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镜   作者:赵无   简介:   清高导演(×)幼稚笨蛋小狗(✓)宋争   海王演员(×)纯情钓系美人(✓)许竟   为逃避商业联姻,宋争找到组里名声极差的男n号许竟,两人互换利益,一拍即合,直接领证。   选择许竟的原因很简单。   作为罕有的特殊体质o,他和任何一个a的匹配度都很高,出道三年绯闻不断,和他有过“故事”的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   常年自带黑流量的他,绝对能为电影制造更多收益。而且,用他来气那群天天催婚、逼婚的长辈,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可结婚以后,宋争才发现,一切污名居然都只是明码标价的“生意”,真实的许竟完全不一样……   *手动加粗:【先婚后爱/有追妻】。   *特殊体质私设。恋爱脑年下攻,剧情略狗血,萌雷自鉴哦。文中一切角色、电影故事均无原型。   先婚后爱、年下、甜宠、娱乐圈 第1章 汽水   沙土被风卷起一道屏障,笼着镜头的位置来回打转。   宋争盯住显示器里朦胧的黄雾,一言不发。   这张英俊清冷的脸上倒没有多少负向表情,路过的工作人员见了,大概会觉得,他只是在分辨那股沙雾的位置——到底是被镜头拍进去了,还是仅仅盘旋在显示器前面挡着他的视线。   但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知道,绝不是这么一回事。   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燃烧后的呛味。   这条一句台词都没有的镜头,已经重拍了六遍,看样子马上即将迎来第七遍。   他们的宋导,正站在火山喷发的阈点上。   画面里的男演员身穿冲锋衣,脸上戴着防风护目镜,半步半步地往前走着,整个身子都随着风摇晃,仿佛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栽倒。   这人名叫厉自宇,原本是个拎着瓶子在四十八线以外打酱油的小演员,拍这部戏之前,他演了一个偶像剧男三,今年春天刚播完,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一下子就火起来了。   厉自宇在剧中的角色人设是帅气多金的公子哥,但眼睛里时时透露着清澈的愚蠢,也不知道现在的人们怎么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剧集播出以后,他甚至立马红过了剧里的男二。   扬起的沙土打在他的妆容上,与那些故意画出来的污渍完美契合。   帅不帅没看出来,愚蠢倒全部都是真的。   宋争心想。   “ Cut!再来一条。”宋争拿起手边的扩音器,“情绪还是不对。”   他半个字的废话都不想多说,直接对厉自宇整一上午的演技宣判了死刑。   时间逼近正午,硕大的太阳悬在众人头顶,呼呼地散着热气。   厉自宇脸上挂不住了。   到底是红了,有了点靠山,他不好明目张胆地耍脾气,却也得想办法怼回去,不挨这份“欺负”,于是便给站在不远处的经纪人使眼色,随后弯腰拄着膝盖,剧烈咳嗽起来。   “宋导,”他的经纪人Rosie会意,赶紧跑到宋争面前,“辛苦了,辛苦了。真是不好意思,您多体谅,我们小宇之前都是在棚里拍戏,没怎么见过世面,迟迟不进状态,给大伙儿添麻烦了。这样,您让他休息个十分八分的,调整调整,行吗?”   多新鲜,话里话外意思就是他表现得这么拉,完全不是演技不行,而是环境太恶劣了,影响发挥。   宋争不语,坐在他身边的副导演秦淏见状开口打圆场,说道:“行,没问题。正好也快到时间放饭了,哎,那个谁……”   他扭过半边身子,朝另一方向招招手:“小楚!”   一名场记工作人员闻声赶来。   “上午就拍到这儿吧,”秦淏说,“辛苦你们做好镜头标记。通知各部门原地休整,咱们提前放饭。”   “好的,秦副导。”   小楚是个beta,闻不到宋争因为情绪不稳散发出的信息素味道,但他极其懂得察言观色,秦淏说完,他先是静静等了几秒,见一旁的宋争没有出言反对,这才应下,转身离去。   Rosie完成了她的任务,也懒得再和宋争多说什么,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往休息的沙地帐篷处走。   秦淏看着她的背影,打趣道:“这人啊,有起个性来,真是谁也不服,到沙漠工作,穿他妈的高跟鞋,绝活!干这行真是屈才了,要我说,大姐应该参加国家项目去啊,带一治沙队,跟在她后面插树苗,一边走一边……”   “别吠了,真吵,”宋争打断他,语气十分不耐,“闭一会儿你那个狗嘴吧。”   身边的工作人员早就都走了。   秦淏也不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自己先点了一根,再把东西都扔到宋争身上。   “盖盖你的狗味,”他嫌弃道,“我查了通告,今天待机的演员基本都是omega,你收一收脾气,别刺激他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争“啧”了一声,但还是从盒子里拿了支烟,动作很自然。   也就是秦淏,仗着有“宋争发小”的身份在,敢这么没完没了地发牢骚:“跟你混了好几年,挣不到钱、拿不着奖也就算了,可别到最后还得陪着吃官司,那我绝对是要跑路的。”   宋争斜眼瞥他,不咸不淡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滚。”   “你就会拿我撒气,再大的本事没有咯。”   秦淏朝他做了个巨丑无比的鬼脸。   “可不是没你本事大么,”宋争深吸一口,歪过头,恶狠狠地将烟雾吐出去,“随便往我剧组里领那些卖屁股的。别人没谱就算了,我懒得跟他们计较,你怎么也办这种傻逼事情。”   他那句“卖屁股的”说的没别人,正是厉自宇。   其实不怪秦淏向Rosie“屈服”。   厉自宇和Rosie背靠着新灿娱乐,新灿的老总本来就是个有钱有势的狠角色,他指名道姓想要什么,圈子里这些小导小演们,谁也得罪不起,唯有拱手奉上。   加之赶在了剧组的特殊危难时期,如果不是他花钱把厉自宇塞进来,宋争他们面临着男一号跑路、不得已要停工的窘境,临时找人也不好找,前期砸掉的那么多钱都白费了,电影很可能就此胎死腹中。   这部电影,可以说已经是宋争最后的希望了。   剧组原定的男一号是宋争的男朋友,现在应该说是前男友。   秦淏安静地抽完了一支烟,把烟头插进沙子里,他扑扑手,说:“我再傻逼,能有芮深傻逼?都怪他,要不是他做出那种恶心人的事儿,你俩能分手吗。你俩不分手,男一号至于空缺吗,我就算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想把谁塞进来,剧组里也没位置啊。”   秦淏口中的名字一出,宋争的表情里有了一丝裂痕。   “别提他,”他站起身,“听见就倒胃口。”   秦淏知道,这点儿刺激还不至于让宋争转身就走,于是再接再厉,笑道:“行,行,不提他了。哎老宋,抽空给家里回个信儿吧,你说你就低一下头,是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着了,跟谁结婚不是结啊,钱到手了,想拍什么不能拍,至于现在憋屈成这个德行吗……”   宋争“呼啦”一下转过来,恨不能给秦淏两个大耳刮子。   “要不改明儿你姓宋吧,我看你挺想给我爸妈当儿子的。”   说完,他手一甩,烟头直奔着秦淏的裤裆飞了过去。   秦淏鬼叫着躲开,末了还是那副没正经的样子:“我姓就我姓,不就是娶个不认识的人么,能换一对这么有钱的爸妈,让我干啥不行。你就是死脑筋……”   他家其实也不差钱,有此一说,纯粹是为了气宋争。   “滚!”   宋争这回是真要走了。   “不拍了是吗,”秦淏嬉皮笑脸地激他,“哎哟,行业楷模宋导居然也有撂挑子的一天,太不容易了,载入史册,这必须载入史册。”   宋争抬脚踹他:“我他妈上厕所。”   秦淏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点头哈腰地摆手道:“好好好,祝您通畅。”   宋争终于如了秦淏的愿,走出拍摄范围,到别的地方溜达溜达。   芮深出轨的事情确实一直堵在他心里,本身他就是一个拍起东西来特别爱较真的人,最看不上空有相貌没有演技的小鲜肉,正窝着火呢,摊上厉自宇这么个不中用的玩意,真是让他气得肺子都快爆炸了。   掰开揉碎讲了那么多遍,人家就是领悟不了,不仅如此,还要觉得他叭叭得不对呢,演出来的那个东西,说像屎都是侮辱屎。   “烦死了,一天天的,没有一件顺心事儿。”   宋争仰着脖子吐了口气,朝着公路上的临时厕所走。   他们的片场搭在离公路不远的沙漠边沿处,既能取到景,又降低了出意外的风险程度,来回往返住的地方还很方便。   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宋争寻思顺便“放个水”吧。   不料两间厕所都有人,他就站在附近等。   这一等不要紧,正好将里面人的话音全听了去。   “就是嘛!宋争摆明了欺负我,一个破镜头拍那么多遍都不给过,在沙漠里转悠了一上午,我鼻子里都是黄沙灰,咳得胸腔都疼了……”   是厉自宇。   他貌似在和谁打电话。   “狗屁最有潜力的新生代青年导演,我看他什么也不是,连自己想要拍的东西都搞不清楚,就会为难别人!”   电话那头应该是说了什么安慰的话,过了片刻,厉自宇的语气变了调:“好,我知道了,张总……嗯,嗯,那你什么时候能有空来看我呀?”   宋争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可这些话的内容实在太恶心了。尤其是一想到,芮深现在很可能也正对着某位娱乐公司的老总或商业大佬发嗲卖骚,他就是有种胆汁倒流的感觉。   太想吐了。   可秦淏说得没错,他现在的处境够窝囊了。   上一部电影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结果扑到十八层地狱,让他落得名财两空的下场。如今这个剧组,是他和秦淏砸锅卖铁凑出来的,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所以,哪怕再不高兴,他也没法淡定地站在这里等厉自宇出来,然后轻飘飘地给人家一句“拍不了就赶紧滚蛋”。   此时此刻,在这个空间里,确实有人需要赶紧灰溜溜地滚蛋,但绝不是那个傍上大款的小演员。   宋争垂下头,自嘲地笑笑,保持着这个动作,顺着嘴角咧开的缝隙向外重重吐了一口气。   他转身走出几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接着,是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宋导想要拍的,是濒死之际出现幻觉,”那个声音说,“是被虚假的希望狠狠砸到脑袋,开始神志不清,但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只能不由自主去相信眼前景象,而产生的狼狈又仓促的幸福。”   宋争不禁驻足,回头去看。   是个身量偏瘦的男人,眉眼柔和,头发半长不长,却并不会因此显得过于柔弱。   alpha的本能让宋争与人接触前都要习惯性地嗅一嗅。   对方是个omega。   男人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冷酷,但空气中飘着的信息素,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一股若有似无的荔枝汽水味钻进宋争的鼻子里。   他脑子里没由来响起“呲”的一声动静,像是打开汽水瓶盖的那一瞬间,气体窜出来的声音,恍惚间,短暂地将他从沙漠带回了都市。   “谁!吓死我了,”隔间里厉自宇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地方,“偷听别人打电话,有病吧!”   omega没有理会厉自宇的反应,继续说着:“而你演出来的,是真正得到了一些东西,却不以为然,丝毫不知感恩的得意。”   厉自宇听不懂,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教?少在这儿里放屁,有种别走,我看看你是哪根葱。” 第2章 啤酒   宋争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omega,眼见厉自宇要从厕所里出来了,他终于记起了对方的名字。   许竟,这部电影里一抓一大把的男n号,只在某个单元中有镜头,最多出现一两次的戏份。   想起omega的身份,宋争刚才那点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瞬间被冲散了。   饶是他这种不爱理会圈子里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的人,都难免听过许竟的“名声”。   据说,许竟的私生活混乱至极,和很多明星有过不清不楚的记录,而且每隔几月就要换个金主傍。   有媒体曾评价他是天生的狐狸精。   许竟会有这样的名声,不仅因为作风与劣迹,更因为他生理上的“过人之处”——他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特殊体质omega,和任何一位alpha都可以达到90-95%的信息素匹配度。   换言之,他并不是只属于谁的、在炎炎夏日救人于酷暑的冰镇荔枝汽水,而是一辆到处停靠、由着所有人都可以上的“公交车”。   原本打算留在这里保护一下这个替自己说话的“伯乐”,可一想到许竟是什么样的货色,再加上方才那一瞬间的、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心动,宋争只觉得晦气,便也不乐意管厉自宇会不会冲出来把人怎么样了。   都是背后有主子的狗,叫破天互相骂几句,谁能真咬秃了谁的毛啊。   宋争这么想着,快步离开了公路边。   回到机位前,宋争看着摄影组的人在那边调整反光板和镜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小楚抱着平板电脑走过来:“宋导,吕哥让我来问问您,下午的通告是否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小楚口中的“吕哥”,是制片组的总助。   出去走了一趟,宋争的气也没顺过来,反而更堵心了。   他眉头紧蹙,不悦道:“该是谁的活儿,谁不会干?把东西送回去,有什么问题,让他自己来问。”   小楚面露难色。   宋争都这么说了,他显然是不好再追问下去,但也没法交差。   他是场记,在和制片组对接通告安排这些事情中,确实占了执行和记录的环节。而宋争不高兴的点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场记负责执行和记录的,应该是已经敲定妥当的行程,而不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替人家来回传话。   奈何他们这个剧组自上到下就透着一股“不正之风”,宋争和秦淏两位总、副导演都身兼数职,其他工作人员再想做到权责绝对分明,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是不太可能的。   对了,秦淏!   小楚可没傻到原模原样地把宋争的话带回去。知道不能自作主张,抱着平板电脑在宋争看不见的地方徘徊片刻,他心里有了主意。   约莫十分钟后,平板电脑换到了秦淏手里。   “为难小孩干嘛,”秦淏还是吊儿郎当的语气,手里倒麻利,快速在屏幕上一通点弄,“谁不知道总助是制片的老婆,别说他让小楚干点什么,就是找到你我,咱不也得考虑钞票的面子么。你就忍了吧,谁让咱们当初‘化缘’,化到人家头上了。”   话虽难听,但是在理。   小小破剧组,遍地是野爹,都是出了钱的,谁也不能得罪。   宋争依旧盯着摄影组那几个人看,连个眼神也没给秦淏:“少张口闭口咱们,人可都是你搞来的,和我没关系。”   “对,对,和你没关系,”秦淏翻白眼,“不要脸的事儿都是我干的,全世界就你最清高了。真有意思,我要是没搞来这些人,你拿什么拍你的倒霉电影?”   他调出几张电子表,不再和宋争耍嘴皮子:“下午赶进度吧,先按通告单子走,晚点我找厉自宇聊聊,再给他讲讲戏,争取太阳落山之前把那条补出来。”   “再看吧。”   宋争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没说同意,也没拒绝。   “再看吧”通常就意味着他已经无可奈何了,只能嘴上最后挣扎一下,强行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秦淏习以为常:“行,我让小楚去回制片组,下午按照原定的安排拍摄。”   不算芮深毁约以前的那段时间,电影《漠》开机一共十四天了,几乎每一个主线镜头都是这样,反复拍了好多次,最终选一条勉强能凑合的用着。   距离终点越近,宋争的精神也越来越趋于崩溃。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满意的东西,注定不会给他带来满意的成绩,可箭在弦上,一切都仿佛是被推着走。就此叫停,之前的所有挽救都白费了,上次的失败和这次已经付出的种种压在他的心头,外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让他喘不过气。   放弃和眼睁睁地走向失败,无论那种,都得被人嘲笑。   他好像是在做一件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有结果的事情。   下午是编号2和4单元的支线镜头,有人带着演对手戏,厉自宇的状态强了不少。通告表上的安排顺利走完了,秦淏把小楚叫过来说了几句话,然后凑到宋争跟前:“今晚加一场夜戏吧,你看,把3单元的主线镜头挪过来一部分,然后……”   “我今天已经够烦了,”宋争打断他,“不想再看厉自宇演独白戏。”   秦淏耸耸肩:“你哪天不烦?早拍完早解脱,这样穿插着加一些拍摄任务,到最后肯定能省出好几天来,花销上也是一笔不小的账。心情不好你就回去休息,我盯着,反正你也挑不出满意的,最后还得我来选。”   手机再次传来震动,宋争看都没看,直接按断了来电。   “别拍了,晚上陪我喝点儿。”   除非是参加必要的应酬,宋争一般不会在拍摄期间喝酒,能主动提出来,可见情绪低落到何种程度了。   秦淏了然:“行,那我去交代一下,准备收工。”   回应他的是几声消息提示音。   空气中再次涌出一股烟草味,同为alpha的秦淏不舒服地揉了揉下巴,但也没说什么。   宋争划开屏幕,几张照片弹了出来,有男的,也有女的,都是omega。   宋氏集团给他挑的,所谓“门当户对”的omega。   他将手机举起来,在秦淏面前晃了一下。   秦淏点头:“嗯,我知道。不都答应你去喝酒了吗,别放味了。”   沙漠周边条件有限,他们住的地方附近只有一家小酒馆,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场所。   秦淏和宋争坐在吧台前,举着啤酒碰了碰瓶口。   “淏子,你说,”半瓶酒下肚,宋争忍不住叹气,“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   秦淏用玩笑的语气哄他:“可别,我软磨硬泡地问家里拿了那么多钱,到处讨饭化缘,天天累得跟死狗一样,还不都是为了陪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搞事业,你要是就这样了,我怎么办啊?”   宋争把啤酒瓶撴在台面上,掏出手机:“凉拌。”   秦淏“嘁”了一声,说:“告诉你啊,别颓,不努力拍片子,是要被我爸抓回去当儿媳妇的。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到时候一个子也不见回,我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别看你是个alpha,把他逼急了,一样让我娶回去,不然钱都给外人打水漂玩了,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滚啊你。”宋争被逗笑,扬起手作势要捶人。   气氛得以缓和,他把那几张照片再次找出来:“东西拍得不顺,家里也没完没了地添堵。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些omega介绍给我哥,他在集团里工作,那么做的商业价值难道不是更高吗?”   秦淏举着酒瓶喝了几口,说:“我也不明白,不过,直觉告诉我,你哥也跑不了,没准有更复杂的联姻在后面等着他呢。再说,你们兄弟俩不都只是分选题么,在其他家族眼里,总选就是能从宋氏集团获得好处和商业支持,至于联姻对象具体是寒哥还是你,结果都没什么差别,还不是由着他们挑拣。”   “怎么着,我是超市货架上的苹果啊?还挑拣。”   宋争重新拿起酒瓶,一饮而尽。   “行啦,”秦淏冲吧台里面比了个手势,示意老板再上两瓶啤酒,“你以为生在有钱人家是件那么容易的事儿,要是没你爹妈辛苦大半辈子挣的那几个钱,你能去学艺术?能干自己喜欢干的工作?电影扑了不要紧,他们说什么别拍了,其实就是嘴上解解气,只要你娶了家里给你安排的联姻对象,有了经济支持,咱还不是想拍啥就拍啥,想找谁演就找谁演,到时候,什么栗子宇花生宇的,再也不用受着他们。”   宋争垂着头,似是在心里做了某种决定,沉默半晌,他开口道:“苦日子我又不是没经历过,不用他们的支持,我也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就知道拿我当利益交换的筹码,明天老子就随便找人把婚结了,我倒要看看,哪个集团的千金少爷乐意盘二手货。”   --------------------   秦淏:什么栗子宇花生宇的……   厉自宇:你礼貌吗? 第3章 条件   三瓶啤酒下肚,宋争越说越离谱:“最好还是那种名声特别差,谁见了都想啐一口的家伙。”   这话放在个把小时之前,秦淏准要骂宋争一句疯了,但现在他也喝迷糊了,便跟着点了点头。   正打算玩笑着附和,他突然见宋争的眼神直了。   秦淏不解地挡在宋争面前,试图从中瞧出答案。宋争却一把拨开他的脑袋,继续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你看什么呢?”   秦淏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找过去。   是许竟。   他推门走进来,找到最近的一张小圆桌。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许竟,男人先是扬手打了招呼,随后将提前点好的酒推到他面前。   许竟微笑着说了些什么,应该是拒绝的话,接着坐下来,顺势将酒推回圆桌中央。   “名声特别差……”秦淏若有所思地看着许竟,再将目光转向宋争,念念有词道,“谁见了都想啐一口的家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宋争盯着小圆桌的方向,目不斜视地又灌了自己半瓶啤的。   看见许竟,刚才喝下去的酒几乎瞬间在体内蒸发,消愁的效果了无踪影。   “你当初怎么想的,”他问,“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剧组里选?”   秦淏不以为然:“一个小配角而已,抛开那些不说,许竟确实长得很好看,这你总否认不了吧。”   选角导演把好看的人选到剧组里来,天经地义,挑不出毛病。   宋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好看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脏东西。”   “真别小瞧,告诉你,选他这事儿,我大有深意,”秦淏得意道,“不管是红得有名还是黑得有名,这些演员呐,只要有热度,就对咱们的电影有利。”   宋争不认同:“你知道许竟有多少黑粉吗?还有他在圈子里干的那些破事儿,得罪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你的用意是什么,毁了我吗?”   秦淏像个为不成器的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拍着宋争的大腿:“这不就是咱们用得着他的地方吗!你想想,等到电影一上,许竟在里头,就准会有人花钱买通稿骂他,现成的线上宣发不就有了吗。其他明星的粉丝又不可能因为电影里有几个许竟的镜头,就不买账了,影响不到票房的,没准还能吸引更多的人来看呢。”   开了一瓶新的酒,润润嗓子,他补充道:“现在的人就是又贱又杠,你越骂一个东西难看,他们就越想看看这玩意到底能有多难看,看完还要在网上和别人吵架。越议论,电影的热度就越高,咱们的收益不也就越好嘛,多简单的道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宋争已经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就没在听了,盯紧许竟的一举一动,神情所有所思。   秦淏叹道:“你怎么跟个煞星似的,成天看谁都不顺眼。许竟这种脸蛋好看还长期自带热度用处的演员本来就不好找,关键是还便宜,只要10万块钱,隔壁单元那个配角比他戏份还少呢,也得15万,别老‘脏东西’、‘脏东西’地叫人家,我可是给你捡了个宝……”   小圆桌那边,中年男人掏出一张支票,硬要许竟收下,激动之至,就差直接掀开他的衣服把东西塞进去了。   宋争猛地站起来:“便宜?那是因为他的主业根本就不在拍戏上头,咱们给的那点儿钱,充其量就是肉沫子,背地里,人家的胃口指不定有多大呢。”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朝许竟和中年男人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到了圆桌前,他听见许竟还在推脱:“李总,真的不用了,这钱我不能收。”   姓李的中年男人正欲再说什么,宋争却抢先拿过那张支票,看了看上面的数额。   6个0,开头数字是2。   两百万,是许竟能从这部电影中获得片酬的20倍。   “还想说呢,在我组里拍戏期间出来挣外快,许老师做事不地道啊,”宋争捻着那张支票,用讽刺的眼神从头到脚将许竟扫射了一遍,“搞了半天,我这儿才是外快。”   许竟面色一滞,随即又立马恢复如常。   趁着中年男人还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他抽走宋争手中的支票,送回桌面上,从容道:“不好意思,李总,您的心意我感受到了,钱就不必了。我还有工作,失陪。”   说完,他推开椅子,徐徐走出小酒馆。   宋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见许竟就这么离开了,他突然有种子弹没打出去,还让人堵哑了枪口的憋屈。   于是,也不管那个姓李的了,他追出酒馆,在门前叫住许竟。   “有什么事吗?”许竟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羞愧,“宋导。”   这种态度是宋争没想到的,他干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冷道:“许老师,虽然咱们取景的地方不是什么热门影视基地,但也难免会有人关注,你是个公众人物,在组拍摄期间还是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为好吧,就算被路人看见了,也是会影响剧组风评的。”   他的语气很生硬,用词上也没留什么情面。   原以为这样做,能看到许竟的表情变得难堪或窘迫,可结果并没有。   早在签订出演电影《漠》的合同之前,许竟就已经打算“金盆洗手”了,如果预先知道李总会甩出那张不怀好意的支票,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见面的。   许竟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应道:“我明白,宋导。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我向您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了。”   拳拳打在软棉花上,再咄咄逼人,就显得是他心里不光明,意图借机泄愤了。   宋争伸手将挡在额前的碎发都往后拨了拨,心不在焉地应道:“嗯,行吧。”   沙漠的白昼很长,时间逼近晚上八点,天色才暗下来一丢丢。   “宋导,要是没别的事情,”许竟柔声说道,“我就先回酒店休息了。”   “有!”宋争急忙喊道。   许竟一愣,笑了笑:“您说。”   宋争心烦意乱地看着远处,后面的话却怎么也挤不出来了。   刚才他在吧台和秦淏说的那些,并不是意气用事,只不过,当“合适”的人选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又有些胆怯了。   “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啊。”   说完这句,他转身跑回小酒馆。   “哎……”   许竟还没反应过来,宋争的背影就像大风天里的塑料袋,“嗖”地一下,从他眼前歪歪扭扭地飘过去了。   两分钟以后,宋争再次出现,手里拿了一杯vsop。   他在街边站定,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说:“跟我结婚吧,许竟。”   “啊?”   许竟被这句话直接砸懵了。   “你开个价,”宋争解释道,“不用真的结婚,只是登记。婚后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爱找谁找谁,别被媒体曝出来就行。”   那颗冰球刚被放进去,还没来得及融化,随着宋争说话时手部不自觉产生的动作,在空杯子里晃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刚才那个什么总给你多少来着,两百万?你要是觉得不够,再多加也可以……”   宋争已经有点晕了,完全没注意到许竟渐渐黑下来的脸色。   “祖宗哎,”秦淏追到酒馆门外,夺过宋争手里摇摇欲坠的玻璃杯,“这玩意不是一口闷的,你可真要命,自己是什么酒量,心里没数吗?”   许竟向后退了半步,态度也不如刚才柔和了:“副导演也在啊,你们尽兴,我就先走了。”   宋争追过来,抓起许竟的一只手,不依不饶道:“怎么?李总可以,我就不行?”   “宋导当然行。”   许竟看向宋争,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难过与失望。   四目相对,宋争一下就呆住了。   不等他想明白那些神情背后的原因,许竟把手抽了回去,又说:“行是行,只不过……我最近不太缺钱了。”   宋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什么意思?”   “我可以和您结婚,但条件要另算。”   “你想要什么?”宋争歪着头,傻傻地问。   许竟收敛好情绪:“具体的,等您明天清醒了再谈吧。”   许竟已经走出很远了,秦淏和宋争还愣在小酒馆门口,迟迟没有回神。   “你吃炮弹了?许竟和别人再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干嘛夹枪带棒地说话,一个劲儿羞辱他。即便咱俩刚才说了,他或许是合适的人选,你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和人家说要结婚吧?”