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作者:归鸿落雪   文案:   一朝巨变,韩大少韩清肃浑身上下只剩了张身份证。   狐朋狗友和小情人们对他避之不及。   走投无路时,他被某个快要记不起名字的旧情人捡回了家。   林木寒做他的情人时,韩清肃只觉得他沉闷木讷,只有那张脸,清俊冷艳,黑眸含泪的模样让他记忆深刻。   直到他被对方死死压在身下,才知道那双阴郁冰冷的眼睛燃起火的时候也摄人心魄。   后来韩大少趴在床上,指间的烟灰落在地板上,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个小崽子给压了。   “你他妈以前那么乖,怎么变成……这样?”韩清肃皱眉。   “本来就这样。”林木寒拿掉他手里的烟,咬在齿间,冲他露出个阴冷的笑,“老子想*你很久了。”   韩清肃忍无可忍,一脚踹到了他的腰上。   寄人篱下第三天,韩大少因为和旧情人互殴进了医院。   大灰狼以为自己被小白兔捡回了家,却没想到兔子皮下藏着条不择手段的毒蛇。   文案2022.1.6   【排雷必看】   1.回忆篇韩清肃攻,林木寒受;重逢后林木寒攻,韩清肃受;后期互攻。   2.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3.存在回忆杀,回忆和当前剧情不定时穿插,剧情随心,狗血无逻辑。   内容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轻松   主角:韩清肃,林木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攻受互换   立意:即便跌落谷底,也要心怀希望。 第1章 重逢   秋风萧瑟,车窗外的树枝飞快掠过,大巴里散发着沉闷难闻的气味,像是沤了的隔夜饭和啤酒味烟味混合在一起,邻座的小孩儿攥着包辣条,尖叫着想从他妈怀里下来,旁边有个中年人操着口难懂的土话,大声的对着手机吼。   有一瞬间,韩清肃想直接从车上跳下去。   “到了——前面就是芜城!”司机蹩脚的普通话气吞山河,“有箱子的别忘了拿箱子!”   韩清肃拧着眉下车,被凛冽的秋风吹了满脸,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挤在车前拿行李,他索性站到了后面。   司机叼着根烟冲他们嚷嚷,韩清肃只听懂了个快点儿,臭着脸挤开前面的人,拽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手工定制的大衣被挤得皱起,等他拖着箱子出了汽车站,才发现衣服上被抓了一片辣条油,他想起那死孩子指甲缝里的黑泥,险些没吐出来。   十万块的大衣被扔进了垃圾桶里,就像扔掉了他最后的一点体面。   不过想起A市那些落井下石的“朋友”和跑得比谁都快楚景元,他的脸早就没了。   枯叶飘零,他踩着皮鞋站在满是灰尘的路边,旁边破败的小楼让他以为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陌生颜色的出租车让他从心底抗拒,可就这种破车,还有人争着坐。   一连被抢了两辆车,韩清肃有些烦躁,他五官本就锋利凶悍,沉下脸来更让人生惧,他穿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挺括的西裤下踩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与身后油烟包浆了的煎饼果子摊格格不入。   拿着铲子的老板已经准备扯嗓子赶人,一辆老旧的桑塔纳慢腾腾地停在他面前。   车窗摇下,有人探出头来,戴着副又丑又土的黑框眼镜,用土话问他:“帅哥,去哪儿啊?”   韩清肃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以为是来搭讪的,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过了天桥十五元,不过统一九块钱,比你打出租便宜。”对方也不耐烦地敲了敲车门,“你走不走啊?”   韩清肃听了个大概,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看着这破车有点犹豫,眼看有个大学生拖着仨行李箱两眼放光地往这边跑,他果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走。”   司机等了两秒,指着外面的行李箱说:“不是你的?”   “是。”韩清肃拿出手机看。   “……”见他完全没有要自己拿的意思,司机认命的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那个死沉的行李箱扔了进去。   “去哪儿啊?”司机启动了车子。   韩清肃拧着眉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地址,道:“水江花园。”   “好。”司机一脚踩下了油门,换了普通话,“水江花园可不近,快到外环了,得五十多块钱,能接受吗帅哥?”   “嗯。”韩清肃不耐烦的划着手机,看见了条楚景元发来的短信,盯着那红色的数字一看了半晌,还是没有点开,果断关机把手机扔到了一边,闭上了眼睛。   司机抬手掰了一下后视镜,看见了他锋利带着郁气的五官,衬衣敞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了锁骨上一行英文字母的纹身,劲瘦的腰身掩藏在黑色的布料底下,西裤堆叠出的褶皱都格外漂亮……   真骚。   黑框眼镜下的视线肆无忌惮地从他身上流连而过,又收回落到了前方,搭在方向盘的上的手收紧,因为过分用力骨节泛出了淡淡的青色。   这黑车看着破,里面却收拾得干净,味道也清新,韩清肃睡了一路,直到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   “帅哥,水江花园到了。”   韩清肃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对方穿着灰色的卫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黑框眼镜丑得离谱,倒是那双眼睛还算看得过去。   对方将行李箱递到他手边,问:“五十七,现金还是扫码?”   韩清肃扔给他一张百元钞:“不用找了。”   “谢谢。”对方收下,却一直没离开。   韩清肃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事儿?”   那司机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裤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韩哥,是你吗?你以前是不是住在A市?”   韩清肃的目光从着老破的小区上收了回来,重新落到了他身上,警惕中带着三分迟疑:“你是——”   对方眼睛微微发亮:“是我啊韩哥,我是林木寒,你还记得我吗?”   韩清肃盯了他半晌,拧着的眉始终没松开,从记忆里搜刮了半晌都没能想起对方是谁,敷衍道:“哦。”   “……”林木寒牙根痒到发疼,脸上却笑容不减,“你以前喜欢喊我小寒,我临走时你还给了我三十万帮我爷爷治病,我真的很感谢你韩哥,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啊。”韩清肃盯着他那双微微湿润的眼睛,想起来了。   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刚从国外回来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去A大时在路边碰到了个学生,对人起了心思,正好对方急需用钱,他就把人养在了身边。可惜对方性子沉闷又木讷,半点都不知情趣,好在那张脸生得俊,不娇气操起来也带劲,只有一回他做得有些狠了,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含着眼泪死死地盯着他,让他印象尤为深刻。   那天他把人折腾得不轻,几天都没能下床,正巧他又看上了新的目标,就给了对方点钱打发走了。   前前后后统共不到三个月。   那时候林木寒刚上大学,十九岁正是青涩的年纪,现在已经是青年人的模样,早已没了当年那股生涩和木讷,但扔在人群里也平平无奇,属于韩清肃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何况他现在心情很烂。   “你学校那么好,怎么不留在A市发展?”韩清肃又看了他一眼。   A大的高材生,再怎么样也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方开黑车。   “我爷爷虽然救回了条命,但得有人照顾,后来我就没继续读,退学了。”林木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辜负了韩哥的期望。”   韩清肃心道这他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俩人充其量就是短暂的炮友,他更没生出什么狗屁同情心,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你也不容易。”   林木寒看着他满脸感激:“韩哥,方便的话加个联系方式?”   韩清肃见他想掏手机,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清了清嗓子道:“你去忙吧,再会。”   林木寒拿了一半的手机又塞了回去,上前一步抢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笑道:“那我帮你把箱子搬上去吧韩哥,我大姨就住在这里,楼里没电梯。”   他热情又眼巴巴地看着韩清肃,再怎么样也是曾经睡过的人,韩清肃索性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林木寒单手拎着箱子上楼,笑着问道:“韩哥,你怎么会来芜城啊?这小区又破又偏,怎么不去住酒店?”   他的话出奇地多,韩清肃有些烦,尤其是被他看到自己这幅落魄的样子更烦了,冷声道:“有事。”   “马上就入冬了,这楼里也没暖气,你打算住多久啊?”林木寒道。   韩清肃开始后悔让他搬行李,但他又实在不想自己动手,这箱子死沉,林木寒手背都暴起了青筋,不过胳膊却很稳,仔细看这小子好像比以前长高了不少,从前得比他矮半个头。   “再说。”他敷衍地回答。   林木寒也感眼色,看出他不乐意多说,一口气帮他把箱子拎到了顶楼,一梯两户对门的设计,两户门前都放着鞋子,他转头看向韩清肃:“韩哥,哪个门?”   韩清肃又看了眼手机:“601。”   他把钥匙扔给了林木寒,林木寒将钥匙捅进了锁眼,拧了两下,没拧开,又回头看他。   韩清肃正待开口,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有人粗声粗气问:“谁啊?!”   出来的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脚边还跟着条暴躁的吉娃娃,汪汪冲韩清肃叫,房间里还传来了电视声和剁菜声,有个四十出头的妇女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也出来:“爸,谁啊?把小宝都吓醒了。”   她原本还憋着一肚子气,看见韩清肃凶悍的模样,登时往后退了半步,将孩子护在怀里,小声问:“谁啊这是?”   紧接着又跑出来两个十来岁的双胞胎,那女人道:“快回屋写作业!”   “妈妈,我饿了,想吃牛肉粒——”   “我也要!”   “去找奶奶要!”妇女一边哄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边推他们进去。   “……这是施虹的房子吗?”韩清肃问那老头。   “是啊。”老头警惕地打量着他,“施虹是我表妹,死了二十多年了,你干什么的?”   “我是她外孙——”韩清肃说了一半,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老太太的叫骂声。   “你离婚就离婚,还得带这么三个拖油瓶回家里来,我跟你爸七八十的人了还得帮你养孩子,你能不能少让我们操点心啊!”   “是我想离婚吗?!是那个混蛋出去找别的女人!我辛辛苦苦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结果他一个都不要!”   “别吵了!”老头气得捶拐杖,冲屋子里吼,“一天天的,有完没完了?!”   狗叫声啼哭声混杂着暴躁的骂声,裹挟着油腻的菜香和狗毛迎面朝着韩清肃扑来,他往后退了半步,踩到了双老旧的布鞋,又嫌弃地躲开。   “你是施虹的外孙子?”老头凑上来,脸上的恐慌一闪而过,“这房子我一直帮她看着,说要等她闺女回来,你妈呢?”   韩清肃又往后退了半步,被一只手扶住了肩膀,他回头,对上了林木寒那双清冷的眼睛。   “韩哥?”林木寒不着痕迹地攥了一下他的肩膀。   韩清肃头痛欲裂,对那老头道:“没事,你们忙。”   说完转身就下了楼。   林木寒提着行李箱跟上,问:“韩哥,这是你外婆的房子?要不我上去和他们说——”   “不用。”韩清肃懒得和这些人纠缠,“你把我送到最近的酒店。”   “好。”林木寒点头,帮他开了车门。   韩清肃难得又看了他一眼,客气地点头:“谢谢。”   林木寒对他笑了笑,关上了车门。   久远又熟悉的气息擦着鼻腔掠过,林木寒攥紧了把手,贪婪又迷恋地深吸了一口气。   真好啊。   终于落到他手里了。 第2章 酒店   “先生您好,请问您二位要什么房型呢?”前台客气地询问。   “一个人,大床房。”韩清肃拿出钱包,余光瞥见了林木寒泛红的耳朵,在心里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明明之前连这个人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可一旦想起来,那些久远的记忆也神奇地在脑海中逐渐复苏。   *   林木寒那时候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十八九岁,穿着廉价的白T,普通的运动裤和球鞋,背着个土里土气的双肩包,局促不安地打量着酒店富丽堂皇的装饰,跟在他身后,肉眼可见地紧张。   韩清肃心里发笑,进了电梯,自然地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手不老实地往里摸,看着林木寒咬紧了牙关,额头蹦起的青筋,感受着掌心灼热的肌肤和细微的颤抖,抗拒又羞耻的模样让他爱不释手。   “谈过恋爱吗?”他问。   “……没有。”林木寒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可惜在韩清肃这种久经情场的人眼里却青涩得要命,只想让人狠狠欺负他。   韩清肃笑了笑,温柔地安抚着他的情绪,逗他:“那你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男人?”   林木寒呼吸都绷紧了,他仓惶地看了韩清肃一眼,语气生硬道:“我不知道。”   韩清肃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林木寒尴尬至极又强装镇定,攥起的拳头暴起了青筋,低声道:“只要你给我钱就行。”   韩清肃心中无趣地撇了撇嘴,面上却一派深情温柔:“宝贝儿,我喜欢你,是要和你正经谈恋爱的,以后就是你男朋友。”   林木寒不敢看他,闷声道:“随便。”   他这幅要反抗却又逼着自己乖顺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韩清肃,听话的他见多了,这种逼着自己听话的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他把人压到床上的时候,对方涨红了脸,推着他的肩膀一脸天真地望着他:“我看了……视频,不会让你疼的。”   韩清肃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惊天动地,他拍了拍林木寒的屁股,单手就将人按在了身下,哄道:“乖,躺好让我操。”   林木寒整个人都僵住了。   韩清肃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原本顾忌对方是第一次,想耐心温柔些给他留个好印象,结果这小子不哭不叫,躺在那里和死鱼一样,韩不少不信邪,使劲了浑身解数,最后没收住,直接把人做晕了过去。   林木寒迷迷糊糊地皱眉,想要推开他,他得意地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个痛快,对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生涩回应,韩清肃心想,捡到宝了。   结果第二天起来,人就不见了。   床头上留了碗外卖的粥,底下压了张纸条。   ‘把粥喝了,今天满课,我先回学校了。’   韩清肃拿着那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连粥带纸条拍了个照片发到狐朋狗友的群里,打字:睡了个清纯男大,怎么办,他好像真要和我谈恋爱?   底下是一串接龙的哈哈哈。   韩清肃拿着手机聊了会儿天,起来伸了个懒腰,瞥见那碗尚且温热的粥,轻嗤了一声。   粥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   “韩哥,身份证。”当年青涩的小子像是变大了一号,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韩哥?”   韩清肃猛地回神,将身份证递给了他。   林木寒把身份证给前台,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韩清肃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办好入住,林木寒拿着房卡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帮他按电梯,很自然地先一步走了进去,请他进来才按了楼层,道:“韩哥,二楼有餐厅,早餐时间七点到十点,你要是起不来,点外卖也可以。五楼有洗衣房和健身房,附近有两个商场,衣服可以去那边买,你要不方便我给你买了送来也行,哦对了,房间暂时只开了三天,续住可以打给前台……”   他不厌其烦地介绍,韩清肃兴致缺缺,低头盯着手机上楚景元的未接电话,又烦闷地按灭了屏幕。   林木寒余光瞥了一眼,只看到了“宝贝儿”三个字,眼底微寒,笑道:“韩哥,你有什么想吃了吗?我请你。”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韩清肃将手机一塞,抬头看向他,虽然林木寒是他的旧情人,回忆起来也难免有些意动,但他现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没心情玩旧情复燃那一套。   “这有什么麻烦的。”林木寒笑了笑,目光扫过他锁骨上的刺青,看清了是一串英文名字,Robeson Chu.   楚?   “刺青不错。”他看着韩清肃。   “我男朋友。”韩清肃勾了勾嘴角。   虽然楚景元已经正式成为了前男友,哪怕一个月前他正兴致勃勃地策划着求婚,整个圈子都流传着他浪子回头的英勇事迹,可惜韩家一出事,楚景元就一脚把他踹了。   但他不想再和林木寒有什么纠葛,这个借口十分好用。   林木寒眼底寒意更甚,脸上的笑容却加深了许多:“你一定很爱他。”   他记得韩清肃很怕疼,别说纹身,就算擦破点皮都能惊动医生,惜命得很,娇气的大少爷竟然为了另一个人纹身——   “当然。”韩清肃拿过他手里的行李箱,电梯叮地一声正好到了七楼,“就送到这里吧,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林木寒黑眸幽深地盯着他,韩清肃拖着箱子往外走,电梯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他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妈的,丢人丢到旧情人面前,早知道他就不该去找那栋破房子。   被逼到芜城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再被林木寒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他忽然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韩清肃一个激灵猛地转过头,就又看见了阴魂不散的林木寒。   真是见鬼了!   “韩哥,你房卡忘拿了。”林木寒松开他的肩膀,将卡递给他。   “……”韩清肃拿过房卡,有些头疼该怎么甩开他。   想和他旧情复燃的人多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林木寒这小子是什么心思,眼珠子就差黏他身上撕不下来,可惜他半点兴致都没有。   也许有那么一星半点,但想起对方在床上木讷无趣,顿时就让他歇了心思。   “那你好好休息。”林木寒客气地和他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电梯。   韩清肃有些诧异,难道他这回看走眼了,对方只是单纯地热心帮忙?   但很快他就将林木寒这个路人抛到了脑后。   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手机不停地震动,他抄起手机来,是韩清然打来的,他犹豫了两秒,接通。   “哥。”韩清然的声音冷淡又平静。   韩清肃没说话。   “妈妈的葬礼定在下周三,你回来参加吗?”韩清然问。   韩清肃在一片黑暗中攥紧了手机,嗤笑道:“我回去干嘛,把她从骨灰盒里再气出来吗?”   韩清然沉默了一瞬:“韩氏被秦氏收购就在下个月,你手里的股权文件还有几个没有签,另外你赠送给楚景元的部分资产是需要被冻结的,很多手续需要你本人亲自办,楚景元和秦符的婚礼请柬送到了我这里——”   韩清肃直接挂断了电话。   半晌后,手机直接砸在了电视上,将旁边的镜子砸得裂开了碎纹。   “我操他大爷!”   暴怒声从手机中传来,伴随着愤怒的喘息声和衣服的堆叠声逐渐模糊不清。   韩清肃应该是脱了衬衣,早知道他该多往韩清肃身上多放几个窃听器。要是韩清肃让他进房间,摄像头也能放进去,林木寒遗憾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他坐在车里,用力地碾了碾齿间的烟,回味着隔着布料触碰韩清肃时掌心的触感,呼吸有些发紧。   妈的,生气也喘得这么好听。   他低头看了一眼裤子,没去管,眼前不停地晃过韩清肃锁骨上的刺青,牙根咬得发疼,低低地笑出了声。   手机屏幕上,韩清肃躺在车上的睡颜清晰又魅惑,敞开的领口和深色的刺青被显示的时间挡住,凶悍凌厉的脸皱紧了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佻地捏着他的下巴,拇指按进了他的唇齿间。   早知道就该在车里……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疯狂的臆想,将他拉回了现实。   电话接通,是个温和的女声:“小寒啊,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林木寒抓起了副驾上的大衣,抱进了怀里,上面还残留着韩清肃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回去,大姨,我跑完最后这一单。”   “哎,好,你多注意休息,别累着了,钱是挣不完的。”对面的声音絮叨又温柔,“要不你还是回来住吧,自己一个人吃不好睡不好的,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跑车都瘦了。”   “没关系,这样挺好的,也不能总麻烦你们。”林木寒抱紧了大衣,埋进去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   “很快就会有人陪我一起住了。” 第3章 早餐   韩清肃一连住了七天的酒店。   这天是周三。   他一夜都没能睡着,从床上爬起来,踢倒了脚边酒瓶子,桌子上摆满了外卖盒,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下意识地想摸根烟,忽然想起来已经戒了。   这七天他第一次拉开窗帘。   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在窗户上,外面雾蒙蒙的天和低矮的小楼看起来压抑非常,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没几辆车,路边落满了厚厚的枫叶,还没灭的路灯打着半死不活的光,昏黄的光线在雨中看起来格外冷清。   他看了一眼手机,早上五点半。   碎裂的屏幕上是韩清然发来的信息:妈妈的葬礼在今天九点。   还有几十个未接电话。   他轻嗤了一声,将手机扔到旁边,捞起瓶酒来灌了几口,结果冷不丁被呛了一口,扶着窗户险些把肺咳出来。   这逼仄的房间让他感到压抑,墙壁像在不断挤压,抽干他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手机的震动声让他迫切地想要逃离。   天上飘着雨,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一阵勾人的香味传来,一天一夜没吃饭的胃开始绞痛起来,饿意来势汹汹,韩清肃拧起眉,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是在酒店后面的一条街,附近是低矮破败的居民楼,沿街开了许多早餐铺子和蔬菜水果店,天刚蒙蒙亮,这街就已经热闹起来了,有拎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有早起的老大爷老大妈,还有风雨无阻要上学的学生……遮雨的棚子下,是刚出炉的包子和肉饼,还有炸得金黄的油条,蒸腾着热气的汤面,在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里格外诱人。   但那些满是油垢的桌子,看上去年久失修的凳子和马扎,都让韩清肃望而却步。   尤其是旁边几个穿得灰扑扑的工人大着嗓门聊天,衣服裤子上沾满了水泥,端着看起来就不可能消毒的碗和勺子……韩清肃转头就走。   “小林,这两天咋样啊?”有人问。   “还行,昨天跑了个长途,今天早上刚回来。”一道清澈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清肃应该是不想回头的,但可能是周围的香气实在诱人,他迫切需要一个让自己能吃上饭的理由,他转过了头,便看见了林木寒。   他穿了件灰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休闲裤和运动鞋,端着碗粥嘴里还叼了个包子,很自然地坐在了旁边,对面还有两个年纪大些的中年人,和旁边那群工人聊得正欢。   “我就不行,这两天没接到啥活。”中年人含糊不清地说着土话,“你是真拼啊,运气也好。”   林木寒额前的头发有点湿,眼睛却满是笑意,用土话回他:“不拼不行啊,得买房子买车子,不然都没法娶老婆。”   “哈哈哈,你长得这么俊,不愁找不到老婆。”对方大笑起来。   林木寒有点不好意思,他端起粥喝了一大口,可能是有点烫,嘴唇微微发红,桌子矮,他长腿长脚坐在那里有些难受,将腿分开了一些,微微弓着背,邻桌有人散烟,他伸手拿了一根,熟练地别在了耳后,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和他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完全融入了这些人之中,丝毫找不到当年青涩稚嫩的学生模样。   韩清肃有些嫌弃,正要收回目光,林木寒却忽然转头,两个人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他眼睛一亮,带着点惊喜:“韩哥?”   韩清肃不尴不尬地点了点头,转身就想走。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林木寒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很自然的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进了遮雨的棚子里,顺手扯了几张桌子上的纸巾,“雨这么大,怎么没带伞就出来了?”   “出来逛逛。”韩清肃见他拿纸巾往自己脸上擦,偏头躲了一下,拿过了纸巾,“不用,我自己来。”   林木寒笑了笑。   “小林,你朋友啊?”旁边的中年人开口。   “啊,对。”林木寒很自然道,“认识十多年了,老朋友。”   韩清肃皱了皱眉,狗屁的十多年,要不是来芜城偶然碰见,他连林木寒这号人是谁都想不起来。   “韩哥,吃早饭了吗?”林木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扫掉风衣上的雨水,“没吃的话一起吃点吧。”   韩清肃很想拒绝,但他空荡荡的胃操控着大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林木寒让他坐下,还贴心地擦了擦他面前的那块桌子,弯腰问他:“韩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都行。”韩清肃看了一眼他的包子。   林木寒挑了挑眉,挤到了那群人里,大声道:“老板,五个包子,一碗粥。”   韩清肃觉得有点丢人,旁边的中年人笑眯眯地问他:“老弟,你干什么工作的?”   不怪他问,韩清肃这身打扮和周身的气质,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周身都透露着“我很贵”的样子。   “没工作。”韩清肃说。   “嗐,这年头工作也不好找啊,现在的这个经济形势……”中年人开始了感慨。   韩清肃万万没想到这样他都能接下去,甚至开始指点江山,他敷衍地点头,竟有些坐立难安,好在林木寒及时回来打断了对方。   “韩哥,尝尝。”林木寒把包子递给他,又帮他拿勺子,自己端着碗换了个位置,靠外挡住了飘进来的雨。   韩清肃以为自己吃不下去,结果味道竟然意外地好,也可能是许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食物,他甚至又多喝了一碗粥。   林木寒在旁边看着,几天下来韩清肃憔悴了不少,人也瘦了些,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不过出门洗了澡刮了胡子,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手背上有道不起眼的小伤口,中指上还戴着那天的戒指。   他查过,这戒指是一对。   旁边的两个中年人吃完,和林木寒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怎么不吃?”韩清肃忽然抬起头来。   “我吃得差不多了。”林木寒笑了笑,试探地问他,“韩哥,你这回来芜城是生意上的事情吗?还是来见朋友?”   “私事。”韩清肃言简意赅。   见他不想多谈,林木寒便止住了话头,拿下烟来点上,吸了一口才看向他:“韩哥,不介意吧?”   “没事。”韩清肃看他熟练地过肺,“会抽烟了?”   “早会了。”林木寒不好意思笑,“开车总会犯困,尤其跑长途的时候,抽烟能提提神,不过在家不抽,家里人不喜欢。”   韩清肃点了点头,劣质的香烟味让他有些憋闷。   “有对象了?”韩清肃问。   “算是吧。”林木寒盯着他,“就是脾气大又娇生惯养,还不太听话,先处着再说。”   “挺好的。”韩清肃敷衍地点了点头,之前的警惕心稍减,看来是他看走眼了。   “凑合着过呗。”林木寒很快抽完了一根烟,但韩清肃在他眼前,心里那把火却越燎越旺,他使劲咬了咬舌尖,“韩哥,你要是不忙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麻烦,我今天就走了。”韩清肃放下了筷子,“这顿就当你请了。”   “那怎么——”   “还有事,先走了。”韩清肃客气地和他点了点头,起身就离开了。   走了没两步,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等他皱眉,对方就松了手。   “拿着伞。”林木寒把撑开的伞塞进了他手里,“芜城比A市冷很多,韩哥,平时多穿点。”   韩清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林木寒却退后一步,在雨里笑道:“韩哥你忙,我去工作了。”   韩清肃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   林木寒回到了桌子前,将韩清肃咬了一半的包子塞进了嘴里,盯着那喝得干干净净的粥碗,用力地咬住了包子里面的肉馅。   韩清肃当天就换了个酒店。   虽然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但林木寒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太舒服,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韩清肃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特意挑了个高档的酒店,附近也很便利,他带的衣服不多,下了场雨外面冷得厉害,买了几件衣服之后,终于熬到了晚上。   大概是林木寒勾起了他那点欲望,也可能是心中烦闷到了极点,韩清肃找了家酒吧,在喧嚣声和鼓点里才得以喘口气。   他长得凶悍英俊,身上的衣服和表都价值不菲,来搭讪的男男女女一波又一波,刚开始他还抬起手敲上面的戒指,到后面索性就不搭理了,只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林木寒面色阴沉地坐在卡座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热得脱下了外套,扯开了领子,挽起了袖口,弓起的腰背弧度涩情又勾人,仰头喝酒时酒水顺着喉结淌进了领子里,旁边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哥,一个人?”化着妆的男生凑了上来,暧昧地扶住了他的手,笑道,“能请我喝杯酒吗?”   韩清肃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长得很漂亮,眼角那颗痣和楚景元很像,他哼笑了一声,点了头。   对方会意,手就不老实地摸到了他的大腿,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原本在酒杯上的手摸进了他的领口,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凑上来小声道:“哥,你腹肌真好摸。”   韩清肃勾了勾嘴角,对方从善入流勾住了他的脖子,坐到了他腿上,韩清肃呼吸发紧,掐住他的下巴低头就要吻,却被一道突兀又惊讶的声音打断:“韩哥?”   韩清肃猛地抬起头来,见鬼似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他和林木寒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此情此景配上林木寒那震惊又带点失望的表情,活像他被捉奸在场。   林木寒满脸愕然,闻言微微一让,露出了身后一推车的啤酒:“我来给店里送酒。”   韩清肃心里暗骂了一声,芜城真他妈是个屁大点的地方,这样都能碰见!   林木寒看向他腿上的人,抿了抿唇:“韩哥,你都有男朋友了,怎么还……”   坐在他怀里的人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木寒,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啧了一声:“真晦气,管得严就别出来找刺激啊。”   然后推开韩清肃,拍拍屁股走了。   韩清肃气得酒醒了大半,他禁欲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决定出来开开荤,还被林木寒给搅了。   结果林木寒先发制人:“韩哥你不是说今天就走了吗?”   韩清肃脸色一黑。   他妈的他能走哪里去?!   被林木寒一搅和,又逼他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寻欢作乐的兴致顿时全无,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韩哥!”林木寒从酒吧里追了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他妈别跟着我!”韩清肃猛地将人甩开,酒气上头暴躁地吼出声,“滚!”   林木寒愣了一下,在雨里慢慢红了眼睛,小声道:“韩哥?”   韩清肃和人交往时温柔体贴,将人哄得晕头转向,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说起来毫无负担,出手也阔绰大方,就算分手了也打点到位,以至于每个人都觉得他对自己情深似海,总有人对他念念不忘,不过是天生风流多情,总觉得自己是能让他浪子回头的人。   可惜实际上韩清肃脾气极坏,不过是惯会装模作样,玩够了丢得毫不犹豫,比路边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渣。   色欲熏心,恶劣自私。   这种人怎么可能浪子回头……还随身不离地戴着对戒,将别人的名字纹在身上。   林木寒往前走了一步,藏在袖子里的电击棒冰得吓人,这种渣滓就该被赤条条的五花大绑,放进地下室里,见不到其他任何人,当个只能对他摇尾乞怜的骚货——   “抱歉。”韩清肃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浇熄了他心中升腾而起的暴虐和疯狂。   “我喝醉了。”韩清肃用力的捏了捏鼻梁,头痛欲裂,“我不是冲你,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总有理由。林木寒眸光森冷。   被雨水一淋,下去的醉意又升腾而起,韩清肃朝他摆了摆手,哑声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他脚步不稳地往前,险些撞到路灯杆子,又往前走,忽然背后一阵大力传来,他就撞进了个结实的胸膛。   一辆汽车按着喇叭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溅起了一片雨水。   林木寒扶住他的肩膀,带着凉意的鼻尖擦过他的耳朵,声音沉闷:“我送你回去。” 第4章 戒指   时隔一个星期,韩清肃又坐进了那辆破旧的小车。   他被雨淋得透湿,林木寒把他扶到了副驾驶,不知道从哪里拽了条毛巾,使劲擦掉了他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他力道太大,韩清肃拧着眉睁开了眼睛。   大少爷被人伺候惯了,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只是不满意他手上没轻没重,偏头躲开。   林木寒冷冷看了他一眼,弯腰帮他系安全带。   韩清肃喝了不少酒,为了骚包穿得又少,被雨淋了半天乍然进入温暖的空间,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林木寒突然靠近,他伸手搭在林木寒的肩膀上,像是想把人推开,却又像暧昧的摩挲挑逗,冰凉的手指划过林木寒的脸颊,按住后颈便逼着人凑向了自己。   韩清肃吻技向来很好。   他懂得怎么照顾对方生涩的退让,也知道在如何安抚对面的抗拒和不安,手掌熟练地摸进了林木寒半湿的毛衣,顺着他的后脊时轻时重地抚摸着。   最开始的僵硬过后,林木寒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看他醉了酒还不忘撩拨——这混蛋根本不在意亲的是谁,又或者把他当成了别的什么人,比如那个姓楚的。   韩清肃不满他的无动于衷,用了点力气咬了咬他的嘴唇,低声道:“生气了宝贝?”   林木寒眸光骤然一深,他直接将人掼到了座椅上,将安全带卡进了锁扣里,嘭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韩清肃还没来及反应,车门又被人大力拽开,他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凶狠地吻了上来。   外面雨势渐大,敞开的车门蹿进了凉意,韩清肃半醉半醒间濒临着窒息,却觉得带劲极了,憋屈了不知道多久的苦闷心绪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热烈地回应着对方的亲吻,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他急不可耐地去解对方的腰带,用力的将人压下自己,混乱中他笑着咬对方的耳朵:“……景元,这么辣是吃醋了?”   砰!   ‘景元’抓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森冷的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怒意和欲望。   韩清肃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对方长得清俊又冷淡,有些眼熟,但他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勾唇笑道:“真凶啊,宝贝儿。”   可能是林木寒掐得太用力,也可能是他酒喝得实在太多,说完直接醉死了过去。   林木寒扫了一眼他中指上的戒指,伸手摘了下来,随意地往后一扔。   价值不菲的戒指折射着昏暗的灯光,在雨水里滚了几圈,落进了街边的下水道里,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林木寒摩挲着韩清肃被揉得泛红的锁骨,低头亲昵地咬了咬他的耳垂,在他耳边缱绻呢喃:“像你这种烂人,也就我肯要你了,……怎么还能想着别人呢?”   韩清肃被咬得发疼,发出了声闷哼。   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关上了车门。   ——   韩清肃醒来时,脑子疼得像是要裂开,周围是陌生浅淡洗衣液的香味,黑暗中他看见了床头柜上台灯的轮廓,摸索着打开了灯。   是间狭小的卧室。   靠墙放着一整面到顶的白色衣柜,木色的地板看起来斑驳又老旧,床上的被子和床单土气地像上世纪的产物,南面是个窄窄的阳台,放着个老式洗衣机,晾衣架上还晾着两件廉价的外套和一条内裤,唯独那窗帘厚重遮光,崭新程度看起来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耳朵和锁骨处隐隐作痛,胃里里绞得发疼,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短袖和黑色的大裤衩,是他打死都不会穿的款式。   昨晚的记忆有些混乱,他好像去了酒吧寻欢,又碰到了林木寒,但又好像和楚景元纠缠在一起……他揉了揉太阳穴,下床打开了门。   一阵香气飘进了鼻子里。   油烟机的声音隔着墙也挡不住,他看见了玄关处自己的皮鞋,还有几双运动鞋和把雨伞,客厅和餐厅都小得可怜,却收拾得很干净,旁边的柜子上放了张黑白照,里面的老头儿笑得和蔼慈善,前面香炉里的香燃了一半。   “韩哥,起来了?”厨房门被打开,林木寒端着两碗热气腾腾地面走了出来,他将碗放到了餐桌上,朝他走了过来。   “还难受吗?地上这么凉,怎么不穿拖鞋?”他说着,走进卧室将拖鞋拿了出来,放到了韩清肃脚边。   昨晚在车里的那个激烈的吻断断续续浮现,韩清肃愣了一下,就被他攥住了脚踝。   “昨天晚上……”他退后了半步,自己穿上了鞋。   林木寒起身,笑着看向他:“放心韩哥,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你喝醉吐得厉害,我实在没办法,帮你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别误会。”   至于他按着人在水里亲了多久,摸了多久,那就没必要一一详说了。   韩清肃尴尬地点了点头。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对方不想提那个吻,他也没必要提起,左右不过是他醉了一时冲动,将人当成了楚景元,再说他们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林木寒去洗了个手,“我昨天晚上本来想把你送回酒店,但去了之后前台说你退房了,我只好把你带回家了。”   “我换了个地方。”韩清肃回头找自己的衣服,“昨天的事情谢谢你,我就先走了。”   “你吐了一身,衣服我都给你洗了,还没干。”林木寒摆好了筷子,无奈笑道,“韩哥,去洗漱来吃饭吧,吃完饭我给你找身衣服,再送你回酒店。”   他客气到这份上,外加那碗面看起来实在诱人,韩清肃也不好再拒绝。   洗漱时,他盯着镜子里脖子上的吻痕和耳垂上的牙印,有点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但隐约记得很带劲,自从他收心打算和楚景元好好在一起,一直严于律己从不拈花惹草,结果楚景元绿了他又踹了他……操。   韩清肃心里暗骂了一声,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坐在餐桌上,他吃着面,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木寒。   对方长得不算合他的胃口,他喜欢漂亮妩媚纤细清瘦的,会来事会撒娇,关键时候能低头放下身段,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外面。   但林木寒长得太过清俊,看人时目光冷淡,床上沉闷,平时木讷,偏偏骨子里还清高,倔强嘴硬不会讨饶,有时候韩清肃觉得他盯着自己随时能和他干一架。   “你男朋友呢?你把我带回来他要是误会了不太好。”韩清肃没话找话。   林木寒喝了口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道:“他工作忙,不住这里。”   这话听得别扭,林木寒没否认他男朋友会误会,却在找理由,搞得韩清肃好像真和他有一腿似的。   韩清肃心里啧了一声。   林木寒只穿了件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很快就吃完了面,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他一边端着碗往厨房走一边接电话,声音清澈又悦耳。   “你好……对,您是要包车一天对吗,我们这边一天二百四……好的,大概几点出发……您在什么位置,我去接您……好的,您这边注意接听电话,我到时候联系您。”   他打完电话,顺手洗了碗,出来看向韩清肃。   韩清肃放下筷子,道:“你忙,我自己回去就行。”   “真是不好意思韩哥。”林木寒抱歉一笑,一边拿外套一边顺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个面包装进了口袋里,然后从玄关里拿出来了把钥匙,“等会儿你锁了门,钥匙放门口旁边的水表箱底下就行,那儿一个小盒子……哦对了,我给你拿衣服。”   他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又匆匆进了卧室,拿了套自己的衣服放到了沙发上,叮嘱道:“碗不用洗,你扔水池里就行,天冷穿厚点,门口有伞,衣服还没干,我等晚上给你送过去,韩哥,你电话多少,我记一下。”   他说得太快,又急,韩清肃下意识报出了串电话号码。   “好,晚上见韩哥。”林木寒抓起车钥匙匆匆就出了门。   韩清肃脑子还蒙着,低头继续吃了两口面,才想起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再要那身衣服,更不用告诉林木寒电话号码。   他拧起眉盯着那碗汤面半晌,将这事归咎于林木寒看起来太着急出门,他懒得和对方掰扯。   吃完了面,他将碗扔到了厨房的水池里,周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只有他用过的碗筷显得格外突兀。   韩大少目光停顿了两秒,果断转身就走。   关他什么事,他愿意吃是给林木寒面子。   林木寒现在的身量和他相差无几,衣服穿得正合身,就是看起来有些旧了,不过好在林木寒洗得干干净净,只有股淡淡的皂香。   他按林木寒说办法锁上了门,将钥匙扔进了水表箱的盒子里,才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雨还在下,韩清肃忘了拿伞,干脆将帽子一兜,淋着雨在路边打车。   在他正对面的一辆白车内,林木寒隔着窗户盯着他的身影,咬着烟眯起了眼睛。   真不听话。   车子启动,缓缓跟了上去,最后停在了一处酒店下面。   这种大少爷根本照顾不好自己,落魄成这样还要打车,住最高档的总统套房,离流落街头恐怕不远了。   他看着韩清肃坐上了楼,微微一笑,耐心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果然,半个小时后,韩清肃脸色难看地下了楼,时不时焦躁的看向空荡的中指,而后打了个车匆匆离开。   韩清肃找到了昨晚的酒吧。   “订婚戒指?”   “对,这枚戒指对我很重要。”韩清肃道,“麻烦你调下监控。”   对方不是很情愿,但见韩清肃神情凶悍不好惹,最后还是调了监控。   监控显示他出去的时候,戒指还在手上。   然后他被林木寒扶着进了条巷子。   “那边没有监控覆盖,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朋友。”   韩清肃拧起眉,在那条路边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拿出手机想联系林木寒,才发现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只告诉了林木寒自己的电话。   韩清肃又回到了林木寒家里,仔细找了一遍,根本没有戒指的踪影,那唯一的希望就是戒指不小心掉在了林木寒车里。   在他醉酒和林木寒吻得忘乎所以时,丢了他和楚景元的订婚戒指。   韩清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起楚景元下个月就要和秦符结婚,暴躁地踹了一脚路沿石。   “操!”   可惜他再愤怒,都无济于事了。   他在林木寒楼下等到了天黑,都没能等到林木寒的电话,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惊讶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韩哥?”   韩清肃都快对这道声音应激了,他双眼通红,神情狠戾:“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林木寒被他吓了一跳,拎着一兜子菜往后退了半步,道:“我想回去先看看衣服干没干,再给你打。”   韩清肃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便往外走:“你车停哪里了?”   林木寒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声音却惊疑不定:“就在路边,怎么了?”   “我戒指丢了。”韩清肃拧起眉,“可能在你车里。”   林木寒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加快了脚步,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韩哥你别着急,我帮你找找。”   韩清肃看起来很在乎那个破戒指,林木寒心中嗤笑,在旁边看他探身进车里找,露出了半截劲瘦的腰身,一条长腿在外,另一条腿屈起跪在车座上,腰线流畅地往下,在灯光下漂亮得要命,像是在不遗余力地勾引人。   真欠操。   “韩哥,慢慢找,别急。”林木寒的目光从他身上一寸寸地舔舐而过,凑上去,同他挤在一处。   韩清肃被他挤得一愣,正要转头,手掌下一滑,林木寒伸手箍住了他的腰,凑近他问:“没事吧?”   陌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韩清肃皱了皱眉,正要起身,林木寒突然道:“别动,我好像看见了。”   “哪儿?”韩清肃顺着他的目光转头,耳朵擦过了他的嘴唇,却来不及反应。   “车座底下。”林木寒拽起他,“我来拿。”   他伸长了胳膊,果然从地下拿出了枚戒指,韩清肃顿时松了口气。   “是这个吧?”林木寒笑道。   韩清肃心中烦乱,看了一眼便点了头,样式外观都没有错,不可能是别人的。   戒指不见,他着急地找了整整一天,甚至在林木寒楼下等了他一晚上,可等真正找到了这枚戒指,却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这戒指没有找回来的必要,更不值得他为此劳心费神。   真他妈没意思。   “你也太不小心了。”林木寒趁他愣神,将戒指套在了他的中指上,“以后可得好好戴着。”   韩清肃不耐烦地点头,浑然不知戒指里刻着的C&H,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L&H。   林木寒微微一笑,拎着菜站在路灯下,声音清澈道:“哥,要不吃了饭再走吧。” 第5章 大雨   韩清肃没那个心情,拒绝了他:“不用了。”   他现在只想回酒店好好睡一觉。   “那就上楼拿了衣服再走吧。”林木寒说。   韩清肃有点烦,那几件破衣服他压根就不想要了,也不想再和林木寒有牵扯,刚准备开口拒绝,林木寒撑开了伞罩在了他头顶上,道:“正好我把东西都放下,送你回去。”   他清俊的眉眼在灯光下沉静平和,韩清肃烦躁稍减,雨丝飘进领口,后脊蹿上了股寒意,他出来得急,只穿着林木寒一件薄薄的卫衣,又在楼下等了一晚上,现在气温骤降,冻得他有些头疼。   最终还是又回到了林木寒家里。   林木寒调高了空调,放下菜后端了杯热水塞进了他手里,又拿了条毛毯披在他身上,韩清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升腾而起的暖意包围。   “我去找个袋子把衣服叠起来。”林木寒弯腰看着他,“你休息一会儿。”   韩清肃隔着氤氲的雾气和他对视:“林木寒,我有男朋友,已经订婚了。”   林木寒愣了一下,笑道:“我也有啊。”   韩清肃端着水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你真的一直都在芜城?”   “退学后我就回来了。”林木寒疑惑道,“韩哥,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A市没人联系过你?”韩清肃问。   他现在有些草木皆兵,韩家倒台,里面有楚景元多少手笔他不清楚,但他确定楚景元就是秦家的人,他从最开始觉得这人可以玩玩到后来逐渐陷进了温柔乡,最后甚至真心实意想和对方结婚,对方步步为营,每一步都算计得恰到好处。   现在林木寒莫名其妙的示好让他下意识的开始警惕,更不必说当年他和林木寒分手闹得实在不算愉快——当年这小孩儿就太黏人,认死理一心要和他谈恋爱,最后他虽然没怎么玩够,但还是及时清醒把人踹了,又拿钱草草打发了事。   要是A市的人找上林木寒,再将他耍一通……是那些混蛋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已经七八年没去过A市了。”林木寒脸上露出了个苦笑,“A市我只认识你,你又不肯见我。”   窗外雨声潇潇,眼前一脸苦笑的林木寒逐渐模糊,和十年前的林木寒重叠了起来。   *   那天A市下了很大的雨,但丝毫浇熄不了韩大少寻欢作乐的热情。   跑车停在了别墅门口,等着大门打开时,韩清肃还在和副驾上的人忘情地热吻,对方忽然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韩清肃吓了一跳,刚要皱眉,就见他指着自己身后的窗户,“清肃,外面是不是有人?”   韩清肃转头,隔着玻璃和雨水,看见了个倔强又模糊的人影。   他打开车门,林木寒撑着伞站在路边,穿着身单薄的运动服,背着书包,身上被淋湿了大半,一双漆黑的眼睛从新欢脸上直勾勾地落到了他脸上,冷声道:“你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韩清肃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拧眉道:“还能什么意思,分手两个字那么大你看不明白啊?”   林木寒攥紧了伞柄,唇色泛白:“为什么要分手?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想再谈了。”韩清肃拽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远离了车上探头探脑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一开始愿意跟我也是为了钱,三十万给你,你拿去给你爷爷治病,咱俩两清。”   “那钱算我借的,等我毕业工作了之后会还给你。”林木寒固执地盯着他,“为什么不想谈了?你说过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将来我们会结婚。”   韩清肃笑出了声:“弟弟,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这话我起码对十几个人说过,人家一个信的都没有,钱拿到了就干脆利落地走吧,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三十万?”   在雨里他往日深情温柔的面目烟消云散,高高在上又轻蔑浪荡,语气戏谑嘲弄,林木寒死死盯着他,倏然红了眼眶。   “你别哭啊,这招对我不管用。”韩清肃插着裤兜,头疼地看着他,“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新男朋友醋性大,看见了要生气。”   林木寒呼吸骤然粗重了几分:“你们什么时候……”   “我们今天才认识,昨天我和你分手,顶多无缝衔接,我可不喜欢劈腿那套。”韩清肃赶忙自证清白,“咱们好聚好散。”   林木寒咬牙道:“刚认识就把他带回家?”   “咱俩刚认识还就去开房了呢。”韩清肃吊儿郎当地看着他,“走吧弟弟,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   林木寒额头青筋暴起,他死死压抑着愤怒,哑声道:“是不是上次我没答应你……我可以改。”   韩清肃挑眉,上次他太凶,又玩了点别的,将人折腾晕了过去,醒来死活不肯再继续,不过他故意逗着人玩也挺有意思……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每回做完这小崽子盯着他的眼神像要把他活吃了,挺他妈瘆人的。   韩清肃轻笑了一声:“没,挺厉害的,就是玩够了。”   林木寒扔了伞,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韩清肃没还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消气了吗?”   林木寒冷冷盯着他,眼眶在雨里红得吓人,最后苦笑出声:“当我瞎了眼。”   这是韩清肃第一次和人分手闹得这么僵,那天林木寒在雨里站了一夜,他只当没看见,再后来林木寒又来找过他好几次,他全都让人打发了,此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   面前的林木寒依旧是苦笑,却多了几分无奈和释然。   “啊。”韩清肃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含糊不清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韩哥,你真不用误会,我很爱我男朋友,我们是要结婚的。”林木寒说着自己并不存在的男朋友,笑道,“换成是别人淋雨等了我一夜,我也是要好好照顾的。”   韩清肃被戳中痛处,有些恼羞成怒,林木寒却直起了身子,走向了卧室。   韩清肃啧了一声,对林木寒话里有话的明示很不爽,他不觉得当年自己有什么错,明明是好聚好散,是林木寒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他喝了两口水,被热气熏得打了个喷嚏,等了片刻后林木寒还没有出来,他却开始眼皮发沉,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林木寒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手里却什么都没拿,而是走到了沙发前,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韩哥,哥?”他坐在床边,轻轻地拍韩清肃的脸,“哥,你是困了吗?”   韩清肃皱了皱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那今晚别走了好不好?”林木寒摸着他的脸,“外面雨下得太大了。”   韩清肃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想翻身继续睡,却被林木寒按住肩膀不能动弹,林木寒凑了上来,轻轻的咬了一下他的嘴角:“哥,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么想你吗?”   韩清肃偏了偏头,却被人掐着下巴逼了回来,被迫张开了嘴,接受这个不清不楚的吻。   “你根本不知道。”林木寒在他耳边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的脖子,“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韩清肃,你这种渣滓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结婚?”   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韩清肃下意识地将人搂进了怀里,低头亲他的头发:“宝贝儿……别闹。”   林木寒眼底的戾气升腾而起,他死死盯着韩清肃,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韩清肃不是很情愿地回应着他,有气无力的推着他的肩膀:“困死了……别闹,小寒。”   林木寒动作一僵,薅住他的领子迫使他抬起头:“你喊我什么?”   韩清肃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嗯,好。”   林木寒被他气笑,松开手任由他衣衫不整地摔到了床上,去隔壁卧室打了几个电话。   回来后,韩清肃已经抱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   林木寒关上门,将被子扯出来,把人抱进了怀里,韩清肃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抱着,想抬头,却被他按住脖子禁锢住在了原地。   “哥,我没你那么狠心,我看你像条狗一样淋着雨,可怜巴巴地坐在楼下等我,我就舍不得让你等一整夜了。”林木寒细细地吻着他的眉眼,摩挲着他的腰身,低声笑道,“我还给你水喝,让你睡床,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酒店有什么好住的,你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们都不要你我要你啊……哥,你哭起来肯定很漂亮。”   怀里的人睡得死沉,并没有回应。   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着,像是在告诫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你这样睡死过去有什么意思,真让人失望。”   “不过我可以先收些利息,你说对吧?”黑暗的房间里,低沉的笑声缓缓散开。   第二天,韩清肃醒来时看着熟悉的卧室,感受着熟悉的头痛,穿着昨天的的白T和大裤衩,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他妈的怎么又睡在这里了?!   晾衣架上晒着昨天他穿的那身衣服和老旧的床单,像是刚洗了不久,他下床,大腿内侧有些隐隐作痛,锁骨疼,手也酸,他黑着脸进了卫生间,扒开衣服一看,锁骨的纹身上一串的牙印,腿根隐隐泛红,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些奇怪的味道,任他再迟钝也明白昨天林木寒对着他干了些什么,更不用说他根本不迟钝,这些都是他玩剩下的!   他揉着太阳穴,手机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但他有些印象,接通后果然是林木寒。   “哥,早饭在锅里,你热热再吃,我出来跑车了。”林木寒的声音传来,“衣服我都给你叠好放在沙发上了,你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木寒。”韩清肃沉着脸道,“昨晚你干了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昨天你睡着后我喝了点酒,把你当成了我男朋友……不过我没也做什么哥,就是没忍住用了用你的手——”   “你管这叫没做什么?”韩清肃冷声道,“我应该和你说清楚,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以前的事儿早就揭过了,不管你碰上我是故意的还是偶然,我们都不可能了。”   电话里传来了声轻笑:“哥,你在酒吧里随便拽个人都能上床,怎么到了我就不行了?再说我这还没有做什么,你就这么害怕,你心虚什么?”   “滚蛋!”韩清肃压着火道,“别他妈再让我看见你!”   他扣断了电话,盯着镜子里纹身上青紫的牙印,暴躁的骂出了声。   车里,林木寒看着熄灭的屏幕,慢条斯理地勾起了嘴角。   怎么办,好像把人惹过火了。   不过发起脾气来真可爱啊。 第6章 付钱   “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这张银行卡也已经被冻结了。”   三天后,韩清肃名下仅有的银行卡也彻底无法使用。   “您这周的房费一共六万七千三百二十六元。”前台道。   韩清肃拧眉道:“这张卡为什么会被冻结?”   “抱歉先生,我们也不清楚,您可能需要去银行问一下。”前台微笑道,“请问您打算怎么付款呢?”   韩清肃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被几万块钱难住,但他第一反应不是尴尬,而是愤怒。   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稍等。”韩清肃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了旁边的,接通了电话。   “肃哥。”楚景元略带些惊喜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还以为——”   “银行卡怎么回事?”韩清肃打断了他无聊的叙旧。   楚景元愣了一下:“啊?”   “少他妈跟老子装傻!”韩清肃压着火又往前走了几步,“楚景元,我对你不薄吧?这两年我对你掏心掏肺,把名下所有资产都让你管着,你就这样对我?!秦符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韩哥,卡里那七百万我真的没动,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冻结了。”楚景元声音温和道,“你别激动,你回A市我帮你查一下这些钱到底——”   “七百万他妈的还算钱?!七千万我都给你了!”韩清肃吼了一声,“我问的是你和秦符!”   电话那边的人陷入了沉默,而后便是楚景元带着歉意的声音:“我和秦符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回国前他向我求了婚,但秦家出了问题,他先回了国,两年前我回来帮他。”   韩清肃笑了一声:“你为了帮你未婚夫,就爬上了我的床?”   楚景元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投无路。”   “所以你就看着我走投无路。”韩清肃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一天几十个电话又是在干什么?”   “我只是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楚景元低声道,“肃哥,你人真的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那天我看见你藏起来的求婚戒指,我甚至想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可是……对不起肃哥,我爱的从来都只有秦符一个人。肃哥,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给你转钱。”   “去你妈的。”韩清肃咬牙冷笑,“楚景元,老子不在乎钱,就当我瞎了眼,滚吧,臭婊子。”   他扣断了电话,强忍着才没把手机直接摔地上。   卡里这七百万原本是他给韩清然的零花钱,但韩清然没要,就一直扔在了钱包里,最后却成了他唯一没有被冻结的资产,他名下的豪宅和跑车一夕之间全都被查封,送给楚景元十几个亿的房产早就被转移,那些公司和股权一团乱麻,他从来没关注过,只是随心所欲的花钱,他之前还无比庆幸找了楚景元这么个聪明能干的老婆,结果他妈的到头来是冲他的钱来的!   “操。”韩清肃目光阴沉的看着手机的余额和一连串A市属地的电话号码,最后目光还是停留在了唯一一个芜城属地。   林木寒跑完一趟长途,刚把啤酒的易拉罐拉开,就接到了韩清肃的电话。   “喂,哪位?”他将啤酒往旁边一推,靠在了沙发上,漆黑的电视屏幕倒映出他嘴角的笑意。   “是我。”韩清肃烦躁的声音落尽了他耳朵里,是种命令式的口吻,带着大少爷不讨喜的理所当然,“带七万块钱过来一趟。”   他报出了一个地址。   林木寒脸上的笑意加深:“好的韩哥,我马上就来。”   然后他挂掉电话,打开了电视,不紧不慢地喝完了那罐啤酒,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韩清肃等了七八个小时,从中午等到了天色擦黑,韩清肃等在酒店大堂,接受着前台和门外保安警惕的注视,像是生怕他逃单,韩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好几次都想发脾气,可又生生忍住,只能烦躁地划动着手机,来回盯着林木寒那串电话号码看,几乎要将这串破号码烂熟于心。   可即便如此,他也硬是没给林木寒打一个电话。   就在韩清肃耐心耗尽起身时,一道身影匆匆跑了进来,粗喘着气扫视着大堂里的人影,在看到他时猛地松了口气,大声道:“韩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到底是有求于人,韩清肃没有发脾气,只臭着脸道:“怎么才来?”   林木寒鼻尖冒着细汗,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喘着气道:“我忙着去……凑钱。”   韩清肃噎了一下,诧异道:“七万块钱都没有?”   林木寒擦了擦汗,不好意思道:“之前给我爷爷治病掏空了家里的积蓄,又借了不少钱,去年才刚把外债还清。”   韩清肃对他的财务情况不感兴趣,只不耐烦道:“去交钱。”   林木寒到了前台,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厚厚一沓现金,然后又给了一张银行卡和信用卡,道:“不够的钱从信用卡里扣。”   “好的,您稍等。”前台也松了口气。   韩清肃第一见有人付钱还能分成现金和信用卡,大少爷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恨不得转身就走,但看着林木寒跑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挪动脚步。   “不好意思,还差七百零三。”前台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   林木寒掏出手机,问:“扫花呗吧。”   滴得一声过后,前台如释重负,林木寒也如释重负,只有韩清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先生,您的东西还在房间里,这是给您的房卡。”前台将卡放在台面上。   “不要了。”韩清肃转身就走。   “先生——”   “韩哥?”林木寒看向快走出门的韩清肃,对前台道,“那你们处理了吧。”   韩清肃走出酒店,才觉得喘上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糊了满脸。   林木寒紧跟着他出了门,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几天前那件事情,林木寒问:“韩哥,你去哪儿?我送你。”   韩清肃心里烦得厉害,语气也不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钱过两天给你。”   林木寒欲言又止,韩清肃已经往前走了。   韩清肃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现在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电关了机,浑身上下只剩了张身份证,所有的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他现在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夜晚的风冷冽刺骨,他只穿了件薄薄的风衣,芜城的路他不熟,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顺势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盯着路灯下飘落的枫叶愣神。   可大少爷养尊处优惯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吃过最大的苦头也不过是当年出柜跪在地上的那半个小时——他还是专门挑地毯最厚的地方跪的。此前他过得要多顺遂有多顺遂,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他既没有秦符忍辱负重的毅力,也没有韩清然敢从头再来的勇气,他连自杀的勇气都拿不出来,颓丧地抓了抓头发,想着这路灯倒了把他砸死最好。   一辆破旧的车子停在了路边。   林木寒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什么都没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烟,又递给了他一根,拢手挡住风点了烟,转头看向他:“贵的,不呛。”   韩清肃看了他一眼,咬进了嘴里,林木寒凑上来用自己的烟给他点着,他离得很近,凑上来时额前的碎发扫过了韩清肃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在昏黄的路灯下微颤,身上带着股廉价的洗发水的味道,身上的外套却宽大又厚实,让韩清肃在风里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丝暖意。   点完烟,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韩清肃,他长得清俊又冷艳,这样看着人时很有压迫感,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   韩清肃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拿开了烟,勾住林木寒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要比之前那个吻清晰,林木寒指间夹着烟,没有拒绝,只是最后狠狠的咬了韩清肃一下。   韩清肃怕疼,倒吸了口凉气,眯起眼睛不爽地盯着他:“你属狗的吗?”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操。”韩清肃低头瞥了一眼,“你这都能……?”   林木寒往他后腰猛地拍了一把,韩清肃猛地弓起了腰,被烟狠狠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你不也一样?”林木寒冲他脑门喷了口烟。   韩清肃瞪着他,一边咳嗽一边笑:“妈的,你有神经病。”   林木寒也笑,看着细细密密的雨丝从昏黄的灯光里飘下来,咬着烟咬得牙根发疼,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你了。”   “啊。”韩清肃敛起了笑,胳膊撑在了膝盖上,盯着手里燃着的烟没有接话。   林木寒弹了弹烟灰,盯着路上的车流说:“哥,跟我回家吧。”   雨势渐大,雨滴透过树叶和枝桠零星地砸了下来,路沿石逐渐被打湿,冷风中涌上了股土腥气,跟烟味和林木寒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陌生又遥远。   韩清肃垂下眼睛,自嘲一笑。 第7章 造反   再次踏进这破旧的小房子,韩清肃心情复杂。   不过林木寒将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心里的抵触,即便如此,韩大少爷还是有些嫌弃,不过他等了林木寒一天,情绪又大起大落,神情疲倦地靠进了沙发里,竟有些舒服。   “哥,你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林木寒问他。   “随便。”韩清肃道。   林木寒没说话,进了厨房不知道在忙什么,韩清肃闭眼休息了片刻,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大少爷破天荒地反思了自己一秒,然后就困顿地睡了过去。   林木寒做好晚饭出来,就看到韩清肃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之前凶悍的眉眼看上去有些疲倦,头发被雨水淋湿,有些贴在了额头,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整个人看上去像条被淋湿的大狗,无助地蜷缩在陌生人家里的沙发里,却又生性高傲,完全学不会向主人摇尾巴。   真可怜。   不过凭什么他能睡得这么舒服?   林木寒将饭菜放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哥,吃了饭再睡。”   韩清肃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向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愣了一下才点头。   林木寒只炒了一个青菜,这对两个大男人来说实在有些不够,这简直是韩清肃吃过的最寒酸的一顿饭,只能闷头吃米饭。   “喝酒吗?”林木寒问。   韩清肃道:“你晚上不开车?”   “今晚在家陪你。”林木寒这话说得自然,起身去冰箱里拎了几瓶酒出来,“家里只剩这些了。”   这几瓶酒度数高,韩清肃一开始没打算喝,只是闷头吃了半碗饭,实在难以下咽,见林木寒不紧不慢的喝着酒,忽然说:“给我也倒一杯吧。”   他罕少吃完了饭才喝酒,但胃里起码不那么难受了。   两个人沉默地碰了个杯,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林木寒又打开了第二瓶。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韩清肃还不算醉,他酒量向来很好,但他想说话。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林木寒抬头看着他。   韩清肃笑了一声:“所以说你无聊,换成别人早缠上来一边撒娇一边安慰我了,你连句软话都不舍得对我说。”   林木寒沉默着,又喝了一杯酒。   韩清肃见状也一饮而尽,辛辣感直冲喉咙,他盯着林木寒给自己满上,道:“我家破产了。”   林木寒给他倒酒的动作微顿,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酒瓶,道:“嗯,猜出来了。”   韩清肃挑眉:“很好猜?”   “我在汽车站接的你。”林木寒道,“那老小区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你连七万块都拿不出来,很难猜?”   韩清肃端着杯子笑了起来:“差点忘了,你很聪明,A大的高材生,是省状元。”   林木寒没什么反应,道:“你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   “时间太久了。”韩清肃笑着看向他,语气轻佻,“还生气呢?小寒?”   “别那么叫我。”林木寒攥着瓶子的手微微收紧,抬眼看向他,“我怕把酒瓶子抡你头上。”   韩清肃笑得直不起腰,笑够了才伸手将那瓶子从他手里拿了出来,给他倒上酒:“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林木寒盯着他,没说话。   “我只借住几天,等我想办法拿到钱,就搬走。”韩清肃叹了口气,“你现在有男朋友,我住在这里也不像样子。”   “分了。”林木寒说。   韩清肃被噎了一下,他使劲捏了捏眉心,道:“小寒,我不吃回头草,我们之前谈过,也就三个月……我现在也没想跟你发生点什么,我现在一团糟,我很感谢你帮忙,但我们不合适。”   林木寒问:“为什么不合适?”   韩清肃皱了皱眉,对上他执拗的目光,说:“你他妈压根就没男朋友。”   林木寒不置可否:“那你有未婚妻吗?”   韩清肃噎住,他和楚景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手机上一查就能知道,他扯谎时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林木寒。   两个人不知道喝了几瓶酒。   大概是酒气上头,也可能是他苦闷了太久无人倾诉,他对林木寒说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爸意外去世,我弟接手了公司,秦家和别人联合起来搞垮了韩家。”韩清肃道,“秦符那个王八蛋预谋已久,我当他是亲兄弟……结果楚景元就是他安排来的卧底……”   “我很爱他,我以为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韩清肃醉醺醺道,“他长得那么漂亮,性子温柔体贴,学历高人聪明,家世清白干净,基本没有什么感情史,交际圈简单……但他很有手腕,我家里人都很认可他……我刚开始只是将一部分资产让他管理,但是后来出了些问题,我懒得管这些,秦符又出面说能帮忙,我就都交给了他和韩清然……现在想想,他妈的全是给我设的套……”   “操。”韩清肃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笑道,“老婆没了,钱也没了,真他妈窝囊。”   林木寒问:“你很喜欢他?”   “当然喜欢。”韩清肃又灌了口酒,“每一任男朋友我都喜欢,不然为什么跟人家谈恋爱……他太合适了你知道吗?就是不管从脸和身材还是性格家世,刚好就是我需要的,最完美的结婚人选,我带他回家的那天,我爸妈都特别高兴,我弟也没和我吵架……我当时就想,就是他了……反正床上那么会伺候人……就特别完美,完美得都不像真人……”   他醉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林木寒冷笑了一声:“他要是不完美,你怎么会上套?”   可惜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只有被假象和谎言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韩清肃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笑了,凶悍的眉眼多了几分颓丧的温柔:“我是不是特别傻逼?你肯定在心里骂我。”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起身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哥,你喝醉了。”   “别喊我哥。”韩清肃靠在他身上,拧眉道,“你每次这么喊我……我他妈都想起韩清然……太操蛋了。”   林木寒问:“那我喊你什么?”   “喊肃哥就行。”韩清肃勾住了他的脖子,歪头亲了他耳朵一下,“你喊我宝贝儿都行。”   他上一秒还一本正经说着不吃回头草他俩不可能,装模作样对那个楚景元深情不悔,下一秒就能毫无负担地亲吻调息,按着人从沙发一路吻到床上。   欠操的狗东西。   林木寒当然不会拒绝,他凭什么拒绝,韩清肃这几瓶酒根本醉不了,起码下半身没醉,急不可耐地想要旧情复燃。   这正中林木寒下怀,可惜和韩清肃想要的旧情复燃有些偏离。   韩清肃被他压到床上的时候,笑得轻佻浪荡,亲了口他的下巴道:“你要自己来吗宝贝儿?”   虽然醉着,但完全不耽误他回忆起两个人当时的美好时光,当年尚且青涩的林木寒隐忍又压抑的喘息,含着泪死死盯着他,那张冷艳的脸让他爱到了极点,他已经和林木寒坦白了一切,是他非要自己凑上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林木寒从床头的抽屉里拽了条领带出来,死死绑住了他的手腕,栓在了床头上。   韩清肃好整以暇,笑道:“长进了弟弟,这些年玩得挺花啊。”   从前他要是想绑林木寒,这小子绝对要炸毛,更别说让他自己主动……韩清肃正沉浸在往昔有些索然的回忆和现在刺激的画面里,林木寒压下来时他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对劲,酒吓得醒了大半:“我操——你他妈干什么?!”   林木寒掐住他的脖子,目光阴郁:“当然是干你。”   “等等,你他妈疯了!”韩清肃剧烈地挣扎起来,怒道,“老子只做上面那个!”   “我也只做上面的。”他喝了不少酒,又被绑着,林木寒欣赏着他挣扎的样子,笑道,“哥,我说过的,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们早晚会结婚的。”   韩清肃变了脸色,暴怒道:“你他妈放开我!林木寒!”   “你装什么纯情?”林木寒险些让他挣脱,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压在身下,“你跟我回家,对我又亲又撩拨,不就是想和我上床?”   “那也应该是你在下面!”韩清肃哄他,“宝贝儿,你别闹了,我以前是有些没轻没重,但是现在——唔!”   林木寒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他亲昵地咬着他锁骨上的纹身,低声笑道:“你敢跑我就废了你,再把你这块皮剥下来……哥,哥你说好不好?”   韩清肃刚开始还在挣扎抗拒,但林木寒这混蛋力气大得可怕,精神看起来还不太正常,他被林木寒惊悚的语气吓了一跳,只这一瞬便错失了良机,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怒骂道:“林木寒!我操你大爷!”   林木寒微微一笑,亲了亲他眼角疼出的眼泪:“哥,你会喜欢的。”   韩清肃死死盯着他,忽然变了脸色。   林木寒眼底的笑意加深:“是这里啊。”   ……   天花板上的灯光逐渐变得模糊又潮湿,厚重的黑色窗帘掩盖了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绑在床头上的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只留下了深色的红痕,借着不甚分明的醉意,纠缠成了解不开理还乱的一团。   除却那诡异又陌生的愉悦,韩清肃只看见了林木寒那双阴郁冰冷的眼睛,依旧是死死盯着他,泛着艳丽的红,像燃起了烈火,带着掩藏不住的恨意,要将他焚烧成灰烬。   却摄人心魄,欲罢不能。 第8章 医院   记不清一共做了几次。   韩清肃自认力气不小,在床上也凶悍异常,但好歹那还是正常范围,他大部分时候知道轻重,会照顾床伴让对方也得趣,而不是像林木寒这样凶狠阴险,完全不顾人死活,他甚至觉得但凡换个体格弱的,早就被他折腾进医院了。   “你他妈……够了!”他试图离开,却被林木寒攥着脚腕生生从床尾拽回了床头。   韩清肃震惊之余甚至没来及反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有朝一日能被人这样拽来拽去,简直他妈的奇耻大辱。   林木寒像是不知疲倦,他汗湿的睫毛微垂,注视着韩清肃的每一个反应,动作却凶狠粗暴,韩清肃觉得这小子是来报仇的。   “小寒……宝贝儿,哥错了,真错了……”他能屈能伸,咬牙哄着人慢点轻点,怕自己真死在床上。   林木寒倏然红了眼睛,他用力地将人按进怀里,却更加过分,他喃喃道:“晚了,哥,你现在道歉太晚了。”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管韩清肃求饶还是发狠,他软硬不吃,最后将人死死箍进怀里,听韩清肃的声音带上了崩溃的哭腔。   ……   韩清肃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浑身像被人揍了一顿,呛人的烟味和锁骨上的疼痛交织在一起,他费力地睁开眼,就看见林木寒咬着烟,低着头把手里的酒精往他锁骨上倒,血混着酒精洇湿了床单,上面的牙印狰狞可怖,泛着深红。   “我操……”韩清肃哑着嗓子骂了一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滚,疼死了。”   林木寒将酒精放到了一边,垂眼盯着他的锁骨,有些遗憾没给他咬烂。   “我要去打狂犬疫苗。”韩清肃翻了个身,后面传来的异样让他脸色一变,险些将牙咬碎,“你给我等着。”   林木寒将烟按灭在了床头的烟灰缸,扣住他的肩膀帮他翻了个身,目光从他凄惨又漂亮的后背划过,落在了他后腰的凹陷处。   “烟。”韩清肃头疼欲裂,酒劲还没下去,余韵尚未消退,他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得瘫痪了。   林木寒给了他一根烟,靠在床头看他额头汗湿的头发和发红的眼尾,问他:“哥,爽吗?”   “滚你妈的蛋。”韩清肃暴躁道。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你又没拒绝。”   韩清肃的脸是绿的,他神色难辨地盯着林木寒,林木寒忽然俯身下来吻住了他,良久才抬起头来,低声道:“哥,你特别厉害,缠着我像头只会发情的畜生。”   韩清肃懒得搭理他,有些郁闷地趴在床上,一条胳膊从床边垂落下去,燃着的烟被他夹在指间,烟灰落在了老旧的地板上。   放在以前打死他都不信林木寒能说出这种话干出这种事,这死小子又倔又傲,好学生乖乖仔的典范,一个月给一百万的零花钱说是在侮辱他,最后从他这里拿了顿饭钱——三十万都不够韩清肃开瓶酒。   他皱起了眉,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你他妈以前那么乖,怎么变成……这样?”   “本来就这样。”林木寒亲昵地靠在他身上,伸手拿掉了他的烟咬在了齿间,冲他露出了个阴冷的笑,“老子想操你很久了。”   他第一眼看见韩清肃,就觉得这男人好看,肩宽腿长又帅又凶,像头优雅又野性难驯的黑豹,漂亮又危险。   韩清肃暴躁地骂了一声,林木寒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他低头咬住韩清肃的耳朵:“哥,我还想继续。”   “继续你大爷!”韩清肃一胳膊肘捣在了他的肚子上,“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想过,犯法。”林木寒咬他的肩膀,“你死了还能*吗?”   这阴间的对话简直踩在韩清肃的神经上蹦迪,他被林木寒阴森的语气吹得后背发凉,扭头看他:“你没病吧?”   “干净的。”林木寒趴在他肩膀上,语气认真道,“我只搞你,合法且专一。”   “操。”韩清肃被他亲得脖子发痒,伸手抵开他的脑袋,“你给我差不多得了,烦着呢。”   林木寒摸到了他的锁骨,说:“哥,把纹身洗了。”   “少管闲事。”韩清肃皱眉。   “怎么,你还对那个楚景元情深不悔?他都给你戴绿帽子了。”林木寒目光阴郁道,“要不我把视频和照片发给他,让他看看你怎么朝我张开的腿?”   “你他妈还拍了视频?!”韩清肃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隐约记得这狗东西拍了几张照片,却没想到还干了更过分的事。   林木寒笑了笑:“留作纪念。”   “纪念你祖宗!”韩清肃忍无可忍,一脚踹到了他腰上。   林木寒猝不及防被踹下了床,韩清肃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走过来一把拽起了林木寒掼到了墙上:“林木寒,别逼我揍你。”   林木寒暧昧地扶住他的腰:“逗你玩的哥,没拍,就算拍了我也舍不得给别人看,手机里的照片我都删了,别生气。”   他慢条斯理,声音阴冷黏腻,就像条甩不开的蛇类紧紧缠在了韩清肃的身上,让他无论如何暴怒挣扎都无法甩开。   韩清肃骂了句脏话,新仇旧恨夹在一起,他一拳头砸在了林木寒脸上,沉着脸道:“咱俩两清,我他妈瞎了眼才当你是个好东西跟你回家。”   他转身抓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穿上,林木寒脸色微变:“哥!”   韩清肃伸手就去拧门把手,林木寒被他那一拳头砸得发懵,冲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韩清肃猛地甩开他,下一秒手腕骤然一痛,林木寒将他胳膊别在了身后顺势将他压在了门板上,他疼得脸色一白,“林木寒!”   林木寒胸膛剧烈地起伏,却不敢松力,软下声音道:“哥,我真没拍视频,我就是想气你,照片也没拍……哥,我错了,你别走。”   韩清肃第一次见有人道歉用的是擒拿。   “滚蛋!”他猛地一用力将人甩开,结果力道太大,右手直接甩到了墙上,尖锐的疼痛传来,让他大脑空白了一瞬。   林木寒目光阴冷,正想强行将人留下来,却看见韩清肃整条胳膊都在抖,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手。”韩清肃咬牙道,“我靠,不会断了吧……”   这混蛋玩意儿尤其怕疼,这会儿后背都湿透了。   “你先别动。”林木寒赶紧穿好衣服,抓起车钥匙带着他往外走,走了一半又回来给他抓了件外套,“我们去医院。”   深更半夜,路上的车少得可怜,林木寒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看他:“很疼吗?”   韩清肃脸色苍白的拧着眉,咬牙切齿:“老子要杀了你。”   从小到大他受过的伤拢共加起来都没今天晚上多,林木寒这个天杀的王八蛋,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马上就到。”林木寒踩下了油门。   ——   医院急诊。   医生看着片子,又看了眼看快韩清肃,道:“大拇指骨折,不过骨折的位置非常好,不然就需要动手术了,这样的话矫正骨折的部位保守治疗。”   “好的,谢谢医生。”林木寒扶着韩清肃的肩膀,“哥,没事。”   “差点就动手术你管这叫没事?”韩清肃压低了声音。   “都说了骨折的位置很好。”林木寒道。   “你家骨折位置能好?要不我打断你的腿也给你打个好位置?”韩清肃咬牙切齿。   林木寒低声道:“你那脚差点把我肋骨踹断。”   医生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手指骨折手腕脱臼,另一个脸挨了一拳鼻青脸肿,他语重心长道:“不是小孩子,你们这打起架来还没轻没重的,兄弟两个有什么说不开的?”   “谢谢医生。”林木寒微微一笑,“我去拿药。”   “让他自己去拿,另一只手还能动。”医生道,“你也去拍个片子。”   “我不用。”林木寒说。   医生看着他:“你可能现在觉得没事。”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顶着医生的死亡视线去拍了片子。   “肋骨轻微骨裂。”医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刚才看你走路就不太对劲。”   韩清肃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老大夫头都秃了一半,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两人一顿,给韩清肃打好了石膏,又叮嘱林木寒:“这几个月不要抬重物,不能剧烈活动,在家静养,也没有好办法。”   林木寒自然一一应下,拿了药带着韩清肃往外走。   韩清肃忽然想起什么,在门口转身回头看向那位老医生,扯开领口露出了锁骨,问:“医生,我这里被人咬破了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他脖子和胸膛上全是青紫殷红的吻痕,锁骨上那凶残又新鲜的牙印看着就不像小姑娘能咬出来的,可怜的老大夫熬夜在急诊值班,好不容易伺候完了看起来不和睦的两兄弟,就被韩清肃身上的吻痕震了一下,他艰难开口:“人咬的……理论上说是不需要的,只要他没狂犬病。”   “他肯定有,像条疯狗。”韩清肃正色道。   医生:“……”   林木寒黑着脸将这祖宗拽出了医院。 第9章 煎蛋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凌晨四点多。   “哥,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林木寒帮他脱掉外套。   韩清肃不耐烦道:“我要洗澡。”   “你手上有石膏——”林木寒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还没弄出来?”   韩清肃险些又上手揍他,冷笑道:“我他妈有时间吗?”   林木寒噎了一下,跟着他往洗手间走:“我帮你。”   嘭!   门被人暴力关上,险些砸到他的鼻子,林木寒摸了摸发痒的鼻尖,在门口喊:“哥,你只用左手行吗?会用这种老式的花洒吗?”   “滚!”韩清肃在里面怒吼了一声。   林木寒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唇边带着戏谑的笑意:“地板滑,小心别摔了。”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开玩笑,结果他话音刚落,卫生间里就传来了阵噼里啪啦地响声,林木寒脸色一变,猛地推开门进去。   韩清肃跌在了马桶和花洒的夹角,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瓶瓶罐罐,脑袋正好磕在墙上,脸色白得吓人。   “哥!”林木寒赶忙将他扶起来,但他身上全是沐浴露滑得厉害,他半扶半抱才将人拽了起来。   “我靠……”韩清肃搂着他的脖子疼得倒吸了口凉气,骂道,“你家这卫生间是你用勺儿扣出来的吧?”   林木寒关了花洒,拿过毛巾胡乱地擦了擦他滴水的头发,攥住他的受伤的手不让人乱动,有些紧张道:“摔哪里了?”   韩清肃烦躁道:“浑身疼,你要我命不如直接给我一刀。”   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种苦,被人操了一晚上,手还折了,还得举着个残废手用冷水洗澡,这指甲盖大点的地方都不够他摔的——这简直就是酷刑。   “我帮你。”林木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调好了水温,帮他把头发上的泡沫洗干净。   大少爷享受惯了,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水漫过锁骨的伤口疼得他拧眉,林木寒盯着他劲瘦的腰身和线条流畅手臂,眸色微暗,问:“清理了吗?”   韩清肃扭头凶狠地瞪着他:“你没完了?”   林木寒搂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肩膀,身后熟悉的触感让韩清肃瞬间警惕起来,咬牙道:“林木寒,你试试,看我能不能把你肋骨踹个响。”   林木寒将额头抵在他后肩上,笑出声来。   好歹是兵荒马乱地一起洗了个澡,韩清肃出来时林木寒已经换好了床单,他心安理得地霸占了整张床,林木寒站在床边幽幽地盯着他:“哥,家里就一张床。”   “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韩清肃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这大少爷实在没什么良心,别人刚辛辛苦苦帮他洗完了澡吹完了头发,骨头被他踹得还裂着,他就把人赶去睡沙发。   林木寒扣住他的手腕,硬是挤上了床,韩清肃要反抗,两个负伤的人在床上过了几招,都疼得够呛。   “操。”韩清肃骂了一声,不动弹了。   林木寒如愿以偿占据了半壁江山,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韩清肃,凑上去将人抱住。   后背传来了阵暖意,韩清肃累得够呛,懒得搭理他,眼皮止不住地发沉。   “哥,我感觉自己在做梦。”林木寒咬了一下他的耳朵,“疼吗?”   “不疼。”韩清肃恶声恶气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林木寒将他抱得更紧了,低声道:“你别走,明天早晨我给你做好吃的。”   韩清肃沉默了几秒:“睡吧。”   “你想吃什么?”林木寒却不肯放过他。   韩清肃不耐烦道:“随便。”   林木寒黏黏糊糊地亲他的脖子,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累得已经没精力去想A市发生的那些破事,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   韩清肃第一次见林木寒是刚回国的时候,他刚过了二十四岁的生日,他爸送了他两家公司让他管理,但他根本没什么兴趣,烦得够呛,正好韩清然大一开学报道,虽然他也看不惯自己的这个弟弟,但还是借口溜了出来。   韩清然背着书包,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累得满头大汗,韩清肃在他身后心不在焉地玩手机,不耐烦道:“还有多久才到?”   “就在前面了。”韩清然十八岁,性子还没那么冷,对他哥也没失望到底,他叹了口气道,“哥,我自己能行,你回去吧。”   “回去听爸唠叨?”韩清肃嗤笑一声,“他要打电话问你,你就说我这两天陪你在外面住酒店。”   韩清然头疼道:“我住宿舍。”   “撒谎还得我教你?”韩清肃作势要踢他,韩清然苦着脸躲开。   到了报道的大厅,门口的学生志愿者在迎接新生,一个个穿着土到令人发指的文化衫,韩清然指望不上他哥,自己拿着通知书去问。   “金融系在12号位置报道。”一道清澈悦耳的声音响起。   韩清肃的注意力终于从手机上挪开,然后就看到了清俊白皙的男生,他和韩清然差不多高,脸上挂着客气冷淡的笑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经意朝他看了一眼。   没什么情绪,干净又冷淡,周身带着股斯斯文文的书卷气,勾得韩清肃心里一痒。   “谢谢林学长。”韩清然笑道。   男生脖子上挂着志愿者牌子,上面写着林木寒三个字。   他箱子有些多,林木寒见状便接了过来:“我送你过去吧。”   “学长,你什么专业的?”韩清然边走边问。   “物理专业。”林木寒说。   “好厉害。”韩清然顿时来了兴趣,“我之前就想报我们学校的物理专业,但家里不让,最后改成了金融。”   “是吗?你原本想报哪一个?”   “我想学计算物理学,之前的时候……”   “计算物理学有许多公开课,到时候你可以去听陈教授的讲座……”   “真的吗?我之前……”   “……对的,凝聚态现在……”   “我们学校现在还是应用物理比较占优势,相对来说的话……”   两个人说着说着韩清肃就听不懂了,他凑上去,硬是插进了韩清然和林木寒中间,拿过林木寒手里的行李箱,笑着对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韩清然的哥哥,韩清肃。”   林木寒愣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你好。”   韩清然深知他哥的尿性,顿时如临大敌,干笑道:“学长,正好我哥来了,你忙你的去吧。”   林木寒点了点头,想松手,却被人紧紧抓住,他疑惑地看向韩清肃。   这人看起来年纪比他们大一些,眉眼和韩清然有三四分相似,却看着凶悍不好惹,脸上的笑容略显轻佻,看人的眼神也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韩清肃捏了一下他的掌心,笑道:“谢谢林同学帮我弟拎箱子,中午有空吗?请你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谢谢。”林木寒客气地拒绝,对韩清然道,“我先去忙了,学弟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学长再见。”韩清然开心的和他挥手。   韩清肃搂着他弟,盯着林木寒走进了人群,韩清然一下把他推开:“哥,你别乱来,人家是好学生。”   “能考上A大的都是好学生。”韩清肃戏谑道,“一群书呆子,你终于找到呆子大本营了。”   韩清然正色道:“林学长和你不是一类人,你别祸害人家。”   “啧。”韩清肃回味着刚才林木寒看向自己的眼神,笑道,“他在床上肯定很带劲。”   韩清然想拿行李箱砸烂他满是黄色垃圾的脑袋。   韩清肃原本也没打算真对他弟的学长怎么样,毕竟他这种从小到大的学渣对能考上A大的学霸有种天然的敬畏和不屑,林木寒看起来就很聪明,万一真谈上人家嘴里都是什么态什么原子的,他听都听不懂多丢脸。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将人抛到脑后,但自从在A大见过林木寒,他睁眼闭眼都是那个眼神,心里痒得厉害,最终还是色心战胜了对知识的恐惧。   要是在床上让林木寒做题肯定很刺激。   他特意找人弄到了林木寒的课表,在他教室外面堵人。   林木寒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   “弟弟,还认识我吗?”他笑着冲林木寒挥手。   林木寒点了点头:“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韩清肃自来熟地搭住了他的肩膀,“好友申请通过一下啊,我都被你晾了一个星期了。”   “什么?”林木寒皱眉。   韩清肃笑着捏了捏他的后颈,林木寒下意识要躲,却被他箍在怀里:“我找我弟要的你的好友,放心,知道你上课忙,我绝对不会在上课时打扰你。”   林木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事?”   韩清肃心里发笑,心道当然是睡你啊,面上却人模狗样:“我弟弟不是一直想转物理系嘛,家里不让,但我一直在帮他想办法,听说到时候有什么转专业考试,我就想请你帮忙辅导他一下,林学长,有兴趣做个兼职吗?”   韩清肃当然没好心到要帮他弟转专业,他弟不学金融以后谁来管公司谁给他挣钱?他反正没这个兴趣。   他对林木寒的情况调查地一清二楚,单亲家庭,被爷爷抚养长大,去年S省高考状元,家庭贫困,但他优异的成绩让他一直能领到学校最高额的奖学金,但今年他爷爷生了重病,家中积蓄消耗一空,缺钱很厉害,所以他最近一直在校外做家教兼职,但杯水车薪。   林木寒听他这样说,瞬间放下心来:“可以。”   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可爱。   林木寒拿出了手机,韩清肃勾着他的脖子凑了上去,两个人挨得很近,林木寒往旁边躲了一下,韩清肃抬头盯着他:“都是大男人,你害什么羞?”   他凑得实在太近,呼吸都近在咫尺,林木寒有些生硬道:“没有。”   韩清肃冲他笑了笑:“今天晚上我来接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林木寒打字给他备注,客气道,“韩哥,清然要一起去吗?”   “他不用。”韩清肃说,“我全权代表他。”   林木寒将信将疑地点了头。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顿饭是他羊入虎口的开端。   *   林木寒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从前的事情了,他睁开眼,韩清肃已经没了踪影。   他猛地清醒过来,穿好衣服抓起钥匙就要去找人,手机里的定位软件刚打开一半,韩清肃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你去哪儿?”   林木寒转头,就看见韩清肃赤裸着上半身,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格外显眼,他半死不活地耷拉着眼皮,靠在卫生间门口用左手艰难的刷着牙,见他愣神,皱起眉用打着石膏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傻了?”   然后就转身回去漱口洗脸。   林木寒目光阴郁地盯着他,将手里的钥匙一扔,走进了卫生间薅住人就亲了上去。   “我操……你有病吧……”韩清肃被他亲得莫名其妙,唇齿间很快就传出了血腥味,他单手没法将人推开,箍住人狠狠咬了一口。   林木寒吃痛,黑眸冷冷地盯着他。   韩清肃拿着牙刷指着他:“大清早的别发疯。”   林木寒舔了舔嘴角的血,笑得阴气森然:“我还以为你跑了。”   “我倒是想。”韩清肃被他咬得舌头疼,正要继续口出狂言,就看见林木寒敛起了笑意,指着他身后的一个有孔的水泥桩子幽幽道:“哥,看见这个了吗,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锁在这里一辈子。”   韩清肃踢了踢那个桩子,知道自己昨天是被什么玩意儿绊倒的了,臭着脸道:“你他妈废物一个,一辈子都买不起间大房子,别人都是锁地下室你锁卫生间,你不嫌磕碜我都嫌。”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你试试。”韩清肃沉下脸盯着他,“A市那群傻逼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弄死我,你要真有这本事我叫你爹。”   林木寒缓缓攥起了拳头,下一秒厨房里忽然传来了股糊味,他愣了一下:“你干什么了?”   韩清肃疑惑了一瞬,忽然猛地推开他:“操,我的蛋!”   林木寒跟着他进了厨房,就看见了块黑成焦炭的圆形不明物体直冲他而来,他赶忙躲开,那块黑炭精准地落在了他身后的水池里。   韩清肃暴躁地将锅扔进了垃圾桶:“妈的。”   林木寒沉默了半晌:“哥,你是不是饿了?”   “你说呢!”韩清肃瞪着他,“昨天晚上是谁说要做早饭?老子起来等了一个小时你睡得还和死猪一样,到底是我干你还是你干我?”   林木寒将锅从垃圾桶里捡起来放进水池,将焦了的煎蛋从水池里扔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洗锅。   韩清肃往外走了一步,忽然转过头来盯着他抖动的肩膀:“你是不是在笑?”   “没有。”林木寒说。   “有本事你把头转过来。”韩清肃怒道。   林木寒拿着锅,转身笑着看向他:“你的蛋没了。”   “我他妈——”韩清肃忍了半晌,没忍住也笑出了声:“你就是个神经病。”   厨房里满是焦糊的烟味,韩清肃顶着被咬破的嘴唇和半脸牙膏沫,举着那只打了石膏的手饿着肚子骂他,看他一边笑一边铆足了劲刷那个糊掉的锅,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安心。   “林木寒,你就是个神经病。”   他又重复了一遍。 第10章 水果   林木寒在厨房里做早饭,韩清肃在客厅里溜达,终于找到了充电器,把手机充上了电,却没有急着开机。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细看,这房子虽然小,但被打理得很好,电视机旁边的墙上零星挂了几照片,有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小孩儿丁点儿大,穿着开裆裤咧着嘴被一男一女抱在中间,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孩儿是林木寒。   照片的时间跨度有些大,旁边林木寒就已经上了小学,系着红领巾板着张脸,已经不会笑了。   再然后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高中校服,和一个老人并排站在一起,嘴角弯起了一点细微的弧度,旁边是再大一点的林木寒站在山顶拍的一张照片,眼底满是笑意,难得对镜头比了个耶,剩下的就全都是韩清肃不认识的陌生人了。   “吃饭。”林木寒端着粥出来。   韩清肃问:“你怎么还露鸟呢?”   “什么?”林木寒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就听见了韩清肃的笑声,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见韩清肃手里的照片。   “放下。”他冷声道。   “不放,这照片多有意思。”韩清肃开玩笑道,“到时候给你放大了裱起来。”   林木寒冷着脸没说话,坐在了餐桌前开始吃早饭。   见他神色不对,韩清肃随手将照片放到了桌子上,坐下来喝了两口粥,伸着筷子拨了拨那切好的油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做的?”   “嗯。”林木寒淡淡地应了一声。   韩清肃有点嫌弃地夹起来咬了一口,眼睛微微发亮,却还是端着他大少爷的架子,吃得慢条斯理,见林木寒一直不说话,在餐桌下勾住了他的小腿,然后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宝贝儿,你是不是生气了?”韩清肃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现在的鸟威武雄壮尺寸惊人,来,哥给你照一张,裱起来挂床头。”   林木寒险些一口粥呛过去。   韩清肃幸灾乐祸,开始享受自己的早餐,林木寒幽幽地盯着他,韩清肃吃了两口,叹了口气:“我真忘了,伯父伯母都去世了,别难过了。”   “……我爸妈都还活着。”林木寒嘴角微微抽搐。   韩清肃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对不起,记错了。”   他以前的小男朋友太多,总有那么几个清高又身世凄惨的,他依稀记得林木寒身世凄惨,至于多么惨他还真记不清了。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各自都有了新家庭,很幸福。”林木寒平静道。   “真好。”韩清肃敷衍地点头,左手放下筷子又拿起勺子喝粥。   林木寒目光阴郁地盯着他:“所以你哪个男朋友父母双亡了?”   “林同学,你这话说得就太不严谨了。”韩清肃抬起头来,拿着手里的勺子指着他严肃道,“我虽然感情史比较丰富,但始终真诚地对待每一份感情,无论和谁谈恋爱都是一心一意真心相爱,从来不会脚踏两条船,这是道德底线的问题,所以没有不存在哪个男朋友,所以请你准确地称呼他们为前男友。”   “……”林木寒嗤笑了一声,“真不要脸,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任何人。”   韩清肃啧了一声,放下勺子干脆用手拿了块油条塞进嘴里嚼,鉴于他现在没空说话,只能不赞同地看着林木寒。   林木寒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冷笑道:“你要真爱楚景元,能刚和他分手就跟我上床?别说你喝醉了,喝醉的人根本硬不起来。”   “我还没吃完饭,别逼我揍你。”韩清肃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将剥好的鸡蛋扔进他碗里。   “我只吃煎蛋。”韩清肃拿着勺子戳了戳那个圆滚滚的鸡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家里就只剩这一个了。”林木寒面无表情道,“不吃拉倒。”   韩清肃盯着那鸡蛋两秒,忍辱负重地低头咬了一口,痛苦地咽了下去,拧起眉道:“就你这个经济状况,实在不适合金屋藏娇,我回A市随便找个前男友,早餐也能吃上俩煎蛋。”   林木寒对韩大少爷那点可怜的文学素养不做任何评价,他凉飕飕道:“你要是能找到,还会沦落到来芜城?”   韩清肃眯了眯眼睛:“你他妈是真不会聊天儿。”   林木寒也没打算和他聊天,用勺舀过他碗里被啃了一口的水煮蛋,三两口吃了,然后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去哪儿?”韩清肃扭头问他,打了石膏的手搭在椅背上来回晃。   林木寒抓起钥匙,闻言冷声道:“去给你挣俩煎蛋。”   门嘭得一声合上。   韩清肃慢吞吞地喝完了剩下的粥,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刺伤了林木寒作为一个穷人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不过大少爷没有丝毫愧疚,更没有倒欠人家几万块的自觉。   也没有要刷碗收拾桌子的自觉。   他进遵医嘱,吃了消炎药和止痛药,在这狭小的客厅里溜达了两圈,觉得实在憋闷,开门想出去,结果没拧开。   没拧开?   韩清肃震惊地看着这破防盗门,脑子里转过了无数有关林木寒不可告人的阴暗想法,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去他妈的,这小兔崽子精神就不正常。   画面里,韩清肃在出不去的门口停留了三十秒,然后趿拉着拖鞋进了卧室,倒头就睡了过去。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   他就知道韩清肃心大到没边。   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了急切的声音。   林木寒听着他啰嗦,目光却一直落在韩清肃的睡脸上,轻笑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声音猛地一顿,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惹他不高兴。   “没有,在笑我老婆。”林木寒靠在椅背上,肋骨处还在隐隐作痛,“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去找顾万青,他会帮你。”   对方千恩万谢地说着好话。   林木寒笑道:“还没有结婚,不过已经定好日子了,到时候给你们发请柬。”   对面又是一连串祝福。   挂掉电话,林木寒心情很好,连带着离开韩清肃的烦躁也稍稍减退。   宽敞的房间里,巨大的屏幕占据了整面墙壁,而上面只有韩清肃沉睡的身影,旁边的分屏是无数个分隔的小画面,实时监控着家中的每一处,而林木寒坐在书桌前,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着韩氏股票大跌的信息。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真好。   他点开了视频会议,强迫自己沉浸到了工作中。   专属铃声响彻了整个房间,视频中的众人都愣了一下,林木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然后关了麦克风起身接通了电话。   “哥?”他走到了落地窗前,盯着视线远处那片老旧的小区,声音竟有几分温柔。   墙上的屏幕里,男人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眼睛还没有睁开,韩清肃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们家这囚禁套餐是一天只管一顿饭吗?”   林木寒一看表,已经下午五点,他愣了愣,说:“我送完这个客人回去给你做饭。”   “你要这样虐待我的身心健康,我就要报警抓你了。”屏幕里的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又倒在了床上,“记得带瓶酒回来,冰箱里比你兜还干净。”   林木寒说:“我的钱只够买俩鸡蛋回去。”   “滚蛋。”韩清肃笑骂了一声,扣了电话。   林木寒拎着一大袋子菜回来的时候,韩清肃还在睡。   他将东西放下,脱了外套就进了卧室。   韩清肃睡得迷迷糊糊被人亲得喘不上气来,猛地睁开了眼睛:“卧槽。”   “醒了?”林木寒低头盯着他。   “我他妈还以为鬼压床了。”韩清肃推了他一把,从床上坐起来,又被林木寒从背后抱住啃他的脖子。   他睡得太多,还没清醒过了,盯着某处虚空愣神,直到林木寒咬了他锁骨一口,才疼得他回了神。   “要不我给你拿个扳手,你把这块骨头给卸了?”他使劲推开林木寒的脑袋。   林木寒目光阴森地盯着他,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叫醒服务十分越界,韩清肃和他滚在床上,就上下问题险些又动起手来,最后因为对方武力值过高,而他又残废了一只手,林木寒这王八蛋用膝盖跪在他的手腕上,险些卸了他一条胳膊。   总之是难以形容地惨烈。   韩大少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咬着牙再次屈居人下,一边爽着一边憋屈得要命,恨不得破口大骂,奈何一出声就连不成句子,还不如闭嘴。   罪魁祸首却不肯放过他,林木寒低声道:“叫老公。”   韩清肃额头青筋暴起,狞笑出声:“我叫你大爷!”   若不是林木寒躲得快,险些真被踹断条肋骨。   韩清肃气急败坏要下床,却被他攥住脚踝生生拖了回去,大少爷顿时气得飚出了一连串脏话。   ……   等吃上饭,已经晚上九点。   韩清肃头发都没吹干,就坐在了饭桌前。   林木寒站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忍不住道:“哥,你慢点吃。”   “你他妈一天只喝一碗粥试试!”韩清肃将筷子一摔,“你那破门再敢锁上,我就把你这破屋给拆了!”   林木寒搂住他的肩膀亲了他一口,低声道:“我平时锁习惯了,今天早上顺手锁了,以后不会了,哥,别生气,我错了。”   “你最好是。”韩清肃冷笑。   林木寒给他擦完了头发,坐下来给他夹菜,这回三菜一汤新鲜可口,好歹让大少爷吃舒服了。   韩清肃吃完就大爷似地坐在了沙发上开始玩手机,林木寒收拾完桌子刷了碗,又切了盘水果端给他。   韩清肃瞥了一眼,冲他仰了仰下巴。   “……你自己吃。”林木寒坐在了他身边。   “这个,你打折的。”韩清肃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右手,又举了举左手的手机,“我饿着肚子被你摧残,林同学,不是你刚才在床上求我的时候了?”   林木寒拿了颗草莓塞进他嘴里:“求你别哭吗?”   韩清肃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林木寒不为所动:“你想用嘴?”   “操。”韩清肃骂了一声,牙齿松开了他的手指,低头继续看手机。   林木寒刚开始将水果送到他嘴里,后面就故意离远了些,见他自己偏过头来咬走,视线却一直没从手机上离开。   林木寒有些烦躁,他凑上去亲了亲韩清肃的嘴角,顺势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是条短信,应该是个地址,他没仔细看。   就这几个字,韩清肃翻来覆去地看了有十几分钟。   林木寒不满地拿走了他的手机,搂住他的腰将人压进了沙发里,冷声道:“看什么这么入迷?楚景元约你见面?”   韩清肃抓了抓他的头发,有些心不在焉:“不是。”   “不是他你很失望?”林木寒咬他的耳朵,慢条斯理道,“我就该操得你下不了床,让你没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清肃哼笑了一声:“来啊,有本事你就干死我。”   也不知道是挑动了这神经病哪根敏感的神经,韩清肃险些没能招架住,到最后嗓子都哑得有些吓人。   林木寒拿着他的手机解开了密码。   “你他妈……怎么知道我密码……”韩清肃伸手去抢,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了一边。   “你还想着那姓楚的干什么呢?”林木寒亲了亲他汗津津的额头,盯着他道,“他能让你这么舒服吗?”   韩清肃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林木寒,你别他妈没完没了!”   林木寒被他揍得偏过了头,血从嘴角渗了出来,韩清肃发起火来下手没轻没重,他耳朵嗡鸣,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听见韩清肃愤怒的喘息声。   他别住韩清肃的肩膀,不顾他的挣扎看清了那条短信。   【妈妈葬在了沛枝山墓园,你不参加葬礼就算了,有空的话去看看她,她临死前都没能看见你最后一眼。韩清肃,做人最起码得有良心。】   林木寒愣住。   见他愣住,韩清肃动作一顿,猛地挣开了他的禁锢,夺过了手机扔到了茶几上,扯起嘴角笑道:“满意了?来,继续,你要是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林木寒这才想起来,其实父母双亡的不止韩清肃某个不知名的前男友,还有韩清肃。   “哥,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不做就滚。”韩清肃骂他。   林木寒没有继续,但也没滚,而是把人抱进了怀里:“哥,别难过。”   “你他妈哪只眼看见我难过了!”韩清肃没好气地推开他,起身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淋浴的水声。   林木寒听着里面的水声,点了根烟,没进去。   韩清肃洗完澡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进了卧室。   林木寒抽完了烟,走到了卧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韩清肃懒得搭理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半睡半醒间感觉到身后的床垫一沉,有人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贴了上来。   “哥,我陪你回趟A市吧。”   韩清肃没说话。   “哥,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不看你手机了。”林木寒放缓了声音,“我只是太在乎你了,哥,我爱你。”   韩清肃嗤笑了一声:“得了弟弟,当年是我不地道,硬生生把你掰弯拐上了床,毁了你的前途,现在我要什么没什么,谁都能来踩两脚,你出了心里那口恶气就行了,别谈什么爱不爱的,没意思。”   林木寒搂着他腰的手微微一紧:“哥,我——”   “行了,困死了,睡觉。”韩清肃打断了他的话,“再啰嗦就滚出去。”   林木寒没再说话,只是在他背后冷冷扯了扯嘴角。   这混蛋原来也没蠢到家。   不过这样怎么行呢?   要是韩清肃不对他爱得死心塌地,他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这口恶气的——他要韩清肃也尝尝被深爱的人抛弃的滋味,要他椎心蚀骨摧肝断肠最后痛不欲生,而不是被甩了后还能毫无负担地风流快活。   他要彻彻底底,毁了韩清肃。   他凑过去温柔地亲了亲韩清肃的耳朵:“我都听你的,哥。” 第11章 吃鱼   第二天,林木寒果然没有锁门。   但韩清肃站在门口半天,又索然无味地坐回了沙发,没多久手机里还放着电影,他就已经睡死过去了。   中午林木寒匆匆赶回来给他做午饭,饭做好了他还在睡。   “哥,醒醒。”林木寒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   韩清肃半死不活地将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含糊道:“回来了?”   “饭已经做好了。”林木寒拍了拍他的脸,“你睡了三个小时,不能再睡了。”   韩清肃艰难地掀开眼皮:“我都不知道睡了多久。”   林木寒一僵,自然道:“你不是从我走了就睡吗?”   “唔。”韩清肃打了个哈欠,起来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坐在了餐桌前开始吃饭。   林木寒推给了他杯温水,说:“哥,明天我休息,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转转。”   一直将人关在家里也不行——尽管他非常想这样做,但韩清肃现在天天睡觉也不符合他的预期。   而且虽然韩清肃第一次在下面是他算计的,但后面这几回也没有太过反抗,这本身就不太对劲,以韩清肃的性子,他绝不愿意屈居人下,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去酒吧。”韩清肃来了点兴趣,冲他暧昧地挑了挑眉。   林木寒笑了笑,给他夹了块肉:“哥,我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五百块钱,我们还倒欠银行三千七百六十三块五毛八,下周要交一千块的电费。”   韩清肃沉默了两秒,费解道:“钱有这么难挣吗?”   “……”林木寒苦笑,“我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能糊口就不错了。”   韩清肃看不惯他这自我贬低的样子,在餐桌底下踢了他一下。   林木寒抬头看向他,眼底有一丝期待。   “吃完把碗刷了,每次都放桌子上碍眼。”韩清肃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烟也抽完了,晚上买两盒回来。”   林木寒:“……”   指望韩清肃这狗东西有良心,还不如指望狗能说话。   ——   第二天中午,原本已经拒绝他的韩清肃又忽然要出门。   下楼时他被外面的阳光照得眼睛眯了起来,然后就被林木寒用围巾裹住了脖子。   “这两天降温了。”林木寒摸了摸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哥,你怎么又要出来了?”   昨天晚上韩清肃趴在床上鼓捣了半天手机,鉴于之前的教训,林木寒强忍着没有凑上去看,只是最后韩清肃对着手机冷冷笑了一声。   “出来见个人。”韩清肃低头看了眼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林木寒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见谁?”   韩清肃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敷衍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哥。”林木寒一把攥住他的手,“我们不去好不好?”   韩清肃拽着他往前走:“为什么不去?”   林木寒和他差不多高,身量也相差无几,不过林木寒力道大,生生把人给拽了回来,沉声道:“不许去。”   “啧。”韩清肃不耐烦地看着他,“林木寒,我他妈用着你了你给我撂挑子?”   林木寒冷下脸:“你先说你去见谁。”   韩清肃趾高气昂地看着他:“我他妈去割腰子给你交电费。”   林木寒:“……”   最终他还是没能拧过韩清肃,按照他报出来的地址载着人开车过去。   是家高级餐厅。   韩清肃单手抄着兜,抬手给林木寒整了整领子,漫不经心道:“进去少说话,多吃饭,知道吗?”   林木寒冷冷看着他。   韩清肃起了个大早,换了好几身衣服,还抓了头发,围巾被他扔到了车上,黑色的衬衣领口大开,露出了锁骨上青紫的咬痕,他看着林木寒,嘴角噙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宝贝儿,今天你要表现好,晚上就随便你折腾。”   骚货。   林木寒咬了咬牙根,拍开了他的手。   韩清肃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带着他进了门。   包厢里只有一个人在等,韩清肃推门进去,就被人扑上来抱住:“肃哥。”   韩清肃下意识地抬手将人抱住,转头就看见脸色漆黑的林木寒,立马又把手抬了起来,笑道:“他主动的啊,和我可没有关系。”   抱着他的人愣了一下,抬起头,就对上了林木寒阴郁的视线。   他显然没想到韩清肃还带人过来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往后退了一步,尴尬笑道:“肃哥,这位是?”   “我新男朋友。”韩清肃勾住了林木寒的脖子,笑道:“帅吧,叫林哥就行。”   楚景元笑得有些勉强:“肃哥,你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恭喜啊。”   “没事,你都要结婚了,和你比我还是甘拜下风。”韩清肃笑眯眯道,“坐,别客气。”   楚景元坐在了他们对面,林木寒坐在了韩清肃身边,看着韩清肃这位前未婚夫。   比韩清肃矮半个头,长得清秀漂亮,一双桃花眼微勾,眼尾有颗泪痣,未语先笑三分。   “不好意思。”楚景元和林木寒道歉,“我好几个月没见肃哥了,有些激动,林哥你见谅。”   林木寒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韩清肃用腿碰了碰他。   林木寒转头看着韩清肃,严肃道:“我激动的时候也不会抱别人的男朋友。”   韩清肃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楚景元笑了笑:“这事怪我,林哥,我自罚一杯,消消气。”   他倒满了一杯白酒,仰起头一饮而尽,倒是不拘小节。   林木寒神色淡淡:“你想多了。”   楚景元自嘲一笑,看向了韩清肃,却在看到他锁骨纹身上的咬痕时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下去。   “说吧,你跑到芜城来到底想干什么。”韩清肃已经开始吃菜了,这段时间林木寒天天让他吃清淡的,外卖小吃重油重辣一概不许他碰,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肃哥,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碍于林木寒在场,楚景元没有细说,只看着他道,“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肃哥,清然他自己一个人也很艰难,跟我回A市吧。”   韩清肃将筷子一放,嗤笑道:“楚景元,你又不是我们韩家的人,操这么多闲心干什么?回去好好准备当你的秦太太吧。”   楚景元抿了抿唇,低声道:“肃哥,我和秦符的婚期推迟了,他母亲不是很喜欢我。”   韩清肃疑惑道:“关我什么事?”   “秦家并不是故意针对韩家,当初要接近你也是我向他提出来的,肃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聪明,和秦符没有关系。”楚景元道,“我希望你不要记恨他。”   韩清肃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景元拿出了张卡,推给了韩清肃:“肃哥,这张卡里是两千万。”   林木寒给他碗里夹了块剔好了刺的鱼肉,韩清肃犹豫了一秒,还是先低头把那块鱼给吃了,才看向那张卡:“你怎么个意思?”   “这钱是干净的,我在国外自己挣的,和韩家秦家都没有关系。”楚景元看着他,“肃哥,我知道你恨我,但没必要和自己置气,你收下这钱,日子多少能好过一些。”   林木寒闻言刺也不挑了,转头看向韩清肃。   韩清肃靠在椅背上哼笑了一声:“两千万就想把我打发了?楚景元,你真是做买卖的一把好手。”   “肃哥,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楚景元道,“如果你回A市,我和清然都能帮你。”   “不用了。”韩清肃站起身来,“宝贝儿,咱们走。”   林木寒跟在了他后面,楚景元缓缓攥紧了拳头:“肃哥。”   韩清肃头也没回,搂着林木寒就出了门。   楚景元坐在原地良久,才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低声道:“韩清肃没收这两千万,也没有要回A市的意思。”   “真可惜。”电话那边的人惋惜道,“我还以为能趁机把他送进去。”   “阿符,得饶人处且饶人,韩家要是被逼到绝路,谁都不会好过。”楚景元说。   “元元,你就是心太软。”秦符笑了一声,“还是你真对这个花花公子动了心?”   “秦符。”楚景元攥紧了手机,“我已经来芜城替你试探他了,你还想怎么样?当初——”   “好了,元元,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秦符笑道,“快回来吧,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在家等你,嗯?”   楚景元挂断了电话,慢慢红了眼眶,却冷不防瞥见了桌子上被吃得差不多的菜,还有桌子上满满两碟子骨头和鱼刺,愣了一下。   他们什么时候吃的?   ——   一直走到车前,林木寒才冷冷开口:“可以把你那手掏出来了。”   “嘶,林同学,你说话很冲啊。”韩清肃使劲掏了一下爪子,“靠,卡住了。”   “别硬拽。”林木寒转身帮他,他们正站在两辆车中间,凑得很近,韩清肃怕疼,一个劲地往后退,“你他妈轻点,疼死了!啊,慢一点……慢点!”   “你别乱动。”林木寒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使劲扯着他那个破口袋,“你这太紧了,别动!”   最后他使劲一拽,韩清肃疼得叫唤了一嗓子,伴随着汽车启动的声音,他们身后的车子终于忍无可忍地降下了车窗。   林木寒转过头去,就看见之前帮韩清肃打石膏的地中海老大夫正坐在副驾驶上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批判与费解。   林木寒张了张嘴刚要解释,韩清肃举起了搭着石膏的手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医生,好巧啊,你也来这儿吃饭?”   老大夫再次被他的热情震到,匆匆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年轻人赶紧开车,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喇叭声,林木寒硬是从车的背影里看出了落荒而逃。   “这老大夫真高冷。”韩清肃啧了一声,“我还想让他帮我复诊呢。”   “……”林木寒想把他塞进车轮子里。   一路上韩清肃都没怎么说话,林木寒忍了一路,终于在到楼下时忍无可忍,冷声道:“你这就开始想他了?”   韩清肃点了点头,一脸懊恼道:“你当时怎么不劝劝我?”   林木寒震惊地看着他:“你他妈还要我劝你?”   韩清肃叹了口气:“两千万不算多,但那也是钱啊,起码咱们能顿顿吃上肉,还能交完电费给你换辆车。”   “……”林木寒升腾而起的怒意像被戳破的气球,他沉默了半晌,“那你为什么不收?”   “我他妈光顾着吃鱼了。”韩清肃幽幽盯着他,“你知道我多久没吃过鱼了吗?”   “鱼太贵,买不起。”林木寒面无表情地开始爬楼梯。   韩清肃在后面抓住他的腰带,让他拖着自己往上走,长叹道:“两千万能买多少条鱼?”   “闭嘴。”林木寒说。   韩清肃拿石膏戳他的屁股:“今晚吃鱼?”   “吃。”林木寒咬牙。   韩清肃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腰,笑眯眯道:“宝贝儿,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第12章 大雪   晚上韩大少爷如愿以偿吃上了鱼。   他抱着胳膊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林木寒手起刀落熟练地处理着食材,围裙的系带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恰到好处,看得人心里发痒。   韩清肃凑上去搂住了他的腰,手就不老实地伸进了围裙里。   林木寒僵了一瞬,韩清肃偏头亲他的耳朵,声音像掺了蜜:“宝贝儿,今晚我来吧。”   嘭!   锋利的刀尖没入了菜板,那条可怜的鱼已经鱼头落地,林木寒皮笑肉不笑道:“哥,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拿刀把楚景元砍了吗?”   韩清肃有点震惊:“你怎么不砍了他呢?砍了他你进局子我拿钱,咱俩双赢啊。”   “……”林木寒转过身来幽幽地盯着他。   韩清肃嬉皮笑脸,将人抵在了冰箱前亲了个痛快,又和没事人一样瘫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林木寒将鱼炖好,在蒸腾的热气和油烟机的噪音中,缓缓皱起了眉。   他有些摸不准韩清肃的意思,要说他蠢,他现在身无分文两千万送到面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要说他聪明,堂堂韩家的大少爷被逼到芜城这种地方连七万块都拿不出来……现在被他半强迫地关起来也没有丝毫不适应,甚至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在下面。   林木寒在厨房里想了半天,神色难辨。   晚上他将人折腾得不轻,韩清肃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有些暴躁的推开他倒头就睡。   “哥,别睡。”他抱着人低声问,“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屁股。”韩清肃不耐烦地捣开他。   林木寒又锲而不舍地黏上去,问:“还有呢?”   韩清肃将人推开:“有病就去吃药,别烦老子睡觉!”   林木寒被他骂得一愣,沉默地抿了抿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清肃背对着他暗骂了一声,起身打开了台灯坐起身来:“你他妈到底睡不睡?”   林木寒靠在床头上咬着根烟,目光阴郁地看着他:“哥,你喜欢我吗?”   韩清肃敷衍地点头:“喜欢,我最喜欢你行了吧。”   烟嘴在齿间被重重碾了一下,林木寒说:“楚景元是不是胃不好?”   “什么?”韩清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今天中午他自罚那杯的时候,你皱眉了。”林木寒幽幽道,“你根本也没想要那两千万,你就是想借机会看看他。”   “我操?”韩清肃困意都吓飞了,“你今天就光琢磨这事儿了是吧。”   林木寒自嘲地笑了笑:“你要是真放不下他——”   韩清肃挑眉:“宝贝儿,你是不是有点误会了?”   林木寒看着他没说话。   “咱俩,”韩清肃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属于是各取所需,私生活咱们互不干涉,成吗?”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韩清肃,你觉得我就只是为了跟你上床?”   韩清肃懒洋洋的笑了一声,躺在了床上拍了拍他漂亮的腹肌:“林同学,你不是十八九岁了,大家玩一玩就行,到时候一拍两散也没什么压力,多好,你要再这样,我可就跑了啊。”   他对林木寒是真没什么想法,充其量两个人在床上合拍,他无所事事心情郁闷,有这么个人在边上斗闷解压挺好的,要是林木寒和他来真的,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林木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掐灭了烟,关了台灯。   黑暗中只剩平缓的呼吸声,韩清肃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想着再把人哄一哄,结果困意来袭,直接就睡了过去。   那晚之后,林木寒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韩清肃乐得轻松,该吃吃该睡睡,因为林木寒每次睡觉都会强迫他一起睡,连带着他昼夜颠倒的作息都健康了许多,再加上两个人的夜生活勉强也算和谐,他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容光焕发。   “林木寒——”   林木寒正在做早饭,听见他扯着嗓子喊自己,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怎么了?”   韩清肃光着上半身,手里拿着剃须刀,一本正经道:“我是不是又帅了?”   “……”林木寒想把锅铲砸他头上。   这天韩清肃没能睡上回笼觉,他手上的石膏该拆了,芜城下了第一场雪,林木寒给他戴围巾他死活不戴。   “把这土东西扔远点。”韩清肃皱着眉偏头躲开。   林木寒揪住他冻得通红的耳朵,差点用围巾把他勒死:“没人下雪天还敞着三颗扣子,你这样出去只会被骂傻逼。”   “我这是——靠!”韩清肃脖子骤然一紧,就被林木寒拽着围巾塞进了车里。   他看着外面的雪,单手往嘴里弹口香糖豆儿:“再不拆我都能单手倒立了,林宝,吃吗?”   “再叫我这么恶心的名字,我就把你扔出去。”林木寒见他伸手过来,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韩清肃挑眉看着他。   嘴里瞬间涌上了股刺痛的酸意,林木寒瞬间皱起了眉:“什么玩意儿?”   韩清肃看得直乐:“别吐啊,等会儿就甜了。”   前面正好红灯,林木寒踩下了刹车,把人薅过来就吻了上去,韩清肃瞬间被酸得哀嚎了一声,往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韩清肃往嘴里狂塞了几颗甜糖豆儿,骂骂咧咧道:“臭不要脸,我算发现了,你以前就可着劲地跟我装,你他妈心眼儿比针还小。”   林木寒勾着唇笑,将齿间的硬糖咬得咯吱作响。   倒也不算装,他曾经是认真在和韩清肃谈恋爱的。   *   虽然一开始韩清肃说会给他钱帮爷爷治病,林木寒也默认了这种做法,但归根结底他心气高,第二天给韩清肃买了早饭,就回学校了。   晚上韩清肃来接他。   “宝贝儿,钱打到你卡里了。”韩清肃勾住他的脖子来了个深吻,“一个月一百万零花钱,给咱爷爷换个好点的医院,请个护工什么的,别委屈了自己,嗯?”   林木寒愣住。   他拼尽全力都凑不齐的那二十多万的手术费,韩清肃轻轻松松就帮他解决了,甚至金额远超出他的想象,他第一反应是爷爷有救了,紧接着就开始担心怎么还回去。   “用不了那么多。”他垂下眼睛,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诚恳,“韩哥,你给我三十万就行,等我以后工作了,我就还给你。”   “哎哟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韩清肃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又亲了一口,笑眯眯道,“不用还,就是给你花的。”   平心而论,韩清肃长得帅,性格开朗又温柔,床上也知情识趣,极会照顾对方的感受,除了偶尔有些轻佻外,是个极好的恋爱对象。   林木寒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自然也向往过,韩清肃除了性别不对,无可挑剔——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离异各自再婚,爷爷常年在外打工,他极少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韩清肃就想突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哥哥,事无巨细地将他照料得很好。   这天他发烧进医院,韩清肃直接从国外飞了回来。   “怎么回事?”韩清肃看上去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   林木寒摇了摇头:“没事。”   “都烧晕了还没事?要不是韩清然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韩清肃说到一半截住了话头,托起他的下巴抹了一下他湿润的眼角,“宝贝儿,怎么了?”   林木寒抿紧了唇,摇头:“你去忙吧。”   “什么事儿能比你重要?”韩清肃坐在了他身边,试了试他还滚烫的额头,将大衣披在了他身上,“走廊里太冷了,怎么不去病房?”   “人都满了。”林木寒觉得暖和了点,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   韩清肃将他揽进怀里,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他就躺在了床上,韩清肃忙前忙后,一会儿给他喂粥一会儿给他擦汗。   “韩哥,别忙了。”他靠在床上,盯着人目不转睛,“你回去吧,医院里病人太多,别传染了。”   “没事儿,我身体好。”韩清肃弯腰亲了他一口,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在这儿陪着你,哪里都不去,睡一觉。”   林木寒第一次生病时安心睡了过去,韩清肃在旁边帮他看着点滴,给他掖了掖被子,偶尔会亲亲他的额头,还会喊他宝贝儿……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些事情,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结果到底来却发现只是因为没有人会这样做。   所以他沦陷得理所当然,连心里最后一点抵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实验室里暖和,下大雪你只穿件卫衣不感冒才怪。”韩清肃捏了捏他的后颈,将人裹进大衣里,“你最近太累了,是不是钱不够花?”   林木寒摇了摇头,站在医院门口,隔着雪望进了韩清肃的眼睛里,低声道:“哥,我难受。”   韩清肃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冲他张开了胳膊,刮进来的雪沾在了他的发间,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身上却暖和得像个火炉。   “来,哥抱抱就不难受了。”   