅速发生变化。你血液中的HCG值已经达到了孕期标准，最重要的是，孕早期开始，腺体会分泌出一种独特的信息素，被称作Ω43-6，这种信息素只有在怀孕的时候才会有。验孕棒可能会误报，但是Ω43-6不会。” 　　顾景之一边看着报告，一边听江声的解释，越听脸色越难看，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的…… 　　“你不是说，我的生殖腔发育不良，萎缩的状态不可能会……”顾景之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他接受不了自己肚子里……手下意识地抚摸在小腹上又嫌弃地拿了开。 　　“确实是这样的。你会怀孕的概率几乎不到百分之十，但是傅聿行给你下的药，让你进入到了一种假性易感期的状态，加上最近的腺体治疗，以及…”江声叹了口气，“我们还原了姜策原本的信息素，虽然是模拟的测试，但跟你的信息素匹配度是96.32%。” 第171章 　　顾景之还是不相信。 　　不，更准确地说，在他看见那个红色的positive时，他就已经信了，只是打心里不能接受这个检查结果，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说……你们俩，姜策年纪虽然比你小但也是个成年人了，你就更不用提了，怎么都不知道用保护措施啊？” 　　顾景之此时也没心情回江声的话。 　　他又不是毛头小子，怎么不知道用保护措施？ 　　要不是那天…有些急…… 　　要不是他告诉自己，因为腺体受损导致生殖腔发育不完全，几乎没有怀孕的可能，他怎么会不用保护措施？！ 　　不戴一次之后……顺理成章的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现在掰扯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景之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合上报告，扔回茶几上，抬眸看向江声，淡声道：“我不想要，吃药还是手术。” 　　“这……” 　　顾景之冷淡的截断了江声卡在喉咙里的话，“你不用跟我说什么，这也是一条命之类的话，对我来说没有用。” 　　江声挠了挠头，坐到顾景之旁边重重叹了口气，“从你的医生和朋友的角度来说，我赞同你的想法。 　　因为你的生殖腔本身发育就不完善，即便不打掉，能顺利度过前三个月的概率也不高。而且对你自己的健康也有风险。” 　　“但是呢？”顾景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种话后边，往往还有个但是。” 　　“但是，这毕竟是你跟姜策的…” 　　在顾景之的眼神警告下，江声把孩子两个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就…我的意思是，你要不先回家和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跟他商量什么。” 　　江声啧了一声，“人家是父亲啊，你…这事儿他也有参与不是，你不能不考虑他的感受吧？”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做独立决定。更何况，姜策他压根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不是么？” 　　顾景之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最后微微挑了一下眉尾，却让江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既然他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就等于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是，姜策万一想留下呢？我觉得如果他知道你有了……”说到这，江声又来了个急刹车。 　　别看江声平时胆子是挺大的，活蹦乱跳的打滚作妖顾景之都能让着他，但雷区蹦迪，顾景之是绝对不会忍的，孩子，就是顾景之的雷区之一。 　　“我觉得姜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应该会是个好父亲。” 　　“他才23岁，一天使不完的牛劲。什么事都能让他高兴。” 　　顾景之垂眸看着被自己扔在茶几上的文件，再次开口道：“至于父亲，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个累赘。现在就有个孩子，我并不觉得这对姜策来说是个好选择。” 　　“那你呢？” 　　顾景之皱眉道：“我怎么了？我本来就不想要。对我来说，赶快除掉才好。” 　　“不是，这一次我都觉得是天降奇迹了，你这种状态，怀孕的概率真的非常低，要是这一次不尝试留下的话，可能以后你想有都……” 　　顾景之耸了耸肩，“那正好。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 　　“那你就一个人？孤独终老？顾景之，说实在的，那个姜策是对你挺好的，我也很满意他对你是真情实感，但是。他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所以我的天平永远朝你倾斜。” 　　江声叹了口气，屋子里突然就静了下来。 　　“我也不是傻子，我们这种家庭的人，也没几个不自私的，对吧。你们顾家不会接纳他，这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别说你们家了，我们家也不会接纳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人。 　　所以我确实认为，你们两个长远不了。可长远不了不代表不能享受当下对吧？我也理解或者说更建议你把他当做一个情绪调解、治疗工具。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后你可以把姜策甩开，但是，你肚子里那个，可流淌着你一半的血。” 　　“那又怎么样？我一向讨厌小孩。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喜欢。不管是谁的孩子。给我开点药。用另外一个化名，别用现在这个。还有。” 　　顾景之一顿，身体微微前倾，沉眸盯着江声，“我不信什么老天爷，也不需要这种奇迹。江声，既然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想也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今天的事，不许对姜策说一个字。” 　　“哎……行吧。” 　　江声知道自己拗不过顾景之，于是起身出去，没过多久就拿了一盒药回来，扔给顾景之，“这个药，一共五粒，每隔两天吃一粒，先阻断腺体继续分泌Ω43-6，吃完之后，来我这里，我给你安排。” 　　顾景之嗯了一声，接过江声递给自己的水，立刻吃下了一粒。 　　从江声那里离开，顾景之坐在车里，时间将近傍晚，路逐渐变得拥挤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堵着的时候正好一旁就是个学校，此时正好放学，家长来接小朋友，隔着车窗都能感觉到吵。 　　只瞥了一眼，顾景之就把头转到了另外一边。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一个什么状态回到家里的。 　　姜策还没回来。顾景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下意识的逃避吧，顾景之也不清楚。但此时此刻的他也不想弄清楚。 　　客厅多了几个花架，绿植都被姜策照顾得很好。家里还多了好几个相框，姜策让顾景之选照片的时候，他还笑姜策老派，现在谁还在家里摆合照。 　　顾景之窝进沙发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么做是对的。 　　顾家那边就已经很难应付了，姜策的母亲几乎以恳求的姿态来让自己放过他的儿子，江声、李巽，甚至是他自己也… 　　好像整个世界，除了姜策这个傻子执拗地对他们那个虚幻的未来抱有期望之外，再也没人看好他们两个的关系。 　　生活是冷酷且现实的。姜策早晚会意识到这一点。 　　顾景之这样想，手却下意识地搭在了小腹上。 　　“对不起。”顾景之轻念了一声，“但你真的来错了地方。” 　　也许是吃过了药的原因，顾景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顾景之，醒醒。” 　　“嗯~”顾景之朦朦胧胧的听见了姜策的声音，感觉到自己被姜策抱了起来，伸出双臂环住姜策脖颈的同时慢慢睁开了眼睛。 　　姜策亲了一口顾景之的脸颊，亲完之后似乎还是觉得不够，又猛地嘬了两口，温热的呼吸伴着些许酒气打在顾景之脸上，痒痒的。 　　“怎么在客厅睡着了，还没盖上毯子。” 　　顾景之很自然地往姜策怀里缩了缩，因为刚刚醒过来，还带着些许鼻音，“原本没想睡的。” 　　“江医生怎么说？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让顾景之清醒过来，他压下滚动的情绪，如往常一般淡声道：“没有。我就说是你想多了。” 　　“好吧…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顾景之此时瞄见了放在茶几上的甜品袋子，转移话题故意问道：“买的什么？” 　　“你最近最喜欢吃的草莓奶油蛋糕。冰箱里没有了，给你买了两块回来，还有他家上的新品。等会尝尝？” 　　“不能现在吃吗？” 　　顾景之说着想从姜策怀中离开，但姜策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手环住顾景之的腰，一只手把袋子抓了过来，递到顾景之手里。 　　两块切角草莓蛋糕，四层蛋糕胚，夹着草莓酱，上面一层厚厚的奶油，绵软细腻，点缀上新鲜的草莓，看起来十分可口。 　　姜策把叉子撕开递到了顾景之的手里，“就尝尝，待会儿就吃饭了。” 　　顾景之拿着叉子刚吃了一口，就发现姜策抱着自己的手似乎也不太老实。 　　“你…干嘛～乱摸哪儿呢？”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姜策的声音变得低沉急促，细密的吻落在顾景之的腺体上，手顺势伸进顾景之衣服里，往上探索。 　　姜策的掌心有些薄薄的茧子，每次落在顾景之滑腻的皮肤上就会引起阵阵酥麻的感觉，顾景之此时哪还有心思吃什么蛋糕，但这正合了姜策的意思。 　　只见姜策一把夺过蛋糕放到茶几上，“等会儿再吃。”顺势把人就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并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顾景之被他亲得犯晕，加上信息素的诱导，下意识的迎合姜策想再进一步的举动。 　　“我一下午都在想你，给我吧。” 　　这句话让顾景之瞬间清醒过来，“不行。” 　　“为什么啊？”姜策十分不解，“你不想吗” 　　“我……”顾景之瞳孔微微闪了闪，开口道：“我头疼，可能是从江声那里出来的时候有些汗，被风一吹有些着凉了。今天不做了，好不好？”说完还主动亲了一口姜策的脸颊。 　　姜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顾景之的话。 　　“不做了。我…我自己平静一下。”姜策从顾景之的身上起来，坐到了旁边，“头疼的话，下午睡之前吃药了吗？” 　　这本来就是顾景之现编的理由，药也自然没吃。 　　“也没有很严重，我觉得睡醒起来已经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那我给你按按头。”姜策拍了拍自己的腿，“你躺在我腿上，我给你按摩一下。” 　　“我躺在你腿上，这个时候合适吗？”顾景之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姜策，姜策脸腾地一下红了，“我哪有那么禽兽？！” 　　“没有吗？”顾景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那这一圈吻痕项链，是谁送给我的呀？” 　　“哎呀！！顾景之，你…你你你，真的是！我那不是…那不是……” 　　顾景之就喜欢看姜策被他惹得半炸毛半跳脚，觉得这个样子的姜策格外可爱，没忍住还是探身飞快地亲了一口姜策的脸颊。 　　姜策可委屈坏了，“那是你特许给我的，要是你不喜欢，或者不想要的时候，我强迫过你吗？你要不要试试alpha强迫omega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还作势欲扑，要去抓顾景之的痒痒。 　　顾景之的腰内侧偏上的地方十分怕痒，姜策自然知道，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躲在沙发上又闹作一团。 　　突然间姜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姜策没起身，只是伸手把电话抓了起来，“喂，您好。” 　　顾景之看着姜策脸上原本的笑意僵在脸上，嘴唇微微发抖，问道：“您说我妈妈怎么了？” 第172章 　　从早上开始，乌云就压在头顶，黑漆漆的，阴沉得让人窒息。 　　顾景之坐在车里，看着雨点开始一滴一滴砸在车窗上，眸色渐深。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最近发生的各种事，依旧让他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 　　微乎其微的怀孕概率，以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第一次到姜策的家里，竟然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葬礼。 　　而这场葬礼的主角，还是前不久刚来找过自己，要自己放过她儿子的人。 　　电话、医院、抢救、死亡证明和遗体告别。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好像被按了加速键一般。 　　一个人的一生浓缩到了一个盒子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这样的阴雨天，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父亲的那场葬礼。 　　他的情妇哭得一塌糊涂，他的母亲也哭得一塌糊涂。 　　只不过这样看起来十分不舍的眼泪，到底是不舍得人，还是不舍得失去的金主饭票，只有她们心里最清楚。 　　他当时哭了吗？顾景之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车窗突然被扣响。 　　顾景之回过神，李巽撑着一柄黑伞下站在车外，伸手替顾景之拉开了车门。 　　车门被拉开的瞬间，寒风卷了进来，顾景之伸手拢紧了衣领，他一向讨厌冬天。 　　特别是三江的冬天，总是阴冷阴冷的，寒气湿漉漉地沿着骨缝向里钻，让人厌恶至极。 　　“顾总。人在里边。” 　　“嗯。”顾景之应了一声，抬脚朝着不远处一栋废弃的工地走去。 　　这是一栋烂尾建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废弃了。 　　顾景之不在乎这个原因，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方便见一个人。 　　此时此刻，那个人被七、八个Alpha堵在墙角。 　　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身上青青紫紫的还留着几个沾着灰尘的脚印，因为被扒得只剩下条内裤而看得一清二楚。 　　顾景之尚且未走到近前，就下意识地抬起手，掌心掩了一下鼻子。 　　这里除了他之外，都是Alpha。但跟以往觉得恶心、触发排斥反应的情况不同，现在在场的alpha，并没有一个敢释放出信息素。 　　出问题的是他。 　　他好像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感知更加敏锐了，排斥感也更加的强。但这种排斥感又跟以前的那种感觉不同。 　　像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对除了姜策以外的alpha的抗拒。 　　可能是因为现在身体不太一样了吧。 　　顾景之乱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周围看守的两个alpha很有眼力见行动起来。 　　一左一右各自伸手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那人受到了惊吓但还挣扎着企图逃跑，被左边那位朝着肚子结结实实地给了一拳，疼得吱哇乱叫。 　　“你好，陈瑞。咱们两个，可终于是见面了。”顾景之话音尚未落地，伸手用力捏住了陈瑞的下巴，逼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陈瑞想避开，但顾景之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么，在姜策替你还完了所有债之后，这段时间你又从他手里敲诈了多少钱。” 　　“我……”陈瑞艰难地做了个吞咽，不敢多说一句话。 　　“说起来也好笑。” 　　顾景之松开捏住陈瑞的手，嫌弃地用李巽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听说，你对张娟平时下手挺重的，不是很喜欢欺负omega么？ 　　我也是omega，你怎么不朝着我的脸挥拳呢还是说，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是个只知道吸血的寄生虫。” 　　陈瑞刚才已经被往死里修理了一顿，自然是不敢对着顾景之放肆。 　　此时连哭带喊地求顾景之放过他，早就没了之前耍无赖的那股子劲头。 　　“我错了顾总，我错了，是我错了，但钱还有那表，是姜策那小子自己给我的啊！我们家姜策从小就惦记家里…” 　　“你们家” 　　顾景之实在听不下去了，心里又泛起一股恶心，“这话没得叫人恶心，也好意思说出口？你觉得我是个傻子么。我也不想跟你废话，还钱吧。现金还是转账。” 　　“顾总，我我我，我现在真没钱…您要不，要不把我放了吧，我去借，行不行？您给我点时间。” 　　“不行。” 　　顾景之笑了一下，“陈瑞啊，像你这种地痞无赖，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么？” 　　陈瑞摇了摇头。 　　“这些钱，要不要，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让我的小alpha难过了。我很不高兴。张娟的事…” 　　顾景之从李巽手中将之前张娟找他的时候递过来的存折拿了过来，晃了晃，“这也是她自愿给你的？自愿到脸上青了一片？” 　　陈瑞艰难地做了个吞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滴，但他却一动不动，不敢去擦。 　　“顾总，我承认，我是…动了点手，但那娘们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们楼下的邻居看见你从家里出来的。十分钟不到，张娟就出了事。” 　　“这…我走的时候她还没死呢，我也没想到她气性那么大，一口气没上来就……” 　　顾景之也不想多废话，勾了勾手，示意那几个alpha继续给陈瑞一点“大记忆恢复术”，帮他打开话匣子。 　　“别别别，我说…我说。”陈瑞的腿直接软了，人不听使唤的往下坠，要是被那两个alpha拉着，人早就摊成一坨肉泥了。 　　“从头说。陈瑞，你要是倒得干净利落，我可以考虑，不让你还那些钱了。” 　　“是是是。前段时间，我其实回过家一趟，想再跟她要点钱来着，但她说她手里没钱。可能是喝了点酒吧，我就……胡言乱语说了点……” 　　陈瑞越说声音越小，被右边拎着他的alpha踹了一脚，警告他声音大一点。 　　“说什么了？”顾景之问道。 　　“说……说她不知道吧，她那个宝贝儿子，在外边给有钱人……给人……陪睡……” 　　顾景之目光渐寒，“继续。” 　　“她不信，我就把海岛的那个八卦给她看了。” 　　顾景之没有什么耐心，此时冷声道：“我建议你如果不想再挨揍的话，就痛快点讲，别让我一点一点问你。除了这个，你还跟她说什么了。” 　　陈瑞连连点头，“我可能…还…还说了点，比如我的那些赌债和她的手术费也是靠陪睡换的… 　　我也记不太清了，说完就回屋里睡觉去了。我真不知道她会因为这个去宁江…” 　　“接着说。” 　　“她回来那天吧，我其实看见了，她从兜里拿出来个东西塞床垫下边。 　　等她去做饭的时候，我就去屋里翻，这不，就翻到了您手里的这个存折。 　　但我刚打开，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回屋了，看见我拿着存折，她就要过来抢，我就挡着她…… 　　这一来一回…我真没想动手，就轻轻推了几下而已，她脸上那个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真不是当天的伤。” 　　顾景之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想动手替张娟“还礼”了，但他想问的东西还没有问完，冷冷的看了一眼陈瑞，示意他继续交代。 　　“我本来以为拿了那个存折，能消遣几天，谁成想刚赌两把就碰上债主了。那存折也没了。我回去心情就不太好。 　　我想……她能藏一个存折，就能藏第二个不是……于是我就在家里继续翻腾。结果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包袱。” 　　“包袱？”顾景之微微侧首，眉头蹙起问道：“包袱里边是什么东西。” 　　“我一开始以为是藏的什么宝贝，结果左缠右缠一层层破布下边，就是一幅油画。看着有些年头了，我寻思这是个古董吧。 　　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您说谁没事儿挂那高雅玩意，更别说她还给藏起来了。 　　我觉得肯定能值点钱，正打算拿出去找人瞧瞧，结果她又给我堵门口了。 　　看见我拿着那幅画，跟疯了似的张牙舞爪地就过来抢。 　　我当时也吓一跳，存折那会她也跟我抢，但可没这么疯。反正就是死缠烂打的。她这么一死缠烂打，我就肯定了这东西价值不菲。 　　卖了的话指定比那存折里边的钱多。我哪能想到，就为了这么一幅破画，还给她气死了，谁气性这么大啊……” 　　“画呢？”顾景之问。 　　“卖了啊……” 　　顾景之抿了一下嘴唇，开口问道：“姜策的抑制剂，是怎么回事。” 　　“这……” 　　陈瑞再次欲言又止起来，用余光扫了扫周围那几个alpha，有一个袖子已经卷了起来，吓得他赶紧开口道：“那小子第一次易感期分化，发热严重，普通抑制剂没用，不但抑制不了信息素，还退不了热。 　　张娟不知道从哪弄来两支抑制剂，给他注射进去一支后就退热了。 　　后来她就求我去黑市上给她再弄点，我拿着剩下那一只抑制剂去问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给她弄来几支。 　　当时我没多想，但是后来姜策第二次易感期的时候，信息素就变了，我记得很清楚，他是分化成了极优alpha的，可张娟却说我那天喝多了记错了。姜策就是劣质alpha。” 第173章 　　“哎我就是再糊涂，喝得再多，我也是个alpha吧。一个alpha对另外一个alpha信息素变化的感知，特别是那种来自本能的抵制感，绝对不会错。 　　当时姜策那小子的信息素给我的压迫感，绝对不是劣等的Alpha能有的。可是我当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想着，张娟是个劣质omega。 　　她是有个前夫，可她那个姿色，前夫估计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咱都学过，劣质omega是生不出来极优的，可，怎么可能会有极优alpha看上她啊？对吧。这说不通。所以我就没再追问。 　　后来偶然间我跟帮我弄货的那哥们吃饭，饭局上，他就调侃我最近是不是发财了，怎么就突然舍得花钱买高价货了，还不是给自己用。 　　他还说，那东西是定制款，一般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他还是跟他上线的兄弟淘的。他兄弟说，那抑制剂里多了一种成分，能改变信息素。如果把那东西去掉，就纯纯是像您这样的上流社会才用得起的高货。 　　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回去我就问张娟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娟就给我拉到了屋子里，给了我点钱，让我别多问，她说只要我闭嘴，钱就管够……谁跟钱有仇啊……是吧… 　　我收了钱，也就不好问什么，后来我们还搬了两次家，反正邻居问什么，我就按照她教给我的说，她就负责伺候我，给我钱。 　　但那抑制剂实在是太贵了，那帮孙子知道我需要，还次次涨价地卖。我们这个经济情况，实在撑不住几次啊，我去赌石，也是想着赚个大的，对吧，我怎么着也是个alpha，得赚钱养活家啊。 　　还有姜策，当年我为了给他弄抑制剂，求爷爷告奶奶的，受了多少委屈，他现在赚钱了，回报我点钱也是……” 　　顾景之听到这，抬眉淡淡看了陈瑞一眼，陈瑞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多了，赶紧闭嘴不敢再嘚瑟什么。 　　“张娟的前夫，是谁。”顾景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我真不知道，我也问过，但她不说啊，还反过来威胁我，说我再问就不给我钱了。我虽然不知道她前夫是谁，但是吧……我感觉姜策这小子长得也不像她。” 　　这一点，顾景之倒是不否认。 　　姜策长得确实不像张娟，而且姜策也早就告诉过自己，他是被张娟捡来的。但这一点，他也犯不着跟陈瑞说。 　　“除了抑制剂，张娟平时还有什么地方或者举动，让你觉得奇怪么。” 　　陈瑞仔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奇怪吧。有好几次吃饭的时候，她看见国外的新闻都不让我换台。 　　还有一次她非得带姜策去什么艺术中心看展，以前可没听说她有这么个高雅爱好。” 　　“看展？什么展？” 　　“记不清了，有些年头了吧。好像是什么从国外运来的特展，就在达维艺术中心，光门票就400多啊，还是一个人的价格。 　　她自己去还不够，还非得带着姜策一块儿去，两个人800多，我让她给我800块钱她说没有，去逛什么艺术展，就有了？这就不嫌浪费钱，就不心疼了啊？” 　　说到这，陈瑞一顿，偷摸瞥了一眼顾景之的表情。 　　顺势收起了刚才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情绪激昂劲儿，低声下气道：“那个……顾总，您看我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您说了，是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啊… 　　您能不能看在姜策的面子上，就把我放了吧。我肯定以后再也不骚扰他了。我消失，我从此在姜策眼前消失，行不行？ 　　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当时真没跟张娟动手，抢了画我就走了。她是自己生闷气，心脏病犯了，而且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啊……” 　　顾景之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此时他也懒得再听陈瑞讲一句话，陈瑞也看出来了顾景之的不耐烦，赶紧闭上了嘴。 　　“钱的事，一笔勾销了没问题。” 　　陈瑞大喜，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一点。”顾景之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我请你过来，可不是因为钱的事。而是因为你让姜策难过了。” 　　说着顾景之看了一眼李巽，李巽会意对那几个alpha开口道：“接下来你们处理吧。” 　　陈瑞瞬间全身上下一阵恶寒，他几乎拼尽了全力想挣扎着向前，想求顾景之饶了他。 　　但顾景之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哦，对了。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 　　“不会的！顾总！真的不会的！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顾景之耸了耸肩，“抱歉，我并不相信你，但要是给你弄死了，处理起来又很麻烦。我这个人，其实很讨厌麻烦的。” 　　李巽此时从跟在身后的alpha手里接过了一柄匕首和一个棕色的不透光瓶，递给了顾景之。 　　“不如你把舌头留下来，喝药还是用刀，你自己选吧。你放心，要是选刀的话，会有医生给你处理的，绝对让你死不了。” 　　陈瑞彻底腿软了，还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腿往下流。 　　顾景之嫌弃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目光又转向李巽，“你来处理吧。只要让他不能说也不能写就行。” 　　“嗯。我明白。” 　　顾景之贴近李巽的耳侧，低声道：“把那幅画找回来。” 　　李巽点了点头，让顾景之放心。 　　顾景之自然放心李巽办事，开车再次回到了姜策的家里。 　　说实话，他在这里几天，到现在还没有适应。 　　姜策的家，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窄小、拥挤一些。 　　一字型的一居室，没有玄关。 　　开门就是客厅，左手方向是卫生间，右手方向就是卧室。 　　客厅还被隔断分成了两个区域，只留了一小部分空间，放了个两座的旧沙发和一张餐桌。 　　另外隔出来的空间，成了姜策住的房间。这么多年姜策就是住在隔断里边的。 　　厨房在阳台，做了个双拉的玻璃门跟客厅隔开，玻璃门上还贴着两个小小的福字。 　　家里铺了地板，但有些地方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顾景之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一方面，虽然地方不大，但他能看出来，张娟尽力把房子收拾的很干净。 　　只是，在一些不太明显的角落，墙线的地方，还是能看到有些脱掉的墙皮和发霉的斑点。 　　而顾景之的不适应，并不是说他看不起姜策家里的条件，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因为生活环境不同而产生的不适应。 　　没有其他任何的引申的瞧不起的意思。 　　比如说，他没遇到过需要天然气现烧水才能洗澡的浴室，更别说干湿分离，一进去，浴室里还放着一台洗衣机，嵌在墙上的插座还没有隔水挡板。 　　再比如说，他也没遇到过，不管是厨房的水龙头还是洗手间的水龙头，都没有冷热键，一打开，只有冰凉刺骨的水，洗手都成了需要做精神斗争才能下定决心的事情。还有暖气。 　　上面那两点，顾景之都能忍受，但是暖气的问题，真的让他产生了，要不要带着姜策去外边住酒店的念头。 　　他住的地方，不管是三江的房子还是宁江的房子，亦或是出国上学的时候，恒温恒湿恒氧，是最基础的条件。 　　他本来就怕冷，而姜策的家里，暖气又属实温度不足。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供暖的地方偷了懒，这片小区又不是重点区域，所以没有给足温度也能说得过去。 　　屋子里只有上午十点和晚上七点温度能有所上升，其余时间顾景之都想穿着羽绒服来保持体温。 　　可他又一转念，不想姜策误会什么，这几天都是硬挺着。 　　但好在葬礼办完了。 　　顾景之把他在回程路上给姜策买的饭菜打开，想了想，没有放盘子里，他又多要了好几份一次性的筷子，以减少洗餐具的频率。 　　说实话，姜策这几天的状态，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 　　没有崩溃大哭，从医院到丧仪，再到安葬，全程姜策都保持着跟他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成熟。但顾景之就站在他身侧，他能看出来，姜策在强撑着。 　　只是他不说。甚至，姜策还在照顾自己的感受，怕他在家里住会受委屈，让他回宁江等自己办完丧事就会回去。 　　顾景之是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回宁江的。 　　看着放在餐桌上一口没动，已经放的冰凉的饭菜，顾景之重重叹了口气，端着新买来的热乎饭菜，叩了叩姜策的房门。门没有锁。 　　顾景之推开进去。姜策坐在冰凉的地上，背靠着床边，头埋进膝盖里，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姜策。”顾景之轻唤了一声。 　　姜策没有反应。 　　顾景之把饭菜放到了姜策上学时用的书桌上，然后跟着坐到了姜策身边。 　　伸手轻轻碰了碰姜策的手臂，“姜策，吃点东西好不好？” 　　姜策终于有了些回应。 　　只见他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眼泪止不住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落。 　　在顾景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策伸手一把将顾景之抱住，头埋在顾景之颈窝，肩膀克制的微微发颤，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对顾景之道：“我没有妈妈、没有家了。” 第174章 　　顾景之心中猛的被刺痛了一下。 　　他回抱住姜策，手轻轻拍打着姜策的后背，他没有对姜策说什么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 　　他也没有说，你的母亲不会再受苦了，她在天堂，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顾景之觉得这样的话，并不能真的让对方心里好受一些，至少现在能起到的安慰作用微乎其微，他选择以这种抱住对方的、安静的方式来安慰他的小alpha。 　　“我现在只有你了。” 　　姜策把人抱得更紧，几乎勒得顾景之难以呼吸.但顾景之并没有把人推开，有一个瞬间，他差点释放出安抚信息素，但只是一个闪念，就让顾景之心下一惊，否决了这个念头，现在还不行，他怕姜策察觉到不对劲。 　　“我在呢。”顾景之也把姜策抱得更紧，“我在呢。” 　　“可你刚才不在。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不在。你去哪里了？” 　　“我……”顾景之思绪飞快，“我去给你买晚餐，你不能这样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不想吃饭。我就想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是我让你回宁江的，但我又……” 　　顾景之双手捧住姜策的脸，学着以往姜策安慰自己的动作，亲吻了他的额间，“我不会走的。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而且，要回宁江的话，是你跟我一起，回我们的家。” 　　姜策听到顾景之说“我们的家”，眼泪流的更凶了。 　　这是第一次，姜策听到从顾景之嘴里说出来“我们的家”，这样的话。 　　或许是因为同情吧，顾景之在安慰自己。但即便是这样，姜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顾景之说的这四个字，别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顾景之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哄姜策吃了点饭和哄他再闭眼稍微睡一会儿上。 　　姜策跟自己不一样，顾景之看着听话闭上眼睛试图入睡的姜策想，他是个有正常感情的正常人。 　　跟自己这种没长心的人不一样。 　　所以，这几天，姜策不可能休息得好，只是因为有个念头顶着，撑着他办完了所有的事情。 　　可这个念头，这个支撑着他的东西，在安葬完张娟之后就再也撑不住了。几乎是瞬间的卸力和崩塌。 　　悲伤、不安将姜策吞噬，他现在能抓住的只有自己的手。 　　顾景之知道，从姜策不停的问自己，是不是睁开眼睛还会在身边陪着他的时候，顾敬之就知道了姜策的不安。 　　见人似乎是睡着了，顾景之才将被攥的发麻的手从姜策那里抽了出来，看了一眼，姜策没有醒过来，顾景之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刚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他没有来得及把江声给他的药带上。 　　后来陪着江声等抢救结果、紧接着又是病危通知和丧仪，在他得知这事跟陈瑞有关而陈瑞又跑了的时候，他立刻给李巽打了个电话，那时方才想起这件事，让李巽开车过来的时候把药带给自己。 　　顾景之看着手里握着的药，不知道断了几天，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将药片从塑封里挤了出来放在掌心里，顾景之想不如回去之后直接做手术，是不是更快一点。 　　还没等顾景之把药吃下去，卫生间的门就被一把推开。 　　顾景之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把药全都扔进了马桶里，人转身就又被姜策抱的死死的。 　　“你骗我……”姜策委屈道：“顾景之……我醒了。你又不在。” 　　实际上，顾景之被这突发情况吓得心里咯噔一声，一股后怕沿着脊背往上直冲脑门，但表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说实在的，即便能看出来，以姜策这样的状态也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表情的异常。 　　毕竟，他连拖鞋都没穿，就踩着冰凉的地出来寻自己。 　　顾景之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抱住姜策后才开口道：“我只是想用一下卫生间。你快点回去躺着。拖鞋也不穿，回头肚子疼。” 　　姜策摇头道：“我不。我不会肚子疼的。” 　　这话让顾景之有点哭笑不得，“那你想看着我上？” 　　姜策点头，闷声委屈道：“又不是没看过你光着的时候，我捂着耳朵，转过身还不行吗？” 　　“我真的就用一下卫生间，你在旁边看着我上不出来，很快就好的，乖~去你屋子里等我。”顾景之一边说一边装作很着急的样子，把姜策往外边推，但姜策撑在门边，根本不想走。 　　“我在门口行吗？我在门口等你。” 　　姜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让顾景之实在不忍心再把人往外推，只能点了点头，“你把耳朵捂上。然后…咳咳，转过去。走三步，三步之外等我，这总行了吧。” 　　顾景之根本就不想上厕所，看着被自己扔进马桶的药，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也断了几天，不如回去直接预约手术吧。 　　像模像样的冲水，实际上是把药冲了下去，又忍着用冷水洗了手，顾景之才从卫生间出来。 　　姜策见人出来，连三步路也不想让顾景之走，自己上前两步把人横抄抱起往卧室里去。 　　把人抱在怀里，姜策方觉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双手握住顾景之的手，姜策道：“手这么冰，身上也凉，我记得家里有小太阳，用电加热的，我给你拿来。” 　　“我是有点冷，但是……”顾景之往姜策怀里缩了缩，“不需要那个。你抱我更紧一点，我就不冷了。” 　　两个人几乎像是两块完美的拼图嵌在一起，姜策下巴微微抵在顾景之的发顶，“事情都办完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没关系。你想再多住几天我们就多住几天。公司有李巽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姜策却摇了摇头，“家里太冷了，你很讨厌冷的地方。我明天把东西收拾一下。能带回宁江的，就带过去。” 　　顾景之点了点头，在姜策怀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感受着姜策身上传来的温度，顾景之莫名也觉得安心下来。 　　“姜策，我想要你的信息素。”顾景之窝在姜策怀里，迷迷糊糊将睡没睡的从嘴边溜出了这句话，说完之后自己也瞬间清醒了。 　　好在姜策并没有多想，也没有问为什么突然想要信息素，释放出自己的安抚信息素之后又捧着顾景之的脸颊亲了一口，“睡吧。” 　　两天之后，姜策和顾景之回到了宁江的家里。 　　但顾景之很快发现，姜策的不安，似乎并没有随着两人回到家里而消散。 　　顾景之既想尽可能的陪着他，又发愁该怎么绕过姜策去江声那里做流产的手术。最后，顾景之还是做出了选择，先安抚姜策的情绪。 　　“你今天是早上的课吧，就别开车送我了。”顾景之吃早餐的时候对姜策道。 　　他想的是，如果早上姜策不去送自己，或许他就能在上午开会之前，先跟江声约着见个面，安排一下手术的事情。 　　可惜，姜策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先送你，然后再去学校。不会迟到的。今天下午就没课了。我去公司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顾景之只好答应下来，并在车上给江声发了条消息，让他来公司一趟。 　　一上午的会，顾景之刚结束，手机里就收到了姜策发来的消息，有20多条，还有两个未接电话。 　　顾景之赶紧回拨过去。说了几句，办公室的门就被叩响了。 　　“进来。” 　　进来的是个Alpha，身材比例极好，一身浅灰色的西服套装，更是衬得宽肩窄腰，气质非凡。黑色的头发向上梳的利落，鼻梁上架着银色的半边框眼镜。 　　整个人乍一看上去，有种傅聿行和李巽的混合体的感觉。 　　顾景之似乎对进来的人很熟悉，下巴点了点示意他先坐下。 　　“我办公室里来人了。先挂了宝贝。” 　　顾景之刚挂了电话，对面坐着的Alpha就扬了扬眉，笑着对顾景之道：“好久不见。但是当着我的面叫别人宝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再说姜策那边，其实他还有话想说，可没等他开口就被顾景之那边给挂了。 　　坐在教室里，姜策脑子里不停的回想顾景之的话。 　　他听见顾景之说有人来了，他也知道顾景之会见很多人，都是正常的接待。 　　可他就是坐不住了，还剩下一节课，姜策也没心思上了，直接起身，开车往公司去。 　　在大堂的时候，好巧不巧的碰见了被顾景之叫来的江声。 　　江声自然也看见了姜策，看着憔悴了不少的人，江声心里叹了一声，心想他刚失去了母亲，过几天孩子也会……更惨的是，他连知晓的权利都没有，心里突然就很难过；上前一把直接抱住了姜策，姜策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声已经松开了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必是安慰自己吧，应该是顾景之跟他说的，姜策这般想着，看着江声，说了句谢谢。 　　这声真挚的谢谢，又捅了江声本就不太多的良心一刀。 　　“走吧。”江声别过目光，先大踏步往电梯处走去。 　　两个人没坐私人电梯，到了顾景之办公的这一层，李巽正好从总裁半出来。 　　“顾总办公室有人。你们两个等会再进去吧。” 　　江声撇了撇嘴，“谁啊？” 　　李巽有些不太自然的别过了视线，这让江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人朝着顾景之办公室走，偏巧顾景之办公室有一面落地玻璃，没拉下帘子。 　　三个人都看见了顾景之办公室里的人。 　　“啧啧啧。怎么是他啊……” 　　姜策听出来了江声似乎是认识，目光没有从那人身上离开，只是沉声开口问道：“谁？” 　　“冯硕，这人是私人艺术品顾问，说白了就是个赏金猎人，专门替我们这样的客户寻找心仪的收藏品的。不管合规不合规，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爸的朋友，陈叔叔，痴迷研究木乃伊，就是找他弄来的，现在摆在家里展览，怪恶心人的。顾景之以前还跟他睡……” 　　江声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来个急刹车，但似乎已经晚了，眼看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原本握手的动作，变成了那个冯硕往前用力想把顾景之往怀里带。 　　说时迟那时快，姜策一把推开门，拎着那个冯硕的领子把人拽开，自己将顾景之搂住，信息素也跟失控了似的收都收不住。 　　江声和李巽跟着姜策进到了办公室里。江声抵不住姜策突然爆发的信息素带来的压迫感。 　　幸好李巽及时释放出信息素并挡在了自己面前，暂时阻断了姜策的信息素，让他得以喘口气，江声看着李巽微微皱了一下眉，心知他也在硬抗。 　　而那个冯硕更惨，他根本就没想到会突然闯进来个人，还是个alpha，还用信息素压制他。 　　更可气的是，他一个优质alpha居然被压得连信息素都放不出来，冷汗顺着额头往下移。 　　姜策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靠扶住墙才能勉强站立的冯硕，根本就没有收回信息素的打算，不但不打算收回，压迫感还越来越强。 　　顾景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紧接着是李巽。 　　“姜策！”顾景之唤了一声，姜策回过神看向顾景之的同时，李巽立刻拽着冯硕，牵着江声快速离开了办公室。 第175章 　　办公室内只剩下顾景之和姜策两个人。 　　顾景之只是被姜策突然闯进来吓了一下，但本身并没有受到姜策信息素压制的威胁，那股狂躁失控的信息素占满了整个空间却独独在他身边绕开了。 　　“姜策……你，还好吗？哎？！”顾景之轻呼了一声，“你干什么？！” 　　尾音还在空中飘着，人直接就被姜策扛着往办公室里边的休息间走。 　　砰的一声，休息间的门也被关上。 　　顾景之整个人被反身抵在了门板上，下一秒姜策就倾身欺了上去。 　　“顾景之…”姜策的声音低沉嘶哑，细密地吻着顾景之的腺体，还要念着眼前人的名字，“你是不是跟他睡过？你找他来，是想他了么？” 　　“我…”顾景之被姜策亲得发软，但反身被压住的动作实在是很难受，他想看着姜策的脸，想跟他接吻。 　　“为什么要见他？为什么要因为那个alpha挂了我的电话？为什么他要抱你的时候不躲开？为什么跟他单独在办公室？” 　　“我没有……你别咬我那里…！” 　　顾景之呼吸不稳，一直到姜策伸手到了不该碰的地方，才让他稍微清醒些，用力挣脱了姜策的禁锢，转过身掌心抵着姜策的肩膀，硬撑开了半臂的距离。 　　“为什么要推开我？” 　　顾景之看着姜策委屈地望着自己，好像自己真跟冯硕睡了被抓包似的，干什么那么受伤啊…… 　　顾景之心中暗骂了一句江声，决定下个季度的赞助费打对折。 　　可此时不是跟江声算账的时候。 　　顾景之伸手抱住了姜策的腰，开口哄道：“我也不想推开你，但你就知道问问题，倒是让我喘口气，把话说完啊…我没有因为他挂了你的电话，而是以为你说完了才挂的。” 　　“那你真跟他睡过” 　　“这个么……你听谁说的？” 　　顾景之伸手，食指指腹落在姜策轮廓分明，缓慢艰涩滑-动的喉结上，慢慢顺势往下，被姜策一把攥住，“你明知道我听谁说的，所以，你真跟他睡过？” 　　“嘶。疼，你轻点行不行？每次都好像要把我手腕捏碎一样。” 　　“你喜欢他？长得又像李巽又像傅聿行的那个人。你真跟他睡过了？” 　　顾景之真是服气了，姜策现在似乎听不进去任何话，就一门心思认准了自己喜欢冯硕…… 　　“我不喜欢他。是江声误以为我跟他睡过了。因为那段时间的绯闻，加上他撞见过我们从酒店一起出来，所以才那么想的。” 　　顾景之说着，另外一只手从姜策裤兜里把他的手机拿了出来，哒哒哒输了密码之后，又哒哒哒地输入了自己和冯硕的名字，果然蹦出来了一整页的新闻。 　　“喏。就是这个。”顾景之把手机塞还给姜策让他自己看。 　　“只是互相帮助而已。” 　　顾景之揉着自己的手腕，解释道：“他那个时候鬼迷了心窍，欺负一个二世祖附庸风雅不识货，给他人家赝品，结果被同行告小状露馅了。 　　他怕被报复，特意来找我调停，而我当时需要既需要他手里的收藏孤品送人，又需要一个Alpha来帮我摆脱另外一个油腻至极的Alpha追求，所以我们就做了个协议，各取所需合作了一段时间。上面的新闻都是我找人安排的。” 　　“可是…”姜策有些犹豫，“你为什么不跟江声解释清楚。” 　　顾景之耸了耸肩，“因为麻烦啊。也没必要解释。八卦新闻么，本来就是捕风捉影、虚虚实实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看图编故事。 　　而且有些事情就是你越解释就越刻意。越解释就越可疑。就算江声误会了，对我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没有吧。既然没有的话，还费劲解释什么。” 　　姜策似乎被顾景之说服了，但还是又问了一遍，“你…真不喜欢他？可是他长得……” 　　“我知道啊，五官像傅聿行，神似李巽，所以呢？” 　　顾景之伸手弹了一下姜策的脑门，“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人是我什么白月光吧…你要是敢这么想，我真要把你踢出去了。还有，你怎么知道如果你不闯进来，我不会躲开啊？” 　　这话让姜策顿了一下，但很快再次开口道：“那他抱过你吗？” 　　“这…” 　　这次换顾景之顿住，咬了一下嘴唇，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声音发虚道：“就…公开场合而已。你懂的，做戏也要做得像一点。但是，私下里绝对没有睡过。连接吻都没有。 　　只是在那段时间、在外边亲密些。或许…他还叫了两声亲爱的？哎呀，过了这么久了，记不得了。不过是场交易而已，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顾景之以为都说明白了，转身要开门离开休息室，他下午还有会，可是却被姜策一把按住了门板，顾景之一下子没拉开，转身问道：“又怎么了？” 　　“他叫你亲爱的？” 　　见姜策不依不饶，顾景之心想今天这个休息室，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索性转身，背靠着门板，双臂交叠勾住姜策的脖颈，好看的眉眼一弯，“他是叫过。但我可没应过他这么叫。更没那么叫过他。” 　　说着，顾景之伸手勾住姜策的领带，顺势握住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领带瞬间绷得笔直，姜策也逼近在了眼前。 　　“亲爱的～” 　　顾景之贴近姜策的耳廓低语，声音轻飘飘的，尾音稍稍上扬，温热的气息打在姜策耳侧，有些痒痒的。 　　“宝贝～” 　　“我的Alpha啊～” 　　顾景之每说一句，就在姜策脸颊落下一个吻。 　　“只有你，能靠近我的腺体，给我落下标记；也只有你，能让我愿意把我的标记给你。没有其他的alpha，所以，别乱想了。” 　　顾景之伸手抚摸着姜策的侧脸，而姜策也贴着顾景之的掌心蹭了蹭，顺势握住顾景之的手，亲了他的手背，又一把将人抱住。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顾景之，我害怕。”姜策鼻尖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这眼泪看的顾景之心中又是一软，伸手替姜策抿掉眼泪，软声哄道：“别害怕。我在呢。” 　　“我知道，但我就是害怕，我怕突然有一天你也不在我身边了，我怕你跟我说你玩够了，你不想要我了。” 　　“别乱想。”顾景之拉着姜策的手，让他环住的腰身，“我跟冯硕没有什么。跟李巽没有什么。跟傅聿行更没有什么。现在可以放心了？” 　　姜策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 　　“我…”姜策吸了吸鼻子，不敢看着顾景之，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那我以后…也能叫你亲爱的吗？” 　　顾景之没忍住轻笑出声，“当然可以了～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叫了？是你自己不好意思，叫不出口好吧。你想叫什么都行。要不…你现在就叫一声，让我听听～” 　　姜策还没开口，耳朵就已经红了，“亲…咳咳…亲……” 　　顾景之还就喜欢姜策这股子青涩样，怎么看怎么可爱，“跟我学～亲、爱、的～” 　　“亲…”姜策喉结快速滑动，双手握拳，目光紧紧盯着地面，几经挣扎最后索性心一横，“亲爱的！”说完之后姜策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 　　“能把这三个字说得好像英勇就义似的这么悲壮，你可能是头一位了。不过么，我就是喜欢你这样。”顾景之微微踮起脚亲了一口姜策。 　　“以后没人的时候就这样叫我吧。我喜欢你这么叫我。你说你，碰上个跟我没睡过的冯硕，信息素都快把人憋死了，要是真遇见个跟我睡过的，你要怎么样？挥拳揍人啊？” 　　“如果那个alpha想占你便宜的话。”姜策双手本搭在顾景之的腰际，听顾景之说真遇到跟他睡过的，手上用了些力气，捏了捏腰线，表达不满，“我真想早点遇见你，在那些乱七八糟的alpha接近你之前。” 　　“现在也不晚。”说着，顾景之看了一眼时间，“都弄清楚了吧，那就一起出去，下午我还有个会。” 　　“等等！”姜策又牵住了顾景之，“那你为什么突然找他来？” 　　这个问题，顾景之刚才不是没听见。 　　姜策一连串问了一堆问题，他都听见了，一个没落下。 　　但他故意没回。 　　顾景之以为他还能像以前那样，靠回答别的问题，转移姜策的注意力，这样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能顺畅的糊弄过去。 　　可是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管用了。 　　他倒不是真的跟冯硕有什么，所以故意不回。 　　上面跟姜策说的一字一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掺假。 　　只是，对于张娟的突然离世，姜策在心理层面上很明显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而他现在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告诉姜策，关于事发当天的隐情，特别是陈瑞卖掉那幅画的事。 　　张娟为什么那么在乎一幅画？ 　　陈瑞抢了她所有的存款，她都没有那么过激的反应。 　　那幅画，到底是画上的内容有玄机，还是画的作者有隐情。 　　是不是跟姜策的身世有关？ 　　这些顾景之都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让冯硕之过来，自然是为了跟他再谈一笔合作，拜托他留意一下黑市的动向。 　　这些思绪在顾景之脑中转的飞快，最后他还是决定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暂时先不告诉姜策。 　　“因为我爷爷快过生日了。我想省些自己的时间，所以找他帮忙先列一个看得过去的礼物单子给我过目。” 　　这点倒也是没撒谎。 　　顾老爷子确实快过生日了，他也确实跟冯硕说了这个需求。 　　只不过现在回答姜策的内容，是答了一半、吞了一半而已。 　　“这样啊…对了，顾景之…” 　　“你叫我什么？”顾景之半眯起眼问道。 　　“那个…”姜策清了清嗓子，虽然还是不好意思，但好像说出去一次之后再开口，就不像之前那么难为情了。 　　于是姜策凑近顾景之耳边唤了一声，“亲爱的～” 　　顾景之自是满意，笑意重新挂在眉梢，“怎么了？” 　　“说起生日，你是不是也快过生日了？” 第176章 　　顾景之确实快过生日了。 　　距离11月20日，也就还剩下几天的功夫。 　　但他并不喜欢或者说并不在意这个对于很多人算是特殊一点的日子。 　　单单对他而言，生日跟以往任何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如果有的选，他宁愿这个日子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这并不是说，他活得可怜巴巴的，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或者没人给他过生日。正相反。 　　他每年的生日，都过得盛大而华丽。 　　这一天，也是他和父母为数不多的，作为一家人，一同出现在照片里的日子。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生日跟他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小时候的生日宴是他父母天然的社交主场，父亲拉拢资源谈合作，母亲寻觅合适的玩乐对象。 　　三个人给外边的“观众”演一出叫做家庭和睦的戏。 　　等到他长大了，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他的生日变成了他自己拉拢资源的合作场。 　　所以当姜策提出来要给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他下意识是想拒绝的。 　　实在没什么可庆祝的地方。 　　不管是回本家还是在宁江，总是要来一堆的人，演一天的“戏”，况且，为了姜策的安全，也不应该让他参与进来。 　　但在姜策说出“就我们两个”的时候，顾景之又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点私心。 　　或许少在那群人面前演一天戏，也不会损失什么。 　　或许答应姜策，让他忙起来，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缓解分离焦虑，也能有时间从张娟突然离开的打击下慢慢恢复。这样想着，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姜策。 　　叩门声打断了顾景之的回忆，推开门进来的正是李巽。 　　“顾总。冯硕来了消息。” 　　顾景之示意他坐下，“画找到了？” 　　李巽点了点头，“是，但恐怕冯硕没办法带回来。” 　　顾景之蹙眉，“为什么？一幅画而已，还有他带不回来的东西么。告诉他，想要加钱就直接说。” 　　“他不敢跟我们坐地起价，只是那幅画的流向查到了头，已经去了国外，现任收藏家说现在不会卖。” 　　“现在不卖？” 　　“是。对方说最近有几个人跟冯硕一样在打听画的下落，所以他们决定在月底举办一场私人拍卖会，价高者得。 　　想参加的话，需要订金预留拍卖名额。且这次的拍卖会不接受线上举牌代拍，所有参加拍卖的人必须本人线下参加。冯硕问我们要不要参与？” 　　“可以。让他帮我们牵线吧。” 　　“冯硕说，这次比较特殊，只接受熟人担保，但是…” 　　顾景之见李巽有些犹豫，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冯硕给我们透露了现任收藏家的信息。瑞斯夫妇，是劳伦斯古尔德艺术画廊的常客。也是劳伦斯艺术发展基金会慷慨资助者。” 　　“劳伦斯？”顾景之明白李巽为什么犹豫了，“那不是顾景珑手底下的产业么？” 　　“是。而且冯硕说，他们私下里的关系似乎也不错。瑞斯夫妇在Denver Hills的度假别墅，也是顾景珑引荐才买的，距离顾景珑的度假别墅相距不远。 　　所以冯硕建议，如果我们要参加竞拍的话，最好去找顾景珑来做担保，兴许顾景珑出面的话，让瑞斯夫妇改主意直接交易也说不定。 　　还有，关于私人拍卖会的地址，会在开始的前三天通知参与者，私人拍卖会的其他藏品单子，冯硕给我们了，但关于那幅画的作者、年代等消息一概不予透露，需要参加拍卖会的人自行邀请鉴定师同行。 　　另外，陈瑞说的，张娟带着姜策去达维艺术中心看的那场特展，当时参展的作品单子也发给您了。我看了一遍，但没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再看看，那幅画…你先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对了，手术，就安排在生日过后吧。对那些送礼的人，生日之后再办答谢宴吧。我手术那几天，需要你找个理由带着姜策去一趟国外。” 　　“好。” 　　李巽离开之后，顾景之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件事越来越奇怪了。 　　私人拍卖会、拒绝提前透露画作信息，拒绝线上代拍，还有担保要求，张娟的画到底是有什么乾坤，她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还有，听冯硕的意思，熟人担保，那就是让他找顾景珑做担保，才可能获取拍卖资格。 　　顾家艺术品相关的那一摊子事，确实是顾景珑在管，他手下也确实有不少顶级的鉴定专家。 　　但是，顾景之是真不愿意去找顾景珑帮这个忙。 　　看着李巽发给自己的拍卖品名单，顾景之目光落在一行文字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顾景珑的电话。 　　顾景珑接的倒是快。 　　“喂？哥啊…” 　　“你……嗓子怎么了？”顾景之一顿，看了一眼手表，“你那边是晚上，但也没到半夜吧，睡了？” 　　顾景珑在那边低喘闷哼了一声，随即似乎还有一个柔软旖旎的声音。 　　就是这一声让顾景之愣住了，瞬间就明白了顾景珑在干什么。 　　“那个…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在…咳咳，在忙。我等会儿再…” 　　“别啊哥。别挂。我没事。”原本顾景珑的声音低沉还有些泛着哑，听到顾景之要挂断，随即变了个态度，将话筒放远，冷声道了句，“你，出去。” 　　随后就是一阵被子翻动，和咣的关门声。 　　“说吧，哥，找我什么事。” 　　“呃……”顾景之现在十分尴尬，“我不知道你在，那个，抱歉哈。” 　　顾景珑在那边轻笑了一声，“我都说了没事。能有什么比哥找我更重要呢？我真的很高兴，哥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顾景珑，我想跟你打听个人。瑞斯夫妇，你…认识吧？” 　　对面的顾景珑答得也痛快，“瑞斯？