秦淏用胳膊肘碰了碰宋争,“不是,他又为什么就答应了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宋争已经听不进去这一嘟噜连成串的话了,他挠挠脖子侧边开始发红的皮肤,嘴里还不住地说着:“结婚,许竟……”   次日清晨,宋争被头痛叫醒。   他酒量一向不是特别好,只喝啤的还可以,昨晚情急之下灌了一杯没兑其他任何调和物的vsop,和许竟说完话,他就断片了,连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都不记得。   不过,这片断得不是很人性化。   那些没礼貌的破话,倒一句也没跑,全都呆在他的记忆里。   “妈的……”   宋争沉着嗓子骂了自己一句。   昨晚真不该冲动,着急去和许竟提什么假结婚的事情。   太冒险了。   这么想着,手机刚好弹出了消息提示音。   是秦淏发过来的,今天上午的通告确认。   许竟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宋争定睛一看,好巧不巧,基本都是他参演的那个单元的戏。   虽然既定镜头不多,但许竟肯定是会全程跟着拍摄的。   行业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则,也可以说是演员们蹲守加戏机会的小窍门:自己的镜头拍完了,他们也不会离场,而是跟着本单元其他演员拍摄,方便导演在回看时灵感突发,喊谁过来补拍一些镜头。   这他妈的……   去了片场,可怎么面对许竟啊?   宋争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团,懊恼地窝在床头,满脑子都是只想逃避现实,混过一秒是一秒。   正在这时,他听见有人敲门。   “宋导,您醒了吗?”   是许竟。   救命……   要不,还是当我没醒吧。   宋争咬着被角,愤愤地想道。   “宋导?”   门外,许竟的声音再次响起。   唉……   宋争掀开被子,重重叹了口气。   不理也不是个办法,总归一会儿去了片场还要相见。搞不好,许竟是来兴师问罪的,用脚趾头都能预想到,两人的对话内容肯定难逃尴尬,早晚都是“死”,现在“死”,至少好过在其他工作人员面前出丑。   “醒了醒了,等一下。”他不情不愿地应声,“我穿件衣服。”   来不及翻行李箱,宋争胡乱套上昨天穿过的衣服,紧接着冲进厕所,拧开水龙头浇湿指尖,给自己理了理头发。   做完这些,他火急火燎地跑过去,等打开了门,又装得一脸平静,问道:“这么早,许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即使料到许竟可能来势不善,他也不想直接缴械投降,否则面子该往哪儿搁。   看着宋争故作镇定的德行,许竟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他举起手中的保温杯,淡然道:“我有什么事儿,取决于宋导。”   “嗯?”   宋争一秒破功,表情全部僵住了。   “如果您不记得昨晚说过的话了,”许竟将保温杯往前递了几寸,“我就只是来送蜂蜜水的。如果您还记得……”   他倚着门框,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么,我是来谈条件的。” 第4章 商量   许竟一分钱都不要,并且愿意答应宋争提出的一切要求,唯一条件就是,换他来演《漠》这部电影的男主角。   宋争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手指僵僵地搭在门把上,他质疑道:“一切要求?让你断了跟其他人之间那种不清不楚的来往,你愿意吗?”   昨晚宋争可不是这样说的,原话明明是“婚后爱找谁找谁”。   这会儿他突然变卦,许竟居然也一口答应了,丝毫不见半分犹豫:“可以。”   宋争更懵了。   顾不上刚才“精心”打理的发型,他胡乱揉了揉后脑勺,又问:“在我家人面前扮演尽职尽责的好老婆,不论他们给你什么样的脸色看,你也愿意?”   许竟淡淡一笑:“嗯。”   “不是,你图什么啊?”宋争一整个大写的不理解,“你那个……嗯,就是,你‘人脉’那么广,还愁演不上男一号吗?”   许竟稍微噎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神态自若的模样,说:“不一样。”   眼珠子提溜转了几圈,宋争逻辑自洽了。   也对,不管是找其他的导演还是投资方,想从别人那里要到男一号,势必就得像厉自宇一样,付出一些肉体上的代价。   而在他这儿,许竟只需要发挥一丢丢专业能力,把戏带到生活中,表面上扮演好他的妻子这个角色即可,根本不需要真的陪睡。   想了想,宋争又问:“可是,演男主角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绝对有好处的事情啊,没准,《漠》会扑得比我上一部电影还惨,即便如此,你也不准备改一改,或者加点别的什么条件吗?”   许竟将蜂蜜水塞到宋争的另一只手上:“对。我想要的只是出演这部电影的男一号,并不需要您保证,电影上映以后我能得到什么程度的收益。同样,换主演可能会带来的一概损失,则是您要考虑和承担的风险项,与我无关。”   想不通啊……   真是叫人想不通。   宋争用了好半天,才消化他这一大段话,没忍住呆呆道:“我冒昧地问一下,许老师,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咳咳……”   许竟掩唇,半晌冷声说:“确实挺冒昧的,所以宋导,您还是别问了。”   “嗯。那什么……”宋争其实刚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见许竟给了台阶,他赶紧顺着爬下去,转移话题道,“换男一号这事儿非同小可,背后牵扯了太多利益纠葛,我得仔细考虑一下。”   许竟点点头,神色随之恢复平静:“那您考虑着,我先回去了。”   走出几步,他又停住,问:“对了宋导,您大概要考虑多久呢?”   虽然许竟的语气没什么异样,可宋争心头就是突然一紧,有种莫名的、好像正在被审问的感觉。   “今天,”他摸摸鼻子,“嗯,今天晚上之前吧,行或不行,我都给你一个答复。”   本以为这样足够了,许竟却比他想得周全,又说:“那咱们上午的拍摄计划还照常进行吗?”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许竟的顾虑很有必要——如果宋争最终决定答应他的条件,换掉《漠》的主演,那么今天再拍什么也都是徒劳了,角色不对版,后续用不上这些镜头,纯属白白浪费钱财与人力。   “哦!对。”   宋争手忙脚乱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电话,准备给秦淏回消息,以及通知大家暂停拍摄的事情。   一抬头,见许竟还等在走廊里,他心虚地喊了声“你先回去”,然后飞快躲回屋子界限以内,关上了房间的门。   宋争和秦淏住在同一层,几乎是在消息刚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听见走廊另一端炸了锅。   秦淏“嘭”地一声推开房门,骂骂咧咧地朝宋争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说补拍,你不补,要喝酒,我也陪你喝了,现在又闹的是哪一出啊?”   人还没到,秦淏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宋争赶紧伸出手,把人拽进屋子里,然后做贼似的,再一次紧紧关上房门。   “什么!换主演?”   刚听了个开头,秦淏就抓狂了。   “大哥!我的亲哥!过去两个月,我砸出来那九百多万,是他妈的陪你过家家玩呢?”   宋争左躲右闪,逃着他乱舞的拳头:“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你先别激动……”   手上够不着,秦淏就开始伸脚踹他。   “宋老二你他妈有病吧?那么多钱白扔出去,我爸还不把我千刀万剐了!咱俩之间究竟是什么品种的仇恨啊?你就生怕我活到寿终正寝是吗?再说电影都他妈拍一半了!第二回了!你让我怎么跟那些投资人解释?去他奶奶的,我看我先弄死你,回去再跟我爸面前自刎谢罪得了,一了百了!”   一股乌龙茶的甘香飘到空中,逐渐由淡转浓。   攻击性不是很强,但足够让人感受到信息素主人的情绪变化。   屋子里就这么大点儿空间,宋争避无可避,到底还是挨了好几脚。   “别急!你那个钱,实在不行,我找我哥填上,”他憋了半天,想来想去没别的办法,“投资人的话……咱俩再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   “商量个屁……”   秦淏又骂了一句,不过终归有了些许冷静下来的趋势。   一路走到今天,宋争从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就连自己亲哥宋寒多次私下提出的“资助”,他也不曾接受过。   所以秦淏比谁都清楚,以宋争的角度,说出这些话,他属实下了很大的决心。   生气归生气,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总不能真的不管他。   “别人都好说,”秦淏仰头叹气,发愁道,“如果你能从寒哥那儿拿到钱,换主演之后他们不愿意继续,大不了退资拉倒。其他配角的戏份可以保留沿用,涉及到对手戏的镜头,统一补拍,按加戏给他们算钱,问题倒也不大。现在棘手的是厉自宇,和把他送进来的新灿老总张盛。”   电影《漠》二次开拍以来,除了演得总是不让宋争满意,厉自宇的的确确没有过任何不妥行为。每一条通告他都按时出现,剧组里的安排,也基本有在好好服从,说白了,宋争找不到什么强有力的理由去开除他。   厉自宇正红着,背后又有张盛撑腰,绝不是什么任人摆弄还能善罢甘休的角色,直接换掉他,宋争必定会面临合同违约、纠纷缠身,被告上法庭的局面。   他们俩在这大眼瞪小眼,一时也瞪不出什么结果来。   宋争空空如也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几声叫响,动静还不小。   原本就尴尬的气氛雪上加霜。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秦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早就认过命了,对于跟在宋争后面给人“擦屁股”这种事情,他已然司空见惯,甚至还有点得心应手的意思。   “叫上许竟,”他说,“出去吃口东西吧。我有个不太成熟的计划,需要问问他是否愿意配合。”   洗去一身酒气,再换了干净的衣服,宋争捯饬得人模狗样,站在镜子前来回打量自己,末了用定型剂喷了喷抓好的头发。   秦淏看着他的德行,忍不住又开始来气,于是一脚踹在他身后,骂道:“别在这儿描眉画眼了,是去见即将和你假结婚的人,又不是相亲,你他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宋争脸上一烫:“谁、谁打扮了!”   随手把定型喷雾扔回洗漱台子上,他找补道:“我这么做,才不是为了许竟。你想啊,突然放假一天,什么原因也没说,是个人都能嗅到要变天的味儿了吧,他们肯定都在猜呢,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绝对不能被拍到状态不好的样子,否则,那些傻逼媒体一准又要开始写小报,说我疑似创作再次走进‘死胡同’,还得把上部电影也拉出来反复鞭尸……”   秦淏懒得听他放屁,连敷衍都不愿意,直接啐道:“呸!那我还应该夸你是吗?”   “免礼。”宋争摆摆手,话锋一转,“哎你说,咱们这么大大扯扯地叫上许竟一起吃饭,不也相当于给了别人猜想的方向吗?”   “猜呗。”   秦淏已经不剩什么对生活的希望了,自暴自弃道:“反正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已经大差不差会变成你我想的那样了,让他们看见,就当是热度预警了。”   “热度?”   宋争心里突然涌出一阵不太好的感觉。   他急忙拽住秦淏:“不行,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出门之前先跟我串串供吧,好歹让我有点儿心理准备。”   刚才发生的事情,宋争都一五一十地讲过了。听完许竟是如何接连答应了一堆离谱要求的时候,秦淏就有了几分说不清楚原因的底气,认为许竟一定会同意自己的计划,配合着他们挽救岌岌可危的剧组。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宋争解释,而且也急于验证观点,便没好气道:“跟你说没用。等会儿见了许竟,直接问他答不答应就是了。” 第5章 计划   出乎意料的是,许竟貌似也精心“捯饬”了自己。   宽松的浅蓝牛仔裤,有垂感但又不会窝囊。简单图案的灰色连帽卫衣,下摆长度刚好大约到腿根的地方,看着慵懒,却一点也不遮身高。   最外一层是件灰蓝色的薄呢大衣,微微落肩的剪裁版型,效果反而比正肩款式的外套还要好,整体线条显得大方而柔和,既不似普通omega一般娇弱,又不会像alpha那样,打眼就给人很强势的感觉。   这套打扮让他看起来青春又阳光,一打眼猜不出实际年龄,倒像是没进入社会的学生。   不过再仔细瞧,还是有些“漏洞”的。   透过卫衣的浅v领口,里面有两条隐约可见的项链,叠戴在一起,是某常年稳居一线的奢饰品牌家的春夏新款。目光再扫到最底下,他脚上那双没有明显logo的纯白色休闲鞋也价值不菲,没记错的话是个国外的小众牌子,而且好像是限量发售的款式。   如此搭配,看似简单朴素,实则细节精致,处处透着时尚的气息,完全对应得上他的艺人身份。   几人特意找了有包间的地方吃饭。从见面到落座,宋争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许竟,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人家打量。   直到秦淏看不下去了,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他才猛然回神。   许竟的外套上似乎喷了一点香水,密闭空间里飘着一股荔枝红茶气泡饮的味道。   也有可能只是红茶。   宋争皱着眉,在心里偷偷骂了许竟一句。   很奇怪,自从上次在公路边闻过许竟的信息素,每每再次靠近,他就总会感受到似有非有的荔枝汽水味。   他将一切都怪罪给许竟的特殊体质——如果不是那副和谁都能匹配的“浪荡”身躯,他又怎么会时时都有种被勾引了的错觉呢。   肯定是这样,宋争想道。   “剧组之前换过男一号,”菜上得差不多了,秦淏率先开口,“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许老师一路跟组下来,估计都记得。再换一次,不仅‘劳民伤财’,还有一大堆公关上的问题需要处理。”   许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副导演,您不必担心,如果宋导决定答应我的条件,除了出钱,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都会尽量做到。”   见许竟应该是猜出了自己的意图,并且态度大概还算积极,秦淏舒了口气,继续道:“如果换你来演男一号,从发布变更消息起,一直到电影顺利上映,我们要以你为话题重心,去人为干预、甚至操控热搜。许老师,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这些热搜不可能是什么正向的内容,时间上呢,要贯穿整个拍摄新周期,与后续制作和宣传的全过程,说实话,对你来讲确实是蛮有负担的事情,所以,决定权在你……”   许竟仔细地听完了每一句话,半晌表情很是认真地答道:“可以,我能接受。”   听到这个计划,宋争心里“咯噔”了一声。   虽然他也知道,被营销号黑,被网友骂,对于许竟来说几乎算是家常便饭了,但……   这种东西,再习惯也还是会难受的吧。   而且,宋争原本以为,许竟会借此提出什么附加的条件,或者拉扯一番,并没料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突然,一个可能在宋争心里闪过。   想法就像吸饱了水的种子,一落下来就开始生根发芽。   越是看着许竟那张平静无害的脸,那颗种子便越是疯狂地蹿长,宋争没忍住问了出来:“许老师,你该不会以为嫁给我就完事了,可以一直挂着宋太太的身份吧。别误会啊,咱俩是协议结婚,也许一两年,或者更快,我们就可以离婚,这些是会写在合同里的。”   秦淏正举着筷子,嚼咽刚才吃到嘴里的菜,听见宋争的话,他喉间一梗,随即压着嗓子咳了几声。   又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踹了宋争一脚,他小声道:“闭上破嘴,赶紧塞饭吧。”   小腿骨传来的几秒钟疼痛,让宋争完美错过了许竟眼睛里的错愕和无语,再转向那边时,许竟已经将自己的反应隐藏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看见也无妨,因为他自问并不在意这话会不会让许竟觉得受伤。   结婚对象定下来了,下一步就是解决资金问题。   宋争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边喝边跟秦淏商量折腾一通下来需要花多少钱。   得到大致数字,他起身走出包厢,去外面给宋寒打电话。   第一遍没通,宋争习以为常,掏出一支烟点燃,送到嘴边。   约莫等了五、六分钟,他又将电话拨过去。   这次有人接了。   “喂?”   听见宋寒的声音,宋争反倒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说:“哥,是我。”   宋寒平时工作很忙,经常不是开会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所以一般都由秘书替他接电话,做好记录,再按照身份优先等级,或事情紧急程度来决定回电顺序。   这种本人直接接听的情况少之又少。   “嗯,我知道。”宋寒清了清嗓子,“正好想联系你呢,你倒先打过来了。”   宋争挠挠脑袋:“啊?咋啦?”   “你给妈回过电话了吗?他一大早就问我来着,说你总也不接电话,不回他的消息,他都担心了。”宋寒说。   提起这事儿,宋争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含糊其辞:“拉倒吧,他才不担心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净给我发那些omega,非逼我和不认识的人结婚,我怎么回?”   商业联姻是他们之间可以共鸣的痛苦。   两人很有默契,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没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宋争又点了一根烟,说:“哥,我那个……有点事儿,想找你帮忙。”   宋寒闻言微微一怔。   兄弟俩都工作了以后,宋争从来没和他开过口,有好几回他看不过去,想伸一把手,最后也都是被拒绝的结果。   “你说。”   回过神,他赶紧应道。   宋争却更加吞吐:“就是,你能不能……”   越说声越小,话到尾音,他使劲捏了自己胳膊一把,才吐出来剩下的内容:“借我点儿钱。”   宋寒没有犹豫:“需要多少?”   “嗯……”宋争举着手机原地打转,磨叽了好半天,“一千万。电影上了我就还你,不对,唉,算了,不能瞎保证,不吉利……”   电话里的宋寒低低笑了一声,说:“没关系。你把账户发过来,一会儿我让秘书汇款,这点钱对你哥来说还是好赚的,不用急着还。”   他了解自己的弟弟,知道宋争要面子,所以干脆没说“不用还”这种话。   宋争慢慢地呼了一口气,许久才道:“谢谢哥。”   挂断电话,宋争回到包间。   秦淏和许竟不知何时已经破了“冰”,两人聊得正起劲,彼此间的氛围照比刚才,简直是天翻地覆。   宋争推开门,见到这种场面,不禁感到一阵奇怪。   “什么情况?”   他拉开椅子坐回去。   许竟还没开口,秦淏抢先道:“哎老宋,本来之前我心里还挺没谱的,现在好了,一点儿不确定的感觉都没有了!我跟你说,换许老师演男主角,效果绝对比厉自宇要强几百倍,再有咱们前期的炒作计划加持,这部电影肯定不会扑!”   宋争摸不着头脑:“有这么神奇吗?你俩到底聊什么了?”   于公,他是总导演,秦淏是剧组的副导演,于私,俩人是发小、好哥们,秦淏怎么说也应该是站在他这一边的,结果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居然就被“拿下”了?   以他对秦淏了解,这家伙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一投入到工作中,还是很认真的,而且凡事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标准,底线清晰,并不是什么会屈于美色的人啊。   除非……   对方是许竟,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着信息素味道勾引别人,还总是装得那么无辜的omega。   呸,狐狸精,不挑a的匹配机器。   宋争暗自鄙夷。   秦淏还在滔滔不绝地形容着许竟与角色的适配度,宋争忍不住打断他:“不是,你还记得咱们考虑要换男一号的原因吗?”   愣了几秒,秦淏一拍脑门:“哦对,你俩要结婚。”   宋争白了他一眼,转而对许竟说:“等会儿回了酒店,我就拟合同,下午你来我房间一趟,没问题的话,签完合同,买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我家那边登记。”   许竟的回答干净利落:“好的。”   秦淏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说:“那我去和投资人沟通,看看他们反应如何,又分别怎么解决,晚点汇总起来,跟你碰一碰情况。对了,走之前喊我一声,我送你们去机场,顺便拍几张照片。”   宋争脑子里还没转过来那个弯,不解道:“什么照片?”   “你和许老师一起出入的照片呗。”   秦淏自动将面前两人按照能不能听懂人话做了分类,然后指了指宋争,把对话的主力放在许竟身上:“许老师带个随身的小行李包吧,最好是之前被拍到过的,反正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你的那种。从酒店出来,一直到机场,都让他拿着。”   --------------------   一个热知识:   不会说话的嘴巴可以用来多扒两口饭   宋争你个傻逼小狗(来自亲妈的吐槽) 第6章 候机   合同很简单,重点在几个关于保密的条款。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内容都是会让宋争觉得更有保障的,而对于许竟来说,好处没多少,净剩约束力了。   当事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利落地签了名,拿好自己那一份,就回去收拾行李了。   留下宋争在房间里思考人生,怎么也琢磨不懂许竟的反应。   宋争买的是下午一点的机票。   之前出行,他通常舍不得多花几百块买头等舱或商务舱,觉得反正自己是个幕后工作者,没那么多讲究,不像明星艺人,时时刻刻都有人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次带着许竟,情况略有不同——许竟毕竟是个公众人物,互联网黑榜常客,两人又要营造爱得天翻地覆、不惜中断拍摄也得立马跑去闪婚的假象,被人拍到坐经济舱,怎么说也是太寒碜了。   再者而言,他可没办法保证自己的精力足够应付完整个“旅途”,头等舱里面的私密性好歹强些,基本一到座位,他就可以放松下来,不用绷着精神去假装喜欢许竟了。   秦淏办事的效率很快,受那些一起拿着行李出入酒店的照片影响,两人才刚到机场,vip候机室周围就已经有好几个扛着“炮筒”蹲守一线的狗仔了。   眼看要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宋争拎着随身包,用空着的那只手牵起许竟,大摇大摆地走进候机室。   专门服务vip的地勤人员尽职尽责地将所有狗仔拦在候机室外,并且不允许这些人在门口徘徊,所以他们只能站在靠边的位置,用各种刁钻的角度去记录宋争和许竟的动向。   候机室里的人不多,为了照顾四面八方的镜头,许竟特意找了居中的座位。一坐下,他就用几乎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宋导,您平时经常给演员讲戏,指导别人怎么演,现在需要自己上场了,想来完全可以游刃有余的,对吧?”   宋争刚在心里默默进入状态,听到许竟这么说,他有些惊讶,可抬眼望去,却见许竟脸上俨然是那种恋爱火热期的蜜意与羞涩,交织缠绕,就算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也找不出破绽,一点儿都不像装出来的。   神态和语言情绪分离得如此干净,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感叹的同时,宋争突然觉出了一丝威胁。   许竟好像并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也对,除去变着法子地依钱傍势,能在吃人的娱乐圈里混这么久,人家自然也得有几分本事。   局面不容晃神,他赶紧学着许竟的样子,露出笑容,嘴上却道:“许老师还有闲情挑衅?希望热搜挂上去之后,你的心态也能这么好。”   殊不知,他自以为扳回一成的样子,在许竟眼里就像刚长出牙来的小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许竟不禁觉得好笑。   虽然开口逗人确实是故意的,但他并没打算真的和宋争“针锋相对”,不过,听完宋争所言,一个欺负人的坏主意突然涌现。   “冤枉。”凑近几分,他对着宋争的耳边,用薄薄的气声说,“关心而已,宋导怎么会觉得我是在挑衅呢。”   湿热的气息在耳廓周围打转,像是被哺乳动物幼崽不经意舔了一口似的,过了好几秒,仍留存着没有完全消散的余温。   宋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其实衣服里早已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好在,许竟没有过分“为难”他,说完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一句话的功夫,足够那些狗仔拍出数十张暧昧照片了。   宋争一时难以辨别,许竟到底是在敬业地扮演着角色,还是在“报复”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又或者是……借着扮演,伺机还手。   他很想揉揉耳朵,驱赶掉那些奇怪的感觉,可碍于架在外面的长枪短炮,又不得不作罢,最终只能在脑海里再次使劲骂了许竟一句“狐狸精”。   被骂那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切换了正常的音量,说:“我渴了,可以帮我拿一瓶矿泉水吗?”   虽然是在问“可不可以”,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理所当然,而且带着一丝微妙,有种……小情侣之间撒娇的意味。宋争觉得不舒服,随即又因为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一顿,险些“失守”要脱口而出答应了他,而觉得更不舒服,于是面无表情道:“自己去。”   许竟不急不恼:“好吧,你要喝什么吗?”   宋争故意不回应,连走神都懒得装,就是明摆着不想理他。   许竟依然气定神闲,缓缓起身,朝着饮料台的方向去了。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烈,盯着许竟的背影琢磨了半天,直到他双手分别拿了一瓶矿泉水,马上要走回到面前,宋争才恍然大悟。   许竟刚才没有说“您”。   即使知道是“演戏”使然,宋争还是忍不住计较。   刚欲出言纠正,他突然听到有说话声从许竟的斜后方传来。   “这么快就找了新欢。”   不明情况的人听了,也许下意识就会觉得,来人是在说许竟。   但宋争不会这样想,因为他对这个声音的主人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是芮深。   抛下他和整个电影剧组,跟有钱人跑了的男一号1.0。   他的前男友。   许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所以没贸然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回到宋争身边的座位,将矿泉水放在面前的圆形茶几台子上。   宋争像只进入警惕状态的刺猬,浑身都炸了毛,冷冷道:“不找干嘛,难道还得替你守寡?”   话里话外都是骂人的意思。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芮深不愿意公开,宋争也尊重他的想法,以为他是怕掉粉,影响演艺前途,所以除了秦淏这种知根知底的朋友,几乎没人知道这段关系。   直到芮深做出那样的事情,宋争才看清他的本性,明白原来不公开只不过是对方的小心思,为了能在榨取干净他的价值以后,迅速抽身找下家。   许竟算不上顶厉害的人精,但可绝不是傻白甜,他侧耳听着,当即对两人的关系了然在心。   拿起矿泉水递给宋争,他示意对方帮忙,并柔声道:“争争,我刚擦了护手霜。”   在家时,父母和哥哥都是直接喊他的名字,出门在外,别人叫他“争哥”或者“宋导”,宋争从没被人这样亲昵地称呼过,闻声不禁连呼吸都稍稍停滞了几秒。   吊着不能在前男友面前输了的这股精气神儿,他很快反应过来,偏头看向许竟。   得到许竟带着确定和笑意的眼神,他接过矿泉水,三两下拧开,再递回去,语气堪称两级反转:“有点儿凉,你小口喝。”   “知道啦。”   许竟应声,乖乖照做,认真捧着瓶子,先是浅抿进去一点,然后才慢慢喝了几口。   看他们俩相处的样子,芮深就觉着不痛快,便嘲道:“你想气我,好歹选一个像样点儿的吧,找这种货色,算怎么回事?”   对付芮深这样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无视,越跟他吵,他就越来劲。   许竟深谙此道,况且也觉得没必要站出来说什么。   在这场协议之中,利用是相互的。宋争要用他的人设,反击父母对其婚姻的控制,而他不再和有钱人做“生意”了,在无法改变现有名声的前提下,需要用比出卖肉身更正当的机会,去得到一个拿得出手的、能将他的事业带回正轨的角色。   所以,营销号也好,前男友也罢,随便旁人说什么,都影响不了他们对彼此的作用。   宋争大概也是清楚这些的。   回头与许竟对上视线,两人便心照不宣地短暂站到了统一战线。   “气你?你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宋争微笑着将手环在许竟腰间,拉他一同起身。   “芮深,说别人是什么货色之前,”他脸上仍是那种和同行或者投资人交谈时惯用的假客气,“不妨先正视一下,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还喜欢芮深吗?   宋争自问,得到答案是确定的。   他和芮深的恋爱关系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芮深的所作所为,才会令他现在残存的所有喜欢,都一分不差地等比例转化为恶心。   