林木寒被他抱在怀里,隔绝了外面漫天的风雪,那时候他就想,他要更加努力学习,以后要对韩清肃很好很好,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人。 第13章 做客   *   可惜他眼瞎。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医院里的人却不少,他们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把石膏取了,好在那位地中海老大夫不在,不然林木寒都要可怜他了。   韩清肃盯着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的看,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拍个片子。”   “医生说了不需要。”林木寒拽着他往外走,“医院里感冒的人太多了,别一直待在这里。”   韩清肃不情愿地被他拽着往外走,叹了口气道:“宝贝儿,你是不是没钱了啊?连个片子都不给我拍,万一以后落下了后遗症怎么办?”   林木寒在前面头也不回道:“放心,饿不死你。”   韩清肃撇嘴:“我都三天没吃肉了。”   “你天天吃肉不腻吗?”林木寒费解,“你都胖了一圈了。”   “你这话就过分了啊,我都破产了,愁得茶不思饭不想,怎么可能胖呢?”韩清肃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衬衣里放,“你摸摸,哥的腹肌一块都没少。”   “韩清肃。”林木寒咬牙转过头来,却愣了一下。   韩清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身白大褂,长得斯文儒雅,对林木寒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小寒,怎么来这里不给我打电话?”   “你工作这么忙,怕给你添麻烦。”林木寒笑了笑,“哥。”   韩清肃以为他在喊自己,正要回头,就听见那医生道:“今晚回家吃饭吧,妈还念叨你呢,我给她打电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韩清肃,道:“这是你朋友吧?一起来吧。”   “不用,他——”   “好啊。”韩清肃懒洋洋地勾住了林木寒的脖子,冲对方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林旭明拍了一下林木寒的胳膊,笑道:“晚上见。”   林木寒笑了笑,看着他转身离开。   韩清肃有些好奇:“你亲哥还是表哥?”   林木寒冷淡道:“他是直的。”   “嘶。”韩清肃倒吸了口凉气,“我看起来这么没有节操吗?虽然他长得帅,但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好吗。”   “呵。”林木寒嗤笑了一声,盯着他凉凉道,“你不是吗?”   韩清肃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是,我多专情。”   林木寒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哎,宝贝儿你等等我!”韩清肃赶紧追上去,抓着自己的围巾兜头就给林木寒缠上,凑上来亲了他耳朵一口,“我发誓我只是单纯地好奇,我还以为你只喊我一个人哥呢。”   林木寒垂下眼睛:“他是我爸再婚对象带来的儿子,法律意义上是我哥,比你强。”   “我说呢,你俩怎么看起来这么客气。”韩清肃笑眯眯道,“但你不是你爷爷养大的吗?你爸再婚后没把你接过去?”   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掀起眼皮看着他:“你说过,我们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   韩清肃被他噎了一下,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我关心你嘛,他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收拾他。”   “他比你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林木寒说,“你敢动他试试。”   他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恶劣,韩清肃听得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直到林木寒继续往前走,也没把围巾给他系回来,他才沉下了脸。   啧。   喇叭声吓了他一跳,韩清肃看着开到跟前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脸严肃地对林木寒说:“你这话说得不严谨,我比他高比他帅,和你谈恋爱还不违反法律和公序良俗,我比他强。”   林木寒对他的理解能力彻底没了希望:“他是我哥。”   “我也是你哥。”韩清肃争强好胜的点总是很奇怪,他忽然直起身子,“我操,你搞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会是他吧?!”   林木寒险些直接踩了刹车,他震惊地看着韩清肃,咬牙切齿道:“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泡沫吗?”   韩清肃笑着给了他一个轻佻的飞吻。   因为韩清肃多管闲事,林木寒晚上不得不带着他回去吃饭。   林兴学和庄玲就住在之前韩清肃外婆家的小区里,竟然和那户人家只隔了一栋楼,韩清肃有些诧异:“怪不得那天看你这么熟悉这里,你管你后妈喊大姨啊?”   “进去少说话,多吃饭。”林木寒说。   韩清肃拎着一箱牛奶,叹息道:“我还是第一次去别人家这么寒碜。”   “……”林木寒敲响了门。   林旭明来开的门,看见他们笑了笑:“快进来,妈,小寒和他朋友来了。”   庄玲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打扮得很精致得体,眉眼温和,见林木寒便笑了出来:“小寒,来,快坐下,老林。”   林兴学从卧室里出来,看见林木寒也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来了。”   “嗯。”林木寒反应比他还要平淡。   “爸,上回我给你买的酒呢,咱们一起喝点?”林旭明问。   “在你房间里。”林兴学坐在了沙发上,看了林木寒一眼,“最近怎么样?”   “还行。”林木寒说。   “去看你妈没有?”   “没有。”   一阵令人无所适从的沉默。   庄玲看不下去,笑着问韩清肃:“小伙子,你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呀?”   “三十四,没工作。”韩清肃笑眯眯道,“现在和林木寒住在一起。”   “哦,也挺好的。”庄玲尴尬地笑了笑,将目光转到了林木寒身上,“小寒啊,最近天冷,出去跑车要注意安全。”   林木寒点了点头。   林旭明拿着酒出来:“妈,你别唠叨他,他心里有数,实在不行让他搬去和我一块住,平时还能有个照应。”   韩清肃已经开始吃菜了,闻言支棱起了耳朵。   “不用。”林木寒见他倒酒,盖住了杯子,“哥,我不喝,等会儿开车。”   “没事,喝点今晚在家住。”林旭明笑道。   林木寒没说话,但始终没有松开手。   “没事,我开车。”韩清肃拿开林木寒的手,冲林旭明仰了仰下巴,“给他倒上。”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这回没有再拒绝。   饭桌上的气氛勉强算融洽,林兴学寡言少语,庄玲招呼着他们多吃菜,林旭明也很和气。   “小寒,我认识个朋友,他是开生物公司的,正缺人手,你要不要去看看?”他问林木寒。   “暂时没打算换工作。”林木寒说着话,见韩清肃起身,“去哪儿?”   “叔叔阿姨你们吃,我下楼抽根烟。”韩清肃熟门熟路地从林木寒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顺势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木寒皱了皱眉,林旭明却给他倒上了酒:“来,我们陪爸喝一个。”   身后的门已经被关上。   林兴学身体不好,喝了一杯酒就有些撑不住,庄玲扶着他进了屋:“你们俩慢慢喝,我去给他倒点水。”   林明旭和他碰了个杯。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男朋友?”林明旭问。   林木寒嗯了一声。   “你认真的?”林明旭转头看向他,“A市那么大的摊子你不管,顾万青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别理他,他能应付。”林木寒说。   “你就不怕你男朋友查到点什么?”林明旭给他倒满了酒,“你这么装下去能成吗?别闹过了头。”   “无所谓。”林木寒垂下眼睛盯着酒杯里的酒,“要是哪天我死了,也会拽上他。”   林明旭沉默了片刻:“就不能好好的吗?”   “好不了。”林木寒抬起头看向他,“谢谢你陪我演戏。”   林明旭笑了笑:“就不能是真心请你回家吃顿饭吗?”   林木寒将空了的酒杯放在了桌上,“我没家。”   他想要的谁也给不了,也不会蠢到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   韩清肃咬着烟,雪在脚下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他拿出了个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打了过去,对方好像很忙:“这个方案不行,重新做了给我,喂?”   对方顿了顿,应该是在看来电显示,语气顿时沉了下来:“韩清肃,你是不是没钱了?”   “韩清然,你说话客气点。”韩清肃笑了一声。   韩清然沉默了几秒:“给我卡号,我给你打钱。”   “不用。”韩清肃站在小区的路灯底下,看着冬青上面的雪块往下滑落,吸了口烟又重重吐了出来,“楚景元来芜城找我了,给了我两千万。”   韩清然的声音猛然拔高:“你收了?!韩清肃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两千万你也敢收!”   “我他妈傻逼吗我收!”韩清肃也抬高了声音,“你跟谁吼呢!”   韩清然咬牙切齿道:“秦符现在恨不能弄死你,他和楚景元的事情是不是你捅出来的?现在整个A市都知道他为了钱把自己男朋友送到你床上,秦家现在已经放话绝不让楚景元进门了。”   韩清肃笑了一声:“他秦符牛逼,绿帽子戴得比我稳,敢恶心老子,那就谁都别好过。”   “你这样只会逼急他。”韩清然叹了口气,“收了那两千万,你隔天就能去坐牢信不信?”   “我稀罕他那点破钱。”韩清肃蹲在了路灯底下,按灭了手里的烟,刚痊愈的拇指因为用力传来阵阵刺痛,“他等着吧,这事儿没完。”   “哥,你到底想做什么?”韩清然头疼道,“现在韩家一团乱麻,你别添乱行不行?”   “你不用管我,能留多少钱就留多少钱。”韩清肃说,“实在不行你就拿钱去国外。”   韩清然静了一静:“哥,我不会抛下韩家,也不会丢下你,妈妈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韩清肃道,“你帮我查个人,叫林木寒。”   “林木寒?”韩清然愣了一下,“林学长?他和你分手后不就从A大退学了吗?怎么突然要查他?”   “对。”韩清肃拿着烟蒂从雪地上划过,“我一来芜城就碰见他了,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太对劲,你重点查一下他是不是和秦家有关系,越细越好。”   “行。”韩清然不放心地问道,“真不缺钱?”   “不缺。”韩清肃掀起眼皮看了眼楼道里匆匆出来的人影,“以后打电话打这个号,那个号被人装了东西,不说了,挂了。”   “什么叫装了东西,你在哪儿,谁在监——韩清肃!”   韩清肃把手机关了机,不紧不慢的拔了卡,扔进了羽绒服的内兜里。   头顶的灯光被人影笼罩住,有人站在灯光下,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韩清肃抓住那只尚且带着暖意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顿时痛苦地拧成了一团:“我靠,腿麻了——啊!”   吓跑了绿化带里出来觅食的一只夜猫。   “走几步就好。”林木寒拽着他往前。   韩清肃甩开他的手,林木寒脸色一沉,正要转头,后背猝不及防一沉,韩清肃嘞住他的脖子跳到了他身上,双腿勾住了他的腰,嚣张道:“走不了了。”   林木寒沉默地将人托住,背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韩清肃诧异道:“不回去吃饭了?”   “不好吃。”林木寒说。   韩清肃有点可惜地转头回望,又懒洋洋的趴在了他肩膀上:“哎,放我下来,老子一个大男人被你背,像什么样子。”   “不放。”林木寒拒绝。   “啧。”韩清肃不爽道,“你要真有本事就别开车,直接把我背回家。”   “好。”林木寒说。   韩清肃眼睁睁地看着他路过了他们那辆小破车,震惊道:“你来真的啊?”   “嗯。”林木寒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你别闹了,走回去得一个多小时,放我下来。”韩清肃按住他的肩膀,使劲挣扎了几下就跳了下来。   大雪纷飞,林木寒站在马路边,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后背发凉。   “怎么了你?今天一天都不太对劲。”韩清肃抬手拨了拨他头发上的雪,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   “哥,你会离开我吗?”林木寒很认真地问他。   “当然不会了。”韩清肃哄人的话几乎不经过思考,他看出林木寒情绪不高,笑着伸出胳膊将人抱进了怀里,“我靠你养着呢。”   林木寒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你说的,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别,你折了我一根手指我就要死了。”韩清肃说。   “你自己摔的。”林木寒抬起头来。   “你他妈要是不拧我胳膊我能摔?”韩清肃震惊道。   “……”林木寒叹了口气,“回家吧。”   “别啊,你看,大雪,马路,还有帅哥,要放剧里这就是咱俩重逢的最佳场景。”韩清肃被他拽着往车边走,“小可怜儿,不来段荡气回肠的旷世绝恋吗?”   “感冒了我们拿不起药。”林木寒把他塞进了车里,嘭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韩清肃差点被夹到手指,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你这是谋杀亲夫。”   林木寒揪住他的领子亲了上去,直到嘴里尝出血味才将人放开:“哥,和我结婚吧。”   韩清肃趴在车窗边上艰难地冲他竖起了根中指:   “我他妈好像拧到腰了。” 第14章 醒酒   “林旭明会针灸推拿。”林木寒道,“我打电话让他下来。”   “不——不用,我自己歇会儿。”韩清肃捂着腰,龇牙咧嘴地正过身子,骂骂咧咧道,“你他妈亲起来跟要人命似的,那架势恨不得把我从车窗里给薅出去。”   林木寒问:“你为什么不出来亲?”   “我还想问你呢——啊!”韩清肃疼得喊了一声,“别傻愣着了,赶紧开车回家!”   林木寒上了车:“真不用看医生?”   “他妈的你连感冒药都拿不起还看医生。”韩清肃仰面靠在车座上,“林木寒,你要我死你直说。”   林木寒坐在了副驾驶上,没吭声。   韩清肃自己调整了一下位置,感觉轻松了不少,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我刚才没有在开玩笑。”   这回换成韩清肃不吭声了。   他没急着开车,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林木寒:“不是,你为什么啊?”   林木寒垂下眼睛,神情有些冷淡:“开车吧。”   韩清肃啧了一声,启动了车子,这厮之前喜欢玩赛车,这辆可怜的小车被他开出了气吞山河的架势,最后停到楼下时,轮胎都快冒烟了。   下着大雪,林木寒开半个小时的路被他硬生生压缩成了十分钟。   林木寒从车上下来时,胃里一阵翻滚。   韩清肃潇洒地甩上了车门,拿着车钥匙在手里转了一圈,嘚瑟地冲他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我这车技还行吧。”   何止还行,他简直帅呆了!   他这边正美呢,林木寒快走几步到了垃圾桶边,扶着旁边的树就吐了出来。   “……”韩清肃沉默了一秒,退后了两步。   林木寒抬起头阴沉地看着他:“下次你再敢开车,我就杀了你。”   韩清肃大惊失色:“十分钟前你还说是认真想和我结婚。”   林木寒难得骂了句脏话,走到车里拿了瓶矿泉水漱口,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真难伺候。”韩清肃摸了摸鼻子,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最后还是快走几步上了楼。   韩大少爷从来不难为自己。   他拿着备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后瞬间被暖意包围,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见客厅里没人,他探头进卧室:“林木寒?”   卧室里空荡荡的没人,还有早上他们没叠的被子。   “林宝儿——宝贝儿——”他换了拖鞋,拖着长腔去了次卧,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和两个行李箱,他扫了一眼,又去了厨房,最后估摸着他吐完了才慢吞吞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林木寒正从水池中抬起头来,额前的碎发打湿,眼眶泛着红意,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了过来。   韩清肃被他看得后脊发凉,清了清嗓子:“你没事吧?”   林木寒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   韩清肃扣在门把上的手都绷紧了,他甚至有种林木寒会冲上来和他同归于尽的错觉,但林木寒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没事,你去睡吧。”   韩清肃心道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怕半夜林木寒举着刀把他脑袋给割下来。   “你喝了多少?”韩清肃见他出来走得都不稳当,顺手托了他的胳膊一下。   林木寒躲开他的手,使劲捏了捏眉心:“没多少,只是喝得急又晕车。”   韩清肃有点心虚,拍了拍他的背:“要不给你倒杯水?”   林木寒转过头来盯着他:“哥,以前我喝醉了,吐你身上你都不躲,还给我熬醒酒汤。”   韩清肃震惊地看着他:“有吗?”   楚景元有段时间天天应酬喝得烂醉如泥,他嫌烦都是外卖点个汤,宁可自己睡沙发都不想和醉鬼睡一起,被吐一身他能疯——他还给林木寒熬醒酒汤,做梦吧。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挡开了他的手:“你要真担心我,水早就倒好了。”   他进了卧室,拿了床被子出来,道:“我今晚睡沙发,你早点休息。”   韩清肃不尴不尬地看着他睡在了沙发上,然后帮他关了客厅的灯,自己心安理得地进了卧室,开始玩手机。   只是有点心烦意乱,更多的是费解。   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贴心过?   妈的,肯定是林木寒这小子发疯自己臆想出来的。   韩清肃轻嗤了一声,目光忽然一顿。   操。   他想起来了。   *   那应该是他们谈恋爱的第一个月。   他带着林木寒去了个酒局。   韩清肃从来不吝啬给自己的男朋友足够的安全感,更何况林木寒长得俊,学历优秀,除了性子有点闷之外,还是十分拿得出手的,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对朋友们介绍:“林木寒,我男朋友,A大的高材生。”   众人一阵起哄,毕竟他公开过的男朋友也不算少,却很少带人来这种酒局。   林木寒显然没怎么来过这种场合,一直安静地待在他身边。   韩清肃搂着人坐在卡座上吹着海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有几个朋友是外国人,他们说着西班牙语,林木寒听不懂,转头去看海。   “晕不晕?”韩清肃凑在他耳边低声问,“等会儿到了岛上想去哪儿玩?”   林木寒摇了摇头,唇色却隐隐发白,很显然游艇开得太快,晕船了。   韩清肃起了点恶劣的心思,逗弄他:“多喝点酒就不晕了,来。”   林木寒将信将疑,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杯子,韩清肃却先一步将杯子里的酒仰头灌下,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周围响起了一阵口哨声和欢呼声。   酒液顺着林木寒的嘴角淌了下来,洇透了他干净的白色衬衫,韩清肃看得心里发痒,在众人暧昧的目光里,拽着人进了游艇里的房间。   他偶尔会很放纵,只记得那天让林木寒喝了很多的酒,向来有些古板骄傲的人难得放开,他尽兴极了。   林木寒眼尾泛着红,紧紧地抱着他,脑袋拱进他的颈窝里,含糊不清地问他:“哥……等我毕业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韩清肃心里发笑,韩氏家大业大,想和他结婚的人数都数不清,林木寒直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以为林木寒单纯,结果到头来还是为了他的钱。   啧。   “好啊。”韩清肃哄人向来有一手,山盟海誓像批发一样不要钱,他托起林木寒的下巴,亲了他一口,笑得情真意切,“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宝贝儿,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唯一。”   林木寒不知道是醉得还是情动,眼眶泛着湿润的红,游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浮浮沉沉里,咸腥的海风混杂着酒香,他听见林木寒说:“哥,说好了。”   “说好了。”他同样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甚至难得分出了一丝注意力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林木寒结婚时的场景,这小子肯定开心得眼睛都能亮起来。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恐怖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他真是疯了才会想结婚。   可能是闹得太过,林木寒刚上岛就吐了。   他吐得太厉害,韩清肃有点担心,结果偏偏赶上了暴风雨,岛上的医生联系不上,他只能找些止吐的药给林木寒吃上,却依旧不见好转。   窗外狂风暴雨,海浪声一阵比一阵大,他将林木寒抱在怀里给人按摩止吐的穴位,安慰他道:“外面停电里,等会儿有信号了医生就能过来,别怕。”   “哥,我会不会死?”林木寒脸色发白。   “不会,别瞎说。”韩清肃确认他没有发烧,但怕他脱水,便照着记忆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醒酒汤,试着给他熬了一锅。   林木寒靠在他身上喝了两口,瞥见了他手上的泡,哑声道:“烫着了?”   “没事。”韩清肃不在意的甩了甩手,“听话,全喝了。”   这醒酒汤很咸,但林木寒还是乖乖地全都喝了下去,但显然还是很不舒服。   韩清肃又亲力亲为,帮他做了点晚饭,哄着人吃下去,一直等到天黑还是没有通上电,房间里有些冷,一片漆黑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韩清肃用毯子将人裹在怀里。   林木寒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面电闪雷鸣,韩清肃在打雷时捂住了他的耳朵,借着闪电的光看着林木寒的侧脸,胸腔里忽然一片酸涩的温软。   好乖。   好可爱。   要是带回家结婚好像真的很不错,不过……还是算了。   他低头亲了亲林木寒的额头,在黑暗中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   林木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蹲着的黑影被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卧槽!”   林木寒吓得心跳都错了半拍,准备挥上去的拳头生生停在了半空:“哥?”   “我靠吓死了,你为什么突然睁眼?”韩清肃站起来,愤怒地指控他。   “你不睡觉蹲在我面前干什么?”林木寒问。   “我上厕所,路过。”韩清肃拍开了客厅的灯,“我刚才刷到视频,有人醉酒呕吐被活活呛死,我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林木寒看了一眼表:“三点半了你还不睡?”   “啧,睡不着。”韩清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做醒酒汤。”   林木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醒酒汤里也不用放一整头蒜。”韩清肃皱起了眉。   “……嗯。”林木寒应了一声。   “那你当时为什么还要全吃了?”韩清肃费解。   “没人给我做过。”林木寒面无表情道,“而且那汤里其他东西都齁咸。”   韩清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回床上睡吧。”   “不用,快天亮了。”林木寒说,“我早起跑车。”   “我一个人睡不着。”韩清肃不耐烦的看着他,“少他妈废话。”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进了卧室。   韩清肃跟在后面进门关灯,他刚躺下,林木寒就连人带被子黏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抱紧了怀里。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韩清肃皱眉道,“这辈子都不会。”   林木寒亲了亲他的肩膀。   “知道了。” 第15章 出门   一场雪过后,林木寒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韩清肃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在第二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他才像终于歇够了,清醒了过来。   “找工作?”林木寒夹菜的动作一动,抬头看向韩清肃,“怎么突然想找工作了?”   “也总不能真让你养着我啊宝贝儿。”韩清肃扔了粒花生米进嘴里,“再说就目前这生活水平,尝个鲜儿就行了,你难道真舍得让我天天吃你炒得这几盘清汤寡水?”   “……”林木寒看着碗里挑好刺的鱼肉,放下了筷子。   “当然主要是我口味重。”韩清肃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小腿儿,“我在家也闷得慌,顺便给你分担一下家里的经济压力,多好,再待下去我就要发霉了,小林同学,你得给我自食其力的机会。”   林木寒低头继续给他挑刺,韩清肃正美滋滋地等着吃,结果就看见他将那块鱼塞进了自己嘴里:“好。”   “我的鱼。”韩清肃痛心,看着本该进自己嘴里的肉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自食其力。”林木寒将剩下的菜全倒进了自己碗里,指着剩下的菜汤道,“哥,你把盘子刷了,再把冰箱里的菜叶子放进去倒上水,这才叫清汤。”   韩清肃不满地看着他。   “你出去工作,连这种饭都吃不上。”林木寒和他对上了视线。   韩清肃不爽地抱住胳膊:“怎么,看不起我?”   “你还记得你从哪所大学毕业的吗?”林木寒问。   韩清肃挑了挑眉。   “大学毕业十多年,你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林木寒说,“你连简历都做不出来,办公软件会用吗?目前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就是销售类的职业,要打电话约客户,要出去跑业务,低三下四地求人……哥,你受不了气。”   韩清肃被他激得愈发不爽:“你瞧不起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林木寒看着他,“你宁可被逼到芜城,现在身无分文都不肯求人帮忙。”   韩清肃嗤笑了一声:“你放屁,我求你求得还少吗?”   “床上的不算。”林木寒淡定道。   “我——”韩清肃把筷子一扔,“林木寒,你不想让我出门你直说,别逼我揍你。”   林木寒叹了口气:“那我明天陪你去找工作。”   “老子自己找!”韩清肃饭也没心情吃了,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恼羞成怒,“我怎么在床上求你了?!”   林木寒站起身来直接脱了上衣,朝他走了过来。   “我操。”韩清肃低骂了一声,林木寒这臭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他俩要真动起手来他还真没把握能将人制住。   韩清肃退后了几步,顺便瞥了一眼他漂亮的腹肌,遵从内心直接上手摸了一把:“你小子天天开车还能练这么漂亮?”   林木寒把人逼到了沙发上,抓住他的手腕往下,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漂亮怎么勾引你?”   韩清肃啧了一声:“你冷静点,我这儿认真和你吵架呢。”   “你想出去行,但是得回来。”林木寒单膝跪在了沙发上,将人压在了身下,“哥,我不让你出去是在保护你,外面那些人可不像我这么爱你。”   韩清肃被他逼得仰起了头,眯起眼睛道:“我他妈找个工作还得有人爱我,你有病吧。”   林木寒揉了一下他的嘴唇,笑道:“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你要是能找到工作,坚持不了三天就会回家。”   “要是超过三天呢?”韩清肃拍了一把他的腰,“换我来怎么样?”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你在下面不爽吗?”   “操。”韩清肃骂骂咧咧,“老子只做上面的,也就是你不要脸,要我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都说出来才行是吧?”   林木寒笑着趴到了他的肩膀上:“可是明明很喜欢。”   韩清肃更不爽了。   但林木寒还是身体力行地让他重新演了一遍怎么求人,他被按在沙发上的时候,林木寒咬着他的耳朵说:“哥,现在假装我是面试你的老板,你该怎么介绍向我介绍自己?”   韩清肃额头青筋直跳,沙发上的布套被揉皱成了一团,他咬牙道:“我……你大爷,林木寒我弄死你……”   “是快死了。”林木寒笑道,“爽死的。”   模拟面试很显然不够成功,因为面试的员工有些放不太开,骂骂咧咧非常不尊重老板,但黑心老板下定决心要将人压榨到底,最后韩清肃很没骨气地求了饶,不可谓不“低三下四”。   第二天,韩清肃潇洒地打扮了一番,高领毛衣遮住了他脖子上的凄惨的吻痕,要不是韩清肃发了飙,最后林木寒能往他脸上啃几口,让他没法见人。   “丧尸片儿里的倒霉蛋都不会被咬成我这样。”韩清肃拍开他不老实的手,“林木寒,你他妈就是只疯狗。”   林木寒递给他外套:“真不用我送你?”   “开你的车去吧。”韩清肃薅过外套,推门出去时又转回头来,“不许跟踪我。”   林木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失笑道:“哥,你把我想得太夸张了,我控制欲没那么强。”   韩清肃轻嗤了一声,转身甩上了门。   林木寒摸了摸鼻子,打开了手机,看着上面的小红点下了楼,停在楼底下不动了。   他等了片刻,拿着手机出去,果然在楼道了捡到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片,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林木寒神色难辨,他快跑了几步,就看见韩清肃坐上了出租车,见他下来脸上露出了个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隔着围栏和绿化带,趴在车窗上冲他比了个中指。   林木寒面色一变,瞥了一眼旁边的栏杆,快跑几步直接蹬住墙翻了上去,跳过绿化带直接冲到了出租车面前。   出租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司机愤怒地大骂:“找死啊!你是不是有病!想死滚远点,别他妈碰瓷!”   林木寒就这么站在车前,隔着玻璃冷冷地注视着后座上的韩清肃。   韩清肃在心里骂了一声,对司机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对不住啊。”   司机一听更生气了,连带着韩清肃开始一起骂:“你们开玩笑别拿命行吗!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你们找刺激别他妈找我头上来,傻逼吧我操!”   韩清肃将身上的钱给了他:“大哥,消消气,我不坐了。”   看着几张百元大钞,司机暴躁的脾气瞬间变得可以商量了,拧眉道:“用不了这么多。”   “给你压压惊。”韩清肃推开车门下去,黑着脸走到车前面一把将林木寒拽到了一边,林木寒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险些跌进绿化带里,韩清肃又一把将人扯回来:“你他妈站好!”   出租车司机响了响喇叭,降下车窗道:“你们有话好商量啊。”   然后拿着钱就愉快地开车离开了。   韩清肃一肚子脏话没处骂,咬牙切齿的看着林木寒:“你真想死别拖累别人行不行?”   林木寒阴沉地盯着他:“为什么把定位器扔了?”   “我他妈——”韩清肃暴躁地捋了把头发,“我问你,谁家好人出门身上还得粘着定位器的,啊?”   “你想跑。”林木寒冷冷道。   “我他妈不报警已经够给你面子了!”韩清肃牙疼道,“你怎么不数数你在家里装了多少东西,我他妈天天活在犯罪现场心理素质已经够强的了,大哥,我不跑等你发疯吗?”   林木寒目光森冷:“韩清肃,你可真沉得住气。”   直到他拦住车的前一秒,他还在犹豫韩清肃可能只是真的想出门找工作,毕竟他表现得太寻常太自然了,就好像他只是出门一趟。   “你有病就去治,别逮着我一个人折腾成吗?”韩清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也够本了弟弟,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什么意思?”林木寒心底一沉,“你又要和我分手。”   “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韩清肃震惊道。   林木寒冷笑道:“所以你又打算给我发个分手短信?”   “说好的玩玩而已,你忙着养家糊口,我还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收拾,没空陪你玩这种爱得你死我活的戏码。”韩清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在害怕什么?”林木寒逼近了他一步,“是我哪里又做错了,还是你怕你真的喜欢上我?”   韩清肃恼怒道:“我什么时候害怕了?”   “我们分手的前一天,你还答应我明天陪我回家。”林木寒死死盯着他,“现在我们终于回来了,你为什么又要跑?”   韩清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推了他肩膀一把:“被他妈跑不跑的,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别挤了——再挤老子就坐绿化带上了!”   林木寒不情愿地退后了半步:“你打算去哪里?”   “废话,当然是去找工作。”韩清肃扫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他抓起林木寒的胳膊一看,果然被刮了道长长的血口子,“那围栏够三米,你怎么不飞呢?”   林木寒抿着唇不说话,胳膊却抖得厉害,韩清肃发誓他从这神经病眼里看出了杀气。   “你……”韩清肃被他盯得后背发凉,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滚滚滚,回家。”   林木寒用那只满是血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强迫他和自己十指相扣。   韩清肃被他扯着往前,差点被脚下的积雪滑到,他愤愤道:“别抖了,你这胳膊通电了吗?”   林木寒闻言转过头来:“那你把它砍了。”   韩清肃猝不及防看见了他脸上的眼泪,愣了一下:“靠,你干嘛?”   林木寒沉默地别过了头。   又走了几步,韩清肃崩溃地长叹一声,抬手胡乱地给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他妈真想出去找工作——林木寒,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我操别哭了求求你。”   林木寒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   韩清肃险些被他勒死,半死不活地被他抱着:“这种时候再硬就不太礼貌了啊。”   林木寒哑着嗓子说:“就该让你下不了床。” 第16章 质问   林木寒的右小臂从手腕到手肘划了长长一道血口子,有一部分直接皮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外面下着大雪,你个傻逼穿条短袖拖鞋就往外跑,精神病院怎么不把你抓起来?”韩清肃看着他手臂上的伤,拧开酒精瓶子就想往上倒。   林木寒想抽回手,被他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疼也忍着。”   “好。”林木寒白着张脸,不动了。   “……”韩清肃暗骂了一声,“你这太深了,得去医院。”   “不去。”林木寒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在上面留下了个血淋淋的手印。   “我不跑!”韩清肃暴躁道,“那傻逼栏杆是铁的,万一你破伤风死家里了我怎么和人警察解释?”   “有监控。”林木寒说。   “操。”韩清肃被他气得笑出了声,“你还挺自豪?”   林木寒垂下了眼睛,低声道:“哥,对不起。”   “少他妈装模作样。”韩清肃咬牙,“穿衣服去医院。”   林木寒还是摇头:“不去。”   “我不跑!”韩清肃吼他,“我要真想跑我就把你那破定位器粘垃圾车屁股后边儿!我他妈用得着扔楼下?!”   “真的?”林木寒抬起头来看着他。   当然是假的,他就想贴脸嘲讽林木寒这臭变态,结果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要命,两米多高的栏杆说跳就跳,汽车说拦就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拍电影呢。   “当然是真的。”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脸,放软了声音哄他,“乖,去医院。”   林木寒这才点了头。   医院急诊,地中海老大夫看着血呼哧啦的林木寒,又看看韩清肃,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   韩清肃瞅着他的胸牌,笑眯眯道:“文猛,好猛的名字啊文大夫。”   “得缝针,还得打破伤风。”文猛伸着两根食指往电脑上打单子,闻言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看着林木寒,“你是林旭明他弟弟?”   林木寒点了点头。   他伸手扯了张纸,在上面刷刷写了几个药名,道:“处理好了去外面拿药吧,注意别沾水,别剧烈运动。”   他看看林木寒,又看看韩清肃,欲言又止。   “麻烦文大夫了。”林木寒说。   文猛摆了摆手。   等处理完伤口出了医院,外面的雪又大了几分。   韩清肃甩着手里的车钥匙走在前面,嘟囔道:“这几个月我进医院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看见没,咱俩就不适合在一起,不是你克我就是我克你,不信你就去算一卦。”   说了半天没人应,韩清肃转头去看他,结果发现林木寒停在了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正在和林旭明说话,眼神都没往他这边瞟一下。   “要不是老文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林旭明皱着眉,“胳膊怎么弄的?你和我说一声我就下来了。”   “没事,不小心。”林木寒余光还在韩清肃身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话,“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林旭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乱来。”   林木寒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韩清肃走了过去。   韩清肃一脸不爽地看着他:“就你说话的功夫,我都能跑到去A城的高速了。”   “……”林木寒盯着他不说话。   韩清肃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外走,扭头去看,发现林旭明还站在原地没动,和他对上了视线后,冷淡地扯了扯嘴角。   韩清肃嚣张地看了他一眼,故意偏过头亲了亲林木寒的耳朵,然后冲他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搂着人扬长而去。   “林医生,林医生?”旁边的小护士喊他,“你没事吧?”   林旭明猛地回神,笑了笑:“没事。”   “可是你的手……”小护士看着他手里断掉的签字笔。   “不小心摔断了。”林旭明随手将笔扔进了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了。   ——   韩清肃琢磨了一路,终于在上楼时得出了个结论:“林木寒,你不会和你那个哥谈过吧?”   林木寒关上身后的门,幽幽地盯着他:“你是我的初恋。”   韩清肃勾了勾嘴角:“哦,那就是他暗恋你。”   “眼瞎了就去治。”林木寒有点费力地脱身上的外套。   韩清肃故意使坏将他外套的拉链又给拉上,神神秘秘道:“以我多年的恋爱经验来看,他看你的眼神很不清白啊林同学,出大问题,他对你肯定有意思。”   林木寒看他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有吗?”韩清肃压平了嘴角。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要再想了。”林木寒掰开他扣住自己领口的手,将外套粗暴地从身上扯了下来,“我和他不可能。”   韩清肃眯起了眼睛:“你俩又不是亲兄弟,你有情他有意为什么不可以,要我说你不如——”   他话没说完,忽然被林木寒薅住领口压在了门板上,林木寒咬紧了后槽牙,红着眼睛盯着他:“哥,别再刺激我,我没有精神类的疾病,更不会被你刺激到发病被人带走,你要是想给我找个监护人,不如你自己来。”   韩清肃即便被他威胁也混不在意,懒洋洋地抬起手来示意投降:“我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他这副混不吝万事不在意的样子让林木寒恨得牙痒痒,阴暗疯狂的想法疯狂地涌进脑海,然后他就听见韩清肃说:“宝贝儿,要不你换只手使劲,伤口渗血了。”   林木寒没好气地松开了手。   韩清肃扯了扯领口,被追回来的那口恶气勉强消散了一点,哼哼着歌换了身衣服,出来就看见林木寒在沙发上单手打字。   “和谁聊天儿呢?”韩清肃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伸手就要去拿他的手机,林木寒一下按灭了手机。   “没谁。”他转移了话题,“哥,中午点外卖吧,我做不了饭了。”   “点外卖多贵啊,我来做。”韩清肃撸起了袖子,起身就进了厨房。   林木寒愣了一下,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忍住跟了进去,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韩清肃拿出案板和菜刀,迟疑道:“哥,你行吗?”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韩清肃一刀剁开了没洗也没削皮的黄瓜。   “……”林木寒沉默了片刻,“哥,先洗再削皮。”   “我能不知道先洗吗?”韩清肃抬高了声音,严肃道,“我先让它走得没有痛苦,再剥皮。”   林木寒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韩清肃举着刀转过身来阴森森地盯着他:“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惹我,不然我连你和黄瓜一起杀。”   林木寒退后了半步,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别忘了放盐。”   “我能不知道放盐!”韩清肃嚷了一声,又是一刀。   林木寒对这顿饭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韩清肃竟然真的会做菜,味道竟然也能下咽。   林木寒狐疑地看着他。   “没下毒。”韩清肃每个菜都吃了两口以证清白。   “你会做饭?”林木寒放心地吃了起来。   “天天闲得没事看你做饭,不用脑子都能学会。”韩清肃道,“我看起来很像个废物吗?”   林木寒低头吃饭。   “不是,你什么意思林木寒?”韩清肃怒道。   “很好吃。”林木寒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韩清肃愣了一下,飘开的视线又飘回了林木寒脸上,费解道:“林木寒,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林木寒嘴角的笑意僵在了原地。   韩清肃眯起了眼睛:“秦符?楚景元?还是沈家那伙人?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成吗?”   林木寒压平了嘴角,眉梢眼角缓缓聚拢起了冷意。   “你这样天天缠着我也不是个事儿啊。”韩清肃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别跟我说是巧合,就算芜城是个屁大点儿的地方,你真偶然接到了我,后面也不至于一次次偶遇,更别说你那定位器的材质一般人根本搞不到。”   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冲林木寒笑:“是不是有人让你拍我在床上的视频啊?怎么着,觉得我在下边儿就能羞辱到我了?”   林木寒的脸色越来越冷:“没有。”   韩清肃叹了口气:“弟弟,你开个价吧,咱俩再搞下去真没什么意思了,你人也睡了,架也打了,视频也拍了,够了吧?再下去你可就犯法了啊。”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就不能让我吃完这顿饭再说这些屁话吗?”   “成,你吃。”韩清肃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他,“我觉得我这厨艺还真可以。”   嘴里饭菜变得味同嚼蜡,林木寒垂着眼睛安静地吃着饭,没说话。   韩清肃不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抹掉了他嘴角的饭粒。   林木寒放下了筷子,胳膊上的伤口抽拧着疼,吃下去的菜像是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他抬眼看向韩清肃:“明天我陪你去找工作。”   “哈?”韩清肃愣住。   “你回A市能干什么?一个秦符就能把你的路都给堵死。”林木寒说,“以后房租水电我们均摊,早中饭我做,晚饭你来。”   “等你能养活自己了,我就放你走。”   韩清肃问:“你认真的?”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种走向。   林木寒端起旁边的水喝了个干净:“把碗洗了。”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房间。   韩清肃看了看桌上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他吃了两口差点被齁死,原本只是幸灾乐祸想看林木寒吐出来骂人,结果他全给吃光了。   “我操……”韩清肃抬手抹了把脸。   这小子不会和他玩真的吧? 第17章 烧烤   第二天一早,韩清肃被林木寒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   韩清肃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带着没睡醒的痛苦道:“祖宗,我刚睡着。”   “已经早上六点了。”林木寒单手将他搂进了怀里,低声道,“哥,说好今天要去找工作的。”   “明天再说。”韩清肃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你大早上洗什么澡……困死了。”   “想做,忍住了。”林木寒坦诚道。   “我靠。”韩清肃笑骂了一声,闭着眼睛偏头嗅了嗅他微湿的头发,亲了亲他的脖子,“再睡会儿。”   “不行。”林木寒出乎意料地冷酷。   韩清肃一边摩挲着他的腰,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哥,你以后用这个手机。”林木寒拿走了他的手机和身份证,给了他一部崭新的手机,连带着他身上仅有的现金也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林木寒,你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吧?”韩清肃大为不解,“我要是真想跑,没身份证和手机你照样拦不住我。”   “嗯。”林木寒点头,“但是会很麻烦,而你懒得处理这些事。”   “……”韩清肃被他气笑了。   还真让他说对了。   “三天。”他指着林木寒说,“你给我等着。”   林木寒微微一笑。   他在韩清肃面试的公司楼下等人,半个小时候韩清肃黑着脸出来,嘭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林木寒挑眉,启动了车子。   “妈的一群臭傻逼。”韩清肃骂骂咧咧,“一群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子说三道四。”   完全在林木寒的意料之中,他道:“哥,别和人家打架,我没钱捞你出来。”   这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第二家公司韩清肃出来时没骂人,但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对林木寒道:“一个月只给两千八的工资,绩效不达标还他妈倒扣钱,这破公司为什么还能招到人?”   “因为找不到工作的大有人在。”林木寒递给了他一个撕开的面包,“吃点垫垫肚子。”   韩清肃咬了一口,劣质的香精让他拧起了眉,他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灌了一口,才勉强咽下去,他转头看向林木寒:“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我们干这个不固定,运气好的话一个月能挣一万多,人少的话有时候三四千都挣不出来。”林木寒降下车窗点了根烟,“哥,咱俩房租对半分一人一千五,伙食费我算你五百,水电三百,其他的我不给你算进来,两千八的工资差不多够你花了。”   “没转正一千九。”韩清肃拿过了他嘴里的烟,“别算了,我怕我承受不住找条河跳进去淹死自己。”   林木寒笑了笑。   他带着韩清肃跑了一整天,韩大少爷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到后面偃旗息鼓,他进面试公司臭着张脸活像哪位领导下来视察,气势和压迫感十足,出来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很显然大少爷耐心耗尽,但还在和林木寒置那口气,死活不肯松口。   林木寒瞥了一眼他手中揉皱的简历,开口道:“哥,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们回家。”   韩清肃叼着烟道:“在外面吃吧。”   林木寒随便在找了家便宜的烧烤店,两个人坐在窗户边,炉子里的木炭烧红泛着白色的灰,串上的肉滋滋冒着油飘着香味,林木寒给他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上。   “哎,开车。”韩清肃提醒他。   “没事,这里离家近,我们走回去。”林木寒给自己倒满。   “你他妈胳膊还有伤。”韩清肃拿着签子指着他的胳膊。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死不了。”   韩清肃懒得再管他,喝了口酒看着外面匆匆忙忙的行人和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模糊成了副晦暗的画。   “知道我为什么来芜城吗?”韩清肃问他。   林木寒摇了摇头。   “我妈临死前说想回来看看。”韩清肃说,“但她没法回来,我就先回来替她看看,结果车走半道她没撑住那口气,死了。”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怎么不坐飞机?”   “……靠,你有没有点同情心?”韩清肃瞪他。   “飞机快。”林木寒说。   韩清肃不想搭理他。   林木寒给他倒上酒,挪了挪桌上的碟子,说:“我一岁的时候我妈就再婚了,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我考上A大那年,她突然又出现,给了我一千块钱的红包,后边儿跟着一对龙凤胎,说他俩明年高考,让我帮忙辅导辅导,也考个A大。”   “我操。”韩清肃嗤笑了一声,“你没把钱甩她脸上?”   “没,当时只顾着惊讶了。”林木寒笑了,“她竟然还活着,我以为我没妈呢。”   “没事,你还有你爸。”韩清肃说。   “我和我爷爷住在老家,一年能见他三面,一次中秋,一次我爷爷生日,再就是过年。”林木寒说,“他带我姨和我哥回来,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林旭明是我亲哥,我姨是我亲妈,我喊她妈,她让我出去玩别弄脏了她的裙子。”   韩清肃翻了一下肉串,啧了一声:“没人告诉你?”   “小孩儿谁管?”林木寒笑道,“林旭明不乐意,逮住我按地上揍,我爸过来拉架,一巴掌给我扇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后来懂事儿上学,我住宿,周末回他们家睡沙发,他俩老吵架,我就明白了,以后周末回去找我爷爷。”   韩清肃拧起了眉:“卧槽,那你还上你爸家吃饭?还能和你那便宜哥喝酒?我他妈还以为他们对你多好呢。”   “也不算太差,起码没虐待我也没不认我。”林木寒想了想,“算好的了。”   韩清肃听得一言难尽:“我他妈还以为你多硬气,要是我早他妈掀桌子了。”   林木寒盯着他笑:“哥,你真厉害。”   “……你少来。”韩清肃骂道,“合着搞了半天你就对我随便欺负是吧?”   林木寒喝了口酒:“没有欺负你。”   大庭广众之下韩清肃不太方便细数他的种种恶行,只能语言攻击:“你个窝囊废,我还以为你多心狠手辣呢。”   林木寒笑了笑:“我爷爷生病的时候,我爸和我姨的意思是不救了,我哥告诉我还能救,但不是他亲爷爷,他插不了手。”   “我爷爷一直在外面打工,一毛钱恨不得掰八块花,挣得钱全都给了我爸让他给我买房子,我爸给林旭明买了。”林木寒说,“没钱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还好遇到了你。”   韩清肃拧起了眉:“这些事儿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说了多没面儿啊。”林木寒摸了摸鼻子,“我当时正经和你谈恋爱,不想让你觉得我不扛事,再说你都给我钱了。”   韩清肃半晌无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真他妈傻逼。”   “谢谢。”林木寒攥住他的手摸了一把。   韩清肃拍开他的爪子,闷头喝了口酒:“我就是不想看我妈在我跟前咽气。”   这酒又辣又呛,他掀起眼皮看着烧得发红的碳,膝盖被烤得发疼,“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就是……我现在总觉得她还活着,你知道吧。”   “嗯。”林木寒点头。   “我从小到大就没让她省心过,就一混蛋。”韩清肃咧嘴一笑,“我都不知道她生病,那段时间天天和她吵架,我——”   “靠。”他暗骂了一句,“林木寒,你他妈是不是拐着弯让我和你互诉衷肠呢?”   “你知道互诉衷肠什么意思吗?”林木寒一本正经地问他。   “信不信我给你捅个对穿现烤现卖?”韩清肃瞪他。   “行,只给你吃。”林木寒说。   韩清肃和他对视了几秒,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就是个神经病。”   林木寒咬了口肉,抬脚踩了一下他的皮鞋。   “反正回去你擦。”韩清肃躲都没躲,趁他不备往他运动鞋上一踩,恶狠狠道,“擦两双。”   林木寒踢了踢他的脚尖,说:“每个人表达痛苦的方式都不一样,不是只有哭才能代表伤心,不是你的错。”   韩清肃道:“谢谢你把狼心狗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哥,求你别说成语了。”林木寒抬起头幽幽地看着他,“你现在的文学素养高得我都不敢瞻仰了。”   韩清肃怒道:“早晚干死你。”   林木寒笑道:“低俗得恰到好处,爱你。”   “滚。”韩清肃骂得毫无顾忌,之前一直压在心里的那口闷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伴随着这句骂声,消散在了满是油烟味的小店里。   回去的路不算近,两个人穿得都很薄,刚开始还都逞着强不抖,到后面俩人哆哆嗦嗦挨在一起,飞快地往前走。   “你就非得喝这口酒。”韩清肃用肩膀撞他,给人撞了个趔趄,林木寒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结果他脚下一滑,俩人齐齐摔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哥——”林木寒倒吸了口凉气,“你压我胳膊了!”   韩清肃赶紧欠身把他缝了针的胳膊给拽了出来,另一只手抓了把雪就塞进了他的领子里。   “我操!”林木寒被冰得一个激灵,韩清肃已经爬起来往前跑了。   “韩清肃!”林木寒抓了把雪就朝着他砸了过去,疯狂地拽着自己的衣服将雪抖了出来,“你幼不幼稚!”   韩清肃冲他哈哈大笑,耳朵和鼻子都被冷风刮得通红,却依旧帅得嚣张又深刻。   林木寒咬了咬牙,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跑了起来,韩清肃见状不好拔腿就蹿,两个人你追我赶跑进了小区,韩清肃抓着楼梯栏杆气喘吁吁,连连冲林木寒摆手:“算……算了,不玩了。”   林木寒喉咙也火辣辣地疼,气息不稳道:“到底谁神经病?”   “我——”韩清肃指着自己笑,“我神经病。”   林木寒没好气地往他腰上甩了一巴掌。   韩清肃嗷得一嗓子险些把门板撞开,进门后直接瘫在沙发上不动弹。   林木寒也累得够呛,和他肩并肩挨在一起躺尸:“幼稚。”   韩清肃笑起来,把冰凉的手往他肚子上搁。   林木寒也不躲,喘够了气,身子一歪抱住了他的腰,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韩清肃顺势摸了把他的腰,抬手抓了抓他的头发,闭着眼睛道:“你一股烧烤味。”   林木寒闭着眼睛笑。   韩清肃洗完澡很快就睡了过去,林木寒靠在床头上看手机,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睡过去的人,起身关上卧室门,出门接了电话。   “什么事?”他压低了声音。   “查到了老大。”顾万青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秦符那边迟迟没能对韩家进一步下手,是因为韩氏一部分股权一直在韩清肃手里,韩轩他老婆死前立了医嘱,她那部分股权一分为二给了韩清肃和韩清然,但韩清肃一直没出现签字,那边就只能一直拖着……除此之外,国外有几家公司全都在韩清肃名下,和韩氏没有任何牵扯,这事可能韩清肃自己都不知道,更别说秦符和楚景元了……”   林木寒安静地听着。   “……韩清肃应该提前察觉到了楚景元的动作,做了些事情,但他发现得太晚,没法力挽狂澜……”顾万青说,“现在他突然从A市消失,搞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韩氏正内斗得厉害,韩清然在前面顶着……秦氏现在因为秦符和楚景元的婚事也一团乱麻,楚景元不是吃素的,秦家想从他手里白拿也不太可能,还有得磨……”   “老大,如果我们比秦家先拿到韩清肃手里的那部分股权,就能抢占先机占了大头,我们和沈家的合作还能占主导。”顾万青顿了顿,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老大?”   “我会想办法拿到。”林木寒坐在楼梯上,盯着手指间猩红的烟,“给韩清然那边使点绊子,别让他太轻松觉得有转机。”   顾万青迟疑道:“老大,我们真要把韩家逼到绝路吗?”   “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林木寒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防盗门,“落到这步田地他咎由自取,不用有顾虑,该下手就下手。”   顾万青得了令:“那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对韩清肃旧情未了呢。”   “和他谈感情就是找死。”林木寒又听他说了许多事情,道,“明天视频会议上再商量,你为什么给林旭明打电话?”   “你手机关机,我还以为韩清肃给你捅死了。”顾万青夸张道,“再说林旭明好端端地从A市跑回了芜城,你不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吗?”   “他只是个医生。”林木寒说。   “但他之前是秦家的私人医生。”顾万青说,“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连你的底细都摸到了,老大你小心点。”   “知道。”林木寒应了一声,又问,“韩清肃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韩轩车祸当场身亡,他老婆温恬听说是绝症,病了很多年了,韩轩一直在想办法。”顾万青道,“很多人都怀疑韩轩车祸有问题,要去查吗?”   “查一下吧。”林木寒想起了韩清肃喝酒时落寞的眼神,咬了咬舌尖,“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带韩清肃回A市。” 第18章 工作   找工作并不容易,尤其是韩清肃。   他之前信誓旦旦要干满三天,结果三天过去,他依旧没有找到工作。   林木寒没办法陪着他耗,出门前劝他:“哥,你不用逼着自己一定找到工作,我可以养你。”   韩清肃道:“赶紧走吧你,啰嗦得像个老大爷。”   林木寒穿好鞋,转过身来抱住他,黏黏糊糊地不肯撒手:“哥,我不想去上班,我想和你一直在一块儿。”   “我操。”韩清肃嘟囔着骂了一声,“林木寒你有病就去治。”   林木寒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笑得韩清肃也跟着他抖:“韩医生,你帮我治。”   韩清肃没好气地伸手戳他的腰:“本来多好一孩子,怎么现在脑子里天天装着些黄色垃圾,宝贝儿,你这车开得正不正经?”   “正经。”林木寒亲了亲他的脖子,然后直起身子松开了他:“哥,我上班去了。”   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关门下楼一气呵成。   “我操?”韩清肃准备抱回去的胳膊都没来得及抬,衣服被他扯得乱七八糟,脖子上留了片红印子,活脱脱像是被人占了便宜良家妇男。   林木寒多少有点毛病。   不过很快韩清肃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他溜达到路边摊吃饭的时候,和楼下拉面馆的老板聊天聊了起来。   “有几天没见你了,忙什么呢?”老板是个黑瘦的中年人,儿子还在上小学,天天中午趴在油乎乎的桌子上写作业。   “哥哥在找工作。”小孩儿八九岁,叫纪博睿,但长得很壮实,够他爹俩粗。   “叫叔叔。”韩清肃吃着面纠正他,“我管你爹叫哥,你再管我叫哥,怎么论?”   “各论各的。”纪博睿写作业也不老实,跪在椅子上半个身子都趴在韩清肃旁边的桌子上,“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爹。”   “哎,好儿子。”韩清肃大笑。   “去去去,别打扰你韩叔吃饭。”这不中不午的,店里人少不忙,纪顺坐在了韩清肃对面,“你上回问的老林家那个孙子,我帮你打听了,他好像是半年前才回来的吧,之前老林的房子已经卖了,有对小夫妻买了之后,过了得有七八年吧,前两年的时候又卖出去了,听说卖的价钱还挺高,现在好像是他孙子在住吧。”   “他孙子以前在什么地方工作?”韩清肃问。   “这就不知道了,我来这儿开店的时候他就出去上学了吧。”纪顺说,“反正听说学习挺好,应该是在大城市。”   “谢了。”韩清肃道。   “客气啥,上次你给我说的那支股票啊,赚大发了。”纪顺笑道,“再给指点指点?”   “我也不懂这些。”韩清肃笑眯眯道,“他们家是我家死对头,我们家破产他肯定赚啊。”   纪顺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满嘴跑火车的乐劲儿。”   “跑火车——呜呜——”纪博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围着桌子乱跑。   “纪博睿,你皮痒了是不是?”纪顺吼了他一声。   韩清肃一把拎住了纪博睿的后领子,纪博睿扭过头来扒住他的胳膊荡秋千,只荡了两个,韩清肃就哎哟了一声:“不行,你哥我年纪大了,再荡就断了。”   “叔!”纪博睿声音响亮地喊他。   “哎!”韩清肃声音响亮地回答。   “你打算找什么工作?”纪顺问他。   “钱多的。”韩清肃目标明确,“去了几家公司,一个月几千块钱都不够交房租的。”   “你要真想挣钱,还是得吃苦,我侄子在工地上干建筑,开塔吊一个月一万五,他朋友开挖掘机的也不少挣钱。”纪顺说。   “……我不会。”韩清肃说,“会开直升机行吗?”   纪顺哈哈大笑:“操,你要会开直升飞机,这顿饭我就多收你十块钱。”   “我不会。”韩清肃一本正经道,“哥,便宜点。”   “我跟你说认真的,我侄子那工地好像找人来着,你要是不嫌累,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韩清肃端起碗来喝了口汤,严肃地点了点头:“干。”   当天下午,纪顺他侄子纪嘉浩骑着摩托就来了。   纪嘉浩身材高大,剃着个半寸,断眉,皮肤黝黑,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他裹了件灰扑扑的羽绒服,走进来跺了跺脚上的雪:“叔,你说谁要干?”   纪顺指了指坐在桌子前玩手机的韩清肃。   纪嘉浩看向韩清肃,道:“哥你长得这么帅,不去当模特去搬啥砖?”   “叫叔。”韩清肃起身和他握了握手,严肃道,“主要想体验一下生活。”   纪嘉浩乐得直笑。   “大冬天又下雪,工地上不好干,等雪化了,顶多再干半个月就完活,得等过完了年开春暖和了。”纪嘉浩给他解释,“不过哥你要是缺钱,我直接带你过去,我们老板人特别好。”   韩清肃点了点头:“成。”   于是韩大少爷终于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在室内刮墙。   他倒不是故意找这么累的工作,但比起坐在办公室里挣几千块钱,他更想找个途径发泄一下体力,累到了极点,他就不用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他的想象中,消耗的体力应该比在健身房泡一天略多。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累。   “你这刮得根本不行啊。”带他的工人皱眉,“这里,这里,还有这儿,都不平,根本不合格。”   他说着,手中的刮板一刮,原本被韩清肃刮得坑坑洼洼的墙面瞬间平整如新。   韩清肃震惊:“我操,你会魔法吧?”   “……”老大哥要笑不笑,“算了,你先去搅灰吧。”   韩清肃看着满是泥点和白灰的搅灰电锤,拎起来开始搅——   “加水!”老大哥大喊了一声,“你他妈搅灰干搅啊?!”   刚进门的纪嘉浩被一屋的灰尘扑了满脸。   在灰尘和轰鸣的电钻声里,韩清肃听着屋子里暴躁的骂声和呛咳声,顶着沾满了灰的头发,拎着电锤重重地叹了口气。   下午纪嘉浩送他回来的时候,不确定地问:“哥,明天你还去不?不去的话今下午不算钱。”   韩清肃抡电锤抡得胳膊还在抖,脑子里这会儿全是轰鸣声,他抬手抹了把脸,乐道:“去,麻烦你来接上我。”   “没事,顺路的事儿。”纪嘉浩说,“你记得穿暖和点。”   韩清肃从车上跳下来:“好嘞。”   纪嘉浩骑着摩托走了。   ——   林木寒盯着韩清肃的活动轨迹看了一天,跟到工地外面的时候他拧起了眉,他亲眼看见韩清肃进了工地并且手机屏幕上的小红点一直在郁闷的晃悠,然后现在红点慢吞吞的上了楼。   “哥。”他打开门,就被韩清肃扑了个满怀。   韩清肃身上一股水泥的味道,林木寒一手扶住他一手关上门:“你没事吧?”   “有事。”韩清肃有气无力道,“我觉得我快要累死了。”   林木寒带着他坐到了沙发上,韩清肃直接顺势躺了下去,闭着眼睛道:“寒宝儿,哥不行了,哥要死了,要是有来生,咱俩再也别见了。”   然后他脑袋一歪,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木寒:“……”   尽管心知肚明,但林木寒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找了份什么工作?”   “粉刷匠。”韩清肃闭着眼睛懒声道,“人家小粉刷匠都是穿着漂亮的小围裙带着报纸帽子,拿着小刷子刷墙,我他妈扛着大电锤搅灰,还得往里面加水,那个水桶……我操,得有五六十斤重。”   “哥,算了吧。”林木寒只是听着就皱起了眉。   韩清肃半晌没说话,林木寒正要晃他,发现他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被叫醒吃饭的韩清肃相当地痛苦,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魂,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林木寒虽然想让他吃点苦头,但也不是这种苦头,让他一个大少爷下工地,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同时他又极其费解——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工地干活?”   “钱多。”韩清肃看着桌上的白米饭,饿意像是被点燃的干草堆,平时他不甚满意的饭菜现在吃起来美味程度直线上升。   “一个月多少钱?”林木寒问他。   “一万多,不过我刚开始干,可能只有七八千。”韩清肃道,“也不算少了。”   林木寒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韩清肃嘴里听到七八千和不算少挨在一起。   “明天还要去吗?”林木寒问。   “啧,一个两个都瞧不起我呢是吧?”韩清肃抬起头嚣张地看向他,“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哥,我不是在激你。”林木寒看着他狼吞虎咽,去给他接了杯温水递到了他手里,“你慢点吃。”   韩清肃扒了一碗饭又添了一碗,快吃完的时候忽然说:“我今天一天都没想应该怎么去死,挺好的。”   然后他低下去吃完了最后一口菜,拍着肚子去卧室拿衣服准备洗澡去了。   徒留林木寒一个人在那句话里凌乱,慢慢变了脸色。 第19章 腊肉   韩清肃洗完澡疲惫地出来,就看见林木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吓得他差点一拳砸上去。   “你干什么?”韩清肃不爽地看着他。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林木寒问他。   韩清肃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闻言叹了口气:“大哥,你设身处地想一下,我从生下来持之以恒会做的事情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花钱,结果家里破产现在突然没钱花了还被戴了绿帽子,我又是废物一个……我他妈不想死才不正常吧?”   林木寒神色紧绷:“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糟。”   “废话,要是真这么糟我早就一头撞死了。”韩清肃骂骂咧咧道,“我起码还有张帅脸。”   林木寒很难想象这种人会生出“想死”诸如此类的情绪来。   “每个人每天平均会产生二十七半次想死的念头,但很少有人真的会去死。”韩清肃伸手戳他紧绷的脸,“我只是单纯的抒发一下情绪,你不要大惊小怪。”   “为什么是二十七次半?”林木寒皱眉。   “当然是因为这是胡诌的。”他笑吟吟地看着林木寒,“还是说你真担心了?”   林木寒攥住他乱戳的手,神色认真道:“哥,别吓我。”   “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吗?”韩清肃嬉皮笑脸, “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恨不得双双殉情那种。”   “……不会。”林木寒说,“要不我给你去买份意外保险,你出个意外我拿钱,双赢。”   韩清肃白摇头:“我有保险,受益人不是你,是我弟。”   林木寒盯着他没说话。   韩清肃捧住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后悔了吧宝贝儿。”   “不后悔。”林木寒说,“哥,我想和你结婚。”   韩清肃嚣张地指着自己锁骨上的纹身:“不行啊宝贝儿,我至今忘不了心中的那个他。”   林木寒的目光看起来像要烧穿他的骨头,他冷声道:“我可以等。”   “那你等着吧,啊。”韩清肃像拍小狗似地拍了拍他的头,“像我这么专情的人,没个一年半载可走不出来。”   林木寒闻言笑了。   没个一年半载走不出来的专情大少爷当晚死去又活来,被一遍遍逼问着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走出来吗,哥?”林木寒撑在他上方,不紧不慢地问他。   韩清肃本来就累得筋疲力竭,这会儿脑子里只剩了浆糊,他胡乱地点头:“出来……林……宝贝儿,你他妈要死!”   林木寒认真地问他:“现在能把我放进去吗,哥?”   “我放你大爷!滚……”韩清肃掐住他的脖子,恨不能一下掐死这个王八蛋。   奈何力不从心,他掐死人的力度顶多让林木寒这混蛋玩意儿变本加厉。   韩清肃终于肯求饶的时候,林木寒幽幽地盯着他,语气平静又冷漠:“哥,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提别人?尤其是那个楚景元。”   韩清肃勾起嘴角,半死不活地冲他竖了个中指。   林木寒眸光一冷。   “等——”韩清肃又困又累,及时叫停,“我答应你,让我睡觉吧宝贝。”   林木寒盯着他:“真的?”   韩清肃胡乱地点头,勾住他的脖子把人薅下来亲了一口,翻了个就要睡。   “洗澡。”林木寒拽他起来。   韩清肃没动静。   最后睡得迷迷糊糊被林木寒拖进卫生间里洗了个澡,他做梦梦见自己睡在了马桶里,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头痛欲裂,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林木寒猛地起身:“怎么了?!”   “困死了操……”韩清肃翻了个身蜷缩成了只大虾,“我刚睡着就要起。”   “哥,你睡了三个小时。”林木寒抓了抓他的头发,躺回去将人搂进怀里,亲他的头发:“哥,别去了,继续睡吧,外面天还没亮,又冷又脏……我今天在家陪你,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这条件的诱惑力实在不小,韩清肃纠结了两秒,一把将人推开坐了起来。   “哥?”林木寒跟着他起来。   “不行,我立志要做一名优秀的粉刷匠。”韩清肃神色痛苦道,“这是我人生的梦想。”   他的梦想来得实在太快,林木寒说:“你要是特别想做粉刷匠,今天晚上穿粉围裙我给你找面墙——”   他话没说完,就被韩清肃一巴掌捂住了嘴:“别说了宝宝,我怕我现在就忍不住把你搅碎了抹墙上。”   林木寒拿开他的手说:“有点恶心。”   韩清肃下床,走了一步差点直接跪地上,被林木寒从后面一把捞了起来。   “哥,你这样行吗?”他忧心忡忡。   回答他的是韩清肃嚣张的中指和冷酷的背影。   ——   韩清肃从纪嘉浩的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脸都快冻僵了。   “哥,你今天还是跟着老朱。”纪嘉浩说,“你别看他脾气不好,但手艺一绝,你要能从他手里学出来,绝对是这个。”   他冲韩清肃比了个大拇指。   韩清肃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老朱就是昨天教他的那个老头,看起来五六十岁了,但嗓门极大,能一手提俩大桶。   老朱不太搭理人,但在韩清肃让了他一盒烟之后,态度好了不少。   “这活不好干。”老朱抽了口烟看着韩清肃,“你真打算干?”   “干。”韩清肃笑着点头,“我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老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爸妈干什么的?”   “做生意,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韩清肃叹了口气,“我弟弟现在开出租养家,我帮他分担一点儿。”   老朱点了点头:“我就说你看着不像干活的样。”   韩清肃说:“我努力学习。”   老朱嗤笑一声:“这又不是什么好活。”   韩清肃说:“自谦了哥。”   “小纪喊我爷爷。”老朱瞪他。   韩清肃笑眯眯道:“咱们各论各的。”   虽然这活又苦又累,但韩清肃接受得意外不错,不到半天就和老朱还有另外几个工人混熟,吃午饭的时候和他们坐在工地里,啃着早上和纪嘉浩一起买的冷饼和咸菜。   有位老大哥分给他一块带来的腊肉:“小韩你尝尝,你嫂子做的。”   韩清肃啃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这也太好吃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   老朱说:“你这是饿了觉得香。”   韩清肃说:“我弟都不给做肉吃。”   “你是不知道开车也辛苦。”老朱说,“估计你们都没吃过苦,万事开头难,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韩清肃点头:“你们谁要是用车找我弟,我让他给你们便宜点。”   于是下午来工地接他的林木寒就接到了新活,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有个大哥他老婆要去C市探亲,带着仨孩子,想包车来回,你看多少钱?”韩清肃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叹了口气,抓起旁边林木寒吃了一半的面包就往嘴里塞。   “那个是前天剩的。”林木寒伸手要拿走。   “没事,我他妈快饿死了。”韩清肃含糊不清道,“一个饼……根本……不顶饱。”   “喝点水。”林木寒皱眉给他递水。   韩清肃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伸手一抹嘴:“开车啊,还有吃的吗?我快要饿死了。”   “车上没有吃的,回家给你做。”林木寒启动了车子。   “你会做腊肉吗?有盐粒儿的那种。”韩清肃问他。   “……不会。”林木寒疑惑,“想吃?”   “还行吧。”韩清肃矜持道,“也不是很想。”   那就是特别想。   林木寒说:“我试试。”   韩清肃笑眯眯道:“宝贝儿,你真贤惠。”   林木寒面无表情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   韩清肃理直气壮道:“因为我还没有成为一名优秀的粉刷匠。”   “……”林木寒想把他从车上扔下去。   “说真的,你考虑好没有,我看你也很闲,都有空来接我。”快到家时韩清肃问他,“这可是个大单子,能挣好几百块钱,给我腌十块好吃的腊肉。”   林木寒:“……把他电话给我。”   当天晚上,正在加班的顾万青接到了林木寒的电话,他望着窗外通火通明的大厦和车流川涌的立交,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老大,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要么提前要么推后。”林木寒说。   “这个会议我们和那边争取了足足好几个月,就算只是视频会议也至关重要!”顾万青对着手机吼,“你让我推迟跟我说你那天要去干出租?!”   林木寒:“……”   “就是天塌了这个会议也不能改时间!”顾万青暴躁道,“老大你当个人吧,人家霸总推掉会议起码是为了谈恋爱,你跑去给人开车?这个项目对我们至关重要,韩清肃是不是把你的脑子给吃了?!”   林木寒说:“开个玩笑。”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顾万青有气无力道,“我是什么很贱的玩具吗?”   “……我雇你很贵。”林木寒说,“我只是每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去工作,他明明察觉到了我别有用心。”   “老大,不要好奇。”顾万青劝他,“好奇害死猫,到时候小心失身又失心还赔钱。”   “不会。”林木寒那边传来了杂音。   “老大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吵?”顾万青疑惑。   林木寒冷酷道:“在买腊肉。” 第20章 相亲   韩清肃拿着小饭铲刮干净了锅里最后一点米饭,把盘子里的肉和菜全倒进了碗里,然后一口气全都吃了个干净。   最后大少爷把碗一放,拿了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点评道:“还行,味道一般。”   林木寒幽幽道:“那你倒是给我留口菜。”   “我干的是力气活,家里的饭菜都要紧着我这个顶梁柱。”韩清肃正色道,“这样老公才能挣钱养你。”   “……少看些电视剧。”林木寒想把饭盆扣他头上。   韩清肃靠在椅子上拍了拍肚子,拖着长腔道:“放肆,我可怀着你们老林家的龙种呢。”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起身收拾碗筷,韩清肃嚣张地指挥他:“林啊,碗筷刷干净点儿,桌子也擦干净,顺便把地扫一扫。”   林木寒忍无可忍:“哥。”   “怎么了?”韩清肃拍着肚皮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木寒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进了厨房。   “包车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老刘还等着我信呢。”韩清肃问他。   “我那天有事。”林木寒打开水龙头刷碗。   “什么事啊比挣钱给我买肉还重要?”韩清肃忽然靠近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   林木寒被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盘子转身就朝他扇了过去。   “我操!”韩清肃猛地向后一躲,躲过了盘子却没躲过上面的水,被劈头盖脸甩了一身油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站在狭窄的厨房里。   “……你干嘛?”韩清肃抹了把脸,有股腊肉和洗洁精混合的味道。   “水龙头开着,我没听见你过来。”林木寒顿了顿,“你突然抱我,我还以为是鬼。”   “那他肯定是个色鬼。”韩清肃皱眉。   林木寒说:“你也差不多。”   “放屁,我清心寡欲洁身自好温柔能干。”韩清肃夸起自己来毫不吝啬,“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   林木寒抓了张厨房纸给他擦脸。   “我靠你怎么不用刀给我擦?”韩清肃一遍躲一边骂,“刀子都比这纸柔软。”   “这玩意儿吸油。”林木寒扣住他的后颈不让他乱动,“哥,以后别这样夸自己,有点恶心。”   这几个词和韩清肃不说十分贴切,只能说毫无关系。   韩清肃哀怨地看着他:“林宝儿,你真是让我伤心。”   “再喊我这么恶心的名字,我就把你塞进洗洁精里。”林木寒给他擦干净脸,推他进卫生间,“去洗洗。”   韩清肃扭头给了他一个飞吻。   林木寒伸手糊住他的脸给他脑袋转了回去。   “你有什么事?”韩清肃洗完脸感觉自己又帅了一层楼,对着镜子里的帅哥挑了挑眉。   林木寒把洗好的碗整齐地摆好,道:“相亲。”   “相亲好啊,相男的还是女的?”韩清肃戏谑道,“要不要哥帮你参谋参谋?”   林木寒闻言冷下了脸。   韩清肃笑眯眯道:“别的不说,我可是识人有术,甭管男男女女,打眼一看我就知道是什么货色。”   林木寒盯着他:“你想让我去?”   “我不能干涉你的自由。”韩清肃说,“你要是定了,我立马就搬走。”   “你想得美。”林木寒咬牙。   韩清肃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走到他面前抱着胳膊打量他一圈,凑上来亲了他一下:“乖宝,想去就去,相亲可比挣钱重要多了。”   林木寒没说话。   一直到晚上睡觉,他都没再和韩清肃说一句话。   韩清肃累得要死,这小崽子破天荒没缠着他,他反倒有些不习惯,尤其是林木寒背对着他看手机一声不吭,哪儿哪儿都觉得不自在。   “哎。”他伸手戳林木寒的后腰,困得打了个哈欠。   林木寒没理他。   “哎,林宝宝。”他又使劲戳了戳。   林木寒头也不回道:“要不你再使点劲捅穿我的腰子。”   韩清肃听乐了,拍了拍他的屁股,问他:“你相亲我能一起蹭个饭吗?”   “……不能。”林木寒冷酷地拒绝。   “我又不跟你抢人。”韩清肃说,“咱俩审美不一样。”   林木寒差点儿咬碎牙根,他忍无可忍地转身,在昏暗的光线里对上了韩清肃那双戏谑的眼睛:“哥,你别这样。”   “我哪样?”韩清肃莫名其妙。   “你说你不让我去。”林木寒说。   “啊。”韩清肃摸了摸鼻子,“这样不好吧?”   林木寒瞪着他,慢慢红了眼眶,声音有点哽咽:“哥。”   “哎哎哎好好好,不去不去。”韩清肃一听他这哭腔就受不了了,身后把人扒拉进怀里搂着,“你敢哭我抽你啊。”   林木寒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肩膀上闷声道:“没有相亲,我骗你的。”   “啧。”韩清肃把腿搭在了他腿上。   “C市太远了,要在那里住一晚上见不到你,我会疯的。”林木寒说。   “你可以从手机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我的帅气。”韩清肃毫不客气道。   “……那不一样。”林木寒险些没装下去。   韩清肃说:“你个变态。”   “只对你。”林木寒抱他抱得更紧了些,“哥,你别离开我。”   “好好好。”韩清肃敷衍地点头,末了补充道,“放心,我还没有学到粉刷匠的精髓,不会离开。”   林木寒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韩清肃却先一步把他推开:“靠,有点热,睡了宝贝儿。”   然后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死了过去。   林木寒目光阴森地盯着他,伸手将人重新搂进了怀里,韩清肃皱着眉推了他一把,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但林木寒搂得太用力,最后反抗无效,就被老老实实抱着睡了过去。   在韩清肃的记忆里,林木寒也是很黏人的。   *   当时林木寒在上大二,课表排得很满,在校外打了两份工,还要抽出时间来和韩清肃谈恋爱,没两个星期,人都瘦了一圈。   韩清肃看他累,也很不满意他没空陪自己,直接帮他辞了校外的那两份兼职。   林木寒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刚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看清来电提示,将东西扔给旁边的助理,慢悠悠地接通:“喂,宝贝儿,是不是想我了?”   “你帮我把工作辞了。”林木寒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沉。   “你那工作又累钱又少,我再多给你些零花钱,你就好好上学,然后陪我就行。”韩清肃笑道,“今晚我去接你?”   “我不想辞。”林木寒声音有些发冷。   韩清肃不快地皱起了眉,他交过的小男朋友哪个不是哄着他顺着他,偏偏这个穷学生又冷又硬,在床上玩不开也就算了,给钱都不要,清高得要命,他好几次都想就这样算了,但每次看到人又被勾得心里发痒——   他就喜欢林木寒这劲劲的随时能跟人干架的样儿。   “宝贝儿,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累得。”他耐着性子哄人。   “那你应该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林木寒说。   韩清肃皱眉:“这点小事——喂?”   林木寒竟然直接扣了他的电话。   韩清肃很是愣了一下,转过头震惊地看着旁边的助理:“他竟然敢挂我电话?”   助理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韩清肃没工夫搭理他,两个小时候直接就杀到了A大。   林木寒刚下课,正在和舍友讨论题,他笑着捶了对方的肩膀一下,有人勾住他的脖子,几个人看起来关系很好。   韩清肃看他和别人有说有笑很不爽,站在门口喊他:“林木寒。”   林木寒闻声抬起头来,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直接消失。   “……”韩清肃差点没骂脏话。   林木寒背着书包出来,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还生我气呢?”韩清肃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主要是心疼你,看看,小脸都给累瘦了。”   “你这样做很不尊重我。”林木寒缜着脸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韩清肃心中轻嗤,面上却诚恳认错:“我知道了,下次我肯定提前问你,别生气了,嗯?”   林木寒抿着唇沉默了片刻:“你来干什么,我今天满课。”   “我来哄你啊。”韩清肃把手中的袋子提起来,“你上次不是喜欢家里阿姨做的菜吗,我给你带来了,我们一起吃午饭。”   大学的食堂里熙熙攘攘,韩清肃那身行头和嚣张的帅脸格外引人注目,路上有好几个人来要他电话,都被他礼貌地婉拒了。   “有男朋友了。”韩清肃指着旁边的林木寒说。   林木寒耳朵发红,拽着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   韩清肃忍不住捏他的耳朵,非要跟他挤在一块,道:“今晚上接你回家?”   林木寒吃着饭没说话。   韩清肃用膝盖抵了抵他的膝盖,支着脑袋冲他笑:“宝贝儿,你可看见了,我可是很抢手的,你要是不看紧我,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林木寒攥着筷子的手一紧,绷着脸道:“那你走好了。”   “我可舍不得。”韩清肃伸手抓了抓他的大腿,“真错了,哥给你赔不是,来,亲一个。”   林木寒有些慌乱地抵开他的下巴,恼羞成怒:“这么多人。”   “那回家再亲。”韩清肃笑得不怀好意。   他哄人的功夫实在厉害,林木寒的气消得莫名其妙,他被韩清肃拐回家的时候,早就忘了之前要和他严肃谈谈的打算。   韩清肃专门在A大买了套房子,一开始他想落在林木寒的名下,被林木寒拒绝了,于是也识趣地没有再提。   林木寒被他压在浴缸里胡闹,不小心呛了口水,趴在旁边咳嗽起来。   “没事吧?”韩清肃拍他的背。   林木寒摇了摇头,肩颈后背都泛着红,清瘦的肩上落满了吻痕,韩清肃搂着人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笑道:“要不你自己动?”   林木寒羞耻又抗拒,眼睛被水汽熏蒸出了红血丝,看起来像要吃了他。   韩清肃好整以暇:“要不还是算了。”   林木寒跪坐在他腰间,咬牙道:“我试试。”   自然是没成功的,他差点把韩清肃按进浴缸里淹死,最后还是韩大少爷自食其力,带着人一直胡闹到了半夜。   林木寒被他搂在怀里,抱着他的腰说:“哥,我今天不是故意和你发脾气。”   餍足的韩大少爷早就忘了这档子事,拍了拍他的脑袋:“零花钱再给你加一百万。”   “我不要。”林木寒闷声道,“那三十万我会还你。”   韩清肃懒得和他掰扯:“好好好,都听你的。”   “哥,虽然一开始我是因为缺钱才答应你,但现在不是。”林木寒很认真地和他说,“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你等我大学毕业,好不好?”   “好。”韩清肃回答得也很认真,就是已经困得听不进耳朵里了。   “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林木寒亲了亲他的下巴。   “好,结婚。”韩清肃彻底睁不开眼睛,“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林木寒沉默了许久,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腰:“那要说话算数。”   “嗯,骗你就让我倾家荡产。”韩清肃笑了一声。   林木寒乖顺地抱着他,认真道:“我也爱你,哥。”   韩清肃已经睡着了。   从那以后,林木寒就变得十分黏人,只要没课就会来找他,要去看电影,要去压马路,要去打球,要去吃些奇怪的东西,要去一起旅游,到最后甚至要他陪自己上课。   时隔多年,韩清肃重新混进大学课堂,坐在最后一排都没能撑过十分钟,就在教授催眠的声音里睡得天昏地暗。   林木寒认真地听着课,偶尔会转头看看他,然后捏捏他的耳朵,碰碰他的手,或者摸摸他的头发,总之是不肯老实的。   “你认真听课。”被烦醒的韩清肃趴在胳膊上转头看着他。   林木寒小声道:“老师让做题,我已经做完了,十分钟后他才讲。”   “什么题?”韩清肃困顿地凑上去。   林木寒抬起本子给他看。   韩清肃的眼睛骤然被知识冲击,瞬间头昏眼花:“卧槽,真厉害,快拿开。”   林木寒忍不住笑,拿着纸给他折了个小船,放在了他手边。   韩清肃捏起那小船看,上面还用红笔画了个爱心,他伸手揣进了兜里:“林木寒同学,请认真听课,这个没收了。”   林木寒笑着抓住了他的手:“哥,爱你。”   韩清肃趴在桌子上,用膝盖撞他:“林小寒,你真肉麻。”   林木寒悄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朵。   教授在上面开始讲题,林木寒右手拿着笔偶尔写几个字,左手在桌子下和韩清肃十指紧扣,韩清肃睡了一觉又一觉,几天下来觉得自己都能当个物理学家了。   他闲得没事,除了惹他爸妈生气就是出去浪,难得天天往A大跑,韩轩甚至都以为他要改邪归正,已经准备找个教授带他让他考个研究生。   韩清肃吓得当天就跑去了酒吧以证清白。   结果比他爸更恐怖的是林木寒。   一连七八通电话,韩清肃躲在厕所里接通:“小寒?”   “哥,你怎么没来?”林木寒声音听上去很冷,“我在校门口等了你两个小时。”   “啊,我临时有事。”韩清肃堵住耳朵,“这几天先不去了。”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哥,你是不是去酒吧了?”   “没有。”韩清肃心虚道,“我出来谈生意。”   他谈个屁的生意,他连报表都看不明白。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林木寒说。   韩清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我真有事,你不上课吗?”   “缺几节课没关系。”林木寒冷声道,“你开定位。”   韩清肃发誓他只是出来喝酒,但在酒吧理看见林木寒冷着脸看过来,他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   他正绞尽脑汁准备应付哄人,结果林木寒大步朝他走过来,一把将他抱住,险些把他灌的酒给勒出来。   “哎哟宝贝儿,勒吐了。”韩清肃拍他的后背。   林木寒松了松力道,在嘈杂的音乐声和缤纷的灯光里认真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韩清肃抓了抓他的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回家。”林木寒抓紧了他的手。   “不上课了?”韩清肃歪头看着他。   林木寒点了点头:“你陪我。”   “好。”韩清肃乐见其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开玩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要你了?”   “嗯。”林木寒闷闷地应了一声。   韩清肃瞬间心都快化了,抱着人好一顿揉搓,笑道:“放心吧,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的。” 第21章 访客   *   韩清肃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   以致于第二天他在挂墙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看墙!”老朱吼了他一声。   韩清肃猛地回神, 他的头发和脸上都带着白色的泥点子,他皱着眉问:“朱哥,我问你个事。”   “啥事?”老朱在脚手架上低头看着他, 活像为信徒指点迷津的真神。   “我弟其实很讨厌我, 因为我之前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可能还有点恨我, 为什么他对我还是很好?”韩清肃像是在问他, 又像在喃喃自语,“我靠,我不会被他洗脑了吧?”   “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老朱说。   “不是亲的。”韩清肃叹了口气。   要是韩清然这样,他早一脚踹过去了,他们亲兄弟打得头破血流弄得老死不相往来,韩清然打电话还是会担心他没钱花。   “不是亲的就难说了。”老朱敲了敲刮刀上的灰,“不过也说不准,他可能也没你想得那么恨你, 也可能图你别的。”   韩清肃点了点头, 说:“他肯定是图我的人。”   “……”老朱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赶紧刮墙。”   韩清肃刮了一天的墙,快下班时接到了林木寒的电话。   “哥, 我这边还有事, 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林木寒说。   韩清肃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一边和老朱几个往楼下走,闻言道:“我一天挣的这点钱还打车, 车打我还差不多, 你不用管了,我坐公交回去。”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你会吗?”   “我他妈又不是傻子你说我会吗!”韩清肃接过别人递来的烟, 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跟那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不说了,挂了。”   “等等。”林木寒盯着屏幕里正在激烈讨论的员工,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相框上,照片里他和韩清肃亲密地挨在一起,韩清肃微微仰着下巴,一副嚣张又满不在乎的模样。   “啊?”韩清肃声音有点大。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林木寒说。   “不用,回家随便做点就行,我做。”韩清肃道,“这回我给你少放盐。”   林木寒:“……好,那我尽快回去。”   ——   韩清肃一边上楼一边摸钥匙,结果抬头冷不防看见门口有个人在等,疑惑道:“你找谁?”   林旭明转身过来笑道:“你好,韩先生,我是小寒的哥哥,我们上次一起吃过饭。”   “啊。”韩清肃自然认了出来,他看林旭明脚边放着的大盒小盒,“你怎么不进去?”   “小寒在忙,我就没给他打电话,想着在门口等一等。”林旭明笑道。   “这儿有备用钥匙。”韩清肃指了指旁边掉了漆的水表箱,“你直接进去就行。”   “这样不太好。”林旭明让开门,目光扫过他满是白点和灰尘的外套,“韩先生在做什么工作?”   “粉刷匠。”韩清肃拧钥匙开了门,“进来吧。”   林旭明跟着他进来,问:“要换鞋吗?”   “不用,地好几天没拖了。”韩清肃把钥匙扔到了玄关,“你坐,我先去洗个澡,林木寒一会儿就回来。”   韩清肃进了卫生间洗澡,林旭明打量着房间,时隔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这里面的布局改动不大,原本被别人装修过的屋子又被林木寒近乎偏执地改回了原先老旧的模样,柜子和电视还是十几年前的原件,不过沙发套的颜色过于现代,应该不是林木寒的手笔,门口还有个廉价的塑料猫摆件,脖子上系了个可笑的大红色蝴蝶结,电视柜旁边放着两个落了灰的哑铃,插座上还插着两个数据线很长的充电器,一个延伸到餐桌边,一个搭在沙发上……   林木寒是个极其整洁爱干净的人,他甚至有些偏执地强迫症,任何物品都要按他的设想待在原位,但显然这房间里凌乱的摆设和布局来自另一个人。   林旭明看着卫生间门口丢下的脏衣服,缓缓地皱起了眉。   韩清肃洗澡很快,他擦着头发出来,盯着林旭明看了两眼,然后拿了个杯子接了杯水放在了他面前:“喝水。”   “谢谢。”林旭明接过来,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林木寒的电话紧随而至。   “哎?”韩清肃站在餐桌前,按住发酸的脖子来回拧了拧,“你哥来了。”   “我马上就回来。”林木寒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急躁。   韩清肃眯起眼睛笑道:“不用着急,我又不会对你哥做什么,你慢慢往回走就行,我去厨房做饭,好好招待招待咱哥。”   林木寒直接挂了电话。   韩清肃的待客之道仅限于一杯水,他优哉游哉地进了厨房,准备大展身手,让林木寒对自己刮目相看。   林旭明在客厅听着厨房里面传来的暴躁的劈砍声,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厨房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坐着就行。”韩清肃举着刀转身,锋利的刀刃正好对着林旭明的脑脖子,林旭明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你坐着就行。”韩清肃拿着刀往外比划了两下,在配上他这凶悍的外貌和狂放不羁的气势,怎么看都像是在威胁。   林旭明只好从厨房出来,恰好林木寒开门进来。   “哥。”林木寒有些喘,应该是跑上楼来,他道,“你怎么忽然来了?”   “怎么,不欢迎?”林旭明笑道。   “没有。”林木寒放下钥匙喘了口气,“只是家里没收拾有些乱。”   “没事,感觉挺好的。”林旭明笑了笑,“我以为今天会和以前一样,都进不了门呢,你男朋友太热情了。”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我去看看他。”   他刚进厨房,就见韩清肃把葱往油锅里扔,噼里啪啦一阵爆响,瞬间油烟四起,林木寒走到他身后打开了油烟机。   “我靠。”韩清肃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锅铲,扭头不耐烦地盯着他,低声道,“你哥来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害他穿得灰头土脸十分地没面子。   “我也不知道他来。”林木寒躲开他手上锋利的刀,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锅铲,“你要做什么菜?”   “不知道。”韩清肃指着锅里快糊掉的葱花道,“要不爆炒小葱花?”   “干炒啊?”林木寒忍不住笑了。   “啧。”韩清肃把旁边剁得乱七八糟的西红柿扔进锅里,猛地想起来,“鸡蛋!”   林木寒说:“蛋呢?”   “蛋在你裆里。”韩清肃转身去冰箱拿鸡蛋,“我忘了西红柿炒蛋还得有鸡蛋,几个?”   “俩吧。”林木寒说,“多了少了都是毛病。”   “操。”韩清肃乐了,拿了俩鸡蛋出来,骂道,“你他妈真是闲得蛋疼。”   林木寒拿着碗放在他面前:“磕。”   “看我单手给你磕俩。”韩清肃拿着俩鸡蛋就往碗边磕。   林木寒没来及制止,不出意外的话就出了点意外,俩蛋一个都没能进碗里,在他俩脚边摔得稀烂。   “还能救一救。”韩清肃抄起锅铲就想铲回碗里。   “哥,咱们家真没穷到这地步。”林木寒攥住他蠢蠢欲动的爪子,叹了口气,“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有韩清肃在厨房里帮倒忙,简直就是兵荒马乱。   韩清肃拿铲子敲他的脑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有油!”林木寒觉得脑门一热。   “切克闹?”韩清肃笑。   “……”林木寒重重地叹了口气,“哥,求你了,出去坐着休息吧。”   韩清肃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厨房。   “你们感情真好。”林旭明笑道,“我还以为小寒一直都是沉闷的性子,难得这么活泼。”   韩清肃是谁,他身经百战,清纯的火辣的蠢笨的狡诈的男人见过无数,就林旭明这话里有话还意有所指,他半只耳朵就能听出来。   “还行吧,在床上也挺活泼。”韩清肃笑道。   林旭明被噎了一下,险些没压住难看的脸色。   “开个玩笑,别介意啊。”韩清肃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旭明笑得有些勉强:“其实小寒在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但对方伤他伤得很深,当时他精神状态特别不好,不得已从A大退了学,从那以后性情就变得有些古怪,现在他已经好多了,所以我不希望他重蹈覆辙。”   韩清肃跷起了二郎腿,笑道:“虽然不是亲兄弟,你还挺关心他的。”   “毕竟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林旭明说,“他小时候很黏我,我现在很后悔当年没让他报我在的学校,如果我多留意他,也许就不会发生当年那件事情了。”   “当年他好像是很缺钱吧?”韩清肃笑吟吟道,“你再留意他,能帮他搞到钱?”   林旭明眼神微暗:“我当然会想办法。”   “你也没把房子卖了给小寒他爷爷治病啊。”韩清肃笑道,“好话可是谁都会说,我还说如果我智商一百八,就能成为一名卓越的粉刷匠。”   林旭明:“什么?”   “我去看看他的蛋。”韩清肃客气地点头,起身进了厨房,徒留林旭明一个人面色变幻。   “你哥他妈的有病。”韩清肃进去一巴掌拍在了林木寒的后腰上。   林木寒险些把锅里的油泼他脸上,转头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他竟然把我当情敌。”韩清肃啧了一声,“就你对我爱得死去活来这程度,他配吗?我估计你对他都硬不起来。”   “……哥,别开玩笑。”林木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我没开玩笑,他妈的点我呢。”韩清肃愤愤不平,“话里话外说是因为我伤害了你,让你从A大退学,从此你一蹶不振只能当个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怎么了?劳动人民最光荣,我还是个即将变得非常优秀的粉刷匠呢。”   “退学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任何人没有关系。”林木寒盯着他道。   “出去和他说。”韩清肃指了指外边,“再他妈瞎逼逼,我就一脚给他踹门外边去。”   “是你请他进来的。”林木寒说,“这里我只让你进来。”   “还不是因为你不接我。”韩清肃理直气壮,“活该——”   林木寒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第22章 生日   韩清肃被林旭明搞得有点烦, 但林木寒亲得太带劲,尤其是林旭明还在外面就更刺激了,他揽住林木寒的腰将人压在了冰箱上, 加深了这个吻。   “一股西红柿鸡蛋的味儿。”韩清肃用膝盖抵了他一下。   “我尝了尝咸淡。”林木寒按住他不老实的手, “别闹, 哥。”   “你哥在外边儿呢。”韩清肃没好气地揉了他一把。   林木寒呼吸有些乱, 他扣住韩清肃的手腕放在了心脏上, 认真地看着他说:“哥,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我是你的。”   韩清肃笑得吊儿郎当:“那你今晚让我——我操!糊了!”   他一嗓子吼光了所有旖旎的气氛,林木寒赶忙去关火,韩清肃在旁边看上去很忙,但压根没帮上什么忙,还把他裤子泼湿了一片。   这顿饭吃得一波三折。   饭桌上,林旭明询问林木寒的近况:“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老样子。”林木寒在低头剔鱼刺。   “爸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想周末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过我有个手术, 你要是有空的话能陪着他吗?”林旭明说。   “你周末不是要陪我?”韩清肃在林木寒开口前道,“算了你去吧, 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 对林旭明道:“哥,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没事。”林旭明笑了笑, “对了, 这是我上次出差从南边带回来的一些特产,你爱吃甜的, 我就都给你留着了,只是一直没空过来给你。”   “谢谢哥。”林木寒点头。   “跟我客气什么。”林旭明推给他一个小盒子,“补给你的生日礼物,昨天实在没能腾出空来,小寒,生日快乐。”   林木寒笑了笑:“谢谢哥。”   旁边正在埋头吃饭的韩清肃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林木寒,但林木寒正在看盒子里的东西,是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他都不知道林木寒昨天过生日。   哦,他也没给林木寒过过生日,毕竟当年还没来得及到林木寒的生日他们就分手了。   林木寒把挑好刺的鱼放到了他碗里,和对面的林旭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韩清肃这顿饭吃得很不痛快。   林旭明离开的时候,林木寒一直把人送到楼下,韩清肃跟着他们后面溜溜达达地下去,就看见远处林旭明和他拥抱了一下,顿时不爽地皱起了眉。   倒不是多在乎林木寒,主要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挑衅过了。   林木寒刚把人送走,转身就看见韩清肃臭着张脸站在楼道前盯着自己,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哥?”   “别叫我哥,你好哥哥已经走了。”韩清肃转身上楼。   林木寒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上楼,抓着他的手让他拽自己:“哥,你都这么大人了,别老吃醋。”   “吃你大爷的醋。”韩清肃甩开他的爪子。   林木寒戳他的后腰:“那你干嘛?”   “就是看他不爽。”韩清肃啧了一声,“你这便宜哥哥看着就不是个好鸟。”   “没事哥,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木寒说。   “我他妈——”韩清肃扭头盯着他,“林木寒,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林木寒说:“胆子不大敢上你?”   韩清肃差点一脚给他踹楼底下。   眼看人要炸毛,林木寒快走两步跟上他,黏黏糊糊搂着人开门:“我今天真不知道他来,就算和他吃饭也不会在家里。”   韩清肃踢掉鞋子:“有毛病。”   林木寒见他直接往卧室里走,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说:“哥,谁惹你不开心了?”   韩清肃躺在床上眼皮都快掀不开了,闻言道:“哪来的不开心,我他妈觉都不够睡,祖宗,你消停点儿吧,乖,自己玩鸟儿去。”   林木寒趴在他身上扒开他的眼皮,亲了他一口:“哥,周末你要我陪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韩清肃困顿道,“我他妈就是看不惯那傻逼支使你,你个怂蛋。”   “我没打算答应。”林木寒把他压在身下亲他的脖子,“哥,我好喜欢你。”   “啊啊啊啊——”韩清肃崩溃地喊了一通,“我知道了祖宗,我要睡觉,你起开!”   林木寒说:“周末我陪你回A市吧。”   韩清肃有气无力道:“回去干什么?”   “你去看看你妈。”林木寒说。   韩清肃陡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向他:“林木寒,少管闲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林木寒捧住他的脸亲了亲,“我觉得你回去看看,也许就不这么难受了。”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难受了?”韩清肃拧眉。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林木寒抱着他说,“你一开始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变态,要把你杀了才跟我回家的?”   韩清肃:“……神经病。”   “我爱你,哥。”林木寒认真地看着他,眼底的阴郁凝成了浓黑的冷色,“我不会杀了你,我要好好跟你过一辈子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韩清肃木着脸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林木寒轻笑了一声:“回A市给你换座大房子好不好?住上你梦寐以求的大地下室,我用链子把你锁起来,然后让你试试我给你挑选的玩具,我还给你定制了一个展示柜,哥,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他瞳孔微颤,痴迷地吻着韩清肃,喃喃道:“你再怎么哭怎么求饶都没用,只能听我的话,好不好?”   “我操。”韩清肃震撼地骂了一声,“你他妈还挺会想。”   林木寒目光森然地盯着他:“不只是想,我会这样做的,哥。”   “别了吧,我没兴趣。”韩清肃拧眉道。   林木寒将他压在身下,冷声道:“你有兴趣我就不会这样做了。”   “死变态。”韩清肃瘫成了条死鱼,“那你把地下室的墙留着,我要亲自粉刷成五彩斑斓的黑。”   林木寒笑了一声:“好,只穿着粉围裙。”   “……你硬得有些不合时宜了。”韩清肃礼貌道,“我正在为我的人身安全担忧。”   林木寒笑得浑身都在抖,又戛然而止,他忽然抬起头来,有些难过地问韩清肃:“哥,昨天是我生日,你为什么不记得了?”   韩清肃就没记过。   “啊,忘了。”韩清肃敷衍地亲了亲他,“生日快乐宝贝儿。”   林木寒说:“骗子,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生日。”   “知道你还问。”韩清肃耐心耗尽,使劲把人推开,翻身就要睡。   林木寒把他翻回来。   韩清肃半死不活地看着他:“要杀要剐随便,赶紧完事儿,我忙着睡觉。”   然后他就因为这句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和他比起来,林木寒在床上并不温柔,甚至还有些粗鲁,韩清肃险些被他惹毛跟他干起来,奈何这混蛋力气太大,直接给他按在了阳台的墙上。   “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哄哄我?”林木寒不解地问他,“就像以前那样。”   韩清肃的脸和冰冷的墙面密切接触,甚至能感受到上面粗糙的颗粒,他点评道:“你家这墙……嘶……刮得不太平……”   林木寒直接被他气笑了:“韩清肃。”   “哟,终于不装了?”韩清肃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林木寒扣住他的下巴,沉声道:“叫出来。”   “我叫你大爷!”韩清肃声音有些变调。   林木寒看他烧红的耳朵,凑上去用鼻尖蹭了蹭:“哥,你也会害羞啊,我还以为你天生就这么骚呢。”   韩清肃没吭声。   “你还记得以前你也喜欢在阳台上吗?还为此专门定制了窗户……哥,你当初就是把我这样压在窗户上让我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楼栋,嘴里还说着些低俗又恶趣味的话……怎么现在不说了?”林木寒逼着他看向窗外,“这窗户可不是定制的,对面的楼离我们很近,看见那扇窗户了吗,说不定他们正在做饭,一抬头就能看见你正在被我干。”   韩清肃眼尾湿润,咬牙切齿道:“差不多……行了。”   “不行。”林木寒低声笑,“你还能站住呢,哥。”   韩清肃想杀人。   “哥,你真厉害,你交了那么多男朋友,怎么就没一个人发现你这么适合被……”他在韩清肃耳边说着些低俗又下三滥的话,欣赏着韩清肃变幻莫测的脸色,听他的骂声逐渐支离破碎,却仍不满足。   只要一想到韩清肃交过那么多男朋友,甚至还认真准备和其中某一个结婚,他就已经妒火中烧,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都杀了,再将韩清肃挫骨扬灰。   “哥,我这十年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你,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他亲吻着韩清肃崩溃的眼泪,“你不知道,你也不在乎,你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犯贱的只有我一个人,真他妈操蛋……哥,你死在床上好不好?”   韩清肃被他蛮横地捂住了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真好。”林木寒抓住他的手抵在了他的小腹上,笑道,“这回你应该能记我一辈子了,生日也能牢牢记住了——”   “就在我差点干死你的前一天。”   “真乖啊哥,哭得再厉害点,我会更开心的。”林木寒用力地将他箍在怀里,“韩清肃,我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 第23章 礼物   韩清肃差点以为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他瘫在床上,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砸碎了又粘起来,尤其是后腰疼得仿佛要断开,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他妈的, 林木寒昨天晚上疯了。   他记不清这神经病压着自己做了多久, 他嗓子都喊哑了, 哭得也很没面子, 何止是记住了, 简直毕生难忘,任谁见了都得喊林木寒一声畜生。   林木寒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管药膏,他坐在床边道:“哥,我给你请假了,今天不去工地,我给你涂药。”   韩清肃身残志坚,举起手来冲他比了个中指:“林木寒,你个傻逼。”   林木寒抓住他的手, 低眉顺目道:“对不起, 昨晚是我过分了。”   “操。”韩清肃哑着嗓子道, “臭傻逼王八蛋,你他妈吃垃圾长大的嘴里那么多骚话, 昨晚上没揍你是我有素质。”   林木寒抓住他的手, 放在嘴边亲了亲:“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韩清肃手都懒得往外抽,“我爬也要爬出去报警。”   林木寒笑了笑, 咬住他的手指舔了舔。   韩清肃一个激灵, 骂骂咧咧道:“恶心。”   林木寒说:“哥,你哭起来真好看, 现在眼睛都是红的,可爱。”   韩清肃登时恶寒:“林木寒,你要是听不懂人话,我也不介意揍你一顿。”   林木寒将他拽起来抱进怀里:“哥,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   “对不起啊,我这人嘴碎,高冷不起来。”韩清肃说,“但是从我的态度上来说,我已经开始和你冷战了,麻烦配合一下。”   林木寒说:“我先给你抹药。”   “留点脸吧弟弟。”韩清肃叹了口气,“我这一身傲骨都快被你干碎了。”   林木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药膏放在了床头上,转身出了门。   韩清肃连看都没看一眼,拽过被子来就继续睡觉了。   去他妈的傲骨,他现在只想睡觉。   但即便睡觉也睡不安稳,林木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床,将他搂进怀里活活给闷醒了。   “你干啥?”韩清肃眼睛都没睁开。   “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去A市,哥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出去给你买。”林木寒不老实地咬他的耳朵,“老婆,别睡了。”   “你他妈舌头不要我可以给你拔出来。”韩清肃说,“开车去?”   “嗯,我们轮换着开。”林木寒说,“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腊肉。”   “你——”韩清肃懒得和他掰扯,“算了。”   林木寒亲了亲他:“哥,陪我出去。”   “不去。”韩清肃拿被子蒙住了头,“想让我出门,除非杀了我。”   于是林木寒放心地出了门。   韩清肃美美地睡了一觉,最后被一通电话吵醒。   “哥,你现在方便说话吗?”韩清然问他。   韩清肃叹了口气:“别喊我哥,我他妈对这个字快有心理阴影了。”   “是不是林木寒对你做了什么?”韩清然的声音忽然紧张起来。   “啊,那他对我做的可多了。”韩清肃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明天我和林木寒回A市。”   “你和他?”韩清肃听上去更紧张了。   “我在他家里,懒得动弹,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韩清肃在床上艰难地蠕动了一下,“韩清然,你愿意为了你亲哥哥我杀人吗?你把林木寒杀了去坐牢吃喝不愁,我把公司变卖了跑路去国外,行吗?”   “……”韩清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真没良心。”韩清肃叹了口气。   ——   韩清肃第二天又变得生龙活虎。   林木寒早上没摸到人吓了一跳,直到去卫生间看见韩清肃在吹头发,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起这么早?”林木寒问。   “昨天睡多了。”韩清肃神采奕奕,“出发吧宝贝儿。”   林木寒说:“吃早餐。”   “乖,车上吃。”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木寒忽然有些不安,他抓住了韩清肃的手:“要不我们改天再去?”   韩清肃挑眉:“你逗我玩儿呢?”   林木寒和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道:“只是去扫墓。”   韩清肃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韩清肃出奇地沉默,玩手机也有些心不在焉,要么就是倒在座位上睡觉,林木寒偶尔看他一眼,睡着了眉头依然紧闭。   他这次带韩清肃回A市,除了想让人扫墓,主要是想让韩清肃看看心理医生——他总觉得韩清肃很不对劲,可如果说他真想不开,他平时又生龙活虎一副万事不往心里搁的模样,但凡换个人家里忽然破产又被这人这样半软禁还沦落到工地干活,怕是早就已经崩溃了。   韩清肃不仅没崩溃,回去扫墓的路上还啃了一大块腊肉和四五个面包,路过服务区饿得嗷嗷直叫,一副不停车吃饭就跟他拼命的架势。   “我这是开了胃口。”韩清肃认真地跟他科普,“老朱说了,我把劲儿使开了之后,饭量倍增,揍起人来力气翻番。”   “喝口牛奶。”林木寒给他拆了盒牛奶,插上吸管递到了他嘴边。   韩清肃歪头吸了两口:“太甜了。”   “那喝我这个。”林木寒把自己的换给他,“你慢点吃,吃快了容易发胖。”   “没事,我觉得我能刷完整个A市的墙。”韩清肃极其自信。   “……哥,你是不是接受这个身份接受得太快了?”林木寒有些不放心地问。   韩清肃看着他失望地摇头:“你根本不懂刷墙的快乐,这是我的梦想。”   林木寒看着比刚开始胖了一圈的韩清肃,忍不住叹了口气:“吃慢点。”   他好像把人养得太好了,和最初来芜城时颓废消瘦的模样不同,大少爷现在连黑眼圈和亚健康都消失了,能吃能喝能睡还能干活,积极阳光健康开朗到能直接给保健品代言,和他预想中被折断羽翼囚禁在破旧屋子里只能忍辱负重的破产少爷的形象完全八竿子打不着,思虑过重的好像也只有他一个。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林木寒看着面前阳光开朗的粉刷匠,给他递纸巾:“擦嘴。”   韩清肃凑过来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林木寒给他擦掉嘴角的油,“哥,你以前也是让人这么伺候的吗?”   “当然不是。”韩清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林木寒还没来及开口,韩清肃就继续道:“这不是你喜欢做的吗?”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像你这种变态控制狂,不止满足于控制对方的脑子,还要控制对方的身体,擦嘴洗脸洗澡恨不得一手包办,这样才能满足你,我都懂的。”   他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该说不说,这感觉还不错,早知道我就培养一下历任男朋友,这才是我该过的日子。”   林木寒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所以你就没有丝毫不适?”   “瞧你这话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我刚破产时日子过得好多了。”韩清肃说,“刚破产那天晚上我跑去天桥底下睡了一晚,提前培养了一下吃苦耐劳的品质,跟那一晚比起来,后面的日子都是天堂。”   “你——”林木寒简直无言以对,“真厉害。”   韩清肃冲他挑了挑眉:“还行吧,我都打算忍辱负重和楚景元偷情,然后靠出卖身体夺回家产了,但我的傲骨不允许我这么下贱,所以我就来了芜城,打算花完那七百万就傍个小金主,顺便还能找个男朋友,凭你哥我这姿色,那还不是让他们爱得死去活来?”   林木寒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你虽然没钱,但你伺候得好啊。”韩清肃赞许地看着他,“就是有时候太变态了,体验感有点差,不过瑕不掩瑜。”   “以后少翻你买的那本破词典。”林木寒咬牙。   韩清肃震惊:“并夕夕中小学生成语词典大全正版全新七块八,怎么就破了?”   林木寒拿炸鸡腿堵住了他的嘴:“吃饭。”   韩清肃这王八蛋满嘴里跑火车,十句话里能掺八句半假话,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格外让人信服。   要不是他摸到了韩清肃藏起来的另一部手机,他就真信了。   ——   到A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林木寒直接开车到了郊外一个高档别墅区,他拍了拍睡得天昏地暗的韩清肃:“哥,我们到了。”   韩清肃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外面路灯下的别墅,又闭上了眼睛:“换个酒店吧,这种的咱俩住不起。”   “不是酒店。”林木寒顿了顿,“我朋友空置的房子,我们临时住两天。”   “有地下室吗?”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开了车门下来。   “有。”林木寒从后备箱拿他们的行礼,“特别大。”   韩清肃大爷似走在前面,闻言道:“不要潮湿的啊,抹上腻子不好干。”   林木寒叹了口气:“哥,不关你。”   “真没出息。”韩清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都已经联系好警察了,就等你动手,你这样我岂不是功亏一篑,我前面忍辱负重算什么?”   “算你厉害。”林木寒说。   “……宝贝儿,答应我,以后别讲笑话。”韩清肃说,“我怕你被人活活抽死。”   韩清肃睡了一路很精神,林木寒进去就躺在了沙发上。   “起来做饭。”韩清肃拍他的脑袋。   林木寒脑子嗡嗡作响,拍开他的手:“叫外卖吧。”   韩清肃蹲在沙发边戳他的脸:“废物。”   林木寒幽幽地盯着他:“说好轮换开的,结果你睡了一路。”   “谁让你不叫醒我?”韩清肃掐住他的脖子,低头打开外卖软件,几分钟后深深地皱起了眉,“是我离开A市太久了吗,为什么这里的物价像是外星球?”   林木寒递给他手机:“用我的。”   韩清肃真诚道:“你的钱就不是钱了吗?”   “我的命也是命。”林木寒叹气,“求你了哥,我快累死了,真没力气去买菜做饭。”   “小垃圾。”韩清肃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   外卖到的时候他一个人差点没拿住。   “如果咱们没钱加油回芜城,那就在我妈住的地方找个位置睡。”韩清肃道。   林木寒对着满桌子重油重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默默地给韩清肃拆开筷子,语气淡漠道:“哥,你要是想让韩清然过来就不用了,短信发在我这里了。”   他打开手机,上面的信息是五分钟前韩清肃编辑的地址短信。   韩清肃愣了一下,猛地反应了过来:“你动我手机了?”   “还把韩清然的号码改成了我的,你根本没发现。”林木寒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哥,你想查我什么不如直接问,我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韩清肃面色陡然凝重起来。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这别墅里的地下室,它正经吗?” 第24章 墓地   从林木寒的表情上来看, 这个地下室大概率是不怎么正经的。   韩清肃脑补了几部较为黄暴的“资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情真意切地握住林木寒的手, 语重心长道:“寒宝, 咱们真不至于, 听哥的话, 地下室凉, 你年纪大了容易得老寒腿,就像郑郑一样。”   “……郑郑是谁?”林木寒拧起了眉。   “我们工地上看大门的保安老爷爷。”韩清肃说。   林木寒盯着他看了两秒,说:“这次你别想蒙混过关,为什么要给韩清然发地址?你想让他来救你出去吗?”   “林木寒同学,我们从客观事实来讲,就你这小别墅四通八达,咱俩要真干起来我就算干不过你,跑还是能跑的。”韩清肃认真道,“A市不是芜城, 就算荒郊野外也能找着个蹲在草丛拉屎的人, 我一嗓子过不了半个小时警察就能来。”   “说重点。”林木寒被他攥着手指捏了捏去地玩, 无情地把手抽了出来。   “我没想跑。”韩清肃说,“我主要是思念我亲爱的弟弟。”   “他之前还骂你没良心。”林木寒冷声道。   “他还用八国语言骂过我畜生王八蛋呢。”韩清肃笑眯眯道, “在我这里, 没良心是一种美好的称赞。”   “那我当年骂你,你还很高兴?”林木寒抬眼盯着他。   “……倒也没有。”韩清肃欲言又止。   “为什么不说了?”林木寒攥起了拳头。   韩清肃诚实道:“小寒,真相往往比较残酷。”   “那你为什么不能骗骗我?”林木寒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哄别人, 唯独不肯哄我。”   韩清肃伸手抹了把脸,认真道:“你太好哄了, 没什么挑战性。”   椅子划过地板,发出了声刺耳的摩擦声,林木寒站在餐桌前死死盯着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动手直接把人拽去地下室锁起来。   “哥。”他沉下声音,却仍旧有些发抖,“你真就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韩清肃很想潇洒地否认,但他是个诚实的人,如实道:“当年是真挺喜欢的,宝贝儿,得到我的人就不错了,你可是继往开来头一个,就别非得要我的心了,我就是一没良心的混蛋,咱别虐恋情深了行吗?”   他就没爱得要死要活过,得知自己破产没钱了倒是有点这个念头,但也不多,他既怕疼又怕死,只是例行公事想一想。   “不行。”林木寒说,“你从前那么爱我。”   “倒也没有。”韩清肃纠正他,“主要图你身子。”   林木寒生生被气笑了。   韩清肃目送他上了楼,叹了口气表示遗憾,然后兴致勃勃地对着满桌子的饭菜准备开吃,结果吃了两口,就被辣得狂喝水。   他将水杯放在桌子上,忽然觉得这饭菜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吃了。   不过聊胜于无。   他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吃完了之后坐在椅子上盯着没怎么少的盘子发了会愣,转身往楼上走。   刚走几步,抬头就看见往下走的林木寒。   他眼睛微微泛红,好像哭过——不过也可能是气得。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走,快要路过他时,韩清肃抬脚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木寒转头看向他。   “我刚才也不是那个意思。”韩清肃现在还被辣得嘴唇疼,他舔了舔,痛感稍缓,“我其实挺感谢你收留我的,还借给我钱付房费,虽然一开始你用阴招阴我逼我在下边儿,但也没那么……”   他嘶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含糊不清道:“就还成吧。”   林木寒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韩清肃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毛,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道:“我是觉得骗你不太好,你对待感情太认真,我再骗你,万一你当了真,那我可真就是个畜生了。”   “我还得谢谢你?”林木寒说。   “不客气。”韩清肃点了点头。   他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第二天去墓园的路上,林木寒还贴心地给他带了件外套。   温恬是和韩轩合葬的。   韩清肃走过去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墓碑上温恬和韩轩的黑白照看起来熟悉又陌生,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花放在了碑前。   “我爸的葬礼我也没有参加,我当时在国外和朋友玩,遇到了暴风雪困住了。”韩清肃摸了摸韩轩的照片,“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参加。”   他看着上面的生卒日期说:“原来他们去世这么久了。”   林木寒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我去那边抽根烟。”   “谢了。”韩清肃笑了笑。   林木寒在墓地旁边的林子里点了根烟,远远地看着韩清肃蹲在了墓碑前,应该是在说话,也可能没说话,就这么仰头看着温恬和韩轩的照片,没过多久,又开始手贱地揪花上的花瓣,还抽了支花给旁边的墓碑放了上去。   他不太理解韩清肃的想法。   他从小能得到的父爱和母爱接近于无,爷爷把他拉扯大,但他在老头儿手底下挨的骂挨得揍也不少,他爷爷死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爸,让他以后多帮衬着点,以致于后来他看见他爸都有些嫉妒。   爷爷去世他没怎么伤心,只觉得心底发空,一个人坐在出租屋里抽了一夜的烟,然后拍拍屁股起来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他抽了一根又一根,把烟蒂按灭在土里,然后遵纪守法地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来回了好几趟。   韩清肃还是没动。   林木寒想过去,但又不知道这时候过去合不合适,他对韩清肃的家庭状况了如指掌,父母都十分优秀且恩爱,韩轩身家无数依旧对温恬一心一意极其顾家,他们对韩清肃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所以最后养出来了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但他们很爱韩清肃。   说不羡慕是假的,但也没多么羡慕,毕竟人各有命,就像韩清肃说的,他得到了韩清肃的人,就不该再奢望那颗真心。   更何况韩清肃根本没那玩意儿。   在他快将这包烟抽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韩清肃坐在墓碑前愣神。   “哥,地上凉,起来吧。”林木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清肃叹了口气。   林木寒半跪在他身边,帮他把散开的围巾围好。   “小寒,我想住这儿。”韩清肃看着墓碑上的人,喃喃道,“躺在我爸妈中间,他俩给我挪个空就行。”   “哥。”林木寒攥紧了他的肩膀,“叔叔和阿姨住这儿已经够挤的了。”   韩清肃忍不住笑了一声:“操。”   “长辈面前别说脏话。”林木寒搓了搓他冰凉的胳膊,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干脆就陪他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韩清肃说:“来看了也就这样,没什么区别。”   “嗯。”林木寒抓住他冻得通红的手,放进了自己怀里。   “我高中的时候犯浑,跟人打群架,让人一刀捅进了肚子里,我妈接到医院电话直接吓晕了,我爸那么牛逼的一个人,一听可能救不过来,蹲在手术室外边哭。”韩清肃笑道,“后来我醒过来,掀起被子就要回去干仗,他俩拽着我哭着喊着求我不要去。”   “你还能坐起来?”林木寒给他捂好了一只手,又去捂另一只。   “能啊,我超人体质。”韩清肃摸了摸他暖呼呼的肚子,叹了口气,“其实我动都不敢动,怕伤口裂开,看着我爸妈掉眼泪,他俩差点心疼死,就没舍得骂我。”   “你真幸运。”林木寒说,“我住院第一次有人陪是你。”   “那你真可怜。”韩清肃同情道。   “还行吧。”林木寒抹掉他眼角的泪,“你要想哭,我可以抱着你。”   “不了吧,有点傻逼。”韩清肃吸了吸鼻子,“我出柜那天我爸险些打死我,我怕他和我妈爬出来把咱俩放进去。”   林木寒笑了笑。   “走吧,冻死了。”韩清肃站起来,冲林木寒伸出了一只手。   林木寒抬头看着他。   韩清肃长得凶悍帅气,但外冷内热,很多时候都称得上温柔,也许是因为有一对很好的父母。   他抓住韩清肃的手,借着力道站了起来,两个人慢慢往墓园外面走。   “刚才为什么给旁边的墓碑花?”林木寒问。   “请他们多照顾照顾我爸妈,毕竟是新来的。”韩清肃一本正经道。   林木寒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你想得可真周到。”   “那是,我特意研究过,我爸妈现在还坐在墓碑上冲咱俩招手呢。”韩清肃说,“他们让你回去开车专心一点慢一点。”   “你再扯?”林木寒同他十指紧扣。   韩清肃道:“他们说小林有空常来玩啊,到时候让你睡中间。”   林木寒啧了一声:“闭嘴。”   韩清肃闭上了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冲他眨了眨眼睛。   林木寒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结果刚亲完,一道声音就突兀地从旁边响起,带着几分复杂和批判:“哥?”   林木寒缓缓转头,就看见韩清然西装革履站在一辆车前,而他身后站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林木寒转头看向韩清肃,目光阴沉地像是要滴出水来。   韩清肃毫不留恋地松开他的手走到了韩清然身边,勾住韩清然的脖子冲他笑得一脸灿烂:“宝贝儿,分手快乐~” 第25章 饭馆   韩清然虽然是韩清肃的亲弟弟, 两个人长得有几分神似,但他的五官和气质要比韩清肃柔和许多,鼻梁上的眼镜让他看起来十分斯文。   “林学长。”多年未见, 韩清然对林木寒有几分客气, 但不多, “我哥给你添麻烦了,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韩清肃在旁边搂着他虽然破产但依旧十分牛逼的弟弟, 身后站着人高马大的保镖,周身嚣张的气焰顿时又回来了,他幸灾乐祸地看着林木寒,很期待俩人能打起来。   但林木寒只是点了点头:“不客气。”   就是拳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开了。   韩清肃不得不感慨这俩真是个体面人,一个亲哥哥被人“囚禁”了好几个月还能谢谢人家,一个被潇洒分手当面抢人还能面不改色地不客气。   他们没能大打出手韩清肃很失望。   他在林木寒快要吃人的目光里坐上了加长版的豪车,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随着车子启动,林木寒的背影在后面变得越来越远, 直直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韩清然收回了视线转过头来看着他哥, 问:“你和林木寒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呗。”韩清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了通废话。   韩清然是在昨天接到的韩清肃的电话, 是韩清肃在服务区借一位大爷的老年机打来的, 让他带着保镖准时到墓园接人,韩清然虽然忙得像只陀螺,但他哥都被逼到在厕所打电话了, 韩清然差点直接报了警。   “你在A市搞出这么大动静, 结果自己悄悄跑去了芜城,你可真行。”韩清然看着胖了一圈的他哥, “你确定你在芜城过的都是苦日子?”   韩清肃正色道:“我在芜城,统共就去了一次酒吧,还被林木寒拽了出来。”   “……”韩清然想抽他。   “怎么样,我让你查林木寒查出什么来没有?”韩清肃问。   “A市没他什么信息。”韩清然说,“不过最近这几年有个叫林肃的人近几年势头很猛,年纪也和林木寒差不多,但我仔细查过,他母亲是是A市本地人,名义上的父亲是欧洲那边的商人,很有点背景。”   韩清肃疑惑道:“什么叫名义上的父亲?”   “有人说他是他母亲在外面养的私生子,也有说他其实是被收养的……”韩清然道,“但他从小在欧洲那边接受的是贵族教育,履历都能查到,和林木寒八竿子都打不着,而且韩家破产,他背后的公司也出了不少力,这个林肃很有手段,和沈家还有秦家关系都很不错。”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他?”韩清肃问。   “我们和他没有业务上的来往,而且也没机会认识。”韩清然说,“何况你天天到处玩,参加过几个正经的酒局?”   韩清肃笑嘻嘻道:“这不是有韩总你吗?”   韩清然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留给我的那份文件是什么意思?你名下的那些资产和公司无关,你留着下半辈子起码能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怎么够,我一天不花钱就浑身难受。”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名下大部分的资产都被楚景元给霍霍了,剩下的不如留给你,等什么时候你撑不住了,起码饿不死。”   “那你呢?”韩清然皱眉。   “我当然是傍个金主继续花天酒地。”韩清肃说得十分严肃,“你哥我高大威猛帅气温柔,很抢手的。”   “韩清肃!”韩清然吼了他一声,“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韩清肃被他吼得微微偏头,连忙道:“有有有,我和你开玩笑的。”   韩清然气得指着他指了好几下:“你要敢胡来,我就替爸打断你的腿。”   “啧。”韩清肃原本想呛他两句,但对上他担忧又生气的目光,忽然就泄了气,摸了摸鼻子道,“我现在可有骨气了,我去工地打工都不花林木寒一分钱。”   韩清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去工地打工?”   “刷墙,带我的师傅都夸我有灵气。”韩清肃骄傲道,“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即将十分优秀的粉刷匠了。”   “……”韩清然沉默。   韩清肃冲他扬了扬下巴:“放心,起码饿不死。”   “因为你临走那一手,楚景元和秦符的婚事算是彻底黄了,俩人现在分赃不均闹掰,楚景元干不过秦符和他身后的秦家,现在上了沈家的大船,但沈知重也不是什么好鸟,未必真愿意接他这个烫手山芋,年前如果我们再拉不到投资,恐怕真的就要山穷水尽了,你手里那份股权虽然不多,但现在至关重要,千万不能随便出——”韩清然越说心越沉,忽然觉得不对,转头看向韩清肃,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韩清然叹了口气,给他盖了件外套。   ——   顾万青看见林木寒进来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会是我终于加班猝死了吧,我为什么看见了咱们失踪已久的林总?”他问旁边的市场总监。   总监不敢开玩笑,对林木寒点头:“林总,您回来了。”   “嗯,去忙吧。”林木寒道。   总监拿着顾万青签好的文件离开,顾万青挑眉看着他:“终于舍得从你的温柔乡里出来了?”   “温柔?”林木寒轻嗤,“一个小时前我刚被当面分了手。”   “这回好歹不是短信通知。”顾万青揶揄道。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这算进步吗?”   “算啊,可太算了。”顾万青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您抛家舍业放着公司这几千口人不管,宁可天天视频会议都要跑到芜城去开出租大半年,就为了好吃好喝伺候甩了您的前男友,您这哪儿是进步呀,您这是恋爱脑超级进化。”   “我看你还是加班加少了。”林木寒接过他递来的文件。   “你要不看看我这俩硕大的黑眼圈再说呢?”顾万青指了指自己的眼袋,“放动物园里人游客都得欣喜地喊我声国宝。”   “少贫。”林木寒拿着文件拍了他一下,“韩清肃现在回了韩家,他肯定会把手里的股权给韩清然,继续逼韩清然,往死里压价。”   “真就一点儿情面都不给?”顾万青道,“他们要是卖给了沈知重怎么办?”   “我们只要股权,沈知重和韩清肃有过节,给沈知重他们就是自寻死路。”林木寒说,“现在这情况,谁接手韩氏谁就是众矢之的,沈知重和秦符都没这么大魄力。”   “你有。”顾万青赞叹。   “我有个屁。”林木寒垂下眼睛思索,“慢慢来,韩家应该还能再撑段时间,你让人去看看韩清肃在国外那几个公司是怎么回事,要是可以想办法搞过来。”   “你认真的?”