你是说劳伦斯艺术发展基金会那个瑞斯吧。认识啊，我们经常一起吃饭。怎么了？” 　　“爷爷快过生日了，我正愁送他老人家什么。” 　　顾景珑哼了一声，“送他什么？送他去见造物主的单程票，哥，你觉得这个礼物怎么样？” 　　“别闹。”顾景之确实觉得这个礼物也不错，但嘴上还是要摆一下态度，“冯硕那边我没找到合适的礼物，但听他说，瑞斯夫妇最近要办一场私人拍卖会，我看了单子，福寿双全盏正好是一对，寓意也好，不如你跟我一起送这一对，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如我直接给他们打个电话，也不需要走什么拍卖会了。” 　　“那倒是不用，我还看上些别的小玩意…你帮我做担保，预留个拍卖名额就行了。” 　　顾景珑答应得倒是痛快。让顾景之松口气的是，他也没追问顾景之还对什么小玩意感兴趣。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扣响了。进来的是安娜，顾景之的第二助理。 　　“顾总。” 　　“怎么了？”顾景之问。 　　“我去前台拿快递的时候，前台说有您一封信，我就顺便帮您拿上来了。” 　　“信？”顾景之心想，现在没有多少人写纸质的信了吧？ 　　等安娜也离开之后，顾景之把信拆开。 　　寄信人是张娟，落款的时间是张娟从宁江离开的同一天。 　　顾景之通篇看完，手指用力捻住信纸，越抿越紧的嘴角泄露了他此时的心事。 　　张娟在信里一再恳求顾景之放姜策回家去。 　　假如张娟现在安然无恙的话，顾景之觉得自己大不了忽略上面的每一个字。 　　可现在，这些话成了遗言，一位母亲最后的愿望… 　　“顾景之。” 　　姜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景之手更快，拉开抽屉把信扔了进去又快速关上了抽屉。 　　“我来接你下班。”姜策一边说一边推开门进了屋子，把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点雪掸了下去。 　　顾景之看着姜策耳朵冻得有些发红，起身用掌心盖住了姜策的耳朵给他暖暖，“不是开车过来的吗？怎么冻成这样？” 　　“是开车过来的，但是我把车先停车库了，给你去买好吃的。他家又出了新品，奶油麻薯条，还有你最近最喜欢的蓝莓奶盖芝士小蛋糕，街边排了一会儿队。走吧走吧，快下班。” 　　两个人走到地库的时候，顾景之先伸手拉开车门上了车，姜策站在车门前，左右环视看了一眼才开门上去。 　　“怎么了？”顾景之问。 　　“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 　　姜策一边给顾景之系上安全带，一边道，“真没什么，我路上感觉有人跟着我，但好像是我看错了。” 　　“明天我让李巽给你安排几个保镖。” 　　姜策给自己也系好了安全带，开动车子，“真没事，我是你保镖，你给保镖雇保镖，更不好解释了。” 　　“可是…” 　　“真的没事，要是我再感觉有人跟着我，到时候再麻烦李巽吧。” 　　“好吧。”顾景之嘴上这么说，但却打开手机给李巽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吃菠萝黑椒牛肉粒、油焖大虾、香菇蒸鱼片、清炒西蓝花，再来一个冬瓜玉米排骨汤怎么样？” 　　顾景之想都没想，开口道：“不想吃西蓝花，白灼菜心吧。还有，我想吃草莓，新鲜草莓。” 　　“好～咱们去买草莓。” 　　“咳咳咳……”顾景之觉得自己昨天睡前还没什么，谁承想早上开始发热，咳嗽不止。 　　“今天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姜策可不听这谎话，看着要起来的顾景之，没使劲就给人按了回去，“你少来了，江医生等会就过来，你什么时候没事了，得医生说的算。” 　　顾景之起床未半而中道崩殂，索性放弃了，“算了，不去就不去了。要是传染给员工，咳咳咳，也不好。” 　　“这就对了。”姜策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粥，放到嘴边又吹了吹，“喏，不烫了，吃点粥。我今天也跟老师请假了。” 　　“嗯？” 　　“我要在家照顾你啊。” 　　“我真的没事。你去上课吧，江声不是过来吗，真的…咳咳咳…没事。” 　　“不行。我假都请了。江医生在这是江医生在这，江医生又不是你的alpha。而且，我的心不在那，去上课也听不进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落下进度的，等你睡下了，我去客厅自学去。” 　　姜策喂了顾景之吃了小半碗，又让人重新躺好，掖了掖被角，才端着碗出去。 　　顾景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客厅里就江声一个人在打游戏。 　　“姜策呢？” 　　江声放下手柄，抬头对顾景之道：“他说家里的菜没有了，草莓也没有了，要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出去买回来，让我好好看着你。” 　　“那你就是这么…咳咳咳咳……看着我的？” 　　“我进去给你换了好几个退热贴呢。你现在情况特殊，一般的退热药最好别吃。吃我给你放到床头的那种。” 　　顾景之坐到沙发上，江声拉着毯子给顾景之盖好。 　　“嗯。知道了。你上次乱跟他说冯硕的事，咳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哎呦，我哪知道你们是假的啊…我说，顾景之，你真的…不考虑跟姜策说一下留下孩子的事么？我看他照顾你挺用心的。” 　　顾景之没接话。 　　江声缩了缩腮帮子，也闭上了嘴。 　　“我想…”顾景之看着外面飘着的轻雪，淡淡开口道：“明年春季学期，让他提前去国外吧。” 　　“啊？这么急吗？” 第177章 　　“哎!您好，请问是姜策吗？” 　　姜策今天下课晚了半小时，路上又堵车，到公司的时间就晚了一些。 　　车停在地库，刚下车就听见有人喊他。 　　姜策停住脚步回头，看见身后喊他的是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珠光宝气，容貌艳丽的女士，开口道，“您是？” 　　刚问完，姜策突然想起来了。 　　“我是景之的妈妈～” 　　“噢……” 　　如果没听顾景之亲口讲过他童年时的那些经历，姜策觉得自己对顾母一定不会是这样冷漠的态度。 　　加上夏天那会儿，顾景之开除了同母异父的弟弟Philip实习资格的时候，她来大闹了一次，就让姜策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您是来找顾总的吧。抱歉，他今天已经下班了。您改天再来吧。” 　　“不，不不不，我是来找你的。” 　　姜策皱眉，“您找我？” 　　“那个…找个地方说？” 　　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内，两个人找了个包间坐下。 　　“姜先生啊。” 　　“叫我姜策就行了。” 　　“噢…好好好，姜策啊，喝什么，咖啡还是什么？阿姨买单。” 　　“不用了，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还着急去接顾景之下班。他感冒刚好，需要早点回家休息。” 　　顾母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对服务员道，“两杯拿铁吧，热的。” 　　“那个…我知道突然找你，挺冒昧的哈，但是…唉……”说到这，原本的笑意慢慢消失，倒换上了一副愁容。 　　姜策心想，原来顾景之的变脸是祖传的。 　　“景之他不接我的电话，这办公楼我都上不去。” 　　姜策心想，那不是你活该吗？ 　　见姜策怎么都没接话的意思，顾母微微撇了撇嘴角，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接着讲下去。 　　“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上次不应该跟景之发脾气，他那么处理Philip，确实也是应该的。Philip也知道自己错了。” 　　姜策此时抬眸，看着对面唉声叹气的顾母道：“所以呢，这种话您不觉得说得有点晚了么。” 　　“我知道…可是景之他不接我电话，我也没办法啊。公司上不去，公寓的门卫也不让我进。” 　　“身为晚辈，这种话可能会比较失礼，但您做错的就Philip这一件事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么？” 　　顾母很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赔笑道：“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唉……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反思了一下，我对景之确实是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所以我其实……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跟他的关系的。” 　　“我冒昧打断一下，这话您跟顾景之说比较好吧，跟我说有什么用吗？”姜策看了看表，起身道：“抱歉，时间有点晚了，顾景之该等着急了。” 　　“哎？别走别走。”顾母赶紧起身拉住姜策，“是这样的。您再给我五分钟，五分钟时间，行不行？” 　　姜策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我找你吧，其实也有原因。你跟景之…”顾母微微挑了挑眉，“不是那种关系吗？他喜欢你，这孩子把你带在身边这么久，他肯定愿意听你的话…” 　　“你什么意思啊？”姜策皱眉问道，“什么叫他肯定愿意听我的话？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所以想请你帮我在他面前说说好话。他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今年也不知道怎么的，宴会也不办了，我也见不到他。” 　　“我没办法帮你。”姜策看见顾景之给他发了消息，再次起身道：“您要是真有心想找他道歉，想缓和关系，怎么都能找到他的。不需要通过我。” 　　说完姜策就要伸手拉开包厢的门，结果顾母直接哭出了声，这倒让姜策难办起来。 　　“我知道景之他讨厌我，但再怎么，我也是他妈妈啊…他爸走得早，就剩下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们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景之他再怨恨我们，我也是他唯一的家人了。你难道不想让景之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吗？难道他有妈妈在身边，不是一件对他好的事情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再不称职，心底里也是最爱自己的孩子啊…我真的希望能有个机会，把我以前亏欠他的关心都弥补上。妈妈在一天，家就在一天，景之心底里其实还是很希望能有一个家的吧。” 　　姜策拉住门把手的手用力攥紧，开门那一刻，沉声道：“他生日那天，晚上你来家里吃饭吧。”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顾景之的生日就到了。 　　早上，顾景之是被姜策温柔缱绻的吻唤醒的。 　　“早安~” 　　顾景之如往常那般窝在姜策怀里，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蹭了蹭，迷迷糊糊也道了句“早安。” 　　“今天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许提公司的事，把时间交给我。” 　　“好~” 　　“还有。” 　　姜策的吻从额间向下，停在了鼻梁那里。 　　那里有一个极其浅淡的痣，颜色浅到连顾景之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若不靠得极其近，根本发现不了。但姜策注意到了，他知道。 　　他很喜欢亲吻那里，就好像那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就是喜欢。 　　顾景之揉了揉眼睛要起身，却被姜策一把抱住，“先别看手机。” 　　“嗯？为什么？” 　　姜策嘬了一口顾景之的脸颊。 　　自从跟自己规律吃饭之后，脸颊这里总算长了一丁点肉，嘬起来的时候更可爱了。 　　嘬了一大口，姜策才满意，对顾景之道，“因为我想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要比李巽早。生日快乐，Mi Seorita~” 　　顾景之看着姜策的眼睛，黑漆漆，闪闪亮亮的，还有那毫不掩饰的爱意，不由得心动，耳尖罕见地泛起红，“谢谢～哎？！干嘛抱我？” 　　“一起洗漱去。” 　　到了浴室，“干嘛连镜子上都写生日快乐啊～”顾景之虽这般问，但嘴角根本压不住，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只是浴室。” 　　等洗漱完，出了卧室，顾景之才明白姜策说的不只是浴室的意思。 　　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装饰过了。 　　玫瑰、剑兰、风铃花、洋桔梗、绣球、翠珠、蓝盆花、喷泉草，颜色清新淡雅，搭成了一面心形花墙。 　　落地窗上挂在巨大的，happy birthday&love的银白色充气字母横幅。 　　蓝色和白色混杂的气球围绕着happy birthday的立式灯牌堆在角落，每个气球上面同样都写着happy birthday。 　　两人平时吃饭的餐台，摆着新鲜的玫瑰花束。就连电视屏幕都换上了轮播的生日壁纸，是姜策拍的两个人出去玩和日常居家的照片。 　　顾景之双手环住姜策脖颈，“不就是个生日，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要。”姜策回答得毫不迟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比如买下丰恒大厦的那块巨大外屏，加上激光灯，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看见。 　　但是我觉得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你会被气到的。江医生也说你其实不喜欢那种公开场合的表白，会让你觉得很尴尬，所以…我很克制了，这个是在家里弄得，总可以吧？！” 　　“你还问江声了？” 　　“当然了，不只是江声，还有李巽。我想让你开心。” 　　“什么时候布置的？” 　　“哄你睡着之后弄的。” 　　顾景之吧唧亲了姜策一口，“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嘿嘿～” 　　姜策做早餐的时候，李巽和江声都给顾景之打了电话，顾景之放下电话才有时间应付什么张、王、李、赵总的祝贺，当然，傅聿行也给自己发了消息。他正在国外检讨，被停了各种卡。 　　“心形煎蛋。生日特供版。” 　　“就生日才能吃心形的嘛～亲爱的？”顾景之放下手机，笑眯眯地看着姜策。 　　姜策脸一红，挪开目光道：“平时也行！快吃吧！过生日要吃长寿面。健康长寿，顺顺利利的。” 　　姜策说着，把两碗阳春面端到了餐台上，又把煎蛋放了上去。 　　顾景之垂眸看着碗里的面，汤底鲜亮，点缀上葱花和青菜，看起来很有食欲。 　　本来是高兴的，但不知道怎么，听到后边，顾景之的眼尾微微泛起红。 　　他活了28年，不，今天的话，应该是29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做长寿面。 　　“吃过饭，咱们先去自然历史博物馆，然后下午再去……”姜策正说着，门铃就响了。 　　顾景之等姜策从岛台离开去开门才敢抬眸。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或许也是姜策给他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生日，他们相处的时间正在走向倒计时，所以今天他不能难过，要开心一点。 　　姜策打开门，快递员抱了个大箱子，“您好，顾先生的包裹。” 第178章 　　姜策关上门，抱着箱子回到客厅，还没等把箱子放下，紧接着又是一阵门铃声。 　　没过多久，客厅里就堆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个礼盒、二十多束鲜花。 　　姜策坐在沙发上，看着堆在地上的礼物，从礼盒的精致程度上就能猜出来里边的东西恐怕也是价值不菲，不禁抿了抿唇，抬眸对顾景之道：“你不过来拆开看看吗？” 　　顾景之也起身坐到了姜策身边，腿很自然地搭在了姜策的大腿上，扫了一眼那一堆东西，淡声答道：“不想看。” 　　“其实…我也有礼物给你的…本来想晚上吃饭的时候再送给你…但是好像…不太能拿得出手…我能不能晚点补给你…我想再攒些钱给你换一个好一点的礼物…” 　　顾景之将头轻轻靠在姜策肩膀上，“不要，不许换，就等晚上吃饭的时候给我吧。” 　　“可是……” 　　“礼物和礼物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不过是你送我、我送他，转来转去，凑个意思维护关系罢了。但你送给我的，跟那些东西不一样，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思，不管你送我什么，我会好好收藏起来的。” 　　“好…”姜策握住顾景之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吃饭吧，吃完咱们去博物馆。” 　　坐在车上，顾景之淡淡地看着外边飞驰而过的、被雪覆盖的白色世界。 　　他小时候最想去的地方，不是游乐场，而是当年三江新落成的自然历史博物馆。 　　父亲曾经对他说过，只要他一整个学期所有科目的所有考试成绩都是第一名，就答应他一个愿望。 　　当时他说，希望生日那天可以不用参加宴会，而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自然历史博物馆，安安静静地呆上一天。父亲同意了。 　　可当他拿着所有的成绩单去找父亲的时候，他却说不想浪费在那种毫无意义的活动上。 　　从那以后，顾景之再也没提过什么愿望了。 　　“想什么呢？外边又开始飘雪花了，我给你把围脖再围严实一点。” 　　顾景之回过神，收回视线，看着姜策眉眼一弯，道了一声“好”。 　　顾景之以为姜策说带着自己逛博物馆，会像一些人一样，报一个导览讲解服务，或者就随便带着自己逛逛而已，但姜策却出乎他意料地说，他自己做讲解。 　　“我做了很多功课的，这些都背下来了。”姜策扬了扬眉，对顾景之伸出手，“顾景之小朋友，现在请跟着你的私人讲解员姜策，一起穿越时空，走进远古世界。” 　　从博物馆出来，姜策说要带着顾景之去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 　　顾景之做梦也想不到，姜策的“速度与激情”，是电子飙车，打电动。 　　一局下来，顾景之完胜，姜策不服，又换了个项目。 　　“我说你真一次没来过啊？”姜策在顾景之又一个十环中靶子之后发出了灵魂疑问。 　　“真的，骗你干什么。” 　　“那你技术怎么这么好啊？” 　　顾景之耸了耸肩，“可能是我打过真枪吧。” 　　“不行不行，这个我也赢不了你，咱们去抓娃娃吧，我抓那个可是行家！” 　　快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个人拎着“战利品”满载而归，开车往家走。 　　回到家里，姜策给顾景之洗了草莓，端到客厅然后去做晚餐，顾景之则用这个时间洗了个澡，然后出来拿着笔记本电脑在客厅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姜策过来的时候，发现顾景之正在开电话会，皱眉示意他今天不许聊工作，顾景之在姜策警告的目光中无奈笑着立刻挂了电话。 　　“喏。沅沅和琛哥找队友呢，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打游戏。” 　　姜策把手机扔给顾景之，“不许工作了，拿我的号打。他们会教你怎么操作的。” 　　很快，屋子里就充满了饭香味。 　　姜策做好了最后一道菜，又从冰箱里把他做好的蛋糕摆在了餐桌最中间，回屋子里快速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很正式的西装，又梳了梳头发，才从屋里出来。 　　坐到顾景之旁边，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的王冠问道：“你这么厉害的吗？就这么一会儿给我升了个段位？” 　　那边的琛哥开麦了，“顾总都没操作。” 　　“啊？那咱们战队怎么升级的？” 　　“琛哥他们说连麦，但我好像点错了，打开了公屏麦，然后……”顾景之示意让姜策看聊天区。 　　【卧槽，这号皮下是个omega吗？声音这么好听！！你叫声哥哥，这局哥背叛队友来帮你！！】 　　【我去！这小声音，对面是omega吧。资料上写的alpha，没想到是装A啊，这声音太好听了，本人肯定也很好看吧？跟哥哥面基吗？】 　　【哥退了好几局又匹配到你了，再多说点话吧，哥哥帮你赢，这局人头全给你。】 　　【装备，快过来，哥哥给你打的！】 　　“然后琛哥说，我们可以这样，一直晋级。” 　　姜策一把夺过手机，打开队友麦，“我们先下了。”然后毫不留情地直接挂断，顺势把手机扔在一边，抱住顾景之委屈道：“以后我不在你旁边，别跟他们玩游戏。” 　　“不是你让我玩的嘛？” 　　“我后悔了。反正……你不许叫别的alpha哥哥，也不许跟他们玩儿…” 　　顾景之伸手rua了rua姜策柔软的头发，“这么正式的衣服，怎么不系领带？” 　　说着，顾景之把姜策手里的领带拿了过来，姜策也很乖地坐好，只是目光不敢看顾景之，撒娇道，“我系不好。你帮我吧。” 　　“好~” 　　顾景之很熟练地替姜策系好了领带，最后将领子翻折下来理好，看着眼前眉眼越发成熟的alpha，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了第一次教姜策系领带的场景。 　　他曾经希望时间快一点走，但此时此刻却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最好定格在这里。 　　“发什么呆呢？你也快去屋里换一身衣服吧。” 　　顾景之被姜策半推着往房间走，此时门铃正好响了。 　　“都已经晚上了，不会还有人过来送礼吧？” 　　“我去开门就好了，你快去屋子换衣服。” 　　顾景之也没多想什么，回屋子里换了一身精致的正装，还搭配了一枚鸢尾钻石胸针，喷了一点香水，左右看了看，方才满意出了卧室。 　　刚打开门，顾景之就嗅到了三股不属于这个家里的味道。 　　一股浓烈艳丽的香，还有两股不同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味。 　　脚步顿在走廊上，顾景之已经知道谁来了。甚至不难猜到是谁胆子这么大，邀请他们进来的。 　　或许他应该生气，应该任性一次，把他不想见的人赶出去，但顾景之并不打算那么做，特别是今天。 　　再不喜欢的事情他都做过了，再厌烦的人他也合作过了。 　　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调整了一下状态，顾景之脸上重新挂起以往商务场合那种寡淡的笑意，抬腿往客厅走。 　　正如他想的那样，姜策正招呼他的母亲、同母异父的弟弟还有那个艾文往沙发上坐。 　　顾母刚坐下，就看见顾景之出来了，赶忙站起来顺手拽着Philip的领子让他也站起来，自己则拎起来刚放到茶几上的礼盒，赶紧往顾景之面前走。 　　“景之啊，妈妈祝你生日快乐。”说着还使劲朝后摆手，让Philip和艾文赶紧过来打招呼。 　　Philip似乎还是没怎么学会隐藏情绪，或者他也不需要隐藏什么情绪吧，有人撑腰的时候，总是可以肆无忌惮一点，就算闯祸了也有人善后。 　　“Philip，快点过来。”顾母又喊了一声。 　　艾文拽着Philip走到了近前，从后面怼了怼Philip的后背，人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哥，生日快乐。” 　　“那个…” 　　艾文的身份有些尴尬。 　　虽然说他们三个对顾景之来说都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访客。 　　但一个是顾景之的亲生母亲，一个是有一半血缘的弟弟，而他呢，理论上是顾景之的继父，但实际上顾景之可从来没承认过他的身份。 　　但是，不管怎么样，已经硬着头皮来了，“生日快乐哈。”艾文最后还是憋出来了这么一句，甚至莫名其妙地伸手拍了拍顾景之的肩膀。 　　姜策其实比他们三个加在一起还要紧张，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是他先斩后奏，瞒着顾景之把人都带了进来。 　　要是顾景之翻脸翻得彻底一点，直接把他们四个一起赶出去…他该怎么办啊？！ 　　他被顾景之赶出去过一次，亲身体验过顾景之想要躲一个人能做的有多滴水不漏，被赶出去之后想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他之所以冒这个险，是因为他希望顾景之能有机会被弥补那些曾经没有拥有过的、来自家人的关心。 　　他希望能帮助顾景之修补曾经刻在心底的那些伤疤，而解铃还须系铃人，顾母可能是让顾景之解开心结最好的人选。 　　哪怕这个过程很慢，但至少比亲人永远不在了之后，留下不能说的遗憾要好。而顾母也有想弥补的心思，至少，自己牵线的话，能给她一次试一试的机会吧。 　　“谢谢。” 　　顾景之礼貌地伸手接过了顾母递过来的礼物。 　　瞬间，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晚上没吃饭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吃吧，姜策他今天费、心、思，特意做了不少菜。” 　　顾景之特意加重了“费心思”这三个字，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姜策，随后便示意姜母他们去餐桌那边落座。 　　顾母三人走在前面，顾景之则稍稍落下了几步。 　　“我…”姜策拉住要往前走的顾景之，一手扣住他的腰，借机上前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第179章 　　顾景之双手环住姜策，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姜策的唇上，姜策的心才算真正落回到肚子里。 　　“走吧。咱们吃饭去。”顾景之牵着姜策的手，两个人一起往餐桌那边去。 　　都落了座，顾母看着姜策做的一大桌子菜。 　　清蒸帝王蟹、捞汁鲍鱼、松茸炒香菇、红烧大虾、蒜蓉开背蓝龙虾、五香酱排骨、溜肉段、素炒什锦、白灼菜心每一样都非常有食欲，抬头看向姜策问道：“这都是你做的？哎呦，可太厉害了。” 　　“厉害什么…”Philip小声嘟囔了一句，“家里保姆也会做…嘶？爸你踹我干什么？” 　　“那个，没什么哈～”姜策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是家常菜。哈哈。” 　　说着姜策起身，把醒好的红酒，准备先给顾景之倒上，顾景之却拉了一下姜策，“你都忙一天了，这会子就歇着吧。” 　　艾文听出来了顾景之的意思，起身从姜策手里把酒接了过来，“是啊，我来，我来给大家倒酒。” 　　尽管顾景之让他坐下，但考虑到那个不会说人话的Philip没到能喝酒的年纪，姜策还是起身单独给他从冰箱里拿了一听饮料。 　　几个人举杯，一起祝贺顾景之生日快乐。 　　“谢谢，都动筷子吃饭吧。” 　　“对对对。快点吃吧。”姜策一边说一边给顾景之碗里加了一块排骨，“排骨上的肥肉我都剃掉了，尝尝新做法。” 　　顾母也动了筷子，夹起一只开背的蓝龙，姜策心想，对，放到顾景之盘子里，这算一个好开始。 　　结果筷子夹起来，是放到了盘子里，不过是她另外一个儿子的盘子里。 　　“宝贝，这蓝龙是好东西，你多吃点。帝王蟹和油焖大虾妈给你剥好…” 　　姜策狠狠地咳嗽了一声，顾母方才意识过来自己习惯性的动作，于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夹了一个龙虾放到顾景之近前，“先吃这个，妈妈也给你剥几只虾。” 　　顾景之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没有碰顾母给他放进餐盘里的蓝龙虾，却也没拒绝顾母要给他剥虾的提议，这让顾母稍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姜策几乎是把自己跟李巽参加饭局学的各种经验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绞尽脑汁地想把他们可能有的共同话题抛给顾母接下去。 　　顾母倒是挺配合的。虽然关于顾景之小时候的事，她磕磕绊绊的说不清楚，但也不至于把场子完全冷下来。 　　气氛艰难的在尬聊与热闹之间保持着微妙、脆弱的平衡。 　　见饭吃得差不多了，姜策把蜡烛插在了蛋糕上，坚持要让顾景之闭眼许完愿望之后再吹蜡烛。 　　顾景之依了姜策的意思，闭眼许了愿。 　　几刀下去，顾景之将第一块蛋糕放进碟子里直接递给了姜策。随后又递给顾母三人。 　　而他自己一块都没有拿，只是说需要回一个工作电话，但顾景之没朝着书房去而是回了卧室。 　　姜策把碟子里的蛋糕吃了一半，顾景之切给他的那块实在太大了。 　　索性暂时放到桌子上，把空气净化系统开到最大，又把餐桌上用过的碗和盘子拿到水池去洗，顺便再收拾一下厨房。 　　姜策想的是等他干完活也消化得差不多了，顾景之也打完了电话，就可以跟他一起吃蛋糕了。 　　顾母三人毕竟是客人，姜策把蛋糕分给让他们之后就让他们在客厅沙发上休息。 　　“妈，饭也吃了。什么时候回家啊？” 　　Philip的蛋糕吃得最快，一边摆弄顾景之客厅茶几下放的游戏手柄一边问，“他那么大岁数了还玩游戏？是给他那个年轻情人买的吧。妈～我也想要这个。这可是最新款～” 　　兴许是撑过了饭桌那一关，顾景之虽然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但也没有吃到一半下桌，这让顾母原本的担心打消了一半。 　　“你喜欢？等过段时间，妈让你哥送你。”顾母说着揽着Philip亲了一口，“你哥以后的东西，都是你的。但是你现在得哄他高兴。” 　　“我凭什么哄他啊？！他一个omega。”Philip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傲什么傲，早晚不得嫁人。” 　　顾母啧了一声，“话是没错。但你看那个姜策，原本什么都不是，贫民窟穷小子一个，人家聪明知道报谁的大腿。讨好了你哥，现在跟他住这么大的房子。 　　你哥的车随便他开，更别说衣服腕表了，想必平时的零花钱给得也跟流水似的。你哥的钱，给情人花也是花，给自己家亲弟弟花也是花，你哄他高兴，以后他的钱才能给你啊。” 　　艾文此时也开口道：“对，听你妈妈的没错。那个…亲爱的，咱们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提啊？” 　　顾母叹了口气，“我在犹豫要不要今天跟他说呢，他现在在卧室里不出来，饭桌上虽然没赶咱们走吧，但也不搭话……” 　　“可是，咱们没时间再拖下去了啊，再不还钱，咱们那房子，车都会被拿去抵债，还有Philip的学费…”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顾母有些烦躁地打断道：“我想想，要几百万，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以前他都是什么也不说直接转给我的。” 　　“几百万不够啊…至少一千万吧。” 　　“一千万？”姜策的声音骤然出现，给当场的三个人都吓得僵住了。 　　“那个……小姜啊……”顾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赶忙赔笑道：“你听我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 　　姜策眉头紧皱，要不是看她是顾景之的母亲，还是个omega的份上，真想一拳揍上去。 　　“这才是你找我的原因，是吧？！这才是你今天过来的目的！什么想跟顾景之修补关系都是假的！” 　　“不是不是，不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你小一点声…” 　　顾母想拉住姜策，但姜策直接躲了过去。 　　顾母怕顾景之听见客厅的争吵声出来，先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才声音放低道：“真的不是假的。这不是恰好赶上了，艾文他…投资失败了，我们欠了别人不少钱…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跟景之要一点儿…填不上。” 　　“要、一、点儿？”姜策被气笑了，“呵，你还真好意思说一千万是一个点啊？！顾景之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你们说要就要？！” 　　顾母见压不下去姜策的火，也急了，站起来道：“一千万对你来说可能是个大数，但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我是他妈妈，当然知道他赚钱不容易，但他背后是顾家啊，他只要回去撒撒娇，讨他爷爷高兴，别说一千万了，他爷爷给他一个亿也不在话下。” 　　艾文此时似乎也想起来维护他老婆了，直接站了起来拦在顾母前面，对姜策冷笑道：“你跟我们能耐什么？ 　　他不是也给了你很多钱。我们至少还是一家人，给我们总比给你这个外人强吧。一家人，遇到个困难，互相扶持一下，难道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姜策狠狠咬住后槽牙，从茶几上抓起自己的手机，几个操作之后将手机屏直接怼到顾母和艾文的脸上，“对，你说的没错，顾景之是给了我很多钱。 　　但是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每个月的工资、兼职的钱，包括李巽带着我做的所有项目的提成，我兜里所有的钱，每个月都在还进他账户里，从来没间断过。 　　我从来都没觉得花他的钱是理所应当的。可你们呢？你们拿顾景之的钱也不是一两次了吧，你们有还过他一分钱吗？你们除了把他当提款机之外，有真的把他当做过一家人吗？你们有过羞耻心吗？” 　　姜策一顿，伸手指着门口，压住胸口翻腾的怒火，阴沉道：“现在就这里滚，家里不欢迎你们。” 　　“你！”Philip急了，对姜策大喊道：“你就是个卖身的而已，怎么跟我妈说话呢？” 　　“我怎么跟你妈说话？” 　　姜策冷笑了一声，释放出威胁信息素，压眉对顾母道：“别让我说第二遍。如果让我再发现你们企图从顾景之手里要钱，我不管什么omega还是未成年，我都会揍你们的，这一点你们三个都给我记住了。现在，滚吧。” 　　顾母被姜策信息素压得根本站不住，艾文强拖着她，Philip更是被吓哭了，一时间，空气几乎凝固住。 　　“那个…”顾母还是不想放弃，强撑着开口道：“我们走，我们走，你把信息素收一收，也别生气了，是我们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不好。但是…能不能求你，别跟景之说…你就说Philip突然身体不舒服…” 　　姜策收起信息素，阴沉着脸没说话，再次指向门口，顺势把顾母带来的东西塞还给她，“滚。” 　　很快，客厅就只剩下了姜策一个人，还有他尚未完全消散的威胁信息素。 　　姜策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抹了一把脸，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傻子，怎么就信了顾母那种话…… 　　但是…姜策起身，整理了一下情绪，他不打算跟顾景之说刚才的事，至少不是今天说吧。 　　不是因为顾母的请求，而是不想再次让顾景之伤心。 　　突然，姜策意识到顾景之好像在卧室里很久了，他赶忙起身往卧室走，幸好门没锁。姜策一把将门推开，一阵意外的寒风迎面扑了过来。 　　顾景之靠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看着外边沉溺的夜色，同时另外一边的窗户大开着，寒风就是这么来的。 　　姜策心疼地走过去，先把窗户关上，然后半跪在顾景之一侧，伸手牵起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放到自己手心里为他取暖。 　　“你…听见了？”姜策试探性问道。 第180章 　　“是啊…听到了几句而已。” 　　顾景之依旧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连失望和难过都没有，但这更让姜策心疼。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 　　顾景之收回视线，手从姜策的掌心抽离出来，伸手揉了揉姜策的头发。 　　“为什么这么说？” 　　他很喜欢这样欺负姜策，手感很好，而且每次这样之后心情都会很奇怪地变好一些。 　　“因为我…不应该瞒着你让他们过来吃饭。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要不…你拿我撒气吧。” 　　“拿你撒气啊…” 　　“对，拿我撒气吧，总比你憋在心里自己难受要强。” 　　顾景之唇边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意，轻轻抚摸着姜策的脸颊，“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拿你撒气？或许…对你大吼大叫，说你多管闲事了？” 　　“我知道…”姜策垂眸，耳朵也跟着沮丧地跟着耷拉下来，“是我越界了，我自以为是的以为…” 　　“不是的。不是你的问题。” 　　顾景之摇了摇头，他没有让姜策说完，微凉的掌心覆上姜策的手背，拇指侧面还轻轻蹭了蹭，看上去倒像是顾景之在安慰姜策。 　　“我没生气。你快点起来吧。” 　　姜策听话起身，顾景之以为他会转身出去忙自己的事情。 　　结果下一刻，姜策直接将顾景之横抱了起来，一股冰凉透过布料贴在姜策温热的身体上。 　　“干什么突然抱我？” 　　姜策抱着顾景之，将他放到这床上，自己也翻身上去，背靠着靠枕，伸手一捞，让顾景之整个人陷进了自己的怀里，并紧紧抱住了他。 　　“感冒才好没几天，明明就怕冷，还开窗户。这下又得冻感冒了。” 　　“我没事。哪有那么容易就感冒。” 　　顾景之稍稍侧了侧身，趴在姜策胸膛上，沾染在身上的寒气似乎已经被姜策驱散。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姜策身上总是暖洋洋的。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吗？”姜策低头，亲吻着顾景之的发顶，把人抱得更紧。 　　“真的。” 　　“可是…明明是我叫他们过来的，如果我没擅自做主把他们叫过来吃饭，你也不会听见那些话。” 　　顾景之原本撑着的笑意在姜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落回进了苦涩中，开口，声音轻得如一片羽毛，“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好意。或许…我也不难过，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期待过什么。 　　我好像跟你说过吧，以前我也拼命找过理由，甚至怪我自己，是因为我自己不够好，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但后来我发现，其实那个最简单、最直接的理由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我不愿意承认而已。 　　人，本性上的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为人父母。姜策。我跟你不一样。你的继父也是个浑蛋，但是至少…你在过得艰难的时候，你的母亲曾经用她的方式，在你身边真心守护着你。 　　但我不一样，对我来说，家，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永远像一个第三者，那里没有我的位置。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可以不再去计较什么…但是…” 　　顾景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静，但肩膀却在微微发着抖。姜策知道顾景之正在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可以不恨他们，但我也不会去爱他们。我没办法去爱他们……姜策…你不能要求我去爱他们…这…不公平……” 　　顾景之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姜策的胸膛上，润湿了他白色的衬衫。 　　姜策的心，生生疼了一下，好像被直接剜掉了一块肉。 　　他捧着他的脸，不停地亲吻着爱人落下的眼泪，“是我的错，顾景之，把他们都忘了吧，你有我，我发誓你有我就够了。” 　　“是啊…我现在有你…”顾景之闭上眼睛，微微侧首贴着姜策温热的掌心，贪恋着他给予自己的短暂温度。 　　“不只是现在，顾景之，其实我…”姜策顿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想跟你永久标记。你…愿意跟我永久标记吗？” 　　感觉到顾景之身体一僵，姜策再次开口道：“我不会强迫你的，也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什么答案。 　　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永久标记。不是一时冲动。我也知道永久标记意味着什么。我想的很清楚。永远忠诚于你。这是我想给你的安心。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答应我了，我们就立刻永久标记彼此。我知道…可能我会等很久，但是没关系，我会等，我很擅长等待的。还有…” 　　说着，姜策伸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一个深蓝色天鹅绒软布缝成的四方形口袋。 　　“这个，是我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顾景之接了过来，拆开之后，发现里边是两对精致的袖扣。 　　一对是黑色的，一对是白色的。 　　两对的材质相同，只是颜色有所区别。 　　袖扣中间刻着藤蔓缠绕的玫瑰图案。 　　外圈是字母刻印，黑色的刻着G，白色刻的是J。 　　“白色是你的，黑色的…是我的。这对袖扣不是在柜台买的，因为我想送给你一点特别的礼物，所以就自己设计了中间的图案。玫瑰是你，而我，是守护你的藤蔓。 　　虽然改了好多次，但幸好赶在你生日之前顺利完成了。我知道，这个礼物跟客厅里堆的那些比并不值什么钱，可是…我就是很自私的，想你能戴着它们，哪怕就一会儿。” 　　顾景之看着手心里的袖扣，眼泪啪的一声滴到了上面，用力攥紧，伸手揽住姜策的脖颈欺身上去吻住了姜策的唇。 　　两个人从唇齿交缠到耳鬓厮磨，空气中原本被寒风裹挟的冷慢慢升温成了粘腻的暖色。 　　“你知道吗姜策～”顾景之微微仰起头，平日里藏着锋芒的眼角眉梢，此刻温柔下来望着姜策，眼尾还微微泛着红，“我很喜欢。” 　　顾景之在姜策怀里换了个姿势，将两对袖扣举了起来，“今天这一身衣服弄得皱了，明天换了干净的衬衫，你帮我戴上。” 　　“好。” 　　“我也给你戴上。”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窗外炸起缤纷绚丽的烟花。 　　顾景之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城区里突然放起了烟花，姜策则立刻拉着顾景之下了床走到窗边。 　　一直到烟花勾勒出“生日快乐”四个字，在夜空上炸开绚烂的颜色，顾景之才意识到，这也是姜策的安排。 　　“其实…客厅的视角更好。本来是…” 　　“是吗？那我们去客厅。” 　　顾景之不想让自己毫无意义的难过连累姜策也跟着情绪低迷。特别是今天。 　　他绝对不会因为刚才的插曲，就辜负了姜策一整天的用心安排。 　　两个人从卧室再次回到了客厅，坐在地毯上，顾景之仰头望着夜空中专门为他绽放的花朵。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烟花，以前也有alpha为他安排了极其盛大的烟火表演，但那些人，要么是图钱，要么是图人。 　　像姜策这般，只为了他开心，简简单单的开心，这样目的单纯到极致的，29年的时间里，还是第一次。 　　直到烟花勾勒出的爱心彻彻底底地消失在夜空，顾景之也不舍得收回目光，头轻轻靠在姜策的肩头，“真好看。谢谢你，姜策。这是我过得最好的生日。” 　　得了顾景之一声“好看”，姜策觉得这几天的准备值了！ 　　因为城区里不允许燃放烟花，姜策只能求李巽帮他找人通融一下，打点之下又跟人再三保证只放几分钟，这才让对方勉强同意。 　　“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顾景之刚才的注意力都在烟花上，此时方发觉姜策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比烟花更好看。”姜策不好意思看着顾景之说出来，只得稍稍移开了视线。 　　“对了！”姜策突然顿住道：“蛋糕！” 　　“蛋糕怎么了？” 　　姜策赶忙从地毯上起来，拿起刀，新切了一块放到了餐碟里，又拿了叉子，重新坐回到顾景之旁边，把餐碟递给他，“你倒是给我们切好了，可没给你自己留，哪有人自己过生日吃不上自己的生日蛋糕的？” 　　顾景之伸手接了过来，却转身将餐碟放到了一旁。 　　姜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见顾景之轻快的跨坐到了姜策的腿上，手指勾起最上面的白色奶油，看起来是朝着姜策的唇间落去，但就在姜策下意识的双唇微张时，顾景之中途偏偏又转了个弯。 　　那抹奶油反倒是落在了顾景之的唇上，他就那样当着姜策的面，舌尖灵巧地将那抹奶油卷了进去。 　　“好了。蛋糕我吃过了～”顾景之单挑了一下眉，“很甜。你要再尝尝吗？” 　　顾景之的话音还未落地，人就已经被姜策扑在了身下。 　　“尝尝？”姜策说着，食指也勾了一抹奶油点到了顾景之的唇边，“怎么尝？” 　　顾景之贝齿轻轻叼住了姜策的指尖，姜策的呼吸渐沉，越发急促起来，可就在他要问吻下去的那个瞬间，顾景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指也抹了奶油，他的动作也比姜策的动作更快。 　　着急的alpha还没吻下去，自己的脸上就被压在身下的omega涂上了奶油。 　　姜策作势欲罚，顾景之见势要逃，两个人在地毯上闹成一团。 　　最后顾景之实在是耐不住，他腰间怕痒得厉害，只得认了输，跨坐在姜策身上，手臂搭在姜策的两肩，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口问道：“姜策，为什么想送我袖扣？” 　　姜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本来是想买情侣戒指的……但看中的那款，目前我还负担不起。柜员推荐的，钻石又太小。 　　还有就是…如果你现在就收到戒指，心里负担应该也会很大吧，平时也不方便戴…所以…我想，送你袖扣，这样就算我们两个一起戴，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姜策…” 　　见顾景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姜策原本向后撑住的手臂收了回来，向前环住了顾景之的腰，“怎么了？” 　　“如果，不，我是说我在三江的朋友，一位生意伙伴，他是个omega…最近发现自己遇到了一点，呃…遇到了一点他人生计划之外的事情，他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期待，但是他的另外一半，那个alpha可能会……” 第181章 　　“啊”姜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omega？alpha？你讲慢一点，后面又没有狮子老虎撵着你跑，说这么快干嘛？谁，怎么了？” 　　顾景之有些无语，“简单来说就是，他怀孕了，你觉得他应该告诉他的alpha吗？” 　　“应该啊。”姜策的回答非常肯定，“等等，你这么问的话，是你朋友不想要？不，难道…是那个alpha想不认账？” 　　“…不是…”顾景之轻咬了一下唇，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就是…他觉得alpha年纪太小了。” 　　“啊？”姜策倒吸了一口凉气，“alpha不会是未成年吧？那犯法的啊！” 　　“什么木头…” 　　顾景之被姜策的脑回路搞的郁闷，突然就不想跟他说了，径直从姜策身上起来，眼看着要往卧室走。 　　姜策赶忙拉住人，“不是，真的是未成年啊？那咱们得报警。顾景之，这事儿不能糊涂，绝对不能容忍。” 　　顾景之瞪了姜策一眼，“没有。成年了。” 　　“那就好。” 　　姜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他才感觉出来不对劲，“不是，顾景之，你朋友的事，你跟我生的哪门子气啊？？？” 　　“我没生气。”顾景之不想理人，径直往卧室走。 　　姜策三两步跟上，“别生气啦～刚才的事你都不生我的气，朋友的事倒是瞪了我好几眼。我说你真跟个小孩儿似的，说变脸就变脸。” 　　“我就跟小孩似的。哎？！你放开我！” 　　“我不放。不是要回屋睡觉吗，我抱你回去，给你剩几步路。”姜策将顾景之扛在肩头，大步往卧室走。 　　“别闹~快点把我放下来。” 　　“晚了。”姜策将顾景之“扔到了”软绵绵的床上，自己也欺身压了上去。 　　“别生气了~”姜策猛嘬了一口顾景之的脸颊。 　　“别生气了嘛~” 　　“好不好？” 　　“我脑子不太好使嘛。别生气了呗～” 　　每说一句话，姜策就嘬一口，很快顾景之的锁骨、脖颈，胸膛，就映出了红色的印子。 　　顾景之被他闹得也没了气，索性躲进了人怀里，靠在姜策胸膛上，暖洋洋的，困意慢慢涌了上来。 　　“顾景之，你最近终于有点长肉了。” 　　“嗯？我有长胖吗？那我明天不吃饭了。我要减肥。” 　　“没有长胖。减什么肥。就是肚子这里，喏，你自己摸摸，是不是感觉比以前长了点肉。”姜策握着顾景之的手，宽大的手掌完全能将顾景之的手覆盖住。 　　“姜策，你…现在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了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顾景之一边说一边很随意的在姜策怀中换了个姿势，他这么一动，姜策的手自然就离开了顾景之的小腹。 　　“我不想。” 　　“为什么？也许，你的亲生父母是什么身价不菲的千万富翁呢？” 　　“得了吧。我可没那么想过。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是的话，你的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有钱人家少爷，衣食无忧、前途无量，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不管我亲生父母是什么身份，都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也不觉得做个普通人是什么难堪的事。” 　　姜策收了收环住顾景之的手臂，把人抱得更紧，“我只有一个妈妈，就是养我长大的那个人。我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她的离世而改变。比起去找那些不想要我的人，顾景之，我更想跟你有个家，或许…还有…” 　　顾景之知道姜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本应该转移话题的，可偏偏鬼使神差地问道：“还有什么？” 　　姜策的手再次搭在了顾景之的小腹上，“如果腺体治疗顺利，如果老天能给我们一个奇迹的话，如果…你有了我们的宝宝，顾景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经历你跟我童年遭遇的那些事。我们的孩子会在爱中长大。” 　　“可是，很多omega生过孩子之后，对alpha来说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不知道别的alpha如何。但，顾景之，我对你，是沉迷，是经年的欲壑难填。就算有了宝宝，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我会跟宝宝一起爱你。现在我还年轻，我守护着你，等我老了，揍不动那些觊觎你的alpha了，孩子会帮我把他们都赶走。” 　　“我比你年纪大，你都老了，那我岂不是更老，那个时候哪还会有alpha还惦记我呢？” 　　“我不管。总之，我们两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你过得开心。如果那孩子犯浑敢气你的话，我就算拎着拐杖也要揍他一顿。” 　　“刚还不是说要让孩子在爱中长大，怎么说两句就变揍人了？” 　　“是爱，但不是溺爱。在我们家，家规第一条，最高真理，就是一切都听你的话，要让你过得开心。” 　　“这样的话…”顾景之从姜策怀中起身，再次跨坐在姜策身上，手掌撑在姜策胸膛，“你对我不就成了溺爱了？” 　　姜策的手扶着顾景之的腰，“对你就是要溺爱啊。” 　　“这样的话，姜策。”顾景之跨坐在姜策身上，“你送了我袖扣，我…也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什么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姜策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顾景之教自己跳舞的那个夜晚。 　　顾景之倾身向前，声音变得又轻又缓，贴近姜策的耳廓，问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两下，姜策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顾景之的腰，“我…如果可以的话，送我一首歌吧。” 　　“歌？”顾景之愣了几秒钟，“你是说，想听我给你唱歌？” 　　“嗯。” 　　“你可以要点别的。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答应你。那辆红色超跑怎么样？之前给你看过你说很帅气。” 　　姜策撑起身体也坐了起来，一手环住顾景之的腰，用犬齿的齿尖儿轻轻咬了一口顾景之的腺体，又落下一个吻。 　　“我不要什么跑车。我想永久标记你。想跟你结婚。想光明正大地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但是，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 　　“为什么？” 　　“因为这样说出来，总好像是在跟你做什么交易。因为我送给你袖扣，给你过生日，所以你才要回报我，这听起来好像是在勒索。 　　但，不是的。顾景之。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为你做的这些，不需要你回报给我什么。 　　是我想为你做这些事情。别把我当成个外人。我喜欢你唱歌时候的样子，好看得让我想把时间就那样凝固住。所以，给我唱首歌吧。” 　　“好。”顾景之双臂环着姜策的脖颈，“这首歌，我从来没给别人唱过。你是我的第一个听众，从此之后，也只有你一个听众。” 　　I love it when you call me seoritaI wish I could pretend I didn't need yaBut every touch is ooh la la laIt's true la la laOoh I should be runnin'Ooh you keep me coming for ya——————两个人晚上睡得晚，早上醒了之后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姜策便起身去给顾景之做早餐。 　　顾景之本来想起床去洗个澡的，但不知道怎么，肚子感觉有些奇怪。 　　也不是疼，就是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顾景之靠在床上，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释放出了一点安抚信息素，这股怪异感慢慢减弱，虽然没完全消失但感觉比刚醒过来的时候好一些了。 　　吃过饭，姜策开车先送顾景之去公司。 　　顾景之在路上收到了李巽的短信，里边是冯硕给他们发的关于瑞斯夫妇拍卖会举办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比之前预计的月底提前了几天。 　　“我明天要出个短差。”顾景之临下车之前跟姜策道。 　　“啊？真的？怎么这么突然啊？” 　　“嗯。不过就是去两三天。” 　　“李巽跟你一起去？” 　　“这次的事情比较重要。他跟我一起去。” 　　姜策撇了撇嘴，“那我也想去。” 　　“你不是要考试吗，没关系，这次的考试很重要的，我只是去两三天，等你考完试，我也回来了。” 　　“好吧……”姜策给顾景之解开安全带，“那你每天都要跟我视频嗷～” 　　“好。” 　　顾景之到了办公室，李巽也像往常一样给他送来要看的文件材料。 　　“李巽，你说…”顾景之顿了一下，自己摇了摇头，“没事。明天的机票，尽量早一点时间出发吧。” 　　李巽离开之后，顾景之有些疲惫的靠在办公椅上，他最近总是特别容易感到累，好像自己的能量都被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偷走了一样。 　　其实刚才他想问李巽，如果他们一直留在宁江，李巽是什么想法。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拿起电话，顾景之拨通了江声的电话：“手术的日期，往后挪几天吧。嗯，拍卖会提前了。先去国外回来再说吧。” 第182章 　　“顾总，您脸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李巽转头，有些担忧地看着顾景之问道。 　　“也不是…就是最近容易觉得累。”顾景之没睁眼，手肘撑在车窗边沿，拇指按着太阳穴，淡声回道：“我闭眼休息一会儿，让司机开车吧。” 　　“嗯。”李巽转回过头对司机道：“慢一点开吧。时间来得及。” 　　可能是因为出门很早，今天的路况格外的好，车很快就驶入了机场高速。 　　“顾总。”李巽合上笔记本电脑，“大概还有十分钟，我们就到机场了。” 　　“嗯…” 　　李巽听顾景之的声音不太对劲，回头看向顾景之。 　　只见他紧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嘴角用力抿得发白，手用力地捂着腹部。 　　“顾总？”李巽又喊了一声。 　　见顾景之没了回应，李巽立刻对司机道：“掉头去医院！快点！”滴。滴。滴。 　　顾景之刚刚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白雾慢慢散去，可耳边始终都是一阵一阵的嗡鸣声，他根本听不清江声和李巽在跟自己说什么。 　　他空望着天花板，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缓了过来。 　　江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只剩下李巽守在床边。 　　“…李巽…几点了？” 　　“下午五点多。”李巽一边说一边将旁边的高枕垫到了顾景之背后，让他靠着舒服些。 　　“嗯。” 　　“顾总！您这是干什么？！”李巽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顾景之已经伸手拔掉了输液针，“没什么。买最近的航班。让司机在楼下等我吧。” 　　“什么？”江声刚推开门进来，就听见了顾景之这句话，“顾景之，你说什么？疯了吧？！你要出院？” 　　“嗯。”顾景之淡淡应了一声，对李巽挥了挥手，让他去办。 　　“不行。”江声瞪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李巽，“你敢去？” 　　“我已经没事了。” 　　“狗屁！” 　　江声又瞪了一眼顾景之，“你！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随后又看向李巽，“你平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倒也罢了，现在还让他胡来？你说句不行能难为死你吗？” 　　“你对李巽这么凶干什么。是我让他去买机票的。”顾景之说着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李巽出去吧。 　　“顾总……或许，您应该听医生的话。毕竟……” 　　“我说了没事。”顾景之冷冰冰地打断了李巽的话，“要么你去订票。要么我自己来。” 　　李巽对顾景之的脾气再熟悉不过，只得沉声应了一句好，然后便转身出了门。 　　“你再这样，顾景之，我就不管你了，我直接给姜策打电话。看看他来了，你还敢不敢这么作死。” 　　此时，顾景之已经强撑着从病床上起来了，江声嘴上说着不管，却还是伸手去扶着顾景之，怕他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我说你就非得去那劳什子的拍卖会是吗？那么什么破画就那么重要？你…流产不是小事，你不好好修养，会落下问题的。” 　　“问题？”顾景之嗤笑了一声，嘴唇因为发白干裂而渗出星星点点的血丝，他几乎要喘几口气，才能撑得住把要说的话继续讲完。 　　“是啊，你现在正在经历什么？还需要我给你上课吗？” 　　“我身上的问题不少，也不差再多几个了。江声，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不去，错过了那场拍卖会，以后那幅画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现在除了接着去做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还能干什么呢？”顾景之挣开江声扶住自己的手，走到了洗手间门口，“你不会告诉姜策的。