此时此刻,宋争完全不想追究芮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无论是恰巧碰见,还是看了娱乐新闻特地跑过来,他通通不在乎。   候机室里的工作人员快步赶来,对着宋争微微鞠躬:“宋先生,您的航班预计还有十分钟开启vip通道,建议您不要着急,可以再休息一下呢。”   “没事儿,不用了。”   他礼貌回应了身边的工作人员,接着又对许竟说:“陪我去趟洗手间,宝贝。”   结尾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故意说给芮深听的。   察觉出宋争的情绪变化,许竟点头答应,路过芮深身边,他又止住脚步,说:“网上总说,争争的审美独特,见解也不落俗,是近几届专业院校出来的最有潜力的青年导演,所以,大家都对他毕业之后的首个作品满怀期待。之前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还好奇来着……”   转过脸,芮深把头顶的墨镜拉回鼻梁上,遮住自己的眼神,语气不耐道:“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好奇,以他的眼光,不应该看不出,你的能力远远不足胜任那种深度的剧本,”许竟的神态和语气都很无辜,“为什么还要让你出演男一号呢?否则,那部电影怎么会扑得那么惨。” 第7章 颗粒   饶是做好了被讽刺与奚落的准备,芮深也没能抵挡住如此直白的攻击。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攥得死死的,他咬牙切齿道:“你敢这样说我……”   许竟不接茬,自顾自道:“说真的,我得要谢谢你。还好你离开争争了,不然,现在这部电影也很难有什么好结果,争争不就被你毁了么。”   “你!”   怒火直冲天灵盖,芮深几乎忘了现在身处的环境,扬手就想给许竟一巴掌。   宋争太了解芮深的性格,所以很轻易就预判了他的动作,先他一步抬起胳膊。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宋争对芮深可谓是百依百顺,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所以,看到这种反应,芮深当时就懵了,手举在半空,忘了该往哪里落,满脑子都以为宋争为了替许竟出头,竟要动手打他。   结果宋争只是比划了“再见”的意思,嘴上依旧没有好听的:“没功夫陪你斗嘴过家家,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   经过这么一番巧妙“化解”,几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突然就变成了挥手告别。   留下芮深僵在原地,宋争拉着许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vip候机室。   身后有不少狗仔,应该是惦记着跟上去看看两人的航班号以及目的地,好继续追踪他们落地以后的动向。   这些举止都是意料之中的,宋争对此毫不在意。   找到对应数字的登机口附近的厕所,他拉着许竟就大步走了进去。   他根本不想上厕所,一进去就停在洗手台的大镜子面前,看着白得反光的水池发呆。   许竟谨慎地在里面转了一圈,确认没人后,回到宋争身边,说:“抱歉,刚才自作主张了。”   “嗯?”   宋争回神,意识到许竟是指自己对芮深说的那些话。   他摇摇头:“没事。”   这倒是真心的,没有敷衍。   刚才一看到芮深,宋争就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所以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有想过,许竟是不是会受到牵连。   结果许竟不仅没有被欺负,还替他说了话,老实讲,他其实是舒了一口气的。   那些反击的内容虽然有点过分,却也并非毫无道理。   他对许竟确实没有什么好感,但一码归一码——许竟答应挡在他的家人面前,是出于契约精神,可他们的合同里,并不包括需要承受前男友莫名其妙的愤怒这一条。   况且,站在宋争的逻辑上,他可以暗戳戳地骂许竟,因为他和许竟都是这份合同里的当事人。谁知道许竟有没有在心里骂过他呢,多少遍也未可知。   但芮深骂就不行。   因为芮深和许竟之间不存在什么直接关系,让许竟因为他而被人迁怒,宋争觉得,但凡有几分担当的男人,都不应该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其实你说得没错。”   宋争打开水龙头,淋湿双手。   明明未曾触碰到芮深,只是在对方面前挥了那么两下,可他还是觉得恶心。   就好像,芮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脏的。   “喜欢会蒙蔽人的眼睛,”宋争不住地搓洗指间,“以前我只看得到他演得还行,所以为了让他开心,他要男主角,我就心甘情愿地给他。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作品的完成度上,却看不到他的理解和与角色的匹配方面都存在问题。”   许竟是个聪明的人,此情此景,他才不会继续和宋争讨论什么为了讨好前男友而自毁前程的话题,但也不想转得太生硬、太明显,于是他说:“宋导放心,《漠》这部电影,我绝对是下了功夫去理解的。至于匹配度,就要看您如何评估了。我不好妄自担保能拍出多么厉害的效果,但一定比某些花瓶鲜肉强,这我还是敢说的。我写了一份男主角的人物小传,有空您看看?若是存在偏差,或者有不对的地方,您帮着指点一下?”   宋争被拉回平稳的情绪范畴之内,理智重新登录在线,他想了想,问道:“你什么时候写的?”   换男一号的条件是今早才提出来的,即使他和秦淏商量讨论了一会儿,可那时候的许竟根本没有任何依据能拿得准他一定会答应,而且就算不顾是否有把握,时间上也不稳妥,太仓促了。   宋争用了更直白的问法:“你早有‘预谋’,对不对?”   许竟脸上微微一红,随即他又冷静下来,大大方方地说:“是,《漠》的创作概念实在是太戳我了,作为一个演员,我很难不觊觎这部电影中最重要的角色。”   这基本就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宋争抿着唇琢磨半晌,不得其解道:“可是,你此前又不知道我会提出假结婚,如果没有这茬子事儿,你要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实现目的呢?”   许竟不语,正巧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卫生间,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走吧。”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时间,说,“差不多可以登机了。”   头等舱都是单人座椅,两人的位置一前一后。   落座了,宋争还想说什么,许竟却没给他机会。   扣好安全带,许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片蒸汽眼罩,撕开包装。   宋争正扭着大半个身子,趴在座椅背上探头朝这边看,许竟抬眼,与其对上目光,迟疑几秒,他把手伸向另一个口袋,问:“您也要吗?”   宋争摇摇头:“不用。”   “哦,好。”许竟撕掉眼罩绑带上多余的部分,将其比划着套到合适的部位,再向上一掀,使它暂时停留在额头前,“宋导,我想补个觉,快到地方的时候,麻烦您喊我一声,可以吗?”   宋争痛快地答应了:“行。”   见许竟抬手要拉下眼罩,他赶紧又说:“许老师……”   许竟没开口,用眼神询问着他。   宋争犹豫片刻,还是觉得要说出来:“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   许竟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宋争的意思:“啊,您是说那个……没什么,您不怪我就行了。”   他这么说,也并非出于虚假客套。   爱的对立面从来不是恨,而是失去一切情绪反应。   换言之,不再存在爱,也就不会产生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争对芮深还有感觉,许竟选择站在他的身边跟着攻击芮深,其实是一种很冒险的试探。   说实话,许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方才被宋争拉起来,他只在脑子里简单纠结了几秒钟,就下好了决定。   也许是因为,以后不免要和宋争多一些相处,虽然不是真情真意的相处,但他下意识还是觉得,要试探过对方的人品才能更放心吧。   “怎么会怪你。”宋争说,“我最恨出轨的人。刚才那样的状态,我也没办法稳定发挥,要不是你帮忙,他八成就觉得自己赢了。妈的……不提了,晦气。”   如果真正放下了,又怎么会在意和计较输赢呢。   看破不说破,许竟淡淡一笑:“落地了有得忙呢,趁着现在,您也休息一会儿吧。”   宋争“嗯”了一声,却在许竟即将拉下眼罩时,再次叫住了他。   许竟有些无奈:“您说?”   “也没什么,”宋争摸了摸鼻子,“就是……许老师,咱俩的事儿既然定了,你以后别老‘您’、‘您’地叫我了,怪别扭了。再说让别人听见了也不好,容易露馅儿。”   许竟改口倒快,从容道:“好啊。那你也别‘许老师’、‘许老师’地叫我了,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虽然知道你大概不是那个意思,但我总忍不住觉得,这声‘老师’很讽刺,挺扎耳朵的。”   他还真是……   嘴上永远友善,但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真正吃到一丁点亏。   宋争默默在心里评价着,应道:“好。”   这趟沙漠到首都的航班是直线飞行,全程大概需要三个小时。   宋争也浅眠了一小会儿,不过可能是因为心里的事情太多了,他睡得不踏实,中途醒来好几次,到后面索性就不睡了,躺在座椅上发呆。   等小窗户里的景色从云层变成了颗粒状的建筑物,他解开安全带爬起来,扭转身子对着后面轻轻喊了一声:“许竟……”   许竟没有反应。   头等舱还有其他乘客,音量再大就不合适了。   宋争见状绕到许竟的座椅旁,半蹲下来,拨了拨他的手臂。   这次许竟终于醒了,拉下眼罩道:“嗯?”   几小时没有过水润滑的嗓子,再经过睡眠的“洗礼”,声音变得黏糊糊的,还带了点沙哑。   呼吸微微一滞,宋争说:“醒醒,快到了。”   许竟似乎没有起床气。拿掉眼罩,又闭目缓了一、两分钟,再次睁开眼睛,他就好像是已经完全清醒的样子了。   “落地之后,我们要分开走吗?”他问,“今天就登记吗?”   宋争逐一回答:“都可以。对,今天就去登记处把手续办了,机场到市区有快速路,半个小时就到了,那里六点钟下班,能赶得上。”   许竟想了想:“分开走吧。手续办完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闹得动静太大了,你想公开的话,过后我可以配合你发微博官宣。他们现在只是拍到咱俩在一起,如果落地之后的行程被跟了,我担心,到了现场,或者中途的时候,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得有道理,”宋争点头,“但是怎么走呢?上飞机之前,咱俩的着装都被拍到了……”   许竟笑笑:“这个好办。”   说着他脱下外套,将里外两面翻转调换,再次穿回身上,这件衣服立马就变了颜色。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墨镜和一次性口罩:“随身行李包就还拜托宋导拿着,不然我换衣服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宋争爽快地答应了:“可以。那我们……登记处见?”   “好的,登记处见。”   许竟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笑意,奈何无论怎么盯着看,宋争也没法透过大大的墨镜和口罩,来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那些狗仔,就交给宋导了。”   --------------------   宋导大型双标现场有   老婆替他说话前:嘿,怎么不说“您”了,so没礼貌,油饼吧我跟你很熟吗?   老婆替他说话后:诶,以后别说“您”了,怪别扭的,再说让人听见也不好。 第8章 测试   下了飞机,宋争也没问许竟准备怎么离开机场,越过他径直大步朝出口走,先去吸引开狗仔的注意力。   许竟则慢悠悠地去了趟厕所,再与从经济舱出来的人群一起往外走。   大部分狗仔都被宋争“带”跑了,只留下零星几个,坚持蹲守在出口附近。但许竟换了衣服,又故意跟着别人,他们也很难辨认出来。   顺利离开那里,许竟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许哥,你下飞机啦?”   接电话的人是许竟的助理,名叫小常,是个beta。   在演艺圈,干艺人助理这行,beta还是比较吃香的。   毕竟alpha一般不会甘于做助理这种类型的工作,而且因为绝大多数的艺人都是omega,行业里便有不成文的隐性规定,所以大家都会尽量避免聘用alpha做艺人助理。   同理,考虑到时常需要照顾omega艺人的情况,不仅是普通的行程和通告,还有可能要随行拍戏、出席活动等等,难免有赶上omega艺人处于发-情期的时候,如果助理也是omega,不仅无法有效照顾艺人,自己也不方便工作,就更麻烦了。   所以,还是不受信息素影响、也不会释放信息素影响别人的beta最适合艺人助理这个工作。   “嗯。”许竟回答道,“你把车停在哪儿了?”   小常说:“地下,B2层。对了,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在B1的咖啡厅,给你买个榛果巧克力的小蛋糕好不好?”   目标这么明确和具体,根本就是他想吃。   许竟拒绝了,也没戳穿他:“我不吃,你买自己要的就行了,买好赶紧下来啊,我赶时间。”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许竟都会开开玩笑,打趣几句,这回听见他语气正经,小常赶紧应了一声:“哎,好,我马上下去。”   十分钟后,许竟在B2层的停车场找到了小常发过来的车牌号。   出发前他特地嘱咐过小常,不要开公司的保姆车或者他的那辆车。于是小常开了自己的私家车,灰突突的颜色,将“低调”二字贯彻落实得明明白白。   除了自己想买的,小常还是额外给许竟带了一杯蒸汽牛奶。   “这个时间的航班没有机餐吧?我怕你胃难受,特意没买加冰的,而且担心影响晚上休息,也没买咖啡。”   他把杯子递过去。   “谢谢。”   许竟打开盖子吹吹热气,抿了一小口。   “可以点餐,但我没吃。”   之前他只是告诉小常要回来,让对方来机场接一下,但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所以小常默认,许竟还是会持着一贯的省钱做法。他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但也知道几种舱位的机餐待遇有差别。听许竟这么说,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许竟今天坐的不是经济舱了。   他惊讶道:“那怎么不吃呢,你去沙漠拍戏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还要刻意控制饮食吗?身体都坏了……”   许竟笑着摇摇头:“不是,别担心。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所以在飞机上赶紧睡了会儿,就没来得及吃。等会办完事情再吃吧。”   “哦,好吧。咱们现在去哪儿?”   小常没有追问许竟晚上要做什么,而是替他系好安全带。   不讲清楚,就说明那件事情并没有让他的参与的部分,自然也就不需要他去了解具体情况。   作为跟了许竟好多年的助理,这点儿基本素养,小常还是有的。   “市中心,”许竟看向窗外,“婚姻登记处。”   “什么!”   小常激动地猛拍方向盘,有几下打到了鸣笛,突如其来的喇叭响声,把许竟吓了一跳。   “你要结婚?和谁?不是,你不是没有对象吗,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许竟兴致缺缺,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片新的蒸汽眼罩:“有点复杂,以后再和你细说吧。”   机场到结婚登记处的路程根本不够睡觉的,他这么做,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再开始任何新的话题了。   小常识相地闭嘴,但眼神、表情、动作无一不显示着他仍处于震惊之中。   半小时后,婚姻登记处。   宋争已经等在大厅里了,他的样子略显狼狈,像是刚刚运动过。   许竟则与他截然不同,状态很是从容,整个人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来了。”   看到他,宋争挥了挥手。   “你怎么……”许竟摘下墨镜,上下打量宋争一番,“搞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宋争觉得,许竟的语气里好似有种幸灾乐祸。   他怕过于吸引路人的目光,想了想,便牵起许竟的手,边走边说:“我怕等下出来的时候会被堵,所以故意没在这门口下车,跑了一段,把他们都甩开了。走吧,一会儿人家下班了。”   被分配过来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女alpha,气质稳重严肃。   “二位,请往这边,随我到数据采集室测试信息素匹配度。”   宋争“哦”了一声,牵着许竟慢慢往前,随口问道:“还要测匹配度的吗?”   女alpha讲解道:“是的。如果达标,这个数据会显示在二位的结婚证上。”   许竟又摘下口罩,将其叠好放回外套口袋,动作很自然:“那……匹配度多少,才算是达标呢?”   宋争有些惊讶地看了许竟一眼,但没说什么。   明明就是和任何alpha都可以匹配的身体,根本没有问的必要嘛,装什么呢。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女alpha认真地回答道:“依照最新的婚姻法规定,85%以上就算达标。不过,二位也无需过于担心,除了受信息素吸引所出现的固有匹配度,你们在交往过程中对彼此产生的好感,以及相处期间的互慰行为,都会对匹配度产生影响。简单来说,能走到结婚这一步的情侣,基本没有不达标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也属于是为即将结婚的人提供了一种服务。不少人来这里测试匹配度,但当时不一定登记,直到趋近满分,他们才会结婚,在证件上留存最好的数据。”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数据采集室附近。   女alpha摊手示意,请他们进去:“测试过程是全自动的,二位只需要根据屏幕提示完成每一步即可,我会在刚才的接待室等候。”   她用工作证刷开数据采集室的门,然后就转身走了。   脱离她的视线,宋争和许竟不约而同松开手。   大概是手汗的缘故,掌心传来微弱的黏腻感。   许竟用另一只干燥的手盖住掌心,交互搓了搓,说:“进去吧。”   采集室不大,布置得简约又不失温馨。   墙壁上挂着显示屏幕。屋子中央有两座长的沙发,每个座位上置有mini平板,面前的茶几上摆好了装满糖果的托盘。   宋争选了一边坐下,招手示意许竟快来:“反正肯定会通过的,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我没紧张。”许竟坐到他身边,毫不留情地回嘴,“是你出了那么多汗,我觉得不舒服,才搓手的。”   “那你……”   宋争还想再说几句,却被显示屏播放出来的语音提示打断了。   “请依次填写性别。”   屏幕里出现了沙发的镜面动画,两个可爱的像素风小人坐在上面,不停晃着脚丫。   首先闪烁的是宋争那边。   宋争拿起座位对应的mini平板,点击了选项(alpha)和(男性)。   接着是许竟,他也拿起手边的平板,选好了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   提交完成,显示屏再次提示:“识别成功。请按照屏幕中亮起的座位方向,依次释放信息素。”   这次先亮的是许竟的座位。   采集顺序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根据两人刚才提交的性别来决定。   无关自制力,在抵抗信息素影响这方面,alpha确实比omega要强很多。如果宋争先释放信息素,会对许竟造成一定的影响——轻则降低两人之间的匹配准确度,严重的话,还可能会紊乱许竟的身体。   空气中开始出现荔枝汽水的味道,先是从外一点一点包裹住沙发的区域,逐渐渗透到两人身边。   “采集成功。”   显示屏发出电子音,接着,代表着宋争所在的座位方向图案亮起。   宋争也缓缓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两人都采集完毕,电子音再次响起:“请亲吻对方,直至倒计时结束。”   宋争与许竟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还有这一环节。   气氛直接僵住,约莫过了十秒,显示屏重复了提示内容:“请亲吻对方,直至倒计时结束。”   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程序都走到这儿了,总不好因为眼前的“小”困难,就放弃那份互利的协议。   亲一下而已,有什么忍不了的,都是明白人,不难达成一致。   宋争伸手朝托盘抓去,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吃颗糖。”   “我也要。”   许竟回神,急忙说。   宋争便多拿了一颗:“给。”   糖果这种东西,只有含着的时候接吻,才能交换香甜气息,如果吃完再亲,味道就不好了。   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吃完。   混合热带水果的味道接连在嘴里炸开,两人对视几秒,许竟说:“来吧。”   “嗯。”   宋争不自觉捏紧手。   他偏头凑上去,赶在第三遍提示发出之前,轻轻贴住了许竟的唇。   “5、4、3、2、1……”   倒计时结束,电子音响起了最终提示。   “匹配即将完成。测试结果已发送至相关工作人员处,请带好您的物品,随手关门。温馨提示,采集过程会使您的信息素产生短暂波动,如您与伴侣目前尚未产生互慰行为,我们为您准备了速效阻隔贴,可按需自取,稍作休息,再行离开。”   --------------------   谢邀,无互慰行为,甚至不是真伴侣   题外话:在abo文里搞私设太爽了吧,我说有就有,我说什么流程就什么流程!   嘎嘎嘎简直是大快乐 第9章 登记   说到与烟草味合衬的信息素,大多数人都会直接往各种酒类的方向想。   而荔枝汽水与尼古丁燃烧的味道搭配起来,有种……在尚受限制的校园时期,趁着课间躲进厕所偷偷抽烟的感觉。   在远离稚嫩的路上,青涩着,故作成熟着。   许竟的嘴唇软软的。   这个念头突然一冒出来,就开始在宋争的脑子里循环。他好像完全记不得了,嘴唇这东西本来就应该是软的。   许竟的脸色有些泛红,呼吸也略显急促。   他搓热手掌,顺着耳后向下,缓缓按摩着腺体周围。   “你怎么了?”宋争问。   荔枝属于热带水果吗?   嘴里和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是温热的,可许竟的鼻尖为什么凉凉的?   匹配度会是多少呢?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有点……”许竟伸出另一只手,往茶几下方探,从标记着医疗图案的小盒子里找到了阻隔贴,“不舒服。”   宋争微微皱眉:“你不是和谁都能匹配吗,怎么还会有排斥的反应?”   许竟被说得发愣,随即瞪了他一眼:“不是排斥。”   宋争还没理解他的意思:“那你……”   “我跟你,”许竟脸上更红了,“咳,没有互慰过。”   通常,不管是否经历过交合、标记,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omega都难免要受到一些影响,或有催情效果,或有被镇压感,总之是会出现一些下位者的被动反应。   在这样的前提下,已与alpha产生互慰行为的omega,反应会减轻许多。不能说完全消除吧,但至少他们还能从对方的信息素中获得一些安慰,以此来抵消大部分的不适。   宋争没和许竟上过床,也没有给过其任何一种时效的标记,所以,他释放出的信息素,对许竟而言,只是纯粹的施压与侵犯。   他终于回神,手忙脚乱地抢走许竟撕了几次也没撕开的阻隔贴,麻利拆好,挪挪屁股坐近了一些。   “我帮你贴吧。这儿没有镜子,你自己弄也、也怪不方便的。”   许竟犹豫片刻,到底“嗯”了一声,轻若蚊蝇。   在数据采集室休息几分钟,许竟就差不多恢复如常了。   他们起身前往女alpha所在的办公室,到的时候,结果早就整理好了,用特定的卡片纸打印出来,一式两份,摆在桌面上。   “恭喜二位。”女alpha笑道,“匹配度96%,会有轻微误差,在上下0.05的范围之内。我们有工作规定,测试存在误差的情况必须告知大家,不过二位不必担心,这点数值,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   宋争不信似的,拿起面前的卡片纸,再三确认。   的确是96%。   许竟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但他瞥了宋争一眼,很快藏好了表情。   女alpha问:“那么,二位是否要办理结婚呢?”   两人对视,交换过眼神,许竟说:“我们商量一下。”   “没问题。”   女alpha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宋争拉着许竟走出登记办公室,两人靠着走廊的另一端墙,尽可能远离门口。   “怎么说?”   宋争问。   许竟耸耸肩:“看你,我都可以。”   宋争道:“结呗那就。匹配度是不是百分之百,我倒不在乎,结婚证件上好不好看也无所谓。至少,咱俩的结果还比你和别人的普遍值高那么一点儿呢。”   “什么意思?”   前一部分许竟懂了,后面那句,他听得很懵。   高“那么一点儿”?   宋争解释:“不是说,你和任何alpha的匹配度都可以达到90-95%吗?”   “谁说?”许竟好笑道。   见他底气似乎很足的样子,宋争摸摸鼻子,声音逐渐发虚:“大家都这么说。”   “达不到那么高的。之前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差不多在85-90%之间。”   安静了几秒,许竟说道。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所述根本无关自己,而是在讨论别人。   误信谣传,宋争一边觉得内疚,但一边又忍不住想为自己找回一些面子,于是小声驳道:“那还不是跟谁都能结婚嘛……”   说完他又后悔了,立刻抬眼去瞄许竟的表情。   没想到,许竟不气不恼地从容应对:“但我现在要和你结婚了。”   怕宋争不能马上理解似的,他又补充:“宋导,我是第一次结婚哦。”   这次轮到宋争脸红:“谁还不是第一次了!”   许竟没有再说什么,率先打开门,回到了登记办公室。   登记手续很简单,没过多久就办完了。   两人分好各自的红色小本,走出婚姻登记处,宋争纠结了好半天,终是鼓起勇气道:“对不起啊,许竟,刚才……我说话不中听。”   说“对不起”挺没面子的,但搞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是不说的话,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许竟本来也没生多大气似的,淡淡一笑,接受了他的道歉:“嗯。”   原以为还要被讽刺几句,如此简单便揭过去了,宋争不免舒了口气。   仔细想想,他还有种莫名其妙的高兴:“所以,你和别的alpha匹配度上限才90%,这么看,咱俩96%已经很高了。而且又不是真的……总之,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两个的信息素基础契合值就很高?”   一天恋爱也没谈过,更别说交合或者标记了,现在测出的数值,必然能与基础契合值直接划上等号。   宋争愈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这么简单的道理,许竟自然也明白,但他并不想接宋争的话茬,便说:“宋导往哪边走?顺路的话,我可以捎你一程。”   宋争拿出手机,草草看了几眼,说:“应该不会顺路,我去机场,晚上回沙漠。”   许竟诧异道:“时间这么赶吗?那我……”   “你不用,我这头预计明天解决完所有投资方和演员的问题,你呢,就好好休息,明晚之前回到剧组就行了。”宋争摆摆手,“秦淏跟我说,大多数投资人听了咱们的方案都没什么意见,也有几个撤资的,这都不要紧,剩下一小部分,撤资也解决不了的,秦淏自己搞不定,我得抓紧回去,和他一起应对。”   听到时间规定和自己的安排不冲突,许竟就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谁是那“一小部分”,并不难归结,但正如合同中商定的那样,这是宋争接受换主演的条件时,就该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的东西。至于怎么解决,解决的难度如何,是宋争的责任,他不会跟着掺和,这也是他们彼此之间都说好了的。   简单道别,许竟坐上了小常的车。   “咱去哪儿啊,哥?”   小常认出了宋争,知道对方是许竟正在参与拍摄的那部电影的导演,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再问跟结婚有关的事情了。   “去附近的花店吧。”许竟系好安全带,“然后送我回家。”   小常发动车子:“好嘞。晚饭呢?”   看着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的宋争,许竟像是提早想好了答案:“家里有吃的。把我送回去,你就可以下班了。然后,我明天回剧组,你看看帮我订傍晚左右的航班,到时候需要送我去机场。”   许竟买了一束纯白的康乃馨和一把橙花。   他将橙花扔到餐桌上,那束康乃馨则留在玄关处的小架子附近,并没有带进屋子的打算。   一个多月没回家,冰箱里几乎没有什么能吃的了,许竟简单收拾掉里面的过期食品,然后打开外卖软件,买了一些新鲜的草莓,和带泵头的免打发罐装奶油。   家里还剩三颗鸡蛋,刚好够用。   他找出面粉和其他材料,打入鸡蛋,搅拌成糊,倒在模具里,放进烤箱,准备做蛋糕坯。   外卖备注了放在门口即可,烤箱也需要时间来运作,所以暂且不再理会它们了。   许竟拿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去到浴室,打开水阀。   热汽灌满了整个空间,他脱掉衣服,从洗手台上方的柜子里拿出一片新的阻隔贴。撕下脖子上那枚贴布,他迈进浴缸,用手撩了一捧热水,轻轻在腺体周围打转按摩。   