顾万青倒吸了口凉气,“你以为买小狗小猫呢,没个一年半载咱们都摸不清人家底细。”   “我来想办法,你只管派人去做。”林木寒说,“晚上约沈知重吃饭,你和我一块过去。”   “要是韩清肃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儿,他能扒了你的皮。”顾万青牙疼道,“你是真想跟人家过啊,还是真想逼死他?”   “我要和他结婚。”林木寒说。   “……”顾万青沉默了两秒,“牛逼。”   林木寒转头看向他。   “反正在我们哪儿,跟人求婚不用搞到人家破产。”顾万青摊手。   “是他和韩清然没本事,守不住韩轩留下的家业。”林木寒道,“再说韩氏破产的主谋是楚景元和秦符,关我什么事?是你非要推波助澜。”   “是,我逼你签字逼你回家开出租。”顾万青碎碎念,“我十恶不赦逼你和韩清肃上床,人赔进去不说股份转让书还拿不到。”   “有点冒昧了老顾。”林木寒挑眉。   顾万青长叹一声:“林总,我就求你一件事,晚上别去人韩家门口蹲着,今晚有雨,咱们集团上下丢不起那个人,啊。”   林木寒:“……不至于。”   晚上和沈知重约的是陶清居,是郊外的私人菜馆,林木寒只带了顾万青和一个助力,沈知重也只带了位副总。   沈知重三十六岁,只比韩清肃大两岁,但名声却好出不知道多少倍,据传他洁身自好修身养性,甚至拜了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为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家了。   林木寒和顾万青都很期待,沈家除了沈知重都是群酒囊饭袋,要是沈知重出家了,他们就又能趁机捞一大笔。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愿望不太能实现。   “林总。”沈知重淡淡一笑。   他眉目清隽,一身中式休闲的打扮,手腕上还戴着串佛珠,周身气质冷淡高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除了当年因为和韩清肃抢人俩大少爷干架双双进了局子,闹得整个A市满城风雨。   “沈总,好久不见。”林木寒笑着同他握手。   雅间隔壁。   “我他妈当年跟他说了无数遍,我只喜欢男的,那女的我都不知道是谁,她跑过来可怜巴巴地让我假装她男朋友,你知道的,我侠肝义胆乐善好施,自然是一口答应。”韩清肃一边大口吃菜一边嚷嚷,“结果那傻逼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我一拳,那我能忍?老子看他早就不爽了,A市就属他沈知重能装逼。”   “你慢点吃。”韩清然干脆把菜都放到他面前,眉头皱得死紧,“林木寒都不给你吃肉的吗?”   韩清肃连连点头:“他都不让我吃饱。”   说怕他把自己撑死,韩清肃承认自己最近饭量大增,但他坚信自己正在长肌肉,需要大量补充蛋白质。   韩清然看他哥实在不像面黄肌瘦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家菜馆的老板是我朋友,刚开业没多久,你应该很喜欢。”   韩清肃认真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天生丽质的饭了。”   “……”韩清然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重新回去上小学了?”   “最近在学习成语。”韩清肃一边吃一边低头看手机,“争取以后做个文化人。”   “你看什么呢?”韩清然问。   韩清肃抬起手机给他看:“林木寒给我发的消息,你说我要不要回?”   韩清然定睛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哥,我爱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第26章 窗户   韩清然看完短信, 垂下眼睛默默地吃了口菜。   “所以你说我要不要回他?”韩清肃拿着手机朝他晃了晃,“回什么才能让他死心?”   “不知道,别问我。”韩清然说。   “啧, 差点忘了你一直是个单身狗。”韩清肃稀奇地看着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弟弟, “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   韩清然叹了口气。   韩清肃嘶了一声:“靠, 你不会喜欢我吧?”   韩清然额头青筋暴起, 差点把盘子砸他哥头上, 咬牙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韩清肃理直气壮道:“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我哪有空!”韩清然看着他皱眉道,“从小到大你干什么都行,逃学打架谈恋爱样样不落,爸妈只会惯着你,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只有拿了第一比赛获了奖他们才会关注我,爸妈都说以后指望不上你,家业要交给我打理,要我多帮你, 妈妈临终前都让我一定照顾好你, 我从毕业就跟着爸爸工作, 现在公司一堆烂摊子都需要我去处理,你说我为什么不谈恋爱,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   韩清肃愣了愣, 低头戳了戳碗里的没挑刺的鱼肉。   韩清然说完,又觉得话说得太重,顿了顿刚要开口, 就听韩清肃道:“所以你得调整心态知不知道?钱是挣不完了, 个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就像我刷墙, 要是这墙本来就不平,那就不能怪我刮腻子刮的不平,但这不能耽误我中午吃腊肉吃得很香。”   韩清然:“……”   “所以你说的这些不能成为你不谈恋爱的理由。”韩清肃一本正经道,“爸妈比较喜欢我主要是因为我嘴甜,你要多向我学习,但凡学到我一星半点,都能讨个老婆。”   韩清然无语地看着他:“你闭嘴吧。”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韩清肃艰难地略过鱼刺去啃那点鱼肉,含糊不清道,“一个月几千块钱也能活得差不多,大不了到时候我养着你。”   韩清然说:“这顿饭三万七。”   “还行,鱼照样有刺。”韩清肃皱眉。   韩清然没好气地把碗里挑好刺的鱼肉扔给他,不解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不会用嘴分辨鱼刺?”   “因为我们生性谨慎。”韩清肃美滋滋地接过来大吃特吃。   “你为什么不吃没刺的鱼?”韩清然问。   “因为鱼没有刺就没有灵魂,口感不一样。”韩清肃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韩清然看他神色严肃,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结果就听他道:“我小学三年级以前,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可比你优秀多了,也曾是爸妈的骄傲。”   “是吗,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听——靠。”韩清然忽然反应过来,暴躁道,“你三年级以前都没去过学校,只有家庭教师教你一个人!”   “年级第一没毛病。”韩清肃嘚瑟道,“我可是蝉联了三年。”   韩清然又气又想笑,韩清肃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出去上个厕所,再给我弄块鱼。”   韩清然没好气的拍开他的爪子。   韩清肃乐悠悠地出去了,韩清然笑了笑,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放松了下来,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万事不管的韩清肃会说出养他这种话来。   韩清然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想起他哥现在会刷墙,忍不住自顾自乐了一通。   他哥真厉害。   厉害的韩清肃正一头雾水地找厕所,这私人菜馆装潢得古香古色,指示的牌子都用毛笔字写着,他路过了三次才找到正地儿,一边在心里骂着傻逼老板一边解腰带,然后就看见了旁边的沈知重。   他眯起了眼睛,显然沈知重也看见了他。   沈知重显然没打算和他说话,韩清肃瞥了一眼他的裤子,嗤笑了一声。   “……”沈知重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你笑什么?”   “我还当沈三少爷喝露水不撒尿呢,见谅见谅。”韩清肃骄傲地解开了自己的裤子,“真心建议,你还是多补补吧,再捻你那佛珠,这——啧啧。”   沈知重冷笑道:“韩大少爷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不劳您费心,好着呢。”韩清肃懒洋洋地又看了他一眼。   沈知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提了裤子就转身出去洗手,韩清肃不紧不慢地出去时,他已经出了卫生间,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林总……以后还得多麻烦……改日我请……”   “沈总客气了……我们集团……业务……”   他听了一耳朵,没什么兴趣,转身就走了,眼神都没多分一个。   如果他转头,就会看见天天卫衣牛仔裤的林木寒现在西装革履打扮精致,人模狗样地正在同他的某个死对头握手。   林木寒和沈知重一起往外走,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待沈知重的车子离开,顾万青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慨道:“还真别说,沈知重的教养实在好,瞧瞧人家那个范儿,林总,要不你平时也戴个串儿煮煮茶,到时候一出场,嚯。”   林木寒道:“把菜打包我回去当夜宵,这里的菜死贵,下次再也不来了。”   “……庸俗。”顾万青批判他,“谁来这种地方会打包?”   然后他就看见韩清肃拎着打包好的鱼和菜大摇大摆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顾万青瞳孔一缩,忙转头看林木寒,结果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人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门前小桥流水假山崎岖竹林幽幽,他愣是没看见林木寒躲在了哪里。   “哥,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再来吃,没必要。”韩清然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哥抱着那条鱼。   “下次说不定就没钱了。”韩清肃理直气壮,“这鱼才吃了一面,另一面热热还能当夜宵,韩清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勤俭节约?”   韩清然刷完卡:“你开心就行。”   “勉勉强强。”韩清肃哼笑一声。   韩清然结完账,目光忽然一定。   “怎么了?”韩清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是青森集团的顾万青,林肃的手下。”韩清然道,“他们最近想收购我们的几家子公司,正在想办法压价。”   “韩总!”顾万青笑着迎了上来。   “顾总。”韩清然同他握手,“顾总也来这里吃饭啊?”   “对,约了几个朋友,这位是——”顾万青看向韩清肃。   他只见过韩清肃的照片,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位大少爷是非常帅,但现在一见了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帅上好几个度,帅得霸气,笑起来时又有几分温柔,看人时深情款款,难怪能林木寒迷得失魂落魄。   但这种风流浪子一看就爱玩,寻常人肯定降服不了。   “这是我哥,韩清肃,哥,这位是青森集团的顾万青顾总。”韩清然介绍。   双方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握手,接下来就是客套的寒暄。   韩清肃在旁边等得百无聊赖,又不好离场,转头看向窗外,就看见了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他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看错了。   “哥?”韩清然喊了他一声。   “不好意思,我有事出去一下。”韩清肃对顾万青抱歉地点了点头,直接出了门。   雨丝微凉,韩清肃眯起眼,朝着刚才那人影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是一片人造湖和湖面上的凉亭,周围的树林不算茂密,在路灯下根本没有人。   他皱着眉看了一圈,才又冒着雨回去。   ——   “你肯定是看错了。”韩清然带他回到了家中,闻言道,“你身上的衣服和手机全换了,路上也没人跟踪,不可能是林学长。”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变态。”韩清肃瘫在沙发上道,“他就是个控制狂,刚开始——”   韩清然见他不往下说,皱眉道:“刚开始怎么了?”   “没什么。”韩清肃摸了摸鼻子,“反正不是个正常人,我怀疑他有精神类的疾病,万一是真的,那杀人都没法抓他坐牢,我可不得谨慎小心一点,所以就和他虚与委蛇了一番。”   “哥,你高中的成语都没学这么认真。”韩清然被他惊讶了一下。   “我现在也算学有所成了。”韩清肃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韩清然被他逗笑,扔给了他瓶水:“哥,早点休息。”   韩清肃洗完澡,终于又躺回了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他翻了翻手机,发现林木寒又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   【哥,为什么不回我?】   【哥,你回家了吗?吃饭了没有?】   【哥,我好想你。】   【老婆,我爱你。】   【哥,我想你想得都硬了,想操你,听你哭***,跪着求我。】   【老婆,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老婆,我错了,不分手好不好?】   猝不及防看见了一连串消息的韩清肃:“……”   卧槽。   好淫乱的词汇,简直玷污了他这几天成语大辞典的成果,现在他满脑子全是老婆和淫词秽语,简直岂有此理!   他眯起了眼睛,纠结了两秒,准备关手机睡觉,结果林木寒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哥,我在你家门口。】   然后附赠了一张照片,正照着他二楼的窗户。   “我操?”韩清肃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把扯开窗帘,就看见院子外的树下站着个模糊的黑影,雨幕中,一点猩红在缓缓地闪动。   林木寒看着站在窗户前的韩清肃,咬着烟碾了碾发痒的牙,低头给他发消息。   【哥,想操你,我在这儿对着你硬,不打扰你。】   下一秒韩清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木寒笑了,接通。   “林木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韩清肃骂他。   “哥,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林木寒声音落寞,却又隐隐带着丝兴奋,“哥,我想和你上床。”   “我他妈——”韩清肃咬牙,“你有病就去治,别他妈来烦我,分手了听不明白人话?”   “我们什么时候谈过?”林木寒低声笑了出来,“谈都没谈过,分哪门子的手?”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再不滚蛋我立马就报警。”韩清肃说。   “我有个朋友住你家对面,我在我朋友家门口站着看雨,这都犯法吗?”林木寒叹了口气,“哥,你真是无理取闹。”   韩清肃骂道:“你他妈哪来的这么多朋友!”   “跪在人家门口求来的。”林木寒喃喃道,“可惜我跪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你放屁!你有本事现在跪!”韩清肃说,“你他妈还穿着雨衣,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就只带了两身衣服,一身洗了,这身湿了没法换。”林木寒说,“哥,你下楼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傻逼吗我下去看你。”韩清肃冷笑,“你再给我下药把我塞车里带走怎么办?”   “我没有。”林木寒委屈道,“哥,你肯定是脑子出了幻觉。”   “你他妈脑子才有病!”韩清肃气得把窗帘一拉,直接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   他就不信林木寒这傻逼真敢对他做什么。   他听着外面雨声潇潇,枕着胳膊心不在焉地刷视频,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忍不住又走到了窗户前,树下果然没了林木寒的身影。   他冷笑了一声,刚要回去,面前猝不及防出现了林木寒那张苍白的脸,漆黑的眼睛隔着玻璃直勾勾地盯着他。   “操!”他吓得差点蹦起来。   林木寒扒在窗台上轻轻敲了敲他的窗户,对他露出了个森然的微笑,然后唰得一下直接将他没关严的窗户打开,他又穿了身黑色的雨衣,宛如来索命的厉鬼,手脚并用爬了进来。   韩清肃吓得心脏都错了半拍,一时竟然组织不出语言。   林木寒紧紧将他抱住,身上带着新雨衣的胶皮味和雨夜的潮湿,有些神经质地叹了口气:“哥,我这么爱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韩清肃魂都快吓飞了,摸到了旁边的棒球棍,刚准备照着他的脑袋来一下,就被林木寒一把抓住狠狠一拧。   韩清肃手腕错位,嗷得一嗓子喊了出来,刚出声却被他伸手捂住,整个人都压在了床上。   韩清肃疼得汗都下来了,另一只手一拳头掏在了他肚子上。   林木寒吃痛闷哼了一声,却也没拿开手,他别住韩清肃的腿不让人起来,扣住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韩清肃痛苦地和他接吻,只听见咔嚓一声,他错开的手腕又被林木寒给接了回去,气得他一肘捣在了林木寒的胸口,这才得以喘口气。   林木寒被他咬破了嘴唇,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滴答答地砸在了韩清肃的鼻梁上,韩清肃拧着眉别开了头,却露出了脖颈,他身上穿的睡衣宽松又骚气,领口大敞,因为刚才挣扎得太激烈,锁骨和胸前都红了一大片,看着格外诱人。   林木寒低头,舔了舔他的锁骨,像是泄了力气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上,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韩清肃被他身上的雨衣硌得肉疼,衣服和床也全都被他身上的水打湿,偏偏这傻逼死沉,给他卡在床和地板之间别住他的腿,根本让他无处发力,他恼怒道:“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林木寒闷声回答,冰凉的手摸进了他的睡衣里面,察觉到韩清肃被冰得一个激灵,满意地笑出了声,“哥,我好想你,别拉黑我,我会疯的。”   韩清肃有气无力道:“你先起来。”   “不行。”林木寒抬起头,轻轻地吻着他的脸,“我好心陪你回A市看望你爸妈,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早就想跑了吧,还让韩清然带了保镖,你早都计划好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   “你看看你这傻逼样,哪点能让我他妈信你!”韩清肃怒道,“你鸟他妈的硌到我了!”   林木寒眼眶泛红:“你还拉黑我。”   “是你先发的骚扰信息!”韩清肃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那些字儿能看吗?”   “只给你看。”林木寒咬他的锁骨,“哥,想做。”   “做你大爷。”韩清肃咬牙,“我弟还在这里,你能不能分清场合?”   “分清场合只会被分手。”林木寒神情落寞,“你就是欠操。”   韩清肃应该是想拒绝的,但这姓林的实在是有一套,把他勾得不上不下,他要是能把持住他就不叫韩清肃了。   他薅住林木寒湿漉漉的头发,对着人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   韩清然听见楼上传来了点动静,喊了声哥没人答应,过了一会儿,他还是从一堆文件里抬起了头,拿着手机上了楼。   韩清肃的房门紧闭。   韩清然敲了敲门:“哥,你睡了吗?”   “还没。”韩清肃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   “那我进来了。”韩清然准备拧门把手。   “等等!”韩清肃声音有点慌乱,“我他妈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怎么了,我——”韩清然忽然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喘息,顿时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没事,哥你忙,我下去了。”   他哥还真是精力旺盛。   良久之后,韩清肃躺在自己豪华的大浴缸里,一条腿还搭在浴缸外面,他推了推林木寒的肩膀,懒洋洋道:“行了啊,再继续我就抽你。”   林木寒直起身子抬起头来,嘴角还有点污渍,他凑上去就吻住了面前的人。   “哎——我靠……”韩清肃被迫和他交换了有个激烈的吻,然后呸呸了两声,一眼难尽道,“真埋汰。”   林木寒笑了笑,隔开水流将人抱进了怀里。   韩清肃歪了歪头,没好气道:“滚,我要洗澡。”   “我帮你。”林木寒说。   “我抽你。”韩清肃踢了他一脚。   但他还是没能架住林木寒死缠烂打,这神经病的病情好像更上了一层楼,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在韩清肃骂骂咧咧的怒火里,硬是帮人洗了澡清理了一遍,以致于厚颜无耻的韩大少爷出浴室时,脸都带着暴躁的红。   韩清肃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喇喇地躺在了床上,指了指窗户道:“你他妈怎么来的给我怎么回去,好走不送。”   林木寒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和变大的雨势,将窗户关紧又拉上了窗帘,还把雨衣贴心地扔进了浴缸,然后钻进了韩清肃的被窝里。   “臭不要脸,这是我家。”韩清肃被伺候得很舒服,连骂人都带着股餍足又嚣张的味道。   林木寒厚颜无耻道:“你是我老婆,你家就是我家。”   韩清肃震惊道:“林木寒,你现在是一点脸都不准备要了是吗?”   “要脸只会被分手。”林木寒抓起他的手指放到嘴边,一根一根地亲过去,“我如果一直站在楼下,你睡一晚上都不会想起我。”   韩清肃才不会管他站一晚上还是两晚上,他就算被雨淋死韩清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所以不如直接爬床色诱。   韩清肃这时候是最好说话的,他踢了踢林木寒:“起开,明天早晨我醒来不想看见你。”   “好。”林木寒卑微地答应,“那能再来一次吗?”   韩清肃指了指窗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木寒瞬间老实了下来,搂着人亲他的耳朵:“哥,你的床真舒服,浴缸也大,你的睡衣也好香。”   韩清肃说:“变态见了你都得喊声爹。”   林木寒笑了起来,他搂着人,摸过了韩清肃枕头底下的手机,熟练地用密码解锁,把自己被拉黑的号码和软件全都放了出来,看着韩清肃给自己的备注,竟然不是宝贝儿。   屏幕上“崽种”两个大字闪亮耀眼。   他不满地咬了韩清肃的耳朵一口,然后全都改成了老公,然后想了想,又在前面加上了宝贝两个字。   韩清肃被他折腾得不轻,最近睡眠质量又奇好,早就抱着他睡死了过去。   “哥。”林木寒小声叫他。   韩清肃没动静。   “老婆。”林木寒戳了戳他的脸。   韩清肃皱了皱眉,想拍开他的手,结果只是动了一下手指。   “我爱你。”林木寒亲他的脸颊,慢声细语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下次再敢逃走,我就真的把你锁起来,谁都不让你见,记住了吗?”   韩清肃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堵住了他的嘴,含糊不清道:“再瞎逼逼老子封住你的嘴。”   林木寒舔了舔他的掌心。   韩清肃一脸痛苦地推开他的脑袋:“为什么每次你都不能老老实实睡一觉?”   他严重怀疑自己的睡眠质量就是在林木寒持之以恒的碎碎念里锻炼提升的。   “我怕你不要我。”林木寒说,“我在世上只有你了,哥,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你还是吃得太饱。”韩清肃打了个哈欠,把手擦在了他脖子上,转过身背对着他,“睡觉吧祖宗,没告你个入室抢劫都算我以德报怨。”   林木寒贴上去,小声道:“哥,你要是想留在A市,那我就在A市找份工作陪你,别不要我。”   “随你的便,和我有什么关系。”韩清肃皱眉。   “你是我老婆。”林木寒说,“我当然要问你的意见。”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俩字,我就杀了你。”韩清肃有些烦躁道。   “老婆。”林木寒趴在他耳朵边上喊,“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杀了,这样我就会变成你的罪名,陪你一辈子,法律会把我的名字和灵魂都牢牢刻在你身上,就算哪天你到了阴曹地府,阎王也会让我出来和你对质,你从生到死永远摆脱不了我,最好了。”   韩清肃帅气地冲他竖了个中指,言简意赅道:“大傻逼。”   林木寒在他耳朵边上笑得森然又开心,声音黏腻阴冷,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像条狡诈的蛇类阴魂不散地缠绕住他的四肢:“老婆,我最爱你了。”   而韩清肃已经精疲力尽,既没有力气也懒反抗,他明知道林木寒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却也生不出什么恐惧,只剩微妙的刺激和得过且过的快感。   今晚反正是爽了,至于明天,那就等到明天再说。   变态就变态吧,养着解闷也还成。   又没说分手只能分两次。 第27章 梦想   第二天韩清肃醒来的时候, 林木寒还搂着他睡得正香。   “哎,醒醒。”韩清肃没好气地拍他的脸,硬是把人给拍醒了。   林木寒睁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将脑袋埋进了他肩膀里, 带着睡意道:“哥, 再睡一会儿。”   完全不像昨晚那个死变态和畜生的结合体。   虽然韩清肃很想否认, 但林木寒这张脸的确长得很合他的胃口, 清俊斯文有股书卷气,情动时又带着股冷色的艳丽,总是勾得他心里发痒。   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坐怀不乱,他不主动把人拽进自己怀里都算自制力强悍了。   他捏住林木寒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摩挲着他的腰,又把人喊醒:“赶紧滚蛋。”   林木寒黏黏糊糊搂着他不撒手,闻言笑道:“怎么,怕你弟把咱俩捉奸在床?”   “他能直接给你送进局子里。”韩清肃冷哼一声。   林木寒咬他的锁骨,低声道:“哥, 什么时候去把纹身洗了?”   韩清肃抵开他的脑袋:“拉倒吧, 纹的时候差点疼死我。”   “那为什么还要纹?”林木寒冷声道, “你就这么爱他?”   “是啊,爱得难分难舍要死要活。”韩清肃敷衍道。   林木寒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盯着他的纹身没再说话。   韩清肃没好气地揉他的头发:“你都这么大人了幼不幼稚, 吃一个纹身的醋。”   自打他和林木寒厮混在一起,他锁骨上的伤口就没断过,林木寒那口牙比纹身的针都疼。   林木寒把头埋进他胸口, 呼吸炙热:“哥, 想和你一起死在床上。”   “……我看你他妈脑子有病。”韩清肃被他舔得抖了一下,恼羞成怒把人推开, 指着窗户道:“赶紧跳下去。”   “太高了,我不敢。”林木寒皱眉。   “昨晚是谁半夜冒着雨爬上来的,难不成是鬼吗?”韩清肃压根不信,从床上起来抓起地上的衣服扔给他,“赶紧滚。”   林木寒坐在床上抱着衣服有点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哥。”   “……”韩清肃知道他装模作样,但还是被这声哥叫得有点晕,他站在窗户边往下看,也不知道林木寒这傻逼昨晚到底从哪儿爬上来的,下过雨的墙面湿滑,跳下去是能行,但估计动静也不小。   “我拖住韩清然,你自己找空溜出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明明是林木寒强闯进来,他被人给操了一顿事后还得掩护罪犯离场,真他妈离谱到家了。   林木寒去浴室拿雨衣。   韩清肃看见那身雨衣就来气,谁他妈好人雨夜认错追人还带穿雨衣的!   “新买的,很贵。”林木寒说。   “你敢抱着它出门我弄死你。”韩清肃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给我放下!”   这悉悉索索的声音,当韩清然是个聋子吗!   林木寒不是很情愿地放下了,他摸了摸鼻子,认真地问韩清肃:“哥,今晚我还能来找你吗?”   韩清肃闻言挑了挑眉,忽然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当然行啊,只要你敢来。”   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下了楼。   韩清然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见他下来道:“哥你醒了。”   韩清肃扫视了一圈,状若无意地问:“今天不去公司?”   “有些工作在家也能做。”韩清然道,“我在家陪陪你。”   “……”韩清肃瞥了一眼蹲在楼梯口的林木寒,抽了抽嘴角,“不用,你忙你的。”   韩清然合上了电脑,道:“哥,我们谈谈。”   韩清肃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在背后的手悄悄冲林木寒打手势,面上笑道:“好啊,想跟我谈什么。”   韩清然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准备,认真道:“哥,你是不是还没忘了楚景元?”   韩清肃暗呼完蛋,原本都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林木寒脚步一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韩清肃,一副听不到答案就不会走的架势。   而韩清然也在等他的回答。   “啊,倒也没有。”韩清肃转头不经意瞪了林木寒一眼,示意他赶紧滚,然后就坐在了沙发上,懒洋洋道,“只是当初爸妈还有你都挺喜欢他,他本人也挺优秀,很适合结婚。”   “爸妈和我喜欢他,是因为你喜欢他。”韩清然说,“但不管怎么说,楚景元做事的确周到,所以他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进公司还是我提议的,哥,这并不是你的错。”   韩清肃扯了扯嘴角:“当然不是我的错。”   “爸爸的车祸原因我已经找人调查了,最后判定就是意外事故。”韩清然说,“应该不是楚景元和秦家动的手脚,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韩清肃沉默了一瞬,道:“家里查过了吗?”   韩清然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伯父和小叔他们?”   “爷爷去世了这么多年,公司一直在爸手里,他们吵架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现在在公司里这么难过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韩清肃将腿搭在茶几上,“这群傻逼干出什么事情我都不奇怪。”   “之前查过他们,也没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韩清然皱起眉,“连警方都判定是意外,我们再继续查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韩清肃摸了摸鼻子:“哦,我就瞎猜的,主要看他们不爽。”   “……”韩清然叹了口气,他道,“哥,现在公司里很缺人手,你来公司里帮帮我,行吗?”   韩清肃指了指自己:“我去公司里帮你刷墙吗?”   “哥,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来公司?”韩清然不解。   “大概是我八字和公司不合。”韩清肃皱眉,“你让我上班坐办公室里不如直接杀了我痛快。”   韩清然见他不同意,也不好再劝:“哥,你在看什么?”   “我刚听见门有动静,我去看看。”他在韩清然反应过来之前就走到了门口,打开门早就不见了林木寒的身影,他又摸了一遍周围,也没发现任何窃听的装备。   “哥,怎么了?”韩清然跟了过来。   “抽空找人来把家里的门窗都换一遍吧。”韩清肃说,“尤其是书房。”   “好。”韩清然不明所以,但他觉得韩清肃这样做肯定有原因。   他哥想一出是一出,可能是看腻了门窗的颜色。   于是不到晚上,家里的门窗就已经焕然一新了,连韩清然房间的窗户都变成了整面的落地窗,只在旁边开了两个小窗户,体型大一点儿的狗都钻不进来。   韩清肃正坐在书房的地毯上,旁边的保险箱大开着,面前摊开着几个文件还有遗嘱。   韩轩的去世很突然,以致于韩清肃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哪怕昨天去墓园看了他们,他依旧觉得他爸妈只是出国去旅游了,所以他很佩服韩清然,能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公司破产的事宜——尽管韩轩和温恬去世后给他们留下了不菲的遗产,但大部分都被补进了公司的窟窿里,能交由他们自由支配的财产并不太多,韩清然现在这么拼命,也只想努力转圜,尽量把公司卖个好价钱。   而他名下则有一份股权,原本不算多,和韩清然一样,但温恬临终前把自己的那份全都给了他,而不是给韩清然。   韩清肃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爸妈对他是偏爱,但对韩清然则寄予厚望,若真说多么偏心也不至于,毕竟韩清然分到的遗产只多不少,他和韩清然虽然经常吵架甚至有时候会动手,但他们从小就这样,兄弟感情也没多么差,不至于为了争家产反目成仇……   自他爸妈去世,韩清肃极少想这些正经事,一来他对公司经营的事项确实不懂也不感兴趣,二来他引狼入室让楚景元和秦符得逞实在是窝囊,他也不是什么商业天才手腕高超,唯一精通的就是吃喝玩乐,因此他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比从前还要醉生梦死,满脑子除了睡觉就是和林木寒上床,整个人都快麻木了。   别说,还挺爽。   他嗤笑了一声,将眼前写着密密麻麻字符的文件一扔。   妈的,字儿都认识,连起来比成语大词典还难懂。   但他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楚景元就算阴他们一手,韩氏这么大也不该败落得这么迅速,而且林木寒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他仰面躺在了地毯上,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一边想着反正他妈的公司马上就破产了,他和韩清然捞点钱远走高飞各过各的拉倒,林木寒说不定就是个神经病甩开就行,这些麻烦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处理,一边又实在有些不甘心,他不想让他爸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他妈把那份股权文件给他应该是还寄了一丝微渺的希望在。   可他游手好闲混吃等死惯了,实在有些无能为力,他这次回A市就是想签了那份股权转让书,然后拿钱拍拍屁股走人,跑到国外浪个几年,在钱花完之前找个不疼的死法,既快乐又潇洒。   但现在他弟看着实在有点可怜,昨天接他的时候还偷偷红了眼眶,林木寒这个傻逼又实在可疑,难得勾起了他一点儿好胜心,他还挺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啊——”他拖着长腔叹了口气,从桌子底下摸出了另一部手机,看着上面定好的机票难得陷入了一丝纠结。   “我就是太有良心了。”韩大少爷情真意切地感慨,被自己感动得险些流泪。   他的手指在退票上停留了两秒,又撤了回去。   “算了,做人还是不能太有良心。”   ——   林木寒刚进办公室,顾万青后脚就跟了进来,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   “什么事?”林木寒问。   顾万青笑吟吟地看着他:“应该是我问你吧林总,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回家睡觉。”林木寒面不改色。   “那你回的哪个家睡得哪门子觉?”顾万青揶揄地看着他,“我可是去你家看了啊,那门把手上都落了层厚厚的灰了,下那么大雨,真演苦情戏去了?”   “呵。”林木寒冷笑了一声。   “你还真敢去。”顾万青恨铁不成钢,“林啊,太丢人了。”   “没淋雨,只是爬了个窗户。”林木寒问,“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爬窗户你很骄傲吗!我一公司中流砥柱,天天开不完的会干不完的活,还得抽空帮你去查这些东西,你再不给我涨分红我就不干了。”顾万青坐在他办公桌上,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我可是把能用的人脉都用上了。”   林木寒打开文件,粗略地扫了一眼:“都被人收购了?”   “嗯,就是上个月的事情,不过看样子应该早就在谈了,保守推算起码是韩轩刚死不久,办这件事情的是个外国人,应该是韩轩请的中间人,有部分转入了信托基金,只要韩清肃和韩清然不瞎折腾,基本衣食无忧,但韩轩死得太突然,韩清然现在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顾万青说。   “还有一部分呢?”林木寒问。   “还有一部分打到了个中立银行的账户里面,我请老费总帮忙查到的,是韩清肃的名字。”顾万青说,“不过现在大头还是韩清肃手里的股权,只要我们能抢在秦家和沈家之前拿到,韩氏就能被我们收入囊中了,看你的了林哥。”   “韩清肃看着心大,但十分谨慎。”林木寒说,“老费怎么说?”   “老费说你要能把人弄到欧洲,他可以悄无声息帮你处理了。”顾万青说,“顺便再次询问了一下你是否愿意入赘他家当个好女婿,毕竟他老婆是你亲妈,大家亲上加亲。”   他学着老费的强调说:“咔嚓,处理掉韩清肃。”   “……算了吧。”林木寒沉默了一瞬,“麻烦你转告他,我们这里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林总,哪里杀人也犯法。”顾万青痛心疾首。   林木寒盯着文件看了一会儿:“韩清肃一个月能拿到多少钱?”   “起码这个数。”顾万青冲他比了四根手指,“不过对这大少爷来说,以前办两场派对就能霍霍没,搁我我也抑郁。”   林木寒皱起了眉:“今晚上你去约楚景元吃个饭,绕过沈知重。”   顾万青愣了一下:“哟,你去吗?”   “他在芜城见过我,我去不合适。”林木寒道,“你试探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和我们合作的意向。”   “你真打算和你情敌合作?”顾万青幸灾乐祸。   “他还算不上。”林木寒不屑地将文件扔到了桌子上。   顾万青抱着胳膊狐疑地看着他。   “他对韩家的了解比我们要详细得多,而且韩清肃名下的很多生意都是由他经手,沈知重估计也打得是这个主意,不过我猜他对秦家了解也不少。”林木寒说,“不如双管齐下。”   “你这胃口就有点大了。”顾万青正色道,“咱们集团现在的业务主要是和国外,这还是有老费保驾护航,你要是硬蹚进国内这滩浑水,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做生意从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子的,水越浑越好,这回我们要是能吞了韩家,在A市就算彻底站稳脚跟了。”林木寒说,“韩清肃是个关键的突破口,继续逼韩清然降价,我不信韩清肃还能沉得住气。”   顾万青点了点头:“我要是韩清肃,高低把你从窗户上踹下去。”   “他舍不得。”林木寒选择性地遗忘了昨晚差点被棒球棍开瓢的事情。   顾万青冲他竖大拇指:“但凡韩家聪明点,把韩清肃送你结婚,你二话不说就能入赘韩家力挽狂澜。”   林木寒没说话,皱眉思考。   “你还真敢想!”顾万青大声道:“你要是敢入赘韩家,我就敢从公司楼顶跳下去!”   林木寒说:“不至于。”   顾万青堵住耳朵:“别,你说话就像放屁。”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   入赘韩家不太现实,要是能利用韩家逼韩清肃和他商业联姻,或许还有希望。   韩清肃躺在地毯上看文件看睡了过去,天色擦黑时被手机提示音吵醒,他打开手机,就看见了林木寒发了两条语音过来:   “哥,你要怎么样才会和我结婚?”   “我愿意入赘当上门女婿。”   韩清肃:“……”   真是日了狗了。   林木寒发完语音,心情愉快地打开电脑正准备工作,视频的音乐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看到韩清肃的头像吓了一跳,看了周围一圈,抓起手机就匆忙往外走。   视频等了半天都没人接,韩清肃干脆就挂了。   没几分钟林木寒的视频又打了回来。   韩清肃那张不耐烦的帅脸出现在屏幕里,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林木寒:“你他妈干什么呢?有功夫发语音撩骚没时间接我视频?”   “不是。”林木寒额头还有点汗,他不着痕迹地擦掉,稳住呼吸:“我刚才在上厕所。”   “靠,你在厕所跟我求婚?”韩清肃大为震惊。   “不是求婚,我就是——”林木寒一口气才喘匀,“随便问问。”   “操。”韩清肃暴躁地骂了一声,“挂了。”   “别挂哥!等一下!”林木寒赶忙出声,“我现在出来了,在马路边上,没在厕所。”   韩清肃看着他勾起了嘴角:“真可惜,我还以为能看看鸟儿呢。”   林木寒张了张嘴,抬头往旁边看去,韩清肃的眼皮狠狠跳了跳:“我他妈就随口一说!”   林木寒这架势看起来很想再进路边的公共厕所扒裤子给他看。   妈的死变态。   林木寒笑了:“没有,真有鸟。”   他镜头一转,树上蹲着两只喜鹊在叽叽喳喳地叫,没一会儿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韩清肃:“……”   “我就说今天会有好事。”林木寒坐在马路边上,又把镜头转向自己,他看着屏幕里的韩清肃,“哥,你是答应和我结婚了吗?”   “我答应个屁。”韩清肃警告道,“以后再敢给我发这种恶心的语音,我就弄死你。”   林木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你搁哪儿呢?”韩清肃皱起眉,“身上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路边,我朋友要回来住了,我就出来住旅馆。”林木寒说,“衣服还没晾干,昨晚那件淋湿了还没洗。”   韩清肃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这朋友到底靠不靠谱?我就纳闷了,你从哪里交的这么多垃圾朋友。”   “其实是我租的。”林木寒摸了摸鼻子,“我只租了两天一夜,我因为你看完爸妈就会跟我回去了。”   他顿了顿道:“我也没朋友住你小区,昨晚上我骗你的。”   韩清肃说:“你他妈嘴里就没句实话。”   “说实话你就要报警把我抓起来了。”林木寒吸了吸鼻子,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蹲在马路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外面真冷。”   “冷就赶紧滚回芜城。”韩清肃没好气道。   “我不。”林木寒幽幽地盯着他,“我要和你在一起。”   韩清肃在电话那头暴躁地骂了一声。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视频的像素变得也有些模糊,林木寒说:“哥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找到份新工作,你别担心我。”   “我担心条狗都不会担心你。”韩清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人在哪儿?”   林木寒茫然地抬起头找路牌,却没能找到,视频里只露出了个下巴:“哥你等等,我问问。”   “你是不是脑干缺失?看手机地图!”韩清肃叹了口气,“算了,你开定位吧。”   “手机快没电了哥,等我回车里充电,哥你千万别挂。”林木寒往路边跑,然后干脆利落地按了关机键。   他看着集团大楼灯火通明,要真是开定位那他一定死得很痛快。   等会儿得跑远点——   “哟!”顾万青开着跑车缓缓停在了路边,看着他们老板上半身穿着个皱巴巴的卫衣,下半身西裤挺括皮鞋精致,他拿起手机冲着林木寒拍了一张,“老大,你什么时候也成了时尚的弄潮儿了?酷!”   林木寒脱下卫衣,拿着手机松了口气:“我可能又要请两天假。”   顾万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那请您告诉我,这两天是准确无误的数量上的两天,而非某个泛指一段时间包括但不限于三天四个星期五个月或者是半年。”   林木寒说:“给你涨工资。”   “你肯定是又要去和韩清肃鬼混!”顾万青恨不得把跑车砸他身上,但林木寒已经匆匆离开了。   “你就演吧,谁能演得过你,等你被人家戳穿最好别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原谅!”顾万青气急败坏道,“你让我负重前行自己去谈恋你良心不痛吗!”   “做人不能太有良心。”林木寒潇洒地对他挥了挥手,“放心,我工作不会落下。”   顾万青喊:“我要双倍工资!”   林木寒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潇洒利落地滚了。   顾万青有了工资,心情瞬间舒畅,拿出手机盯着手机上楚景元的联系方式,发出了声冷笑:“我倒要看看这早死的先皇后到底有什么手段,敢叫我们林贵妃迟迟登不上后位。”   ——   韩清肃是在一处城中村找到的林木寒。   大少爷比较朴素,骑着辆共享自行车在歪歪扭扭的胡同里穿行,最后潇洒地停在了林木寒的面前,大长腿差点就能踩他脑袋上。   “哥,你来了。”林木寒正蹲在个小卖部前头充电,看见他猛地站起了身。   韩清肃往后仰了仰,警告他:“离我远点,你刚才身后还是高楼大厦,怎么这会儿就跑这窟窿里来了?”   “那里没地方充电,就那儿。”他给韩清肃指了指后面的大厦,“我去加油,顺便上了个厕所,你就给我打视频来了,我来这儿打算租个房子。”   韩清肃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地方寸土寸金,一个小破单间都能飙到五六千,你在这儿租?”   “这么贵?”林木寒愣了一下。   韩清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伸手抓了抓他的衣服,半干不湿还有股霉味,昨晚下了雨,脚上的运动鞋也都沾了不少泥和水,他啧了一声:“就你这经济水平,以后咱不当变态了成吗?”   林木寒眼巴巴地看着他。   “算了,跟我走吧。”韩清肃又潇洒地推着自行车,“我在附近好像有个小房子,你先住那儿。”   林木寒跟在他身边:“好像?”   “记不太清楚了,等我问问我弟。”韩清肃转头,忍不抬手抓了抓他潮湿的头发,林木寒看他的眼神瞬间就不可怜了,目光幽森饥渴,像是能吃了他。   “你他妈给我有点儿数啊。”韩清肃警告他,“外面我带了仨保镖,揍你跟揍小鸡仔似的,你要敢用你那些下三滥的招数,A城监狱欢迎你。”   林木寒抿了抿唇。   “我这人就是太善良,心太软没办法。”韩清肃叹了口气,“要是换成别人,才不会管你死活。”   “哥,你是不是又想和之前那样养着我?”林木寒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   “那不能,没钱了现在。”韩清肃诚实地叹了口气。   林木寒抽了抽嘴角。   “以后你就当我的专职司机,接送我上下班,顺便当我生活助理。”韩清肃说,“一个月给你五千,包吃包住,干吗?”   林木寒有些诧异地挑眉:“你找到工作了?”   “我要进我家公司。”韩清肃说,“小纪和老朱那边我打电话问过了,工地已经停工了,起码要等到过完年开了春才能继续,我先找个工作过渡一下,等天暖和了再回去刷墙,这样两不耽误。”   林木寒:“……你认真的?”   “生活的挫折永远不会磨灭我的梦想。”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他妈就说干不干。”   “好。”林木寒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韩清肃顿时身心舒畅:“小林啊,以后我就是你老板了,乖,帮我推着共享单车。”   林司机上班第一天,在小胡同道里帮韩老板推了一路的自行车,还被吃了好几口豆腐,不过甘之如饴。   “昨晚吃饭的时候,我还以为看见你了,结果追出去也没人。”韩清肃道。   “我没去过。”林木寒说。   韩清肃缓缓地眯起了眼睛:“我都没说在哪里吃的饭,你这么急着否认干什么?”   林木寒被噎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就知道是你。”韩清肃没好气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气焰嚣张道,“下回再敢跟踪我,我就开除你。”   “哦。”林木寒答应地毫不走心。   还好,原来只以为他是个变态。 第28章 艺术   韩清肃真的带了三个保镖。   林木寒看着韩大少爷对那三个保镖摆摆手, 然后人高马大的保镖走过来帮他把共享单车推走,他就被剩下的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塞进了路边的豪车里。   韩清肃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饶有趣味道:“不怕我把你关地下室里?我家可真有地下室。”   林木寒定定地看着他:“只要是你, 做什么都行。”   “……操。”韩清肃不爽地骂了一声, 脚上的皮鞋踩在了他的牛仔裤中间, 挑眉道, “那你先给我把鞋舔干净。”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 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哑声道:“哥,踩得再用力点。”   韩清肃眼皮一跳,想把脚收回来,却被箍住了脚踝,他正要皱眉,林木寒忽然凑上来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韩清肃嗤笑:“你他妈在这儿求——”   林木寒一边摸着他的脚腕,一边单手解开了他的皮带, 低头咬开了裤子上的拉链, 抬起头来目光清冷地望着他:“哥, 你想说什么?”   韩清肃的话瞬间噎了回去,他咽了咽唾沫, 暴躁地骂了一声。   他该庆幸这车前面有挡板, 林木寒的头发有些潮湿,微微散发着些许热意,他用力地按着林木寒的后颈, 连呼吸都紧绷了好几个度,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路灯模糊成了片绵延的光点, 让他的意识也跟着一起变得漂浮模糊。   中途被迫绕了两圈的车子缓缓停下。   他有些暴躁地抓起林木寒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压着喘息道:“你他妈还挺能屈能伸。”   “我怕你让他们揍我。”林木寒嘴唇泛着不自然的红,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盯块到嘴的肥肉,“我们变态就算资金到位了,血条也都不太高。”   韩清肃胡乱地抹掉他脸上的脏东西,又意犹未尽地揉了把他的头发,哼笑道:“算你面试通过了。”   林木寒舔了舔嘴角,意有所指:“可以二面三面,还可以笔试。”   韩清肃提上裤子就下了车:“真他妈下流。”   下流的林木寒人模狗样地跟着他下了车。   韩清肃的房子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寓,当年韩轩尚且对这个大儿子抱有一丝希望,强行把人压进公司,就这样韩清肃还不忘趁着午休的间隙,来这里和他当时的小男友鬼混。   可惜即便有貌美如花的小男朋友,甚至都被塞到了他办公室当助理,都没能让大少爷坚持满一个月,在不小心被他爸撞见之后,不出意料大吵一架,他果断撂挑子就不干了。   可见他是个十足的王八蛋。   韩清肃试了好几遍密码才进了门,一进门走廊尽头的黑白艺术照瞬间映入眼帘,韩清肃本人都被吓了一跳:“我操!”   他下意识地想要关门,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林木寒强硬地抵开了门,同那张艺术照来了个面对面。   这照片拍得很有韵味,青年的体态优雅舒展,动作性感又不失优雅,清纯中夹带着惑人的欲望,艺术性十足——   如果这不是一张裸照的话。   “哥,到底谁下流?”林木寒反手关上了门,转头看向韩清肃。   韩清肃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这房子都七八年没住过人了,这是我前男友的照片。”   “这可不是楚景元。”林木寒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温馨又典雅,显然不是韩清肃的喜好,“你哪个前男友?”   韩清肃是真忘了这回事,他只记得自己有这套房子,却不记得还有这张照片,他盯着那照片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对方姓甚名谁,只记得对方是搞艺术的,放得开又会玩,却忘了因为什么分的手。   “怎么,还怀念上了?”林木寒笑道。   “没,我让人来打扫一下卫生。”韩清肃摸出手机来,“顺便把这画给扔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林木寒盯着他,“哥,别看了,眼睛都挪不开了。”   “我吃饱了闲得。”韩清肃不爽地皱起眉,“你少在这里给我阴阳怪气,我他妈连他叫什么都忘了。”   “对,你几个月前也没想起来我叫什么。”林木寒微微一笑。   “啧。”韩清肃把密码发给他,“过来把指纹录上。”   林木寒没继续说,过去录上了指纹,顺便把他某个前男友的指纹给删除,两个人挨得很近,林木寒忽然语气认真地说:“哥,你要拍张这种照片肯定也特别好看,我看着就能硬一天。”   “……”韩清肃歪头看着他,“你别没完了啊,搞得好像你是我男朋友一样。”   林木寒叹了口气:“老话没错,上门女婿没地位。”   “滚蛋。”韩清肃没好气地拍开他不老实的手,“明天早上八点接我去公司,走了。”   他开门就想走,结果林木寒一把将门关上,皱眉道:“你不住这儿?”   “我爱住哪儿住哪儿。”韩清肃嚣张地看着他,“起开。”   林木寒幽幽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拽开了门:“那我送你回去。”   “送个屁,送来送去今晚就没别的事儿了。”韩清肃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啊,努力挣钱吧,啊。”   林木寒目送他进了电梯,才缓缓关上了门。   他盯着那张艺术照看了半天,嗤笑了一声,打开了手机,顾万青的消息瞬间湮没了整个屏幕。   “这姓楚的真有点儿东西嘿。”   “难怪他能栓住韩清肃这种风流浪子,他要是个女的,我绝对追回家当老婆。”   “林啊,咱输得不冤。”   然后是一张照片,楚景元一身白色西装坐在餐厅里,侧颜清丽又漂亮,优雅地端着红酒微微侧过头来,像是发现了偷拍的人。   “靠,看见我了。”   然后就是文字消息。   【我听他这意思应该是还没和沈知重谈拢,咱们应该还有机会】   【他手里也有韩氏的股权,看样子还不少,难怪他敢和秦符撕破脸】   然后是两个报表和文件。   【他的一点诚意】   【老大,听我的,绝对得拿下他,这他妈真是个人才】   林木寒看着手机里的东西半晌,发消息给顾万青。   【先别急,我进韩氏探探情况。】   顾万青的电话隔了几秒就打了过来。   “怎么个意思?”顾万青高声问。   “我准备进韩氏当卧底。”林木寒打开窗户给房间通风。   “冒昧问一下,韩氏给了你什么职位?”顾万青说,“你要想浇死韩氏的发财树,这事儿艾米魏也能做。”   “艾米魏是谁?”林木寒问。   “咱们集团新来的前台,已经浇死了我们两棵发财树了,我本来打算派她去韩氏当卧底的。”顾万青骂骂咧咧,“这日子到底还能不能过了?”   “不能过还能离?”林木寒低声笑道,“我来给韩清肃当司机兼职助理,今晚喜提一间公寓,一进大门就是他某个前男友的裸体艺术照,我都忍住了没把他从二十七楼扔下去。”   “……”顾万青默默地挂了电话。   林总实在为了公司牺牲太多。   第二天林木寒准时去接人,不出意外,韩清肃还没起。   他看着二楼新换的正面落地窗,再一次拨通了韩清肃的电话,等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人接通:“喂?”   “你今天不是要去上班吗?”林木寒问。   “啊。”韩清肃打了个哈欠,“没事,来得及吃午饭就行。”   到公司已经十点。   韩氏集团的写字楼地段很好,已经卖了出去,尽管卖了不少钱,但还是很难补上韩氏的大窟窿,韩氏如今占的楼层数缩减了一半,楼内新添了许多其他的公司,有不少人看过新闻,是认识韩清肃这个出了名的败家子的。   一路上异样的眼光无数。   “哎,快看,是韩家那个大少爷……”   “啊,韩清肃,被骗钱那个。”   “我去,别说还真帅……”   “帅又不能当钱花,他竟然还有脸来。”   有人悄悄拍下了照片,也有人拿着手机疯狂地打字,但无一例外都是凑热闹看笑话的。   林木寒听得直皱眉。   韩清肃却一脸无所谓地站在电梯里,转头冲林木寒挑眉,仗着人多他在角落里,还把手伸进了林木寒的衬衣里摸了一把。   “……”林木寒想抽他。   出了电梯,他沉声道:“那些人这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我要和这些傻逼生气,早就气死了,哪儿还轮到得你来气我?”韩清肃耸了耸肩膀,勾住他的肩膀往董事长办公室走,“我先带你去见我弟,然后让他给你在我办公室安排个职位,你司机的工作我单独开给你,怎么样,我对你不能说肝胆相照,也得是掏心掏肺了吧?”   林木寒说:“你真行。”   韩清肃乐了,见他绷着张脸,忍不住转头看他:“林宝儿,别老板着张脸,是不是头一次进这么大的公司紧张了?”   “……有点儿。”林木寒微微别开头,“你好好走路。”   韩清肃笑着刚要说话,就和旁边的人撞了个正着,对方怀里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韩清肃赶忙帮他捡文件,林木寒见状也赶紧帮忙,俩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和被撞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然后不约而同心里同时骂出了声。   卧槽,是那个艺术照。 第29章 职业   艺术照显然也认出了韩清肃, 眼神里带着三分嫌弃三分晦气和一分惊讶。   “谢谢。”他对着林木寒道了声谢,拿过两人手里的文件就潇洒利落地走了。   “嘿?”韩清肃转头去看他,被林木寒扣住后颈给掰了回来。   “看什么呢哥?”他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韩清肃指着他, 目光中带着惊讶和疑问:“你没认出来吗?那艺术照, 他竟然还在这儿工作。”   他实在太过坦荡, 林木寒被他噎了一下, 冷笑道:“怎么, 更有利于你再续前缘了?”   “续个屁,他看我跟看路边一坨屎一样。”韩清肃啧了一声。   林木寒一言难尽:“别这样说自己。”   这话好像在骂他像条狗。   韩清肃和他说:“不够过带劲儿,跟你当年看不上我那眼神一样。”   林木寒按住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哥,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保持一下你的道德水平。”   “放心吧,我专情得很。”韩清肃骄傲道,“顶多踹了你再追他啊——”   林木寒猛地松开了手。   “你他妈要想拧断我脖子两只手一块儿成吗?”韩清肃捂住脖子转了转。   林木寒冷声道:“你不用故意这么说,你这么多前男友,我要是吃醋吃得过来吗?”   “也是。”韩清肃赞同道, “你认准楚景元一个就行了, 其他的我都记不太清楚名字, 咱俩吵架也不好吵。”   “……”林木寒现在是真想把他脑袋拧下来。   “你说不会是他和楚景元联手坑走我的钱吧?我靠,还真有这个可能。”韩清肃凑过来和他小声道。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林木寒说。   “这样, 给你第一个任务, 去查查他和楚景元到底有什么勾结。”韩清肃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林木寒抬眼看向他, 但这货已经优哉游哉地进了韩清然的办公室。   再次见面, 韩清然和林木寒之间依旧是无言的尴尬,毕竟当年要是没有韩清肃横插一脚, 他们说不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而且前两天韩清然带着保镖软硬兼施才把他哥从林木寒手里“抢”了回来,结果现在他哥又嚷着要人给自己当助理兼司机,简直有病。   但他还是安排了下去,林木寒离开办公室去办入职,韩清然坐在办公桌后面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哥:“给我个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韩清肃瘫进沙发里,把脚搭在了茶几上,“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他缠着我死活不肯分手,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他在A市又没什么认识的人,总不能真把他逼到绝路上,万一哪天想不开拽着我同归于尽,那就完蛋了。”   韩清然说:“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再说吧。”韩清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林学长是个很好的人,你要是不喜欢他,不如和他说清楚,不然对他来说是更大的伤害。”韩清然对他的德性一清二楚,估计没吃过回头草只图个新鲜,等到那股新鲜劲过去了,他就又把人抛到脑后去了。   “他是个好人?”韩清肃嗤笑了一声,“他要是个好人,我名字倒过来写。”   韩清然皱眉:“哥,你——”   “打住。”韩清肃示意他闭嘴,“年纪不大,比老头还啰嗦,少管我的事儿。”   韩清然不说话了。   韩清肃又不爽他太安静,隔空扔给了他一张卡。   “这是什么?”韩清然拿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   “公司现在不是缺钱吗,你看里边儿这些能撑多久。”韩清肃有些烦躁,“先说好,这些是借你的,等你有钱了记得还给我。”   听他口气这些钱不是个小数目,韩清然愣了一下:“你哪来儿这么多钱?”   “少管。”韩清肃不是很想说。   “哥。”韩清然严肃起来,“你必须告诉我来源,不然——”   “我自己的。”韩清肃皱起眉,“之前在国外有两家公司,本来只是开着玩的,钱也扔进去不少,我早就想卖了,这几天钱刚到账,你爱要不要。”   韩清然震惊地望着他:“你?在国外还有公司?”   “不是你什么意思,”韩清肃更不爽了。   韩清然有些稀奇地看着他:“哥,你真厉害。”   他冲过来张开了胳膊,看样子是想来个拥抱,韩清肃被他酸到了牙,抬脚挡在他面前:“滚,你真恶心。”   韩清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该不会前段时间突然来和我谈合作的那个D国的公司也是你的吧?”   “现在不是了。”韩清肃仰面躺在沙发上,“烦死了,再问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好,我不问了。”韩清然把自己的咖啡端过来给他,“哥,喝咖啡。”   “你可真是奴颜婢膝。”韩清肃还在执着地卖弄自己的文学素养,“我头回见有人感谢金主是用喝过的咖啡。”   韩清然看他的眼睛像在发光,当年他哥初中刚毕业就敢带着他离家出走去北极看熊,他就知道他哥巨牛逼。   “那是报的旅游团!”韩清肃听他提起这事瞬间炸毛,“还不是你他妈骗我北极有企鹅!”   “……我以为企鹅住在南极是地球人的常识。”韩清然找补道,“但你能躲开家里的保镖,还能搞到船票没被爸妈抓回来,我就知道你特别聪明。”   虽然看到北极熊旁边没企鹅的时候,他哥气得差点把他踹船下边儿喂熊——韩清肃一直以为北极熊和企鹅是邻居。   所以后来韩清肃被送到国外读大学他狠狠松了口气,毕竟他哥这种偷奸耍滑的九漏鱼实在有辱本国的教育体系。   被韩清然激情颂扬了一番之后,韩清肃身心舒畅,懒洋洋道:“你把我放韩骁办公室里去,职位不用太高,压他一头就行。”   “哥,韩骁是市场部的总监,而且他业务水平还不错。”韩清然道,“大伯也很老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韩骁是他们堂哥,关系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差,是过年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程度。   “没事,我单纯看他不顺眼,公司都快完蛋了,有他没他都一样。”韩清肃挑眉,“要不你给我个副总当当?实在不行去财务部也能接受。”   韩清然立马把他哥打包扔到了市场部。   韩清肃出门前忽然转头问了句:“刚才从你办公室出来那个男的哪个部门的?”   “你想干什么?林学长对你一心一意,你别——”   “停。”韩清肃不耐烦地抬手,“不说我就自己找。”   “设计部的组长,叫墨云暄。”韩清然警惕地看着他,“他可是咱们公司七八年的老员工了,你别乱来。”   “哦——”韩清肃拖着长腔哦了一声,他说怎么就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了,原来是因为这名字贼难记。   “他还不如姓黑呢。”公司食堂,将此事告知林木寒的大少爷发表了建设性的意见。   才十一点半,食堂里的人不算太多,林木寒给他和自己取了工牌后直接就被喊来吃饭了,他给韩清肃拆了盒牛奶,看他皱着眉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把里面的蔬菜和青椒全都扔给了自己,又光明正大地偷走了他的炒牛肉。   林木寒对着他盘子里的整条红烧鱼沉默了半晌,拖过来耐着性子给他挑刺:“你不用告诉我。”   韩清肃在桌子底下踩他的鞋子,笑道:“不告诉你你怎么接近他调查真相?”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你认真的?”   “其实我觉得我爸的车祸有问题。”他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太突然了你知道吗?我这回进公司就是想查这件事情。”   林木寒顿了顿:“警察怎么说?”   “定性为意外事故,因为找不到充足的证据。”韩清肃道,“但是没有证据,并不代表着一定没问题,对吧,小林同学。”   他像话里有话,但又好像只是在说韩轩的车祸,林木寒点了点头:“我帮你。”   “谢了宝贝儿。”韩清肃看着最肥的那块鱼肉落进了自己碗里,心满意足道,“有你在我真是如虎添翼手到擒来,就从接近小黑开始吧,他这个名儿听着就不太像个好人。”   “清肃,我真是找了你一大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盘子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清然说你要进市场部?”   “九泉哥。”韩清肃笑眯眯道,“以后就得多麻烦你了。”   男人脸上的笑要掉不掉,韩清肃冲林木寒扬了扬下巴:“喊人啊宝贝儿。”   男人赶在林木寒开口前伸出手来笑道:“你好,市场部韩骁。”   “韩总监。”林木寒起身和他握手。   韩骁的目光从两人身上一扫,笑了笑:“清肃你这爱好还真是持久,我记得之前也是自带助理入职,结果你走了助理还在,现在还在我们公司呢。”   他嘴上说着助理,但实际是什么身份在场几人心知肚明,他冲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墨组长,这边来一下。”   墨云暄走过来,看见韩清肃愣了一下,假笑道:“韩总监,你找我。”   “清肃入职市场部了,多年老朋友未见,坐下一块儿吃个饭吧。”韩骁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位是清肃的新助理,我记得当年你也是从助理一步步爬上来的,说起来只有那个楚景元——嗐,你说我提他做什么,吃饭吃饭。”   他简单几句话,让在场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韩骁勾了勾嘴角,就听韩清肃说:“九泉哥,嫂子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韩骁眼皮一跳。   “还没离啊?”韩清肃诧异道,“也是,九哥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比我强。”   韩骁这回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没吃两口就借口工作忙匆匆离开了。   墨云暄生得俊逸漂亮,半长的头发微卷扎在脑后,他看了林木寒两眼,发出了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林助理,这找男朋友还是得擦亮眼睛,有些人天生就没心没肺,和这种人谈还不如从路边找条狗。”   “啧。”韩清肃抬头不爽地看向墨云暄。   墨云暄满是敌意地瞪了回去,韩清肃刚要说话,脚就被人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   “谢谢提醒。”林木寒把挑好刺的鱼放到韩清肃碗里,“哥,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韩清肃得意地看了墨云暄一眼。   这饭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吃不下去,墨云暄对付了几口,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韩清肃和林木寒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   墨云暄刚出食堂,就被人跟了上来。   “云暄,韩大少怎么来公司了?”马睿凑上来问。   马睿和他是同一批实习生进来的,不过一个靠实力一个靠关系,俩人是多年的朋友,马睿是少部分知道他和韩清肃以前关系的人,他道:“旁边那人是谁啊?”   之前楚景元在公司没有刻意针对墨云暄,主要楚景元职位高身份还是韩清肃的未婚夫,两个人也没什么机会碰见,但这个林木寒……墨云暄皱起了眉,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   “韩清肃的助理。”他道。   马睿心中了然:“反正你小心点就是了。”   “一天天干不完的活我小心个屁。”墨云暄翻了个白眼,“韩清肃那个傻逼换男朋友比换衣服都勤,要不是得还房贷,我早不在韩氏干了。”   “说起来还是得赶紧找好下家。”马睿悄声道,“韩氏撑过今年都悬,不知道今年年终奖还发不发。”   墨云暄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林木寒一眼。   不对,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马睿和他在电梯口分开,转身就去了外面的天台播了个号码出去。   “喂?”对方的声音传来。   “韩清肃进了公司的市场部,还带了个叫林木寒的助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看着周围没人来,压低了声音道,“韩骁和他吃了个午饭。”   “说什么了?”   “不知道,我没敢靠太近。”马睿说,“他会不会是来查韩轩车祸那件事情,万一被他发现——”   “发现什么,车祸的事情是件意外,警察都查不出什么,管好你的嘴。”   “好,好。”马睿松了口气,“哦,还有墨云暄也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盯紧韩清肃。”   ——   第一天上班,韩清肃累得不轻,他兴致勃勃想改造自己的办公室,想自己把那面墙刷成绿的,林木寒陪他出去跑了一下午,连个接电话的机会都没有,手机里一连串未读消息,单看电话和消息的数量,顾万青可能已经疯了。   “哥,送你回家吗?”他状若无意地问。   “回公寓。”韩清肃打了个哈欠,“今天工作量太大,放松一下。”   至于怎么个放松法,俩人心知肚明,林木寒是找不出理由来拒绝的,更何况他压根也不想拒绝。   公寓里的艺术照被罩上了个床单,韩清肃牙疼道:“你就不能拆了?”   “没时间。”林木寒把他压到了沙发上,望进了他的眼睛里,“哥,我没那么小气。”   “是,也就差点儿把我脑袋拧下来。”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脸。   林木寒用他的锁骨磨牙。   “你为什么确定韩叔叔的车祸有问题?”林木寒抬起头来问他。   韩清肃懒洋洋道:“直觉。”   “哥,别开玩笑。”林木寒说。   “我没开玩笑,小时候我的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优秀的粉刷匠,但我的实际身份其实是一名小学生侦探。”韩清肃道,“走哪儿查哪儿,指谁谁死。”   “你也就五岁,不能再多了。”林木寒叹了口气。   韩清肃搂着他笑,在他拿起手机去厕所的时候拖着长腔道:“宝宝,终于忍不住汇报消息去了?”   林木寒转头看向他。   “开玩笑的。”韩清肃冲他挑了挑眉。   为证清白,林木寒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韩清肃笑眯眯道:“真心虚啦?”   林木寒咬了咬牙:“哥,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认真的,你要投诚,我给你开三倍价钱,给我当双面间谍怎么样?”韩清肃认真地看着他。   林木寒沉默了几秒,道:“五倍。”   “逗你玩的。”韩清肃哈哈大笑,“五千包吃包住还陪睡,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老板,知足吧。”   林木寒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他洗完澡出来,韩清肃正站在阳台上抽烟,这人看着吊儿郎当,但总是出其不意给他来一下警告,然后又和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根本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外面冷。”他推开门,扔给了韩清肃一件外套,然后拿了根烟含在了嘴里,低头借他手上的火,“哥,进去吧。”   “进去抽一股烟味。”韩清肃皱眉。   “那你还抽?”林木寒冲他吐了口烟。   韩清肃歪头躲了一下,却也没躲开,他道:“我他妈烟戒了好几年,你又给我勾起来。”   “真不讲理。”林木寒笑了一声。   韩清肃没说话,盯着远处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林木寒以为他打算和自己谈心的时候,他忽然来了一句:“那面墙还是染成黄的吧,本来绿帽子就戴得挺憋屈了。”   “……”林木寒咬住嘴里的烟,没应声。   韩清肃转过头看他。   林木寒拿走了他手里的烟,在栏杆上拧灭,道:“我可以帮你查车祸的事情。”   韩清肃挑了挑眉。   “但是不能白查。”林木寒和他对上了视线。   “怎么个意思,这就不装了?”韩清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都能当侦探,我就不能有个第二职业?”林木寒淡定地看了回去。   “那你干什么的?”韩清肃来了点兴趣。   夜色深沉,林木寒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平静道:“杀手。”   韩清肃:“……”   操。 第30章 要脸   “楚景元想见你。”顾万青鬼鬼祟祟地看着旁边韩氏的写字楼, 脸上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一定要和你亲自谈。”   “……这种事情发消息就可以。”林木寒看他风衣墨镜全副武装,“可以不用拍电视剧。”   顾万青帅气地摘下了墨镜:“单纯想体验一下。”   “他查到我了?”林木寒问。   “网上都没有你的照片他查什么?老费可是真打算把你当接班人培养的, 各方面保密工作做得老到位了, 你的人设可是常年在国外的神秘贵公子, 谈笑间就能让整个A市的商业圈翻天覆地。”顾万青推了推墨镜。   “我每天加班到三四点, 天天到处飞出差谈业务差点累死怎么不说?”林木寒问。   “林总, 不够高大上。”顾万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的商业新贵听起来更有吸引力,你这种刻薄的怨种社畜兼职的上司只会让人想揍你。”   林木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顾万青幸灾乐祸:“韩大少的司机好当吗?”   “又不是没当过。”林木寒面不改色,“工作的事情发邮件,韩清肃现在查我手机。”   顾万青牙疼地看着他:“你到底行不行啊?”   “行不行不用你知道。”林木寒说,“韩清肃也在怀疑韩轩的车祸有问题,你之前查得怎么样?”   “没查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韩轩出事是赶去医院去看他太太温恬,当天出了机场司机接上他, 又下了雨, 他们的轿车直接被一辆大卡车卷了进去, 韩轩和司机当场身亡,卡车司机现在还在重危病房里躺着, 醒过来的可能很小。”   “司机也都查过了, 韩轩的司机叫陈大方,A市本地人,跟了韩轩很多年, 卡车司机叫纪平, 芜城人。”   “芜城的?”林木寒愣了一下。   “对,家里兄弟四个, 他上边有两个哥哥叫纪顺和纪利,还有个弟弟叫纪安,不过都和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顾万青顿了顿,“韩清肃连他爸妈的葬礼一个都没出席,比起怀疑车祸有问题,我觉得他更可能是受打击太大,警方都定性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必要再查。”   之前林木寒跑回芜城也就算了,这几年累死累活他也没休过什么假,而且每天都能线上处理工作,但现在他真跑到韩氏当个小助理替韩清肃跑前跑后,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玩玩无所谓,但顾万青怕他真上了头。   林木寒没说话。   顾万青道:“林啊,你是不是真喜欢他?”   “喜不喜欢他不好说。”林木寒道,“但我还挺喜欢看他被逼到绝路的样子。”   那天在芜城酒店,韩清肃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堂等着他送钱,不耐烦的眼神里夹杂着惊喜和依赖,他当时就看得血气上涌。   顾万青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都差点儿忘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呸!   林木寒蹲在地上抽完了那根烟,接到了韩清肃的语音。   “哪儿去了?”   “在公司楼下透透气,睡醒了?”他给韩清肃打过视频。   韩清肃趴在床上还没睁开眼,不耐烦地皱着眉:“你给我定什么闹钟?”   “两点半市场部要开会,我怕你睡过头。”林木寒笑了笑,“去洗把脸,我这就上去。”   他挂了电话,抽完了手里的烟才上了楼。   韩清肃的办公室有专门的休息室,林木寒进去的时候他还趴在床上没起来。   “哥。”他把人拽了起来,“你不是要给韩骁一点颜色瞧瞧吗?”   “明天把他办公室的墙刷成绿的。”韩清肃打了个哈欠。   林木寒失笑,抱着人亲了一口。   韩清肃睡眼惺忪地在他肩膀上趴了半天,突然听他问:“哥,和你一块儿在工地干活的人叫纪什么来着?”   “纪嘉浩。”韩清肃又打了个哈欠,“问这个干什么?”   “有点担心你的事业,他们会不会把你开了?”林木寒道。   韩清肃直起了身子,严肃道:“放心,等明年春天工地开工,韩氏也差不多该破产了。”   林木寒说:“哥,有点太洒脱了。”   韩清肃又靠着他眯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床去开会。   林木寒身为助理也勉强在会议室最边缘捞了个座位,听了十多分钟韩骁讲废话,韩骁旁边的韩清肃已经光明正大闭上眼睛睡着了,他摸出手机给韩清肃发了个消息。   韩清肃被手机震动声吵醒,艰难地睁开眼睛。   “这次我们要在青森集团和沈氏之间选择一个合作对象,大家也都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和公司谈收购的事情,所以这次合作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大家说一说自己的建议吧。”韩骁道。   “青森资历浅,论实力还是不如沈氏,何况之前我们也和沈氏有过合作,我建议选沈家。”   “不,青森虽然资历浅,但发展势头很猛,更何况他们背后是I国老牌费尔伦,他们的价格相对来说更合适,沈知重压价压得太狠,我们没必要再上赶着。”   “但青森之前大部分都是国外的业务,近几年才转向国内,林肃行事低调,但谈下来的几桩生意都很轰动,能让费尔伦把国内的生意交给他,这人可比沈知重狠,大家可以看一下手里的资料……”   韩骁话锋一转:“清肃,这事儿你怎么看?”   原本讨论激烈的会议室里倏然一静,他们都看向了韩清肃,连林木寒都抬起了头。   韩清肃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转了转手里的笔,说:“青森吧。”   “为什么?”韩骁愣了一下。   “我和沈知重有仇。”韩清肃言简意赅,“当年他追我没追上。”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散会时,韩骁快走几步追上了韩清肃:“清肃,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小事,不能轻率做出决定。”   “怎么,我的建议不好?”韩清肃停下脚步。   他身量高大,眉眼凶悍气势嚣张,这样低头看过去,反倒将韩骁衬托得像个做错事的小跟班。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骁干笑道,“既然你觉得青森合适,正好晚上有个宴会,青森的林总和顾总都会出席,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成。”韩清肃答应得很痛快。   韩骁悻悻地走了。   旁边林木寒正在低头看手机,韩清肃歪过身子去看:“看什么呢?”   林木寒点开了群里的照片,里面是各个角度偷拍的韩清肃,大少爷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转笔,西装革履单手抄兜让人开门,不耐烦地解衬衣扣子,走路带风后边儿跟着韩骁和林木寒……各个角度的偷拍照一应俱全。   群里的消息在飞速划过。   【浓颜暴击,让姐妹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帅得直观且深刻!】   【抛开人品不谈,大少爷的颜实在好品】   【什么叫西装暴徒!我就问问你们什么叫西装暴徒!!】   【韩大少虽然愚蠢,却实在美丽】   【A市第一猛攻跟你开玩笑呢?】   【羡慕吧?用脑子换的,姐妹们冷静】   ……   韩清肃瞥了一眼群名——即将破产的大少后援会(31)。   “什么玩意儿?”他皱眉。   “里面有你很多照片。”林木寒一一点了原图下载保存,“还是精修过的。”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坑?”韩清肃拿过手机往上翻了翻,果然翻到了他的发言。   【帅。】   【多拍点,爱看。】   “你一个大男人混在这里面也好意思。”韩清肃干脆利落地给他退了群,顺便把他保存的几张精修帅照发给了自己。   林木寒:“……”   “走吧,晚上有宴会,带你去买身衣服。”韩清肃把手机拍到他胸口,顺手摸了两把,“顺便剪剪你这头发,都能遮住眼睛了。”   “嗯。”林木寒偏了偏头,结果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没看见。”墨云暄说这话盯得却是韩清肃。   韩清肃挑了挑眉。   墨云暄往前走了两步才忽然停下,皮笑肉不笑地对韩清肃道:“对了,韩总监刚才来设计部,让我跟着你一起去今天的晚宴。”   然后他就一脸不屑地走了。   韩清肃莫名其妙,问林木寒:“他几个意思?”   林木寒道:“要么恨之入骨,要么爱恨交加,要么余情未了。”   韩清肃一脸不爽:“你是不是偷偷看我成语词典了?”   “呵。”林木寒和他一起往外走。   “那你是哪一种?”韩清肃笑眯眯地问他。   林木寒说:“狗改不了吃屎。”   韩清肃:“……以后我叫你哥。”   车子停下前,韩骁还在叮嘱韩清肃:“这次是A市组织的商业晚宴,A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基本都来了,清然已经进去了,咱们这次除了和青森集团的市场部接触一下,有机会地话还是要和沈家还有其他公司互相了解……”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开车门时韩清肃摘下了耳机,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韩骁脸都绿了一半。   然后他就看着韩清肃一身骚包的闪金黑西装下了车,活像来走红毯,顿时另一半脸也绿了。   林木寒原本是跟在韩清肃身边的,但在这种场合,多少会碰到那么一两个认识的人,在韩清肃和韩骁同人打招呼时,他趁机就躲去了二楼的角落,这角落虽然偏僻,却能俯瞰整个宴会大厅。   “你不在下边儿陪着韩清肃,跑这上面来干什么?”墨云暄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下面吵。”   墨云暄勾起了嘴角,问:“你和韩清肃怎么认识的?”   “读书的时候。”林木寒半真半假。   “难怪了。”墨云暄摇了摇手里的香槟,歪头看着他笑,“之前有段时间他的确在国外留学,不过那时候你还不大吧,青森集团的林总?”   原本盯着韩清肃的那双眼睛倏然一暗,林木寒转头和面前的艺术照对上了视线。   “遇到韩清肃之前我在I国留学,有次看画展出来被人抢劫,正好被一位路过的同胞救了,他在I国最顶尖的大学读物理专业,邀请我去参观他们的学校。”墨云暄笑道,“当时他还向我炫耀他们专业最优秀的学长,我虽然对物理不感兴趣,但对那位学长的脸可是印象深刻。”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青年抱着书和一群人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眉眼清隽神色冷峻,肩宽腿长气势迫人,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创作的灵感。   “后来我才打听到他是费尔伦家族的人,叫林肃。”墨云暄笑道,“可惜后来我回国,就没有再关注了,再见面时我都没敢认。”   “你认错人了。”林木寒道。   “你觉得我信吗?”墨云暄脸上的笑意加深。   林木寒道:“那你想怎么样?”   “林总日理万机,却愿意装成个司机在韩清肃身边,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估计韩清肃那蠢货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墨云暄道,“我可以帮你,我还知道一件关乎韩氏生死的大事。”   “条件?”林木寒这下反倒来了点兴趣。   “今天晚上把韩清肃让给我,怎么样?”墨云暄转头看向大厅中围了一圈男男女女的韩清肃,可惜道,“他虽然是个垃圾,但架不住活好,我后来谈的那些男朋友和他完全是天上地下,原本他都快结婚了我也没打算怎么样,可他现在和楚景元吹了,我总该有点机会了吧。”   见林木寒不说话,他笑道:“林总,你该不会真为他这个人来的吧?这种老套又俗气的剧情,可不符合你的气质。”   林木寒道:“不如你先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韩轩的车祸可不是意外。”墨云暄道,“和那一位可脱不了关系。”   他端着香槟抬手,正指向门口走进来的楚景元。   而楚景元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韩清肃身上,韩清肃旁边有人提醒,他回过头,猝不及防就和楚景元对上了视线。   “啧。”墨云暄有些不爽,“林总,看见了吧,这位才是他心里的白月光。”   迟迟没等到林木寒回应,他转头,结果看见林木寒在低头玩手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韩清肃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楚景元,才拿出了提示消息的手机,果然是林木寒。   【哥,别看了,眼珠子都快黏他身上了。】   【丢人。】   然后是一张高清俯拍的大图,把他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拍成了一米二。   他忍不住低头打字回消息。   【靠,他那枚胸针是我送的订婚礼物,七千万!】   【他竟然还好意思戴】   【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才能搞回来】   林木寒看着消息界面坐在地上大哭的便便表情包,陷入了沉默。   韩大少是真的一点儿脸都不要。 第31章 花墙   “林总, 考虑得怎么样?”墨云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反正你也不亏,你要是愿意, 我们可以一起。”   这几个字组合起来, 变成了林木寒难以理解的意思,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墨云暄, 缓缓攥起了拳头。   只要肘击他的颈骨, 用力一拧,再把人提起来扔下去,就能变成具尸体,最好砸在楚景元头上,让他俩一起去见阎王。   他轻笑了一声,不太习惯地转了转手腕上的表带,这还是韩清肃非要他戴上撑门面的,现在正好能——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韩清肃从楼梯拐角上来,正看见墨云暄站在林木寒身边, 对他来说俩人这社交距离有点太近了。   他挑了挑眉, 走到了林木寒身边, 揽住他的肩膀歪头亲了一口,酒香味猝不及防蹿进鼻腔, 让林木寒勉强冷静了下来。   他勾住韩清肃的脖子吻了上去, 余光冷冷地瞥了旁边的墨云暄一眼。   墨云暄再不懂他什么意思就白混了,他嗤笑了一声,端着酒走了。   “嘶!”韩清肃吃痛, 一手搂着他的腰, 一手去摸嘴唇,“你好端端咬我干什么?”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骚货。”   韩清肃震惊地看着他:“你他妈再说一遍?!”   林木寒凑上去又吻住了他。   一个深吻过后, 韩清肃勉强忘了他刚才惊悚的发言,不爽道:“你和墨云暄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他让我今天晚上把你让给他。”林木寒说。   “操?”韩清肃震惊。   “还邀请我和你们一起。”林木寒继续道。   “操!”韩清肃活像吞了苍蝇,“你他妈不会答应了吧?”   “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弄死他。”林木寒语气阴森道。   韩清肃牙疼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韩大少以前虽然玩得开,但绝不乱搞不劈腿,自诩深情专一,专挑单纯漂亮干净的下手,那是一个十足的先骗心再骗色的王八蛋。   勉强也算一个有原则的垃圾。   这种事情他虽然听过不少,但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韩清肃对此表示了批判和谴责,告诫林木寒:“你可千万别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群人都是傻逼,他们会先……再……最后……然后你就会……”   他压低了声音恐吓了林木寒一番,最后语重心长道:“你可是个好宝宝,千万别靠近这群垃圾。”   他难得收敛起了那副浪荡的模样,认真地告诫林木寒,好像是真的在担心一样。   林木寒被他捏着耳朵,听他故意夸大的描述,又一副护食的样子挡在他面前,有些恍惚。   *   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他有段时间经常被韩清肃带出去玩。   韩清肃交的朋友还算正常,但朋友还有朋友,乱七八杂牵扯起来,难免会碰上几个垃圾。   那是在国外的一个庄园里举办的宴会。   林木寒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第一次出国,本来有些紧张,但韩清肃一路上很贴心地照顾他,反倒让他放松了不少。   为了倒时差他昏昏欲睡,韩清肃就陪着他睡了一下午。   他刚醒,就对上了韩清肃满是笑意的眼睛:“睡着了怎么还会说梦话?”   林木寒愣了一下:“我说什么了?”   “我想想啊。”韩清肃认真地回想,“你说你最爱韩清肃,韩清肃是个大帅哥,想和韩清肃永远在一起。”   “……”林木寒见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哦。”   韩清肃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起来,我带你出去逛逛,天天学习马上就要变成个书呆子。”   林木寒还没睡醒,抱着他不肯起:“再睡一会儿。”   “再睡就会变成猪。”韩清肃捏住他的鼻子。   两个人闹了半天才起来,林木寒的衣食住行由韩清肃一手包办,除了工作的那件事情,他几乎是无条件包容着林木寒,林木寒喜欢穿什么,他就跟着一块儿穿什么,大少爷毫不介意穿着几十块的地摊货,经常和他换着穿衣服,林木寒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牢记于心,许多细节连林木寒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都能安排得很妥帖,他一个大号文盲为了帮林木寒请下这次假,连着一个月天天陪林木寒泡图书馆,硬是在那些晦涩的外文期刊和论文里帮他整理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甚至于在他们老师跟前都混了个眼熟……   那群狐朋狗友喊他出去玩,林木寒说了声困,他就老老实实陪人在房间里补觉,看上去还很开心。   大少爷帅气多金又温柔体贴,林木寒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韩清肃带他去庄园里游逛,俩人腻歪在一块什么都不干都觉得有意思,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之前在山上自己搭过一个小木屋,还养了条狗,想寻求心灵上的安静。”韩清肃指着旁边的湖道,“那边儿的风景是真漂亮,前面也有片湖,我还试着造了个竹筏。”   林木寒有些诧异:“然后呢?”   “然后我刚跳上去,他妈的就沉了。”韩清肃道,“屋子里没电没网,我造屋子的时候都是搞一天,晚上回附近的镇子里住酒店,结果我完工后第一天住进去,就被虫子咬了个大包,晚上又打雷又下雨,那狗狂叫,吓得我一宿没敢阖眼,第二天一早出来,门口好几个熊掌印子。”   “你找到它了?”林木寒听得津津有味。   “我还找它?它不来找我就算好的了,我一把抄起狗子拔腿就跑了,连头都不带回的,跑镇上后我再去酒吧,第一次看人都他妈脑袋后边儿带圣光的,心灵那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韩清肃一本正经道,“后来我认了那条狗当哥,我妈差点抽死我。”   “那条狗——”   “那条狗送人了,我弟不太喜欢他干哥和他重名。”韩清肃遗憾道。   林木寒笑得起来。   韩清肃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哎哟,可算笑了,这几天到底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没什么。”林木寒道,“教授说有个交换生的机会可以出国,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出国应该是好事儿吧?”韩清肃道,“说明你成绩优异。”   “可我爷爷现在情况不是很好。”林木寒顿了顿,“而且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还不简单,你爷爷那边再多请两个护工看着,我直接和你去,那叫什么,陪读,住上个一年两年的问题不大。”韩清肃轻松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   林木寒张了张嘴,迟疑道:“你爸妈同意吗?”   “他们巴不得我离得远远的。”韩清肃笑道,“别想那么多,想干什么就去干,有我在你怕什么。”   林木寒看了他许久,才道:“谢谢你。”   韩清肃挑眉:“就嘴上谢谢啊?不来点儿实际的?”   林木寒绷着脸道:“那今天晚上我——”   韩清肃好整以暇,见他憋了半天都没憋出句话来,抱住人揉搓了一顿,哈哈大笑,林木寒被他笑恼,追着人揍,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笑道:“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姑娘?”   林木寒皱着眉甩开了他的手。   韩清肃走过来和对方打招呼,应该是他朋友的朋友,结果对方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韩清肃脸上的笑意微敛:“他是男的,不是姑娘。”   “他长得很优雅。”对方人高马大,怀里还搂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他笑着问韩清肃,“今晚要不要换着玩一玩?”   “他是我男朋友。”韩清肃一把按住了林木寒的手,拽着他往前走,道,“别和这些傻逼一般见识。”   今晚还有宴会,他不想扰了兴致。   但对方却不死心地跟了上来,冲着林木寒吹了声口哨,说了句极其下流的话。   林木寒脚步一停,甩开韩清肃的手就要转身,但韩清肃却比他的动作还要快,一拳头就砸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那大高个比韩清肃还高一个头,猝不及防被他揍了个趔趄,韩清肃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是一拳头,对方彻底被他激怒,两个人很快就打了起来。   韩清肃身手不差,但对方人高马大也是个练过的,一时间没能分出胜负,旁边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吓得瑟瑟发抖,在看见林木寒抄起旁边花圃里不知道干什么的铁棍时,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铁棍带着风声直砸向对方的后脑勺,却在半途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住。   韩清肃一膝盖把那个差点被开瓢的傻逼顶开,抓过了林木寒手里的铁棍扔了回去,一口流利的外文骂起人来简单粗暴,拽着林木寒就走。   那傻逼捂着裆在地上哀嚎出声。   一直等到拐过弯看不见对方,韩清肃才把他松开,抱着手无声地嗷了两嗓子,疼得眼泪差点飚出来。   “哥,你没事吧?”林木寒吓了一跳。   韩清肃整条胳膊都在疼得发抖,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疼得红了眼眶:“有事,我他妈这只手肯定是废了,你要真给他开了瓢,咱俩高低得去蹲趟局子,指不定今晚就得沉大西洋。”   林木寒抓住他的手腕慢慢揉了揉:“哥,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那傻逼不长眼。”韩清肃有点稀奇地看着他,“行啊你小子,我以为你只会拿笔算题,结果上来就抄棍子,就你刚才那力道,他脑浆得溅我一脸。”   林木寒抿紧了唇不说话,抬手碰了碰他嘴角的淤青。   韩清肃嘶了一声偏头躲开,抓住他的手道:“没事儿,我已经帮你教训他了,别放在心上。”   “疼吗?”林木寒问他。   “不疼。”韩清肃咧嘴一笑。   那被揍的人多少有点背景,后来韩清肃那几个朋友闻讯赶来,都对此有些担忧,但韩清肃却硬气得很,说什么都不讲和,也有几个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韩清肃当场就翻了脸,带着林木寒就走了。   “本来和这几个也不熟,他妈的玩都不会玩,庸俗低级的东西。”第二天,韩清肃陪他去了附近的雪山滑雪,还不忘解释道,“这次出来我就是专门陪你散心,只是顺便来凑个人头,结果搞这么一出,宝贝儿,别生气。”   林木寒并不生气。   他打过许多架,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拦住了他的棍子,怕他出事,哪怕自己怕疼又怕麻烦,还是要狠狠帮他出这口气。   韩清肃在很认真地保护他。   林木寒忽然就笑了。   韩清肃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还不忘嘚瑟:“我能揍他俩都不带喘气的。”   林木寒亲了亲他嘴角的伤口,说:“哥,你真帅。”   韩清肃瞬间心满意足:“请加上个天下第一,谢谢。”   林木寒想,他哥应该是天下第一可爱。   *   现在韩清肃这严肃告诫他的样子,和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哥。”林木寒笑了笑,“我还没那么大方。”   韩清肃满意地点点头,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阿肃。”   韩清肃转头,就见楚景元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那里,神色有些难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但从林木寒那冷淡又带着点挑衅的目光推断,应该是看他俩亲了段时间。   生平第一次,大少爷觉得前男友过多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我们能单独谈谈吗?”楚景元看着他,目光哀求,“我有话想对你说。”   韩清肃点头:“行,但你得把那个胸针还给我。”   “……什么?”楚景元愣了一下。   “婚没结成,订婚礼物一般都是要退的。”韩清肃笑道。   楚景元低头看了一眼那枚墨绿色的钻石胸针,苦笑道:“阿肃,我们之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的,我连司机的工资都开始拖欠了。”韩清肃道,“我怕我会去坐牢。”   “阿肃,我和秦符已经退婚了。”楚景元笑得有些勉强,“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清肃的确有点好奇,他转头看了一眼林木寒。   “哥,你们聊。”林木寒瞥见了楼下顾万青和韩清然的影子,又看见了带着女伴姗姗来迟的沈知重,十分“大度”地点了点头。   楚景元道:“阿肃,我们去个安静些的地方,我好好同你说。”楚景元道。   韩清肃见林木寒也不挽留,疑惑中有带着几分不满,但因为那枚胸针实在太有诱惑力,他还是跟着楚景元下了楼。   这晚宴人多眼杂,林木寒觉得自己就不该来,但他来了韩清肃尚且有这么多风流债,不来还不知道他要扯出多少位前男友。   他刚下楼,就被人喊住:“林总?顾副总不是说您不来吗?”   林木寒看着面前浓妆艳抹穿着小礼服的女人,把认识的人从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迟疑道:“你是——”   “我是艾米呀。”她笑道,“我今晚是不是变化特别大,连您都认不出来我来了。”   “艾米。”林木寒觉得耳熟。   “我,魏小米。”魏小米跺了一下脚,“咱们青森的前台。”   “哦,想起来了。”林木寒见过她几次,就是把他花了几万块买来的发财树浇死的杀树凶手,“新买的发财树还活着吗?”   “放心林总,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它们现在一片叶子都没掉。”魏小米道。   “不错。”林木寒见沈知重看过来,借着魏小米的身形错了个位,魏小米跟着他转,“林总,你看看我,真不觉得眼熟吗?”   林木寒扫了她一眼,敷衍地点头:“你去忙吧。”   “我不忙,其实我——”魏小米还想说什么,结果林木寒直接绕过了她,去了后花园。   魏小米叹了口气,看见沈知重过来,眼前顿时一亮,但在看到挽着他胳膊容貌精致神色清冷的女人时,面上又失落了下去。   姚芊面上带着标准的微笑,陪着沈知重应酬交集,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听说不止楚景元来了,沈知重也带着姚芊来了,韩清肃也在这里,真是有好戏看了。”花园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等会儿秦符也来了那才叫好戏,韩清肃当年和沈知重两男争一女可是轰动至极,姚芊那种眼高于顶的都对他念念不忘,他和楚景元就更有意思了,楚景元早就和秦符勾搭上了,俩人都订婚了韩清肃才知道这事儿,结果还是被楚景元和秦符结结实实坑了一把……”   “秦符也真行,为了钱把自己的人往韩清肃床上送,韩大少也是真不挑。”   “嚯,今天可热闹了,没白来。”   林木寒听着他们窃窃私语,顺手端了杯果汁,刚喝了一口险些没直接吐出来。   谁他妈晚宴上会放苦瓜汁?!   不过很快他就无瑕顾及手里的苦瓜汁,他是在喷泉后的花墙底下找到的韩清肃和楚景元,心中冷冷笑了一声。   这地方未免也太过安静了些,倒不像来谈事情,更像是来找刺激偷情的。   借着花墙和藤蔓掩映,他又靠近了些,终于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当初我去芜城找你,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只是我没想到你又找了男朋友,我才故意拿出那张卡来激你。”楚景元看着韩清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脏一疼,“我知道你不会收才这样做的,秦符他只是想借我来试探你,阿肃,真的对不起。”   韩清肃点了点头:“没事儿。”   楚景元道:“我知道我现在不管怎么道歉都无济于事了,但是阿肃,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我实在不想就这样错过你,那天我见你还带着我们订婚的戒指,我——”   “哦,你说这个。”韩清肃把戒指从中指上摘了下来,“这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对戒,他非要一样的款式,怎么说都不听,我也只好听他的。”   他拿起戒指,让楚景元看清了里面的刻字,是L&H,他和林木寒的首字母。   “虽然是个假的,但戴起来比那个上百万的舒服多了。”韩清肃笑道,“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   楚景元愣住,躲在花墙后的林木寒也一愣。   他竟然早就发现了?   “阿肃……”楚景元慢慢红了眼眶,“你何必故意往我心上捅刀子?”   韩清肃重新将戒指戴回去,没说话。   “我也不知道事情最后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最开始我只是想帮秦符,可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是想利用我,他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所有的事情都是骗我的。”楚景元颓丧道,“阿肃,我现在很后悔对你做的一切,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可以吗?”   韩清肃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景元忽然凑了上要吻他,结果被韩清肃侧身躲开。   “这不太合适。”韩清肃又退了半步,抬起手以示清白,“我家那位心眼小还变态,现在指不定猫哪儿盯着咱俩呢,你要亲了我,他能把我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再把你嘴缝上。”   “阿肃,你若嫌弃可以直说,不用这样吓唬我。”楚景元自嘲一笑。   “我其实有件事儿挺想知道。”韩清肃道。   “你说。”楚景元又带着希望抬起头来。   “你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和秦符睡过吗?”韩清肃问。   楚景元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愕然,脸色青白交加:“韩清肃,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韩清肃摸了摸鼻子:“没睡过就行,不然怪他妈恶心的。”   楚景元气得浑身发抖。   “我就随便问问,别放在心上啊。”韩清肃笑眯眯道。   楚景元一把扯下了那枚胸针,声音哽咽道:“订婚的那天晚上,你发誓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辈子你都只会爱我一个人,这颗宝石就是你对我的爱永远不变,韩清肃,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韩清肃单手抄着兜笑道:“气氛到了说说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当真嘛。”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名字纹在身上?”楚景元问。   “罗伯森楚,我前前男友,去南美探险不小心死了的那个,这是他妈妈的心愿,你知道的,那些外国人总喜欢用这些奇怪的方式,我给你起这英文名也是为了纪念他。”韩清肃无所谓道。   楚景元猛地把胸针甩在了他脸上。   韩清肃偏了偏头,脸颊上被划出了道血痕。   楚景元的眼泪砸在了地上,他咬牙道:“韩清肃,你别后悔。”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林木寒站在花墙后冷眼旁观,始终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韩清肃才嘶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侧脸,在看到血的时候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声:“我操,下手真他妈狠。”   然后就很不潇洒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在地上找那枚胸针,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蹲在地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双皮鞋停在了他面前。   他抬头,就看见了一只手,手里躺着那枚胸针,再往上,就对上了林木寒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他拿过了胸针,然后抓住林木寒的手借力站了起来,问:“你听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楚景元说秦符劈腿的时候。”林木寒道。   “靠,那不就是从头听到尾?”韩清肃把那枚胸针扔进了口袋里,“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那么大方。”   “什么时候发现戒指换了?”林木寒问。   “那天上厕所忘了带手机,把你家吹风机的使用说明书和护发素后边儿的贴纸都读了一遍,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摘下戒指盘着玩看见了。”韩清肃描述得绘声绘色,“我还以为热胀冷缩让C变直了。”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为什么不问我?”   “有什么好问的,你那点心思猪脑子也能想明白。”韩清肃嘚瑟道,“爱我爱得发疯又怕我拒绝,干脆偷梁换柱偷桃换李李代桃僵——”   “好了。”林木寒一把捂住他的嘴,“哥,我知道了。”   韩清肃拿开他的手:“拿开,你都没洗手。”   “那个名字是你死了的前男友?”林木寒问。   “啊,他没死,只是当时我和人打赌输了,我就把我小学起的英文名给刺上了。”韩清肃一本正经道,“后来和楚景元订婚,给后边儿加了个楚哄着人玩。”   “……”林木寒道,“你嘴里没句实话。”   韩清肃无奈道:“我倒是想说,可惜没人爱听啊,之前我一和你说实话,你就不理我了。”   比如到底爱不爱林木寒,想不想和林木寒结婚……诸如此类的问题。   林木寒看着他:“你去找芜城其实——算了,先走吧。”   他话说一把,抓住了韩清肃的手,拽着人绕出了花墙。   林木寒让他坐在了长椅上,向服务员找来了消毒水和创可贴。   “不用。”韩清肃疼得往后仰,“贴上这玩意儿我怎么见人?”   “你还打算见谁?”林木寒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耗到了极点,他扣住韩清肃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别乱动。”   “我还得去见青森集团的那个林肃。”韩清肃皱起眉,被他强行把创可贴贴上,“和他谈桩生意。”   林木寒目光一顿:“收购的事情有韩清然在,市场部有韩骁对接,你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林肃这个人挺神秘的,我好不容易搞到了他的照片。”韩清肃打开手机给他看,“你认识他吗?”   林木寒飞快地扫了一眼手机,心脏顿时落了地,照片里的人是顾安,顾万青他哥,一直在老费身边,帮过他几次忙。   “不认识。”林木寒收回了目光。   “你说你们都姓林,差距怎么就这么大?”韩清肃叹了口气,“你要是林肃就好了,我也不用费劲巴拉谈生意,直接往床上一躺,多省事儿。”   林木寒抽了抽嘴角:“你想得美。”   韩清肃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衣服里,闷声道:“林小寒,这些破事儿真他妈烦人,我想回去刷墙。”   “等过完年吧。”林木寒抓了抓他的头发,“到时候我们就回芜城。” 第32章 打赌   “你嘴里怎么有股苦味儿?”韩清肃抱着人亲了一会儿, 发出了疑问。   “苦瓜汁。”林木寒道,“绿得发黑。”   “少在这儿点我。”韩清肃推开他起身,理直气壮道, “像我这么优秀的人都会被绿, 只能说明楚景元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 根本就不识货。”   “哥, 我识货。”林木寒又凑上去, 把人困在自己和长椅中间,又想亲他。   韩清肃乐了,捏住他的腮帮子往两边扯,把他那张俊脸扯得泛起了红:“宝贝儿,你这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不厚娶不到老婆。”林木寒眨了眨眼,含糊不清道:“老婆,我爱你。”   “啧。”韩清肃使劲揉了揉他的脸,“林木寒,你他妈真是脸都不要了, 你宁死不屈的傲骨呢?”   放在以前, 打死林木寒他都不会这样说, 在床上更是连声老公都不肯喊,哪能像现在这样什么词儿都敢往外蹦。   活脱脱像个变态痴汉。   “哥求你了, 正常点, 乖啊。”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脸。   林木寒偏头咬住他的胳膊,硬是隔着西装给他胳膊留下了个齿痕分明的牙印。   “狗东西。”韩清肃被他咬得小臂发麻,回大厅的路上拒绝他再靠近:“你这个月工资没了。”   林木寒问:“为什么?”   “你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吗?”韩清肃嚣张道。   林木寒说:“脱了都一样。”   “……”韩清肃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是真牛逼。”   “哟, 韩大少。”迎面走来了几个人,端着酒幸灾乐祸地看着韩清肃, “你回A市怎么不找哥几个来玩啊?”   说话的叫方路年,是A市出了名的二世祖,和韩清肃这种以风流闻名的二世祖不太一样,他干的那些事情基本属于在法律的边缘试探,那些手段下作肮脏,韩清肃觉得这群人迟早得进去,他基本上不搭理,说白了压根就不稀得带他们玩,韩家实力雄厚,方路年这些人也不敢往上硬凑。   但现在不一样了,韩家大不如前,韩清肃没了韩家这座靠山,换做这些人对他嗤之以鼻了。   韩清肃有点惊讶:“你们竟然也能进来。”   就这群夯货进来这种级别的晚宴,实在是给主办方跌份。   方路年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韩清肃,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玩。”韩清肃不太喜欢这种级别的傻逼,就算真被嘲讽,起码也得是沈知重那种傻逼,打个嘴仗还能过过瘾,这种还是算了。   “大少,别走啊。”方路年身后有人出来拦住了他,“今晚哥几个在华虞海组了个局,一块儿玩呗。”   “没空。”韩清肃道。   “真没空假没空?”方路年笑道,看一眼他身边的林木寒,“你这前脚刚和旧爱钻了花墙,这会儿又急着和新欢出去,够快活啊。”   这群显然是看见了他和楚景元出去,韩清肃往远处扫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秦符,他旁边围了不少人,似笑非笑地同韩清肃对上了目光,遥遥对他举了举杯。   韩清肃就知道这群狗是谁派来的了——不一定真能把他怎么样,但足够恶心他一把,最后闹起来丢脸的还是他韩清肃。   韩清肃扯了扯嘴角,对方路年道:“你想玩什么?”   这种下作的手段不入流却很有效果,林木寒看向了秦符,皱起了眉。   他是很喜欢韩清肃被欺负,最好被逼到绝路可怜又无助,但能欺负韩清肃的人仅限于他自己,别人掺和进来算怎么回事?一个墨云暄一个楚景元还不够,连秦符都要跳着脚来找存在感,他哥只能最恨他一个人,也只能最讨厌他一个人,秦符这种人都不配让韩清肃掀掀眼皮。   林木寒很不爽。   顾万青接到信息时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他老大的消息都没带标点符号,可见气得有点狠,他将手机一揣,笑着和沈知重说了声抱歉,朝着秦符走了过去。   这边方路年还在洋洋得意:“听说韩大少的车技很好,不如咱们去苍山玩两把?要是大少输了,把你这小新欢让给我,我还没玩过这么劲的,怎么样?”   “小新欢”林木寒正低着头看手机,闻言抬起头来,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冰冷阴森的视线让他后背隐隐发凉。   方路年心里犯嘀咕,但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韩清肃。   韩清肃笑道:“你要输了,把你爸让给我怎么样?我还没玩过这么老的。”   好死不死,方路年他老爹就在当场,也就隔了百十来米远,韩清肃转头看了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   “你他妈——”方路年脸顿时就绿了,攥起拳头就往韩清肃脸上砸。   林木寒刚要动,韩清肃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攥住了方路年的拳头,在众人的视线聚拢过来之前,强硬地错开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张开手握住——远远看上去,仿佛两个人只是在握手一样。   方路年疼得脸都白了几分,硬撑着没叫出声来。   韩清肃笑眯眯道:“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呢,让秦符自己来和我谈,你还不够格。”   方路年的胳膊直哆嗦,他咬牙道:“松、松手。”   “再有呢,冲我就行,这嘴别他妈冲我男朋友不干不净的,你这损样我看了都萎,令尊我实在没什么兴趣,麻烦你转告一下,知道令尊什么意思吗?”韩清肃握着他的手晃了晃,“就是你爹,不管姓方还是姓秦,你随便挑一个告诉就行。”   但论侮辱人,韩清肃这张嘴就没输过。   方路年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断了,韩清肃终于松开了手。   “你给我等着。”方路年咬牙切齿,退后了一步还想不依不饶。   韩清肃笑吟吟地搭着林木寒的肩膀,朝着方路年他爸的方向招手,抬高了声音:“方总。”   方伟栋闻声看了过来,方路年立刻就偃旗息鼓,仿佛耗子见了猫,带着那群狗腿子就忙不迭地跑了。   这结果有些出乎林木寒的意料,但仔细一想却又像韩清肃能干出来的事,当初韩家出事,来找他麻烦的人只多不少,他能阴秦符和楚景元一手还能悄无声息地跑去芜城,可见还是有点脑子的。   但不多。   林木寒看他大摇大摆地走向了秦符,觉得有些不妙,扣住他的手道:“哥,咱们走吧。”   “走什么,宴会才刚刚开始,多有意思。”韩清肃顺手给他端了杯果汁,“咱们是来干正事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秦符面前。   秦符三十出头,长相周正英俊,也算一表人才,只是和帅得过分突出的韩清肃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林木寒打量了对方一眼,算是明白楚景元为什么死乞白赖地想吃韩清肃这棵回头草了。   单韩清肃这张脸,就能甩秦符三条街。   “韩总。”秦符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韩清肃,“难得啊,竟然能在这里看见你。”   背对着他们的顾万青转过头来,就看见了韩清肃和他背后站着的林木寒,飞快地和林木寒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木寒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安静地充当背景板。   “韩总,咱们又见面了。”顾万青笑容满面地伸出了手,“您还记得我吗?咱们在陶清居见过一面。”   顾万青这么热情让秦符都愣了一下,毕竟刚才他对自己还有些爱搭不理,然后就见韩清肃笑着同他握手:“顾总,好久不见。”   “希望咱们两家能合作愉快,刚才我和清然还在说西城那个项目……”顾万青很是热情。   他这么热情反倒让韩清肃有些意外,毕竟他连西城什么项目都不知道,但顾万青表现得好像他才是集团老总一样,仿佛他从头到尾都参与了决策,不管韩清肃怎么胡说八道他都能圆回来,甚至巧妙地抛出话题又自己解答,三言两语间就说了来龙去脉以及想要合作的迫切心情。   林木寒眼神示意顾万青适可而止。   顾万青会意,稍有收敛,但这位到底是老大的白月光兼朱砂痣,别的不说,找场子这事文的武的他都行,林木寒这要是再不给他涨工资,都对不起他这张巧舌如簧的嘴。   “顾总,不知道林总来了吗?”秦符终于插进了嘴。   顾万青笑道:“林总本来是要来的,但突然临时有事回I国了。”   韩清肃道:“那真可惜。”   “下次总有机会的,林总也很想见见你。”顾万青客气道,“韩总,要是方便的话,加个联系方式?”   这种场合再正常不过,韩清肃拿出了手机,顾万青加上了联系方式,正巧旁边有人叫他,他便和韩清肃还有秦符一一握手:“二位聊,我先走了。对了秦总,青森这边还是希望您能考虑一下这个项目,毕竟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难再有了。”   秦符笑着点头:“好的顾总,我会认真考虑。”   顾万青走后,秦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向面前的韩清肃:“韩清肃,你可真是好手段,我以前算是小瞧你了。”   “什么手段?”韩清肃笑眯眯道,“撺掇一群傻逼在这种地方找人麻烦?”   秦符冷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找人诬陷我出轨,逼景元离开我,真叫我大开眼界。”   “我找人诬陷你?”韩清肃简直莫名其妙,“脑子有病就去治,你和楚景元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费这个心。”   “不是你那是谁?”秦符皱起了眉。   “关我屁事。”韩清肃扯了扯嘴角,“方路年那群傻逼再敢出来咬人,我就全算在你头上。”   秦符冷笑道:“你还当你是韩家的大少爷呢,楚景元找你也不过是想要你手里剩下的那些股权,现在沈家和青森联手压价,韩清然还能撑多久?你死撑着不卖到最后也只会和你这样人一样,不值钱。”   韩清肃无所谓道:“没关系,起码我不会为了钱把男朋友送到别人床上。”   秦符脸色一沉。   “垃圾见多了,但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没种的。”韩清肃笑道,“论忍辱负重你可比勾践强多了,这没屎都得自己造了硬吃,佩服。”   秦符怒极反笑:“韩清肃,你是真不怕死。”   林木寒瞥了一眼他拿着杯子的手和额头的青筋,要不是场合不合适,秦符能把杯子砸韩清肃头上,不过看样子韩清肃是半点都不介意,他和方路年动手跌份,秦符要是和他动手,丢脸的只会是秦符。   不过秦符不愧是属王八的,竟然硬是忍了下来。   挑衅没成功,韩清肃有点失望。   晚上他和林木寒一起回了公寓。   韩清肃去洗澡,林木寒在阳台上抽烟,顺带处理今天的工作邮件,顾万青的消息弹了出来:   【老大,皇上跟我要您的微信,给不给?】   紧接着甩过来一张聊天截图。   林木寒冷不丁被烟呛了一口,听着里边儿韩清肃开门的声音,飞快地打了几行字过去。   韩清肃搂着他睡觉的时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靠。”   “怎么了?”林木寒睁眼。   “林肃加我了。”韩清肃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屏幕上的头像是张风景照,对面发过来了一条消息:【韩总,你好。】   韩清肃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林木寒,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除了一些青森集团的转发,大多都是些风景照,三个小时前,他还发了张和老费的合照,定位就在I国某个小镇,而照片里的人和韩清肃找到的照片一样。   韩清肃搂着他叹了口气:“这林肃像个老干部。”   然后他就趴在林木寒身上给人回消息,简单地聊了几句。   林木寒抱着人昏昏欲睡,不满地扯他的头发:“哥,明天再聊,陪我睡觉。”   “别闹,干正事儿呢。”韩清肃拿开他的手,“小林同学,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能走个捷径,你到底哪边儿的?”   林木寒闭着眼睛摸到了他的心口:“这里边儿的。”   “嘶,别乱捏。”韩清肃一个激灵,被他搞得险些炸毛。   林木寒挨了一巴掌,依旧缠着他不放:“别和乱七八糟的人聊天,林肃不是个好东西。”   韩清肃掀起眼皮了看了他一眼:“真认识?”   “猜的。”林木寒道,“哥,别看手机了,睡觉。”   韩清肃被他烦得不行,最后还是手机一扔,把人按进了怀里:“睡睡睡。”   韩清肃搂着他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林木寒专注地看了他许久,凑上去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鼻尖:“哥,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对人这么好,你看他们都对你念念不忘,你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韩清肃刚睡着就被他碎碎念吵醒,似睡非睡地皱了皱眉。   “哥,我一想到你也和他们这样睡在一起,我就想把他们全都杀了。”林木寒抬手摸着他的漂亮的眉骨和鼻梁,“最好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怎么死,你就不敢再对别人这么好了……哥,我好想把你也杀了,你为什么要加林肃,你还想勾搭多少人?为什么和顾万青笑得那么开心?哥,以后别再去这种晚宴了,人太多了,对你来说太危险……你太招人喜欢了,还是关在家里最安全。”   韩清肃艰难地睁开眼睛,幽幽道:“别犯病。”   林木寒森然一笑:“哥,我快忍不住了,你别逼我。”   韩清肃伸手糊住他的脸:“照你这么吃醋,不用我逼你,你自己就能疯了,乖,看开点儿,谁还没几段过去了。”   “我没有。”林木寒咬了咬他的拇指,“哥,我就只有过你一个,碰别人让我觉得恶心,你碰了这么多人,不觉得恶心吗?”   “并没有。”韩清肃每次半睡不睡地被他吵醒总觉得非常折磨人,“祖宗,消停点吧,我还当你今天怎么突然正常了。”   原来是攒一块儿等着他呢。   “哥,你今天心情不好。”林木寒拿开他的手,咬住他的耳垂在齿间碾磨,“是因为楚景元,你喜欢过他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打算和他结婚,你给他的爱肯定比给我的多,哥,他要是死了,你会哭吗?”   耳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韩清肃被迫清醒了过来,他崩溃地长叹一声:“别再想着杀人了祖宗,我要是没喜欢过,我谈个屁的恋爱。”   林木寒沉默了下来。   韩清肃揉了揉刺痛的耳垂,安静了几秒,转身把人搂进了怀里:“宝贝儿,别胡思乱想了,就算喜欢过那也是前任了,我不吃回头草。”   “我就是。”林木寒说。   “那是我想吃吗?”韩清肃没好气道,“是你硬缠上来往我嘴里钻——好好好,别生气了,是我的错,都怪我太帅太有魅力,下次楚景元和墨云暄那些人再来,我保证躲得远远的。”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你也是这么哄他们的。”   韩清肃:“……那倒没有,他们比较正常。”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韩大少很快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晚上混乱而疯狂,天色堪亮时韩清肃才终于睡了过去,不知道他睡了多久,醒来后对着昏暗的灯光和陌生的环境怔愣了许久。   “我操。”他看着对面墙上琳琅满目的各种不堪入目的“工具”发出了声赞叹,天花板和旁边两面墙的镜子更是十分惹人注目,他坐起身来,盯着手腕上的手铐和脚上的锁链沉思了两秒,抬手拨弄了一下,竟然是真的。   还挺沉。   房间里除了他身下的这张床之外没有别的家具,地毯上摆放的那些东西看起来狰狞可怖,就在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的时候,他转头,猝不及防看到了满墙密密麻麻的照片,上面贴得照片还按了时间顺序,他和林木寒交往时的照片是里面唯一算得上正常的,剩下的都是些角度阴暗的偷拍照,包括但不限于他单人的,和当时的男朋友一起的,又或者和一些朋友聚在一块,哪怕是些私密的聚会都出现了照片,甚至还有他在自己家睡觉的照片,在浴室洗澡、或者自己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有些照片年岁看得出比较久远……   床头附近,是他站在车站那个煎饼果子摊前拎着行李箱一脸不耐烦,坐在车上睡着了,还有他在林木寒家里的床上……颇有些不堪入目。   而他每一任男朋友的照片,整整齐齐罗列出了一块区域,每一张都标注了详细的信息,甚至包括了交往和分手的时间,宛如一个恋爱回忆录。   “卧槽……”韩清肃再次发出了感叹。   “哥。”林木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却不见人影。   韩清肃啧啧称奇:“正方体就六个面儿,你是一面儿也不浪费啊。”   “……”林木寒被他的感想噎了一下,“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韩清肃说:“没想到你真是个正宗的变态,让我缓一缓。”   林木寒道:“哥,我真的受不了了,对不起。”   “没事儿,我理解。”韩清肃打量着周围,“不过我要是逃跑失败,你会打断我的腿吗?”   “不会。”林木寒说,“你这么怕疼,我顶多操死你。”   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冲着空气比了个OK的手势,又躺回了床上:“记得替我和韩骁请假。”   “今天周六。”林木寒说。   “差点忘了咱们公司双休。”韩清肃拽起被子蒙住了头,“没睡醒别叫我。”   林木寒盯着屏幕,他竟然真就这样一动不动睡了过去,直到两个小时候才翻了个身,掀了被子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腹肌。   又过了三个小时,韩清肃还在睡。   墙壁上隐形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林木寒提着外卖进来,伸手把人拽了起来:“哥,别睡了,起来吃饭。”   韩清肃半死不活地睁开了眼,嫌弃地看了一眼外卖盒子:“林宝儿,真不爱了吗?把我关起来就给吃这些东西?”   “没心情做饭。”林木寒给他掰开了筷子,“哥,你真不怕吗?”   韩清肃笑眯眯道:“还行,没想到碰见真变态了,没谈过这种类型的,挺刺激。”   林木寒险些把手里的筷子捏断。   韩清肃掰开他的手,把筷子拿出来,道:“还没洗漱,先把手铐解开呗。”   “我帮你。”林木寒拿出了牙刷和水盆。   韩清肃:“……你来真的?”   林木寒笑了笑:“哥,其实是害怕了吧?你看见那些照片的时候嘴唇都白了。你放心好了,有一部分不是我亲自拍的,毕竟我也很忙,只有晚上才能看你房间的录像,幸好你没有带人回家的习惯,也不让楚景元住你家里,不然我也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我偶尔也会去找你,但每次你都认不出我,有一回你陪人逛商场,我都撞你身上了你都注意。”林木寒有些委屈,“我当时都快气疯了。”   “……靠。”韩清肃被他逼得仰起了头。   林木寒温热的呼吸缠在他脖子上,低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哥,我给过你机会了,那天你要是没来找我,我就让自己冷静一下,让你安生段时间,为什么要来找我?不是已经又和我分手了吗?”   “我他妈是怕你真没地方去。”韩清肃推开他的脑袋,皱起了眉。   他的确怀疑林木寒的真实身份,但归根结底只是怀疑,万一他真的只是个司机,在A市这种地方举目无亲,他总不能真让人睡大街上。   “哥,你真好。”林木寒抱住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韩清肃伸手戳了戳他的侧腰,林木寒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直起了身子,冷声道:“别乱动。”   “你痒痒肉在这儿,不戳就把我勒死了。”韩清肃捏了捏他的腰,“小变态耐心不行啊,怎么不再装一段时间,这么快就自爆身份。”   林木寒下颌紧绷,攥住了他作乱的手:“哥,我们打个赌吧。”   “你在这里随便选三样东西,要是你能撑过一晚,我就放了你。”   韩清肃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真的?”   林木寒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真的。”   “用不了,我就选一个。”韩清肃嚣张道,“两晚都没问题。”   “哥,别乱说,我会——”林木寒眼底寒气四溢,阴沉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韩清肃拍了拍他的头,打量了他一遭,然后张开胳膊把他抱进了怀里。   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多大点事儿。”   “就选这个吧。”   林木寒眼眶倏然一红。 第33章 坦白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吗?”林木寒语气阴沉, 他扶住韩清肃的腰,像是要把人推开,又像是要把人抱紧。   韩清肃抓了抓他的头发, 靠在他肩膀上叹气:“你让我选, 选了你又不高兴, 这些东西哪有你带劲儿。”   林木寒沉默了片刻, 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人推开, 却被韩清肃抬起头来亲了亲眼角,他揉了揉林木寒的后颈:“你要真想玩也行,轻点儿啊,疼了我真揍你。”   林木寒一听这话,脸色反而又冷了几分:“是不是别人这样对你,你也会答应?”   “不好说。”韩清肃往床头一靠,轻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可惜以前没人敢这么干,要是以后有机会——”   林木寒猛地抬起头来, 眼眶瞬间变得血红, 韩清肃哎哟了一声, 赶忙顺毛捋:“变态成你这样儿的也不多,这要换成别人, 早他妈被我踹出二里地去了。”   “花言巧语。”林木寒咬牙道。   韩清肃捏他的脸:“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我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   “你对谁都是真心。”林木寒冷声道。   韩清肃抬手解他的衬衣扣子,笑道:“反正现在只对你有真心,我还没当着这么多前男友的面做过呢, 来吧宝贝儿, 宣告一下主权。”   他说的是正对着床头的那片前男友的照片。   这话就像把火瞬间吞噬了林木寒仅存的理智,他一把攥住了韩清肃的手腕, 手指因为过分用力骨节隐隐泛着白,他把人狠狠的压在了身下,掐住了韩清肃的脖子。   韩清肃一只手还被拷在床头上,脚腕上的链子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被他逼得仰起了头,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分毫:“这得多少双眼睛看着啊,刺激吧?”   林木寒扣着他的手腕,彻底将人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下:“那就让他们看看我是怎么操你的。”   这场情事有些超过了韩清肃的预料。   他不太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也鲜少用在床伴身上,更不要说用到自己身上,身为一个享乐主义者,他并不喜欢以痛取乐。   不过偶尔试试也无妨,还是这么刺激的环境下。   但是当他被按在那面满是自己照片的墙上,和照片里的自己对上目光时,他就有点儿后悔了——这他妈未免有些过于羞耻了。   照片里的他正西装革履笑着和人握手,对方好巧不巧,是几年前的楚景元,旁边还站着秦符。   而现实里,他的手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被人从后面覆上来紧紧扣住。   “哥,你交了那么多男朋友,为什么忽然想结婚了?”林木寒的脸贴着他微微汗湿的脖颈,轻声细语地盘问他,“在此之前你交过的男朋友最长的时间没有超过两年,最短的只有一个星期,怎么就他不一样,你和他谈了整整三年,甚至还在国外举办了盛大的订婚仪式,哥,为什么?”   韩清肃额头抵着冰冷的墙面,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极力克制却还是没忍住喘息出声,哼笑道:“原来是……因为那枚胸针……操,你他妈轻点儿。”   他说好端端的这小崽子怎么就突然发了疯。   林木寒嫉妒到几乎眼睛滴血:“你爱他,是不是?”   韩清肃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些什么,只记得那张照片逐渐在眼前被汗水模糊成了虚影,林木寒解开了他的手铐,带着他离开了那面满是照片的墙。   这小变态反倒更受不了这种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木寒一遍遍地在他耳朵边上问他爱不爱自己,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爱字,最后嗓子哑得几乎出不了声。   到最后,他是真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林木寒搂着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厌其烦地吻遍了他每一寸皮肤,才终于放过了他。   “哥,我爱你。”他说。   韩清肃迷迷糊糊,有气无力地冲他竖了个中指:“我他妈谢谢你。”   林木寒周身的气压一低,抓起他就要继续,韩大少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搂住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乖,我也爱你。”   才终于得了解脱。   ——   林木寒睡醒睁开眼,发现韩清肃已经醒了,正背对着拿着他的手机玩游戏。   这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游戏也是韩清肃新下的,他盯着韩清肃玩了一会儿,在他快要赢的时候拿走了手机,按灭。   “卧槽!”韩清肃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人用力地勒进了怀里,后颈传来一阵湿润的热意。   “哥。”林木寒声音沙哑地喊了他一声。   “滚出去。”因为他用力的动作,韩清肃面色有些扭曲。   林木寒轻笑了一声,却没把人放开,问他:“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哥,你更爱我还是更爱游戏?”   韩清肃几乎要对爱这个字ptsd了,痛苦道:“你是我哥,放过我吧,真要吐了。”   林木寒搂着他闷声笑。   “出去。”韩清肃恼怒地捣了他一下。   “哥,选我的话两天两夜,一分钟都不能少。”林木寒吃痛也不撒手,黏黏糊糊地吻他。   韩清肃道:“你他妈再不滚起来,我现在就报警。”   他摸出了手机,人脸识别瞬间通过,林木寒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把人松开起身。   身后传来的异样让韩清肃有些暴躁,他转过身来一脚踹到了林木寒的肚子上:“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林木寒一把攥住他的脚踝,直接把人拖到了自己面前:“哥,我可比畜生强多了,这么多东西我可一样都没舍得往你身上用。”   韩清肃手腕和脚腕上都是勒紫的血痕,身上更是不堪入目,他看得眼神一沉,笑道:“哥,真漂亮啊,你要是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韩清肃啧了一声,反抗不过干脆躺平:“成,来吧,死了拉倒,反正守寡的是你。”   林木寒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松开了手,把人抱起来去了浴室。   ——   在昏暗的地下室待了这么久,韩清肃差点被刺眼的光线差点闪瞎眼睛。   “两天一夜不给口饭吃,你他妈真是个人才。”韩清肃只依稀记得自己被喂过牛奶,最后饿过去之后,已经感受不到饿意的存在了。   林木寒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辩驳道:“是你不肯吃外卖。”   “你他妈对着满墙的小刑具能吃得下去?”韩清肃靠在岛台上,抬脚想踹人,结果林木寒在颠勺,他被迫停了脚,看色泽漂亮的炒菜在空气中翻了个漂亮的个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菜出锅,熬得瘦肉粥也好了,林木寒端上来四菜一汤,韩清肃大爷似的坐在餐桌前:“筷子。”   林木寒任劳任怨地去拿筷子。   韩清肃原本已经察觉不到的饿意汹涌来袭,他端起粥来喝了一口,林木寒刚要提醒,他就被烫得喊了一嗓子。   “你他妈……”韩清肃烫得脸瞬间红透了。   在床上都没红成这样。   林木寒看了一眼,转身给他倒了杯凉水递到他嘴边:“……喝一口。”   韩清肃骂骂咧咧地接过水杯。   林木寒叹了口气,拿起他的粥碗给他搅了搅晾凉:“粥刚出锅。”   韩清肃道:“你就是在地下室里没能得逞,对我杀意未消,所以痛下杀手要烫死我。”   林木寒失笑:“哥,我爱你。”   “你他妈——”韩清肃差点把杯子砸他头顶上。   好歹是鸡飞狗跳吃完了这顿饭,当然仅限于林木寒,他又要帮人挑刺又要帮人晾粥,还要收拾厨房里的残局,等他打扫好卫生,韩清肃已经瘫在沙发上吃完了水果睡了过去。   “哥,刚吃饱别睡。”他弯腰把人捞了起来,拍了拍韩清肃的脸。   “我这两天加起来睡了不到十个小时。”韩清肃眼底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你们变态也得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吧?”   “这样睡容易不消化。”林木寒摸了摸他的肚子,忽然道,“哥,你吃得太多了,好像怀孕了一样,昨天在地下室也是。”   韩清肃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现在真是不要脸到了一定境界了。”   林木寒微笑道:“没关系的哥,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哪里,是我还不够变态。”韩清肃拍开他乱摸的爪子,重新瘫回到了沙发上。   林木寒硬是挤了进来,让他靠在了自己怀里,韩清肃干脆顺势一躺,枕在了他的大腿上,林木寒替他揉了揉肚子,道:“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你那天在这里说要把我关进地下室原来不是开玩笑?”韩清肃懒洋洋地曲起了一条腿。   这里是他们刚回A市时的那栋别墅——林木寒口中的朋友家。   “是。”林木寒低声道,“但我怕把你吓跑。”   “你现在就不怕了?”韩清肃睁开眼睛看向他。   “怕。”林木寒的声音又落寞了几分,“但是怕也没用,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把你抓回来,锁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让你每天只能看见我一个人,把你折磨到精神崩溃只能依赖我,到时候连踏出门半步都不敢,只会躺在床上乖乖地张开腿,缩在我怀里喊老公,脑子里只记得爱我一个人。”   “……我靠。”韩清肃叹为观止,“这么牛逼?”   林木寒深情地注视着他,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哥,我没有开玩笑。”   “要不我还是报警吧。”韩清肃想要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重新躺了回去。   “所以以后别再惹我生气了好吗?”林木寒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的。”韩清肃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林木寒简直对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无能为力,“为什么要把那枚胸针拿回来?”   “这玩意儿七千万,你说为什么?”韩清肃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林木寒垂眸盯着他:“只是因为钱?”   “不然呢?”