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就当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吧。” 　　说着，顾景之伸手拉开了洗手间的门，转头最后对江声道：“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告诉李巽，我想喝咖啡了。”说完就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顾景之的额头早就被冷汗浸湿，发丝粘在额头上，被他胡乱拨到了一边去。 　　伸手打开水龙头，顾景之捧起冷水，朝脸上泼了好几次。 　　一直到对冷感到麻木，他才停下。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应该有什么表情呢？高兴？难过？ 　　顾景之想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孩子，他不是不想要么。 　　现在自己流掉了，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为、什、么，早不没晚不没，非要在自己有些动摇。 　　甚至开始觉得，如果这个孩子是姜策的，那生下来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在他刚刚有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偏、偏、留不住…… 　　顾景之撑在台面上的双手，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暴起，肩头止不住颤抖，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嘴唇克制地微微发颤，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滚动的情绪硬生生压了下去。他不会哭的。 　　因为没有意义。 　　过去不会改变。 　　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时间定格。不能更改。 　　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继续往前走，他需要不停地往前走。 　　如果因为不能改变的事，影响到了现在和以后的计划，是一件十分不划算的事。 　　他是个商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顾景之用力擦了一把脸，从医院出发再次去了机场。 　　这一路上，顾景之几乎什么话都没说，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变化。 　　就好像除了航班晚飞了几个小时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飞机落地的时候，正好是白天。 　　顾景之连酒店都没去，就直接到了瑞斯夫妇指定的拍卖地点。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冯硕就来了电话，他说那幅画已经被瑞斯夫妇卖掉了，并且两个人已经坐飞机离开了这里。 　　顾景之也只是嗯了一声，淡声开口让李巽改路回酒店去。 　　到了酒店之后，顾景之依旧也没说，轻轻关上了套房的门，背靠在门板上，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撑不住了，缓缓滑了下去。 　　一直到晚上，顾景之都没有动过。 　　房间里的灯，自动感应到夜幕降临，啪的一声打开将屋子照亮，但顾景之整个人都沉溺在了黑暗里。 　　安静，令人心里惴惴不安的安静。 　　直到姜策的电话打了进来，顾景之才回过神。 　　“喂…”顾景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喂？顾景之，你到酒店了吧！” 　　“嗯……” 　　“李巽说航班延误了。” 　　顾景之顿了一下，方才开口道，“是啊……” 　　“你嗓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 　　“合作谈得不愉快吗？” 　　“还…还好……” 　　“是吗？可是顾景之，我觉得你今天一定过得格外很辛苦。但是你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你说还好。” 　　顾景之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人，真的很奇怪。 　　有些时候吃了亏、受了委屈，受了伤，如果没人问的话，再伤心再难过再疼，可能也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可但凡是自己在意的人，哪怕只是问一句累不累，脑中那根还在硬撑着的弦就会立刻崩断。 　　那个时候方才觉得，痛，是真的很痛。 　　“顾景之…我…想你了。你想我没？” 　　“我…也想你了。”顾景之的头抵在门板上，微微扬起，试图用轻浅急促的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没有异样。 　　“真的？那…我们视频吧，我真的好想见你。” 　　顾景之自然是不能用这个状态跟姜策视频，他伸手抹掉还挂在脸上的眼泪，调整情绪的同时扯了个谎话道：“我…坐飞机有些累了，想去洗个澡早点睡觉。明天…我们明天就回家了。” 　　“那我开车去机场接你。” 　　“好。” 　　“顾景之，我很想你。我希望明天快点到。” 　　顾景之和李巽在第二天上午就坐了返程的飞机回去。 　　之后的几天，日子又回到了往常的平静状态。 　　似乎这一次，老天真的如顾景之希望的那般，让那个秘密永远沉入了海底深渊，姜策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天早上，姜策正准备给顾景之做早餐。 　　“夸，夸什么来着你昨天晚上嘚吧说早上想吃的那个？” 　　顾景之被姜策的口音逗得想笑，“Croissant，可颂，跟我读一遍，Croissant~” 　　“我才不读呢，可颂就可颂，还垮送。” 　　“不读的话，我就让你的法语老师给你多留10套卷子。” 　　姜策呲牙表示抗议，但也只是凑近顾景之，吧唧亲了一大口。 　　打开冰箱，姜策看见中间那层，一口没动的蛋糕，把其中两盒拿了出来，对正坐在岛台写方案的顾景之道，“我发现你好像又不喜欢吃奶油蛋糕了，最近买的碰都没碰。” 　　顾景之正在打字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有点吃腻了，以后别买了吧。” 　　今天是周日，姜策不用去上课，顾景之也不用去公司，小两口可以在家腻歪腻歪。 　　可偏偏吃Croissant的时候，琛哥的电话打了进来，想找顾景之借用姜策一天，晚上就放他回去。 　　琛哥说店里的咖啡师突然病了，想让姜策去顶一个班。 　　姜策自然是想跟顾景之能多腻歪一会儿就多腻歪一会儿，但琛哥打电话找他帮忙，他也是义不容辞的要去救急。 　　穿好了羽绒服，姜策还是有点舍不得走，一把揽住了顾景之的腰，“你真不去咖啡店陪我啊？” 　　“我还要跟团队开会呢，在那不方便。” 　　“切……还在那不方便，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为了跟我签合同，赶都赶不走，非得在那办公。现在把我弄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是吧？！”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 　　顾景之知道怎么顺毛，“我对你，一开始就是图谋不轨，见色起意。但要是一时见色起意也就罢了，还越看越欢喜，我最珍惜的就是你了。等你回来我们就试试…” 　　顾景之说着稍稍踮起脚，故意贴着姜策的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姜策的脸肉眼可见的爆红。 　　“你说什么呢？！！顾景之你…你你你，你太流氓了！！！” 　　此时，门铃响了。 　　两个人的视线很自然地朝着智能家居显示屏看了过去。 　　门口站着的人，跟顾景之长得有些像，但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两个人的气质并不相同。 　　“他？”姜策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去，“他不是你那个堂弟么。来家里干什么？” 第183章 　　“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叫他来的。” 　　“哥？是我啊，快点给我开门，冷死了这里。” 　　门口的顾景珑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伸手哐哐拍了门两下。 　　顾景珑进了门之后，后边还跟着两个人，不知道抬的是什么东西，用一块酒红色的绒布盖着。 　　“放下，你们下去等我吧。” 　　顾景珑的话是对那两个手下说的，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盯在姜策揽住顾景之腰间的手上。 　　姜策自然也在打量着顾景珑，发觉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就故意将顾景之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 　　“你怎么突然来了” 　　顾景之自然也察觉出了姜策跟顾景珑之间过于不和谐的气氛，开口问道，“拿的什么？” 　　“没什么。” 　　此时顾景珑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顾景之时笑容又挂回到了脸上。 　　“哥前几天过生日，我也没送什么好礼物，现在淘到了好东西，自然想亲自给哥送来。” 　　“哦？什么好东西。”顾景之问。 　　“这个么，外人在这，不好拿出来。不如哥让你这位保镖回避一下。” 　　顾景珑说着冷眼撇向姜策，“外人么，到底是外人。有些不相干的事，不应该听的，还是不知道为好。” 　　“你什么意思？”姜策沉眸看着顾景珑，“你…” 　　顾景之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姜策，然后很快地微微侧身把话接了过来，“不是要去帮忙么，快去吧。” 　　“可是？” 　　“没事的。”顾景之亲了一口姜策的脸颊，“外边冷，开车去，别坐地铁了，早点回家。” 　　其实他不应该当着顾景珑的面做这些的。 　　只要顾景珑出去说那么一嘴，都可能就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他不想让姜策心里觉得不安，所以，最后还是做了。 　　最差的情况不过是留在宁江而已，顾景之最近总是在想，或许留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吧。 　　姜策也是一愣。 　　顾景之可从来没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面前跟自己如此亲密，心里顿时开心起来，亲了一口顾景之的脸颊，“好。如果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临走的时候，姜策阴沉地看了一眼顾景珑，警告他离顾景之远一点。 　　“行了，人走了。”顾景之说着走到那红布盖着的东西面前，“是什么。” 　　“哥自己掀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景之掀开红色绒布，发现被盖住的，是一幅油画。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画面中画的是一条被搁浅的美人鱼。 　　金色如瀑布一般的卷发，在银色月光下更加好看，深蓝色的鱼鳞折射出波光粼粼如宝石一般的色彩。 　　但再好看，也难以挽救人鱼搁浅，即将干涸而死的悲惨命运。 　　“是挺好看的。但…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作者是谁？”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自然是瑞斯夫妇那里。哥啊，你都不知道我废了多少心思。” 　　“顾景珑，你想要什么？” 　　顾景之单刀直入，“帮你回到国内，还是顾家家族委员会的位置。” 　　“都不是。”顾景珑耸了耸肩，“都说了，是送给哥的礼物。” 　　说着，顾景珑朝着顾景之更近了一步，两个人中间只剩下一截小臂的距离。 　　“我只是想让哥你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的同盟。” 　　顾景珑双手交叉抱在脑后，无所顾忌地抬脚就往客厅沙发上去，坐下的时候，两条修长的腿肆意的搭在了茶几上，“坐着说话吧，站着太累人了。” 　　顾景之蹙眉，伸手拍了一下顾景珑的腿，“把你的腿从茶几上拿下来。” 　　顾景之的话似乎比圣旨还管用，话音都没落地，顾景珑立刻就收了腿。 　　“这幅油画的作者是谁？你对这幅画又了解多少？” 　　“这个么。等着。” 　　顾景珑拿出手机，拨通号码之后开了公放，对接通电话的人道：“老家伙，给我哥讲讲让你看的那幅画。” 　　电话那边的人，听起来有些年纪。 　　对顾景珑点头哈腰的态度都快要溢出屏幕了，听到顾景珑说哥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即叫了一声顾总，还什么久仰久仰的。 　　“够了，让你说画，哪那么多废话。” 　　顾景珑这话一出，对面的人立刻闭了嘴，似乎是在酝酿一下该从哪里讲起。 　　“两位顾总，这画呢没有署名，但是在画布右下角，有个非常特别的符号，藏得非常巧妙。 　　这种符号就像是画家的个性化图章，跟签名是一个作用。加上独特细腻的画风，如果我认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夏琳娜王妃的遗作。” 　　“等等。”顾景之皱眉问道：“夏琳娜王妃？C国那位因为车祸意外身故的平民王妃？你确定是她吗？” 　　“我确定。您放心，我们中心5位全球顶尖鉴定专家很严谨地考据过了。” 　　顾景珑此时开口解释道：“哥，这老头虽然磨叽，但你可以放心他的能力。” 　　“夏琳娜王妃在嫁入王室前，是我们国内非常有名的新生代油画艺术家，甚至一度被看作是将新古典主义推向另外一个巅峰的启明星。后来…” 　　“后来什么？”顾景之追问。 　　对方却叹了口气，“后来，她受邀去参加了一场皇家活动，遇到了当年还是王子的安吉列。 　　两个人立刻坠入了爱河，可…王室一开始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后来又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据一些本地的八卦小报分析，可能是因为夏琳娜王妃的人气太高了。 　　不但长相端庄，气质阳光大气，脾气还很好，待人亲切和善，成长经历也非常的正向励志，还经常参与各种慈善活动。 　　上大学的时候还经常去做义工。后来更是成立了个基金会，帮助因为alpha家暴而受苦的omega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而当时王室另外一位王子乔治深陷奥兰多岛性丑闻，王室想用她来转移视线、扭转口碑甚至改善那几年持续低迷的形象，于是就同意了两个人在一起。 　　但是，结婚之后的夏琳娜王妃在那过得却并不愉快。王室规定处处限制王妃的行动，还逼迫她放弃油画事业。 　　夏琳娜王妃不同意，可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一整个王室呢，最后还是放弃了，那段时间有不少关于她得了抑郁症的新闻。 　　后来更有消息说，王子出轨了，而且出轨的对象还是经常陪在夏琳娜王妃身边的艾琳。但这些像是阴谋论的猜测，都随着夏琳娜王妃怀孕生子烟消云散了。 　　本来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没想到，夏琳娜王妃生完孩子才半年，就又有安吉列王子跟艾琳海岛私会的八卦新闻传了出来。 　　据说这还导致了夏琳娜王妃流产。可王室呢，连辟谣都懒得辟，几年过去了，这种谣言还越传越凶越传越像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了王室压抑的生活，夏琳娜王妃终于提出了离婚，可就在这个消息被曝出来的五天之后，夏琳娜王妃因为一场车祸身故，与她一起在车里的，还有她的孩子，路易小王子。” 　　听到这里，顾景之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打开手机，将李巽之前发给他的，张娟带着姜策去看的达维中心艺术特展的艺术品名单打开。 　　名单里边确实有一幅画署名是夏琳娜王妃，一幅叫做《春生》的油画作品。 　　上面的简介是夏琳娜王妃嫁入王室之后，度假期间所画，是王室的珍藏品。 　　李巽特意标注了一行小字，为了纪念夏琳娜王妃，王室准许这部作品可以展出。 　　“难道…”顾景之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两位顾总，我们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幅画流传出来，非常的珍贵，但在做画布扫描的时候，我们发现这幅画下面，其实还有两层，一层是一串数字，一层是字母。” 　　“字母加数字？”顾景之皱眉问道，“密码么。” 　　顾景珑打开手机，将扫描出来的数字照片发给了顾景之，“我已经帮哥找人破译了。结果就是国内的一个地点，仓库。但是我们进不去。那地方需要生物活体基因检测。而那个有资格进行检测的对象是谁，哥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挂了电话，顾景珑起身，理了理衣摆袖扣，看似漫不经心地对顾景之道：“哥，我听说那边的人一直都在找他呢，但是，找到他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就不知道了。” 　　“顾景珑，这一次谢谢你帮我查到了这么多东西。你需要什么作为交换。” 　　顾景珑轻笑了一声，“我都说了不需要，哥是不是跟我太见外了。” 　　“我坚持。你要是还没想好，就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要。但是，顾景珑，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这个么，哥的要求，我尽量达到吧，只要你那个小alpha不找我的麻烦。至于回报，如果哥非要回报我的话，给老头子的生日贺礼，都是哥出钱吧。” 　　顾景之答应下来，亲自送顾景珑出了门，自己又坐回到了客厅沙发上。 第184章 　　他搜了好几张夏琳娜王妃不同角度的照片。 　　这么看，姜策确实眉眼间跟她有些像。 　　只是，姜策五官长相并没有混的那么明显，但这也不算什么怪事。 　　不需要纠结在这个点上。 　　真正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夏琳娜王妃要想方设法存放到安全等级那么高的仓库，且还用油画加密的方式把地点记录下来。 　　还有张娟，她特意去带姜策看夏琳娜王妃的遗作，说明她知道夏琳娜王妃是姜策的亲生母亲。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一开始就知道这幅画里隐藏的秘密，所以才拼了命地跟陈瑞抢夺。 　　因为张娟没有专业的X光扫描设备，覆盖在画下边的信息，不可能通过肉眼直接看出来。 　　如果她不知道这个重要的信息，就没有必要去跟陈瑞起冲突，更不会带姜策去看艺术展。 　　另外，如果真的涉及到王室秘密的话，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张娟的身份怎么查都没破绽。夏琳娜王妃应该帮她做了一个非常扎实的身份背景。 　　但她一个王妃，是怎么跟张娟认识的呢？慈善。 　　这个词突然在顾景之的脑中亮了一下。 　　根据姜策所说，张娟曾经的婚姻并不幸福，并且被家暴过。 　　假如夏琳娜王妃曾经帮助过她，或者是去基金会慰问探望之类的，她又没什么贵族架子，那张娟倒是可能接触到王妃。 　　再进一步，或许在聊天的过程中，王妃觉得张娟很踏实，或者在王室那种压抑的氛围下，她就想找一个寻常的普通人陪陪自己，倒也未必不能经常让张娟进到府邸去。 　　因为后来王室曾宣称夏琳娜王妃健康出现问题需要静养，而举家去了奥斯丁维尔山庄别墅度假疗养。张娟就更容易跟夏琳娜接触了。 　　最后就是夏琳娜王妃的去世。当年新闻里说的意外，未必是意外。 　　如果说当年路易小王子并没有因为车祸离世，而是在夏琳娜王妃的精心安排下送了出来，那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要把孩子送出去的呢？又是怎么瞒过整个王室做到的？ 　　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那个仓库里到底放的什么东西。 　　就必须要跟姜策说明他的身世，只有他亲自去，才能把放在仓库里的东西取出来。可是… 　　姜策明确的跟自己说过，他不希望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顾景之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在姜策还没回来的这个间隙，跟江声和李巽通一下电话。 　　“等等，等等…” 　　江声听完之后连着好几个等，“你让我捋一捋。那个安吉列王子，已经是国王了，他在夏琳娜王妃去世之后又娶了别人。 　　当然了，不是那个绯闻对象。新王妃生了两个孩子，女性omega公主和男性alpha王子，叫什么我没记住。 　　生完alpha之后呢，没几年她就患癌症病死了。那…那也就是说…那…” 　　李巽见江声“那”了半天，也没那出来后边的话，索性他自己把话接了过去，沉声道，“夏琳娜王妃当时并没有来得及跟安吉列国王走离婚程序。 　　而她死了之后，她的所有头衔都没有被取消，他们还是合法夫妻。 　　安吉列国王继任之后，还为故去的王妃追封了王后的头衔。只不过老百姓还是更喜欢称她为王妃而已。” 　　江声顺利完成重启，激动道：“所以，作为夏琳娜王妃的独生子，按照他们国家的继承法，我靠！！ 　　那岂不就是说，姜策他…？是王子？而且是那种，等他亲爸嘎了之后就能登基继位的储君吗？ 　　这跟我是秦始皇，现在不幸落难流落民间，V我50帮我重返王宫，封你为大将军有什么区别？ 　　我们要是帮姜策回家，他继位了是不是也能给我们赠个封号、勋章什么的。 　　王子流落民间，成为总裁心尖宠。那以后我们见他，是不是还要行礼啊？wait！顾景之，你…你你你，你要是跟姜策结婚……” 　　顾景之和李巽并没有江声这么兴奋，而且不约而同的忽略了江声最后那段关于王子流落民间和V50的推理。 　　特别是顾景之，赶紧打断了江声的无限联想。 　　“我觉得，姜策的处境没有那么乐观。”李巽沉声道：“他们国家，omega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实质上能继承王位的只有一个人。可如果姜策的身份确认了，那就意味着继承顺序发生了改变。” 　　顾景之十分认同李巽的话，“我们为了争权夺势都能无所不用其极，更何况王室，那里争的可不仅仅是钱。 　　对现在权力和利益分配不满的那一方可能会支持姜策回去，把姜策当做重新洗牌的工具人。 　　而那些不希望自己当下状况改变的一方则会极力的反对，甚至希望姜策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顾景之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江声想了想，开口对顾景之道，“我觉得不如这样吧。我们目前只是根据一些间接性的东西来推测。 　　认为夏琳娜王妃是姜策的亲生母亲，但这个推测我们会过于的理所当然呢？不如用医学的方法，我们自己先确认一下姜策的身份。” 　　“能检测姜策的DNA东西倒是很容易搜集。浴室的梳子、牙刷都可以采集。” 　　顾景之顿了一下，“但是父系和母系的DNA，你打算怎么办？ 　　王室成员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更何况是国王。就算近期王室恰好有活动。 　　又恰好国王也出席，更恰好我们能弄到入场名额，但我们可没办法靠国王那么近。” 　　“这个么。”江声扬了扬眉，“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别人来证明姜策跟王室血脉具有一定的亲属性。 　　虽然比不上父母的DNA直接鉴定，但也具有一点的关联性。” 　　“你说的具体一点。”顾景之蹙眉问道，“怎么个证明法。” 　　“那个因为性丑闻丢人的乔治王子，我其实有所耳闻，据说他和他儿子都是那莱希亚私人俱乐部的常客。 　　他到老了都改不了好色的毛病，他的儿子有样学样，跟他爹当年一个德行。” 　　说到这，江声扬了扬眉，“就是…获得他们DNA的方式么…可能会有点别具一格~ ” 　　顾景之瞬间就懂了江声说的“别具一格”，张了张嘴，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不至于…” 　　“我收买个人。”李巽沉声道，“给他们的酒里下点东西，直接弄晕了采集样本不可以么。” 　　如果只是单纯从表情上来看，李巽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跟以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深沉，气场这一块，就没掉下去过。 　　但顾景之就是觉得不对劲，他听出来了一点别的意思，可还没等他开口，江声那边倒是先笑出了声。 　　“李巽，我说的就是这种方式呀，你说的是什么？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牺牲自己，用那种方式采集DNA吧？” 　　江声只是稍稍在脑中想了想那个场景，就噤了噤鼻子，一脸的嫌弃，“我可不喜欢那么老的。要是你的话，我倒可以试试。” 　　顾景之见李巽在那边把脸都别过去了，垂眸盯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看，一声不吭的，只好把话题努力往回扯，“行了，你别逗李巽了。说正事。” 　　江声耸了耸肩，“乔治王子是安吉列国王的亲弟弟，如果我们顺利搞到他的DNA，就能证明姜策是不是跟他们有亲属关系。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可就真是喜忧参半了。” 　　“其实，我问过姜策两次，他不愿意去找亲生父母，也不想知道他们的消息。” 　　江声“啊？”了一声，“不是，顾景之，要是姜策的身份是个普通人，不找也就不找了。可是基于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即便姜策不去找他们，这些年恐怕也一直在有人在找他吧。 　　不然张娟那么紧张干什么。李巽说，你们审陈瑞的时候，他说他们搬了好几次家，很明显就在躲人。” 　　听江声提起张娟，顾景之又想起张娟给他的那封信。 　　信里说，如果姜策还在自己身边，早晚会被自己害死，她只是希望姜策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过完这辈子。 　　现在想想，张娟恐怕指得并不只是顾家什么人会对姜策做什么。 　　而是姜策跟在自己身边本来就危险，那些媒体记者，会放大姜策被拍到、被曝光的概率。 　　就比如海岛绯闻。姜策的照片就被抛到了网上去。 　　张娟很显然希望隐木于林，甚至把姜策的信息素通过特制的抑制剂做了信息素因子限制。 　　如果这些都是她在遵循夏琳娜王妃死前的安排，那抑制剂的来源就很好说通了，很有可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姜策的生母和养母都希望姜策极其低调且平凡的过完一辈子，可偏偏，姜策遇到了自己。 　　这还真是他的不幸啊…… 　　“喂~顾景之，低头想什么呢？” 　　江声的话让顾景之回过神，“没什么，就按你们两个说的办吧。注意一点手段，弄不到也不勉强，别惹出国际事故，我说的就是你，江声。另外…李巽，找几个人在他上学路上，暗中跟着他吧。” 第185章 　　邵文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的看着电脑屏幕上，财新社关于Aesthetic新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顾景之上任之后，曼茵Q3\4连续两个季度市场份额下跌的报道。 　　此时，书房的门被扣响。 　　“邵文，是我啊，水果…水果给你切好了，我现在拿进去？” 　　门外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但是在这温柔里，却隐藏着些许的局促、不安和害怕，好像这一脚踏进门内，就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进来吧。” 　　邵文抬眸，看着进来的女人，黑色的瞳孔缩了一下。 　　进来的女人，穿着黑色丝绸睡袍，一头乌黑的秀发被随意的捋到了一侧。 　　书房微黄的灯光似乎格外偏爱她，温柔的勾勒出姣好的轮廓。 　　“我给你洗了些草莓，还有车厘子。芒果也切好了。又切了个苹果。” 　　女人似乎不敢抬头看邵文，只是轻轻将水果拼盘放到了书桌上，“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办公。” 　　说着，女人转身就要快步离开。 　　“等等。” 　　邵文只说了两个字，女人便立刻停住了脚步，可她既不敢转身，又不敢忤逆邵文的意思径直走出去。 　　“过来。” 　　听着邵文加重了语气，女人几乎是硬着头皮转过身去，但她不敢抬头看邵文，更不想再往前走，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拖鞋看。 　　“我特么说让你过来，聋了么。” 　　邵文不耐烦的将自己右手拇指戴着的扳指薅了下来，朝着女人的头就扔着过去。 　　女人下意识想躲，但她在躲得那一刻就再次意识到了自己不能躲。 　　如果她躲了过去，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那翠绿的扳指砸到了她的额角，又摔到了地上登下四分五裂。 　　“别让我再说一遍。” 　　邵文阴冷的声音让女人打了个寒颤，也顾不上擦去额角渗出来的血，艰难的挪动脚步，再次来到了邵文面前。 　　邵文伸手，用力攥住女人的手腕，粗暴的往自己怀里扯。 　　女人重心不稳直接栽坐到了邵文的腿上，这让她瞬间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这么怕我啊？老婆。” 　　邵文不怀好意的凑近女人的腺体，泄愤一般死死咬了一口，但并没有注入信息素。 　　对邵文来说，根本不需要用信息素就能把这个女人吓得半死。 　　女人吃痛，但她根本不敢叫出声，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但如果没有邵文的允许，她连哭都不能擅自做主。 　　“我听说，你最近跟那个律师走得挺近的。” 　　怀里的女人艰难的做了个吞咽，她觉得自己背后是一匹长着血盆大口的狮子，只要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被一口拆吞入腹。 　　“说话。”邵文用力捏住了对方的下巴，逼迫她侧首跟自己对视。 　　“我……”因为恐惧到了极点，女人的嘴角难以抑制的不停发颤。 　　邵文冷笑了一声，“说谎的话，出血的就不只是你的脑袋了。” 　　见对方哆哆嗦嗦的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邵文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全部消耗殆尽了。 　　“你见他可以。跟他睡也无所谓。反正你对不起的也不是我。但是我劝你一句。” 　　邵文突然伸手扯住女人的头发，用力向下拽，女人被扯得头皮绷紧发疼，只好将头高高扬起以减少一点点疼痛。 　　“玩的爽了也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邵夫人，最好别给我惹上什么麻烦。除非你不想见你儿子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懂了么。滚吧。” 　　邵夫人几乎是逃命一般从邵文的书房跑了出去，一直跑到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直接锁死，背用力靠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呼吸，忍了许久的眼泪才失控了一般往下落。 　　但哪怕她现在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还是不敢大哭出声，只能拼命捂着嘴，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 　　身体渐渐失去支撑的力气，她跌坐在地上。 　　余光瞄到了床头柜，她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颤抖的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在几声嘟嘟声过后，对面响起了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 　　“李总，您说的我考虑好了。我愿意说实话，只要你们能让我跟我儿子团聚，让我从这里逃出去。”——————姜策上午有一场考试，所以今天早上顾景之是自己开车去的办公室。 　　一路上异常顺畅，这让他早到了半小时，李巽都还没有来公司。 　　坐在办公椅上，顾景之总觉得自己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姜策的事，他想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对姜策说实话。 　　不为别的，姜策一直觉得他的亲生父母抛弃了他。 　　可实际上，虽然不能确定姜策的父亲是什么想法，但他的亲生母亲，跟他的养母一样，从未放弃过他。 　　顾景之勉强看了一会儿文件，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到了该上班的时间，可是李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 　　他从来没迟到过。 　　顾景之拿起话筒，按了总裁办的座机直拨号。 　　“喂？顾总。” 　　“安娜，李巽今天来了吗？” 　　对面的安娜咦了一声，“没有呀，也没听说巽哥请假了。” 　　“知道了。没什么。你忙吧。”顾景之皱眉放下了电话，拿起手机拨通的李巽的号码。 　　可是顾景之一连打了两次，李巽都没有接。 　　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李巽跟着他这么久，从来没有不接电话的时候。 　　顾景之早上心底里的那股不安又钻了出来，想了想，顾景之又拨通了江声的电话。 　　可江声的电话也没人接听。 　　一股巨大的不安将顾景之笼罩，他抓起车钥匙，拿上羽绒服就要往外走，偏巧手机就响了。 　　顾景之以为是李巽或者江声给他回电话，却不曾想是顾家老爷子。 　　该死……顾景之心里骂了一句。 　　难道说顾景珑跟顾家说了姜策的事？ 　　顾景之不敢肯定，但他又很显然不能挂断，只得调整了一下情绪，接通，开口叫了一声爷爷。 　　对面的顾栾，只是哼了一声。 　　“爷爷，您打电话来…是？” 　　“你说呢。”顾栾带着愠怒问道，“景之啊，我真没想到，你也是个胡来的孩子。” 　　顾景之不确定顾栾这一通怒气到底是不是因为顾景珑出尔反尔，把姜策的事情说出去了。 　　因为顾栾说的很笼统，这一句胡来，可以指任何事情。 　　这是套话里最基本的一个话术。 　　如果对面的人心虚，则会自己对号入座开始或交代或解释，殊不知人家只是用情绪力量诈了你一下而已。 　　顾景之也不是白给的，他自己明白该怎么办。 　　“爷爷，是我不好，惹您一大早就生气了。” 　　顾景之道了个没有特指什么事情的歉，先把气氛缓和下来。 　　“你还知道这会让我生气啊？！我早说了，你那个娘，早点跟她划清关系。她是狗急了跳墙，竟然敢跑到我这要钱来了。” 　　顾景之顿了一下，不是顾景珑？ 　　“你知道她说什么么。她说你被那个叫姜，姜什么来着，被那个混蛋小子迷了眼了。 　　死乞白赖的找到家来，说要跟我卖点消息。我以为是什么，结果就是这点破事。 　　顾景之，我现在就通知你，立刻回三江。那个公司会有人替你接管。 　　你那个小alpha，赶紧给我处理掉。你要是不解决，让爷爷来做，我可不能保证他身上零件一个不少。” 　　顾老爷子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顾景之现在也没心思处理这个突然发生的意外，他知道李巽的住址。 　　就在这个时候，顾景之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喂。”顾景之看着手机上的号码，并不眼熟，“您是哪位？” 　　“您好。请问您是顾景之先生吗？” 　　“是。” 　　“我们这里是宁江第二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今早城郊环路发生交通事故。 　　目前车内三人正在抢救治疗当中，您是姜先生的紧急联系人，我们通知您希望可以尽快到医院来。” 　　顾景之起初听的一头雾水，当他听到三人、事故，以及姜策的名字的时候，大脑空白了一下。 　　所有的声音几乎瞬间消失，只剩下一阵嗡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把车开得有多快，一直到了医院，看着刚做完手术的江声和姜策被推出来送进隔离病房时，他还是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好，是顾景之先生是吧。” 　　医生走了过来对顾景之道：“这两位患者已经做完了手术，目前两个人的状况都很稳定，但是司机的情况就不是太乐观了。” 　　“司机…？您是说…”顾景之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您是说李巽吗？” 　　“是的。通常情况下，司机在遇到交通意外的时候，会本能的向左打方向盘，这就导致坐在副驾的人往往受伤最重。 　　但是现在的情况正相反，司机应该是在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就瞬间往右打了方向盘。 　　将自己暴露在了最危险的位置。所以坐在副驾驶的江声先生，并没有受到最重的撞击。” 　　“肇事方呢？肇事方是谁？” 　　“肇事司机没抢救过来，路上就去世了。” 　　顾景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不对劲。 　　姜策明明说他要去考试。 　　江声应该去联系打听乔治王子的具体动向。李巽…… 　　不对不对不对。 　　他们三个早上聚在一起去城郊干什么？ 　　还有那个肇事司机。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医生，现在能不能办转院，我要把他们都转到私人医院去。” 　　医生叹了口气，“现在做完手术的这两位，我们的手术很成功。 　　如果您坚持转院的话，等一两天确认情况稳定之后我们可以安排办理。但是李巽先生，现在他的情况不支持仓促转院。” 第186章 　　医生告知完情况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只剩下顾景之一个人孤身站在隔离病房外。 　　里边躺着的，一个是自己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一个是降临在自己枯萎生命中的奇迹。 　　还有他的左膀右臂，到现在依旧挣扎在生死线上。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人在经历重大变故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总是想去否认的。 　　顾景之眼前恍惚了一下，手掌撑在玻璃门上，呼吸变得急促，他站在空气中，可却如溺水一般难以呼吸。 　　可是，顾景之知道，他现在没有时间难过。 　　如果他表现出难过，如果他哭出来的话，能够让李巽脱离生命危险，让姜策和江声骨折出血的地方都恢复，让这件事从没发生过，那他就算哭到眼睛瞎了也无所谓。 　　但事实就是，难过屁用没有。那只是一种无用的情绪输出。现在帮不了任何人。 　　他现在必须比以往更加冷静。 　　顾景之的目光阴沉得可怕，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他会查得清清楚楚，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在背后动手脚的人，不管是顾家人还是谁。 　　“哥！” 　　顾景之被这一声大喊叫回过神，侧首看去，顾景珑正往自己这里快步走过来，看表情似乎还很担心。 　　可顾景之知道，顾家人摆在脸上的表情，你最好全都别信。 　　“你怎么来了。”顾景之不着痕迹地重新站得笔直，在顾景珑走到身边之后，他的目光重新看向隔离病房内的两个人。 　　“因为我知道哥你需要我。” 　　顾景珑站在顾景之身边，同样沉眸看着里边躺着的人，“哥，你不知道他们三个瞒着你在做什么，对吧。” 　　顾景珑说着，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顾景之脸上，一寸一寸往下滚，“特别是那个小alpha，你想过他会撒谎骗你吗？” 　　这句话正好问到了顾景之的痛处。 　　顾景珑看表情就知道他问对了，嘴角轻轻往上勾了勾，“我不仅知道这场意外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哥，我还能帮你报仇。” 　　“是么。但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想让哥知道，在你四下无人、举目无亲的时候，到底谁才是对你最有用，真正能帮你的那一个。” 　　顾景珑说着朝着顾景之迈近了半步，顾景之甚至觉得顾景珑身上冷泉香水的味道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更浓了。 　　“我更想让哥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跟你争顾家接班人的位置，我们，是一家人。” 　　顾景之听到这里，轻笑了一声，“得了吧顾景珑，从那幅画开始…” 　　“那幅画怎么了？我可是很听哥的话，一直守口如瓶。” 　　顾景之没心情跟他绕圈子，“你到底想要什么。而且你不是应该在国外么，怎么他们刚好出事，你就出现了。” 　　“那哥是怀疑，这车祸是我在背后动的手脚了？” 　　“你这是干什么？”顾景之皱眉，“在医院乱释放什么信息素？收回去。” 　　“因为哥你不相信我。信息素不会骗人。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我听见哥你这么说，真的很难过吗？”顾景珑说着竟然牵起了顾景之的手放在胸口前。 　　顾景之用力想挣脱，但顾景珑的力气明显更大。 　　“哥，你的手冰凉冰凉的，人在惊恐、悲伤的时候，血液都会流向心脏，所以手脚会发凉。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但我知道是谁动的手。你信他们那些外人，难道就不能也信我一次吗？” 　　“我…咳咳，我知道了，你先把手松开，信息素也收了。这走廊还有别人，别乱放信息素。” 　　顾景之把手抽了回来，看着顾景珑道：“说吧。是谁。你又想要我用什么来交换。” 　　顾景珑收了眼底的悲伤，嘴角向上勾了勾，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想你跟我合作。我想你做顾家的一把手。”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顾景珑，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说。” 　　“我就是直接说的啊。你知道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妈，跑去爷爷家出卖你的事了吧。你觉得按照爷爷的脾气，会怎么对待姜策？ 　　哥啊…你变了。你有了软肋。人一旦有了软肋，就等于把刀柄递给别人，随时准备挨上那么一刀。你那个小alpha，现在至少被三方同时盯上了。 　　如果他没有那么特殊的身份，或许你跟他分手就能让他安全无恙，但偏偏他不是。 　　你跟他分手了，他连你这个保护伞都失去了的话，那群人恐怕更容易找到他，会像鬣狗一样把他咬得粉碎。 　　你跟我合作，最坏的情况能怎么样？至少老爷子失势之后，能去掉一个来自顾家的威胁不是吗。 　　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跟你争那个位置。哥，你只有坐在顾家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才能调用顾家的能力去保护他啊，难道我说的不对么？除非你愿意娶赵佩妮，愿意当老爷子的一条狗，一个傀儡。” 　　“顾景珑，你句句都是为我着想，但合作的基础是双方都有利可图，在这场交易里，你能得到什么呢？” 　　“我当然有想得到的东西了。”顾景珑目光定在顾景之脸上，又很快移开，“看着老爷子晚节不保，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开心。那个老东西对你跟我指手画脚、佛口蛇心的样子，你还没看够么。 　　哥，跟我合作吧，我知道你有件东西，能扳倒爷爷的东西。藏了这么多年不想用，是因为用不好，会让顾家名誉经济双重受损。可是如果你跟我配合，外面的人只会知道老爷子是身体不适才让的位。” 　　“你怎么知道我藏了那个东西。” 　　“还能是谁说的呢？谁会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就出卖自己的儿子” 　　顾景之舌尖儿抵了抵上颚，目光微沉道，“爷爷让我回三江。” 　　“是吗。他也叫我回三江。” 　　“我可以跟你合作，但要等到李巽脱离了生命危险，江声和姜策都醒过来之后。我才能去取那件东西。” 　　“没问题。” 　　“所以，这场事故到底是谁做的手脚？他们三个为什么要瞒着我。” 　　顾景珑轻咳了一声，“与其说是瞒着你，不如说是他们没有拿到关键的证据，我估计是想等确认了再跟你说吧。可惜了，人家动作更快。” 　　“他们在查什么。” 　　“这个呀。”顾景珑眉眼一弯，“等明天，我会亲自把东西送到哥家里的。” 　　“明天？” 　　“是啊，明天。哥在家等我就好了。” 　　顾景珑说话算话，第二天果真拿着文件袋去了顾景之的家。 　　“哥？你这是一晚上没睡么？” 　　顾景珑刚进门就看见顾景之脸色泛白，眼底乌青，还在给自己猛灌咖啡。 　　“李巽的情况不太好…现在又不适合转院，我只能叫了五个医生去那边会诊。江声受的伤最轻，晚上就醒过来了，看见我就开始哭，一直在问我李巽怎么样了。” 　　“哦……那你没问江声发生了什么么。” 　　“我是想问。但他情绪太过激动，医生说现在最好不要提车祸的事。” 　　顾景珑见顾景之又要去倒咖啡，一把抢过了杯子，“你一早上喝几杯咖啡了，再喝下去，心脏就要跳出来了。吃早饭了吗？还有…那个落魄小王子，怎样了？” 　　“他还没醒。但…情况也是稳定的。医生说今天应该会醒的。所以，你跟我谈完，我要快点回医院去，现在他们三个都很需要我。” 　　顾景珑抿了一下嘴角，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伸手拉开冰箱，拿出来几个鸡蛋放到台面上。 　　“你拿鸡蛋干什么？” 　　“你应该是不会自己做饭的吧。去那边躺一会儿去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听说你允许家里做饭了，不是么。” 　　“我不想吃。” 　　“你不吃的话，我就拿着文件走了。” 　　顾景珑将两个鸡蛋打在碗里，三两下搅和起来，余光瞥见顾景之没走，斜斜靠着冰箱看着自己，开口道：“怀疑我给你下毒？” 　　“倒也不至于。”顾景之淡声道，“只是没想过你会做饭。” 　　“我会做饭，还得谢谢哥你呢。” 　　“谢我？” 　　“是啊。” 　　顾景珑说着，走到冰箱面前，顾景之侧身让出了位置，“找什么？” 　　“主食。” 　　“应该在冷冻层吧，姜策好像冷冻了些饺子。” 　　顾景珑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拉开了冰箱门，“因为哥，我被老爷子扔到国外，什么卡都停了，也不许我妈帮我，那个时候我不自己学着做饭，就得饿死。” 　　“顾景珑，要不是你在背后阴我一把，让我亏了那么多钱，我会鼓动爷爷收拾你吗？” 　　顾景珑撇了撇嘴角，还委屈地耸了一下肩，“我们也不总是互相算计吧。至少…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夏令营么。你这人天生就爱遭蚊子咬。第一天晚上你的脸就被蚊子亲了一口。就在这儿～” 　　顾景珑说着，将搅拌好的鸡蛋液倒进平底煎锅里，放下碗之后伸手点了点自己颧骨，“你皮肤白，就显得脸上红得更明显了。别的孩子见你脸上又红又肿的，都笑话你，可是我帮你揍了他们一顿出气的。” 　　“是啊，所以我们差点就因为打架被赶回去。”顾景之虽是这般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刚才稍微轻松了一点点。 　　“你去岛台那坐着吧，饭一会儿就好了，边吃边说。” 　　顾景之瞥了一眼锅里的煎饺，什么也没说就去了岛台那里。 　　顾景珑将煎饺端过去以后，顺手也把文件袋里的文件拿了出来，递给顾景之，“这是复印件。” 　　顾景之立刻放下筷子，快速将文件翻了翻，抬眸问顾景珑：“这里边说的是真的？” 第187章 　　“当然是真的了。他们三个就是知道了这个才遭了殃。” 　　顾景珑将用过的餐具放进洗碗槽里，戴上洗碗手套，顾景之皱眉问道：“你还要洗碗？” 　　“顺手而已。这两个碗不至于用洗碗机。哥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顾景之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你不用做这些。” 　　“又不麻烦。哥，你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吧，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睡过。” 　　“我睡不着。还没接到医院的电话，李巽的情况还没稳定下来，姜策也不知道醒了……” 　　“哥。”顾景珑打断了顾景之的话，“别想那么多了。” 　　“你是怎么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的。” 　　顾景珑推着顾景之往沙发那边去，让他坐着歇一会儿，同时开口道，“邵家兄弟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出国第三年的时候，一个饭局上听说的。 　　他是邵文，哦，应该是邵武的同学，两个人上学的时候就不学无术，一起混日子，挨打一起、挨骂也一起。闯祸了，自然也是一起。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那个人喝多了胡言乱语，后来还是忍不住好奇，就随便查了查，结果还真让我找到了证人。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呢，我当时也没想要用它干什么。 　　毕竟是人家家里事，邵老爷子都能忍这李逵李鬼的戏码，我们作为外人，就看个热闹就得了。直到哥来了宁江。我觉得或许某一天，哥能用得到这些东西。” 　　“那李巽他们呢。” 　　“他们啊，他们恐怕是去找了邵文的老婆，哦，不，现在不能这么称呼她了。” 　　此时，顾景之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立刻拿起电话，“喂…嗯……”顾景之呼吸停了一下，手机滑落跌在地上，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再次抓起电话，“……好…我…嗯…立刻过去。” 　　放下电话，顾景之却一直低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哥…？”顾景珑喊了两次，但顾景之就是没反应。 　　“哥，怎么了？电话说什么了？” 　　顾景之慢慢抬起头，眼尾泛起红，在视线与顾景珑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两滴眼泪如珍珠一般，从中间无声滚落。 　　“哥……”顾景珑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伸手想抹掉还挂在顾景之下颌的眼泪，但顾景之却躲了过去，用手背抹掉了。 　　“李巽……”顾景之起身，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发不出声。 　　对他来说。李巽从来就不是什么员工。他们不是雇佣关系。 　　这个人表情不多，话更是不多。 　　私下里，如果不谈公事，大多数也只是嗯、好，这样简单的回复。 　　他能看出来，李巽其实特别讨厌应酬社交。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他最难捱的时候，靠着一股拼劲儿，在饭局上为了讨好合作方跟一桌子人拼酒，喝到住院，就这样拿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单生意。 　　李巽明明可以离职、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不管的，只要换个工作就好了。 　　但他没有，从来没有。 　　每每想起李巽这两个字，顾景之只觉得可靠，像一座山一样可靠。 　　哪怕这几年有很多人高薪挖他走，李巽从来没想过离开。 　　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那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点慰藉就是有李巽陪着他一起走了过来。 　　可是……以后再也不能了。 　　顾景珑跟着起身，扶住了身影摇晃的顾景之，“哥。你…” 　　“我没事。”顾景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可惜这一次他没能控制得住。 　　“顾景珑，你要是真的…”顾景之带着哭腔，看着顾景珑，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手紧紧抓住顾景珑的手臂，“你要是真心想合作，我要邵文，生不如死。只要你做得到，那件东西我可以交给你处理。” 　　“好。”顾景珑握住了顾景之冰凉的手，“好。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现在要去医院了。李巽…李巽没有什么亲人在了…我…”顾景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 　　“我开车送哥过去。” 　　顾景之点了一下头，然后便往浴室的方向走，他要洗把脸冷静一下。 　　前脚顾景之刚走，后脚顾景珑的电话就响了。 　　看着来电人是邵文，顾景珑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了扬，轻轻说了句“谢了啊傻子”，然后便按了挂断键并拉黑了邵文，人急匆匆往浴室走去，“哥啊～好了没？”三天后。 　　“曼茵集团现任CEO邵文原系其双胞胎弟弟邵武冒名顶替，邵文已于多年前被其杀害。” 　　“曼茵集团现任CEO邵文（邵武）现已失联，其被指控涉嫌严重违法犯罪，公司今早发表声明称其涉嫌案件与公司业务无关，目前公司经营生产正常。” 　　“Aesthetic发布官方讣告，执行副总裁李巽因交通意外不幸离世…” 　　“曼茵连续股价暴跌。市值一夜之间蒸发60亿……” 　　“震惊！豪门兄弟反目成仇，弟弟杀死哥哥霸占其家产，多年来虐待哥哥遗孀……” 　　“他妈的！” 　　邵武直接把手里的遥控器甩了出去，这几天，电视上全是关于他的报道，让他越听越恼火。 　　他就知道，他不应该信那个顾景珑，姓顾的都该死！！！ 　　什么彼此合作，双方受益。什么他只要顾景之身边孤立无援，让他陷入绝望…… 　　呵呵……都是狗屁！！！顾景之是没了李巽，但自己公司的市场份额可是被瓜分干净了。他么的！！！他么的！！！ 　　邵武越想越气。 　　那些看似是为了自己着想的招数，其实都是陷阱！ 　　顾景珑先是利用自己铲除掉了那个李巽，砍了顾景之一条胳膊，又利用顾景之，反手就背刺了自己，而他自己从头到尾都像隐身人一样躲在国外看戏。 　　呵呵，行，真行啊，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人。一开始伪装得可怜兮兮的，说什么被顾景之打压排挤，恨透了他，实际上呢？ 　　跟顾景珑相比，顾景之还真是规矩多了。 　　“咚咚咚…” 　　门突然被扣响。 　　邵武立刻警觉起来，轻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您好，张先生，请问您需要打扫房间吗？” 　　“不用。”邵武沉声道，“没事别来烦我。” 　　一直到听到脚步声消失不见，邵武才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也不能呆了，邵武又骂了一声他妈的，那个娘们还被警方保护起来了……邵武烦躁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啤酒瓶。一周后。 　　“哥。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现在事情也都告一段落了，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顾景珑坐在顾景之办公室里，给他剥了个橙子，起身走到顾景之办公桌前，掰下来了一瓣，递到他嘴边，“橙子，挺甜的。” 　　“他不太喜欢甜的。” 　　姜策的声音带着寒气，在门口响了起来，顾景之抬头，看见他人正倚在门边，胳膊上打着绷带，脸色不太好的看着自己和顾景珑。 　　“你怎么知道不喜欢。” 　　“我就是知道。”姜策说着已经快步走到了顾景之面前，“走吧，我接你下班。” 　　顾景珑在第二天就给江声和姜策办理了转院，姜策在转院的当天也醒了，而江声在参加完李巽葬礼之后就回了三江去，姜策则还要住院一周。 　　“你怎么出院了？”顾景之皱眉问道，“医生让你出院了吗？” 　　“让了啊…”姜策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回了一句。 　　这一周，因为李巽不在了，顾景之需要在医院和公司两边跑，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姜策心疼极了，就违背了医嘱和顾景之的警告，自己第三次偷摸跑了出来。 　　只不过他每次过来，都能碰见这个顾景珑，让他厌烦。 　　“赶紧回医院去。” 　　“我不要……顾景之我真的都好了，没必要再住院，这胳膊到时候去拆石膏就行了。好不好嘛～我真的特别想你，想……” 　　姜策说到这顿了一下，“想回我们的家。”说完用余光瞥了一眼顾景珑，发现顾景珑也在看着他，两个人视线交锋又很快错开了。 　　“你等我给医生打个电话。”顾景之起身，伸手捏了一下姜策的脸，“要是医生说不能出院，你就乖乖回去。” 　　“可是！” 　　“我今天都忙完了，会在医院陪你睡的。”顾景之贴近姜策的侧脸，亲了一口，拿起电话便往休息间去。 　　顾景之离开之后，顾景珑淡淡瞥了一眼姜策，自顾自坐回到了沙发上，两条修长的双腿肆意交叠搭在茶几上。 　　“拿下去。顾景之不喜欢人踩着他的茶几。” 　　姜策冷冷的盯着顾景珑，对于他这种自来熟，把这当自己家的行为非常反感。 　　“我偏不，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我是你哥的alpha，你觉得我是你的谁，你不会连这种简单的关系都不会算吧。” 　　顾景珑嗤笑了一声，“哎呦，你怎么这么好意思呢？还我哥的alpha？不过是个新鲜玩具罢了。” 　　姜策刚要反驳回去，顾景之已经从休息室出来了。 　　顾景珑反应是真快，立刻收了腿起身，去衣架那给顾景之拿羽绒服，与此同时姜策也往衣架那走。 　　两个人一人拽了一只胳膊，好好的羽绒服差点被扯成两半…… 　　“你们俩干什么？”顾景之本来就很累了，没工夫理会两个alpha莫名其妙的较劲，于是伸手自己拿了羽绒服，又把车钥匙扔给了顾景珑。 　　“你给他干什么？”姜策委屈道。 　　顾景珑则挑了挑眉，“不给我，难道给你吗？一只胳膊开车，你敢开我还不敢让我哥坐呢～” 　　这一场较劲，从办公室延续到了家里。 　　特别是做饭和吃饭的时候。 　　就在他受不了了想让两个人都闭嘴的时候，助理安娜打来的电话救了自己，顾景之赶紧起身躲进了书房。 　　顾景之一走，桌上气氛直接就降到了冰点。 　　其实姜策一回家就发现不对劲了，屋子里有顾景珑的信息素味。 　　味道不浓，可以说很淡很淡，可这足以证明，自己住院这几天顾景珑一直住在这里，客厅的沙发上挂着两件沾着顾景珑信息素味道的衣服就是最好的证据。 　　“顾景珑，我们都是alpha，你什么心思我知道。” 　　“噢…”顾景珑自己夹了一口菜，慢悠悠地嚼碎咽下才开口道，“所以呢？” 　　“所以？”姜策身体下意识前倾，难以置信道，“他是你哥啊？！” 　　“哦，我知道啊～所以呢？” 　　“你！” 　　见姜策急了，顾景珑笑得更加肆意，那双跟顾景之有三分神似的眼睛一弯，“我见过太多企图做我哥alpha的人了，但你知道么？我哥可不会爱上任何人，特别是像你这种对他没用处的人。 　　但我不一样，我们是一家人，就算吵架了，也得回顾家一起吃年夜饭。我哥永远都会是我哥，但你，等他厌烦了，你就是个无所谓的过去。” 　　“是么。”姜策冷哼了一声，“顾景之标记过我，你见过顾景之的烙印长什么样子吗？你闻到过顾景之信息素的味道吗？他会那么对你吗？我可不觉得顾景之能接受跟你有那种关系。” 　　顾景珑是没想过自己被姜策噎了那么一下，正要反击时，顾景之从书房出来了。 　　姜策起身，迎着顾景之走了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揽住顾景之的腰往自己怀里带，“顾景之，我…医生说我胳膊不方便自己一个人洗澡，今晚一起，好不好？” 第188章 　　顾景之坐在返回三江的飞机上，身边只坐着他的第二助理安娜。 　　看着层层叠叠的云团，顾景之又想起了当时带着李巽和安娜从三江去宁江的那天。 　　那天也是晴天，跟今天一样，云彩软绵绵的，好像棉花糖一样。可是，三个人去，只有两个人回…… 　　李巽离开后的两个星期，顾栾派了另外一个人接替了顾景之的工作，且命令他即刻返回三江市。 　　