失去阻隔贴的帮助,身体里那种湿热的感觉又开始涌动,痒痒的,还有一点发麻。   会和宋争有那么高的匹配度,许竟也没有想到。那会儿在采集室,一感受到宋争的信息素,他就觉得有股暖流直窜而下,在小腹里乱撞。后来两人亲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宋争身上的烟草味更浓了,险些搞得他提前发-情。   他很久没有产生这么强烈的欲望了。   看来,这次回片场,要多带一些阻隔贴。   洗完澡出来,蛋糕坯也烤好了。   许竟从门口拿回外卖,拿出里面的草莓,洗净切片,和奶油一起装饰了蛋糕。   他把做好的东西都装进纸盒,换了一身舒服的便服,拿上玄关处的花束,开车前往外环的墓园。   还没有正式入秋,首都的夜晚就开始变凉了。   幸好风并不是很大。   这是一座中档偏高的墓园,位置不多。许竟抱着白色康乃馨,轻车熟路找到第二排的一块区域。   墓碑上写着:许弘语。   “妈妈,”许竟把花束放在墓碑前,随意扑了扑石台表面的灰尘,坐在上面,“我来看你了。”   他把纸盒打开,撕开叉子的包装,贴着一边规规矩矩地挖了几勺。   罐装奶油是已经配好甜度了的,蛋糕坯的面糊液里放了一点点代糖,不会给身材管理造成负担,再加上草莓本身带有的果糖,这块蛋糕吃起来有种刚刚好的感觉。   清甜,但不会发腻。   草莓蛋糕是许弘语喜欢的食物,显然他现在吃不到了,只能由将这份好意带过来的人代劳。   墓碑上有他的照片,看起来年轻、精神,一点也不像底下文字所说的“享年49岁”,仿佛才刚刚触碰到中年的边缘。   这是他生病之前,照过的最满意的一张照片。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很突然的……就决定过来了。”许竟轻声道,“其实是有点事情要跟你讲。”   他放下握着的塑料叉子,伸手去抚摸平整的石碑,并没有提今天刚办完的结婚证件,又说:“我拿到了一个电影的主角,男一号哦,本子也蛮好的。虽然过程会曲折,还得付出一些代价,但是别担心,不是你以前总嘱咐我,说不能用来做交换的那些东西。”   --------------------   没do过的条件下,o对a释放的信息素感受不到抚慰,只有施压和侵犯。以我看没看过为标准的话,这应该算是私设。 第10章 洋葱   所谓的“一小部分”,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人。   厉自宇。   他是被“资本”送过来的男一号,戏份也拍完不少了,突然被换,肯定是不愿意的。   厉自宇本人这边,三言两语谈不妥,想要解决他,最快的办法就是越过他,直接去和他背后的资本协商。   秦淏在赌,而且有把握赌赢,认为新灿娱乐的老总张盛对厉自宇只是一时兴起,并不会为了他放弃赚钱的机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代变了,开始有了“黑红”的说法——负面的评价反而能给艺人带来更多关注。舆论怎么写都好,换了许竟来演主角,能吸引的流量,绝对要比单靠厉自宇那点粉丝来得多。   往娱乐圈投钱可不是搞慈善,在“赚钱”和“赚更多的钱”之间,张盛会怎么选,显而易见。   况且,秦淏并不是空手赌徒,他有自己的“本钱”。   “利”是一把双刃具锋的刀,既可用于诱惑,又可用于胁迫。   除非张盛真的很喜欢厉自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不过即便如此,秦、宋两家的财力和势力摆在那里,想做生意赚钱,哪能到处树敌呢,为了一个omega得罪两家潜在商业伙伴,只要他的神志还清醒着,就不会坚持这么做。   计划就是这样的,而张盛的反应也恰好印证了秦淏的想法。   厉自宇躲在酒店房间里又哭又闹,打了无数个电话,也没能把张盛叫过来替自己出头。   等到宋争回去,跟着秦淏一起,和张盛通过视频,把预计收益大概盘了一番,这事儿就十拿九稳了。   不过,应张盛的要求,作为让步,剧组要为厉自宇保留一个角色,大小不记,至少别让他直接离开。   宋争也正有这个意思。因为以他对厉自宇的短暂接触和了解,只要把厉自宇放走,那人前脚离开沙漠,后脚就会大张旗鼓地开麦,诋毁整个剧组。   这样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但……角色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又不可能为了补偿他,现刨一个新坑,往剧本里加人物。   那么就只有对调了——许竟演男一号,让厉自宇去演许竟原来的那个角色。   厉自宇当然不肯。   逼得秦淏实在没办法,把家里公司下半年的综艺提案透给了张盛,承诺给他开后门,让他送几个新灿的艺人进来。   有好处,不拿白不拿,张盛欣然同意,表示厉自宇那边他会劝。   然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劝的,又过了个把小时,厉自宇终于消停了。   这部电影再开机,就是第三次拍了,老话总讲“事不过三”,再出幺蛾子可就太不吉利了。   宋争和秦淏商量着想要万无一失,便趁机追加条件,决定即日起封闭剧组,不允许粉丝探班,并让厉自宇签了保密协议,保证拍摄期间不会向外透露任何关于剧组调换角色的消息。   前有宋争、许竟被拍一起离开剧组,出入机场,后有封闭拍摄,停止探班,换角色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媒体和营销号,但这正是秦淏要的效果:随便他们如何猜测,任凭外界波澜四起,所有当事人一概缄口不语。   如此一来,最大程度地勾起吃瓜群众的好奇,并令它们随着拍摄进度逐渐累积,宣传buff自然就越叠越满了。   应许竟的要求,小常给他买了傍晚的机票,等落了地,再回到酒店,沙漠的天就差不多要黑了。   他给宋争发了条消息,行李还没收拾完,宋争便回复说自己在房间,让他带上结婚证过来。   许竟从包里拿了结婚证,想了想,又翻出一枚新的阻隔贴,对着镜子换好。   他特意把外套拉链系到顶端,遮住脖子周围,不想让宋争看到。   不然,宋争又该提起匹配度的事儿了。   又不是真的情侣,说什么说,不嫌烦得慌。   对着镜子,像是怕不稳妥似的,许竟又把外套帽子也掀起来,扣在脑袋上。   宋争和秦淏都在,他们点了披萨,七扭八歪地窝在床上吃,一边吃,一边不知道在聊什么。   屋里没开窗,一股刺鼻的烤洋葱味扑面而来,许竟皱皱眉,把帽子拉得更低,但对此未置一词,只说:“明天开机?”   “差不多。”宋争扯了一块新的披萨,朝许竟的方向递,“都解决了。”   许竟摇摇头,委婉地拒绝了他:“谢谢,不用了。”   宋争随口问道:“不喜欢吃吗?”   披萨还好,虽然有点油腻,却不是完全不能吃。许竟不喜欢吃的是洋葱,而那块夏威夷披萨上有很多洋葱块。   但他不想告诉宋争真相,更多的,是不想让宋争知道自己的喜好。   于是他做出遗憾的表情,笑着说:“太晚了,我不能吃。”   宋争没有怀疑,只以为许竟是要保持身材,就说:“好吧。”   他翻身下床,洗干净手,然后问许竟要来了另一份结婚证。   两个小红本并排摆在床边,宋争盘腿坐在地上,苦撑着下巴苦恼道:“官宣文案写什么好呢……”   “余生请多指教。”   秦淏头也不抬地来了一句,声音模糊,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披萨。   “土不死你。”宋争没好气道,“这么好的话,你留着自己结婚的时候用吧。”   许竟不禁在心里发笑,觉得眼前的两人好幼稚。   估摸着把他叫过来只是要结婚证,他就说:“你们慢慢想,我先回去了。需要转发的时候,告诉我就行。”   注意力被许竟的声音吸引过去,宋争猛然抬头:“别走!”   “啊?”   许竟被喊得一愣,有点不知道宋争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宋争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他挠挠耳朵,说:“这件事情也有你一份嘛,帮忙一起想想。”   婚姻确实归他们双方共有,但可惜是假的。   理由不成立。   他要是好好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竟兴许就答应了,但他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谁能乐意。   空气里的洋葱味也让人越来越烦躁。   许竟懒得装了,干脆摆出一个比这场婚姻更假的笑容:“我想不出来。”   说来奇怪,放在别人跟前,宋争算是个蹦精蹦灵的主,没吃过什么亏,谁在他这儿也基本占不到便宜。   偏一遇到跟许竟有关的事儿,他就像被地主家傻儿子附身了似的。   “你都没想,就说想不出来。”   他不悦道。   秦淏是多有眼力的人呐,见此情形,赶紧抓起盒子里最后一块披萨。他趿拉着鞋,边往门口走,边说:“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跟着掺合什么,回去洗洗睡了,明天一堆工作呢。”   门一开一关,带走了一股烤洋葱的味道,许竟正巧站在门边不远处,甫一呼吸到新鲜空气,顿时觉得,房间里好像没也刚才那么熏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怎么回事,不过才跟宋争相处了两天,居然就受到影响,也变幼稚了。   跟傻子较劲,何必呢。   再说,他又没有真的变成宋争的老婆,只是法律证件意义上的伴侣,拿什么身份和立场跟人家较劲。   这么想着,许竟走到房间深处,把窗子打开,回身又顺手收好床上的披萨盒子,丢进垃圾桶,系好袋子封口。   “演员不就是照本演戏么,创作的事儿,还是得让你们学编导的来。”   他退回门边,重新做好表情管理,玩笑着说道。   宋争逐渐觉出不对劲了。   看到许竟行云流水地一套收拾卫生的动作,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人家面前有点邋遢。   虽然已经领证结婚了,可许竟到底不是他真正的妻子,没义务为他打扫房间,伺候他穿衣吃饭。   即便是那些正儿八经结婚成家的,就算老夫老妻了,还得偶尔在彼此面前讲究一下形象呢,他刚才也太大条了,竟然什么都没注意到。   “我来吧!”宋争弹起来,“你放着,许老师,我来。”   许竟环抱着双臂,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宋争接下来的动作。   宋争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   无奈,他只好尴尬地伸出手,扑了扑床单边沿的褶皱,让其看起来变得平整。   数秒过后,几条褶皱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演了一出“众神归位”。   许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晌主动打破窘局,说:“干什么,说话不算数,又要喊回我‘许老师’了?”   宋争不由自主舒了口气:“下意识的,叫顺嘴了。”   说每句话都带着目的,是许竟一贯的行事风格。   他搬了椅子走过去,坐在床边,认真道:“提起这个,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通个气儿。”   许竟说话的时候好像会施发魔力,能轻易地将人在各种情绪之间带来带去。   宋争心中突然蹦出了这样一种感觉。   他随之正色:“怎么呢?”   “私下里,在剧组的时候,”许竟说,“以及受人关注的场合,你希望我们分别怎么称呼彼此呢?”   确实是很有探讨必要的问题。   宋争沉思片刻,说:“私下正常叫彼此的名字吧。在片场的话,要稍微正式一些,不因为婚姻关系影响到专业度,也将会是我们后期的一个卖点。你不喜欢我喊你‘许老师’,那我就还是叫你‘许竟’……”   叫角色名还好,如果导演在片场直接叫演员的本名,几乎就可以算是明显地表示不喜欢这个人了。   但如果有了婚姻这层关系,在别人看来,这种不用考虑是否妥当的做法,反而会变成他们之间很亲密的证明。   许竟表示同意,接道:“那在片场的时候,或者有同组其他人在跟前,我就喊你‘宋导’。”   “其余场合,视情况而定,”宋争继续说,“谁先反应过来,就叫对方‘老公’或‘老婆’,互相提醒吧。”   --------------------   于是,宋大傻子开始频繁拉着许竟出入公众场合,逐渐迷失在那一声声“老公”里。(瞎说) 第11章 热搜   官宣文案的思路最后到底还是许竟贡献出来的。   当晚,宋争发了微博,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贺岁新片《老婆》开机大吉,主演@许竟。   配图是两本打开的、叠放在一起的结婚证件。   这种文字游戏似的表达方法,表层上既符合两人导演和演员的工作身份,实际里又给人留有遐想空间。   真假虚实,如何撰写,任由各路媒体与营销号发挥。   许竟评论并转发了这条微博,配文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害羞的表情。   不到半小时,两人就上了热搜,高居词条爆榜第一。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秦淏在剧组群里发布了更换电影主演的通知,并明令禁止任何参演艺人与工作人员外漏此事,声称如有截图或流言传出去,一定会查明源头,追究责任。   突然换了主演,之前排好的通告大框就基本作废了。宋争只能再给演员组一天休息调整的时间,然后让摄制组加班加点,赶出一份新的通告。   不过这样安排也正好,他就能有时间拉着许竟好好演一演结婚的这场戏了——消息放出去,肯定会有很多人跑过来一探究竟,明天不用拍摄,他打算带许竟在周边走走,给狗仔和营销号提供一些照片素材。   随着【宋争许竟 结婚】和【电影 漠】两个词条的热度越来越高,宋争的手机不停弹出新消息,屏幕都快卡出二维码了。   想也知道全是来八卦的,他懒得理会,干脆装看不见,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跑到朋友圈当起了皇帝,悠哉悠哉地批阅着一条条“奏折”。   以至于宋寒给他发消息,他也没看见。   顶多也就十分钟,宋寒那头等不到回复,干脆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   宋争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次,才接通电话。   “哥,”他清清嗓子,“咋了?”   宋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严肃,似乎是在克制着不悦的情绪:“你说咋了,自己干的好事,你问我咋了?”   设计假结婚的事情,宋争不是没估量过家里人的反应。   父母会如何生气都不重要,毕竟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反抗他们,但宋寒……   同辈人之间本来就会更亲近一些,宋寒又是他哥,一个爹妈生的,亲得不能再亲。他先斩后奏,不对,应该是根本都没“奏”,就不管不顾地把婚给结了,即使还有什么豪门千金或者少爷的,不嫌弃这些,非要嫁给他,法律也不允许——因为国家有明文规定,每次变更婚姻状态,都必须要间隔超过三个月才可以。   也就是说,要等他离了婚,再到能结婚,至少半年过去了。   而在此期间,宋家想搞商业联姻,暂时只能将压力都堆在宋寒身上了,这么想想,他挺对不住宋寒的。   况且,他刚从宋寒的口袋里掏了一千万出来,没捂热乎就花出去不少了,哪有底气面对人家的质问。   宋争心里虚得慌,语气中不由带了许多讨好:“这个吧……哥,你听我解释。”   电话里没音了,只有零星的几声叩击,经过线路传播,变得不太清楚,隐约像是用指尖敲打桌面发出来的。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半晌把心一横:“我是真的喜欢许竟,我、我爱他爱得发疯……”   宋寒打断他:“我看你也是疯了。”   感觉再说下去就要挨训了,宋争识相地闭嘴,把后面数句胡编乱造统统吞回肚子里。   从小到大,宋寒对他都极其宽容,无论他再怎么调皮捣蛋、特立独行,宋寒也基本不会生气,甚至多在父母面前袒护他,替他顶包。这么多年,宋寒跟他发过几回火,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但是,次数虽然少,每回都还挺严重的,一点也不好承受。   宋争对此深有体会。   再说,他又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小子,宋寒对他多好,他都有数,也打从心底不愿意惹对方生气。   “你要钱就是为了干这个?”   宋寒想了想,问道。   他不经常关注娱乐圈,所以并不了解许竟的风评到底有多差,但他是一个惯用商业性思维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想到,宋争作为这部电影的导演,在拍摄进行期间,娶了组里的一个男演员,肯定会牵扯出一大堆需要用金钱来处理和摆平的事情。   “对……因为换主角,有几个投资人要撤资,”宋争忙不迭回答,怕宋寒跟他追回那笔钱似的,赶紧又说,“钱我已经花完了!哥,你放心,等电影上了,我肯定一分不差地还给你。”   电话那头,宋寒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闻言一愣,随即扶额道:“别转移话题。谁催你还钱了,拿你哥当什么人呢,仨瓜俩枣的,也至于追着你屁股后面要?”   紧接着,他话锋一变:“老实说,你和那个许竟,到底怎么回事!”   宋争坚持刚才的说法:“就……我喜欢他嘛。”   他在脑子里暴风搜索着一切可以作为支撑的依据和论点,结果到最后,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数字。   96。   他和许竟的匹配度。   “一见钟情,”宋争硬着头皮往下编,“我对他一见钟情,他也……嗯,他也对我有意思!他暗恋我,组里有人说我坏话,他还替我出头来着。哥,我跟你说,我们俩去婚姻登记处,测出来的匹配度可高了……”   宋寒听得头大,叹道:“你啊,平时挺骄傲的人,怎么一谈对象就变成这样。”   芮深的事儿,宋寒也知道,包括两人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到后来的种种,他多少都了解一点。   听这话的意思,宋寒是把许竟和芮深放在了式子两端,正做着比较。   感觉他应该是暂且信了。   将悬在嗓子眼的那口气吐出去,宋争闷声道:“我哪样了。”   宋寒可不是来闲聊问候家常的,他有自己的逻辑,不会轻易被带着走。   没给宋争太多反应的时间,他又说:“我让秘书看一下行程,明天下午,我记得是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会,大概推不了,差不多五点左右能结束,这样,你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给我。”   “啊?”   宋争懵了。   “啊什么啊,等我落地了告诉你,”宋寒接着说,“带上许竟,一起吃个晚饭吧。”   “这……这不好吧,太快了,哥,你给我们点儿准备的时间嘛,现在就带他见家里人,未免太快了。”宋争推三阻四。   宋寒听出了一丝漏洞:“谈对象谈到要结婚这种地步的,不都是先见过家长,然后才去登记吗?你俩急什么,风风火火地就把证领了,爸妈那头不好说,你们想暂且瞒着,多少还说得过去,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能吃了他还是怎么着?何况,就算我们再怎么不同意,这婚你不是也结完了么,还要准备什么?”   说完,他立马又自问自答,笃定道:“宋争,你有事情瞒我。”   宋争赶忙否认:“哪有!哎呀,你别激动,我……我这不是怕挨揍么,都成家的人了,让老婆看见,多没面子。要不就咱俩吧,哥,我请你吃饭,行吗?”   “不行,少废话。”宋寒言简意赅,“就这么定了。”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留下宋争满脸凌乱,仰天长啸。   “啊……”   房间门被人刷开,秦淏走进来,鄙夷道:“有病啊,老远就听见你在这儿嚎,像他妈野狗发情了似的。”   门边撞到墙面,“嘭”的一声,把宋争被吓得不轻。   嘴里那口气才呼出去一半,生生噎住了。   “干什么!”他不满道,“有没有礼貌,不会敲门?”   秦淏表情里满是嫌弃:“发神经,你备用卡在我这儿,我敲个屁啊。怎么,要不要我给你写张拜帖,遣小厮送过来,再择个良辰吉日,登门与你会面?”   宋争拄着床边,俯低身子捡起一只拖鞋,径直朝着秦淏眼前扔:“有屁快放。”   秦淏灵巧地躲过,还故意把那只拖鞋踹得更远了。走进来,他说:“嚎什么,天塌了?”   “差不多吧。我哥,”宋争耷拉着脑袋,“他明天要来,说是找我和许竟一起吃饭。”   说起这个,他忍不住嘀咕:“也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听到是和宋寒有关的事儿,秦淏的耳尖微不可见地抖了抖,但他语气上装得依然漫不经心:“有什么好准备的,他是你亲哥,还能生吞活剥了你不成?”   宋争没跟着他的思路,兀自琢磨片刻,来了精神,一拍大腿:“诶,有了!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有你在,还能帮着插科打诨,省得没说几句就被我哥看出什么猫腻来。”   秦淏“嘁”了一声:“得了吧,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咱们这点儿小伎俩能骗过寒哥吧?他既然说得那么不容置疑,肯定是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怎么办啊……”   宋争绝望地往后一躺,栽进软绵绵的枕头里。   “你到底帮不帮忙!”   秦淏双手插在口袋里,无语道:“去还不行吗,我什么时候不帮着你了。别想了,想也没用,明天要死是明天的事情,今天先乐呵着。”   “滚,我可乐不起来。”宋争翻身,调转方向背对着秦淏。   秦淏“嘿嘿”一笑,甩了右脚的拖鞋,往宋争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蹬了几下:“我给你找了个乐呵的活儿。”   --------------------   宋争:我哪样了?   宋寒:大舔狗样。 第12章 照片   宋争没防备,挨了头两脚,剩下的躲过了。   他爬起来,问:“啥活儿?”   秦淏拿出自己的手机,象征地晃晃:“拍床照。”   “什么床照,”宋争不解,“和谁拍?”   “当然是和许竟拍了,难不成跟我啊?”秦淏毫不客气地送给他一个白眼。   宋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下子就开始泛红:“你有病吧,拍那个干嘛,许竟能同意吗!”   秦淏往他肩膀上使劲抡了一巴掌:“人家已经同意了。不是,我就让你俩拍一张在床上躺着的合照,发朋友圈用,你想哪儿去了。”   “哦,”宋争慌乱地眨眨眼,“哦,那你没说清楚。”   洗了把脸,又换上平时睡觉穿的t恤,宋争跟着秦淏来到许竟的房间。   路上,秦淏匆匆向宋争解释了需要发朋友圈的原因。   热搜挂上去之后,他一直关注着微博上的评论风向,发现大部分人都持质疑态度,觉得他们在哗众取宠,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给电影《漠》炒作。   确实有炒作的成分,但这和几人的初衷有一些偏差——给电影增加热度是附带的,最主要的,是得让大家相信他们真的结了婚,而不是只拿这件事情炒作。   否则,外人都不信,宋争的父母又怎么会信呢。   这个时候,如果宋争发了秀恩爱的朋友圈,肯定会有好事的人把截图捅给媒体和营销号,等到这张截图在微博上流传开来,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许竟过来开门,脸上还贴着面膜。   “稍等啊,我去洗一下。”   “不用,不用,”秦淏阻止他,“这样特别好,拍出来真实。”   面膜的时间其实已经到了,但许竟也没开口反对,而是回到洗漱台前,拿出一瓶喷雾,沿着面膜的边缘,由外向里打圈,仔仔细细地给脸上补了一层水。   不知道是因为刚洗完澡,还是那瓶喷雾,许竟的发梢湿漉漉的。乖顺的发型,毛绒绒的浴袍,屋子里热热的水汽,和湿润的白色膜布,几种条件同时发挥作用,将他立体的面部线条与单薄的身材一并柔化了,使他看起来软乎乎,像只年糕捏的团子。   空气中有淡淡的荔枝汽水味,宋争耸耸鼻尖,盯着许竟的模样,不自觉看直了眼睛。   许竟感受到了那道烫人的视线,但没说什么,也不朝宋争的方向看,只是从洗漱台的小柜子里拿出新的阻隔贴。   对着镜子贴好,他回身一笑,礼貌地催促道:“抓紧拍吧,我刚喝了热牛奶,有点困了,怕影响效果。”   几人往屋里走着,突然,许竟顿住脚步,大方直言道:“副导演,我们两个商量着拍就好了,不麻烦您了,能不能……请您先回去。是这样,我的发-情期快到了,跟两个alpha同时待在密闭空间,信息素太浓烈的话,我恐怕控制不好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   秦淏赶紧点头:“行,你们拍,不好意思啊许老师,是我考虑不周了。”   其实没必要道歉,因为他又不知道许竟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这么做只是出于个人修养。   宋争后知后觉,把秦淏推到走廊,关上门,他偷偷挥手,在面前扇了扇风,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脸颊降温。   奇怪,要发-情的人反而大大方方地说着这话,他一个只是出耳朵听的,替人家害臊个什么劲儿。   再回到屋子里,许竟已经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半躺着整理浴袍。   “怎么拍,”看到宋争折回来,他问,“你想要什么姿势。”   宋争垂下眸子,克制自己的眼神不要往人家浴袍底下撩。   “都可以。”   许竟貌似真的很困,半遮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那你躺过来吧。”   听着他摆明想要速战速决的语气,宋争也没功夫害羞了,大步走过去,直挺挺躺在床的另一侧。   “离我近点儿行吗,别那么僵硬,”许竟不禁发笑,“咱俩是同床,又不是合棺,你干嘛一副赴死的模样。”   宋争闻言往他身边拱了拱,不服输道:“我才没僵硬,我这、是尊重你,才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你可别不知好歹。”   许竟挑挑眉:“哎哟,还想动手动脚,怎么个动法,说来听听?”   也就是嘴上厉害,宋争实际没有多少“真本事”。   之前那段恋爱关系里,芮深不喜欢受人摆布,还要求宋争对其百依百顺。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被动去顺应芮深的要求,讨得对方欢心,所以根本没有太多主动出击的经验。   他哪里招架得住许竟这样的“情场高手”,挨了人家随便几句挑逗,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于是,宋争故意装听不见,打开手机的相机功能,调到前置摄像头,凶巴巴地对着许竟说:“你把脸靠过来。”   “好的。”   许竟痛快地答应,随即像只慵懒又不失优雅的猫咪,撑着身子爬起来。他手脚并用,靠近宋争的身体,然后拉过宋争的一只胳膊,向上摆出环抱的空间,末了钻进去,枕在那条手臂上。   躺着蹭了几下,找到最舒适的姿势,他反手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手机,随便打开一个软件,做出看得认真的模样,说:“拍吧。”   宋争被蹭得浑身发热,耳朵、鼻子、嘴巴到处都木木的,各路感官一会儿放大,一会儿又突然变得模糊。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故意转移注意力,去挑许竟的毛病,说:“你都没看镜头。”   “就这么拍吧,”许竟头也不抬,不知是真的被屏幕上的内容吸引住了,还是装出来的,漫不经心道,“这样显得自然。”   这个姿势实在太亲密了,虽然隔着衣服,两人的身体还是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   心跳逐渐加快,宋争举起手机,草草拍了一张,便“落荒而逃”,抽回胳膊:“行了。”   照片出人意料的好看。   暖调的画面里,许竟全脸都在,敷着面膜,认真看着自己的手机,表情中还带了一点点笑,仿佛是从屏幕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氛围是一方面,不可否认,作为艺人,他的颜值也确实抗打,这么随手一拍,竟然就有点杂志内页的感觉了。   而照片里属于宋争的部分,只有半个下巴、一条手臂和一大块衣襟。   足够了,因为朋友圈是由他来发的,这么私人的账号,根本不会像微博等一些平台,涉及有团队帮着运营的可能。   就算他的脸没有出镜,也能最大程度地宣誓主权。   听到“行了”两个字,许竟立马掀开面膜,随便团了团,下床去洗脸。   他趿拉着拖鞋,一边走,还一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宋争也坐起来,环视四周,猛地产生了一种直觉。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两人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啊,宋争对于许竟来说,仍然是一个未经过信息素交合、具有陌生侵略性的alpha,到底是什么牛奶,能让许竟变得那么困,连最基本的防备都不剩多少了。   许竟是不是在说谎,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宋争越发不安,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房间没有微波炉或小煮锅等物件,不具备加热东西的条件,许竟说自己喝了一杯热牛奶,那么唯一能实现的做法,就是叫酒店的客房服务。   但是,客房服务能尽快送来客人需要的东西,却不会候在门外,等着客人使用完再立马将物品收走,通常都是次日或下一次服务时取回,不会特意过来拿一趟。   可许竟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杯子。   也就是说,他没喝过所谓的“热牛奶”。   洗漱台那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是许竟在洗脸。   宋争想到一种可能,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视桌底下的垃圾桶。   一只白色的药瓶静静躺在最上面。   没看到什么明显的脏东西,宋争干脆直接伸手将药瓶掏了出来。   瓶身的标签被撕掉了,只剩一点点残余的胶痕,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里面也空了。   宋争把药瓶拿到面前闻了闻。   酸酸的味道,像是维生素,但还有一股无法忽略的苦味搀在其中。   看来瓶子里应该不止一种药。   水声停了,宋争赶紧把垃圾桶归位,后退几步躲回床边,站在那里假装看手机。   许竟在手心里搓热了面霜,半闭着眼睛,边走边往脸上涂。