韩清肃费解,“难道你真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七千万在您眼里都不算钱了吗?”   “一个破胸针能值七千万?”林木寒面不改色道。   “……”韩清肃沉默,这的确有些超过普通人的认知了。   “你们这些人送个东西都几百万几千万,时常让我觉得我们不在一个货币体系里。”林木寒说,“我更愿意相信它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韩清肃挑眉。   “比如家传下来,只会送给心爱之人。”林木寒抿起了唇,目光森冷。   韩清肃闻言直接笑出了声。   几分钟后,林木寒看着手机里慈善晚会拍卖记录,图片上是韩清肃手里那枚胸针,下面七打头后面跟了一串的零。   “林小宝,就凭你能把我查个底朝天,连分手日期都能标注好的这种水平,不应该啊。”韩清肃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怎么就漏了这个呢?半年前刚拍下来的,哦,我想想,是不是那时候已经回芜城开车去了?所以没及时更新信息?”   林木寒放下了手机,和他对上了目光:“哥,你想说什么?”   “就为这破胸针,你把我折腾成这样,我要点补偿不过分吧?”韩清肃虽然还在笑,却莫名多了几分认真。   “什么补偿?”林木寒问。   “简单,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到底想干什么。”韩清肃笑眯眯道,“秦符?楚景元?还是沈知重?是韩家的人?又或者是我哪个结了仇的仇人?”   林木寒没说话。   “你退学的记录清清楚楚,A市查不到任何有关你的痕迹,但你半年前才回的芜城,你如果真的只是个开黑车的司机,搞不来这么多东西。”韩清肃道,“那些照片里各个国家都有,单凭你一个人根本查不到这么多东西,我看你也没多么想藏……不如这样,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想好怎么编?”   “哥,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林木寒认真道,“也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想要来找你的。”   韩清肃玩味地看着他:“来找我干什么,总不会这么多年还对我念念不忘吧?”   林木寒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是。”   韩清肃愣了一下,扯起嘴角道:“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啊弟弟,你——”   “我忘不了你,这十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想你,我试过重新开始,但是我做不到,仅仅是想一想我都觉得恶心。”林木寒低声道,“可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就算你身边还站着别人,我依然觉得你还是我的,哥,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韩清肃原本有些不信那么多照片真是全都林木寒拍的,毕竟就像他永远长情不了,他也难以相信会有人这样疯狂地爱一个人整整十年,甚至这更像一种病态又扭曲的心理疾病,当然,他更没有什么恐惧亦或者愧疚,这完全是林木寒的个人问题,和他有屁关系,被这种真变态盯上倒霉的是他才对——   但他看见林木寒红着眼眶望着自己落下眼泪来,还是很没出息地心软了一下。   他抬手给林木寒擦眼泪,心疼道:“你别哭啊宝贝儿,这样还让我怎么审问你。”   当个变态痴汉也怪不容易的。   林木寒冷眼盯着他,泪还含在眼眶里,咬牙道:“你宁可怀疑我是别人派来别有所图,都不肯信我是真的爱你,韩清肃,你当别人也和你一样,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吗?”   韩清肃的确是见一个爱一个,比如说现在他看着林木寒冷眸含泪爱他爱得要死要活,他就十分可耻地有些心动,想把人按在床上先这样再那样。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们分手后不久,我爷爷就去世了。”林木寒低声道,“我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去郊外找了条河,跳了下去。”   韩清肃愣住。   “快死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你,虽然已经没人在乎我了,但我还是不甘心,又自己挣扎着爬上了岸。”林木寒自嘲一笑,“我的精神状态没办法支撑我完成学业了,我干脆办理了退学手续,去了外地打工,攒了些钱之后,我就出了国打工,原本是想永远不再回来的,但我还是放不下你。”   “后来我和别人合伙做生意,在国外赚了些钱,开了家小公司,有次来A市谈业务又碰见了你,我就……开始跟踪你,拍了许多照片。”他抓住韩清肃的手,真实的触感总是让他觉得恍惚,“但我知道你对我根本没多少感情,也没打算自作多情挽回你,我看着你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原本以为楚景元也是他们中的一个,结果就看见了你跟他求婚,我才知道你不是不会动心,只是没有碰见那个人。”   “我打算绑架你带你离开,但还没来得及动手,韩家就出事了。”林木寒缓缓道,“所以我就选择了一个你更能接受的方式,哥,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要是——”   “打住。”韩清肃神情逐渐复杂,“你在国外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林木寒拿出了手机,把名下所有的资产都给他看了一遍,甚至包括出国的机票、住宿、在公司旁的房产……一应俱全。   是两家规模中等的小公司,和韩氏的业务没有任何交集,并且全都在R国,资产也足够支持他干这些破事儿,之前种种不合理的地方也都有了解释,相比较起来,韩清肃之前的猜测反倒显得有些离谱了。   “你和那些人真没关系?”韩清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哥,就算我真和他们有关系,我也愿意为了你背叛所有人。”林木寒扣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啧。”韩清肃挑了挑眉,“你真不是林肃?”   林木寒愣了一下:“不是,我只见过他一次,还隔得很远。”   韩清肃看他这没出息的劲儿也不太像能撑起青森那么大一个集团的样子。   “我要是林肃,你和我分手的第一天我就把你绑走关起来。”林木寒红着眼睛盯着他,“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姓林,你也姓林,我叫韩清肃,他叫林肃,有这么巧?”韩清肃皱眉。   林木寒冷下了脸:“那我去改名叫林清肃。”   “不是,你有病吧。”韩清肃揉他的头发,“我他妈瞎猜的。”   “你就是不肯信我。”林木寒抱住他,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哥,你是不是只想找个借口甩开我?”   “怎么会呢?”韩清肃见他主动投怀送抱,下意识地就把人抱进了怀里,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信你信你,以后我不再提了。”   “哥,我在R国有生意,就算韩家破产了照样能养得起你。”林木寒同他十指相扣,“我愿意等你。”   韩清肃偏头吻住了他,呼吸交缠间,他终于从韩清肃的眼底捕捉到了曾经的几分温柔和纵容。   韩清肃捏了捏他的后颈:“真就这么想跟我谈恋爱?”   林木寒认真地点头,满心满眼里仿佛只盛着他一个人。   韩清肃的目光有一瞬间地躲闪,但很快他就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亲昵地咬了咬他的耳朵,低声道:“那你最好不要骗我,楚景元给我恶心得够呛。”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哥,我说的都是真话。”   “等我处理完这些破事儿。”韩清肃没忍住,又亲了他一口,笑道,“好好地重新和你谈一场恋爱。”   林木寒眼神微冷:“哥,我要和你结婚。”   “……到时候再说。” 第34章 醉酒   顾万青看着面前容貌精致一头长发的男人, 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您就是墨云暄墨先生吧?”   他率先伸出手来,墨云暄不得不同他握手:“顾总。”   “不用这么客气。”他嘴上这么说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昨日晚宴上匆匆一见, 我就十分欣赏墨先生, 所以今天才冒昧请您出来, 不会耽误工作吧?”   “不会。”墨云暄笑道, “顾总也不必同我绕弯子了,我猜应该是林总让您来的吧?”   “墨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顾万青坐在了沙发上,“坐。”   顾万青虽然长得端正斯文,但周身的气势十分迫人,他坐姿舒展,打量着墨云暄就像打量着一件可有可无的货物,让人非常不舒服。   墨云暄扯了扯嘴角:“昨晚我只是和林总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若是林总介意,我——”   “我们林总看上了韩清肃。”顾万青打断了他, 语气中带着点无所谓的倨傲, “两个人之间玩一些扮演的小游戏而已, 墨先生也交往过许多男朋友,想必应该也清楚, 至于林总的身份韩清肃迟早是要知道的, 但不是现在,不然这游戏就缺少了很多乐趣,你说是不是?”   “墨先生, 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心里明白装看不见就行了,没必要挑明让人心烦, 林总不开心,倒霉的还是我们。”   墨云暄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顾总这是威胁我?”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顾万青失笑,“这里是法治社会,我们都遵守法律和社会的公序良俗,只是有些事情林总不说,我们不能不做。”   他抬了抬手,身后站着的人提上来了只箱子,打开,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外钞。   墨云暄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他道:“看来林总是真的喜欢韩清肃,这么下血本。”   “你离职的话,这里面有一部分算是对你的补偿。”顾万青道。   “一部分?”墨云暄的目光从钞票落到了他脸上。   “剩下的,是买你一个消息。”顾万青和他对上了视线,“韩轩车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墨云暄神色紧绷:“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一直看不惯楚景元,当时只是脱口而出想看热闹。”   “墨先生,这就有些没意思了。”顾万青往沙发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相信我,不会有人出比这更高的价了,你要是想着用手里的东西讨好韩清肃更是大可不必,我们林总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墨云暄道:“怎么,顾总这是打算强买强卖?”   “哪能呢,谈生意你来我往不是很正常?”顾万青笑意微敛,示意手下的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被扔到了桌子上。   墨云暄迟疑地拿起来,在看到里面那些东西时瞬间变了脸色。   顾万青扬了扬下巴:“现在还算强买强卖吗?”   他直起身子,将那箱子推到了墨云暄面前:“墨先生,你也是个聪明人,自己选吧。”   墨云暄脸色苍白,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好,我答应你们。”   ——   林木寒接到电话时,正在韩清肃办公室的隔间里处理工作——自从上次“坦白”过后,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打开电脑处理一些工作,韩清肃来好奇地看了几次,被上面的R国语言刺痛了双眼,果断出去打游戏了。   “墨云暄答应了,今天中午十二点前,你就能看到他的离职报告。”顾万青道,“林啊,你是真下血本,要不我也去勾引勾引皇上,你给我他三倍的钱,我保证不会出现在A市。”   “想得美。”林木寒嗤笑了一声,目光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他说了?”   “都交代了,不过昨天他说和楚景元有关应该只是个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顾万青说,“这里边儿的关系有些复杂,你听我一一道来。”   “说。”林木寒看了一眼门外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韩清肃。   “给韩轩开车的司机叫陈大方,陈大方有个女儿叫陈彤晗,陈彤晗有个前男友叫马睿,是韩氏市场部的一个小虾米。按墨云暄的说法,这个马睿是在楚景元进了公司之后突然开始接近他,俩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墨云暄对他有点意思,本来想掰弯他,结果发现他有女朋友——墨云暄这人是真没下限,故意掺和进人俩中间,想勾引人姑娘逼他俩分手,结果偷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还悄悄录了音。”   然后顾万青给他发过来段音频。   录音里有些嘈杂,一男一女在争吵。   ‘拿到这些钱够我们在A市结婚……只要你说服你爸就行。’   ‘你说得好听,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要是出了事情我爸要去坐牢的!马睿你有没有良心……’   ‘……我这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就凭你我这点工资,都买不起A市一套房……你爸给韩总开车工资那么高,全都给了你弟弟,你还能指望他帮我们买房子吗?’   ‘那你爸妈呢?他们为什么不帮忙?’   ‘我爸妈都在农村,一辈子辛辛苦苦能攒几个钱,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他们吗?   ‘这时候你想起他们不容易了,我体谅他们谁体谅我?马睿你就是个骗子……这个墨云暄又是怎么回事?你天天把他往家里领,不男不女的你俩到底什么关系!?马睿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他只是我同事……晗晗你别生气,是楚总让我盯着他我才……他之前就是韩清肃的小情人……留在公司……楚总……奖金……’   ‘这件事情绝对不行……我爸……’   ‘不会有事的,办成了这件事情我们就能……再说这只是以防万一……他们应该已经找好人了……’   ‘你——他是不是醒了?’   ‘我去看看……云暄?’   录音戛然而止。   林木寒皱起了眉,又重新听了一遍。   ‘只要你说服你爸就行……’   ‘……他们应该已经找好人了。’   难道韩轩车祸还有陈大方的参与?“他们”找好的人难道就是纪平?   顾万青又发来了一句语音。   【对了,你让我查的纪嘉浩,他是纪平的儿子,现在在芜城干工地,有件事挺有意思,那个工地是胜来地产承包的,胜来地产是秦家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这么看来,韩大少还真是知道些什么,老大,悠着点儿。】   秦家?   林木寒打了一行字过去,顾万青又发过条消息来:【顾安已经回国了,今晚就和楚景元见面,小安子对伪装成您本人表示诚惶诚恐,以及对于自己的微信被强行改成了林肃很是愤怒,不过我已经要了密码过来,您是想让顾安和皇上聊呢,还是您自己来?】   林木寒沉默了几秒:【号和密码给我。】   他登录上了顾安的号,发现韩清肃和他已经聊了不少,大多带着些试探,顾安大概是怕多少多错,回答地十分谨慎,并没有应下韩清肃见面的要求,自从昨晚他“坦白”过后,韩清肃就没有了动静。   林木寒浏览了一遍聊天记录,发过去消息:【韩总,我考虑了一下,如果您手中真有这么多股权,我想看一下您要青森注资的条件。】   【恕我直言,现在秦家在韩氏控股百分之三十七,如今韩氏资金周转困难,被蚕食只是时间的问题。】   正趴着睡觉的韩清肃被手机提示音吵醒,拿起手机皱着眉看对方发来的消息,脸上一片空白。   林木寒从门里一看过去,就见他脸上睡出了片红印子,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给你百分之十,你拿三个亿。】   林木寒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险些笑出声来:【韩总,现在青森和您弟弟谈,百分之十五也不过两亿四千万。】   【韩清然手里只有二十七,就算他出手二十,青森和沈家争都不一定能对半,我手里的不卖,你们谁都争不过秦家,你拿了这百分之十再去和沈知重争,保底就有二十,我们联手赢面更大。】   林木寒眯了眯眼睛:【韩总这账算得倒是明白。】   韩清肃莫名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点阴阳怪气,他啧了一声:【只是个提议,如果林总真心合作,可以见面详聊】   【可以,韩总什么时候方便?】林木寒打字。   韩清肃看了一眼林木寒,他正在打电话,说着他听不懂的R国语言,似乎还有些烦躁,对着电脑打字。   【后天中午,林总有时间吗?】   【可以,预祝合作愉快。】   林木寒干脆利落地退了出来,对电话那边的顾万青道:“后天安排顾安和韩清肃见面,他想卖百分之十,尽量谈到百分之十三左右,价格使劲往下压。”   “真压?”   “他要么卖沈知重要么卖青森,没有别的选择,要是不卖韩氏资金链一断就算彻底完了,卖给秦符不如杀了他。”林木寒说,“楚景元手里有百分之五,拿到韩清肃手里的这十三,外加上韩清然的十五,我们能够到三十三,再和韩骁那几个人接触一下,只要争取到三十七,秦家就得掂量一下了,必要的时候和沈知重合作……韩氏就是我们的了。”   顾万青道:“压到最低?”   “最低。”林木寒转头,和门外的韩清肃对上了视线,露出了个温柔又依恋的笑容,“让顾安压就是,逼死了韩清肃,就算赢了一半,他想让我们和沈知重鹬蚌相争,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   “林啊,别诌这些文化词儿了,我的语言中枢忙不过来。”顾万青叹了口气,“你可想清楚,你这么明目张胆地逼他,到时候身份暴露,皇上真会把你打入冷宫。”   林木寒转了转手里的笔:“顾总,伴君如伴虎,只有手里的钱才是真的,再说——他这段时间估计没什么心思放到韩氏上了。”   顾万青说:“行吧,你开心就好,别到时候抱着人大腿哭。”   “呵。”林木寒不屑地轻笑一声,“要是哭有用,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韩清肃冲他勾了勾手。   “挂了。”林木寒按灭了手机,出了房间门朝着韩清肃走了过去。   “怎么了哥?”他隔着桌子就抓住了韩清肃的手,然后绕过去亲了人一口。   韩清肃道:“林肃约我后天见面,我打算卖点股权。”   林木寒皱起了眉:“卖给青森?”   “要么就是卖给沈知重,他更不好对付。”韩清肃叹了口气,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操,没睡够,头疼,恶心。”   林木寒伸手帮他按太阳穴,道:“林肃肯定会压价,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和韩清然商量,我又搞不明白这些事情。”韩清肃很有自知之明,“你腹肌真硬,不会真练过吧?”   林木寒说:“练过泰拳。”   韩清肃抬起头来看着他:“真的假的?”   “只会一点。”林木寒垂眸望着他,“哥,杀了你没问题。”   “……你他妈正常点儿,我害怕。”韩清肃被他看得后脊发凉,“靠,幸好我长得帅。”   林木寒失笑。   “啊,好烦,好想出去玩。”韩清肃抱着人有气无力地叹息了一声,“要不我干脆把股权给你算了。”   “哥,我买不起。”林木寒认真道,“我就算把公司全卖了都买不了百分之一。”   “要不送你?”韩清肃道。   “你就不怕我变成第二个楚景元?”林木寒皱起眉,“随便把股权给别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时楚景元说分公司的业务出了点问题,需要一些手续上的变更。”韩清肃头疼道,“总之牵扯到的问题非常复杂,最后他手里百分之五的股份是要拆分成四份给我爸妈和韩清然,给他留百分之一……但还没来得及运作,我爸就出了事。”   “所以你怀疑他和叔叔的车祸有关系?”林木寒道。   “太明显了,反而减少了他的嫌疑,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他头上,我名下的资产大部分都是他在打理,也算不清他到底转移了多少,又很多直接到了秦家,因为没有结婚,当时我们只能算情侣关系,而且明面上他和韩家是雇佣关系,所以打起官司来很麻烦。”韩清肃拿着他的手让他给自己揉后颈。   林木寒眯起了眼睛:“哥,你不会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所以才跟他求婚的吧?”   “啊。”韩清肃含糊不清道,“算是吧,要是结了婚,反而简单点儿。”   就在林木寒觉得他聪明时,他又道:“反正夫妻间也不用分那么清楚。”   “……”林木寒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玩意儿。   要是韩轩没出事,他可能真就得过且过让楚景元拿着资产的大头,自己只顾着逍遥快活就行了。   “你真是——”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林小寒,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我爸妈?”韩清肃抱得他有些紧。   要不是他引狼入室识人不清,也许韩轩就不会死,温恬也不会悲伤过度病情恶化,韩氏如今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林木寒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无所谓,甚至没有出席父母的葬礼,但实际上已经自责崩溃到了极点,逃离A市,执着地要自己找出所谓的“凶手”,也许只是他在尽力地自救。   但他又认定自己才是最大的凶手,他得过且过又逼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更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哥,和你没关系。”林木寒既欣喜他终于肯向自己敞开了心扉,又有些心疼他的自责,托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这些不是你的错。”   韩清肃扯了扯嘴角:“我也没觉得是我的错,我只是有点儿烦,这些事情我一件都不想管,还不如回去刷墙自在。”   “我帮你。”林木寒望进了他的眼睛里,“哥,你信我吗?”   “还行吧。”韩清肃语焉不详,“反正不是特别信,你小子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林木寒勾起了嘴角,俯身凑近他,直到两个人呼吸交缠,距离近得有些暧昧:“那你怎么还愿意和我上床?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因为喜欢?”   “我他妈有病我用上床惩罚自己。”韩清肃抽了抽嘴角,“是你他妈先阴的我,不然就你这样的能让我在下边儿?”   “然后就懒得反抗了?”林木寒又凑近了些,堪堪擦过他的唇,“还是忍辱负重想调查我跟韩家破产有没有关系?”   “操。”韩清肃骂骂咧咧,“我他妈上个床还得忍辱负重,我吃饱了撑得。”   “那就是喜欢我。”林木寒眼底浮现了出了一丝笑意,“哥,是有点喜欢的,对吧?你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因为是我才可以,别人都不行,哥,对不对?”   韩清肃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把他的脑袋抵开:“滚蛋,你这构成职场骚扰了啊,注意保持距离。”   林木寒却很高兴,伸手抓住椅背,将人困在了自己和椅子中间,笑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些话?哥,你喜欢我,还试着相信我了。”   韩清肃懒洋洋的挑起眉:“怎么着,被人背叛过一次我他妈就不能相信任何人了?有病吧,你少在这里发——唔。”   林木寒激动地吻住了他,扣住他的后颈用力地将人按进了自己怀里,他吻得又凶又急,激起了韩清肃的好胜心,俩人从椅子吻到桌子,又滚到了沙发上,谁都不肯服输,到最后还是韩清肃没好气地掐了他的大腿一把,微微喘着气道:“够了啊……我等会儿还得去找我弟。”   林木寒唇色泛红,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就是你弟。”   “滚。”韩清肃没好气地一巴掌甩在他后腰上,“不要跟我开一些伦理的玩笑,我道德水准很高的。”   林木寒趴在他身上笑。   韩清肃掐住他的脸:“也就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   “你哭着求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林木寒歪头咬他的手。   韩清肃故意不让他咬逗人玩,最后被他抓住手腕按在了头顶上,他道:“起来吧祖宗,再玩容易出事儿。”   “反正你办公室里又没人来。”林木寒亲他的脖子,“哥。”   “想都别想。”韩清肃被他咬得闷哼了一声,“今晚我回家住。”   林木寒抬起头来,神色难辨地盯着他。   韩清肃勾起了嘴角:“哟,舍不得了?占有欲大爆发了?又要变态了?”   林木寒咬了咬牙,将脑袋埋进了他颈窝里,八爪鱼一样黏在了他身上。   韩清肃顿时忍不住抱着人揉搓了一顿:“小变态真可爱,你要控制住自己,下次玩才会更刺激。”   林木寒气得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   韩清然刚从电脑前抬起头,就看见他哥潇洒地进来,正装的衬衣硬是被他穿得浪荡不羁,敞开的领口底下是斑驳的吻痕,锁骨上的牙印格外显眼,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热恋期的快活意味。   韩清然觉得自己要瞎了。   “哥,这里是公司,你多少注意点儿。”韩清然摘下眼镜,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韩清肃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长叹一声:“果然还是谈恋爱能给人力量,我又觉得活过来了。”   “……哥,通常你这么说,不出一个月就该分手了。”韩清然幽幽道。   “不能吧?”韩清肃狐疑地看着他。   韩清然哼笑一声:“当年要不是老爸非逼你来公司,你应该已经和楚景元分手了。”   韩清肃耸了耸肩膀:“无所谓,我和青森的林肃约了后天见面。”   韩清然道:“你想卖他?”   “是我想把股权卖他。”韩清肃严谨地纠正他,“说得好像要把我卖过去一样。”   “也不是不行,哥,要是联姻能救韩氏,你干吗?”韩清然问。   “你应该早两天问。”韩清肃遗憾道,“我刚答应了我家寒宝儿。”   韩清然这回不止眼疼,耳朵也开始疼了,他抬手示意韩清肃打住:“哥,林肃这个人很难缠,要是真跟他合作,咱们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只要别让秦家占到便宜就行。”韩清肃说,“我和林肃去谈,你去和沈知重谈。”   韩清然愣住:“你的意思是一块儿?”   “青森和沈家肯定勾搭上了,不然压价不会这么狠,分开谈,他俩要是争起来,咱们就能喘口气儿。”韩清肃道,“谁都不会松开到嘴的肥肉,秦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韩清然道:“这招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完蛋。”   “韩氏早晚要完蛋,还不如拼一下。”韩清肃懒洋洋道,“你太小心了,青森集团和秦家在接触西城的那个项目,秦符那个傻逼急着证明自己估计会接下来,这项目百分百亏死,到时候他没了钱肯定得卖一部分韩家的股权,要是咱们在这两家只选一家,那对方就彻底赢了,但要是给他俩一人一半,咱起码能占三分之一,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哥,你怎么知道西城的项目?”韩清然疑惑。   “废话,一年前楚景元就想接,我没让,这项目名字听着就不吉利。”韩清肃道,“你想想吧,要是行就这么办,你要觉得不成,就按你的来,我只是给你个建议。”   “你让我好好想想。”韩清然看着他哥,“毕竟所有人都很看好西城的这个项目。”   韩清肃不置可否。   “你和林木寒……”韩清然皱起眉,欲言又止。   “干柴烈火,旧情复燃。”韩清肃精准概括,“弟弟,爱情使人充满希望,你该好好考虑一下,先婚后爱也不错。”   就在他以为韩清然要赶人的时候,突然听他开口:“我最近的确在考虑联姻的事情,沈家和苏家,你觉得哪个比较合适?”   “我?”   “我。”   “……”韩清肃缓缓地皱起了眉,“哪个都不合适。”   “刚才你还说先婚后爱也很好。”韩清然道。   “滚蛋。”韩清肃眉头皱得更深了,“破产了拉倒,又饿不死,犯不上你去卖身联姻,韩清然,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是全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韩清然不服:“我——”   “你要是敢随便找个人结婚,我打断你的腿。”韩清肃冷下了脸。   见他真生气了,韩清然果断服软:“我只是在假设这种可能性。”   “没有这种可能性。”韩清肃指了指他,“你要敢这么随便,我就敢给你闹掰。”   韩清然:“……”   是他哥能干出来的事情——他哥不擅长成功,但绝对擅长搞破坏。   ——   不出韩清肃的意料,秦符和青森集团合作,一起接下了西城的项目。   顾安是老费手底下的得力干将,这次来A市主要目的是为了探亲,顺带帮忙演一演林肃,他对此很是费解。   “小寒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他看着熬出了黑眼圈的弟弟,颇有些不忍,“需要我帮忙解决吗?”   “不不不,只是生意上的事情。”顾万青赶忙阻止了他哥跑偏的想法,对他物理意义上的解决表示了否定。   当天中午见到韩清肃的时候,顾安有些惊讶,低声对顾万青道:“难怪小寒对他念念不忘,他帅得让人很喜欢。”   “这可不兴喜欢啊。”顾万青赶忙道,“小心我嫂子一枪崩了你。”   顾安笑道:“如果我喜欢男人,这会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她总是这么可爱温柔,懂得道理。”   顾万青叹了口气:“听我的,等会儿少说话多喝酒。”   顾安点头,认真遵守他提出的要求,在酒桌上一个劲地灌韩清肃酒,林木寒坐在韩清肃旁边,脸色越来越黑,奈何顾安这个人来疯顾万青根本劝不住。   在顾安又一次干了之后,他笑着起身:“这杯我代韩总喝。”   韩清肃不太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林木寒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不要紧。   酒过三巡,变成了林木寒和顾安拼酒,顾万青和韩清肃还有他带来的人谈生意,等到这场酒局结束,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林木寒站在韩清肃身边,微笑着目送顾安和顾万青几个人离开,待青森集团的车子扬长而去,韩清肃暗骂了一声,转头看向林木寒:“你没事吧?”   林木寒缓缓地摇了摇头,抬脚就往大马路上走。   “卧槽。”韩清肃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按着喇叭的车子呼啸而过,林木寒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韩总,我给司机打电话。”旁边的人帮忙扶了一把。   “他就是司机,再找个人来吧。”韩清肃皱着眉,“这个林肃他妈的和有病似的,怎么这么能喝?”   “可能国外长大的有关系吧,听说他父亲酷爱喝酒。”旁边的人道,“不过谈判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他们压价压得实在太过分,韩总,我觉得还是得认真考虑一下。”   韩清肃道:“没那么多时间考虑了,这边签了沈知重那边才会急——车来了吗?”   等到了公寓楼下已经很晚了。   “韩总,我帮您扶他上去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韩清肃扶着林木寒,“今天辛苦了。”   “应该的,那韩总,有事随时喊我。”对方也很知趣,很快就离开了。   韩清肃半扶半抱把人弄进了电梯里,累出了一身汗:“林木寒,你是不是猪?猪都没你沉。”   林木寒搂着他的脖子,含混不清道:“哥……哥,我爱你。”   韩清肃被他身上酒气熏得偏了偏头:“滚蛋,离我远点儿。”   “哥,哥。”林木寒偏偏要凑上来,把人压在了电梯厢上,脑袋一个劲地往他颈窝里拱,“哥……我爱你,你爱不爱我?哥,你说话……哥。”   “爱爱爱,嘶。”他粗暴地推开林木寒的脑袋,终于听见电梯叮得一声,拽着人出了电梯。   等他艰难地打开门,林木寒直接把他按在了门板上,胡乱地亲了过来,都没找对地方,咬了他的鼻子一口。   “我他妈真是——”韩清肃疼得吼了一嗓子,他最烦喝醉了酒的人,尤其是烂醉如泥的这种,通常都是往卫生间一丢把门一关,他自己睡一屋清静。   林木寒捧着他的脸嘿嘿笑了起来:“哥,爱你。”   韩清肃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今晚睡沙发。”   林木寒迟钝地眨了眨眼睛,面色一白,韩清肃顿时寒毛直竖:“你要敢吐我身上杀了你!”   林木寒强忍着,跌跌撞撞进了卫生间。   韩清肃顿时松了口气,把卫生间的门一关就准备回卧室洗澡,但很快卫生间里就传来了阵什么东西摔了的声音,他解开衬衣的扣子懒得管,打开卧室门时脚步一顿。   卫生间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操。”他烦躁地骂了一声,转身走到了卫生间前面拧开门拍开了灯,就看见林木寒蜷缩在马桶和淋浴玻璃的中间,身上被水淋湿了大半,脚下是些乱七八糟的杯子和牙刷,抬头看向他时眼眶倏然一红。   “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   韩清肃最烦喝醉了会哭的傻逼。   “起来。”韩清肃拽他,根本他妈的拽不动。   “哥,你别不要我。”林木寒哪怕喝醉了力气也大得可怕,直接把人拽倒在了自己身上,韩清肃撑了一下旁边的马桶盖子,疼得骂了一声。   林木寒抱着他不放手:“韩清肃……我他妈难受。”   “你活该。”韩清肃撕开他的爪子,抓住他的胳膊费劲地把人拽起来,骂骂咧咧道:“喝醉了不叫哥了,原形毕露了吧傻逼。”   林木寒说:“我恨死你了。”   “妈的,我非拿手机录下来。”韩清肃去掏手机,却被他抓住扔到了洗手池里。   “……干死你。”林木寒咬他的肩膀。   韩清肃嗤笑一声,拿膝盖没好气地一顶:“小垃圾,都硬不起来你干个屁。”   林木寒盯着他没说话,韩清肃暗道不好,结果还是晚了两秒,被他吐了一身。   那一瞬间,韩清肃想杀人。   等他艰难地把人洗了一遍又把自己洗了一遍又把来捣乱的人洗了一遍之后,已经是凌晨。   被他扔在沙发上的林木寒在门口有节奏地哐哐拍门:“哥……哥……让我进去……哥,求求你别不要我……哥……韩清肃……韩清肃……”   “操!”韩清肃崩溃地喊了一声,猛地打开了门。   然后就被醉汉抱了个满怀。   “哥。”林木寒委屈地喊他,“一起睡。”   韩清肃被他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认命地被他压在了床上:“我他妈睡你大爷睡。”   林木寒闭着眼睛在他耳朵边上念叨:“哥,我爱你。”   “知道了,我也爱你。”韩清肃机械地回复。   “你不知道……”林木寒亲他的耳朵,“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韩清肃挑了挑眉:“什么?”   “我其实——”林木寒拿脸蹭了蹭他的耳朵,“根本没醉。”   韩清肃:“……”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碰你了。”林木寒委屈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觉得刺激才和我睡……哥,你爱我吧,我很好的。”   韩清肃没说话。   林木寒还在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哥,我改还不行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还是我没有钱……性子闷我也可以改,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为什么要和楚景元结婚,为什么不选我……你答应过我毕业就结婚的……”   温热的眼泪淌进了颈窝里,韩清肃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良久才道:“傻子才信。”   林木寒的呼吸有些重,漆黑浓密的睫毛被眼泪濡湿,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腰不肯松手,喃喃道:“只有你爱我……哥,我把爱都给你,你只要爱我一点点就可以……别丢下我一个人……”   韩清肃转头看向他,林木寒眼睛已经睁不开了,靠在他肩膀上不知道又在嘟囔些什么。   他掐住他的腮帮子,不解道:“你是真有病啊。”   林木寒朝他凑了凑,枕在了他肩膀上。   韩清肃有些纠结地叹了口气,抱着人亲了一口,被酒气熏得直皱眉,他捏住林木寒的鼻子,问:“你喜不喜欢韩清肃?”   林木寒睁开通红的眼睛:“喜欢。”   “恨韩清肃吗?”   “恨。”林木寒肉眼可见地委屈。   韩清肃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还要和他结婚?”   “我的。”林木寒垂下了眼睛,伸手去擦他锁骨上的纹身,固执又可怜地说,“明明是我的。”   韩清肃拍了拍他的头:“啊你的你的,快睡吧,乖。”   ——   林木寒睁开眼睛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没摸到手机,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记不清楚,只依稀记得韩清肃很不耐烦,他皱起眉,摸了摸旁边的被子。   一片冰冷。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多话,不过就算说出他是林肃韩清肃应该也不会信了,只是人呢?   “哥?”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有些仓促地起身,每个房间都找遍了,都不见韩清肃的身影。   该不会是——   他心底一凉,终于在沙发枕头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就看见了有一条韩清肃地未读消息。   林木寒目光有些僵硬地盯着那个鲜红的数字1许久,才点开了韩清肃的头像。   【中午要和青森签合同,下午三点半去公司接我。】   林木寒猛地松了口气,再看时间,下午一点半。   他匆忙洗了个澡,然后直奔韩氏集团的写字楼。   ——   韩清肃签完合同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见林木寒坐在沙发上,看见他猛地冲了上来。   “打住。”他把手里的文件拍到了林木寒胸前,“离我远点儿。”   “哥,对不起,昨晚我不小心喝多了。”林木寒诚心诚意地道歉,“下次不会了。”   韩清肃难得一身西装穿得板板正正,他解开扣子,难受地扯开了领带,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扔:“给我倒杯水。”   林木寒老老实实去给他倒水,瞥见他脖子上的皮肤隐隐发红,想伸手去摸,被他一巴掌打开:“干什么呢动手动脚的。”   “哥,昨天晚上我没说什么胡话吧?”林木寒仔细观察着他脸色的变化。   韩清肃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说的胡话可海了去了,你指哪一句?”   “我都说什么了?”林木寒帮他脱掉外套,又解开领带扔到了一边儿。   “让我想想啊,你又哭又闹,抱着马桶喊爹对着淋浴喊娘,说你最爱韩清肃,要给韩清肃生八个,还说你对不起我,不该骗我……”韩清肃胳膊搭在沙发背上,长腿一伸皮鞋就踩在了他的小腹上,“昨晚要不是我拦着,你非要坐上来自己动,那迫不及待地劲儿啊,真是拦都拦不住。”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基本可以断定他在胡说八道。   他握住韩清肃的脚踝揉了揉:“和青森签了?”   “嗯,价压得有些低,不过在接受范围之内。”韩清肃道,“韩清然和沈知重昨天晚上就签了,这样一来韩氏还能再苟延残喘一阵。”   林木寒一愣:“和沈家也签了?”   韩清肃勾唇笑道:“谈恋爱要讲道德,做生意就没必要了,脚踏两条船还是挺好玩的。”   林木寒笑道:“哥,你真聪明。”   他没想到韩清肃胆子这么大,这么搞稍有不慎韩氏就玩完了。   “小意思。”韩清肃仰面闭上眼睛休息,“比谈恋爱容易多了。”   林木寒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这下稍微有点麻烦了。   “哥,你去芜城是不是为了查纪平?”他问。   “嗯。”韩清肃应了一声,“但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他很早就出去打工,老婆在农村种地,纪嘉浩是他哥纪顺帮忙带大的,他们父子俩也没什么资金往来,纪嘉浩日子过得很紧,要是真有人指使纪平,那他总该收了钱再办事。”   “那你有没有查过纪平有没有其他子女?”林木寒问。   “其他子女?”韩清肃睁开眼睛。   “开大车挣得钱不算少,纪嘉浩如果过得困难,纪平很少回去,也可能在外面有家庭,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林木寒说,“就算都是儿女,做父母的心中也有偏重。”   韩清肃想起了林木寒他爸把钱都给林旭明的事情,而且这还不是亲儿子。   “我再让人去查一下。”韩清肃还真没想到这种事情。   “除了纪平,你有没有怀疑过其他人?”林木寒问他。   韩清肃道:“你是说陈叔?他跟了我爸几十年,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和我们家里人的感情也不错,他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最重要的是,陈大方同样死在了这场车祸里,他没必要做这种事情,韩清肃更怀疑自己的两个叔伯。   林木寒坐在了他身边,道:“给你听个东西。”   办公室里只剩下录音里嘈杂的争吵声。   录音结束,韩清肃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这录音是谁给你的?”   “墨云暄。”林木寒道。   韩清肃说:“他前几天忽然辞职,是你干的?”   “我只是给了他一点钱,让他别再往你面前凑,选钱还是选你,他又不傻。”林木寒道,“哥,你不会怪我吧?我只是太担心别人会抢走你了。”   “……”韩清肃一脸牙疼,“你他妈真是闲得蛋疼。”   林木寒低头看了一眼,认真道:“是有点儿。”   “滚。”韩清肃没心情和他开玩笑,皱眉道,“楚景元让马睿盯着墨云暄,结果墨云暄听到了马睿和陈彤晗吵架,而且是马睿让陈彤晗劝陈大方……但也没说让他干什么。”   “对,但从陈彤晗的反应来看不是小事情,而且这个录音就在你爸出车祸的前一个星期。”林木寒道,“你听后面那几句,他们显然还安排了别人。”   “纪平?”韩清肃道。   “有可能,但这个录音证据不足,具体要陈大方做什么事情也没说清楚,我们也无法断定陈大方究竟有没有答应下来,而纪平现在还昏迷不醒,也无法取证。”林木寒攥住他的手,“哥,你冷静下来,不要着急。”   “这件事情跟楚景元和秦符绝对脱不了干系。”韩清肃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林木寒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神情,他看见的韩清肃从来都是漫不经心潇洒风流的,就连生气也鲜明激烈洒脱无畏,而不是现在这样沉闷压抑,带着尖锐的愤怒和恨意。   他以为自己会喜欢。   但他这样审视着对方,心里却无端地有些烦躁。   “马睿应该知道些内幕,他现在和陈彤晗已经分手,可以先从他们开始。”林木寒道。   “谢了。”韩清肃道。   “没有我,墨云暄迟早也会找上你,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林木寒道,“说不定他还要拿这个当条件,要你陪他睡一晚上。”   韩清肃嗤笑了一声:“想得还挺美。”   林木寒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放心,就算没你掺和我也不会答应,我从来不吃回头草。”韩清肃顿了顿,挠小狗小猫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喝醉了会变复读机的回头草除外。”   林木寒这才收回了视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让人去查纪平,再找人盯着马睿,我去找一趟陈彤晗。”他似乎因为这么多麻烦事而感到苦恼,“林宝儿,晚上出去吃鱼?”   “我给你做。”林木寒道。   韩清肃瞬间垮下了脸:“好不容易有钱了,出去喝酒?”   “不。”林木寒无情地拒绝了他,“你的胃刚养好了一点,你敢去我就把你再关进地下室。”   “你这就有点不道德了啊。”韩清肃回想起地下室两日游,面色略微扭曲。   “我谈恋爱从来不讲道德。”林木寒说,“胸针给我,我找人帮你卖出去。”   韩清肃从兜里拿出来扔给他。   “你一直贴身放着?”林木寒脸色冷了几分。   “我随手一放,又没找着个小盒儿,总不能塞放套的袋子里吧?”韩清肃理直气壮。   林木寒攥着那枚胸针没说话。   “轻点儿,给我攥坏了你赔啊?”韩清肃躺在沙发上踢了他一脚。   他动作太大,脖子上的红痕一闪而过,林木寒皱起了眉,伸手就要扯他的领口,韩清肃眼疾手快一挡:“你这人行不行了,说急眼了就动手。”   “你脖子怎么了?”林木寒扣住他的手腕就要硬看。   “我操?”韩清肃被他拧得手腕发疼炸了毛,抬脚就踹,林木寒硬挨了他一脚,扣住他两条胳膊就别再了背后,膝盖抵在他后腰上把人按进了沙发里。   韩清肃脑袋靠着沙发扶手,姿势别扭地转头瞪他:“林木寒,你他妈是不是找抽?”   “谁碰你了?”林木寒表情阴鸷扭曲,粗暴地扯开了他的领口,目光森然,“墨云暄?楚景元?还是你又去酒吧——”   衬衫被扯开,露出了锁骨上大片红肿的皮肤,那个纹身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木寒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韩清肃。   韩清肃见他看到了,顿时卸了力气,趴在沙发上半死不活道:“林木寒,你他妈最好三秒之内给我忏悔,否则我就在你身上纹头猪。”   林木寒张了张嘴,立马松开了桎梏着他的手,把人扶了起来:“哥,对不起,我还以为是……”   韩清肃甩开他的手,把衬衫扯了回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严肃地批评他:“你这是对我的不信任和对我人格上的侮辱,伤害了我对你赤诚而高尚的感情,并且无情地摧毁了我的□□,小林同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林木寒直勾勾地盯着他被衬衣盖住的锁骨,那眼神像盯着肉骨头的饿狼,他闻言点了点头,目光痴迷声音里带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哥,能再给我看一眼吗?”   韩清肃:“……”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把看锁骨说得如此下流变态。 第35章 质疑   陈彤晗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 长得清秀干净,长发微卷披在身后,她应该是刚下班, 耳环只摘了一个, 开门时看见林木寒有些疑惑:“请问你是——”   林木寒侧开身子, 韩清肃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陈彤晗脸色瞬间一变就要关门, 结果林木寒一把按住了门把手, 面无表情道:“陈小姐,我们没有恶意。”   “你们想干什么?”陈彤晗用力地推门,“警察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你们韩家有势力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晗晗,谁啊?”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阿姨好,我们是陈彤晗的朋友,顺路过来看看她。”韩清肃露出了个和气的笑容。   李婉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们:“朋友?”   陈彤晗松开了手,扶住李婉:“妈,没事, 我就和他们说几句话, 你回房间继续睡吧。”   李婉点了点头, 神情恹恹地回了房。   陈彤晗让开了门,摘下了另一只耳环, 见这俩人还在门口站着, 道:“进来吧,不要吵到我妈睡觉。”   布置简单的客厅里,一张全家福挂在墙上, 一家四口朝着镜头笑得十分开心。   韩清肃看了一眼, 将目光落回到了陈彤晗身上。   陈彤晗看上去有些不安,她眉头紧皱, 目光中带着几分敌意,双手交叉在身前,是一个非常抗拒和防备的姿态。   “你们来我家想干什么?”她问,“警察已经结案了,这件事情和我爸爸没有任何关系。”   林木寒和韩清肃对视了一眼,林木寒道:“陈小姐,我们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没有任何恶意。”   陈彤晗警惕道:“什么事情?”   “你之前和马睿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有没有向你说过什么?”林木寒问。   陈彤晗道:“没有。”   “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林木寒盯着她的眼睛,靠在了沙发上,见他依旧不肯开口,打开了截出来的一段音频。   ‘要是出了事情我爸是要去坐牢的!’   陈彤晗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这样的音频,我们还有很多。”林木寒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马睿怂恿你去说服陈大方,也就是说,韩轩车祸的事情你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陈彤晗嘴唇微微颤抖:“不是的,我没有,马睿是要让我说服我爸,但我没有答应,我爸老实忠厚了一辈子,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的,我、我根本就没有和他说。”   “马睿想让陈大方干什么?”林木寒问。   “只是变更路线。”陈彤晗道。   “你如果这样说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林木寒直起身子,“陈小姐,你知道什么叫协同犯罪吗?你知道陈大方不会答应,所以就自己做了,对不对?”   “我没有!”陈彤晗猛地抬起头来。   林木寒眯起了眼睛:“是马睿亲自动的手?”   陈彤晗咬紧了嘴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一开始想让我爸给车子换个什么零件,说自己有认识的朋友,然后又说变更路线什么的,我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但后来他和我爸在家里喝酒,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但是我爸肯定不会听他的,我爸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半个小时后,韩清肃蹲在车旁抽烟,眉头皱得死紧。   林木寒站在他面前,伸手按在了他的眉心:“哥,别皱眉。”   “你觉得陈彤晗说的是真的吗?”韩清肃问。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有一点可以确定,叔叔的车祸不是意外。”林木寒说,“陈彤晗知道的应该也不多,还是要从马睿下手。”   韩清肃点了点头,林木寒朝他伸出了一只手:“走,去吃饭。”   韩清肃抓住他的手起身,林木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通,转头看向韩清肃。   “怎么了?”韩清肃问。   林木寒沉默了几秒才道:“马睿死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韩氏集团的写字楼外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还有许多记者挤在外面,有眼尖的看到了韩清肃,立马凑了上来:“韩先生,您对您公司员工跳楼自杀这件事情怎么看?”   “韩总,请问这件事情您知情吗?”   “韩先生,前两天韩氏股价上涨据说是您找人注资……”   “韩先生,你和楚景元先生……”   韩清肃被闪光灯照得偏了偏头,林木寒见状挡开了那些还在往前挤的记者,拽着韩清肃上了楼。   很快韩清然就闻讯赶来,上下打量了一遍韩清肃:“哥,没事吧?那群记者有没有为难你?”   韩清肃摇了摇头。   “我不是打电话不让你来吗?”韩清然松了口气,“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个意外,具体情况还得等警察调查清楚后再说。”   韩清肃点了点头:“没事,你忙你的,赶紧请人公关。”   韩清然点了点头,又匆忙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韩清肃烦躁地踹了一脚沙发:“操!”   林木寒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新闻,问:“需要我帮忙吗?我认识几个从业人员,应该能压一压消息。”   “不用,你别掺和进来。”韩清肃坐在了沙发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前脚刚查到陈彤晗,后脚马睿就跳楼自杀。”   “看来对方的消息很灵通。”林木寒问,“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我连韩清然都没提。”韩清肃抬头看向他。   林木寒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扯了扯嘴角:“哥,我道德水准也很高的,更不会藐视法律。”   韩清肃嗤笑了一声:“我又没说怀疑你。”   “反正是不信我。”林木寒坐在了他对面的茶几上,“需要我自证清白吗?”   “不需要。”韩清肃抬手按在他的大腿上,使劲捏了一下,“也许是外面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概率很小。”林木寒笃定道。   韩清肃挑眉。   林木寒说:“你周围都是我的人。”   韩清肃:“?”   林木寒理直气壮道:“不然你以为那些照片和视频是怎么来的?”   “嘶。”韩清肃抓在他大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你这变态未免有些过于高端了,这种情况难道不是亲自来比较爽吗?”   “没空,要挣钱。”林木寒道,“这些人雇佣费用很高的。”   韩清肃道:“现在可以撤了。”   “不,让他们多给我们拍些情侣照。”林木寒顿了顿,“精修。”   韩清肃欲言又止,最后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林木寒扣住他的手,重新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缓缓道:“我知道是谁了。”   韩清肃被他勾得有些心不在焉,揉了把他的腿根:“墨云暄?”   “嗯。”林木寒道,“你这些前男友一个老实的都没有。”   “没事儿,你最不老实,完全能收拾得了他们。”韩清肃抓住他的腰带用力一扯,把人拽到了自己腿上。   林木寒顺手摸进了他的衬衣,不轻不重地按了他的锁骨一下,尚未恢复好的皮肤瞬间传来一股刺痛,韩清肃险些直接把人甩下去。   “哥,以后别随便往身上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木寒低头亲了亲他的锁骨。   韩清肃鼻尖疼出来了点汗,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办公室的灯:“如果真是墨云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你给的钱不够?”   “也许只是因为不甘心。”林木寒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答应下来的条件可以有无数个,但反悔只要一个就足够了,哥,你是真的抢手。”   韩清肃哼笑一声:“那你可得看好了,我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墨云暄那边交给我,但是线索断在了马睿这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进西城那个项目。”韩清肃道。   林木寒一愣:“什么?”   韩清肃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西城项目指定亏死,秦符虽然掺在里面,但他够呛会下血本,我要激一激他,让他套死在里边儿彻底翻不了身,反正韩氏已经这样了,大不了一块儿死。”   林木寒皱起了眉:“哥,不值得。”   “如果我爸的车祸和他有关系,他说不定还会朝我下手,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怨理由都够了。”韩清肃半死不活地睁开眼睛,“宝贝儿,你要是怕赶紧跑,别到时候连累你。”   林木寒道:“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西城项目一定会亏?”   “我会算。”韩清肃挑眉。   林木寒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别的神情,但他一脸“活着也行死了拉倒”的无所谓,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我帮你。”林木寒没有丝毫犹豫,“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脸:“宝贝儿,你这样真让人心动,什么时候也给我点甜头尝尝?”   林木寒盯着他的嘴唇:“等什么时候你从西城项目挣到钱再说。”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韩清肃道。   林木寒起身,瞥了一眼他的西裤嗤笑道:“你还行吗?”   韩清肃:“!!?” 第36章 糖醋   韩清肃抬脚勾住了他的腿弯, 用了个巧劲又把人逼了下来。   林木寒伸出胳膊撑了一下,单膝跪在了沙发上,和他隔了段距离, 目光落在了他噙着笑意的嘴角。   “有点嚣张啊林小寒同学。”他挑眉, 打量着林木寒那张脸, 眼底的侵略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试试?”   林木寒低头凑上去要吻他, 却被忽然出现的文件挡住。   “请正面回答。”他拿文件拍了拍林木寒那张俊脸。   “不。”林木寒拽走他手里的文件,搂住了他的脖子低声道,“让你试试,像十年前一样,等哪天你玩够了觉得没意思,再一脚把我踹开吗?”   “韩清肃,你做梦。”他声音森冷,“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韩清肃戳了戳他的腰,戏谑道:“这么恨我?”   林木寒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半晌, 道:“哥, 我爱你, 所以我不会给你任何离开我的机会,你的新鲜感从来都不长久, 重蹈覆辙只会让你跑得更快。”   韩清肃不赞同道:“你这就纯属对我有偏见了。”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总之你不用再奢望有其他人了, 你这辈子只会朝我张开——唔。”   “宝宝,说狠话的时候留些余地,再他妈说这些骚话, 舌头给你割下来。”韩清肃捂住了他的嘴, “乖。”   林木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含糊不清道:“要是能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割下来也无所谓,我可以打手语。”   韩清肃被他盯得发毛:“大哥,咱冷静点。”   林木寒拿开他的手,如愿以偿亲到了人:“我能帮你搭上城西的线,但我不会白帮忙。”   韩清肃眯起了眼睛:“你怎么搭?”   “你能给我什么?”林木寒问。   韩清肃懒洋洋道:“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顶多肉偿。”   林木寒意有所指地揉了揉他的嘴唇。   韩清肃脸色有点微妙。   林木寒知道他的臭毛病,男朋友换得比谁都快,明明是个花心大萝卜,偏偏还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洁癖,别人用嘴伺候他行,让他低头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些日子他把人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做,大少爷愣是没松一次口。   “哥。”他威逼利诱,“我只收这点报酬不过分吧?你从前也没在下面过,现在不是照样很舒服?哥,就这一次。”   韩清肃脸都绿了几分:“没门儿。”   “那西城的项目就算了。”林木寒说,“让清然去和沈家或者别家联姻或许可以,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搭上一辈子。”   韩清肃扯了扯嘴角:“少他妈激我。”   林木寒看着他没说话。   十分钟后,林木寒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看着韩清肃挽起了衬衫袖子,拧着眉半跪在了自己面前,西裤压出的褶皱线条看着都格外赏心悦目,大少爷帅气的五官因为不情愿更显得凶悍了几分。   “哥,用嘴咬开拉链。”他耐心地指导对方。   韩清肃扣在他大腿上的手倏然收紧,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   实话实说,这项工作和韩大少其他方面精湛的技术比起来,简直烂到了极点。   林木寒脸色甚至有些扭曲,但比起单纯的技巧,心理层面的快感给他带来的愉悦更甚,尤其是看着他哥屈辱地弯下脊梁半跪在他面前,眼眶被刺激得通红下颌线绷紧,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手背因为忍耐暴起了青筋,惯会哄人说些甜言蜜语的那张嘴只能发出些隐忍的呜咽,抬头看他的目光仿佛要杀人——   这些都带给了他莫大的满足感。   在韩清肃想起身的时候,他抬手将人按住,韩清肃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咳得肩膀都在颤。   “哥,没事吧?”林木寒赶紧松手。   韩清肃抬起头来,嘴角还残留着些脏东西,他目光锐利,泛红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得林木寒呼吸一滞。   下一秒,带着劲风的拳头猝不及防砸在了他脸上。   林木寒眼前黑了一瞬,耳朵嗡嗡作响,好几秒都没缓过神来,从这能砸死人的力道推断,他哥不止没事,还能和他打一架。   但等他缓过来,面前已经没了人,休息室的卫生间里传来了水声。   林木寒抬手抹了抹嘴角,果然一手的血,他低低地笑出了声,过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了卫生间门口敲门:“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哥?”   门内没动静,他拧了拧门把手,没开,他又拍了拍门,正准备上脚时,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拽开。   韩清肃在刷牙,目光阴郁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到了洗手台前。   “哥?”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韩清肃没搭理他,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漱口之后又往牙刷上挤了牙膏。   在看他认认真真刷了三遍牙后,林木寒终于忍不住道:“哥,差不多可以了。”   韩清肃拿着牙刷指了指他:“你他妈先别和我说话。”   林木寒笑道:“你真没给其他人——”   从韩清肃要杀人的眼神来看,应该是没有。林木寒果断闭上了嘴,拿走了他手里的牙刷,凑上去仔仔细细地把人亲了一遍。   “现在好点儿了吗?”林木寒感觉像吃了一大块薄荷味的糖。   韩清肃语气生硬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就算你不做这些我也会帮忙的。”林木寒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哥,脸疼。”   掌心里的皮肤微微发热,韩清肃见他这幅委屈卖惨的模样忍不住心软,也有点后悔下手太狠,但这小崽种实在有点挑战他的底线。   “活该。”韩清肃没好气地给他揉了揉。   林木寒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朝他笑了笑:“哥,特别舒服。”   “滚蛋。”韩清肃骂骂咧咧,拽着人去冰箱拿了个冰袋,糊在了他脸上。   因为这个小插曲,韩清肃紧绷的神经反倒放松了一些,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木寒耍的心机。   “为什么不躲?”他拧眉。   他那一拳虽然快,但以林木寒的身手,躲开完全不是问题。   “偶尔打架有益于身心健康。”林木寒枕在他的大腿上,享受着韩大少亲手敷冰的待遇,心满意足。   目的达成了,他哥也没多么生气,更没和他冷战,只是挨一拳而已,两拳都不是问题。   “你管这叫打架?”韩清肃掐住他的腮帮子。   “嘶。”林木寒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哥,错了,真知道错了。”   韩清肃大发慈悲地松了手:“你的公司都在R国,你倒是说说怎么和西城的项目搭上线。”   林木寒慢悠悠道:“我只答应帮忙,可没答应告诉你怎么帮,除非——”   韩清肃静待他的下文,想着再给他来两拳也不是不行。   “你和我结婚。”林木寒说。   韩清肃忽然低头凑近他,往他额头上敲了两下。   林木寒疑惑地看着他。   “我有点好奇你这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东西。”韩清肃盯着他的眼睛,“宝贝儿,你……”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收了声,林木寒也愣在了原地,两个人目光交汇得莫名其妙,却谁都没有挪开。   “我有点想亲你。”韩清肃喉结微动。   林木寒道:“亲,管够。”   话虽这么说,俩人却谁都没动。   “你耳朵红什么?”   “你硬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倏然收声,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   “妈的有病。”韩清肃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掌根故意使坏堵住了他的口鼻。   林木寒笑着扯开他的手,想要起来,韩清肃干脆整个人都压了上去不让他起身,伸手揪他的耳朵:“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红耳朵?”   “哥,你脖子都红了。”林木寒要躲不躲,伸手往他领口里摸。   “放屁,我那是洗纹身皮肤敏感,敏感肌动不动?”韩清肃低头咬他的手。   “是挺敏感的。”林木寒笑着让他咬。   “……操。”韩清肃扣住他的下巴,“你他妈应该叫林小黄。”   ——   华灯初上,顾万青鬼鬼祟祟地进了林木寒在郊外的那栋别墅。   林木寒穿着围裙在剁排骨,听见动静转头:“来了?”   顾万青环视了一周:“韩大少呢?被你锁地下室了还是锁市里那套房子里了?”   林木寒一刀下去,猪肋骨断成了两截。   “嘶。”顾万青警惕地退后了半步,“我可不帮忙分尸啊,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韩氏集团有员工跳楼自杀,他回家陪韩清然。”林木寒道。   “所以这是给我做的?”顾万青好奇地上前一步。   林木寒手起刀落:“他说想吃糖醋排骨,等会儿我去给他送夜宵。”   顾万青:“……”   林木寒熟练地将排骨剁成了大小均匀的肉块,顾万青牙疼道:“不是,A市的厨子是死绝了还是青森要破产了,你放着那么一大堆工作不干,在这里给人家大少爷做夜宵?”   “他只爱吃我做的。”林木寒似笑非笑,“有问题?”   “没——问题。”顾万青伸手给他鼓掌,“恭喜你啊老大,彻底被那姓韩的勾了魂迷了心智,成功晋升恋爱脑大军的一员,A市和芜城的野菜加起来都不够给你挖。”   林木寒冷笑了一声:“给你三天的时间,把A市的绿化带全都给我种上野菜。”   顾万青倒吸了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林啊,你是被韩清肃踢坏了脑子,还是单纯地心情好?”   不过他看林木寒这嘴角的淤青,怎么看都不可能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心情好。”林木寒一边做菜一边道,“我给你点了外卖,等会儿边吃边说。”   “合着我大老远来这儿给您汇报军情,您连口肉都不给吃?”顾万青震惊。   “来不及,这菜费时间。”林木寒敷衍道。   半个小时后,厨房里不停地飘来香气,顾万青看着桌子上的外卖盒叹了口气,认命地扒饭。   “楚景元答应跟我们合作了。”他道,“不过他也提出了条件,他想进青森。”   “怎么,沈知重没给他个副总当当?”林木寒吃了口菜,放下了筷子。   “给是给了,但沈知重那只老狐狸能给他什么像样的,何况沈氏情况比韩氏复杂得多,那里边儿才是乌烟瘴气,他一个反了两回水的进去,可以说是举步维艰。”顾万青道,“青森不是家族企业,明码标价薪酬开给他,晋升前景也有,他又不傻。”   “不过有个事儿啊,你真乐意他进青森?”顾万青还是有点不解,“给钱给工作给资源,他可不止是韩清肃的前男友,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前未婚夫,你不搞死他都对不起你往韩氏砸得这些钱。”   “先让他替我把钱赚回来不迟。”林木寒眼皮都没掀一下。   “林总,格局。”顾万青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看看您这格局,彻底打开了,向您学习。”   “我要让他身无分文滚出A市,最好死外边儿。”林木寒语气和善道。   “当我没说。”顾万青低头干饭。   林木寒对着外卖没什么胃口,他道:“墨云暄找到了吗?”   “原本顾安派人盯着呢,就等他落地到I国收拾他,结果这小子趁着转机的时候跑了。”顾万青道,“已经让人去找了,不过得花点时间,要是按你们的推断,这事铁定是害死韩轩的背后推手干的,要么是楚景元要么是秦符,不过楚景元够呛有这个实力。”   “马睿的家庭呢?”林木寒问。   “没查出什么,爸妈都在农村,没病没灾,他也没有恋人,账户也没大额进项,就是前段时间原本应该晋升市场部副总监,结果韩大少空降彻底没戏了。”顾万青说,“现在网上的舆论发酵很快,现在一边倒在骂韩氏,韩清肃那些事儿又被翻出来,少让大少爷看点手机,我已经找人往下压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很不妙。”顾万青说,“要是咱们再等一等,现在买大少爷手里的股权,起码还能再降三成。”   林木寒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联系韩文和韩运,看看能从他们手里撬出多少来,韩清肃想要掺和进西城的项目。”   “大少爷这么想不开?”顾万青皱起了眉。   “他想顺水推舟激秦符一把,对我们也是好事。”林木寒说,“等他们套死在里面,韩氏基本就翻不了身了。”   顾万青点了点头:“等下我就让人去安排,让R国那边的公司派人过来。”   “找个机灵点的。”林木寒说。   “懂,咱们这谍战戏都得是老演员。”顾万青说,“林导,我是男二,你得多给片酬。”   “等我结婚给你包个大红包。”林木寒认真道。   “林总大气。”顾万青继续道,“之前我们推进的那个森源项目——哎,干嘛去?”   林木寒道:“排骨好了,我给他送过去,森源的事之后邮件说。”   顾万青看他利落的装进饭盒解围裙拿车钥匙一气呵成,痛心疾首道:“贵妃娘娘,色令智昏啊,你这属实有点太过了。”   林木寒拎着饭盒指了指桌子:“把这收拾了,顺便把地拖一拖。”   “我堂堂青森集团副总你让我给你拖地?休想!”顾万青嚷道。   “酒柜那瓶酒给你。”   “好的老板,绝对给您擦得看不见一根头发丝儿,您快走吧,别让老板娘久等。”顾副总能屈能伸目送他离开,“替我向老板娘问好哦。”   半个小时后,“老板娘”本人坐在餐桌前,咬了口温度正好的排骨。   “怎么样?”林木寒问。   韩清肃道:“还行吧。”   林木寒把米饭给他盛出来:“配米饭吃,喝酒了?”   “陪我弟喝了点儿。”韩清肃道,“没喝多。”   他把排骨递到林木寒嘴边:“尝尝。”   林木寒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好像有点太甜了。”   “我吃着正好。”韩清肃把剩下的吃进肚子里。   “你弟呢?”林木寒见他吃得香,又把剩下的菜推到他面前。   “在书房开会。”韩清肃道,“冲人发脾气,吼得我耳朵疼。”   “你们韩氏的公关部的确不怎么样。”林木寒说,“网上那些言论别看。”   “没时间看。”韩清肃闷头吃完了一整盘排骨,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在餐桌下踢了踢他的小腿。   林木寒道:“今晚你也开会?”   “不开会。”韩清肃说。   林木寒盯着他半晌:“那我——”   “我送你。”韩清肃站起身来,“路上慢点。”   “哥。”林木寒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知道我房间里搜出来多少摄像头吗?”韩清肃皮笑肉不笑道,“有些死变态连我浴室插座里都装上了,韩清然差点气疯,信不信他看见你能把你吃了。”   林木寒刚要开口,二楼传来了韩清然的声音:“哥,你在楼下干什么呢?”   “没事儿,我点了个外卖。”韩清肃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拽起林木寒就把人带着饭盒推到了门外,还抽空勾住人的脖子亲了一口。   门在眼前嘭得一声关上。   林木寒揉了揉鼻子,嘴边一股淡淡的酸甜味,他忍不住笑了笑,才提着饭盒离开了。   门内,韩清然一脸狐疑地盯着韩清肃:“哥,外卖呢?”   “吃了。”韩清肃拍了拍肚子,“糖醋排骨。”   “外卖盒呢?”韩清然挑眉。   “垃圾扔门外了。”韩清肃面不改色。   韩清然伸手要开门,被韩清肃一把拦住。   “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你扔过垃圾。”韩清然道。   “苦难使人成长。”韩清肃严肃道。   “哥,你清醒点,林木寒他就是个心理扭曲极度阴暗的变态,你不要再和他纠缠不清了。”韩清然头疼道,“趁现在分手还来得及,要是再拖下去,等你想要分手也分不了了,这种人不计后果,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韩清肃舔走了嘴角的芝麻粒,笑道:“再玩几天,挺有意思的。” 第37章 视频   韩清然非常不赞同他哥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哥, 你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吗?”他皱着眉,表情十分严肃。   韩清肃歪头盯着他看了三秒,就在韩清然快要寒毛直竖时, 他忽然哈哈大笑, 身子往韩清然那边一靠, 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人进了门, 抬手把他弟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我对我每一任男朋友可都是真心喜欢, 我们家寒宝儿性格有时候是变态了点,但那能怪他吗?是生活对他太残酷,正需要你哥我这样的人带给他温暖和爱,带领他走向光明的未来。”   韩清然:“哥,别说了,有点恶心。”   “啧。”韩清肃不满地挑眉,“你真是不懂爱情,可怜的小单身狗。”   “……”韩清然沉默了一瞬,“你喜欢林木寒。”   韩清肃笑道:“当然, 我都说了——”   “今天晚上你一直在看手机, 楼都没上一直在这里等人。”韩清然道, “当年老爸派人调查你的性取向,你接着就和他分了手, 然后才出的柜, 当时你的新男友拿了一大笔钱,被爸爸打发出了国。”   “哥,你从来都不吃回头草, 也不喜欢吃糖醋排骨。”   “楚景元跟了你三年, 跟你订婚了都能没进过你楼上的房间。”   韩清然说完,转身上了楼。   韩清肃愣在了原地, 一直等楼上传来了关门声他才倒吸了口凉气:“我操?”   他以前不喜欢吃糖醋排骨吗?   明明这么好吃!   林木寒刚洗完澡准备睡觉,韩清肃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下次排骨上撒黑芝麻】   然后是便便表情包,冒出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林木寒对着便便的两条竖杠眼看了两秒,回给他了一个问号。   【黑芝麻比较深沉,符合我的气质】   然后是个坐着发呆的便便。   不知道为什么,林木寒从它下垂的嘴角看出了韩清肃有点郁闷,他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将毛巾扔开,打字回去:【老婆,是不是不开心?】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林木寒几乎能想象出韩清肃一脸不爽骂骂咧咧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可等了一会儿,屏幕又恢复了寂静,他抽空回工作上的消息,看邮件也有些心不在焉,返回和韩清肃的聊天界面,皱起了眉。   为什么还不回消息?   生气了?   还是临时有事?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提示,林木寒在视频按键上停留了几秒,退出来拨通了韩清肃的电话。   “喂?”韩清肃懒洋洋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哥。”林木寒莫名松了口气,“明天我去买黑芝麻。”   韩清肃哼笑了一声,带着尾音的笑仿佛缠着电流钻进了他的心脏,林木寒拿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他忽然反应过来:“哥,你现在在干什么?”   韩清肃没说话,呼吸声有些发沉,一个“嗯”带着丝勾人的颤音轻飘飘地挠了他的耳朵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猜?”   林木寒声音紧绷:“哥,你在哪儿?”   他几乎可以想到,韩清肃躺在自己卧室的那张大床上,以什么样的姿势和什么样的表情拿着手机——操。   “在哪儿?”韩清肃吐了口气,笑声沙哑惑人,“在浴室……旁边就是你上次翻窗时穿的那件雨衣,又凉又硬,还他妈一股塑料味。”   林木寒的呼吸立刻错了一拍,手背青筋缓缓显露:“你不如直接来找我。”   “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雨衣。”韩清肃懒洋洋道。   “哥。”他压抑地喊了对方一声。   韩清肃那边响起了水声:“干嘛?还有事儿吗,没事挂了。”   “韩清肃。”林木寒咬牙,强行稳住呼吸,“你故意的是不是?”   韩清肃哼哼道:“宝贝儿,喊一声老公,我就陪你聊一分钟。”   林木寒道:“我没那么毫无底线。”   “拜~”   “哥。”他咬牙喊了一声。   “喊爹也没用。”韩清肃在电话那边笑得嚣张,“林宝儿,喊声老公,陪你视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三——二——”   林木寒被他气得笑出了声。   ……   韩清肃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视频时间,一个小时四十三分钟。   【你可真是个畜生啊,林小寒。】   然后把手机一扔,从床头柜摸了包烟出来,才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   这烟也是林木寒的。   韩清肃长长地叹了口气,盯着烟盒上的图案看了一会儿,烟盒在垃圾桶上方晃了一圈,又被扔回到了桌子上。   他哼着歌进了浴室。   ——   西城的项目推进得十分顺利,韩清肃投资地消息一出,秦符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约顾万青组了个局。   结果当天晚上,包厢里来了满满当当近二十号人,他看到楚景元站在顾万青身边时,便隐隐觉得不太妙。   韩清肃带着林木寒进门时,心里幸灾乐祸地哦豁了一声。   秦符和楚景元,沈知重和姚芊,还有几个不怎么熟悉的老总,一群人齐聚一堂,做东的是青森和秦家,不过林肃没有现身,而是那个副总顾万青。   韩清然没来,但只让他哥自己来他又不放心,最后还是让韩骁这个“自己人”来撑了撑场子。   韩骁面上沉稳,实则已经忍不住要看好戏了,很显然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顾万青和秦符简单说了两句热了热场子,而后顾万青拍着楚景元的肩膀道:“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想必诸位也不陌生,楚景元先生现在是我们青森集团……”   一群人纷纷附和,你来我往夸起了楚景元,至于心里如何想的就不知道了,还有不少人将目光看向了韩清肃。   韩清肃在桌子下用膝盖抵了抵林木寒膝盖。   林木寒凑上去低声道:“怎么了哥?”   “哪个是你公司的人?”韩清肃问。   林木寒看了一眼顾万青和楚景元,还有旁边盯着他的魏小米,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大胡子身上:“他,怀麟公司的副总,谢声,他跟顾万青是高中同学,我们怀麟在国内没多少业务,这次只想露个脸,主要还是你们韩氏投资。”   韩清肃点了点头,笑道:“西城不怎么样,想露脸的还不少。”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他没想到沈知重竟然对西城项目也有意思。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车,我来晚了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笑着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   “对了,这位是杰富集团的余总。”顾万青给众人介绍。   “余则天,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余则天上来就豪爽地自罚了三杯,场子顿时更热了几分。   “哥,我帮你谈?”林木寒看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韩骁,知道这货是根本指望不上的,至于韩清肃——这些人都是人精,事关利益可不会客气,他哥好好一个吃喝玩乐的大少爷,没必要跟这群满身铜臭的生意人打交道。   韩清肃勾了勾嘴角,贴在他耳朵边声音低沉道:“老公,靠你了。”   林木寒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   顾万青觉得林木寒疯了。   就在他面不改色代表韩氏提出要一成利的时候,顾万青想把桌子上那盆鱼汤扣他脑袋上。   “林总,”他硬从牙缝里挤出了丝笑,“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惜这声林总没能唤回他家老大对青森的爱。   “韩氏可以追加注资。”林木寒说。   “这位——林总。”秦符笑着插话,冷冷看了他身旁的韩清肃一眼,“你说韩氏追加注资,能追加到一成吗?就算能,也得问问在座各位乐不乐意吧。”   沈知重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淡淡道:“要是这样,我也加到一成。”   秦符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原本只是他和顾万青的项目,这些人硬要挤进来不说,现在还要分走这么多利,尤其是在场的韩清肃和楚景元两个人让他心情格外烦躁,他咬了咬牙根,看向顾万青,笑道:“顾总,那要这么说,我们秦氏追加到三成。”   “三成?”顾万青有些诧异,“秦总,这三成我不是不能给你,但你可千万得想好了,西城这项目周期长风险高,三成实在是有些多了。”   “怎么,顾总舍不得了?”秦符道。   “哪里能呢,青森这一次主要是想要西城临河的那一块,我们在A城根基浅,比不得诸位老大哥,这才请各位帮忙……”顾万青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看向了楚景元。   楚景元微微一笑:“青森可以让出这一成的利,但相应的,我们希望能秦总到时候能置换百分之二的韩氏股权——”   他隔着桌子,笑着望向了韩清肃:“韩总,不介意吧?”   韩清肃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林木寒:“亲爱的,你觉得呢?”   林木寒道:“楚总请便。”   他和楚景元对上了视线,楚景元猝不及防看见了他西装上别的那枚胸针,眼底划过一丝扭曲的诧异。   林木寒顺手又给韩清肃盛了碗汤,衣服上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晃得人眼疼。   秦符注意到了楚景元的目光,不屑地轻嗤了一声,道:“韩总真是长情啊,一枚胸针连着送两个人。”   “那可不。”韩清肃理直气壮道,“七千万呢,肯定得送个好人啊。”   秦符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楚景元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沈知重见状道:“我听说余总之前在城东的项目赚了不少,难得还对我们西城感兴趣。”   “嗐,那都仰仗王总提携,我们这些人跟着喝口热汤罢了。”余则天笑道。   “城东那块地当年也是出了许多波折。”沈知重道,“我听闻王总最近有个项目在和政府合作,要是有机会,还得麻烦余总帮忙引荐一二。”   “一定,一定。”余则天笑着点头。   顾万青闻言也来了兴趣,话题终于从韩清肃身上引开,而韩大少本人依旧优哉游哉地吃着饭,他和林木寒这一通操作下来,硬是激得秦符追加到了三成半多将近四成。   回去的路上,林木寒道:“哥,这样做还是有些冒险,万一西城没黄呢?”   “没黄青森集团也不会让他讨到好处。”韩清肃喝了点酒,有些微醺地靠在椅背上,“顾万青话说得好听而已,压根就不是个善茬,真没黄秦符也得脱层皮……没看出来吗,青森一直想打韩氏的主意。”   林木寒也喝了不少酒,和他一起坐在后面,闻言有些诧异:“哥,你真厉害。”   “我他妈是懒不是傻。”韩清肃的手不老实地拽了一下他的衬衣领子,又戳了戳那枚胸针,“真小气啊林寒寒,戴上也不嫌掉价。”   “七千万掉什么价?”林木寒抓住他的手。   “不嫌膈应?”韩清肃问。   林木寒轻嗤了一声:“我才不会和钱过不去。”   “是哦。”韩清肃戳他的锁骨,“当年为了钱都能把自己掰弯。”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低头看向他,被他的头发扫得下巴发痒:“就算是为了钱,也不是谁都可以。”   韩清肃嘶了一声,挣开他的手顺着他的扣子下滑,哼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贪图我的美色。”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林木寒的皮带,拍了拍他的腹肌,林木寒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哥,别乱摸。”   “今天多亏你了,林总。”韩清肃戏谑道,“学霸脑子就是好使。”   “嗯。”林木寒一点都不谦虚,“你认识余则天吗?”   “那胖子?不认识。”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偏头亲了亲他的喉结,   “他瞟了你好几次。”林木寒道。   “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韩清肃理直气壮地咬了他一口,“林总,这破醋你也能吃?你他妈是真不挑啊。”   林木寒被他咬得微微仰起了脖子,车窗外的路灯在两人身上交错闪过,在一片暧昧又旖旎的昏暗里,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哥,再喊声老公听听。”   “操你的话可以考虑。”   “哥,别这么粗俗。”   “滚。” 第38章 假期   转眼就到了元旦。   进山的大巴摇摇晃晃, 窗户玻璃上起了层朦胧的水雾,林木寒抹开那层雾气,外面灰褐色的山林看起来格外萧瑟冷清。   韩清肃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天昏地暗, 两条大长腿屈在狭窄的空间里, 看起来格外委屈。   “哥, 醒一醒, 我们快到了。”林木寒将他下巴上的围巾往外扯了扯, “哥。”   韩清肃皱了皱眉,睡眼惺忪地和他对上视线:“到了?”   “马上。”林木寒捏了捏他的掌心。   十分钟后,两人下了大巴,傍晚灰暗的天色沉沉地压下来,连周围的绵延的群山都显得格外压抑,天上飘起了雪花,冷风直直地往脖子里灌,韩清肃冻得打了个喷嚏。   “让你穿羽绒服死活不穿。”林木寒把他的围巾绕紧了一圈。   韩大少刚开始是打算只穿件大衣,薄薄的衬衣都能看见胳膊上的肌肉, 林木寒压着人好歹给他套上了件羊绒毛衣, 其间过程仿佛他给顾万青家那条阿拉斯加洗澡, 狗气得要命,他被狗气得头顶冒烟。   “呵, 一点儿不冷。”韩清肃穿着黑色的大衣, 潇洒地打了第二个喷嚏。   “冻死你活该。”林木寒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韩清肃拿肩膀撞他:“林宝儿,这就不爱了?不应该赶紧把你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我吗?你喊声好老公我就勉为其难地穿上。”   林木寒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韩清肃叹息道:“我本来打算趁着假期和你出去玩玩,怎么就沦落到进山了, 这地儿看着鸟不拉屎, 你确定没找错位置?”   林木寒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定位:“应该没有错。”   马睿的事情被警方判定为自杀,但他到底是在韩氏大厦跳的楼, 韩氏出于人道主义还是给了一大笔赔偿,但却无人来认领,后来几经辗转,才找到了马睿的父母,但对方情绪非常激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最后不得已,韩氏决定派人来马睿的老家,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没人愿意来,最后韩清肃硬是拽着林木寒来了。   但林木寒认为能从这里找到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先是坐飞机到了市里,韩清肃想租车进山,但林木寒出于安全的考虑拒绝了他的提议,两个人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天黑前堪堪到了山里。   “这里离马睿家的村子还有三公里。”林木寒看着地图,“走吧。”   韩清肃挑眉:“步行?”   “动一动还暖和。”林木寒背着个旅行包,看他鼻子冻得通红。   韩清肃潇洒帅气地往前走。   “这边。”林木寒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韩清肃掉头,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成了大背头,露出了优秀的发际线,他捋了把头发:“你哥再去娱乐圈闯一闯,起码得混个顶流。”   “哥,不说人家顶流年纪一二字打头,就你的那些黑料能让你被唾沫淹死。”林木寒叹了口气。   韩清肃不服气地挑眉。   “你的黑料都是真的。”林木寒一击毙命。   韩清肃道:“人无完人,我已经足够优秀了,不识货。”   林木寒叹了口气,从包里拽出来了件冲锋衣扔给他:“穿这个,照样帅。”   韩清肃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真贴心。”   林木寒幽幽道:“人到中年,注意保养。”   韩清肃闻言兴致勃勃地勾住他的脖子:“宝贝儿,喊声叔叔听听。”   林木寒:“……”   韩清肃最终还是没能扛住凛冽呼啸的寒风,换上衣服之后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伴着越发漆黑的天色,开始给林木寒讲鬼故事:“从前有个小孩儿叫林寒寒,有一天他孤身一人进山砍柴……”   林木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韩清肃嘴碎闲不下来:“……慢慢地,林寒寒就听见了第三道脚步声,他心里疑惑,看向旁边的老公韩肃肃,第三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卧槽!”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韩清肃吓得吼了一嗓子,林木寒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了过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瘦得像根麻杆,眼球微微凸出,嘴里吚吚呜呜地说着什么,然后冲他俩打手语,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头。   韩清肃吓得魂都快没了,林木寒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出了身冷汗——当然这主要得益于韩清肃心血来潮的鬼故事。   那人见他俩看不懂手语,拍了拍脑袋,从兜里拿出了个老式的按键手机,打了一行字,放到了他俩面前。   ‘马叔让我来接你们,去马家村。’   “你认识马睿?”林木寒问。   对方使劲点了点头,又打字:‘进村的路坏了,要换路爬进去,你们不认识路,跟我走。’   林木寒和韩清肃对视了一眼。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都是山林,如果再回最近的镇子也不明智。   “路怎么坏的?”林木寒问。   对方打字:‘之前下雨,泥石流,半年没修好。’   最终林木寒和韩清肃还是跟着对方走了,一来大致方向没错,二来对方这身板威胁性也不大。   韩清肃走着,林木寒往他手里塞了把刀,沉甸甸的,皮革裹着刀,刀柄的触感摸起来就是好东西,他转头看向林木寒。   林木寒低声道:“包里还有两根甩棍。”   韩清肃有点诧异:“你来真的?”   “以防万一。”林木寒沉声道。   韩清肃戏谑道:“真混过啊林哥?”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没有。”   好在一路上虽然难走了些,但最后他们还是看到了村子。   韩清肃看了一眼表,已经晚上八点,那哑巴青年拿着手电,带他们穿过了村庄有些泥泞的土路,来到了最边缘的一户人家。   木板门上贴着褪了色的对联,坑洼斑驳,穿着厚棉衣的老人站在门下的灯光里,看见他们沉默了许久:“你们就是马睿的领导吧,进来吧。”   那哑巴青年也跟着进来,院子里已经积了层薄薄的雪,中间是座砖房,旁边是看上去年岁久远的老式土屋。   房间里烧着火炉,有个六七十岁的婆婆坐在炉子前,见他们进来,红肿的眼睛又淌下泪来。   “坐。”马国祥指了指沙发,示意他们坐下。   想象中的哭天喊地和咄咄逼人都没有,林木寒打量了一遭周围的环境,旁边韩清肃开口道:“老人家,马睿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们对他发生的事情非常痛心也非常遗憾……”   他说了一通,然而对方并没有多少反应。   “现在马睿的遗体还在医院太平间。”林木寒道,“您二位——”   “他自从上了大学考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马国祥声音沙哑地开口,“前段时间第一回 给我们打电话,是跟我们要钱买房子,一张口就是几十万,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一共就攒了几万块钱,上哪里给他凑这么多钱。”   “他平时不给你们寄钱回来吗?”林木寒问。   马国祥摇了摇头:“连个电话都不打,就和没养这个儿子一样,他还让我们把他小妹嫁了要钱,他妹妹才上初中。”   “畜生东西,死了正好!”坐在炉子前的老妇人哭着骂了一声,捂着脸抽噎起来。   那哑巴青年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毛巾擦眼泪。   “我们年纪大了,这山路都爬不出去。”马国祥看着他们,“领导,你们帮忙处理了吧,随便埋个地方,要多少钱我给你们。”   他起身要去拿钱。   “您误会了。”韩清肃拦下他,“马睿在我们公司出的事情,虽然是自杀,但我们也要负一部分责任,这是公司给马睿家属的一些心意……”   他放下了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七十六万。”韩清肃道,“另外,马睿自己还有一部分遗产以及在A市的一套房子,您如果不方便,可以找亲戚或者信得过的人去处理。”   “七十六万?”马国祥愣住。   旁边的老妇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人没了要钱有什么用,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他没良心啊……”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看来马国祥他们并不知情。”林木寒道,“但按马国祥说的时间,马睿当时已经和陈彤晗分了手,为什么还那么着急买房子?”   韩清肃摇了摇头,道:“还有一天半的假期,顺路回趟芜城吧。”   “回芜城?”林木寒疑惑地看着他。   “当然是好好陪你过个元旦。”韩清肃伸了个懒腰,“咱们争分夺秒共浴爱河。”   “回去只能住一晚上。”林木寒道。   “一晚上还不够?”韩清肃上下打量他一眼,“林叔叔,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也正常,你要实在不行就我来。”   林木寒眼神一沉。   几个小时后,两人在芜城落了地,刚出机场,一辆面包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门唰得一声打开,一群大老爷们热情地打招呼:“小韩,快上来!”   “韩哥!”纪嘉浩从车上跳下来搂住了韩清肃的脖子,“你一说要请客,老朱老刘他们几个就立马来了!”   韩清肃豪爽道:“还得是咱们兄弟,今天哥几个必须得喝个痛快。”   他和纪嘉浩勾肩搭背上了面包车,在人群中开心地朝林木寒招手:“林叔叔,快上车。”   林木寒:“……”   骗子。 第39章 打斗   林木寒最后还是上了车。   “小韩, 这个是?”有人看向了林木寒。   “我弟弟。”韩清肃一巴掌拍在林木寒的大腿上,“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   “噢——”一群人纷纷做恍然大悟状。   “不容易啊,小伙子不容易。”老朱看着林木寒道, “你哥也不容易, 不过人活着总会碰到那么几个坎, 熬过去就好了。”   林木寒不知道韩清肃满嘴又跑了什么火车, 只是点头应和。   “韩哥, 你去A市探亲咋样了?今年过年在芜城吗?”纪嘉浩问。   “只待一天就走,那边的亲戚帮忙找了个活。”韩清肃道,“等暖和了再回来跟你们一块去工地。”   “这样最好了,两边不耽误。”纪嘉浩说。   “你最近怎么样?”韩清肃问。   “嗐,在家闲着呢。”纪嘉浩说,“偶尔上我大伯的面馆里帮帮忙,不过他总要给我开工资,我就不好意思再去了。”   “你这傻子,你大伯给你开工资你就拿着呗, 你爸现在花钱这么厉害。”老刘说。   纪嘉浩苦恼道:“我大伯也得养家, 再说我叔他们凑了好几回钱了, 总不能一直这样,我还是再去找找别的活, 就是短时间的人家也不想要。”   韩清肃闻言, 和林木寒对视了一眼,问纪嘉浩:“你爸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醒不了, 医生说以后很可能就变成植物人。”纪嘉浩说, “我妈和我爷爷他们轮流照顾着,一天好几万, 他们的意思是不治了,我想着再试试,要是实在不行,也就这样吧。”   几个人纷纷安慰起他。   “嗐,大过节的不说这事儿,我爸开货车应该还是挣了钱的,就是我们都不知道他放哪里去了。”纪嘉浩道,“跟他一块儿搭伙开车的是个女的。”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纷纷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小纪,你别怪叔说话难听啊。”老刘皱起眉道,“你爸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人不能太好欺负了,万一你爸不太好,那这钱还是得你们娘俩拿着,不然算怎么个事儿?”   “我和我大伯去要过,那女的一直躲在屋子不开门……”纪嘉浩摆摆手,“算了,别说这糟心事。”   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韩清肃又起了别的话头,车里的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韩清肃找的是个普通的饭店,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块侃大山吹牛逼,一个比一个能喝,林木寒坐在韩清肃旁边安静地吃着饭,不知道说了什么,韩清肃哈哈大笑,杯子里的酒都撒了大半。   这些人都很会劝酒,纪嘉浩最后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道:“……我一直以为他很辛苦……他和我妈养我不容易……结果只有我们不容易,他在外面生了仨孩子……大的都上小学了……一对龙凤胎才几个月大……他只拿……我小时候都没见他几回……我就不应该管他……”   他抱着酒瓶子掉眼泪,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可他是我爸……我不想让他死……”   韩清肃在旁边听着,端起酒喝了一口,又想倒,被林木寒按住了手。   韩清肃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差不多行了。”林木寒道,“喝太多伤胃。”   韩清肃问他:“有烟吗?”   “没有。”林木寒刚说完,韩清肃就伸手往他兜里一掏,结果什么都没摸到,气得往里面又狠狠揉了一把。   林木寒险些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警告地看着他。   “我这儿有。”老朱递给韩清肃烟,“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烟瘾也这么大,一天两包都不够,哎,我火机呢?”   “这儿有。”老刘扔了个打火机过来,韩清肃刚要伸手接,林木寒却比他更快接住了火机,伸手给他点上。   韩清肃歪过头让他点火,刚吸了口烟想吐他脸上,林木寒却起身道:“去个卫生间。”   韩清肃顿时觉得无趣。   “小韩,你弟弟不太爱说话啊。”老朱道。   “他就这样儿,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韩清肃笑道,“全靠那张脸撑着,俊吧?”   “啧,真俊,比小姑娘都白净,结婚了吗?有对象没?”老朱问,“我有个外甥女,应该和你弟差不多大,要不找机会让他俩见见?”   韩清肃夹着烟端起酒来一口闷了,勾住老朱的脖子笑道:“他不行,早有对象了,跟人家屁股后边儿甩都甩不掉,朱哥,你看我行吗?”   “嘶。”老朱看了他一眼,“不太行,你这一看就不是个过日子的,小姑娘喜欢是喜欢,拴不住心不是百搭?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   老刘闻言大笑道:“我就说吧,之前我老婆想给他说媒,我说你可拉倒吧,就小韩这样的,一般姑娘根本拿不住。”   韩清肃十分冤枉:“哪能够,我可好追了。”   “扯淡吧,就你这样的,得来个夜叉才能管住你。”老刘笑道,“人那项目经理带着的那几个会计小姑娘,每回来都打听你,但你真来了,一个敢往你跟前凑的都没有。”   韩清肃苦恼道:“操,我听着都着急。”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纪嘉浩被吵醒,伸手扒拉酒瓶子,韩清肃抓住他的胳膊:“哎,不能喝了。”   老刘道:“你就让他喝吧,他心里觉得窝囊,难受。”   “操,他妈喝酒管屁用。”韩清肃叼着烟骂了一声,“小纪,哎,醒醒,把那女的地址给我,我帮你想办法。”   纪嘉浩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韩哥,你行吗?”   “嘿,今晚都觉得我不行是不是?”韩清肃往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纪嘉浩又哭又笑,掏出手机来大着舌头道:“我给你啊……你别跟人家动手……”   韩清肃瞥了一眼地址,把酒瓶子从他手里薅过来:“吃点菜,我去看看我弟。”   他起身去外边儿加了几个菜,去卫生间没找到林木寒的人,问了服务员才在饭店外面找到林木寒。   林木寒正在旁边的小道上打电话,神情冷淡,眉眼间带着股戾气,韩清肃吹了个口哨,他在路灯底下抬起头来,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匆匆和那边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   韩清肃道:“差不多行了,等会儿就撤。”   林木寒说:“找到墨云暄了。”   韩清肃诧异道:“这么快?”   “说起来巧,他新男朋友是R国人,带着他一块去了R国。”林木寒说,“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问出来。”   “怎么问?”韩清肃挑眉看着他。   林木寒眯起眼睛:“怎么着,心疼?”   韩清肃嗤笑一声:“我他妈心疼个鸟,我怕你到时候蹲局子。”   “这种人能用钱砸第一次就能用钱砸第二次,为这么点事儿犯不上。”林木寒顿了顿,“哥,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使用暴力?”   “你说你是杀手。”韩清肃震惊道,“你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就信?”林木寒沉默了一瞬。   “你说什么我都信。”韩清肃嫌冻手,把爪子抄进了裤兜里,抬腿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赶紧进去,也不嫌冷。”   林木寒道:“还行,没到年纪。”   韩清肃啧了一声:“没完了是吧?”   “叔叔,人得服老。”林木寒冲他笑了笑。   韩清肃笑道:“哟,你年轻,被人揉一把都得出来降火。”   林木寒幽幽地盯着他,韩清肃觉得有点危险,抬手道:“暂时休战,我还有正事儿。”   “共浴爱河?”林木寒不满地往他腰间摸了一把。   “以后再浴。”韩清肃朝他晃了晃手机,“搞到纪平他情人的住址了。”   ——   手表上的指针在八点十五。   林木寒敲了敲面前的防盗门,没有人应声,他低头抹了一下门把手,上面是层厚厚的灰尘,他看向后边儿一身酒气的韩清肃:“你确定是这里?”   “纪嘉浩给的,应该错不了。”韩清肃道,“没人?”   林木寒说:“把手上都落灰了,看样子搬走很久了。”   “纪嘉浩说他们上次来找人是三个月前,那时候还在。”韩清肃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林木寒说。   韩清肃皱眉:“这不太好吧,万一——”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咔哒一声,林木寒已经推门进去了。   “……嘶。”韩清肃倒吸了口凉气,跟在他后边儿进了门,“你小子不太像个好人啊。”   “我们只是来帮纪嘉浩讨债。”林木寒道。   房间里漆黑一片,有股许久没有住人的味道,韩清肃想开灯,林木寒按住他,把窗帘都拉上才开了灯。   房间里的生活痕迹很重,有不少小孩子的玩具,还有些散落的衣服和绘本,圆嘟嘟的萝卜笔上也落了层灰,贴墙的收纳柜上放着五口人的合照,韩清肃看了一眼:“是纪平,这个女的——”   “哥,这边。”林木寒示意他过去。   韩清肃走过去,就看见了一个打开的保险箱,里面还有些被翻乱的收据和文件,韩清肃疑惑道:“就算搬家也不至于这么匆忙吧?”   “衣服都没怎么带走,看样子都是从卧室的衣柜里翻出来的。”林木寒站在卧室门口,示意他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抽屉,里面那些零碎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纪嘉浩他们?”韩清肃靠在门框上问。   林木寒打开衣柜看了两眼,又看向被挪开的床,道:“纪嘉浩不太可能破门而入,而且要是他这样做,对方大概率会报警,现在这样……更像是那女人拿钱直接带走了孩子,有人在我们之前进来翻过。”   韩清肃来了点兴趣:“你的意思是,纪平留了证据?”   “有可能。”林木寒道,“不过就算有,看这样子也被人抢先了。”   “那走吧。”韩清肃说,“找那个女的。”   “人已经搬走了,你去哪里找?”林木寒走出来,打开橱柜看了一遍。   “你都能找到墨云暄,找到这人应该也不难。”韩清肃道。   林木寒闻言看向他:“我尽量,但不能白干。”   “咱俩这关系你就见外了吧?”韩清肃笑着勾住他的肩膀。   林木寒道:“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们还不是亲的。”   “怎么,没公开你的身份不开心了?”韩清肃转头亲了一口他的脖子。   林木寒道:“没有。”   韩清肃往周围扫了一眼:“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先走吧。”   “纪平如果留证据,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是录像,要么是录音。”林木寒却没有动,他看着那个打开的保险箱,“这种材质的保险箱很贵,这钱来路不正,存起来或者花掉之前,纪平只有放在保险箱里才安心,那他一般也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保险箱里。”   “比如说证据?”韩清肃又看向那被翻得底朝天的保险箱。   “他留了证据,无非是想干完这件事情有个保障,或者再讹一笔钱,这说明他有把握活下来,但现在他却躺在医院成了植物人。”林木寒蹲在那保险箱旁边摸索,“要么是被人发现了,要么是他的情人知道内情,想再讹笔钱,但没人知道证据被藏在哪里。”   “唔,有点道理。”韩清肃蹲在他旁边,随手捡起了旁边的萝卜笔戳他的胳膊,“不过要是我肯定不会放进保险箱这么显眼的地方,对方敢买凶杀人就敢灭他的口,还不如放进小孩儿玩具里边儿安全,搜也没人注意……”   他声音忽然一收,皱着眉掂了掂手里那支笔:“嘶。”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拿过了他手里的笔,重量果然不对,他刚把笔拧开,就看见了里面闪烁的一个小红点:“这——”   啪。   他话没说完,整个屋子瞬间一黑,紧接着一阵劲风袭来,林木寒一把扣住了韩清肃的肩膀把人往下一压,带着凉意的风擦着他的鼻尖过去。   是刀。   韩清肃酒劲还没过,被他这一压险些吐出来,下一瞬他就感觉身体一轻,被人直直拽了起来推到了一旁,紧接着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我靠,来真的?”韩清肃吓得酒都醒了大半,他摸出手机下意识就要报警,却在屏幕亮起的一瞬,被人一脚踹到了手腕上,他登时痛呼了一声,手机砸在了墙上瞬间四分五裂。   然后他就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看见林木寒踩在茶几上腾空跃起,一个飞踢旋肘,正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对方往后直接摔在了椅子上,将结实的餐椅砸得四分五裂。   “哥,出去报警!他身上有枪!”林木寒甚至没看他一眼,抄起旁边的椅子就往对方身上砸了过去。   那人抬起胳膊一挡,手里的刀一横直接往林木寒的脖子上劈,林木寒借着椅子腿别了他一下,对方使劲拧了一下,一膝盖砸在了他的腹部,那刀直接划破了林木寒的外套,结果下一秒对方动作一滞。   韩清肃从背后勒住了对方的脖子,直接将对方掀翻在了地上,骂骂咧咧道:“操!把枪交出来!”   林木寒瞳孔骤缩,在对方的刀捅进韩清肃的心脏之前把人拽了出来:“走!”   韩清肃推门,结果发现门已经被堵死,不管怎么用力都打不开,骂道:“打不开!”   “砸开!”林木寒顺手抓起了旁边的衣架,在对方提着刀冲上来的时候格挡了一下,衣架瞬间断开,他甩了一下震麻的手,透过厨房外昏暗的光线,和那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咧嘴笑了笑,手中的刀横在了身前,出口是有些生涩的普通话:“你最好把东西交出来,我留你一命,少掺和这些事情。”   林木寒道:“我老婆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他妈少管。”   对方似乎因为“老婆”这个称呼疑惑了一瞬,林木寒趁机出手,腿上一个假动作晃了对方一眼,一脚正踢在他鼻子上,胳膊照着那刀过去,挨了一刀却正拧住对方的胳膊,一拳头砸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那人动作迅疾地躲开,他一拳砸在了地板上瞬间见了血,对方绞住他的腿带着他撞破开厨房的玻璃门,林木寒拧过他的胳膊把人砸在了橱柜上,抄起旁边的菜刀就往他脑袋上砍。   “林木寒!”跑过来的韩清肃见到这一幕心跳都快没了,他吼了一嗓子,“走!”   林木寒转了一下菜刀,刀柄狠狠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拽起韩清肃就往外面跑去,对方紧随而至。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韩清肃砸门手都砸破了。   “不知道,但像是来要你命的。”林木寒拽着他往旁边的巷子里跑。   韩清肃道:“去大街上啊!”   “你敢去他就敢开枪,这种人钱都给到位了,就是来换你命的。”林木寒抓住他的领子,“翻!”   韩清肃被他托了一把,直接从墙上翻了过去,紧接着林木寒就动作利落地跳了下来,他把拆下来的东西塞到韩清肃的口袋里,“分开跑,找机会出去报警,待在警局里别出来。”   韩清肃抓住他:“那你怎么办?”   “死不了。”林木寒说,“没你在旁边捣乱,这种我能一个打俩。”   韩清肃觉得这事儿实在魔幻,脑子里嗡嗡作响:“你他妈要是死了怎么办?”   “那你就给我守寡。”林木寒把他压在墙上恶狠狠地亲了一口,语气森然道,“敢找别的男人,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韩清肃被他亲了一嘴的血腥味,严肃地看了他半秒,转身就往外跑,没带一丝犹豫和迟疑。   “哥?”林木寒愣了一下,但韩清肃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操。   他心里骂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眸光一沉,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处工地,有沙子有堆摞在一起的砖块,还有搅拌水泥的机器和纱网,脚步声越来越近,抄起旁边的铁锨就砸了上去。   对方敏锐地躲开,却还是被砸中了膝盖,在他摸上后腰上林木寒心底一凉,扑上去直接反绞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到了旁边的砖块,林木寒感觉到了血,但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下手越发狠辣。   但他到底不想真的杀人,可惜对方就没有这个顾虑,在刀被他踹掉之后屡次想拿枪,林木寒只能死别住他的胳膊,却被对方抓住头发往旁边的水泥柱子猛地砸了上去,眼前顿时一黑,耳朵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但这种时候几秒钟的迟钝都是致命的,他强睁开眼睛,抬手挡住了对方下一击,却没料到对方举起了枪,他的注意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我操你大爷!”   一个水泥桶猝不及防扣在了对方脑袋上,林木寒直接一跃而起卸了对方的枪,隔着水桶一拳砸在了对方的头上,屈膝砸在他的肋骨,直接将人掀翻在了地上,在对方拽开水桶的一瞬,抄起旁边的砖块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鲜红的血溅了他满脸。   他将手里的砖头扔到了一旁,粗喘着气抬起头来,顶着满脸的血一脸阴郁地和韩清肃对上了视线。   拿着铁棍都没来及插手的韩清肃:“……”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林木寒死气沉沉地盯着韩清肃,哑声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韩清肃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出声:“我报完警不得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林木寒吐了口血沫,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没死,你守不了寡。”   韩清肃指了指地上跟烂泥一样的那人:“那他呢?”   “没死。”林木寒眨了一下眼睛,被血糊住了大半视线,“我要是坐牢,你他妈肯定在外边儿乱搞。”   “你真他妈牛逼。”韩清肃叹为观止,“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想这种事。”   林木寒往前踉跄了一步,韩清肃下意识地伸手把人接住,结果这人脱力后死沉,险些把他带倒,他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难得有点慌:“你别闭眼啊,你要死了我立马回去找楚景元结婚。”   林木寒血红着眼睛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试试。”   警笛声终于变得清晰起来,韩清肃顿时松了口气,他拍了拍林木寒的脸:“林木寒,别睡。”   林木寒趴在他肩膀上喘着气,低声道:“哥,结婚。”   他往林木寒身上摸,摸哪里都是一手的血,定睛一看,这人肚子上有个大血窟窿,韩清肃脸色瞬间一白,胡乱地点头:“结结结!你他妈千万别死了,你爱怎么结怎么结!”   林木寒低笑了一声,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没了动静。   “操!”韩清肃彻底慌了神,伸手死死捂住他的肚子,“林木寒?林木寒!” 第40章 凑合   手术室的灯亮着, 韩清肃靠着墙盯着上面手术中几个字,脑子有些乱,旁边有两个警察, 还有林旭明也在外面, 林兴学和庄玲神色凝重, 一言不发。   刚才手术签字时, 韩清肃才发现自己没资格签, 是赶来的林旭明签上的字,林旭明不停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险些打起来,最后还是被旁边的警察扯开。   韩清肃借了部手机,打了好几通电话,才没有被警察直接带走去做笔录,直到手术结束,手腕传来了钻心的疼。   林木寒动作太快,他除了最开始挨得那一脚和砸门, 基本上没受什么伤, 但林木寒和那个人几乎全都是面对面硬刚, 还挨了一刀。   对方是冲他来的,看样子是一定要他的命, 要不是为了保护他, 林木寒根本犯不上这么拼命……韩清肃烦躁地抹了把脸,才发现手上全是快干了的血。   林木寒被推出来时脸色白得吓人,不过胸口还有起伏。   没死。   韩清肃松了口气, 来不及听那医生交代, 就跟着林木寒进了病房。   不是重症监护室,说明情况还行。韩清肃坐在床边盯着人看了一会儿, 就看见林旭明带着林兴学和庄玲进来。   “你出来。”林旭明和他对视了一眼。   韩清肃推门出去,门口的警察还没离开,林旭明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寒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是为了帮我。”韩清肃听他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有些莫名烦躁。   “韩清肃,你以后能不能离我弟弟远点?他前途一片大好,你一个无所事事只知道败家啃老玩男人的二世祖,三十多岁了一无所成,你怎么好意思留在他身边?”林旭明沉声道,“你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难道就非得再伤害他第二次吗?!”   韩清肃闻言嗤笑了一声:“是林木寒死皮赖脸非得往我跟前凑,这话你甭冲我,冲你便宜弟弟说。”   林旭明皱眉道:“他现在这样,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怎么着,我愧疚就非得表演出来?”韩清肃笑道,“你多大脸啊。”   “韩清肃,你要真觉得愧疚,以后就不要出现在小寒面前,他好不容易把你忘了。”林旭明说,“你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你放过他吧。”   “啧。”韩清肃不爽地皱起了眉,“你他妈算哪根葱,我还就爱玩你弟了,怎么着?他快死了都还跟我求婚呢。”   林旭明气得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韩清肃抬手去挡,结果忘了手腕折了,脱力愣是被他一拳砸中,旁边的警察赶忙过来劝架,把情绪激动地林旭明拉开。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韩清肃碰了碰肿起来的脸颊,笑道,“我大舅子这人就是脾气爆。”   林旭明被他一句话气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韩清肃!”   “我去看我老婆。”韩清肃笑眯眯地抹掉了嘴角的血,推门进了病房。   徒留下暴怒的林旭明和面面相觑的警察。   林兴学和庄玲在病床前看着林木寒,庄玲拿着棉签颇有些不知所措。   “叔叔阿姨,你们先回去吧。”韩清肃拿过庄玲手中的棉签和水杯,“我来。”   他拿过去的动作太过自然,而且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周身的气压很低,身上的血和阴沉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凶悍,看起来就是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庄玲欲言又止,反倒是林兴学开口:“走吧,咱俩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还有旭明在。”   庄玲这才点了点头,对韩清肃干笑道:“那就麻烦你了韩先生。”   “没事儿。”韩清肃笑了笑,坐在了床边,拿着湿棉签沾了沾林木寒干涩的嘴唇,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请来的医生和律师后半夜才赶来芜城。   等韩清肃再回到病房,天色已经大亮。   林木寒脸色苍白地挂着呼吸机,一直没醒。   韩清肃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心底是止不住的烦躁,他盯着林木寒复盘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又回忆了最后自己那一下帅气的暴扣,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当初他刚来芜城俩人打架,林木寒可能还真是没下狠手,虽然他也正儿八经练过,但和这种专业的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这小子不会真是个杀手吧?   卧槽,变态杀手。   更刺激了。   他戳了戳林木寒的脸颊,觉得事情正在往不妙的方向发展,这他妈要是悔婚,这小子会不会提着刀半夜把他给割了脑袋……割脑袋不至于,可能真会把他锁进地下室。   坏菜。   韩清肃正想着怎么才能顺利脱身,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低头看着林木寒问,“还认识我是谁吗?哪儿不舒服?”   林木寒声音虚弱道:“疼死了。”   “疼就对了,你肋骨断了两根,胳膊和大腿不是骨折就是骨裂,还有脑震荡,肚子上那窟窿都算轻伤。”韩清肃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上去很想嘲笑他一番,但最后却闭上了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嘶哑:“你脸怎么了?”   韩清肃冷笑了一声:“你便宜哥哥揍得,哭着喊着要我放过你,好像你多么情深似海一样。”   “我是。”林木寒幽幽盯着他,像没死透的僵尸。   韩清肃哼笑了一声,凑上去亲了亲他干涩的唇,嫌弃道:“扎嘴。”   “别让我笑。”林木寒抬手抓住他的手,闭了闭眼睛,“一笑伤口疼。”   韩清肃捏了捏他的手心:“真他妈没出息,我刚指着你哥鼻子骂你死皮赖脸倒贴,你都没法反驳,完犊子了吧?”   林木寒说:“没骂错。”   “真就不要脸了?”韩清肃盯着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头又亲了他一口。   林木寒躲不开,眼睛里满是笑意:“老亲我干什么?”   “操,吓死我了。”韩清肃低声道,“你差点就死了。”   “死不了。”林木寒顿了顿,忽然有点懊恼。   “怎么着?”韩清肃戳了戳他的嘴角。   “受伤受早了,要是等我做了什么错事再受伤,你肯定就能原谅我了。”林木寒看着他笑。   韩清肃说:“你们变态的想法都这么神奇吗?”   “还行吧,我们这一个分支比较讲究。”林木寒道。   韩清肃捏住他的嘴:“快闭嘴吧,也不嫌累……我是不是得按铃?”   “你没按?”林木寒含糊不清道。   韩清肃松开手,一巴掌拍在了呼叫铃上:“靠,见你睁眼光顾着亲了。”   林木寒有气无力道:“人家看见老公醒了都是先找医生,你他妈好,先啃两口,还非要我陪你说话,伤口都笑裂了。”   “没事,你抗造。”韩清肃咬了咬他的手指。   林木寒无力反抗:“哥,你真是禽兽不如。”   韩清肃乐得又亲了他一口。   林旭明是和医生一起进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警察,等检查完做完笔录,已经是下午了。   林旭明还有几台手术要做,没能问出什么就匆匆离开了——主要是林木寒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韩清肃,他看着也只有糟心。   医生要林木寒吃些流质食物,韩清肃让人做好了稀粥,端着粥碗耐着性子给他一勺一勺地喂进嘴里。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和律师,那个傻逼敢在境内持枪,就等着牢底坐穿吧——张嘴。”韩清肃把勺子怼到了他嘴边。   林木寒又喝了一口,示意不想再喝了。   “不好喝?”韩清肃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林木寒话没说完,就被他扣住下巴亲了上来,亲完大少爷还要咂咂嘴,“挺甜的。”   “吃不下了。”林木寒的嘴唇终于有了点血色。   韩清肃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在床上说这句话。”   林木寒抿了一下嘴唇:“哥,这种时候就别撩拨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韩清肃隔着被子弹了他一下:“活该。”   林木寒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们私闯民宅怎么算?”   “什么私闯民宅?那房子户主的名字是纪嘉浩他爸,我们只是去看房子拿错了钥匙。”韩清肃道。   林木寒:“……真不要脸。”   “我养着律师又不是养着玩的。”韩清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忽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林木寒被他吓了一跳。   “我终于想起来我大学读的什么专业了。”韩清肃笑眯眯道,“法学哦,很厉害的,要不我当你的辩护律师?”   林木寒“……”   那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因为药物的作用,插科打诨没多久,林木寒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韩清肃认为自己应该回家洗个澡吃个饭再美美睡上一觉,毕竟他待在这儿也没什么屁用,但他就是不想动,坐这儿看着林木寒睡觉也没觉得无聊。   韩清然的电话打了过来:“林木寒怎么样了?”   “还行。”韩清肃抓着林木寒的手玩,“没死。”   韩清然道:“芜城太不安全了,我派人去接你。”   “搞架飞机,把林木寒一块儿接着,A市的医疗条件更好一点。”韩清肃说。   “哥?”韩清然表示十分地不解。   韩清肃道:“他是为了救我才受得伤,我不可能把他扔在芜城不管。”   “那你想过之后怎么办吗?”韩清然道,“哥,林木寒不是个普通人。”   “我知道,他是个变态杀手。”韩清肃道,“你是没在现场,他跳起来一个飞踢旋肘,直接给那傻逼干懵了,帅爆了。”   韩清然:“……我查他的身份有些眉目了。”   “嗯,怎么样?”韩清肃掀开林木寒的病号服看他肚子上的伤口,纱布上渗出了点血,肋骨上的淤青触目惊心。   “他在R国不止有两家公司,而且——”   “等一下,他伤口渗血了,我去叫医生。”韩清肃打断了他,“对了,抓紧时间安排,我有个朋友他家医院不错,我给你他号码,抓紧时间。”   电话被挂断。   韩清然看着桌子上厚厚一沓资料陷入了沉默,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麻烦你继续往下查,看看林木寒和林肃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猜得没错,林木寒的目的恐怕不止是他哥。   只不过看他哥现在这个态度,恐怕是正在兴头上,等收集完证据,他哥的兴趣应该也差不多消失了。   ——   林木寒再睁眼时,韩清肃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眼底一片青黑,胡子也没刮,身上还是那件染了血破了的毛衣,手腕也肿得厉害,这狼狈的样子和之前帅气的大少爷判若两人。   他抓了抓韩清肃的头发,韩清肃皱起眉,好半晌才睁开眼睛。   “刚才医生是不是过来了?”林木寒问。   “嗯,你伤口有点渗血。”韩清肃打了个哈欠,见外面天已经黑了,问他,“你晚上想吃什么?”   林木寒说:“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韩清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让人做好送来。”   林木寒发现又换了个病房,闻言失笑:“这种时候不应该你亲手做给我吃吗?”   “那人没给你捅死,我给你毒死?”韩清肃挑眉,“哎不行我受不了了,我去洗个澡。”   林木寒问:“我手机呢?”   “你枕头底下,好多个未接电话,我解不了锁,也没法帮你接。”韩清肃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卫生间。   林木寒原本想解释,卫生间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挑了几个重要的电话回了短信,然后拨通了顾万青的号码。   “哟,您终于有空回话了?”顾万青上来就阴阳怪气,“这两天过个元旦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倒也没有,出了点小事儿。”林木寒说。   “咋了,断胳膊还是断腿了?难不成你和韩大少进山被人堵里边儿了?”顾万青道。   “不至于。”林木寒说,“在芜城被人捅了一刀,差点崩了脑壳。”   “哦——操!?”顾万青直接破了声。   林木寒把手机拿得远了点:“小点儿声,我哥在隔壁洗澡呢。”   顾万青骂道:“你管这叫小事!?你要死了公司股价得跌多少?我有得加多少班!”   林木寒叹了口气:“你好歹关心我一下。”   “呸,我早就说你别掺和韩家的事儿。”顾万青应该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你这身手都能挨一刀,对方这来头不小啊。”   “是个外国人。”林木寒说,“人已经被芜城警方逮了,具体怎么处理韩家那边应该会对接,他们有认识的人方便些,这事儿你别插手,也不用告诉老费。”   顾万青道:“明白了,什么时候出院?一个星期够吗?实在不行俩星期?”   “不行,我哥给我做了粥。”林木寒轻描淡写但炫耀意味十足,“一口一口喂的,我起码得住一个月。”   “恶心!”顾万青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林木寒心情颇好地顺手处理了几封邮件,然后就看见韩清肃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洗完澡刮了胡子还换了身衣服,帅得一如既往,林木寒把手机放下,道:“去看看你的手。”   “没事,只是错位,已经正回来了。”韩清肃坐在了床边,“你猜是谁指使的纪平?”   “秦符?”林木寒问。   韩清肃扯了扯嘴角:“是楚景元。”   林木寒皱起了眉。   “准确来说是楚景元和秦符一起策划了这件事情,但真正动手的人是楚景元。”韩清肃道。   林木寒道:“证据是什么?”   “一段录像。”韩清肃道,“准确来说,两个人一起策划,楚景元找的人,这人是纪平的同事,纪平他情人的前夫,这人大概是眼馋钱又没胆量干这事儿,把这个活介绍给了纪平,想自己吞一部分钱还能害死纪平,但没想到纪平也不信任他,直接全程录了像,知道是一位‘楚老板’出的钱,就想越过他情人的前夫,等办成了事情直接找着姓楚的要钱,他撞上去之前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录了音,对方答应加钱他才踩的油门——这段录音被他情人拿走了。”   “你又是怎么拿到的?”林木寒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还记得我刚到芜城,去找的那户人家吗?”韩清肃问。   林木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离婚的女人?”   “对,她就是纪平的情人,施柠。”韩清肃道。   “不对吧,她有两个双胞胎儿子,还有一个小孩儿,但她和纪平不是一个大儿子一对龙凤胎吗?”林木寒疑惑。   “呵,那俩大的,一个是她前夫的,一个是纪平的,刚生的龙凤胎她只留了儿子,女儿一出生就卖给了别人。”韩清肃道,“昨天晚上那照片你没看?”   “没有,我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林木寒道,“尤其是这种十分混乱的。”   “总之,施柠把录音交出来了。”韩清肃晃了晃手中的U盘,“外加上那录像,应该差不多了。”   “不对吧,你一开始就直奔去找施柠,你早就知道她手里有录音——”林木寒和他对上了视线,“难道楚景元也录了音?”   “宝贝儿,你知不知道被绿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多大的耻辱?”韩清肃翘起二郎腿,“当然了,我一开始只是想找点楚景元和秦符通奸的证据,结果却翻到了他手里的这段录音,我肯定得来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不然你以为我前脚刚到芜城,后脚他就急吼吼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林木寒眯起了眼睛:“你一开始不信我,以为我也是他的人?”   “一半一半吧。”韩清肃勾唇笑道,“为了查明真相,我可是忍辱负重主动献身,我要是当特工,那也得是个高级特工。”   林木寒气笑了:“明明是你没打过我。”   “就你这身手,能打过你的人少。”韩清肃理直气壮道,“再说我这叫为爱献身,还有一多半是出于对你的喜欢和爱。”   “真不要脸。”林木寒虽然这么说,但却被他的话极大地取悦到。   “主要是你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韩清肃勾了勾他的下巴,“林小寒同志,恭喜你正式洗脱了嫌疑,被正式划分为自己人的阵营。”   林木寒笑道:“看来我这刀挨得不亏。”   “勉勉强强吧。”韩清肃道,“这些证据已经交给了警方,具体那些能当做证据得看他们怎么判定,不过我觉得只要能找到施柠的前夫,基本上就能咬死楚景元,但秦符的话估计悬,这狗东西太狡诈。”   林木寒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你这书好像也没白读。”   韩清肃挤到了病床上,躺在他身旁抱怨道:“这大半夜我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和你这个干扰视线的变态斗智斗勇兼上床,累死了。”   林木寒摸了摸他圆润了一圈的脸颊:“辛苦了,哥。”   韩清肃闭上了眼睛,嘟囔道:“辛苦不辛苦,就是差点被你吓死。”   “哥,结婚的事情还算数吗?”林木寒揪了揪他的耳朵。   韩清肃闭着眼睛装死。   “韩清肃。”林木寒拍了拍他的脸,“你还是不是男人?”   韩清肃故意打起了呼噜。   林木寒松手准备掐他的脸时,一枚戒指准确无误地套到了他的中指上,他当即愣在了原地。   是枚很普通的戒指,像是临时从珠宝店里买的,但尺寸却刚刚合适。   韩清肃抬起头来,靠在病床上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他:“买得有点急,本来打算套你尸体上一块儿火化的,凑合着戴吧。”   林木寒愣在了原地。 第41章 玫瑰   一个月后。   A市某私立医院。   林木寒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 顺便帮韩清肃整理了一下市场部他应该经手的项目,而韩大少爷本人躺在舒适的病床上,翘着二郎腿在打游戏,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得兴致勃勃。   堪称噪音。   林木寒处理完了手上的文件, 喊人:“哥, 你过来确认一下, 我教你。”   韩清肃翻了个身继续打游戏:“市场部被九泉把着, 重要的业务到不了我手里,你看着办就行。”   林木寒虽然对自己一个人打两份工没什么异议,但对他哥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游戏上很有异议,道:“之前投的西城项目要开始了,你是韩氏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这段时间有很多会议和对接,到时候还要去现场,提前了解一下有好处。”   韩清肃手机一扔,拽起被子蒙住了头。   林木寒起身走到床边, 隔着被子戳他:“哥。”   韩清肃的手和腿从被子里伸出来, 像只四脚朝天的大王八:“来。”   林木寒把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抱着亲了两口,问他:“车祸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施柠的前夫早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韩清肃道, “纪平的录像里从头到尾只出现了施柠的前夫,录音里喊得是老板,楚景元也很注意措辞, 只能当做辅助证据, 没办法直接定他的罪,韩家施压, 秦家也动用了不少关系,秦符知道万一楚景元出事,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那个杀你的人呢?”林木寒问。   “供出来了个无关紧要的人,说是记恨我抢了他男朋友,找人尾随我们进的纪平家……明显是被人推出来背锅的。”韩清肃嗤笑了一声,“秦符和楚景元现在估计只想尽快结案,生怕我们再继续查下去。”   林木寒道:“哥,沉住气。”   “放心吧,沉得住。”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坐牢太便宜他们了。”   林木寒莫名听出了股森然的杀意,但等他抬起头,韩清肃懒洋洋地闭着眼睛将脑袋往他颈窝里拱。   林木寒抵住他的脑门:“哥,你最近越来越爱撒娇了,到底是你住院还是我住院?”   韩清肃顿时大惊失色:“有吗?”   林木寒正色道:“有。”   “不信。”韩清肃抱着他动手动脚不老实,等把人撩拨出火,他又跟没事人一样起来,严肃道,“不行,你伤还没好利索,不能剧烈运动,我去上班了。”   徒留林木寒在病房里干瞪眼。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林木寒合理怀疑韩清肃是在报复。   等他洗完澡出来,林旭明刚好敲门。   “哥,你怎么来了?”林木寒有些诧异。   “不欢迎?”林旭明笑道。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怎么会,请进。”   “本来是想在芜城多照顾你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了A市。”林旭明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文件和电脑,坐在了沙发上,“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差不多了,本来想出院,但韩清肃让我多住段时间。”林木寒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了他面前。   “小寒,虽然我这样问有些不妥,但是你真的打算要和韩清肃结婚?”林旭明道。   林木寒笑道:“哥,这是我的私事。”   林旭明沉默了一瞬:“抱歉。”   气氛变得有些冷凝,林木寒喝了口水才道:“当年退学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但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哥,当时A大毕业已经是我认知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了,但这远远不够,只要我还是个普通人,就永远留不住韩清肃,他这种人……是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   韩清肃的性子,说得好听叫天性风流,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花心滥情,喜欢上一个人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但同样分手也是,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偏偏他对每一任都非常用心,没有人可以成为例外。   他和他的初恋在B国相识,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结伴环游世界,爱得轰轰烈烈浪漫疯狂,两人门当户对双方父母支持,结果韩清肃转头就和对方分了手,拍拍屁股去找了下一任,那人是他的青梅竹马,俩人原本亲如兄弟,但他把人直接掰弯拐上了床,腻味之后很快又寻了新欢,对方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他……还有一任是他们在冒险中相识,当时两个人险些丧命,生死与共互相支撑,对方爱得难分难舍,结果韩清肃没过几个月就又没了兴趣,分手后对方颓丧度日至今没能走出来,而韩清肃花天酒地男朋友已经换了一沓……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景元的确是个人才,既能哄着韩清肃松口结婚,还能应付他周围那么多花花草草和对他念念不忘的前男友们。   现在韩清肃只是答应和他订婚而已,订了婚可以不结,结了也可以离,从韩清肃嘴里说出什么山盟海誓都是放屁。   何况不过是挨了一刀,就算他真为了救韩清肃死了,他痛哭流涕念念不忘一段时间,转头又能搂着新男友快活度日,他想要将韩清肃绑在身边,整垮韩氏只会是第一步。   “那你又何必对这种人不放手?”林旭明眉头皱得死紧。   林木寒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哥,看这种人彻底爱上一个人,不会觉得很有意思吗?”   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根本没有道德负担。   林旭明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爸妈都很担心你。”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   林旭明也觉得这话有些过了,起身道:“既然你恢复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   林木寒目送他离开,垂眸盯着手上的那枚戒指,神色难辨。   不过是被捅了一刀就能答应和人结婚?   真是个随便的人。   ——   随便的人本人正在兴致勃勃地看婚房的设计图。   “我觉得还是在国内办比较好,爸妈刚过世,婚礼可以之后再补办,我们先去领证,你觉得怎么样?”韩清肃问他弟。   “不怎么样。”韩清然忍不住给他泼凉水,“哥,你和楚景元分手才多久,当时你喝得烂醉如泥说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   “啊,我说过这种话?”韩清肃笑眯眯道,“肯定是你喝醉听错了。”   “哥,你冷静一点。”韩清然道,“林木寒的身份不简单。”   韩清肃转头和他对视两秒,眼里三分同情三分嘲讽。   韩清然瞬间炸了毛:“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吗?只要被你选中打算结婚的肯定是个烂人!”   韩清肃眼底的同情又多了几分,轻飘飘道:“恼羞成怒。”   在外面高冷沉着的小韩总被他哥气得头顶直冒烟,恨不得抡起拳头和他哥干一架。   韩清肃把手里的平板一丢,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的确得再考察一下,你说我要不要再去学个拳?这万一婚后起了冲突,他不得单手按着我揍,揍完还得给我锁地下室里去——嘶。”   韩清然:“……”   没救了。   韩清肃又躺在沙发上看文件,看了没有半个小时哈欠连天,韩清然正在看报表,忽然听他问:“西城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投进去的钱太多,万一赔了就血本无归。”韩清然眼睛都没从报表上挪开。   “没关系弟弟,真赔了哥带你去刷墙。”韩清肃双目无神,举起爪子在空气中晃了晃,“手好痒,不行,我快要抑制不住体内疯狂刷墙的力量了!”   