而在这之前，顾景珑先一步回了国外，又从国外按照顾栾的意思往三江本家去。 　　同时，为了避人耳目，顾景之跟姜策演了一出“恩断义绝”的戏，表面上跟他断了关系，实际上则把姜策藏了起来，在江声的帮助下，也提前到了三江，住到了顾景之楼下。 　　这样一想，顾景之和安娜反而成了最后从宁江离开的人。 　　顾栾将顾景之和顾景珑都召回的举动，也让媒体记者跟风报道，外界纷纷猜测是不是这场“龙虎之争”有了最终的结果。 　　但顾家只是回应，是顾栾看时间快到新年了，想孩子们，所以都叫了回来，以这样一种形式给了外界一个答案。 　　也许是很久没回家了，顾景之站在门口，感觉有些陌生。 　　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顾景之敲了敲门，门很快就打了开，门内站着的是他喜欢的人，顾景之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觉得有个家，感觉这么好。 　　进了家门，顾景之见姜策几乎是把他们在宁江家里的东西，包括养的那几盆盆栽都搬了过来，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他跟姜策，还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姜策和顾景之还没睡醒，家门就被顾景珑给敲响了。 　　“你来干什么。”姜策连门都不想给顾景珑开，只按着通话器跟顾景珑对话。 　　“我来找我哥，跟你有什么关系？哥啊？哥！！” 　　顾景之迷迷糊糊的从卧室出来，他本是来寻姜策的，结果刚一出来就听见顾景珑哀嚎，十分无语地让姜策赶紧把他放进来，别在外边丢人。 　　顾景之喝了口咖啡，对顾景珑道：“你也来得太早了。本家不会注意吗？” 　　“我没住本家，昨天去的时候故意惹老头子生气了，借着这个去酒店睡的。” 　　“好吧。” 　　“哥，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呢，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顾景珑说着起身要往厨房去，姜策自然不可能让他跟在他自己家似的那么随意。 　　“不需要你来做。”姜策拦在了顾景珑面前。 　　“我不做，你用一条胳膊做吗？我没别的意思。” 　　顾景珑说完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撇着嘴角对顾景之道：“哥，你看看你的小alpha，按辈分来说，我以后恐怕还要叫他一声哥夫呢，总对我这么有敌意是不是太没长辈样子了。” 　　姜策张了张嘴，他真的是服了，顾景之不在的时候，顾景珑可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顾家培养孩子是不是有一门全体必修课叫做表演学吗？ 　　全都按照影帝影后的标准来的是吧？！ 　　他们顾家没人进军演艺圈还真是演艺界的损失。 　　“姜策，过来吧。让顾景珑自己随便做点什么。”顾景之勾了勾手，让姜策过来，“吃完饭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 　　吃过饭，顾景之上了楼，没过多久便拎着一个手提箱再次回来了。 　　那个手提箱，看上去跟寻常的箱子没什么两样，只不是不是皮制的，另外，姜策注意到，应该是密码锁的地方没有锁，而是一个五指宽的显示屏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按键。 　　顾景之伸出右手食指，在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底部竖起了无数根极其细的针，刺破了顾景之的手指，血滴在上边，显示器亮起，出现了好几组数字飞快的滚动，最后数字停了下来。 　　顾景之又在这组数字上做了个排序，最后咔嗒一声，箱子才打开。 　　拿起里边的一叠文件，顾景之叹了口气递给顾景珑，“你要的东西。” 　　“他要什么？”姜策问。 　　“要能跟爷爷谈判的筹码。我的父亲…曾经意外发现了爷爷的秘密，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同样，也不合法。” 　　顾景珑将文件展开，摊在茶几上，“难怪最后老爷子夺了权，以提供就业为借口，将那些想赚钱的alpha和omega骗到国外去，故意用高昂的交通费、中介费为借口落地要钱，可他们根本就没钱，只能转化成债务，最后爷爷把他们赚的每一分钱都划入囊中。聪明啊，真是聪明。” 　　说着，顾景珑又随意翻了两页，再次停住，“原来这也是爷爷的手笔。” 　　姜策瞥了一眼，是一张有些泛旧的剪报，上面标题写着——20秒钟的人间地狱，丰源百货大楼坍塌，1500人被瞬间活埋。630人最终死亡。 　　姜策光是看了标题就觉得一身恶寒。 　　顾景珑瞥了一眼姜策，冷哼了一声，“资本的积累，本来从一开始就是脏的。你以为有钱人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小白花。 　　爷爷还真是个天才，改建筑结构不说，省成本省到了极致。但我估计他也没想到他的聪明这次用错了地方，别人替他背了锅，又是发生在国外的事故，啧啧，老天不长眼啊。” 　　“东西你已经看过了。”顾景之收起被摊开的文件，“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用么。如果这些里边的任何一件事被泄露出去，顾家都…” 　　“我知道。哥，你放心好了。” 　　顾景珑嘴角向上勾了勾，“这个我自然知道，毕竟我也不想让咱们家破产。下个月初就是顾家管理委员会的例会，在这期间，你要让爷爷高兴，把你放到委员会名单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知道。” 　　姜策想问什么怎么办，但顾景之抢先开口道：“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你最好早点回去，不要让爷爷起疑心。” 　　顾景珑不情不愿的走了之后，姜策看着顾景之的情绪十分低落，开口道：“怎么了？” 　　“你刚才是想问顾景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吧？”顾景之枕到了姜策的腿上，“爷爷希望我跟赵佩妮结婚。哎？你先别急。” 　　姜策话就在嘴边，听到顾景之让他先别急，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但我并不打算听他的话。”顾景之伸手握住了姜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不会，因为对我来说，跟谁结婚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说着，顾景之坐起来，抱住姜策，将头靠在姜策的肩膀处，“我会保护你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保护你的。” 　　姜策觉得顾景之这两段话似乎前后联系并不大，可从语气里姜策也听得出来顾景之的心事很重。 　　“我知道，顾景之，我知道。”姜策牵起顾景之的手，亲吻了他的手背。 　　“最近，你可能会时不时地看见我跟赵佩妮约会的新闻。” 　　“没关系。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因为你跟我说过，你不会跟她结婚。顾景之，我相信你。” 　　姜策虽然这般说，但是在几天后从网上看见顾景之跟赵佩妮亲密约会的新闻时，还是觉得心被猛地捏了一下。 　　顾景之也知道姜策不开心，可为了不影响计划的推进，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而姜策表示自己不开心的方法就是在顾景之一进家门的时候就拉着他去浴室把其他omega的味道全都洗掉，并且通过各种方式，将自己的信息素短暂地覆盖在顾景之身上。 　　“姜策，你让我稍微歇一会儿。” 　　连着几天，顾景之实在是受不住了，伸手要推开姜策，但姜策一把将人捞了起来，亲吻着他的腺体，委屈道：“我还想要，最后一次好不好？” 　　“你胳膊的石膏都还没拆，是哪来的牛劲…嘶，轻点儿～” 　　“顾景之，圣诞节，能和我一起过吗？” 　　感觉到顾景之的犹豫，姜策没等他开口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我乱说的。没关系。我在家等你回来。” 　　时间过得飞快，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姜策的胳膊已经可以去拆除石膏了。 　　“我陪你去吧。” 　　姜策摇了摇头，“江医生说在医院私人通道等我。没关系的。你去…忙吧。” 　　其实自从回到三江之后，虽然两个人晚上还是睡在一起，可姜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顾景之太忙了。 　　他本身就是个工作狂，在宁江的时候只是管理一家公司就时常加班，现在受到顾老爷子的扶持，管理顾家核心企业，人就变得更忙了。 　　从前在宁江，他还能去顾景之的办公室去陪他，可是到了三江，他就必须得做一个透明人，就连去接顾景之下班都不行，这让他十分沮丧难过。 　　或许…还因为那个赵佩妮。 　　白天忙，姜策可以理解。可晚上的时间，顾景之几乎都给了那个赵佩妮……回到家之后，也是疲惫不已，两个人话都说不上几句，顾景之便睡着了。 　　看着网上越传越热的绯闻，有那么一瞬间，姜策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竟然真的觉得顾景之喜欢赵佩妮，两个人好事将近了。 　　他到底算什么？有时候姜策会突然从心里冒出来这个问题。 　　“那你拆完石膏，我开车去接你。” 　　姜策再次摇了摇头，“我坐地铁回来就行了。” 　　顾景之看着姜策离开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姜策到了医院，江声就等在那里。 　　其实，江声也变了很多，姜策想，从前第一次见到江声时，自己着实被他吓了一跳。他一直都很喜欢戴耳钉的，那些亮闪闪的东西，江声觉得很漂亮。 　　可自从李巽离开之后，这几次见到江声.他不再戴耳钉，穿得也规矩了很多，也不再开什么奇奇怪怪的玩笑了，整个人似乎被一层黑色薄纱笼罩住，就连笑都是苦涩的。 　　拆完了石膏，两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突然飘起的轻雪。 　　“那个…江医生。”姜策开口道：“你最近，还好吗？” 　　江声摇了摇头，“我总是梦见李巽。不是车祸那天。” 　　嘴角勾起伤感的笑意，江声收回远眺的视线，看向姜策，“你知道一开始李巽一点都不喜欢我。可我却很喜欢欺负他。一直到有一天，我带着他做了些出格的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讨厌我。 　　我问他不是讨厌，那喜欢吗？可他却直接睡了过去。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算太清醒。或许…算了，没有什么或许了。” 　　江声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他这个人，就是话少。我曾经跟你说，李巽也是我的患者，那不是跟你开玩笑。” 　　“什么意思？” 　　“李巽他曾经因为信息素太过强烈，导致他的omega承受不住，信息素休克陷入昏迷…人虽然被救回来了，但腺体神经却丧失了部分功能，无法治愈。 　　那是他的初恋，李巽不可能知道他自己的信息素会导致这么严重的问题。可从那以后，李巽就没主动接触过任何一个omega。易感期也是一个人挺过去的。 　　所以当你说李巽喜欢顾景之或者会跟顾景之做那种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因为李巽跟顾景之一样，他们各有各的牢笼。 　　姜策，顾景之和李巽，有时候太过相像了。他们心里装着的事，可以把海填平，但表面上却很难看出来什么不对劲。 　　所以有时候，你可能需要更主动一点。如果你有任何的不安，与其乱猜，不如直接去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89章 　　姜策从江声那里离开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 　　整个世界都被纯净的白色所覆盖。 　　姜策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步子走得很慢，似乎是迷失在了这冰天雪地中，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您好，请问是姜策吗？” 　　姜策本就是闷着头走的，先是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擦得干净锃亮，就连鞋边都没沾上融化的雪，紧接着才听见对方问他是不是姜策。 　　抬起头，迎面站着一个alpha，个头跟自己差不多，看着有40来岁，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 　　但是…冬天下雪还不穿羽绒服，就披着个黑色羊绒大衣还不系扣。 　　里边西装马甲三件套，让姜策下意识想起了顾景之，他也爱这样，要风度要造型就是不爱要温度。 　　“您好？” 　　对方见姜策只是看着他发呆，又问了一声。 　　“噢噢噢，抱歉，您是哪位？” 　　“这个…您看方不方便去车里说，我的车就停在旁边。马路上不是很方便详聊。” 　　“抱歉。不方便。” 　　姜策的警惕性很高，他显然不认识这个拦路的alpha，又神神秘秘的去什么车里，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拒绝得很干脆，说完更是抬腿就要走。 　　可对方并不打算放弃，再次拦住，“我不是坏人。是真的不太方便在外边讲。” 　　“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啊。我真的没时间，着急回家，抱歉了。” 　　“是关于您亲生父母的！” 　　姜策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你说什么？” 　　“是关于您亲生父母消息的，我可是找了好久，可算是找到您了。” 　　那人一边说还一边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姜策则皱着眉连着往后退了两步，“你…算了，我不会跟你去车里的，那边有个咖啡店，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去店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人见姜策的态度十分坚决，也只好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两个人进了咖啡店，找了个不显眼的座位坐下。 　　“行了，你是谁，找我什么事，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姜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对方先体体面面地将自己落了雪的大衣脱了下来，精心地掸去浮雪，又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衣架。 　　“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姜策说着有些不耐烦地起身。 　　“哎哎哎，不是，我说，我说。” 　　对方怕姜策走，也顾不上体面了，将大衣扔在旁边的座位上，打开黑色手提包，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档案两个字，还是红色的。 　　姜策半眯了一下眼睛，越来越觉得这个人不是搞诈骗的就是搞传销。 　　现在个人信息泄露得这么严重，骗子都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身份证号是什么，甚至可以详细到知道你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这人或许就是买了什么名单才知道自己名字的，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喏，您先看看这个。”对方一边说一边拆开了牛皮纸袋，然后将一个红色文件夹递给了姜策。 　　姜策翻开，看了两页就啪的一声合上了，“我说，你们现在诈骗是越来越离谱了是吧？！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让我V你50然后你帮我登基呢？” 　　“不是，我没骗你啊，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得了得了。我没钱。你骗人也找个稍微靠谱一点的理由吧。” 　　姜策把文件甩在了桌面上，“你还说你不是骗子…编了个这么离谱的理由骗我，还什么王子，大清早亡了，还敢线下来直接拦人……走了。” 　　说完姜策直接起身就往外走，那人急了伸手抓住了姜策手腕，“您现在不跟我走，会有生命危险的。您母亲照片…” 　　“谁母亲？还照片…不就P个图吗？”姜策说着甩开被攥住的手腕，冷笑道：“我是不太聪明，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啊，伪造一个报告又不难。 　　你都不如跟我说秦始皇其实没死，你是他转世，都比我是什么王子靠谱。还有什么危险……我最危险的就是遇见你了。” 　　姜策气冲冲的出了咖啡店，心想这一天天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怎么都让他碰上了……真无语。 　　可是，被这么一搅和，姜策也没什么心思在街上乱逛了，直接坐地铁回到了家里。 　　打开家门，客厅里没开灯，跟他想的一样，顾景之并没有在家。 　　姜策脱了羽绒服，悻悻地坐到了沙发上，拿起手机给顾景之发了个消息，问他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不出预料，顾景之没回。 　　姜策叹了一声，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起身去了卧室冲了个热水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听见客厅有淅淅索索的动静，皱了一下眉就快步往客厅走。 　　地上乱七八糟扔了一堆彩球啊、星星啊、拉花之类的挂件，顾景之连衣服都没换，挽起衬衫袖子，坐在地毯上摆弄着组装圣诞树。 　　“顾景之？你怎么…”姜策话没说完，就发现顾景之微微仰着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并且越看嘴角越抑制不住的上扬。 　　姜策顺着顾景之那毫不掩饰的目光往下，才意识到自己就围了个浴巾出来，赶紧用手捂住了上半身，“你干嘛？！流氓！” 　　“流氓？”顾景之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闪粉，走到姜策面前，故意贴得极近，掌心贴在姜策的胸膛上，挑了一下眉笑着道：“是我流氓，还是你流氓啊～不穿衣服的又不是我。” 　　姜策脸红到脖子，要给自己争辩两句，却被顾景之双手环住脖颈亲了一下脸颊，顿时什么反驳都忘了，他好像太久没有跟顾景之这样亲近过了。 　　虽然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但是几乎没什么交流……他懂顾景之很累，可是他也好怀念这样跟顾景之打打闹闹的日常。 　　于是，姜策双手用力抱住顾景之，亲昵又委屈地蹭了蹭顾景之的脖颈，“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以为你今天又不回来吃饭了。” 　　“怎么会呢，我那个时候在开车，马上就到家了。还有，喏，圣诞树，我可是好不容易拖上来的。” 　　“弄这个干什么？” 　　“圣诞节啊。”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过节吗？” 　　“我是不喜欢，但是…跟你一起过节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一起装扮一下圣诞树吧。” 　　“好！”姜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先办点正经事。” 　　顾景之伸出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戳了戳姜策紧实的胸膛，“我还没有洗澡呢，要不要一起？” 　　两个人唇齿纠缠，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浴室，姜策没怎么用力就将顾景之抱起，让他坐在大理石台面上，倾身再次吻住了顾景之的唇。 　　谁也不知道这个澡到底洗了多久。 　　姜策让顾景之靠着自己，两个人躺在浴缸里，顾景之按了自动按摩键，浴缸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我好想你。”姜策亲吻着顾景之的肩头，“特别想。” 　　“我们每天都一起睡，还这么想我啊？” 　　“是啊，总觉得很不安。” 　　顾景之的手原本就搭在浴缸边沿，听姜策这般说，伸手rua了rua姜策湿漉漉的头发安慰道：“很快，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景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 　　姜策其实想问顾景之，如果……假设，或许… 　　他可以不可以不去争这个顾家的一把手位置，也不要去管跟顾景珑的交易。就像之前在宁江那样生活，不好吗？ 　　但是，话到嘴边，姜策就咽了回去。 　　这个问题太自私了。 　　成为顾家的一把手，是顾景之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omega做不了当家人，他们根本就不擅长应对复杂的商业世界，omega只需要待在家里照顾alpha和孩子就好了，几乎是贴在每一个omega身上的标签。 　　所以，顾景之或许正在创造一个奇迹。不只是属于顾景之自己的奇迹。 　　他要做顾景之的靠山，而不是绊脚石，他永远不会成为那个扭断顾景之翅膀的人。 　　“怎么了？”顾景之见姜策半晌不出声问道：“如果什么？” 　　“没什么。”姜策岔开了话题，“我是想说…”语气一转，“你知道我今天碰见了个骗子。” 　　“骗子？诈骗电话吗？” 　　“不是。”姜策双手从后面环住顾景之的腰，将头搭在了顾景之的肩膀处，“就在路上把我拦住了，而且骗人的话术还特别离谱。” 　　“怎么离谱了？” 　　“他说我是王子，笑死我了，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那文件P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顾景之心里咯噔一声，他可笑不出来，赶忙侧身问，“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了啊，说我不跟着他走会有危险，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跟他走才会有危险的好吧。他都不如说他是秦始皇，让我V他50帮他回咸阳来得靠谱。” 　　“噢…”顾景之勉强撑起些笑意，“现在骗子太多了，什么样都有。以后还是开车出去吧，尽量少在路上停留。” 　　“嗯。”姜策顿了一下问道：“所以，明天晚上，你还能回家来过圣诞节吗？” 　　顾景之垂下眼帘，声音变得有些犹豫，“我……晚上的…” 　　“噢……陪她是吧。”姜策伸手握住了顾景之的手，开口道：“没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至少圣诞树我还是会组装的。咱们出去吧，吃完饭我给你组装圣诞树。” 　　“别。”顾景之不让姜策离开，轻巧翻身跨坐在姜策身上，同时掌心撑在姜策胸膛上，“别走。” 　　姜策双手扶住顾景之的腰，让他坐得更稳一些。 　　“姜策。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景之眼中淡淡的哀伤让姜策看得心疼，他伸出手，抚摸着顾景之的侧脸。 　　“我知道。我只是讨厌自己，明知道你很辛苦，我却帮不了你什么。如果我真的是王子，也许我就有资本来做你的靠山了，可是我谁也不是…” 　　“我不需要你成为别人。姜策，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尽管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在一起，但这一点，永远不会变。”顾景之俯身向前，亲了姜策的额头一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什么？”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酒店浴室里，也是这样，我跨坐在你身上。”顾景之说着，将姜策的手指指尖轻轻含住。 　　“喜欢么”因为含住的动作，这三个字被顾景之说得七零八落。 　　姜策知道顾景之是在还原当时的场景，但他还是难以控制的喉结上下快速滑动了几下。 　　顾景之实在太过漂亮了。 　　不管是柔黑的碎发，深邃的锁骨，还是微微扬起的、天鹅一般的脖颈。 　　姜策经常在想，如果真的有造物主，那顾景之一定是被造物主偏爱的、最完美的一幅作品。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皮肤紧致白皙，特别是被热气笼罩的时候，微微泛着淡淡的红，在温柔的灯光下，整个人像是被一层珠光笼罩住，令人根本移不开眼。 　　这般想着，姜策撑起上半身去吻顾景之，却被顾景之用力按了回去。 　　“狠心的alpha，那天竟然把花洒打开，给我浇了一身的冷水。”顾景之嘴上虽这般说，可动作却是完全相反的，这对于alpha来说，实在是太过考验意志力。 　　“我错了。”姜策的呼吸变得浓重，声音也逐渐染上了欲wang，再次试图起身，顾景之这次并没有阻止，而是双臂顺势环住了姜策的脖颈。 　　“我还想要。行不行？” 　　顾景之轻轻推了一下姜策，糯声道，“不行～我好累。” 　　“就一次，最后一次。”姜策细密的吻落在顾景之的锁骨上，盖住了刚才他自己印下的吻痕。 　　他很喜欢这样，在顾景之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加深。 　　“就一次~” 第190章 　　圣诞节过后，顾景之就出了差。 　　家里又只剩下姜策一个人。 　　其实，自从跟着顾景之搬到三江，他就很少出门了。 　　上课改成了线上，平时除了上课之外，就是等顾景之回来。 　　他在三江不认识什么人，江医生也很忙。 　　以前他还有妈妈在，还有个家，现在…家也没有了。 　　在宁江的时候，他也还可以跟琛哥、沅沅他们说说话，大家一起聚个会，偶尔热闹一下。 　　可现在，他好像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 　　要不要回宁江去看看？ 　　这个念头突然就浮现在了姜策的脑海里。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顾景之走之前告诉过他，最好不要随便出门。 　　他不想给顾景之添麻烦。 　　笔尖戳了戳，卷子也做不下去，10道选择题错了6个，姜策扔下笔，有些沮丧地在地毯上摆成了一个“大”字。 　　随手摸到了遥控器，姜策讨厌家里这么安静，索性打开了电视，随便停在了一个频道上，也不管上面放的什么节目，只把它当成了个背景音。 　　“C国王室宣布，夏琳娜王妃遗作《春生》全球巡展正式告一段落，夏琳娜王妃……” 　　姜策坐起身，看着画面中夏琳娜王妃的照片，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下，心里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怪异感，突然想起那个骗子给他看的照片，好像…跟新闻上的一模一样。 　　难道不是P的照片吗？姜策想了想，随即又释然了。 　　在网上下载一张真照片又不难。 　　随即姜策又躺回到了地毯上。 　　顾景之不在的这几天，姜策也睡不踏实，即便每天晚上都会视频，但依旧没办法让他感觉到安心。 　　元旦，姜策也是一个人在家过的，就煮了点冰箱里冻的饺子，再无其他。 　　好不容易等到顾景之回来的消息，这人又直接从机场先回了本家。 　　姜策就在客厅等，一直等到了半夜，顾景之终于回到了家里。 　　一进门，顾景之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抱住了姜策。 　　姜策不知道他在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显然顾景之的情绪不太好。 　　顾景之这种情绪的时候，不能一个劲儿地去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因为如果你这样问，顾景之会变得很抗拒。 　　所以姜策什么也没说，紧紧抱住顾景之同时释放出安抚信息素。 　　两个人相拥在玄关处，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周围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一直到顾景之情绪好了一些，姜策把信息素收了回去，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亲了一口眉心，“是不是很累。” 　　然后也不等顾景之回什么，姜策把人横抱起来，大步往客厅走。 　　“你躺着，我给你按摩按摩。” 　　顾景之很喜欢姜策帮他按摩，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一点都不想从姜策怀里离开。 　　“怎么了？本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景之摇了摇头，“我就是想抱着你。头疼。腺体也难受。姜策，你能不能…标记我一下？” 　　“好。” 　　姜策越发的肯定顾景之在本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这是第一次顾景之主动开口让自己标记他。 　　虽然顾景之接受了自己，但姜策心里很清楚，他对标记，对于alpha靠近他的腺体，还是会本能地产生抗拒。 　　所以在相处时，哪怕是动情时，姜策大多数时间都只是温柔地亲吻顾景之的脖颈。 　　只有获得了顾景之的允许，他才会浅浅地留下一个标记，而这种标记一般到早上就会消失。 　　“顾景之，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好不好？” 　　“没什么。” 　　“跟我说说吧。” 　　顾景之伸手拉住了姜策的衣领，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标记，或者让我一个人待着。” 　　姜策一口咬破了顾景之的腺体，信息素注入的瞬间，顾景之的身体软了下来。 　　姜策抱着他，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下意识地哼了两句曾经他给顾景之唱过的哄睡歌。 　　“你知道，这首歌你唱的还是很跑掉。” 　　顾景之的声音很疲惫，但这句玩笑似乎表示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那就请顾总的耳朵多担待点吧，我想哄我的omega高兴。” 　　姜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顾景之已经去上班了。 　　他给顾景之发了消息，然后就像平时一样洗漱、吃饭、上网课。 　　中午休息的时候，姜策又打开了电视，却发现今天的电视好像只有几个频道，而且都是那种剧集连播的类型。 　　姜策扫了一圈，那些剧都不怎么好看，于是就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谁知道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往后几天，顾景之依旧是早出晚归。 　　而姜策每次打开电视，发现都只有那几个剧集频道能看。 　　而且，最近他手机好像也打不开新闻软件，甚至连微博都加载不出来。 　　姜策一开始以为是网络的问题，但是他重启了好几次路由，还给网络供应商打电话询问，可对方表示网络一切正常。 　　网络没问题，那就可能是手机或者软件的问题，于是姜策把各种APP卸载了之后重新安装，可依旧加载不出来内容。 　　他甚至翻出来了以前用的旧手机，就是他跟顾景之第一次见面，被顾景之抢走摔坏屏幕的那台，依旧什么都刷新不出来。 　　当天晚上，姜策抱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顾景之问道：“顾景之，你手机能正常上网吗？” 　　“嗯？”顾景之在姜策怀里换了个姿势，将背对着姜策淡声道：“能吧，我没注意，快睡吧。” 　　最近顾景之走得都很早，姜策起床之后总是习惯看着顾景之躺过的地方发呆。 　　他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的一个梦。 　　姜策上午上完了网课，空坐在沙发上，这个家，比他们在宁江住的公寓还要大。 　　但再大的家又能怎么样呢…姜策的情绪越来越差，索性换了衣服，戴上口罩，用围巾给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打算出去透透气。 　　可他刚打开房门，却发现今天门口站了两个alpha。 　　那两个alpha见姜策开了门要出去，立刻伸手拦了一下。 　　一位开口道：“姜先生，您不能出去。” 　　“我不能出去？”姜策皱眉道：“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你们是谁？什么时候站在我家门口的？” 　　“我们是您的保镖。” 　　另外一位也开口回道：“这是顾总安排的。” 　　“顾景之不让我出去？为什么？” 　　“为您的安全着想。请您回去吧。” 　　“又是为了我的安全…那你们要在我门口站多久？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门。” 　　对方则答道：“这个么，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您也别让我们为难了。” 　　说着那人还特意掀开了西服衣角，枪套里是一柄黑色手枪。“回去吧。” 　　姜策没办法，只好关上门，将围好的围巾胡乱扯了下来扔在沙发上，直接给顾景之打了一个电话。 　　“喂？”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顾景之接了。 　　“你让人看着我？”姜策的语气不怎么好，“为什么？” 　　“我？”顾景之顿了一下。 　　这个停顿的间隙，姜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顾景珑的声音。 　　顾景之压低声音道：“顾景珑来了，先不说了。” 　　言毕，顾景之快速挂断了电话。 　　“哥，走吧。到时间了。” 　　一周前，新一轮顾家管理委员会委员提名会。 　　关于顾景之被提名进入家族管理委员会的提议，因为他得到了顾栾的支持。 　　所以在会上，没有人想惹恼顾栾，没有在台面上提及他omega的身份。 　　在无记名投票时，以勉强超过半数的赞成票通过了。 　　相比于对顾景之获得提名的犹豫，顾景珑的提名就顺利多了。 　　因为顾氏集团是家族产业，不管他们内部怎么折腾，但所有顾家人，特别是顾家的alpha。 　　他们都认为，如果未来某一代家族成员对集团公司失去了绝对控制权的话，那无疑是顾家所有人的耻辱。 　　omega，始终是个不稳定因素。 　　顾景珑和顾景之都知道，所以顾景之必须要额外做一些努力。 　　也就是顾景珑之前所说的，要获得顾栾的信任，这样顾景之才能进入到委员会。 　　而今天的会，则更为重要。 　　在进入到委员会以后，支持顾景珑的人就会听从顾景珑的安排。 　　与顾栾原本的势力，一起支持顾景之成为执行董事长。 　　而按照约定，顾景之在当选之后，将顾景珑安排在了第二顺位的角色。 　　如果顾景之在任职期间没有办法履行职责，按照规定则会由顾景珑接手所有工作。 　　顾栾的脸色越来越差，但决议通过就是通过，现在木已成舟。 　　他就算能耐再大，目前也没办法更改决议。因为一切都符合流程规范，都是顾栾自己的安排。 　　顾景珑那一方做的只是演戏而已，可到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演下去了。 　　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阴沉着脸的顾栾还有那两个对他来说只是工具的“不肖子孙”。 第191章 　　“哎呦，老头子，别脸拉老长了。” 　　顾景珑一边说一边懒洋洋地伸手，食指勾住自己本来系得很规整的领带，硬生生给它扯得松散。 　　没个正经样子坐到了会议桌上，一脚还踩着旁边的椅子，“年纪大了，气性要是还那么大的话，万一一口气没上来…”顾景珑说到这，嘴角往上扬了扬，“我帮你把讣告也写好了。” 　　“你！”顾栾砰的一声，手用力拍到了桌面上，“顾景珑！” 　　“哎~我在呢。” 　　“你！！”顾栾脸色铁青，转而怒视顾景之吼道：“你也跟着他胡闹？！景之啊，爷爷对你可太失望了。” 　　顾景珑没憋住，笑出了声，“得了吧，还失望…你是失望，不过你只是失望我们不是个听话的玩具罢了。从小到大，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学什么不能学什么，甚至是吃什么不吃什么，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哭…… 　　老头子，我们的人生，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吗？你是失望我们没有按照你预想的那样，成为你新的傀儡，仅此而已，别说得好像你是什么慈爱老人似的。你连你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下手，还要我多说什么么？” 　　尽管他没想过这两个兔崽子敢联合在一起摆了他一道。但他才是顾家唯一的长辈，就算决议通过又怎么样。 　　想到这，顾栾冷哼了一声道：“好啊，行，爷爷可真是小看你们两个了。但你们以为决议通过就完了么？还是太年轻了，我可以提起复议程序，你们想跟我掰手腕，还是太嫩了点。” 　　“是，对，您说得太对了。”顾景珑起身走到了顾景之身边，“哥，把东西给老头子看看吧。” 　　顾景之将之前给顾景珑和姜策看过的文件复印版拿了出来，顾景珑直接塞到了顾栾手里。 　　“老头子，你以为这些材料都被你毁了吧。啧啧～要么说你最后能夺权呢，心狠手辣这一点，我们跟你比还是差远了。现在，我们给你一条路，这里边的事，哪一件拿出来，都会让你被舆论的唾沫淹死。” 　　顾景珑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好面子，老头子，你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你的脸面。现在社会上说你是什么，老企业家、实业家、大慈善家，名誉教授的头衔一箩筐。 　　这些事要是见了光，啧啧，你到死都只会是不要脸的黑心禽兽。墙倒众人推。我想你也不愿意到老了，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吧。” 　　“你！”顾栾将那些文件的复印件撕得粉碎，“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好！你们两个翅膀都硬了是吧。” 　　说着顾栾就要起身去扇顾景珑的巴掌，顾景之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将门打开，淡声道：“都进来吧。” 　　紧接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alpha冲了进来，直接将顾栾死死按在了桌面上，一点体面都没有了。 　　顾景之淡声道：“爷爷，您身体不太好，精神状况好像也出了些问题，需要好好疗养一段时间。您放心，在您疗养期间，绝对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打扰爷爷清净的。” 　　顾栾被带走之后，顾景之坐回到了椅子上，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景珑道：“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 　　“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顾景珑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顾景之的对面。 　　顾景之只是淡淡看着他，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顾景珑轻笑了一声，宽阔的背向后仰靠在椅背，右腿横搭在左腿上翘起，“我说了，我想让哥做顾家的当家人。” 　　“是么。” 　　“是啊~” 　　顾景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景之，“从小到大，哥你什么做得都比我好。学习比我好、马术比我好，实习表现比我好，工作业绩比我好…什么都做得比我要好。” 　　顾景珑眼底逐渐变得阴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显得愈发的狰狞恐怖，“顾景之比那个顾景珑聪明多了…要不是顾景之是个omega，哪还有顾景珑什么事…… 　　哥啊，你知道从小到大我听了多少遍这种话吗？就连我妈都说，她怎么就生不出来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呢？” 　　顾景珑说着，突然间身体前倾，压迫信息素爆冲出来，同时伸手直接捏住了顾景之的下颌，“你明明就是个omega，为什么偏偏非得这么要强？什么事都要压我一头？” 　　“咳咳咳…”顾景之本能地抵触顾景珑释放出的信息素，几乎用尽全力掰开了顾景珑的手，冷声道，“你以为只有你听过那些话吗？” 　　顾景珑耸了一下肩，将信息素收了回来，再次摆出那股子纨绔劲儿，“当然不是，但赢的人不是我，这一点还是让我感到厌烦。 　　小时候我想，你怎么没在那次意外时直接死掉呢。如果你死了，我的生活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儿。可是后来，我很庆幸，哥，你没死在路边。”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庆幸。” 　　顾景珑当然知道顾景之在说反话，不过他也不在乎，“本来我想借着邵武的手，把那三个碍事的人一次性都解决掉，这样哥身边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那个傻子却只撞死了一个李巽，真是太可惜了。” 　　顾景之沉眸看着顾景珑，此时微微侧首同时单挑了一下眉，“是么。” 　　这话让顾景珑微微愣了一下。 　　他确实没亲眼看见李巽的尸体，可当时顾景之的反应…原来是个扣啊，思绪到此，顾景珑嗤笑了一声，“哥演得还真是逼真。动作也挺快的。” 　　“彼此彼此吧。你演得也不错。” 　　“即便哥你把李巽藏起来了，但他受的伤那么重，又能帮到你什么呢？” 　　顾景之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他帮我什么。我只是希望他能恢复健康，仅此而已。顾景珑，你想做什么，冲着我来，李巽他只是为我工作而已，犯不着对他下手。” 　　“可我怎么可能舍得对哥下手啊，哥你不知道吧，我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易感期，就是因为哥你啊～” 　　笑意重新挂在顾景珑的嘴角，但却让顾景之一瞬间遍体生寒。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女O，可那年冬令营，哥怕冷，所以围了厚厚的围巾，解开围巾低头的时候，我看见了哥雪白的脖颈，只是露出那么一小节，真好看啊，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想要在你那雪白的脖颈上留下我的齿痕。” 　　顾景珑说着，伸手要去摸顾景之的脸，但顾景之本能地抬手，拍开了顾景珑的手，“顾景珑。我是你哥，你…你…” 　　顾景之话尚且没说完，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顾景珑释放出了另外一股信息素，浓重的檀香味层层叠叠地将顾景之笼罩住，顾景之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身体逐渐变热的同时，恶心的感觉也直冲脑门。 　　顾景之起身要走，但顾景珑怎么可能会放他离开，一只手抓住了顾景之的手腕，死死将人禁锢在怀里。 　　“哥动情的时候，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我很好奇。”顾景珑说着，鼻尖儿贴近了顾景之的腺体。 　　“你放开我！”顾景之在人前，一向都很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现在他几乎是吼出声，让顾景珑滚开。 　　顾景珑被吼了也不生气，反而兴致更高了，“怎么，那个穷小子能闻，我就不行么？我比他差在哪儿？嗯？他要什么没什么，就算是什么王室后裔又能怎么样，他自身都难保，有哪里值得哥你去喜欢的？” 　　“我、是、你、哥。”顾景之眼底的寒光如利刃一般刺向顾景珑，“顾景珑，你有病就去看医生，别跟我发癫。我没那种爱好。” 　　“哥没有不要紧，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我这个人，惦记什么东西就必须要得到。只要扭得下来，品尝出味道只是时间问题。哈啊…” 　　顾景珑说着，伸手再次捏住了顾景之的下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该怎么让哥你伤心绝望难过，哥哭的时候一定很好看。我会让哥得到你想要的，然后又失去。 　　让你站在最高处再狠狠跌下，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稍微心情好一些。但是，如果哥跟我在一起，那我愿意将哥奉在高阁，只要你做我的omega，顾家给你也没什么所谓。我知道哥的秘密。甚至，我对哥的了解，比你自己还要多。” 　　“你了解我？”顾景之气极反笑，“你了解我什么顾景珑，你现在放开我，听到没有？！我是你哥，我们有血缘…” 　　“哥，你难道不好奇吗。”顾景珑打断了顾景之的话，“为什么不管你怎么努力，也换不回叔叔对你一丁点的认可。就因为你是omega么？真的么？就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你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就直接说，用不着绕圈了。” 　　“哈……哥，你真是…就不能把你对那个穷光蛋alpha的耐心分给我一点儿么。” 　　顾景珑一只手依旧用力攥着顾景之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机从裤兜里拿了出来，给顾景之播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顾景珑和顾景之母亲的一段对话。 　　“其实…景之他不是顾家的孩子。是我跟别人生的。不过因为那个alpha跟他爸长得很像，所以就…当时我想，要是真生下来个alpha，还能从顾家套出来不少钱，我在顾家的位置也能站得更稳一些。 　　谁知道竟然是个omega……不过这也好，因为是omega，景之他爸不喜欢，所以也没多看几眼。后来他出了事，这秘密还是没瞒住。不过也没闹大…” 第192章 　　“反正他爸也在外边有人，这事儿传出去他自己也没脸。其实啊，景之这个孩子，哪哪都好，特别是学习上，就没用我们操心过，就是没福气，生错了性别，是个omega……” 　　录音播到这里，顾景珑按了暂停键，随手将手机往桌面上扔，啪叽一声，也不在乎背板磕没磕到。 　　“哥，你听得可还清楚。当然了，你可以质疑这录音的真实性，没关系，用不用我给她打个电话让你们当面聊。 　　你知道你那个妈，啧啧，为了点钱什么都往外说。拉着我简直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对了，要不这样，我去抽一管子老爷子的血，跟你做个亲属血缘鉴定……” 　　“够了！”顾景之阴沉着脸，要再次将顾景珑推开，可顾景珑却反手拉了一把将人死死禁锢住。 　　“哥，你这个样子可真让人心疼。”顾景珑伸出食指抬着顾景之的下巴，顾景之把脸别了过去，根本不想看他。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顾景珑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他从来就没想过跟自己争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不想争，而是根本就不需要争。 　　自己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在顾景珑眼里都只是一个笑话。 　　顾景珑从始至终都藏着一张底牌，只要亮出来就一定能获胜。 　　所以他就那么等着，不紧不慢地等着，哪怕决议通过又能怎么样？ 　　顾景珑从心底里就知道，实际上，他没有竞争者。 　　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烂笑话。 　　“哥。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们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如果你想的话，你依旧可以是我哥。你只要讨好我，对我笑一笑，撒撒娇，你还会是顾家明面上那个当家的人。” 　　顾景珑伸手想要抚摸顾景之的脸颊，顾景之下意识往后躲，可这个动作惹恼了顾景珑，他伸手捏着顾景之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嘶…” 　　顾景珑拇指指腹抹了一下下唇被顾景之咬破的地方，拽着顾景之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顾景之道：“你他妈的咬我？！行，呵，没关系。你现在不接受也无所谓。反正你的那个小alpha…你永远也别想看见他了。” 　　听到对方提起姜策，顾景之心里咯噔一声，想起姜策电话里说的，有人看着他，顾景之拽着顾景珑的衣领，“顾景珑，我说过，别牵扯其他人。” 　　“是啊，你是说过。” 　　顾景珑被拽着衣领，却也并不生气，反而伸手，用他的掌心覆在了顾景之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如果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心情一好，可以听你的话，不牵扯其他人。但是你偏偏不接受我的提议。你现在连顾家人都算不上了，拿什么去保护那个‘灰姑娘’？” 　　顾景珑看着顾景之的目光好似毒蛇，可偏偏嘴角洋溢着近乎于爱意的温柔。 　　“哥，在你身边的人，都会遭殃。你啊，保护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顾景珑贴近顾景之的耳廓，温热的鼻息打在顾景之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omega天生就应该为了讨好alpha而活着，你们只有依靠alpha，才能过得衣食无忧啊。我也不逼迫你，一边是一无所有，一边是要什么有什么，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景珑说着放开了顾景之，转身往外走，在会议室的门拉开那一刻，顾景珑一只脚踏出门外后，又转身回头对顾景之道，“我只要把那个小alpha的消息透漏出去，都不用我亲自对他做什么，我想哥你明白我的意思。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做个聪明的选择吧。” 　　顾景之紧紧咬着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表情看着顾景珑离开。 　　等顾景之从顾家本家回来的时候，家门口的人见了顾景之，只点了点头便撤走了。 　　“顾景之，你什么意思？”姜策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的灯也没开，只是几条灯带发着微黄的光。 　　“没什么意思。”顾景之淡声道：“我说了，会保护你。我有点累了。先睡了。” 　　顾景之回到了卧室，姜策第一次没有追过去。 　　他在另外一间卧室里呆了一夜，就连早上顾景之几点离开家的都不知道。 　　只不过今天开门的时候，姜策发现门口没有人守着了。 　　几乎没有犹豫，姜策穿着羽绒服就出了家门，他想回宁江，也许也不想，姜策不知道，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呦，这不是我哥的alpha么，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乱逛呢。” 　　姜策刚出门，走在街边，就很不巧地碰见顾景珑开着他那辆哑光黑的蝙蝠跑车突然出现在身后。 　　“别不理人啊，哥夫，要不要去旁边喝杯咖啡。我有话想跟你说。” 　　姜策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顾景珑，冷声道：“我没什么跟你想说的。” 　　“别啊，看你心情不好，难道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顾景珑“痛心疾首”地唉了一声，“早跟你说了，你偏偏不听。”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故弄玄虚得让人恶心。” 　　顾景珑把车停在了路边，“请我喝杯咖啡，我就告诉你。” 　　姜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顾景珑喝咖啡。或许是因为直觉吧。 　　顾景珑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知道。 　　“行了，咖啡也端上来了，说吧，你刚才说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顾景珑可不着急，端起来咖啡杯，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又嫌弃地把杯子放下，“你就不能找一家稍微上点档次的咖啡店？我哥给你的钱都花哪儿去了？这东西也能喝下口……” 　　“你说不说？喝不惯可以不喝，旁边那些喝下去的顾客也没被毒死。哪儿那么多讲究。” 　　顾景珑撇了一下嘴角，“随便吧。听你这么问，好像你并不知道啊……”这个啊，顾景珑特意拉长了尾音，同时拿出手机，将搜索到的内容给姜策看，“喏，几天前我哥跟赵佩妮订婚了。” 　　“什么？” 　　姜策心里咯噔一声，夺过顾景珑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新闻，越看脸色越差，特别是那张顾景之跟赵佩妮的合影，两个人举着香槟，交杯饮下。 　　心中一阵刺痛，但姜策一个字也不愿意信，抬眸质问顾景珑道：“这是真的” 　　顾景珑无语白了一眼姜策，笑着反问，“不然呢？这可不是八卦小报，你看好了发布的渠道是哪一家。你不信也无所谓，用你自己手机随便搜搜就能看见，我没必要骗你啊～” 　　说着，顾景珑从姜策手中将自己的手机用力抽了出来，放在袖子上擦了擦，才收回到裤兜里。 　　“我说过吧。对我哥来说，你就是个玩具。他玩够了，就扔了。我哥，永远只看利益。跟那个姓赵的结婚，就能成为顾家的一把手，这个交易可太划算了，相比而言，你能给他什么？” 　　姜策猛烈地摇头，极力否认他看到的一切，“不，不是的，顾景之说过…说他不会跟…” 　　“不会跟赵佩妮结婚？哈哈哈哈哈哈…” 　　顾景珑差点笑岔气，“也就你这种白痴会相信那种话。但是我很好奇，我哥订婚，这事儿可不算小，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你都不上网的么。” 　　“我……”姜策大脑一片空白，顾景珑后边还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周围好像天旋地转的。 　　顾景珑半眯了一下眼睛，嘴角的笑意蔓延开，就那么看着姜策。 　　他并不着急开口说话，相反，他更喜欢看着姜策陷入无尽的猜疑和自我怀疑之中，他要引导姜策自己去找到那个错误的答案。 　　人，总是更容易对他们自己发现的、挖掘出的东西深信不疑。比起把答案直接塞给他们，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发现”。 　　这样可以很好地消除他们对所获“答案”的疑心，也更容易让猜疑的种子扎根得更深。 　　“我…最近手机…”姜策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这几天点不开的APP，只是稍微卡了一下，就刷新出了内容。 　　顾景珑瞄了一眼，“痛心疾首”般叹了一声，“原来是被屏蔽了，啧啧……虽然你跟我都喜欢我哥，但我们毕竟都是alpha。 　　一个alpha对另外一个alpha。我还真是有点同情你，被一个omega耍了。可真是…唉，看你这么可怜，我都不忍心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了。” 　　姜策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顾景珑反而不说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要是跟你讲了，回头你去质问我哥，再把我出卖了，我哥现在可是当家人，我可不想给他惹生气到时候自己没好果子吃。 　　你也想开点儿，既然他还让你住在那间房子里，说明就算是结婚了，我哥也还是想把你当情人养着。 　　你不如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能放在你的自尊心继续住着，能继续哄我哥高兴，保持你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成什么问题。 　　至于那件事么，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都已经成了过去了。”说着，顾景珑起身，“咖啡我就不喝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再见了。” 　　姜策没起身，用力抓住了顾景珑的手腕，抬眸的那一刹那，顾景珑与姜策目光接触的那一秒，让顾景珑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下意识屏了一下气。 第193章 　　姜策拎着购物袋回到家里的时候，顾景之已经在家里了。 　　以往顾景之一回到家里，一定会先去洗澡，然后换上舒适的居家服。但今天没有。 　　他依旧穿着早上离开家时穿的那件高领白色羊绒套衫和略微有些休闲的西裤，背靠在岛台边缘，视线正好落在玄关转角处，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姜策回来。 　　在姜策从玄关处出来，视线落在姜策身上的同时，顾景之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 　　“你回来了。” 　　姜策先开的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拎着购物袋走过顾景之的面前，姜策也没有如往常一样给顾景之一个拥抱，而是径直错开了顾景之，直接到了厨房。 　　“嗯。”顾景之淡淡回了一句，转身，视线又落回到了姜策的背影上，“你…出门了？” 　　“是啊，怎么了。”姜策将购物袋里装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放到了台面上。 　　“没怎么。”顾景之将手中的红酒放下，水晶杯底撞到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不想我出去么？” 　　“为什么这么问？”顾景之把问题推了回去。 　　“没什么，我只是听你那么说，好像是不愿意让我出去。你说呢？” 　　“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 　　“是么。”姜策拿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今天回来得挺早的，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 　　“噢……”姜策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冰箱里还有豆角，已经放了几天了，今晚炒着吃了吧。顾景之，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要结婚了，你说我应该去参加他的婚礼么。” 　　“如果对方邀请了你的话……” 　　“哈啊……”姜策苦笑了一声，双手撑在台面边缘，垂头盯着台面，“顾景之，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顾景之看着姜策阴沉的背影，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向巧言善辩么。怎么你要结婚了这种事，都不跟我讲一声呢？” 　　姜策说着转过身，压眉看着跟他隔着岛台站在对面的顾景之，很牵强地扯出了点笑意，“至少…我也得跟你说一句恭喜啊。” 　　顾景之依旧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姜策，而姜策从顾景之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愧疚、抱歉、或者是……解释……哪怕其他任何别的情绪，可什么都没有。他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觉得顾景之如此陌生。 　　