出来看见宋争,他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还没走?”   宋争支支吾吾道:“啊,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朋友圈的配文。”   许竟困得眼皮直打架,摆摆手:“随便,你爱怎么发就怎么发。还有别的事儿吗?”   虽是这么问了,但他表情里分明写着:我很困,马上就要不耐烦了,所以不管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说吧。   宋争识相地摇摇头:“没了。”   许竟困到模糊,顾不得自己定下的“与宋争之间非必要不进行肢体接触”的原则,他只感觉,再不躺下睡觉,就要忍不住一头栽进地毯里了。   “很好。”   他拽起宋争的胳膊,连推带搡地将人“扔”了出去。 第13章 “了解”   “咔嗒”一声,房门落锁。   宋争站在外面懵了许久,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   洗漱好,躺在床上,他打开朋友圈,点击分享图片,琢磨了半天,缓缓配上一行文字:统一回复,人在床上,老婆在怀里,勿念。   当然,发之前,宋争没忘了屏蔽父母和其他的亲戚长辈们,想了想,摸不准宋寒那头会是什么情况,怕这张照片惹得对方更生气,他就把宋寒也屏蔽了。   哎呀,宋寒!   坏了,刚才光顾着克制自己,还有调查许竟,他把宋寒明天要来的事情给忘了,没能和许竟提前打声招呼。   宋争赶紧退出朋友圈,回到消息列表那个页面,从一堆小红点里扒拉出跟许竟的对话框。   敲敲删删,他最终发出去一段话。   [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等了足足五分钟,连“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也没出现。   许竟估计是睡着了。   他索性直接把自己要说的都说完,然后也去睡了。   [ 晚上我哥要来,说想见见你,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吃个饭,行吗?]   转天,宋争醒来,手机里已经收到了许竟的回复。   [ 可以。]   时间是一个多小时之前。   “起这么早……”   宋争嘀咕着,看了眼表,发现才不到九点。   也就是说,许竟七点多就起来了。   他眯着眼睛醒盹儿,心里想,昨晚吃过药的许竟困成那样,早上还能正常起床,看来应该不是头一回服用,而是已经吃习惯了,对药物产生了一定的抗体和依赖。   再次拿起手机,他给许竟发消息。   [ 白天呢,你要做什么?]   许竟没有立马回复,而是过了二十来分钟,才回道:[ 休息。]   联想到昨晚在许竟房间的垃圾桶里看到的那只药瓶,宋争不自觉紧张起来,问:[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仍然过了一会儿,他才等到许竟的回复。   这次是一条语音。   “没有,没什么事情做,明天就开拍了,我想多休息一下,调整调整状态。”   许竟的声音带了点儿喘。   不等宋争说什么,他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刚刚在跑步,有人拍我。我现在回到酒店楼下了,你起了吗,一会儿要不要一块出去吃早饭?”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许竟肯主动帮着“经营”这段备受关注的婚姻,宋争心里很是感激,就连晚上即将要面对宋寒的不安,也因此缓解了几分。   他赶忙回以语音:“好,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   应该是进了电梯,消息变回了文字。   许竟说:[ 我得冲个澡,你先别急,等我过去找你吧。]   半个小时以后,许竟换了一身干净的运动服,出现在宋争的房间门口。   他还是把衣领拉到了最顶端,遮住覆盖在腺体上的阻隔贴。   昨晚太困了,锁好门,他就扑在床上睡着了,脖子上的阻隔贴忘记撕掉,带了一宿,刚才出门前又换了新的,一直捂着,导致腺体周围的皮肤出现了一片红痕,又痒又疼的。   电梯里,两人并肩而立。宋争比许竟高了将近半头,这会儿许竟没戴帽子,因而他很轻易就从衣领的空隙看到了异样。   “你脖子怎么了?”他问。   “没事。”   许竟不自然地拎了拎领子,试图完全遮住阻隔贴。   宋争眉头紧蹙,伸手轻轻扒低许竟的衣服,严肃道:“怎么这么红,过敏了吗?”   说着,他左右打量发红的部位,指了指阻隔贴,又说:“是腺体周围呢,可别不当回事,是不是这东西弄的?撕了吧,总贴也不是办法,轻则造成皮肤问题,重则伤害腺体,你要是担心被我的信息素影响,我可以打抑制剂。”   许竟颇为惊讶,扭头看向宋争。   确认过宋争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豪的玩笑,相反的,全是认真,他笑道:“居然有alpha会对我说出这种话,好难得。”   宋争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而且对于omega来说,发-情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们的体质本来就更弱一些,总是用药物抑制,会伤害内里的,不像我们alpha,用喷雾或注射的方式,防止信息素外溢给别人造成麻烦就好了,又不会影响到主动释放的功能。”   看他好像确实没有抬杠的意思,许竟不由想起上次在机场见到芮深的情景。   通过芮深骄矜的言谈举止,许竟能够判断出来,宋争和他谈恋爱时,必定是将他捧在手掌心里供着的,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他将宋争调教成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一味让omega受罪的alpha。   说实话,当今社会,这样的alpha相当不好找呢。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只可惜,他这个“后人”身份只是暂时伪装的,还不知道这么有a德的男人,以后到底会便宜了谁。   不光为了自己,许竟也要替彼此考虑,就同意了:“好,等会儿吃完饭回来,我把阻隔贴撕掉吧,正好晚上见你哥,也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两人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一家早餐铺,看到门外有几个狗仔,还有拿着手机拍照的人,宋争便去拉许竟的手,许竟也顺势环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与他相伴着往外走。   牵手这事儿就是这样,多来几次就好了,越做越自然。   吃完饭,两人各回各的房间,许竟寻问了宋寒到达的时间,然后说要休息,在此期间,宋争便没再打扰他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统筹组给出了新版的通告大框,宋争和秦淏一起确认过,没什么问题,就交回给他们去做细化。   越接近晚上,宋争的心里就越忐忑,老是有预感,觉得宋寒那关不好过。   他躲在酒店房间里,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各个软件来回切换,迷迷糊糊还睡了一觉,总之把所有能逃避现实的手段,都差不多用了一遍。   宋寒是晚上八点半到的,沙漠的天刚刚见黑。秦淏开车去机场接他过来,宋争则带着许竟,提前订好了包间,在饭店等着。   许竟打扮得很好看。黑色高领底衬配白色衬衫,顶端两颗扣子都松着,刚好露出项链上珍珠与银扣相间的部分。下身配了一条版型有点像西裤的黑色修身牛仔裤,最后是一件黑白相间的小香风编织外套。   没其余贵重的首饰,整体来说恰到好处,既有符合他年龄的精致与沉稳,又不会用力过猛,看着比宋寒还要成熟和有钱。   另外两个人虽然也收拾干净了,但相比之下,还是显得逊色许多。   宋寒大概是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刚开过会,就直接从公司出发过来的。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暗灰色西装,腕子上戴了手表,让人打眼就能看出他的气势与身价。   不知道秦淏在车上跟他聊什么了,远远瞧着,他的表情还挺温柔,看不出要找茬的架势。   宋争赶紧牵着许竟迎上去:“哥!”   许竟也跟着叫人:“哥。”   宋寒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先进去吧。”   进到包间,他周身的气压就低了下来。   四人围着圆桌,谁也不说话了,终于是宋争率先投降,将菜单摆到宋寒面前,讨好道:“哥,你点菜吧。”   宋寒随手将菜单推给秦淏:“我也不知道这家的特色,小淏去点吧。”   这个“去”字很巧妙,意思就是要把秦淏暂时支出去。   秦淏会意,应了声“好”,拿起菜单,他丢给宋争爱莫能助的眼神,随后将门开了一条刚好能挤出去的缝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等他走了,宋寒单刀直入,挑明道:“你好,许竟。今天来之前,我利用工作空余,简单了解过你的资料。”   以为宋寒是要说许竟在娱乐圈的名声,宋争急忙开口,想要解释几句:“哥,网上的谣言含水量太高,许竟其实……”   不成想宋寒无视了他,盯着许竟,继续道:“你不是首都人,老家在南城,今年26岁,前公司是万象娱乐,已于年中解约,现在‘自由身’,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工作室。”   许竟没想到宋寒这么快就会对他的背景下手,不过,这点程度还不足以让他慌乱。   他平静道:“是的。”   宋争错愕地看着宋寒,随即明白过来,所谓的“了解”,根本不只是上网搜一搜。   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宋寒徐徐道:“你的母亲去世了,时间也是今年的年中左右,家里目前只剩下你自己,对吗?”   宋争有些听不下去了。   如此私密的信息,网上根本不可能有,许竟也从没说过。   他确实设想过以后带许竟回家,很可能会遭到为难,但一上来就调查别人家庭,句句揭谈痛处,未免也太过了,许竟不该承受的。   “哥,”宋争站起来,“你这样……”   “坐下。”   不等他说完,宋寒便淡淡呵斥道。   许竟伸手拉住宋争的胳膊,示意他无需激动,随后换了对宋寒的称呼,不卑不亢地说:“宋总说得都没错,这就是我现在的情况。”   --------------------   宋争:a德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 第14章 谈谈   “抱歉,我的做法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见许竟改口,宋寒微微一笑,但眼神中仍有不明的深意。   “但请相信,我无意冒犯于你,也没有什么打探别人家世的癖好。只不过,宋争之前谈的对象,家里也都知道,这次他瞒着我们,突然和你结了婚,父母那边是一大关,在他们前面,还有我这一小关,这样讲或许太过思想陈旧,但确是事实。”   包间里有提前备好的茶水,宋寒打开餐具,拿出里面的套杯,给自己倒了水。   吹凉表面那层,他喝了几口,又继续说:“调查你,是我身处在他哥哥的立场上,必须要做的事情,我的动机并不带有恶意,还望你能够谅解。”   许竟用眼神示意宋争稍安毋躁,随即淡定起身,走到宋寒面前,为他续上半杯茶水。   “当然,”许竟说,“着急登记领证,确实是我和争争做得不对。如果早知道您是站在争争这边的,我们两个一定会提前和您商量,看怎么过后面的一大关,不该自作主张,用最孩子气耍无赖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这么仓促地结了婚。”   宋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许竟的动作,末了拿过他倒的茶水,送到嘴边,浅浅呷了一口。   明明是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怎么经过三言两语,就突然调转个头,完全变了模样呢?   24岁的宋争手上没敢轻举妄动,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颗烟,忍不住想道:好家伙的,这就是他们26、7岁的人的世界吗……   许竟慢悠悠地回到座位,途经宋争身边,还佯作亲昵地伸手在他脖子侧面扶了一把,实际在宋寒看不到的角度,指尖暗暗用了一点力气,提醒宋争,该是他说话的时候了。   正襟危坐半天,宋争提着心吊着胆,等的就是这一刻。收到信号,他赶紧开口:“哥,你怎么安排的呀,要是公司没有什么急事儿,你就在我们这里住一宿吧,不然太晚了,回去多折腾,将近四个小时,落地都后半夜了。”   宋寒没有继续发难,加上秦淏油嘴滑舌地在中间打圆场,这顿饭吃到后面,还算轻松。   也不知道确实是太累了,还是另有打算,他爽快答应了明天再走。   他们包的酒店,只剩宋争和秦淏住的那层还有空房。几人在前台办好临时入住的手续,进了电梯,宋争按亮对应的楼层键,顺手想帮住在楼下的许竟也按好,许竟却悄悄在他腰后面拧了一把。   他疑惑地转头,还没来得及询问,只是互相交换几个眼神的功夫,电梯就错过了许竟住的那间屋子所在的楼层。   “别闹。”   许竟恶人先告状,对着宋争轻声斥道,随即神情害羞地朝宋寒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人,见此情景,一定会以为是小情侣之间在酸臭打闹。   出来电梯,秦淏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宋寒的注视下,许竟挽着宋争的胳膊,跟他一起回了屋。   关上门,宋争懵懵地说:“你在干嘛?”   许竟竖起手指,放在唇间,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半天,直到走廊里隐约传来一声关门的动静,他才松了口气,拉着宋争进到房间深处。   “你傻呀,当着你哥的面,我不得装一下吗!”他说,“哪有把已婚的omega独自丢在其他楼层住的。让他看见咱们分房睡,岂不是要怀疑了。”   “有道理。”   宋争讪讪一笑,挠挠头。   “嗐,我刚才精神太紧绷,从饭店出来,一下子松懈了,就没反应过来。”   “笨。”   许竟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房间里还算整洁,许竟环顾四周,脱下外套放在宋争的床上,然后动手开始解衬衫的扣子:“有干净的睡衣吗,借我一套。”   “啊?”宋争脸皮一阵发烫,“你要穿我的衣服睡觉?”   “只是穿一下,马上就还给你。”   将衬衫扔到外套上面,许竟说:“等会儿你哥肯定要来敲门,我是为了做样子给他看的。如果你介意,我带回去洗了再还也可以,晚上睡觉,我会去拿自己的衣服。”   “哦,好。没关系,你穿就行了。”宋争赶紧从阳台找了一件晾干的t恤,和一条运动裤,递给许竟,“试试看。”   许竟比宋争身量稍微小了一些,穿上他的衣服,显得很宽松舒适,倒还蛮像睡觉时的打扮。   “有卸妆水吗?”   站在洗漱台前,许竟问。   宋争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平时……不怎么化妆。”   其实是完全不化妆。   现在出去,下楼回房间拿卸妆水和睡衣,万一撞上宋寒,就前功尽弃了。许竟想了想,妥协道:“好吧,那我用洗面奶多洗几次,过后再补做二次清洁。”   宋争不是明星艺人,活得没那么精致,呆头呆脑地问:“洗面奶洗不掉吗?”   他一副真诚发问的样子,搞得许竟也不好意思不回答,就耐心解释道:“洗面奶只能洗掉灰尘和油脂,化妆品会渗透到毛孔里,需要用专门的东西卸掉,否则会有残留,日积月累,就会影响皮肤状态。”   “原来是这样。”   宋争恍然大悟,脸上写满了“受教”二字。   看他的样子有些有趣,许竟突然忍不住想逗逗他,就说:“哎,你说,咱们要在你哥面前演戏,我才不能回去拿卸妆水的,只好用洗面奶凑合一下,因此导致皮肤变差,这算不算‘工伤’啊?宋导,回头我去做皮肤管理的钱,你给不给报销?”   许竟只是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想要听到宋争如何回答。   他挤出洗面奶,加水在手心里化开,搓出泡泡,然后缓缓涂在脸上,一点点按摩着所有上过底妆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人,宋争突然产生了一种被引诱的错觉。   许竟现在穿着他的衣服,在他面前卸妆,变成看起来并没有不漂亮了、反而还多了几分清纯的素颜。   随着每次弯腰、捧水洗脸的动作,宽大的衣领前后动来动去,使得许竟身上频频春光乍泄,在吸顶灯的作用下,脖颈、锁骨、连带小半截胸膛周围溅上去的水,仿佛都变成了微微透着光亮的珠石。   许竟还跟他说什么“皮肤变差”,这种好像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讨论的话题。   他红着脸,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行。”   许竟用抹掉脸上的水滴,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宋争的意思是可以给他报销,不禁哑然失笑。   卸好妆,他问宋争借了爽肤水,简单涂上一些。   和许竟预想的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宋寒来了。   门一打开,见到许竟,他的表情中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你们休息了吗?”他问。   “还没,稍等。”许竟礼貌应答,随即转头喊道,“争争。”   像提前讲好的那样,宋争慢吞吞地走过来:“怎么了?”   宋寒直言:“来我房间一趟,咱俩谈谈。”   “好,”宋争揣好手机,故意说给宋寒听似的,对着许竟嘱咐道,“宝贝,不用等我,困了你就先睡啊。”   许竟乖顺地点点头。   宋寒的房间在斜对面,叫完宋争,他就进去了,给宋争留了门。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许竟用几乎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对宋争说:“拖半个小时再回来,千万别让你哥出屋,我下楼回房间洗个澡,顺带拿睡衣和明天要换的衣服。”   进了屋,宋争才发现,宋寒是有备而来的。   先前在饭店的时候,宋寒把东西放在了秦淏的车上,并未随身拿着,所以他们都没看见,他带了一只小包,常用物品和换洗的内衣都有,看来就算宋争不主动开口,他也会在这里过夜。   心里越忐忑,宋争便越要做出放松的样子来掩饰。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哥,你要不要再多待几天,在这边逛逛,看我们拍电影,就当旅游散心了。”   宋寒换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擦着头发来,走宋争身边,说:“哪有闲心旅游,今天没做完的工作,明天都要补回来。”   他看着宋争,眼神总像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再说,你以为结婚的事情能瞒家里多久,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要是知道你为了逃避联姻,自己偷偷把婚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我提前摸摸许竟的底细,到时候在爸妈面前,也有话说不是,能帮你们铺垫一二。”   “也不全是逃避嘛,我确实喜欢许竟,”要撒谎,宋争心里本就没底气,听了这话更内疚,声音也越来越小,“哥……”   “可人家真的喜欢你吗?”   宋寒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力透纸背。   宋争慌了:“他、他当然喜欢我,你怎么这么说……”   手里掌管着半个宋氏集团的生意,宋寒每天都在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早就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区区一个小演员,脸上表露的、嘴里说出来的和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但他没有直接戳穿,而是换了个切入角度,问:“是吗,那你们俩都已经登记结婚了,还同住一间房,他身上为什么没有你的信息素?”   --------------------   宋争:26、7岁的人高手过招,关我一个24岁的孩子什么事儿。 第15章 晚安   一瞬间,宋争如与美杜莎之眼对视的人,就着弓腰驼背、吊儿郎当的坐姿,石化当场。   宋寒的逼问张弛有度,看到宋争的反应,他语气突然峰回路转,玩笑道:“怎么,许竟就那么好,让你重视到结婚之前都舍不得碰人家?”   再不经世事,如此明显的台阶,也能听出来,知道该提脚往下走了。宋争赶忙道:“我们两个说好的,他发-情期快到了,到时再标记,不然之前每天都在片场,我怕影响他的工作状态……”   宋寒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地盯着他看。   宋争被盯得发毛,背后起了一层薄汗,但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他不舒服的话,我也担心嘛,搞不好要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确实。”   沉默片刻,宋寒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将毛巾随手扔在床头柜上,又问:“你们的电影,还有多久能拍完?”   这部电影里,很多对话场面实际想表达的都是在各种心情下出现的幻觉,设计之初,宋争就决定使用单人画面交互切换的方法,以此给人不真实的暗示。上两个版本中,有些支线镜头是可以延续使用的,辛苦的只是许竟,需要做很多补拍,其他人不用配合着再来一遍。   如果许竟的能力和状态足够好,粗略预计,加班加点地拍,再有两周就能结束了。   不过,宋争心里有诸多担忧,关乎工作能否顺利,关乎如何应对家人,各方面都有,总之,他留了些余地,没有如实说。   “一个月吧。”   他给出答复。   兄弟俩好阵子没见了,除了“兴师问罪”,彼此间自然也有不少别的内容可聊。聊完天,宋争一看手机,竟然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向宋寒道了晚安,赶忙离开,回自己的房间。   许竟已经收拾妥当,躺在床的一侧,蒙着头,被子拢得结结实实。   旁边还有一套枕头和被子,是原本属于宋争床上的那些。   看来他不仅换了睡衣,还把自己房间的枕头被子也带过来了。   “回来了。”   许竟把被子拉下一个角,眨眨带着困倦的眼睛。   随着他的动作,宋争感觉有一股混杂的果香飘过来。   石榴?树莓?   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香水?不知道,反正和许竟身上的荔枝汽水味掺在一起,不太好辨认。   “抱歉,没注意时间,聊得有点久了。你把自己捂成这样干嘛,很冷吗?”   宋争在门边的控制板上敲敲按按,又自言自语道:“温度不低啊。”   许竟打了一个几近无声的哈欠,末了说:“我的身体有问题,发-情期前后会对环境特别敏感,平时正好的室内温度,现在就觉得很冷了。”   “需要再给你加一条毯子吗?”宋争走过去,抱起空着的那只枕头,“我睡地上吧。”   许竟露出脖颈上的阻隔贴:“不用了。没关系,地上不舒服,明天就开机了,别影响工作。喏,我贴了阻隔贴,不会有事的。”   宋争盯着那片白色的贴纸,不觉皱起眉头:“不是跟你说,别贴这东西了么,对身体不好。”   许竟悻悻将被子拉回原来的高度,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宋争确实跟他说过,可他并不曾当真,且没有想到,对方也不是随口一提。   “我睡地上,”宋争笃定道,“你安心在床上睡,把那东西摘了吧。白天净惦记着我哥过来的事儿了,浑浑噩噩的没顾上,我现在就下单,买一些alpha用的抑制剂。”   说着他点开手机,很快买好了需要的东西,然后从柜子里拿了备用的被子,抖开再对折,铺出足够一个人平躺大小的地方,又把毛毯取出来,隔着被子盖在许竟身上。   “地上多硬。”许竟小声说。   宋争把枕头摆好,躺上去试了试:“没事,我就喜欢睡硬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宿舍的硬板床,我都不摆床垫,铺一个小褥子就够了。”   他爬起来准备洗澡,上衣脱了一半,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许竟还在看着,连忙说:“那什么,同城送药很快的,我去冲个澡,要是外卖先来了,你帮忙替我收着抑制剂,行吗?”   卫生间传来水声,不到二十分钟,宋争就洗完了澡。   送药外卖到的时候,他正站在洗漱台前吹头发,耳朵被吹风机的轰鸣包围,错过了敲门声。   许竟钻出被窝,拎起那条毯子裹在身上,开门拿了药。   等两人都收拾立整,已经差不多快十二点了。   根据上次在许竟房间里所见所闻,宋争推断,许竟今天没有吃那个帮助睡眠的药。他有点担心许竟睡不着,就轻声道:“换了屋子睡觉,你会不会不习惯?秦淏那儿好像有安神的熏香,我去要一点吧。”   “不用麻烦了,”许竟的声音同样很轻,“问题不大,能睡着的。”   宋争不是没谈过对象的毛头小子,alpha和omega之间的那点事情,他都知道。所以,虽然许竟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傻乎乎地完全相信,由着omega在他床上战战兢兢,睡不安稳。   “我明天就多买一些抑制剂,”宋争说,“让组里的alpha都用上。还有,刚刚洗澡的时候,我想过了,咱俩结婚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我哥走了以后,你也不好回自己房间睡。你明天把日常用品都带过来,就在我这儿住吧,要是不舒服,咱们去找酒店换一间更大的屋子。我以电影收益和我未来的前途担保,绝对规规矩矩的,不会碰你,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天天打抑制剂,总之,肯定不会让你难受的。”   许竟消化着这一大长串的内容,喃喃道:“谢谢。”   见他不再反对,宋争没说什么,只是麻利地套了一件衣服,拿上房卡出去了。   很快,他带着安神香薰和从酒店服务台要的热牛奶,回到许竟面前。   “给,”他把杯子递给许竟,“我把熏香点在洗漱台那边,你喝完牛奶赶紧睡觉吧。”   喝热牛奶助眠,是先前许竟自己搬出来的借口,这会儿他也不好拒绝,说这么做没有效果,只能默默在心里给明天的晨跑加了五圈。   香薰是玫瑰味的,许竟不太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一杯热牛奶下肚,身上也暖和了不少,他裹着被子,看向躺在地上的宋争,想想又说了句:“谢谢。”   宋争也仰头看他,笑得很真诚:“哎,我才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肯帮忙,又做得这么周全,我现在还陷在前路未卜的状态里呢。”   许竟回神:“不全是为着帮你,我也利用了你,不是么。”   “什么话,”宋争说,“不知情的才叫利用,我这是心甘情愿地与你互帮互助。”   他转过来,面向床的位置,问:“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哥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许竟淡淡道:“如果每个人把我的真实情况说出来,我都要生一遍气,那不是早就气死了。况且……”   他闭上眼睛,继续说:“你哥还没说什么太过分的呢。”   “太过分的”应该是指他在圈子里的名声之类吧。   宋争沉默一会儿,说:“反正,我觉得你挺厉害的。那种场面,要是换了我,早就慌了,哪还能应对,更别说扭转局势。”   许竟也安静了,良久后才再次开口:“没什么厉害的,谎话说多了,脸皮变厚了,就这么简单。”   半晌,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漏洞,怕宋争追问所谓的“谎话”都是哪些,便赶紧又说:“我妈妈告诉过我,人要受得住话,别一听了就马上有什么反应,浮想联翩的。好话不要信,谁夸你,你都别骄傲,别太开心,容易忘形,稳稳当当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坏话就更不要往心里去,谁说你不对,你也别立刻就反思,知道自己要什么,确定达成目标的路该怎么走,就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这番话令宋争感到震撼。   被人夸不要骄傲,确是长辈们会用来教育小辈的常见理念,但被人骂不要听就新奇了。   一般来说,家长会这样告诉孩子:无论在家还是到外面去、进入社会,都要“虚心受教”,听从别人的规劝。   不过仔细想想,许弘语的教导却也有几分说不清讲不明的道理。   毕竟,不管孩子能不能变成符合世人眼光标准、彬彬有礼的样子,作为父母,也还是觉得他们可以开心快乐和想要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能够达成实现更为重要吧。   挺有意思的。   所以,和他结婚之前,许竟选择走那些让自己声名狼藉的路,辗转于一个又一个有钱人的怀抱,是想要什么呢?   宋争沉思着,半天没再说话。   以此当作信号,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聊天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争听见床上的呼吸声渐渐慢了下来,变得细长而均匀。   他撑起上半身看过去,脑子突然一抽,鬼使神差地问道:“许竟,你睡着了吗?”   问完,宋争就后悔了,“唰”地一下躲回被子里。   有病吧!喊什么,换了地方本来就可能不适应,万一人家好不容易睡着,被吵醒了怎么办。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床上安静片刻,那边传来一阵窸窣,被窝里的人翻了个身,变成背对他的姿势。   许竟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回答,告诉宋争,他睡着了。   但是,空气中突然飘出来的荔枝汽水味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情此景,尴尬似乎都进化成实体,有了触感和气味。   宋争僵硬地躺回原处,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睡吧,晚安。”   “嗯。”许竟似乎是经过纠结,过了一会儿才应声,“晚安。” 第16章 开机   通告是早上七点开始,差不多提前一小时,演员们就要做妆造了。   