韩清然抽了抽嘴角,正色道:“对了哥,前两天秦家的一个子公司被人收购了你知道吗?叫胜来地产,好像本部在芜城。”   “啊?”韩清肃一脸疑惑。   “算了。”韩清然又将目光移回了报表上,“晚上还去医院找林木寒?”   韩清肃的胳膊耷拉到了地毯上,有气无力道:“晚上和沈知重吃个饭?”   “为什么忽然和他吃饭?”韩清然皱眉。   韩清肃半死不活道:“没什么,忽然有点想他了。”   正在办公室开会的沈知重忽然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   韩清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哥,容我提醒你一句,虽然林木寒不是个好人,但你还在和他谈着,而且沈知重是个直男,他既有名义上的未婚妻,还有个和他纠缠了十多年的姚芊,你要敢对他下手,林木寒后脚就能拿刀来捅你,沈知重还得往你身上补一刀。”   韩清肃啧了一声:“你想哪里去了,我和我家寒宝儿好着呢,谈生意懂不懂?”   韩清然小声道:“……那你还不如谈恋爱呢。”   “嘟囔什么呢?”韩清肃抄起文件就往他那边砸。   韩清然眼疾手快接住,没好气道:“你就谈吧,谁能谈得过你。”   韩清肃嘚瑟地冲他挑了挑眉。   ——   林木寒出院的时候,是除夕的前一天。   外面下了大雪,林木寒站在窗户前打电话,神色看上去十分凝重,韩清肃从后面把人抱住,亲了亲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宝贝儿,回家了。”   林木寒道:“稍等。”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眉头越皱越紧,当着韩清肃的面他又不好发脾气,压着火匆匆交代了几句,才结束了这个电话。   韩清肃问:“谁啊,让你这么生气?”   “新来的,做事毛手毛脚。”林木寒笑了笑,“走吧。”   林木寒以为是要回公司旁的小公寓,但逐渐发现路边有些偏离,他看向旁边的韩清肃:“哥,我们这是往哪儿走?”   这也不是回韩清肃家的路。   韩清肃笑道:“当然是回家。”   他话音刚落,前面的司机便开口:“老板,到了。”   车子穿过了大门,入目便是一片占地广阔的湖泊,湖泊对面的山顶亮起了灯光,越过湖泊,车子穿过庭院和一大片草坪,停在了喷泉雕塑的前面。   雪下得越来越大,林木寒下车时,湖泊对面的山上放起了烟花,纷飞的大雪中,喷泉响起了音乐,对面的整栋房子一瞬间灯火通明,车子缓缓驶离,韩清肃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抱出了一大捧玫瑰,半跪在林木寒面前举起了手中的戒指盒,那张脸在灯光烟花与大雪中,帅得清晰而深刻。   雪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落在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间,盒子中的戒指做工有些粗糙,韩清肃见他目光落在上面,眼底满是笑意:“我亲手做的,全世界仅此一枚,试试?”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韩清肃见他不说话,既不接花也不接戒指,挑眉笑道:“怎么,不喜欢我挑的婚房?”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木寒一把薅住领子从地上拽起来吻了上去。   林木寒的吻过于凶狠粗暴,韩清肃被迫退后两步,险些被按进旁边的喷泉池里,又被林木寒按住后颈扯进了怀里,那一大捧玫瑰花因为两人粗暴的动作,花瓣落了满地,在雪地和水面上像溅出来的鲜血。   韩清肃趁着他喘息的空档,气息不稳地调笑:“我他妈精心准备的浪漫求婚,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林木寒拿过盒子中的戒指,将玫瑰花和造价不菲的盒子扔进了水里,冷声道:“花里胡哨,不喜欢。”   “啧。”韩清肃刚要说话,就被他扣住下巴狠狠稳住。   不管是表白还是求婚,韩清肃都经验丰富,但耗费这么多精力的还是第一次,房子还安排了华丽的乐队和浪漫的烛光晚餐,林木寒却不按套路来,拽着他按到了旁边的树上,强行分开他的膝盖就将他往死里亲。   “你能不能优雅一点?”韩清肃感觉被自己的衬衣扣子崩到了脸。   林木寒死死盯着他:“不能。”   韩清肃扣住他的手腕:“卧槽,到处都是人,你他妈冷静点儿,我安排了摄像……你伤口刚愈合,骨头还都没长好——林木寒!”   林木寒从阴影里抬起头来,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一口,哑声道:“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现在只想操死你。”   韩清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齿道:“林子里也有人,妈的。”   “你到底想求婚还是想暗杀?”林木寒舔了舔他的掌心。   韩清肃没好气道:“还不如暗杀。”   “回家。”林木寒拽了一下他的大衣,攥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啊?不是你等——我靠,你走慢点儿!”韩清肃被他用蛮力扯了个踉跄,房子里的管家和树林里藏着的摄像出来,疑惑地看向他,乐队的指挥不明所以地朝他摊了摊手,远处草坪上的直升机也摸不着头脑。   韩清肃糟心地摆了摆手,快走两步追上了林木寒:“林小寒。”   林木寒不认识这里的路,拽着他进了个漆黑的花园里,只有草丛里的几盏昏暗的小灯,他被冷风一吹终于冷静了下来,抬眼看着韩清肃,伸手将人抱住:“对不起哥,是我不好。”   “嗐,多大点事儿。”韩清肃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就是纳闷你怎么反应这么大,不喜欢玫瑰还是不喜欢人多?要是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房子,我再另给你挑。”   林木寒紧紧抱住他,呼吸里都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冷意,过了许久才闷声道:“都不是,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韩清肃失笑,使劲揉了揉他的头,“是不是让那个杀手揍出心理阴影了?当心,这儿全是保镖,苍蝇都飞不进来。”   林木寒努力克制住呼吸,沉声道:“我怕你差不多已经快玩腻了。”   韩清肃脸上的笑容一滞:“什么?”   “哥,你再继续喜欢我吧。”林木寒死死将他勒在怀里,“我还有许多事情你不知道……别搞这些。”   十年前分手的前一天,韩清肃带他去了游乐园,那是他十八年的人生里过得最幸福最满足的一天,是他做梦都不敢梦的画面,然后第二天他就遭到了生活的报应——早晨收到了韩清肃的分手短信,晚上就看见韩清肃搂着别的男人在车里吻得不分彼此。   韩清肃使劲搓了搓了他的后背:“靠,你别抖,不搞了不搞了,宝贝儿,深呼吸放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木寒才终于将人松开。   韩清肃站在他面前掀开衬衫,果然在腰间看到了通红的指印给他看,牙疼道:“我觉得我的肾被你勒得位移了。”   林木寒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冰凉的指尖落在了他温热的肌肤上轻轻抚摸,韩清肃被冰得倒吸了口凉气,不过他却没有躲开,抓住他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好点儿了吗?”   林木寒答非所问:“想做。”   韩清肃倒吸了口凉气:“在这儿?”   林木寒瞥了一眼花园里的小木屋,一把将人扛了起来,韩清肃还没来得及震惊,脑袋就朝了下,他打死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帅气大猛攻有朝一日会被人扛在肩膀上,刚要挣扎忽然想起了林木寒的伤,吼道:“傻逼吗你!骨头都还没长好,刀口刚他妈拆线!”   林木寒一脚踹开了木屋上了锁的门,把人摔在了屋子里的工具桌上,双手撑在了他腿边逼着人没法起身,问:“哥,这种戒指你给别人做过吗?”   韩清肃被他气笑了:“当然做过,历任男朋友人手一个,操。”   林木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俯身欺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个阴森的笑容:“那就是只有我有,哥,你真好。”   韩清肃想给他一拳。   冷风阵阵,将破损的门门吹得吱呀作响,窗外大雪纷飞,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冰冷的房间里只剩下灼热的喘息声和怒骂声,墙上挂满了修理花园的工具,桌腿不堪重负摩擦着木地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哥,再搞这些,我就杀了你。”   “妈的……轻点儿!” 第42章 分手   这是韩清肃过得最记忆深刻的除夕。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 接过林木寒给他冲的热咖啡喝了一口,指了指旁边铺满了玫瑰花瓣的豪华大床,“这不比小木屋的破桌子强, 你他妈就非得在零下十来度的天折腾我。”   林木寒瞥了一眼那床上的花瓣, 面无表情道:“这招都快用烂了吧?”   韩清肃震惊地望着他:“寒寒, 你这就有点伤人心了吧?”   “对不起哥, 我……”林木寒坐在了他身边, “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一想到你也这样和楚景元求过婚,这样和别人表过白,我就一秒钟都无法忍受。”   “啊。”韩清肃又喝了口咖啡,一只脚踝搭在膝盖上,姿势放松地翘着二郎腿,“我没这样跟楚景元求过婚,当时是在度假区的酒店里,他问我要不要结婚。”   林木寒愣住。   “然后我就点了头。”韩清肃道, “那阵子我妈病情刚开始恶化……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 但我就想着真结婚也无所谓, 我妈对楚景元很满意。”   “只是因为这个?”林木寒问。   “各种因素加起来吧,那段时间很烦。”韩清肃靠在沙发靠背上, “我只知道我妈身体弱动不动就生病, 但没想到她得了绝症,他们从来没和我说过,韩清然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摩挲了一下杯子, 自嘲道:“可能是觉得我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总惹她生气。那天我正好在附近的酒吧通宵, 恰好第一个到的医院,在门外听见医生跟我爸说她的病情,整个人都是懵的。”   林木寒抬手,按了按他的大腿。   “挺混蛋的,我最后一个知道她病了,去年除夕,医生说还有两三年的时间。”韩清肃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杯子里的咖啡说,“我不知道和谁说,那么多朋友,还有楚景元,可就是说不出口。”   “我想着要不就稳定下来,给我妈一个交代,好歹让他们都能放心点儿。”韩清肃捏了捏杯子,转头看向林木寒,“然后他们就都走了。”   咖啡的香气缭绕在鼻腔,韩清肃低下头,看着咖啡杯有些愣神。   “哥,你没有做错什么。”林木寒捏了捏他的肩膀,“不用自责。”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某个人结婚。”韩清肃说,“我交往了这么多任男朋友,有特别喜欢的,也有逢场作戏凑合的,但说真的,我喜欢的不是人,是新鲜和刺激。”   “哥。”林木寒忽然沉下了声音,“别说了。”   韩清肃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咖啡味的吻:“宝贝儿,放轻松点儿。”   林木寒死死盯着他:“闭嘴。”   “不闭嘴。”韩清肃笑道,“昨晚你要是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今天上午就去领证了。”   “我答应了。”林木寒说。   “你答应了吗?”韩清肃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你连门口都没敢踏进来。”   林木寒沉默了良久,问:“那你是真心跟我求婚吗?”   这回换做韩清肃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林小寒,不要总这么较真。”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结婚,但无所谓对象是谁。”林木寒说。   韩清肃摸了摸鼻子:“还是可以有点所谓的。”   “有多少?”林木寒咬牙。   韩清肃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段距离,又缩小了大半:“这么多?”   “韩清肃。”林木寒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韩清肃笑着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无奈道:“是你非要问的,我向别人求婚,但凡换个人都不会这么刨根问底。”   他也纳闷,这么多人他和谁都能和平分手,唯独林木寒不行,宁可冒着大雨也得赶来问个明白再给他一拳,隔了这么多年都能念念不忘纠缠不清,他跟谁求婚表白都有十足的把握,昨晚上竟然破天荒地有点紧张——啊,还被拒绝了。   哪怕收了戒指,在韩大少眼里这和拒绝也没什么两样。   搞不明白。   不过也无所谓了。   “你想分手?”林木寒问。   “大过年的不太吉利。”韩清肃笑道,“要不过几天再说?”   “为什么?”林木寒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   韩清肃沉默了半晌:“……合着我刚才白说了?这可是我第一回 跟人推心置腹,别人都没这个待遇。”   林木寒盯着桌子上的手机没说话。   难得一见,两人之间弥漫起一阵无法言喻的尴尬与死寂。   “好。”林木寒起身,“那就过几天再说。”   韩清肃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   林木寒拿起桌子上手机,走出了别墅。   韩清肃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杯子里的咖啡快要凉了,才端起来又喝了一口,苦得他直皱眉。   ——   一直等到过了元宵节,韩清肃都没有再见到林木寒。   整整十五天。   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时间还停留在除夕前一晚。   “哥?哥!”韩清然敲了敲他的桌子。   “嗯?”韩清肃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我喊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听见,想什么呢?”韩清然皱眉。   “从除夕到现在,林木寒一直没联系我。”韩清肃皱起眉,“啧。”   “好事。”韩清然喝了口汤,“他不来纠缠你最好。”   韩清肃放下了筷子,神色凝重道:“总觉得不太对。”   “有什么不太对的?我查到的资料显示,他应该是青森集团的人。”韩清然道,“就算他不是林肃,和青森也脱不了干系,接近你目的绝对不纯,幸好没给你过手什么重要的资料。”   韩清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不是哥,你怎么回事?”韩清然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舍不得吧?”   韩清肃想起林木寒离开时那个冷淡又失望的眼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个屁舍不得。”   他早就察觉到这货有所图谋,不过是找个体面点的方式让人滚蛋而已。   韩清然道:“你最好是。”   韩清肃上下班都和韩清然一起,有保镖跟着,自然不会担心林木寒真发疯来给他捅了,但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林木寒不像会善罢甘休的人。   韩清然道:“你想多了。”   韩清肃又觉得憋屈,要是林木寒真他妈干净利索拍拍屁股走了,那他在这儿思前想后算怎么回事?   “我肯定是工作太努力。”韩清肃想了好几天,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我需要再谈一段健康阳光的恋爱。”   韩清然头也不抬道:“你要去酒吧找人谈恋爱,那注定阳光健康不起来。”   已经将衬衣扣子解到第三颗的大少爷不屑地看着他:“小垃圾,你懂个屁。”   “我有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家风严正,也已经和父母出柜,家世和我们差不多,家里赞同他找男朋友。”韩清然道,“要不要去见见?”   韩清肃下意识地拒绝:“不见。”   “不见你怎么知道合不合适?”韩清然道,“要是成了,有注资。”   韩清肃低头系扣子:“联系方式。”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某个私密的高档餐厅。   对方三十岁,长相英俊,一身挺括的西装,戴着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   “你好,周正。”对方和韩清肃握手。   “你好,韩清肃。”韩清肃点了点头,坐在了他对面。   两个人客气地点了菜,周正的确和韩清然说得一样,十分保守且感情史非常干净,只谈过两段恋爱。   “……我和上一任男朋友谈了七年,分手是因为我想要结婚,他不想。”周正还算健谈,“我没有耐心等待他成长了,他的心似乎永远都定不下来,我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最后我甚至无法确定他究竟还爱不爱我,是出于责任还是我们之间只剩了亲情……”   韩清肃微笑着听着,强忍住想打哈欠的冲动,盯着餐桌上的花,莫名觉得这朵小黄花长得有点像林木寒。   ‘你死定了,哥。’那朵小黄花阴森地盯着他。   ‘你半个月都没有联系我,竟然还背着我偷偷跑出来相亲,我说和你分手了吗?!’小黄花尖叫。   ‘你根本就不爱我,明知道我这么缺乏安全感,还非要故意用求婚来试探我!’小黄花叉着腰怒骂。   ‘我要把你关进地下室里操死!让你永远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小黄花恶狠狠道,‘还没分手就出来拈花惹草,你这个不守男德的王八蛋!’   “卧槽!”韩清肃猛地回过神,抬头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周正。   周正被他吓了一跳:“韩先生,你没事吧?”   韩清肃拿着餐刀指着那朵小黄花,幽幽道:“我觉得这朵花长得像我男朋友,他刚才在跟我说话。”   周正愣了愣:“韩先生有男朋友?”   韩清肃笑道:“不好意思啊,只是闹了点……小矛盾。”   “啊,没关系,理解的。”周正拿着餐巾擦了擦嘴,礼貌笑道,“我吃好了,您慢用。”   然后他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韩清肃顿时松了口气,拿着餐刀点了点那朵小黄花:“你看人家多讲究,吃完饭都知道擦嘴,你他妈吃完饭拿手抹,就是个脏脏包。”   小黄花被他戳得蔫头耷脑。   韩清肃啧了一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小黄花的照片,发给了林木寒。   【出来吃饭,这朵花长得像个人】   他等了一会儿,林木寒没有回消息,他挑起眉盯着屏幕,刚准备起身,手机里就弹出来了条消息。   他嗤笑一声,点开消息,却是韩清然发来的。   【哥,相亲怎么样?】   韩清肃嘴角的笑意微敛,低头打字:【黄了】   他起身,旁边的服务员过来带他出去,他低头盯着迟迟没有回应的消息,跟着人往前走。   操,他不会真被林木寒耍了吧?   真的只是和他玩玩?   啧,这样正好,那他也不用觉得愧疚了,反正林木寒也没当真。   韩清肃编辑了一句话,想要发出去,但很快又删了,把手机扔回了兜里。   去他妈的。   韩清肃抄着兜往前走,周围幽深的庭院光线越来越暗,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前面带路的服务员,警惕起来:“这路不太对吧?”   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员转过头,目光阴森地盯着他:“哥,你胆子真大啊。”   韩清肃心脏重重一跳,面前这张脸和刚才那朵小黄花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靠,怎么是你?”   林木寒皮笑肉不笑道:“我领着你走了一路你都没有发现,怎么,在忙着勾搭那个周正?”   “啊。”韩清肃盯着他的脸,半个多月没见,他怎么觉得林木寒这小子又帅了?   林木寒眯起眼睛,下颌线绷得死紧,怒极反笑:“水性杨花的骚货。”   韩清肃道:“你他妈说话注意点儿。”   林木寒猛地逼近了他一步,韩清肃抄着兜微微仰头才没被他亲上,挑眉道:“干嘛?强吻?”   他看起来还挺期待。   林木寒道:“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我解释个屁,你先一声不吭搞失踪,电话信息一个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哪儿去了。”韩清肃嗤笑,“林小花,你有点前男友的自觉行吗?”   林木寒掐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韩清肃刚开始是要反抗的,奈何爪子不听自己使唤,揽住林木寒的腰就将人按在了旁边的墙上,恶狠狠地亲了上去。   他从没觉得接吻会是件这么疯狂和酣畅淋漓的事情,以至于最后两个人分开时,嘴唇都有些麻木,满嘴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   “前男友?”林木寒掐着他脖子的手没松。   韩清肃勾唇笑道:“前男友。”   林木寒使劲揉了一下他的嘴唇,冷笑道:“你想得美。”   韩清肃拿膝盖没好气地顶了他一下:“你他妈这半个月去哪儿了?”   “出了趟国。”林木寒顿了顿,“临时有事,手机没信号。”   “啧。”韩清肃懒洋洋地拍了拍他的脸,“青森还给你派外差?”   林木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否认:“嗯。”   韩清肃哼笑道:“你这级别好歹得是个副总吧?”   林木寒说:“还不够。”   “挖你来韩氏,干不干?”韩清肃捏住他的脸往外扯。   林木寒皱眉:“看情况。”   “算了,当媳妇也行。”韩清肃嚣张地看着他,“明天早上十点,A市民政局门口,爱来不来。”   林木寒眉头皱得更深了。   “滚蛋吧。”韩清肃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就走。   林木寒一把将人扯了回来,沉声道:“民政局八点半就能上班。”   “我他妈起不来!”韩清肃暴躁道。   林木寒道:“我叫你。”   “去你大爷的。”韩清肃骂骂咧咧。   林木寒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变得格外清晰,他拿出另一枚做工相仿的戒指,戴到了韩清肃的手上。   韩清肃愣了愣。   “哥,我不在乎。”林木寒抓住他的手落下一吻,“只要你是我的,其他都无所谓。”   韩清肃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林木寒退后了半步。   “卧槽,真就不在乎?”韩清肃震惊。   林木寒说:“外边冷,让你穿这么骚。”   “是有点少。”韩清肃揉了揉鼻子。   “骚。”林木寒道。   “这婚他妈的还能不能结了?”韩清肃暴躁道。   “结。”林木寒和他并肩往前走,将手递给他。   韩清肃要扣住,林木寒却一躲:“看手指,做戒指磨出来的水泡。”   “我靠,纯手工?”   “嗯?”   “你那戒指我用机器磨的。”   “……哥。”   “差不多,主要没想着你真能答应。”   “王八蛋。”   “爱你~” 第43章 领证   韩清然熬了个通宵, 刚结束工作,就看见他哥下楼时对着楼梯旁的镜子整理头发,而且韩清肃破天荒地穿了件十分挺括的白衬衣, 周身都散发着股快活的气息, 和昨天半死不活去相亲的状态判若两人。   “哥, 你真的和周正黄了?”韩清然顶着俩黑眼圈开口。   “黄了, 他人挺好, 就是太无聊了。”韩清肃哼着歌,将系到最上面的扣子解开,确定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之后,才优哉游哉地下楼。   韩清然看了一眼表:“这才七点半,你去哪儿?”   “寻欢作乐。”韩清肃冲他挑了挑眉,“给你领个嫂子回来。”   韩清然:“……”   他感觉他哥就像只开了屏的花孔雀,浑身都散发着求偶的气息,他有些不放心道:“哥,真没事?”   韩清肃已经走到了门口, 忽然转身严肃道:“差点忘了。”   然后又跑上了楼。   “忘什么了?”韩清然在楼下喊。   韩清肃欢快地声音从楼上传来:“小孩儿别管。”   通宵工作让韩清然有气无力:“哥, 只要别是林木寒, 你随便。”   韩清肃一阵风似得跑了下来,路过他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然, 哥哥爱你。”   韩清然登时一阵恶寒, 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但韩清肃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 一头栽进了沙发里,直接睡死了过去。   在梦里, 他还记挂着他精神不太正常的哥哥,追在韩清肃的后面声嘶力竭地大喊:‘哥——千万!一定!不能!和林木寒结婚——知不知道?!’   他哥在梦里变成了只穿着西装的花孔雀,骚包地朝着前面送了个飞吻,和林木寒手牵手比了个爱心:‘记住了!和林木寒结婚!然然,哥哥爱你!’   睡梦中的韩清然绿着脸打了个哆嗦。   呕~   ——   林木寒站在民政局门口时,觉得就这样和韩清肃领证很不合适。   糟糕的过去,互不坦诚的现在,搞砸的求婚,他目的不纯,韩清肃也未必能拿出多少真心,似是而非的分手和突然的和好,他是个烂人,韩清肃也不遑多让,结婚对他们而言可以放在嘴上说,却不适合真的做——   然后他就看见韩清肃远远地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户口本。   去他妈的。   烂在一起最好。   他笑了笑,大步朝着韩清肃走了过去。   崭新出炉的结婚证被放在林木寒手上时,他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韩清肃在给工作人员发喜糖,笑容满面风度翩翩:“谢谢啊,辛苦了,吃糖。”   “祝你们百年好合。”工作人员开心地接过了糖,笑着对林木寒道,“你们真的很般配。”   林木寒有点愣神,嘴里就被塞进了颗糖。   “自己的喜气自己沾。”韩清肃冲他挑了挑眉。   平凡、普通的领证,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小时,林木寒却疯魔般渴望了整整十年。   好像也没有特别激动。   林木寒咬了咬齿间的糖,和韩清肃一起走了出来:“吃饭了吗?”   “没吃。”韩清肃打了个哈欠,抄着兜懒洋洋地往前一趴趴在了他后背上,脑袋搭着他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简单吃点儿。”   “吃什么?”林木寒问。   “满汉全席吧。”韩清肃又打了个哈欠。   “哥,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林木寒转头看向他。   韩清肃皱眉道:“还行,就是睡得不太踏实,我靠,梦里你给我杀人碎尸,把我埋湖底去了,吓死了。”   林木寒道:“不至于。”   韩清肃低头研究手里的结婚证,不甚满意道:“我就说修一下吧,显得头很大。”   “你的头不大。”林木寒道。   “我是说你。”韩清肃戳了戳他的后脑勺,“林大头。”   林木寒:“……哥,咱俩头围差不多。”   “卧槽,你他妈果然是个变态,谁没事会量别人头围?”韩清肃震惊地看着他。   林木寒无奈道:“随便你怎么想。”   “听听。”韩清肃指着他,义正言辞道,“网上说得果然没错,男人一领证就会换上副丑恶的嘴脸,你终于要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他话没说完,林木寒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他。   韩清肃愣住,下意识地抬起手来,那只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才慢慢落在了他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哥,真结婚了?”林木寒闷声问他。   “啊,真的。”韩清肃笑道,“新鲜出炉,我手指头上还有印泥呢。”   林木寒低低地骂了声脏话:“和做梦一样。”   韩清肃没说话。   “我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林木寒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背骤然塌了下来。   韩清肃使劲抱了他一下:“真他妈没出息,我就敢梦。”   “操。”林木寒笑骂了一句,“你就非得杠这句。”   “毕竟我曾经是个语言艺术家。”韩清肃骄傲道,“A市青少年相声大赛一等奖获得者。”   “神经病。”林木寒感受着他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声,咬牙道,“妈的,我以为你在闹着玩。”   “人生就是他妈的闹着玩,要么玩要么被玩,就像人,要么操要么被|操。”韩清肃语气深沉道,“卧槽,我觉得我可以攻读一下哲学学位。”   林木寒抬起头来,眼尾有些发红:“哥,太下流了,不合适。”   “哭了?”韩清肃抹了一下他的眼角。   林木寒有些抗拒地偏过头:“没有。”   韩清肃嘚瑟道:“没有就没有吧,男人,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流眼泪,只会让你流——唔。”   “扫黄大队就在隔壁。”林木寒叹了口气,“求你收了神通吧。”   韩清肃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刚结婚,有点激动。”   林木寒抓住他的手往前走:“感觉到了,你刚才的心跳够一百二。”   “没吃早饭低血糖吧?”韩清肃将信将疑。   “你壮得像头牛,怎么可能低血糖。”林木寒走在前面道。   “靠,你他妈给我收回这个形容。”韩清肃不满。   “为什么?”   “因为牛不帅。”   “……”   “当然,我没有歧视牛的意思,牛肉很好吃,牛是农民伯伯的好帮手,更是踏实肯干的代名词,但牛真的不帅。”   “哥,你是不是还没紧张完?”   “没有。”   “你一紧张,就会说这种垃圾话。”   “滚。”   ——   新婚第一天,俩人坐在路边摊吃了个简单的早餐,就碗里一共有三个蛋谁应该吃两个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终以老板实在听不下去免费送了他们一个蛋而圆满告终。   “今天不想上班。”林木寒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未读信息,刚想按灭,转念一想又点开了青森的公司群。   “那就不上,你又不是老大。”韩清肃瘫在副驾上,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你说得对。”林木寒在群里发了个通知,然后关了机,“回家。”   “都没婚房。”韩清肃闭着眼睛哼唧,“我精心挑选的婚房你看不上,践踏我的真心,伤害我的肉体,我他妈大年初一感冒发烧到四十九度都没人照顾。”   “发烧到四十九度人就没了。”林木寒笑道。   韩清肃道:“死了拉倒,守寡吧你。”   “对不起,哥。”林木寒看着前面的红灯,沉声道,“当时如果我继续待在你身边,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韩清肃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谢谢啊。”   “不客气。”林木寒道,“应该的。”   “这是句反讽。”韩清肃困顿道,“翻译过来——傻逼你他妈敢动我试试。”   林木寒抓了一把他的头发:“哥,你不会真一晚上没睡吧?”   韩清肃又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含糊不清道:“一晚上哪够……我他妈是超人。”   林木寒把人从车里抱到了床上,出了一身的汗。   等他洗完澡出来,韩清肃已经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林木寒爬到床上,他就顺势搂住了林木寒的腰,长腿一抬就搭在了他的腿上。   林木寒亲了亲他的鼻尖:“哥,婚房我早就准备好了。”   韩清肃皱了皱眉,脑袋往他颈窝里凑,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   林木寒笑了笑,把手机扔进了床头柜里,搂住人就亲了上去。   韩清肃在汹涌的困意和疯狂的愉悦中感受着双重的刺激,最终困意在林木寒发疯似的冲击下烟消云散。   “林木寒你就是个畜生……”他咬牙掐住林木寒的脖子,恨不得把人给掐死,“老子要睡觉!”   “但你现在已经不困了。”林木寒攥住他的脚踝,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快乐你大爷!”韩清肃骂骂咧咧,然后骂声逐渐在汗水和喘息声里变了调。   然后他就被林木寒“详尽”、“细致”地介绍了婚房的每一个房间,连通的上下两户大平层,他在此之前从来没觉得区区六百平也能称得上大这个词。   他早上下楼梯有多么欢快,现在上楼梯就有多么艰难。   他就不该结这个婚。   听到这个论调的林木寒眼神陡然变得疯狂又危险。   韩清肃抓着人的头往旁边的扶手上一撞,却连带着一起冲破了自己最后的理智,他们在汗水和血腥味里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像两条要咬死对方的疯狗,又像无着无落只能拼命纠缠的浮草。   不管不顾,酣畅淋漓。   然后一起迎接死亡,一起坠落深渊。   “哥,新婚快乐。” 第44章 手段   婚后三天, 韩清肃都快忘了外边的太阳什么样。   林木寒就是个不知道累的畜生。   “你他妈真行。”他趴在床上控诉,“要是韩清然来给我收尸,肯定以为我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林木寒给他擦头发:“转过来。”   “我对这三个字都快应激了。”韩清肃翻了个身, 继续玩手机。   林木寒拿开他的手机:“累就睡一会儿。”   “不行, 睡着更危险。”韩清肃抓起手机戳他的脸, “真就一点儿脸都不要。”   林木寒给他擦干了头发, 抱住人狠狠吸了一口, 闷声道:“不想上班。”   “赶紧滚。”韩清肃胡乱地抓了抓他的头发。   林木寒目光一沉:“哥。”   “要我死你直说。”韩清肃半死不活地看着他。   林木寒笑了笑:“今天不做了。”   韩清肃哼笑了一声:“赶紧滚,不然青森要扣你工资。”   “哥,你怎么知道我是青森的人?”林木寒低头看着他。   “谁家还没点人脉和消息了。”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肚子,“要么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要么就赶紧坦白从宽,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林木寒盯着他。   韩清肃挑眉。   “胜来地产被谁收购了?”林木寒问,“秦符手里那部分韩氏的股权被人买走了,你知道是谁吗?”   韩清肃和他对视了几秒,紧绷的气氛里, 两个人几乎同时亲了上来, 吻得难分难舍热情忘我。   “操……看见你就想亲。”韩清肃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宝贝儿,你真会勾引人。”   林木寒艰难地做了一番心理斗争, 才没继续下去:“哥,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韩清肃闭着眼睛指了指门。   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叹了口气。   啊, 腰疼。   他不应该去刷墙,他应该去练杂技。   ——   顾万青看着面前红色的小本子, 以及厚厚的红包,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他抬头,看向失踪了三天春风满面回归的林木寒。   林木寒说:“结婚证。”   “我知道这是结婚证。”顾万青仿佛被抽干了灵魂,幽幽道,“这是你和谁的结婚证。”   “韩清肃。”林木寒说,“给你包的红包,感谢你对公司以及对我这段婚姻的付出,多亏了你。”   顾万青起身去扒拉旁边的落地窗。   “你干什么?”林木寒抽空发了个消息。   “我找窗户跳下去。”顾万青回过身来薅住他的领子平静道,“三天前你还声情并茂让我控制住你不要做杀人抛尸的坏事,抱着韩清肃的照片说这辈子都不会跟他结婚,你今天跟我说你和韩清肃领了证?”   林木寒说:“是,我一时冲动了。”   顾万青缓缓地抱住脑袋:“婚前财产协议签了吗?婚内财产怎么办?老费那边我们又该怎么交代?婚讯怎么公布?等你们离婚青森怎么分?林木寒……要不你杀了我吧。”   林木寒按住他的肩膀:“想骂就骂。”   顾万青深吸了一口气蓄力,指着他的鼻子怒吼:“你个死恋爱脑!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老板!十年啊,整整十年,你他妈是一点儿都没忘啊,哎哟喂,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要报复人家,让人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要搞垮韩氏让他走投无路,结果呢,转头就开开心心和人手拉手领证去了,林木寒,我都不想说你了。”   “辛苦了。”林木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子不辛苦,老子命苦!”顾万青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晃,“我看看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过年我去I国,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林木寒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也和老费打好了招呼,其他公司就算了,但青森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当然得做好准备,还记得你之前签的那摞文件吗?”   顾万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的。”   “我在青森的股权暂时都转移到你的名下了。”林木寒道,“顾总。”   顾万青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卧槽。”   “活你干,钱你拿,我给你打工。”林木寒道。   顾万青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以防万一。”林木寒道,“当然,这份文件有一定期限,操作空间较大,总之你不用担心,公司归属权依旧在我。”   顾万青猛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直接送到牢里。”   “不至于。”林木寒说。   顾万青脸都绿了:“闭嘴吧祖宗。”   林木寒当然不会让他白干,在完全吞并韩氏后,他的一小部分股权会分给顾万青,他叫来了律师和法务,和老费远程视频,跟顾万青一起过了遍具体的内容。   视频中的老费道:“有一个问题,林,这件事情你告诉你的丈夫了吗?”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没有。”   “你这样做不好,既然你真心喜欢他,和他结婚,就该坦诚相待,生意归生意,生活是生活,如果他也真心爱你,一定会理解这件事情的。”老费说。   林木寒抿紧了唇:“我会找机会和他坦白的。”   老费笑道:“那就好,欢迎你们一起来I国度蜜月。”   视频挂断,顾万青看向林木寒:“真坦白?”   林木寒道:“韩清肃手里还有百分之六的股权。”   “我们上次从韩清肃手里拿下了百分之十三,又从韩清然手里签了百分之五,外加上秦符的百分之二,和韩运手里的百分之二,楚景元手里的百分之五,现在一共是百分之二十七。”顾万青道,“韩清然很谨慎,沈知重手里的那百分之十压根谈不下来,只能去想办法去吞了秦符手里剩下的……西城项目现在稳步推进,我觉得难。”   “秦符名下的胜来地产年前被人收购了,连同韩氏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林木寒道,“现在他手里只剩下十五。”   顾万青愣住,“谁下手这么快?”   他们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对方消息捂得很严,我去I国这十多天,只查到了一家游戏公司,之前曾经和韩清肃国外的公司有过合作,但无法确定韩清肃和对方的关系以及他们掺和进来的用意。”林木寒道,“韩清肃在结婚前就把手里的股权转让给了韩清然,如果这二十到了韩清然手里,我们想拿回来就难了。”   顾万青道:“你怀疑是韩清肃?”   “如果是他,我们前面又注资又拉他进西城项目,现在又被釜底抽薪,那可真是丢大人了。”林木寒道。   顾万青道:“我还以为你出国真是借酒消愁去了。”   “一半一半,我得出去冷静冷静,顺便查一查这半路杀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林木寒道。   不然待在韩清肃身边,他怕自己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顾万青还是有些不信:“他要真有这手段,还至于让楚景元和秦符耍得团团转?”   “他很聪明,只是大部分时候都懒得管。”林木寒道,“还记得之前我们查到的他名下的那几家公司吗?那些不是韩轩留下的,而是由他一手创办,具体盈利额高得吓人……楚景元和秦符压根不知道,韩氏能撑到现在,基本上全靠那笔钱。”   “这么赚钱,大少爷还真舍得卖?”顾万青道。   “他压根不在乎。”林木寒道,“他敢把全部身家都卖了给韩氏注资,身无分文就去芜城调查他父亲的车祸,明知道我和青森有关系也敢和我结婚,他不傻,反而明白得很。”   “他知道你和青森有关系?”顾万青打断他。   “嗯。”林木寒道,“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在他彻底反应过来之前拿下韩氏。”   “等等,我觉得不太对。”顾万青皱起眉,“假设啊,韩清肃真拿回了秦符手里的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而且秦符还和他爸车祸有关系,那咱们之前把秦符拽进西城项目纯属给他做了嫁衣裳,咱们还得继续逼死秦符,帮他替韩轩报仇,累死累活才拿百分之十五,你要没留这一手,到时候你俩一离婚他又能拿百分之七,运气好还能搞到点青森的股权——他这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林木寒:“……”   “你行不行啊,差点让人连裤衩子都算计没了!”顾万青直拍桌子。   林木寒说:“只是推测。”   顾万青一言难尽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谁先抢下沈知重,谁就能先拿到百分之五十一。”林木寒说,“我亲自去谈,叫上魏小米。”   “魏小米是谁?”顾万青愣了一下。   “浇死发财树的那个实习生。”林木寒道。   顾万青说:“那你放心,咱们公司会浇死发财树的人才比比皆是。”   啊,真是好肮脏的商战。   ——   魏小米敲了敲门:“林总,你找我。”   “这里没外人。”林木寒抬了抬下巴,“关门。”   魏小米两眼放光,扑上来就要抱他:“哥!”   顾万青吓了一跳:“哥?”   “我同母异父的妹妹,老费的亲闺女。”林木寒说。   “呜呜呜哥原来你还记得我,那天宴会好不容易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魏小米吸了吸鼻子,满脸感动。   “你那三分的语文试卷让我印象深刻,很难忘记。”林木寒道。   魏小米娇嗔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哎呀!”   啪得一声听得顾万青肉疼,这闺女力气可真大。   “哥,自从我上了大学,就再也没见过你,你为什么不去看我和妈妈?妈妈总是念叨你。”魏小米问。   “没空。”林木寒道,“要赚钱。”   魏小米很不理解:“钱还需要赚吗?”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出去。”林木寒面无表情道。   “好啦好啦,亲爱的哥哥,很高兴你能认出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沈氏招前台需要一年的工作经验,等我在你这里实习满一年,就能去找我沈哥哥啦。”魏小米双手捧着脸,“到时候我就能天天看见他。”   顾万青疑惑地看向林木寒。   虽然他和老费很熟,但老费一直把这个小女儿保护得很好,魏小米基本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更没有掺和生意上的事情,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魏小米的身份。   “你和沈知重没有可能。”林木寒说,“他喜欢姚芊,还有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你算怎么回事?”   魏小米道:“可是沈哥哥好帅呀。”   林木寒道:“好好说话。”   魏小米立马不夹了,笑嘻嘻地看着他:“哥,我想睡他,一次也行。”   “爱莫能助。”林木寒道,“不过介绍给你认识可以。”   魏小米狐疑地盯着他:“真的?”   “但需要你帮我个忙。”   魏小米连连点头:“哥哥你说。”   “我要见姚芊。”   ——   韩清肃进门打开灯,被沙发上坐着的韩清然吓了一跳:“卧槽,你怎么坐这儿?”   韩清然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这些文件是怎么回事?”   “哦,上回你喝醉了签的名字。”韩清肃将手里的外套一扔,扯开衬衣领子,露出了胸膛上大片深浅不一的淤青和紫红,锁骨上还有个嚣张的牙印,他打着哈欠往楼上走,“太困了,我回房间补觉。”   “韩清肃!”韩清然气得直呼他大名,在看到他身上那些痕迹时,感觉眼睛又瞎了一遍,“你到处去鬼混我不管,这么多钱和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是你从谁那里拿到的?为什么把你名下所有的股权都给了我?韩清肃你给我站住!”   他气到了极点,站起身来一把薅住了韩清肃的领子,愤怒地质问他:“这些股权是秦符手上的,他对你做了什么?还是其他人?是一个还是一群?”   他虽然不喜交际,但对这些所谓圈子里的纨绔们有所了解,他哥在里边儿都能算得上洁身自好品德优良,有些人根本就是群毫无底线的下三滥,看不惯韩清肃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这三天他动用了所有手段连韩清肃的影子都没找到,只发现了这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了名按了手印的文件和巨额的财产,他一度以为韩清肃已经死在哪里了,但现在看他这幅精气耗干满身痕迹的模样,结合前因后果,他哥指不定在哪里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卧槽?”韩清肃对他弟弟离谱的猜测感到震惊,举起手来示意投降,“和姓秦的有个屁的关系,就他那样的打包送到我床上我都没兴致,韩清然,你脑子里想点清白的东西。”   “你看起来很清白吗!”韩清然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   韩清肃还是头一回见他弟急成这样,道:“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清然大老爷。”   他低头开始掏兜,韩清然脑补了从套到录音录像再到血迹头发,甚至是把杀了人的刀,结果韩清肃掏遍了口袋也没找到。   “哎?”韩清肃疑惑地皱起了眉,转身跑到门口捡起外套开始继续掏兜。   韩清然:“……”   他哥说不定受的打击太大已经精神失常了,他要一个个把那些人全都杀了——   “铛铛!”韩清肃掏出了一个小红本,开心地递到了他面前。   韩清然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机械地接过那个小红本打开,看到了韩清肃和林木寒穿着白衬衫挨着脑袋冲镜头微笑。   “这是……什么?”   “证据。”韩清肃理直气壮道。   韩清然翻来覆去地看了小红本好几遍,随手扔在了地上,有气无力道:“所以你只是去结婚了。”   韩清肃骄傲地点了点头。   韩清然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沙发,一头栽在了沙发里。   韩清肃捡起结婚证小心地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蹲在沙发边摸他的脑袋:“我手机淹死在了浴缸里,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是后来就忘了——刚结婚,干柴烈火的,弟弟你理解一下。”   韩清然拍开他的爪子:“哦。”   “那对于我和林木寒结婚,你有什么感想吗?”韩清肃期待地看着他。   韩清然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祝你们百年好合。”   韩清肃挑眉:“你不反对?”   “比我预想中的好太多了。”韩清然半死不活道,“韩清肃,你给我的东西一毛钱都别想拿回去,吃屎吧你。”   韩清肃拿着结婚证拍了拍他的脑袋,优哉游哉地上了楼:“不客气,我亲爱的弟弟。” 第45章 掉马   韩清肃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快黑了,他摸出手机,一连串属于林木寒的未读消息。   【哥, 想你了。】   【老婆, 在干嘛?】   【我在开会, 可能看不到你回的消息。】   过了十秒。   【哥, 怎么还不回我消息?】   【睡着了?】   【你睡吧, 这几天我有些过分,但是哥,我也不是故意的。】   【出来谈生意,菜不好吃。】   【哥,别睡了,你理理我。】   韩清肃看着下面一连串的语音和消息,嫌弃地皱起了眉。   嘶,这人好烦,黏黏糊糊的。   然后他一条一条点开听完, 对林木寒这一天的行程了如指掌, 甚至连青森集团门口换了两棵新的发财树又被实习生浇死都知道。   合理推测青森要玩。   他原本准备直接给林木寒打视频, 但想了想,爬起来进浴室飞快地洗了个澡, 然后换了身舒适休闲又不乏帅气的衣服, 哼着歌下了楼。   “去哪儿?”坐在客厅看文件的韩清然喊住他。   韩清肃又被他吓了一跳:“靠,家里是没书房吗,你非得在这儿干活?”   “你也知道活都是我干的。”韩清然满是怨气地盯着他, 肉眼可见地沧桑了许多。   “没关系的弟弟, 活虽然是你干,但是钱也是你拿。”韩清肃潇洒道, “加油。”   韩清然木着脸道:“为什么要结婚?”   韩清肃道:“爸妈不让我睡他俩中间,我只好自己造一个躺进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清然皱眉,“哥,我在认真问你话。”   “就你这样的还能考上A大。”韩清肃啧啧了两声,“当然是因为爱情啊,走了,我去接我老婆下班。”   韩清然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哥的意思叫爱情是婚姻的坟墓。   他忍无可忍,抓起文件就朝着门口砸了过去,怒道:“我不同意这桩婚事!你们给我离婚!哥!”   他哥已经开着辆超跑招摇过市,停在了青森集团的写字楼前。   大红色的车身和耀眼的车标,还有车前带着墨镜嚣张肆意的大帅哥,成了青森门口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惹得旁边的路人频频回头。   韩清肃拿起手机给林木寒打电话。   电话秒接。   “哥?”林木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嗯,下班没?”韩清肃问。   “还没,在开会。”林木寒说,“饿了?等会儿我回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韩清肃懒洋洋道:“等你做饭我早饿死了,我在你公司楼下。”   林木寒的声音抖了一下:“青森?”   “不然呢?”韩清肃笑眯眯道,“我倒是想把你挖去韩氏,你又不乐意。我——”   “清肃?”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韩清肃掀起眼皮,就对上了楚景元有些惊讶的目光,他的嘴角瞬间压平,笑意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对林木寒道:“没事,等你开完会。”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你怎么来这里了?”楚景元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刚下班,几个和他一起走的同事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毕竟韩清肃的长相和那辆跑车实在太过显眼。   韩清肃哼笑了一声:“有事?”   楚景元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之前晚宴的事,是我冲动了,抱歉,我不该那样说你。”   韩清肃没说话。   楚景元抿了抿唇:“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很过分,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韩清肃忽然冲他笑了一下。   楚景元愣了愣,才发现他看的不是自己,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让一让。”   林木寒越过他走到韩清肃面前,韩清肃笑着冲他张开了胳膊,林木寒顺势揽住他的腰,被韩清肃亲了一下。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林木寒摸了摸他的手。   “没多久。”韩清肃扯了一下他的领带,“这身真帅。”   林木寒道:“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平时不这样穿,哥,好点了吗?”   “还行吧。”韩清肃捏了捏他的腰,给他打开车门,“上车,今晚出去吃。”   林木寒坐上去前,冷冷的瞥了一眼还在愣神的楚景元。   韩清肃给他关上车门,楚景元忽然出声喊住他:“清肃,我知道你在查老韩总车祸的事情,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   林木寒倏然眯起了眼睛。   韩清肃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我忙着哄我老婆,现在没空,以后再说吧。”   楚景元脸色微变:“老婆?”   “不祝我新婚快乐吗?”韩清肃笑道,“虽然你的祝福应该也值不了多少钱,是吧老婆?”   “赶紧开车,肚子饿了。”林木寒面无表情道。   韩清肃抬手潇洒地朝着楚景元一挥,一脚油门踩下去,带着林木寒扬长而去,徒留楚景元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   刺骨的寒风糊了满脸,林木寒转头盯着他,韩清肃悄悄升起了顶棚,在林木寒强烈的注视下忍不住开口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快要破产了,买不起新车,刚结婚总要挑个喜庆点儿的,车库里只有这一辆是大红色。”   林木寒:“……我问车了?”   韩清肃道:“我忘了楚景元也在青森上班。”   他啧了一声:“你们老板简直有病,招他来也不怕把青森搞破产。”   青森老板本人坐在他的副驾上,赞同地点了点头。   韩清肃开着车爪子也不是很老实,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伸手往他大腿上摸了一把。   “楚景元说他有线索,你不问问真的没关系吗?”林木寒道。   “呵。”韩清肃嗤笑一声,“你这就不懂了吧林小宝同学,他这种招数无非就是勾着我去和他见面,一来二去用点手段就滚到床上去,偶尔透露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再卖卖惨,哎,我再心一软,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林木寒看着他:“也没蠢到家。”   “你老公聪明着呢。”韩清肃嘚瑟道,“勾引人的手段我见得多了,这种段位小意思,关键得看人,懂不懂?”   林木寒挑眉。   “比如说要是你,喊声老公躺床上趴好就行。”韩清肃没忍住又摸了把他的腰,“哪怕你只是冷着脸坐这儿,都能让我兴致盎然。”   林木寒:“……”   虽然知道这王八蛋纯属在调戏人,但架不住说得人爱听,哪怕被调戏都很高兴,刚才那点不快突然就消失了。   “想得真美。”他拎开韩清肃的爪子,“专心开车。”   韩清肃笑道:“帅哥,想吃什么?”   “爆炒韩清肃,油煎韩清肃,生腌韩清肃。”林木寒面无表情道。   韩清肃吹了个口哨,轻佻道:“哇,听起来就色香味俱全。”   林木寒道:“你谦虚一点。”   “实力不允许。”韩清肃笑得十分张狂。   ——   吃完饭从车上下来时,韩清肃不爽地抱怨了一句:“可惜这车空间太小。”   林木寒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韩清肃勾住他的脖子,搂着人往楼上走:“宝贝儿,你什么打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为你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   “暂时保密吧。”林木寒道,“韩氏如今正是困难的时候,何况青森和韩氏还是竞争关系,公布婚讯对双方都不太合适。”   “还是你比较深谋远虑。”韩清肃很好说话。   “不过哥,最近西城项目好像出了点问题,所有投资方的资金都被套进去了,一时半刻恐怕缓不过来。”林木寒状若无意道,“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把韩氏的本金先替出来。”   韩清肃震惊道:“你这么厉害吗?”   林木寒道:“我在集团内部有些关系。”   “啊。”韩清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再看看吧,反正你不要婚礼,我手上也就不急着用钱,赔就赔了,无所谓。”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好,我都听你的。”   韩清肃闻言道:“那帮我把青森搞过来?”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哥?”   “哈哈,开个玩笑。”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工作挣钱养家就行了。”   再继续谈下去这个话题就有点危险了,林木寒道:“哥,我们结婚的事情你和韩清然说了吗?”   “当然。”韩清肃道。   “那他怎么说?”林木寒有点担心,毕竟他多少还是了解韩清然的为人,估计是不会同意的。   ‘我不同意这桩婚事!你们给我离婚!哥!’韩清然暴躁的怒吼声在脑海中响起。   韩清肃果断跳过这一幕,脸上扬起了个十分灿烂地笑容:“他对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诚心诚意地祝福我们百年好合。”   林木寒将信将疑:“真的?”   韩清肃点头:“千真万确。”   “那有空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林木寒说,“毕竟我和清然之前也算朋友,现在又是一家人了,有些误会还是解开比较好。”   韩清肃:“……”   “哥?”林木寒见他没说话,一边解扣子一边看向他,“是哪里不方便吗?”   韩清肃戳了戳他结实漂亮的腹肌,哼笑道:“也没什么不方便,总该轮到我了吧?”   每天只能看着解解馋吃不到人,这简直就像林木寒天天拿着羽毛挠他的心脏,偏偏他还抓不住。   林木寒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抬手勾住了他的领子迫使人低下了头,问:“哥,真这么想?”   韩清肃咬了咬他的锁骨:“也就是我让着你,尊重你,不然我早动手了。”   林木寒歪头亲了亲他的耳朵,笑道:“是又来了兴致吧?抓心挠肺想把人睡到手,不然说什么都不甘心,所以就算真结婚也无所谓,就喜欢征服别人时那一瞬间的刺激感……你为了睡到我,还真是煞费苦心。”   韩清肃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他:“林寒寒,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林木寒面无表情道:“不然呢,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为了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我他妈——”韩清肃猝不及防被他噎了一下,莫名有点生气,“你脑子有病吧,我要真是为了这种事,出去随便找个人都比你强。”   林木寒道:“你都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不觉得你这样说很伤人吗?”韩清肃皱起眉,“我喜欢你才想睡你,这明明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他妈非得搞得我目的不纯一样,太侮辱人了。”   林木寒抿紧了唇:“对不起,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他妈分明就是这个意思。”韩清肃被他气得笑出了声,“我都跟你结婚了,你还怀疑我目的不纯,行,是我上赶着求你结婚。”   他转身就要走,被林木寒一把拽住。   “滚蛋!”他没好气地把人甩开,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林木寒追了出来,但只是一前一后的功夫,电梯就已经下去了。   韩清肃觉得这架简直吵得莫名其妙。   他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想抽根烟,但又没什么兴致,电话适时响了起来,对面的人道:“查出来了,方便吗?”   “算了,电话里也说不明白,我去找你。”韩清肃道。   “吵架了?”对方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妈的,也不是。”韩清肃道,“等着。”   说到底他气得根本不是床上这点事儿,而是在此之前林木寒关于西城项目那句隐晦的试探,但他早就知道林木寒接近自己目的不纯,结婚估计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反正韩清肃也无所谓,但真结了婚,被林木寒这么一试探就是他妈的很不痛快。   他隐约觉得不太妙。   ——   韩清肃进院子的时候,王滇正在门前扫雪:“来了?”   “大晚上在外边儿扫什么雪。”韩清肃看了一眼旁边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   “出来透透气。”王滇将扫帚一放,摘了手套带着他进门,“听说你结婚了?”   “只是领了证。”韩清肃在门口警惕地站了几秒,“姓梁的呢?”   “心血来潮非要去看极光,还要带着余则天和白高阳,开飞机走了。”王滇道,“根本拦不住。”   “靠,上次他开那飞机差点把我和我家寒宝儿直接送走。”韩清肃脸有点发绿,“我坐了三十多年飞机第一次晕机。”   王滇无奈道:“还行,我第一次坐差点直接从飞机上跳下去,感觉生还的几率还能大一点。”   “操。”韩清肃骂骂咧咧,“你弟和你完全不像。”   “真不是我弟。”王滇叹气。   “克隆人还不如是你弟呢。”韩清肃挑眉,“道德和伦理,你总得舍弃一样吧王总?”   王滇:“……我跟你说不明白。”   韩清肃善解人意地点头:“理解。”   王滇是他的初中同学,他俩势均力敌,一个年级第一省级三好学生模范代表,一个年级倒数第一市级重点批评对象,俩人同桌三年,一起逃课打架吃零食,王滇直接保送重点高中,他惨遭滑铁卢塞钱进了同一所学校,结果刚入学就因为打架被人捅了一刀差点归西,从而惨遭流放去了国外,从此兄弟二人就失去了联系。   再见面是他在国外的公司有项业务需要和一个游戏公司对接,结果这小子装不认识,后来几经波折韩清肃才发现那个和王滇长得一模一样的姓梁的是他弟弟,没想到多年不见对方的道德水平直线下降,他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太正常,幸好当年没下手……   “需要给你点时间做一下心理准备吗?”王滇笑得温和又礼貌。   韩清肃道:“你笑得真像个衣冠禽兽。”   王滇谦虚道:“过奖。”   韩清肃皱起眉:“你说我今天专门去他公司接人下班,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过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他就非要吵架,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和他结婚。”王滇道,“我和你说过,最好再等一等。”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再不结婚就不礼貌了。”韩清肃叹了口气,“也许是我没有给足他安全感,我也有问题,你说呢?”   “我这里不是婚姻咨询处。”王滇道。   “你好歹都结婚这么多年了。”韩清肃说,“总该有点经验。”   王滇沉默了一瞬:“我的经验不太适合普通人。”   韩清肃点头:“也对,毕竟血浓于水,就算真撕破脸,过年回家还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王滇:“……你开心就好。”   韩清肃道:“你认识姚芊吗?沈知重太难搞。”   “为什么不直接拿走秦符剩下的?”王滇问。   “青森那边下手更快,何况我还想送他进去。”韩清肃仰头盯着天花板,“算了,你把查到的资料给我吧,我抽空看,我和林木寒还没有办婚礼呢。”   王滇把文件袋递给他:“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开口。”   “你已经帮得够多了。”韩清肃笑了笑,“冒昧问一句,为什么?”   王滇语气平静道:“当年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又挨了一刀,我可能已经把那些人全杀了。”   韩清肃:“……真的?”   王滇笑道:“当然是假的。”   韩清肃被他笑得后背发凉,使劲搓了搓胳膊,起身就走:“靠,你这房子待得我冷飕飕的,走了,不用送。”   王滇道:“多少节制一点。”   韩清肃大惊:“你这都能看出来?”   “学过看相算命。”王滇笑道。   “我还学过杂技和刷墙呢。”韩清肃拿着文件袋挥了挥,“装修房子记得找我啊,给你打九折。”   ——   文件袋被扔在了副驾上。   韩清肃咬着烟,刚做好心理建设要打开,电话忽然就响了起来,他盯着来电提示看了几秒,才按了接通键。   “哥。”林木寒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两个小时没见你就换号码了?”韩清肃笑道。   “没,用我号码怕你不接。”林木寒说。   韩清肃啧了一声:“那你可真聪明。”   “哥,我害怕。”林木寒没说他到底害怕什么,但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韩清肃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垂着眼睛那副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心底顿时一团。   “你他妈徒手夺枪的时候也没见你怕。”韩清肃踩下了油门,手机一扔连同了车上的蓝牙。   “哥。”林木寒又喊了他一声,立体环绕的声音让他勾起了嘴角。   “挂了。”韩清肃说。   “哥,别挂。”林木寒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韩清肃嗤笑了一声:“哟,你不搞定位器了?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   “你不喜欢,我就没再装过。”林木寒低声道,“哥,我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回去吧,赶紧滚回楼上去,在下边儿也不嫌——卧槽!”   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林木寒一愣:“哥?韩清肃!韩清肃!”   韩清肃脑袋是懵的,压根听不见手机里林木寒的喊叫声,周围模糊的灯光沾染着血色,让他只感到了眩晕,那辆突然冲出来的卡车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车里司机朦胧的身影变得凶神恶煞,韩清肃后背倏然一凉,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对方应该是想再次撞过来。   会死。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试图去拿旁边的手机,意识仿佛在时间里被无限延长撕扯,他有点后悔今天和林木寒吵架,其实不过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积攒出来的情绪,不然的话他们今晚做完应该会窝在床上说些垃圾话再睡过去,也后悔刚才为什么没看王滇给他的那份资料,起码死前应该死个明白,当然最后悔的还是死前都没睡到林木寒——   轰!   大货车再次碾压了过来。   手机彻底没有了信号,林木寒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   两个小时后。   A市某私立医院。   林木寒攥着手机冲进了医院大门,寒冬腊月,身上灰色的衬衣被汗湿透了一大片,他脸色苍白,头发也跑得凌乱,嘴唇毫无血色,直接跑进了指定的病房里。   韩清肃人模人样地坐在病床上,左额头上贴了一小块纱布,手上贴着两个创可贴,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来啦?”   “哥!”林木寒冲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遭,声音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你没事吧?伤哪里了?腿呢?”   “哎哎,腿好好的,在这儿呢。”韩清肃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笑道,“没事儿,就是稍微有点脑震荡,手蹭破了点儿皮。”   林木寒白着脸看着他,之前电话里的动静完全不像他说得这么轻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清肃道:“当时在郊外,我正常往前走,对方一下子冲过来给我撞出去老远,翻了个个儿又翻回来,撞路灯杆上了,眼看他就要再撞上来,我一想这哪行啊,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呢,然后我解开安全带,一个箭步就冲了出来,旁边正好一条绿化带,后边儿在修什么管道还是什么玩意儿,我给掉他们排水的沟里去了,再醒过来就被人捞医院里来了。”   旁边的警察道:“是附近路过的车辆报了警,夜间巡逻的工人发现了他。”   林木寒胡乱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全都扑在了韩清肃身上:“那肇事司机呢?”   “跑了,不过周围都有监控,早晚能抓住。”韩清肃动了动脖子,“放心吧,真没事儿。”   那警察道:“但凡换个人,估计都撞懵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可能就……”   林木寒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韩清肃捏了捏林木寒的手心,笑道:“放心好了,我命大。”   林木寒转过身瞪着他,韩清肃刚想再安慰安慰他,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那力道大得差点把他勒吐。   韩清肃停在半空中的手落在了林木寒的后背上,紧绷的精神不知道为什么一下放松了,他缓缓松了口气:“操……吓死我了。”   他抓了抓林木寒的头发,热烘烘地里边儿全是汗,他拍了拍人:“轻点勒,想吐。”   林木寒稍稍松了点力道。   “怎么来的?”韩清肃问。   “让朋友送来的。”林木寒说,“我开不了车,怕出事。”   “还挺惜命的。”韩清肃笑了笑。   林木寒懊恼道:“我该派人跟着你的。”   韩清肃挑眉:“你不是说天天都有人跟我后边儿偷拍么?”   “骗你的。”林木寒坐在床边,闭了闭眼睛依旧觉得惊魂未定,“操,谁他妈没事派人跟踪你,每次你换男朋友我才会调查。”   韩清肃眯起眼睛:“嘴里没一句实话。”   “你好骗。”林木寒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再也不敢和你吵架了。”   “啧,也不是全因为吵架,我出去找个朋友,他住郊外很偏,我又是一个人,估摸着是让他们逮住机会了。”韩清肃给他分析,“不怪你,别多想。”   “什么朋友?”林木寒抬起头来,“非得大晚上开车去找他?”   韩清肃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道:“啊,他老婆跑了,我寻思着我俩能有点共同话题。”   林木寒:“你俩能有什么共同话题?我又不会跑。”   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承认你是我老婆了吧。”   林木寒:“……”   虽然韩清肃这次车祸有惊无险,但着实吓得不轻,林木寒趁人睡着,门外安排了好几个保镖,才和顾万青一起去警局看了当时的监控。   林木寒刚走,睡着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韩清肃拿着刚换的新手机,接到了韩清然的电话:“哥,没找到姚芊,而且……”   “什么?”   “我刚得到消息,今天中午,沈知重和青森签了股权转让协议。”   韩清肃目光陡然一沉。   还是晚了一步。   警局。   韩清肃真的是在那辆卡车撞上来的前一秒,连滚带爬滚出来的,而且正正好好滚进了灌木丛里不见了人影,那个司机还跳下车来找人,结果正好路过一辆大客车停了下来报警,又有巡逻的工人听见动静过来,他这才跑了——如果没有这些巧合,韩清肃被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大少爷真的是福大命大。”顾万青看着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凡少一步他都活不下来。”   林木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韩清然估计还不知道这事儿,我去打声招呼。”顾万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最好冷静一点,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林木寒道:“西城项目直接斩了吧,不做了。”   顾万青愣住:“现在?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本来也没打算要这个项目赚钱,直接斩了虽然会损失一部分,但只要收了秦符剩下的股权,我们就没有亏钱。”林木寒道,“而且沈知重那边今天已经谈下来了,现在直接开始走流程。”   顾万青看了他一眼:“好,我这就去办。”   ——   林木寒回到病房的时候,韩清肃刚醒,见他进来伸了个懒腰:“回来了?”   “嗯,警察已经开始通缉了。”林木寒道,“不过你最好有个心里准备,就像上一次纪平家那个人一样,最后可能根本查不到真正的主谋头上。”   韩清肃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只要不是你就行。”   林木寒皱起眉:“哥,你什么意思?”   韩清肃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个皱巴巴的文件袋,扔到了他怀里,笑道:“或者我该喊你——林肃?”   林木寒拿着文件的手骤然一紧。 第46章 对峙   “哥, 你别开玩笑了。”林木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捏着文件的指腹微微发白。   韩清肃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肚子也开始拧着疼, 尤其是睡了两个小时之后, 对峙归对峙, 大少爷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不客气道:“去给我倒杯水。”   林木寒把文件袋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去厨房给他接了杯温水,他盯着水杯里翻滚的气泡,看着水逐渐漫过杯口,眼神逐渐沉冷阴郁。   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杯子外的水珠,端着杯子朝着病床走了过去,心跳声透过了血管,混着温和的热度隔着玻璃传到了指腹。   韩清肃抬眼,就瞥见了他皮鞋上溅到的水渍。   “哥。”林木寒拿了个枕头垫在了他的背后, 将水递到了他嘴边。   韩清肃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小半杯水:“止疼药。”   “你这种情况很轻微, 医生不建议你吃止疼药。”林木寒语气微顿,“吃药对胃也不好。”   “呵, 我他妈结婚三天就发现被骗婚, 还差点被压成肉饼,我情况轻微?我止得是疼吗?吃药能弥补你给我带来的伤害吗?”韩清肃目光凉凉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林木寒,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林木寒把水杯放在柜子上,哑声道:“哥, 不是骗婚,我爱你才会和你结婚。”   “骗骗别人行,别真把自己给骗了。”韩清肃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受了严重的情伤,“亏我临死前还想着见你。”   林木寒握住他的手,下颌紧绷:“哥,我可以解释。”   “行,你说,我听着。”韩清肃点了点头。   林木寒愣了一下。   韩清肃抽出手来,戳了戳他的心口:“你他妈压根就没打算解释,有本事现场编个三千字的小作文给我,别说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   林木寒抓住他贴着创可贴的手,语气平静道:“是,我想要韩氏集团,与其落在别人手里,不如是我。”   韩清肃缓缓眯起了眼睛。   “我要韩氏,也要你。”林木寒道。   韩清肃啧了一声:“你是真他妈想得美啊。”   “哥,韩氏本来就已经撑不下去了,与其便宜了秦符和楚景元,为什么不给我呢?你看,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韩氏被青森收购,情况远比现在要好,清然依旧能当韩氏的总裁,你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这本来就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林木寒紧紧攥住他的手,“哥,我可以对你发誓,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   韩清肃笑道:“别乱发誓,一般能用到发誓的基本都是承诺不了的事情,这样做的十有八九都是渣男。”   林木寒死死盯着他沉默。   韩清肃问:“那一开始为什么不直接用林肃的身份接近我呢?”   林木寒心底一沉。   “因为林肃才是导致韩氏集团破产的幕后推手。”韩清肃笑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当时韩氏分公司的业务出了点问题,需要一些手续上的变更吗?当时和韩氏合作的公司就是青森,各种机缘巧合凑在一起,才牵扯到了股权拆分的问题,之后才是秦符和楚景元终于发现了韩氏的漏洞,给了韩氏致命一击……林总,我现在特别想知道,秦符和楚景元做的这个局里,你究竟是推手,还是主谋?”   林木寒冷声道:“哥,我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更不会伤害你,这是我的底线。”   “所以把韩氏搞到破产可以,是吧?”韩清肃说。   林木寒默认了这句话。   三年前,秦符和楚景元就勾搭在了一起,秦符让楚景元勾引韩清肃做局,很快韩清肃就和楚景元谈起了恋爱,林木寒当时只是例行调查了一下楚景元的背景,却发现了他和秦符有所勾结,连秦符背后的秦氏集团都在推波助澜,这是场以韩清肃为突破口,针对整个韩氏计划缜密的阴谋。   林木寒第一反应是提醒韩清肃,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目前以青森的实力很难吞下整个韩氏,他反而可以利用秦符和秦氏集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最后的那个赢家。   他不过是推波助澜顺势而为,算不上主谋,充其量……算一个隐形的帮凶。   可那又怎么样,韩氏这么庞大的利益在前,他没有理由放弃,何况韩氏一旦破产,韩清肃便彻底失去了肆意妄为的依仗,他就可以永远把人绑在自己身边了,这对他而言完全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就算是现在面对韩清肃的质问,他依旧找不出能让自己后悔的理由。   “哥,我没想到秦符和楚景元会对韩叔叔下手。”林木寒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韩清肃点了点头:“我知道。”   林木寒道:“那我们——”   “但知道归知道。”韩清肃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眼底仿佛没有了任何情绪,“你的所作所为,在一定程度上,客观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这都是事实。但是小寒,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你真的不知情,而且这些事情本质上来说,属于生意场的竞争,我也开过公司,理解有时候是不需要那么光明磊落的,如果换位思考的话,我也可能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   林木寒看着他冷淡的表情,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哥,我想过告诉你,但是我……”   “害怕。”韩清肃点头表示理解,“是我以前做的事情太混蛋,伤害了你,所以你在我身上从来找不到安全感,对你来说,我是个不合格的恋人,这不怪你。”   林木寒说:“不是的,这和你没关系。”   “归根结底是我自作自受,我认了。”韩清肃笑了笑,往后面的床头上一靠,姿势放松道,“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我,从个人的感情出发,我没法原谅你这种做法。”   林木寒脸色苍白地盯着他:“韩清肃,你要离婚吗?”   韩清肃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吧,我们都冷静一下,一个月后再谈这件事情。”   “在这期间就不要再见面了。”   林木寒缓缓攥紧了拳头,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哥,我不同意。”   胃里开始翻滚绞痛,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沉,韩清肃闭上眼睛皱起了眉:“林木寒,别把事情搞得太难看,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能有多好看。”林木寒抬手抚上他汗津津的后颈,俯身在他头顶轻轻落下了一个吻,声音缱绻轻柔,“哥,我们已经结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你以为我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吗?我其实还挺期待的……当年我爱你爱得发疯,你让我去死我都愿意,我都已经计划好我们的未来了,但你转头就喜欢上了别人,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   “我觉得恶心,非常地、恶心。”林木寒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将他抱进了怀里,“当时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我恨不得拽着你一起下地狱。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但你又把这份爱收回去了,给了别人。凭什么?哥,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他的呼吸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我真的很失望,为什么你发现真相后还这么冷静?为什么不揍我?为什么歇斯底里地质问我指责我?还假惺惺地、装模作样地理解我?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吗?”   韩清肃有气无力地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吐又吐不出来,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听见他的疑问,艰难地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他妈是个正常人吧,理解不太了你们变态的爽点。”   林木寒冷不丁被他噎了一下,险些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卧槽,你往水里加了什么……”韩清肃眼前一片五颜六色模糊的旋转色块,“我还是个病人,药加多了会死的……我想吐,你快叫医生来给我洗胃……生命可贵啊林总,我虽然难杀,但是会难受……不如我们先放下个人恩怨,我要死了……救命……”   林木寒彻底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把他扶起来,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和满头冷汗,抬手就拍下了呼叫铃,拧眉道:“我只是在水里给你加了半片止疼药。”   韩清肃靠在床头捂着肚子:“你家止疼药……还能放大疼痛?啊——疼死了!林木寒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快他妈叫医生!”   林木寒猛地冲出了病房,突然回头道:“哥,你别想跑,外面都是我的人。”   “我操你大爷!”韩清肃崩溃又虚弱地怒吼,“叫医生!”   很快诊断结果就出来了。   急性阑尾炎。   大少爷没过多久就被推进了手术室,麻醉昏迷之前还没忘冲林木寒竖了个中指。   韩清肃本来早上就能出院,结果突发急性阑尾炎,等到可以手术的时候正赶上专家来上班,都不知道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林总,飞机都准备好了,您和夫人什么时候到?”电话那边的人道。   被迫冷静下来的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取消行程,他正在手术。”   对方愣了一下:“您动手了?”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急性阑尾炎。”   对面:“……哦。”   林木寒挂断了电话,直接把人绑出国的计划应该是暂时行不通了,他只能再做其他打算。   操。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地下室太潮湿,把人关进去刀口恢复起来肯定很麻烦,关在医院更不现实,现在收购韩氏他又没时间天天盯着人,说不准韩清肃什么时候就跑了,说不定还会直接起诉离婚。   想都别想。   他垂下眼睛。   顾万青听完他的要求,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老大,倒也不是不行,咱有这个实力,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阑尾炎手术中间还有微创两个字,我当时三天就出院了,一个星期后陪你出差你把我当驴使唤。所以我合理判断,大少爷现在压根不需要顶级的医疗团队看护,而且真诚建议你最好不要在法律的边缘试探,你把人一关,到时候大少爷起诉离婚一离一个准。”   林木寒:“……”   “听我的兄弟,跪他床前抽自己俩大嘴巴子,比搞这些管用。”顾万青说完,直接扣断了电话。   林木寒看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韩清肃,目光又冷了几分。   对别人可能管用,韩清肃肯定不会吃这套。   既然如此,还是把人锁起来最安全。   最好连腿一起打断。   反正已经无法挽回了。 第47章 电影   韩清肃醒来的时候, 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天花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他看见用钢筋浇筑的窗户和四个墙角明目张胆的摄像头后变成了现实,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纯白的墙面看着莫名地压抑。   医生和护士在他醒来几分钟后, 推门进来, 给他进行了一系列检查, 每一个都严严实实戴着口罩, 神情严肃,如果不是他还没有失忆,肯定会以为自己参加了什么重大的医疗项目。   “林木寒呢?”他问医生。   对方是个眉深鼻高的外国人,应该是没听懂他的话,韩清肃又换了英语问了一遍,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韩清肃叹了口气,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吃东西。   对方看了一眼摄像头,耳机里得到允许后,才用流利的中文回答他:“不好意思韩先生, 您暂时不能进食。”   韩清肃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对方很有礼貌。   韩清肃酝酿了一分钟,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 一把抓住了旁边的医疗箱抡到了旁边的仪器上,周围响起了尖叫声, 韩清肃捂住肚子上的刀口, 嗷得一嗓子喊了出来,旁边有人在扶他,有人去看仪器, 还有人在汇报情况。   韩清肃被按回了床上, 刚才的医生赶紧给他检查伤口,韩清肃倒吸了口凉气, 对他礼貌一笑:“抱歉啊,我这人一饿就容易脾气暴躁。”   医生:“……”   一群人给他处理好伤口也没敢走,直到半个小时后林木寒西装革履匆忙推门进来,他们才陆续离开。   林木寒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哥,为什么突然生气?”   韩清肃指了指旁边那个窗户:“看它不顺眼。”   林木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怕有人再来害你。”   “哦,我还以为你限制我人身自由呢。”韩清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林木寒笑道:“不会的哥,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会让保镖跟着保护你,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韩清肃看了一眼他那条银灰色的领带:“今天又有什么重要会议?”   林木寒坐在了床边:“今天和清然做了一些公事上的交接,他这段时间太累,我想让他休息一下,他也同意了,如果他想回来,青森随时欢迎。”   韩清肃啧了一声。   “哦对,他还问起你,我告诉他你身体不太舒服,等再过几天,我们一起在家里吃顿饭吧,我下厨。”林木寒抬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虽然青森和韩氏交接,但清然依旧是韩氏的大股东,何况咱们都是一家人,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韩清肃挑眉:“威胁我?”   “哥,没有的事。”林木寒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清然也同意了。”   “废话,我他妈在你手里,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韩清肃纳闷道,“我他妈这几年是不是鬼遮眼了,怎么净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呢?”   “可能因为你就是个垃圾吧。”林木寒叹了口气。   韩清肃:“……操。”   他又好气又好笑,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干了他的血条,他手也懒得抽出来,哼唧了一声:“疼死了。”   “你抡箱子的时候可没觉得疼。”林木寒正听着下属汇报方案,抽空摸鱼看病房的视频,差点被韩清肃那一抡吓得心脏骤停。   “你能不能有点同理心?我手术醒过来,孤零零一个人,铁窗铁床就差条铁锁链了,呼啦啦进来群和变态科学家一样的家伙,我他妈吓都吓死了。”大少爷很不满意,“往常这种情况,睁眼就得是我爸妈和韩清然围过来嘘寒问暖,正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懂不懂?”   “不懂,我生病第一次有人陪是那次你出国回来。”林木寒道,“我下次注意。”   韩清肃一言难尽:“这种事还是别有下次了。”   “哥,你冷静好了吗?”林木寒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嘴角,声音温柔道,“你要是执意离婚,我会让你这辈子都躺在这里出不去。”   韩清肃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小白鼠关笼子里死得最快了,你他妈忙着商战,有空殉情吗?”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哥,我是认真的。”   韩清肃能屈能伸:“不离也行,但有个条件。”   “你说。”林木寒给他拽了拽病号服的领子。   韩清肃说:“你把那窗户给我拆了。”   林木寒道:“只是这个?”   “昂。”韩清肃屈起一条腿,拿膝盖撞了撞他,“林总,放心好了,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绝对不会铤而走险,养病是需要好心情的。”   林木寒目光阴冷地盯着他。   “每天来看我两趟,每次不能少于一个小时,不忙的话晚上陪我睡觉,对了,你要不给我手机,多下几部电影,这么好的白墙不装个投影仪多可惜?”韩清肃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大爷似的提要求,“养病期间,谢绝吵架和阴阳怪气,严禁谈论生意上的事情,不能把公司里的事情带进病房,以及我每天都要出去透气,哪怕只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也行,你不放心可以陪着——其他的想起来再补充。”   林木寒没应声。   韩清肃见他神色紧绷,用屈起的那条腿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笑眯眯道:“宝贝儿,给个面子呗。”   林木寒死死盯着他:“韩清肃,你最好别想着逃跑。”   韩清肃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哪能啊,我已经被关出经验来了,你难道了忘了芜城惊魂七四十九天?”   林木寒不再说话,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手机就开始不停地震动,韩清肃嫌烦,指了指门口示意他滚出去接。   林木寒冷冷看了他一眼,出门接通了电话。   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听着门外林木寒刻意压低的声音,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个月后。   韩清肃已经完全康复,能吃能喝能睡,还能拽着林木寒早上在院子里围着湖跑上两圈。   “你不是不喜欢这房子吗,怎么还又回来住了?”韩清肃问。   林木寒道:“你买给我的,不要是傻子。”   韩清肃转了转脖子,大口呼吸着林子里的新鲜空气:“林总,你这怨气很大啊。”   林木寒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韩清肃,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恨我吗?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   这一个月韩清肃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除了在医院对峙的那一晚上,他整个人都平静得不像话,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还能和从前一样插科打诨说些垃圾话,对青森吞并韩氏的事情只字不提,哪怕林木寒现在对他十分冷淡,他看起来依旧……很快乐。   林木寒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非得我要死要活质问你跟你打一架?”韩清肃靠在了湖边的围栏上,被晨风吹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凡事都得讲个时机,要是当时他没遇到车祸,肯定上来就给林木寒一拳,可惜那时候脑袋是懵的,后边儿好几次都想揍人,但手术的伤口还没长好,不宜动怒,而且林木寒这变态玩意儿是来真的,他还不一定能打过,而且也实在没必要将场面闹得太难看。   林木寒嗤笑道:“归根结底是不在乎吧?要不是楚景元和你爸的车祸有关,你都不一定生气,说不准再碰见还能笑着打招呼。”   韩清肃没说话,吹了会儿风道:“走吧,回去吃早饭。”   林木寒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看着韩清肃慢悠悠往回走的背影,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韩清肃头都没回,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房子里,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餐,门口几个保镖人高马大,像杵在那里的门神,不止门口,外面的院子里,林子里,甚至山上都有人,韩清肃瞥见过他们的徽章,是很出名的一个安保公司,林木寒这小子的确是财力雄厚。   不过一想到每天烧得这些钱都是韩氏的,大少爷顿时也没那么感慨了。   吃完了早饭,韩清肃溜达到楼下的影院去看电影,文艺片看得他昏昏欲睡,不过男主角长得有点像林木寒,看起来干净又纯情,爱得也挺缠绵悱恻,不过要真是林木寒,估计文艺片就得变成道德与法。   他当然知道林木寒想要什么,不过是想让他在被欺骗后愤怒崩溃,以此来证明他爱过自己,韩清肃踩着前面的沙发靠背,灌了口啤酒。   可他偏不,他表现得越平静,林木寒就越失望,这种偏执的神经病,觉得没意思了自然就会放手,他才不会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为难自己,更何况生意上的事情胜败都是常事,棋差一招输了而已,他反正已经尽力了,实在不行就领着韩清然去刷墙,还能吃腊肉。   韩清肃打了个哈欠,伸手往沙发底下掏啊掏,掏出来了个落了灰的手机,拿起旁边的毯子往脑袋上一蒙,在摄像头底下明目张胆地玩开了手机。   这种刺激感不亚于当年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打游戏。   打了两局游戏,他才登上了自己的号,挨个看了看这一个月谁给自己发的信息,事实证明还是他亲爱的弟弟韩清然最在意他,九十九条未读消息,后边儿已经从破口大骂变成了哭唧唧。   他点开了最后一条,韩清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还带着点哭腔:“哥,你还活着吗?”   韩清肃笑了笑,发了条语音过去:“放心吧,活着呢,今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韩清然的视频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韩清肃接通,小声道:“干嘛?”   韩清然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看着黑漆漆的屏幕,听着震耳欲聋的枪声,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哥,你在哪里?是在什么偷渡的船上吗?”   “看电影呢。”韩清肃换了个姿势瘫着,“之前阑尾炎动了个小手术,一直住在苍山别墅这儿,放心吧,没事儿。”   “哥,林木寒——”   “知道,小事儿。”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反正你现在持股比例也不少,甭急着和青森争,西城的项目一完蛋,秦家肯定元气大伤,你也趁火打劫去啊。”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在韩氏了。”韩清然道,“哥,对不起,是我没能力。”   “卧槽,你都这么牛逼了还没能力,是不想让我活了吗?”韩清肃表示震惊,“换我来,韩氏都挺不过这个年。”   韩清然哭笑不得:“哥,你真没事?”   “没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韩清肃说,“你去找个叫黄初的律师,老妈生前有部分遗产是交给他托管的,我记得应该是有几家小公司,对了,胜来地产知道吗?”   韩清然点了点头:“秦符的。”   “屁,你的,资料都在老爸书房的保险柜里,应该还有百分之三秦家的股份,我朋友手里还有一部分,你也休息了,收拾收拾,我觉得现在啃秦家正好,努把力,哥未来的幸福生活全靠你了。”韩清肃语重心长道。   韩清然有点懵:“啊?”   “赶紧的吧,趁热打铁,要是真遇到搞不定的人,就说青森集团的林肃是你亲嫂子。”韩清肃道,“想搞钱就别要脸。”   韩清然怒道:“你还没和他离婚?!”   “这是重点吗?”韩清肃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关系处得好,青森也有你一半。”   说完,韩清肃潇洒地挂断了电话,徒留韩清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韩清肃掀开毯子,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又缩回脑袋,抱着手机点点点,电影里的枪炮声彻底将他的声音掩盖。   一个小时后,新闻上的头版头条就从青森集团并购韩氏变成了青森集团总裁林肃与韩氏集团大少韩清肃甜蜜隐婚,青森的股价开始大幅度波动,青森集团不得已开始紧急公关。   电影终于放到了最高潮的部分,男女主角在狂风骤雨中热烈接吻,凄美的音乐声环绕在了影院周围。   “拖住青森?”   “啊,秦氏家大业大,看韩清然的本事吧。”韩清肃懒洋洋道,“大不了你们对半分嘛,他三你七也行,起码得保个大差不差的家底。”   “闹成这样还不离婚?”对方问。   “离不了,一提就炸,我还想活着。”韩清肃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挂了。”   “对了,那张照片你看过没?”   “靠,新闻上的照片多了去了,我只看头版头条自己的帅照。”韩清肃道。   对方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长相清纯可人的小姑娘亲昵地挽着林木寒的胳膊,两个人挨得很近,林木寒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手覆在她的头上,这照片位置找得十分巧妙,乍一看像个错位的接吻照。   “你不是说林木寒爱你爱得要死要活吗,怎么个情况?他不是弯的?”   韩清肃缓缓地皱起了眉,盯着林木寒那张温柔又清俊的脸,和电影里的男主角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操……”他直起身子,把照片放大,眉头越拧越深。   林木寒都没对他露出过这么温柔似水的表情,林木寒本来不是弯的,是他给硬人掰折了,但他妈的他们都结婚了,这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我正愁着没借口离呢。”韩清肃嗤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一直被他压在心里的那股火噌得一下就冒了上来,他压低了声音道,“他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妈的,他又不是真属乌龟王八蛋的,总不能每次都被绿吧?   而且这个人还是林木寒。   韩清肃莫名地有些暴躁,他一把扯开蒙在脑袋上的毯子,家庭影院里的灯光几乎同一时刻亮起。   电影里的女主角被迫和男主角分离,在男人悲痛的呼喊声里,韩清肃对上了门口林木寒冷冽的目光。   “哥,你在和谁说话?”   韩清肃拿着手机直接把照片怼到他脸上,冷声道:“你他妈先告诉我这女的是谁?”   林木寒愣了一下,竟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愤怒和冷漠,心底顿时升腾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他扯了扯嘴角:“哥,这不重要。”   韩清肃笑了一声,转身放下手机,回身一拳头就重重地砸在了林木寒的脸上,林木寒没料到他突然动手,被揍得懵了一瞬,下一秒就被韩清肃一脚踹在腿弯,抓住头发按在了地上,周围的椅子空间狭窄,韩清肃把人别在空隙间,林木寒试着动了一下,竟然被他绞得死紧。   “这很重要。”韩清肃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人仰起头来,贴在他耳边道,“我他妈戴一次绿帽子就够够的了,林木寒,我给你脸了?”   林木寒兴奋地笑出了声:“哥,你又不喜欢我,我吞了韩氏你也不在乎,我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要紧的?”   “我他妈忍你不是一次两次了。”韩清肃脸色一沉,薅住他的直接把人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我不喜欢你我跟你上床让你操!我不喜欢你我他妈跟你求婚!我不喜欢你我被你单方面冷战半个月上赶着跟你领证!林木寒,你他妈脸真大啊,我不喜欢你——我操你大爷我他妈不喜欢你!”   “我他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连句服软的话都不说,被你搞破产了我还好吃好喝哄着你陪着你,我是犯贱是吧?!!”韩清肃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说了不信,非得自己琢磨,我他妈就该操死你!”   林木寒结结实实挨了几拳没懵,反倒被他这几句话彻底砸得懵在了原地。   韩清肃还想再给他一拳,却猝不及防看见他通红的眼和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   他暴躁地骂了一声,扣住人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整整一个月,林木寒甚至都没跟他好好接过吻,更别提上床了,每天就用阴沉森冷的目光盯着他,好在韩清肃早就下定决心要离婚——他妈的无性婚姻简直就是噩梦。   但架不住林木寒实在……太合他的胃口,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两个人撕扯着滚在了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按灭了影院里的灯,林木寒疯了一样亲着他,胡乱地解着他的扣子,韩清肃把人压在了椅子上,在黑暗中感受着林木寒炙热的呼吸,扣住了他的手腕:“我来。”   “不。”林木寒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你就滚。”韩清肃的膝盖抵在了他的大腿内侧,狠狠一别,“我他妈都快想疯了,你当个人吧。”   林木寒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有些不稳:“你想都别想,你要是达到目的,肯定就会腻——”   “我他妈腻不了!”韩清肃没好气地咬了他一口,“当年也没腻……根本就没操够……”   哪怕林木寒的手越收越紧,他还在不断地靠近,和林木寒耳鬓厮磨,恬不知耻地说着些荤话,扣在他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松。   “林木寒,别他妈装傻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韩清肃低头亲他的肩膀,手掌顺势就滑到了下面,放缓了语气道,“与其你疑神疑鬼,死活想不明白我到底会不会再丢下你,不如试一试,反正我也跑不了,不就是想知道我心里有没有你吗?”   林木寒冷声道:“照片里的人是我妹妹。”   “不重要。”韩清肃嗤笑道,“我他妈现在要睡你。”   林木寒吃痛,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你做梦——”   “试一试。”韩清肃转头亲他的手腕,声音陡然温柔了下来,仿佛蛊惑人心的恶魔,“万一这都是真的呢?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相信我一次。”   温柔的吻落在了他泛红的眼角,韩清肃动作很轻,也很温柔,他将人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林木寒,我能爱你一次,就能爱你两次。”   林木寒咬紧了牙关。   “我能爱你两次,就有办法一直爱你。”韩清肃吻他的肩膀,“你要是不相信,那就给我时间让我证明,大不了你就把我杀了,你们变态不是都很擅长这个吗?”   林木寒的声音有些不稳,他死死盯着韩清肃:“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韩清肃笑了笑,抹掉了他额头上的血:“都行,就当床上的情趣了。”   屏幕上的电影终于到了尾声,男主角终于在迟暮之年找到了女主,对方却已经变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塚,悲怆的曲调中,黑掉的幕布里传来了一声枪响。   林木寒的声音被他强硬地咽了回去,韩清肃觉得要不是他体格好,至少会被林木寒勒断骨头。   “妈的,十年都没点长进,还是死鱼一条。”韩清肃没好气地往他后腰上拍了一巴掌,“喊老公。”   林木寒看上去和十年前一样,依旧想杀了他。   不过这表情和之前想操他的时候也有些莫名地神似,时隔多年,韩清肃终于恍然大悟接近了真相,这小子可能是想先*后*,可谓十分地歹毒。   韩清肃心情顿时大好。   ………… 第48章 报警   虽然林木寒看起来像要杀人, 但韩清肃还是幸运地保下了一条狗命。   他自以为十分体贴地照顾林木寒的自尊心,同时也是想矜持地克制一下,打算和人分开洗澡, 结果就被林木寒薅住领子粗暴地拽进了卫生间。   林总身上的西装还算完整, 只是皱了许多, 深色的西装上沾染了不少可疑的脏东西, 毕竟浴室和地下影院还有段距离, 一路上碰到了几个保镖和管家,韩清肃跟在人后边儿,觉得能被林木寒拳头上的青筋抽两个嘴巴子。   在水流声和蒸腾的雾气间,林木寒目光阴郁地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着扣子,露出了大片胸膛,韩清肃不太喜欢在人身上留下痕迹,但这次大概是回味无穷,给人留了几个牙印和吻痕。   这不紧不慢的动作看得韩清肃喉咙发紧, 他清了清嗓子:“我帮你?”   林木寒把外套扔到了地上, 语气冰冷:“感觉怎么样?”   韩清肃挑眉:“还不错。”   他说着, 忍不住就想上手,往林木寒劲瘦的腰间摸了一把, 顺势就把人压在了浴室的墙上:“继续?”   林木寒额头上的血混着水淌在脸上, 他扯了扯嘴角:“你是真不挑。”   韩清肃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刚才有点激动,你应该能理解,宝贝儿, 你是真带劲儿。”   林木寒抓了抓他湿漉漉的头发, 低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腻?继续一次,还是两次?三个月也就顶破天了, 韩清肃,我真想杀了你。”   韩清肃亲了亲他的嘴角,回味道:“刚才差一点就爽死了,你再接再厉。”   林木寒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推进了浴缸里。   韩清肃差点被水呛到,浮上来的瞬间被林木寒抓住头发压在了身下,林木寒结实的腹肌在湿透的衬衫中若隐若现,还能看到之前被捅的那道伤疤,西裤因为他半跪的姿势彻底打湿,半敞着的拉链湮没在水中,那张清俊的脸上情欲未褪,目光却死寂阴沉,随着他拽起韩清肃的动作,手臂上的肌肉看上去极具爆发力。   韩清肃觉得他一拳过来能直接把自己爆头。   大少爷两条胳膊搭在浴缸边缘,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漂亮性感的身体,戏谑地吹个口哨:“老婆,你他妈帅呆了。”   林木寒抓住他的头发就亲了上去。   ——   吃饱喝足的大少爷心情非常愉悦。   “手机是怎么回事?”林木寒换了身家居服,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   韩清肃非要挤过去挨着他一起坐,闻言道:“啊,我正看着电影,突然发现椅子下边儿有个手机,我就随便拿起来看看。”   林木寒道:“我们结婚的新闻也是随便看看?青森刚吞并韩氏,这时候放出婚讯,对我们都不好。”   韩清肃啧了一声:“所以你们就放出了‘恋爱照’,怎么着,我他妈是拿不出手?还得让你妹跟你做戏,林总,你既然做就大胆点,找你妹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真去外边儿找个人。”   “你在吃醋。”林木寒终于反应了过来,糟糕的心情终于上扬了一些。   韩清肃抬手胡乱地揉了把他的头发,哼笑道:“开心了?”   林木寒声音冷了下来:“不管你再想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青森不会停手,我也不会让你再和韩氏有任何瓜葛,你这辈子只需要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韩清肃正色道:“万一我天赋异禀翻盘了呢?”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林木寒道。   “那你之前还死活不在下边儿呢。”韩清肃揶揄道,“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过绝对。”   林木寒转过头来神情阴郁地盯着他。   韩清肃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把人扑倒在沙发里:“不说这些,我们谈谈私事。”   林木寒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腰,又顺势将人搂住,冷着脸道:“什么私事?”   “我和韩清然说好今晚一块儿吃饭。”韩清肃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木寒搭在他腰间的手骤然一紧。   “你不想去?”韩清肃叹了口气,“也行吧,主要他觉得我可能已经被你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我想给你去证明一下清白,毕竟你是他嫂子。”   林木寒:“……你不用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可我们已经和好了。”韩清肃皱眉。   林木寒愣住:“什么和——”   “哦,你还想离婚。”韩清肃点了点头,“也行,带上结婚证明天就离。”   林木寒咬牙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婚了?”   韩清肃倒打一耙:“你不想离婚一个月连嘴都不亲?床也不上?给我关这儿阴阳怪气冷脸相对,我他妈还不如直接出家当和尚。”   “是你说要冷静。”林木寒皱眉,“简直颠倒黑白。”   “呵,你这又囚禁又监控的,还拿韩清然的人身安全威胁我,我敢不冷静?”韩清肃撇嘴。   “哥,我已经很克制了。”林木寒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终于喊哥了?不是一口一个‘韩清肃我要杀了你’的时候了?”韩清肃戳他的脑袋。   林木寒抓住他的手,语气阴沉道:“就算你现在是装的,最好一直装下去,我怕我会做得更过分。”   “对,我他妈都是装的。”韩清肃气得笑出了声,“林小寒,你真是油盐不进。”   林木寒咬了他的脖子一口,在上面留下了个显眼刺目的吻痕。   韩清肃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听话,换衣服去吃饭。”   ——   韩清然在订好的房间里,如坐针毡。   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哥逃离林木寒的魔掌,就算林木寒背后有青森和费尔伦又如何,这里是法治社会,他就不信林木寒能只手通天。   他哥那么爱自由的一个人,说不定结婚也是被林木寒逼的,他查过许多资料,像林木寒这种极度缺爱的人心理很容易发生扭曲,指不定还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韩清肃说不定被折磨得不像样子了——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一个月前他哥脚步虚浮满身吻痕地回来……一定是林木寒强迫他哥!   就算韩清肃在感情的事上非常混蛋,玩弄了林木寒的感情,但是退一万步来说,林木寒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更何况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非要把人关起来,要不是他哥还有点脑子,说不定已经被林木寒绑到国外再也回不来了,哪里还有机会和他求救?   韩清然正胡思乱想,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他猛地起身,就看见韩清肃春光满面精神焕发地走了进来,和他想象中的颓丧虚弱完全不沾边。   韩清肃看见他潇洒又帅气地张开了胳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弟弟,你是不是瘦了?”   韩清然打量了他一圈,确认人没少胳膊少腿之后,和他身后的林木寒对上了视线。   林木寒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韩总,又见面了。”   韩清然抬手握住,皮笑肉不笑道:“林总真人不露相,把我和我哥骗得团团转,还哄着他和你结婚,佩服。”   “结婚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算跪下来求他都不可能。”林木寒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两个人剑拔弩张,韩清肃转身一边搂住一个,让他俩松开手:“行了啊,握个手意思意思得了,赶紧点菜吃饭,饿死了。”   “哥,林总是不给你饭吃吗?”韩清然问。   “他能吃能喝,胖了五斤。”林木寒道,“弟弟不用担心。”   韩清然冷声道:“当不起林总这声弟弟。”   “无妨,法律承认了就行。”林木寒扣住韩清肃的手,“哥,坐这边。”   韩清然转头去看韩清肃,结果韩清肃正笑吟吟地看着林木寒,还不老实地往人的腰上摸了一把,爪子上的婚戒很难让人忽视……韩清然眼睛疼。   “一家人吃饭就吃饭,别谈公事。”韩清肃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摸着林木寒的大腿,人模人样道,“都轻松点儿。”   “哥,你在苍山住得习惯吗?什么时候回家?”韩清然问。   林木寒放下了筷子。   韩清肃道:“还行吧,等过几天我就和小寒回家住段时间,结婚的事情我还没和爸妈说,到时候等你嫂子有空,我们一块儿去扫个墓。”   话音落下,饭桌上一片死寂。   韩清然是不可置信,以为韩清肃被林木寒彻底控制了,林木寒则是将信将疑,以为韩清肃能屈能伸做到了这种地步,只有韩清肃像没事人一样,开开心心地吃着饭,抽空敲了敲桌子:“虽然我长得帅,但也不能顶饱,都别看了,吃饭。”   这顿饭能吃下去的只有一个人。   中途林木寒出去接了个电话,只剩下兄弟二人,韩清然万分不解:“哥?”   韩清肃示意他冷静,指了指自己的衣领,又点了点耳朵,示意他说话悠着点。   韩清然眼睛瞬间就冒出火来:“你还说没事?!”   “只是他个人的一点小爱好。”韩清肃道,“无伤大雅。”   韩清然道:“马上和他离婚,跟我回家。”   “啧,离什么离?揍你啊。”韩清肃不赞同道,“我俩好着呢。”   他刚哄着人尝了尝,正在兴头上,更何况林木寒从头到尾都没真的对他怎么样,充其量就打打嘴炮,这么有自制力的变态放在变态界那都得是优秀模范代表。   韩清然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被他控制一辈子?”   韩清肃对他无事自己的提醒表示不满,韩清然直接扔了筷子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哥,警察就在外面,我也带了保镖过来,今晚我绝对不会让他把你带走。”   他摸到了韩清肃领子上的窃听器,摔到地上踩得粉碎,韩清肃都没来得及拦,抬头就看见林木寒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保镖从隔间里冲了出来挡在了韩清肃和韩清然面前,外面响起了警笛声,林木寒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卧槽,不是,误会!林木寒你别动手!”韩清肃顿觉不妙,转头瞪了韩清然一眼,“你也别瞎掺和!”   他说完就想过去,结果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了去路,韩清然斩钉截铁道:“哥,你肯定是被他洗脑了,等心理治疗一段时间你清醒过来就好了。”   “我靠。”韩清肃震惊地看着他,“你这想象力真牛逼,他三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来我被他洗脑?!”   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警察对林木寒道:“林先生,你涉嫌非法拘禁他人,剥夺韩清肃先生人身自由,请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林木寒隔着保镖和韩清肃对上了视线,语气平静到吓人:“哥,这就是你的计划?”   韩清肃甚至听出了一丝绝望。   “我操……”他一把甩开拽着自己的韩清然,越过保镖到了林木寒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对警察道,“警察同志,不好意思误会了,他是我对象,我们是合法的婚姻关系,没有什么囚禁,闹着玩而已。”   警察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误会我们会根据事实来判定,请你们配合调查。”   “哥,回来。”韩清然喊他。   韩清肃死死抓住林木寒冷到刺骨的手,转身指着他:“我他妈早晚揍你一顿。”   “都带走。”警察大手一挥,把几个人都带到了警车上。   韩清肃被迫和林木寒分开,分开前他使劲捏了一下林木寒的掌心,低声道:“我没想到清然会报警,都是误会,我来想办法。”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就腻了?”   韩清肃看他红了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带着陌生又酸涩的疼,他咬了咬牙,笑了一声:“没,正新鲜着呢。”   林木寒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第49章 证明   “哥!韩清肃!”韩清然把人拦在了门口, “你冷静一点!”   韩清肃正色道:“这件事情就是个误会,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误会?他把你关起来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是误会,还是他往你身上装窃听器在你房间安摄像头是误会?”韩清然冷声道, “还是你觉得青森彻底吞并了韩氏是误会?”   韩清肃沉默了一瞬:“他偶尔是有些极端, 但本性不坏。”   “偶尔?”韩清然被他的措辞气笑了, “要不是今天晚上他放你出来, 你还打算被他关一辈子吗?韩清肃,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从他出现在芜城就是为了接近你吞并韩氏,要不是你结婚前把股权都转给了我,他早就把韩氏拿到手了,如果不是西城项目腰斩,你被拖在里边,至于迟迟和沈知重谈不下来吗?你别傻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步步为营算计得都是你, 现在青森吞了韩氏, 你和他又有婚姻关系, 你还不是任他宰割?”   “是我自己要进西城项目。”韩清肃道。   “是他先把秦符拽进去的,你为了给爸报仇才不管不顾也要加入, 他早就知道秦符和爸爸的车祸有关系, 你根本就是落进了他设下的圈套里!”韩清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看看你现在还剩什么?韩氏的股权全都在我这里,国外的公司全卖了, 名下的资产全变卖投进了韩氏, 现在也都进了青森的口袋,连婚都和他结了, 心甘情愿被他囚禁控制,甚至现在还不遗余力地维护他想救他出来。韩清肃,你醒一醒,楚景元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这恋爱是非谈不可吗?!”   韩清肃被他吼得往后仰了仰脑袋,摸了摸鼻子无奈道:“韩清然,你是得了狂犬病吗?”   韩清然被他气得生生噎在原地,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生意上的事情归生意,有来有往有输有赢很正常,韩氏的确无力回天,咱俩都不是什么商业奇才,当然,公司破产我要负一部分责任,毕竟楚景元是我带进公司的。但我觉得吧,这个事儿得客观论证,现在咱们的股权虽然没超过百分之五十,但也接近了,不算真正破产,靠吃分红也挺好,而且我相信你有能力东山再起。”   他顿了顿,才说:“再者,我和林木寒的问题主要是感情上的事情,你不能这么粗暴地把两者混为一谈,他虽然事先知道秦符和楚景元别有用心,但那时候说实话人家也和咱没什么关系,分手都快十年了,也没义务提醒我们。我生气主要是因为我俩已经结婚了,结果他一直瞒着我他是林肃,他是我老婆,我当然会把他之前的账一并算了,气头上肯定想离婚,但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感情上的事情很难算明白,你也理解不了。”   韩清然皱起了眉。   “只一点,他从来都没做出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反而还救了我好几次,这一年我最难受最混乱的时候,是他陪着我熬过来的。”韩清肃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林木寒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要是真想关住我,今天晚上就不会来吃这顿饭。”   韩清然鲜少看到他哥这么严肃正经的表情,他有些将信将疑:“难道这十年你一直都没能忘了他?”   韩清肃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倒也不是,之前在芜城碰见他,我连他名字都没想起来。”   韩清然眉头皱得更深,不解道:“那你当年被迫出柜为什么要和他立刻分手?”   韩清肃比他还要不解:“卧槽,人家A大高材生,还是搞物理的,那可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你觉得老爸给钱送人出国那么简单吗?他拿了钱基本就回不来了,我总不能让人家谈个恋爱把大好前程都给葬送了吧?”   韩清然道:“只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我他妈和他谈三个月就情根深种非他不可了?”韩清肃说。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非他不可?”韩清然咬牙。   韩清肃摸了摸鼻子,然后理直气壮道:“毕竟是你哥情史上唯一一次遗憾,没谈够,现在再补回来呗。”   “那也不至于和他结婚。”韩清然语气阴沉道。   韩清肃按住他的肩膀,心平气和道:“我就只想跟他领证又能怎么办?待他身边我就是觉得特别安心,一觉能睡到大天亮,吃什么都觉得香,看见他就开心。”   韩清然愣了愣:“你不失眠了?”   “早好了。”韩清肃骄傲道,“胃病也好了,没看出来我都胖了十多斤吗?”   和一年前相比,他哥的确是容光焕发了不少,也没那股半死不活的劲儿了,但是——   “以后对你嫂子客气点儿。”韩清肃指着他的鼻子一本正经道,“人长得帅不说,还他妈会功夫,家大业大头脑聪明,而且他对你多好,你都这样了他都没动手揍你,要是让你搅黄了,我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老婆?”   要不是知道林木寒是什么德行,韩清然险些真被他忽悠信了。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还想和他鬼混?!”韩清然咬牙切齿。   韩清肃不置可否,抄着兜潇洒地进了门,韩清然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拦住他,快走两步想把人拽住,却又迟疑了两秒。   就这两秒,韩清肃已经蹿得不见了人影。   ——   问询结束得很快。   顾万青看见林木寒从警局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木寒坐进了车里:“有话就说。”   “你让我说的啊。”顾万青离他远了一点,“要不是我早有准备提前就打好了招呼,你今晚指定得在里边过夜了,我说什么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年韩清肃能甩你一次就能甩你第二次,你指望他能定下心来,还不如去买彩票。”   林木寒沉默不语。   “老大,这都十年了,再说你们这也算再续前缘,了却了你当年的执念,韩氏也到手了,差不多放下行了,世上好男人多的是。”顾万青苦口婆心地劝他,“人家韩大少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他这种人就不会真爱上别人,咱还是踏踏实实搞钱算了。”   林木寒道:“人不在警局了?”   “两个小时前,他回了趟苍山别墅,跟着他的人传来消息,他和韩清然现在在机场,目的地是B国。”顾万青看了眼表,“还有二十分钟飞机就会起飞,从这里过去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机场人太多了,我们不好动手,而且你刚从警局放出来,最好别轻举妄动。”   路灯的光线交错而过,昏暗的车内,林木寒的眼神变得有些恐怖。   顾万青告诫道:“就算现在油门踩到底我们赶不上,现飞都来不及,你冷静一点。”   “你说得对,他不会爱我,我也不需要他爱我。”林木寒的声音里透着股执拗而平静的恨意,“我只要他待在我身边,就算死也要死在我面前。”   “他跑不了。”   顾万青听得头皮一阵发麻,不得已打了个圆场:“也有可能,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林木寒自嘲地笑了一声,“没什么误会,他只是腻了。”   垃圾就是垃圾,怎么能因为包装得好看就觉得他是个好东西了呢?   他喃喃道:“我还是对他太好了。”   顾万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刚从局子里出来,别冲动。”   林木寒垂下眸子,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至于。”   顾万青感觉头都大了一圈,不放心道:“要不今晚去我那儿?”   林木寒拒绝了他的提议:“回郊外的别墅。”   与此同时。   警局。   韩清肃喘着气把结婚证和一沓证明材料交到了警察手里,这两个半小时,他先是赶回苍山在那几千平的房子里找到了林木寒藏起来的结婚证,回来的路上顺道送韩清然去机场让他出去避避风头,然后打了十几通电话,在一个小时之内搞齐了所有证明林木寒无罪的材料,然后满心期待来警局领人回家。   那警察愣了愣:“林木寒已经走了。”   “走了?”韩清肃疑惑,“不是说今晚出不来吗?”   “这我也不清楚。”对方含糊其辞。   韩清肃瞬间就明白了,估计是顾万青那边的人运作的,他当然也能动用关系,但问题在于人是韩清然送进来的,关系是韩轩留下的,韩氏又刚破产,他要是这样搞两头不讨好,而且还有更安全一劳永逸的办法,他当然是选择后者。   只是他没想到顾万青动作这么麻利。   “好,辛苦警察同志了。”韩清肃道。   对方拿过了他手里的材料,对他道:“明天就能撤案,以后尽量不要把家庭矛盾放大,个人爱好还是要在法律道德允许的范围内,你们这样不仅浪费公共资源,在一定程度上还会给社会造成负面影响……”   “好的警察同志,我们一定好好反思。”韩清肃干笑了两声,匆匆离开了警局。   他拨通了林木寒的号码,结果无人接听,信息也没人回,他想了一遭,直接开车去了郊外的那栋小别墅。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应该大差不差。   别墅的窗户一片漆黑。   韩清肃又打了遍电话,还是没人接,指纹开了门锁,拿着手机走了进去,就看见桌子上不停闪烁震动的手机,猛地松了口气。   一楼没人,地下室也一片冷清,他抬脚上了二楼,其他房门都敞开着,只有一间卧室房门紧闭。   “林木寒?”他谨慎地喊了一声,拧开了门把手,皮鞋踩在地毯上只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门打开,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黑暗中,正对着门的墙角里有一点猩红,韩清肃适应了几秒,才看见林木寒坐在地上,靠着墙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林木寒。”韩清肃没开灯,只是喊了他一声。   角落里的人浑身僵了一下,继而骂了句脏话。   林木寒头一次知道抽烟也能抽出幻觉。   “我开灯了啊。”韩清肃看不清他的表情,问了他一声,然后打开了屋里的灯。   刺眼的光线让两个人同时眯了眯眼睛。   韩清肃看向林木寒,他身上还是出门时穿的衣服,皮鞋旁是数不清的烟头,他头发有点乱,眼神冷漠又疲惫,抬头看向他时,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恐怖。   像一头随时都能咬断他喉咙的野兽。   “刚才我回苍山拿结婚证和证明材料了,一来一回花了不少时间,中途送韩清然去了机场,他有生意得去趟B国。”韩清肃道,“和他一块儿去机场是为了拿东西。”   林木寒抽了口烟,问他:“拿什么东西?”   韩清肃走到了他面前蹲下来,拿走了他手里的烟,按在了地板上拧灭,然后从怀里拿出来了块玉牌,额首镂雕着夔龙纹,后面雕刻着许多福字,他把玉牌戴到林木寒的脖子上,低声道:“那胸针的确不是什么传家宝,这个才是,据说是我们家老祖宗传了几百年,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爸给了我,一直被我放在国外,原本是打算空运过来明天正好——”   他看了一眼表,笑道:“今天早上给你的,前边儿什么都没有,后边儿刻着百福,意思是平安无事,福运满满,别嫌俗啊,我能拿出手的就这么点儿东西了。”   “林木寒,今天是第一百天。”   林木寒目光微顿。   久远又清晰的记忆缓缓涌现。   在十年前,应该是他们分手的前一天,空荡又热闹的游乐园里,夜空中烟花绽放,欢快的音乐声中,只有他和韩清肃两个人。   “哥,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九十九天。”他期待地看着韩清肃,“明天就是第一百天。”   韩清肃笑了笑:“想要什么礼物?”   林木寒想了想,笑道:“你自己想吧,反正我已经准备好了。”   韩清肃抬头看烟花,故作苦恼:“第一百天啊,这么快,我都没注意。”   林木寒仰面躺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烟花:“哥,像做梦一样。”   韩清肃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出息,这才哪儿到哪儿。”   林木寒疯玩了一整天,累得眼皮发沉,他搂住韩清肃的腰:“哥,我会永远陪着你,你也要永远陪着我。”   韩清肃枕着胳膊,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应该是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回了兜里。   林木寒有些记不清他有没有说话,只是心满意足地抱着人低声道:“哥,我要最特别的礼物,最好能让我记住一辈子,永远都忘不掉……”   如果放在以前,他是打死都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可被爱的人总是会贪得无厌,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韩清肃一定可以做到。   韩清肃在他眼里是世界上最优秀最完美的人,韩清肃会满足会包容他的一切,韩清肃可以做到他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安心和幸福,他可以为了韩清肃交出自己的一切。   “好。”韩清肃亲了亲他的额头,“困就睡吧。”   ——的确是终生难忘的礼物,第二天他孤身一人躺在酒店,睁眼就看见了手机里的分手短信。   而现在韩清肃就在他面前,凑上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林木寒,现在补上了。”   林木寒孤身一人走了整整十年,终于从第九十九天走到了第一百天,拿到了韩清肃承诺的礼物。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枚玉牌,又点了根烟:“你其实不用回来,就算你去了B国,我也有办法找到你。”   “唔。”韩清肃被烟呛了一口,“这不是有风险吗?要是跑了再被你抓回来,断胳膊断腿都是轻的,你再给我整上出虐身虐心的生死之恋,我命再硬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林木寒掀起眼皮冷冷地盯着他。   韩清肃指了指自己的嘴:“韩清然干这事儿我的确不知情,我已经和他解释清楚了,咱俩这囚禁纯属私人爱好。我给你分析一下,我要是真想把你送进局子里,咱压根不用去吃饭,能让你在公司就直接被人带走,顺便再找上一群记者曝光你,哇,青森股价绝对大跳水,我们再趁机操作一番,说不定就能翻身了。”   林木寒轻嗤了一声。   韩清肃戳了戳他的手背:“林总,感觉好点儿了吗?要不哥抱抱?”   他张开胳膊,满脸期待地望着林木寒。   林木寒吐了他一脸烟雾:“这么着急送韩清然走,怕我对他下手?”   韩清肃糟心道:“说实话,我很难确定是怕你对他下手还是他对你下手,你俩都挺闹腾的。”   林木寒垂下眼睛:“你先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韩清肃的胳膊僵在半空,他等了两秒,伸手戳了戳林木寒的肩膀,笑眯眯道:“先抱一个呗,胳膊都酸了。”   林木寒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压在了身下,冰冷的刀刃紧紧贴在了他的咽喉处,韩清肃颈间的皮肤被锋利的金属划破,林木寒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底是死死压抑住的疯狂和怒意:“我让你出去,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想找死?”   韩清肃挑了挑眉。   “我想杀你你觉得是在开玩笑?”林木寒冷声道,“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喜欢男人,也不会退学,我可以按部就班当个普通人,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没日没夜地想着一个垃圾,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只是为了得到你,报复你,知道我操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低头凑近韩清肃,语气阴沉道:“像你这种没有底线的人,活该被**,就算真的杀了你,你都给不出一点真心,我觉得非常恶心,你恶心,我更恶心,最好一起死在床上,烂在泥里,谁都别想好过。”   韩清肃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林木寒手里的刀缓缓下滑,抵在了他的心口:“哥,还是一起死吧。”   “那你让我说两句遗言。”韩清肃有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林木寒抬眼看向他。   韩清肃严肃道:“做的时候你他妈明明就很爽,要是真觉得恶心,你能硬?”   林木寒:“……”   “还有啊,我觉得我现在已经非常喜欢你了,你脖子上都挂着我家祖传的玉牌了,这说明你报复我的大业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韩清肃叹了口气,“要不你再坚持坚持呢?万一我真爱上你了,你再把我狠狠甩了,肯定比杀了我更爽。”   林木寒死死盯着他,因为精神极度紧绷,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让他看上去森然可怖。   韩清肃缓缓地抬起胳膊把人搂住,道:“要是你实在忍不住想杀我,那我申请一下临终关怀。”   林木寒的眼珠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然后被人捧住了脸,动作温柔地亲了上来,连呼吸都带着股暖意。   “对不起,我应该守在门外等着你。”韩清肃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但你他妈把结婚证藏地板底下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找了整整一个小时。”   林木寒紧绷地肩背不自觉地开始放松,冷声道:“你找结婚证干什么?”   韩清肃捏住抵在自己心脏上的刀,随手扔到了床底,没好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脸上露出了一个轻佻又戏谑的笑:   “向警察叔叔证明我爱你。” 第50章 补觉   窗户被打开, 冷风吹散了房间里呛人的烟味。   林木寒穿得单薄,靠在墙上紧盯着韩清肃的一举一动,他有些想不明白韩清肃这样做的动机, 是害怕他杀了韩清然, 还是想夺回韩氏?又或者, 只是单纯地想追求刺激?   都有可能。   至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 林木寒一个字都不信。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块玉牌, 就算把传家宝给他了又如何,用这么一块牌子就想换取他的信任,韩清肃未免想得太美了。而且韩清然手里还有那么多股权,他必须赶尽杀绝,不能留给韩清肃任何翻盘的机会,他必须——   “走,出去,这里太他妈呛人了。”韩清肃抓住他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啧, 这身烟味, 你抽烟还是烟抽你?铁肺也经不起这么造。”   林木寒被他拽着下了楼,推进了浴室, 他转身想走, 结果被林木寒一把扣住了手腕。   林木寒不说话,目光阴沉又冷漠,抓着他手腕的手青筋暴起, 疼得韩清肃倒吸了口凉气:“嘶, 一起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林木寒没有松手, 声音冷淡道:“我会公开否认我们的婚姻关系,现在青森刚吞并韩氏,我不会让青森的股价出现大幅度的波动。”   韩清肃点了点头:“理解。”   “婚讯是你找人放出去的,昨天酒店外有狗仔偷拍,包括我们上警车的照片,也是你找来的人?”林木寒问。   “韩清然找的,你别冤枉我。”韩清肃立马澄清道,“我刚才只是举了个例子,那这样只能说明我们兄弟两个心有灵犀,我可没有,别瞎说。”   林木寒轻嗤了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不怕我对付韩清然?”   “所以才把他赶紧送出去,省得你俩打起来。”韩清肃戳了戳他结实的小臂,“松手,疼死我了。”   林木寒不仅没松,反而加重了力道,直接把人从门外扯了进来,抽出腰带将他的胳膊捆在了背后:“韩清肃,你是不是还没认清现在的形势?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管你到底因为什么回来,落在我手里就别想再跑,我之前还是对你太好了。”   韩清肃坐在马桶盖上,两条大长腿岔开舒服地往后一靠,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来吧宝贝儿,尽情地折磨我。”   林木寒:“……”   韩清肃笑吟吟地看着他:“需要我来点反抗的情绪吗?或者加点宁死不屈的台词?”   他抬起脚,皮鞋暧昧又下流地踩住林木寒的脚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人,这幅浑身竖起尖刺的冷漠模样简直勾得他心痒难耐,哪怕被五花大绑都不耽误他调戏人:“你自己动?还是我牺牲一下教你一回?”   林木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无留恋地进了旁边的浴室。   很快水流声传来,雾气在空间中弥漫,磨砂质感的玻璃隔断只能让韩清肃看到林木寒一道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林木寒怎么绑的,他挣了挣皮带,一点多余的空隙都没有。   大少爷忧愁地叹了口气:“林寒寒,胳膊疼。”   林木寒没有理他。   “真的很疼啊寒宝儿,我感觉手腕都被你捏碎了。”韩清肃拖着长腔,懒洋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好歹是青森的老总,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判我死刑,草民冤枉啊老婆——老婆——老婆——”   “闭嘴。”林木寒冷声道,“再喊把你的舌头割了。”   韩清肃开心道:“割了怎么亲你?怎么给你*?虽然我技术不好,但我勤奋好学,我觉得我的技术有了质得飞跃。”   林木寒又不说话了。   韩清肃戏谑道:“宝宝,你是硬了吗?”   林木寒快速地冲了个澡,出来抓起旁边的毛巾就要塞进他的嘴里,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韩清肃夹杂着点诧异的目光。   “你要不让我说话,还不如杀了我。”韩清肃用膝盖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腿,声音忽然低落下来,“我不太喜欢这样被绑着,小时候我被人绑架过,有点阴影。”   林木寒愣了一下。   韩清肃直起身子凑上来,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肚子,闷声道:“老婆,别这样,求求你了。”   林木寒冷笑道:“你不喜欢就对了,你越不喜欢,我就越要折磨你。”   他抓住韩清肃的头发迫使人仰起头来,却看见韩清肃的嘴唇隐隐有点发白,他迟疑了两秒,把人拽起来解开了绑在他背后的皮带。   解开的瞬间,就被韩清肃一把抱进了怀里。   浴室里还有些潮湿,韩清肃的呼吸炙热又滚烫,他使劲搓了搓林木寒的后背,含糊不清道:“操,你他妈还不如直接弄死我。”   林木寒应该是想把人推开的,毕竟韩清肃的话没几句能信的,但韩清肃抱得他很紧,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几个小时前听到韩清肃去机场的那种空落又无措的愤怒像被一大团棉花包裹,终于沉甸甸地落到了实处。   不是幻觉。   他应该没疯。   林木寒迟疑地抬起手,揽住了韩清肃的腰,哑声道:“弄死你也行。”   韩清肃亲了亲他还带着水珠的肩膀,鼻梁擦过他的耳垂:“还是死在床上比较适合我,纵欲过度精尽人亡,比较符合我一世英名。”   林木寒道:“再说成语我就把你塞进马桶冲下去。”   韩清肃笑了一声:“缓过来了吗?”   林木寒沉默了许久:“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韩清肃捧住他的脸,认真又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只是因为你太爱我了,看,你洗澡都不舍得把牌牌摘下来。”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林木寒戾气未退。   韩清肃稀罕地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凑上去亲了他一口:“不生气了,饭也没吃两口,我给你做早餐。”   林木寒皱眉道:“你?”   “怎么着,我好歹煎过俩鸡蛋。”韩清肃带着他往外走,“我爸妈都没能吃上我做的饭,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半个小时后,林木寒换了身衣服,坐在餐桌前看着盘子里糊了一半的鸡蛋,还有烤得梆硬的面包片,以及冒着热气的牛奶,沉默地拿起叉子戳了戳那个蛋。   韩清肃一脸骄傲地看着他。   “你管这叫做饭。”林木寒说。   韩清肃仰了仰下巴:“尝尝。”   林木寒叉了一块煎蛋放进了嘴里,他面无表情地啃了一口面包砖头:“还行。”   韩清肃挑眉。   “就是盐粒硌得牙疼。”林木寒叉起了一块蛋塞到了他嘴里,韩清肃瞬间被齁得痛苦面具,端起滚烫的牛奶就往嘴里倒。   “等——”林木寒还没来得及阻止,韩清肃就直接把牛奶喷了出来:“卧槽烫死了!”   林木寒:“……”   韩清肃吸着凉气,烫得鼻子嘴唇都红了一大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林木寒咬了咬牙,还是给他倒了杯温水。   大少爷瞬间就不疼了,得寸进尺地缠着他要早饭吃,甚至还想点个甜品,被林木寒无情地拒绝后,只能勉强吃了一顿美味的早餐。   吃饱喝足,他就拽着人上了床:“今天周六,睡一天补觉。”   “公司加班。”林木寒被他压着进被子里时,忽然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打算把韩清肃绑起来关进地下室,再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跪在地上求饶——而不是吃饱喝足之后抱着他补觉,想到这里他冷下声音,“韩清肃,你——”   “加什么班,明天再说。”韩清肃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后颈,又搓了搓他的后背,把人圈进了自己怀里,“放松睡觉。”   林木寒不想放松,更不想睡觉,但周围都是韩清肃的气息,让他下意识地开始松懈,他沉声道:“你说被绑架过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韩清肃混不在意道,“逗你玩的,不这样你怎么给我松绑?”   林木寒睁开眼睛盯着他。   “……啧。”韩清肃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都他妈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五岁还是六岁来着,一群傻逼绑了我让我爸妈交赎金,我又哭又闹,他们就把我绑起来堵住嘴,拿棍子抽我,还有人踹我脑袋,我觉得后来我数学只能考十分就是被那个傻逼踹的。”   林木寒缓缓皱起了眉:“然后呢?”   “那会儿我妈怀着我弟,差点急得流产,我爸准备了赎金也报了警,但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然后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搞了辆殡仪车,把我和一死了的老大爷一块儿塞冰棺里往外跑,我想推开那大爷,胳膊被绑在背后死活挣不开,那大爷眼没合上卧槽,我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路。”韩清肃忍不住把他抱紧了点,“操,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瘆人,你猜猜我最后得救了吗?”   林木寒抽了抽嘴角。   韩清肃笑道:“结果那车半路爆胎侧翻,我和老大爷滚了出来,眼看我就要撞到石头上,大爷给我挡了一下,后来那几个绑匪想撕票,警察叔叔神兵天降,挟持着我的那个傻逼被一枪爆头,和大爷躺在了一块儿,警察叔叔真是帅呆了。”   林木寒问:“你被绑走了多久?”   “五六天吧,也可能是七八天?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一直被绑着,吓惨了,后边儿三年我睡觉都得睡我爸妈中间才不会做噩梦,韩清然刚出生只能和阿姨睡。”韩清肃笑了笑,“要不是我老霸占着我妈,说不定我还能再多个弟弟妹妹。”   林木寒对上了他戏谑的目光:“伤得很重?”   “还行吧,有老大爷护体,而且小孩儿骨头本来就没长好,恢复起来很快。”韩清肃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而且我爸妈一直坚持让我看心理医生,要不是你吓唬我,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想起这事来了。”   林木寒沉默下来。   “我也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不怪你。”韩清肃把腿搭在他的腿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咱俩玩玩还是挺刺激的,你那杀气腾腾的样子真他妈帅啊,比那群傻逼养眼多了。”   他抓起林木寒的手,搭在了自己腰间,整个人都靠了上来,把人重新抱进了怀里,低声道:“当时说离婚是在气话,没真想离,而且是你先冷着我不搭理人,我他妈暗示那么多次你都装没看见,搁谁谁不气?我告诉你,这事你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林木寒没有声音。   “心虚了?说不出话来了?那时候你吃早饭我勾你脚你都没反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多么清心寡欲……”韩清肃声音越来越小,稍稍往后一撤低头看怀里的人,林木寒已经闭着眼睛睡了过去,眉宇间还残留着骇人的煞气。   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把林木寒紧皱的眉压平,小声嘟囔道:“就这样还当杀手,你们变态的门槛真低。”   然后他凑上去亲了亲,心满意足地抱着人睡了过去。   黑暗中,林木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韩清肃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了过来,均匀的呼吸在一片寂静中清晰可闻,他盯着韩清肃熟睡的脸,脑海中想象着他被绑起来任人宰割的样子,被他折磨得痛不欲生,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最好失去意识只认识他,只能依赖着他,对他唯命是从不敢反抗……他缓缓皱起了眉,所有虚构的画面全都被嚣张肆意笑着的韩清肃覆盖,摇尾乞怜变成了花言巧语,唯命是从变成了阳奉阴违——甚至就在刚才,他还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份美味又营养的早餐。   林木寒难得有些烦躁,他竟然想象不出来韩清肃的惨状。   过了良久,他抬手摸上了韩清肃的脸,死死盯着人,像是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不想离婚?你不害怕吗?”   他当然没指望睡着的韩清肃会回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熟睡的人闭着眼睛道:“因为还没腻。一点儿都不害怕。”   林木寒僵在了原地:“你没睡?”   “你和那老大爷功力相当,我倒是想睡。”韩清肃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林总,做个爱呗。”   林木寒森冷的目光在黑暗中逐渐变了味道:“你别后悔。”   韩清肃嚣张地笑出了声。 第51章 绿植   …………   韩清肃多少是有点后悔了。   林木寒像头在原始森林饿了几百年的困兽, 被狡猾的人类用陷阱和诡计骗得遍体鳞伤后,用獠牙和利爪将同样被困在陷阱里的人类大卸八块吞吃入腹,连骨头渣都不像剩下。   黑暗中, 那双冷漠又残忍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韩清肃, 猩红的颜色骇人可怖, 韩清肃有那么几个瞬间真觉得自己会被他咬断喉咙, 但他一巴掌拍开旁边的床头灯之后, 才发现这小子在哭。   啊。   啧。   韩清肃又爽又有点痛苦,还夹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噩梦将醒的前一秒那瞬间的绝望与虚惊间的恍惚,又像狂风骤雨中躲在房间里抱着只不会伤人的热乎乎的大猫时的满足,林木寒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咬在了他的肩颈处,像是要将他揉碎咬烂。   韩清肃抓住他的头发,在汗水和悸动中, 征服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想彻底、永久地掌控住眼前这头凶兽, 看着林木寒流露出仅对他的脆弱和依赖,他觉得自己有把握。   可林木寒像失去了理智——但林木寒失去理智的时候不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混乱中他纠结了两秒, 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林小寒……行了……我错了好不好?”韩清肃大丈夫能屈能伸,哄人的话都不用打草稿,“我就应该长在警察局的门口, 让你出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我……操。”   林木寒抬起头来, 气息不稳地盯着他。   韩清肃抬手抹掉了他额头的汗,嬉皮笑脸地想说什么, 就被他抓住头发按进了被子里。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韩清肃已经分辨不出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木寒才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哥。”林木寒从背后搂住他,声音嘶哑沉闷,“我不爱你了。”   韩清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敷衍道:“行。”   林木寒呼吸一顿,搂着他的胳膊骤然收紧。   “睡醒了再爱也晚不了。”韩清肃闭着眼睛道,“你他妈再爱下去,我的腰就废了。”   林木寒:“……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粉刷匠的理解水平就这么高,你管我。”韩清肃没好气地甩他的胳膊一巴掌,“轻点勒,睡觉!”   林木寒被他揍得胳膊发麻,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还没来得及再冲人放几句狠话,眼皮就沉沉地合住,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韩清肃还在呼呼大睡,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条腿搭在他的肚子上,身上抱着被子,一点儿都没留给他,脑袋都快歪到床头柜上,昏黄的灯光下,是满地的狼藉,可见昨天的激烈……有些过火了。   林木寒微微皱眉,他虽然对韩清肃没多少能冷静的时候,但这么过分还是第一次,韩清肃昨晚虽然骂骂咧咧,却罕见地没有拒绝,要是放在以前林木寒这样,他早一脚把人踹下床,但林木寒还记得昨天韩清肃拧着眉忍耐着摸自己的头,还主动凑上来亲他……   林木寒闭了闭眼睛,这肯定是韩清肃的阴谋,想让他放松警惕,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一只手贱嗖嗖地摸到了他的腹肌上,轻轻地捏了两下。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你醒了?”   “早醒了。”韩清肃闭着眼睛道,“感觉像被人浑身揍了一顿,你他妈真牛逼。”   林木寒拿开他不老实的爪子:“既然醒了,那就起床换衣服,陪我去公司。”   韩清肃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睛:“去哪个公司?”   “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林木寒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助理,不准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韩清肃有些兴奋地坐起来:“开多少工资?”   林木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千八。”   韩清肃愣住:“我刷墙一个月都八千,你这有点黑了吧?”   “或者被关进地下室,你自己选。”林木寒拍开他又往自己腹肌上摸的爪子。   “啧。”韩清肃耸了耸肩,亲亲热热地靠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偏过头往他脖子上亲了一口,“一千八也不少,老婆真好。”   林木寒无情地推开他,起身去洗澡,韩清肃趴在床上数地板上的“战利品”,眼神逐渐震惊,他看着大敞的浴室门,对里边儿的人喊:“林木寒,我觉得我他妈也挺牛逼的,换个人可能就被你搞死了!”   林木寒咬牙道:“你要点脸。”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韩清肃默默记下了个数,心情愉快道:“林总,电话!”   林木寒问:“谁?”   韩清肃抓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挑了挑眉:“秦大傻逼。”   林木寒围着浴巾出来,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秦符两个字,抬头看了韩清肃一眼,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韩清肃拿过他手里的毛巾,示意他坐下,站在他面前给人擦头发,林木寒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你好,秦总。”   韩清肃托起他的下巴,林木寒顺着他的力道偏了偏头,电话那边传来了秦符压着怒意的声音:“林总,这事儿你办得也太不地道了吧?”   林木寒笑了一声:“秦总是不是误会了?”   “你说股权只是暂时转让,等我卖了那几家公司手头宽裕就能拿回来,结果你转头就去收购了韩氏,买我公司的人在R国,一查竟然还是青森的,我往西城项目投了多少钱,结果你一个撤资把我套里边儿了,你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秦符冷声道。   林木寒道:“秦总,做生意而已,青森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更何况——”   他掀起眼皮来看向给自己擦头发的人:“韩清肃比你赔得更惨,这不就够了吗?”   韩清肃不爽地薅了一下他的头发,林木寒吃痛,忍着没出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林肃,我好心好意陪你演戏,结果你转头就和韩清肃领了证,你们合起伙来耍老子?”秦符眼看就要压不住火了。   “秦总,你冷静一点。”林木寒声音冷淡了下来,“婚讯是韩清肃放出去的烟雾弹,毕竟韩氏被青森吞并,他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自然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来,你与其信那些花边新闻,不如想想怎么救秦氏,现在沈知重和其他人已经盯上你们了。”   秦符冷笑了一声:“你少在这里装好人,要不是因为西城项目,我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秦总,青森这次也亏损了不少钱,虽然吞并了韩氏,但我们现在资金流转也很困难,而这次负责西城项目的人是楚景元,西城项目腰斩,他有重大责任。”林木寒道,“我们现在正在自查,当时邀请秦氏是他一力主张,他手中韩氏的股权全都置换了秦氏的股权,我现在反而怀疑他真正的用意了,他到底是想帮你,还是想帮韩清肃?可别到头来,你我全都被他利用了,这样丢人可就丢到家了。”   秦符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楚景元和韩清肃联手?”   “当时在芜城,他俩看着还藕断丝连,我倒是能忍,秦总要是有心,不如自己去查。”林木寒说得模棱两可。   韩清肃眯起了眼睛,捏着林木寒让人仰起头,林木寒直接扣断了电话。   “林总,你简直是满嘴胡说八道。”他不爽道,“我丧家之犬?还和楚景元联手?藕断丝连?”   林木寒面不改色:“话术。”   “我看你他妈心里就是这样想的。”韩清肃心里窝了股火,看他的表情隐隐觉得不太对,“林木寒,该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林木寒垂下眼睛,冷声道:“洗澡换衣服去上班。”   “我他妈上你大爷!”韩清肃愤怒中夹杂着点莫名其妙的刺激和不可置信,“当时楚景元不会已经反水想帮我,又被你给策反到秦符那边去了吧?”   林木寒抓开他的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清肃扯了扯嘴角:“所以楚景元可能是真想跟我结婚,却被你下了套——卧槽,林木寒,这绿帽子是你硬给我扣脑袋上的?”   林木寒神色缓缓沉下来:“知道楚景元真喜欢你,你很高兴?”   韩清肃嘚瑟道:“我他妈就说我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我?”   林木寒脸色已经黑得要滴出水了:“怎么,你还要去找他?”   “啧,我有病?”韩清肃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他接近我本来就目的不纯,就算想回头是岸,但最后还是背叛了我,我是有多贱我还去找他?我不弄死他都算心地善良圣父在世。”   “我接近你也目的不纯,毁了你的婚事,吞了你的公司,还骗你结婚。”林木寒压着声音道,“你想什么时候弄死我?”   韩清肃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真牛逼。”   林木寒目光森然地看着他:“哥,不管你怎么恨我,我都不会收手,更不会认错,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我要你永远都翻不了身,一辈子都脱离不了我的掌控。”   韩清肃对着他的脑袋一阵乱揉,阴阳怪气道:“啧啧,那我可真害怕,吓死人了,我真的好恨你,恨死你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把所有的错都算在你的头上,一辈子都试图逃走,让你痛不欲生。”   林木寒刚要张嘴,就被他一把捏住,韩清肃俯身目光严肃地盯着他,良久才道:“立刻给我去做早饭,不然我就把你蘸酱吃了。”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起身下楼,只留给了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韩清肃抓着毛巾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逐渐敛起了嘴角的笑意,神色变得沉郁下来,缓缓开口道:“操,真他妈帅。”   难怪能把林木寒迷得神魂颠倒,十年都念念不忘,隐忍蛰伏多年不择手段都得把他抢到手,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不过和楚景元结婚这事儿还真是林木寒给搅黄的,这多少让他有点没想到,但诧异之余,又觉得真是林木寒能干出来的事情。   林木寒是个心肠歹毒的坏东西。   韩清肃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身上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皮肤,脖子和肩膀连接那块牙印都能画地图了,这扭曲又不健康的感情……真他妈刺激。   ——   韩清肃戴着墨镜,大摇大摆地进了青森集团,然后就看见前台把手里的咖啡浇进了发财树里,那棵发财树竟然还照旧枝繁叶茂顽强地活着。   “林总好!”小姑娘声音清脆地欢迎,“来杯咖啡吗?”   林木寒抬手拒绝,看着走在前面直奔总裁电梯的韩清肃道:“走我后面。”   韩清肃倒退了几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将墨镜往下一勾,对上了魏小米好奇的目光,冲她眨了眨眼睛:“妹妹好,我是你哥的老公。”   魏小米眼睛一亮,伸手捂住心口:“嫂子你不太上镜啊,比照片帅多了!”   韩清肃笑道:“我也觉得。”   “走了。”林木寒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韩清肃开心地和魏小米挥手:“妹妹,有空来家里玩啊,你哥做饭特好吃。”   “真的吗?”魏小米惊喜道。   林木寒直接把人拽进了电梯。   “嫂子再见!”魏小米热情地和韩清肃告别,顺带举起手机拍他。   韩清肃勾着林木寒的脖子,在电梯关上之前冲镜头比了个大大的耶,还趁机转头亲了林木寒一口。   林木寒道:“你要是再这么不注意场合,我就把你关回地下室。”   “我差点忘了问,要是关地下室一个月多少钱?给交保险吗?”韩清肃勾起嘴角问他。   林木寒:“你想得美。”   韩清肃失望地叹了口气,电梯打开,顾万青拿着文件进来,抬头的一瞬以为自己进错电梯了,看看林木寒又看看韩清肃,一拍脑门:“我果然加班加出幻觉离猝死不远了,我得回家睡觉。”   “进来。”林木寒说。   顾万青走进来,韩清肃老老实实站在林木寒身后,笑道:“顾总,好久不见。”   “韩总,好久不见。”顾万青尴尬地笑了笑,疯狂地朝林木寒使眼色。   “他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林木寒道,“他不会参与公司的任何事务,工资走我私人账户,不用管他。”   顾万青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牙都快咬出火星子了:“好的林总。”   和韩氏保守传统的办公室格局不同,青森的办公室更现代化多元化,林木寒的办公室占了半层楼,透明的玻璃外是像甜甜圈一样的办公区,绿植环绕,还间隔着不少水吧和休闲区,氛围看上去十分轻松。而林木寒的办公室相对而言却简约到过分,空旷的房间里除了办公桌书架就是会客区,绿植都少得可怜,黑白灰的色调看上去沉闷压抑,让韩清肃看着很想给他刷上一面粉嫩的墙。   “你先在这里休息。”林木寒将玻璃换成了隐私的模式,出去前警告他,“别乱碰。”   韩清肃点点头,把墨镜一摘,坐在了林木寒那张看起来非常舒服的老板椅上,腿往他办公桌上一搭,心无旁骛地打起了游戏。   林木寒刚出门,就被顾万青拽进了旁边的会议室。   “只是助理。”林木寒说。   “谁问你这个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B国了吗?你怎么把人搞回来的?”顾万青薅住他的领子,双目无神语气绝望,“祖宗,你干了什么?”   他只希望林木寒不会被警察再请进去。   “他根本没走。”林木寒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万青猛地松了口气:“哦,可能是舍不得你吧。”   林木寒自嘲地笑了一声。   顾万青欲言又止,松开他还给整了整领子:“林啊,先不管人家大少爷心里怎么想的,你先看看累死累活的我们,真要忙疯了,我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去补觉,公司的事情交给你了,不然我就让我哥杀了你。”   林木寒道:“其实——”   他正脚步虚浮地往飘,闻言凶神恶煞地拧过头来:“嗯?!”   “好好休息。”林木寒点了点头,“公司交给我。”   他果断收回了让顾万青休息一个星期的话,毕竟顾万青只想睡个好觉,没要长假。   顾万青心满意足地飘走了。   如顾万青所言,他们刚接手韩氏,一大堆事情忙着处理,林木寒一进公司,忙得连顿午饭都没时间吃,泡在会议室里连面都没露。   韩清肃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欣赏着落地窗外无聊的景色,又低头看了看林木寒让人送上来的满桌子私房菜,吃了两口,没什么兴趣地放下了筷子。   整整四个半小时,林木寒连面都没露。   韩清然的电话打了进来。   “哥,我找到人了,相关手续应该很快就能办出来,但真正达到你所说的预期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韩清然道,“我在飞机上想了一路,你如果执意要留在林木寒身边,倒不如反过来利用他和青森。”   “就像楚景元对我做的事情一样?”韩清肃挑了挑眉。   韩清然道:“哥,这不一样,是林木寒先对韩氏动的手,他骗了你,有错在先,更何况——”   “倒也不是不行。”韩清肃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但我要是这么会演戏早进娱乐圈了,哪还会当个无业游民,我现在傍着林木寒也挺好,有吃有喝还能和他睡,一个月一千八的零花钱呢。”   韩清然一听瞬间火冒三丈:“他把你当什么人了!?”   “就是,起码得一万八。”韩清肃点头。   韩清然气急败坏地喊他:“哥,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他这是在羞辱你!”   “嗯嗯嗯。”韩清肃应和道,“他真的太过分了,还有更过分的事情,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说,你顺便帮我办件事儿。”   韩清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去找个人,让他查一查林肃和秦符到底怎么回事……”韩清肃交代完,挂断了电话,垂着脑袋编辑短信。   【楚景元,秦符,顾万青,魏小米,】他手指微顿,还是打上了最后一个名字,【林木寒。调查他们和费尔伦家族的关系,青森的业务往来。】   然后他删掉了记录,瞥了角落里的摄像头一样,溜溜达达进了卫生间,动作轻快地换了张卡,忧愁地叹了口气。   好麻烦,人为什么不能只谈恋爱和上床?   四个小时五十一分钟,林木寒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韩清肃已经帮他把茶几和沙发换了个方位,办公室里多了两盆绿植,休息室中多了几副色彩明亮的水彩画。   “怎么没吃饭?”林木寒皱起眉。   韩清肃打着游戏头都没抬:“不好吃,你给我做。”   “我没时间。”林木寒捏了捏鼻梁,“等晚上。”   “忙,都忙,忙点好啊。”韩清肃在游戏里咔咔乱杀,“婚姻不就是这样吗?热情都是被工作和赚钱消磨掉的,等再过两年,咱俩躺一张床上都只能当纯洁的兄弟了,不如你把家里的床都换成上下铺。”   林木寒:“……不会。”   韩清肃看着胜利结算的页面,将手机往旁边一扔,看着穿着身挺括西装一副斯文禁欲模样的林木寒,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林木寒走了过去,他打量了人一遭,拽住他的手腕就把人扯了过来,林木寒没设防,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先开始的,等林木寒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亲得难分难舍,他身上的西装被韩清肃踩在了脚下,皮带隔着衬衣把他的胳膊绑在了背后,这种小把戏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虽然无所谓,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你可是搅黄了我的终身大事。”韩清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我来一次,这件事儿就揭过去,怎么样?”   林木寒坐在他腿上,神色阴沉。   “很划算的买卖啊宝贝儿。”韩清肃摩挲着他的后腰和大腿,笑眯眯道,“反正你又不亏。”   他扶住林木寒的腰,靠在了沙发上深情喊道:“老、公~”   林木寒肩背紧绷,冷声道:“不可能。”   “不可能也得可能,不然我推门出去就喊你是我老婆,然后让韩清然把他手里的股权全都卖给沈知重,林总,你也不想青森因为你破产吧?”韩清肃掀起了他的衬衣塞进了他嘴里,恶狠狠道:“咬好,掉一次我就多操你一次。”   林木寒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里全是审视。   韩清肃低头吻在了他的胸膛,低声道:“我昨天那么卖力地教你,给我个机会检查一下。”   熟悉的恐惧和不安袭来,林木寒皱起眉,想要挣开背后的皮带,竟然没能挣开,他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还是纹丝不动,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愕然。   “哈,你以为我一上午都在打游戏吗?”韩清肃把他按在沙发上,拿起手机调出搜索页面给他看,骄傲道,“我可是努力学习了一上午,这种结专门对付你这种牛逼的杀手。”   林木寒脸色一黑,想要动脚,韩清肃按着他的腹肌道:“你敢踹一个试试,没轻没重给我踹断了肋骨,你是想医院公司两头跑?”   林木寒咬紧了牙关,韩清肃得意地拍了拍他的俊脸:“乖,就这样,别松开。”   …………   房间中的绿植恰好挡住了角落里的摄像头,落了锁的门窗看不见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手机里游戏等待的音乐慷激昂,被人不甚踢落到了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桌子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彻底变凉依旧无人问津,被浸湿的衬衣下摆贴在了脸颊侧边,又被真皮沙发挤压出了褶皱,在上面留下了些许湿润。   耳边传来了韩清肃的一声轻笑,林木寒拧眉睁开了眼睛,就被韩清肃隔着衬衫吻了上来。   “林寒寒,幸好你是个烂人。”   林木寒喉结微动,盯着他唇角的那一丁点若有似无的笑:“什么意思?”   “你松开了一次。”韩清肃瞬间大喜,“加一次。”   林木寒抬脚就踹,被他扣住脚腕一把按在了沙发靠背上,韩清肃喜上加喜:“擅自殴打老婆,再加一次。”   衬衫又被回归了“原位”。   角落的绿植被空调的暖风吹着,不合季节地缓缓冒出了颗嫩绿的新芽。   好在离春天也不远了。 第52章 探亲   钢琴声轻柔缓和, 桌上的鲜花芬芳馥郁,楚景元看着坐在对面的秦符,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我已经被青森集团辞退了。”   秦符道:“西城项目你只是挂了个名义上的负责人, 真正做出决策的还是林肃和顾万青, 你甘心就这样退出?”   “青森给了我一笔丰厚的赔偿金。”楚景元道, “而且我把手里韩氏的股权转让了出去, 这些对我来说就是烫手山芋, 韩清肃之前赠送我的资产全都补了西城项目的窟窿,否则我就会被林肃送进牢里。”   秦符沉下声音:“那你这次约我出来想干什么?”   “我手里有一小部分秦氏的股权,我对你们家族的生意不感兴趣,所以来和你谈笔买卖。”楚景元道,“你在西城项目决策失误,导致秦氏元气大伤,你这个秦氏继承人的身份不知道还能不能稳住,怎么样,有兴趣吗?”   秦符捏了捏手中的餐刀:“景元, 我们什么时候走到了这种地步?明明最开始, 我们那么幸福。”   楚景元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闻言笑道:“可能是你不满足于只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富贵公子的时候吧,放弃了梦想和未来, 选择金钱和权力。”   秦符轻嗤了一声:“那时候太年轻, 不懂事而已。”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你拿着相机冲向龙卷风的样子。”楚景元说,“那时候我以为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摄影师,不管是雨林还是草原, 我都愿意陪你去, 结果后来我们穿上西装,盯着屏幕上的数字, 算计着人心,再也回不去了。”   秦符十指相扣放在身前,笑道:“景元,这是成长道路上必须经历的,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楚景元将一小块牛排送进了嘴里,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承认,所以秦总,这股权你还要吗?”   秦符十指微微收紧:“景元,我希望你能回来帮我。”   “不会。”楚景元说,“秦符,你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我和韩清肃在一起三年,你始终觉得我对不起你,但你扪心自问,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谁?”   秦符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他压平嘴角,脸色有些不易察觉的难堪:“我知道你为了我牺牲了很多,但是你敢说你没有对韩清肃动真情?要不是我及时动手,恐怕你真的会和他结婚吧?”   楚景元放下餐巾,淡淡道:“我的确考虑过,我们回不去从前,而韩清肃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非常合适的结婚对象,何况他很温柔,除了不爱我,一切都很完美,就像我对他一样。”   秦符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韩清肃这种人,只要他想,他对谁都可以很好,让对方觉得自己深陷热恋被深爱着,你会从他的眼里看出喜欢和爱意,却始终落不到实处,触及不到真心,他喜欢的永远都是新鲜感和刺激感。”楚景元道,“即便和他结婚,用不了多久也会离婚,这种人用婚姻是栓不住的,尽管我想试一试,但对我来说成本太高。”   秦符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我认为我们的计划算是成功了大半,青森和林肃半路杀出来,谁都无法预料,而且我们同样低估了韩清肃。”楚景元看着他,“看在我们曾经的感情上,我建议你把这些股权收回,不管是林肃还是韩清肃,都不会对秦氏善罢甘休,如果我是你,会及时止损。”   秦符笑了一声:“景元,你别傻了,韩清肃不会放过我,难道就会放过你?我们始终是一条船上的。”   “所以我把东西都还给了他,不管是股权还是那些资产,又或者是颜面,林肃想替他出气,我就等着被扇巴掌。”楚景元道,“感情和生意一样,有竞争也有输赢,我输得惨了,他们才会放过我。”   秦符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沉声警告道:“楚景元。”   “阿符,当年我喝醉了酒,你会通宵陪着我照顾我,听我说些毫无意义的醉话,任由我折腾。可是我在韩清肃身边,替他出去应酬醉得不省人事,他只会把我扔给保姆,然后自己一个人睡。”楚景元苦笑道,“我知道被人真正爱着是什么滋味,你又要我怎么真的爱上他?”   “我不知道是谁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怀疑我,但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你和韩清肃都是一样的垃圾,我没必要非要在你们中间选择。”楚景元起身道,“明天中午之前,如果你没联系我,我会联系沈知重,想必他出价会比你痛快。”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秦符神色阴沉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你以为你真能逃得掉吗?”   ——   “我觉得试一试还是可以的。”韩清肃趴在栏杆上,看着后院的泳池,比划了一下距离,“我一个三级跳,手撑栏杆,在你追上来之前就能完美落水。”   林木寒嘴角微微抽搐:“没那么多空间给你助跑,而且我不会拿着电锯追杀你,太麻烦。”   韩清肃啧了一声:“电锯多有氛围,你想象一下,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你穿着雨衣拿着电锯步步紧逼,我要是被你抓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林木寒捏了捏眉心,“把你那本破词典收起来。”   韩清肃抛了抛手里巴掌大的成语词典,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院子里的树被刮得左摇右晃,雷声隐隐从云层间传来,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冻得搓了搓胳膊,进来唰得一声关上了阳台门。   林木寒正坐在地毯上看着电脑处理文件,头也不抬道:“把药吃了。”   他接连加了半个多月的班,三餐不规律,韩清肃嘴刁不肯吃外卖也不吃请来的厨师做的饭菜,硬是在一日三餐都不落的条件下,给自己吃得胃病复发,瘦了一大圈。那天林木寒进门,发现他蜷缩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哼哼,憔悴的脸上顶着俩黑眼圈,满脸哀怨地望着他。   不过是半个多月加班没怎么上心,人差点就被养死了。   大少爷的脆弱程度堪比公司门前的发财树,林木寒不得已,大中午带着人回家……做饭。   韩清肃吃了药,垂头丧气地靠在沙发上,伸手戳了戳林木寒的大腿:“宝贝儿,闷死了,想出去玩。”   他修身养性一年多,娱乐活动除了林木寒之外简直少得可怜,放在以前他要么满世界乱逛,要么寻摸点刺激性的活动,在发现自己被楚景元戴绿帽子前,他正和一群小伙伴在热带雨林玩求生,回来的时候在游轮上办了个盛大的婚前单身派对——热闹疯狂地像是上辈子才会发生的事情。   他上一次去酒吧还是在芜城,差点被林木寒给拎出来弄死。   但就算被弄死,他也没兴趣窝在家里看林木寒加班。   “想去哪里玩?”林木寒问。   韩清肃说了几个国外的城市,林木寒冷酷地拒绝:“没空,去不了那么远。”   韩清肃道:“我可以自己去,你要是不放心,让人跟着我也行。”   林木寒抬起头来盯着他:“哥,还没到晚上,别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韩清肃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要不去国内的城市?”   “行程超过三天不考虑。”林木寒在回邮件,“我最近很忙。”   “我可以自——”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林木寒冷声打断了他。   “靠,二十四小时和我待在一起你不嫌腻歪?”韩清肃刚说完,猛地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清了清嗓子道,“不是那个意思。”   林木寒合上了电脑,摘掉一侧的耳机:“韩清然最近在忙着组建新公司,他这段时间一直在C市,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去找他。”   韩清肃愣了一下:“你也去?”   “我没时间。”林木寒说,“让韩清然亲自来接你。”   “你这前后矛盾了啊,刚还说不让我离开你视线半步。”韩清肃挑眉。   林木寒拿出了条黑色的颈带,在韩清肃疑惑的目光中,果断给人扣了上去,随着一声金属轻微的碰撞声,韩清肃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伸手就想摘下来,却被林木寒抓住了手腕,他道:“只是个植入体内的定位器,不会对身体有伤害,三个月后会在体内自然分解。”   韩清肃诧异道:“这么高科技?”   “我自己在R国有家公司,专门研发这类产品。”他顿了顿,补充道,“合法合规,有审批手续,不用担心。”   韩清肃难受地扯了扯那条一指宽的颈带:“那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处?”   林木寒看了一眼:“没用处,留着好看。”   韩清肃不爽地眯起了眼睛,林木寒勾住那条黑色的带子,把人扯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自己改造了一下,哥,要是你在外面不老实,就会……”   韩清肃脸上的表情逐渐震惊:“卧槽,你不会真变成电影里的变态科学家了吧?”   林木寒把他的高领毛衣往上拽了拽,正好遮住了那条颈带,闻言轻嗤了一声:“不至于。”   韩清肃皱眉:“不太对劲,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林木寒道:“最近在研究心理学的书籍,总把你关在家里不利于身心健康,我给你一定限度的自由。”   韩清肃啧了一声:“放屁,你他妈不是在加班就是在跟我做,要是能在家里找出本翻过的书我跟你姓。”   林木寒:“……哥,我没想到你这么爱我,不想去就算了。”   “操,谁说我不去?”韩清肃顿时来了精神,“然然现在孤立无援,我必须挺身而出,助他一臂之力。”   “然然?”林木寒抬眼看向他,目光森冷。   “肃肃。”韩清肃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他,“寒寒,还有然然,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林木寒顿时有些嫌弃;“恶心。”   韩清肃却笑得十分开心,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人一口:“林助,赶紧给我收拾行李,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木寒面无表情道:“你就这么想走?”   韩清肃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着急了吧?有本事一块跟着啊林总。”   林木寒盯着他看了几秒,沉声道:“一共去三天,机票给你订好了,一天三个电话,晚上视频,少一次我直接派人带你回来。”   韩清肃潇洒地冲他比了个OK,一个小时后拖着林木寒给他整理好的箱子,头也不回地直奔机场。   站在车前等着告别吻的林木寒:“……”   直到看不见韩清肃的人影,他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中途接到了顾安的电话。   “林,老费和我还有奥娜今晚就能到A市,对了,还有你的母亲,她非常想念艾米和你,一定要来探望。”顾安热情道,“我听说你结婚了,对象是一位男人,我们很期待能与他见面,尤其是奥娜。”   林木寒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车前的顾万青,低低应了一声好,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顾万青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冲他摊开手:“我是不是劝过你结婚一定要三思?现在你打算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那天视频老费脸色就不好看,你完全就是在挑衅他。”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林木寒说。   “林木寒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顾万青皱眉道,“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河里救上来,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当孤魂野鬼,老费真要怎么样,我和你一块儿扛。”   林木寒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开门上车:“还不至于这么糟糕。”   “你第一天认识老费?”顾万青坐在了副驾驶上,“要不你还是把大少爷送远点儿吧,C市太近了。”   “韩清然在C市,他比韩清肃谨慎小心许多,万一真碰上什么事,也只有他敢替韩清肃挡刀。”林木寒凉凉道。   顾万青:“……靠。”   他要是韩清然,现在就掐死林木寒这个狗东西。   远在C市的韩清然打了个喷嚏,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疑惑地皱起了眉,打通了韩清肃的电话。 第53章 义务   韩清肃正蹲在行李箱后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墙皮,韩清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暴躁:“什么叫假装你来C市?”   韩清肃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林木寒在我体内植入了一个定位器, 我找人黑了他的手机, 定位会显示你的位置, 这样他就会以为我在C市, 你没事别往酒吧会所什么地方去, 多去附近的景点和酒店逛逛。”   “我本来也没时间去酒吧会所——不对,我根本就没去过!”韩清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厉声问,“你说他在哪里植入了定位置?!”   韩清肃叹了口气:“这个不是重点。”   “这个才是重点!”韩清然愤怒道,“他把你当什么了?韩清肃,你能不能有点尊严?他这是爱你吗,他这根本就是在糟践你,你等着,我现在立刻就回A市。”   “不是, 你先别急。”韩清肃做贼似的看了一圈周围, 确认没人听见才低声道, “我家林宝儿有点不对劲,他竟然主动让我去找你, 肯定碰到什么事情了, 但他又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得悄悄弄清楚,免得他出什么意外。”   韩清然气得头顶直冒烟:“他死了正好。”   “啧, 怎么说话呢。”韩清肃不满道, “他可是亲嫂子。”   “呵。”韩清然冷笑了一声,“我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你已经完全被他控制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哥我是真喜欢他?”韩清肃试图说服他。   韩清然沉默了几秒:“你能喜欢他多久?”   韩清肃认真考虑了好一会儿,谨慎道:“先喜欢三年?”   韩清然一肚子脏话骂不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觉得三年后他可能会放你离开吗?”   “……没关系,船到桥头自然直。”韩清肃说,“你也不要总工作,偶尔歇息放松一下,累死累活有什么意思,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你想要男的还是女的?”   韩清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韩清肃失望地叹了口气:“和钱过一辈子去吧你。”   喇叭声从前面响起,韩清肃起身伸了个懒腰,拎着行李箱上了车。   “韩少,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拉了?”对面坐着的一个梳着中分的清秀男人,戴着副圆框眼镜,脸上一片小雀斑,而在他身旁是穿着女仆装的几个肌肉男,高大结实的身材瞬间将他衬托得无比娇小。   一个肌肉男爬过来要往韩清肃身上凑,韩清肃视线都没动,拿着瓶矿泉水抵在对方脑门上给人推远了:“不好意思,已婚人士。”   “他不好这口,来我这儿宝贝。”陆漫季朝那肌肉男勾了勾手,对方恋恋不舍地看了韩清肃一眼,跪在了陆漫季脚边,被他摸了摸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大腿。   “把我脖子后面那玩意儿取出来。”韩清肃道,“我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放心,小陆出手绝无悬念。”陆漫季扔给他一个平板,“详细资料你回去慢慢看,我大致和你说一下。林肃原名林木寒,父亲林兴学是芜城的一名普通工人,生母魏瑜是A市本地人,魏瑜家境贫困,当时林兴学来A市打工,攒的钱全都用来娶了魏瑜,但两个人观念不和,林木寒出生没多久俩人就离了婚,魏瑜回到A市当服务员,机缘巧合碰到了费尔伦,两个人很快陷入热恋然后结婚,魏瑜跟着费尔伦回到了I国,生下了女儿艾米,中文名魏潇宓。”   “林木寒从A大退学后,主动联系上了魏瑜,然后通过她认识了费尔伦。”陆漫季道,“费尔伦此前有过三任妻子,在和魏瑜结婚之前,一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除此之外他还收养了三个儿子,这些孩子里最受他看重的是二女儿奥娜,其次是他收养的儿子顾安。这些孩子都被安排在家族企业中锻炼,但据说继承人已经确认是奥娜——”   机场内人流涌动,顾安走在最前面,他的长相和顾万青有几分相似,却更为高大冷峻,而在他身边的女人红发碧眼,身材高挑丰满,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在他们身后,魏瑜挽着费尔伦的胳膊,皱着眉在说些什么。   “林——”奥娜看见林木寒非常开心,朝他张开了胳膊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抬起头来笑道,“你结婚了,按照你们的习俗,我还可以亲吻你的脸颊吗?”   林木寒道:“他比较介意。”   “真令人遗憾。”奥娜捧住他的脸揉了揉,“不过我依旧还会爱着你,并且你很快就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林木寒躲开她的手,看向走过来的男人:“父亲。”   费尔伦身量很高,却很清瘦,他看上去六十多岁,鹰钩鼻和深邃的眼窝让他看起来压迫感非常强,像随时都会置人于死地的猛禽,但他却习惯性地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他分别拥抱了林木寒和顾万青,笑道:“看看我们的小伙子,真是非常优秀,我们都没有想到你们能把青森做得如此强大,非常出乎我们的意料。”   顾安接话道:“父亲,这是一笔非常成功的投资。”   费尔伦拍了拍林木寒的肩膀:“走吧孩子。”   林木寒看了魏瑜一眼,魏瑜正在低头看手机,她眉头皱得很紧,给魏小米发语音:“我和你爸爸已经下了飞机,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一个小时之内立刻来酒店见我们。”   “阿瑜,你不要对她这么严厉。”费尔伦揽住她的肩膀,“你和小寒也好几年没见了,你也要关心一下他。”   魏瑜抬起头来看向林木寒,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僵硬而冷淡:“听说你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气氛一时间凝固,费尔伦依旧笑得温和,却任由尴尬的气氛蔓延,顾安打了个圆场道:“好了母亲,我们先回家再谈这些事情,这一路奔波实在让人劳累。”   顾万青在暗处给他哥蹩脚的中文竖了个大拇指,顾安给他使了个眼色,顾万青立马凑上来挤开了林木寒,主动给费尔伦介绍起青森的现状,在背后给林木寒比划了个手势。   顾安落后几步,看着走在前面的奥娜和费尔伦几个人,对林木寒低声道:“树大招风,你们吞并韩氏搞得太招摇,父亲早就对国内的市场虎视眈眈,林,他觉得你违背了当初的约定,你要时间紧张,想办法。”   林木寒看向费尔伦旁边的魏瑜:“谢了。”   ——   “不客气。”陆漫季双腿交叠,和他碰了个杯,“附赠一个小道消息,据说林木寒得了费尔伦青眼,是因为费尔伦看中他想让他当自己的女婿,奥娜对林木寒一见钟情。”   韩清肃放在嘴边的杯子又移开,他挑眉道:“这么刺激?”   “就算是真的,这应该也只是表面的原因,费尔伦想开发国内这块市场,但派来的人一直不得其法,我更倾向于他是看中了林木寒的能力和身份,毕竟是继子,总比陌生人更值得信任,而林木寒也不负所望,这几年青森越做越强,风头很盛。”陆漫季喝了口酒,“不过他一和你结婚就得两说了,就算他把财产和股份处理得很干净,但在费尔伦眼里,他已经没有那么大的价值和利用空间了,可信度也大大降低——他所有儿女的婚事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无一例外全是商业联姻,一切为了家族服务,林木寒现在的处境微妙又尴尬。”   韩清肃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   ——   啪。   刚一进房间,魏瑜反手就往林木寒脸上甩了一巴掌。   林木寒被她扇得偏开了头,停顿了两秒,才转身把门关上。   “林木寒,你是不是疯了?”魏瑜眼中满是怒火,声音却压得极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竟然敢和奥娜之外的人结婚,还是个男人,你这是在打费尔伦的脸,也是在打我的脸,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前途,你就这么毁了?你对得起谁?”   林木寒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冷淡道:“对得起我自己。”   魏瑜伸手指着他,咬牙道:“当初是你跪在我面前,求着我让我带你见费尔伦,你口口声声说忠心说任由家族安排,我这么费尽心力培养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翅膀硬了。”林木寒抬起头看着她。   魏瑜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林木寒让她自己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想当费尔伦的傀儡,更不想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我只喜欢男人。”   “你……你——”魏瑜又想扇他,却被他眼底的阴狠震在了原地。   “妈,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你利用我巩固自己的地位,我利用你获得费尔伦的资金支持,青森从头到尾都是我和顾万青两个人创办的,和你和费尔伦都没有任何关系。”林木寒说。   “你这是背信弃义!”魏瑜压低了声音骂他,“你就是只白眼狼,卑鄙小人,和林兴学一模一样!冷漠自私到了极点!”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要不说我是他的种呢。”   魏瑜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你不用故意气我,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立刻和那个男人离婚,再向奥娜求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林木寒沉默了下来。   魏瑜冷冷盯着他:“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让他远离这些是非,而不是把他拽进危险之中,我不会让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   林木寒淡淡道:“可惜我不是真的爱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你和林兴学都得屈居第二。”   “不过你要是打算对他做什么,最好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林木寒道,“也考虑考虑小米。”   魏瑜神色微变:“小米是你亲妹妹!”   “我还是你亲儿子呢。”林木寒勾了勾嘴角,“妈,你敢动他,我就敢动魏小米,大不了咱们一家四口一块儿死,你儿媳妇应该也不会介意。”   魏瑜气红了眼眶:“你就非得这么恨我?”   “还行吧,也没多恨。”昏暗的灯光让他受了伤的脸看起来阴森又冷漠,像条盘踞在阴湿角落里的毒蛇,他笑了笑,“妈,你帮不帮我?”   “别喊我妈!”魏瑜气得捂住了心口,冷漠的神情和他如出一辙。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好的,妈妈。”   ——   芯片被取了出来。   韩清肃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拿出了手机,他对陆漫季的黑客技术还是非常相信的,毕竟是姓梁的那家伙亲口好评,不过这玩意儿取出来,总让他觉得有点心虚。   林木寒和费尔伦家族的关系十分复杂,但看完那些资料,他又咂摸出了点不一样的意思,根据他对林木寒的了解,合理怀疑这小子可能是想出来单干。   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打算非常危险。   可韩清肃又很自恋地想到林木寒这样做可能是为了他,又不可避免地得意起来,这小王八蛋真是爱得深沉。   他这么想着,直接给林木寒打过去了视频。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十分钟后,林木寒打回了电话。   “干什么呢?”韩清肃不爽道,“为什么不接视频?”   “不方便。”林木寒压低了声音。   韩清肃道:“有什么不方便,是被窝里有人还是你在分尸装袋儿?”   “在吃饭。”林木寒说,“到酒店了?”   “啊。”韩清肃靠在床头,翻看着平板里的资料,不怀好意道,“你要是忙我就等会儿再打。”   “不忙。”林木寒声音低沉,“哥,吃晚饭了吗?”   “没有,不是你做的吃不下去。”韩清肃道,“林小寒,你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把你腿打断锁厕所里边儿。”   林木寒笑了一声:“我可真害怕。”   他顿了顿:“哥,好好吃饭,让韩清然给你做。”   “呵,他还不如我呢,我起码能煎俩鸡蛋,他进厨房能和鸡蛋干架。”韩清肃玩着手里的那条黑色的颈带,懒洋洋道,“宝贝儿,拍张照片看看。”   林木寒愣了一下:“什么照——”   “腹肌照,往下点儿。”韩清肃戏谑道,“我拿来当屏保。”   林木寒道:“等我回家。”   “现在就要。”韩清肃笑道,“反正你在厕所里。”   林木寒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算出来的。”韩清肃道,“赶紧的,别磨叽。”   片刻后,一张角度暧昧又刺激的照片清晰地传到了他的手机里,韩清肃点开愣了一下:“卧槽,这也忒往下了。”   “自己截图。”林木寒冷酷道,“多出来的算奖励。”   “操。”韩清肃有点兴奋地舔了舔牙,“林总,咱俩到底谁骚啊?”   林木寒道:“这是我身为丈夫的义务。”   韩清肃吹了个下流的口哨。   “挂了。”林木寒说。   “还有个事儿。”韩清肃对着照片仔细品鉴,随口道,“你晚上回家帮我把那件灰色的大衣送去干洗,我过几天回去要穿,对了,电脑里的游戏帮我把日常任务做了,别忘了领签到领奖励。”   电话那边的林木寒安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知道了。”   韩清肃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林木寒收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扣上了扣子,西装革履地走出了卫生间,然后踏进了喧嚣又热闹的宴会厅,路过走廊的玻璃时,他看见了里面倒映出的笑容,愣了一下,才克制地压平了嘴角。   要吃他做的饭,要他洗衣服,还要做他游戏任务。   韩清肃真麻烦。 第54章 梦游   “老费这次来者不善啊。”顾万青端着酒杯, 抽空和林木寒说上了话,“这次吞并韩氏干得太漂亮,接下来咱们又要和沈家合作, 周遭那些人都急红了眼, 更别说……”   他顿了顿, 提醒林木寒:“毕竟是血浓于水, 在老费那里, 亲儿子和养子到底不一样,养子和继子也不一样,你要真成了他女婿,情况还能好点儿,现在你自己断了这条生路,危险了啊老大。”   林木寒喝了口酒,道:“股权都在你那里,急什么。”   “我靠,在我这里我才急啊, 万一哪天他们觉得时机成熟给我——咔。”顾万青比了个手势, “我上哪儿哭去?”   “那正好能把他送进去。”林木寒说。   顾万青幽幽道:“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放心, 老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林木寒道,“何况血浓于水, 顾安毕竟是你亲哥。”   顾万青看着人群中笑盈盈的顾安, 叹了口气道:“当年他从孤儿院被领养走的时候才五岁,我当时两岁都不记事,后来他找到我的时候我都大学毕业了, 这些年统共也就见了几面, 你觉得靠谱?”   林木寒和他碰了个杯:“我跟我妈也二十多年没见,你看她现在多爱我。”   顾万青看着他嘴角处理过的伤口, 欲言又止。   “如果老费想让你和奥娜结婚,你要答应吗?”林木寒看着走过来的奥娜。   顾万青大惊失色:“不要!我刚失恋一周年,现在没人能把我和工作分开——”   林木寒看着面前站定的奥娜,对方笑道:“林,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   林木寒点了点头,礼貌地握住了她的手,轻缓的音乐声在大厅中响起,奥娜微笑看着他:“两年不见,你更有魅力了。”   林木寒客气道:“可能是因为结了婚。”   “唔,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奥娜道,“我看过你丈夫的照片,非常英俊帅气,连我都忍不住要心动,和我现在的男朋友有几分相似,如果有机会,我很乐意追求他。”   “他只喜欢男人。”林木寒道。   “真是太可惜了。”奥娜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也喜欢男人,我一直以为你是异性恋,他就是你一直忘不了的那个人,对吗?”   林木寒不置可否。   “爸爸的病情现在虽然有所好转,但情况依旧很不乐观,医生说他还有五到七年的时间。”奥娜低声道。   林木寒看了她一眼:“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不过还有这么长时间,的确让人感到遗憾。”奥娜笑道,“大哥身体不好对生意也没兴趣,林,我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被收养的兄弟,小米年纪太小不考虑在内,他们每一个都对家族的继承权虎视眈眈,我以为我们的婚姻是我和魏瑜女士合作的前提,父亲也非常看好你,如果你能同我合作,我不会干扰你和你的情人任何事情。”   她看着林木寒,柔声道:“将来你得到的不止是小小一个青森,林,我明白你的野心和欲望,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费尔伦已经决定将家族交给你了,你何必多此一举?”林木寒虚虚扶着她的手,看着她在音乐声中转了一圈。   奥娜的红色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了漂亮的弧度,她勾唇笑道:“不,他只是决定将一部分权力交给我,这么长时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相信我林,只有权力和金钱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会有话语权,这一点你不是已经亲自印证过了吗?”   林木寒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又随着音乐声往前,奥娜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又退了半步,音乐声恰好停止,他淡淡道:“你也许误会了,不是我想要权力和金钱,而是我需要它们,如果我得到了我自己想要的,这些就不再重要了。”   奥娜有些惊讶:“林,你怎么会如此天真?如果没有费尔伦家族,容我说句冒犯的话,你和青森什么都不是。”   林木寒道:“就算没有费尔伦家族,只要我想,也会有其他人愿意给我投资,我能带来的利益永远都在那里,而青森一直都会是青森。”   奥娜敛起了嘴角的笑意:“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了?”   “抱歉。”林木寒对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顾安见状走了过来,朝着奥娜伸出了一只手,奥娜转而同他继续跳舞。   “哥哥,你果然没有猜错。”奥娜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林他对费尔伦家族根本不感兴趣,父亲恐怕要失望了。”   顾安道:“青森能有现在的成就,全都是家族和父亲的支撑,我们应该感谢林这些年对青森的付出。”   奥娜道:“魏瑜这些年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父亲对艾米也十分偏爱,林拒绝合作,那么现在青森对我们来说反而是阻碍,真让人头疼。父亲明明活不长了,为什么还要奢望我们能齐心协力将家族发扬光大?当年他可没给自己的兄弟姐妹留多少活路。”   顾安道:“没关系,我相信你的能力。”   奥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那你的弟弟怎么办?”   “有得必有失。”顾安笑道,“我现在有妻子,还有一双儿女,我更应该为他们考虑,至于万青,我相信他会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比起他,我与你的感情更深厚,妹妹。”   奥娜轻笑起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   韩清肃一个人睡得很不安稳。   他摸出手机一看,才凌晨三点十分,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腹肌欣赏了一会儿,总觉得索然无味,试探地给林木寒发出了条消息:【睡了吗?】   几秒钟后,林木寒的消息就回了过来:【还没。】   【这么晚了还不睡?】   【刚洗完澡给你的游戏做完任务。】   【任务要晚上十二点之前做,凌晨三点你他妈做什么任务】   【做今天的,我怕白天忘了,晚上没时间。】   【哦】   【哥,怎么还没睡?住不习惯吗?】   【睡了一觉又醒了,睡不着】   【视频?】   韩清肃一个“好”字还没打出去,林木寒的视频就打了过来,他接通,就看见林木寒靠在床头抽烟,他忍不住道:“大半夜你抽什么烟?”   “太想你了。”林木寒盯着屏幕里的人,韩清肃侧身躺在床上,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睡眼惺忪的确是刚睡醒的样子。   真他妈可爱。   “我从出门到现在都不够二十四个小时,你想个屁。”韩清肃翻了个身,“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   “没。”林木寒见他一直盯着烟看,把烟掐灭扔到了垃圾桶里,“哥,我现在要是一无所有,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你他妈现在有什么,不就有两个臭钱吗?”韩清肃嚣张道,“比你有钱的多得是,我要为了钱,早把你甩了。”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那你是为什么?”   韩清肃又翻了个身,半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会动不动就把我锁地下室?”   林木寒笑了一声:“哥,把被子往下拽拽,看不见你脸了。”   “我这张脸能是你这种人随便看的?得加钱。”韩清肃嚣张道。   “加。”林木寒盯着屏幕里的人,声音干涩道,“哥,快点。”   “操,你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变态?”韩清肃把被子往下一拽,露出了那张帅气的脸和大片胸膛,锁骨处还留着临走前被林木寒啃出来的牙印,看上去暧昧又下流。   林木寒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他的脸和锁骨,停留在了他空荡荡的脖子上,目光缓缓阴沉下来:“哥,脖子上的东西呢?”   听着林木寒的声音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睡意瞬间吓飞,韩清肃猛地睁开了眼,状若随意道:“戴着难受,我洗澡给摘了。”   卧槽,他早忘了给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在酒店还是在陆漫季车上?还是在医院取芯片的时候随手扔到了一边?   完蛋。   果然,林木寒的声音变得有点危险:“哥,那上面有我的指纹锁,如果定位芯片没有作废,是摘不下来的。但我这边还在显示你身处C市的酒店……哥,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韩清肃:“……”   他为什么大半夜想不开,就非得手欠打这通电话?!   “我可能是有点梦游,先挂了啊。”韩清肃抬手就要挂电话。   “韩清肃!”林木寒猛地直起了身子,但下一秒视频就被切断,恢复了聊天界面。   他盯着上面韩清肃的头像,那是韩清肃新换上的装逼侧脸照,通话时常显示11:17分钟,他想不出韩清肃这么做的理由,明明韩清肃说过几天就要回来,他晚上刚把衣服送去干洗——   但转念一想,现在韩清肃离开也好,如果他都找不到韩清肃,那老费他们肯定更难找到,虽然他不认为韩清肃会有什么危险,但他在乎的是韩清肃会被老费和奥娜说服,主动和他离婚,他本来就是哄骗着韩清肃结婚,还吞并了韩氏,秦符的计划他也知道却不提醒,韩清肃恨他是应该的……   林木寒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这块芯片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就算取出来也无所谓,但他却克制不住地感到了愤怒和急切,他无法忍受韩清肃这样践踏自己的信任,更痛恨韩清肃这种轻飘飘无所谓的态度,上一秒让他仿佛置身天堂,下一秒就能把他打入地狱,他永远都被韩清肃牵着鼻子走。   他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脑子像台老旧的机器,缓慢又艰难地转动着。   他放下手机起身,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找韩清肃,他现在最好冷静下来。   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韩清肃就算跑能跑到哪里?   起码今天晚上还主动给他打了两次电话。   他哥心里多少还是在乎他的……吗?   去他妈的冷静下来。   他就算什么都不要,都得把人给弄回来。   林木寒一巴掌拍开了房间的灯,握住了门把手拧动,只是这把手的阻力有些细微的不对劲,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打开了门,随着开门耗费的力气减少大半,他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劲,下一秒就被推门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卧槽!”韩清肃被他吓了一跳,“你他妈有病吧杵在门口!”   林木寒准备揍人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他愕然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韩清肃,在做梦和幻觉之间纠结了半秒,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我住的酒店离这小区步行统共八分钟,翻那边的围墙到这儿能缩短到三分钟。”韩清肃上下打量了他一遭,“哟,你这是打算出去找我?你知道我在哪儿吗你就找?”   林木寒情绪有些混乱:“……你没走?”   “不走,我和韩清然吵架了。”韩清肃混不在意道,“不就一块破芯片么,我又不是狗,不爱戴那玩意儿,你下次要是再敢放,我就跟你翻脸。”   林木寒抬手摸了摸他的后颈,有一处微小的伤口。   韩清肃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滚蛋,烦着呢。”   林木寒死死盯着他,韩清肃呼吸还没缓过来,额头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跑来的——也对,这么近大半夜打车肯定要花更长时间。   他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像即将溺死在水里的人忽然被粗暴地拽上了岸,疯狂又贪婪地汲取着新鲜而充足的空气,他极力克制住声音里的异样:“反正我出去也找不到你,你回来干什么?”   他顿了顿,觉得这还不是关键所在,继而又问:“为什么要住得这么近?”   就算不去C市,也没必要住在他附近。   韩清肃盯着他挑了挑眉。   林木寒还想开口,就被他张开胳膊一把抱进了怀里,韩清肃身上熟悉的气息和味道将他彻底包裹,韩清肃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耳朵边上叹了口气:“我他妈闲得,行了吧。” 第55章 秘密   就算是做梦, 林木寒都没有做过这么不切实际的梦。   本以为远在C市甚至可能已经不知道逃跑到什么地方的韩清肃,现在就在卧室门口,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人没跑。   就住在离家很近的酒店里。   甚至凌晨三点在最冷最困的时候, 跑到了他面前。   林木寒缓缓地抬起手来, 搂住了韩清肃的腰, 问他:“哥, 你饿不饿?”   韩清肃抬起头来:“好像有点儿。”   林木寒给他做了一碗面条, 韩清肃在闻到香味的时候,饿意忽然汹涌而至,很快一碗热汤面就进了他的肚子里,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深夜的寒气。   他接过林木寒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放在了桌子上。   “其实吧,也不完全是闲着没事干,我还是留了点私心的。”   林木寒心中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欣喜,搭在腿上的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有些不理智地期待, 又过分理智地将这不切实际的期待掐灭在萌芽时, 他甚至没和韩清肃对视,低声道:“什么私心?”   韩清肃笑眯眯道:“林总, 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下?”   拼命冲破土壤萌发的绿芽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上, 林木寒失望之余,又有种果然这样本该如此的轻松,他抬起眼睛, 对上了韩清肃耐心寻味的视线, 冷淡道:“没兴趣。”   “哎?”韩清肃愣了一下,林木寒拒绝得这么干脆,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应该啊。   林木寒起身道:“哥,以后就住地下室吧。”   “?”韩清肃万万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完全超出了他掌控的范围,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木寒双手撑在餐桌上,微微俯身,以一个十分压迫的姿态靠近他:“哥,耍我很好玩吗?我让你去C市,你自作主张留下来,擅自取出体内的芯片,反过来定位我的手机,还故作聪明地住在我附近,就算你十分钟之内跑到我面前又怎么样?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吗?还是你看我被你耍得像狗一样很开心?你欺骗我在先,挂我电话在话,哥,你真的非常不听话。”   韩清肃往后仰了仰头:“你们变态的想法都这么极端吗?”   林木寒说:“既然你这么离不开我,就永远不要出去了。”   韩清肃戳了戳他的脸:“这种时候你说‘谢谢哥,我很开心你没离开’就好了嘛,干嘛吓唬人。”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林木寒正被他戳到嘴角的伤口,眼神一暗。   韩清肃混不在意道:“你吓唬得还少吗?放心,我都习惯了。”   五分钟后。   韩清肃坐在地下室的床上,眼神呆滞:“你来真的?”   林木寒捏了捏他的脚腕,半跪在地上让他踩着自己的膝盖:“定制的东西明天才能到,刚好符合你的尺寸,哥,既然你不喜欢脖子,那就放在四肢里,以后你的活动范围仅限在这个地下室,开心吗?”   韩清肃踩了踩他的大腿:“果然和变态相处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我他妈现在想抽你。”   林木寒道:“随便你,只要你不跑。”   韩清肃叹了口气,往后坐了坐,拍了拍前面柔软的床铺:“上来坐,地下多凉,以后老了就得老寒腿。”   他说着自己乐了:“林老寒得老寒腿,嘿。”   林木寒站在床边:“哥,我不会和你有任何合作,我们不可能存在平等的关系,你这辈子只能依附于我,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哇。”韩清肃赞叹地看着他,“这话我只在那种三流的电视剧里听到过,你说出来不觉得尴尬吗?”   林木寒盯着他看了半晌:“……有点儿。”   韩清肃拍了拍床:“你先上来,不然我老觉得你要想对我干点儿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林木寒盘腿坐在了床上,拿过旁边的铁链:“你觉得什么事情算不太好?”   韩清肃把手腕递到他面前让他玩:“比如你转身就走,把我一个人关在这儿,只用摄像头跟我说话。”   “不会。”林木寒往他手腕上虚虚缠了两圈,垂着眼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待着害怕。”   韩清肃满意地点了点头,凑上去歪着脑袋看他:“真不考虑一下合作?要不你先听听我的条件?实在不行我可以让韩清然给你做个PPT。”   林木寒被他的话带歪了重点:“为什么要韩清然做?”   “因为我不会。”韩清肃理直气壮道,“你不能对一个粉刷匠有这么高的要求。”   林木寒道:“不需要。”   “费尔伦想收购青森。”韩清肃拿过他手里的铁链,有一搭没一搭地缠在林木寒的手腕上,“青森在A市刚刚站稳脚跟,又吞并了韩氏这么大体量的集团,业务合并上一团乱麻,这种时候收购青森,对费尔伦来说最合适,也最方便培植自己的人手,有了青森这块踏板,费尔伦想要开拓国内市场就容易太多了,换我我也不会放过嘴边这么大一块肥肉。”   林木寒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粉刷匠?”   “那你还不允许我搞点副业?”韩清肃无所谓道。   林木寒面无表情:“我如果破产正合你意。”   “你怎么会这么想?”韩清肃大惊失色,“韩氏大部分股权在你手里,剩下的半数在韩清然手里,你俩一个是我亲老公一个是我亲弟弟,那和在我手里有什么区别。你俩使劲挣我使劲花,我舒坦日子不过盼着你破产?”   林木寒:“……”   他竟然觉得韩清肃说得有道理。   韩清肃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点儿听。   林木寒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凑了过去,然后就被韩清肃捧住脸亲了一口:“看把我们家寒宝儿吓得,都躲到地下室了,下回我不吓唬你了,去哪儿都给你报备。”   林木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勾住脖子带着一块躺在了床上,韩清肃拽过被子把俩人裹严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睡觉。”   林木寒听他谈合作谈了一半戛然而止,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想谈什么合作?”   “困了,明天再说。”韩清肃闭上了眼睛,“这儿你弄得还挺暖和,偶尔来住两天也挺好玩。”   “玩你?”林木寒被他抱得有点紧,皱了皱眉,却没把人推开。   “真下流。”韩清肃哼笑了一声,拽过被子蒙住了两个人的脑袋,在黑暗中和林木寒额头相抵,用气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地下室这个绝对私密的地点让林木寒格外安心,而被子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细微的声音,黑暗中逼仄的小空间充斥韩清肃的气息,两个人肌肤相贴,恰到好处的暖意和呼吸构筑起了比棉被更坚实安全的屏障。   林木寒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什么秘密?”   “韩清肃以前从来没干过半夜从酒店跑出来找人这种傻逼事。”   浸润着暖意的黑暗里,两个人呼吸交缠,林木寒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无比清晰地在心里描绘出他的模样,甚至能想象出他说出这话的同时,微微挑起的眉和嘴角那点漫不经心的笑。   以及掩在黑暗与戏谑之下,那点微不可察的真心。   林木寒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需要应对这种情形,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那他跑出来干什么?”   韩清肃说:“他闲得。”   有只手摸到了林木寒的脸,轻轻捏了两下,又摸到了他的耳朵,轻轻捏了捏:“也可能是他真的很想见这个人,见不到就睡不着觉。”   林木寒抓住了那只手:“为什么很想见?”   “你觉得呢?”韩清肃低声问他。   林木寒抿紧了唇:“因为要谈合作。”   “那他就更不该来,晾上两天,等林小寒急得哇哇大哭再出现。”韩清肃说。   林木寒攥得他的手微微发疼,韩清肃无奈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特别喜欢,所以才想见面?”   林木寒沉默了良久,松开他的手把人紧紧拥在怀里:“哥,睡前故事讲完了,睡吧。”   被子被掀开,房间里的灯光不知道何时全部熄灭,韩清肃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脸怎么回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才响起了林木寒的声音:“被我妈扇的。”   “啧。”韩清肃有些不满。   “因为我和一个男人结婚,没有遵守当初的约定娶费尔伦的女儿。”林木寒冷淡道,“是我背信弃义在先,被打也活该。”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那套。”韩清肃非常不满,“你这叫追求自由,费尔伦的女儿怎么了,她能有我优秀?”   林木寒幽幽道:“奥娜物理与经济双博士学位,还是他们国家非常有名的演员,费尔伦指定的继承人,就算没有继承家族,现在的身家也是青森的数倍。”   韩清肃诡异地停顿了一瞬:“她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林木寒:“……”   “费尔伦家族的利益盘根错节,她需要一个好拿捏能信任却又不会干涉她的结婚对象,以她的能力,商业联姻完全没有必要,也许她只是为了完成费尔伦固执的旧观念。”林木寒垂下眼睛道,“当然不排除她想进军国内市场,如果成功,未来收益不可限量,这步棋下得很巧妙。”   韩清肃轻嗤了一声:“呵。”   林木寒道:“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韩清肃摸了摸他的嘴角:“疼吗?”   “不疼。”林木寒说,“早就习惯了。”   “你爸妈经常打你?”韩清肃问。   “我倒是想,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见过他们多少面,哪有机会挨打。”林木寒说,“只有我爷爷,他脾气爆。”   韩清肃没等到下文,恨铁不成钢:“你他妈是不是个傻逼?”   黑暗中一片安静。   林木寒笑了笑:“也从来没人半夜跑来找过我。”   韩清肃暴躁地骂了一声:“你还不等我入土了再接这个话茬?”   “忽然想起来。”林木寒说,“哥,有点儿受宠若惊。”   “别瞎翻我的成语词典。”韩清肃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林木寒被拍得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闷声道:“操,有点疼。”   韩清肃没好气地给他揉了揉脑袋,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上那点淤青。   “活该。” 第56章 替身   费尔伦来者不善。   青森会议室中, 顾万青介绍完了公司最近三年的经营状况,微笑道:“当然,青森能够取得如今的成绩, 离不开费尔伦先生的大力支持……”   一套客气话说下来, 费尔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看向对面的林木寒:“孩子, 我准备继续加大对青森的投资, 但相对应的,费尔伦在青森的股权需要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奥娜笑着看向林木寒:“林,父亲可不会轻易追加投资,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顾安看着手里的文件,翻了几页,扫了顾万青一眼。   顾万青假装没看见。   林木寒微微笑道:“父亲愿意继续投资对青森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只是青森现在的业务正在和韩氏合并,而且正在填补西城项目的窟窿, 父亲如果现在投资, 恐怕大部分都会折进西城——万青, 把西城项目的资料调出来。”   半个小时后。   费尔伦皱起了眉:“青森去年的盈利几乎全都折进了西城项目,我很好奇, 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项目, 出现问题还不及时抽身,林,这不像你的风格。”   “是这样, 我的丈夫很喜欢这个项目, 执意要投资,我说服不了他, 只能陪他一起。”林木寒说。   会议室顿时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   ——   顾万青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就被门口的绿植扫了一巴掌,他拍掉了衣服上的落叶:“这哪来的树?”   “韩清肃买的。”林木寒说。   “又是他——哎不重要。”顾万青叹了口气,“你怎么想?”   “不想。”林木寒坐在了沙发上,摸出手机,韩清肃的消息是一个小时之前。   【困,补个觉】   林木寒忍不住笑了笑。   “什么叫不想?”顾万青坐在了他对面,沉默了几秒后道,“昨晚我哥来找过我。”   林木寒放下了手机,抬眼看向他。   “老费想要青森,这一点咱们都心知肚明。”顾万青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青森是我们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我不信你真的甘心将青森拱手让人。”   林木寒问:“顾安怎么说?”   顾万青自嘲笑道:“血浓于水也架不住泼天富贵,他肯来给我个警告已经算是格外给面子了。你实话跟我说,上次他来A市假扮林肃是不是只是顺便?他根本就是来踩点的。我说他怎么答应得那么痛快还说来探望我。”   “这种话听听就行了。”林木寒扯了扯嘴角,“从青森创办开始,我们就应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西城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万青道。   “西城项目……”林木寒看向休息室紧闭的门,沉默了片刻。   顾万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韩清肃在里边儿?”   “在补觉。”林木寒收回了视线,“西城项目前期需要大量投入,但回报率极低,资金会被套牢,资金链一旦断裂就会血本无归,以当时青森的体量根本吞不下,所以要拉秦符和沈知重进来……现在虽然项目腰斩,但还是有盘活的几率,秦符的份额已经全到了我们手里,青森和韩氏合并,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顾万青微微愕然:“难怪亏成这样沈知重和韩清肃都不退。”   “沈知重是很乐意赌一把的,至于韩清肃,”林木寒道,“他也许根本不在乎。”   顾万青道:“可就算如此,老费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西城项目就放弃青森,费尔伦掌控着青森将近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而且青森的国外市场还要依托于他的家族平台,一旦断了这条路,青森就会元气大伤。”   “要在西城项目开始盈利之前找到新的出路。”林木寒道。   顾万青沉思了许久,点了点头:“你这些年一直非常看重R国那边的分公司,也是为了今天,等老费一走,我就去R国。”   林木寒道:“不着急,虽然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动手,但青森也不是能任由他们拿捏的。”   ——   韩清肃一觉睡到了傍晚。   林木寒把人拽起来,抓了抓他的头发:“哥,不能再睡了。”   韩清肃打了个哈欠,搂住他的腰把脑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有气无力道:“啊,睡晕了,想吐。”   林木寒抬手给他按摩太阳穴,韩清肃在休息室睡了大半天,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有踏出去过,他很满意韩清肃这么听话。   “哥,今晚出去吃。”他摸了摸韩清肃的头发。   韩清肃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哟,怎么这么大方,竟然舍得让我出门?”   “总闷着也不好。”林木寒很喜欢他刚睡醒喜欢抱点东西的习惯,通常来说这东西是被子或者毛毯,再不济是枕头,一般不会是人,但经过林木寒持之以恒的努力,最终成功取代了那些柔软的死物,让他哥一醒来就习惯性地抱他,偶尔还能得到一个带着睡意的亲吻。   韩清肃隔着薄薄的衬衣亲了他一口:“宝贝儿,你真是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的林木寒在他下车前,在他手腕上缠了条黑绳,熟悉的刺痛感传来,韩清肃叹了口气:“你这人可真不经夸。”   “嗯,容易骄傲。”林木寒扣住他的手,带着他下来,“哥,别总夸我。”   韩清肃嚣张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在他耳朵边上低声道:“你在床上也很……”   他的语言功底因为那本词典有了极大的进步,措辞放浪大胆,他看着林木寒不受控制变红了的耳朵,有种想亲上去的冲动,戏谑道:“想什么呢林小寒?”   餐厅里人很多,林木寒微微偏头,压低了声音道:“我就不该带你出来。”   “你说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动不动就——”他低头扫了一眼。   他们进了走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林木寒面不改色道:“因为确实不小。”   “……靠。”韩清肃冷不丁被黄了一下,“以后我喊你哥。”   林木寒说:“现在就喊。”   韩清肃凑在他耳朵边声音轻佻:“哥,谢谢你带我出来吃饭。”   林木寒扣住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你知道的哥,我孤身一人抚养我弟弟也不容易,这个月的零花钱可不可以多给我一点儿?”韩清肃隐忍中夹杂了点羞涩,“今晚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木寒下颌紧绷,眼神倏然暗了下来:“这是你说的。”   韩清肃瞬间变了一副嘴脸,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戏谑笑道:“重点是零花钱啊哥哥——”   他话没说完,猝不及防和一道目光对视,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木寒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见秦符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从长廊另一边过来,那男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双桃花眼非常漂亮,神态和五官竟与楚景元有六七分相似,他乖巧地挽着秦符的胳膊,笑得温柔乖巧。   韩清肃察觉到搭在林木寒肩膀上的胳膊有一瞬间的紧绷,让林木寒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冲上去杀了秦符——尽管韩清肃一直对秦符买凶制造韩轩车祸这件事情表现得很冷静,甚至听见他和秦符通电话都没多少反应,但得知真相后他从来没有见过秦符,林木寒也无法判断他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韩清肃真冲上去,他在帮忙杀人和阻拦之间应该会犹豫两秒,就在林木寒已经考虑到更深层次的问题时,韩清肃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凑过来道:“卧槽,秦符这是搞的楚景元的替身吧?”   以为他要发疯杀人的林木寒:“啊,挺像的。”   韩清肃没压低声音,走廊里十分安静,秦符听到他的话面色有一瞬间扭曲,旁边和楚景元神似的男孩疑惑地看向秦符:“秦总,楚景元是谁?”   看起来对他们这些八卦并不怎么了解。   “别听他们瞎说。”秦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韩清肃半边身子都靠在林木寒身上,看上去对秦符并不感兴趣,他嬉皮笑脸道:“林哥,今晚搞条鱼吃吧,要刺儿多的那种。”   林木寒任由他靠着:“好。”   “林总。”原本打算路过的秦符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林木寒,“这么巧,你也带人来吃饭。”   林木寒礼貌地点头:“秦总,好久不见。”   秦符似笑非笑地扫了韩清肃一眼:“韩大少爷真是好命啊,韩氏破产又接着傍上了林总,真是能屈能伸。”   韩清肃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林木寒声音微冷:“注意你的措辞。”   秦符笑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他吃喝不愁家里又没长辈管束,真让人羡慕,大少爷还有闲心管别人的私事。”   林木寒刚冷下脸,韩清肃就笑眯眯地勾住了他肩膀:“别生气林总,咱们走。”   秦符轻嗤了一声:“要不说还是韩大少有气度,佩服。”   韩清肃搭着林木寒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了两步,转头冲他竖起了根中指,嚣张挑眉:“佩服就对了,傻逼才玩替身。”   秦符被戳中了痛脚,冷声道:“那也总比你身无分文强,老韩总要是看到你这幅窝囊样,怕不是要气活过来。”   韩清肃猛地停住了脚步。   林木寒下意识地伸手拦他,却还是晚了,韩清肃抄起旁边展示用的花瓶对着秦符兜头就砸了下去,秦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拳砸在了脸上,他抓着秦符的头发直接把人按在满地碎瓷片里,笑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第57章 讨价   秦符被血糊了满脸, 显然是被打蒙了。   旁边的男孩吓得呆在了原地,贴着墙没敢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掏手机, 却猝不及防被人攥住了手腕。   林木寒对他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我来处理好吗?”   身后传来了秦符的惨叫声, 血溅到了旁边的白墙上。   林木寒帮他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转身就看见韩清肃攥着瓷片就要往秦符脖子上扎, 他迟疑了半秒,最终还是选择拦住韩清肃。   韩清肃却自己停了下来。   锋利的瓷片离秦符颈间的动脉很近,戏谑地点了点,韩清肃叹了口气道:“不好意思啊秦总,看见杀父仇人有点激动。”   他把手上的血随意地往秦符的领口一擦,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碎瓷片,冲林木寒挑眉:“走了宝贝儿。”   酒店的安保人员这才姗姗来迟。   林木寒递给了对方一张名片,道:“赔偿和处理事宜可以找他,抱歉, 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总, 真是不好意思。”对方认识他, 尴尬地赔笑,另一边已经有人扶起了秦符, 对方看样子已经昏死了过去。   韩清肃半点都没留手。   林木寒摇摇头, 看向韩清肃:“还吃吗?”   “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韩清肃想抓他的手,又看见自己手上的血, 只好甩了甩作罢, 下一秒却被林木寒抓住了那只满是血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   十几分钟后, 韩清肃看着包扎好的右手,有点后悔:“早知道用左手打了。”   “哥,你其实没必要打他。”林木寒给他擦下巴上的血,“这种人揍一顿也解不了气。”   韩清肃被他抬起下巴仰起脑袋,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叹了口气。   林木寒给他擦干净下巴,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刚才那招式和力道不像没练过的,你那一下子要是落下去,秦符的脖子就烂了。”   韩清肃懒洋洋道:“超常发挥。”   “为什么停下来?”林木寒已经准备好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韩清肃举着被包好的爪子,靠在沙发靠背上笑:“毕竟是成了家的人了,我得成熟稳重点儿,不然杀人关进去,谁来照顾我们家寒宝儿?”   林木寒微愣。   “寒宝儿,哥,”韩清肃冲他招了招手,“hamburg?”   林木寒:“……太冷了。”   韩清肃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给哥抱抱。”   林木寒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韩清肃抱着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他妈是真想杀了他。”   “我知道。”林木寒捏了捏他的后颈,“别着急。”   韩清肃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没有再说话。   因为秦符的事情,这顿饭吃得不算尽兴。   林木寒让韩清肃先喝着汤,自己认真地挑着鱼刺,道:“秦家现在内讧得厉害,秦符去找过楚景元,想拿到楚景元手里秦家的一部分股权,被他拒绝了,楚景元转头就卖给了沈知重。”   韩清肃喝了两口汤,专心地等着他的鱼肉,林木寒道:“当初你送给楚景元的不动产和股权还有其他资产,现在都在我名下,那些跑车和游艇都被我卖了。他卖了秦氏的那部分股权的钱,已经全部被冻结,下周青森就会和他打官司。”   韩清肃挑了挑眉。   “他会一无所有滚出A市。”林木寒给他挑好了刺,将鱼肉送进了他嘴里,“哥,开心了吗?”   韩清肃嚼着鱼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林木寒神色逐渐冷凝:“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我可以继续,他这些年手底下也不算干净。”   韩清肃说:“那天在芜城要杀我的人,是不是他指使的?”   “不是。”林木寒道,“幕后主使大概率是秦家的人,楚景元没那么大胆量。”   “那就这样吧。”韩清肃低头喝了口鱼汤。   “哥,你心肠真软。”林木寒淡淡道,“楚景元就算不是主谋,也算半个帮凶。”   “等抓到了联系纪平的那个人,该跑的都跑不掉。”韩清肃放下了汤匙,“饱了。”   林木寒看了一眼碗里挑好刺的那块鱼肉,放下了筷子:“那我们回家。”   韩清肃左手拿着筷子把他碗里的那块肉扔进了嘴里,几口吞了下去,心满意足道:“回家。”   林木寒的心情瞬间上扬了一些。   如林木寒所料,秦符并没有把这件事情闹大,韩清肃虽然揍了他一顿,但到底没下死手,就算捅出去,丢脸的还是秦符自己,而且秦家和青森还有一部分业务上的往来,这种时候对秦符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真怂。”韩清肃听完了律师的电话,很失望。   “利字当头,他能忍。”林木寒穿上外套,“哥,真不和我一起去公司?”   韩清肃摆摆手:“我在家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去公司睡你那破休息室?赶紧滚蛋。”   林木寒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那两圈皮质的手环:“不准摘下来,也不能取掉。”   韩清肃点了点头:“啊不取不取,你他妈的少啰嗦。”   林木寒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他出门没多久,陆漫季就找上门来。   “嚯,这就是林肃家的豪宅?”陆漫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不愧是费尔伦家族的人,真是财大气粗,这幅画拍卖的时候,我记得起码有这个数。”   韩清肃扫了一眼那副画:“低俗。”   “低俗的是你,看不懂高雅的艺术。”陆漫季坐在了沙发上,“叫我来干嘛?欣赏你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的家?”   “摄像头全黑了?”韩清肃问。   “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陆漫季推了推眼镜,“如果你想跑,我能保证十年之内林肃绝对找不到你,兄弟一场,我给你打个八折。”   韩清肃啧了一声:“没钱。”   “免费的也行。”陆漫季看热闹不嫌事大。   韩清肃道:“他会疯。”   陆漫季稀奇地看着他:“哟哟哟,大少,真爱上了?”   韩清肃抱着胳膊靠在了台球桌上,皱了皱眉:“别问这么哲学的问题,等哪天帮我弟把韩氏搞回来,没意思了就走呗,他又拦不住我。”   陆漫季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别的不说,你谈的这些恋爱真是个顶个的刺激,初恋就能搞出双胞胎姐弟身份互换,什么掰弯好兄弟、雪山生死恋……商业卧底竟是未婚妻,现在还玩上破镜重圆清纯小男友霸总归来复仇,我都有点羡慕了,您是真没白活。”   韩清肃瞥了一眼摄像头,莫名有点心虚:“少他妈胡说八道。”   陆漫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你完了韩清肃,你心虚了,我就说你浪得太过早晚会遭报应,被人管住了吧,见个面还得偷偷摸摸的。”   韩清肃道:“文件给我,具体事务你和韩清然去交接,现在费尔伦一插手,这个机会不用白不用。”   陆漫季将文件交给他:“对了,刚才我来的路上碰到了几辆车,里面全是些外国人,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韩清肃挑了挑眉:“外国人?”   门铃声适时响起。   韩清肃和陆漫季对视了一眼。   魏瑜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鞋进了门,冷淡地看了韩清肃一眼:“我是林木寒的妈妈,你就是韩清肃?”   韩清肃微微一笑:“是我,阿姨好。”   魏瑜坐在了沙发上,面无表情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说了。”   韩清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因为你和林木寒结婚,所以我对你进行了一些调查。”魏瑜摘下了墨镜,看着面前长相俊美实在无可挑剔的男人,顿了顿,“你的过往情史十分丰富,林木寒在你的交往对象中实在不算起眼,你和他结婚,想必是韩氏集团破产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无论如何,你开个条件吧,我会尽量满足你。”   韩清肃有点惊喜。   陆漫季暗中给他比了五根手指。   韩清肃点了点头:“阿姨,一口价,五百亿。”   陆漫季转身扶额。   魏瑜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多少?”   韩清肃语气坚定目光真诚:“您给我五百亿,我就离开林木寒。”   魏瑜被他气笑了:“韩清肃,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韩清肃一本正经道:“您给林木寒这个价,他都觉得不值我一根头发,看在你是他妈妈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八八折——”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瞬,转身看向陆漫季:“八八折多少钱?”   魏瑜打断了他:“韩先生,我是带着诚意来找你谈的,如果你答应和林木寒离婚,我可以帮你拿回韩氏的股份。”   韩清肃神色逐渐凝重,沉默了下来。   陆漫季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魏瑜眼底露出了一点势在必得的笑意,就见韩清肃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八折,真不能再少了,您儿子在床上的技术实在让我难以忘怀。”   魏瑜惊愕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林木寒很厉害。”韩清肃目光真挚,语气诚恳,“感谢您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魏瑜脸色青白交加:“韩清肃,你简直——”   “我看夫人您也是风韵犹存。”韩清肃坐到了她身边,笑眯眯道,“要是您答应和我结婚,我可以和他离。”   魏瑜脸都绿了,猛地站起身来怒骂道:“你简直臭不要脸!”   韩清肃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笑得轻佻又放荡:“谢谢夸奖。”   魏瑜高跟鞋都快踩出火星子来,带着人气急败坏地走了。   “你是……真不要脸。”陆漫季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恶心了别人也恶心了自己,牛逼。”   韩清肃挑眉道:“不是你让我要五百亿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小心被她扇巴掌,躲着点儿。”陆漫季说。   韩清肃压平了嘴角,哼笑一声:“这位女士的确很会扇人巴掌。”   “她都答应帮你夺回韩氏了,你竟然不心动?”陆漫季问。   “要是今天来的是费尔伦或者他女儿,我肯定要考虑一下。”韩清肃站起身,“这位就算了。”   陆漫季道:“你别小瞧了她。”   “不是小瞧。”韩清肃半死不活地往厨房走,“魏瑜好歹是他亲妈。”   被继父算计和被亲妈算计,完全是两个概念。   林木寒的心又不是铁做的。 第58章 工钱   陆漫季免费看了场好戏, 对韩大少的不要脸程度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清然现在的新公司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确定不走?”陆漫季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他一次, “如果你能帮他, 他会轻松很多。”   韩清肃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闻言笑得混不在意:“我和这小子天生三观就不合, 从他刚出生一直打到现在, 一起搞公司迟早得垮。漫漫,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从来不插手韩氏的事情。”   就算韩氏破产的时候,他也只是提供资金,为了搞清楚林木寒的身份进了韩氏逛了一圈,他处置的从头到尾也都是自己名下的股权,顶多给韩清然提点建议,至于对方听不听就不关他的事了——虽然他弟一般情况下都很听话。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过分干涉韩清然。   陆漫季点了点头:“明白了, 你就喜欢别人挣钱给你花, 半分力都不想出。”   韩清肃抬手, 陆漫季心领神会和他击了一掌。   “得,专心在这儿当金丝雀吧。”陆漫季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 “请几个职业经理人, 少爷您擎等着收钱吧。”   韩清肃笑道:“爱你哦,漫漫。”   陆漫季双手交叉捂在胸前,惊恐道:“滚啊!”   韩清肃轻佻地给了他一个飞吻。   “老子不好你这口!”陆漫季一巴掌把他的飞吻扇了回去, 马不停蹄地跑上了车, 降下车窗来恶狠狠道,“小心我告诉林木寒!”   韩清肃嚣张道:“林木寒算个鸟, 就他也能管住我?”   陆漫季冲他竖了个中指,四个轮子绝尘而去。   韩清肃优哉游哉地往院子里走,手机响了一下,是林木寒的消息:   【哥,在家有没有好好听话?】   韩清肃挑眉,给他发回消息:【有人给你五百亿让你离开我,你干不干?】   林木寒没有回消息,韩清肃看着庭院里灰色的墙陷入了沉思。   ——   魏瑜气势汹汹杀来的时候,林木寒正准备给韩清肃发消息,见人进来,把打了一半的消息输入完,才抬起头来看向她:“你去找韩清肃了?”   魏瑜面色铁青:“你究竟找了个什么人结婚?他是个男的也就算了,他竟然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妈,消消气。”林木寒面色淡定道,“毕竟他连我都没放在眼里。”   魏瑜被他一句话噎得不上不下。   林木寒坐在椅子上道:“你不该去我家。”   魏瑜皱起眉:“你在怪我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怎么会。”林木寒微微笑道,“我十八岁才见你第一面,早就把你当成了亲妈。”   “我本来就是你亲妈。”魏瑜脸色难看,“你就非得这么气我?”   林木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韩清肃是我合法的丈夫,妈,你想拿钱逼走他,是把我的脸踩在地下,你究竟对我有多好,才觉得自己有资格这么做?”   “如果没有我,你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魏瑜盯着他,“你都是我生的。”   林木寒笑道:“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   “你这是背叛。”魏瑜压着怒意。   “妈,我是你生的,没有你就没有我,母子之间的事情怎么能叫背叛?”林木寒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笑道,“要是有朝一日你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你难道指望你那些继子继女们管你吗?最后还不是得我和小米。妈,我和小米是亲兄妹,家产的事情我自然会帮她,我们母子三人才是血浓于水,是成是败都逃不开血缘的纽带。你现在不该急着拆散我和韩清肃,而是应该帮我……”   魏瑜被他按在了椅子上,紧紧皱起了眉。   “退一万步来说,我也可以把韩清肃踹了。”林木寒耐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目光落在桌子上他和韩清肃的合照上,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开口,“你不如把那五百亿给我。”   魏瑜:“……谁跟你说我有五百亿?”   林木寒责怪地望着她:“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魏瑜险些被他气疯,咬牙道:“好啊林木寒,我还真当你想明白了,你什么时候连脸都不要了!”   林木寒无所谓道:“可能是跪下求你的时候吧。”   魏瑜本来想兴师问罪,结果又吃了一肚子气,偏偏林木寒半点都不恼,更不反驳她,却又能把她气个半死。   “林木寒,你别后悔。”她冷声道。   林木寒笑道:“妈,我要是真一无所有了,最后给我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你。要不当初我怎么不去跪别人呢?因为别人的话就算我跪死都不会搭理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可都是你生的。”   魏瑜瞪着他半晌,最后摔门而去。   林木寒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的回复上:   【干你。】   他正要放下手机,对面忽然一个表情包弹了出来——是个哇哇大哭的卡通便便。   林木寒盯着屏幕笑出了声。   神经病。   ——   韩清肃哼着歌在刷墙,一身灰色的工装衬得他格外高大威猛,他踩着林木寒三万块一把的凳子,爬到了旁边的树上,往树干上跺了跺,确定能承重之后才往前走站定,快乐地刷起了墙。   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曲调和他的的调重合在了一起。   “喂?”韩清肃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比划着面前这块墙,琢磨着应该往哪里再补一点儿。   “肃哥,是我,楚景元。”对面的声音道。   “卧槽?”韩清肃想去拿手机,结果两只爪子都拿着东西,他将心爱的粉刷铲一放,摘下手套准备挂。   “肃哥你别挂,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楚景元急忙道,“非常重要,你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不能。”韩清肃把手套一扔,皱眉道,“万一你他妈给我找人绑了要赎金怎么办?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是关于韩伯父车祸的事情。”楚景元说,“还有马睿自杀的真相。”   韩清肃沉默了两秒:“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交给警察,电视剧里的蠢货都是这么被引出去绑架的。”   “……”楚景元深吸了一口气,“肃哥,我是认真的。”   “我他妈听起来像开玩笑吗?”韩清肃震惊地反问,“有什么话不能从电话里说清楚,非得让我出去。就算我能活着回来,也肯定会被林木寒收拾一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安好心呢?”   楚景元耐着性子道:“这种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韩清肃蹲在了树枝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他透过枝叶,忽然看见院墙外停了两辆陌生的车,里面影影绰绰有人影,顿时警铃大作,状若无意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家里。被辞退后我也无处可去,肃哥,过几天我就离开A市了,我希望离开前能见你一面。”楚景元说。   韩清肃噼里啪啦给林木寒发消息:   【危,速回救驾!】   【咱家外边儿有两辆陌生的车子,不会是来绑架我的吧?】   【楚景元正在给我打电话,想约我出去,说有我爸车祸和马睿自杀的消息】   【你觉得你妈会不会杀人灭口?】   【你装了那么多摄像头到底干什么吃的,废物】   【吓死了】   “还是别见了吧。”韩清肃一边发消息一边道,“我老婆管得严,路边的狗都不敢朝我摇尾巴,你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等等。”楚景元喊住他,“肃哥,你考虑一下吧,这个消息对你真的非常重要。”   韩清肃忽然反应过来,啧了一声:“说吧,想要什么?”   楚景元沉默了片刻道:“六千万,外加你在B国的那座庄园。”   韩清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六百块买的三桶油漆,有点纠结:“要不你给我打个折吧?”   楚景元:“……”   韩清肃挂电话的时候,林木寒刚好回家,不等韩清肃开口喊人,他就直奔房子里面而去。   “哎——这儿!”韩清肃在树上喊他,可是人早就蹿进了房子。   韩清肃估摸了一下距离,觉得跳下去也行,去找那把椅子,结果发现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给林木寒打电话,这人根本不接。   “我在树上!”韩清肃扯着嗓子朝窗户吼。   林木寒在三楼二楼统统找了一圈,定位显示韩清肃就在这里,但愣是没有人影,他已经想到韩清肃被人活埋或者砍断了胳膊,结果一抬头,就隔着窗户和树上的韩清肃来个大眼瞪小眼。   韩清肃激动地冲他招手,还在说着什么,林木寒猛地松了口气,推开了窗户,就听见韩清肃的怒吼声:“你他妈是不是聋子——”   林木寒站在窗边,咬牙道:“这窗户隔音太好了。”   韩清肃指了指下边儿:“你去把凳子给我扶起来。”   林木寒瞥了一眼那高脚凳,下楼去地下室扛了把梯子出来,放在了韩清肃脚下,不解道:“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这高度差不多能到二楼,这凳子就算再高,韩清肃的腿再长,他也够不着,何况凳子还倒了……林木寒甚至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爬上去的,更难以理解这么点高度的凳子扶起来有什么用。   “我刷墙。”韩清肃指了指万灰丛中一片白,“好看吗?”   “好看。”林木寒给他扶住梯子,示意他踩着下来,继续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不去拿梯子?”   “地下室太黑了,我害怕。”大少爷理直气壮,“万一你在里边儿藏着陷阱和鬼怎么办?”   “陷阱可以藏,鬼有点困难。”林木寒朝他伸出只手,扶着他下来,“这高度你能跳下来。”   “腿麻了。”韩清肃踩到地面松了口气,“我靠,这么危险的工作,你得给我结工钱。”   “好。”林木寒捻了一下他头发上沾到的油漆。   “我也不多要,六千万零六百块就行。”韩清肃说得有零有整。   林木寒拽着他往屋里走,伸手给他拍衣服上的落叶和灰尘,闻言道:“楚景元想要钱?”   韩清肃笑道:“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你俩的对话我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林木寒给他脱外套,结果发现这人骚包到了极点,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眸光顿时一暗,“你不冷?”   “靠,冷汗都给吓出来了冷个屁。”韩清肃说,“外边那车怎么回事?”   “我雇的保镖。”林木寒说,“防止别人再来找你。”   韩清肃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他继续道:“不过哥,为什么我妈来找你的那段录像根本没有,回放显示你一直在看电影?”   韩清肃皱眉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经道:“工钱我给你打个折,怎么样?”   人却不怎么正经,抓着林木寒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放,把人压到墙边试图用美男计蒙混过关:“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狂野粉刷匠深夜大战高冷酷总裁——”   林木寒不为所动,任凭他亲上了自己的嘴角,冷酷道:“要不你还是去见楚景元吧,家里六百块都掏不出来。”   韩清肃抬起头,挑眉询问:“这么拮据?”   “嗯。”林木寒呼吸微乱,扣住他的肩膀,“都用来升级摄像头了,以免再随随便便被人黑了。”   韩清肃装傻充愣,堵住了他的嘴,抓着他的手按在了工装裤的腰扣上面:“那就换个方式结清工钱。”   林木寒被他亲得微微后仰,抓住他的头发让人稍微离远了点儿,沉声道:“这么着急让我回来干什么?”   韩清肃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人没被打后,扣住他的大腿直接把人抱到了旁边的餐桌上,按住他的肩膀就把人推倒,林木寒眯起了眼睛想起身,韩清肃已经俯身下来,握住他的脚腕让他腿勾在自己腰上,亲昵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当然是因为我们粉刷匠工钱日结,结完工钱吃大餐。”   林木寒呼吸有些乱,皱眉道:“我还有工作——”   “一次六千万零六百,什么工作来了都得放一边。”韩清肃亲他的脖子,扣住了他的手腕按在了桌子上,身上的油漆味熏得林木寒有些发晕,他压低了声音抱怨,“林总,现在就付钱吧。”   林木寒被撩拨得忍无可忍,一把挣开了被禁锢的手,薅住他的领子就亲了上去。   ………… 第59章 用意   结完账的林总看上去没那么冷酷了。   韩清肃搂着人十分餍足, 他盯着林木寒微微泛红的眼角,指腹在上面慢条斯理地揉了揉:“宝贝儿,真漂亮。”   林木寒转头, 目光发沉, 带着极强的侵略意味, 像是随时都要把他拆吞入腹, 韩清肃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消停点吧, 下次你来。”   林木寒眼底的冷意稍褪,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指玩,问:“你前脚揍了秦符,楚景元后脚就给你打了电话,你认为这会是巧合吗?”   “不好说。”韩清肃同他十指交扣,“也许楚景元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所以想找我用消息换钱,也许他和秦符串通好,打算绑架我让你拿钱。不管是哪一种, 他要钱肯定是真的。”   “给他?”林木寒道。   “我傻?”韩清肃啧了一声, 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深情款款地望着他,“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 你看我买三桶油漆都给你报账。”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你在电话里答应了他。”   “我答应了又不代表真给他。”韩清肃理直气壮道, “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林木寒看着他。   韩清肃正色道:“这事儿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你帮我分析分析。”   林木寒道:“你信我?”   “你是我老婆, 我不信你信谁?”韩清肃莫名其妙, “再说我觉得你脑子比我好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懂不懂?”   林木寒抓过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的确。”   “谦虚点儿。”韩清肃说。   “没法谦虚。”林木寒转身侧躺着和他面对面, “你要是脑子好,会被秦符和楚景元耍得团团转?”   韩清肃眯起了眼睛:“揭人不揭短啊,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林木寒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蠢死了。”   韩清肃嚣张地和他对视:“道歉,不然亲死你。”   林木寒挑眉:“还有这种好事?”   韩清肃勾起了嘴角:“林寒寒,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跟你学的。”林木寒凑近了一点儿。   韩清肃喉结微动,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刚才说到哪儿了?”   林木寒道:“帮你分析楚景元的用意。”   “所以你觉得是因为什么?”韩清肃说。   “因为他还对你图谋不轨。”林木寒笃定道。   韩清肃点了点头:“有道理。”   “你谦虚点儿。”林木寒说。   “没法谦虚。”韩清肃戳他的脸,“这儿还有个坚持十年图谋不轨的。”   林木寒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韩清肃心虚地移开眼睛,就听林木寒道:“哥,当年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这是扎在林木寒心里的一根刺,他这十年想了无数种可能,依旧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前一天还在和自己浓情蜜意的人,转头就决绝地要分手,他不想承认韩清肃是个混蛋,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哪怕现在他们依旧浓情蜜意,林木寒也毫不怀疑,一旦韩清肃腻了,就会走得毫不留恋。   可韩清肃永远都能轻而易举地表现出深情,而林木寒永远无法判断他会在什么腻,他就像在悬崖走钢丝的人,哪怕只是一阵微风都可能让他坠入深渊,永远精神紧绷,自始至终都无法卸下怀疑与防备。   至于他究竟爱不爱韩清肃已经不再重要,他沉湎于过去,执着于痛苦,甚至于习惯了在痛苦和折磨中寻求安全感——这扭曲又病态的爱欲与掌控让他安心。   可韩清肃现在却非要一步步攻破他的防线,逼他重新踏上土地,甚至让他相信这片土地不会变成另一片深渊。   他终于忍无可忍,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木寒紧紧盯着韩清肃的一举一动,不肯放过他分毫的情绪,他甚至病态地期待着韩清肃会给出当年一模一样的答复,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摇摆不定,抱着那点可笑的猜测惶惶不可终日。   韩清肃像是丝毫没意识到这个答案对他的重要性,风轻云淡道:“当时我被迫出柜,要是咱俩谈着肯定要收拾你,指不定给你扔国外去,一辈子都回不来。”   他道:“就你这样没权没势又前途光明的好学生,没必要跟我耗。”   林木寒脸上的表情微微空白:“只是因为这样?”   韩清肃警惕地看着他:“我说了你不能打我。”   林木寒目光阴沉:“说。”   韩清肃摇头:“你肯定恼羞成怒。”   林木寒咬牙道:“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韩清肃叹了口气:“你当时才多大,我总不能耽误你一辈子,你跟他们又不一样。”   林木寒看起来想杀人。   “大家都是玩玩,结果你来真的,我就觉得咱们真不是一路人,到最后也是白耽误你。”韩清肃揉了揉他的头发,“谁知道你属狗的,咬住了就不撒嘴。”   林木寒冷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韩清肃厚颜无耻地点头。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起身道:“哥,我先回公司了。”   韩清肃摆了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门被关上,韩清肃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这个时间公司里有没有人都说不准,加个鬼的班。韩清肃坐在床上抓了抓头发,不过要是把人拦住,说不定林木寒真打算杀了他。   他该把人拦住的,可拦住也改变不了当年的事实——他妈的好端端的聊天怎么就扯到了分手的事情?   和林木寒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罕见地感到了一丝烦躁。   分明是说几句软话的事,可他现在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了。   ——   林木寒也没大晚上加班的爱好,直接去了顾万青家。   顾万青见他坐在地板上心不在焉地撸着狗,心疼地看着顾发发被他捏着的耳朵:“你轻点儿,别折磨我家发发。”   顾发发丝毫不理会老父亲的良苦用心,趴在林木寒的膝盖上,使劲冲着人甩尾巴,咧嘴笑得像个二傻子。   顾万青痛心疾首,把顾发发这只猪薅过来:“吵架了?”   林木寒说:“没。”   顾万青道:“没吵架你整这死出?”   “我怕我待在他旁边,真会杀了他。”林木寒把顾发发又抢了回来抱住,“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韩清肃当年也许根本就没那么爱他,现在更是无从确定。   顾万青冲他竖起大拇指:“哟,您疯魔了十年,终于发现了。”   林木寒:“……”   顾万青锲而不舍地把顾发发抢走:“老大,现在韩氏到手了,人也到手了,你还非得要人家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这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林木寒捏了捏顾发发的爪子,顾发发哈哧哈哧地吐着舌头,把一只爪子放在了他的胳膊上以示安慰。   见他不说话,顾万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子,差不多就行了,也该放下了。”   *   顾万青十八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却因为学费愁得睡不着觉。   那时候顾安还没找到他,他打了一个暑假的工,结果黑心老板欺负他年纪小死活不给工资,开学在即他身无分文,在一个深夜来到了某处桥头。   然后就看见了坐在桥边喝酒的林木寒。   那时候的林木寒年纪也不大,但他头发很长,胡子拉茬,戴着帽子看不清脸,顾万青以为是哪个失意的中年大叔。   “叔,喝你口酒行吗?”他指了指林木寒手里的啤酒罐。   林木寒在黑暗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死气沉沉:“没了。”   他把易拉罐捏扁,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顾万青指着没开的酒:“我喝这个。”   “一罐三十。”林木寒说。   顾万青震惊道:“你黑不黑心,这种钱都挣?”   林木寒说:“爱买不买。”   “没钱。”顾万青说,“去死吧你们这些垃圾。”   然后毫不犹豫地攀过栏杆跳下了桥。   这桥离河面不高不低,跳下去摔不死,得淹死,顾万青不会游泳,本能地挣扎起来,林木寒站在墙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他挣扎求救。   顾万青感觉自己快要被呛死时,听见了旁边噗通的入水声,然后有人从背后死死箍住他,带着他往岸边游了过去。   劫后余生,顾万青脸色惨白,在草丛里瑟瑟发抖,全身都是软的。   林木寒也耗了不少力气,坐在他旁边说:“你要再跳,我就不救你了。”   顾万青哆哆嗦嗦道:“叔,你也是来跳河的吗?欠债了还是老婆跟你离婚了?”   林木寒在黑暗中转过头幽幽地盯着他,借着月光,顾万青才发现对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看上去十分憔悴疲累,像只从河底爬上来的水鬼。   “我爷治病欠了十多万。”林木寒说,“我为了钱和一个男的谈恋爱,我爱上他后,他转头就把我踹了,我今天刚退学。”   顾万青沉默了一会儿:“你比我惨,我只是没钱上学,要不你先跳吧。”   “跳你大爷。”林木寒从衣服里摸出来了根烟,又摸了个打火机出来,啪嗒啪嗒半天才点上火,好歹烟有一半还没被泡。   林木寒说:“我爱他。”   顾万青没谈过恋爱,使劲搓了把脸:“大哥,抽一根。”   “没了。”林木寒咬着烟,头发和衣服都在滴着水,“他那么爱我,为什么忽然就不爱我了?”   顾万青那时候心直口快,半点都不会安慰人:“可能就跟烟一样,没了。”   林木寒转过头,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顾万青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吸了吸鼻子道:“你看我我也不知道,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林木寒沉默了片刻:“我也没有,还没来得及谈,就被他掰弯了。”   “你这种能掰回来吗?”顾万青好奇地问。   林木寒把烟在手里拧灭:“掰不回来,我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人。”   顾万青不理解:“话不好说得这么死吧?”   他跳河纯属一时冲动正在气头上,现在是一阵阵的后怕,他觉得林木寒虽然没跳河,但已经像个死人了。   林木寒说这话更像是在逼自己活下去。   顾万青不会安慰人,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是大学生吧?为什么要退学?毕业了挣钱不就能还债了?”   林木寒盯着手里揉烂的烟头:“我如果按部就班地活着,这辈子都够不到他,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顾万青听他的语气,觉得这不像爱,更像是恨透了。   “哦。”顾万青打了个喷嚏,干巴巴地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说:“没钱上去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大学里有贫困补助和奖学金,还会提供部分勤工俭学的兼职,校外也有不少兼职能赚生活费,没必要跳河。”   顾万青听得一愣,就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哎,你等等。”顾万青爬起来追上他,“我怎么申请贷款?”   林木寒皱眉:“自己去查。”   “大哥,你帮我吧。”顾万青有种莫名的感觉,如果他不拽住林木寒,对方说不定真的活不过天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我,又帮了我,最后肯定好人有好报,说不定你男朋友将来就会回心转意。”   林木寒冷声道:“我不要他回心转意,我要他永远都离不开我。”   顾万青连连附和:“那你更得好好活着了。”   林木寒莫名其妙:“我没想死,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想办法。”   “哦。”顾万青不信,“那你想出办法来了吗?”   “想出来了。”林木寒说,“已经畅想到我跟我哥结婚了。”   顾万青:“……真厉害,我就想将来有钱了,能养条狗陪着我。”   林木寒又看了他一眼:“就这点儿出息。”   顾万青嘿嘿直笑。   两个人从水里滚了一遭,活像两只落汤鸡,在郊外的马路上借着月光迎着寒风慢吞吞地往前走,谁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得偿所愿。   *   顾万青被顾发发压得差点趴下,赶紧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小狗。   而林木寒给他的回答和十年前没有任何改变。   “我这辈子只爱他。” 第60章 离婚   两个小时过去, 手机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电话和短信也没有一个。   韩清肃编辑了好几次消息,最后还是莫名奇妙没发出,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拨通了林木寒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 电话才被接通。   “哥?”林木寒的声音传了过来。   韩清肃道:“在哪儿?”   “在公司。”林木寒说。   韩清肃看着漆黑的总裁办公室, 哼笑了一声, 不急不缓地往回走:“呵。”   林木寒去看定位,但上面显示韩清肃依旧待在家里:“哥,你在哪儿?”   “你管我在哪儿。”韩清肃没好气道,“你们青森加班都去外太空加是吧?林木寒,你真能耐,这才结婚多久,就学会夜不归宿了。”   林木寒低声道:“你又没留我。”   “我他妈——”韩清肃声音一顿,“什么声音?”   林木寒看了一眼旁边哈哧哈哧喘气凑上来舔他的顾发发,伸手把那只狗头使劲推开:“别闹。”   “我闹?”韩清肃震惊, “好端端离家出走的是你吧?”   “不是说你。”林木寒被顾发发糊了一脸口水, 叹了口气道, “我说狗。”   韩清肃:“……行,我是狗, 谁他妈在你旁边?”   林木寒噎了一下:“顾万青他儿子顾发发, 一头阿拉斯加。”   韩清肃诡异地沉默了两秒:“操。”   林木寒没说话,韩清肃好好一个碎嘴子也突然变成了哑巴,好半晌他才咬牙:“你家狗论头说?”   “它胖得像头猪。”林木寒揉了揉发发的狗头, “最近在减肥。”   “行。”韩清肃又有点卡壳, 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满口骚话根本发挥不出来。   这情况简直前所未有, 大少爷有点懵。   但他又不想挂电话,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这种情况,只要说几句哄人的话……   “林木寒,我——”   “哥,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林木寒打断了他的话,“给我点时间,好吗?”   韩清肃沉声道:“分手的原因对你很重要吗?”   “哥,是你对我很重要。”林木寒停顿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回家好好睡觉。”   韩清肃看着熄灭的屏幕,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眼前是空荡寂静的街道和昏暗的路灯,初春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他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开车回了家。   ——   老费和魏瑜回了国,但奥娜和顾安却留了下来。   奥娜接手了A市费尔伦收购的一家叫创庭的公司,虽然规模比不上青森,但体量很大,常年与秦家沈家有密切的业务往来,和曾经的韩氏也有过不少合作,业务上与青森有不少交叉,说是竞争对手也不为过。   而顾安则以董事的身份,正式进入了青森。   在外人看来,青森内外虎狼环伺,奥娜和顾安强强联手,外加上顾万青和顾安是亲兄弟的关系,一旦顾万青反水,那林肃就成了真正的腹背受敌,被架空是迟早的事情——毕竟他的股权基本上都在顾万青手里。   事实上,顾万青愁得都没心情给顾发发洗澡了。   “老林,你别这么相信我,万一我被我哥说服了怎么办?”顾万青把文件甩到了他桌子上,“奥娜一来,就抢走了我们一个大单子,而且前天我哥还打听过西城项目,你再坐以待毙,青森马上就要完了。”   林木寒拿起文件来看:“没关系,青森本来就在你手上,要是青森完了,我就回芜城开车,去年一年我积攒了不少老客户。”   顾万青痛心疾首地指着他:“林木寒,你变了,你现在都不加恋爱脑了,你就是个被韩清肃啃了脑子的智障。”   林木寒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评价。   “下周我就出发去R国。”顾万青头疼道,“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林木寒说:“我去。”   顾万青不赞同道:“你疯了吧?”   “R国那边我熟,瑟维斯本来就和你不对付,你去让他把你喂狗熊?”林木寒道。   顾万青轻嗤:“我干他绰绰有余。”   “你在这里稳住顾安。”林木寒说,“奥娜现在立足未稳,顾安怎么说也是你亲哥,和沈知重那边打好关系,余则天也多接触一下。”   顾万青道:“你知道韩清然在C市重新组建了个新公司吧?”   林木寒抬头看向他。   “虽然规模不如韩氏,但融资势头极强,大概率会卷土重来。”顾万青说,“你和韩清肃谈谈,如果韩清然愿意合作,对我们对他们都是非常好的策略,尤其是他还攥着韩氏的一部分股权。”   “不可能。”林木寒一口回绝。   顾万青皱眉:“生意归生意,你别感情用事。”   “我知道,但韩清然不会同意。”林木寒说,“韩清肃更不会。”   顾万青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你三天都没回家了吧?你不怕大少爷发脾气了?”   林木寒道:“忙。”   “前段时间忙飞了你都一天两趟回家。”顾万青啧啧了两声,“林总,为了咱们公司,牺牲一下自己,用点什么美人计攻心计,再给拽个帮手过来吧,不然我马上就要投奔顾安了。”   “你之前还说让我放下。”林木寒盯着他。   “放下归放下,挣钱是挣钱,不冲突。”顾万青语气阴险道,“再说你这一看就放不下,还不如物尽其用,给我卖身挣钱。”   林木寒说:“你不善良了。”   顾万青指了指他:“昨晚上韩清肃来我家绑走了顾发发,你赶紧回家把我儿子赎回来。”   林木寒愣了一下,觉得这几个名字组合在一起格外离谱:“他绑狗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顾万青说,“你家那些摄像头就纯摆设,你连这都不知道。”   林木寒确实不知道,但他更诧异顾万青这么沉得住气:“韩清肃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去问他。”顾万青牙疼道,“我家发发要是少一根毛,你俩谁都别想活。”   ——   林木寒在路上给韩清肃发了条消息,但迟迟没有回应。   想起这几天摄像头底下压根就没有狗的影子,摄像头肯定又被动了手脚,林木寒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推开门,就听见了顾发发欢快的狗叫声和韩清肃懒洋洋的笑声:“去,看看是不是你干爹回来了。”   顾发发甩着尾巴从客厅跑出来,一个飞扑就扑到了林木寒身上,林木寒被它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才抱住它的俩前爪把胖狗放下来。   韩清肃靠在墙上,抱着胳膊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哟,舍得回家了啊?”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揉了揉顾发发的脑袋:“这几天忙。”   韩清肃不爽道:“那你别回来。”   “你把人家儿子绑回来,顾万青就差在我办公室门口上吊了。”林木寒往前走,顾发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摇尾巴。   “汪!”听见它爹的名字,叫得格外响亮。   林木寒脱了外套,坐在了沙发上。   “冷静好了?”韩清肃坐在了他对面。   林木寒看了一眼他离自己的距离,道:“离这么远干什么?”   “怕你一时兴起把我杀了。”韩清肃踢了踢顾发发的屁股,“过来。”   顾发发看看林木寒又看看韩清肃,纠结了一会儿,趴在林木寒的脚边不动弹了。可惜他干爸背叛了它,林木寒迈着两条大长腿直接跨过它,坐到了韩清肃身边。   韩清肃愣了愣:“我让狗过来。”   “……”林木寒要起身,下一秒就被韩清肃勾住脖子按了回去。   韩清肃靠在他身上乐,林木寒习惯性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韩清肃哼笑了一声,捏住他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林木寒是不想在准备谈正事的时候接吻的,但他又没有理由拒绝,扣住韩清肃的后颈就把人压到了沙发。   林木寒吻得急切又凶狠,韩清肃自然也不甘示弱,只是在接吻的空隙瞥见了一团阴影扑了上去,顿觉不好,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发发就兴奋地扑了上来,以为要帮忙打架。   “操……”韩清肃险些被一人一狗压到吐血。   几分钟后,顾发发被揪着耳朵关到了阳台外面壁思过。   “没事吧?”林木寒看着半死不活躺在沙发上的韩清肃。   “这狗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韩清肃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   林木寒没过去,而是把人拽了起来让他坐好:“哥,我们谈谈。”   韩清肃勾唇笑道:“怎么,想离婚?”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以为把林木寒弄回来心里能舒服些,也自认为离不离婚无所谓,结果现在却更加烦躁。   林木寒盯着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没有否认:“现在青森遇到了一些困难,顾安现在进了青森,顾万青只会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而且费尔伦和奥娜已经盯上了你,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韩清肃打断了他:“因为我十年前和你分手,所以现在你也要和我分手?”   林木寒眸色黑沉,不动声色。   韩清肃点了点头,往沙发上一靠,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觉得实在荒唐,他笑道:“林木寒,你真行。”   林木寒平静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行,离,谁不离谁是孙子。”韩清肃盯着他。   “换身衣服吧哥,今天下午就去。”林木寒起身。   韩清肃震惊道:“今天?”   林木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哥,这两天我想明白了,或许我也不是真的爱你,只是在对当年分手的事情耿耿于怀,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既然你没爱过我,我也没必要继续死缠烂打了。