“哦，我觉得没必要跟你说。”顾景之淡淡回了一句。 　　“没必要？”姜策明显再也沉不住气了。 　　“是。” 　　顾景之伸手想再次拿起放在岛台上的红酒杯，姜策动作更快，跨步上前，一把将酒杯扫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那顾总你觉得什么有必要？嗯？你跟别人结婚，那我算什么？我特么算什么？！” 　　顾景之并没有执着于被姜策抢走的那杯酒，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头冷冷的看着姜策道：“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不就是结婚么。有必要闹成这样么。” 　　“什么叫不就是结婚？顾景之，这两个字对你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么？” 　　“是啊。”顾景之耸了耸肩，“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两方优质资源重组而已。傅聿行家是那样。Willson家也是一样的。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联姻的么。现在闹这一出是因为什么？” 　　“我以为……”姜策眼眶泛起红，声线抖了一下，“我以为你…至少答应了做我的omega，我们在一起之后…你是认真想跟我…” 　　“姜策。”顾景之打断了姜策后边的话，“我真的不明白你在难过什么。就算我结婚了。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呢？ 　　我还是会跟你住在一起，我们的生活不会受到一点儿影响。我不在乎，赵佩妮也不在乎，为什么你要在乎那个毫无意义的东西。我现在成了顾家的当家人，你也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的了，这难道不好么？” 　　“好？这叫好？”姜策难以置信顾景之竟然跟他说好……“不需要躲躲藏藏？你结婚了，就是有了家庭。那我算什么？真做你的情人吗？是，你们都不在乎，但你…你想过…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姜策话说得七零八落，抬臂用掌心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姜策…我结不结婚，一点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顾景之的声音柔和下来，绕过岛台走到姜策面前，想伸手抚摸他的脸，却被姜策一把拍开。 　　“你别碰我。”姜策往后退了两步，跟顾景之拉开了距离，“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在回三江的时候，不，不不不，在宁江的时候你就计划好了。对你来说，我对你言听计从，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你可以玩弄在股掌之间。顾景之，你真的太难懂了……” 　　“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些无聊的事烦心而已。” 　　“呵……是么”姜策红着眼看着顾景之，“你还有什么事，觉得不需要我知道，不需要我操心的。” 　　顾景之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还是不说么？好。那我来替你说。” 　　姜策说着伸手将购物袋扯了起来，从里边拿出来了一个文件夹，甩到了顾景之脸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孩子，也是个无所谓的存在？” 　　顾景之僵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怎么，难道不是么？你在打掉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现在这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可是我们的孩子…顾景之，难道你就…” 　　“对。”顾景之死死咬着后槽牙，却很轻松地吐出来了答案，“我就是不想要你的孩子。孩子就是累赘。碍事的东西。我从来没想过…” 　　姜策双手死死抓住了顾景之的衣领，将人抵在了冰箱上，目眦欲裂盯着顾景之，那可怜的衣领也被姜策攥得发皱，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撕碎。 　　“你、再、说、一、次。”姜策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太阳穴青筋凸起，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我不想要你的孩子，也不想要你。” 　　砰！的一声巨响，顾景之只感觉耳边一阵劲风，下意识闭上眼，但那一拳只是擦着他的耳廓砸进了冰箱门里。 　　“顾景之……”姜策松开了手，“你到底……有心没心……” 　　“我没有心。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顾家最高的那个位置。” 　　“你为了那个目标，是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没错。”顾景之用尽所有力气推开了姜策，“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一条毒蛇么？我跟赵佩妮结婚，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跟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 　　姜策痛苦地看着顾景之，他根本就没办法相信，这些话是那个几乎每天都跟自己一起起床的枕边人讲出来的。 　　顾景之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口腔内壁，混着腥甜的血腥味，挑了一下眉，嘴角又挂上那寡淡疏远的笑意，”你刚才打碎的杯子，两万，砸坏的冰箱，十六万五，姜策，这个家里最便宜的，就是你。 　　本来我是想给你留在身边的，毕竟，你长的确实是我的取向，留着你在身边的感觉也不错，但你如果非要这么闹的话。” 　　顾景之重新走到岛台边，将自己放在台面上的手提包打开，从里边拿出来了一张卡扔给姜策，“没有密码，这里边的钱，够你下半辈子挥霍了。姜策，咱们结束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顾景之冷冷地看着姜策，“你不是说过，我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么。玩具不听话，我就不想要了。姜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情、什么爱都是假的。没有意义。拿着我给你的钱，从这里滚出去吧。” 　　顾景之捡起落在地上的银行卡，塞进姜策手中，“拿着这些钱，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姜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手里的卡，慢慢摇了摇头，当着顾景之的面，直接把卡掰成了两节扔在了地上。 　　“我不需要你的钱。顾景之，我是穷。但至少我还有自尊心。”姜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他也顾不上去擦，“你替我还的那些债，我也会还给你。” 　　“随便你吧。”顾景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要你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好…我走。”姜策话音落地，人就直接往玄关处走。 　　顾景之下意识拉了一下姜策的胳膊，等他意识到这个动作时，已经晚了，“倒也不用这么急，你不收拾一下行李么。” 　　“不需要。”姜策挣脱了顾景之的手，“那些都是你买给我的。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一直到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顾景之才拿起放在岛台的电话，屏幕亮起的瞬间，正在通话中那几个字显示了出来。 　　“你现在满意了么。顾景珑。” 　　“当然了。”对面，顾景珑的笑意轻快的传了过来，“我也说话算数，你那个小alpha，他就听天由命吧，我不会对他动手。”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就从顾景之的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 　　此时此刻，顾景之也终于失去了支撑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他跌坐在地上，全身上下难以抑制的发颤，但是他却哭不出来。 　　仿佛灵魂硬生生被抽离了身体，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什么都感觉不到，亦或是…… 　　他不敢细想，不敢深念。 　　就那么坐在冰凉的地上，整整一夜，在寂静如死海的家里，坐到了天亮。 　　顾景之站在台前，身姿挺拔如松，剪裁得体的黑色三件套西装完美地衬托出他那无可挑剔的身材。 　　看着下面“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眼角微微上挑，嘴角挂着独有的寡淡笑意，头发罕见地全都梳了上去，整个人神采奕奕的，仿佛昨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噩梦，或者……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一般。 　　“感谢各位的到来，今天的发布会，我有两件事情要宣布，第一，我本人将取消跟赵佩妮小姐的婚约；第二，针对近期网上疯传的关于我将担任顾氏集团新任接班人的猜测，在这里，我需要澄清一下。 　　我本人因为身体原因，需要长期静养，并不适合参与公司业务。因此，从今天起，我所拥有的顾氏集团所有股份都将赠与顾景珑所有。 　　我本人将不再担任顾氏集团本部包括其旗下所有子公司的所设的所有职务，具体事项将由我的律师团队负责跟进处理。谢谢。” 　　下边的媒体记者没想到来参加个发布会，突然蹲出来了这么大一个“猛料”，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在全场一片寂静时，顾景之看向站在他身边同样震惊的顾景珑，微微挑了一下眉，然后对记者们颔首，直接转身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直到此时，身后的发布会现场才如同炸了锅一般，但那些聒噪，包括曾经的那些算计，都跟他毫无关系了。 　　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第194章 　　三年后。 　　又是一年冬天。 　　难得的晴天，午后，阳光透过擦得透亮的落地窗，洒在装修豪华气派的接待室里。 　　坐在沙发上的omega，尽管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坐姿，但目光时不时的就看向门边，毫无疑问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最后，omega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手提包和自己的厚羽绒服准备从接待室出去。 　　“顾老师！哎呦～对不起对不起，久等了吧。” 　　一声清亮且带着歉意的女声，伴随着被推开的门，一起打破了接待室的沉寂。 　　“可真是抱歉了，王总他太忙了，特别是最近，年终岁末的，公司里的事儿啊就没断过…”说到这，进来的助理顿了一下，“哎？顾老师，您这是要走吗？” 　　“是啊。” 　　顾景之对这种借口简直不能更熟悉，无非就是不想见人，忙，是一个相对体面的借口。 　　于是，顾景之礼貌地笑了一下，“既然王总忙的话，我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 　　“别啊顾老师，我现在就去会议室再催……” 　　“不用麻烦了。”顾景之摇了摇头，他心知助理是好意，但老板不想见，助理说几次都不会起什么作用的，所以他也没必要去为难别人。 　　“等王总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来拜访吧。” 　　顾景之将手提包里的文件拿出来了一份，递到秘书的手里，“这是omega救助会的一些材料，茶几上的礼物也辛苦您转交给王总，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顾景之便颔首点了一下头，径直走了出去。 　　顾景之前脚刚走，那位忙到“不可开交”的王总就从隔壁房间慢悠悠地走出来了。 　　穿的倒是西装革履的，但因为身材走了样，加上斜斜倚在门边的动作，让王总的肚子看起来更突出了。 　　“王总。人走了，这东西…”助理看着顾景之拎过来的礼盒，猜测里面应该是两瓶红酒，“给您放办公室？” 　　王总冷哼了一声，都没将两个礼盒拿起来看一眼，只是扫了一下标签儿便开口道：“扔了吧。这种便宜货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啧啧，真是太丢人了。” 　　助理只是安静站在一边，并没有接话。 　　“还什么再来拜访，我可没时间见他。来几次了，我都懒得见他，心里没点逼数么。告诉前台，以后可别让他上来。我可没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王总说着一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顾景之呢。离开了顾家，他算个什么东西啊…就送这点破东西，还想从我手里扣出来赞助费……” 　　顾景之从王总的办公楼出来之后，径直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因为前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雪，鞋子踩在地上发出了微弱的咯吱咯吱声。 　　阳光撒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让整个世界看起来都干净透亮起来。 　　但很可惜，顾景之不喜欢冬天。 　　因为不管外边的阳光有多明媚，那寒风都会无情地沿着他的骨缝儿将那股阴冷渗透全身。 　　冬天的阳光，是“失去”了温度的。 　　即便外边是美景，但看在了错的人眼里，也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一阵冷风袭来，顾景之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往地铁站走的脚步。 　　“顾老师！顾老师！” 　　没走两步，顾景之听见有人喊他，于是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看见来人正骑着电动车，开到自己身边时慢慢停住了。 　　顾景之稍稍有些惊讶，“何老师？你怎么来这了？不是说要去安置房那里看一下进度吗？” 　　叫住顾景之的何老师，全名叫做何世清，但是在救助会，大家基本都不太称呼名字了，只是用姓氏加上老师两个人。 　　何老师是救助会里为数不多的alpha社工，看起来大概不到30岁，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五官俊郎，温柔斯文，还有种书香儒雅气质。 　　不是那种买了一堆书却连页都没翻开过，还非要立自己饱读诗书人设的假儒雅，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 　　“我们结束得早，回来的路上，我想起来你昨天下班的时候不是说，你还要过来再见一下王总么，正好我回来也路过这，想着要是恰好遇见你，就能捎你一起回去了。” 　　“这样啊…” 　　顾景之看了一眼电动车的后座。 　　电动车的座椅本来就不大，冬天穿得又多。 　　特别是顾景之自己，因为怕冷，不知道塞进去多少衣服保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球，坐在后边的话，实在有点挤。 　　可是…对方又是一片好意，加上王总那里距离顾景之他们办公的地方，直线距离其实不算太远，但如果是公交或者地铁的话，就需要换乘两次，比较麻烦。 　　犹豫了一下，顾景之还是点了一下头，坐到了后座上。 　　不过，顾景之坐下之后并没有伸手搭在何老师腰上，而是非常礼貌地将双手向后撑住，通过抓住座位边缘以让自己坐得稳一点。 　　两个人没多久就到了办公楼门口。 　　这是一栋老楼，上下一共4层，没有电梯是不太方便，但胜在租金相对便宜一些。 　　何老师刚把电动车锁好，就听见一阵发动机轰鸣。 　　一辆闷骚紫色跑车朝着顾景之他们飞驰而来，到他们近前的时候又一个漂亮的甩尾，最后稳稳停在了两人面前。 　　何老师扫了一眼闷骚紫跑车的车标，不着痕迹地压了一下嘴角。 　　同时，车门打开，司机从车上下来，朝着顾景之就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那个…您？” 　　何老师看着这位面生的、抱住顾景之就不撒手的alpha，轻咳了一声问道：“顾老师，你认识？” 　　“嗯，这是我朋友，傅聿行。傅聿行，这是我们救助会的何老师，何世清。” 　　顾景之说话的间隙，傅聿行就已经放开了顾景之，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何老师，桃花眼扫了扫，伸手客气地笑着道：“何老师，您好。” 　　何老师也打了招呼，跟傅聿行握了一下手。 　　“你怎么现在就到了，直接去晚宴那汇合应该会更方便一点吧。” 　　“嗨，反正我也没事，正好来接你。毕竟，咱们也很多年没见了。想早点见到你。”这话说到这就停了，并没有继续往下。 　　顾景之也很默契的嗯了一声，同样没有延续那个话题。 　　自从魏莱那件事之后，傅聿行就一直被留在国外避风头外加反思。 　　虽然他们时不时的也发消息联系一下，但确实很久没见过面了。 　　不过，顾景之在见到傅聿行第一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虽然开的依旧是风骚紫的跑车，不过照比他前些年的风头，这人已经低调了很多。 　　比如穿着上吧，以往都是花花绿绿、光彩夺目且华丽的一身，仗着本身底子好，长相佳就任性胡来，主打一个百米外一眼能认出来是谁。 　　但现在，傅聿行穿着铅灰色的羊毛大衣，里边是白色高领毛衣配西裤皮鞋，加上他本就非凡的气质，有一种简约的高贵感。 　　“晚宴？”此时何老师开口问顾景之道：“哪里的晚宴？” 　　“瑞风集团的理事长，他的小儿子留学回来，今天在家举办了晚宴。不仅金水本市的商业人士会去给他捧场，还有很多人会从外地过来，那个王总，十有八九也会去。 　　我们…目前项目资金还缺很多…所以我拜托聿行，今天带我过去，如果幸运的话，兴许还能拉来一些慈善基金。” 　　“那我陪你一起去。” 　　“这个么……”傅聿行笑着摇了摇头，一把将顾景之揽了过来，虚虚扶着腰线，“何老师可能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所以不太清楚，plus one，我只能带一位。而且我的车，也没你的位置。” 　　顾景之也开口道：“我自己去就好了，陈老师在群里还找你呢，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何老师还想再说什么，但傅聿行的动作更快，直接推着顾景之往跑车处走，拉开车门，挡在顾景之面前，也不让他跟何老师再说话，堵着把人“劝”进了车内。 　　关上车门，傅聿行对跟过来的何老师压眉道：“我跟你不一样，顾景之跟我在一块儿，不会有人给他脸色，让他受气的。” 　　说完傅聿行自己也上了车，何老师在一阵发动机轰鸣中，看着那紫色跑车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车里不冷吧。我特意把温度调的很高。”傅聿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等红绿灯一边对顾景之道。 　　“不冷。” 　　“对了。”傅聿行说着，一手向下，将一个购物袋拎了起来塞给顾景之，“我看见这套衣服的时候，就觉得它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穿上肯定特别好看。” 　　顾景之其实知道傅聿行的意思。 　　虽然那个时候傅聿行在国外，但他一定或多或少听过了，自己当年从顾家离开，什么都没带走。 　　他现在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是最普通的款式，也谈不上什么牌子，跟以前的生活更是根本没有办法去比较。 　　但顾景之其实并不在乎。 　　尽管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但他始终不曾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自卑的地方。 　　成为普通人，并不可耻。 　　即便这样，顾景之也明白傅聿行的意思，他知道傅聿行的好意，也感谢他这么为自己着想。 　　穿一身符合晚宴场合的衣服，这是一种社交礼仪。 　　另外，那些人看见自己，十有八九都会在背后议论些陈年旧事。 　　傅聿行只不过是想用衣服堵住那些人的嘴，至少让他们少八卦一项内容吧。 　　想到这，顾景之捏了捏眉心，如果不是需要那些有钱人的赞助，他真的一点都不怀念这种虚与委蛇的晚宴。 第195章 　　宽敞的门厅、高挑的天花板，璀璨的水晶吊灯，加上雪白的餐布，精致的银器、油画、鲜花与水晶酒杯，优雅的现场音乐，夹杂着宾客之间的互捧与说笑……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顾景之自从跟着傅聿行出现在晚宴现场，周围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就没间断过。 　　“别搭理他们。”傅聿行虚虚揽着顾景之，瞪了一眼站在旁边两个窃窃私语的omega，“你就当没听见。” 　　“我没心思注意那些。别人愿意说什么是别人的事，跟我没关系。” 　　顾景之停住脚步，傅聿行也跟着他停住了。 　　“我是看见了那个王总。” 　　傅聿行顺着顾景之的视线看过去，一不小心没忍住，啧了一声，“就那个丑八怪？就是他让你空跑了好几趟？” 　　“是啊。既然真的碰到了…”顾景之说着再次抬脚朝着王总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王总正跟另外两个alpha老总商业互捧，说到兴头上，一抬眸，眼角余光很不凑巧地看见了顾景之。 　　此时顾景之已经快走到他眼前，王总脸色一沉，连忙说了句抱歉，身体侧转，眼看着人就要走。 　　“王总！”顾景之大声喊了一句，让那位王总脚步一顿，跟他商业互捧的两个人还在，王总也只好再次将身体转了回来。 　　“徐总，张总也在啊。”顾景之走到近前，跟那两位也打了招呼。 　　徐总和张总一对视，他们也知道顾景之在omega救助会工作，过来十有八九就是要赞助的。 　　可反正顾景之指名道姓叫的是王总。 　　于是，两位心照不宣地跟顾景之打了声招呼，直接就脚底抹油溜了。 　　“呦，顾老师，您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王总见周围没有了旁人，也不掩饰了，白了一眼顾景之，阴阳怪气道，“顾老师对我这么紧追不舍的，难不成是暗恋我么。” 　　傅聿行嫌弃地抻了抻嘴角，刚要开口却被顾景之抢了先。 　　“那还真不是。凑巧了而已。我是陪傅总来的，正好遇见了您。下午您忙，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不如现在我跟您介绍一下……” 　　王总啧了一下，表情十分不耐烦，直接打断了顾景之的话。 　　“行了行了，我就直白地说了吧，老子不捐！就是不捐。凭什么把钱给你们啊？！你们愿意当菩萨，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算能抵税，老子也不想帮那些omega，他们跟我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我闲出屁了去管他们的死活。总之，老子就是不往外掏钱。” 　　顾景之本来就不是那种利用道德绑架去强迫别人捐款的人。 　　他当时找到王总，也是因为听说了王总自己的母亲，一位女性omega，就是因为被alpha丈夫家暴，伤势过重去世的。 　　那个时候王总也才10岁，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满头是血地爬到客厅失去了意识。 　　所以顾景之以为，他至少…至少会稍微体会到救助会救援项目的意义…不希望同样遭受家暴的omega，步了他母亲的后尘。 　　也许……他错了。 　　王总并不在乎。 　　顾景之抿了一下唇，开口道，“抱歉了王总，既然这样的话…也不勉强…” 　　他的话都尚且没讲完，就看见王总的表情突然间从耷拉着脸，满眼的不耐烦，瞬间到几乎就快笑出了褶子。 　　这幅谄媚样，让顾景之和傅聿行都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你知道就行了，别缠着我了。我等的人到了。”王总话音落地，人就着急往顾景之和傅聿行身后的方向走。 　　傅聿行和顾景之一对视，都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是看见谁了，能笑成这样… 　　于是他们俩也跟着一起转身去看让王总喜笑颜开的贵客到底是谁。 　　可就在刚转过身的那一刹那，顾景之脑中嗡了一声，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了。 　　三年了，即便只是一眼，他也… 　　顾景之原本是不信什么命运、上帝的。 　　但现在，此时此刻，他在心里极力向上苍祈祷，祈求那个王总巴结的贵客，根本没看见自己。 　　但是很可惜，上苍似乎从未站在他这边过。 　　几步之外，王总快步走过去迎接的贵客，相貌傲人，身形挺拔、双腿修长，肩膀宽阔坚实，一身高级定制黑色西装衬托出他天生极优alpha的优势。 　　他一出现，就引得周围的alpha和omega频频侧目，就连beta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那个alpha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整个人好像半沉在阴影里。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野狼一般，只是盯着顾景之看了一眼，就让他生出一股股的寒意和畏惧来。 　　顾景之不敢再看他，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里，但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 　　脚步好像被死死钉在了地上，他根本挪不动，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微微发颤，尽管他攥成拳头企图用这个动作来阻止自己发抖，但这也于事无补。 　　“王总。” 　　对面的alpha也移开了视线，看向王总开口叫了一声，声线沉静带着十分的冷漠。 　　“姜总，哎呦～您可算是来了。” 　　“嗯。王总没感觉到，你身后的人似乎还有话要跟你说么？”对方仅仅是一个挑眉的动作，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就显露无疑。 　　王总觉得自己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可他刚想开口，那位贵客就自动的略过，径直走到了顾景之面前，仿佛那句问话只是个引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根本不需要王总回答任何话。 　　傅聿行看了一眼对面的熟人，抿了一下嘴角。就连他都很难把眼前这个冷漠阴沉的人，跟三年前的那个形象重合在一起。 　　“王总。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认识？” 　　王总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三两步赶紧走到近前，笑着道：“姜总，您跟顾老师认识？哎呦，这可真是，我们三个可太有缘分了。” 　　“认识？呵……”姜策冷笑了一声，“还好吧，也不是很熟。” 　　顾景之原本垂目，盯着地面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嘴唇下意识紧紧抿成了一条横线。 　　可在听到姜策那句“不是很熟”之后，突然间就松开了紧抿的唇。 　　那寡淡的笑意重新扬了起来，顾景之抬起头，眼带笑意再次看向对面的极优alpha，开口道：“是啊，姜总，我们也不是很熟。” 　　顾景之没叫姜策，而是喊了一声姜总，这让傅聿行心中一紧，很有先见之明地往后稍稍退了一小步。 　　“你！”姜策的语气明显急促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是要伸手抓人。 　　傅聿行心里不禁暗夸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实属英明。 　　但跟以前不同，姜策硬是很自然地把动作压了下去，再次沉声开口道，“顾总，哦，现在已经不是顾总了。你找王总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顾景之这次答得干脆，他并不想让姜策知道自己的处境。 　　不管是姜策知道了之后，十分大度、不计前嫌来帮自己。 　　还是知道了之后，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活该，解气，甚至希望自己再惨一点。 　　不管是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也许是因为那可怜的自尊心吧，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笑话他落魄。但唯独他不敢听姜策说半分。 　　但无奈，顾景之身边，那个王总是个猪队友。 　　“顾老师是来找我谈救助会捐款的事儿的。姜总，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宅心仁厚，就是喜欢做慈善，我妈妈就是因为家暴去世的。 　　我是恨透了alpha对omega那种家暴行为！坚决不能容忍！所以我对顾老师的这个救助项目，很感兴趣！” 　　“哦？是么？”姜策再次看向王总，嘴边勾起阴冷的笑意，扬眉问道，“那王总打算捐多少呢？” 　　“这……” 　　王总本来是想在这位姜总面前表现一下的。 　　他正在跟姜策设在金水的分公司谈合作，如果能谈成，那将会是他今年赚得最大的一笔生意。 　　“一百万？”王总一咬牙一跺脚，十分不确定地说了出来。 　　“一百万么。”姜策冷冷看了一眼，“这个数连王总身家一个零头都不到，王总对母亲就抱着这样寡淡的感情么。” 　　这话让王总心惊肉跳，赶忙改口道：“那…三百万？？” 　　“五百万吧。”姜策索性替他做了决定。 　　王总艰难地吞咽了几下，心里比割他肉还疼。 　　但他不敢得罪姜策，如果让姜策不高兴了，不仅仅是这单生意没了，有可能他整个公司都会没有了。 　　“行。五百万。听姜总的。”王总快哭了，看着顾景之应了下来。 　　“顾老师对这个数还满意么。”姜策看着顾景之，那一双阴沉的眼睛里，似乎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 　　顾景之只是看着姜策，什么也没说。 　　“其实我对慈善也很感兴趣。兴许哪天，我也去顾老师的救助会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顾景之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姜策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亲爱的！” 第196章 　　是个omega啊…… 　　顾景之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但他仍旧心存侥幸，希望那句“亲爱的”叫的是其他别的什么人。 　　或许……那个人是站在他们身后的，所以才看起来像是在喊姜策。 　　但事实冷酷又无情。 　　那个可爱的omega步伐轻快的跑到了姜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姜策的胳膊，而姜策并没有躲开。 　　挽住姜策的omega，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 　　皮肤白皙，透出健康的、珍珠般的光泽感。鼻梁挺直，嘴唇泛着自然的红色。 　　深棕色自然微微卷曲的头发，刘海发丝轻抚在额头，看起来有些俏皮可爱。 　　虽然穿的是深蓝色西装，但光是看料子就价值不菲。 　　加上利落得体的剪裁，把他衬得贵气十足，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钻石星星领针，给容易沉闷的蓝色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年轻、漂亮又可爱。 　　顾景之想，如果他是个alpha，也会喜欢上这样可爱的omega。 　　但是…万一…或许… 　　omega拉着姜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那一双无辜的眼睛望向姜策，忽闪忽闪的。 　　omega微微撇了一下嘴角，轻哼了一声方才开口，“亲爱的，跑哪里去了，我从书房出来都找不到你，这人又多…我辛辛苦苦地找了你半个厅呢～” 　　虽然是句嗔怪，但omega说话时，很自然地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让这句嗔怪变得更像是撒娇，一丝丝的甜味在空气蔓延开。 　　而姜策宠溺的伸手，亲密的揽住对方腰身轻哄的动作则让顾景之强撑起来的笑意与侥幸崩塌得彻彻底底。 　　傅聿行此时上前了一小步，伸手暗自扶住了身形微晃的顾景之。 　　“哎？这三位是？” 　　似乎是顾景之的动作引起了omega的注意，此时他才算是注意到了对面还有三个大活人。 　　“哦，王总，生意上的伙伴，至于那两位么…” 　　姜策说着，目光扫过顾景之和傅聿行，不着痕迹地在傅聿行手停留的地方顿了一下。 　　然后才淡淡开口接着道，“在三江遇到过几次，不是很熟，我只是见王总在这，过来简单说两句话而已。” 　　“这样啊…” 　　omega似乎并没有对姜策说的话起疑，礼貌地跟三个人都打了声招呼。 　　从言语间顾景之也确认了这位omega的身份，正是瑞风集团的理事长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小儿子，苏语堂。 　　“对啦！我爸说，让我把你带去，他想见见你，要不…你现在就跟我过去？” 　　“好。” 　　此时此刻，顾景之方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好笑。 　　现在的姜策，眼中并不是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而是那个能容得进眼中的人那个时候恰好不在而已。 　　“我先失陪了。”姜策颔首向三人道别，毫不留恋地揽着心上人转身往他处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苏语堂突然便停住了脚步。 　　顾景之眼见着苏语堂踮起脚伸手替姜策整理了一下领带。 　　重新系好之后，又替他整理好了领子，十分满意之后，两个人这才又往前走。 　　顾景之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表情或者状态上车的，而傅聿行也很默契地没有讲话。 　　一路上，死一般的沉寂，跟这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冬夜，格外相配。 　　车稳稳停在了单元门口，傅聿行看着还在垂首发呆的顾景之，酝酿了一下说辞，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不知道他会去…对不起啊…” 　　“没什么。”顾景之抬眸，木木地看向傅聿行，“是我拜托你带我去的，跟你没关系。” 　　“但是…” 　　“真的没关系。今晚辛苦你了。早点回酒店吧。” 　　顾景之说着便要开门下车，傅聿行赶忙拉了他一下，“都到家门口了，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我…”顾景之顿了一下，喃喃道：“家里很乱…改天…” 　　傅聿行并不打算让顾景之以这样的状态一个人呆着。 　　特别是已经有人特意提醒过他这一点了。 　　打开车载冰箱，傅聿行将一瓶红酒拿了出来，对着顾景之晃了晃，“我带了好酒。这么久不见了，叙叙旧呗？” 　　跟着顾景之爬了7层楼，才到了他现在住的家里。 　　顾景之开门，将傅聿行让了进来，脱下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去沙发上坐吧，我去拿酒杯。” 　　“噢噢，好。” 　　傅聿行其实并不太清楚顾景之现在的真实处境。 　　或者说，他知道顾景之过的可能并不太好，但具体怎么不好，他没有很具象化的感受。 　　他倒是听说了三年前的顾景之离开的事。 　　尽管顾家压得很严，最后也只是说顾景之身体不适，那些在场的媒体多一句也没敢发。 　　但傅聿行已经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可等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顾景之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算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江声也说不清楚。 　　傅聿行自然是不信的。 　　一直到他亲眼看见江声展示给他的，被顾景之亲手挖出来的定位芯片，这才信了江声说的话。 　　但是，怎么说呢，即便是顾景之消失了，他除了刚开始稍微有些担心之外，日子也正常的过。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欣喜顾景之最后还是甩了姜策，这样他的面子也还算是保全住了。 　　至少没输给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劣质alpha。 　　三年的时间，对于有些人只是个数字，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分分秒秒的煎熬。 　　前些日子他突然接到了顾景之的电话，问他认不认识金水市的人，两个人这才又重新联系上。 　　傅聿行收回了思绪，看着眼前这芝麻大点的地方，抿了一下嘴唇，见顾景之背对着自己，拿出手机录了下来，然后默默的坐到了沙发上。 　　除了卧室，这地方开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所谓的“客厅”简直一眼就能望到头。 　　顾景之说家里很乱，但实际上收拾得很干净。 　　傅聿行甚至觉得这里干净得有些可怕了。 　　这里好像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没见到过能透露出顾景之喜好或者能消遣的东西，哪怕是摆件。 　　他很难想象，曾经住着几百平平层和独栋别墅的人，现在住在雪洞一般的地方，是一种什么心情。 　　这里有超过50平吗？ 　　傅聿行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对空间没什么概念，但这看起来确实还没家里的浴室大。 　　就算是他因为魏莱那件事被老爸骂出国检讨反省，他住的也是两百平的高空平层，还外带个小游泳池。 　　现在这算什么？ 　　“抱歉，家里有点小。” 　　顾景之的声音有些哑，眼尾还微微泛着红，拿着冰桶和两个玻璃高脚杯来到了傅聿行面前。 　　家里地方不大，平时他自己一个人生活，除了冬天的时候有点冷之外，其实也没觉得哪里不好的。 　　但现在，顾景之看着傅聿行，勉强坐在沙发上。 　　沙发面本来就窄，距离茶几还近，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看起来属实有些委屈。 　　“要不，我把茶几挪开些？” 　　“不用不用。”傅聿行见顾景之直接坐到了地毯上，便也学着他索性坐了下去。 　　“家里没有醒酒器。白白浪费了你这酒。” 　　“这算什么浪费。”傅聿行根本不在乎这个，“这瓶酒被你品鉴，是它有福气才对。” 　　顾景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不远处的“小太阳”加热器，“这里暖气不是很好，我把这个打开，别冻着你。” 　　“我是个alpha，不怕冷。” 　　“地上虽然有地毯，但坐久了还是会有些凉，开着吧。” 　　“好。”傅聿行举起酒杯，跟顾景之碰了一下，“你好像比三年前我见你那会儿更瘦了。” 　　“是吧。有时候忙，不知不觉地就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要记得吃饭啊，以前那个姜策……”说到这，傅聿行的话便停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提他了。” 　　“没什么。你不用这样。没什么可避讳的。” 　　傅聿行轻叹了一声，“说实话，我吧，那个时候真的觉得挺没面子的，但是后来么…我也看出来你偏袒那小子了。你真动了心，不是么。” 　　顾景之没有再接话，只是拿起酒喝了一口。 　　傅聿行见顾景之不说话，叹了口气，也举起杯陪了一口酒。 　　空间就这样静了下来。 　　“小太阳”发出金灿灿的暖光，映着顾景之有些疲惫的面容。 　　傅聿行看着这样的顾景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而顾景之，除了喝酒的动作之外，就只是背靠着沙发，呆呆地垂眸看着地面，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不知不觉，酒杯里的酒已经见了底，傅聿行实在忍不住了，“顾景之，跟我回宁江吧。” 　　顾景之倒酒的手一顿，并没有开口。 　　“你不想回三江我理解，但，至少跟我回宁江，在宁江，我可以帮你。” 　　顾景之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抬眸看向傅聿行道：“你已经帮我了。” 　　“这算什么帮忙啊。我能帮你重新开一家公司，真的，你没有必要非要住在这种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退出顾家吗？其实我可以答应顾景珑，对吧。 　　聪明的做法是答应他。但我没有。即便没有姜策的出现，我也不会答应他。 　　因为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跟顾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外人，在一个家族企业，做一个傀儡当家人。 　　怎么想都觉得很好笑，像个小丑一样好笑。 　　所以我什么都没从顾家带走。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因为那些东西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外人，甚至…” 第197章 　　顾景之一顿，深潭一般的眼眸荡起一层淡淡的涟漪，像是萧瑟的秋风中摇曳的落叶。 　　“就连这个顾姓，跟我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改名叫什么？所以还恬不知耻地用着别人家的姓氏。至于宁江么，我也……不是那么想再回去。” 　　“因为姜策？” 　　顾景之移开了视线，独自抿了一口酒，淡淡开口道：“不是。” 　　“不是？在晚宴的时候我可没看出来这句不是。你明明就放不下他，为什么不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顾景之再次看向傅聿行的时候，眼尾的红色又荡了出来，“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 　　“领带。” 　　顾景之的呼吸浅促，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密不透风的锁在胸膛深处。 　　但很可惜，那细微颤抖的声线却不经意间透露了他努力隐藏的心事，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半温莎结。他第一次系领带，是我教他的。从那之后，姜策总说自己学不会，闹着让我帮他系。其实我知道，他早就会了。但我没有拆穿他，因为我也喜欢那个位置，喜欢站在他面前，他身侧的那个位置，我曾经一直认为，那里会一直属于我…”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把话说清楚啊。” 　　“没有什么可说清楚的东西。” 　　顾景之将酒杯放在地毯上，双臂环抱住自己的双腿，将头侧靠在膝盖上，视线似乎已经模糊掉了，记忆也去往了那曾经跟姜策相处过的时光中。 　　“怎么会没有可解释的东西呢？” 　　“因为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姜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选择把他推开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是，你不也是有苦衷的吗？” 　　“苦衷也不能掩盖掉那天晚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一样刺痛他的心这个事实。 　　伤心就是伤心，难过就是难过。那段时间已经定格成了历史。他受到的伤害，也不会因为我一句有苦衷而一笔勾销掉。 　　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所以不管那个举动所带来的结果有多不好，傅聿行，我都得受着，没有别的方法。” 　　傅聿行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你，不后悔吗？道理归道理，但…你心里就不疼吗？你真的舍得把姜策让给别人？ 　　我们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彼此各怀心事，但也正因为这样，顾景之，我了解你动没动过真心的区别。” 　　“你知道么，最让我难受的那天，并不是姜策离开的那个晚上。那天晚上，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在宣布完退出顾家之后，我心里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我飞了二十多个小时，落地到国外酒店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看着酒店外的艾德勒悬崖湍急的瀑布，我心里想的是现在跳下去会不会更好？ 　　顾景珑几乎是追着我到了国外，他关了我好几天，似乎这样我就能崩溃，同意跟他在一起。但他确实小看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不吃不喝了多久，只是朦胧的听见顾景珑发疯地摔东西，让所有人都滚开的时候，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本来就不怕死的人，会觉得死亡才是归宿。但很可惜，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死成。顾景珑说放我自由，他输了。 　　那个时候，我心里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可能是失望吧，一个很好的离开人世的借口，没有了。 　　再后来，我辗转到了金水，租下了这个房子。那天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早上阳光明媚，天气好得不得了。 　　我起床的时候没穿拖鞋，走到厨房拉开冰箱，喝了一口冰凉的水，然后… 　　背靠在台面上，看着屋子里的一切，没有早饭的香气，我好像突然间就听到了姜策的声音，他嗔怪我怎么又早上…” 　　顾景之说到这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我听见他嗔怪我怎么又不穿拖鞋，还喝冰水… 　　冰箱里没有食物，家里也没有什么绿植需要浇水，我什么都没有了。那个时候，我哭了。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也会舍不得。” 　　傅聿行重重地叹了口气，手背轻轻拍在顾景之单薄的后背上，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的情绪。 　　“所以我说，既然舍不得，就去跟他把话说清吧。当年他23岁，没家世没背景没依靠…谁都能踩他一脚，加上你自己的处境，一时也没有把他推开更好的选择，但现在不一样了，晚宴上你也听见了，他也成了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顾景之又摇了摇头，“但是，我们的事，已经都过去了。” 　　“那你甘心么？”傅聿行追问，“你看到他身边站着别的omega，不难过吗？你没想过，或许哪天，你们的缘分未了，还能遇见呢？” 　　“我不敢难过。”顾景之伸手抹掉了还挂在自己脸颊上的眼泪，“傅聿行，我没办法难过。或许我真的想过，哪一天我们还会因为一个机缘巧合遇见，但…事实是，我们已经错过了。 　　我不敢回头。不敢细想。我怕自己会陷入到无穷无尽的如果中，一次又一次为了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假设而后悔。 　　我……必须得往前走。当年我想做顾家的接班人，是因为我想帮更多的omega摆脱生活的困境。 　　我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但至少……至少那些还有得救，还想好好活下去的人，值得新的机会。 　　我知道当年甚至现在都有很多人在看我的笑话，他们觉得我会活不下去。也许吧。本来我也没有很想活。 　　但既然我没死，我就得不停地往前跑。我是没了顾家的那些钱，但我可以做些别的，用另外的方式帮助那些omega不是么。 　　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事情有多难，不管他们有多想看我的笑话，我都得一直走下去。即便没有顾家的权势，也没有以往那些alpha明里暗里的交易，我也能做成很多事情，我必须得相信我可以。” 　　傅聿行看着眼前的顾景之，因为刚刚哭过，眼尾和鼻尖还泛着淡淡的红色，本是楚楚动人的模样，但骨子里却是异于常人的坚强。 　　这让他不由得从心里的升起一股佩服来。 　　他从来没佩服过omega，大多数的omega在他眼中不过是纵欲的玩具，除了现在的顾景之和…… 　　想到这，傅聿行的目光暗了下去，独自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也学着顾景之的样子，将背靠在沙发上。 　　两个人因为喝了一整瓶的红酒，都有些朦胧的醉意泛起，一起空望着天花板出神。 　　“姜策，他也必须得往前走，现在他的身边也有了…更合适的人，我就更没理由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我们都变了，不管是姜策，我，还是你。时间是会让人改变的。不是么。”这次是顾景之先开的口。 　　“是啊。”傅聿行空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比如，以前我跟你两个人单独喝酒，想的可没有现在这么单纯。” 　　顾景之不置可否，静静地等着傅聿行继续说下去。 　　“刚出国的那些日子，我真的恨透了魏莱。我觉得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被赶出去，一个人在国外受苦。但是后来，我总是不停地做一个相同的梦。慢慢地，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我记起来了，原来我小时候真的落过水，但可能是因为害怕吧，我自己选择忘记了那段濒死的经历，也忘了，当年把我救上来的那个omega的模样。 　　所以后来在花园里遇见躲起来的魏莱，那其实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就连这样，我也没能记住他。这个傻子…他也什么都没提。 　　我以为他只是因为我夸了他一句好看而高兴，却不知道他的高兴是因为终于知道了我平安无事。可是，那距离我落水已经过去三年了。他还记得。 　　后来他孤身到宁江来找我。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一个长得漂亮的omega孤身一个人在娱乐圈，一定不会过得很容易。一次又一次，我都没能记住他。甚至最后……我也不信他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有关系…” 　　傅聿行说到这里，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难以控制地微微发颤，“我手上有他和我们孩子的血。这个傻子…因为我一个根本不记得的承诺，就孤身一个人跑了过来，最后没了性命。 　　我不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后是不是恨我，但我希望是。我希望他诅咒我，怨恨我。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自从我想起来跟他的那些过往之后，我每次梦见魏莱，他都很开心地对我笑。 　　所以，景之，我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跟魏莱说一句对不起了，也没法告诉他自己想起来小时候的事了，更没机会弥补他任何东西。但是你跟姜策…你们还有机会。” 第198章 　　顾景之将沙发上的毯子扯了下来，披在自己跟傅聿行的腿上。 　　“傅聿行。”顾景之淡淡开口，声音中有数不清的落寞、悲伤和疲惫，“你跟我，我们两个人，从小到大在物质生活上，从来没有被亏待过。哪怕我当年家产被顾家委员会监管，我的日子也绝对要比普通人过得好得多。 　　但是，在情感上，我们谁都没有被真正教导过什么是爱，或者，该怎么去爱别人。特别是我。童年没有经历过爱、没有被真正爱过的人，是学不会、也没有能力去爱别人的。 　　我们这种人，只能去伪装，把共情当做工具，假装自己理解那种感情。但终究只是伪装而已，一旦要面临选择，爱、情人、伴侣，总是会被我们最先舍弃掉的那一个。 　　所以，姜策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他。魏莱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他……” 　　傅聿行沉眸凝视着折射在墙上，两个人漆黑的影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凯撒因为我死了，李巽因为我差点落下残疾，顾景珑有一点说的很对，我真正在乎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姜策离开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也许会有遗憾吧，但人的一生之中谁没有些遗憾？至少，他不会再因为我受伤了。” 　　两人的对话持续到天色渐亮，最终两个人在地毯上沉沉睡去。 　　清晨，闹钟响起，傅聿行只是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顾景之伸手按掉了闹钟，但也没立刻起来，可能是因为睡在地毯上的原因，头昏昏沉沉的。 　　他看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快速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到厨房拉开冰箱。 　　顾景之知道自己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但还是有些侥幸的确认了一遍。 　　确实没什么。连速冻饺子也没有。 　　于是顾景之给傅聿行叫了早餐外卖，又留了言，然后才出门去了救助会。 　　地铁里，原本五号线的人并不算多，但今天顾景之等了四趟地铁还上不去。 　　听排队上车的陌生人闲聊，说地面突然交通管制了，所以五号线才挤得要死。 　　又等了一趟，顾景之总算上去了，在地铁里站了一小时，出了地铁又走了20分钟，才到了救助会。 　　坐在工位上，顾景之觉得头好像疼的更厉害了。 　　拉开抽屉翻了翻，还好上次买的止疼片还剩下几片，顾景之吃了下去，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天晚上被他忽略的一个细节。 　　王总为什么叫姜策姜总而不是以王储的身份来称呼他？ 　　叫姜总，说明姜策最后并没有回到王室去。 　　难道他藏得真的很好么？ 　　可是按照姜策昨晚在晚宴上引人注目的情况来看，他现在地位应该并不低，那又怎么算藏得很好呢？ 　　他没回王室去，人又平安无恙，或许…… 　　顾景之想着，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姜策的名字，按下回车之后，出现了几页的新闻。 　　斯宾罗赛大学提前荣誉毕业、白手起家三年建起商业帝国，商业世界的鲨鱼，新锐启明星，吞并老牌企业…… 　　顾景之连翻了几页，都没发现关于王室的任何字眼，甚至关于他跟姜策海岛被拍的新闻也全部消失了。 　　好像被故意清洗过一般，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这种层面的舆论控制与清洗，顾景之心里很清楚需要调动什么样的资源去实现，他不清楚的是，姜策是怎么平白无故做到的。 　　就在他鼠标落在下一页标签的时候，顾景之的手突然僵住了。 　　他不应该再翻下去了。没错。 　　不管姜策是怎么做到的，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昨晚只是个意外，一场命运的恶劣玩笑而已。 　　一切都结束了。他也不应该好奇。对，没错。 　　昨晚其实已经知道了他现在过得不错，这就够了。 　　“顾老师？” 　　“顾老师？” 　　被连着喊了两声，顾景之才回过神。 　　抬头看见是何老师，拿着两杯咖啡，“喏，给你带了一杯。” 　　顾景之说了声谢谢，把咖啡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他现在正需要咖啡因提神。 　　“昨天没睡好？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顾景之摇了摇头，“没，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看你怎么有些莫名的紧张，怎么了？” 　　“陈老师说，张会长找我们俩。” 　　“会长？为什么？陈老师有说是什么事吗？” 　　“陈老师说是好事，张会长的朋友来了，说要捐款，而且指名捐给我们两个负责的项目，晚上有一场饭局，就是谈这个事情。” 　　“这是好事啊，你紧张什么？” 　　何老师挠了挠头，“我不太喜欢饭局的场合…那些场面话总是让我感觉不自在。” 　　“没关系，有我呢。”顾景之站起身，安慰的拍了拍何老师的肩膀，“你以前做的都特别棒，这次也没问题的。咳咳咳…” 　　“你真的没事吗？”何老师有些紧张的扶住了身形有些不稳的顾景之，“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要不…” 　　“没事，昨天可能是有点着凉了吧。我去休息室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顾景之的话音刚落地，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顾景之看了一眼来电人，眉头就皱了起来，“喂？宋老师，怎么了？什么？她又没去学校吗？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跟进的。” 　　“怎么了？那个张慧娟该不会是又逃课了吧？” 　　“嗯。我出去一趟，你把晚上饭局的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吧。” 　　何老师一把拉住了抓起羽绒服就要往外走的顾景之，“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那孩子脾气太倔了，你一个人可能搞不定。” 　　顾景之原本不想给何老师添麻烦的。 　　这是他负责跟进的case。 　　顾景之在救助会主要负责两个项目并为其进行筹款，而其中一个就是对因各种原因导致失学的omega进行复学救助。 　　参与这个项目的每一位老师都要负责一定数量的学生，并定期进行回访跟进。 　　张慧娟就是复学项目的孩子，但她并不是顾景之救助出来的，而是从其他老师手里接收过来的。 　　但他也承认何老师说的对，这孩子确实很难光凭言语说服她再回到学校上课。 　　“好。那辛苦你跟我去一趟了。” 　　何老师点了点头，“我去拿羽绒服和车钥匙。” 　　“嗯。”顾景之先下了楼，在等何老师的同时拨打了张慧娟的电话，不出意外的是关机状态。 　　倒不一定是真的关机，十有八九是把电话号码给拉黑了。 　　何世清跟顾景之开车到了一家KTV门口。 　　门口值班的服务员认出了顾景之，因为光是这个月，顾景之就已经找过来好几次了，这回又带了个alpha过来，赶忙伸手拦住他们并示意保安把负责人叫过来。 　　“顾老师，您看您这三天两头往我们这里跑，不太合适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啊？”