许竟定了五点的闹钟,起来跑步消肿。手机铃声刚响起的时候,他还迷糊着,没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任由闹钟在耳边重复,直到地上的宋争哼哼唧唧翻身,弄出“哗啦”几声,似乎拉动被子蒙住了脑袋,许竟才猛然清醒,手忙脚乱地按停闹钟。   还好,宋争没醒,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闷,他又拱着钻了出来。   然后就没什么大动静了。   见他再次睡稳,许竟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三两下叠好,拿上自己的房卡走了出去。   洗漱完毕,换上运动装,许竟打算出去跑步,可是还没出酒店大门,就看到外面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拎着相机的,举着手机的,装都懒得装,明显就是过来蹲点的。   他见状掉头回了房间,找出一套有氧操的视频,替换了早上的运动内容。   剧组的化妆师都是到演员房间里做妆造,然后大家再一起去片场。   结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加上要做给宋寒看,他俩肯定是要让化妆师过来宋争的房间完成工作,估摸着快到时间了,许竟赶紧洗好澡,跑回楼上。   怕宋寒听见,他不敢敲宋争的房门,只能等在门口,用手机发消息。   还好,很快宋争就来开门了。把人拉进屋,他问:“一大早的你跑哪儿去了,几点起的?”   许竟模棱两可地回答:“做运动来着。”   “你的东西呢?”宋争看了看他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箱子或手包一类的物件。   “收工再搬吧。”   许竟说着,走过去收拾地上的简易床铺。   宋争帮忙捡起枕头,扔回床上,问:“睡得还好吗?我……一般是不打呼噜的,但是累着了也说不定,自己又不知道,没吵到你吧?”   “没有,”弄好地上,许竟又随手把床上也收了,被子平铺,两个枕头并排放好,“我睡得还可以,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昨晚的确没什么声音,但许竟也没有说实话。   他有神经衰弱的毛病,下暴雨、刮大风、邻居吵架之类的,都会影响到他的睡眠,更别提整晚和谁共处一室了。身旁有除自己以外的呼吸声,他很难入睡,昨晚又没有吃药,所以几乎彻夜未眠,天都亮了才将将睡着。   不过,这些事情许竟并不打算说出来,因为他已经决定相信宋争的人品了,今晚,他会按时吃药,保证自己的睡眠和休息,补回来就行了。   在他看来,只是一晚上没睡好,而且也不是对着关系多么亲密的人,不值得矫情。   六点过五分,服化组的人来了,是负责给配角化妆的助理化妆师,一个女性beta,名叫小苏,年纪不大,性格蛮好的。   “我记得组里给主演配的化妆老师是……”宋争摸着下巴,想说的人长相就在脑子里,但名字怎么也到不了嘴边,“哎,我忘了,反正不是你。什么情况?”   小苏回答:“那个老师生病了,组长今早临时通知的,说让我来就可以。宋导放心,之前也一直都是我给许老师做妆造,我很熟悉他的面部轮廓,肯定能在贴合角色的基础上,化出最适合他的妆容。”   “行。”   宋争摆摆手。   他没有再和小苏多说什么,但回身就拿了手机,给秦淏发消息,告诉他开除原先那个给主演化妆的人,以后就由小苏负责许竟的妆造。   什么病,早不生,晚不生,非要临开拍的时候搞这一出?再说,即便是真的,确实谁也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但提前一晚、哪怕几个小时,都不能告知剧组?马上到七点,要开始走通告了,他才说?   明摆着就是不想给许竟化妆罢了。   宋争不乐意细究对方这么做的理由。说白了,不管什么原因,主观讨厌许竟还是受别人收买、指使,他都不在乎。区区一个化妆师,又不是剧组的“施主”,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也是好笑,不乐意干就一边玩儿蛋去,少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   而且,现在他可不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状态了。电影换了主演,前路有望,他兜里还有宋寒给的钱,没什么好怕的。即便真是哪个“施主”明里暗地看不惯许竟,他也不会犹豫,肯定要站在许竟这边。   小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表现出太大的波澜,但一双眼睛早已将她内心的激动出卖了。她手上利索地给许竟化着妆,眼神却止不住在宋争和许竟的之间来回打转,如此之下,那张强装出来的扑克脸简直是欲盖弥彰,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要太明显。   好在,她还是尽职的,按时完成妆造就离开了,也没有说任何工作之外、不该说的话。   主演有专门的车,接送其往返酒店与片场,派给厉自宇的那辆车被收回来了,按理说可以接送许竟,但联想到那个称病的化妆师,宋争有些不放心,怕有其他人看不惯许竟,在路上做什么手脚,便干脆让许竟跟他一起走。   反正,许竟现在是他老婆,一起走还不是天经地义,谁又能置喙什么。   他自己就没那么讲究了,能省则省,不用花那份钱,每天都是蹭秦淏的车过去。   到了片场,还要调整布景,正式开拍已经是八点的事情了。   沙漠的天不止黑得晚,亮得也早。   许竟站在摄像机前,由着造型师给他调整衣服。   宋争则在和道具组的负责人沟通。   今天上午要拍的第一条内容,是片中主角“我”独步沙漠,一段距离后体力殆尽仰面倒下。   在上版中,倒地之后接的是一个镜面破碎的镜头。摄制组给过大概的特效成果,宋争看了不满意,总觉得很假,会混淆概念,影响观众判断剧情的虚实。   但是前两次的男主角芮深和厉自宇,一个是他当时的男朋友,一个是得罪不了的金主toy boy,谁都不愿意实拍,后来也就无果而终了。   这次借着重拍的档口,宋争又把这件事情想起来了。   他招招手,示意许竟过来。   “怎么了?”许竟摘掉头上的防风护目镜,“宋导。”   一众工作人员都在旁,个个看戏的眼神。   宋争不管他们,按照事先说好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心无旁骛道:“这段你看过没,有印象吗?”   许竟看过,但不知道后面接的那个特效镜头。   性格使然,他从来不会莽撞行事,便摇头否认。   指指许竟刚才站的位置,宋争解释道:“倒下之后,是一个镜面破碎的镜头,特效总有点不对味儿,我想要改成实拍,问问你的意愿。”   他大致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下操作过程,比划着补充:“也不用你真的跌在镜子上,把它撞碎。可以铺着绿布,这样,先拍你跌倒,打碎镜子,然后再拍一个你小幅度移动,躺到碎了的镜子上,最后剪辑一下,应该就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了,还不会有很大的风险。”   许竟认真听完,几乎没有犹豫,就说:“行,我觉得可以。”   两人一拍即合,宋争便叫场务去买镜子,在此期间,可以先拍行走的那段戏。   不等旁边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他们的相处中是否存在漏洞,宋争就喊了开机,大家只得赶快各自就位,一边做着手头的事情,一边暗自在心里琢磨。   许竟的业务能力还算可以,说得过去,多数时间中规中矩,能够准确清晰地表达出角色所需要表达的东西,偶尔也有出彩的地方,一场戏下来,差不多占整体的十分之一。   实话讲,这就足够了,比那些影帝不足,但比厉自宇可太有余。   演员表现如何,除了监视器前的导演,把控镜头的摄影师和跟场的场记也都会有较为直观的感受。大家再怎么对许竟突然纵身一跃,变成男一号和导演的老婆这件事儿议论纷纷,但真正投入拍摄状态,看到他的表现,也不得不感叹。   之前拍戏,远了不提吧,就说厉自宇,ng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整组工作人员都要跟着一遍一遍地忙活,许竟这个男主角3.0,实实在在是让他们少遭了很多罪。   换主演的首场戏一条过了,接下来的内容,宋争渐渐放松下来,不再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屏幕,而是切换着看,穿插盯着许竟放空的片刻。   他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延展思考,通过这么做,往往能够灵光乍现,琢磨出一些让故事更上一层楼的小细节。可惜,厉自宇根本不给他这种机会,现在许竟又让他找回了大学时期跟着老师拍东西,那种不用担心结果,只享受过程,自在放松、满脑子灵感的状态了,他不由觉得开心,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   宋争想得认真,因而没注意到宋寒正站在不远处旁观他们拍戏。   宋寒以前见过宋争工作时的样子——老是皱着眉头,很严肃,给人一种必定会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架势,即便对演员的表现满意,也绝不会笑成这样。   又一条镜头拍完,宋争喊了“cut”,叫许竟来看回放,准备和他聊聊细节问题。   许竟往这边走,先一步看见了宋寒。   而宋寒也正好在看他,顾及到场合,他便迎过去,礼貌地喊道:“哥。” 第17章 镜子   宋寒向来没有在外人跟前驳家人面子的习惯,即便许竟目前还不算“家人”,但看到宋争那副德行,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数了,就应道:“嗯。”   宋争闻声回头,卸下浑身防备:“哥,你来啦!”   他拍拍边上属于秦淏的副导演座位,邀请宋寒坐过来看,秦淏走在宋寒身后,见状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过去站在一旁。   “几点的飞机,”宋争问,“要是中午的话,我能去送你。”   宋寒摇摇头,笑道:“是中午,但不用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忙你的吧。总说让我看看你们拍戏,这回正好来了,顺便看看。我就在你们旁边,不会到处走,你别挂心,好好工作吧。”   秦淏支着耳朵听,适时插嘴道:“我送你吧,寒哥。今天都是许竟的戏,宋争自己能拿主意,不用我时时刻刻盯着,出去一会儿,不要紧的。”   宋寒还没说什么,宋争抢先道:“你多啥啊?哦,我哥不要我送,就能要你送?怎么,你这便宜弟弟比我还亲呢?”   昨晚饭桌上,许竟就察觉到秦淏和宋寒之间相处的感觉有些微妙,才见过一面,他都能看出来,真不知宋争是太傻了,还是跟这两个人太熟,居然这么迟钝,还没嗅出什么味儿来。   秦淏罕见地没和他互怼,宋寒笑笑,了然于心道:“不用了,小淏,你也好好工作。”   “哦。”   秦淏撇撇嘴,接着就恢复了平时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不过,他脸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做法却很明显——招呼场务拿了一把椅子,搬到宋争旁边坐下,用他隔开自己和宋寒。   他翘着二郎腿,打开平板电脑,划拉几下,嗤鼻道:“这些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怎么?”宋争伸头过去。   “烦不烦啊,凑那么近,离我远点儿。”秦淏把他的脑袋拨回去,“寒哥,你看看他,就知道当甩手掌柜,作为总导演,连通告单都不看,成天拿我当老奴才使唤,什么都让我负责。”   老大不小了,被人告状到哥哥那里,宋争有点挂不住面子,嘟囔道:“干嘛呀,撒什么邪火,我这不是放心,才都交给你的么。”   宋寒笑而不语。   秦淏也就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计较,他把电子通告单调出来,放大了下午场的部分,指给宋争:“你瞧,重拍第一天,他们就把厉自宇和许竟安排在一起,多明显啊,就是故意的,想看戏中戏。”   宋争一下子皱起眉头,许竟却说:“没关系,这些东西早晚也是要拍的,难道迟几天再做,厉自宇就能与我和解,认真配合了么。我看,还不如在前面集中拍了,完事儿早点让他回家,副导演,您说呢?”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厉自宇现在要演的,就是许竟之前拿到的那个小配角,戏份很轻,早点让他拍完,剧组就能少养一个人。   但这里头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他们对厉自宇的“封口”约束,仅限于工作合同存续期间。厉自宇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让他拍完滚蛋,他立马会出去胡说八道。   别看他的粉丝不如那些一线顶流明星多,真要是有极端的,哪怕就十几个人,舍家撇业地跑过来,天天给剧组捣乱,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这些话,当着宋寒和许竟的面不好说,于是秦淏没有给出回复,模棱两可道:“先把下午的内容走完吧,后续,我再根据情况干预通告排设。”   待了没多久,宋寒就要走了,回酒店收拾行李,出发去机场。   拗不过,宋争非要送他到公路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宋寒说:“电影拍完,还有宣发期吧?”   “嗯。”   “你就好好忙活手里的事情,等过了这阵子,再回家,爸妈那边,我来想办法。”   宋争快走几步,赶到宋寒身旁,却又没能说出什么:“哥……”   “好了,”宋寒伸手,像小时候做过很多次那样,摸了摸宋争的脑袋,“别搞得咱哥俩此一别就天人永隔了似的,我是回去帮你挡挡爸的火气,可没说要替你断腿啊,并没有让你躲几个月就万事大吉的意思,回头他要是揍你,我一下都不打算替你挨的。”   离别的伤感氛围瞬间被破坏了,宋争不好意思道:“这话说的,是,小时候老让你替我背黑锅来着,以前我不懂事,现在又不会那么做了嘛。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也长不大啊?”   “怎么会,”宋寒抿着嘴笑,“我们争争又是拍电影,又是娶老婆的,哪有长不大的样子,哥都比不上你。”   “争争”是从许竟那听来的昵称,宋寒以前可从不这么喊宋争,现在摆明了是在打趣他。   再送多远,兄弟俩终归还是要告别。   宋争不舍地说:“哥,你回到家那边,落地了告诉我一声呗。”   知道弟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宋寒便应道:“没问题。”   “还有,你……平时工作别太拼命,”宋争又说,“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宋寒无可奈何地再次抬手揉揉他的头顶:“年轻力壮的,现在不拼命,什么时候拼?我让你搞电影也别太认真,随便拍拍就得了,你会听吗?这不都是一回事儿么。”   宋争瘪瘪嘴:“我关心你嘛!”   “是,是,”宋寒笑着点头,“我知道。宋二少爷的嘱咐,我全都记住了,行吗,嗯?”   回到片场,等身长宽的穿衣镜已经买回来了。   摄影师正在场地标点,给许竟讲倒下的位置。宋争回到监视器前,秦淏头也不抬:“寒哥走了?”   “嗯。”   宋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重新将精力投回拍摄。   秦淏摆弄着平板电脑,一条接一条地发消息,应该是在协调剧组里的的大事小情。手里忙活着,他淡淡道:“别使唤我,也别惹我,今儿我心情不好,提前告诉你了。”   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准有猫腻。   宋争知道这个道理,但不明白秦淏为什么不高兴,不过,眼下并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他就识相地点点头:“得嘞。”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倒地和镜子破碎的镜头都备完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将镜子大致拼回原位,便准备拍这场戏里面最关键的部分了。   身上好说,但许竟的后脑和脖子是没法穿戴明显防护设备的,跌下去的力道太重会受伤,太轻的话,效果又不对。   这半条内容拍了几遍,宋争还是不够满意,秦淏陪着他反复看回放,他却若有所思,眼神飘到正在补妆的许竟那儿。   场务在破碎的镜子附近放了一只小马扎,许竟坐在上面,任由小苏在他脸上擦水、扑粉,再画上被带着沙砾的风吹出来的痕迹。   许竟垂着眼帘,面部表情和躯体都好像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可是,宋争分明在他脚边那堆镜子中,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破碎的悲伤。   源于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的悲伤。   刚才拍戏的时候,许竟在想什么,又在用什么事情帮助自己入戏呢?   镜子的倒影……   宋争猛然起身:“有了,有了!场务,把备用的那面镜子拿过来。”   组里的人都知道宋争工作起来是个完美主义狂魔,料想到这种情况,他们去采购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一块镜子备用。   “把它斜着立在许竟面前,”宋争比划着,指挥众人,“机位那边,镜头不要怼许竟的脸,绕到后面,拍那块完整的镜子。”   被叫到的相关人员迅速做出调整。   宋争招手,又喊来两个场务,让他们用绳子绑了许竟的腰,到一旁的空地,试着在他往下倒的过程中拉住他,判断出合适的位置,并在绳子上做好标记。这样,等会拍的时候,就能为下落增加缓冲。   在离镜子碎片不远的地方定点几秒就够了,之后再松开绳子,拍许竟“自由落体”,倒在平放的碎镜块上。   按照宋争的意思又拍过一遍,几人围在监视器前,看到定点处,宋争指着画面里的许竟,对摄制组的助理说:“这里做变速处理,尽量将衔接自然度最大化,可以用特效在裂痕之间做一点细节,比如镜块的边缘,受到冲击,变换成更符合下落动作的角度。”   小助理的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飞驰,等他全都记好,宋争又问了一遍:“我说清楚了吗,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清楚了,宋导,”小助理应道,“没有不明白的。”   “去吧。”   宋争摆摆手,坐回自己的导演椅上。   秦淏对着其他人说:“这条过了,大家辛苦。”   连续剧类的不好说,但电影这一行当,不管是拍的还是演的,多少都对艺术有一点自己的追求。终于拍出了一些灵光的东西,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按部就班地走戏,大伙也都能感觉出来,不禁齐齐欢呼了一声,按照导演组的指示原地整休。   秦淏回头,见宋争眼神发空,就问:“琢磨什么呢?”   “淏子,我脑袋里的灯泡没坏,它终于又亮了。”宋争直勾勾盯着脚下的沙粒,“咱把电影名字改掉吧,我有更合适的想法了。” 第18章 吃饭   电影没有送审上架之前,改名字不算是多大的事儿。   何况跟着宋争,两次换主演都挺过来了,区区一个电影名,改不改的有什么。   秦淏的心,已经冰冷得像条被大番茄超市杀了十年的鱼。   他说:“改呗,改成什么?”   “虚镜。”   宋争嘴里吐出的词和许竟的名字同音不同字,声调上还有一半完全一样。秦淏没听明白:“啊?许老师怎么了,这事儿跟他还有关系?不是我说,作秀也别太过了……”   宋争看了秦淏一眼:“你误会了,不是许竟,是与实境对立的虚境,但把‘境’字替换成了镜面的‘镜’。”   秦淏若有所思,半晌说:“咱们的主旨确实与虚实交替有关,很多镜头里讲的故事,其实都发生在幻想出的空间。行,这样的话,有合理的说法解释,立意也算贴切,再看和你老婆名字谐音这件事儿,就秀得恰到好处了。”   “谁想秀了。”   宋争把脸转向另一边,一时间,只顾得上在“特意想要秀恩爱”和“许竟是他老婆”里选了一个进行反驳。   “对,你没想,”秦淏也一扭头,俩人跟小孩子闹别扭似的,谁都不看谁,“你心里都是对艺术的崇高追求,就我成天满脑子猥琐龌龊念头,行吧?”   “哼。”   宋争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没再说别的。   见大伙基本都调整得差不多了,秦淏起身,拿起扩音器喊:“来,各部门就位,准备拍摄。”   接着,他又对宋争说:“改名可以,但得在故事里增加镜子出现的频率,多cue主题。你回去琢磨琢磨,看看哪里能加相关的戏份,正好趁着重拍,都加进去。”   “成。”宋争心情好,嘴上也软了几分,故意逗秦淏,“放心吧,小的今晚就把这事儿给秦副导演办出来。”   他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没什么不对,就笑嘻嘻地杵了杵秦淏的胳膊:“你不生气了?”   “生着呢,躲远点儿,”秦淏嫌弃地闪开身子,“正愁没地方撒火,再招我,我可要打你了。”   上午的拍摄整体来说非常顺利。午间休息,宋争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许竟叫过来,进到他和秦淏的帐篷一起吃饭,又惹得大家议论纷纷。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没管他们,宋争系好帐篷的拉链门,对许竟说:“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吃。”   “好,”许竟也不扭捏,自己找了空椅子坐,“我知道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宋争就打了抑制剂,下车之前,秦淏这个倒霉蛋也被抓着扎了一针。窄小的帐篷里虽然关了两个alpha,但是都没味儿,许竟习惯性地揉了揉脖子,发现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便不由舒了口气。   剧组放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给配角和普遍工作人员的,都是统一订购的盒饭,导演组和主要演员的话,是有荤素搭配的分装菜品,再配上白米饭或其他主食。   不过,无论盒饭还是高级一点的分装餐,即便不会特别油腻,也就是和家常菜差不多。工作人员吃还好,演员们为了管理身材,一般都不会吃,有的自己准备减脂餐,或者自费让经纪人、助理去买低油低盐的营养餐。   沙漠边缘的条件相对来说差一些,没有卖营养健康餐食的地方,许竟之前都是在网上买全麦面包,再从当天的盒饭里挑一些鸡肉、牛肉和青菜之类的,涮一涮水,不吃米饭。   偶尔,他也会好好吃光盒饭里的东西,晚上收工回去再加大运动量,不过这种情况大概也就只有十分之一的占比,多数时间,他宁愿少吃一点,换回酒店以后安安静静地窝在床上,不必运动“还债”。   坐下时虽然痛快,但看着摆满小桌的各式菜品,许竟又犯难了。   昨天也是跟宋争他们在饭店吃的。碍于宋寒在看着,怕失礼,也怕一挑食,让人看出破绽,发现宋争对他的习惯和喜好都有诸多不熟悉,他就没有故意节食,照常吃了饭。   晚上又是在宋争房间睡的,不运动加没睡好,代谢简直低到了极点,今天再跟没事儿人一样吃饭,他铁定会长肉。   更重要的是,不能只看短期,也就是眼前这几天。宋争说了,接下来的日子,都让他和他们一起吃,他总不能就这么每天心安理得的,放肆吃这些经过正常比例油盐调味的食物吧。   吃饭睡觉,都是日复一日但却无比重要的事情,糊弄几天还行,老是对付凑合,不在舒适的频道,人会神经质的。   所以,饶是有些不好意思讲,许竟还是得鼓起勇气说出来。   “宋争……”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选择先给宋争递了一盒饭,作为提要求的友好开头。   “咋了?”   宋争无从得知他脑子里的想法,下意识只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就把手边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拿给许竟。   许竟抿抿嘴:“嗯……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有不少人看我不顺眼,让我跟你们一起吃饭,确实能帮我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鉴于咱们俩现在的关系,这样做给大家看,也是应该的。”   “啊,没事。这怎么了吗,有什么不妥的?”宋争一头雾水。   秦淏快他一步反应过来,把脸埋在塑料盒里,借着扒饭偷笑。   气氛变得凝滞,许竟这头,是不知道怎么再委婉才能说下去的尴尬,而宋大傻子是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死活想不明白的窘相。   半晌,秦淏于心不忍,撂下手里的饭菜,抬起脑袋看向许竟,打圆场道:“许老师别担心,原本想好怎么安排叫你一起吃饭的事儿来着,但是今天上午拍嗨了,我们俩就都忘记特意嘱咐一声了,不好意思啊,一会儿我就和场务组长说,以后给咱们帐篷的饭菜都以清淡为主。”   说着,他又伸手扒拉宋争:“人家许老师为了上镜好看、得管理身材是一方面,老宋你也不能再这么没心没肺地吃了,天天不是肉饼烤馕,就是精炖小排的,血压血脂踩了油门往上飙,你小心英年早秃吧。”   秦淏这么一打镲,宋争可算反应过来了,才知道许竟刚才吞吞吐吐地到底想要说什么。   “嗐,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满不在乎地扬手,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你俩就直接说呗,何必兜了这么大一圈,还带着数落我一顿。咱几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不能直说,活得那么累呢……”   许竟抠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不知道怎么接话。   以往混迹于各种有钱人的圈子,他素来擅长谈条件、提要求,可面对宋争,这些能力在和其结婚之后就大打折扣了。   经过几次“交手”,许竟发现,宋争虽然总是嘴上刺人,但做事还是特别真诚的。打个简单的比方,就好像……你问他要一箱草莓,答应给他一把车厘子,他觉得能够达成协议,就二话不说利落给出来,末了还附送你一盒蓝莓,令人反而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再追加什么诉求了。   不管从导演和演员的关系出发,还是假夫妻的角度,宋争做得都够了,甚至多了。这和以前那些丁卯对当、一个条件只能也换一个条件的生意太不同了,许竟已经开始感到不知如何应对下去了。   秦淏笑道:“我们倒是想直说,关键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啊。”   宋争白了他一眼,扭过头细细打量桌上的饭菜,然后挑出几样来,换到许竟面前:“喏,西红柿炒鸡蛋,应该没有多少热量吧。黑椒牛柳,牛肉好,有利于促进代谢。这个炖鸡块,你吃点里面的杏鲍菇,还有这个,芥末虾球,哎等等,你能吃芥末吧?海鲜过敏吗?”   菌菇类确实没有多少脂肪,但它们被放到炖菜里,就会很吸油和汤汁,失去低脂的本质。   听着一连串飞快往外蹦的字,许竟都懵了,分不清是该先点头还是先摇头。   秦淏㧅空了好几下,拎着筷子无语道:“大哥,桌上还一个人呢。”   “你吃那些,”宋争把排骨、炒五花肉等油腻的菜推给秦淏,“你头发多,该掉掉了,要不多沉,坠得慌。”   秦淏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排骨,没有说什么,但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许竟一眼。   许竟接收到他的眼神,微微一怔,随即猛然打断宋争的动作:“一起吃吧。”   宋争并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潮涌动,还不等他回神,秦淏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拿起一盒白米饭递给许竟:“没事许老师,快吃,我逗他玩呢,你吃你的,我们俩天天斗嘴扯皮,久了你就知道了,别当回事儿。”   接下来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如果宋争不说话,许竟和秦淏谁也不会主动开口,可一旦宋争说点什么,他们又能答对自如,反应似乎都没有异常。   吃完饭,秦淏拿出烟盒,冲宋争一歪头。   宋争扬扬下巴,意思是走着。   两人刚出帐篷,秦淏就扯住宋争的胳膊,拉着他往更远处走。   “干嘛,”宋争不明所以,“又抽什么风?”   走到足够远、确保许竟不出来就绝对听不见的位置,秦淏才松开手。   他点上烟,使劲吸了一口,说:“老宋,你要跑偏了啊,这事儿开始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你说啥呢?”宋争皱眉。   “说许竟。”秦淏言简意赅,“我对他客气,是冲着他能让咱们的电影看到回本、挣钱的希望。可你呢?”   “我咋了……”   “在大伙面前,怎么都不为过,我也愿意给你们打配合,但是,关起门来,你对他好像照顾得过头了。”   秦淏看着帐篷的方向,指间用力,弹了弹烟灰。   “刚才吃饭,我都说了明天会给他解决不合口的问题,你还没完没了的,就差喂到人家嘴里了。”他说,“反应忒过了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第19章 泡泡   滤口好像突然变得烫嘴,宋争慌乱拿开手:“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秦淏对宋争的反应嗤鼻:“你要打抑制剂,还得带上我、带上全组的alpha,我都能理解,因为就算不考虑许竟,也有别的omega,影响了他们的发-情期,确实麻烦一箩筐。但是刚才吃饭的事儿,你怎么解释?”   他把烟扔到脚下,用鞋底碾灭,又说:“你现在对许竟太好了,特别有以前照顾芮深的那种感觉。”   宋争手里的那支烟还没燃尽,尚余三分之一。他咂咂嘴,索然无味,便干脆也甩手扔掉。   飞出来的火星在空中翻滚几圈,落地前就灭了。   他既不肯承认,又不愿相信:“哪就像你说的了。许竟是omega,我只不过作为alpha,关照一下和我有双重合作关系的弱势方而已。”   “最好如此。”秦淏朝片场相反的方向迈开脚步,大概是去上厕所,“反正,你别忘了许竟到底是什么品性的人。”   秦淏就是这样,他可以在中间当和事佬,可以让所有人面子上都过得去,这是他做事情的风格,但他打心眼里还是看不上厉自宇、许竟等靠出卖肉体成其所想的人。   任何圈子都有鄙视链,抛开家世身份不谈,到处化缘,也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使的手段,但他将宋争和自己归为出卖灵魂那一类——虽然都是“卖”的,但至少比“卖”肉体强。   