我这段时间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对不起。”   韩清肃缓缓皱起了眉。   心中逐渐积攒的烦躁和怒火伴随着他这声对不起,一下子蹿到了顶峰。 第61章 吵架   “别, 是我对不起你。”韩清肃笑了一声,“是我混蛋,当年把你掰弯了又甩了你, 现在也是, 我根本就是和你闹着玩儿, 从头到尾就是为了床上那点破事。”   他看了林木寒一眼, 转身就上楼。   “哥。”林木寒下意识地喊他。   “我他妈什么不好吃非得吃回头草!”韩清肃转过头来吼了一嗓子, “你最好别给老子反悔!”   林木寒声音微顿:“衣帽间在楼下。”   “我去拿结婚证!”韩清肃吼。   林木寒平静道:“结婚证在地下室的保险柜里。”   韩清肃站在楼梯中间瞪着他。   林木寒没有和他对视,转身下楼:“我去拿。”   直到林木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韩清肃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出声:“操?”   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试图思考,然后用了半秒确认思考失败,脑子里嗡嗡作响,迷茫的程度堪比当时听闻韩轩的死讯。   真离?   不是,为什么?   他都老老实实戴着定位芯片没取,只是偶尔为了逗逗人屏蔽一下, 什么事情都汇报, 偷偷摸摸继续搞点零花钱而已, 为什么还要离婚?   顾发发终于扒拉开了阳台门,气势汹汹地朝着韩清肃跑了过来, 愤怒地汪汪大骂。   韩清肃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顿时更加混乱。   “操。”他骂了一声, 走下楼梯推开地下室的门,就看见林木寒取出了结婚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朝着他走了过来。   “哥, 去换衣服。”林木寒说,“还有一个小时民政局下班。”   韩清肃攥着门把手, 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即将踏出门口的前一秒,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门擦着他的鼻子过去,随之而来的落锁声让林木寒懵了一懵:“哥?”   韩清肃锁住了地下室的门,转头看着顾发发,挑眉道:“原来把人关起来这么爽。”   里面传来了林木寒的拍门声:“哥,你锁门干什么?”   这门的隔音效果一般,林木寒的声音清晰可闻,韩清肃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顾发发跑出来把门带上了,我去找钥匙。”   眼睁睁看着他关上门啰嗦的林木寒:……   韩清肃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他理直气壮道:“钥匙被狗吞了,等它拉出来。”   林木寒叹了口气:“哥,别闹,放我出去。”   韩清肃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冷笑:“你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林木寒,你把当成什么人了?”   林木寒站在门前冷淡道:“当年你想谈就谈,不想谈了就踹了我,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   韩清肃被他噎了一下。   “哥,我宁愿是你当年突然变了心不爱我了,也好过你根本就没爱过我。”林木寒沉声道,“我设想过无数你要分手的理由,不爱了,腻了,甚至我想过你有什么天大的苦衷,但你只是因为被迫出柜这种理由。”   韩清肃盯着脚边的大胖狗,揪住了狗耳朵。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就算解决不了最后要分手,那我也心甘情愿。”林木寒说,“你却选择了最烂的做法,归根结底,不过是你觉得无所谓,你根本就不爱我……那我坚持这十年想要靠近你算什么?”   韩清肃抱着顾发发坐在了门口:“你他妈坚持十年跟我有屁关系?我早把你忘干净了,你再找第二春没人管你,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但凡动脑子想一想就该知道我当年不爱你,要是真爱还能这么痛快分手?”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隐约能听见林木寒因为愤怒而逐渐粗重的喘息声。   “开门。”林木寒冷声道。   “我开你大爷!”韩清肃没好气地踹了一脚门,吓得旁边的顾发发一哆嗦。   “既然你这么放不下,就该继续坚持放不下。当初可是你费劲手段把我和楚景元的婚事搞黄的,不然我绿帽子戴得正欢呢,你死皮赖脸不择手段非要结婚,我现在和你领证了,就因为这么点破事儿你要离婚?”他嗤笑,“你他妈耍我?”   林木寒道:“没错,我就是耍你,我要让你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韩清肃震惊地站起身来:“林木寒,你他妈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管我。”林木寒咬牙道。   韩清肃看了一眼时间,凉凉道:“我还就管你了,现在我是你老公,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不和你吵。”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你别输不起。”   “我就输不起怎么了?”韩清肃嚣张道,“我就不离。”   “谁不离谁是孙子。”林木寒咬牙切齿地拧门把手。   韩清肃一拳头砸在了门上,混不吝道:“爷爷,行了吧?”   林木寒怒极反笑:“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觉得世界都得围着你一个人转。”   韩清肃也笑:“世界就是围着老子转,怎么着吧!”   嘭——   门猝不及防被人踹烂,林木寒神情阴鸷地盯着他:“今天这个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韩清肃捂着顾发发的耳朵,胖狗这会儿吓得尾巴都夹了起来,他顺手打开旁边的影院大门把狗子关进去,还不忘顺手打开灯,笑眯眯道:“乖乖,我和你干爹闹着玩呢,等会儿让你出来。”   然后在关上门的一瞬,在林木寒伸手拽他之前,转身就一拳头朝着林木寒砸了过去。   林木寒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扣住他的手腕就往后狠狠一别,韩清肃顺势一转,一脚就踩在了他的皮鞋上。   奈何他穿着拖鞋,攻击力不大,林木寒扣住他的手腕把他逼到了墙角:“韩清肃,当年我在雨里站了一晚上你都没心软,行,你要是不想离,去外面跪一晚上,我就不离。”   韩清肃一膝盖顶到了他肚子上,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我他妈是不是还得给你磕个头啊?!”   林木寒被他揍得偏了偏脑袋,嘴角破了个血口子,他阴沉地盯着韩清肃:“你打不过我,所以最好别激怒我。”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韩清肃薅住他的领子迫使他往前了一步,“手早就分了,雨也淋了,我当年确实也没深爱到非你不可,你被我伤得寻死觅活这十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些我都认,你要怎么折腾我也都受着,但是你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就把现在我们的一切全都否定了。”   林木寒和他挨得极近,几乎鼻尖相触,呼吸交缠在一起,他平静地望进了韩清肃的眼睛里,声音很轻,甚至轻到有些小心:“哥,那你现在爱我吗?”   韩清肃松开了抓着他领子的手,靠在墙上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爱。”   林木寒的眼眶逐渐泛红,眼睛里的红血丝骇人,他稍稍站直了身子,带着一丝不解:“那为什么现在就爱了呢?十年前为什么不爱?”   韩清肃张了张嘴,脑子乱糟糟一片,甚至无法给出一个合理能说服林木寒的解释:“我……不知道。”   他伸手想要抹掉林木寒眼角的那点湿润,却被林木寒偏头躲开。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我第一次见你这么严肃。”   韩清肃笑了一声,被躲开的手顺势抹走了他嘴角的血,然后再次被林木寒挡开。   “但是哥,我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你了。”林木寒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释然,“从我们在芜城重逢,我看到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折磨,我每时每刻都在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怕你爱我,又怕你不爱我,更害怕你假装爱我。”   “就这样吧,再下去我就真要疯了。”林木寒退后了一步,“哥,我们分手吧。”   “等你想清楚了,来找我离婚。我随时有空。”他把其中一本结婚证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然后转身上了楼。   脚步声越来越远,韩清肃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理解了刚才林木寒话里的意思,然后转身打开了影院的门,被冲上来的顾发发扑倒在了地上。   顾发发委屈得要命,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钻,韩清肃坐在地上抱着它,神色有些茫然。   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被人分手,甚至还附赠了离婚——而且还是在他最上头最腻歪的时候。   他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林木寒离婚,但那一天始终非常模糊,他甚至觉得以林木寒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他离婚,他可能会被锁进地下室关起来……那他委屈委屈,和林木寒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他甚至盘算着他们将来可以养一条小狗和顾发发做朋友。   他摸了摸顾发发的狗头,抱着它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晴天霹雳,你说你干爹会不会又去跳河?我捞起他来他能不能原谅我?”   顾发发:“汪!”   韩清肃拍了拍它的狗脑袋:“你说行那就行。”   他站起身来,拿起了柜子上的结婚证,牵着它往楼上走:“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又不是非林木寒不可,离了婚还能再婚呢,想和我结婚的人能从A市排到芜城。”   顾发发:“汪汪!”   韩清肃来到客厅,果然没了林木寒的踪影,甚至角落里的摄像头都熄灭了,陆漫季给他发来了一个问号。   韩清肃拍了拍顾发发的脑袋:“走,我带着你去见你兄弟。”   三个小时后。   C市。   韩清然看着骚包的跑车,帅气的亲哥,还有副驾上冲自己吐舌头的那条胖成猪的阿拉斯加,疑惑和震惊溢于言表。   韩清肃将墨镜往下一勾,笑道:“亲爱的然然,好久不见啊。”   “汪!”顾发发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吐着舌头蓄势待发。   韩清然惊恐地退后了一步。   “我狗呢?!!”顾万青一把薅住了林木寒的领子,惊恐地怒吼。   林木寒按住他的肩膀:“我没想到韩清肃会带着狗一块儿走。”   “那是我儿子,我亲生的儿子!”顾万青怒不可遏,“你们离婚就离婚,有本事你们分青森,分走我儿子算什么回事?!”   “你冷静一点。”林木寒说。   顾万青面无表情道:“明天之前你把人哄好带回家,我要在太阳升起前看见顾发发,要是看不见,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给它陪葬。”   林木寒平静道:“好。”   顾万青稍微冷静了一点,松开林木寒的领子,优雅地坐在了老板椅上:“说吧,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林木寒说:“累了。”   “滚,这话顾发发都不信。”顾万青木着张脸。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坐在了他对面:“你还记得墨云暄吗?”   顾万青迟疑地点了点头:“黑白艺术照?”   林木寒点了点头:“当初他突然反水,知道是谁接走的他吗?”   “不是秦符?”顾万青皱起了眉。   林木寒盯着他:“是顾安。”   顾万青直起了身子,神情比方才严肃了许多:“老林,你说话要有证据。”   林木寒道:“那次在芜城我和韩清肃被人袭击,警方查出罪犯有一笔巨额汇款来自S国的银行,那个银行的名字我们都非常熟悉,我们最开始得到费尔伦的第一笔注资,就是从那个银行汇过来的。”   “那个杀手要杀的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   顾万青道:“警方都没有下结论的事情——”   “我昨天才知道,奥娜和秦符早就认识了。”林木寒沉声道,“韩轩车祸,韩氏破产,甚至包括我们吞并韩氏,楚景元只是其中一枚比较关键的棋子,如此庞大细致的计划,你觉得奥娜和她背后的费尔伦有多少参与其中?”   顾万青脑子有些乱,抬手制止他:“这与你要和韩清肃离婚有什么关系?”   林木寒神色冷酷:“腻了而已。” 第62章 老婆   韩清肃带着顾发发兴致勃勃地参观了韩清然在C市公寓, 房间的陈设充满了单身社畜的味道,毫无美感的装饰和吃了一半的外卖还有落了灰的厨房,韩清肃揉着顾发发的脑袋, 不满道:“就算咱们家破产了, 也不至于连个阿姨都请不起吧?实在不行我让张姨和李叔他们都过来。”   大少爷虽然破产了, 但生活水平没有丝毫下降, 以前雇佣的阿姨和司机管家们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苍山别墅, 林木寒虽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但林总自己一个顶十个,阿姨司机管家厨师完全能够身兼数职——除了偶尔喜欢把他关进地下室里折腾之外,简直十项全能。   韩清然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找,而且C市只是暂时落脚,韩氏还是要回A市……哥,你在听吗?”   韩清肃猛地回神:“什么?”   “哥,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韩清然皱起眉,“是不是和林木寒吵架了?”   韩清肃嗤道:“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   韩清然看着顾发发:“哥, 你不是发誓说这辈子都不会养狗吗?这条狗怎么回事?”   韩清肃捂住了顾发发的耳朵:“别瞎说, 我们家发发可听不得这种话。”   “这狗不是你的吧?”韩清然说。   韩清肃挑眉:“怎么不能是我的?”   “你要有肯定给它起名然然。”韩清然笃定道。   韩清肃拍了拍顾发发:“哼。”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不是林木寒欺负你了?”韩清然说。   “没有,烦不烦。”韩清肃自动寻找到了沙发, 抱着狗窝了进去。   “没有你这么不开心?”韩清然不满道, “你被楚景元戴绿帽子都没这么沮丧,是不是林木寒要和你离婚?”   韩清肃瞪着他,声音却有气无力:“你是不是想打架?”   韩清然说:“这是好事, 哥。”   “别喊我哥。”韩清肃把脑袋埋到了顾发发的毛里, 像只一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   韩清然最了解他不过,真要发生什么事, 吊儿郎当就是压根没放在心上,暴躁发火就是生气,蹦跶得越欢吵得越凶就是越没往心里搁,可一旦人蔫下来就坏了,比如小时候和最好的朋友绝交,韩清肃本来上房揭瓦天天和他干仗,结果闷在房间里三天都没出来,眼睛肿得像俩核桃。再比如老爸车祸去世,韩清肃回来后就睡觉,也不吵也不哭,像个游魂四处乱逛,老妈病重去世,他更接受不了,直接跑到了芜城面都不肯露……   相比较之下,他发现被楚景元戴了绿帽子,愤怒地和楚景元吵了不知道多少天,和楚景元吵完和秦符斗,精力旺盛得晚上还能和他对练跑出来玩赛车——所以现在有点不妙。   每当这种时候,韩清然就觉得他哥都会处于一种活着也行死了拉倒的颓废状态。   韩清然给他拿了瓶酒,坐在了他身边:“哥,喝点吗?”   韩清肃直接躺到了沙发上,把顾发发挤在自己和沙发中间,闷声道:“不喝。”   韩清然问:“谁提的离婚?”   “林木寒。”韩清肃翻了个身,糊了一嘴的狗毛,他呸呸了两声,目光幽怨地盯着韩清然,“我他妈就是想不明白,结婚后我哪儿对不起他了,我连定位芯片都让他往身上放,你说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韩清然黑了脸:“离了就离了,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韩清肃目光虚浮:“但是退一步讲,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报复我当年甩了他,呵,他以为我会因为离婚这种事情受伤吗?”   “离婚证拿到手了没有?”韩清然问。   韩清肃撇撇嘴:“我就不信他说放下就能放下,我揍他他都没还手,操,就他在沙发上亲我那力道,半点勉强都没有。”   韩清然咬牙:“你怎么没打死他?”   “行,我倒要看看谁能耗过谁。”韩清肃冷笑道,“就算他能忍住不来找我,我就不信顾万青能忍住不来找狗。”   韩清然猛地反应过来:“狗是顾万青的?你把人家狗带来C市?”   “我能怎么办,家里就剩我和它,林木寒这个傻逼走得潇洒利索,我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看家吧?”韩清肃理直气壮道。   “你明明听得见我说话。”韩清然咬牙切齿,“离婚证拿到没有?”   “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韩清肃懒洋洋道,“去,你和发发出去溜达一圈。”   韩清然见状问不出什么,只好牵起了狗:“哥,不管你和林木寒之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无论你做的对还是错,我都站在你这一边,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   韩清肃翻了个身,支着脑袋姿势优雅地朝他摆了摆手:“滚蛋。”   韩清然和顾发发对视了一眼,顾发发开心地甩了甩尾巴,朝他逼近了一步,韩清然猛地退后了一步,顾发发玩心大起,直直扑向他,韩清然拽着狗绳狂奔而去。   韩清肃拍了张他弟绝美的背影照,然后发了张朋友圈,配文:嚯,第一次见狗溜人。配图,微笑便便。   过了两秒,林木寒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哥,那是顾万青的狗。】   韩清肃哼笑了一声,发了条语音过去:“是吗?我还以为抚养权给我了。”   林木寒沉默了片刻,打来了电话:“哥,把狗还回来。”   “还回去也不是不行,你们青森的太子爷,身价起码得过亿吧?”韩清肃说,“给我百分之三的青森股权就行。”   林木寒道:“顾发发只是条狗。”   “这话你跟顾万青去说。”韩清肃挑眉,另一边的电话里传出来了嘈杂的人声,“林木寒,你在哪里?”   林木寒轻笑了一声:“哥,一条狗而已,你愿意养就养着吧。”   韩清肃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我问你在哪里?”   “机场。”林木寒语气平静道,“我已经把青森全权交给了顾万青,准备休两年的长假去国外进修,离婚的事情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你有恋爱的自由,同样的,我也是。”   “哥,祝你幸福。”   电话挂断,韩清肃脑子嗡嗡作响,全都是林木寒那句祝你幸福。   “我他妈——”他张了张嘴,才想起来林木寒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沉下脸拨了回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正忙……”   他不死心,又发消息打视频,但照样无人应答,到最后他甚至只能编辑短信。   【林木寒,接电话!】   【你他妈什么意思?你说离婚就离婚?还恋爱的自由,你有个屁的恋爱自由!】   【你现在人在哪儿?】   【你要真把青森交给顾万青,我他妈跟你姓】   【林木寒,给我定位!】   …………   所有信息和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不就是离婚吗?不就是婚内分手这小兔崽子想搞第二春吗?指不定是故意激他——根本就是为了报复他!   韩清肃直觉这事儿百分之八十不是真的,完全就是林木寒故意为之。   但还有百分之二十。   万一是真的呢?   林木寒真的心如死灰被伤透了,想甩了他和别人好——韩清肃想象了一下林木寒和其他男人接吻上床,脸瞬间黑了个彻底。   操。   别说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也不行——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不行,但就是想都别想!   他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林木寒,都已经绑了顾发发来,只要林木寒追到C市,他就借坡下驴和好了,结果他妈的老婆要没了。   他开车回A市的路上接到了韩清然的电话:“哥,你去哪儿了?去酒吧了?”   “在回A市的路上。”韩清肃一脚油门踩到了底,“林木寒要出国。”   “这是好事——”   “好你大爷!”韩清肃暴躁道,“我他妈老婆都要没了!”   韩清然说:“你冷静一点儿,万一他是诓你呢?”   “万一是真的呢?”韩清肃咬牙道,“这小子本来就神经兮兮的,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一走了之?”   “哥,你就非得认准了他吗?”韩清然十分不解。   “是,就认准了。”韩清肃烦躁道,“我他妈真是疯了。”   韩清然深吸了一口气:“发发怎么办?”   “留在你那儿当人质。”韩清肃语气阴沉,“我就不信顾万青能不要他儿子。”   韩清然说:“狗是无辜的。”   “怪就怪它认错了干爹。”韩清肃狞笑道,“一天只准给它一顿半的饭。”   ——   林木寒登机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看着手机屏幕上飞快地从C市往A市移动的小红点,心情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韩清肃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安静地躺在置顶的列表里:【林木寒,敢上飞机你就死定了!】   聊天的背景图是他和韩清肃戴着结婚戒指十指紧扣的图片,伴随着屏幕熄灭,飞机轰鸣冲入了云霄。   跑车一个帅气的漂移,停在了青森集团的门口。   刚开完会的顾万青正往外走,就被韩清肃拦在了半路上。   “林木寒在哪里?”韩清肃问。   顾万青看着外面浓黑的夜色,叹了口气:“韩总,没必要死缠烂打。”   “你要你儿子的命还是要替林木寒守口如瓶?”韩清肃抱着胳膊嚣张道。   顾万青怒道:“昨天你说你认识一个狗狗减肥专家我才让你带走的发发,韩清肃,你好歹是个大少爷,怎么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   “我他妈老婆都要没了我还有品,我脑子又不是有泡。”韩清肃冷笑道,“顾总,你最好想清楚,只是上下嘴皮一碰透透林木寒目的地,你儿子就能回到你身边,就算你现在守口如瓶,等哪天我把林木寒追回来和好,我们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恩恩爱爱,最后里外不是人的还是你。”   顾万青:“……”   靠,好有道理。   “老顾啊,你和我老婆是过命的交情,咱俩怎么着也算半个亲兄弟。”韩清肃自来熟地勾住了他的肩膀,“林木寒这小子蔫坏非得把你扯进来,为的就是离间咱俩的感情。”   顾万青莫名其妙,正要问他俩哪来的感情,就听韩清肃道:“青森最近不好过吧?”   顾万青转头和他对视。   “你这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了,我把咱们家发发带到C市,但我弟弟韩清然可是亲手照料,林木寒这小子拍拍屁股走了,我去追人,你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去找韩清然了吗?”韩清肃低声道,“韩氏是咱们自家的公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木寒是韩清然他亲嫂子,你怎么着也算他半个亲哥,他哥他嫂子有困难,他能不帮忙?”   顾万青眯起眼睛:“老韩你知道的还不少。”   “啧,我们家林总说了算,我顶多了解了解,他一个月才给我三十万的零花钱,根本不够花,没有经济大权,还不是得看他脸色。”韩清肃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心里堵着口气,恨我怨我都行,但你和他当兄弟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他离了我根本就不行。”   顾万青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情原则上来说是不行的,林总这次是保密行程。”   韩清肃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西城项目,我追加百分之五十的投资,这部分收益我和青森对半分。”   “可是……”顾万青欲言又止。   “保证咱们家发发能减肥成功,重回颜值巅峰。”韩清肃郑重其事道。   顾万青说:“韩哥,我就知道你是个实在人。”   韩清肃点头,真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俩才该是亲兄弟,你肯定投错胎了。”   顾万青深表赞同:“但你不能和林子说是我说的。”   “放心,你哥别的不行,嘴绝对严。”韩清肃挑了挑眉,朝他伸出手,“预祝韩氏和青森合作成功。”   顾万青看了他一眼,握了上去:“哥,全都靠你了。”   他也不想的。   但韩清肃实在太真诚,他都快要被两个人的爱情感动到落泪了。   百分之五十的投资外加和韩氏合作,谁能拒绝这样一份伟大的爱情?   飞机上的林木寒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韩清肃正仰着头躺在床上微微弓着身子,两条胳膊撑在身后姿势闲散,半湿的头发和扯开的衬衣凌乱非常,胸膛上大片的吻痕格外淫靡,但最吸睛的还是那张脸,桀骜不顺凶悍凌厉,却又带着几分隐忍和暴躁的臣服。   真骚。   他相信顾万青一定能沉住气,如果三个月之后他回去,韩清肃还没有变心,那他就勉强相信韩清肃这次是认真的,如果韩清肃变了心——   林木寒和屏幕里的韩清肃对上了视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就埋在一起好了。 第63章 真假   瑟维斯生得高大, 高鼻薄唇眉眼深邃,浅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一双像蓝宝石的眸子看狗都深情。   他上来就给了林木寒一个热烈的拥抱, 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道:“木寒, 你终于来了。”   林木寒道:“好久不见。”   瑟维斯往后看了一眼:“愤怒的小顾没有来吗?”   “他忙着帮顾发发减肥。”林木寒说。   瑟维斯对此深表遗憾:“我很喜欢和他吵架, 他一毛不拔, 像只愤怒的铁公鸡。”   “这话你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说。”林木寒和他一起往公司走。   “听说你结婚了?”瑟维斯问, “怎么都没邀请我?”   “只是仓促领了证,婚礼还没来得及办,我丈夫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林木寒说。   瑟维斯笑道:“木寒,你这么好看,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心。”   “谢谢,希望接下来谈合同的时候你也能有这个觉悟。”林木寒道。   瑟维斯说:“当然,希望小顾也能加入我们的会议。”   林木寒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瑟维斯期待道:“我真是太喜欢和他吵架了,上次我们游泳比赛他输了, 竟然一脚把我踹下了泳池, 你们离开后我住了一个月的医院, 他绝对会功夫。”   林木寒面不改色道:“改天让他教你。”   瑟维斯瞬间情绪高涨。   ——   韩清肃下飞机时,发现后面坐着的人有点眼熟。   楚景元摘下了墨镜, 看见他微微诧异:“肃哥?”   韩清肃:“?”   楚景元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你……追到我这里?”   韩清肃大惊失色:“你别乱说, 纯属巧合。”   他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楚景元。   “那你来R国干什么?”楚景元问。   韩清肃神色严肃:“商业机密。”   楚景元神色更加复杂了:“肃哥,你如果真的想要我手里的消息,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 你也不是这样赶尽杀绝的人。”   韩清肃正在低头发短信:【林木寒,你给我等着!】   【我路上碰到了楚景元, 小心我和他旧情复燃,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被人抢走了】   【就算我有错,你就不能稍微原谅我一下吗?】   【宝宝,你回句话】   【林木寒,你真是好狠的心】   【我从此断情绝爱,明天就出家】   咔嚓。   韩清肃对着楚景元怼脸拍了一张照片,给林木寒发了过去。   楚景元懵了一下,甚至都没来得及挡:“你干什么?”   “方便买凶杀人。”韩清肃面无表情道。   楚景元脸色白了一瞬。   “其他我都不管,你出不出轨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我爸车祸到底是谁指使的。”韩清肃道,“这对我非常重要。”   楚景元皱起眉。   “两百万外加上你一条命,楚景元,我对你已经算仁至义尽了。”韩清肃沉声道,“也不枉费你用尽手段跟我坐同一班飞机。”   楚景元抿起了唇。   “当年我们的确是在飞机上‘偶遇’的,现在想起来你每句话都精心设计过,真不愧是表演专业出身。”韩清肃看了一眼依旧石沉大海的消息,“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说清楚,然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楚景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   与此同时,林木寒盯着手机屏幕里的楚景元,险些把手机捏碎。   软件里韩清肃的定位显示他仍旧停留在A市,但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动一下了,很显然他又取下了定位的芯片。   如果韩清肃一个月后给他发这张照片,他或许会怀疑,但现在发却反而让他放心了一些。   他摘下了结婚戒指,抓住旁边正在和视频里的顾万青吵架的瑟维斯的手十指紧扣,甚至角度都和聊天背景一样,给韩清肃发了过去。   吵得正上头的瑟维斯和顾万青齐齐愣住。   瑟维斯震惊中带着几分疑惑:“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木寒说:“最近流行好兄弟这样握手,让我们一成利。”   瑟维斯指着顾万青:“除非他和我握手。”   顾万青顿时色变:“林木寒,你刚才在干什么?!你给谁拍的照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林木寒轻嗤,“你只要确保韩清肃还在A市就可以,不用往他身边安排人,否则他不会相信。”   顾万青点头:“你的计划的确大胆明确,但是咱们是不是稍微也提高一下警惕心。注意一下韩清肃的动向?”   林木寒道:“从他给我发的信息判断,这会儿他估计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长蘑菇,那张楚景元的照片也不知道从哪个手机里翻出来的。”   “哇,你可真了解他。”顾万青干笑了两声,“那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不在A市了怎么办?”   “他顶多去C市或者芜城,你怎么——”林木寒正觉得有些奇怪,旁边的瑟维斯盯着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开口打断:   “一成利可以考虑,我希望之后顾总能来R国指导我们一段时间,我非常欣赏顾总谈判的艺术,骂起人来总能直戳要害。”   “不行。”   “可以。”   顾万青瞪着林木寒:“大哥?”   林木寒言简意赅:“值。”   顾万青道:“好,很好,要钱不要兄弟是吧,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林木寒挑眉:“怎么,你还能飞到R国来打我?”   顾万青阴森地笑出了声。   ——   韩清肃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满脸,他看着照片上林木寒和别人十指相扣,血压直线飙升。   打死他都不会信。   休想激他。   韩清肃觉得自己冷静极了,在冷风中找到了林木寒住的酒店,根据顾万青提供的房号,在林木寒隔壁开了一间房。   然后时不时就翻出那张照片来看两眼。   林木寒他到底怎么敢的——早知道他就不发楚景元的照片了,但不这样林木寒连消息都不给他回,他谈了这么恋爱,头一回谈到这份上,换成别人他早踹了找下一个了。   但这和恋爱又有些不同,他和林木寒领了证,韩清肃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他下意识就想凑在对方身边,就算林木寒要分手,还只要还没离,林木寒对他来说就不止是爱人,更是家人。   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一个恋人维持住一段浪漫温柔的关系,甚至不吵一次架,对方身上的缺点和算计他都可以无视,但他和林木寒甚至能因为调洗澡水的温度吵上半天,生气是真生气,和好也是立马和好,日子却前所未有地安心和快活。   远处有个斗志昂扬准备东山再起的韩清然,身边有个时不时犯病和他斗智斗勇的林木寒,他就觉得自己还有个家,好像也不用急着和老爸老妈挤一块睡觉……   所以这他妈到底是谁的手?!!!   韩清肃把手机摔到床上,气得在房间里直转圈,一直等到外面天色擦黑,旁边的房间才传来了开门声。   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废话,当然必须得是一个人。   他决定最后给林木寒一次机会,拨通了林木寒的电话。   这次没有无法接通,林木寒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声音半点都不客气:“你干什么?”   韩清肃愣了一下:“你喝酒了?”   林木寒冷笑道:“我问你打电话干什么?”   “那照片是怎么回事?”韩清肃开门见山。   林木寒轻嗤:“就你能谈那么多次恋爱,我也能谈,我要谈一百个。”   韩清肃抽了抽嘴角:“我这么多年累死累活也没谈够一百个,你的志向真远大。”   “比不了你,楚景元给你戴了绿帽子,你还珍藏着他的照片。”林木寒的声音有些发闷,像是埋进了被子里。   “我刚才拍的。”韩清肃澄清道,“发给你我就删了。”   “呵。”林木寒的声音忽然变大,“韩清肃!”   韩清肃被他吼得耳朵一疼,把手机拿远:“你他妈到底喝了多少?”   “你管我呢。”林木寒说,“瑟维斯都喝趴下了,他被扶着上的车,我还能自己走回来。”   “你真牛逼。”韩清肃眯起了眼睛,声音忽然温柔了下来,“寒宝儿,不生气了好不好?哥真知道错了。”   林木寒过了一会儿,才费劲巴拉道:“你知道个屁,离婚!”   “离婚有点欠考虑,要不先当前男友?”韩清肃起身出了门,站在了林木寒的房间门口。   林木寒皱眉:“你又不要我了?”   “是你不要我了。”韩清肃深知他喝醉了什么德行,心中暗喜,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哥给你道歉,当年是我混蛋,明明更恰当的做法……”   他本来只是想随口哄人,说着说着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林木寒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怎么不说了?”   韩清肃站在门前,语气有些茫然和不解:“我有点儿后悔。”   “后悔什么?”林木寒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年我们去海岛上,你生病了,我给你煮了一锅很难喝的醒酒汤,房子停了电,外面下着暴雨,还记得吗?”韩清肃问。   林木寒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汤真难喝,我想扣你头上。”   韩清肃说:“当时你快睡着了,我抱着你,我说我爱你。”   林木寒疑惑道:“不记得了,你说过太多次,都是假的。”   韩清肃垂下眼睛,看着从门缝底下透出来的光亮,低声道:“好像不是。”   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孤岛上,在电闪雷鸣的黑暗缝隙中,曾经有过瞬间的心动和汹涌的爱意,却又被光怪陆离的世界和人潮淹没,退潮之后只剩下惶恐和逃避,又被新鲜的刺激和喧嚣掩盖。   “我对待感情非常冲动草率,但对结婚却一直深思熟虑,我总觉得婚姻是枷锁是责任,需要考虑顾忌的事情太多,结婚对象必须选择最合适的,但也有过两次冲动想不管不顾的时候,什么家世背景什么合适妥当都去他妈的。”   他忽然有种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和不安,以至于呼吸都紧绷着。   “第一次是在那座岛上说我爱你。”   “第二次是在餐厅水榭对你说明早民政局见。”   门前,韩清肃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这两次是真的。” 第64章 气急   林木寒哼笑了一声, 然后就没了动静。   “喂?林木寒?林木寒?”韩清肃抬高了声音,“你要是敢现在睡死过去你就死定了!林木寒?”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隔着门韩清肃听见了什么被撞倒的声音。   靠,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韩清肃终于按捺不住, 使劲拍了拍门。   林木寒听见声音, 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向门口, 用R语道:“不要客房服务。”   “靠, 说什么鸟语,开门,我是你老公!”韩清肃没好气道。   林木寒趴在猫眼上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拧门把手。   房门打开的瞬间,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林木寒眼神有些无法聚焦,他扶着门盯着韩清肃看了好一会儿,哼笑道:“想清楚来离婚了?行,离就离, 反正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   “我他妈有病我来R国找你离婚, 人家现给你造个民政局吗?”韩清肃看了一眼他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外套,一把将人扶住, “起来, 让我进去。”   林木寒一巴掌拍在了门框上:“滚。”   “卧槽?”韩清肃震惊地望着他,“林木寒,你长本事了是吧?合着我刚才深情表白全白说?”   林木寒拧眉盯着他:“你又和谁表白?好马不吃回头草, 狗改不了吃屎, 韩清肃,你就是一只垃圾马狗。”   韩清肃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直皱眉, 暴躁地把人抱住,强行闯进了林木寒的房间,林木寒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乖乖地将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搂住他的腰到处乱摸:“哥,你真好闻。”   “你一点儿都不好闻。”韩清肃把他的外套扯掉扔到了地上,“我他妈到底做了什么孽,千里迢迢飞过来照顾你这么个醉鬼。”   林木寒往后趔趄了两步带着他倒在了床上,掀起眼皮来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哥,你把发发还给顾万青,他好不容易生下了发发,他不容易。”   韩清肃:“……你喝的是脑浆吧?”   林木寒哼了一声:“骗你的。”   韩清肃解开他的衬衣扣子,费劲地把人拽起来:“去洗澡。”   林木寒扣住他的后颈又倒了下去:“不洗,哥,我再也不要爱你了,我其实一点儿都不爱你,我恨你。”   韩清肃挑了挑眉,低头凑近他:“真恨?”   林木寒决绝地别开头。   韩清肃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人转回头,抓住他的头发就吻了上去,林木寒眉头紧皱,却死死扣着韩清肃的后颈,将人死命地往怀里压,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暧昧急切的喘息。   韩清肃正亲得起劲,林木寒忽然卸了力气,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宝贝儿?林小寒?”韩清肃拍了拍他发烫的脸,林木寒皱了皱眉,动都没动一下。   箭在弦上,韩清肃急得火烧火燎,他掐住林木寒的腮帮子,试图强制开机:“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你要再装睡,我可就对你为所欲为了?”   林木寒难受地哼唧了一声,脑袋往他怀里凑了凑,像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才放心地舒展开了眉头,彻底没动静了。   韩清肃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外套的手,咬了咬牙。   操,怎么能这么乖?   是要可爱死谁?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做个畜生和不当人之间犹豫了两秒,然后伸手拨弄了一下林木寒垂在额前的碎发,给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林木寒,你臭死了。”他捏住林木寒的脸,没舍得太用力。   然后逮着人亲了好一会儿,才满腹怨气地爬起来走进了卫生间,艰难地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然后拧了个湿毛巾,走到床边给林木寒擦汗。   “等你醒了我再和你算账。”韩清肃骂骂咧咧,“要不是看在你开了门的份上,今晚就算你醉成鬼老子也要办了你,翻身。”   林木寒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韩清肃给他擦后背:“这还差不多,不然拖你进浴缸淹死你。”   林木寒的脑袋抵在他的大腿上,拧眉道:“难受。”   “呵,你拼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难受?”韩清肃冷笑道,“你和谁拼的酒?是不是跟你十指相扣的那个男的?瑟维斯?”   他恶狠狠地擦着林木寒的手指:“林木寒,你他妈到底有没有一点已婚人士的自觉?”   林木寒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喝水。”   “再蹭又他妈硬了,我****”韩清肃气急败坏地去给他倒了杯温水,喂了一半洒了一半,最后索性脱光了林木寒的衣服,把人压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敢吐你就完了。”他戳着林木寒的脑门,“我刚才电话里说的东西,还有我任劳任怨照顾你,委屈自己大发慈悲放过你,你醒来最好全都记得,听到没有?”   林木寒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笑得乖巧:“哥,你最好了……哥,我爱你。”   “这还差不多。”韩清肃顿时觉得这顿折腾得值了,拍了拍他的脑袋,“乖,睡吧。”   林木寒搂住他的腰,拱进他的怀里终于消停了下来。   韩清肃睡着前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十分后悔自己没来得及录个像,他认为自己可以评个模范丈夫,林木寒醒来肯定大受感动。   ——   林木寒睁眼的时候,头痛欲裂,宿醉后的恶心感挥之不去。   他依稀记得在梦里和韩清肃纠缠了一晚上,韩清肃不仅凶神恶煞对他连打带骂,还口口声声说不爱他……   呵。   林木寒正欲起身,忽然觉得不太对,腰间像是搭着条手臂,他猛地掀开了被子,就发现韩清肃四仰八叉睡得正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睡成这个姿势,被子蒙着头都不憋——不对,重点是韩清肃为什么会在他床上?   身上骤然一凉,韩清肃被光照得睁开了眼睛:“醒了?”   林木寒清晰的记忆停留在他和瑟维斯在酒店门口告别,隐约记得好像有客房服务,对韩清肃怎么进来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林木寒语气冷淡,看着自己不着寸缕,脸色又黑了几分,“韩清肃,你趁人之危倒是一把好手。”   韩清肃一脸懵逼地坐起来:“我他妈什么都没做。”   “呵。”林木寒冷笑了一声,显然不信,“我们已经分手了。”   韩清肃震惊地看着他:“昨晚的事情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林木寒面无表情道:“能猜得出来。”   听他的语气完全猜得不对!韩清肃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他妈喝醉了酒,我照顾了你一晚上,你非要搂着我不撒手,一口一个哥我爱你,对不起,哥我错了,真忘了?”   林木寒冷声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顾万青和我说的。”韩清肃毫无负担道,“我追加西城项目百分之五十的投资,还帮顾发发减肥,他就把你酒店房号一起告诉我了。”   林木寒:“?”   “小顾是个实在人,毕竟一切都是为了青森。”韩清肃伸手戳了戳他胸前的一点。   林木寒冷不丁一个激灵,猛地拍开了他的爪子:“你干什么?”   韩清肃笑道:“真可爱。”   林木寒皱起眉:“你放尊重,我们已经分手了。”   韩清肃理直气壮道:“没关系,我身为一只垃圾马狗,就爱搞前男友。”   林木寒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进了浴室。   韩清肃盯着他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很精神啊,林小寒。”   卫生间的门嘭得一声被关上。   韩清肃瞥了一眼门前的房卡,摸进了自己口袋,回到了隔壁也快速地冲了个澡,甚至还有空叫了客房服务收拾了房间,他吭哧吭哧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进林木寒的房间时,林木寒正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   “你在干什么?”林木寒看着他身后的箱子。   “隔壁房退了,毕竟我的零花钱支撑不了这么高额的房费。”韩清肃理直气壮道,“虽然是前男友,但好歹还是合法老公,你收留我几天不过分吧?”   “你有追加投资的钱,没钱住酒店?”林木寒道。   “那是另一回事儿,我一个月就一千八,来R国都只能坐经济舱。”韩清肃坐在了沙发上,表情嚣张,“老公,可怜一下我吧。”   林木寒扔给了他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今天你就走。”   韩清肃夹着那张卡打量了一眼,长腿一横就挡住了林木寒的去路:“昨天楚景元的照片是在机场拍的,他跟踪我到了R国,两百万卖了我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林木寒道:“不感兴趣。”   韩清肃拿着卡十分下流地戳了戳他的小腹:“那好吧。”   林木寒黑着脸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今天要去谈生意,没空送你,你要是不走,就老老实实在酒店里待着,我给你订晚上回国的机票。”   韩清肃挑了挑眉,朝他勾了勾手指。   林木寒微微俯身,就被他抓住领子薅过来亲了上去,正当他准备反抗,韩清肃却松开了他:“去吧宝贝儿,我等你回来。”   林木寒毫不留恋地出了门。   韩清肃啧了一声,随手将那张卡扔到了桌子上,然后开始给林木寒发消息。   【前男友,中午回来吃饭吗?】   【我中午想吃牛排】   【和前男友吃顿牛排当告别餐不过分吧】   【还有,你手机屏保照得什么玩意儿?小心我告你侵犯肖像权】   【前男友不行,不过要是老公的话就另说】   【宝贝儿,回个话呗】   韩清肃等了一会儿,林木寒给他发回了条消息:【。】   真是好冷酷的一个句号。   韩清肃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企图将昨晚说的话再说一遍,他清了清嗓子,按下了语音消息:“其实我……”   话说到一半就卡了壳,发送失败,他又再次组织语言:“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靠。”   再次发送失败,他烦躁地把手机一扔,滚到床上补觉去了。   拉倒吧,还不如杀了他。   另一边,林木寒在车上看着迟迟没有回应的对话框,皱起了眉。   只回一个句号是不是太绝情了?   要不回三个句号?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忽然翻到了昨天晚上他和韩清肃的通话记录,呼入二十三分十七秒。   可惜他完全没有印象。   林木寒深觉喝酒误事,然后点开了通话录音的记录,昨晚韩清肃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有点儿后悔……第一次是在那座岛上说我爱你……第二次是在餐厅水榭对你说明早民政局见。’   ‘这两次都是真的。’   林木寒怔在了原地。   韩清肃的消息紧接着弹了出来。   破天荒地超过了三行,甚至还加了标点符号。   【十年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需要你原谅,我的意思是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不会和你离婚,也不会不爱你。】   两秒之后,消息忽然被撤回,紧接着又弹出了另一条消息。   【林木寒,我可以重新追你吗?】   刚发过来,消息又被撤回。   林木寒耐心地等了片刻,韩清肃发过来了个竖中指破口大骂的表情包,然后是条气急败坏的语音:   “中午带我出去吃牛排,不然操死你!”   林木寒接连听了好几遍,转过头,看见了车窗上自己满脸笑意,又极力压平了嘴角。   啧。 第65章 败坏   A市。   顾安看着柜子和桌子上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一只胖胖的阿拉斯加犬,还有一些和顾万青和林木寒的合照,他问:“你养的狗呢?”   顾万青递给他饮料, 说:“发发体重有些超标, 有个朋友在帮忙给它减肥。”   “你真的很喜欢它。”顾安说。   “我从小把它养大, 它对我来说是家人。”顾万青道。   顾安闻言笑道:“弟弟, 那我呢?”   顾安和顾万青长得有几分相像, 但顾安五官更凌厉,身材也更高大一些,给人的压迫感很强,他被费尔伦抚养长大,行事作风很有费尔伦家族的风范。顾万青刚和他相认时非常激动,但很快就发现成长环境的不同在他们兄弟两个之间造就了巨大的鸿沟,但血缘的纽带又总让他们对彼此多了一分忍耐和宽容。   “当然也是。”顾万青说。   “可这上面没有我的一张照片,更不要说属于我们的合照。”顾安看着他,“弟弟, 无论生意上的事情如何, 我希望我们依旧是家人。虽然我知道, 林木寒更像是你的哥哥,在你心中他远比我更加重要。”   顾万青无法反驳, 他说:“发发是林木寒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俩最难的时候,身上的钱加起来不到一百块, 但他没让我饿过一顿饭。”   林木寒救了他一命, 在他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带着他一起从谷底爬了上来,说是救命恩人程度都太轻, 虽然平时他们插科打诨,但早就成了不可分割的家人。   “顾安,我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家人,就像你不可能忘记费尔伦对你的养育之恩。”顾万青拿着饮料和他碰了个杯,“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哥哥。”   顾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难怪林木寒放心把青森交给你。”   “没钱的日子很难挨,但如果没有家人,有再多的钱对我来说也不踏实。”顾万青说,“青森对我们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市值,青森对我和林木寒而言,就像另一个顾发发。”   顾安虽然中文不好,但也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带着遗憾点了点头:“我现在有些羡慕林木寒了。”   顾万青避重就轻笑道:“一个死恋爱脑,有什么好羡慕的。”   顾安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顾万青了,拧开饮料喝了一口,结果一口喷了出来,诧异地看向手里的饮料:“这是什么物质?”   顾万青说:“蛇草水,降火。”   顾安说:“我不上火。”   顾万青笑道:“我上火。”   ——   林木寒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瑟维斯问:“昨天喝太多了?”   “没有,我老婆来了。”林木寒说。   “哇哦。”瑟维斯说,“那我一定要和韩先生吃顿饭,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才能把你这种工作狂拿下。”   林木寒说:“下次吧,今天我们有约会。”   瑟维斯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不过祝你约会愉快。”   “谢谢。”林木寒笑道。   爱钱的阴险毒蛇破天荒地没有穷追猛打再从他嘴里扣钱,瑟维斯啧啧称奇,对旁边的助理道:“看来我们是沾了这位韩先生的光了。”   韩先生本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朦胧间,忽然觉得有人在非礼自己,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林木寒放大的俊脸,骂道:“卧槽,你有病啊?”   林木寒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把我护照藏哪儿了?”   韩清肃还没彻底醒过来,茫然地和他对视,翻过身去继续睡了。   “哥,别装傻。”他扣住韩清肃的肩膀把人掰回来,“今天退房要用。”   韩清肃瘫在床上半死不活:“退个屁,我不走。”   林木寒居高临下看着他:“韩清肃,你幼不幼稚?现在不是你耍无赖的时候。”   韩清肃摊开四肢:“行,那你搜。”   林木寒瞥了一眼他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腹肌和松垮的裤子——这身睡衣是他的,韩清肃半点儿都没跟他客气。   韩清肃没想到他真搜。   林木寒刚从外面回来,手掌带着几分凉意,直接掀开了他的睡衣,从肩膀一路摸到了手腕,又从胸膛摸到了小腹,这还不算完,不等韩清肃反应过来,扣住他的肩膀把人翻了过来,从后肩一直摸到了脚腕。   韩清肃趴在床上非常配合,懒洋洋道:“林总,搜身就搜身,你这手法是不是有点过于暧昧了?”   “老实点。”林木寒一巴掌甩在了他的后腰上。   韩清肃哼唧了一声:“搜到没有,自己多沉心里没点儿数?”   林木寒看着他的后腰处被自己一巴掌拍得泛红,喉结微动:“说,藏哪里了?”   韩清肃想拧过头来,结果被他按住后颈按进了松软了枕头里,不过林木寒又很快松开了手,强行让自己从他光裸的后背上移开,沉声道:“起来去吃饭。”   他起身,韩清肃翻了个个儿,戏谑地看着他:“真硬啊?”   “正常的生理现象,对别人也一样。”林木寒绷着脸。   韩清肃阴阳怪气道:“哦,瑟维斯。”   “你吃不吃?”林木寒问。   “吃。”韩清肃快乐地穿上了衣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着自己帅气的身材,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林木寒,走过去一条腿跪在了沙发上,把人逼得微微后仰,“宝贝儿,你忍得怪可怜的,和前男友亲一个应该也挺正常的吧?”   林木寒仿佛如柳下惠附体坐怀不乱:“没这个爱好。”   话音刚落,韩清肃就俯身亲了上来,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眼睛都黏上边儿了,偶尔放纵一下也好,反正你老公不会发现的。”   林木寒呼吸一顿,咬牙道:“闭嘴。”   韩清肃压着他倒在了沙发里,也不知道是谁先亲急了眼,亲着亲着就滚到了地毯上,谁都想做上面那个,亲得气势汹汹互不退让,差点打起来。   “你就不能让让我?”韩清肃喘着气薅住他的领子,暂时把人压在了下面。   林木寒冷笑了一声:“你这种骚货就得被操才老实。”   “哟,不是刚刚隐忍克制的时候了?刚才一脸清心寡欲,你他妈倒是别做。”韩清肃嗤笑。   林木寒一个巧劲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人压在了身下:“是你先勾引的我,活该被操。”   韩清肃怒道:“我昨晚就该把你就地正法!”   “呵。”林木寒冷笑。   韩清肃摸着他的腰往上,抬起头来勾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两个人一直亲到了门口,韩清肃随手抓了件外套,骂骂咧咧:“先休战吃饭。”   林木寒同样气息不稳,把人稍微推开了一点儿:“你先平复一下。”   韩清肃低头扫了一眼,戏谑道:“该平复的是你吧。”   林木寒下颌紧绷,想去拿衣服,却被韩清肃一把按了回去,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门框上,下一秒韩清肃就解开了他的皮带,恶声恶气道:“你要当前男友,就只能有这个待遇,我劝你最好立刻跪下求我跟你和好。”   然后他单膝跪地,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才低下了头。   林木寒呼吸一窒,死死盯着他的发顶,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里,色厉内荏道:“到底是谁在下跪?”   韩清肃猛地反应过来想起身,却被他抓住头发狠狠一按:“跪好。”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韩清肃鼻梁和额头都出了点汗,耳朵透着淡淡的红色,似乎还是没能适应这种方式,抵在他大腿上的手抓得他生疼。   “哥,真烂。”林木寒抓了抓他的头发,“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然后他就看见韩清肃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他忍不住伸手使劲揉了揉韩清肃的耳垂,直到红得快要滴出血来都丝毫没心软……   看在韩大少“忍辱负重”的份上,林木寒最终还是没把人欺负得太狠,不然很可能会和上次一样白白挨上一拳。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刷牙的韩清肃,轻描淡写道:“这么不喜欢?”   韩清肃冲他竖了根中指。   “那你又何必?”林木寒人模狗样地抱着胳膊,盯着他泛红的嘴唇和紧皱的眉头,心里轻轻地啧了一声。   韩清肃暴躁道:“我他妈傻逼,行了吧?”   事实证明大少爷虽然会哄人,但脾气依旧暴躁,林木寒故技重施,搂过人交换了一个吻。   舌尖传来了一丝清凉的甜意,韩清肃总觉得有点熟悉,林木寒说:“薄荷糖奖励。”   “奖励你大爷。”韩清肃挑眉,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屁股上,“这个才是奖励。”   林木寒冷笑了一声,拍开了他的爪子;“走吧。”   韩清肃动了动手指,隔着西裤的手感似乎格外不错,快走两步顺势搂住了他的腰,不爽道:“那个瑟维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木寒没想到他还在念叨这个,如实道:“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哦,你们家合作伙伴谈生意十指相扣。”韩清肃点了点头,“真下血本啊林总。”   林木寒转头看向他。   韩清肃理直气壮地瞪回去,过了两秒,他深沉地皱起眉:“操,我真帅。”   林木寒说:“操你的话确实帅。”   韩清肃啧了一声:“寒哥,有点儿不礼貌了。”   林木寒说:“我还没原谅你,少套近乎。”   “我刚才都那么努力出卖色相了,你还不原谅我?”韩清肃大怒,“而且我根本就没有错,我来不过是看在顾发发的面子上,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林木寒说:“瑟维斯是直男。”   韩清肃瞬间收敛起怒意:“呵,谁在乎。”   林木寒继续往前走,韩清肃不紧不慢地走在他身边,两人挨得很近,手背时不时会碰到一起,韩清肃挑了挑眉,在某次触碰的瞬间,抓住了林木寒的手,从善如流地和人十指相扣。   “注意影响。”   “你管我。”   “你和你的前男友都这样?”   “反正我和我的生意伙伴不这样。”   ……   可惜吵得再凶,两只手都没舍得分开。 第66章 优秀   被饿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韩大少终于吃上了顿饱饭。   他拿着餐刀戳了戳最后一小块牛排, 冷哼道:“自从跟了你我就饥一顿饱一顿,小林同学,你是真不行。”   林木寒优雅地把肉送进了嘴里, 淡定道:“在床上吃饱了就行。”   韩清肃差点被酒呛到, 他颇有些震惊的看着林木寒:“这么奔放吗?”   “没人听得懂。”林木寒抬眼看向他, “吃饱了吗?”   “你这种时候接这种话很有歧义。”韩清肃擦了擦嘴, “你问的是餐桌上还是床上?”   林木寒起身朝他伸出了一只手:“都有。”   韩清肃倒吸了口凉气, 抓住了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来,严肃道:“都没有。”   林木寒挑眉询问。   韩清肃说:“都说了你不行。”   林木寒扣住他的手微微收紧:“哥,别乱说。”   “哎呦,你喊哥了,那我们可就算和好了啊,再冷战就不礼貌了。”韩清肃对他颇有些怨气,嘀嘀咕咕道,“这要是别人搞这出我他妈早踹了,也就是你……”   “什么?”林木寒微微偏头, 试图听清一点。   韩清肃往他后颈上揉了一把, 亲了亲他的耳朵:“爱你。”   林木寒:“……不信。”   韩清肃无所谓道:“那我以后不说了。”   林木寒抿了抿唇, 转头冷冷地盯着他。   韩清肃心情大好:“不说不开心,说了又不信, 真难伺候。”   林木寒不肯接话, 道:“你没必要跑到这里来,更没必要追加西城项目的投资。”   “不来老婆就没了,我又不傻。”韩清肃丝毫没放在心上, “再说钱这玩意儿不给老婆花, 那将毫无意义。”   林木寒压住了嘴角:“西城项目线太长,小心被拖死在里面。”   “没事儿, 反正真要顶不住,你肯定会救我。”韩清肃神色揶揄,“大不了我出卖一下色相给林肃,他肯定喜欢。”   “不至于。”林木寒抓着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寒风凛冽,韩清肃往他身边靠了靠,不满道:“你到底挑了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儿,还不直接去北极?”   “离北极不远。”林木寒说,“我给企鹅打个电话,让它驮你过去。”   “操。”韩清肃笑骂,“怎么着,你给它从南极调过来?”   “嗯。”林木寒说,“跟鹅兄有点儿面子。”   韩清肃挨着他直乐,哪怕鼻子被冻得通红也没想打车,林木寒的口袋里很暖和,他捏了捏林木寒的手掌心,说:“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段时间。”林木寒道,“还有几个地方需要去,过两天你先回去,去找韩清然。”   韩清肃有点稀奇:“你似乎格外相信韩清然同学?”   “他毕竟是你亲弟弟。”林木寒说,“而且他向来沉稳谨慎,关键时候靠得住。”   韩清肃诧异道:“咱俩认识的是一个人吧?他小时候尿裤子光着屁股爬我床上哇哇大哭,初中被狗追得爬上树下不来哭得比狗都惨,韩氏快破产那会儿他抱着我妈的遗照躲卫生间里哭哄都哄不出来……你到底从哪里看出他沉稳?”   林木寒抽了抽嘴角:“从表面。”   没想到韩清然是这样的人。   远在C市的韩清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看着正在埋头苦吃的顾发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要再吃了,这样下去怎么减得下来?”   顾发发朝他快乐地摇了摇尾巴,一屁股把他拱出去老远。   韩清然严厉道:“这是今天最后一盆了,今晚的夜宵没有了,零食也别想,陪我加班。”   顾发发啃完了满满一盆狗粮,胸前戴着的小领结让它看起来威风又神气:“汪!”   韩清然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在它试图靠近时猛地后撤一步:“你别过来!”   顾发发兴高采烈地扑上去把人压在了沙发上,糊了他一脸口水。   韩清然逐渐放弃了挣扎,呸了两口嘴里的狗毛:“你起的这个名字不好,你应该叫顾猪猪。”   顾发发乖巧地趴在他身上,吐着舌头歪了歪脑袋:“呜汪?”   韩清然无意识地拍着它的狗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哥这招走得太险,没忍住给陆漫季打了个电话过去。   “韩总?”陆漫季是韩清肃的狐朋狗友,对韩清然这种“正经人”还是非常有态度的。   “陆总,我哥真的往西城项目追加了百分之五十的投资?”韩清然问。   “这能有假?”陆漫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干脆挑明了说,“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你哥借坡下驴,不这样青森的人怎么有借口来找你和韩氏合作?当然,我们绝对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有更省力的办法,我们当然还是要选更好的。”   “另一部分呢?”韩清然坐起来,顺手给顾发发拆了个磨牙棒。   陆漫季说:“另一部分是因为余则天。”   韩清然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他也追加了?”   “他还加了不少。”陆漫季道,“他背后靠着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西城这项目人家看不上,当然也没必要来和你们争,但指点余则天两下子还是可以的……这个项目要是做好了,未必会比城东差。”   韩清然若有所思。   “弟弟,你哥已经给你铺好了路,走不走还是看你。”陆漫季说,“这话可能我说不太合适,但你哥估计也拉不下脸,韩氏破产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而且是各方面因素加起来,青森人家靠得也是自己的本事,咱们从头来过也不丢人,更何况你哥和人林总都是领了证正儿八经的婚姻关系,真要合作起来,不比外面那些人强?”   韩清然说:“是我哥让你来说服我的吧?”   陆漫季赶忙否认:“我不是啊,你别多想,我就随口一说,最后决定还是由你来拍板,我就是觉得咱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你说对吧,弟弟?”   韩清然道:“我会考虑。”   陆漫季听他这语气就明白了几分:“你对林木寒是不是有点意见?我记得你们大学时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没有。”韩清然说。   陆漫季说:“OK,你们自己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我的小宝贝来了,拜~”   韩清然被他这声喊得头皮发麻,使劲捏了捏顾发发的爪子,神情忽然严肃:“你是直的吧?”   早就做了绝育的顾发发:“……汪汪!汪汪汪汪汪!”   韩清然总觉得这胖狗骂得很脏。   门铃响的时候,他正试图把顾发发嘴里的大棒骨扯出来,一人一狗互不退让,他扯着骨头,骨头扯着狗,韩清然脸上凶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开门伸手就准备去拿外卖袋子:“谢谢——”   谢字儿没说完,就对上了顾万青愕然的目光。   千里迢迢来寻儿的顾万青提着精心准备的狗狗减脂零食大礼盒,看着正在和狗夺骨头的韩清然,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原来是顾总啊。”韩清然猛地松开了骨头,礼貌微笑,“欢迎,请进。”   “汪!”顾发发骨头也不要了,兴高采烈地扑向了亲爹,“嗷汪!”   顾万青抱着久别重逢的亲儿子,险些被压断了腰,吃力道:“发啊,你是不是又胖了?”   顾发发撒着欢地绕着他跳。   “顾总速度真快,我以为还要下午。”韩清然微微一笑。   顾万青抱着儿子满脸假笑:“正巧上午也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   韩清然去给他倒水,盯着水面上漂浮起的狗毛,沉默了两秒才倒掉。   “顾总,中午我要带发发去趟公司拿营养表,一起吗?”   顾万青亲亲热热地抱着自家儿子,愉快道:“求之不得。”   ——   林木寒和瑟维斯签合同的时候,韩清肃也跑去凑热闹,以助理的名义坐在了林木寒身边。   一群人叽里咕噜他也听不懂,无聊地垂着眼睛盯着林木寒的手腕看。   真漂亮。   揍人的时候更漂亮。   会议休息的间隙,林木寒拿着笔在纸上写了什么,韩清肃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会议纪要,结果林木寒拿开手腕,露出了两行R文,底下还贴心地写上了翻译:林木寒。真优秀。   “知道怎么念吗?”他低声问。   韩清肃挑眉。   林木寒教了他一遍,韩清肃就学了一遍,这家伙多少有点语言天赋,很快就记住了,悄悄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这边林木寒公司的人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瑟维斯则带自己的人出去进了别的会议室,显然是两边价格没谈拢。   “奥娜那边出价更高。”林木寒给他解释,“但青森给不出这么多,而且也没这个必要,不过青森这边技术更成熟,而且我们已经合作了很长时间,对方无非是想再多要些钱。”   韩清肃道:“有多大把握?”   “八成。”林木寒道,“不过奥娜也派人过来了,明天就到,届时就不好说了。瑟维斯估计是想拖到明天。”   “那就加钱。”韩清肃大方道,“先答应下来嘛。”   “后续拿不出钱来是要付违约金的。”林木寒道,“再磨一磨,今晚还有个酒局。”   “啧。”韩清肃知道他已经连续喝了好几天的酒,这个喝法铁人都扛不住,他沉思了片刻,“要不我借你点儿?”   “从你那一千八里扣?”林木寒问。   “你老公我还是有点儿家底的。”韩清肃反手拍了拍他的胸膛,“都不用你打欠条。”   林木寒警惕又谨慎地盯着他,第一反应是韩清肃想给他下套,毕竟瑟维斯要的价格不便宜,如果韩清肃出了高出的这部分钱,后续盈利是个问题,而且万一韩清肃抽身走人,这个窟窿还是得青森自己补,怎么看韩清肃都目的不纯……   “算借的,利息还是得给啊。”韩清肃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紧接着对面就把协议发了过来。   还真是韩清肃名下的公司——规模不算大,也只刚建立不久,但运营的业务广泛,资金充足,合作的客户竟然都能在国际上叫得出名字。   “出来混,多少还是有点人脉的。”韩清肃嘚瑟地看着他,冲他伸出了一只手,“林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合作愉快?”   林木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其实这次合作省略了绝大部分流程,甚至迅速得有些惊人,但两个人都很痛快,暂且一致对外速战速决。   瑟维斯惊讶于林木寒终于松了口,虽然给出的价格还是略低于预估的价格,但各方面综合起来,也足够他们选择青森了。   “木寒,合作愉快。”瑟维斯在掌声中和林木寒握手。   “合作愉快。”林木寒微笑。   韩清肃与有荣焉,在一片外语的氛围中跟着一起鼓掌,忍不住卖弄了一下刚学的新词儿:“林木寒,真优秀。”   整个会议室倏然一静。   韩清肃疑惑地和对面诧异的瑟维斯等人对视,而后缓缓转头看向了林木寒:“?”   林木寒强装淡定地点了点头,对瑟维斯几人说了什么,顿时会议室里又是一片欢乐的气氛,甚至还有人过来拍了拍韩清肃的肩膀。   韩清肃心中疑惑更甚,拿出手机拍了刚才林木寒写的外文,翻译出来的文字在屏幕上格外显眼,那两句话的意思是——   老公真棒,我爱死你了。   注:多用于某些较为私密的情景。   韩清肃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林木寒一本正经地冲他微笑点头,装得人模狗样。   韩清肃咬着牙笑出了声:“林木寒,你可真行。” 第67章 抓奸   林木寒确实不怀好意, 但没想到韩清肃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一直等他们回酒店,韩清肃都杀意未退。   但碍于有其他人在场, 大少爷好歹忍住了。   郝杰和约伦斯是青森在R国最大的两家分公司的总裁, 郝杰和林木寒是高中同学, 约伦斯则是林木寒出国时认识的朋友, 后来也加入了青森, 这几年两个人一直专攻R国市场,但林木寒给了他们非常大的自主权,说是除了顾万青之外的两个重要合伙人也不为过。   郝杰为人严肃,戴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浓眉阔嘴,鲜少露出笑意,而约伦身材高瘦,蓬松的棕色卷发只蓬了两边儿,中间一路光明, 是个非常标准的地中海发型, 和他的年纪看起来并不相符。   郝杰对林木寒这趟R国之行并不看好, 他陪了几场酒局下来,隐约摸清了瑟维斯这些人的意思:“他们就是想趁机多讹青森点钱, 奥娜手段太狠, 明显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她就是在等我们乱了阵脚露出破绽再出手,和咱们当初收购韩氏的套路差不多。我的建议是先按兵不动, 万一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 根本来不及补救,这次我们拿下瑟维斯的订单都超出了不少预算。”   约伦则更乐观:“那我们就更不能乱了, 起码这次和瑟维斯签订了续约的合同,奥娜毕竟没有在A市站稳脚跟,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拿下R国这块市场,这样他们才会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林木寒说:“顾安就在青森,我们现在如果要快速扭转局面,只能寄希望于西城项目,但西城项目太吃资金,沈知重过分谨慎,余则天不见兔子不撒鹰,韩清肃虽然追加了投资,但不确定性太大,对我们来说还是杯水车薪,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加速……”   韩清肃在一旁默默地转头看向他,林木寒目光丝毫未动,只是挨着他的膝盖轻轻蹭了他一下,被轻视的韩大少勉强满意了一点。   屏幕对面,顾万青插嘴道:“今天我刚和韩清然接触,对方初步有合作的意向,我这边会加快推进一下,争取月底之前拉他入伙。”   林木寒点了点头:“你注意安全。”   顾万青盯着韩清肃只露出了一半的脸,皮笑肉不笑道:“我很安全,就是我儿子不太安全,它胖了整整三斤。”   韩清肃默默地远离了镜头。   林木寒果断转移了话题:“接下来还是要继续接触余则天,尽量说服他追加投资,秦家最近怎么样了?”   “一团乱麻,奥娜咬秦家也咬得很紧,让沈知重还有许多等着分肉的人很不满,秦符现在已经急得团团转了,想尽一切办法周转,卖了不少家底。”顾万青心情很好,“咱们先观望着,能吃吃,不能吃就喝口汤,和奥娜硬碰硬暂时还没必要……”   一场会议持续到了深夜,韩清肃虽然对林木寒和青森接下来的安排很感兴趣,但是架不住逐渐升腾而起的困意,会议还没过半就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林木寒关上电脑,顺手揉了揉韩清肃的小腿:“哥,回床上睡。”   韩清肃翻了个身。   林木寒刚把人抱回床上,手机就响起了铃声。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转身出了门:“妈?”   魏瑜言简意赅:“费尔伦病情突然恶化昏迷不醒,这里马上就要乱套,你保护好小米别让她回来。”她又顿了顿,补充道:“你也注意安全。”   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林木寒在门口站了片刻,果断给顾万青打去了一个电话。   韩清肃被晃起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起床气颇大:“你干什么?找操?”   “哥,我给你订好了机票,一个小时后你立刻回C市。”林木寒拽他起来穿衣服,“我送你去机场。”   韩清肃缓缓地皱起了眉:“出什么事了?”   “费尔伦现在昏迷不醒,估计是被人暗算了。”林木寒说,“他们这些人做事从来都不讲究章法,保不准是他哪个儿子或者女儿做的,R国现在也不安全。”   韩清肃还是没搞清楚:“不是,他们乱套就乱套呗,你们青森顶多算个合作伙伴,你怕他们拿青森和你威胁你妈?”   “用我还威胁不到她。”林木寒看了他一眼,“魏小米在来A市之前,老费曾经给过我一份遗嘱,一旦他出现任何意外,我就可以找律师将这份遗嘱公之于众,这件事情只有我和他本人知道。”   “卧槽?”韩清肃自己穿上外套,“你俩不是斗得要死要活吗?怎么这种重要的事情交到你一个外人手里?”   “可能就是因为我是个外人。”林木寒给他戴好围巾,“也不算纯外人,小米是他最小的女儿,他把三分之一的遗产留给了小米。”   “这合理吗?”韩清肃震惊道,“他得有十几个孩子吧?”   “小米给他移植过一颗肾脏。”林木寒说,“为此他一直格外偏疼她,但小米年纪不大,对生意又不感兴趣,他怕小米守不住,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处理这些事情,一部分资产早就转移到了小米名下,她之前来A市也是老费授意,奥娜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韩清肃说:“你告诉我这么多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我帮老费做这件事情是要收取劳务费的,合同流程都正规合法。”林木寒道,“哥,我一直清清白白做事,干干净净挣钱,遵纪守法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韩清肃愣住:“啊?”   “所以万一他们杀人灭口,你要赶紧帮我报警。”林木寒语气诚恳道,“青森纳税向来非常积极。”   韩清肃点了点头,被他带着往外走的时候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杀人灭口?!!”   “到小米手里的这些财产够她挥霍几辈子,现在就我一个人知道了。”林木寒凑到他身边亲了亲他的耳朵,顺手交给了他一把钥匙,“哥,现在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韩清肃扣住他的手腕:“不是你等等,你不走?”   林木寒说:“明天还有个非常重要的订单,我必须拿到手,要是能成功,青森就不会再受奥娜挟制了。”   “你要钱不要命啊?”韩清肃拧起眉。   林木寒笑道:“就那点代理费都够我养你一辈子了,哥,到时候给你买艘豪华大游轮去看企鹅。”   韩清肃坐上车的时候,感觉梦还没醒。   他只是来追个老婆,而且还只追了一半,目前连人都没得及睡,突然就被卷入了这种家族遗产争夺战,早知道他就和韩清然争争家产提前练手——   几辆车在深夜的街道上飞驰而过,他被窗户外的寒风一吹,陡然清醒了过来:“停车。”   可惜司机是个纯正的R国人,韩清肃换了其他语言对方也听不懂,只好掏出了手机实时翻译:“停车!”   对方秃噜了一大串,连连摇头。   韩清肃拿着手机艰难地和对方翻译自己的意图,看见旁边有个便利店,脑子转了一遭,噼里啪啦翻译过去了一大段话。   ——   与此同时,A市。   顾安看着资料深深地皱起了眉:“万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万青看着办公室外面人高马大的保镖,淡定地喝了口咖啡:“事情就是这么事情,情况呢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如果非要我说一定得怎么样,但这个问题,我们说这个事情,它也不是必须得怎么样,哥,对吧?”   语言系统一时转换不过来的顾安:“……”   顾万青又喝了口咖啡。   “我只需要你解释一件事情,为什么原本应该全在你名下的青森股权,现在却仍然在林木寒名下?”顾安道,“当初林木寒结婚前,可是已经提前沟通好了财产和股权的问题。”   顾万青无奈道:“我早说了他就是个死恋爱脑,人家压根都不带怕的,要是韩清肃不要他了,他直接一刀抹俩人手拉手躺板板去了,咱们林总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啊……”   他啰里啰嗦一大堆,顾安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股权依旧在林木寒名下,这也就意味着顾安这段时间费心费力打通人脉架空顾万青的做法根本就是白用功,因为这小子名下一点儿股权都不剩,单纯给林木寒打工的一个副总而已——甚至他大部分工资都用来养了狗。   “你竟然把股权全都给了他,你就这么相信林木寒?”顾安还不死心。   顾万青把咖啡喝了个干净,笑道:“不然相信你吗?”   顾安周身气势迫人。   顾万青警惕地看着他:“你别乱来啊,这里可不是I国,小心我报警抓你们进去。”   顾安显然也有所忌惮:“艾米在什么地方?”   “谁?”顾万青愣了一下。   “魏小米。”顾安盯着他,“你最好说真话,不然就算你是我弟弟,我也不会对你手软,当然,也包括你养的狗儿子。”   顾万青立马实话实说:“公司派她去发财树养殖基地培训去了。”   顾安疑惑:“发财树养殖基地?”   顾万青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魏小米私自把青森的发财树换成了塑料盆栽,林总震怒,遂发配基地,但具体在哪儿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你得亲自问林木寒。”   顾安难得爆粗口:“你们真是一群神经病!”   顾万青优雅道:“哥,多习惯习惯就好了。”   ——   R国。   林木寒没想到奥娜来得这么快。   四周的出路都被堵死,保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训练有素,而且看样子还都带着家伙,林木寒坐在沙发上淡定道:“有失远迎。”   奥娜扫视了一圈:“你丈夫呢?”   “吵架,又被我气跑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A市的飞机上了。”林木寒笑道,“婚姻就是这样,一地鸡毛。”   “没关系,他不重要。”奥娜说,“我听说爸爸之前曾经立过一份遗嘱,他的律师也证明了此事,但我的兄弟姐妹们谁都没有找到那份遗嘱,林,你有头绪吗?”   林木寒笑道:“你们的家事我能有什么头绪,我自己的家事都理不明白。”   奥娜语气微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说了,这是我们的家事,和你完全没有关系,而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艾米都是我的亲妹妹,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林木寒说:“当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我再问你一遍,遗嘱在哪里。”奥娜转身拔枪抵在了他的头上,“这里可不是A市。”   冰冷的枪口抵在额头上,林木寒面不改色:“我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瑟维斯这个单子,我可以让给你。”   奥娜缓缓地眯起了眼睛:“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不过我倒是听顾万青提到过什么文件遗产什么的。”   奥娜挑眉:“顾万青?”   “但话又说回来,他能知道什么,他连老费都没见过几面。”林木寒轻飘飘道,“也许是顾安告诉他的,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你最好不要骗我。”奥娜道。   林木寒举起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骗你我就下地狱。”   大街上,放着重金属摇滚的出租车在无人的街道呼啸而过,韩清肃单手握着方向盘来了个帅气的漂移,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酒店的对面。   然后就看见夜色里,林木寒亲昵地搂着奥娜的腰,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簇拥着走出酒店的画面。   被自己不顾性命千里救夫感动了一路的大少爷气得音乐都没关,在狂躁的鼓点下走得气势磅礴,风衣在细雪中猎猎作响,他气沉丹田一嗓子吼开:   “林木寒!你他妈干什么呢?!!” 第68章 意外   林木寒没想到韩清肃竟然又杀了回来, 听见这熟悉的骂声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抵在奥娜腰间的枪微微用力:“往前走。”   奥娜丝毫没有慌乱, 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就算你挟持了我, 你觉得你真能逃得出去吗?”   “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林木寒面不改色道, “我可没有费尔伦这么有钱的老爹, 更没有巨额遗产需要继承, 换你一条命还是值得的。”   “那你最爱的丈夫呢?”奥娜看着大步往这边走来的韩清肃,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这位韩先生真是比视频中还要好看上许多倍,难怪你这么多年对他一直痴心不改,这么英俊的丈夫你也不要了?”   林木寒微微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不过就是个徒有其表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我爱他爱得要命,可惜他对我并非如此,我可一直想拽他和我一起下地狱呢, 我得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奥娜微微诧异:“你可真狠心。”   在韩清肃的视角里, 林木寒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转头就和奥娜耳鬓厮磨,他气势汹汹走到了林木寒面前, 愤怒地质问:“你他妈最好给我个解释!”   奥娜笑道:“韩先生, 我想你是误会了。”   “你别说话。”韩清肃冷冷看了他一眼,和林木寒对上了目光,“我千里迢迢来跟你道歉, 你嘴上说着为了我好让我离开, 你就是这么为我好的?林木寒,结婚以后我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   林木寒扫视了一圈周围, 神经紧绷:“哥,你听我——”   “我不听!”韩清肃指着那群保镖道,“人多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我现在立刻就报警,别以为我在R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个谁你知道吧,警察局的,我好哥们。”   一听他咬报警,奥娜脸色微变,旁边的那群保镖也愣了一下。   韩清肃拿着手机指着林木寒:“要么我报警,要么现在你就给我滚到车上和我来一发!让这女的在旁边看着!”   那群保镖震惊于韩清肃的开放,连奥娜都神色惊愕,在他们没反应过来时,林木寒已经痛快地点头:“走。”   韩清肃大踏步往前走拉开了车门,好在他停车的地方不算远,几十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林木寒把奥娜推上了车,奥娜顿时反应过来不对,刚要开口,林木寒手上的枪已经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与此同时韩清肃在那群保镖扑上来之前,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发动机轰鸣,车子在夜色中飞驰而去。   林木寒回头看了一眼在后面紧追不舍的五六辆车,韩清肃从前面扔给了他一捆结实的绳子,甚至还有两卷胶带。   林木寒没有废话,把枪递给韩清肃,韩清肃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拿着枪对着奥娜,扫了一眼后视镜,林木寒干脆利落地把奥娜的胳膊捆在了身后,这才分神和韩清肃说话:“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些玩意儿?”   “我把这车买下来的赠品。”韩清肃把枪扔给他,“那出租车哥们看来还有个副业。””   “你回来干什么?”林木寒又问。   “我人都没醒就到车上了,这事儿用脚指头想也不对劲。”韩清肃一个漂移直接拐进了旁边的路上,“虽然知道你很牛逼,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找谁哭去?”   林木寒说:“刚才演得还挺像。”   “我他妈没演,我有点近视你又不是不知道,隔远了看你俩都要黏一块儿比翼双飞了!”韩清肃怒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就是我够了解你。”   林木寒勾了勾嘴角:“哦。”   “我要是没回来,你打算怎么脱身?”韩清肃想起刚才那情形还是有点后怕。   林木寒在送走韩清肃之后就已经联系了郝杰,只不过可能要再拖延一顿时间等对方来,风险当然要比现在高,他淡定道:“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韩清肃又瞥了一眼后视镜:“这位奥娜小姐怎么办?”   奥娜自从上了车就格外安静,林木寒虽然绑住了她的胳膊,却并没有用上胶带,她闻言抬起头来看向林木寒:“林,你绑架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毕竟魏瑜也算我半个合作对象。”   林木寒说:“我想不出来与你合作的理由,尤其是你一度想拆散我和韩清肃的婚姻。”   “你不是说他并不爱你吗?”事实上,奥娜已经被他们的互动搞得有些糊涂了。   林木寒哼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对韩清肃道:“前面停车,把她扔下去。”   韩清肃吹了个口哨:“好的老大!”   别的不说,韩清肃开车的技术一流,短暂地甩掉了后面的跟屁虫,将车停在了路边,林木寒下车去开车门,坐在后座的奥娜忽然暴起,手中的匕首直接朝着韩清肃刺了过去,韩清肃第一次反应速度这么快,打开车门就滚了下去,让奥娜扑了个空。   林木寒猛地回身,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这时候追来的保镖已经拐过了弯,还有人直接跳下了车朝他们开枪,林木寒一把按住韩清肃的后颈,带着他跑进了旁边的一栋公寓楼里。   奥娜气得把匕首摔在了地上:“抓住他们!”   子弹几乎擦着头皮过去,韩清肃被林木寒撞到了墙上,他恼道:“你到底行不行,怎么还让她自己割断了绳子?”   “没来得及搜身。”林木寒几乎用整个身体挡住了他往上爬楼梯,“再说我也怕你吃醋。”   “操。”韩清肃暴躁地骂了一声。   逃命时爆发出的速度惊人,很快两个人就跑到了楼顶,但通往天台的门却上了锁,韩清肃正要说话,林木寒对准锁就是两枪,门应声而开,冲出去的时候两个人被楼顶的寒风扑了满脸。   林木寒回身就是两枪,追上来的人没敢冒头,他拽着韩清肃飞快地找遮蔽物,韩清肃道:“早知道就不放她下车了。”   “奥娜身手很好,我们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带着她只会是个麻烦,这群人也一定紧追不放。”林木寒还有空回答他,“哥,刺激吗?”   韩清肃头皮都发麻:“刺激你大爷!命都快没了!”   林木寒抓紧了他的手,在枪声中深情款款道:“我做梦都想能这样跟你死在一块儿。”   “我他妈还想长命百岁!”韩清肃暴躁道,“快想办法!”   林木寒说:“哥,我们跳到对面那栋楼上去,距离不算远,你应该能跳过去。”   韩清肃看着两栋楼之间的距离,脸色发白:“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你大学时不是加入过跑酷俱乐部吗?”林木寒皱起眉。   “你连这都知道——不是,我加入那玩意儿纯属为了泡个小学弟,我在里面主要扮演一个吉祥物!”韩清肃大惊失色。   他发誓,他连最基本的训练都没做过,他最惜命不过,玩赛车已经是他挑战勇气的极限了。   “呵。”林木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看,哥,这就是报应。”   “什么?”韩清肃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林木寒拽着跑了出去,身后的子弹在风雪中呼啸而过,他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林木寒在他耳朵边上吼:“发力!”   韩清肃凌空而起,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就落在了对面的楼顶上,下一秒林木寒一个翻滚落了地,按住他的脑袋就把他压在了地上,枪声响过,林木寒骂了一声,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前跑。   韩清肃腿都有点软,但还是咬牙跟了上去,林木寒道:“哥,靠你自己了,跟上!”   说完他一步下了好几个台阶,撑着栏杆直接翻身跳到了下一层,韩清肃气得破口大骂,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他一块儿往下跳:“你他妈有病吧!”   “哥,带你去喝酒。”林木寒最后接了他一下,瞄了一眼门外,确定街上没人之后,才拽着韩清肃飞快往前跑,钻进了附近一个夜晚营业的酒吧。   韩清肃发誓,他从来没有觉得人满为患的酒吧竟然是个这么让人心安的地方。   灯光交错人影昏暗,躁动的音乐声遮掩住了两个人剧烈运动后的喘息,两个人迅速隐没在了欢腾的人群中,追来的保镖们也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韩清肃拍掉了一个试图摸林木寒脖子的手,却不冷不丁被人摸了把大腿,然后就被林木寒拽着揽住了腰,脱掉了外面破烂的风衣,随手扔在了地上。   韩清肃见他也逃掉了西装外套,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个人往人群更深处走去,那些保镖已经挤了进来,在一个保镖看过来时,他扣住了林木寒的后颈就亲了上去,伸手解开了林木寒的腰带。   林木寒微微一愣,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哥,装装样子就行。”   韩清肃瞥了一眼旁边已经搞在了一起的几个人,借着灯光的阴影挡住了他的脸:“放心吧,我有数。”   他嘴上说着有数,却直接把林木寒按在了卡座的角落里,同那些正在热烈交流的人混在了一起,他直接扯开了林木寒的上衣,把人完全笼罩在自己怀里,在周围一片暧昧的声音里,亲吻着林木寒的脖子和耳朵,抓住他的手一起往下……   正在找人的两个保镖往这边看了一眼,被这群人的不拘小节辣到了眼睛,很快就继续搜寻,毕竟正在逃命的人是不会有心思做这种事情的。   可惜他们低估了韩大少爷的下限。   他不仅有心思,还很有兴致,林木寒精神紧绷,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腰腹也绷得吓人,但最终还是被欲望裹挟着,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将额头死死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咬牙:“……你是不是疯了?”   “又不是真来,装一下。”韩清肃亲昵地咬着他的耳垂,“你要是不满意,真来也行。”   林木寒掐了把他的腰:“你想得美。”   韩清肃说:“那你就加把劲,几天没有娱乐活动,看把我们家小寒宝憋的——”   林木寒扣住他的后颈,堵住了他满口骚话的嘴。   ……   虽然只是仓促地解决了一番,但韩清肃瞬间精神倍增,看林木寒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林木寒也意犹未尽,但好歹理智占据了上风,十分谨慎地带着韩清肃上了二楼,在碰到保镖时飞速地躲进了旁边空的包厢里。   “一楼的出入口都被堵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停留太久。”林木寒说,“我刚给郝杰发了定位,他说警察十几分钟后就能到。”   韩清肃见他反锁上门,把灯光调到了最暗,音乐声调到了最大:“不怕他们找过来?”   “不打扰别人做爱是最基本的美德。”林木寒把他甩到了水床上,“哥,最好叫得大声点儿。”   韩清肃啧了一声,躺在水床上笑眯眯地用上了不久前学的新语言:“老公,我真是爱死你了?”   林木寒拿着枪抵在了他额头上,一脸冷淡:“大点声。”   “卧槽。”韩清肃瞳孔骤缩。   “没子弹了。”林木寒勾了勾嘴角,枪口顺着他的鼻梁往下,在他嘴唇上的暧昧地拨了一下,“叫。”   韩清肃呼吸微微急促,在莫名的恐惧与兴奋的双重刺激下笑道:“靠,还是你会玩。”   林木寒低声说了句R语,微微发烫的枪管拍了拍他的脸颊:“免费教你学外语,喊出来。”   韩清肃饱含感情地“喊”了出来,紧紧盯着林木寒:“什么意思?”   林木寒的枪口继续往下,轻飘飘地扫过他的喉结,划过他的锁骨,停留在了他的胸膛中央,沉声道:“‘老公,操死我’的意思,还有另一重意思,叫做‘杀了我吧’。”   咔哒。   林木寒扣动了扳机。   韩清肃几乎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喘息着闷哼出声,无法抑制的恐惧蔓延过了每根血管,随着带来的愉悦的余韵如浪潮席卷过大脑,他死死扣住林木寒的腰,胸膛剧烈的起伏,紧盯着林木寒竟说不出话来,仿佛那一瞬间真的被林木寒用子弹贯穿了胸膛。   伴随着警笛声由远及近和门外嘈杂的骚乱声,林木寒低头轻吻他的喉结,笑得阴森骇人:“哥,衣服没脱都能喘得这么*?”   韩清肃扯了扯嘴角,表情忽然一僵。   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变化,林木寒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啧。”   不等韩清肃恼羞成怒,敲门声及时响起,门外传来了郝杰的声音:“林总,你在里面吗?”   林木寒起身,揶揄地扫了一眼他的西裤:“哥,还是多练练吧。” 第69章 台阶   韩清肃混迹情场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这让大少爷感觉很没面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林木寒是他领了证的老婆, 在老婆手底下那不能叫丢面子, 顶多算夫妻情趣。   就是这情趣实在太过刺激, 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大少爷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开脱, 从那荡漾的水床上起来, 颇有些回味无穷,而林木寒已经走到了门前,准备伸手开门。   就在这一瞬间,韩清肃后背忽然一阵发凉,胳膊上汗毛直竖,他瞥了眼窗外,突然吼了一嗓子:“别开门!”   几声枪响在门外应声而起,林木寒反应极快躲开了门口,门板直接被子弹射穿, 溅起的木渣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门外传来了警察的警告声, 郝杰急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林总,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对方好像也报了警, 来的人级别高于我们这边,你们先想办法去维城,这边太乱了。”   林木寒没有犹豫, 和韩清肃对视了一眼:“走。”   韩清肃直奔窗户而去, 被林木寒拽住了后脖领:“你干什么?”   “不是跳窗?”韩清肃跃跃欲试。   “电影看多了吧。”林木寒抓着他进了旁边的卫生间,里面竟然有道暗门, 直通向了楼下。   通道狭小,韩清肃和他挤挨在一块儿,他好奇道:“这构造挺奇特啊?你竟然知道,常来?”   “这里是约伦和别人合伙开的酒吧,我们之前曾经在这里谈过生意,约伦的合伙人情人太多……搞出来的跑路通道。”林木寒冷嗤了一声,“没准你们能有共同语言。”   “你这就纯属人身攻击了。”韩清肃跟着他从一楼的卫生间溜了出来,“我从来不搞这些,也不会一次爱这么多人,我又不是做慈善。”   人都聚集在二楼,林木寒带着他绕到了后厨,躲进了送厨余垃圾的推车底下,垃圾桶在后门的拐角处,这让他们正巧躲过了把手后门的警察和保镖。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逃离了这块凶险的地方。   “你那个郝杰不会有事吧?”韩清肃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差点吐出来。   “不会,他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而且认识的人也不算少,自保没问题。”林木寒拦了辆出租车,和对方说了个地址。   韩清肃转头看着后面闪烁的警笛,心有余悸:“卧槽,跟拍电影一样。”   “这里很乱,警察局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奥娜他们反应太快,估计早就想好了。”林木寒说,“差点交代在这里。”   韩清肃挑眉:“林总,你这生意不好做啊。”   “青森的生意都干净清白,不要污蔑我们。”林木寒顿了顿,“不过这也说明一直跟他们纠缠不清没有好处,迟早会栽大跟头。”   韩清肃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木寒目光沉了下来,深情地望着他:“哥,如果我又一无所有了,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韩清肃往后退了退,一脸嫌弃:“你他妈离我远点儿,身上一股死鱼味。”   林木寒十分执着地靠近,韩清肃一手抵住他的脸一边往后退:“爱爱爱,大不了我养你,滚开!”   林木寒心满意足地强行把人抱进了怀里,韩清肃被他强抱着,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但韩清肃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之前的酒店。   林木寒带着他上了楼,说:“之前还没退房,证件也全在房间里,正好我们还有时间洗个澡。”   韩清肃被他心大震惊:“万一奥娜的人杀回来了怎么办?”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林木寒忽然伸过手来扯了一下他的皮带,“哥,带着战果跑一路了都不难受吗?”   韩清肃一巴掌拍开他,气焰嚣张道:“怎么,你还想*干净?”   林木寒勾起了嘴角:“真下流。”   “你上流,要钱不要命。”韩清肃进了浴室。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两个人动作都非常迅速,林木寒快速地收拾好了证件,韩清肃正好冲完澡,换他进去快速冲了一下,两个人换了衣服,背着简便的背包,而后租了酒店的车扬长而去。   半路上,林木寒关闭了手机上的定位器。   韩清肃在副驾上睡了两个小时,听见动静醒了过来:“真去维城?”   “不去。”林木寒看着外面逐渐变亮的天色,“我送你去附近城市的机场,你先回国。”   韩清肃问:“你呢?”   “我这次来除了要和瑟维斯定下这个单子,还有另一个人要见,这关乎我们能不能在奥娜之前抢占R国市场,如果能和这个人谈成功,青森的供应链就不会断,甚至有机会吞了秦氏。”林木寒道,“我这次主要是来找他。”   韩清肃诧异道:“你能不能有点逃命的自觉?刚才我们差点被一枪爆头。”   “我在考虑要不要将遗嘱交给他,让渡一部分劳务费。”林木寒说,“或许我们能全身而退,不然被奥娜和顾安缠着,以后也安生不了。”   “就像我爸和韩氏一样?”韩清肃忽然道。   林木寒抓着方向盘的手倏然攥紧,人转过头来看向他。   “看路。”韩清肃抱着胳膊,车外的雪越来越到,这里处在郊外,地广人稀,周围是绵延无尽的山林,而且还是在国外,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林木寒问:“什么意思?”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韩清肃道,“上次我们在芜城被那杀手袭击,那人根本就不是秦符派来的,而是费尔伦家族的人派过来的。”   林木寒没有反驳。   “像秦符这种人,能为了利益把自己爱的人送到别人床上,想来他也没那个胆量策划出车祸这种谋杀案,楚景元在机场的时候告诉我,他背后还有神秘人在支持。”韩清肃道,“结合我爸去世之后,韩氏被青森一步步吞并,你觉得背后这人会是谁?”   林木寒一脚踩住了刹车,车子停在了公路边上。   “哥,这件事情我——”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韩清肃打断了他的话,“不然我当时就掉头回国了。”   林木寒神色不明地望着他。   “但到底心里有点膈应。”韩清肃说,“我就问你一句,这事儿你是不是真不知道?”   林木寒沉声道:“我只知道秦符和楚景元想给你下套,出于私心没有告诉你,其他的并不知情。”   却不想自己竟然也成了费尔伦计划里的一环,他对韩清肃爱恨交加,手下的青森就变成了吞并韩氏最好的武器,而费尔伦又利用秦符策划了韩轩车祸,彻底撕开了韩氏的缺口,这时候其实严格来说林木寒对他们已经失去了价值,所以才会有了芜城刺杀的事件——如果韩清肃顺着纪平家里的录音找到了费尔伦头上,那对他们来说将会是个不小的麻烦,只是他们当时具体如何打算的就不清楚了。   也许是杀了林木寒栽赃到韩清肃头上,这样就能一石二鸟除去两个不必要的人了。   可是费尔伦却又将遗嘱交给了他,林木寒多次找人确认过那份遗嘱,的确是真实的……那这个推断就有些自相矛盾了。   费尔伦的确打算进军国内市场,但他归根结底是个生意人,而且为人老派固执,起码以林木寒的了解,他是不屑于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的。   是魏瑜?是奥娜?还是顾安?   林木寒有些拿不准,忽然被人戳了戳胳膊,韩清肃的声音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你不会要哭吧?”   林木寒转头幽幽地盯着他:“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大概是上床的时候?”韩清肃不确定道。   林木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都猜到这种程度了,还有必要相信我吗?”   “咱俩就没必要搞误会来误会去那套了吧?”韩清肃淡定地和他对视,“那天晚上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结果你说你不听。”   林木寒:“……我以为你要讲自己和楚景元的情史。”   韩清肃抽了抽嘴角:“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别这么有文化。”林木寒握了握方向盘,想继续开车,却又有点心神不宁。   “歇会儿吧,等下我开。”韩清肃道。   “之前不说,怎么现在又说?”林木寒拧开了瓶水递给他。   韩清肃刚要喝,又把水递到他嘴边:“你先喝,我怕你给我弄晕了直接送回国,少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我,你能干出来。”   林木寒气得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韩清肃幸灾乐祸,接上话茬道:“之前还有点儿怀疑你,现在看奥娜恨不得杀了你的架势,你和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   林木寒面无表情道:“也可能是闹掰了。”   “我本来就相信你,行了吧。”韩清肃下流地捏了捏他的大腿,“我觉得就算你恨死我了,也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再说你要让我因为这种事情和你离婚,我也做不到。”   林木寒愣了一下。   “怎么说呢,就算没有你,他们也可能会找到别的公司来吞并韩氏,咱俩可能就真碰不到了,再说我爸车祸这事儿你压根不知情,公司破产是生意上的事,是挺让人生气但……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要不是你被利用,咱俩还不一定能再碰见。”   韩清肃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向来不太擅长说这种话,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反正主观上我可能有点埋怨你气你,这他妈人之常情我也控制不了,但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跟你闹,更不可能说离婚,你也不用当个事儿挂心上。”   林木寒抿了抿唇:“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跑出国?”韩清肃盯着他道,“我在机场一听楚景元说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你要离婚不只是因为当年为什么分手,还怕我知道真相接受不了是吧?我在你眼里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林木寒面无表情道:“你想多了。”   “行,我想多了呗,跟你在这儿废话。”韩清肃气得把剩下半瓶水全给喝光了,拿着空瓶子敲他的脑袋,“你就是个小垃圾。”   林木寒抬手攥住了那个空瓶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哥,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哼。”韩清肃抽出了瓶子戳了戳他的腮帮子,戏谑道,“我这投资追加了,人追来了,钱也借了,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弃暗投明将功补过,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地跟我合作?”   林木寒一脚踩下了油门:“可以不用这么多成语。”   “我必须得表示出我对你的重视。”韩清肃看着前路茫茫的风雪,“林小寒,你这人一点儿都不真诚,但凡你哥我脑子没这么聪明,早直接离婚跑路了,你就没有老公了,哭去吧你。”   明明后有追兵前路未卜,但林木寒还是没忍住笑了:“那你可真是个聪明蛋。”   韩清肃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评价,抱着胳膊看着前面风雪中蜿蜒而出到尽头的公路,声音轻佻地问:“哭了?”   “没有。”林木寒回答。   韩清肃说:“心事重重了这么多天,你老公来救你于水火,多少感动一下呗。”   “哥,你真啰嗦。”   “年纪大了没办法。”   “还行,能跳楼还能躲子弹,除了有点快。”   “你再说一遍?”   “哥,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爱你。”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是哪一样。”   “每一样,除了快。”   “我他妈杀了你。” 第70章 生病   韩清肃虽然嚷嚷着要开车, 但半途就又睡了过去,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已经逐渐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林木寒绷着精神往前摸了一段距离, 终于停在了森林旁边的小旅馆前面。   “哥, 醒醒。”林木寒拍了拍韩清肃的胳膊。   韩清肃哼了一声, 皱眉却没睁开眼睛, 林木寒伸手往他脸上一摸,滚烫。   回想这一路韩清肃跟着他逃命,这么冷的天只穿着件薄毛衣到处乱窜,还受了不小的惊吓,而且这几天韩清肃都没好好吃过饭……大少爷虽然日常生龙活虎,但难养得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养死,毕竟这家伙出国上个大学,保姆保镖司机大厨全都跟着, 生怕他自己在国外活不下去。   他去找旅店老板拿了退烧药。   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时候, 韩清肃也不例外, 林木寒给他吃了药,他哼哼唧唧蜷在被子里, 非要林木寒也上床。   “你会传染我。”林木寒神色冷酷地站在床边, “万一奥娜的人追来了,我们两个都发烧怎么跑?”   韩清肃帅气潇洒的发型都耷拉了下去,他裹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林木寒:“寒寒, 我冷。”   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绝对不会对韩清肃心软的,这王八蛋也就生病的时候会露出这种表情, 平时只会——一只发烫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林木寒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躺在他身边。   韩清肃靠过来的时候像个大火炉,大少爷丝毫没有病患的自觉,手脚并用扒在他身上,喘出来的气都发着烫,他往林木寒怀里挤了挤,但鉴于他这大高个子和林木寒不相上下,挤得尤为艰难。   林木寒破罐子破摔,侧过身来把人抱进了怀里,还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   韩清肃瞬间舒服了,他似乎把林木寒当成了大型安慰抱枕,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林木寒从来不知道他生病了会这么……黏人。   毕竟十年前他们相处的时间短得可怜,这近一年的时间韩清肃除了骨折之外也没怎么生过病,骨折后大少爷只会大呼小叫夸大其词,胃病犯了人会变得格外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结果发烧了竟然会变成这样。   有点儿像绝育之后的顾发发。   林木寒身上冰凉,抱着非常舒服,韩清肃眼睛睁不开,却也睡不着,他哑着嗓子道:“小时候我发烧,我妈就会这样抱着我哄我睡。”   “哦。”林木寒敷衍地应声。   他小时候没妈,发烧只会硬扛,实在不行就自己爬起来找药,认不全字的时候就瞎吃,认全了字之后就按说明书吃,过期不过期的也无所谓,反正没死。   他甚至莫名有点嫉妒韩清肃,小时候发烧有妈妈抱着,这么大了发烧还有他抱着,这少爷着实命好。   “我妈还给我唱摇篮曲。”韩清肃说。   “……哥,别太过分。”林木寒在自己这边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伸手给他捏了捏脖子和耳朵,他依稀记得这样好像能舒服些。   韩清肃闷声笑了起来。   “幼稚。”林木寒很嫌弃。   韩清肃说:“咱俩也算过命的交情了。”   “跟你和你那个冒险家前男友雪山求生还是差点意思。”林木寒轻飘飘道。   “你别没完了啊。”韩清肃有点蔫,自己嘟囔道,“那个纯属谣传,他是我请的滑雪教练,结果给我带沟里去了,雪崩差点给我埋死,不过好歹他还有点职业操守,把我救了起来,我和他清清白白……后来他自己去个什么洞还是什么玩意儿里面探险,没能爬上来,尸体一直没找到,我出于礼节和他几个朋友去看望他妈妈,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说我俩谈恋爱,他妈就信了,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非要拽着我去纹身。”   林木寒愣了一下:“你就去了?”   “我跟她解释不清楚,人家又刚没了儿子,我有点不忍心。”韩清肃有些心有余悸,“真他妈疼啊。”   林木寒抽了抽嘴角:“竟然是真的。”   “当时我跟楚景元暧昧着还没成呢,你懂吧,我就将错就错……是有点儿混蛋哈,嗷!”韩清肃吃痛倒吸了口凉气,眼睛都睁开了。   林木寒摩挲着被自己咬得发红的锁骨,冷嗤道:“少他妈给我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感兴趣。”   韩清肃有点委屈:“不感兴趣就不感兴趣,你咬我干什么?”   林木寒把人按进怀里,冷声道:“人都烧红了嘴还不老实,睡觉。”   韩清肃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索性被他抱着闭上了眼睛:“真难受,亲一个?”   “不亲。”林木寒无情地拒绝了他。   韩清肃大概也是烧得有点糊涂了,嘴巴不严秃噜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颇有些沮丧:“不爱了,我懂,我可太懂了,寒宝儿,不爱了是吧?”   林木寒抱着人沉默了一会儿,捧住他的脸亲了他一口,眼神冷漠地和他对视。   韩清肃眼睛微亮,脸上露出了个轻佻又浪荡的笑容,然后抱住他把人往怀里使劲扒拉,和他整个人都贴在一起,才终于消停下来睡了过去。   林木寒叹了口气,对自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韩清肃肯定对谁都这样,他这张嘴花言巧语哄谁都能哄得晕头转向,就算现在他是真心的又能怎么样,说不定以后……林木寒垂眸盯着他鼻尖上的薄汗,抬起手来轻轻地捏了一下,咬住了牙。   可就算这样,还是会忍不住地喜欢。   “哥。”他推了推韩清肃,“你亲我一下。”   韩清肃艰难地睁开眼睛,凑上来咬了他的嘴唇一下,又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林木寒想,好在韩清肃现在也很爱他。   ——   韩清肃睡了一觉起来,感觉像被人锤了一顿,比和林木寒折腾一晚上不睡还疲惫。   “烧退了。”林木寒凑上来摸了摸他的头,“哥,你真没用。”   “少他妈胡说八道,换个人早死了。”韩清肃拍开他的手,十分自豪道,“也就是我命硬。”   从他的表情来看,大少爷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   林木寒就从来没能动摇过他的自信心,果断换了个话题:“吃了早饭我们继续往北走,中途会路过一个有机场的城市,真不走?”   韩清肃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上,送给了他一个飞吻。   林木寒一巴掌给他拍了回去。   韩清肃捂住心口倒在了床上,还装模作样地蹬了蹬腿。   林木寒抓住他的脚踝把人拖过来:“那就出发吧。”   韩清肃扣住他的胳膊顺势坐在了床边,林木寒松开手,他就直接光脚踩在了地毯上,把林木寒的腿夹在自己膝盖间,抱住人狠狠吸了一口:“宝宝,透露一下计划呗。”   林木寒抬手按住他的脑袋:“干什么?”   “心里有个数。”韩清肃隔着衬衫亲了亲他的胸膛,“老公助你一臂之力。”   “等你收回这么恶心的称呼再说。”林木寒说。   “宝宝多好。”韩清肃被他拽起来。   林木寒回敬给了他一根中指。   “下流。”韩清肃表示没眼看。   虽然刚起床韩清肃精神百倍,但一到了车上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状态,抱着林木寒给他装的热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如果顺利的话,我拿到这个订单,青森就不会再腹背受敌,如果——”林木寒顿了顿,“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合作,再加上韩清然,西城项目就可以快速推进,奥娜他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韩清肃蔫答答地点头:“我给韩清然打个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韩清然正带着顾发发跑步,看见来电提示立刻停了下来,顾发发累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哥,你那边怎么样了?”他赶紧问。   韩清肃说:“把你嫂子追回来了呗。”   就是这声音听起来嘶哑无力,活像被林木寒折磨得不轻,韩清然瞬间警惕起来:“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啧,我感冒了。”韩清肃吸了吸鼻子,“你和青森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还行。”韩清然说。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什么叫还行?”韩清肃语气嚣张。   旁边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轻笑声。   韩清然瞬间恼怒:“已经打算和顾万青签合同了,但还有些手续还没走完,需要一段时间。”   “知道了。”韩清肃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小顾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多担待,对了,好好帮发发减肥,别老喂它吃夜宵。”   “你到底和谁一家的?”韩清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喂它吃夜宵?”   “啊,我在你客厅里装了个宠物摄像头,连着我的手机,我没告诉你?”韩清肃疑惑。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韩清然瞬间大怒,“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臭毛病?林木寒,你少教我哥干这些事情!”   又是一声轻笑。   韩清然恨不能现在就飞到R国揍这个死变态一顿,刚要继续痛斥,手机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就是尖锐的刹车声和撞击声,韩清然脸色顿时一变:“哥?哥?!林木寒?!”   通话被强行结束。   顾发发趴在地上,疑惑地歪着脑袋学他说话:“汪?呜汪!” 第71章 无聊   韩清肃清醒过来的瞬间,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他本能地想喊出声,一只冰冷的手却捂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他就闻见了刺鼻的血腥味, 林木寒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哥, 别出声。”   韩清肃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是在车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四周是凌乱的覆盖着枯枝的灌木丛,空气中还有汽油刺鼻的味道,林木寒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呼吸非常轻,让他也忍不住屏起了呼吸。   远处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韩清肃终于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正在和韩清然通着电话, 忽然旁边蹿出了一辆车, 降下车窗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射击, 好在林木寒反应速度很快,当即就加速与对方错开, 却不想那辆车直接就撞了上来, 他们的车就滚下了路边的山坡。   见他会意,林木寒就松开了手,韩清肃被他压着半边身子, 想扭头去看, 却被林木寒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腰,他挑了挑眉, 抓住了林木寒那只冰凉刺骨的手。   “是奥娜的保镖,一共有五个人,打不过。”林木寒用气声道,“哥,枪里只剩一发子弹了,怎么办?”   韩清肃震惊道:“我怎么知道?”   要是问他家产只剩了一个亿该怎么花他能头头是道,但怎么用一发子弹解决掉五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又不是职业杀手。   “我教你。”林木寒压着他的力道微微一松,让他趴在了地上,韩清肃顿时被冻了个激灵,但同时也看到了远处的情形,他们的车子中段撞在了树上,车尾严重变形,旁边还有不少血迹,他都不知道林木寒是怎么把自己拖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而那五个人手里都拿着枪,三个在前面谨慎地靠近车子,两个在周围警戒。   韩清肃的手里被塞了支枪,这枪他熟悉,之前还抵在他的嘴唇和胸膛上,给他带来了一次终身难忘的体验,他咬牙道:“你不是说没子弹了吗?”   “和你玩当然没子弹。”林木寒重新压在了他身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右手覆在了他的拿枪的手上,“瞄准。”   “我他妈会。”韩清肃压低了声音道,“我玩过。”   “准吗?”林木寒把他当成了人肉垫子,说话时微微靠近他的耳朵,呼吸扫得他耳朵发痒。   韩清肃不耐烦道:“通常很准。”   林木寒笑了一声,抓住他的手瞄准了油箱,声音有些嘶哑干涩:“哥,这要是杀了人,咱俩就是共犯。”   “操。”韩清肃登时就想撒手,却被林木寒紧紧扣住,紧接着一声枪响,而后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林木寒第一时间把他的脑袋护在了身下。   韩清肃感觉身体下的地面都在震动,虎口被震得发麻,紧接着就被林木寒抱着滚了几圈,落到了旁边的一道浅沟里,林木寒拽起他就往前跑,韩清肃仓促间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保镖还算训练有素,枪响的时候就向外卧倒,林木寒也没等他们靠近车子再开枪,这几个人都趴在地上哀嚎。   韩清肃松了口气。   “哥,他们要我们的命,你还担心这个?”林木寒一边跑一边道,“我们这叫自我防卫。”   “你他妈不会真是个杀手吧?”韩清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就林木寒这个反应速度和判断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林木寒抽了抽嘴角,“杀手没我这么菜。”   韩清肃说:“那这算什么?”   “算我身体锻炼得好。”林木寒拽住旁边的树枝一个飞跃就跳到了岸,枪被他别到了身后,半跪在地上俯身朝他伸下来一只胳膊,“上来。”   韩清肃看了一眼这高度,往后退了退找了个借力的点,奋力一蹬才勉强抓住他伸下来的那只手,紧接着就感觉到了一股强悍的力道把他拽上了岸。   韩清肃再次确信他被压绝非自己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像这种客观因素实在怪不了他,不过往好处想,他还能反压回来,这就说明他也足够强——   “哥,哥?”林木寒见他走神,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韩清肃诚实道:“在想下一次怎么操你。”   林木寒嗤笑了一声:“这种时候亏你能想得出来。”   “没办法,实在是你太会勾引人。”韩清肃倒打一耙,“老大,说好了啊。”   林木寒看了一眼远处对方停在路边的车:“滚。”   韩清肃被骂了也很开心,紧跟在他身后靠近了那辆车,主动承担起了帮老大望风的职责。   寒老大还是非常给力的,很快就启动了车子,韩清肃把他拽出去塞到了副驾驶上:“老大,还是小弟来开车吧。”   林木寒没有拒绝。   韩清肃一脚油门直接踩到了底:“还有多久能到?”   林木寒说:“两个小时。”   韩清肃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坚持一下。”   林木寒愣了一下,才发现血从肩膀的位置洇了出来,他道:“没事儿,就是被擦破了点皮。”   韩清肃点了点头:“是,反正你皮糙肉厚。”   林木寒见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有点诧异:“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你趴我身上一身血味,我用脚想也知道。”韩清肃说。   “那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林木寒有些不满。   “我着急有个屁用。”韩清肃又看了他一眼,“你总不能指望我干掉五个彪形大汉。”   林木寒笑了一声,卸了力气往后一靠:“还挺有自知之明。”   “子弹在里面?”韩清肃问。   “没,擦过去了。”林木寒拽出了脖子上的玉牌,“你这传家宝还挺管用。”   韩清肃轻嗤:“封建迷信。”   悬起来的心却一下子落了回去。   ——   韩清肃一直以为林木寒这次要找的是什么大人物谈个大订单,结果林木寒给他指路,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子里。   然后下了车七拐八拐,来到了座年代久远的房子前。   他们敲了门,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慢吞吞地来开门,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他很瘦,却看起来很有精神,鹰钩鼻和深邃的眼窝看人也很凶,韩清肃很是愣了一下:“费尔伦?”   ‘费尔伦’听到这个名字厌恶地皱起了眉,开口是流利的普通话:“不要把我和那个混蛋相提并论。”   “介绍一下,他是费尔伦的双胞胎哥哥,中文名叫周辞旧。”林木寒同他握手,“周叔,他就是我说过的韩清肃,现在是我的丈夫。”   周辞旧打量了韩清肃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让开了门:“都进来吧。”   屋子里的摆设朴实无华,燃着的壁炉旁边趴着只膘肥体壮的大黑狗,正抱着骨头打盹,周辞旧进了房间,很快又提着个医药箱出来,递给了韩清肃:“你帮他处理。”   韩清肃只好接了过来,林木寒拿过去:“周叔,我没事,都是小伤。”   周辞旧坐在了壁炉旁的沙发上,摸着大黑狗的头:“奥娜的人?”   “对。”林木寒拽着韩清肃坐在了他对面。   “出去不要说你是我教出来的。”周辞旧冷哼了一声。   “奥娜追我主要是为了费尔伦的遗嘱。”林木寒道,“费尔伦现在重病昏迷,恐怕没几天好活了。”   “不要和我说这些。”周辞旧顶着和费尔伦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皱起了眉,“我早就和费尔伦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不是你母亲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也不会教你本事。”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周叔,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份遗嘱是给你和小米的。”   周辞旧愣了一下:“艾米?”   “没错。”林木寒说,“费尔伦将三分一的遗产给了小米,三分之一的遗产留给了你。”   周辞旧沉默了下来:“我不需要。”   “现在奥娜一定要拿到这份遗嘱,我们被追杀了一路。”林木寒说,“费尔伦曾告诉过我,如果出现了我无法应对的情况,就把这份遗嘱亲自交到你手里,具体怎么做由你来决定。事实上,我之所以答应这件事情,除了因为小米是我妹妹外,也是为了报答费尔伦和周叔你们在我绝境时给予的帮助。”   周辞旧抬起眼来审视他:“不过是几个追兵,你无法应付?”   “我想周叔你比我要明白,有了家庭和爱人,就会瞻前顾后。”林木寒握住了韩清肃的手,“我爱人他对争斗十分厌恶,而且胆子还小,我们有一个弟弟在艰难的创业,另一个弟弟在辛苦打工,小侄子被绑架了好几次整天担惊受怕……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为了这份遗嘱和奥娜拼命,我只想守护我的家人们。”   韩清肃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   虽然他不知道林木寒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但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当个背景板就可以,顺便演一下深情不悔,他最拿手了。   “我认识你。”周辞旧忽然看着他说。   韩清肃心脏一跳,林木寒也愣了一下,就听周辞旧道:“我有个干儿子叫周正,他和你相过亲,还将你的照片发给我看,他说你非常诚实,虽然迫于家庭压力相亲,却没有欺骗他。”   “啊。”韩清肃心虚地瞟了林木寒一眼。   虽然当场被林木寒抓了包,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激情领证,但架不住林木寒爱翻旧账,韩清肃难免心虚——这死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阵难捱的沉默过后,周辞旧终于开口:“拿来。”   林木寒转头看向韩清肃,韩清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林木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钥匙。”   韩清肃恍然大悟,从钱包里拿出了枚钥匙,递给了周辞旧。   “上面写着地址和密码。”林木寒说,“是他指定的,在A市的一个小银行里放着。”   周辞旧盯着那枚钥匙出神,久久未言。   韩清肃无聊地捏了一下林木寒的大腿,林木寒扣住他的手,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丢了。”   “里面可是有我的大游轮,我怎么可能丢了。”韩清肃说,“我这钱包可只放最重要的东西。”   林木寒挑眉,就见他把钱包甩开,露出了最上面的照片。   是林木寒的一张年代久远的证件照,照片里的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面容青涩,微微皱着眉盯着镜头,骨子里就透着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劲。不算多么好看,却格外让人喜欢。   所以当年陪人拍完,大少爷自己就留了一张,顺手塞进了钱包里面的隔层,后来随着主人记忆的淡忘,钱包和照片都被遗忘在了角落里,直到很多年后,才又被人兴致勃勃地翻了出来,光明正大的放在了最上面。   林木寒移开了目光:“无聊。”   韩清肃弹了一下照片上十九岁的林木寒,乐道:“多好看。”   旁边沉默的周辞旧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他道:“以费尔伦的作风,他不会让你替他白做这件事情,既然他现在昏迷不醒,那就由我来替他支付这份报酬,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木寒敛起了嘴角的笑意,说:“我想要买回费尔伦手中那百分之三十的青森股权。”   周辞旧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恐怕你的酬劳还不够。而且据我所知,你现在手里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   “我的确没有,不过韩清肃有。”林木寒伸手搭在了韩清肃的肩膀上。   正在欣赏照片的韩清肃突然被点名,一脸懵地抬起头来:“这个……”   他又不傻,这要是买下来全都是婚内财产,林木寒简直就想空手套白狼还想两头套。   林木寒深情又专注地望着他:“老公?”   韩清肃明知道他是装模作样,却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辛辛苦苦捂着的小金库长了翅膀开心地飞走,他一巴掌把钱包合上,咬牙微笑:“买。” 第72章 逃生   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周辞旧, 顺带还拿回了费尔伦的股权,尽管后续还有不少手续要走,但林木寒还是心情颇好。   “天色不早, 暴风雪很快就来了。”周辞旧看了他们一眼, “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林木寒没有推辞。   周辞旧给他们安排在了楼上的一间房子里, 韩清肃一进门, 就感觉这陈设很熟悉, 冷淡枯燥的摆设和林木寒家里如出一辙,而书柜上那几张林木寒的照片也印证了这一点。   “你在这里住过?”韩清肃拿起照片来看。   照片里的林木寒比现在要年轻些,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神情冷峻死盯着镜头,站在雪地里像个没有灵魂的冰雕。   “我在I国读大学的时候,每年假期都会来这里陪小米找周辞旧。”林木寒说,“他教小米防身术,我顺带学了几招。”   韩清肃转过身来看向他。   林木寒脱了外套和衬衣,露出了劲瘦的腰身和肩背, 肩膀上的伤口看上去有些骇人, 他偏头看了一眼, 伸手打开了旁边的医疗箱。   “我来吧。”韩清肃走过去,低头翻了翻里面的东西, “你跟我说怎么处理。”   林木寒教他怎么给自己处理伤口, 韩清肃清洗得很仔细,抽空瞥了一眼他胸膛前的玉牌:“这么不舍得摘?”   他只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林木寒却很认真地嗯了一声:“传家宝。”   韩清肃笑了一声:“到时候传给顾发发?”   林木寒疼得闷哼, 将脑袋抵在他身上:“哥, 以后就没这么刺激了。”   韩清肃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天天这么刺激还得了?你哥我年纪大了,就想过点安稳日子。”   林木寒没说话, 呼吸隔着毛衣喷洒在他肚子上,韩清肃叹了口气:“我这小金库可全砸你手里了,韩清然这么惨都没能挖走。”   林木寒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腰,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韩清肃揉了揉他的头发,林木寒抬起头来盯着他,韩清肃喉结微动,低头就亲了上去。   “你伤口……”韩清肃扣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宝贝儿,矜持点。”   林木寒呼吸不稳,低声道:“这房间里有监控。”   “卧槽。”韩清肃低骂了一声,把爪子从他腰下抽了回来。   “不过一般不开。”林木寒说。   “你他妈再说话大喘气我就掐死你。”韩清肃又把爪子放了回去。   林木寒靠在床头盯着他看:“你舍得?”   “哟。”韩清肃诧异道,“胆子肥了啊林小宝?”   林木寒冲他笑了笑。   韩清肃被他笑得有点儿晕,自打重逢林木寒真正笑的时候少得可怜,要么冷笑要么皮笑肉不笑,每回都搞得他头皮发麻,险些都快忘了这小兔崽子笑起来有多么勾人。   他眼神暗了暗,扶住林木寒的肩膀把他压在了身下:“看在我掏空了钱包的份上,让我一次不过分吧?”   林木寒拿过充上电的手机抵在了他的锁骨上:“你是不是得给韩清然回个电话?”   韩清肃:“……操。”   他忘了。   与此同时,A市机场。   韩清然一把把狗绳拍到了顾万青手里,冷声道:“要是我哥出了事,你和林木寒谁都别想好过。”   顾万青搂住兴奋过度的顾发发,安慰他道:“韩总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而且我们林总也在他身边,你就这样直接过去,他们未必还在原地,不如再等一等。”   韩清然脸色很难看,刚要开口说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赶紧接起来:“哥?”   “活着呢。”韩清肃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小子该不会准备来R国吧?”   “没有。”韩清然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顾万青和顾发发,“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忙着给狗减肥。”   顾发发委屈地嗷呜了一声,藏在了顾万青身后,顾万青蹲下来,抱住狗头就是一顿狂搓。   “那就好。”韩清肃笑道,“放心,没受伤也没什么大事,后天我跟你嫂子就回国,你乖乖在家给我赚钱。”   “恶心。”韩清然冷着脸,却没挂断电话,“不用说得好听,你开视频。”   韩清肃那边顿了顿:“嘶。”   韩清然登时又紧张起来:“你就是有事瞒着我,你在哪里?”   “不是。”韩清肃有点牙疼道,“可能现在这个情况,不太适合开视频,我和林木寒在一块儿……”   韩清然咬牙道:“我当然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开!”   旁边的顾万青听到他们的对话,欲言又止,悄悄捂住了顾发发的眼睛,顾发发以为他在和自己玩游戏,甩着尾巴拱他的手。   等了片刻,韩清肃给韩清然发来了个好友申请,韩清然盯着林木寒的号糟心地选择了通过,然后就接到了视频请求。   他接通,就看见昏暗的灯光里,他哥一副欠揍的模样冲他笑:“看见了吗?”   韩清然皱眉道:“离这么近干什么,手机拿远点,给我看看周围。”   万一他哥在医院唬他,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韩清肃有些一言难尽:“你确定?”   韩清然暴躁道:“你废什么话!”   韩清肃只好切换了摄像头,给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包括有些凌乱的床铺和散落了满地的衣服,还有暗处赤裸着上半身正在往卫生间走的男人模糊的背影,镜头飞快地一晃,换回了韩清肃那张笑眯眯的脸:“看清楚了?”   韩清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污染了,他暴躁地骂了一声,关了视频。   顾万青同情地看着他,韩清然脸色发绿,恶狠狠道:“顾发发,你还吃,回去减肥!”   正趴在顾万青怀里啃磨牙小零食的顾发发懵懂地抬起头来:“嗷汪?”   顾万青试探道:“偶尔吃一次也不要紧。”   “它就是这么胖起来的。”韩清然冷笑,“顾总,我们合同可刚签完。”   顾万青只好含泪交出了狗绳,顺带把零食从顾发发嘴里扣了出来。   顾发发狗脸震惊地看着亲爹:“汪?!”   ——   林木寒本来想进卫生间回避一下,结果就见韩清肃结束了视频,靠在床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要把他气死。”林木寒又折身回来。   韩清肃挑眉道:“是他非要开视频,我都说了不方便。”   “脸皮真厚。”林木寒拿过手机。   韩清肃被他摸了把脸,还开心地凑了上去,把人抱住:“这个周辞旧能信吗?”   “能。”林木寒道,“他虽然很早就脱离了费尔伦家族,但和费尔伦一直都有联系,两个人的关系也不算太僵,如果费尔伦真的不行了,只要他想,还是有可能重新掌权的。”   韩清肃问:“你要帮他?”   “看情况,他未必有这个心。”林木寒道,“哥,睡吧。”   韩清肃不是很想睡,毕竟氛围正好,很适合干点色欲熏心的事情,顺便让他找找场子。   “你感冒刚好,我肩膀还伤着。”林木寒放下手机。   韩清肃挑眉:“又不用你动。”   “……哥,这儿隔音不好,老头儿就住楼下。”林木寒叹了口气。   “你竟然也要脸了?”韩清肃诧异。   林木寒无奈道:“偶尔还是会要点的。”   韩清肃只好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当然主要是心疼林木寒受了伤……他这样想着,正要再和林木寒说两句,眼皮就沉得要命,直接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路疲于奔命,林木寒知道他哥紧绷着精神,他自己同样没能撑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砸门声响起的瞬间,韩清肃猛地睁开了眼。   林木寒直接从床上起身,走到了窗户边看了出去——是奥娜带人追来了。   韩清肃没想到对方如此紧咬不放,他看向林木寒,林木寒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周辞旧在,她翻不出什么浪花。”   尽管如此,他还是从隔墙中取了两把枪出来,一把别到了韩清肃的腰后。   韩清肃没睡够,头痛欲裂:“看来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会。”林木寒捏了捏他的手腕,“走,下去看看。”   一楼客厅,奥娜坐在了周辞旧对面,周辞旧披着外套在倒茶,奥娜身后的保镖看见林木寒和韩清肃下楼,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身后,周辞旧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了茶几上。   奥娜抬了抬手,那些保镖瞬间又站直了身子。   奥娜笑道:“好巧,林也在这里。”   “是很巧。”林木寒不冷不热道。   “过来坐。”周辞旧说。   林木寒和韩清肃坐在了奥娜对面。   周辞旧道:“你们为什么来我很清楚,也不必装模作样,遗嘱的钥匙在我手里,奥娜,林木寒只是个外人,他和这件事情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可是叔叔——”奥娜很显然不同意。   周辞旧抬手打断了她:“费尔伦家族如何内斗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也是我教出来的,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叔叔的话,那就不在再对林木寒动手。”   奥娜缓缓皱起了眉。   “费尔伦给我的财产我分文不取,我没有子女,全部都给你。”周辞旧看向奥娜,“艾米的那部分是费尔伦的意思,我不插手,剩余的财产看你们各自的本事,没必要打打杀杀,弄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奥娜愣了许久:“您的意思是……给我?”   “虽然我和费尔伦在许多方面都意见不合,但选你为继承人这件事情上我们达成了一致,你足够心狠,也足够聪明,只是欠缺一些魄力,不过这些会随着你年龄的增长弥补。