负责人很快过来了，看着顾景之和何世清，表情十分不耐烦。 　　“我为什么过来你清楚。”顾景之也不想跟他废话，冷声道：“张慧娟是不是又跑过来做你所谓的‘兼职’了？” 　　“呦，这你就冤枉我了。自从上次你把人直接从包间里拉走，我们可就不敢用她了。她怎么无所谓，主要是太得罪客户，得不偿失呢。” 　　“是么。你确定么？”何世清向前逼近一步对那位负责人道：“你知道她还未成年吧。” 　　“哦，还差几个月而已。”负责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再说了，就算她来了，不过是跟几个朋友聊聊天，玩玩游戏而已。跟朋友这样，不犯法吧？！” 　　顾景之把话接了过去：“你也不用偷换概念，避重就轻。我们只想问她是不是在这。你们有谁罩着我们也管不着，我也知道你这里被查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但是如果闹大了捅到网上去，你觉得谁会成为那个替罪羊呢？” 　　负责人当然知道顾景之暗示的替罪羊是谁，为了个丫头片子影响到自己，属实犯不上，瞳孔微微闪了闪，开口道，“从这出去，对面街不远有家快捷酒店。你自己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顾景之和何世清赶忙出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家快捷酒店。 　　一开始人家服务员懒得搭理他们，只是说不能查，不给查，这种东西涉及到隐私，只有警察能看。 　　按理来说，顾景之他们这么要求确实是不对的。 　　但是，顾景之跟对方出示了证件，同时解释了一下自己跟何世清的社工身份以及对方未成年的情况。 　　还有现在可能会出现的未成年omega跟alpha的那种不法交易，服务员当时就登记了一个人，她也怕自己摊上事，就跟顾景之他们暗示了房间号码。 　　顾景之道了一声谢，拿着房卡快速往楼上跑，何世清紧跟在身后，顾景之刷卡进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个alpha洗完澡围着浴巾在客厅，见顾景之冲了进来，人吓了一跳，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张慧娟就坐在沙发上，顾景之看见她的衣服还好好穿在身上，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二话不说伸手拉人，想把她带出去再说。 　　此时那个alpha也回过味儿了，拦住拉着张慧娟的顾景之吼道：“你他妈的谁啊？怎么进来的？” 　　何世清见那alpha要去抢人，伸手抓住了alpha的胳膊，同时对顾景之道：“我跟他解释，你带着人离开吧。” 　　“好。我们在门口等你。”顾景之说着就拉着张慧娟出了房门。 　　张慧娟也反应过来了，使劲用力往后拽，想要挣脱顾景之的禁锢。 　　顾景之虽然也是omega，但力气比她大，张慧娟用尽全力扑腾，也没扑腾过顾景之，索性大喊道：“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报警抓你！！” 　　顾景之拽着人往楼下走，同时开口回道：“行。你报警吧，正好，你不报警我也想报警。上面那个alpha，我给警察留着。最好顺便再去查查那个ktv。” 　　“你！你有病吧！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点把我放开！” 　　张慧娟被顾景之带到了快捷酒店大堂，此时她还没有放弃，拼命往后跟顾景之较劲。 　　顾景之自从早上开始就有些不太舒服，跟张慧娟对峙又消耗了不少体力，这孩子确实是太能扑腾了… 　　现在他的额头已经满是细汗了，但他依旧紧紧攥着张慧娟的手腕，怕一不小心让人跑走了。 　　“你他妈的放开我！！！听到没有？！”张慧娟见顾景之不松手，直接装害怕委屈，跟前台的服务员“求救”，“姐姐，哥哥，你们管管，我不认识他，呜呜呜…我害怕…你们谁报警救救我……” 　　但是顾景之他们的身份和来这里的目的，刚才已经跟前台服务员说的很清楚了。 　　所以尽管张慧娟在这里大吼大叫、哭成了个泪人，前台也只是给她拿来的了毛巾和饮料劝她冷静一点。 　　张慧娟见这招不好使，又把怒气撒扫了顾景之身上，“我上不上学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为什么就非得抓着我不放？” 第199章 　　“因为你现在正是上学的年纪。你的妈妈也希望你能……” 　　“你别跟我提她！她自己跑了，给我留在家里天天被虐待，她管我什么了？现在指望着你们来救我？她自己怎么不来？” 　　顾景之将服务员放在前台的毛巾拿了起来，递到张慧娟面前，轻声道，“先擦擦脸吧。” 　　“用不着你们假好心。我妈不要我了。我爸也不想要我。所以我也不想要他们。上不上学有什么要紧的？我要自己赚钱，赚多多的钱！这样…这样我就能过上我喜欢的生活了。” 　　张慧娟说到这里，眼圈泛起红，左手下意识的攥住了右手的手腕，顾景之看见她的小臂，都是烟头的烫伤，“不用他们管我，我也能活的很好……” 　　顾景之心中一堵，看着张慧娟，本来寒冬腊月，这孩子穿的跟夏天似的清凉。 　　特别是那双黑色渔网连体袜，顾景之不知道她是一直都穿着还是在那房间里为了讨好那个alpha换上的。 　　“你们能管我多久？”张慧娟垂着头，声音染上了哭腔，“还有几个月我就成年了。你们不过是负责到我成年，然后也会把我丢掉。” 　　顾景之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给张慧娟披上，“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只能帮你一段时间。” 　　张慧娟的眼泪簌簌的无声落下，顾景之温柔的伸手替她抹掉眼泪，“你要赚钱，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你仔细的、好好的想一想，你想靠着脸蛋和皮肉赚钱的话。 　　触犯了法律，一旦有了不良记录，你一辈子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办？就算你不介意，你想铤而走险，但是，那样的皮肉买卖又能持续多久呢？你其实挺聪明的，真的，宋老师说，你是你们班里进到学校时间最晚的，但你的进步却非常大。” 　　“我没有……”张慧娟喃喃道：“你少说这种话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知道，你觉得你的成绩不好，感觉上学也是浪费时间。但…成绩不是拿来比的。即便是要比，也应该是跟你自身去比不是么？” 　　“就算我有进步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以后能考上大学吗？难道我有钱去上大学么？” 　　顾景之伸手替她拂去了凌乱的贴在额头上的发丝，“能不能考上，不是空想出来的，而是去努力实践出来的。如果你都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 　　还有钱的事…很多大学都有助学金，我们可以帮你去申请，以前也帮学生申请过的，基本上都能申请下来。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你没考上大学，你的人生也不会完蛋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上大学，学的并不是无端的优渥感，它只是你人生中无数条道路中的一条而已。但违法的事，绝对不能做。这是底线。别亲手毁了你自己。” 　　顾景之替张慧娟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走吧，我们去车里等何老师，然后…去吃抻面吧？怎么样？已经下午了，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听你的同学说过，你很喜欢吃丰源顺家的抻面。” 　　吃过了饭，顾景之又带着张慧娟去了附近的商场。 　　给她买了毛衣和裤子和新的长款羽绒服，两个人开车给她送回了学校去，顾景之又跟宋老师叮嘱了几句。 　　经过张慧娟这一通闹腾，两个人往回程赶的时候，顾景之已经开始微微发热了。 　　他蜷缩在座位上，双眼紧闭，头靠在窗边，身上穿着羽绒服何老师又把自己的羽绒服给他盖上了一层，但顾景之还是牙齿打战，觉得好冷。 　　“顾老师，要不然晚上你就别去饭局了。”何老师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担心的看着顾景之道，“我直接送你回家。” 　　“没事。”顾景之的声音有些哑，“我在车里睡会儿就行。” 　　“从导航上看，过了路口就有家临街药店，我给你买点退热的药，你先吃了吧。” 　　“好，谢谢你。” 　　尽管路上赶上了晚高峰，又遇到了临时交通管制绕了点路，但顾景之他们依旧比预估的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 　　张会长还没到，那位张会长的朋友也还没来。 　　服务员带着何老师和顾景之先去了预定好的包房。 　　顾景之将何老师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挂好，自己也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挂上。 　　“您看，这是客人那边下午打电话过来给我们的预定的菜单。您看还需要增加什么菜吗？” 　　顾景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平板，扫了几眼对方指定的菜单。 　　什么清炒菠菜、鲜辣四季豆、素炒小油菜、凉拌茼蒿菜、蒜蓉西蓝花、蚝油油麦菜和清炒苦瓜…… 　　他越看表情就越奇怪。 　　没荤菜就算了，可能对方不爱吃肉吧。 　　但这全是绿色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不知道张会长这朋友是什么喜好……… 　　“怎么了？”此时何老师凑近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在顾景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何老师伸手，掌心探了探顾景之的额头，“感觉退了些热。” 　　“噢…噢噢…没事。” 　　顾景之飞快的垂眸，重新将目光放到了那张离谱的菜单上，顿了一下开口道：“对方点的都是素菜。我们要不要再点一些别的菜。也别太失礼了。我给会长打个电话问一下，对方是不是忌讳荤腥。” 　　在张会长的授意下，顾景之又加了几道饭店的招牌菜。 　　没一会儿，包间的门被扣响。 　　顾景之和何老师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同时包间的门被服务员推开，“您二位请。” 　　在服务员侧身将客人让进来的那一刻。 　　顾景之的视线落在来人身上的时候，他脑中嗡的一声，下意识的抿紧了泛白的唇。 　　他原以为昨晚老天的那个恶劣玩笑，随着晚宴的结束也该落下帷幕了。 　　但没想到，张会长口中所谓的朋友，那个投资人，竟然是姜策？！ 　　顾景之对会长的印象一向很好。 　　有些时候脾气是急了些，但非常的讲道理，也愿意听其他人的意见。 　　尽管会长他自己经历过两次不幸的婚姻，因为强行洗过两次标记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在第二次离婚之后，当时交往的alpha还因为受不了被分手，当街开车撞人，导致他的腿和后背受了重伤，虽然被路人及时送到了医院，但还是留下了些后遗症，特别是到了冬天，身体总是很难受。 　　但他身上总有一种即便暴风骤雨也不能将他摧残殆尽的坚韧，这也是顾景之为什么很敬重他的原因。 　　但陪同姜策来的，并不是张会长，而是那位差了点意思的陈副会长。 　　他是救助会最大的资助方陈总的alpha侄子，派他过来一个是为了监控资金使用情况，另外也是为了给家族添上慈善的标签。 　　但顾景之对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异议，掏钱就行，这才是最现实的。 　　顾景之不太喜欢他的原因，更多在于他总是对救助会里的omega工作人员动手动脚的，甚至有几位被救助者，也被他骚扰过。 　　受过虐待的omega，在被救助安置之后，有些会在前期产生抵抗防备情绪。 　　但也有一些被救助者很容易对救助者，特别是给予他们额外关心的救助者产生依赖和好感，哪怕对方的关心是假的，他们根本无从分辨。 　　这位陈副会长，本身长得就帅气，又利用了这种心理，进而骚扰了几位被救助者，其中一位因为得知了他真正的目的而精神崩溃自杀，然而他的惩罚就仅仅是被骂了几句。 　　对外则用被救助者本身精神状态就不稳定，有自杀倾向而草草结案。 　　“姜总，这是我们救助项目的两位负责人，何世清何老师，还有顾景之顾老师。” 　　陈栾介绍完之后，下巴点了点，示意该何世清和顾景之打招呼了。 　　何世清首先上前了一步，伸手礼貌道：“姜总您好。” 　　姜策微微皱了皱鼻尖儿，冷色阴沉的眸子在何老师身上滚动打量了一下，随即嘴角挂起冷淡的笑意，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同时跟何老师握了一下手，然后便将视线落在了顾景之身上。 　　顾景之生生做了个吞咽，然后强撑着让自己镇定下来，朝着姜策伸出手。 　　刚刚触碰到姜策的指尖，他便下意识的想往回撤，但姜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动作更快一把握住了顾景之的手。 　　“又见面了。顾老师。”姜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便径直放开了顾景之的手，率先坐到了主位上。 　　顾景之则不动声色的暗自把自己的两个袖扣往上卷了卷，露出手腕来，只是左边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裹着一层纱布。 　　陈栾招呼着大家都坐，在看了姜策一眼之后，便对顾景之道：“你挨着姜总坐。小何，你坐我旁边。” 　　顾景之很少有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那种案板上的鱼，不管怎么扑腾都避免不了挨上一刀死亡的命运。 　　为什么姜策会出现？他什么时候成了张会长的朋友？ 　　顾景之垂眸陷入沉思，余光瞥见陈栾开了酒，便强行让自己回过神，从陈栾手里把酒接了过来，“我来吧。” 　　他刚把酒接过去，何老师跟着也站了起来，默默走到了顾景之身边。 第200章 　　两个人没说什么话，只是目光相接一眼，何老师便把顾景之手里的酒接了过去，给在场的人都满上了，除了顾景之的酒杯，只是倒了半杯。 　　“张会长身体不太好，一点酒都沾不得。我来之前他特意嘱咐我，这场饭局必须要陪好姜总。”陈栾说着举起杯，但姜策却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 　　陈栾见姜策没有打算举起酒杯，大脑飞快地思考着如何不着痕迹地缓解尴尬。 　　只听姜策沉声道，“顾老师的酒不满上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陈栾心下了然，赶忙对顾景之道：“你倒满。” 　　何老师此时开口道：“顾老师他身体不太舒服。” 　　“哦？是么。” 　　何老师说这个，其实本意只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没给顾景之倒满。生病的人喝酒总归更伤身体。 　　但他不说这个还好，说完之后，陈栾眼见着姜策的脸色比原先冷了十分。 　　姜策微微挑了一下眉，目光直视着何老师，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化身恶狼朝着何老师迎面扑了过去。何老师脸色一僵，但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场无声的对抗。 　　“抱歉啊姜总，不关何老师的事，我现在没事了。我倒满。” 　　顾景之轻咳了一声，起身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然后举杯对姜策道：“我先自罚一杯。希望姜总能把刚才的那点不愉快忘了。” 　　说着，顾景之将酒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火辣的感觉瞬间贯穿了喉咙，一直“焚烧”到了胸腔中，让他下意识掩面咳嗽了几声。 　　“好。既然顾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姜策说着举起酒杯，陈栾顺势也举起杯，何老师不想举杯，但这毕竟是商务场合，所以他跟着一起也举了杯，几个人一饮而尽。 　　可能是因为大家一起饮过了一杯酒，饭桌上又被陈栾这个主陪这这那那的话题烘托着，气氛也倒是慢慢的没有一开始那么僵了。 　　“姜总，您看，这两个项目，您打算…”陈栾这话说到这一顿，后半句是留着给姜策的。 　　“这个么。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顾老师能让我拿出来多少？” 　　这一句话，就让所有的目光再次聚到了顾景之的身上。 　　“这个么…姜总，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顾景之硬着头皮，这场饭局中第三次抬眸看向姜策。 　　姜策嘴角带着笑意，将酒瓶转到了顾景之的面前，“钱不过是个数字而已，我只是觉得这么干聊实在没劲。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 　　说着，姜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服务员进门问道：“您好，有什么需要？” 　　“拿10个白酒盅。” 　　姜策的话音落地，没几分钟，10个新的白酒盅就被依次摆在了饭桌上。 　　姜策再次开口对服务员道：“桌子上的那瓶白酒，倒进这10个酒盅，倒满。”还故意强调了一下。 　　服务员倒满之后，姜策便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等包厢的门被关上，姜策冷淡的看向顾景之道：“顾老师看见这些酒盅了吧。你喝完第一杯酒，我给你们10万。 　　你要是还能继续，喝完第二杯之后，在第一杯10万的基础上我会再给你们20万，一共到手是30万。 　　如果顾老师你还能继续，把第三杯酒也喝干净了，会在第一杯10万和第二杯30万基础上，我再额外给你们代表第三杯数字的30万，你们一共能得到70万。 　　要是顾老师还能坚持，喝下第四杯的时候，在前面第一杯10万、第二杯30万和第三杯70万的基础上，还会额外再得到40万，一共是150万。 　　以此类推，这10杯酒，顾老师你要是都能喝下去，喝干净，最后会得到多少钱，想必不用我教你这种简单的算数题了吧。” 　　顾景之越听脸色越差，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垂眸死死盯着面前的酒盅，没人看得清他被阴影遮盖住的表情。 　　“不过是个喝酒游戏而已。顾老师犹豫什么呢？” 　　姜策不耐烦的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咚咚，清脆的两声就是催促，“For the greater good …顾老师不是一向最会为别人考虑了么。 　　不过是喝几杯酒而已，就能轻松拿到钱。想想那些钱对于顾老师来说能帮助多少人。还是说……顾老师其实只是表面上说些漂亮话…实际上…”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有落地，顾景之拿起面前的第一杯就直接灌了下去。 　　明明还是刚才的白酒，但顾景之却感觉那灼烧感更强烈了，好像吞进去一团烈火，从内到外将他焚烧殆尽。 　　但……如果这样能让姜策稍微不那么恨自己，稍微消消气的话，他无所谓。 　　更何况还能为救助会拿到善款。 　　“哦，对了，刚才忘记说了，如果顾老师半途而废的话，那前面的酒可都白喝了，一分钱都拿不到。” 　　顾景之听到了姜策的补充条件，但他什么都没说，很快拿起了第二杯，同样的一饮而尽。 　　紧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 　　拿起第五杯酒的时候，顾景之的手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脸上也是血色全无，就在他再次要把手里的酒喝下去的时候，何老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姜总！” 　　姜策应声斜斜的看了过去。 　　“顾老师他今天身体确实不太舒服。剩下的酒我来替他喝。” 　　但姜策却嗤笑了一声，冷冷的盯着何老师，声线阴沉发涩，“你来？你凭什么来？何老师跟他是什么关系，需要你来替？” 　　“我是他的同事，既然是为救助会筹款的话，我也是救助会的一员，所以…” 　　姜策不耐烦的打断：“这是我跟顾老师的游戏而已，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没心情跟一个alpha玩喝酒游戏。还是，你们不想要那些钱了？” 　　陈栾此时也拽住了何世清，皱眉低声道：“别多事。给我坐下。” 　　何世清要挣开陈栾拉住自己的手，却听顾景之淡淡道：“没事。何老师。”说着他就已经把第五杯酒喝了下去。 　　连着喝了五杯酒，顾景之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一团棉花上，天和地开始一起旋转，胃里烧的难受，他只好一只手用力扣住桌面边缘，以此为支点让自己站的更稳一点。 　　眼看着顾景之的手落在的第六杯酒盅上，姜策抿了抿唇，沉声道：“顾老师。” 　　他这一声，让顾景之的手顿了一下。 　　“虽然规则说不能中断，但是……也不用这么急。只要你在饭局结束之前喝完就行了。” 　　“不用了。”顾景之拒绝了姜策的话，他不知道姜策这突如其来的妥协是可怜还是什么… 　　尽管他现在脑子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不需要被可怜。 　　第六杯、第七杯…第八杯、第九杯……第十杯。 　　顾景之根本没有停顿，那五杯酒就在姜策错愕、震惊甚至气愤的注视下全都喝光了。 　　喝完之后，顾景之直接跌坐到了椅子上，他一声不响的呆呆地垂眸看着眼前的碗。 　　人似乎已经到了飘忽的状态，对外界的反应也变得极其缓慢。 　　陈栾瞟了一眼姜策，发现这人的脸色比顾景之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瞬间饭局上的气氛又降到了冰点。 　　可真是让他头疼……陈栾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行。真有你的。”良久，姜策先开了口，“既然顾老师这么厉害，现在饭桌上的氛围也有点冷场，我知道顾老师唱歌挺好听的，不如你给我们唱首歌，缓解一下气氛，怎么样？” 　　陈栾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哄好姜策，顺利让他掏钱，见姜策先开口说了个提议，又不是为难他陈栾的，于是也开口道：“是吗？我还真不知道顾老师唱歌好听呢。之前团建，顾老师总是说自己唱歌跑调，看来是深藏不漏的类型。” 　　“是啊，以前我听顾老师唱过，真是宛如天籁。”姜策说着，面无表情沉眸看着顾景之道：“不如就唱顾老师最拿手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哦，对了，Seorita，就这首怎么样？” 　　顾景之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缓缓抬眸看向姜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顾景之的眼圈瞬间红了，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似乎在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抑制着即将溢出的眼泪。 　　姜策看着顾景之的嘴角微微发颤，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却像被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响。 　　最后，顾景之眼中滚动的千言万语落下，化作一片无声的祈求。 　　什么歌都可以，但唯独这一首… 　　这是他在姜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从来没…给别人唱过。 　　这首歌，是他为数不多的，偷偷藏在记忆里的…纯白色的…他跟姜策回忆… 　　他仅剩的东西……被这般剖开，公之于众，作为娱乐消遣的道具…… 　　“怎么。顾老师，不想唱吗。还是你觉得在饭桌上唱歌丢了你的面子。不过是表演个节目而已…” 　　顾景之死死咬住的下唇和紧皱的眉头，突然就散了开。 　　在姜策的注视下，顾景之摇摇晃晃的再次站了起来，就像一片枯叶无力地悬挂在枝头，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 　　垂眸看着桌面上空着的一排酒杯，顾景之轻声起了个调，“I love it …” 　　但只是唱到这里，他的声音就哽咽住了。 　　“继续。顾老师需要伴奏么。” 　　顾景之喉结上下艰涩的滑动了几下，浅浅吸了口气，再次开口接着唱了下去“when you call me seorita” 　　顾景之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声线干净且空灵，即便是清唱，也十分的动听，陈栾虽然知道这里边指定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好听。 　　I wish I could pretend I didn't need yaBut every touch is ooh la la laIt's true la la laOoh I should be runnin'顾景之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桌面上，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让周围一切都变得遥远，声音难以抑制的颤抖着，声线也随着起伏的情绪逐渐开始不稳起来。 　　Ooh you keep me coming for ya…… 　　顾景之勉强收了尾，然后便夺门而出，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他实在撑不下去了。 　　他知道姜策恨他，但他没想到姜策竟然这般…恨他…… 　　顾景之出去之后，陈栾只听见砰的一声，姜策的拳头砸进桌面，然后跟着就追了出去。 　　何世清几乎是同时起身，却被刚刚反应过来的陈栾拉住，“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顾老师啊…” 　　陈栾啧了一声，“你看不出来这里边不对劲吗？有点眼力见儿，去把账结了。然后给我叫个代驾。顾老师用不着你操心。” 　　顾景之走得跌跌撞撞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外去，姜策紧追在他身后。 　　就在顾景之晕倒的那一刻，姜策稳稳地接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课后提问：顾总喝完了10杯酒，我们姜总要捐多少钱？ 第201章 　　姜策稳稳地接住了顾景之，仿佛抱住了曾经失落的整个世界。 　　失去意识的人通常会将全部重量压在扶持者身上，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然而，顾景之在姜策的臂弯里，却轻得如同一片羽毛，似乎随时都可以离他而去。 　　助理已经将车开到了饭店门口。 　　见姜策抱着人出来，立刻下车给姜策开车门。 　　“姜总。退热贴、药和钥匙。” 　　等姜策为顾景之系好安全带之后，助理将一个袋子递给了姜策。 　　姜策的助理也是个alpha，名字叫作宋景宸。 　　当初人事给了姜策一份从500份应聘简历里通过层层选拔，筛选出来的候选者名单，一共20个人，姜策扫了一眼，就定下了这位宋景宸。 　　办事很靠谱，也知道尺度进退，姜策在有了这位助理之后，方才感觉到了当年顾景之为什么那么依赖李巽。 　　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很不讲道理的对此耿耿于怀。 　　谁不愿意自己的omega更依赖自己呢？ 　　“嗯。谢谢，之后你就回去吧。今晚辛苦了。” 　　打开公寓的门，姜策似乎对这里的布局格外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抱着走到顾景之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脱去他的鞋子，又轻轻地为他盖上了被。 　　姜策将退热贴撕开，贴到了顾景之的额头之后，手却没舍得离开。 　　沉睡中的顾景之显得很不安。 　　月光透过窗帘轻抚在顾景之的脸上，姜策看着这人比三年前更加消瘦，脸上毫无血色，但脸颊却因为发热而泛着微红，嘴唇干裂，有些细纹渗出了血丝，心里一阵剧痛。 　　“你说你……”姜策握住了顾景之冰凉的手，这双手他曾经握住过无数次。 　　顾景之的手很好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却有些软，很好握。但是现在因为太过消瘦，几乎是手背贴着手心薄成了一片。 　　“就非得这么要强是吗？一步也不肯退。我…” 　　姜策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他的一声叹息，“算了……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东西。” 　　姜策说着便要起身，但手却被顾景之一把抓住了。 　　这个动作让姜策瞳孔瞬间放大，人直接僵在了那里。 　　“别走……”顾景之低声呢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 　　姜策的喉结缓慢而克制的滑动了几下，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顾景之苍白憔悴的脸上，他的心跳开始不由自主的加速，既害怕又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果然，顾景之的眼睫微微颤动，仿佛蝴蝶振动翅膀，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眉头颦起望着姜策，眸子里藏着一团烟雨朦胧，似乎并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 　　“不是……”顾景之喃喃了一句，松开了拉住姜策的手，将自己团成了一团蜷缩躲在被子里，再次喃喃道：“不是……” 　　“不是？”姜策声音变得低沉，掀开被子，抓住了顾景之的手腕，将人拽了起来，拉近到怀里，沉声问道，“不是谁？你觉得，你透过我是在看谁？那个何老师？嗯？你想看见他？是么？” 　　顾景之被姜策捏得手腕生疼，伸手想要把人推开，可是他的力气对姜策来说根本就是蜉蝣撼树。 　　因为没推动，顾景之瞬间委屈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姜策，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的往下滚，看的姜策好不容易冷下来的心又软了起来。 　　“委屈了？”姜策松开了顾景之的手腕，双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轻声哄道：“疼了吧？” 　　顾景之点了点头，姜策便亲吻了被他攥的通红的手腕，“我错了。顾景之，你到底认没认出来我是谁？” 　　“你……”顾景之歪着头，眼神迷离的在姜策脸上乱扫。 　　“你想见那个何老师，是么？” 　　顾景之摇了摇头。 　　“那你想见谁？”姜策更近了一步，可顾景之却往后躲，“你想见的是谁？跟我说说。傅聿行？李巽？还是…我？” 　　顾景之没地方可退，呆呆地看着姜策，看了半晌，顾景之伸出手，掌心覆在了姜策的脸颊上，“别走……” 　　“不走。”姜策不知道跟个喝醉的人较个什么劲，轻叹了一声，“算了。权当你想见、想留的是我吧。我不走，但你要回床上躺好，我给你煮点解酒汤给你喝。” 　　“不要……” 　　“不要解酒汤，还是不要我走？” 　　顾景之似乎并不能把两个句子拆来来分辨，只点了点头，乖巧的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姜策，见姜策还是要走，伸手拉住了姜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别走…” 　　“哈啊……”姜策扶额苦笑了一声，不由得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家酒店、同样的呢喃，就是那一句别走，硬生生牵绊住了他，“好像只记得这一句话呢。顾景之，我到你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姜策坐回到了床边，拍了拍床面，“现在可以了没有？乖乖躺下。本来就发热呢，再着凉一次，好得更慢了。” 　　这次顾景之真的乖乖躺了回去，还把被子也自己盖严实了，唯独没有放开姜策的衣角，还在紧紧抓着，好像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睡吧。我不走。”姜策将顾景之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另外一只手伸直，盖在了顾景之的眼睛上，“闭上眼睛，听话。”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了凌乱的床铺上。 　　顾景之在一阵头痛欲裂中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空望着天花板，顾景之觉得自己如同被厚重的雾气笼罩一般，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 　　到底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稍微清醒了些，顾景之试图拼凑起昨夜零碎的片段，但很可惜，他最后记得的，只有不管不顾的从包厢中出来的画面。 　　这次真的是……搞砸了吧。 　　顾景之叹了一声，小臂搭在额头上，他从来没这么失礼过，那种劝酒的酒局，他不是没参加过，甚至有些人比姜策的做法还过分，话里话外都带着折辱。 　　可他从来没失控过，从来没忍受不住从包厢里就那么走了，给所有人都撂在那…… 　　想到这，顾景之伸手往床头柜上摸了摸，没有摸到手机。 　　撑着坐了起来，将后背靠在床头，随着意识彻底回神，嗓子干到发疼，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刺痛感，让他不禁皱起了眉。 　　但是……顾景之噤了噤鼻子，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抬起小臂闻了闻，这时他才留意到，自己竟然穿着居家服，而且身上很干净，完全没有宿醉之后那种令人恶心反胃的味道。 　　脑中突然闪现了一个画面，还有那句“别走”，似乎是自己，拉住了谁的手……难道……？ 　　只是下意识的冒出了个念头，就瞬间被顾景之自己否认了。 　　可能是记忆错乱了吧，顾景之想起来曾经他跟姜策初遇的时候，那句别走，硬生生的把姜策拉进了不属于他的世界里，差点毁了他一辈子。 　　强撑着起身走出卧室，顾景之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家里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走到厨房，顾景之伸手拉开了冰箱，拿出来一瓶冰水后顺手把冰箱门关上了。 　　但他刚关上，又皱着眉重新拉开了冰箱门，目光落在了最下边一层，放着一个食盒，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早餐，热一下。 　　上面的字迹，顾景之很熟悉，但他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 　　顾景之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疯了。 　　将冰凉的矿泉水瓶贴在额头上，顾景之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过来，也许再一眨眼，那个食盒就会凭空消失。 　　不，不是消失，因为它本来就不应该在那里。 　　但很可惜，一直到瓶身都变得温热了，那个食盒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那里。 　　顾景之叹了一声，将便利贴拿了下来，拿起食盒，打开盖子之后发现里边是切好的芝士火腿三明治。 　　轻轻咬了一口，是他很熟悉的味道，瞬间顾景之心中不解、疑惑、窃喜、难过甚至是害怕一起涌上心头。 　　只咬了一口，顾景之便将东西放回到了食盒里，然后重新又放进了冰箱里。 　　匆忙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出门前忽然想起来他没有把手机拿回来，没办法刷手机乘坐地铁。 　　于是又翻了几个抽屉，找到了一张实体卡。 　　顾景之希望这张卡里还有钱，至少能让他到公司就行。 　　下了楼，顾景之发现单元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玛莎拉蒂quattroporte轿车。 　　这个小区，是个老式小区，这三年似乎也不曾停过这样的车。 　　果然，那车里的司机见到了顾景之，拉开车门下了车，开口就喊了一声：“顾老师！” 　　顾景之看着叫住自己的人，是个alpha，长得很周正，虽然穿着厚的长款羽绒服，但整个人肩宽背阔腿又长，把这样的羽绒服都穿的很好看。 　　“您好，我叫宋景宸，是姜总的助理，姜总嘱咐我早上送您上班去。” 　　顾景之抿了一下唇，开口婉拒道：“不用了，我…习惯坐地铁去。” 　　“姜总说，如果您不上车的话，昨天的那些钱他并不打算承认。即便您说他耍赖，也于事无补。” 　　顾景之跟着宋景宸上了车，坐在后排，宋景宸从副驾上拿起一个纸袋子，递给顾景之道：“姜总说了，早上您着急上班，三明治最多咬一口就扔回进冰箱里。所以特意嘱咐我又准备了一份早餐，咖啡也在里边。” 　　接过纸袋，顾景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车内温暖而安静，顾景之靠在车窗玻璃上，手中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温柔的照在他的身上，对他来说，冬天的阳光总是冷冰冰，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这冰冷的寒冬，出现了短暂的奇迹。 第202章 　　顾景之刚踏入办公室，何老师便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走了过来。 　　“顾老师…”何老师将手里的袋子递给顾景之，“你的羽绒服和手机，都在里边。” 　　顾景之接了过来，对何老师道了一声谢谢。 　　见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昨天突然离开，让你被副会长为难了。昨天真的非常抱歉。是我太失礼了……等会儿我会去跟他解释清楚的。” 　　“没有没有，不是的。”何老师连忙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我没有被为难。而且昨天是那个姜总太过分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还发热吗？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今早起来觉得已经好多了。” 　　其实顾景之现在还是很难受，宿醉加上着凉发热，嗓子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在吞刀片似的，但是他不想把对话变得复杂，索性便说自己好多了。 　　“那就好。昨天那个姜总跟着你一起出去的，我担心他还会为难你，但是等我追出去的时候…你们……顾老师，你们以前是不是…” 　　何老师的话音还未落地，姜策就带着宋景宸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何世清看见姜策，一时没忍住，脸色沉了下来。 　　姜策看见何世清站在顾景之身边，有一个瞬间脸色比何世清还要难看十倍。 　　顾景之则庆幸这个话题及时停止了。 　　“他来干什么。履行承诺给我们捐款么。”何老师低声嘟囔了一句，“仗着有钱就…” 　　顾景之见姜策往自己这边走，拉了拉何老师的衣摆，示意他别再说了。 　　可这个动作看在姜策眼里却变了意思。 　　但姜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姜策了，他径直走到了顾景之面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开口对顾景之道：“顾老师。走吧。” 　　“去哪儿？”顾景之问。 　　“去跟你们会长谈一下捐助的事啊。你不在的话，如果我耍赖少给了怎么办。” 　　“你不会的。” 　　“是么。”姜策还是没忍住，瞟了一眼何世清，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人都是会变的。以前什么样现在不一定还是那样。” 　　顾景之倒是听出来了姜策话里有话，但他本来也想找机会问姜策昨晚和今早的事情，于是全当没听懂，点了点头，表示可以跟姜策一起去。 　　“等等。”何世清叫住了要跟姜策走的顾景之。 　　他上前两步，看起来就好像要把顾景之护在身后一般，这样姜策非常不爽。 　　何老师开口道：“姜总，我跟顾总一起负责筹款，以往跟进合同和后续各种细节都是我来负责的。” 　　“所以呢？”姜策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所以我陪您过去找会长就好了。” 　　“不必了。” 　　姜策压眉看着何老师，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即便不用信息素，那股压迫感也如山一般朝着对方压了过去。 　　何老师长相儒雅，脾气很好，在救助会的人缘也是一等一的好。 　　很多人都愿意找他帮忙，而他能帮的也从来不推辞。来了一年多，从没跟谁吵过架。 　　但此时此刻面对姜策，何老师似乎并不打算让步。 　　意识到周围气场不对劲的同事，有好几个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余光时不时地往顾景之、姜策和何老师这里撇。 　　顾景之不想无端惹这种关注，伸手拉了一下姜策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走吧。” 　　姜策最后看了一眼何老师，转身抬脚往会长办公室走，顾景之则拍了拍何老师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吧，随后也跟上了姜策的脚步。 　　会长办公室，宋景宸将准备好的文件递到了张会长的面前。 　　姜策还记得刚才何老师的事，开口对张会长道：“我只有一个条件，这些钱是如何花的，资金使用情况的汇报，每个月只能由顾老师来做。别让乱七八糟的人应付我。” 　　顾景之并不想因为这一点再多生事端，索性也答应下来，接下来的各种对接都非常的顺畅。 　　但顾景之总是时不时的目光瞟向跟张会长聊天的姜策。 　　三年没见，原本那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青涩的alpha，如今硬生生扯出了凌厉、狠辣与威严。 　　他只是斜斜倚靠黑色的沙发上，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就自然而然的压了上去，哪怕是闲聊，也有一种来自强者的威严与从容。 　　那股青涩似乎再也找不到了，顾景之想，它跟着姜策，死在了三年前。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看到姜策占据绝对主导位置的场景，他会觉得很欣慰。 　　因为他一直都想看看姜策忍耐的极限在哪里？ 　　那一双属于恶狼的眼睛，究竟什么时候决定不再忍下去，不再隐藏于迷雾之中。 　　他希望姜策能够独当一面，能够拥有自己的事业，能够在人群之中成为优势方。 　　但现在，亲眼看到了这样的画面，顾景之的心情却十分的复杂。 　　他当然为姜策所达到的成就而骄傲。 　　但是……在这骄傲中，又参杂了难过与愧疚。 　　三年，姜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是怎么保全自己又是怎么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去的？ 　　顾景之并不清楚，他也不敢去了解。只是…… 　　早上那个三明治又浮现在顾景之脑海中。 　　他想问问姜策，那么恨自己的话，昨天为什么要送自己回家？又为什么给自己做了早餐，甚至还让助理等在单元门口。 　　但是他又不敢问。 　　顾景之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姜策，捉摸不透他的意图，也不敢擅自揣测他对自己的态度。 　　但跟张会长聊天的姜策，似乎并没有被昨天和今早的事情所困扰。 　　兴许只是…一时心软吧，顾景之想，他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怎么了。” 　　姜策的声音在顾景之的耳边响起，顾景之回过神时，姜策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距离，好像刚才那句耳语是自己的错觉。 　　“噢……没事。” 　　“那走吧。” 　　“嗯？又去哪儿？”顾景之顺势看了一眼，“会长他们呢？” 　　“你们会长被叫去开会了，宋景宸回公司去了。” 　　“噢，那你呢？” 　　姜策皱了一下眉，“怎么，顾老师很希望我走吗？” 　　顾景之的意思，其实是想问他今天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如果不着急走的话，能不能跟他聊聊。 　　但这话让姜策这么一反问，倒还真生出些顾景之在赶人走的意思。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姜策嗯了一声，再次开口道：“之后的事情宋景宸会跟进的。你不需要再操心细节，只是每个月跟我汇报一次，这样对顾老师来说会很为难么？” 　　“不会。”顾景之答得简明扼要。 　　“那就好。走吧。” 　　“嗯？去哪儿？”顾景之不明白姜策的意思。 　　姜策拎起烟灰色的羊绒大衣穿好，同时对顾景之道：“你们会长说，你下午要出去，去给救助所看新场地，然后还要去一趟学校。我过来的时候，外边突然下起了雨夹雪，路不好走，我的车就停在外边，可以先顺便捎你去场地那里。” 　　那个场地在郊区，而姜策么，顾景之搜索的时候倒是知道他在金水有分公司，但是…不是总部，他应该也不会怎么在这，十有八九是住酒店里的。 　　以他现在的条件来说，不太可能选个偏远郊区的酒店住，应该是在市区的。顾景之怎么想都不像是顺道。 　　但顾景之又一转念，搭姜策的车去也好。 　　这样在车上时他就可以问姜策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两个问题，车里空间相对还隐私一些，总比在公众场合下问要好，便也没拒绝，对姜策道，“我去拿羽绒服和文件。” 　　“嗯。”姜策嗯了一声，随后又补充道：“就你自己。我的车不欢迎别的alpha坐。” 　　顾景之下楼之后，看着姜策背靠在玛莎拉蒂车身上正等着自己。 　　而姜策，在确认了何老师确实没跟着顾景之下楼时，微微扬了一下眉，但他的动作又轻又快，转瞬即逝，顾景之并没有看到。 　　“哎？你要去哪儿。” 　　顾景之在后排车门前停住脚步，“我坐后边。” 　　“坐后边干什么？”姜策皱眉道：“你坐后边，还把我当司机么。坐副驾去。” 　　“噢……好。” 　　顾景之有些犹豫，姜策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的时候又催了他一声，顾景之这才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其实，他想坐后排并不是把姜策当司机的意思。 　　而是觉得不太好。 　　毕竟姜策现在已经有喜欢的omega了，他还是得注意一点，避讳一下。 　　“系好安全带。” 　　“好…” 　　可顾景之刚说了一句好，尾音都还没落地，姜策的手臂就已经轻轻擦过顾景之了的肩膀。 　　因为这个动作上半身自然前倾，两个人的距离变得异常近，顾景之能清晰的闻到姜策身上甘冽的冷泉香水味。 　　只听“咔嗒”一声，安全带已经系在了顾景之的身上。 　　“谢谢……”顾景之别过视线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走三环桥下吧。这个时候走二环容易堵车。” 　　“嗯。” 　　从这一声之后，车内就安静了下来。 　　“你跟我在一起，就没话说么。” 　　最终还是姜策先忍不住车内的死寂，方向盘一打，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 　　姜策看着顾景之先开口问道：“顾景之，三年没见，你什么话都不想跟我说是吗？” 　　顾景之当然有话想说，也做好了上车之后就问清楚的准备。 　　可话到嘴边，他又迟迟问不下去，“我…” 第203章 　　顾景之犹豫的时候，手中的电话响了。 　　“喂？何老师，怎么了？啊…！” 　　顾景之赶忙把自己的文件包打开翻找起来，文件挨个看了一遍，最后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还真是忘了。我打印出来了。 　　但是临走的时候忘了去拿。嗯？这…太麻烦你了，我现在也没走远呢，还是我回去拿一下吧。陈老师家里突然有事，你要去替他上下午的数学课吗？好，那咱们学校里见了。太谢谢你了。 ” 　　顾景之戴着耳机接通的电话，姜策在这边啥都听不见。 　　但他根据顾景之回复对方的话也不难推测出来两个人之间完整的对话。 　　大概就是顾景之忘了拿打印的东西，那个烦人的何老师要给顾景之送过去，还美其名曰顺便而已。 　　顾景之放下电话，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那个何老师，书呆子似的，好像对你挺关心的。” 　　“因为何老师人比较好吧。我们两个也一起负责项目，所以会比较熟悉。你可能不太清楚，加入救助会工作的alpha并不多。一开始我以为他可能只是一时新鲜，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 　　“我看你也挺喜欢人家黏着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 　　姜策冷哼了一声，胳膊搭在车窗边上，看着窗外沉声道，“难道不是么。以前是我追在你屁股后边，现在是那个姓何的。” 　　“我从来没那么想过，而且何老师跟我只是同事和朋友关系。” 　　“是么？”姜策的头转了过来，沉眸看着顾景之，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既然姜策再一次提了起来，顾景之索性也不想再吞吞吐吐的了。 　　“昨天是你送我回家的吧。早上冰箱里的三明治也是你做的。” 　　“嗯。”姜策回答的非常简短利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就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吗？”姜策看着顾景之道：“除了这个问题，你不想问我别的么？你不想知道我这三年过得如何？” 　　顾景之当然想，可他不敢再细问下去，也不敢回头去看那三年的时光。 　　姜策见顾景之只是垂着头不语，苦笑了一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再看顾景之，“你喝多了是因为我觉得当时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所以由我送你回去也无可厚非。至于早餐么。顺手而已。没别的意思。” 　　“噢……”顾景之垂下眼帘，盯着放在自己腿上的文件包，“知道了。” 　　“怎么了。”姜策侧首，半沉眸看着顾景之，冷笑了一声，“顾老师该不会因为一顿饭误会了什么吧。难不成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呵呵……咱们已经结束了，你说的很清楚。我对你…也没以前那种感觉了。” 　　顾景之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紧抓了一下文件包，又飞快的放了开。 　　“你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的。一般我不会在金水呆超过两周。”说着姜策准备再次发动车子。 　　就在这个时候，车载电话又响了起来。 　　顾景之瞟了一眼来电人，是在晚宴上挽着姜策的那个omega、姜策现在喜欢的人。 　　姜策并不避讳顾景之，直接按了接听键，这倒让顾景之有些尴尬。 　　他侧过脸去，无端的看着窗外萧瑟的风景。 　　原本晴朗的早晨变成了雨夹雪，天气瞬间阴沉下来，路边一片泥泞，车窗上又落了几片雪花，顾景之看着雪一点点消融，假装自己听不到情侣之间的对话。 　　“喂？亲爱哒？你在忙吗？” 　　对方声音轻快，似乎有一种魔力，任何心情不好的人听到这样软绵绵可爱的声音，心情都会立刻变好。 　　果然，姜策听了之后，原本皱着的眉舒展开，嘴角微微上扬起来，回道，“不忙，怎么了？” 　　“那个……我爸说你要是不忙的话，就来家里吃晚饭吧。” 　　姜策轻笑了一声，“好。” 　　“真哒？！那你现在能来接我一下嘛，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做完护理啦，护理小姐姐说外边下了雨夹雪，我怕冷。你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早点回去。” 　　“嗯。好。我现在就去接你。” 　　姜策挂了电话，顾景之也终于可以结束那段“假装很忙听不见”的尴尬表演。 　　“抱歉了顾老师。我不能送你过去了。” 　　顾景之其实心里很清楚，在他听到苏语宸让姜策去接他的那一刻，他就很清楚姜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姜策总是会把他在意的人排在最前面。 　　而自己，已经不再是他在意的人了。 　　早在三年前那个夜晚，他就失去了那个资格。 　　顾景之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这个事实，他早就清楚，十分的清楚。 　　活了三十几岁，居然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因为人家的一个好意而自作多情、变得侥幸起来。 　　可真的是太可笑了。 　　他凭什么觉得姜策对自己还有些…有些… 　　算了。顾景之心沉进了谷底。没有意义。 　　可顾景之就是顾景之。 　　不管他心里再怎么七上八下、再怎么翻天覆地，再怎么难受，表面上他依旧可以表现的得体又善解人意。 　　当然，除了昨天的酒局……顾景之也不想掩盖自己的失误，当时他确实…失控了，但那种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下一次。 　　“嗯。好。不麻烦你了，我就在这下车。正好这里也好打车。”顾景之说着伸手解开了安全带，对姜策道了声谢谢，然后就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哎？那个……”姜策的话比顾景之开门的动作更快，“其实…我给你带过去也……” 　　“不用了。谢谢，别让你的omega等着急了。”顾景之说完就开车门直接下了车。 　　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迎面扑来。 　　顾景之下意识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又往自己手心里哈一口热气，然后伸手去拦车。 　　但这种天气，路边能拦下空车的概率比较低。 　　顾景之四周望了望，发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咖啡店，他便快步往咖啡店走，想在里边买一杯热咖啡，然后用手机叫车。 　　姜策的车其实并没有走远。 　　他眼见着顾景之在风雪里冻得直跺脚，宁愿去咖啡店里躲着排队打车也不愿意跟自己说一句软话，请自己稍微帮一下忙…… 　　只要顾景之开口，哪怕只是让他再往前送一段路，他都会立刻答应下来，不，他会给顾景之送到目的地。 　　可是，顾景之没有。甚至，在他犯难的时候，宁愿去找傅聿行也没想过找自己…… 　　以前他没资历、没本事、没钱也没地位，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什么都有了。 　　他用了三年时间，身在地狱，最后成为了能为他的心上人遮风挡雨的存在。 　　可是他惦记的人，三年未见，没有任何想要对他说的话…… 　　即便听见了自己跟苏语堂那暧昧亲密的对话，也一点都不在乎。 　　自己对于顾景之来说就是一个代表着曾经的符号……也是他拼命想要切割、甩掉的记忆。 　　砰的一声，姜策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 　　从那之后的两天，姜策并没有出现在救助会或者顾景之的家门口。 　　顾景之理所当然的认为姜策已经离开了金水市。 　　在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失落感远远大于所谓的解脱。 　　但是，他的判断失误了。 　　失踪了两天的姜策，在第三天早上，便把车停在了他的家门口，姜策对顾景之说是为了弥补那天把顾景之扔在路边的失礼行为。 　　此后的一周，姜策时不时的就出现在办公室或者他的家门口，美其名曰他出钱投资，有必要清楚那些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尽管他们早在之前就约定好了汇报日期。 　　如果姜策只是安静的、偶然的出现在办公室，顾景之或许还能接受。 　　但姜策每次过来，要么给自己带饭，要么就用汇报或介绍新捐助者的名义让自己跟他一起吃晚餐，或者有时候根本就没什么理由，就连他要去学校教学生姜策也要跟着。 　　顾景之觉得这实在是一种折磨，一种让他在错觉与现实反复横跳的折磨实验。 　　终于，顾景之在看见自己工位旁边突然多出来了一张桌子，且姜策还坐在那里办公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景之把姜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这么闲么？不是说在金水就呆几天吗？” 　　“闲？我可忙了好吧。而且，我说的是通常情况下。分公司有些事需要我处理，自然就会多待几天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弄个工位？这又不是你的分公司，也不是你的办公室。” 　　“哦，这个么，顾老师可冤枉我了。你们副会长帮我弄得。我觉得我在这里办公效率很高，而且我在这里，既没有站你的地方，又没有影响你干活，还是你们领导批准的，你现在对我发脾气是因为什么呢？” 　　“我！”顾景之被这一句问的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顾老师没有什么说的了吧，没有的话。”姜策抬腕看了一下表，“你今天是不是要出去。” 　　顾景之呵了一声，“你问我干什么？我的日程你现在不是比我还清楚吗？” 　　“那就走吧。你的同事们已经先动身过去了。” 　　今天是救助会下边的救助所二期所选场地破土动工的日子，挖第一锹之前需要做一些仪式祈求项目顺利，同时也会邀请一些媒体记者到场，顾景之会做一个简短的采访。 　　“你也要跟着去吗？”顾景之的脚步没动，“今天有媒体到…” 　　“是啊，我专门多请了几个权威媒体的记者还有国外的媒体，这种慈善的事情，不是需要多扩散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么。” 　　姜策开车带着顾景之到了场地，整个流程都很顺利，顾景之是项目的总负责人，同时他也代表张会长，挖了第一锹，之后的祈祷和采访也都进行的很顺利。 　　因为有姜策的帮忙，这次来的媒体数量都比之前要多一倍，权威性也上了一个台阶。 　　采访过后，记者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场地，工人们开始动工，有条不紊的干活。 　　“怎么了？”姜策送走了最后一位记者，回到了顾景之身边，开口问道，“不走吗他们都回去了。” 　　“姜策。”顾景之看着目前还是一片空旷的地方，眼中的情绪复杂翻滚，“我能想象到这里建成的模样。但是……我多希望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必要存在。” 　　姜策知道顾景之的意思。 　　这个地方是为了那些希望躲避婚姻与家庭不幸的omega所准备的。而顾景之的意思是，希望遭遇不幸的omega越来越少，甚至这个数字无限趋近于0，但……不管是姜策还是顾景之都明白，这也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小心！！！！”突然，姜策吼了一声，用尽所有力气一把将顾景之推了开。 第204章 　　顾景之被姜策用力推出去好远，几乎就在下一秒，姜策背后被人重重捅了一刀。 　　事情发生得太快，又是从身后突然袭击。 　　等姜策余光瞥见有危险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顾景之推开！ 　　那人捅了姜策一刀后又迅速将刀抽了出来，抓着姜策又从正面捅了一刀进去。 　　刀拔出来的时候，姜策的羽绒服瞬间被血晕湿了一大片。 　　姜策的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顾景之！轮到你了，你他妈的去死吧！！”说着那人再次挥刀径直朝着顾景之又冲了过去。 　　姜策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他用尽全力从身后死死勒住对方的腰，这个动作限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见顾景之非但不躲还想挣脱两个拽着阻拦他过来的人，硬往自己这边跑。 　　“顾景之！你别过来！”姜策吼了一声，但顾景之却没打算听他的话。 　　周围的工人，也有几个缓了过来，开始打电话报警。 　　对方被姜策的举动惹怒，左右疯狂摆动，希望摆脱姜策的桎梏，但姜策如磐石一般依旧死死的勒着他，对方气急败坏的用力拿手肘怼向姜策的肩膀。 　　姜策肩膀被狠狠地砸了两下，但他以前打过黑拳，这两下他还能挺得住，忍着剧痛找到了机会。 　　只见他突然松开了对方，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抓着对方的胳膊向后用力拽，两个人位置互换的同时一个过肩摔，对方就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姜策一脚用力踩在了对方的手腕上，那人吃痛，刀也从手中脱落。 　　将刀踢远，危机解除，但此时姜策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脚步虚浮下一秒就跌倒在了雪地里。 　　“姜策！”顾景之几乎疯了一般跑向姜策。 　　那人见刀没有了，自己已经不占优势爬起来就要跑。 　　但此时他已经被周围的工人团团围住，最后被扑倒制服了。 　　可顾景之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管那个行凶者是谁。 　　他轻轻拉开了姜策的羽绒服拉链，那刺眼的血洞，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顾景之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他不是医生，但他也知道，这样的贯穿伤，如果乱动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干净的毛巾有人有没使用过得干净毛巾吗？” 　　顾景之眼底红成一片，抬头对周围的工人喊道，“急救车，有人打电话给急救了吗？” 　　周围的工人互相看了看，有一个人开口道，：“刚才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 　　大概是都没有尚且没用过的干净毛巾，这句话并没有人给顾景之回应。 　　“绷带、纱布……什么都行，干净的就好。” 　　此时有个工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递给顾景之一个尚且未拆标签的毛巾。 　　顾景之道一声谢谢，然后将干净的毛巾压在姜策的伤口处，做暂时的止血，“急救车…” 　　顾景之一只手按压着姜策的伤口，另外一只手把手机拿了出来，因为手抖得厉害，电话差一点从手里掉下去。 　　再次拨通了急救电话，顾景之特别说明了姜策是被刀刺伤的，伤口有两处等一些伤情细节。 　　这样急救人员来的时候就会更有针对性更快开始抢救。 　　“我……没事。” 　　姜策的手微微抬高了几厘米，搭在顾景之冰凉的手背上，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真的没事，别担心。” 　　就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动作，现在就几乎耗费掉了姜策全部的力气。 　　血从嘴角蔓延出来，姜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别哭。顾景之…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也别乱动。”顾景之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穿着的羽绒服脱了下来。 　　“你…！脱下来…咳咳咳…脱下来干什么……” 　　“急救人员说可以把你受伤的地方垫高一些。”顾景之说着将羽绒服叠了一下，“可能会疼。” 　　尽管顾景之的动作已经放的非常轻了，但在抬高的那一刻，姜策还是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 　　“急救人员很快就会来的。”顾景之的脸色几乎跟姜策一样，全无血色，他按住姜策伤口的手不停地发着抖。 　　“好…咳咳咳咳咳……” 　　被自己的血呛住的感觉并不好，姜策的眼前逐渐拉起一片黑色的薄雾，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慢慢消失。 　　可如果今天是他活着的最后一天了，他想握住顾景之的手，最后一次。 　　“你…”姜策只是发出了个气音，便再也说不出话，整个人意识迷离，几乎对顾景之的声音失去了反应。 　　“姜策…姜策，别睡过去。你看着我，别睡过去。” 　　“好。”姜策强恢复些意识，“别担心，我…没事，你能……拉住我的手吗？” 　　顾景之哭着握住了姜策的手，冰凉冰凉的。 　　“别睡啊姜策…求你……”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的。 　　一位急救人员先救护车上下来，另外两位则将担架从车上拿了下来。 　　先过来的急救人员对姜策开口道问：“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先生？” 　　见姜策对他的话没有清晰的意识反应。对方转而向顾景之开口询问：“您好，请问您跟伤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朋友。” 　　“好的。目前伤者意识不清，您对伤者的过往医疗状况或过敏反应史是否了解？” 　　顾景之脑中飞快的回忆着以前给姜策做全身检查时的报告，“我记得他没有过敏史，但是为了准确一些。” 　　顾景之拿着手机，打开了一个网址，飞快的输入一串数字之后，将手机递给对方，“我授权给你看一下他的资料。” 　　另外一位给姜策检查了一下伤势，“背部、腹部有锐器伤，做了暂时止血。”说着对同事道：“准备止血带和敷料替换，记录时间，注射止血药物。保持体温，给他盖上保温毯避免休克。” 　　将人固定好在担架上之后，两位急救人员将姜策抬进了救护车里。 　　顾景之要跟着一起上救护车，但已经了解完大致情况的警察却把他拦了下来。 　　“顾先生。” 　　“笔录是吧。我知道。但是我现在要跟车去医院，我必须得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了才能……” 　　看着顾景之几乎是恳求的眼神，警察也表示能理解，让顾景之留了个电话和医院信息，然后就让顾景之跟急救车往医院去了。 　　在姜策做手术的时候，他的助理宋景宸正好打来了电话，这才知道出了事。 　　在做完手术之后，宋景宸就安排姜策转到了金水市最好的私人医院。 　　警察也过来找他做了笔录，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个拿刀捅人的疯子，就是邵文。 　　不，应该说是邵文的弟弟，那个在逃犯邵武。 　　警察跟他说，邵武潜逃三年多，最后实在逃不下去了，又在网上看见了顾景之接受记者采访，为救助会筹款的新闻，这才决定在落网之前亲手把仇给报了。 　　顾景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对警察道了句谢谢，然后便回到了姜策的病房里。 　　坐在姜策的病床前，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 　　看着躺在床上尚未醒来的姜策。脸色依旧那么苍白，手术过后，背部被一层层洁白的纱布仔细地包裹着，纱布下隐约可见固定伤口的医用胶带。 　　“对不起……”顾景之痛苦的双手捂住了脸，“都是因为我……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拉开。 　　苏语堂冲进门内，先是看见了躺在病床上还没有苏醒的姜策，然后又看见了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的顾景之。 　　“你……他？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苏语堂从惊讶很快过度到了悲伤，说着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就开始簌簌的往下落。 　　顾景之先抽出来了几张纸巾，递给苏语堂，让他擦擦眼泪，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跟他解释。 　　从那天晚宴上苏语宸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跟姜策以前的那些事。 　　那就没必要跟他说了，说了反而给苏语堂心里添堵。 　　姜策没跟他讲过，也应该是不想让这么可爱的人因为以前那些不重要的事而闹别扭不开心吧。 　　于是，顾景之整理好情绪，打算就用晚宴上姜策说的不熟的关系，先跟苏玉堂做个自我介绍，“苏先生您好，我们在前两天的晚宴上见过的…我叫……” 　　“我记得你。”苏语堂一抽一抽的，还在用纸巾擦眼泪。 　　“你记得我？” 　　“你姓顾，叫顾景之，对吧!其实那天晚上在我家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想近距离好好看看你的。”苏语堂说着突然朝着顾景之跨了一步，一把抓住了顾景之的手，“真的是很好看。” 　　“……” 　　顾景之记得那天晚上姜策在苏语宸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他介绍自己跟傅聿行的名字，加上现在这诡异的握手……实在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是，我是顾景之，以前跟姜策…跟姜总在生意上有些往来。”说着，顾景之抽出了被握住的手。 　　他轻抿了一下嘴唇，才再次开口道：“苏先生，真的对不起，姜总今天跟我一起在工地的，然后……出了些意外，因为我的关系，姜总才会受伤的。 　　是我连累了他。但是你别太担心，医生说姜策的手术很成功，生命指标也没有出现波动，今天应该就会清醒过来的。” 　　“噢…好。”苏语堂看了一眼姜策，随后又看向顾景之问道：“但是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在工地呢？他这几天不是应该一直在公司吗？” 　　“这……” 第205章 　　“我这几天出差了……今早才到家，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他？” 　　“是我邀请姜总来工地见证动工现场的，所以他才会跟我在一起。”顾景之顿了一下，“这几天我确实在医院，但是，都是护士和医生在照顾他。 　　总之，是我的错，让姜总陷入到了危险当中，也让你跟着一起担心。既然苏先生已经回来了，那我就不在这过多打扰了，等姜总醒过来，我再过来跟他道歉。” 　　说着，顾景之拿起自己的羽绒服和文件包，对苏语堂颔首，然后便径直走了出去，脚步飞快，苏语堂都没来得及拦。 　　顾景之前脚刚走，后脚姜策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语堂望着门口叹了口气，沮丧的拉开椅子，坐到了姜策旁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一周之后，顾景之接到了宋助理的电话。 　　但让他错愕的是，宋助理说他们人现在就在顾景之家门口，而不是在医院。 　　顾景之一头雾水，打车急匆匆回到家里。 　　宋助理已经走了，只剩下姜策靠在单元门边。 　　“你……？医生让你出院了？”顾景之看着一眼姜策身边的行李箱，“这是什么？” 　　“医生说让我多注意休息，行李箱里是我的换洗衣服。” 　　“那你来我这是？” 　　姜策一脸理所当然，“我是因为你受伤的，顾老师不打算负责吗？” 　　“我……”顾景之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哎……我一个在酒店里没人管我，顾老师要是不愿意收留我，那我就走吧。”姜策说着一只手隔着羽绒服捂着伤口的地方，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嘴角向下耷拉着，“要是半路伤口裂开了，晕倒在街边……” 　　“进来吧。” 　　顾景之明知道姜策故意把自己说的很惨，但还是心软了一下，拉过他的行李箱，“上楼。” 　　“我家有点乱。你上次应该也见到了，地方不大。”顾景之打开门，让姜策先进屋。 　　将自己的羽绒服拖了下来，挂在衣架上，顾景之背对着姜策，又将自己的衬衫袖子往上挽了挽，试探性的问道：“你的omega呢？” 　　姜策很是自在的坐到了顾景之的沙发上，听见顾景之问他苏语堂呢，视线左右飘了飘，“他出差了。而且我是因为你受伤的，让别人照顾我不就等于给别人添麻烦。” 　　“可是……”顾景之皱着眉转过身对姜策道：“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毕竟……” 　　“没什么不好的。”姜策打断了顾景之的话，“就是照顾我两天而已。我们又不会发生什么。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么。难道就因为我们以前的事，现在连普通朋友都做不得了？你要是不愿意，那我现在就走。” 　　说着，姜策从沙发上起来，因为动作太快，他伸手捂了一下伤口，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人又跌回到了沙发上，“你让我缓一缓，我自己走，行吧？！” 　　“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顾景之见姜策脸色惨白，不像是装的，应该是刚才动作太快，扯到了伤口，声音不自觉的缓了下来，“我是怕让你的omega误会。” 　　“你以前可没在乎过误会不误会。” 　　“我……”顾景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可以照顾你到他回来，但是，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跟他说一下情况。” 　　姜策说了个号码，顾景之打了过去，果然苏语堂接了，还一连几个抱歉，麻烦顾景之照顾一下姜策。 　　“听到了吧。他让你好好照顾我。这回还有什么理由？”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们之前的事。”顾景之轻叹了一声，“而且，我家太小了，不如你回酒店去，我下班可以去那里帮你换药，或者……” 　　“不需要。我不在乎你家里是大是小，我睡沙发上就行了。” 　　“沙发？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姜策说着整个人顺势就躺倒在了沙发上，只是这沙发确实太过窄小，顾景之看着姜策两条修长的腿挂在沙发扶手，无奈扶额，“行了。我还是去卧室收拾一下，给你换新的床单被罩，晚上你睡我房间，我在沙发上睡。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姜策说着站起了身，但是因为伤口的关系，他起身的动作并不快。 　　姜策绕过沙发到了厨房区域，拉开冰箱扫了一眼，“你冰箱里还跟以前一样干净。除了两个破苹果，剩下都是乱七八糟的饮料。” 　　顾景之：“……” 　　“行了，你去卧室收拾吧，晚上吃什么我来解决。” 　　“你解决？你要做饭么？你现在伤口都还没好，我晚上不吃饭，给你叫个外卖吧。” 　　姜策拉开了橱柜，仔细翻了翻，敷衍的嗯了一声，“你去忙吧，反正别管就行了。” 　　顾景之的卧室很干净，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扫了一遍地，又把床头柜表面和床头都擦干净了。 　　打开抽屉，顾景之将几个相框拿了出来，那是他从顾家带走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想了想，顾景之将相框藏到了衣柜最里边。 　　藏好之后，顾景之给姜策换了新的床单被罩，一切都收拾完毕，顾景之想了想，是不是应该给姜策挑一身干净的睡衣。 　　但是，顾景之左右扒拉了几下，看着自己睡衣的尺寸，觉得怕是都不适合姜策，突然，他想起来姜策自己不是拿了行李箱，里边是换洗的衣服，那居家服也应该带了，就把自己那套睡衣放了回去。 　　拉开卧室的门，顾景之准备问一下姜策，现在要不要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服拿出来。 　　可是，顾景之刚走出来，就看见沙发茶几上摞着三个箱子，宋景宸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往厨房走，一边走还一边在问姜策这些东西够不够。 　　“你都买什么了？”顾景之走到近前，打开最上边的箱子，是一口珐琅锅，那不用多看了，下边那两个也应该是炊具。 　　宋景宸拎着的两大袋子东西，顾景之想，应该是姜策让他买的各种食材。 　　“怎么了？”姜策正在厨房把宋景宸从购物袋里拿出来的食材，一个一个放进冰箱里，见顾景之走了过来问道：“买了点吃的。卧室收拾好了” 　　“嗯。”顾景之看着自己的冰箱瞬间就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满了，而他心爱的饮料全都被放在了台面上，微微蹙了一下眉，“哎？别都填满了，给我挪点地方，再放点饮料，凉的才好喝。” 　　姜策啧了一声，“明明怕冷，凉的倒是一天没少喝。”说着把人往沙发那边推，“会给你的饮料留地方的，放心吧。” 　　“对了。”顾景之转身问姜策，“你不是自己带衣服了。你的睡衣，我就不给你准备了。” 　　“为什么？” 　　顾景之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姜策，“我的衣服你穿？三年前都费劲，现在恐怕更不合适了。你到底带没带？” 　　“带了带了。”姜策将顾景之按在了沙发上，“我带了。你别管了。晚上吃黑椒口蘑炒鸡肉片、香辣虾、可乐鸡翅，再弄一个白灼菜心，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明早我给你做……” 　　“你自己吃就好了。”顾景之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我晚上不习惯吃饭。”话说完就起身径直走回了卧室。 　　他背靠在门板上，重重叹了一口气，身体慢慢滑落，坐在了地板上。 　　顾景之将头埋进了膝间，刚才那一刹那，让他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好像他们还活在三年前，像寻常那样说着晚上和明天的安排。 　　但很可惜，过去就是过去了，谁也没办法再回到过去。 　　姜策救自己，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好人，如果当时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奋不顾身的去救。 　　至于晚饭什么的，也是因为他喜欢吃家里做的饭，所以做完了顺便给自己留一些，就是这样。 　　顾景之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动摇，也不应该动摇。 　　他在姜策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应该坚定的把距离划清楚。 　　只要等到过几天苏语堂回来，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等姜策离开之后…也许他应该换个城市，对，救助会在其他城市也有驻扎地。 　　顾景之想，去青川市也不错，或者再远一点，不如直接申请驻扎到国外吧。 　　可那些都是后话，顾景之想他一直躲在屋里也不是办法…… 　　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顾景之还是打算躲过了姜策平时吃晚饭的时间再出去。 　　看了一眼给姜策换好的床单，顾景之有点后悔自己手为什么那么快……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地上实在是凉，他又蹭到了床上，扒着床边躺着。 　　笔记本被他放在了茶几上，顾景之只好憋憋屈屈的用手机看文件。 　　“顾景之，我吃完饭了。你要是饿了，饭菜在桌子上，我先去洗澡了。” 　　姜策的话在门外响起，顾景之听到最后，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飞快的拉开了门。 　　顾景之以为姜策已经从门口离开往浴室走了。 　　可是等他拉开门要追姜策的时候却发现姜策本人还站在门口，甚至一动未动，而顾景之想要来个急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正撞进姜策怀里。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顾景之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又快速往后退了两步，轻咳了一声转移视线，“那个，我以为你往浴室去了。” 　　“噢……”姜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我正打算去，你就把门拉开冲出来了。怎么了？” 　　“你伤口不能沾水。” 　　姜策当然知道不能沾水了，但他出院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他换了可沾水，不影响洗澡的绷带，只要洗完之后换药的时候一起换成新的就好了。 　　顾景之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姜策瞳孔微闪了闪，捂住腹部的伤口，叹了一声，“是啊……但是，我也不能叫你帮我洗吧，这样你又会跟被踩尾巴了似的，躲我很远。” 　　“我…”被姜策直接戳穿，顾景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哎…没事，沾水就沾水吧，大不了感染呗。”姜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去洗澡了。你饿了的话就去吃点，鸡翅很好吃的。跟你以前喜欢的味道一模一样。” 　　说完姜策就要往浴室去，“等一下。”顾景之拉住了姜策，但只是拉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手，“浴室里花洒需要调一下的，不然出的都是冷水。” 　　“我知道啊。顾景之，我家你又不是没见过，那种热水器我知道怎么调。” 　　看着姜策抬脚往浴室去，走得动作极慢，也有些吃力，顾景之暗骂一句，三两步追上，“我也没说不帮你。洗头发。我可以帮你先把头发洗干净，向上抬胳膊容易扯到你的伤口。剩下的，你自己洗。” 　　“好。” 　　顾景之以前住的房子，仅仅是一间浴室就比现在一整间屋子还要大。姜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家里装不下浴缸。就委屈你低一下头吧，我给你冲水。” 　　顾景之一向都很喜欢rua姜策的头发，特别是发丝穿插在手指缝隙间的时候，很滑，手感特别好。 　　“喂？我说，顾景之，能先帮我冲一下水你再玩我的头发吗？泡沫进到眼睛里了。” 　　“噢噢噢，抱歉抱歉。”顾景之赶忙给姜策冲了一下眼睛，又把毛巾递给他。 　　把毛巾接了过去，姜策扬起脖颈，甩了甩头发上挂着的水珠，有些水珠从发尖滴落，又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流进了衣服里。 　　姜策单手将衣服脱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旁的洗衣机盖子上。 　　赤膊着上半身，顾景之能看见他腹部缠着的绷带，但比绷带更惹眼的是姜策那比三年前更匀称紧实的身材。 　　三年前的姜策身材就很好，但22、23岁的他，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偶尔还是有些青涩感，但三年的时间，让姜策有了比以前更强的成熟气质。 　　宽肩应该配窄腰，顾景之下意识目光往下滚。 　　那劲瘦的腰身，腹肌的轮廓深邃，线条流畅。腹部两侧延伸而下，逐渐汇聚成一条深邃的线条，沿着腹股沟向下延伸，直至没入腰线被裤子挡住下边的…… 　　他在干什么？？！！！ 第206章 　　顾景之猝然收回了目光，艰难的做了个吞咽。 　　他现在很想给自己一巴掌，真的是人渣吧，顾景之确认了自己的属性。 　　只是……他余光快速瞥了一眼，暗自庆幸姜策在擦头发，没有注意到自己。 　　“顾景之，看够了吗？”姜策将毛巾挂在肩膀上，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还不到半臂。 　　顾景之能清晰的看见，挂在姜策胸膛上，随着呼吸此起彼伏的水珠。 　　“没看够的话，上手摸一下？”姜策说着抓起顾景之的手腕，在触碰到姜策胸膛的那一刻，顾景之像是浑身触了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但姜策留意到了顾景之手腕上缠着的绷带，他一直很在意那个地方为什么缠着绷带，于是皱眉问道，“顾景之，你手腕怎么了？”说着便要仔细去看。但顾景之突然回过神，快速把手抽了回来，“没事。不小心伤到了。已经快好了。” 　　“是么？但是好像你上次吃饭的时候，露出来手腕也是缠着白色绷带。” 　　“嗯。是。不过没事。”顾景之撑起些笑意，但肢体上却抓了一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我帮你洗完了，你自己洗一下别的地方吧。我先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顾景之七点不到就像做贼似得从他自己家里偷偷跑了出来。 　　到了办公室，顾景之把文件包一甩，径直去了茶水间，倒咖啡的时候一个分神，滚烫的咖啡直接倒在了手背上。 　　顾景之啧了一声，烫的是他自己的手，但比起疼，他显得更不耐烦。 　　打开水龙头冲凉水消肿，顾景之单手艰难的拨通了苏语堂的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 　　“喂？顾哥哥，怎么啦？” 　　顾景之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道：“苏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嘛……三天？或者五天？六七天也有可能。昨天你不是问了嘛。” 　　顾景之：“……没有具体的时间吗？具体返程是在周几？” 　　一天还是两天，他今天必须要问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我……我没记那么清楚，都是助理在帮我记着，反正就是还要几天。怎么啦？顾哥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是没出什么事，但是…顾景之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没，他没出什么事。总之，你如果方便的话，尽快回来吧。姜策他…他，还是你来照顾他比较好。” 　　“可是！我真的还要好几天才能回去呢~！” 　　“那你看，方便让你们家的住家保姆来接姜策吗？” 　　苏语堂一个“嗯”字拉了好长的音，“有是有，但他住在酒店呀。” 　　“那……护理人员呢？宋助理？私立医院也可以派人……” 　　“哎呀！！” 　　顾景之感觉苏语堂这一声，似乎在那边猛剁了一下脚，“就几天而已，真的！我相信顾哥哥你一定可以的，没问题，加油！拜拜~” 　　看着自己被挂断的界面，顾景之简直眼前一黑。 　　他不理解为什么苏语堂比自己还着急挂断？ 　　让别的omega照顾自己的alpha恋人，知道都住进那个omega的家里，还能这么心大的说就住几天？？？ 　　顾景之想，要么这孩子被保护的太好，不知道人心险恶，要么就是纯纯的联姻关系，他不care。 　　可姜策呢？他不是那种愿意接受联姻关系的人。但经历过那件事之后，他也不确定姜策现在的想法。 　　人，长大标志其中之一就是不再肆意的展露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学会了隐瞒和自保。 　　顾景之关上了水龙头，也无所谓手背到底还疼不疼。 　　给自己新倒了一杯咖啡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而他之所以早上就这么反常，原因还要从昨晚姜策洗完澡出来开始说起。 　　顾景之把卧室让给了姜策，所以他趁着姜策洗澡的功夫，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在沙发上铺好了。 　　因为距离睡觉的时间还早，顾景之裹着厚厚的、软乎乎的毯子，打开了“小太阳”，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暖洋洋的光照在身上特别舒服，拿起茶几上的书，安安静静看了起来。 　　“看什么呢？” 　　姜策洗完澡出来，看见顾景之在沙发里窝成了个球，专注地捧着本书看，开口问了一句。 　　但顾景之并没有理他。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留的菜，顾景之一动也没动，姜策眼底一沉，默默把饭菜都放进了冰箱里，准备第二天早上热一下自己吃，再给顾景之做别的。 　　“看什么呢？” 　　收拾好饭桌之后，姜策走到沙发前边又问了一遍，“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喊你两声了。” 　　顾景之正看到精彩之处，第一次的时候没听见，第二次人走近了，他才慢慢，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书页上慢慢移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姜策赤裸的上半身。 　　“你不冷吗？”顾景之第一个念头倒没放在姜策身上，而是怕他冷，因为家里晚上暖气几乎没什么温度。 　　“不冷。”姜策说着便坐到了顾景之脚边，“不是要帮我换药么。换上药再……”姜策皱了一下眉，感觉坐下的感觉很奇怪。 　　站起身，姜策一把掀开了铺在沙发上的被子，顾景之本来就不宽敞的沙发上，塞了六个电热暖宝宝。 　　其实那就是很寻常、很普通的画面，姜策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冬天也经常这样给自己取暖。 　　但就是这件事落到了顾景之身上，他心里就……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和苦涩。 　　“怎么了？”顾景之已经将书放下，看着姜策呆呆地看着他的暖宝宝，顾景之伸手又把被子盖了回去，“你的药呢？在行李箱里还是文件包里。” 　　“行李箱。我去拿。”姜策说着就转身去翻自己的行李。 　　没几分钟，顾景之见姜策拿着药和绷带出来。 　　“绷带怎么先拆开了？”顾景之皱眉问道：“这需要保持无菌干净才行吧。” 　　“没事。我刚拆开的。”姜策心想，那袋子上赫然印着可沾水三个大字，不提前拆开还能怎么办…… 　　顾景之显然不放心，“再拿一个没拆开的，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就感染。没事，真的没事。不是还有药呢吗？药能杀菌。棉签也是无菌的。那个绷带就是起一个隔离作用，影响不大。” 　　顾景之没听过这种道理，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姜策道：“你要是觉得帮我上药为难，我就不麻烦你了。” 　　“我什么时候说……”看着姜策还真把自己手里拿着的药给抢了过去起身要走，顾景之咬了咬后槽牙，伸手按了一下姜策，又把药抢了回来，“赶紧躺着，我给你上药。” 　　姜策受伤的地方，一正一反，背后一刀，腹部一刀，愈合的趋势不错。 　　尽管这样，顾景之看着两个狰狞的伤口，那天姜策的血不停往外涌的画面就抑制不住的在脑海中翻滚。 　　姜策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三年他都过得很好，再次遇到自己就受了这么重的伤。想到这，顾景之心里隐隐作痛，愧疚又如潮水一般奔涌在心间。 　　上好了药，顾景之开始给姜策缠绷带。 　　第一层的时候，绷带贴着姜策腹肌的轮廓，姜策身体的温度透着薄薄的绷带传递到了顾景之的指腹上，又顺着指腹向上，一路到了泛着微红的耳垂上。 　　要死！顾景之的喉结缓慢艰涩的做了个吞咽，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加快。 　　有苦难言，他总算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从来没标榜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也没掩饰过他对姜策的见色起意，但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属实不应该再想起来以前那些风花雪月的画面。 　　“我说你……是想把我勒死吗？”姜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稍微轻一点…我要喘不上来气了。” 　　“噢噢噢……好…”顾景之连忙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绷带的松紧。 　　“好了。”顾景之最后几层明显有点敷衍，“我有点困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说着顾景之就钻进了被窝，头都要塞进沙发夹角里，还顺手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顾景之，你想憋死你自己？我睡沙发你还是回房间去吧。” 　　“不用。晚安。”顾景之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帮我关灯。” 　　本来到这里，也还好，顾景之捏了捏眉心，可他属实没想到，半夜的时候，他睡的很不踏实，猝然睁开眼之后，发现姜策正在沙发边上，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还散发着安抚信息素。 　　姜策说看自己做了噩梦，所以顺手释放了些信息素，顾景之信了。 　　可等他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沙发上了，而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并且……还在姜策怀里………… 　　那一刻，顾景之整个人都麻了…… 　　他几乎想都没想，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去，匆忙洗漱完就从家里冲了出来。 　　甚至在地铁里，他都在反复回想，从半夜再次入睡到今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回到卧室里的，又是为什么会在姜策怀里？ 　　不过他庆幸当时姜策没醒，要是他正好也醒了，那明年的今天，可能就真的是顾景之自杀成功一周年纪念日了。 　　凭心而论，他确实是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跟任何alpha的关系都可以是一场交易，但这并不等于，顾景之他知三当三。 　　这么多年，他可没做过那种缺德事。他自己是不相信爱情，但那是他自己的想法。 　　别人信不信，只要不涉及到自己，他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而且说实话，那本来就不关自己屁事。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顾景之想不明白。 　　姜策晚宴上说跟自己不熟，吃完的那天，跟自己玩那种带着折辱兴致的喝酒游戏，甚至让自己当众唱歌，唱的还是对他们两个都很特别的歌。 　　明明就是想折磨自己出气，可又在他生命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救了自己。 　　借着这个理由搬到自己家里，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做着以前经常做的事。 　　难道姜策真的是想换种方式折磨自己吗？ 　　为了这个，不惜让他自己的生命遭受到危险？ 　　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得有多恨自己才想出来这么个两败俱伤的法子。 　　顾景之双手抹了一把脸，理不清、看不透，心里烦的要死，好像一万只蚂蚁爬来爬去的难受。 　　一面是“他一定恨透了自己”，一面是“虚假美好的错觉和侥幸”。 　　顾景之觉得他现在就夹在这两个极端的中间，被姜策的举动反复拉扯。 　　“顾老师，你这手背是怎么了？” 第207章 　　“没事。” 　　顾景之听到是何老师的声音，敛起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抬眸同他讲话的同时，右手很自然的轻轻盖住了受伤的左手手背，岔开了话题问道：“何老师怎么今天来的格外早？” 　　“别提了。”何老师无语的摇了摇头，“我昨天晚上后半夜就没怎么睡，租的房子隔音不太好，半夜我就听见咚咚咚的床头撞墙声，还…总之，我的邻居是一直折腾到天亮。” 　　顾景之微微挑了一下眉尖儿，明白了何老师的意思。 　　“那你今天下午早点下班吧，我们跟项目组开完会，你就别回公司了，直接回家休息。” 　　“不用不用，中午吃完饭我去休息间眯一会儿就行了。那个，顾老师，你等我一下啊。”何老师说着人就径直往茶水间走。 　　顾景之看着很快就从茶水间回来的何老师，手里还拎着一个应急药箱。 　　打开之后，何老师将上面的那一层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手在下边的那层翻了一下，从里边拿出来了一管烫伤药和一卷干净的纱布，“你手背被烫伤的地方还是要涂一下药的。” 　　“真的不用。没有那么疼。而且…我本来也没那么怕疼的。” 　　何老师原本就没打算听顾景之后边的话。 　　他半蹲下来，伸出手轻搭着顾景之的指尖，将顾景之的左手轻抬了起来，“你看，手背上还这么红，涂上点吧，又不是没现成的药。” 　　说着，何老师松开了顾景之的手，拧开烫伤膏，用干净的棉签沾了药，小心翼翼的给顾景之慢慢涂在手背上，“之前我就发现了。” 　　“嗯？发现什么了？”顾景之问。 　　“顾老师你好像不太在乎你自己。” 　　何老师说着将纱布展开，从手背缠到手掌，似乎是怕弄疼了顾景之，何老师的动作放得很温柔，“要是弄疼你了就跟我说。我缠的轻一点。” 　　顾景之垂眸看着一点点被纱布缠好的左手，想开口对何老师道一声谢。 　　可就在他要开口的那一刹那，有一股无端的寒意迎面扑来，顾景之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但奇怪的是，门口并没有什么人。 　　“怎么了？”何老师感觉到顾景之的手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一下，“有谁过来了吗？” 　　顾景之微微蹙了一下眉，收回视线对何老师道：“没有，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昨天也没怎么休息好，所以有些恍惚。”顾景之话锋一转，眉目舒展开，“谢谢你了何老师。” 　　“没什么。”何老师的笑意微微荡开，深棕色的瞳孔望向顾景之的眼底，“我们不是搭档么。搭档彼此照应是应该的啊。” 　　之后的一整天，姜策都没有出现。 　　一开始，顾景之还觉得挺好的。 　　一方面证明刚才那股寒意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另一方面，他还是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策。 　　但一直到了中午，姜策那边还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人没有出现在救助会办公室里，这让顾景之的心里逐渐有些不安起来。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其实，姜策的电话号码，顾景之一直都记得。 　　可是，他每次，都只是把那串号码默默的打出来，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删掉。 　　顾景之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拨号过去，因为姜策也可能早就换掉以前的旧号码了。 　　就这样犹豫到了下午开会的时间，顾景之跟何老师一同外出，跟救助所施工方的项目组开了会。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顾老师，你下午还有什么事吗？感觉你开会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就看向手机。” 　　“噢，没有，就是…”顾景之压下了那股不安，对何老师道，“已经四点多了，你从这里直接下班回家吧，不用再去公司了。” 　　“那你呢？”何老师问。 　　“我…”顾景之正在给自己对面工位的老师发消息询问姜策有没有去办公室。对方很快回了消息，说顾景之他离开之后，姜策并没有来。 　　“我也回家。”顾景之心底里那股不安更重了，他想尽快回家看一下姜策的情况。 　　“那我送你回去吧。” 　　何老师指了指他们停在路边的公车，“我送你回去之后再回家，现成的车，总比你叫车快。” 　　车上，顾景之不再犹豫，拨通了姜策三年前的旧号码。 　　但一直到电话超时自动挂断，姜策也没接通。 　　顾景之连着打了三次，都是这样。 　　可听筒里的女声并不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也不是欠费提醒，那就说明姜策应该没有办停注销这个号码。 　　顾景之想，姜策为什么不接呢？难道真的是伤口不小心弄裂开了，失去了意识？ 　　“顾老师。”何老师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双手握着键盘，微微侧目对顾景之问道：“你…很热吗？” 　　顾景之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姜策身上，并没有觉得自己很热，但是被何老师这么一问，他确实觉得车里热的要命。 　　“好像是有点热，暖风是不是开的有点高？”顾景之有些烦躁的伸手扯松了自己的领带结，“怎么这么热” 　　何老师此时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车里的暖风并没调高，跟我们来的时候温度是一样的。顾老师…你好像是…” 　　顾景之此时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跳也逐渐加速。 　　身体里有一股燥热，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随着血液在身体上下游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的香味慢慢从腺体散发出来。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到了易感期的前兆。 　　在利用姜策信息素完成第一期腺体治疗之后，顾景之做过一次彻底的检查。 　　但是当时检查的结果显示，一期实验效果并没有预想的好，但也因为是第一期的关系，江声建议继续进行第二期。 　　可顾景之却拒绝了。 　　一直到他离开姜策、离开顾家后的第六个月。 　　顾景之突然经历了他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易感期。 　　医生说他的易感期并不规律，也跟正常的omega易感期不太一样。 　　周期非常不确定，持续天数也时长时短。 　　而且信息素失控的情况非常严重，普通抑制剂对他来说起到的作用不大。 　　医生还说，在这个特殊时期，他对alpha的依赖也会变得比正常omega更重，而一般的alpha又扛不住这么强烈的信息素。 　　加上他过往腺体受过伤且有伴生问题，医生建议顾景之最好还是找一个固定的极优alpha，或许可以帮他缓解易感期的痛苦。 　　但顾景之这三年，即便在最难捱的时候，也从没有找过任何一个alpha。 　　“顾老师，你是不是？易感期要到了？”何老师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的抓得更紧了。 　　“好像是。”顾景之知道这样的情况，就是他易感期的前兆，而他现在还跟一个alpha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我快一点开。”何老师用力攥了攥方向盘，喉结上下快速滑动了两下，把车窗稍微打开了一点，清了清嗓子，“抑制剂带了吗？” 　　顾景之点头，开始忍着身体内的那股躁动，翻找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文件包，幸好，包里还有一支抑制剂。 　　作用不大，但总比不注射要强，只要能让他坚持到家就好了，顾景之想。 　　何老师的车开得飞快，好在他们本来距离顾景之家的位置就不算太远。 　　将车停稳，何老师先下车快速绕到了副驾驶，此时顾景之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身体也开始变得发烫发软。 　　何老师自己的情况也并没他看上去那么好，那股好闻的玫瑰花香味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和脑海，挥之不去。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故意开的很慢或者……选一条堵车的路，假装是个意外…但他不能。 　　他不能那么做。 　　稳稳扶住顾景之，何老师的手掌紧紧贴着顾景之的腰身，尽管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何老师的心跳也难以抑制的加速。 　　“何老师，谢谢你送我回来。”顾景之说着，跟何老师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我知道omega易感期对alpha来说也会产生困扰…你早点回家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顾老师。”何世清知道他应该放顾景之走，但他却听从了本能，下意识拉住了顾景之，屏住了呼吸，试探性的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现在再明显不过了。 　　顾景之不是个白痴，他只是默认自己并不招人喜欢，至少不是真心的喜欢，所以面对何老师这样的好人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往私情上去想。 　　但如果被人挑明朗、或者实在是太过明显，亦或是当事人亲口问出来，只有这个时候，顾景之才会想到，噢，原来是这样的感情啊。 　　而等他一旦意识到对方的私情是认真的时候，他就会启动下一层防御机制，逃跑，用各种方法推开对方。 　　“何老师，我觉得你很好。”顾景之并没有转身，他最最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伤害一个真心想对自己好的人，可偏偏他伤害了，而且似乎还要再…… 　　“但是你只是把我当后辈、同事和朋友，是吧。”何世清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顾景之，眼神黯淡了一下，一丝苦涩的笑意蔓延在嘴角。“顾老师，或许我不该多问，但是…你跟那个姜策，是不是像副会长说的那样，以前就在一起过。” 第208章 　　“你还喜欢他，是吗？” 　　顾景之的沉默，回答了何世清的问题。 　　“抱歉了顾老师。”何世清松开了拉住顾景之的手，嘴角强撑起一抹笑意，“你快点上楼去吧，我帮你跟陈老师报备一下，易感期这几天你好好在家休息。” 　　顾景之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但他并不能给对方任何所期待的回应，默默看着人离开，或许才是最好的方式。 　　一直到何世清开着车出了小区，顾景之感觉到身体中抑制剂正在逐渐失效便转身往楼上走。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家门正大开着。 　　姜策斜斜靠在门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站在缓台的顾景之，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顾景之不知道为什么，姜策明明在家却不接自己电话，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一反常态的没去办公室，但现在他也没什么心思去追问。 　　抑制剂快失效了，他必须得回到屋子里，把自己关在卧室。 　　顾景之路过姜策的时候，姜策的鼻翼微微动了动。 　　“顾景之。”姜策的声音有些沉，视线穿过顾景之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停了几秒，才收回视线，转身关上了门。 　　“不是还有个人么。那个姓何的。我在阳台上看你们在楼下依依不舍的，还以为你会把他带上来坐坐呢。” 　　“没有。”顾景之没有辩驳，只是简短的做了个回应。 　　“那太可惜了。人家都开车走了，你还舍不得上楼呢。” 　　“……”顾景之淡淡撇了一眼姜策。 　　姜策悄悄撇了一下嘴，“去把衣服换下来。洗个手。吃饭了。” 　　“嗯。”顾景之嗯了一声抬脚要往自己卧室去，但走了两步停住回头问姜策，“你…” 　　“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换号码了。” 　　“没有啊。” 　　“噢……”顾景之想，那可能就是不想接吧。他们也不是那种，随时随地，不管在忙什么都心甘情愿接对方电话的关系了。 　　似乎是知道顾景之的想法，姜策补充了后边半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做饭，手机扔在茶几上了。” 　　顾景之淡淡嗯了一声，再次往卧室里去。 　　床头的抽屉里还有五支抑制剂，顾景之索性一次性全都打了进去。 　　抑制剂有两组不同的针头，可以注射两个地方。 　　一个是手臂，一个是腺体。 　　这两个地方的区别在于，手臂上起效慢一点，效果弱一些，但不会对身体造成过多的负担。 　　而腺体注射，起效速度快，效果也更好，但是因为直接注射在腺体上，虽然针头不会对腺体造成伤害但是很疼。 　　一般alpha或者Omega都会选择手臂注射，顾景之也是，但这一次他直接都注射在了腺体上。希望这样可以将易感期推迟几天，至少推迟到宋语堂回来。 　　将使用过的针头藏好，顾景之从卧室出来，一股熟悉的饭香味，视线自然的就落在了餐桌上，大大小小的盘子各式各样的菜，还有两碗米饭，两副筷子。 　　“坐吧。”姜策最后端了两碗鸡蛋西红柿汤过来，一碗放在顾景之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那里。 　　看着顾景之坐下之后，拿着筷子怼着碗边发呆，姜策便夹了一块牛肉放到了他碗里。 　　“让你吃口饭就这么费劲？” 　　顾景之这个人，本身对吃的东西就不执着，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从跟姜策住在一起之后，姜策总盯着他一日三餐顿顿不能落下，这个习惯慢慢的就有些改变了，作息也规律了不少。 　　但是离开姜策之后，顾景之就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无所谓的状态，所以晚上他嫌麻烦是不吃的。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抑制剂同一时间打的太多，心跳的发慌，头也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 　　可姜策并不知道顾景之做了什么，只是看着他低垂着头，饭菜没准备动一口，心中一阵烦躁，扔下筷子，“还是你对着我就没有胃口？” 　　“我……”顾景之的声音一颤，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 　　但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他溢出来的玫瑰味道的信息素。 　　姜策愣了一下，也顾不上伤口，起身三两步快速追上了人。 　　“你易感期到了？”姜策看着顾景之，湿漉漉的眼睛，绯红的脸颊，因为极力忍耐而紧紧咬着的薄唇，不用他回答，姜策就已经完全确定了答案。 　　“我帮你。”说着，姜策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跟三年前的味道很像，只不过少了基因锁，姜策极优的信息素味道层次更加丰富。 　　顾景之在姜策释放出信息素的那一刻，身体就难以抑制的一颤。 　　想被姜策拥入怀中，想他的吻、他的唇，他一切炽热的温度占据自己的灵魂，顾景之的脑子里，只剩下姜策的名字。 　　“顾景之。”姜策伸手揽住顾景之的腰，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亲吻着他的发丝，从额头开始，细密的吻落在鼻尖，然后朝着那泛红的如红宝石一般的唇贴去。 　　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顾景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姜策推了开。 　　姜策瞳孔猝然放大，愣了几秒钟紧接着就一把拉住顾景之，咚的一声，顾景之的肩背撞到了墙上。 　　“怎么？你不是挺喜欢我的信息素吗？当年费劲让我跟你签合同。” 　　“那是以前。现在……”顾景之声音发颤，姜策还在增加alpha信息素的浓度，顾景之知道姜策是故意的。 　　“现在怎么？” 　　在意识到顾景之竟然在易感期的时候还强行用另外一种信息素来跟自己的信息素僵持，那冰冷几乎就要完全掩盖住了玫瑰的花香味。 　　姜策阴沉着脸，信息素的浓度又翻了一倍，同时伸手捏住了顾景之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顾景之，你就那么烦我是么？就那么厌恶我？” 　　“我厌恶你？”顾景之难以置信，“难道不是你在折磨我吗？” 　　“你觉得我在你身边是一种折磨？” 　　“对……我们已经结束…唔！！！” 　　瞳孔猝然睁大，顾景之的话被姜策凶恶的吻堵回了喉咙里，但是下一秒，一股腥甜就裹挟进了两个人的口腔里。 　　“你咬我？”姜策双手死死按住顾景之的肩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姜策，”顾景之的声音有些哑，“你有omega了……别这样…” 　　“别这样？”姜策眼底掀起一片猩红，顾景之的话似乎触及到了他最不愿意回忆的那段过往。 　　“别亲你？还是别抱着你？”姜策逼近质问道，“顾景之，不是你教我的么？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爱与不爱。一切都是假的。是你亲口告诉我，即便你结婚了，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这些不都是你的原话么？以前这样也没见你有什么困扰，明明是你教会我的东西。” 　　“是我错了……”顾景之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滴落，姜策伸手想替他抹掉眼泪，但被顾景之躲开了。 　　姜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冷笑了一声，“行，那你告诉我，谁在你身边不是折磨？那个姓何的是么？” 　　“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只是同事。” 　　“你们是同事”姜策嗤笑一声，阴沉道：“你还以为我是三年前那个被你耍的傻子么？ 　　吃饭那天你披着他的羽绒服，信息素沾了你一身。你们是同事？所以他蹲下去仔仔细细给你包扎伤口。你们是同事。所以他舍近求远开车送你回来。是么？那你们还真是‘好同事’啊。” 　　顾景之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姜策因为刚才的拉扯，重新裂开的伤口晕染出的点点红色，刺痛了顾景之的视线。 　　“你是因为我在这，所以没把他叫上来，是么？” 　　“对。”顾景之再次做了个决定，抬起头直视着姜策，那寡淡的笑意带这些不屑和挑衅，“没错。既然骗不了你了，我就直接说吧。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只好让他离开。何世清很好，我很喜欢他……” 　　姜策逼近，“你真跟他睡了？” 　　“对。” 　　咚的一声，姜策的拳头擦着顾景之的耳畔呼啸而过，直接砸到了墙上。 　　“你们…睡过多少次。” 　　“不知道。数不清了。”顾景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总是缠着我要，我也喜欢跟他做。你知道，我就喜欢这样追着我身后跑得alpha。” 　　“行。行行行。真有你的啊，顾景之。”姜策放开了顾景之，双手捂住脸，顾景之看见他的凸起的关节上泛起一片青红。 　　“所以你赶紧走吧。离开这里。姜策。我知道你来是为了泄愤。没关系。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还恨我，那我一次性还给你，咱们做个了了结。以后互不相欠。好好对你的omega…” 　　“了结？”姜策的脸上从未有过这样癫狂的笑，“你要怎么了结？嗯？好。好好好。了结。” 　　姜策一把攥住顾景之的衣领，几乎要把人拎起来，“顾景之。我想到一个了结的办法。你用嘴。这样帮我一次，我就能消了气。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怎么样？” 　　顾景之的笑意几乎没有掩饰住，僵在了嘴角。 　　以前他逗姜策玩的时候，明示暗示过自己可以那么帮他。但姜策每次都炸了毛似的，脸涨得通红说不行。舍不得。 　　姜策总是这样说。他舍不得。 　　顾景之定定的看着姜策，姜策也定定地看着他，两个人视线相撞，谁也压不下谁去。 　　“好。” 　　最后，顾景之淡淡的应了一声，身形慢慢往下，就在他膝盖快到擦到地面的时候，姜策骂了一句该死，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在顾景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策已经摔门走了。 　　这一次，顾景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眼泪一滴一滴的很快就连成了一条线。 　　这一次，应该是再也不会见面了。 第209章 　　终于结束了这场热闹的饭局。 　　顾景之站在路边，嘴角保持着他一如既往淡淡的微笑，挥手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直到看着车尾转过了街角，才收回了目光。 　　他一向讨厌冷的，特别是冬天的夜晚。 　　但这次，顾景之好像并不介意多逗留片刻。 　　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雾，随风飘散。 　　顾景之伸手拉高了羽绒服领子，抬脚沿着人行道慢慢往街的另一边走，脚下积雪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冷冽的寒风吹去了微醺的酒意，顾景之抬头看着夜空中并不明亮的残月。 　　这是他在金水的最后一晚了。 　　那天，姜策摔门离开之后，一周过去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宋助理联系了他，让一个omega过去，取走了姜策没带走的行李箱。 　　易感期结束之后，他就向公司提交了外派到海外分会的申请。 　　跟何老师把话说清楚了。房子也办理好了退租手续。 　　不方便携带的行李提前邮了过去，只剩下一些随身带的东西。 　　今晚，在酒店里住一夜，明天一早，这里就彻底跟他没有关系了。 　　哪怕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留恋或者可惜的。 　　因为不管他住在哪里，在干什么，都不是归宿。 　　路过一家甜品店，顾景之的目光透过玻璃橱窗落在了那个草莓蛋糕模型上，轻轻抿了抿他那薄薄的唇，再次迈动脚步，背影被路灯逐渐拉长。 　　转过街角，酒店就在前边不远处。 　　顾景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脚步，快走到大堂门口时，被对面街道传过来的吵架声吸引了目光。 　　“你放开我！” 　　这声音有些熟悉，顾景之顿住脚，半眯起眼，借着不太亮的路灯光，往街对面看了一眼。 　　两个身型相差很大的人扭在一起，一个想要挣脱，一个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死死攥住。 　　“你放开，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说不就不？你特么的可是收了老子钱的。现在说不行，当我傻子啊？！” 　　“我还你。还你还不行吗？” 　　“行，一天利息一万，你自己算算从那天到现在有多少天了。” 　　“我……” 　　“没钱是吧。没钱就给老子进去。你放心，不过是跟哥几个唱唱歌，聊聊天，喝点酒而已。” 　　说着，不由分说的直接把人拽着走进了旁边闪着霓虹招牌的club里。 　　顾景之见两个人进去了，也转身继续往酒店大堂走，可是刚迈了一步，脚步一顿，快速转过身，左右看了看，穿过马路走到了对面。 　　想都没想，顾景之拉开club的门直接进去了。 　　里边的人很多，一时之间，顾景之并没有看见刚才那两个人的身影。 　　站在入口的服务员见顾景之四处张望，走上前问道：“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来找人的。刚才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女性omega，另外一个应该是个男性alpha。” 　　“这…”服务员微微皱了一下眉，“我们这人挺多的，您的描述太宽泛了。” 　　“就刚刚，前后脚，他们去了哪里？” 　　目光在顾景之身上上下扫了扫，服务员问道：“您是？” 　　服务员这样的反应，似乎肯定了顾景之的一个猜想，那个人应该是熟客，“我是那个omega的哥哥。” 　　“哦……如果您找人的话，建议还是直接打对方的电话找，这样比较快呢。” 　　