现在你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要将眼光放长远,林木寒不是你的敌人,而是朋友,艾米也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家人和盟友。费尔伦留给你的的确有限,但这也正说明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要依托的从来不是这些遗产,而是你自己。”   奥娜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林木寒:“我明白了,叔叔。”   周辞旧点了点头:“陪我在这里多住几天吧,我年纪也大了,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取费尔伦留下的遗嘱。至于林木寒,看得出来你的丈夫迫不及待想与你亲热了,我这地方年久失修,恐怕经不住你们折腾,今晚你们就离开吧。”   韩清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林木寒微微蹙眉:“周叔?”   “奥娜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我想她还不至于对自己的亲叔叔下手。”周辞旧道。   奥娜眼眶微红:“叔叔,要不是你,小时候我早就死在绑匪手里了。”   周辞旧朝着林木寒摆了摆手:“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林木寒和韩清肃在那群保镖冷冽的视线中出了门。   启动车子前,林木寒在周围检查了一遍,韩清肃在旁边看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尤其是看林木寒连车底都没放过,他坐上车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什么启动车子就爆炸,什么刹车被破坏,什么毒气麻醉……他已经能想出各种死法。   林木寒启动了车子,转头看了他一眼:“哥,不会有事的。”   韩清肃转头幽幽看着他:“林木寒,就冲我陪你在R国这一遭,你以后要是再敢动不动冷战,就是畜生不如。”   林木寒开着车冲入了呼啸的风雪中,淡定道:“我什么时候和你冷战了?”   “呵。”韩清肃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你最好没有。”   车外风声呼啸,韩清肃半睡半醒间,有人给他盖上了件衣服。   “哥,对不起。”   韩清肃皱了皱眉,含糊不清道:“等回了A市,韩清然估计想杀了我。”   “没事儿,他打不过我。”   “你敢打我弟试试。”   “我才是你弟。”   “滚,你是我老婆。”   “也行。” 第73章 莫名   两天后, 韩清肃终于闻到了A市春暖花开的气息。   林木寒拿着他脱下的外套和围巾,皱着眉喊他:“哥,你慢点儿。”   韩清肃干脆停在了原地等他:“你就不能快点儿, 看不出来我归心似箭吗?”   林木寒说:“你压在我伤口上睡了一路。”   韩清肃理直气壮道:“你嘴长了是只让人亲的吗?就不会叫醒我?”   “不舍得吵醒你。”林木寒面无表情道。   韩清肃说:“那你活该。”   林木寒直勾勾地盯着他, 韩清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找了医生, 车就在机场外停着, 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理的, 韩清肃虽然故意压了他的伤口上几下,但他发誓绝对没有用力,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这对大少爷来说属实有点新鲜,伤在别人身上他大多数都是走流程口头关心一下,他担心最多的是自己,从小到大韩清然没少骂他自私,交往过的男朋友也有很多指出了他这个缺点,不过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伤在自己身上自己疼,别人受伤他又感觉不到。   但他看着林木寒脸色发白就是干着急, 具体表现出来就是没少折腾林木寒, 生怕人睡过去死了——虽然概率不大。   好在他找的医生靠谱, 很快就帮林木寒处理好了伤口,并且建议他住院观察, 但林木寒却拒绝了。   “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林木寒说。   “我替你去。”韩清肃说。   林木寒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去?”   韩清肃不屑道:“小小一个青森而已, 再说你担心的还是西城项目,这个我好歹也占了大头,我去怎么不行了?”   林木寒道:“哥, 你还是好好在家花钱吧。”   “看不起我?”韩清肃挑眉, 忽然俯身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问, “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没有不相信你。”林木寒移开了目光。   韩清肃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他也自己搞了不少资产,就算现在已经被他坑得差不多了,那也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再说还有顾万青在,应该不会出问题。   难得韩清肃这么关心他。   林木寒心一横:“你想去就去吧。”   他正好借机会休息几天。   ——   韩氏被青森吞并后,依旧保留了原本的写字楼,员工结构虽然经过了大调整,但还是有不少人都留了下来继续工作,西城项目的本部就设在了前韩氏集团的大楼里。   韩清肃大摇大摆地进了公司。   正是上班的点,一众韩氏前员工惊讶又疑惑地看着他,韩大少爷现身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在各个群里散播开来,惊讶之余,大部分人都觉得韩大少要么是来找茬的,要么是来泡人的,毕竟他不学无术风流成性在A市声名远扬。   前台没换,自然认识韩清肃,称呼在心里绕了一大圈,她还是喊了声韩总:“韩总,请问您有预约吗?”   韩清肃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林木寒的身份卡,然后就光明正大地刷卡进去,而后直接进了总裁专用电梯,看得外面一众人面面相觑。   楼上,方伟栋看着穿上西装显得不伦不类的方路年,训斥道:“背给我挺直,等会儿别说话,老老实实在旁边听着,人家顾总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现在已经是青森的二把手了,你再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方路年撇撇嘴:“他厉害关我什么事,秦家还没彻底完蛋,你这就迫不及待找下家了,半分义气都不讲。”   “你懂什么,这次的生意对方家至关重要,再乱说话现在就给我滚。”方伟栋瞪了他一眼,转头就看见顾万青出来,满脸堆笑迎了上去,“顾总。”   方路年翻了个白眼,偏头正巧看见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韩清肃,愣了一下,紧接着刚刚被训斥的满腔怒火就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他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韩大少,好久不见啊。”   韩清肃扫了他一眼,没搭理。   方路年瞬间恼了,伸出胳膊拦住他:“我跟你说话呢!”   “方路年!”方伟栋喊了他一声。   正和方伟栋往会议室走的顾万青停下了脚步,和韩清肃对上了视线。   林木寒昨晚就打过电话,叮嘱了他半宿,主旨就是一定要把大少爷给伺候好了,少爷想刷哪面墙就刷哪面墙,绝对不能让人心里不痛快。   偏偏有个不长眼的给韩清肃拦住了,不过好消息是这傻逼不是青森的人。   方路年冷哼了一声:“韩家都破产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哦——”他拖着长腔,戏谑道:“该不会是想来出卖色相的吧?想找个人包你?”   方伟栋紧紧皱起了眉,却也没有把韩清肃放在眼里,他对顾万青道:“顾总,小孩子的事情不重要,咱们去会议室详谈?”   顾万青却没应声,脚步也没动。   韩清肃忽然抬起胳膊,方路年吓得猛地后撤了一步抬手挡在面前,韩清肃揉了揉脖子,走向了顾万青,胳膊顺势就搭在了他肩膀上:“老顾啊,想我没?”   顾万青叹了口气:“还行,你要再不回来,韩清然就要杀我和发发祭你在天之灵了。”   “说什么呢,发发那可是我半个亲儿子,儿子就得勤遛,你看咱家发发就不想别的狗,到处乱咬人。”韩清肃搂着他往总裁办公室里走,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来,笑道:“哟,这不是方总吗?你也出来遛儿子?”   方伟栋老脸有些挂不住:“韩总,我和你父亲怎么也算是老相识,说话要分场合有分寸。”   韩清肃诧异道:“我做爱都不分场合,说话还得分场合?要不您改天去和我爸聊聊怎么养儿子。”   方伟栋脸色一黑:“你——”   “韩清肃,你别欺人太甚!”方路年冲上来就想动手,结果被方伟栋一巴掌甩了过去,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爸,你打我干什么!?”   “还嫌不够丢人吗?走!”方伟栋厉声吼了一嗓子,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方路年捂着脸恨恨地看了韩清肃一眼,紧跟在方伟栋身后进了电梯。   韩清肃拍了拍顾万青的肩膀:“没给你们惹麻烦吧?”   “我巴不得他赶紧走。”顾万青道,“方伟栋就是个墙头草,沾上了还不好甩,我正愁怎么打发他,现在正好。”   可见恶人自有恶人磨。   韩清肃丝毫不见外地进了林木寒的办公室,然后就发现总裁办公室是他之前在韩氏时临时用的那一间,林木寒还在这儿给他当了一段时间的司机,里面的陈设一点儿都没动。   顾万青适时道:“林总交代过了,楼上老韩总的办公室也没动,除了小韩总带走的部分东西外,家具等其他的一概东西都做了保留,温女士在顶楼的花园和餐厅也都没动,花园一直有人照顾。”   韩清肃愣了一下。   顶楼那一层是他妈妈温恬生前布置的,韩轩总是加班,温恬干脆就将上面一层布置成了起居室,小时候他和韩清然经常在上面玩,花园被温恬打理得很漂亮,就算后来韩氏面临破产,韩清然也都一直找人打理着……   他没想到林木寒连这种事都注意到了。   顾万青看他的表情就心领神会,道:“我和林木寒当了十多年的兄弟,他这人性子闷,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不爱说,出了事情也习惯自己扛,我一直都觉得这家伙爱钱如命,为了钱什么都豁得出去,结果自从他和你结婚,股权会不会被分走无所谓,费尔伦遗嘱那么巨额的一份劳务费也不要了,挺让人意外的。”   韩清肃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片,是他俩领完证后随便在路边拍的张合照,林木寒神情严肃,压着嘴角盯着镜头,身子和脑袋却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韩清肃要笑不笑地搂着林木寒,十分地潇洒无所谓。   “他这些年——”韩清肃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过得挺不好?”   “也说不上不好,反正大家都是无情的赚钱机器,他拿钱最多。”顾万青说,“逢年过节我好歹还能带发发回福利院看看,我之前谈着对象有时候也顾不上他,他没事儿就自己加班,加狠了就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住上两天,烧糊涂了喝醉了就会抱着你的照片躲进被子里哭,让人看着挺不是个滋味。”   “你给他抖搂出来,不怕他揍你?”韩清肃把相框放回桌子上,揶揄道。   顾万青笑道:“他又不是没揍过,我就是觉得现在真的挺好的,起码有个人真心疼他。”   韩清肃弹了弹照片里林木寒的脑门儿:“啧。”   “韩总,你忙,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顾万青该点的都点了,礼貌退场,结果刚走到门口,忽然被韩清肃喊住。   “那什么。”韩清肃清了清嗓子,“虽然领了证,但仪式还是得有,他不喜欢大操大办太过隆重的,到时候家人朋友咱们几个聚一聚就行,他这边伴郎除了你是不是还得再找一个?”   顾万青有点诧异地转头:“啊。”   “顾发发行吗?”韩清肃问。   顾万青沉默了一瞬:“郝杰还没结婚,找他来就行。”   “哦。”韩清肃从靠着桌子变成了直起身子,他说,“这事儿先别和林木寒说,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顾万青点了点头:“明白。”   “谢了。”韩清肃指了指楼上,“我是说办公室和花园的事儿。”   “客气了,都是一家人。”顾万青笑了笑,推门走了。   韩清肃摸了摸鼻子,有点儿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点酸涩又软和的疼,乱糟糟的和别的情绪缠绕在一起,像那天晚上在芜城的树底下,天上飘着潮湿的雨丝,林木寒坐到他身边,凑过来给他点了根烟,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林木寒身体的温度,没着没落的忽然就觉得安心了。   他知道林木寒肯定会把自己捡回家,不会让他淋上一夜的雨。   韩清肃盯着对面那片淡绿色的墙发了许久的愣,摸出手机想给林木寒发消息,又想打视频,但他又想了想,把手机一揣,直接跑下了楼。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木寒刚挂上吊瓶,正准备看看新闻放松一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就看见韩清肃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头发和风衣都被打湿了一些,让大少爷看起来非常有失风度。   他也就去上班了一个半小时,林木寒看到人愣了一下:“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啊。”韩清肃拍了拍肩膀上的水,抬起另一只手里拿的东西,“我忽然想起你还没吃早饭,我就给你带一份过来。”   看上去像从路边摊匆忙买的粥,用透明的塑料碗盖着,因为太烫,外面那层塑料袋里都蒙上了层雾气。   林木寒刚喝完护士静心搭配的营养早餐,顿了顿:“行,我等会儿喝了。”   韩清肃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脱了外套坐在林木寒床边,打开那碗粥用塑料小勺搅了搅,就在林木寒以为他要喂给自己的时候,这家伙自己喝了。   林木寒疑惑地看着他。   韩清肃没搭理他,坐在床边自顾自把一碗粥全都喝进了肚子里,优雅地抹了抹嘴,把空了的塑料碗连着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里,拍了拍他的头:“好好休息,走了。”   然后就带着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木寒:“?”   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他转念一想,上班哪有不疯的,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他哥好歹没撂挑子不干。   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林木寒打开,是韩清肃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应该是在医院的草坪上,两条蚯蚓在烂泥巴里纠缠在一起,谁也爬不出来,放大的画面莫名地有些惊悚和恶心。   林木寒有点搞不清楚他哥发这个干嘛,扫视了一眼周围,瞥见了旁边的垃圾桶,咔嚓一张给他发去了那桶垃圾,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神经病啊。” 第74章 其妙   鉴于韩清肃表现良好, 林木寒在医院修养了一个星期。   顾万青来探望他的时候,他们家林总正在吃一盘黑漆漆的抽象物质,顾万青愕然:“你在吃什么玩意儿?”   林木寒面不改色的往嘴里松了一口:“韩清肃自创的疗养餐, 里面加了黑松露, 鹅肝, 还有什么什么油什么脂, 以及半个鸡蛋黄和半个鸭蛋清。”   顾万青看他又吃了一口, 同情道:“你受苦了。”   “挺好吃的。”林木寒朝他举起了勺子,“尝尝?”   “不不不。”顾万青一边拒绝一边往后退了半步,“韩哥呢?”   “去办出院手续了。”林木寒说。   “这么周到?”顾万青诧异,毕竟这种小事让助理去办就行。   “刚才护士进来说最好家属去办理,他就上劲了,恨不得把结婚证贴脑门上。”林木寒吃完了最后一口爱心餐,拿过旁边的水猛灌了大半杯,然后轻嗤了一声,“一天天跟脑子有病似的。”   顾万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俩都挺行。”   林木寒矜持道:“一般般吧。”   他要是有尾巴现在就能翘起来。顾万青不忍直视:“我说你怎么住得这么开心, 合着人家大少爷是真伺候你。”   林木寒勾了勾嘴角:“他会伺候什么, 也就是给我做两顿饭, 洗洗衣服,晚上替我加加班, 去西城项目跑两趟, 顺便开了家新公司而已。”   顾万青:“你真该照照镜子,就知道小人得志是什么表情。”   林木寒微笑道:“有老婆真好,不像你, 晚上只能抱着狗睡。”   “发发是我亲儿子!”顾万青大怒, “我还没跟你算瑟维斯的账,他给我发邮件让我冬天去R国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韩清肃是怎么知道我在R国的行程。”林木寒丝毫不惧。   “你就说你俩和没和好吧!”顾万青振振有词, “这里边儿起码有我一半的功劳不过分吧?是谁和韩清然谈下来的合同,是谁说服韩清肃追加的投资,又是谁没日没夜在公司加班?”   林木寒淡定地移开了视线:“我给你加工资。”   “我不要工资,我现在只想揍你一顿!”顾万青撸起袖子就动手。   “我让你一只手——”林木寒抬手就要挡,余光瞥见了进门的韩清肃,立刻放下了手,顺势被顾万青一巴掌推倒在了床上,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磕在了床头上。   韩清肃大步走过来把林木寒扶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没事儿吧?”   “没事儿,闹着玩呢。”林木寒从善如流地搂住了他的腰,“就是稍微有点晕。”   韩清肃不太赞同地看着顾万青:“老顾,他伤刚好,你小心点。”   顾万青看看林木寒又看看自己的手:“啊?”   林木寒搂着韩清肃的腰冲他挑了挑眉。   顾万青:“……”   他就多余来这趟。   虽然被林木寒摆了一道,但顾万青这趟也不是白来,晚上就拎着俩人去了沈知重的订婚宴。   这位据说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欲的沈总终于苦尽甘来,姚芊终于松了口答应订婚。   这次订婚宴办得十分盛大热闹,和沈家有来往的人基本全都到了场,韩清肃还看见了不少熟人。   他递给了林木寒一杯果汁,不解道:“让老顾来就行,非得拽上咱俩干什么?”   “姚芊早就给你送了请帖,她一定要见你,我忘了让张姨告诉你。”林木寒见他面色一变,补充道,“而且咱们和沈家有合作,清然那边也在接触沈知重,怎么都该到场。”   “当初姚芊那事儿纯属误会,我真不喜欢女的。”韩清肃叹了口气,给他拽了拽领子,顺手摸了他的脖子一把,压低了声音道,“好像还有我两个前男友,要不我还是和沈知重打个招呼就走吧。”   林木寒微笑道:“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呢,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   韩清肃:“……操。”   林木寒和他碰了一下杯:“看来是记得了,只有我,不仅忘了名字,甚至都没认出来。”   韩清肃郁闷地喝了口酒。   “哥,怎么不说话?”林木寒笑道。   韩清肃道:“心虚,不宜开口。”   姚芊挽着沈知重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件银色的鱼尾礼服,长发挽起妆容精致,和沈知重站在一起很是登对,她笑道:“韩总,林总,欢迎你们来捧场。”   “订婚快乐。”韩清肃和她碰了碰杯。   姚芊看向沈知重。   沈知重抬起酒杯,客气道:“欢迎二位。”   “林总不能喝酒,我替他。”韩清肃和沈知重碰了一下杯,“恭喜。”   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沈知重勉强和韩清肃言和,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林木寒和韩清肃是什么关系,他道:“多谢。”   “口头感谢?”韩清肃诧异道。   沈知重眼神浮现了一丝警惕:“嗯?”   韩清肃偏头对林木寒道:“看吧,我就说他是个整天只会装深沉的闷骚,能说一个字儿绝对不说俩,整天板着张脸跟谁都欠他八百万一样,长了嘴都不会说话,但凡他要有我十分之一会说,也不用追人家十年才追上。”   林木寒憋着笑捣了他一下:“哥。”   沈知重咬牙微笑:“韩总,我听得见。”   “哟,六个字儿。”韩清肃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沈总,毕竟咱俩积怨多年,你体谅一下。”   “自然,我是比不了韩总巧舌如簧。”沈知重不紧不慢,“十年换二十个。”   “还行,也就比你早一年领证。”韩清肃笑道,“到时候我们婚礼你可一定要来啊。”   沈知重皮笑肉不笑道:“一定。”   他们在这边唇枪舌剑,那边顾万青已经搜集了一圈情报回来,顺带着还把韩清然给带了过来。   韩清然看见他哥,冷哼了一声。   韩清肃热情地搂住了他的肩膀:“然然,想没想我?”   韩清然目光不善地和林木寒对视:“想什么,想你被人一枪打死在外边儿?”   “夸张了啊。”韩清肃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嫂子出院,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韩清然说:“工作忙,没空。”   “万青一起,正好商量一下股权让渡的事情。”林木寒说。   韩清然愣了一下:“什么股权让渡?”   顾万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韩哥这次帮了我们大忙,周辞旧代替费尔伦出让了百分之三十青森的股份,你哥出资全部买下,他的意思是让渡一部分给你,毕竟咱们后续还要合作西城项目——哦对,西城项目你哥追加了百分之五十的投资,有一半是给你的。”   韩清然逐渐拧起了眉,盯着林木寒问:“你没意见?”   毕竟韩清肃出让的利益不是一般多,他就不信林木寒毫无芥蒂。   “这只是初步计划。”林木寒面不改色道,“后续青森缓过来,会出钱买走你首例的股权,这样就能顺便解决韩氏资金短缺的问题,至于追加投资的利益让渡,算是西城项目合作我们给出的诚意,你的公司现在虽然刚起步,但我们非常看好后续的合作。”   当然,韩氏最初的股权还有百分之四十握在韩清然手中,林木寒想要置换过这一部分股权,势必要做出适当的让步,而且这部分股权他打算给韩清肃——换言之,他还是希望彻底掌控韩氏,而且韩清肃和韩清然都非常清楚,就算握着这部分股权,对韩清然也没有太大的帮助,韩清然现在不缺人脉,缺的是大量的资金。   如果抛开林木寒和韩清肃这层关系,想要完成这种操作绝非易事,而且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但是有了韩清肃这个中间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韩大少来说,这和把钱从左口袋倒腾到右口袋再倒腾回去没什么区别,弟弟有了钱继续创业,老婆有了权掌管公司,除了他的小金库一毛不剩之外,非常完美。   他合理怀疑自己被林木寒摆了一道,他现在的兜简直比韩家破产时还干净,楚景元和秦符联手坑他都没坑得这么狠。   但他就是非常乐意。   尤其是看着算计来算计去半点亏都没吃的林总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时候,这种乐意达到了顶峰。   林木寒眼角泛着潮湿的红,他咬紧了牙关,一只手被拷在了床头上,韩清肃低头亲了亲他肩膀上浅淡的疤痕,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人仰起头来:“说,银行卡密码到底是多少。”   林木寒这种时候都不忘嘲讽他:“哥,一千八不够你花吗?”   “一千八都不够我买套!”韩清肃骂骂咧咧,“我现在卡里只剩下七万,哪天和你吵架跑出去住酒店都不够。”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打电话让我去给你送。”   “少他妈废话。”韩清肃嚣张地拿着银行卡拍了拍他的脸,“密码。”   林木寒闷哼了一声,皱起了眉:“你……”   “嗯?”韩清肃笑得不怀好意。   林木寒瞪着他:“快点!”   韩清肃笑道:“快不了一点儿,林寒寒,咱俩到底谁快?”   林木寒扣住了他的肩膀,沙哑的声音勉强带上了丝求饶的意味:“哥……”   韩清肃却不为所动:“要不你先告诉我密码后两位的和?什么时候一次够了这个数——先让我猜猜,八十一?”   林木寒恨不能给他一拳:“怎么可能——”   韩清肃凑上去亲了亲他被磨得泛红的手腕:“那你就认真教教我,我学得慢,做得更慢,林总,我们有得是时间。”   林木寒气得骂出了声,但声音很快就变了意味,又被湮没在了地下室潮湿黏的空气中,白天握着签字笔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攥紧了黑色的铁栏杆,又被人强硬地覆盖抓下来,按进了柔软的白色枕头上,逐渐被汗液浸润,透出了旖旎又暧昧的粉。   …………   第二天韩清然如约来吃饭,就看见他哥的颧骨青了一小块。   “怎么弄的?”韩清然皱眉。   林木寒冷冷扫了韩清肃一眼。   韩清肃笑道:“昨天晚上算数没算对,吃夜宵吃得慢,上厕所的时候没开灯,撞冰箱门上了。”   “什么玩意儿?”韩清然莫名其妙。   韩清肃哈哈一笑:“少废话,来发发,给干爹抱抱。”   成功瘦了三斤二两的顾发发开心地扑了上来,响亮地汪了一声。   韩清肃心情大好,和顾发发上蹿下跳了半天,非要带着狗去后院游泳,韩清然怒道:“等会儿你给它吹毛!”   韩清肃潇洒地比了个OK,抱着顾发发就扑进了泳池。   林木寒一边看韩清肃游泳一边准备烧烤的材料,韩清然干巴巴地站在旁边,好一会儿才走了过去,帮忙。   “韩清肃说你喜欢吃鸡翅。”林木寒把鸡翅递给他,“自己串。”   韩清然冷声道:“我哥说你帮他挡了一枪。”   “没有,不小心擦到的。”林木寒没认。   韩清然说:“我哥小时候被绑架,差一点儿就被人崩了,劫匪在他脑袋边上被爆头,从那以后他就对枪械这类东西有心理阴影,看见就会反胃恶心,刚被解救后那段时间最严重,他天天做噩梦,我玩塑料水枪他都能惊恐发作,你竟然还敢让他碰枪。”   林木寒手上的动作一顿:“以后不会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点,竟然还手把手让韩清肃开了一枪,在酒吧里还……难怪当时韩清肃反应那么大。   “爸妈去世后,我想了很多办法,但他的状态还是一天比一天差,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爸妈。”韩清然低头串鸡翅,“我一度以为我可能连他也留不住,那段时间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僵,我自己都顾不了,结果有一天他突然主动给我打电话,让我查查你的底细……就像是有了点念想,后来给我打电话发消息越来越有劲,又开始瞎折腾……”   韩清然顿了顿:“虽然我非常不认可你追求我哥的方式,以及某些过激的做法,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他看向泳池里笑得灿烂的韩清肃,低声道:“谢谢你把他留下来。”   林木寒拨了拨旁边烧得微微发红的碳,没说话。   顾万青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进来,也不知道是对谁喊:“儿啊,你爹我来啦!”   花园里草木旺盛,天气也很好。   韩清肃中气十足道:“寒宝儿,我拖鞋呢?”   林木寒道:“光着脚。”   “为什么?”韩清肃上了岸。   顾万青接话:“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韩哥,你是咱几个里最牛逼的。”   韩清肃笑点奇低,搂着湿淋淋的顾发发大笑,被顾发发甩了一身水。   韩清然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 第75章 积德   魏小米从发财树种植基地回来的时候, 整个人晒黑了好几个度,然后就得知了沈知重和姚芊订婚的“噩耗”。   她抱着盆绿油油的小树苗瞪圆了眼睛:“订婚?沈知重?他不是有个未婚妻吗?”   “之前的婚约早就取消了,人家孩子都会跑了, 他和姚芊的婚礼订在今年十月份。”顾万青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据说订婚之后, 沈知重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第二天就直接和姚芊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魏小米神色茫然:“可我还没睡到他, 我准备□□他来着。”   顾万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米啊,咱们现在这个色号难度有点大。”   魏小米泪眼汪汪:“他可是我的初恋,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男人。”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顾万青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添油加醋地劝她,“看见你哥没?再帅再痴情做再多,人家韩大少理都不理,最后卯足了劲把韩家搞破产才追到了人,你加把劲,争取早日干倒沈氏集团。”   “啊?”魏小米登时就收了眼泪, “我?”   顾万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相信自己, 你就是最棒的, 只要你有钱有本事,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   “我已经很有钱了。”魏小米把盆栽放到顾万青的办公桌上, “我现在种发财树也很厉害, 但是沈知重都结婚了,我……”   顾万青暗道不好,眼看这又是个恋爱脑, 正要痛心疾首地劝说, 就听魏小米继续道:“我不太喜欢结了婚的二手货,顾哥, 要不我追你吧?我比你前女友好看。”   顾万青愣住,顾万青大惊失色。   他抱起那盆小发财树塞回了魏小米怀里:“祖宗,你哥会杀了我。”   魏小米看他的目光越来越亮:“我发现顾哥你也很帅啊,不比沈知重那个老男人差。”   顾万青连连后退,夺门而出:“林木寒!”   魏小米抱着小盆栽跟到了林木寒的办公室,见韩清肃也在,嘴甜道:“嫂子好!几天不见又帅了,送给你。”   韩清肃接过了盆栽,笑道:“你看咱妹多会说话。”   魏小米乖巧地看向林木寒:“哥,我想追顾哥,可以吗?”   顾万青躲进了休息室里,支棱起耳朵,心惊胆战,生怕林木寒给他卖了。   “不可以。”林木寒但淡定道。   “为什么?”魏小米不解。   韩清肃幸灾乐祸,抱着发财树放到了茶几上,决定给对面的墙改个色衬托一下。   “他养狗,你狗毛过敏。”林木寒给出的理由直截了当,“他到现在都坚信是自己生了一头阿拉斯加,把顾发发当亲儿子,喝醉了会吐,爱吃辛辣,你酒精过敏,而且吃不了一点辣,你俩过不到一块儿。”   魏小米被震慑住。   “以及他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姐姐。”林木寒看了魏小米一眼,“你投错胎了。”   魏小米失望道:“那还是算了吧。”   “费尔伦病重,你不回去看看吗?”林木寒问。   “明天的机票。”魏小米郁闷地坐在了他对面,“哥,你不陪我回去吗?”   “这里才是我的家。”林木寒说,“如果将来你和妈妈愿意回来,我随时欢迎。”   魏小米低头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了张皱巴巴的信纸,递给了林木寒:“我在种植基地实习的时候认识了个哑巴哥哥,他说他叫马途,拜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林木寒展开那张皱巴巴的信纸,上面写着个地址和一串手机号码,然后就听魏小米道:“他说他和马睿是一个村的,他告诉我说马睿你就知道。”   韩清肃闻言转过头来,和林木寒对上了视线。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林木寒问。   魏小米摇头:“他不会说话,只会闷头干活,根本没人搭理他,我是那次和其他人聊天,说韩清肃是我嫂子,他就突然找上我,要我把这个交给你,我本来没想答应他的,但他红着眼睛一直求我,看着怪可怜的……”   魏小米说完,就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扭头冲着休息室喊:“顾哥,我走啦,明天记得去机场送我呀。”   休息室留了一条缝的门慢悠悠地关紧。   魏小米走后,韩清肃走过来靠在了办公桌上,拿起那张纸看,顾万青心有余悸地走出来:“这活祖宗可算走了。”   “她故意闹你,没那个意思。”林木寒搜索了一下上面的地址,“她对沈知重也没多少意思,不用管她。”   魏小米来A市是为了“避难”,既然现在遗产分配的事情已经敲定,她自然就会离开,毕竟身负如此巨额的遗产,魏瑜也不会放任她长期在外。   顾万青虚惊一场,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韩清肃拿着手机道:“喂,你好,请问你是谁?”   正在研究地址的林木寒和惊魂未定的顾万青齐齐抬头看向他。   韩清肃理直气壮,满脸写着“打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然后开了免提外放。   手机那边传来了个女孩子的声音:“你好,请问是韩清肃先生吗?”   “是我。”韩清肃说。   对方听起来年纪不大,也有些紧张:“我是马睿的妹妹,我叫马菲瑶,我、我和途哥去收拾我哥留下的房子时,收拾出来了他的手机,途哥找人解开了密码,里面有好多让我哥去死的消息,还有很多录音……我们本来想交给警察,但是途哥怕给我爸爸妈妈惹麻烦,他说你们是好人……”   马菲瑶那边响起了铃声,她说:“途哥把手机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他不会说话,只能留我的号码,韩先生,我要去上课了。”   电话被挂断。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啧。”韩清肃皱着眉若有所思。   林木寒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警察吧。”   “他们就是怕麻烦才没有交给警察,我猜可能和‘害死’马睿的人有关系,毕竟咱们什么都没查到。”顾万青说,“墨云暄都没能说清楚,他根本就是个局外人,杀手全部认罪,线索也全都断了,奥娜那边我们又找不到证据,纪平的录音被坚定过,里面的声音大概率不是楚景元,搞秦符也搞不到确切证据……这事儿越整越玄乎。”   “哥,你觉得呢?”林木寒问韩清肃。   韩清肃猛地回神:“啊?”   “哥,想什么呢?”林木寒有点担心,毕竟韩清肃对韩轩车祸的真相一直非常执着。   韩清肃说:“有点奇怪啊,当时在芜城那个杀手要是真想干掉你或者干掉我,咱俩进山找马睿他爸妈的时候不正好吗?深山老林多适合毁尸灭迹,他怎么偏偏等到咱们到了芜城再动手呢?”   “可能是想顺便拿走纪平的录音。”林木寒说。   韩清肃摸了摸下巴:“办马睿这个案子的警察是韩清然发小,他们搜查不可能漏掉手机。”   林木寒看向他:“你觉得马菲瑶在撒谎?”   “就算马途是个哑巴,他也不至于给我们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电话。”韩清肃侦探附体,整了整并不存在的领结,“他还这么巧碰到魏小米,问题很大啊。”   本来林木寒和顾万青都没觉得什么,结果他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些不对劲。   不过林木寒还是提醒他:“哥,有时候现实是没有逻辑可言的,也有可能是那个杀手单纯地判断失误或者盲目自信。”   韩清肃立刻被他说服:“走,咱们去取那个手机。”   林木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但也得小心为上。”   俩人齐齐转头看向了顾万青。   顾万青:“看我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会去,万一我出了事谁加班谁收拾烂摊子?”   几个小时后,陆漫季一头雾水地站在了狭窄的巷口,走在前面开路的顾发发昂首挺胸,扯着狗绳示意他快点遛自己。   陆漫季对着耳机那边的韩清肃道:“我一小时上千万的流水,你让我来这鬼地方帮你们遛狗?”   韩清肃说:“什么狗,那是我们青森的小少爷,我们家发发亲自给你当保镖,一般人都没这待遇。”   陆漫季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按照韩清肃给的地址,装模作样地遛着狗,来回路过了门口两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场景,敞着的院子门里边儿蹲着个青年,对方瘦得像营养不良,头发乱糟糟地拿着个铲子在铲土,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拧过头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陆漫季感觉看见了个披着人皮的骷髅,和他热衷的肌肉帅哥简直完全差距十万八千里,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敲了敲门,带着顾发发进了院子:“不好意思,请问是马途先生吗?”   马途警惕地盯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漫季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马途又瘦又高,更像具骨头架子了,尤其是那凹陷的眼窝和凸出的眼球,他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微笑道:“我是韩清肃的朋友,他托我来拿个东西。”   马途打量了他一眼,和他打了句手语,转身进了屋。   陆漫季没看懂,低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顾发发:“你就这么当保镖?”   顾发发咧着嘴冲他摇了摇尾巴。   屋子里忽然传出来了嘭的一声响,一人一狗都吓得不轻,顾发发汪汪直叫,陆漫季抬高了声音:“马先生?马途?”   没有动静。   “卧槽,不会吞枪自杀了吧?”陆漫季对另一边的韩清肃说。   韩清肃道:“你别进去,我报警。”   “你说晚了,我都进来了。”陆漫季牵着顾发发进了门,就发现骨头架子脸朝下趴在了地上,他试探性地伸脚踢了踢:“哎,你没事儿吧?”   马途艰难地睁开了眼,含糊不清地呜呜了两声,抬手指了指柜子。   陆漫季在柜上看见了被砸碎的一根棒棒糖,看颜色还是草莓味的,他猛地反应过来,这骷髅可能是饿得低血糖。   他嫌弃地捏了一块黏糊糊的糖,蹲下来塞进了马途嘴里,马途闭着眼睛虚弱地喘息,陆漫季没那么好心扶他,站起来打量了一圈,就看见顾发发前腿搭在矮桌上,冲着上面一盘馊了的剩菜流哈喇子。   “我靠,顾万青是虐待你吗,这都馋?”陆漫季死命把顾发发拽了下来,“你要吃了垃圾他们能杀了我。”   他说完,回头就看见马途爬了起来,从床底掏出了个红色的塑料袋递给了他,然后走到了桌子边,端起那碗馊了的饭吃了两口,又冲他比划,眼睛睁得老大,抿紧了嘴唇。   顾发发凑上去试探地闻了闻他的裤子,确定这是个人之后,纠结地摇了摇尾巴,又想去够那盆馊饭。   陆漫季糟心地看着一人一狗,推了推眼镜:“算了,就当我积德行善。”   “东西拿到了赶紧走。”韩清肃说,“马途不简单,很有可能是个杀手。”   陆漫季嘴角微微抽搐:“他要是杀手我倒立吃屎——哎靠,大哥,别吃你那馊饭了,我请你吃饭。”   马途摇头,抬手就要比划。   “怎么跟你说话这么费劲呢。”陆漫季一把薅住他的手腕,直接把人拽了出来,马途压根就没什么劲,就这么被他拽出了巷子,塞进了外面豪华加长版的豪车里。   “陆漫季,你别胡来。”韩清肃顿觉不妙。   “我什么时候胡来过?”陆漫季搂住顾发发,“他都快饿死了,我这叫菩萨心肠。”   马途拘谨地坐在了边缘,有些急躁地对他打手语,见他不理,想自己开门下车,结果连车门怎么开都不知道,急得脸都红了。   陆漫季耷拉着眼皮,把那土了吧唧的塑料袋一扔,划开了那部手机,敷衍道:“明白,不用谢,小徐,开车。”   车子直接驶入了繁华的街道。 第76章 行善   马途坐在车里, 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一个五官凌厉看着凶悍,却在笑眯眯地玩手机, 另一个拽他上车的看着无害像个学生, 却在对着手机暴躁地骂人, 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 又往车门边缩了缩。   像个误入了豌豆田的僵尸。   “我不要你的解释, 这个方案是在你手里出了问题,就由你来解决,解决不了就滚蛋。”陆漫季眉头能夹死苍蝇,“我花了大几千万给我女儿做应援,你就给我搞这?你放屁,纸片人不是人?我女儿的程序和外形都是我一个个亲自做出来的,你们这么搞?我闺女什么都是最好的,她挣那点钱还不够她名下资产的零头……闭嘴吧,我顶多再投三千万, 把我闺女哄开心。”陆漫季气得镜片都快炸了。   韩清肃一边回林木寒消息一边幽幽道:“你女儿和黄毛跑了?”   “你女儿才和黄毛跑了!”陆漫季瞬间炸毛。   韩清肃耸了耸肩膀:“林木寒又不给我生, 别说纸片人, 他给我生只狗我也愿意。”   “汪!”顾发发前爪扒拉在他肩膀上,脑袋搭在了他头顶。   “哎哟宝贝儿, 你也不嫌挤。”韩清肃把它薅下来, 揪着它的耳朵道,“你看看人家爹,应个援大几千万砸下去, 听说人家姑娘名下还有公司和好多资产, 你亲爸连小骨头都不舍得给你吃,以后给我当儿子怎么样?天天喂你吃零食。”   顾发发看他的眼睛发亮, 尾巴摇成了螺旋桨,眼看就快把对面的马途挤成条缝。   “还喂,这就变成猪。”陆漫季把狗子一拽,然后把瘦骨嶙峋的马途扯了过来:“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把手机交给警察?”   马途这回不再打手语了,他摸出了一个老式的手机,开始吭哧吭哧打字。   ——   林木寒回到家,就见鞋子胡乱地踢在玄关,而韩清肃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衣服上还沾着狗毛,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林木寒平时是不喜欢家中有生人的,韩清肃从小到大跟着的阿姨和管家司机都留在了苍山别墅,家里只是雇佣阿姨每周来收拾一两次,一般的家务他自己全包——自从和韩清肃结婚,他的家务量和容忍度在直线上升。   “哥?”林木寒把鞋子放进鞋柜,走到了韩清肃面前,把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然后给他脱了外套,“怎么了?”   “累。”韩清肃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抱住他的腰有气无力道,“我把顾发发从城西一直遛到家,累死了。”   “发发呢?”林木寒问。   “顾万青刚来把它接走。”韩清肃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木寒使劲搓了搓他的背,韩清肃很快又放松了些,林木寒给他捏后颈:“哥,这事儿交给我,好不好?”   韩清肃没吭声。   “你不相信我?”林木寒把人抱得紧了一些,“还是觉得我和爸爸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韩清肃哼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改口了?”   “前天我和韩清然去给爸妈扫墓的时候。”林木寒说。   韩清肃愣了一下:“啊,清明节。”   林木寒拍了拍他的后背:“哥,我和清然都知道你心里难受,等你想去的时候就去。”   韩清肃笑道:“怕我躺爸妈中间?”   “有点儿。”林木寒说,“挺瘆人的。”   韩清肃蔫答答地哼哼了一声:“没那么脆弱。”   “马途给你们的手机里是什么?”林木寒问。   韩清肃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心底的烦躁和沉闷逐渐消解,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道:“给马睿发消息的人陈彤晗。”   林木寒放开他直起了身子,却又被韩清肃勾住腰抱了回去:“老实点儿。”   林木寒只好老老实实被他抱着,哪怕韩清肃身上满是狗毛,还有股火锅味,他也强忍了下来,但强悍的洁癖还是蠢蠢欲动:“哥,要不我们先去洗个澡?”   韩清肃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腰:“说正事儿呢,别老想这么不纯洁的东西。”   林木寒:“……只是洗澡。”   “呵。”韩清肃冷笑一声,“你脑子里想什么我用脚趾头都能知道。”   林木寒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扯了扯嘴角:“你猜我现在想干什么?”   韩清肃笑得轻佻:“操死我。”   林木寒呼吸微顿,扣在他下巴上的手微微收紧,韩清肃戳了戳他的小腹,吊儿郎当道:“没门儿,今天轮到我了。”   林木寒说:“哥,我们之间没必要算这么清楚。”   “行啊,那你把西城项目的分红给我加一成。”韩清肃说。   “不是一回事。”林木寒移开视线,低头去亲他的脖子。   韩清肃胡乱地抓了抓他的头发:“我看你就是掉钱眼里去了。”   “没钱追不到你。”林木寒说,“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韩清肃瞬间气势一弱,他头疼道:“林小寒,你没完了是吧?”   “这辈子都没完。”林木寒冷嗤。   韩清肃愁眉苦脸道:“每回跟你说点正事都能拐出去十万八千里,你是怎么成省状元的?你作文不离题真是个奇迹。”   “作文离题了,不然能考满分。”林木寒说。   韩清肃稀奇道:“真的?”   “你猜。”林木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韩清肃瞬间偃旗息鼓,由他胡作非为:“马途和马菲瑶去收拾马睿的房子时,一路上都有人跟踪,马菲瑶在学校里还碰到过陌生人……马途这人看着闷不吭声,但还挺有脑子,知道这事儿他们掺和不了,马菲瑶打电话全都按他教的说,他就在A市郊外的种植园找了份工作,又在市里临时租了个房子,钱基本上全扔进房租里,饿得吃馊饭,陆漫季都看不下去请他吃饭。”   林木寒说:“陈彤晗呢?她为什么要逼马睿自杀?”   “这事儿就更有意思了。”韩清肃靠在沙发上,忽然话锋一转,“你最近和林旭明联系没?”   林木寒微微蹙眉:“没有,我们结婚之后他就没什么动静了。”   “好啊,你果然知道他对你心思不纯。”韩清肃眯起了眼睛,“我就知道我绝对不不可能看错人,他就是对你有意思。”   “没有。”林木寒面无表情道。   韩清肃扯住他的腮帮子:“来,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发誓说你不知道,不然就会离——”   一个离字刚说出口,林木寒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倏然变重,下颌也不自觉地绷紧,韩清肃见状只好生硬地拐了个弯:“不然就会一辈子只能在下面。”   很难说这究竟是不是个惩罚,但很显然对林木寒来说很足够,毕竟他从十年前就开始觊觎韩清肃想把人压了,他垂下眼睛,斟酌片刻之后,发现这个惩罚也许仅次于韩清肃和自己离婚。   林木寒沉默了。   “好啊林木寒,当初在芜城你可装得像模像样,说林旭明是直的,还故意对我严防死守,你俩不会真谈过吧?”韩清肃说到最后心里酸得要命,终于有点理解林木寒动不动就翻旧账的滋味,想到林木寒可能和林旭明谈过,俩人还是名义上的兄弟,大少爷整个人就有点炸毛。   嘴上开火车纯属找乐子,这要是真事儿那就……韩清肃寻思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个适当的词来,心里那股酸水却已经开始冒泡,要是换成哪个前男友,他只会大度地安慰对方,毕竟谁还没几段过去了,他自己还一箩筐呢,谁也甭说谁,楚景元绿惨了他,他到头来也只是愤怒想找回场子。   他头一次生出这种滋味来,生气,又不敢真发怒,更多的是莫名的嫉妒和不舒服,再不开心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却还是忍不住表现出来——哪怕他前男友一大堆压根根就不占理。   林木寒正组织着语言,就见他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十分地耐人寻味。   “你不说话几个意思?”韩清肃嚣张地挑眉,“你之前还他妈说我是你初恋。”   “嗯。”林木寒幽幽道,“是初恋,谁规定跟初恋分手后不会再谈?”   韩清肃有些懵,他震惊地看着林木寒:“你还说你这十年心心念念只想着我,再也没和别人谈过,你爱我爱得发疯。”   “哥。”林木寒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莫名地生出股扭曲的快感,他勾了勾嘴角,凑近韩清肃低声道,“哄人的话听听就行了,你还哄我毕业就结婚呢,我这人专情得很,一两年才换次男朋友,加起来也就十来个,我跟你学了不少呢,都断得干干净净,哄得开开心心。”   韩清肃脸都绿了,但也只能瞪着他敢怒不敢言,咬牙切齿地啧了一声。   林木寒摸了摸他的腰:“哥,真这么介意?”   韩清肃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见林木寒愣住,又忍气吞声地把他的手抓回来,按在了自己的腰上,冷哼道:“谈就谈了,正常人谁他妈能忍十年,放心,我他妈压根就不在乎。”   大少爷牙都快咬碎了,还在装模作样:“不就是十多个前男友吗,努努力就能超过我了。”   林木寒微微笑道:“哥,你真好。”   韩清肃和他对视了几秒,移开视线就要起身:“我先去洗个澡,一身火锅味。”   林木寒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手上的力道却没松,把人牢牢禁锢在原地:“没事,哥,我不嫌弃你。”   韩清肃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让着他的份,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想阴阳怪气回去自己还没理,气闷地被林木寒抱着,像只火锅味的河豚敢怒不敢言。   林木寒原本是想借机把人晾晾,也让韩清肃体会一下什么叫妒火中烧,结果韩清肃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他既有些开心又有点不爽,开心是因为他哥爱他,不爽是因为他哥简直就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的典范,被一堆人惯得浑身都是臭脾气。   这种臭脾气的大少爷就该好好治一治。   林木寒是这样打算的,甚至想好了韩清肃要是打架他该怎么让一让。   结果韩清肃生了半天闷气,自己凑过来把他抱进了怀里,叹了口气道:“无所谓,你现在是我的就行,反正我肯定最帅活最好,初恋和真爱都是我。”   林木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那点不忍瞬间被放大,而且毕竟韩清肃对待感情非常成熟,他正欲开口解释这些纯属胡诌,就听韩清肃在他耳朵边上恶狠狠道:“他妈的傻逼林旭明,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我早晚弄死他,除了他还有谁,都给我看看照片!”   林木寒:“……”   成熟个屁。 第77章 穷途   照片林木寒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哥, 没必要。”他已经给韩清肃脱了那身火锅味的衣服,不老实地摸了摸韩清肃的锁骨,那里的皮肤已经好得差不多, 他低头亲了一口。   韩清肃抵开他的脑袋:“林寒寒, 你是不是拿不出来?”   林木寒眉梢微动:“早删了。”   韩清肃的心情肉眼看见地上扬:“总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   林木寒把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洗澡, 一身的火锅味。”   韩清肃踩着沙发跳到了他背上, 林木寒猝不及防被他压得往前踉跄了一步, 反手将人托住,韩清肃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垃圾,你还谈十多个,吓唬谁呢?嗯?”   林木寒背着人往浴室走,冷声道:“一百个。”   韩清肃愉悦地笑出了声,勾着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亲:“无所谓,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反正你是我老婆。”   林木寒被他亲得偏了偏头,进了浴室把人放到了洗手台上, 韩清肃有点儿稀奇道:“这视角挺独特, 以前都是——”   他及时打住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林木寒站在他面前,他毫不客气地把人夹住, 那张帅气逼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个嚣张的笑:“今天便宜你一次。”   林木寒喉结微动, 眼神暗了下来:“哥,只是洗澡,不干别的。”   “哟?”韩清肃稀奇地看着他, 然后就准备下来, 紧接着就被林木寒按住了大腿根。   “哥,这里换的新浴缸还没用过。”他凑上来, “专门定制的,功能很多。”   韩清肃看他的眼神逐渐意味深长,哼笑了一声。   浴室里逐渐升腾起白色的雾气,灯光在水汽里逐渐氤氲不清,落地窗的水珠缓缓滑落,外面花园里的绿植逐渐变成了大片模糊的绿块,一只手在仓促中抹开了上面的水雾,按压在上面的指腹微微泛白,屈起的指节沾满了水渍,无名指上的戒指被人低头亲吻。   “哥,好用吗?”   …………   浴缸好不好用韩清肃不做评价,林木寒反正是个人事不干的畜生。   “为什么忽然问林旭明?”林木寒在厨房里给大少爷做饭。   韩清肃在旁边监工兼洗菜,水洒得到处都是,他还觉得自己干得很好,闻言道:“你先说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信林木寒真有十几个前男友,但林旭明这王八蛋绝对不是个好货。   “之前我高中去我爸家借宿了几晚,他大学放假回来也在家住,我半夜上厕所,他喝醉了酒回来,把我堵到了厕所里。”林木寒语气微顿。   “操?!”韩清肃瞬间直起了身子,攥着菜叶子瞪着他。   “没怎么样,就是说了些醉话,差点儿亲上来。”林木寒拿过他手里可怜的菜叶子,挥刀剁碎,“被我按着放花洒底下醒了醒酒,之前我们还有点不太对付,从那以后他就变得很好说话,又是道歉又是请吃饭,对我客气了不少,我上大学他还给过钱,不过我没要。”   “屁的好说话,他就是对你居心叵测,见色起意看你年纪小想欺负你,还试图用钱诱惑你!”韩清肃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林木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也一样。”   “我他妈那是——”韩清肃冷不丁被噎了一下,然后厚颜无耻地润色道,“一见钟情。”   林木寒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我追到你之前可对你说什么不合适的话,更没对你动手动脚。”韩清肃越说越笃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林旭明,“可见林旭明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人渣。”   “废物?”林木寒把菜扔进了锅里。   “我要是你哥,肯定堂堂正正把你追到手。”韩清肃得意道,“然后在你爸的眼皮子底下咱俩私相授受眉来眼去偷鸡摸狗,然后东窗事发被捉奸在床气你爸个半死——唔。”   林木寒往他嘴里塞了半颗西红柿:“好了哥,我知道你会了很多成语。”   韩清肃半点不嫌弃地啃起了西红柿,靠着岛台懒洋洋道:“咱俩高低来段禁忌之恋,荡气回肠。”   “不至于。”林木寒见他大爷似的开始聊天,认命地接替了他洗菜的工作,“林旭明之前是秦家的私人医生,他和马睿这些事情有什么牵扯?”   韩清肃吭哧吭哧啃完了西红柿:“你还记得之前咱们撞见的秦符那个替身吗?”   “记得,很像楚景元。”林木寒说。   “那小孩儿是林旭明同校的研究生学弟,我找人查了一下,保不齐俩人之前还有过一段,秦符和他也是通过林旭明认识的。”韩清肃道,“然后呢,之前秦老爷子快不行的时候,秦符一直在老爷子专门的医疗团队里,他请辞的原因是你爸身体不好要回老家照顾人,但在此之前,林旭明还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陈彤晗。”   林木寒皱起了眉:“陈彤晗是林旭明的前女友?”   “陈彤晗没和马睿分手的时候,他们就一直有联系,具体怎么样不太清楚,但陈彤晗在林旭明的指导下迷上了炒股,赔了不少钱,甚至还去网贷,马睿应该知道这事儿,帮她还了不少……”韩清肃拽了拽林木寒围裙上的系带,“陈大方一家早就都买过意外保险,马睿让她劝陈大方给车子动手脚她不答应,但转头陈大方就出了事,大额的保险金额和韩氏给的各种赔偿加起来足够她填那些窟窿,估计马睿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想要威胁她,陈彤晗这才忍无可忍,至于林旭明在这里面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见仁见智。”   林木寒道:“证据呢?”   “这就是林旭明的狡猾之处,别说我们想不到,警察都没找到他头上。”韩清肃说,“当时楚景元在R国和我交换消息的时候,也只是顺带提了一嘴,秦老爷子死得很蹊跷,不过秦家人无心查探,我爸车祸的事情秦符有份,但出力的是他手底下的人,不过这人身份成谜,虽然不露面,但手里握着秦符不少事情,秦符给了他很多股权封口。”   话说到这份上,林木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他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林旭明他图什么?”   韩清肃摇了摇头:“这种神经病的想法我们正常人理解不了,我理解你这种变态就已经够艰难了。”   林木寒道:“我现在身心都非常健康。”   “哦,那我今晚去找陆漫季喝酒。”韩清肃道。   林木寒的语气瞬间一沉:“哥。”   韩清肃笑眯眯地摊手:“身心健康?”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关了火:“吃饭。”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些方向,韩清肃和陆漫季开始着手调查林旭明,而林木寒和顾万青这边则开始专心致志对付奥娜和顾安,西城项目稳步推进,终于见了回头钱,而在沈知重和韩清然以及青森的联合下,整个秦氏也终于彻底无法支撑,开始飞快地分崩离析。   夏天的第一场雨来势汹汹。   林木寒接到警局电话的时候,韩清肃正在无情地嘲笑又胖了两斤的顾发发,陆漫季抱着电脑在噼里啪啦地打字,而旁边胖了二十多斤的马途正在任劳任怨地给他沏咖啡,原本麻杆似的骷髅终于有了个人样,长得竟然意外还不错。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边的律师团队会继续跟进,希望能争取到一次见面的机会……好的,嗯,警察同志辛苦了。”林木寒挂了电话,看向韩清肃。   韩清肃搂着顾发发冲他招手:“怎么了林林?”   林木寒说:“施柠的前夫抓到了。”   纪平开车撞死了韩轩和陈大方,而施柠是纪平的情人,施柠的前夫杨华是纪平的同事,这件事情本来是找的杨华,结果杨华怕担事想借刀杀人,就介绍给了纪平,这个施柠严格来说还是韩清肃姥姥施虹的侄女……当初他们都以为联系杨华的人是楚景元,但录音鉴定出来并不是楚景元,而楚景元本人也坚称并未参与这件事情,所以最初是谁联系的杨华便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定罪,甚至可以将秦符拽出来——   就算秦符现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但既然是报仇,韩清肃不介意让他更惨一点。   陆漫季道:“林旭明最近账户有大量交易和流水,你们注意一下。”   韩清肃挑眉:“注意什么?”   陆漫季推了推眼镜:“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小子可能要跑。”   顾万青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他听起来非常激动:“老大,成了,青森和韩氏一起中标,这个项目基本妥了,前边接手的事王氏集团,之后也一起合作,沈知重都没能捞着,西城项目和政府合作,奥娜和顾安他们彻底没戏了,林啊,这次咱们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林木寒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干得不错,老顾,辛苦了,项目组的人加三倍奖金,辛苦大家继续加一下班,忙过这几天放三天假。”   顾万青开心道:“林总大气!”   陆漫季接过马途递过来的咖啡:“所以两位大哥,咱们接下来打算怎么着?去庆功宴还是去警察局?”   韩清肃和林木寒对视了一眼。   “回芜城。” 第78章 末路   芜城的房子很久没有人住, 房间里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再回到这里,韩清肃颇为怀念,他道:“林宝儿, 你还记得咱俩这里的每个角落翻云覆雨吗?那时候你简直不把我当人, 饭也不给吃, 菜也不给做, 总把我关在家里, 一言不合就动手强上,我就是你的一个发泄工具,隔三差五就去趟医院,唉,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木寒攥着手里的拖把,咬牙笑道:“哥,你不会就是这样和韩清然说的吧?”   “何止是韩清然,陆漫季顾万青还有顾发发都知道。”韩清肃理直气壮道,“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光——这儿也拖一下, 啧, 这破塑料一点儿都不抗造, 你说买这些垃圾回家干什么。”   林木寒幽幽道:“家里这些垃圾全都是你买回来的。”   韩清肃诧异道:“是吗?你别冤枉我。”   林木寒拿起拖把指着他:“哥,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韩清肃举起手投降:“错了, 别打我。”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林木寒咬牙。   韩清肃震惊地指着沙发:“之前你就是在这儿把我都扇——唔。”   林木寒手动让他闭嘴, 恼羞成怒:“这种事情不用说。”   韩清肃笑得不怀好意:“别说,还挺爽。”   林木寒简直无力反驳:“你不会连这个也告诉他们了吧?”   韩清肃捏了捏他的手腕:“逗你玩的,我这人还是非常有底线的。”   “没看出来。”林木寒继续拖地。   大少爷来回视察了一圈, 在林木寒忍无可忍真要抽他的时候, 拎起旁边的水桶:“老公,我去给你换水。”   林木寒:“……”   啧。   ——   虽然大少爷对林木寒回来第一件事情是打扫卫生比较费解, 但还是勉强配合,只是在听到林木寒提议单独约林旭明出来时一万个不乐意。   “他对你心怀不轨。”韩清肃说什么都不干,“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要是对你干点什么我救你都来不及,说不定他还是个变态,对你这种已婚的男人格外痴迷。”   林木寒嘴角微微抽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韩清肃满脸不爽:“他真没占到便宜?”   林木寒逼近他一步:“当年要不是我急着用钱,哥,你连我的头发丝都碰不到。”   韩清肃不满地摸他的腰,冷哼道:“明明是我长得够帅。”   林木寒没法否认这一点,他拎开韩清肃的爪子:“只是去我爸家里吃顿饭。”   韩清肃说:“我也去。”   “你去反而会让他警惕。”林木寒顿了顿,“你太容易冲动。”   韩清肃不可思议:“我这么沉稳的人我还冲动?”   林木寒一巴掌糊住他的脸:“我是说你率性洒脱。”   “呵。”韩清肃冷笑。   最后韩清肃还是跟着去了。   他们去的时候林旭明正在做饭,他笑着打开门,手上的水还没干:“小寒,来了?”   “哥。”林木寒客气地点了点头。   “哟,大舅哥,好久不见。”韩清肃拎着东西从林木寒背后出来,“打扰了。”   林旭明脸上的笑意微僵:“韩先生也来了?”   “大舅哥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韩就行。”韩清肃把东西塞到他手上,笑道,“给爸和阿姨带了点东西,别嫌弃。”   他这声爸给林旭明喊得懵了一下,韩清肃腾出手来揽住林木寒的肩膀,笑道:“不欢迎?”   林旭明笑着让开门:“怎么会,快请进。”   林木寒和韩清肃进了门,林兴学和庄玲也在家,林兴学脸色淡淡,庄玲依旧热情地招呼他们:“我说我做饭,旭明非得自己来,你们快坐,马上就好。”   林旭明把东西放下,微笑道:“我只准备了四个人的饭,我去下楼买点儿,小寒,一起去吗?”   韩清肃不爽地挑了一下眉,林木寒按住他的肩膀站起来:“行,哥,你陪爸和阿姨聊聊天。”   韩清肃没好气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腕,才把人撒开。   外面天气有些热,林旭明让林木寒走在树荫底下,自己靠着马路边,他递给了林木寒一支烟,却被挡了回来。   “戒了。”林木寒说。   林旭明道:“烟瘾这么大还能戒?”   “韩清肃过敏性支气管炎,闻多了烟味就受不了。”林木寒说,“去年冬天咳嗽了好一阵。”   林旭明笑道:“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再等一等吧,不着急。”林木寒见他点上烟,“哥,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是那样,有事没事就加班。”林旭明看了他一眼,“你真打算和韩清肃这种人过一辈子?他能安定下来?”   “认准了没办法。”林木寒笑了笑,“现在他手里也没多少钱,不安定也得安定。”   林旭明轻笑了一声。   “哥,芜城工作这么忙还累,不如回A市。”林木寒状若无意道,“我认识几家还不错的私人医院,以你的水平完全没问题。”   林旭明叹了口气:“爸妈年纪都大了,你不在身边,我又不在身边,总归不放心,我在这儿起码能多照顾他们一下。”   林木寒说:“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商量这个事情,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我想着A市那边条件更好一些,想请爸和阿姨去A市养老,以前是工作忙没时间也没条件,现在工作基本稳定了,我也成家了,该让他们安享晚年。”   林旭明愣住:“小寒?”   “哥,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毕竟血浓于水。”林木寒笑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林旭明扯了扯嘴角:“爸性子倔强,妈妈的亲戚都在这边,估计他们不会愿意。”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说服他们。”林木寒观察着他的神色,“哥,你觉得怎么样?”   林旭明没有直接拒绝:“我尽量试试。”   林木寒心里就有了底,继续道:“哥,你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想开了,秦家破产,青森蒸蒸日上,秦符——”   手机响起,他冲林旭明示意了一下,走到旁边接电话:“你好……对,杨华交代了?好的,不忙,我们今天就回去……好的,谢谢。”   林旭明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林木寒走了回来,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见他看自己,无奈道:“没什么别的事,韩清肃他父亲之前出车祸去世了,他一口咬定不是意外,现在查了都有大半年了,我也被折腾得不轻。”   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好好的大少爷突然破产,估计还是从心底里接受不了,没我只能随他去,不过还真抓了个嫌疑人,一天到晚净添乱——不说这个了,哥,回去你一定要帮我劝劝爸和阿姨。”   林旭明眸光微沉:“好。”   林木寒还没来及把手机放兜里,手机就又响了起来,韩清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干什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林木寒看了一眼时间,沉默了两秒:“哥,我们出来也就五分钟,还没走到超市。”   “哦。”韩清肃清了清嗓子,“那正好,我去找你们,帮忙提东西。”   林木寒说:“只是买两个菜。”   “累着你怎么办?”韩清肃有理有据,“等着。”   林木寒只好挂断了手机。   林旭明道:“管这么严?”   林木寒无奈道:“太黏人,干什么都要跟着。”   林旭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寒,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韩清肃这个人花花肠子太多,并不适合你。”   林木寒敛起了嘴角的笑意:“那什么样的人适合我?”   “起码得知根知底,能对你一心一意,不会让你担惊受怕。”林旭明神色凝重,“小寒,你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户口从家里迁了出去,落到了我亲生父亲那边。”   林木寒眉梢微动。   “所以我们早就不是名义上的兄弟了。”林旭明抿了抿唇,“你明白吗?我不希望给你任何负担,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和韩清肃走到结婚这一步。”   林木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哥,就算没有韩清肃,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   林旭明定定地望着他:“这些年你难道真就没有一点感觉吗?从你去A市上大学,我每个星期都去找你,后来就算你去了国外,我也经常飞去看你,你说你要回芜城,我就陪你一起回来,小寒,整整十年了,你就没有半分心动?”   林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   林旭明咬牙:“为什么?”   “当时爷爷病重,我和你借过钱,你没借。”林木寒平静道,“结果转头就买了房子。”   林旭明皱眉道:“我只是想让你回来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地方,我亲眼看见过爷爷打你骂你,他对你并不好,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救。”   “值不值我自己说了算,起码他没让我饿死在外面,还让我读完了高中。”林木寒说,“阿姨给你买房子的那笔钱,本来就是他攒了一辈子的。”   林旭明僵在了原地:“我……不知道。”   “无所谓了。”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哥,你明明知道我当时已经走到了绝路,却还要再逼我,别说当时我不喜欢男人,就算喜欢,我也不会选你。”   “小寒。”林旭明皱起了眉,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一道嚣张的声音打断。   “哟,你俩搁太阳底下日光浴呢?”韩清肃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上来就搂住了林木寒的脖子,把人勾进了自己怀里,“不嫌热啊?”   他很顺手地给林木寒抹了把汗,带着人往前走:“超市在前边儿?宝贝儿,请我吃雪糕。”   “不行。”林木寒无情地拒绝,“你胃刚好,不能吃凉的。”   “一口也行。”韩清肃说。   “别想。”林木寒不肯松口,就听韩清肃贴在他耳朵边上咬牙切齿道:“林旭明这王八蛋刚才是不是想摸你?”   “没有。”林木寒说。   “我他妈看得清清楚楚。”韩清肃愤愤不平,“我再不下来你俩能亲上,再让你单独和他在一块儿我就是狗。”   林木寒勾了勾嘴角:“哥,别瞎吃醋,你太黏人了。”   韩清肃嗤笑一声:“我吃醋?闹呢,别转移话题,一股烟味,你他妈是不是又抽烟了?”   “没有。”林木寒说,“他抽的。”   “他抽的你身上怎么有烟味?”韩清肃大惊失色。   “哥,你好好学习吧。”林木寒推开他凑上来乱闻的脑袋,“别闹。”   韩清肃不干,俩人凑一起嘀嘀咕咕,跟黏一块儿似的,你打我一下我戳你两下,任谁都能看得出亲密无间。   林旭明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掐灭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盯着两人的背影,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第79章 食物   林旭明大约是受了些刺激, 一定要和林木寒喝酒,还亲自给他满上。   韩清肃要替他喝,林木寒担心他的胃受不了, 没让。   这一来二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不对劲, 林兴学过了好半晌, 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   “小韩, 来,多吃点儿。”庄玲热情地给韩清肃夹菜,捣了旁边的林兴学一下。   “已经带回来了。”林木寒喝了林旭明倒满的那杯酒,觉得味道有些怪异。   “自己泡的药酒。”林旭明又给他满上,“对身体好。”   林兴学却没有动,盯着林木寒道:“你刚才说什么?”   林木寒面不改色地咽下了最后一口菜:“他不是我朋友,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   林兴学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怒喝道:“林木寒!”   “爸,你心脏不好, 别激动。”林旭明赶紧扶住他的胳膊, 不赞同地看着林木寒, “小寒,不要惹爸生气。”   庄玲也吓了一跳, 看看林木寒又看看林旭明, 对林兴学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孩子结婚是好事。”   “好事?!他和一个男人结婚,这是有病!”林兴学怒不可遏地指着林木寒,“你这是心理变态!”   “法律都承认的事情, 你没必要这么激动。”林木寒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如果非要追究,可能是我从小就缺少父爱吧, 你别忙着指责我,多反思反思自己。”   林兴学被他一句话噎得不上不下:“你——”   “小寒,别说了。”庄玲见林兴学脸色不对,赶紧去给他拿药。   韩清肃趁机多吃了两口鱼,别的不说,林旭明做的这条鱼味道还算不错,应该是刚钓上来的野生——嘭!   林兴学一把掀翻了餐桌。   韩清肃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鱼空中转体三周半,摔在了垃圾桶旁边,然后被倒下来的椅子砸了个稀巴烂,呆了呆,抬头看向林木寒。   满桌子就他一个还攥着筷子的。   林木寒有点想笑,但是勉强憋住了,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爸,我不想和你吵,我这趟回来其实是想接你和庄阿姨去A市养老,总不能一直瞒着你们,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需要你养!”林兴学怒道,“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林木寒愣了一下:“原来你还把我当儿子。”   林兴学气得脸都紫了,庄玲赶紧给他嘴里塞药,林旭明拧起眉挡在了林木寒面前,咬牙道:“够了,你非得把爸气死吗?”   林木寒苦笑道:“我以为他不会有这么大反应,毕竟他只喜欢你一个儿子。”   林旭明登时哑口无言,他半是愧疚半是责怪:“小寒,你先带韩清肃走吧。”   林木寒点了点头:“麻烦你多劝劝爸,要是他知道你也喜欢男的,而且还是——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是我考虑不周。”   他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林兴学怒火中烧也许没听清楚,但旁边的庄玲却听了个清楚,她脸色白了一瞬,愕然地看向林旭明。   林旭明浑身一僵,拽住林木寒往外走:“我送你们。”   韩清肃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条惨死的鱼,转头回身把林木寒拽自己怀里一气呵成:“不用麻烦了,大哥,爸辛苦你劝一劝。”   然后丝毫不给林旭明拒绝的机会,和林木寒前后脚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门被关上的瞬间,里面就响起了林兴学怒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庄玲惊疑不定地问话:“旭明,刚才小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房间里鸡毛蒜皮都和韩清肃无关了,他一边走一边戳了戳林木寒的肩膀:“没事儿吧?”   “没。”林木寒轻笑了一声,“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气着了?”韩清肃挑眉。   “我要生气早就气死了。”林木寒扣住他到处乱戳的爪子,“你觉得林旭明怎么样?”   “他鱼做得挺好吃。”韩清肃道。   林木寒叹了口气:“我是说他像不像要跑路。”   韩清肃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如果我们的推断都是真的,那他的心思未免也太缜密,太能沉得住气了。”   林木寒不置可否。   韩清肃啧了一声:“不过也有可能,你鬼鬼祟祟了十年就为了得到我,你们家可能就是这种传统。”   “家风优良。”林木寒乐道,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干什么?”他有些莫名奇妙。   韩清肃勾着他的脖子,凑上来低声道:“你要真想喊我爸爸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还是在床上。”   “……”林木寒沉默了两秒,“没这个爱好。”   “唔,喊姐夫?嫂子?实在不行喊舅舅也可以。”韩清肃有点为难,“不过我得琢磨一下角色。”   林木寒哭笑不得:“哥,我没事。”   韩清肃看了他一眼,揉了一把他的后颈,说:“其实这件事情交给警察也行,不管怎么说,我爸已经去世了,幕后黑手可以慢慢找,你也不用这么刺激林旭明,你爸身体不好,咱俩的事儿瞒着也无所谓,你要真想把他们接到A市,我朋友那儿有家不错的疗养院……”   “不会。”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对他们没那么多感情,你看不出我故意气他们?”   韩清肃点了点头:“也是,不过多少悠着点儿,别真给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林木寒笑了。   韩清肃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回家。”   “好。”林木寒点头。   韩清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居民楼,揽住了林木寒的腰将人搂在了怀里。   因为曾经没有得到过所谓的父爱,自觉无所谓,可就算再讨厌,多多少少还是会在乎,所以才会不甘心,竖起满身尖刺针锋相对。   韩清肃能感觉到林木寒心情很好,因为林兴学的大发雷霆,说明他眼里起码能看见这个“亲儿子”,但估计更多的是因为林兴学更在乎自己,所以林木寒的这点开心也只能仅限于此了,尽管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韩清肃觉得不值,所以多嘴劝了一句,好歹能让林木寒心里舒服点儿,可他却有些心疼。   他家寒宝儿长得好学习好乖巧懂事,孝顺长辈更是没话说,当年为了给爷爷治病打工险些把身体累垮……这么好的孩子,林兴学就是看不见,魏瑜也不在乎。   明明说句软话就能让他收起满腔的难过和不甘心,明明这么好哄。   “寒宝儿,回家哥给你做鱼吃。”韩清肃说。   林木寒迟疑道:“你会?”   韩清肃拍着胸脯保证:“区区一条小鱼。”   事实证明大少爷的高光全点在了颜值上,可能是点得太多,还从厨艺上扣走了一部分。   林木寒看着他忙活了半天端出来的那条死不瞑目的鱼,一时无从下口。   韩清肃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快尝尝。”   林木寒视死如归地夹了一口,咬了咬牙咽了下去:“……好吃。”   韩清肃还在艰难地挑刺,试图品尝一下自己的大作。   林木寒把整盘鱼拖到了自己面前:“不是你给我做的?”   “我尝尝味道。”韩清肃说。   林木寒挡开他的筷子:“你自己点外卖。”   韩清肃很不满意,在等外卖的时间,他多次抢夺无果,林木寒自己吃掉了一整条鱼。   两人面无表情对视片刻。   林木寒没想到他真敢做,韩清肃没想到他真敢吃。   大少爷起身默默地去给人找胃药。   ——   电话在寂静的房间里响了很久,林旭明才按下了接听。   “林旭明,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的股票全抛售了?”秦符急切地声音传了过来,在黑暗中有些失真。   林旭明不急不缓道:“秦总,这种时候再坚持,只会赔得血本无归。”   “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不要让我失望。”秦符咬牙道,“我让你找楚景元,你找到人了没有?”   “已经在找了。”林旭明叹了口气,“但找回来也没有用,他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   “他干净?我告诉你林旭明,咱们谁都干净不了!”秦符压着怒意,“当时是你提议说干脆弄死韩轩,马睿也是你要我收买的,韩清肃那次车祸也是你找人设计的,纪平在医院迟迟醒不过来,马睿跳楼自杀,楚景元失踪,我就不信这些和你没有关系,还要老爷子病情恶化——”   “秦总,说话要有证据。”林旭明微微蹙眉,“早在一年前我就辞职回芜城了,我连马睿是谁都不知道,就算你要找替罪羊,也该找个和这些事情有关系的人。”   秦符怒极反笑:“林旭明,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故意把冯星送到我床上,为的就是今天吧?”   “这又是怎么说?”林旭明看了一眼冯星发来的消息,开始打字回复。   【机场等我。】   “你知道我放不下楚景元,冯星又和楚景元长得像,所以设计他走错房间——”秦符压抑着怒火,“我临时周转的账户放在了冯星名下,这小子卷了钱跑了!”   林旭明无奈道:“照你这么说,反倒更像韩清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总,你该去问问韩清肃。”   秦符冷笑道:“杨华现在被抓住了,据说他已经指认了嫌疑人中的一个,而且今天陈彤晗也被警察带走问话,林旭明,你辞职前一天给老爷子配药的录像可没删干净。”   林旭明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秦总,我知道你现在有困难,不如你明说想要我做什么。”   “把钱给我弄回来,一切都好说。”秦符道,“把我逼急了眼,谁都别想好过。”   林旭明笑了一声:“好。”   挂断了电话,手机又开始不停地震动。   林旭明没有接,他点了根烟,黑暗中猩红闪烁,他拨通了电话,只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把杨华处理掉?”   对面用生疏的中文解释着,林旭明说:“知道了。”   “韩清肃和林木寒现在在芜城,帮我把韩清肃处理掉,我带走林木寒,我们双赢,如何?”   对面回答得干脆。   林旭明吐了口烟,摩挲着桌子上林木寒的照片,喃喃道:“明明我们才是同类,为什么非要做个正常人?”   ——   林木寒打了个喷嚏,后背隐隐发凉。   韩清肃使劲搓了搓他的脊梁,拿薄毯子把人裹住:“不让吃非吃,现在好,大半夜来急诊打吊瓶。”   林木寒脸色苍白地枕在他的大腿上,有气无力道:“正常人做饭不会下毒。”   韩清肃没好气地掐他的脸。   “哥,你要感谢我,要不是我全吃了,现在你也得躺这里。”林木寒闭了闭眼睛,“是我救了你一命。”   “食物中毒都堵不住你这张破嘴。”韩清肃捂住他的嘴,“睡一会儿。”   林木寒拧起眉含糊不清道:“难受,睡不着。”   韩清肃咬牙切齿:“我就说我和芜城这破地方犯冲,来一回进一回医院。”   “哥,想喝水。”林木寒虚弱道,“嘴里苦死了。”   韩清肃任劳任怨地拧开保温杯给他晾温水,还不忘碎碎念:“你他妈被捅了一刀的时候也没虚弱成这样。”   “你做的饭比刀厉害。”林木寒把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   韩清肃道:“得亏这里没人,不然被人看到得把咱俩踹出去,到底谁黏人?”   “有人我也不这样。”林木寒一只手扎着针,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他的喉结。   韩清肃“下毒”在先,任由他占便宜,还抽空看了陆漫季发来的消息,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林木寒睁眼。   “陆漫季说林旭明的账户突然又恢复了正常,所有异常资金显示全都流向了一个叫冯星的账户。”韩清肃道,“警察已经去机场把人按住了,我们之前搜集的关于经济犯罪方面的证据很可能落不到林旭明头上……陈彤晗咬死了是自己偷了陈大方的车钥匙给车子动了手脚,杨华指认出来的人——是秦符。”   “这里边儿压根就没林旭明什么事。”   林木寒皱起了眉:“难道我们之前推断错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韩清肃压平他皱起的眉头,“但林旭明这货不是个好东西毋庸置疑。”   林木寒道:“会不会是我们漏了什么?”   “别想了,明天再说。”韩清肃捂住了他的眼睛,“睡会儿,我给你看着。”   林木寒摸了摸他的手腕,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文猛路过急诊室门口多看了一眼,结果没看到人,毕竟这对小年轻前前后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老大夫自认十分开明,就是那个长得跟明星似的帅小伙一整个碎嘴子,每次来都烦得他不轻。   刚才大半夜强行把他叫起来,说是非得让他来看才放心。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顺手又翻了治疗单瞄了一眼,皱起了眉。   “文主任,怎么了?”值班的小护士见他表情不对。   “这是谁换的药?”文猛问。   “刚才林医生过来了,说他弟弟有些过敏,他亲自换了药——”小护士话还没说完,就被文猛厉声打断:“谁允许你们私自换药的?这是违规操作,病人呢?”   “去了单人病房。”小护士吓得不轻,“我这就去拔针!”   文猛紧跟在她身后,拨通了电话:“云主任,林旭明今天晚上病房楼吗?”   对面传来了个年轻的声音:“刚才来过一趟,说接他弟弟回家。”   病房门推开,房间里传出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床上早已不见了林木寒的身影,只剩下韩清肃一个人躺在地上,嘴唇发紫呼吸微弱。   文猛瞳孔骤缩:“快,准备抢救!” 第80章 中毒   抢救室外, 戴着口罩推着车子的清洁工路过,暗骂了一声,走出长廊才碰了碰耳机, 接通电话。   “被发现了, 时间太短, 估计死不了。”清洁工说。   “想办法杀了他。”林旭明冷声道。   清洁工皱眉:“人太多了。”   “那就找好时机, 不然钱你别想拿到。”林旭明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清洁工骂了句脏话, 戴着手套摸出来了把枪。   上次开车撞人没把人撞死,这次毒气竟然也没把人毒死,这大少爷好像真有点运气在,不过他还偏偏不信邪了,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人弄死。   警察还没赶到,医院里要么是病人,要么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弄死韩清肃绰绰有余。   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医生站在门口, 对旁边的护士叮嘱道:“病人吸入的气体不算多, 注意一下……”   护士连连点头, 小跑着去拿药。   文猛心有余悸地摘下手套:“云方主任,这次多亏了你。”   被喊云方的年轻医生摘下口罩, 露出了一张清俊斯文的脸, 他习惯性地屈指推了推眼睛,道:“您客气了,应该的, 我已经了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来,林旭明那边电话打不通, 不知道被带走的那位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文猛神色凝重道:“已经通知了院长他们,都在赶来的路上了,林旭明这次事情闹大了。”   “文主任,您去院长那边,我盯着这里。”云方说。   文猛忧心忡忡地离开,云方走回了病房,观察着韩清肃的各项指标,外面盯着人眼神一沉,推着车子靠近。   区区一个文弱医生,他还是能对付的,大不了就一起杀了。   病床上的韩清肃缓缓睁开了眼睛。   云方俯身靠近他:“韩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韩清肃皱了皱眉,看清了对方的样貌,是个陌生的医生,大脑中的记忆迟钝地回笼——   他本来是帮林木寒看着吊瓶里的水,但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眼皮变得越来越沉,他强撑着不想睡过去,然后就看见了林旭明推门进来,这傻逼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帮林木寒拔了针,他想开口说话,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木寒被扶到了轮椅上带走,林木寒这么警惕的人,竟然一直都没睁开眼睛,他挣扎着起身却摔到地上失去了意识……   “林木寒……”韩清肃抬手拽开氧气罩就要坐起来,却被云方一把按住。   “韩先生,你吸入了过量的有毒气体,院方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他试图让韩清肃冷静下来。   韩清肃却不干,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林木寒想要出去找人,情绪激动之下他力气颇大,云方险些没把人按住。   病房门就是这时候被人打开的。   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对准了正在挣扎的韩清肃,劝阻他的医生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大约是仓促中余光往后扫了一眼,普通人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清洁工心中暗笑,准备送韩清肃上西天,谁知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病床前连人都按不住的那个斯文白净的医生忽然冲上来一个侧身飞踢,直接将他的手中的枪踹飞了出去,子弹擦着韩清肃的头发梢飞过,沉闷地打进了上面的床号数字中间。   韩清肃中了毒的脑子有些迟钝,他坐在病床上,看着刚才那个温柔斯文的大夫像拍电影一样,下手干脆果决,没过几招就把那个清洁工拧着胳膊按在了墙上,那清洁工的脑袋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拳,被用皮带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惊愕和迷茫与对面的韩清肃如出一辙。   那应该是种被揍懵后清澈的茫然。   这是医生?   这医生的身手看上去比林木寒还狠辣干脆,韩清肃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子弹孔,恍然大悟:“大夫,你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云方摘下眼镜,拿纸巾擦了擦镜片上溅到的血:“不好意思韩先生,是我们医院的责任。”   赶来的警察破门而入,为首的是个模样凶悍身形高大的警察:“方儿?”   云方淡定地点了点头,指着角落里被栓起来的清洁工:“身手很专业,估计是惯犯。”   对面的警察目光一沉。   韩清肃已经拔了针开始往外走,那警察赶紧拦住他:“韩先生,医院报警说有人投毒,请你配——”   “我要去找我老婆!”韩清肃暴躁地推开他。   云方帮忙拦人:“齐获,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被林旭明带走的病人是他爱人。”   那警察道:“已经派人去追——”   放大的手机屏幕猝不及防怼到了他眼前,上面是两个小红点,一个一动不动,另一个飞速移动的小红点清晰可见,房间里的人都愣了愣。   警察问韩清肃:“这是什么?”   韩清肃眼前阵阵发黑,眩晕和恶心感双双袭来,他强撑道:“……情侣定位器。”   说完,眼前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屏幕上,小红点正飞速朝着芜城郊外的某处山顶移动。   林木寒在颠簸中睁开了眼。   “小寒,醒了?”林旭明拿着纸巾要给他擦汗。   林木寒想要抬手去挡,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皱起眉。   “别怕,只是一点药物的作用。”林旭明仔细地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温声同他解释:“我原本是打算去A市找你的,没想到你竟然先一步回了芜城,小寒,我原本没打算用这么偏激的方法,可谁让你这么不听话?”   他将纸巾攥在了手中,声音冷了下来:“非要带着韩清肃碍我的眼。”   林木寒别开头,但幅度却十分轻微,他现在感觉浑浑噩噩,一丝力气都没有,就算韩清肃厨艺再惊天,也不至于会是这个效果。   林旭明帮忙解答了他的疑惑:“还记得你中午喝的药酒吗?我在里面放了点东西,会让你出现食物中毒的症状,然后你就会去医院,我给你换了药,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将你带走了。”   他摸了摸林木寒的脸,笑道:“小寒,我才是你哥,你知道我天天看你追在韩清肃屁股后面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像有人拿着手术刀割我的肉。”   “不过现在好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离开韩清肃,也离开爸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将头埋在林木寒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林木寒冰冷无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我知道有朝一日,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林木寒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发出声音:“……韩清肃呢?”   林旭明眼神一暗,笑道:“这个时间,他要么被宣布脑死亡,要么就被我派去的人一枪爆头了。”   林木寒瞳孔骤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积攒的力气,竟然坐起来抬起胳膊抓住了车门,但紧接着就被林旭明轻而易举地拽进了怀里,林旭明扣住他的手,从背后搂住他,贪恋地吻在了他的后颈上:“小寒,你知道我忍了多久吗?你为了得到韩清肃苦苦筹谋了十年,我为了你谋划的时间更久,从你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你,那时候你动不动就会和我打架,像只小刺猬,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也不听,只会动手……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可惜你那时候太小,我还忙着学习,只能强忍着。”   林木寒盯着车窗里林旭明的影子,动了动手指。   “是,我当时有钱救爷爷,因为那笔钱是我找我妈要过来的——”林旭明笑了笑,“那老东西动不动就骂你,有时候还会动手,我早就看不过去了,我还给他下过药,可惜没成功。小寒,我常常想,他们这些人都死了才好,这样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你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关系多好,明明我马上就能把你追到手了,结果那个死老头偏偏生了病,你偏偏碰到了韩清肃。”林旭明眼底浮现出一丝恨意,“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都准备好表白的花了,酒也准备好了,如果你不同意,我们还是会在一起,我会让你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你竟然和韩清肃在一起了,那三个月他把你看得密不透风,好不容易等到你们分手,又来个顾万青,我一等再等,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去了I国找上了魏瑜,我就更难下手了。”   林木寒闭了闭眼睛,压下那股恶心感:“没本事就说没本事……少找这么多借口。”   林旭明被他噎了一下:“你说得对,我的确顾虑得太多了,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白白把你让给了韩清肃。”   “是我追的他。”林木寒更正。   林旭明气得眼睛发红:“现在我弄到了足够的钱,够我们两个人花一辈子,我什么都不要,只会带走你,小寒,你别怪我,我只是太爱你了。”   “……”林木寒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声。   由此可见韩清肃容忍度是真的高,之前在芜城他每天都能趴在韩清肃耳朵边念叨发神经发上半天,韩清肃被念叨烦了顶多蒙上被子不听,实在烦了就抱住他亲堵住他的嘴——现在他听林旭明逼逼半天,只想拿刀割了他的舌头塞进他肚子里。   妈的傻逼死变态,碰上真恶心的了。   “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你不过是玩脱了手,顺带掳我当人质而已。”林木寒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力气,“要是韩清肃出了什么事情……”   林旭明等了半晌没等来他的下文,他抱着林木寒轻声笑道:“怎么,你现在这样还能杀了我?别白费力气了,这药效一时半刻解不了,等上了飞机,我们就可以——”   嘭!   林木寒突然暴起,抓住他的头发狠狠朝着车窗砸了上去,前面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   “停车!”林木寒吼了一声。   林旭明被砸懵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开!你根本撑不了多久,这样只会透支你的力气。”   林木寒一肘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奈何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力气,这次效果不大,但林旭明还是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林木寒打开车门就要往下跳,林旭明猛地扑上去把人拽了回来,怒道:“你不要命了!”   林木寒被他压住,另一只手却抵在了他的喉咙上,锋利的刀刃在夜色中闪着寒光:“命还是要的,虽然没力气,但捅穿你的脖子还是可以的,停车。”   车门大敞,司机猛地踩下了刹车。   林旭明皱起了眉:“你哪里来的刀?”   有血从林木寒的掌心渗了出来,让他面前保持着清明:“真变态随身带刀,你连这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林旭明:“……”   林木寒用力地攥紧了刀,其实这是之前回家路上韩清肃嚷嚷着他做鱼得用雕了花的萝卜,买调料时顺便买了把小折叠刀瞎比划,被他没收顺手塞进了兜里,他怕韩清肃真雕花就一直没敢往外拿。   “小寒,我是你哥,你会杀我?”林旭明不甘心。   林木寒面无表情道:“韩清肃要是少一根头发,我他妈剁了你。”   林旭明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医院里,听见动静的警察敲门进来:“韩先生?”   病床上空荡荡的只剩了床被子。 第81章 人质   陆漫季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不满道:“我早说多带几个人来,你就是不听,好嘛, 现在你连路都走不利索, 咱俩靠马途吗?”   马途坐在后座吃东西, 闻言就要放下零食打手语。   “你吃你的。”陆漫季瞥了一眼后视镜, 看着脸色煞白的韩清肃, “我说搞辆直升机来多好,省得你瞎追。”   韩清肃盯着屏幕里停下来的那个小红点,声音干涩道:“不要给人警察同志添麻烦,警用直升机已经出动了,他们更专业。”   出于幼时被解救的经历,韩清肃对警察的信任度极高,何况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有数,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他任何冲动的决定对林木寒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   可他也实在没办法冷静到能待在医院里等警察的消息。   韩清然和顾万青打了电话过来。   “哥, 我已经和王叔打过招呼了, 齐队我们认识也打过交道, 他破获过许多大案也解救过许多人质,能力过硬, 所以你不要着急, 我和顾万青正往芜城赶,一个小时就能到。”韩清然声音极其冷静,“哥, 冯星在机场被抓, 很快就把林旭明供了出来,这人牵扯的事情不少, 涉及多起案件,警方也很重视,现在他挟持林木寒主要是做人质,你不要冲动行事。”   顾万青在旁边道:“韩哥,给我们一个定位,我们直接过去。”   韩清肃攥紧了手机:“好,你们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扣断电话,前面已经听见了警笛声和直升飞机的轰鸣声。   韩清肃脸色更白了几分。   陆漫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行不行?我听医生说你吸入的毒气虽然不多但也能致命,要不还是回医院——”   “死不了。”韩清肃盯着屏幕里一直没动的小红点,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面前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这里地处芜城郊外,天色渐晚,山际的云彩被染成了橘红,昨天刚下过雨,晚风里裹挟着闷热潮湿的泥土味,韩清肃下车后感觉像踩在棉花里,眩晕和恶心接踵而至,他抬头的一瞬间头痛欲裂,四肢像是被楔进了铁钉传来尖锐的疼痛。   陆漫季的声音忽远忽近,马途过来扶了他一下,他挡开马途,抓住了车门稳住了身形。   “我没事。”他抿紧了嘴唇,深吸了两口气,看着远处警灯上大块的色团,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然后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他知道自己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可能变成累赘,但他就是不可抑制地想见到林木寒,他甚至不敢想林木寒可能会遭到什么伤害,他的脑子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极其迟钝和麻木,但有个念头却无比清晰——   他不能失去林木寒。   齐获正在指挥布控封锁整片山林,看到韩清肃时他愣了一下:“你不是在医院吗?你这样能出来?”   韩清肃道:“林木寒是我爱人。”   齐获看了他一眼,道:“目前基本确定人质和歹徒停留在山体西南侧半山腰附近,狙击手和武警正在靠近……山顶有处私人庄园,是林旭明自己的产业,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山顶,发现了一架直升机,推断林旭明应该是要劫持人质逃跑。”   “林木寒还活着吗?”韩清肃问。   齐获道:“暂时还不清楚,我们推测林旭明手里有枪,韩先生,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解救人质。”   韩清肃点了点头,陆漫季和齐获忽然都冲他伸手扶住了他。   “怎么了?”韩清肃不解地看向他们。   齐获被人叫走,陆漫季和马途把他拽起来坐到一棵树旁,陆漫季说:“还怎么,刚才你脑袋都着地了你没感觉?”   韩清肃摇了摇头:“刚才齐队说什么?”   与此同时。   林旭明抬手摸掉了脖子上的血,一道长长的血痕从侧颈已经延伸到了他耳朵后面,他抓住林木寒的头发迫使人抬起头来,笑道:“小寒,你真要杀了我?”   司机抹掉了枪托上的血,低声道:“林总,警察来了。”   林旭明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闭嘴!谁让你对他动手的?!”   司机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低头站到了一边。   林木寒被一枪托砸在了太阳穴上,眼睫被血糊住,视线中一片血红,外加上药物的作用,手指都很难动弹,林旭明松开他的头发,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对司机道:“警察算个屁!上山顶!”   司机点头,正要上车,林木寒突然暴起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枪,司机反应极快猛地扑了上去,林木寒对着车胎连开两枪,正要对准林旭明,就被那个司机一膝盖跪在了手腕上,骨头断裂的声音瞬间传来,林木寒痛苦地拧起了眉。   那司机还想动手,却被林旭明喝止:“枪都拿不稳,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抓紧换上轮胎!”   司机恶狠狠地盯着林木寒:“林总,药物对这小子好像不太管用,最好把人绑起来。”   林旭明看了林木寒一眼,默许了司机的做法。   林木寒手脚都被结结实实地捆住,林旭明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血,笑道:“我知道你性子烈,怎么你对韩清肃就没这么烈?怎么,你以为警察来了就能得救?还是觉得韩清肃会救你?小寒,别做梦了,我不会被警察抓住,万一真被抓住了,我也会拖着你一起死。”   林木寒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林旭明脸上的笑意瞬间敛起。   “你要是不带着我,早跑了。”林木寒说,“你筹划了这么多年,害死了这么多人,得到的钱都没法正大光明地花出去,还要潜逃国外……废物才会这么做,我笑你水平不行。”   林旭明一把薅住他的领子把人拽到了面前,怒极反笑:“我水平不行?怎么,你觉得人人都能像韩清肃和秦符这些少爷们这么好命?我们才是一类人,我们生来什么都没有,父母都是没本事的窝囊废,干什么都没有资本,除了靠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去争去抢,你凭什么这么说,要不是魏瑜攀上了高枝,你以为你能有今天能有青森?!当年你连给死老头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被韩清肃这种大少爷操才凑够了钱,你又装什么清高?!”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我再装清高我也遵纪守法没偷没抢,靠自己的努力有钱有老婆,韩清肃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追我后面甩都甩不开,但现在追你的只有警察。”   林旭明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笑道:“小寒,你不用故意激怒我,你知道我爱你。”   “嫉妒我可以直说,别扯什么爱不爱,怪恶心的。”林木寒被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呛了一下,微微笑道,“我理解。”   林旭明被他气了个半死,对那司机吼道:“修好了没有?!”   警笛声越来越近,那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快了。”   林旭明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心脏,林木寒瞳孔骤缩,竭力起身朝着林旭明撞了过去,林旭明手里的枪一歪,打中了对方的肩膀。   “林旭明!”林木寒声音沙哑地吼了一声。   林旭明双目赤红,对着那司机补了一枪,解开了林木寒腿上的圣子,拽起人往旁边的山林里走了过去,他沉声笑道:“你没看出来他想跑?用钱雇来的人果然不靠谱。”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高空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警察的声音从喇叭中传了出来:“林旭明,你已经被包围了,请你立即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   林木寒脚步踉跄地被他拽着往前走,哑声道:“听见没,喊你投降。”   “闭嘴!”林旭明直接拿枪抵在了他的头上,“林木寒,你最好别激怒我。”   就算被枪抵着头,林木寒脸色也没变,也可能是他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好在他还因为疼痛保持着清醒:“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没有直接证据,就算被抓住也判不了多少年,没必要这样。”   林旭明伸手扣住他的后颈,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道:“林木寒,现在就别劝我了,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比韩清肃差在哪里?”   林木寒心道那可差太多了,但嘴上却道:“哥,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林旭明笑了一声:“枪抵头上知道怕了?”   林木寒哑声道:“腿都吓软了。”   “我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林旭明摩挲了一下他的脸,“我们应该先上次床的。”   林木寒:“…………”   红色的光点一闪而过,林旭明脸色一变,勒住林木寒的脖子顺势就藏到了旁边的树后。   林木寒脑袋一阵发晕,被枪抵着太阳穴歪了歪头,觉得凭林旭明这持枪姿势,很有可能走火。   “林旭明!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放下武器释放人质立刻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林旭明呼吸急促,他死死勒着林木寒,贴着他的耳朵道:“小寒,听见没有,我们可能真要一起死了。”   林木寒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他怕一开口林旭明受不了,直接给他爆头带走。   林旭明见他没反应,笑道:“我先替你把韩清肃杀了怎么样?小寒,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你怎么可能真甘心被他这种垃圾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哥帮你报仇。”   “林旭明!”林木寒猛地一挣,却没挣开背后的绳子,林旭明死死箍住他压了回来。   “知道吗?你本来应该是我的,我只是一个没留神,你就被韩清肃拐上了床……那天我看见你从酒店出来,知道我有多恶心吗?”林旭明闭了闭眼,“我实在是没办法接受你和别人上了床,我只是想想都觉得反胃……小寒,别怪我,我只想要你干干净净的,我有错吗?我试着说服自己,可我自始至终都过不了心中的那道槛,你真是……半点都不珍惜自己。”   林木寒生生被气笑了:“你他妈脑子没病吧?”   “我早就疯了。”林旭明掐住了他的脖子,神色癫狂,“我是和别人交往过,但那都是为了你,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他们!小寒,我们才是属于彼此的唯一,你怎么能这样背叛我?!”   林木寒冷笑一声:“知道了,你不行。”   “林木寒!”林旭明咬牙拿枪狠狠抵住他的太阳穴,骤然抬高了声音对警察道:“让韩清肃出来!”   林木寒挣扎了一下,却被林旭明死死捂住了嘴,他笑得沉闷,“小寒,听我的,只要韩清肃死了,我就不计较这些了,你还是我的,好不好?”   不知道外面交涉了什么,韩清肃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起:“林宝儿,没事啊,别害怕,我在这里。”   林木寒眼睛里瞬间血丝密布,手腕和胳膊被绳子磨出了血,挣扎力道之大林旭明差点没按住他。   “林旭明,你说吧,找我干什么?”韩清肃高声道。   林旭明道:“你还真敢出来!”   韩清肃笑了一声:“有什么不敢的,你有事冲我来,要不这样,你俩露个脸,别躲树后边儿。”   林旭明勒着林木寒缓缓现身,但他找的角度很刁钻,后面是岩石,林木寒的脑袋挡住了他的头大半,狙击手很难一击毙命。   韩清肃看清林木寒后,呼吸都慢了半拍,林木寒脸色煞白,头上沾了许多血,脚步虚浮脸站都站不稳,一瞬间他杀了林旭明的心都有。   “给我准备一架直升机,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林旭明对韩清肃说。   “拖一拖,就说需要时间……”耳麦里的谈判专家给韩清肃指示。   韩清肃照葫芦画瓢:“好,但是得需要时间,我——”   “不需要了,反正你们只是拖延时间。”林旭明却不按套路出牌,他笑道,“韩清肃,亲眼看着我和林木寒死在你眼前怎么样?他到死都只会是我的。”   韩清肃脸色一变,上前两步举起手道:“哥,我知道你喜欢林木寒,我也自认比不了你,说真的,我没那么喜欢他,不过是他把我家搞破产了,我实在没地方去,他又死缠烂打我才和他结的婚,其实我从心底里就不怎么乐意。”   林木寒被堵住嘴,眼睛里露出了几分震惊和怒意。   “听见了吧,你早就该认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旭明贴在他耳边道,对韩清肃说,“继续!”   韩清肃咽了咽唾沫,死死盯着林木寒:“他把我的钱全坑走了,我他妈真是烦死他了,其实我在手机里还聊着好几个暧昧对象,有时候还会偷偷去酒吧撩骚,这些他都不知道,我和楚景元其实还余情未了,我还送了他一栋庄园和一大笔钱,这些林木寒都不知道,我早就想找个借口和他离婚了,当初不过是觉得刺激和他玩玩而已,我就是个垃圾。”   林木寒下颌紧绷,林旭明也没想到他会爆料这么多,暗骂了一声:“林木寒,这就是你爱得要死要活的人。”   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韩清肃,你过来!换林木寒!”林旭明高声道。   林木寒下意识地要摇头,韩清肃的耳麦里传来了警察的声音:“不要答应,继续拖延时间。”   林旭明拽着林木寒往树边靠了一下,眼看就要扣动扳机,韩清肃大声道:“换就换!这次我说什么都得离婚!”   林木寒眼睛赤红地瞪着他,韩清肃大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却在离他们一米多的地方被叫停。   “衣服都脱了。”林旭明道,“你最好别自作聪明。”   韩清肃无所谓地点点头,开始解外套的扣子,没成想他里面还套了个长袖,林旭明咬牙道:“继续脱。”   韩清肃啧了一声,拿着外套道:“放哪儿?”   “放地上!”林旭明被他这幅无所谓的态度刺痛,猛地抬高了声音。   只是这一瞬间的怒意,林木寒猛地往后一撞,韩清肃手里的外套兜头朝着林旭明一甩,朝着林木寒扑了过去。   砰!砰!砰!   紧接着几声枪响,林木寒就被韩清肃扑倒在了地上。   刺鼻的血腥味传来,林木寒猛地清醒过来:“韩清肃!”   “哥!韩清肃!?”他被绑着胳膊压在韩清肃身下,几乎感受不到韩清肃的呼吸,大脑一片空白,“韩清肃!!你怎么样了?说话!!!”   趴在他身上的韩清肃艰难地抬起头来,呼吸急促不稳:“林宝儿……我没事……”   “哥?”林木寒的声音都是抖的,他瞬间红了眼眶,“哥你别吓我,哥,你别死……我、我只有你了……哥,求求你别死。”   韩清肃白着脸对他笑了笑,虚弱道:“不会死……我知道你爱我,我刚才……都是瞎说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木寒动了动,身上却抽不出一丝力气,他嘴唇颤抖:“我爱你,哥,我爱你,你坚持住。”   韩清肃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红着眼睛道:“喊老公。”   林木寒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老公……我爱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韩清肃的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木寒一惊:“韩清肃!”   趴在他身上的人开始发抖,然后抱着他慢慢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没死。”   韩清肃艰难地爬起来把衣服往上一掀,笑得满脸欠揍:“老公有防弹衣。”   林木寒猛地松了一口气,血红着眼睛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韩清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嬉皮笑脸道:“开个——”   “我操你大爷韩清肃!”林木寒怒火攻心,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第82章 狂言   周围声音嘈杂, 有警察冲向了倒地不起的林旭明,有人把林木寒拽起来给他解开了绳子,有人冲向了韩清肃, 还有人气得破口大骂, 警笛声和直升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处, 暗下来的天色像倾泄而下的红墨, 泛着苦涩的血腥味。   林木寒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声,远处韩清然顾万青还有陆漫季几个人朝着他们跑了过来,有医生在他耳边急切地问着什么。   林木寒又深吸了一口气,他胡乱地推开周围的手,抓住了韩清肃的胳膊。   他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人踹开,但实际上韩清肃只是往后一仰,根本没了力气起来。   “……吸入……刺激性毒气……他……医院……跑出来……”陆漫季的声音忽远忽近。   “哥。”林木寒拽了他一下。   韩清肃捏了捏他的掌心,费劲地爬起来,张开胳膊把他抱进了怀里:“哥在, 别害怕, 没事啊。”   林木寒被他抱在怀里, 胸腔里的心脏重重地落了地。   ——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充斥着争吵和打骂, 他孤身一人坐在房间的角落里, 沉默地看着林兴学和魏瑜逐渐变成狰狞恐怖的怪物。   “你这个废物,一天能挣多少钱,我自从嫁给你有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你有上进心!成天打扮得不三不四出去勾引男人!这小杂种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   “林兴学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你就是个……”   “行, 他不是你的种, 那你砍死他算了!来,你也别放过我!”   “你以为我不敢?!!”   争吵中, 一只被踩断了腿的玩具小马砸在了林木寒脚边,他手足无措地看着魏瑜和林兴学,抬手抓起了小马,摸了摸它的断腿,含糊不清地出声:“爸爸,妈妈……寒寒饿。”   他很饿,很难受,也很害怕,林兴学双目赤红抓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抄起了旁边的菜刀照准了他的脖子,林木寒拽着小马缓缓地睁大了眼睛,耳边传来了魏瑜尖锐崩溃的嘶吼声。   他被血色的手掌扯来扯去,他害怕到了极点,却不敢掉眼泪,更不敢嚎啕出声,他就像个沉默的破布娃娃,在刀光和嘶吼声里,在逼仄昏暗的空间里,被崎岖不平棱角尖锐的家具刺穿皮肉,被哭声和骂声碾碎了骨头,紧绷的神经像魏瑜被林兴学扯到了极点的发绳,扭打在一起的怪物变成了烂泥,将他吞噬在没有尽头的厨房里。   然后一只干瘦黢黑的手把他拽了出来。   “以后小寒跟着我过,你俩愿意离就离。”   老头脾气不好,性格执拗,像棵枯死了半边的老树,艰难地汲取着地底深处的水,勉强挡住了那些汹涌狰狞的淤泥,隔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然而这处空间里也枝桠横生,根系密布,挤压着他的四肢,勉强匀给他一些稀薄的空气,林木寒在这些恩赐般的缝隙中艰难地长大,肌肉和骨骼全都变成了扭曲沉默的根系,他被埋在泥土里,拼尽全力仰起头,呼吸到了地面的空气,等待着自己变成下一棵半死不活的树。   然后有人路过,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从干枯的树根和扭曲的缝隙里拽了出来,蹲下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淤泥,笑着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晒太阳。   林木寒手里拿着自己烂得只剩骨架的小马,看着自己扭曲变形的身体,沉默又拘谨地摇了摇头。   然后对方不由分说扛起他就往前跑,一边往前跑一边狂笑,林木寒看着身后被扯断的根系和四处飞溅的烂泥,看着对方不断膨胀变大成了大团柔软的棉被将他包裹进去,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正在努力试图和他挤一张床的韩清肃:“……”   林木寒:“……哥?”   韩清肃默默地起身,老老实实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严肃道:“那什么,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看视频里说用爱可以唤醒,我就试试,刚才主要是想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呼吸和体温。”   林木寒一只手打上了石膏,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听他啰嗦了一大堆,皱眉道:“医生说我变成植物人了?”   “那倒没有。”韩清肃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昏迷了三天三夜?”林木寒看向他。   韩清肃冲他比了个OK:“三个小时也不算短吧?”   “神经病。”林木寒笑骂了一声,“你比我醒得早?”   “我压根就没晕好不好。”韩清肃骄傲道,“我一路护送你到医院,衣不解带照顾你——”   “三个小时?”林木寒笑道。   韩清肃啧了一声。   林木寒摸了摸他的下巴上的胡茬:“不会真睡了三天吧?”   韩清肃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过了半晌,凑上去把脑袋搁在了他肩膀上:“你他妈睡了三个星期。”   从韩清肃青黑的眼圈和消瘦的脸颊来看,林木寒觉得可信度比较高。   “哥,对不起。”他抬手抱住韩清肃,“让你担心了。”   韩清肃道:“你个废物,我被踹了一脚都没事。”   林木寒笑了笑:“我梦做得好好的,你突然跑出来给我扛走了。”   韩清肃捏了捏他的腰:“呵。”   林木寒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表示他恢复的情况很好,再住院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   韩清肃紧张地听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生怕遗漏什么。   “哥,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林木寒看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做备忘录,有些受宠若惊。   韩清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闭嘴,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二十多天是怎么过来的。”   林木寒非常感兴趣:“说说?”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准备把你操醒。”韩清肃面不改色地往备忘录上写最后一条注意事项——病人保持心情愉悦,充分休息,不宜过度劳累。   林木寒震惊道:“咱俩到底谁是变态?”   “林旭明是变态。”韩清肃头也不抬道。   林木寒目光微顿:“林旭明死了吗?”   “死了太便宜他。”韩清肃道,“当时他一枪打在了我后背的防弹衣上,警察一枪打在了他胳膊上,另一枪在大腿上,这傻逼侥幸没死。”   “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他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涉及的案件不少,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韩清肃挑眉道,“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估计生不如死。”   林木寒略带遗憾道:“竟然没死。”   “那司机也没死。”韩清肃道,“那傻逼玩意儿还说想要当面谢谢你,说你救了他一命,我没同意。”   林木寒说:“这么小气?”   “我他妈不弄死他就算我大度。”韩清肃拿手机戳他的脸,“等着吧,就算林旭明判不了死刑,我也会让他一辈子在牢里出不来。”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哥,你真帅。”   “帅个屁,老婆差点没了。”韩清肃搂住他的腰黏黏糊糊想要亲,林木寒象征性地拒绝都没有,直接把人拽到了床上。   “林子——”顾万青欢快地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林木寒一把将韩清肃推开坐起了身,韩清肃手忙脚乱地把领口扯上来,在顾万青发出疑问之前,走过去开了门。   “韩哥。”顾万青礼貌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来指了指他的脖子,“清然在后边儿。”   韩清肃抄着兜一侧身,就看见旁边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几个殷红的吻痕,锁骨上还残留着林木寒啃出来的牙印……虽然他不在乎,但看起来略微有些不检点,毕竟林木寒刚醒没多久,显得他好像有多么急不可耐似的。   笑话,他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顾万青把带来的礼物递给了林木寒。   林木寒挑眉,拆开后发现是份合同,沉默了一瞬:“这个班是非加不可吗?”   顾万青递给了他一支签字笔;“林总,看完再说。”   林木寒粗略翻了翻,看向顾万青的眼神瞬间不一样起来:“万青,辛苦你了。”   顾万青摆手:“秦家的股权咱们也只能吞这么多了,毕竟还有清然和沈知重那边,但就算这样我们也是最大的股东,林总——赚翻了。”   林木寒心情大好,看见韩清肃走过来,眼底的笑意都快压制不住。   “怎么了?”韩清肃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哥,公司最近又赚了钱。”林木寒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多亏了你的全力支持。”   韩清肃来了点兴趣:“既然如此,你先借的钱还了,然后西城项目分红你多给我几个点。”   林木寒脸上的笑容一收,正色道:“其实也没赚多少,还款的事情我们按合同流程走。”   韩清肃哼笑一声:“林总,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哥,都是按规章流程办事,我也做不了主,顶多我个人再补给你双倍的利息。”林木寒叹了口气,“这样吧哥,每个月我多给你两百块钱生活费。”   见门半开着,韩清然正准备敲门,手里提着韩家压箱底的好东西,准备探望林木寒郑重其事认下这个嫂子,结果就听见了林木寒给他哥两百块钱生活费的狂言,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他就说林木寒是个死变态! 第83章 灯火(大结局)   韩清然对他哥恨铁不成钢。   尤其是看见韩清肃任劳任怨忙前忙后对着林木寒嘘寒问暖, 再想到他一个月拿到的那点生活费,他就想送韩清肃去看看脑子。   病房外,韩清肃接过他手里的黑卡, 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干什么?”   “给你你就拿着。”韩清然看着他消瘦憔悴的模样, 忍不住缓和了语气, “哥, 是我没本事, 韩氏现在大不如前,让你在他面前直不起腰来,不过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把失去的一切从青森手里夺回来。”   “啊?”韩清肃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哥,里面的钱你随便花,喜欢什么就买,我们家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韩清然苦口婆心道,“但是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哥, 你现在年轻还不觉得, 等再过几年……总之你心里明白就好,你要是真打算和林木寒在一起, 就不能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啊。”韩清肃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事实上他弟说得太啰嗦,他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记,倒是把卡乖乖放进了口袋里。   “哥, 你真知道了?”韩清然不放心地拽住他。   韩清肃点了点头, 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正好我准备送你嫂子一架私人飞机压压惊, 有你的赞助,他一高兴,说不定又给我涨点儿生活费。”   韩清然脸都绿了。   林木寒见韩清肃进来,问:“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这么激动?”   “韩清然说我被你精神操控,要报警把你抓起来。”韩清肃叹了口气,“多亏你老公我能言善辩,他现在只是觉得你缺乏安全感。”   林木寒:“……”   他就说韩清然的态度怎么经常忽冷忽热的。   “哥,以后别在中间传话了。”林木寒叹了口气,“顾发发之前被你教唆得屁股朝顾万青吃饭,他哄了好几天才拿零食哄回来。”   韩清肃不满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林木寒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老公。”   “……”韩清肃缓缓挑起了眉,“干什么?少来,我不吃这套。”   林木寒放缓了声音,朝他张开了胳膊:“老公,过来。”   韩清肃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清了清嗓子过去把人抱住:“别撒娇,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儿。”   林木寒抱着人慢悠悠道:“哥,以后如果再乱传话,我就操死你。”   韩清肃不服气:“和顾发发说也不行?”   “尤其是对顾发发。”林木寒咬牙。   顾发发不开心,顾万青就找他发疯,到头来还是他给韩清肃收拾烂摊子。   韩清肃搂着他笑得浑身发颤:“醋性真大,都不让我和狗说话。”   林木寒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故意的吧?”   韩清肃哼哼唧唧地亲他的脖子,在他耳朵边笑得不怀好意。   林木寒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他哥那点阴暗又隐秘的小心思,眼底浮现出了几分诧异:“哥,不至于。”   韩清肃挠了挠他的下巴:“当初我要追你,韩清然可是死活拦着,啧,一口一个林学长叫得那个欢,你俩有事没事在一起鬼混,我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林木寒一言难尽:“我们那是在做物理实验。”   “我管你们做什么。”韩清肃把他压在床上,脑袋往他颈窝里蹭,“要不是我不爱学习,我高低考个物理博士给你,天天和你做实验。”   林木寒被这口陈年老醋酸得哭笑不得,他揪着韩清肃的耳朵:“哥,幼不幼稚?”   韩清肃抬起头来亲了一口他的下巴:“那就来做点不幼稚的事情。”   林木寒心领神会:“我还是个病人。”   “没关系,我可以当医生。”韩清肃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了件白大褂,像模像样地穿上,一脸严肃道:“病人,请你配合检查。”   林木寒神情复杂:“你从哪儿搞来的?”   “这家医院都是我的,这玩意儿我办公室有一沓。”韩清肃着重强调了自己的“办公室”,暗示自己也是有事业的男人——尽管这事业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纯属为了满足自己那点龌龊的小心思。   “躺好。”韩清肃拿过病例胡乱地翻了翻,推了推刚戴上的眼镜,“把腿打开。”   林木寒:“……”   韩清肃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好像真是个人模狗样的医生:“病人,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林木寒死死盯着他,不知道做了多大的心理斗争,才勉强“配合”了一下韩医生的“工作”:“你哪来的钱买医院?”   “病人,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多问。”韩清肃无情地拒绝了他的提问,“现在是治疗时间。”   …………   ——   林木寒出院的那天,正值三伏天最热的时候。   太阳烘烤着地面,树上蝉鸣声阵阵,房子原本单调沉闷的黑灰色变成了浅淡的绿和柔软的黄,燥热的空气里飘着馥郁的花香,院子里的花园被人精心打理过,草地上是颜色鲜艳的小蘑菇,木质的底色被人涂成了鲜艳的红,那棵韩清肃爬上去刷墙的树上挂上了秋千椅,树上被人钉了个木牌,上面用油漆潦草着写了几个字。   门口玄关堆着一堆没拆封的快递盒,还摞得参差不齐,他忍不住把盒子放整齐:“你买的什么这么多?”   “套儿。”韩清肃理直气壮。   正收拾盒子的林木寒:“?”   “你昏迷的时候咱俩一块挑的,你都没反对。”韩清肃有理有据,“这个你看着好,那个也行,我就干脆都买回来了,到时候咱俩测评一下——哎,别走啊!”   林木寒回家的第一件事情是打扫卫生。   韩清肃收拾完门口的快递,还在房间里专门找了个柜子陈列方便取用,他大为不解:“我一直陪你住在医院,阿姨每隔几天就来打扫一次,你还打扫什么?”   林木寒扔给了他一个抹布:“不干活你就出去晒太阳。”   他身体刚好,韩清肃不舍得让他太累,只好任劳任怨开始打扫卫生,偏偏嘴还闲不住:“我初中毕业后就没做过这么多劳动,和你结婚我又是拖地又是洗衣服,你猜扫地机器人为什么叫扫地机器人,洗衣机为什么叫洗衣机,我问过医生,人医生说洁癖和强迫症是种心理疾病,得治——卧槽,你干什么?”   韩清肃正一边碎碎念一边蹲着按照林木寒的要求擦椅子腿,正说得起劲,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后颈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跪在了光洁冰凉的瓷砖上,胳膊勉强撑着餐椅,但架不住林木寒力气大,死活没能站起来。   “哥,这个好用吗?”林木寒拿着刚拆封的放到了他眼前。   韩清肃笑道:“这玩意儿晚上用比较好。”   “现在就用。”林木寒抓住他的头发,递到了他嘴边,“哥,帮我撕开。”   韩清肃这个姿势不太好发力,大少爷挣扎了两秒,认命地凑上去咬住,有些艰难地帮他撕开。   林木寒笑道:“韩医生,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跟病人回家吗?”   韩清肃呼吸微乱,嘴硬道:“我还帮你打扫卫生,你这是恩将仇报。”   “哥,你太啰嗦了。”林木寒拍了拍他的脸,“你这张嘴还是堵住比较好。”   …………   为了庆祝林木寒出院,晚上几个人约好了一起聚餐。   最先来的是顾发发,它带着蓝色的小领结,身上洗得香喷喷的,嘴里还叼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它给林木寒挑的礼物,一颗满是牙印的球球和一包小骨头饼干,顾万青解开了绳子,提防地盯着韩清肃。   韩清肃热情地想带顾发发游泳,被林木寒和顾万青双双制止。   “你俩要是下水,今晚上咱们就不用干别的了。”顾万青叹了口气,“韩哥,给个面子。”   韩清肃和他勾肩搭背往里走:“这话说的,咱俩比亲兄弟都亲。”   亲弟弟韩清然幽幽地盯着他的背影。   “来了。”林木寒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最近公司怎么样?”   “还行。”韩清然有些别扭地看着他,“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林木寒道,“医生说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可以自愈。”   “我第一次见我哥急成那副样子。”韩清然说,“当时医生说你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他差点和医生打起来。”   林木寒愣了一下:“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情况一直不怎么清楚,每次提起来韩清肃都打岔糊弄过去,不过他刚醒那几天,韩清肃睡得并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起来摸摸他,有时候还会把他叫醒。   韩清然道:“我们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搞到了一台国外的设备,还有配套的专家团队……刚开始不能进去看你,那段时间他就天天守在重症监护室外面,他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我都觉得他疯了。”   林木寒抿了抿唇。   “我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韩清然有些不自在,“我哥他从小大手大脚惯了,你要是真心疼他,就别总拘着他,那点钱都不够他吃顿饭。”   林木寒:“……你误会了。”   韩清然疑惑地看着他。   “他手里有百分之十五青森的股权,目前还是西城项目最大的持资人——”林木寒说,“之前为了从楚景元嘴里套个消息,他给了对方两千万加一栋庄园,他看人家玩飞机,非要收购一家民用的航空公司,临时要搞个公司……他在国外搞得那些公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赚得赚翻,赔得赔死,全凭他自己心情,资金链一直都是处于高风险状态。”   韩清然虽然知道他哥自由散漫,但哪也仅限于他哥只是自己娱乐,属实没想到韩清肃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会反思一下,给他适当的自由。”林木寒说,“但他想组织科研队去南极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   韩清然:“……你说得对,别学梁烨。”   林木寒挑眉:“煜清科技的梁总?”   “你见过?”韩清然问。   “没有,听过他的名号,集团做得很大。”林木寒道,“行事比较……不拘小节。”   何止是不拘小节,如果说韩清肃只是爱玩嘴贫,好歹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那这位简直就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谁被他盯上谁倒霉,据说最近这位梁总对国外的一项技术非常感兴趣,直接带着团队去了大洋对面“取经”,但至于是取经还是去明抢,反正折腾欺负的不是他们,说不定搞回来大家还能喝口肉汤,所以众人都乐见其成。   “总之让我哥离他远些。”韩清然皱眉,“最好别有牵扯。”   林木寒赞同地点头。   “说什么呢?”陆漫季带着马途进来,“你俩鬼鬼祟祟堵在门口干什么?”   “没什么。”韩清然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   陆漫季拍了拍马途的肩膀:“我新保镖,别看他不会说话,但是特别会照顾人,他竟然还会种发财树。”   林木寒:“……”   马途沉默地站在陆漫季身后,他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全然没有当初那副枯瘦的模样,他对林木寒打手语:谢谢你。   林木寒道:“不客气。”   陆漫季吃惊道:“你还会手语?”   “韩清肃会,他没事教了我两句。”林木寒说。   陆漫季纳闷:“没听说啊。”   “他想一出是一出,估计是刚学的。”韩清然请他们进门。   只是小范围的聚餐,几个人在楼顶的露台上喝酒聊天,这里离城区远,在盛夏的夜晚还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数罪并罚,林旭明大概率会是死刑,冯星和陈彤晗也跑不了。”韩清然道,“这次是两地合作办案,齐获是王连华带出来的徒弟,哥,你还记得王连华吗?”   韩清肃和林木寒挤在一个沙发里,摇了摇头。   “王叔和爸爸是老同学,爸爸的葬礼他也来过,他从一开始就非常关注这个案子,但是A市太远也插不上手,现在案件合并进展很快……”韩清然喝着酒,一直压在他肩膀上的重担倏然一轻,他低垂下头,呼吸都带上了压抑的哭腔。   旁边的陆漫季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发发趴在了他腿边,舔了舔他的手掌。   “然然。”韩清肃直起身子,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韩清然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清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万青和他碰了碰杯,“真的,我们都特别佩服你,东山再起从头再来,不是谁都有这份魄力和胆量,生意上咱们是合作伙伴也是对手,但在家里,你就是我们的好弟弟。”   韩清然抬起头来:“顾哥,有点肉麻。”   顾万青笑着叹了口气:“没办法,林总给我开的工资高。”   韩清肃胡乱地揉了揉韩清然的头发,又瘫回去跟林木寒挤在一块,林木寒把剥好的虾塞他嘴里,大少爷瞬间心满意足。   “……说起来多亏了文猛医生,还有那位云主任,靠,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杀手都拿枪对准我脑袋了,那医生看着白净斯文还戴着高度近视的眼镜,结果人一个飞踢直接把那孙子干趴了,跟他妈拍电影似的……”韩清肃解说得绘声绘色,惊险又刺激。   “等回了芜城好好请他们吃顿饭……”林木寒把烤鱼剔好了刺,递给了韩清肃。   角落里的马途正埋头苦吃,陆漫季一边嫌弃一边给他夹菜,笑道:“要我说,最离谱的还是你俩的情侣定位器,给人家齐队都看懵了,大概没见过这么奇葩的情趣……不过也多亏了这定位器,不然林旭明还真有可能带着林总潜逃……”   韩清肃骄傲道:“听见没,这都是我的功劳。”   林木寒扯了一下他的衣领,盖住了他锁骨上的牙印和脖子上的吻痕,笑道:“嗯,多亏了你。”   “就嘴上说说?”韩清肃挑眉。   林木寒问:“不然呢?”   韩清肃放下烤鱼,清了清嗓子道:“正好他们都在这儿,你要是觉得合适的话,下星期方便结个婚吗?”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林木寒,林木寒还戴着手套在给韩清肃挑鱼刺,他愣了一下:“还——挺方便的。”   角落里的马途见众人都愣住没吱声,迟疑地抬手鼓了鼓掌,陆漫季和顾万青还有韩清然也莫名其妙开始跟着鼓掌,顾发发兴奋地汪汪直叫。   “操。”韩清肃笑骂了一声,“你们神经病啊。”   喝得微醺的几个人乐成了一团。   陆漫季喝得有点多,扒在马途身上和人吵架,马途手语都快结印,他吵不过就非要捂住眼睛欺负人不会说话,顾万青给顾发发剥虾肉吃,搂着儿子教狗看星星,韩清然在旁边静地喝着酒,悄悄踢了踢顾发发的屁股,示意它少吃一点。   韩清肃窝在沙发里有些昏昏欲睡。   “哥,困了的话回屋睡?”林木寒搂住他的腰,让他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韩清肃道:“不困,今天星期几?”   林木寒说:“星期五。”   “明天早上给你煎俩蛋。”韩清肃道。   “嗯?”   “庆祝求婚成功。”韩清肃笑眯眯道,“好歹这回没给我摞地上,上回我他妈差点被你按进水池里。”   林木寒笑了笑:“想过。”   韩清肃不满地啧了一声。   “哥,谢谢你救了我。”   韩清肃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要是今天下午你也能有这个觉悟就好了。”   林木寒耳朵梢微微泛红:“一码归一码。”   韩清肃笑出了声,搂着他举起了杯子:“来来小的们,走一个。”   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夜色中响起,韩清肃转头看向林木寒,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正悄悄递给顾发发一只剥好的虾。   明明是林木寒救了他。   韩清肃这样想,握住了林木寒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那只手。   “干杯!”   “汪呜!”   盛夏夜晚风微凉,露台上的灯光温柔,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点,融进了城市的万家灯火。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