顾景之并不觉得他这通电话能打通，于是道，“她是未成年，你们的club评级是C级，根据国家对文化娱乐场所管理条例要求，这类场所未成年不允许进入。你们在放他们进去之前应该查验个人证件。如果没有验证身份就把人放进去，停业罚款是最轻的。” 　　果然，服务员的目光开始躲躲闪闪。 　　顾景之借机又把语气放缓下来，“我只想接我妹妹回家，不想给你和我惹什么麻烦，大家都是普通员工，没必要给老板担什么法律责任不是么？你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指个路就行。” 　　服务员想了想，在顾景之耳边说了个包间号。 　　“谢谢。”顾景之说完直接往二层走。 　　上了楼，看了一眼包间分布导览图，顾景之抬脚往左边走。 　　路过一间没关门的包间，里边高高低低的声调，还有那混合着至少5、6种信息素的味道让顾景之下意识干呕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的更快了一些。 　　顾景之看着一间间房间号，2001，应该就在走廊尽头。 　　就在此时，2001的包间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omega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朝着顾景之的方向，迎面就冲了出来。 　　看到顾景之的那一刹那，那个omega失焦的双眼猝然睁大，难以置信的顿了一下，紧接着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往顾景之身边跑去，但只是跑了两步，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顾景之赶忙跑到近前，一把将人拉起，“张慧娟？怎么了？” 　　但张慧娟对顾景之的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呆呆地看了顾景之一眼，意识又逐渐迷离散开。 　　还没等顾景之再细问一句，2001包间就追出来了两个上半身什么都没穿的alpha。 　　那两个alpha见顾景之架着张慧娟，立刻分开，一左一右，好像两只鬣狗，意图包围住顾景之和张慧娟。 　　但顾景之一直护着她，并不停的往后退寻找适合的机会快跑。 　　左边的alpha先开口了，对顾景之道：“我们的朋友喝多了，跑出来吓到你了吧。” 　　右边的人也跟着说道，“把她交给我们就行，我们带她回去醒醒酒。” 　　“不用了。”顾景之果断拒绝：“挺巧的，我正好也跟她认识。我带她回家就好了。” 　　“那可不行。”左边的alpha一个大跨步，突然就抓住了顾景之的手腕，“我们跟她认识很久了。从来没见过你。要是…你是个坏人，见她喝多了打起什么坏主意可怎么办。” 　　“就是。”另外一个alpha已经绕到了顾景之身后，堵住了他的退路，“把她交给我们。还是说……” 　　手搭在了顾景之的肩膀上，没怀好意的捏了捏，“还是说，你想跟我们一起玩会儿。我看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呀。长得这么好看，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介意认识个新朋友。” 　　“把你的手拿开。我不想认识你们。” 　　此时，又从包间里出来一位。 　　比围住顾景之的这两个alpha足足高出一头，朝着顾景之他们的方向先打了个口哨，一脸的不耐烦，“干什么呢？出来追个人还磨磨唧唧的，一个omega都追不上吗？” 　　话音落地，人也到了近前。 　　对着顾景之上下扫了一眼，啧了一声，“怎么又是你啊……” 　　左边那位alpha疑惑的嗯了一声，“全哥，认识啊？” 　　另一位也插话道：“是啊哥，刚我们还说想请他一块儿进去喝一杯呢。这不是巧了。” 　　那位被称作全哥的alpha，冷哼了一声，“不认识。但上次坏了老子好事的就是他。都带进去。别再外边磨磨唧唧的。” 　　此时此刻，顾景之被三个alpha圈住，加上肩膀还架着站都站不稳的张慧娟，想要趁机跑是不可能了，只能被推搡着，往包间的方向走。 　　但顾景之悄悄把手伸进羽绒服兜里，想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悄悄报警。 　　没想到左边的alpha眼睛这么尖，留意到了顾景之的小动作，直接把人拽住，伸手将顾景之的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晃了晃，“聚会的时候玩手机可不礼貌。” 　　然后便把手机放到了自己兜里。 　　包间里还有两个alpha，算上那三个，一共是5个alpha，另外还有两个omega，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一个看表情和状态并不害怕，坐在沙发上，陪揽着她腰的alpha说说笑笑的，喝着交杯酒。 　　另外一个情况就不同了，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头发被坐在沙发上的染了蓝毛的alpha用力扯着，往她嘴里灌酒。 　　顾景之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那个并不害怕的omega，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吧，总之，被强迫的可能性比较低，至少没想过逃跑。 　　跪在地上的那位，和张慧娟，恐怕并不是那么自愿或者说即便是自愿跟着来了，但十有八九后悔了。 　　张慧娟的状态是被喂了药，意识不清，而那个跪在地上的omega很可能是目睹了全过程，“杀鸡儆猴”，所以不敢跑也不敢哭。 　　“呦呵，全哥，出去追人又带回来一个。” 　　蓝毛alpha松开了扯着头发的手，跪在地上的omega身体一松，瘫坐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不敢哭出声，即便这样，还是被那alpha踹了一脚，“哭什么哭，又没有把你怎么样。陪个酒都不会，真是没用。” 　　“她不会，你就教她啊，去那边别在这碍老子事。” 　　蓝毛嘿了一声，拽着瘫坐在地上的那个omega，几乎是拖着把人塞到了角落的阴影里，一手捂着嘴，一手粗暴地撕开了她的衣服。 　　全哥下巴扬了扬，示意那两个alpha把张慧娟架着扔在单座沙发上，然后他自己也坐下，往旁边拍了拍，“顾老师。那婊子是这么喊你的吧。” 　　顾景之自然不会坐到他旁边去，那个全哥也不恼，自顾自倒了两杯酒，往顾景之那递了递，“喝杯酒，我就把她放了。怎么样？” 　　“你觉得我会信吗？”顾景之又把酒推了回去。 　　“呦呵。脾气还挺辣的。”全哥冷笑着指了指那蓝毛的角落，“喝下去。或者，我当着你的面，也对你的学生做那种事。你自己选吧。” 第210章 　　顾景之看了一眼那杯酒，“喝下去可以，但是我怎么信你会把她放走。” 　　“我觉得你现在没什么资格跟我谈信还是不信。你觉得呢？” 　　全哥不耐烦的勾了勾手，在顾景之身后的那两个alpha直接按住了他，用力踹了一脚顾景之的小腿，将他按着跪了下去。 　　顾景之用力挣扎，但无奈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下巴被全哥俯身用力捏住，“我其实对她兴趣一般。倒是你么…” 　　全哥贪婪的目光在顾景之身上来回扫视，“那天我就注意到了。 　　虽然比她年纪大一点，还是个男O，但我还真就是喜欢你这种爱答不理的冷淡劲儿。 　　怎么样。跟我试试？她未成年不行，你总成年了吧。顾老师？…” 　　“我不想跟你试。”顾景之用力扭头，全哥倒也没跟他较劲，松了手，但下一秒就给了顾景之一巴掌。 　　旁边的alpha看着这一巴掌落下，都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场景。 　　顾景之这一巴掌挨得结实，耳边嗡嗡的，身形不稳向前，又被全哥薅住了衣领。 　　“别这么快拒绝啊。说实话，我是没什么兴趣搞一个昏迷的omega，但是我的这些朋友么，恐怕有些会有这种独特的躺尸癖好。所以说，现在能帮你的只有我。” 　　那个蓝毛alpha似乎是为了配合全哥的话，走到了张慧娟面前，伸手直接拎起人。 　　张慧娟吃痛短暂的清醒了一下，但随后又昏了过去，人像一块抹布一样被扔到了顾景之的面前。 　　全哥站起身，以一种俯视者的姿态扬了扬眉，“我呢，说话算数，你陪我们玩玩，这个婊子我们就不为难她了。 　　她欠我的那些钱，我也可以不计较了。让她老实回去上学。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顾景之瞳孔微晃，狠狠咬了一下唇，“好。我可以陪你玩玩。但你现在就把她送出去。还有角落里那个omega。” 　　“这可不行。只能选一个。我不能太亏本不是么。” 　　“我的学生。”顾景之没有犹豫，“你现在让服务员把她带出去。” 　　“好。”全哥还真叫了服务员，将张慧娟拖了出去。 　　顾景之趁着这个时候，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omega扶了起来。 　　砰的一声，包间的门被关上了。 　　全哥看着顾景之拉着那个瑟瑟发抖的omega，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人也放走了。party可以开始了吧。” 　　“是啊。可以开始了。” 　　顾景之嘴角有些笑意，但这笑意背后是阴森可怕的压迫感。 　　他的信息素突然迸发出来，一瞬间，来自极优omega的强大的压迫感，让这几个alpha都措手不及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快走。” 　　顾景之知道自己的腺体情况并不稳定。 　　他也清楚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压迫力并不能维持很久，于是赶紧拽着那个omega往门口跑。 　　一把拉开门，先把那个omega推了出去，那omega前脚才迈出去，砰的一声，门就被死死按住。 　　全哥阴沉着脸，拽着顾景之的领子，对那些才将将缓过来的alpha吼道，“特么的别发呆了，给老子追。” 　　那几个alpha赶紧往外跑，连羽绒服都没拿。 　　而顾景之则被直接拖到了沙发边上，全哥反手按着顾景之将人死死压住。 　　“你一直忍着没释放出一丁点儿信息素，原来是极优控制型。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高级货。不过你的腺体好像有些问题。控制不了多久呢。” 　　全哥一边说一边将一只手伸到茶几上，拿起一只尚且没有用过的注射剂，用嘴撕开包装，直接朝着顾景之的腺体就注射了进去。 　　后脖颈一痛，顾景之被迫再次翻身。 　　他感觉身体里升腾起一股热流，不停地往上窜，意识逐渐朦胧起来。 　　“这可是高级货，比给那婊子的贵多了。等会儿你就知道那个滋味了。” 　　全哥说着放开了顾景之，将自己的皮带解开之后，一只手拉开裤子拉链，另外一只手薅住顾景之的头发，直接怼在了顾景之的脸上。 　　alpha的信息素加上那股腥味让顾景之难以抑制的干呕起来。 　　“呦，还抵抗呢。” 　　见顾景之死活不张嘴，全哥笑着抵到了顾景之的嘴边，用力掰着顾景之的下颌，撬开顾景之的嘴。 　　顾景之的喉咙被占满，眼泪从眼眶里不停的往下落，发出的呜鸣声被塞了回去。 　　他本能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周围却什么也抓不住。 　　余光瞥到了那个还坐在沙发上的omega。 　　那个跟alpha说笑着喝酒的女生，半边融进了黑色里，好像看不见周围发生的一切。 　　只是默默地倒酒，然后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下去。 　　全哥不满顾景之的分神，动作变得更加粗鲁。 　　顾景之眼前拉起一片黑色的雾气。 　　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间屋子。那股味道。 　　那噩梦的低喘。 　　从始至终都缠绕着他，是他这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全哥很是享受顾景之的呜咽和眼泪，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动作。 　　那东西横冲直撞，全哥一阵低喘，在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 　　砰的一声巨响，全哥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就被两个闯进来的alpha夹着，拖了出去扔到了门外。 　　甚至连骂骂咧咧的机会都没有，全哥的嘴就被勒住，只能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喊什么。 　　“姜总。”宋助理勾手让手下把全哥拎了起来。 　　可他刚起，肚子就被狠狠踹了一脚，重新摔到地上。 　　姜策大踏步朝着屋内走，顾景之躺在地上，好像一张被厌弃的纸，蹂躏成团被扔在了那里。 　　“顾…” 　　姜策的声音哽咽住，深吸了一口，尽量藏起刚才那滔天的怒意，脚步轻缓的走到顾景之身边，将人捞起抱在怀里。 　　“顾景之，是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顾景之？对不起……我来晚了…” 　　姜策的声音越说越抖，在看见顾景之的嘴角时，眼泪无声的滚了下来。 　　那个畜生怎么敢？！！ 　　姜策伸手，拇指指腹落在顾景之破损的嘴角上，替他把脏的东西擦干净。 　　“没事了。顾景之。我带你走。别害怕。有我呢。”姜策把人横抱起来，大踏步走出包间。 　　全哥还被压着跪在地上。 　　姜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恶心的alpha，眼底发着凶恶的光，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目光落在全哥下半身时，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修罗，对一旁的宋助理道，“把他那个东西剁了。” 　　车开的飞快，直奔医院。 　　医生早就等在那里，一番仔细的检查之后，主任面色凝重的走到了姜策面前。 　　“那个…姜总，检查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姜策一直等在病房外，此时见主任出来，急忙问道：“顾景之他怎么样？有没有……” 　　“没有没有。”主任赶忙说道：“顾先生没有被…嘴角的伤都处理好了，身上其他地方我们也检查了，没有严重的伤。人也已经醒了。” 　　“是吗？太好了！那我进去看看他。”姜策说着就着急往病房里走。 　　“哎？等等！”主任赶忙喊住姜策，面色比刚才还难看，看了一眼姜策，又把视线移开。 　　“但是什么？你直接说。” 　　“但是……唉……我先跟您说一下大概的情况。顾先生虽然醒了，但是整个人对外界任何的刺激都没有反应。” 　　“什么意思？”姜策皱眉问道：“什么叫没有反应？”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的身体目前来说都是正常的，导致这种对外界无意识反馈的行为，更多的是因为心理上的问题。具体您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进到病房里，主任示意护士将被角掀开。 　　掀开之后，主任走到近前，将顾景之左小臂抬起，内侧微微朝着外面露了出来。 　　一只手就能攥住的小臂，上面都是刀割出来的伤口。 　　大小、深浅不一。也数不清有多少道。 　　“我们检查的时候，发现顾先生左手臂缠着绷带，剪开之后，就看见了这些伤。 　　从伤口走向来看，这些都是顾先生自己划的。这一条最深，没有很好的医治，已经留了疤痕。” 　　主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些伤，从恢复情况来看，肯定不是一次两次能留下的。 　　他是以这种方式来寻找一种心理上的平衡。或者说，这是一种通过伤害自己来得到内心平静的防御方式吧。 　　现在顾先生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主观上的反应，多半是他自己意识上的回避。 　　他不愿意或者说已经挣扎够了、放弃了，所以才会把意识完全的封闭起来。 　　姜总。其实，比起治疗身体上的伤，顾先生更需要的是心理医生。我可以推荐几位，都是行业内的翘楚。” 　　“好。那就拜托你了。” 　　送走了几位医生，病房里就只剩下姜策一个人了。 　　坐在顾景之的病床前，姜策一只手拉着顾景之冰凉的手，另外一只手，掌心覆盖在那些伤疤上。 　　“主任临走的时候我问他，能不能约整形外科给你的手臂做恢复。” 　　姜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很平静，就好像跟顾景之说着家常，只是顿了一下，眼泪毫无预兆的就滚落下来。 　　“他说其他的伤可以试试，但最深的那几道，就算做手术也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姜策牵起顾景之的手，抵在自己额前，“顾景之…你对自己下手还是这么狠……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保护好你…” 第211章 　　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 　　圣诞节紧接着元旦，全都过去了。 　　元旦过后，意味着所有的心思都不约而同聚焦到了过年这件事上。 　　上班族们开始一边骂调休一边讨论着除夕那天公司能不能大发善心给打工人提前放个假。 　　超市里也开始循环播放“恭喜你发财”的购物音乐，到处都是一片红色，周围一切都沉浸在快过年的喜悦与期待中。 　　姜策晚上回家，拎着两个大袋子，进门之后把袋子交给了保姆。 　　然后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扔在沙发上，接了杯温水，喝了一口对保姆开口道：“袋子里还有窗花和对联，快过年了，你抽空先把窗花贴玻璃上吧。” 　　“好。把家里装扮的热闹一点也好，顾先生看见了或许心情一好…这病就好了。” 　　姜策知道保姆是在安慰自己。 　　记忆回溯到在医院那天。 　　跟医生谈完之后，姜策自己也联系了几位心理学的专家，约他们给顾景之看看。 　　在医院又住了几天，姜策确认顾景之身体上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了，就把人接了出来。 　　没有把顾景之留在金水市，姜策直接带着人回到了他现在总公司所在的南麟市。 　　在南麟市，姜策买下了一套公寓，只是平时他并不住在这里。 　　这套公寓，里边的布局跟他和顾景之在宁江时候住的地方一模一样，就连装修都是仿照之前的样子布置的，粗看过去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那些摆件，包括他曾经跟顾景之夹的娃娃，还有那几盆绿植。 　　顾景之没带走的，他都拿了回来，全部都摆在家里，跟以前一模一样的位置上。 　　姜策以为只要带顾景之回到了那个跟以前一样的家，只要回到了那个曾经有过他们回忆的地方，加上几个心理医生的治疗，顾景之的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但是，他好像错了。 　　熟悉的环境并没有对顾景之起什么作用。 　　主任介绍来的心理医生，一共来了三位。 　　轮流来家里给顾景之治疗，但都收效甚微。 　　对于心理治疗来说，患者的配合对治疗进度有很大的影响。 　　其中一位直接跟姜策表示，像顾景之这样的情况，他实在没有办法，连最基础的沟通都没有，再来也是浪费时间，来了两次就不过来了。 　　但姜策并没有放弃。 　　他把自己的大部时间都改成了居家办公，尽量减少外出，即便有事必须要出去，也一定会在八点前回家。 　　回家之后就一直陪着顾景之，跟他聊天，喂他吃饭、给他洗澡。 　　哄他睡觉时，讲讲他们以前一起做过的事。 　　当时的每一个场景、顾景之的表情和说的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哪怕顾景之一点回应都没有，姜策也没有间断过。 　　散干净了寒气，姜策收回思绪，放下水杯，抬脚就往卧室去。 　　他想要看看顾景之，哪怕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也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哎？等等。”保姆却叫住了姜策，“顾先生今天睡得早了点。这会儿怕是都睡沉了。” 　　“我就进去看看他。一整天没见到人了。对了。”姜策收住脚步，转身回头问，“晚上他吃饭了吗？” 　　保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根本不吃。不管我怎么喂，他都不张嘴。姜总，我看这样也不行。顾先生越来越瘦，人看着也一天比一天没什么精神。不如…还是送回到医院或者疗养院吧。” 　　“他一直都不喜欢在医院呆着。明天我把医生再叫过来就行了，营养剂在家也可以注射，” 　　姜策说着折返回厨房，围起围裙，拉开了冰箱的门，拿出来了四个鸡蛋。 　　“姜总，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弄点吃的。” 　　“您还没吃晚饭？那我来做吧，您在客厅休息一会儿。” 　　“没事儿，你去休息吧，不用管了。顾景之喜欢吃鸡蛋羹，我简单做一碗，做完端进去跟他一起吃。我喂他，有时候还是吃的。” 　　一碗鸡蛋羹用不了多久，姜策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一手推开了卧室的门。 　　顾景之安安静静的蜷缩在床上，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还是没能增添一丝的生气。 　　“顾景之？醒醒~” 　　姜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温柔的拂去顾景之散下来的碎发，轻轻亲了一口脸颊，“醒醒~吃点东西，一会儿我抱着你一起睡。” 　　顾景之并没有反应，但姜策已经习惯了。 　　哄了又哄，终于，顾景之缓缓睁开了眼。 　　空洞的目光落在姜策身上，姜策从他的眼底，看不出任何自己的倒影。 　　那里仿佛一片虚空，如同黑洞一般，吞噬了所有的光和希望。 　　姜策鼻尖酸涩，喉结上下缓慢艰涩的滑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继续哄道：“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喂你。吃完再睡。” 　　说着姜策将顾景之抱了起来，让他靠着床头的抱枕。 　　顾景之就像个洋娃娃，安安静静的靠在床头，任凭姜策摆布。 　　姜策抿了抿嘴唇，再开口还是那样轻松的语气，“啊——张嘴。” 　　一勺鸡蛋羹递到顾景之嘴边，顾景之却像没看见一样。 　　姜策轻轻晃了晃勺子，里边的鸡蛋羹随着这个动作也晃了晃。 　　“哇！太香了。不信你闻闻~” 　　姜策佯装着继续露出最灿烂的笑意，软声哄道：“吃一口，一口就行。好不好？吃完这一口，我抱着你睡。还给你唱歌哄你高兴。你不是说我做的鸡蛋羹最好吃了嘛，那你就吃一口，一口就好。” 　　可顾景之并没有任何吃下去的意思。 　　“你还记得第一次给你做这个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也是一口都不吃。 　　可是后来你尝了一下，说你很喜欢，让我以后经常给你做。真的…我不骗你，真的是你说的。顾景之，吃一口就行，好不好？” 　　姜策的声音发涩，吸了一下鼻子，“吃一口吧。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顾景之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点，姜策见状赶紧将勺子贴在顾景之唇边，这样算是喂进去了一口。 　　“真乖。”姜策亲了一口顾景之的脸颊，“再吃一口？好不好？” 　　就这样，哄十句，吃一口，勉强让顾景之吃了一小半。 　　虽然还是很少，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吃要强。 　　喂完了顾景之，姜策把剩下的那些三两口就吃完了。 　　将碗水槽里快速洗干净了，又折返回卧室，横抱起顾景之，往浴室走，帮他洗澡。 　　“你要多吃一点，抱你就跟抱一片羽毛似的，轻的要命。我真怕哪一天，风一吹，你又消失不见了……你这个人，太会跑、太会躲了，什么东西都能藏得密不透风。” 　　姜策从身后抱着顾景之，坐在浴缸里，额头抵着顾景之的后脖颈。 　　不知道是不是浴室里温度太高，姜策的鼻尖有些泛红。 　　蒸汽滴到了脸上，从眼眶滑落，姜策的手臂不自觉的用力收紧，“顾景之，没关系，你不用勉强自己回到现实里来。这辈子哪怕就一直这样，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我爱你。哪怕不给我回应。我也爱你。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 　　隔天的下午，傅聿行从宁江来了南麟市。 　　保姆将傅聿行手里拎着的两个大礼盒接了过去，傅聿行也不客气，换了拖鞋直接往客厅去。 　　“来了。”姜策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把顾景之圈在怀里，看着手中平板上的文件，没抬头，对傅聿行打了声招呼。 　　“嗯。南麟好像真的没有宁江冷。这几天宁江降温，冻死人了。”傅聿行一边说一边坐到了另外一侧的沙发上，保姆给他端来了一杯热水果茶。 　　两个人分作对面，可是看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以前那样敌对紧张，反而有了些熟稔的感觉。 　　“他还是那样？”傅聿行看着姜策怀里闭眼休息的顾景之问道，“有些起色了吗？说过话了没有？” 　　“没有。还是跟之前一样。” 　　姜策放下平板，将顾景之身上有些滑落的毛毯向上拉了拉，再次给人盖好。 　　“他还是什么也不说。上午医生和护士过来，检查了一下又注射了营养剂，但是……靠那些东西，也不是办法。” 　　“是啊。李巽和江声介绍了几个医生过来是吧。我也认识几个，介绍给你？” 　　“嗯。好。我也叫了几位医生，明天先过来一位。对了。南湖的那笔生意，你觉得怎么样？值不值得跟。” 　　傅聿行想了想，“我觉得可以，但目标不是南湖的地。哎…你就别操心了，李巽会搞定的。项目不会出什么问题。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他。” 　　傅聿行伸手指了指顾景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唉……你知道我那天听说，他那个母亲，还有脸跑去顾家想借钱呢。 　　这可真是绝了。还问顾景之跑哪儿去了，骂他没良心……说消失就消失，不管她的死活……真是无语。” 第212章 　　姜策冷哼了一声，“她也好意思。难道还嫌顾景之给她的不够多吗？” 　　“是啊，不过我确实没想到，顾景之那个时候竟然舍得什么都不要了。” 　　“他好像就没有真的想要的东西。”姜策的声音沉了下来，略有些哑，“傅聿行，我当时应该直接把顾景之接回来的，对吧。要不是我乱闹脾气，事情也不会成这样……” 　　“你别这么想了。事情发展成这样，谁都想不到。我这个人呢，也不怎么会开导别人。但是呢，顾景之曾经说过，已经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了，再怎么想都于事无补。所以，你就别乱想了。过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对了。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傅聿行说到这里语气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跟姜策说出来。 　　“什么？你说吧。” 　　“这个么……” 　　傅聿行抻了一下嘴角，悄悄移开视线，下意识的伸手抓了抓后脑勺，“我觉得吧，那些顾景之熟悉的东西，唤不醒他，那……要不试试他讨厌的东西？” 　　“具体一点。” 　　“你看啊，喜欢和讨厌都是一种情绪刺激，对吧。他现在对喜欢没有反应，那就试试他厌恶的人或者事呗，也许不好的回忆反而能刺激到他，兴许就恢复意识了。” 　　见姜策还是不太明白，傅聿行喝了口茶，似乎是给自己壮胆，“我说的是顾景珑。” 　　“不行。”姜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不行。绝对不行。” 　　傅聿行也不勉强，耸了耸肩，“我就是这么一提。你俩的事儿不是都解决完了么。” 　　“那也不行。” 　　尽管姜策极力反对，但实际上傅聿行的提议还是种在了他心里。 　　傅聿行吃过晚饭就走了，姜策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顾景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给顾景珑打了电话。 　　不出意料的，顾景珑第二天立刻就飞了过来。 　　但见面归见面，姜策可不允许顾景珑靠近顾景之，只是坐在对面跟顾景之说话。 　　遗憾的是，顾景之对顾景珑的出现同样没有什么反应。 　　临走的时候，顾景珑还自嘲的笑了，伸手拍了拍姜策的肩膀，“我哥这么烦我，我还跟他说了那么多小时候我们不对付的事。但他连我的声音都没反应，这次是真的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了。 　　我哥这个人啊，从小到大，骨子里就有一股对alpha不服输的傲气，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心底里死犟死犟的。这回……你好自为之吧。做好最坏的打算。” 　　顾景珑走了之后，日子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来给顾景之治疗的心理医生，摇头的多，有信心的少。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姜策，他一如既往的陪在顾景之身边，空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的奇迹。 　　“姜总。顾先生总是在家里，是不是也挺无聊的？” 　　保姆看着坐在地毯上，上半身侧趴在沙发坐垫，毫无意义的空望着窗外的顾景之。 　　转身神色担忧的对姜策道：“总在家不出门，也不利于恢复吧。” 　　“我也想带他出去。但是，他不喜欢冬天，外边现在太冷了。而且要过年了，哪里都又吵又闹的，他也不喜欢。” 　　“那就在楼下逛逛？下边花园里的梅花都开了，顾先生自从回来之后就没出门过。稍微去外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啊。” 　　姜策沉吟了片刻，听从了保姆的提议，特意挑了个午后，阳光最足的时候，带着顾景之去楼下的花园里转转。 　　“围巾，口罩，帽子和手套。都戴好。”姜策给顾景之全副武装起来，整个人被裹得像个球，看起来非常暖和。 　　在楼下转了转，梅花确实开的不错，红色的梅花在枝头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宁静安详。 　　但景色再好，顾景之也只是任凭姜策拉着他往哪里走他就机械性的跟着走。 　　“要不要在长椅上歇一歇？” 　　坐在长椅上，姜策牵着顾景之的手，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花园雪景。 　　“顾景之，这几天我忙完，咱们去度个假吧，就去我们之前去的那个海岛。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有点冷了？那咱们现在就回家吧。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等待着他的，一直都是顾景之的沉默。 　　但姜策习惯了，牵着顾景之起身往单元门口走。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单元门附近时，姜策余光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大雪团子朝着两个人的方向欢快的奔了过来。 　　只是转眼间，毛茸茸的雪团子就到了姜策和顾景之近前。 　　鼻子尖儿凑到顾景之身边嗅了嗅，一双黑色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顾景之，尾巴越晃越欢快。 　　“你是谁家的？”姜策微微蹙眉，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萨摩耶。 　　毛茸茸的，身上很干净，也没有伤口，背部有牵引，但是绳子没了，应该不是流浪狗。 　　姜策摸了摸萨摩耶的胸前，也没有戴狗牌。 　　没有狗牌，就没法打电话联系萨摩耶的主人。 　　姜策起身，四处望了望，看看有没有谁在找狗。 　　“你能找到你的家吗？” 　　姜策视线扫了一圈，没看见附近有人过来。 　　收回视线，跑丢了还“笑的没心没肺”的萨摩耶，正在不停的用湿漉漉的鼻子拱顾景之的手掌心。 　　拱了几下，见顾景之并没有理它，哼哼唧唧的着急了，毛茸茸的脑袋拱啊拱，就想让顾景之摸摸它。 　　“你啊…”姜策有些无语的笑了，“跑丢了在这玩的还挺开心。在这站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带着你四处走走？也不知道你是从哪一栋跑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姜策看见从萨摩耶窜出来的地方，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一个人。 　　萨摩耶原本乖巧的坐着的，看见那个人之后，立刻起身开心的跑了过去。 　　这只萨摩耶不认生，看他对姜策和顾景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一点，姜策怕狗狗被人冒领，但是在看见那人手里拿着的牵引绳啪的一声扣在了牵引肩带上，猜想这应该就是萨摩耶的主人了。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姜策还是上前走了几步，问道：“您好，这是您家的萨摩耶吗？” 　　“对对对。” 　　那人抬臂擦了一下额头，“是我家的。哎呦我找它找的，大半个小区都要跑遍了。它平时很乖的，从来不乱跑。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刚松开牵引，想让它趁着花园没人的时候自己转转，结果它到处闻了闻，然后自己就跑了，我意识到的时候，它都窜没影了。” 　　主人一边说一边快速的又检查了一遍牵引绳，确保这次是栓牢固了，“真是太谢谢了。幸好遇到你们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这么大个小区，要找多久才能找到。” 　　“没事没事。下次可以弄个狗牌，这样要是走丢了，也好给你打电话联系你。” 　　“嗯嗯。我等会就买一个，买那种带定位的。” 　　萨摩耶的主人再次感谢了姜策，然后将牵引绳收了收。 　　萨摩耶有些不情愿的从顾景之身边离开，“年糕，咱们走吧。” 　　“什么？等等。”姜策身体僵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它什么？” 　　“年糕啊。” 　　萨摩耶的主人停住脚步，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回道：“因为它的毛很白，小时候像一块儿小年糕似的，趴在地上胖乎乎、糯糯的，所以我的alpha给他取名叫年糕，怎么了？” 　　“噢……没事没事，挺好的，是个好名字，我们…” 　　姜策抿了抿嘴角，眼底暗了一下但随后又恢复如常，“我们以前也养过一只叫年糕的狗狗，也很可爱，所以……听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想起以前的事了。” 　　“是吗？那可太巧了。刚才我在远处看见年糕的时候，就觉得它好像特别喜欢你和你的Omega，能碰到你们，看来是真有缘分。那…先再见了~~” 　　看着年糕的主人牵着它走远，姜策回过神，拉起顾景之的手，脚步往前，“咱们也回家吧，饿了吧。” 　　但顾景之却没有动。 　　姜策感觉到顾景之没动，转身正要问他怎么了，突然间，瞳孔就猛地扩大。 　　顾景之站在那里，原本空洞的瞳孔微微晃了晃，紧接着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流了出来。 　　姜策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硬是愣了几秒才缓过神。 　　“顾景之？”姜策一把将人抱紧，好像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中，“顾景之…是我，姜策，你是认出我了吗！？” 　　声音染上了哭腔，姜策双手捧着顾景之的脸，替他擦掉不停往下流的眼泪。 　　看着顾景之那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中重新慢慢映射出自己的轮廓，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红色，姜策是又开心又心疼。 　　连着亲了好几口，又把人抱住，额头抵着额头，姜策委屈道，“你跟我说句话吧。顾景之。这些日子，我快疯了。” 　　但顾景之却并没有开口。 　　就在姜策以为自己的期盼又要落空的时候，顾景之缓缓的抬起双臂，轻轻环抱住了他。 第213章 　　两天的时间如同细沙般从指间滑落。 　　但姜策依旧沉浸在震惊和喜悦之中，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尽管顾景之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偶尔才吐露出几个字，但这些零星的言语给了他一丝安慰。 　　加上心理医生们在会诊之后跟姜策保证，只要患者有反馈，他们就有信心引导顾景之重新融入生活。 　　这让姜策的心情逐渐明媚起来。就连开线上会的时候，嘴角都微微勾起点弧度。 　　“顾景之。”姜策放下看完的文件，目光温柔的落在躺在自己腿上的顾景之身上。“晚上吃排骨吗？我亲自下厨。” 　　见他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心想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抬起顾景之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嘴角。 　　这一下让顾景之短暂的清醒了过来，想要推开姜策，但他那点力气在姜策看来根本就是挠痒痒。 　　“行不行？排骨？”姜策抓住顾景之的手背，又亲了一口，“或者，你想吃别的？我都给你做。” 　　顾景之微微撑起身，嗓子还有些哑，“都行。” 　　顿了一下，顾景之瞳孔微微晃了晃，再次开口道：“我…想吃草莓。” 　　“草莓？家里好像是没有了。阿姨明早过来，我给她留言，让她中午去超市买。” 　　“我现在就想吃。”顾景之可怜巴巴的看着姜策，“现在就想吃。” 　　阿姨已经下班了，姜策本来想说他去买的。 　　可是这几天严重降温，他带着顾景之出门，又怕顾景之着凉感冒了。 　　把他一个人扔在在家里，阿姨不在，没人看着他，姜策也不放心。 　　“那我在线上APP看看，让他们送过来。” 　　“我想吃FRESH家的草莓。没有外送。不想去就算了。”顾景之说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有些不太高兴。 　　这下姜策没办法了，伸手拉住了顾景之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家附近倒是有一家门店，那我现在去给你买。你在家乖乖的。” 　　顾景之点了点头。 　　姜策很快换好了衣服，站在玄关处，忧心忡忡的看着顾景之，“一定要在家等我回来。” 　　“嗯。” 　　“不许走。一定要在家等我回来。” 　　姜策车开的飞快，买了草莓又顺便买了芒果和橙子，快速结账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家。 　　进门，姜策见顾景之没在客厅，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将水果袋子放在岛台，喊道，“顾景之，我买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将草莓从袋子里拿了出来，一颗一颗放到水果清洗盘里，打开水龙头，等着水没过草莓，然后再清洗。 　　看着泡在水里的草莓，姜策的思绪有些走神。 　　其实，他有太多的话想对顾景之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顾景之似乎也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姜策不知道、不确认，顾景之是不是对他这些年发生的事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也不清楚他看着跟宁江家里如此相像的新家，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和感受。 　　但姜策不敢问，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才两天而已，姜策想，他需要等待顾景之情绪更稳定的时候，再慢慢把话说清楚。 　　如果现在一股脑都说出来，万一又触发了顾景之不好的回忆，反而是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洗好了草莓，放在了岛台上。 　　“顾景之，你在卧室吗？快出来吧。” 　　姜策又喊了一声，顺手把排骨从冷冻层取了出来，又拿了一袋鸡翅出来，准备再做一盘烤鸡翅。 　　“怎么还不过来？”姜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洗了洗手，擦干净然后往卧室走。 　　“顾景之？”姜策没在卧室看到顾景之，但隐隐有些水声，于是便朝着卧室里边的浴室去。 　　手放到门把手上一扭一推，但浴室的门却没打开。 　　“顾景之你在里边吗？锁门了？”姜策稍微用力推了推门，“在洗澡？锁门干什么啊？帮我开一下门。” 　　但浴室里边，除了那微弱的水声，还是一点别的动静都没有。 　　“顾景之？”姜策伸手拍了拍浴室门玻璃，“顾景之？！把门开开。你在里边干什么？” 　　这么大的拍门声。 　　顾景之在里边一定能听见，就算在洗澡，回一句话还是可以的，但…… 　　一股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姜策抬脚直接踹开了浴室门。 　　血腥味瞬间直冲脑门，唰的一下，姜策的脸色煞白。 　　“顾景之！！！” 　　姜策冲到近前，只见顾景之躺在浴缸里，一条手臂无力的垂在浴缸外，刀落在了地上。 　　而另外一条手臂在浴缸内，血水将浴缸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滴。滴。滴。 　　病房里只有仪器沉闷枯燥的声音。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是门被拉开的声音，紧接着，房间内的气压低到了极致。 　　顾景之躺在病床上，侧身背对着门的方向，从听见那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假寐。 　　“顾景之。”姜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听起来很疲惫。 　　顾景之继续闭着眼睛。 　　就在他以为姜策会像前两天那样转身离开的时候。 　　背后突然一热，姜策竟然掀开被子，翻身也上了病床，并从身后抱住了他。 　　温热的鼻息打在后脖颈，有些痒。 　　或许是他下意识的身体一僵，让姜策意识到了怀里的人并没有真的睡。 　　姜策再次开口道：“伤口是不是很疼，医生说伤口太深了，再晚来几分钟，你就……” 　　“姜策……”顾景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很轻，有种难以形容的虚无缥缈和苍凉感。 　　“我在。” 　　顾景之垂眸，纤细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我有点累了。不想再撑着了。你……放开我吧。” 　　“顾景之……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姜策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你知道我看见你浑身是血躺在浴缸里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讨厌到你宁愿死也不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啊顾景之，我到底哪里让你这么厌烦？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接受我？ 　　就算你讨厌我，你再赶我走就是了……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我……”顾景之终于忍不住了，肩膀微微发颤，竭尽全力想稳住自己的声音，但很可惜失败了。 　　“不是讨厌你……” 　　“那是什么？” 　　姜策早就知道这两天顾景之一直在假寐，但他并没有拆穿顾景之的伪装。 　　他一直在等，等顾景之开口跟他说话，可几天过去了，顾景之又太擅长伪装。 　　姜策不想再等了，他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顾景之，不是讨厌，那是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心狠？！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因为我不想害了你。姜策……我不想连累你。” 　　“我宁愿你讨厌我，这样你就可以离我远远的。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顾景之，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顾景之的眼泪无声的滑落，润湿了枕边。 　　姜策将顾景之抱得更紧，“顾景之，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但我知道的太晚了。是我没出息，才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那些事。 　　你知道……我们分开多久了么？1385天。这一千多天里，我每天、每时、每刻，每一秒都在想你。 　　宁江的家里，你什么都没带走，什么都不要了，就连芯片都扔了。 　　整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满世界的找你，找到快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却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找到你了，怕你看见我又无声无息的跑了。 　　所以，我把分公司设立在你住的城市，就那么守着你。你常去哪家咖啡店，常买什么样的面包，每天早上几点从家走，什么时候加班……这些我都知道。 　　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不敢给你发消息。只能委托张会长把我给你买的礼物送给你。过年的时候也不敢联系你。 　　有时候实在想你想得不行了，我就开车到你家楼下。看着你回家，打开客厅的灯，站在窗前拉上窗帘，影子一晃而过。 　　我就那么看着那盏灯，直到你关上它，去卧室睡觉了，我才离开。 　　有时候你心情不好，就还像以前那样靠在窗边发呆，我就在下边陪你坐一晚上。以前我没本事，我没办法保护你。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守护你了。这三年时间，已经让我有能力保护你了。 　　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让你相信我爱你，我甚至……想把心剖给你看。 　　我这辈子，只要还活着、还能喘气，我就不会放开你。 　　我说过的，顾景之。你觉得累了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可以往后退，不管你退多少步，我都会紧跟着你的脚步。 　　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你害怕我们的关系太近想要逃跑，想要离我远一点，没关系，那我就远远的守着你。 　　因为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愿意见我，你会愿意为了我停留片刻，不再逃跑了。” 第214章 终章 　　“但是……你知道吗？当我看见那个姓何的alpha，借着乱七八糟的借口送你回家，看着你对他笑，看着你跟他一起参加活动，一起聚会吃饭……我害怕了。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接受别人。我自私、我虚伪、我言而无信，你怎么觉得都好。 　　可我就是不能让你跟别的alpha在一起。我现在才体会到，为什么那个Philip把你的老师圈禁起来，不让他见任何人。 　　顾景之，我也是。我也想。我想标记你，我想强迫你跟我永久标记。 　　我心底里最阴暗的地方，一千多天，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叫嚣着这些话。 　　但我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你知道我有多矛盾吗？我真的……快要被自己折磨死了。 　　顾景之，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们已经结束了是吧，如果我们真的结束了，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为什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为什么？你还要骗我、骗你自己吗？你要是真的不爱我了，那你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顾景之，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顾景之不敢回头，只要跟姜策视线相撞，他一定会动摇，所有的防备瞬间化成齑粉，溃不成军。 　　所以，顾景之再次想要逃走，他想从姜策的怀中挣脱开，可姜策根本就不会放手。 　　“顾景之，别走。别离开我。即便是这么抱着你，我也没有什么安全感。一点都没有。 　　你随时都能走，随时放弃所有的一切，什么都不要了，完完全全消失掉，我真的很害怕，我要怎么留住你？ 　　或许，我跟你一起走，这样呢？如果你真的不想坚持下去了的话，那就带我一起走吧，我愿跟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跟你一起死，咱们葬在一起也不错。” 　　“你在胡说什么……”顾景之眉毛颦起，有些恼姜策居然说出来这种话。 　　“我没有胡说。带我一起走吧。我愿意。顾景之。” 　　顾景之下意识转身想捂住他的嘴，手却被早就预判了的姜策一把攥住。 　　姜策牵着顾景之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那强有力的心跳声，烫了顾景之一下。 　　“我真的没有胡说。没有你的话，我也只是像行尸走肉那样的活着。” 　　姜策温柔的吻落在顾景之的额头上，“我想象不到，没有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可……”顾景之想抽回手，但姜策非但没有放开，还与他十指交叉相扣，拉近至胸前。 　　“我爱你。顾景之。你爱我吗？你喜欢我吗？” 　　顾景之声音酸涩，鼻尖一凉，眼泪又落了下来，“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姜策，我们错过太多了。” 　　“你别想那么多，只告诉我，你喜欢我吗？顾景之。什么都别想，听从你心底里的声音，顾景之，你…喜欢我吗？” 　　顾景之低垂着眼眸，“你现在已经有了Omega，姜策，你不是那种喜欢乱来的人……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我的Omega只有你。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人。 　　你在苏语堂身上有闻到过，哪怕一次，我的信息素味道吗？” 　　“我……” 　　“他只是我的学弟，我没有跟你澄清是因为……我有点赌气。 　　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在那一天见到你，你也不知道我为了见到你准备了多久。 　　可那天，晚宴上你看见我的时候，顾景之，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三年没见了。可是那天晚宴上，久别重逢，你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是惊恐。你觉得我是来找你报仇的…你害怕我。 　　一想到你看我的眼神，我心里就好难过。所以当苏语堂凑过来的时候，我故意跟他亲近一些，只是想让你多在乎在乎我。 　　实际上，苏语堂是我的学弟，他知道我跟你的事。晚宴上是他自己突发奇想的主意。 　　我们离开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说爱是偏执的占有。如果你吃醋了，说明你还放不下我。 　　我知道这挺幼稚的，但是顾景之，我想知道你还在乎我吗？ 　　他的父亲让我去家里吃饭，也只是因为在家里更方便谈生意上的合作项目。 　　不信的话，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把他叫过来你当面质问他。我要是跟他做过一丁点出格的事，我不得好死。 　　我只是有点赌气，你分明看见、听见了别的Omega叫我亲爱的，可…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真怕了。我不停的在想，难道你真的喜欢上那个老师了吗？还是别的，在我没看到的地方，有了其他的alpha…… 　　我只是想让你在乎我一点，我只是……有一点赌气。可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如果我知道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我一定不会去跟你赌气的。 　　顾景之，其实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都憋在心里，都是一个人在想解决办法。 　　但是现在，顾景之，你累的时候就靠在我的怀里。有我在。我永远不会做那个折断你翅膀的人。 　　我珍爱的玫瑰，也不应该因为我的自私而被关在暗房里失去原本的光彩。 　　我只求你能分给我一丁点的在乎，只要这样就好。我爱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顾景之，你心疼心疼我吧，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着，姜策俯身缱绻温柔的亲吻着顾景之的额间。 　　“好不好？顾景之…” 　　姜策呢喃着，细密的吻从额间轻轻往下，在鼻尖停留片刻，又落在了唇角边。 　　“可以吗？跟我在一起吧。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顾景之。 　　我永远不会恨你。只要你哄哄我，就连气也生不成了。我真的很好哄的。” 　　顾景之被姜策揽身入怀，耳边只有姜策低沉的喘息和迫切的恳求声。 　　“姜策……”顾景之似乎决定面对自己最害怕的噩梦。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很多次，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让你难过了。这些我都不会辩驳。 　　但是……有一点，我…没有那么做。那个孩子……一开始，我确实不想要。 　　因为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来说，有了孩子都是一件麻烦事。 　　但是后来…我总是忍不住的去想…如果长得像你的话，那一定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如果是你跟我的孩子的话，那留下也不错。或许也并没有我想的那样糟糕。我那么动摇着…” 　　顾景之下意识手覆在自己的小腹，极其克制的低声啜泣让姜策心疼不已，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 　　“可就在我决定接受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姜策…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顾景之的手紧紧攥紧姜策的衣领，肩膀剧烈的耸动着，哭声也再也抑制不住。 　　“我再冷血。可那终归……是我们的孩子。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是alpha、beta还是omega……” 　　姜策心疼不已的用不停亲吻来安慰泣不成声的顾景之，轻轻为他抚着后背，释放出安抚信息素。 　　对姜策来说，压抑了太久的情绪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大哭释放出来，是顾景之愿意打开心扉的预兆。 　　因为顾景之总是克制的，即便是流眼泪，也只是默默地，悄无声息的。 　　“我没办法看着你的眼睛说出来那些话。看着你从期待到失望……我办法看见你对我失望。 　　唯一一件我没做过的事情，确是最伤害你最让你难过的。可那个时候，我实在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我知道，顾景之，我知道。现在换我来保护你。顾景之，跟我在一起吧。” 　　“好……”顾景之微微仰起头，哭红的双眼望着姜策，“好。” 　　姜策欣喜若狂，吻住他等了一千多天的心上人。 　　一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这个绵长又炽热的吻才结束。 　　“你……”顾景之想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刚动了一下，突然将目光移开，耳尖有些泛起红，“怎么…” 　　“跟爱人躺在一起拥抱接吻，没反应才更不正常吧。” 　　姜策说着亲吻了顾景之的发顶，“不用管我。我只是太高兴了，三年都忍过来了。” 　　“你……真的不用…” 　　“不用。你还病者，我舍不得，心疼，让我抱抱就行。” 　　顾景之蜷缩在姜策怀里，听着他胸膛强有力的心跳声，一股安心的感觉像暖流一般流遍全身，驱散了身上的寒冷。 　　“这三年…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 　　顾景之其实一直都想问，从他跟姜策重逢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想问，但又害怕去问。 　　“嗯。我知道了。我…把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取出来了。” 　　“她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一份王室黑暗历史，非法交易腺体和进行人体实验的证据。我的母亲那个时候已经知道她活不久了，所以把那个秘密藏进了画里。 　　顾景之，这三年，我…做了一些…可怕的事。但那些都是值得的。我必须要那么做。可我不想你怕我，顾景之，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两个人聊了很多，像是要把这三年的空白全都填不上，一直到最后两个人都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清晨，冬日的阳光再次温柔穿透窗帘照在床上。 　　姜策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一下旁边，落了个孔，突然间坐了起来，大喊道：“顾景之？！” 　　左右环视了一圈，病房里都没有顾景之的身影。 　　姜策赶紧翻身下床，一边着急穿着裤子，一边就要往外走，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裤腿上，差一点直接扑倒在地上。 　　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顾景之正好从外边进来，看着姜策差点给自己磕了个头，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了？” 　　姜策见是顾景之，裤子也不管了，直接伸手把人死死抱住，委屈道：“我醒过来没看见你，以为你又消失了。” 　　“不会的。”顾景之伸手回抱住姜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我的alpha在这里，我又会去哪里呢。姜策，我不想在病房里呆着。” 　　“那咱们回家，我去找医生说，让他们按时来家里给你复查就行了。” 　　顾景之站在窗前，看着外边被白雪覆盖的世界，好像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温暖，就连那白色都温柔下来。 　　“顾景之！” 　　顾景之回头，看见姜策站在阳光里，对他伸出手，“我们回家吧。” 　　顾景之微笑着，朝着他的春天奔去。 　　或许，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 　　我只是，在想起这个字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你。没有备选答案。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