宋争留在原地,愣了片刻,摇摇头。   话不好听,但宋争心里也明白,假结婚只是他和许竟之间的事情,秦淏从哥们的角度出发,有些提醒必须要说。   为了减少其他配角或工作人员去找厉自宇探口风、聊八卦的可能,宋争特意告诉过场务组,不用收回他的帐篷,依旧允许他保留独立的休息空间。   下午到时间拍摄,许竟已经补好妆,也换了对应戏份的衣服。宋争让场务助理去叫厉自宇,众人在机位前等了半天,帐篷里出来的仍旧只有去叫人的那个,不见“事主”。   宋争和秦淏对视,低沉地骂了一句,紧接着就要亲自去帐篷抓人。   工作人员们都是满脸看戏的表情,许竟快速环视四周,赶忙拉住宋争的胳膊:“犯不上的,等几分钟而已。”   “不行,”宋争严肃道,“今天忍他几分钟,明天他就敢让我等几小时,不能惯着他的臭毛病。”   秦淏也站出来:“我去‘请’吧。人家可是当红小明星,耳朵茧子薄着呢,挨上你一顿飞呲儿,还不炸了锅,把剧组弄得鸡犬不宁。”   几人正说着,帐篷链子被拉开,厉自宇走了出来。   Roise跟在他身后,连以往那种皮笑肉不笑都懒得摆出来。   厉自宇就是故意的,掐着时间出来,让宋争他们为难——这么多工作人员都在旁观,坚持说的话有点儿不饶人,不说又堵心,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宋争看着他的德行,恨得牙根痒痒。   两个导演都在跟前,许竟也不好意思张罗让大家开拍,只能悄悄压了宋争半步,拦在他和厉自宇中间,免得他哪下忍不住了,指着对方的鼻子发作起来。   就位前,厉自宇比划着地跟Roise说了一大堆,大概是叫她帮自己买什么东西,反正不是跟工作有关的正事儿,又耽误了不少功夫。   费半天劲,终于开了机。   这一场戏讲的,是许竟扮演的“我”在沙漠行走一段时间后,觉得活下去的希望很渺茫,情绪崩溃,进入自暴自弃的阶段,失控地猛吃了很多存粮,然后和其中一个“同行人”,也是自己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一起躺在沙地里聊天。   厉自宇演的就是那个“最好的朋友”。   这一段之前拍过,彼时,许竟是“朋友”,厉自宇是“我”。有人带着演对手戏,厉自宇就还行,除了用不上,这段戏拍得倒真没什么缺点。   角色对调首先就蛮考验演员的实力,而且对调行为并非厉自宇自愿,男一号被抢的事儿搁在心头,他对许竟,是横看竖看怎么也不顺眼,根本演不出半点“朋友”的感觉。   拍过两三遍,宋争果不其然又烦躁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否则,再怎么说也没招,除非撕破脸。当然,前后两种情况都是不可能发生的——许竟不会把男一号还给他;不到万不得已,宋争他们也不会真的和他撕破脸。   与其纠结,幼稚且无效,徒增烦恼,还不如尽快想办法解决。   照这架势,下午的通告肯定是堆了。   秦淏借口要临时调一下戏份的顺序,让大家先拍许竟遇到“朋友”之后的戏。   正好,妆造都不用更改,回头拍完再让小楚他们做好镜头记录就行了。   宋争和秦淏之间,那是多少年的默契。两人一句也没明说,只靠眼观对方的行事举动,就能弄懂彼此的意思:拍不出来没关系,反正厉自宇现在也不是主演了,又不着急杀青,就让他在旁边看着,玩命候场去吧。   厉自宇涉世未深,还没瞧明白这里面的操作。Roise干这行的时间可不短了,她带过的艺人,比厉自宇的从艺的年数都多,陪着候过三、四个小时,见导演组还不打算叫厉自宇走戏,她就差不多能够落实心中猜测了。   张盛的明令压在头上,尽管她不喜欢厉自宇,也得照顾着,保证这小祖宗别被人给欺负了,否则他闹起来,老板懒得处理,还要骂她办事不力,在中间受夹板气的还不是她么。   拍到后面,镜头的完成效率逐渐低了下来。   许竟毕竟是个omega,又临近发-情期,体力比普遍人群都要差。一场场戏拍下来,他需要的休息时间越来越久,Roise见状抓住一个较长的间隙,凑到监视器前:“导演,小宇这边都调整好了,您看,要不咱们走走双人的戏?”   许竟在沙地里扑腾了一整天,这会儿实在太累,便也不顾是否干净,甩开小马扎,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神色中满是疲惫。小苏蹲在旁边给他补妆,心无旁骛,仿佛对周遭一切声音充耳不闻。   宋争盯着许竟的位置,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Roise:“不着急,让他慢慢调整。”   说着,见许竟与他对住视线,他又换上温柔的语气,问:“你怎么样,还能继续吗?”   Roise碰了一头软钉子,悻悻退后几步。   许竟动作极小地慢慢做了一次深呼吸,缓过气息,再抬头时,他脸上已是撒娇的表情:“宋争,你过来。”   小苏很识相地收回化妆刷,默默转过身躲到一边。   “戏”是宋争先开始导的,他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便故意摆出略带心虚但又讨好的笑容,小声说:“来了,老婆。”   “我没犯什么事儿吧?”   捞过小马扎坐在许竟面前,宋争问。   许竟接收到“讯号”,配合地伸手,在他耳尖轻轻拧了一下。   “今天拍完很多了,进度也尽量帮你在赶,你别太过分了啊,”他说,“怎么就只揪着我一个人拍呢?累死了……”   等等,有点儿超出范围了。   宋争本意只是小秀一下恩爱,堵住Roise和旁观众人的嘴。他并没有给厉自宇台阶下的想法,可怎么听着许竟的意思,是要……   表情顿了顿,他很快又接上了戏:“累了就收工,明天再拍。”   许竟确实存心打算往回拉一拉,让局面别那么僵硬:“离天黑还早着呢,把这场拍完吧。明天再怎么化妆,也不可能看起来一模一样,我现在的状态挺贴合的,好入戏,别浪费了。”   宋争不太乐意:“谁会拿放大镜看你脸上的痕迹啊,整体感觉差不多就行。没什么浪费的,你明天的状态也不会差。”   “拍吧,”许竟坚持道,“听话。你把厉自宇叫回来,我跟他对对戏,聊聊怎么演。”   宋争的耳尖忽地红了。   什么听话,听什么话,拿他当小巴狗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身边的人凑热闹,尤其是离得这么近的小苏。   饶是再想装聋作哑,她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宋争和许竟。   小苏的双眼像沾满肥皂水的电动玩具枪口,一个劲地往外喷不具实体的粉红色泡泡,打在两人身上。   这不就是活的小说设定,别扭小狼狗a与温柔人妻年上o吗!真的,现在给她一副键盘,她立马就能嗑出十几万字的同人文……   无需看她的反应,许竟也感觉到自己没把握好分寸,演得有点过了,便干咳了一声,推推宋争:“快去。”   借着他的力道,宋争赶紧起身,逃离了几乎能溺死人的赛博泡泡堆。   刚和Roise说完今天不拍,就立马打脸了,还是因为被“老婆”耳提面命,宋争不免小有尴尬。好在Roise的关注点全在厉自宇身上,听说能拍,她松了口气,一溜烟跑回帐篷叫人去了。   厉自宇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被Roise拽出来,他仍满脸挂着不高兴。   宋争红着脸躲回监视器后面,让秦淏去指导站位。   来到镜头前,许竟做出一个礼貌的手势,示意大家稍等,先不要开拍,随即压低声音对厉自宇说:“小宇老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合理的立场对你说教……”   “知道就行。”   低三下四求人的样子犹在眼前,厉自宇忍不住狠狠冒了一把火,没好气地打断许竟。   圈子里,关系不是特别近的平咖演员之间,一般以“老师”相称。年轻的叫年长的,就是姓氏加老师,反之则是昵称加上老师。   不过厉自宇并没有打算尊敬许竟,而且他也不觉得许竟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一股凤尾兰的甜香飘到许竟面前。   是厉自宇的信息素。   和alpha差不多,omega之间也会用信息素“一决高下”。不过,他们所较量的不是压制性,而是谁的信息素浓度更高、更具诱惑力,以及更能吸引强大的alpha来为自己出头。   许竟感受到了厉自宇的信息素,但并不在意,也压根没打算“迎战”。   在场这些alpha,有话语权的都打了抑制剂。那些抑制剂不光是防止alpha信息素外泄,对他们接收omega信息素的能力,也会有一定钝化作用。   何况许竟清楚,即便不存在抑制剂的前提,也不讲多余的情分,只看客观工作关系,他和厉自宇之间,宋争这个“上级”会向着谁说话,仍然毫无悬念。   他默默多了几分底气,便免去了客套,直入主题:“光是我一个人知道没用,小宇老师也得有点儿自知之明。私下的情绪就别带到戏里了,早拍完,早结束,你总这样拖慢整组的进度,是会被冷处理的。”   --------------------   (呜呜百科)   飞呲儿:非常突然且猛烈的骂。   方言结合体,不必较真。 第20章 受伤   “冷……处理?”   厉自宇身形一顿,好像隐约悟到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   “你以为来了片场,做好造型,然后又说调整通告顺序,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这种情况只是意外吗?猜猜看,如果明天你依然不能让导演组满意,他们是会让你回去休息呢,还是像今天这样,无限的候场。”   说着,许竟伸出手,在大家的注视下,替厉自宇整理翻乱的衣领。   其余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以为是在讲戏,也没有怀疑。   厉自宇忘记了闪躲,扭头呆呆看向宋争和秦淏所在的位置。   他到底还是年纪小,经历过的事情太少了,有点儿什么想法和情绪都挂在脸上。   许竟仍然用几乎只有彼此才能听清楚的音量,继续说:“不用盘算着去找他们理论,无凭无据,谁会承认。而且,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即便你去了,我也会和大家说,是我从中作梗挑拨你们,激化矛盾,总之不会让宋争的做法给人落下话柄。小宇老师,听我一句劝,你每天在荒漠黄沙里浪费青春干什么,有这些功夫跟我较劲,不如早点完成剩下的工作,回去让男朋友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剧组。”   话到嘴边,他又经过斟酌,把“金主”换成了好听一点的词语。   厉自宇将目光转回到许竟身上,消化着他的话,半晌困惑道:“好人坏人都让你当了,你到底是哪边的?”   “哪边也不是,”许竟笑笑,“我和我自己一伙。”   “假惺惺。”厉自宇眼神里都是鄙视,“什么‘哪边也不是’,谁不知道你已经是宋导的老婆了。你刚才都说了,如果我去找事,你也有办法把责任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现在又何必装友善啊?少在那里说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真当我听不出来?还不是为了奚落我。”   许竟颇为无奈,但不好表露出来:“我已经拿到男主角了,奚落你能有什么附加的好处?”   提到男主角的事情,厉自宇又垮了脸。   许竟没打算给他留话口:“我跟你讲这些,没有非要一定站在哪边的意思,其实就是为了帮着剧组顺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顺带着不忍心看你被‘收拾’,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劝你。你要是不信,大可继续耍少爷脾气,看看到底什么时候能杀青。反正,一天不离开沙漠,我们就一天有活儿干,你的赌气既对大家造不成伤害,又给自己谋不来利益,到头只是一直在白耗时间,何必呢。”   厉自宇无可反驳,只得闷闷道:“别装大公无私了,如果没拿到那张结婚证,你跟我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不过还剩一点嘴硬罢了,许竟懒得计较,好笑道:“是,是,没有区别。那就祝你和你的男朋友,也能早日瓜熟蒂落吧。”   也不知是许竟的“劝说”起了作用,让厉自宇别扭过来那个劲儿了,还是另有什么打算,总之,他终于开始认真演戏。   赶在天黑之前,当日通告超额完成。   导演组喊话收工,大家零零散散地往片场外面走。宋争杵在原地,一脸沉思状,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竟得跟他们的车一起回去,于是就走过去,站在监视器边上。   一边等着,他一边不停地仰头、眨眼睛。   宋争注意到他的动作,就问:“你怎么了?”   “沙子飞到眼睛里了。”   许竟苦笑道。   这场戏,他和厉自宇都没有戴防风眼镜,刚才喊了“cut”之后,厉自宇抢先爬起来,故意站在旁边拼命抖落身上的沙子,才害他迷了眼睛。   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说出来,对着宋争也好,和旁人也罢。   他觉得没有必要,甚至隐约认为,人要为自己的一切行为付出代价——他选择在厉自宇面前牙尖嘴利,站出来解决问题,就要准备好承受人家小小的报复,让事情回到自己这儿就打住,不要再继续产生纠葛了。   “我……”   帮你吹吹。   宋争想这么说的,可刚一开口,他记起秦淏的质问,于是话到嘴边,统统咽了回去,再出来时完全变了模样。   “我还得再待一会儿,找找灵感,正好你坐这儿缓缓吧。”   “好的。”   许竟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宋争的导演椅上。   小马扎可太硬了,又没有靠着的地方,他现在累得不行,腰酸背痛,真的不想再吃那个苦了。   宋争回头看了眼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脑袋,继续朝着远处落下半个身子的太阳望去。   两人就这么安静待了十几分钟,直到秦淏跟场记小楚说完话,回到这边,喊了一声:“走啊,干嘛呢?”   宋争和许竟都自动忽略了后面半句,默默跟过来,谁也没答话。   到了酒店,许竟急着回房间洗澡,就先上了楼。   宋争惦记着秦淏心情不好的事儿,想套套话,便提出去超市买点吃的当夜宵,晚上去他房间喝酒。   秦淏拒绝得不太干脆,架不住宋争磨叽几遍,最终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两人折身出去,不久便买好东西,再次回到酒店一楼的电梯前。   电梯正在运行,按键上方的数字显示为3,几秒后跳到2。   随着梯厢下落,里面传出一连串混乱的脚步,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近,声音就变得越大。   似乎不止一个人。   什么情况,这是干嘛呢?   宋争与秦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些十八禁的画面,随即快速各自朝左右两边斜着退了半步。   应该不至于吧,到底是谁啊,如此干柴烈火,人都在酒店了,就不能回房间解决么,非要跟电梯里这样那样的……   不对,电梯是向下走的,一般不都是等不到进屋才这么猴急吗,怎么会在要出去的时候,还不管不顾地激吻?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谁撞在了厢板内壁上。   “呃啊!”   紧接着是男人的呼痛。   接连两声喊的都是开口音,看来里面的人并没有在接吻。   难不成是打架?   宋争侧耳听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等等,那个喊声……听着怎么像是许竟呢?   不容他再多确认,电梯停在一楼。   有东西落地,抢在梯铃之前,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宋争弯腰将装着酒瓶的塑料袋放在脚边,起身时,他从袋口抽出一瓶啤酒,捏在背后。   门缓缓开了,然后又是“咚”地一声。   紧接着,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墨镜和口罩的人冲了出来,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快步跑出酒店大门。   电梯门开到顶,跪倒姿势的许竟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单手撑地,另外一只手捂着脖子,正大口喘着粗气。   “我靠!”   看见这样的画面,宋争手心一麻,拎着的酒直接掉了,摔在地上,瓶身四分五裂。   “许竟!”他冲上前,“你怎么了……”   “疼……”   被宋争扶住,许竟浑身都卸了力,歪向侧边,缓缓蜷起双腿。   “哪里疼?”   宋争慌乱地想要抱起他,却又为难,不知从何下手才能避开他身上所有的伤。   “哪里……都疼。”   许竟眉头紧锁,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地上是一块手掌长的镜子,看起来是三角形的,短的两边都摔掉了几个碎茬,最长最尖的那端还相对完整着,上面沾了一些鲜红的液体。   秦淏往前挪了几步,把脚卡在电梯门感应的地方,阻止它们自动合上。快速打量过里面的情况,他问宋争:“先把人弄出来吧。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   宋争点点头。   和他的身量体型相比,此刻蜷缩成团的许竟简直就是一只瘦瘦小小的家养动物,一把就能提起来。   “拿酒瓶顶着门就行,”他说,“你去开车,我把他抱出来,咱们到医院检查一下。”   秦淏正要答应,许竟猛地挣扎几下,扯痛了身上的伤处:“不要……”   “你说什么?”   宋争小心翼翼地用手臂圈着许竟,防止他碰到身边的镜子碎茬,同时伏低耳朵,凑近去听。   “不去医院。”   许竟恢复了少量体力,便用手指在自己腰间两侧摸索着,似乎在确认肋骨是否完好。   他的手一拿开,宋争立马看到了脖子上那抹殷红,着急道:“都流血了,不行,必须去。”   “擦破了一点皮而已,”声音很弱,但许竟据理力争,“身上也没有划到,我就是……被推到后面,撞在那个扶手上了。你让我缓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就能站起来了。”   宋争仔细看过他脖子上那道伤,担忧地说:“这道口子离腺体很近,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再说万一有特别小的碎茬留在伤处里面了呢,多危险啊……”   听到“腺体”两个字,许竟明显打了个冷战。   宋争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抗拒去医院的原因。   原来,他每天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不齿出入声色,实际上却还是这么在意自己的生理缺陷。   等一下。   应该叫做缺陷吗?   吸引人是omega的本能和生存手段,所以按照逻辑,无法做到吸引或功能过弱,才应该是缺陷吧。   太会吸引人,怎么能算呢?   “还去不去了?”   宋争陷入思考,直到秦淏在旁边开口催促,他才猛然回神。   感受到怀里的许竟又摇摇头,宋争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声商量道:“我先抱你回房间,但你得让我检查一下,如果有哪里挫伤了、骨折了,咱们还是要去医院的,行吗?”   --------------------   嗯……怎么不算呢…… 第21章 “听话”   兵分两路,秦淏去和酒店的管理人员交涉,宋争则抱着许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他拿了房间里的应急医药箱,找出酒精棉片和未拆封的薄纱布。   许竟脖子上的伤口确实不深,上楼进屋的这会儿功夫,血液就已经微微涸住了。   “忍一下啊。”   宋争用着酒精棉片,在伤口附近轻轻擦拭。   许竟不应声,也不再呼痛,只管垂着眸子,仿佛刚才在电梯里展露脆弱的并不是他。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只用眼睛看就能够判断对方状态的程度。宋争无法放心,见许竟沉默,他想了想,又问:“我……没怎么做过这些,不太知道轻重,疼吗?”   许竟抿着嘴摇摇头,避而不答,只说:“没关系。”   那就是还疼了。   宋争叹了口气,放下棉片。   他撕掉几块医用胶条,粘在纱布上,把伤口覆盖住。   “一会儿我去药店给你买点治外伤用的药,现在先贴上,免得刚清理好,又接触到空气中的细菌灰尘之类的。”   把医药箱推开一些,他挪动着身子靠近许竟,一只手扶在肩膀前面,另一只手摸到后背。   “撞哪儿了?”   许竟不理会他的问话,小声请求着:“我想回自己的房间。”   “先检查一下。”宋争严肃道,“我这样做,不光因为担心你的身体,你是我组里的演员,还是主演,哪能就依着你,伤得厉害也不去医院,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我得对你负责任啊。”   他没有提拍摄进度的事情,只是从责任下手,劝说许竟。   被宋争半圈在怀里,许竟根本无处可逃。   虽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仍被对疼痛的恐惧驱使着,他还是忍不住往前躲了躲。   更要紧的是那些异于常人的生理反应,越抽丝剥茧一般,在宋争眼前逐渐展露得彻底,他就越害怕。   许竟身上好烫。   上手一触碰,宋争立马感受到了。   “你发烧了?”   他调整重心,扶住许竟,然后腾出一只手,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接着再去探许竟的。   不热啊……   可是再往下,脸颊、脖颈又都有点烫。   宋争嘀咕道:“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一边说着,他拉开许竟的运动服,伸手去摸腋下的位置。   姿势和动作开始趋向暧昧,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也不是很热,就是正常的温度。   额头和腋下没问题,基本可以判断不是发烧了,那为什么身上其他的地方会烫呢?   他想得认真,却忽略了一个细节——如果说刚开始发现的时候,许竟的身上只有五分烫,那么随着他的手掌逐一检查过那些位置,现在应该就有八、九分了。   许竟挣扎着想要下床,动作稍微一大,铺天盖地的疼痛又卷回身上。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手也僵在半空,不敢再动了。   “别乱动,”宋争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皱着眉,语气不禁重了几分,“有没有扭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还这么烫……你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是不是哪里肿了。”   不料,许竟闻声挣扎得更厉害,似是忍着疼也要逃离这张床。   宋争急了:“干什么啊!你要去哪儿?不是说了吗,我看看伤,你先别……”   “宋争,”脸上明明没有眼泪,可许竟的声音好像刚哭过,“你放手,让我、让我出去。”   “什么?”   宋争被许竟的哭腔吓了一跳,不敢再用力扯他了,但怕他摔了,所以也没有放手。   “或者你出去。”   许竟的身上更烫了,仿佛到了某一阶段的顶点。   “不是,”宋争摸不到头脑,“你突然发什么脾气啊……”   许竟没有再说话,咬住嘴唇,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可紧接着,他又狠狠呼出了一口气,随即低着头倒在床上。   “你出去,”他这么说着,却是一点一点往宋争的怀里蹭,“你走。”   空气中爆发出馥郁的荔枝汽水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浓烈,井喷一般冲到宋争面前。   许竟发-情了。   一瞬间,所有没得到解释的地方都通了,宋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对人家做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给你拿抑制剂,你房间里有吧?”他手忙脚乱地圈着许竟,但不敢再贴到那具发烫的身体,“不对,我不能走,我拿手机,叫秦淏去买……”   突然进入发-情状态的omega最好不要独处,就算情况紧急或实在没有条件,抑制剂和能给他们带来安慰的alpha,也总得具备其中之一。   屋子里现在没有抑制剂,虽然不见得能起到安慰作用但却是唯一的alpha,更不能离开。   宋争不敢想,如果自己走了,许竟在生理的折磨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做出什么难以自控的事情。   他得陪着许竟。   许竟不停摇头,双手一起在身上乱扯,越来越用力,运动服的拉链滑落,露出大片白皙中泛着红晕的皮肤。   眼角真的湿了,他说:“宋争,你出去……”   几颗晶莹顺着许竟的下巴滑落,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在喉结附近划出一条浅浅的痕迹。   宋争头一回遇到omega在自己怀里突然发-情的状况,尤其还是极有可能因为被他一通不讲理的乱摸给刺激到了才会如此的,他也很慌。   掏出手机,他想给秦淏打电话,指尖却总是不听话地滑偏,哆哆嗦嗦的,点不到正确的地方。   “好冷……”   许竟刚才还像是在热锅里翻腾,自己把上衣扒了,转瞬又抱住身体开始发抖,连嘴唇都小幅度地打着哆嗦。   宋争赶紧探身去扯床头的被子,可还没等围住许竟,许竟又不知道什么是冷了一般,变换位置,爬到两人刚才没有坐过的地方,使劲在床单上蹭自己的胸口。   那里原本不存在冷与热的差别,但和他身上此时的温度相比,就变成非常有力的“解暑”神器了。   蹭胸口还不够,他侧过腿,又开始解运动裤的腰绳。   宋争这下看得清楚,立马明白过来许竟要做什么了。他吓得赶紧抖开被子,一把将许竟包在里面,紧紧裹住,同时小声但急促地呼唤着许竟,企图唤回对方的神智。   这么做是有效的,虽然很短暂。   许竟脑中闪过一丝清醒,但相对应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淫-荡模样,他又忍不住哭了。   “宋争,你走好不好。”   他哀声道。   “我求求你了……”   “别害怕,”隔着一层被子,宋争紧紧抱着许竟,不停哄他,“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吗?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一点都不丢脸的,我现在就让人送抑制剂来,我、我保证收好信息素,绝对不刺激你了,听话啊,许竟,你听话,再坚持一下!”   他不经常安慰别人,相关词汇匮乏得很,想来想去,最后把许竟前不久对他说过的“听话”还了回去。   被子里,许竟一直在动,或搓搓身体上光-裸的部分,或拽一拽其余仍然坚守在岗位上的布料。   “求求你,”眼泪滚珠似地落下来,他的嗓子都哑了,“我真的、马上就快坚持不住了。”   他没有说谎。   话音刚刚落下,清醒就失了效,许竟在被子里拼力转过一圈,调整方向面对宋争。随着闭眼,理性谢幕,几乎是撞上去的,他狠狠吻上了宋争的嘴唇。   宋争脑子里先是“轰隆”一声,紧接着,变成了一阵悠长又刺耳的响动。   是上课的铃声。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读书时躲在厕所里抽烟的场景,上课铃声在催促他,他不得不将还有三分之一手指长的烟熄灭,弹进马桶里冲走。   他会提前准备一瓶冒着凉气的荔枝汽水,大口喝掉一半,然后对等在走廊尽头的老师说:你看,我没有抽烟。   荔枝汽水会抵消烟草的味道吗?   并不会。   这样做其实无济于事。   它们只会用力的搅和在一起,在口腔里打架、和解,再打起来,再握手言和,反复如此,最后逐渐平息。   许竟的呼吸节奏很快,呼气是热的,吸气又会卷过一阵微微的凉风。   “许竟……”   宋争似乎理解了许竟所说的“坚持不住”——他现在也可以忍住不去回吻,但真的不能保证还会坚持多久。   “许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没见过哪一个omega的信息素这样带着不该有的侵占性。   好吧,他也没有见过很多omega,在床上的时候。   被推开,许竟也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胡乱点着头,双手从被子里挣脱出来,不安分地搭上了宋争的脖子。   “你看清楚,”宋争努力克制着体内的燥热,“我是谁?”   许竟没有睁眼,抱紧手臂趴在宋争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脖子侧面,断断续续道:“宋……争……”   名字变成了一道咒语,被击中的人无法再对自己的身体做主,只能脱掉文明与克制的华丽外皮,回归受最原始、最野性的欲-望支配的时期。   理智的残弦崩断,宋争一把抓住许竟的后颈,把人拎出来,接着紧追上去,吻住了他。   --------------------   最喜欢一些边哭边 in了   我就是辫太!嘻嘻嘻嘻 第22章 标记   仅仅这样,根本不足以缓解许竟的情况。   亲吻会使大脑分泌出多巴胺,让人愈发兴奋。宋争渐渐情难自控,一边吸吮着许竟的嘴唇,一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搓揉他的胸口,力度也越来越大。   许竟已经不记得反抗了。   没有抑制剂的帮助,他不得不任由生理现象掌握身体的“操控权”,主动迎合宋争的动作,甚至自己拉下裤子,像一条配种期的小狗那样,贴在宋争身上来回蹭。   他的脖颈一水泛着红色,因发-情而微微鼓起的腺体在宋争面前晃来晃去,像是在控诉着宋争没有令这具身体得到满足。   只是用手疏解肯定不能满足,许竟现在需要的是一个alpha的标记。   宋争的脑子完全乱了,他顾不上去琢磨许竟能否同意,还有清醒以后又会不会后悔,翻脸不认账,只想用自己的牙齿包住那块皮肉,再狠狠地咬下去。   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不计后果。   半小时以后。   宋争收到秦淏发的消息,说要过来房间找他,这会儿正在电梯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被子里睡得不太安稳的许竟,蹑手蹑脚爬下床,拿上房卡,开门出去,准备提前到走廊等着。   正巧秦淏已经出了电梯,快要走到门口。   两人走了个对脸,开门带出来一股混合的信息素味,其中成分并不难辨别。秦淏闻到了,惊讶道:“你们……”   宋争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许竟发-情了,我给了他临时的标记。”   “怎么这么突然,”秦淏感到很疑惑,“在电梯里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因为受伤,惊吓到了……”   宋争十分怀疑是因为自己动手动脚才害得许竟提前发-情,但这些没法和秦淏直说,于是他只能搪塞道:“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秦淏没再纠结,只是往门的方向又看看:“睡着了?”   “嗯,宋争点点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刚标记完,我估计还不稳定呢,你查到什么了,快说,我赶紧回去,免得一会儿他醒了,找不到我又难受。””   “行。”   秦淏掏出手机,翻到酒店管理人员给他的监控截图,将其拿给宋争看。   电梯里和酒店大堂的画面都有,那人从始至终蒙得特别严实,根本看不见长相,但有一点很明显的是,他的脖子上挂了一张胸卡,从颜色和文字轮廓判断,应该是剧组的工作证。   “我问过各组的组长,”秦淏指着照片中胸卡的位置,“只有几个人和他的身形看起来差不多,但事发的时候,他们或是在片场收拾东西,或是组内开会、聚餐,总之没有单独行动的,身边都有其他人能够作证。”   宋争眉头紧锁:“但这张工作证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咱们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型的剧组,管理上难免有疏漏,但拍摄期间,酒店是配合我们做封闭的,没有证件根本进不来,工作证被偷拿还没发现这种低级失误应该不会有吧。”   秦淏对他的话表示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又去找了一趟场务组的组长。”   “只有场务组会经常出现人手不够、需要雇佣兼职人员的可能!”   宋争立马跟上了他的思路。   “没错。”秦淏点点头,“我查到,这个人是换主演再开机的前一天招进来的,场务组经常有人员变动,他来了之后,也是正常按照组里的安排进行工作,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或者说,今天收工之前,他也没有做出什么让人觉得不对劲的事情。”   所以说,那块镜子一定是黑衣人借工作之便,偷偷从道具组带出来的。看来,他进组做兼职场务是有预谋的行为,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伤害许竟。   “我把电梯里的监控视频也要来了。”   秦淏翻到相册底端,点开了一段视频,拿到宋争面前。   宋争靠在墙上,聚精会神看完,半晌说:“我感觉……他的动作,好像是奔着许竟的腺体去的。”   监控画面显示,黑衣人尾随着许竟进入电梯,等他离开,再慢他一步出去,在他房间门口放了一个很小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视频里看不太清楚。然后这人便一直等在电梯里,似乎料到许竟一定会再次从房间出来,然后乘坐电梯似的。   “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宋争把监控视频拉回某个位置,指着黑衣人的动作说,“许竟的头发还是湿的。电梯门打开,他刚迈进去,就发现异常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把被这个黑衣人拽住,推到最里面。你看,黑衣人的另一只手里一直握着那块碎镜片,抓住许竟之后,直接就要往他的腺体上面扎。”   秦淏若有所思道:“这么明确的行动轨迹,必定是受人指使,对方也许不至于想要许竟的性命,但一定恨极了他omega的身份。”   “会是谁呢……”   宋争愁容满面。   “不好说,”秦淏的神色也挺复杂,“厉自宇,表面上答应背地却找人报复的张盛,其他任何恨许竟成为男一号或者你老婆的人,都有可能,范围太大了,不好排查。”   他把手机拿回来,又说:“我已经去旁边的派出所报案了,但是估计作用不大。以他们的效率和繁琐的办事流程,还没出警,人家早就已经离开沙漠了。况且,许竟也没有真的伤成什么样,恐怕都不够出警,更别说要求警方在机场做拦截了。他们顶多过来看一眼,往好了说,承诺会加强这一片区的治安,别的应该不会有了。”   宋争也明白秦淏的话是有道理的,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秦淏问:“许老师的伤怎么样了?”   “还行,没有想象的严重,”宋争烦躁地摸摸裤子,这是他想要找烟来抽时的习惯动作,“后腰有一大块淤肿,晚点我再给他用药酒揉一揉吧,不然明天容易影响日常行动。两只膝盖也是,撞得已经开始泛紫了,其他倒没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口,我……咳,大致摸了一遍,没发现骨头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口袋里倒是有烟,但走廊天花板安装了烟雾警报器,许竟现在又离不开他,他不能走远,只好作罢,不抽了。   都不用太细品,结合宋争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刚一听完,秦淏就知道他们两个在屋子里肯定是干柴烈火,标记都咬了,说什么大致摸一遍,明明是仔仔细细都摸过了好吧。   秦淏盯着宋争看了半天,无奈道:“你就是喜欢他。”   宋争干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却做不出来,满脑子都是许竟刚才像蝴蝶翅膀一样轻盈耸动的身躯,还有那个让他满嘴都充斥着荔枝清甜味的腺体。   他不是那种毫无责任感的alpha,如果一点也没有心动过,刚才他肯定不会那么手足无措,早就成功让人送来抑制剂了,更何至于精虫上脑,压着人家给标记呢。   不管多与少,现在要说不喜欢,纯粹是撒谎。   “这几年咱俩一直混在一起,我应该是最清楚你被芮深伤害以后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人,”秦淏说,“作为哥们,我肯定比谁都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可还是那句话,咱俩的关系摆在这儿,这个帮你走出来的对象,我不能什么也不管,不为你掌掌眼、挑一挑。倒也不是说我必须坚持着什么不得了的要求和标准吧,可是至少原则上别有问题啊,许竟他……”   宋争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那些关于许竟名声的评判,而且,意识到听见秦淏这么说,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去想如何替许竟开脱,他便愣住了,更加确定对许竟的喜欢已经扎下了根,正向外冒着嫩芽,不知即将会开出怎样的花。   “他……”宋争抠着衣摆,半晌挤出一句,“他不是说不缺钱了吗,应该不会再做那些事情了。”   秦淏对此嗤之以鼻:“现在不缺,以后呢?花惯了钱的人,能过普通的生活吗?谁可以保证,他什么时候又缺钱了,会不会翻过脸就背叛于你。”   宋争抿着嘴:“扯远了吧,是,瞒不过你,我承认自己喜欢他,可人家又没有动心,现在说这些早了点吧。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房子”还没盖起来,你就说到将来坍塌以后的事儿了,你的担心是不是太超前了。”   “总之你心里得有数。”秦淏挥挥手,不欲与他深入讨论,“说正事儿,明天还拍不拍了?”   开机才一天,大家的兴致和状态都正在高点,如果许竟能坚持的话,停工的情况尽量还是能免则免。   白天用抑制剂顶着,晚上有宋争的信息素安慰,其实是可以坚持的。说句很资本主义的话,这样的状态下,许竟在拍一些情绪戏的时候,甚至可能会有更好的表现效果。   但现在最关键的是许竟的选择。   这件事情说白了,按道理能决定的人实际上是宋争。即使他不会冷酷无情地要求许竟必须坚持工作,更多的却还是需要在意作为导演没法放弃的大局视角。   那些不知道具体有多少的喜欢,再加上给过人家标记的责任感,都压在心头,他得尊重许竟的意愿,所以只能把选择权交给许竟。   “我问问他吧。”   宋争朝屋里的方向努了努嘴。   --------------------   晚点还有一章,赶榜人,赶榜魂!   老规矩周四统一小修,不影响阅读。 第23章 眼泪   意料之中的答案。   秦淏脸色不太好,不过倒也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拍还是不拍,十点以前告诉我,”秦淏准备走了,“我回房间喝酒了。”   提起酒,宋争才记起来今晚两人原本打算做什么。   他满怀歉意:“这事儿怪我,淏子,酒下次给你补回来。”   秦淏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用不着,没有你在我面前晃悠,我心情还能更好一点。”   宋争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里,走近床前,恍然看见许竟泪眼婆娑地躲在被子里,不知道醒了多久。   他刚才就在门口,许竟应该是能感受得到他的信息素,所以并没有特别惊慌害怕的反应。   “你怎么样了,”宋争赶紧上前,“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   他一边说着,一边释放了一些信息素给许竟。   许竟不买账似的,翻身换成背对床边的姿势,还把被子拉上来,蒙住了头。   但他终归难以抵抗刚给了自己临时标记的alpha所送过来的信息素安慰,转过身去,闷了几秒,他又把被子拉下来,耸着鼻尖使劲闻了几下。   或许是觉得难堪,又或许是对被标记这件事本身就不太情愿,做完这些,他哭得更厉害了。   宋争慌了,不知该不该释放更多的信息素,一门心思顾着道歉:“对不起啊,许竟,我……当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你、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别哭了好吗?只是一个临时标记,发-情期结束就差不多失效了,过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有了它,这几天你会好过很多。”   许竟摇摇头,默不作声地流泪,过了许久才说:“不是怪你。”   他在怪被生理反应控制、变得那么下贱的身体,怪刚才那些不知廉耻一般的勾引动作。   怪主动亲吻宋争的自己。   宋争从房间的柜子里找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好送到许竟面前,半哄半劝地说:“喝一点吧,补充水分。”   许竟被搀扶着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仍然紧紧裹在身上。   “肯定怪我,”宋争低下头,内疚道,“要不是我脑子迟钝,只顾着检查你的伤口,忘了你快到发-情期的事儿,你也不会被刺激到了。”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就算不是一个即将发-情的omega,面对alpha这样一连串的触碰,肯定也会受不了的。   许竟低声道:“我不知道。也许你做的事情,只是将我推进发-情期的最后一把,刚才被袭击,我吓到了,应该也有关系。”   说起正事,他的眼泪好像关了闸门,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宋争坐在床边,上下比划了一下,有些为难,就问:“我是帮你拿着瓶子喝水,还是帮你拉着被子,怎么弄更合适?”   许竟摇摇头,似乎是想开了,伸手接过矿泉水瓶,也没要宋争帮忙拉着被子。   白嫩而赤-裸的身体露出来,上面有许多零散的痕迹,是宋争对它捏揉和吸吮过的罪证。   细碎的红痕刺痛了宋争的眼睛,也让他更加清醒。   当今法律还是更保护omega的,即便是在发-情期的状态下,如果事后omega说被标记并非出于自愿,alpha也还是会被追责。   但他完全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判断区别——他和许竟已经结婚了。就算许竟去告他,也不会有用,毕竟结婚时双方都是自主自愿的,一个小小的临时标记,怎么会不在正当范围之内呢。   宋争倒不是怕被追责,只是觉得把许竟弄哭了,心里很内疚。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回房间洗澡吗,怎么突然又跑出来了,”他很想给许竟擦擦脸上的泪痕,但又觉得不妥,畏手畏脚地缩回胳膊,“我看过监控,那人在你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回电梯里等着了,似乎知道你一定会往外跑,并且乘坐电梯。”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许竟又打了个冷颤。   “有蛇……”   他的声音都开始发抖。   “我房间里有蛇。先是从浴室的下水道往外爬,我吓得跑出去,却发现屋子里也全都是,床上、窗台上、行李架……好多蛇……”   颤抖的omega总是能轻易勾起alpha的怜惜,宋争忍不住靠近了一些,连声安慰:“不怕了,不怕了,你现在在我的房间,我这里很安全,什么都没有,不要担心。”   他对照着从监控视频里看到的内容,又说:“蛇应该都是袭击你的那个人趁着白天咱们在外景区拍戏放进来的,可能经过特殊处理,闻到指定的味道才会苏醒,被引诱着往外爬。我们从监控视频里看见,他在你房间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塞到了门缝底下,大概就是用来引诱那些蛇的。”   许竟安静地听着,半晌微微点头。   “在电梯里的时候,你看清那人的脸没有?”   宋争问。   “没有,”许竟说,“他一直蒙着面。不过,我注意看他的眼睛了,没认出来,应该不是认识的人。”   宋争接话道:“估计是拿钱办事。秦淏查了,他是开拍前一天进组的,场务那边的临时工,我感觉这人就是带着目的来的,包括在电梯里,刀刀朝着你的脖子使劲,分明是想挖坏你的腺体……太吓人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许竟沉思许久才再次开口,声音堪比蚊蝇嗡鸣:“不见得是剧组里的人。”   “什么意思?”   宋争替他围好被子,又起身调高了中央空调的温度。   “我是说……”许竟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脸,把说话声捂在里面,“我怀疑,是以前……接触过的那些人。”   宋争不清楚许竟过往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他只理解为是有人恼羞成怒,或者怕自己包养过许竟的事情败露,想要灭口。   在关于这件事情的猜测上,两人“各怀鬼胎”,心中都有嘀咕。   他还觉得,伤害许竟这事儿,没准是芮深找的人呢。   毕竟他了解芮深的品性。   怎么说呢,芮深是一个别扭到骨子里的人:他手里的东西,谁都不能抢,甚至不能有一丝一毫想要染指的意图,而他不要的那些,也不允许任何人捡走。   宋争现在就属于后者,是被他丢弃的alpha。可虽然他不要了,被许竟捡走,还结了婚,他肯定是怨恨的。   之前在机场时芮深的反应,也正说明着宋争的猜测确有几分依据。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加强防范才对。”宋争遮掩道,“以后我24小时贴身保护你,直到拍完,离开这里。”   许竟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偷偷在被子里揉了揉自己腰间和膝盖的淤肿。   被他的动作一提醒,宋争又把去医院这茬拾了起来,不过,这次他的侧重点变了:“我大致检查了,应该没有特别严重的伤,但是,你之前有遇到过提前发-情的状况吗?我觉得这样对身体肯定有影响,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多花点钱,没关系的,咱们挂vip的号,保证不会有人侵犯你的隐私,退一万步讲,如果这里的医生真的有什么失德的做法,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必定告到对方倾家荡产!”   说着,他有意缓解秦淏与许竟之间的关系,又补充道:“舆论那头也不用担心,有秦淏帮忙解决。”   许竟这次倒没有强烈反对,因为宋争前面的那段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的生理构造确实天生异于常人,但自从分化以来,这么多年,发-情期一向都是很准的。   这东西提前或错后都会对身体造成程度不一的伤害,这次他又是受到惊吓,又是被alpha狠狠刺激了一通,不好好检查,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相当于给身体埋下了一个很大的隐患。   严重的话,造成创伤应激反应,以后不被刺激就无法按时发-情也未可知,那样的话可太棘手了。   身体紊乱,影响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看出他的迟疑,宋争趁热打铁:“走吧,正好咱们去医院的时候,让酒店处理你房间里的东西,等回来了,我跟你一起去收拾,咱们按照说好的,你搬过来住。”   “行。”事关身体健康,不容忽视,许竟只好妥协,“可是我没有换的衣服,总不能运动服里真空着去医院吧。”   “穿我的,我给你找一件干净的。”   宋争起身,快步跑到阳台翻找起来。   找来找去,还就是上次给许竟充当睡衣的那件短袖最合适。   他拎着衣服回头问许竟:“这个行吗,昨天晚上你穿的时候,我记得还蛮合身的。”   短袖是许竟早上起床出去前,三两把搓洗出来晾到阳台的,没想到,夜幕再次降临,它又回到了许竟的身上。   某种角度,这是不是也可以算作一种缘分?   宋争有驾照,只不过他的车在家里,没有开到沙漠。   他问秦淏借了车钥匙,载上许竟开往医院。   沙漠是个常住人口不多的地方,这里总有外地的人过来游玩,但一般不会影响到医院的客流量。除了偶尔有几个遇到突发意外导致受伤的游客,平时会去医院的,也就是经常生活在这里的人。   客流量决定医疗条件,这里的人少,就注定了医院里设施都会非常的简陋。   给许竟看诊的是一个男性beta。   他戴好一次性手套,让许竟坐在诊台上,淡声问:“二位的关系是?”   宋争与许竟对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抢先说:“我是他丈夫。”   “哦,”医生应道,随后示意许竟,“别紧张哈,放松。”   他是beta,没有信息素,也不会被信息素影响。安抚过许竟,他又对宋争说:“麻烦您给您的伴侣释放一些信息素,他现在处在特殊时期,刚才这一路过来,人虽然不是很多,但难免会让他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这样,您先安慰他一下,等他的情绪和身体状态都平静了,我们才能保证看诊的结果最准确。”   这个医生的年龄偏大,平时应该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所以并没有认出宋争和许竟。   他只当面前是一对寻常的合法伴侣,转身背过脸之前,还体贴地拉上了诊床周围的无菌帘。   干巴巴地杵在许竟面前释放信息素也太尴尬了,宋争挠挠头,牵起许竟的手,柔声道:“要不,你把眼睛闭上?”   许竟无声地叹了口气,半晌主动靠近几分,将头搭在宋争的肩膀处,把腺体送到对方面前。   在不发生性-交行为的条件下,这个姿势能够最大程度接收到alpha的信息素。   很简单的生理常识,宋争也心知肚明。   他偷偷抠着自己的手心,强忍住伸出牙齿再咬一口的冲动,缓了片刻,才歪过头,轻轻亲在许竟的腺体上,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许竟的身子瞬间软了,他倒在宋争怀里,闭着眼睛重重地换气,双手也情不自禁地缠上宋争的腰,鼻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是舒服的。   他体内还有宋争给的临时标记,现在,宋争的信息素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良药,能够驱散一切其他alpha与omega的侵扰。   “宋争……”   即便靠着宋争的身体,清楚知道对方就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呼唤。   “嗯,”宋争毫不犹豫地回应,“我在呢,别怕。” 第24章 告白(失败版)   医生详细地询问了许竟的身体状况,及以往发-情期有没有出现过异常,在得知他是特殊体质omega后,给他开了一份血液化验。   “疲劳、惊吓、心情低落等等,都会影响到发-情期是否准确,”他说,“目前只出现了一次的话,不必过于紧张,多休息,注意调节心情,一般不会有问题。”   由于是vip通道,他们不需要自己去采血窗口,而是有小护士带着化验管到医生办公室来操作,半小时之内,化验结果就会传回医生的电脑里了。   采血时,医生没有拉开无菌帘,只是让许竟伸出一只胳膊。   宋争站在帘子里,揽住许竟,小声说:“怕疼就掐着我的手。”   许竟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内里却像小人打架似的,一刻不停地做着斗争。理智站在白色方,辱骂着沉溺于alpha信息素的他,生理站在黑色方,拉着他向快感更深处堕溺。   每每与人“交易”,他总是把握十足,可这次他所坚守的东西,好像轻而易举就被打破了。   早知道就应该先去测过信息素契合度,再决定要不要跟宋争结婚了。   化验结果显示,许竟只是有点低血糖,其他还好。   抽血的胳膊还没拉下袖子,医生朝那段骨节分明的手腕随便瞥了一眼,问:“平时经常节食?”   “嗯……”许竟抿抿唇,真假参半地回答,“还好,阶段性控制一下吧,不是经常这样。”   医生没有细究,只是叮嘱:“尽量还是不要节食。血糖一直偏低,容易影响你的腺体功能,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信息素分泌障碍,加上你本身的特殊情况,万一引起什么并发症,就不乐观了。”   上镜会使人看起来比现实中肉眼所见的胖一些,偏瘦在镜头里才是正好的。   许竟是演员,靠这个吃饭,想拍戏就必须要控制身材。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医生争辩,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所以他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给他开了一些适合发-情期服用的药,除了稳定腺体之外,多用于调节身体。   取药就得亲自去了。宋争拿好处方笺出了门,不一会儿又折回去,说:“医生,麻烦再给我们开一瓶跌打酒吧。”   医生表情稍微变了变,回头看了眼许竟,见他没什么异常反应,便掏出白大褂口袋上挂着的笔,走过来在处方笺上划了几下。   看着宋争出去,他关好诊室的门,面色凝重:“或许有些冒犯,但我不得不问,你是否……被家暴了?”   许竟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医生的话,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没有的。”   医生指了指他脖子附近那道划伤:“这条破口伤,我给你单独开了一管防止增生和留疤的创药,你丈夫要的药酒是用来做什么的,你身上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吗?”   许竟拉开运动服,撩起里面的短袖:“后背撞了一下。”   医生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在淤肿痕迹周围轻轻按压了几下,简单观察过后,又问:“看起来更像是棍伤。”   他警惕地朝门外的方向看了几眼,严肃道:“我知道,你们omega受信息素影响,会对自己的alpha言听计从,但家暴是必须要反抗的,不要听信什么‘只是一时冲动’、‘以后肯定不会再动手了’之类的话,否则这次只是一棍子,下次就不一定用什么,又打到哪里了,如果你需要帮助,请一定说出来。”   许竟再三向医生解释,说自己是在电梯里遇到抢劫,被人推撞到扶手杆上,真的没有遭受家暴。   医生到最后貌似也还是不信,反复强调,告诉许竟一定不要默许和纵容alpha的暴力行为,巴拉巴拉和他说了一堆社会案例。   等到宋争拎着药推门进来,两人不谋而合地收了声,是以他一进来,就看到这副面面相觑的场景,怪尴尬的,让人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走吧。”   许竟率先开口,竟有几分想要逃离的意味。   宋争赶忙小步跑过去:“待着别动,我抱你下来,你那个膝盖可别吃力,小心严重了。”   来到诊床前,他把装着药的袋子递过去,示意许竟拿一下,然后腾出手,把人抱了起来。   医生看着他们俩之间自然的动作,心中的怀疑有所动摇,不过仍旧很严肃地盯着那边。   宋争并不知道这间屋子里刚才发生的对话,只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离开前还礼貌地和医生道了谢。   他抱着许竟回到车里,路上手机一直在响,但他没法接,等到坐稳了,才有空掏出电话一看究竟。   是秦淏打来的。   这家伙刚说过晚上要自己喝闷酒,还嫌宋争烦得慌,现在又主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不得不联系他们的正事。   宋争接起电话:“喂?”   “你他妈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秦淏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   “我怎么了……”宋争莫名感到心虚。   他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错事儿,但秦淏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火就是了。   秦淏重重叹了口气:“你带许竟去医院,不能低调一点?这一路连抱带抗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上床了是吗?”   “没、没上,”心虚之余,宋争还不忘狡辩,“就是一个临时标记而已。”   “而已?”   秦淏的声音太大了,再好的手机也免不了漏音。   “不用和我说,好吧?你去跟网上那些人解释。”   “不会吧,又有热搜?”   宋争面露尴尬,朝副驾驶那边看了一眼。   许竟闻声打开手机查看。   果不其然,他俩的大名又被挂在热搜榜前二十了,而且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挪着排名。   好几家狗仔都拍到了宋争抱许竟出酒店,更有甚者尾随他们的车,拍到了两人去医院的画面,配文写得那叫一个离谱。   他们说,宋争把发-情期的许竟操进了医院。   ……   举着电话,宋争探头用许竟的手机看了几眼,登时满脸黑线,简直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秦淏的声音微微透着酒气:“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出来了,”宋争忙不迭道,“也拿好药了,马上回去。”   秦淏“嗯”了一声,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   宋争说:“热搜的事儿先别管了,无伤大雅……”   说着,他用手按住电话的收音口,面露歉意,转头对许竟做了个口型:对剧组来说。   许竟扭过头,不想搭理,不过也没做得太明显,只是移开视线,不看宋争了。   毕竟这些情况都是几人当初谈条件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并沟通好了的,被人编黑料,许竟出现情绪反应很正常,但他肯定不会因此出尔反尔。   “所以明天拍不拍了?”秦淏又问,“我改主意了,不想等你们到十点,老子郁闷死了,喝完这瓶就睡觉,远离这个傻逼的喧嚣世界。”   宋争为难地看向许竟,半天没说话。   听着秦淏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很明显是快到不耐烦的极限了。宋争实在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了扯许竟的外套袖子。   好在,许竟很快点点头。   宋争猛地舒了一口气,说:“拍,明天正常拍。”   撂下电话,他又皱紧眉头。   许竟也不说话,不知名的氛围在窄小的空间里肆意蔓延,压着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对不起,”宋争说,“我好像把结婚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天真地觉得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结果才过几天,就走到这一步了……”   他说这话意在自责,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人品过关的alpha,说好了只是做戏,却控制不住,趁人之危,强迫许竟接受了他的临时标记。   可是到了许竟耳朵里,就变成另一个意思了。   许竟以为,宋争是在怪他天生高于别人的信息素浓度,怪他发-情时的种种情难自持,怪他……勾引自己。   他难过地垂下头,不一会儿,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   宋争自顾自接着道:“其实,一开始我对你的印象特别不好,就……因为各种传言嘛……但接触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无视掉那些东西,只看得见与你相处过程中,你的性格、为人处事和各方面的优点,还有你几次三番站在我身边、替我说话的事实。今天中午秦淏问过我来着,那时我还不承认,或者说根本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许竟,我想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对你负责的。嗯……可能对你来说很莫名其妙吧,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开玩笑。”   说着他转头看向许竟,这才发现,许竟早已咬着嘴唇哭花了脸,此刻还正微微耸动肩膀,无声地抽泣着。   “我……”宋争慌了,翻遍身上的口袋也没能找出半块纸巾,只好用手指去帮许竟擦眼泪,“对不起,唉,我怎么总是惹你哭啊,我真的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许竟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与难堪之中,那一段长篇大论传到他耳朵里,被过滤得只剩下了几个明显的关键词语。   喜欢。   负责。   多可笑呐。   突然感受到宋争的动作,他立马偏头躲开,不让宋争触碰到他。   之前,宋争在他眼里就像个愣头小子,偶尔说话做事挺有意思的,也许莽撞,却无伤大雅。   现在他却觉得,宋争和那些想要得到他的alpha也没什么不同。   人的情感,怎么会在一天之中就可以轻易经过从无到有的转变,并且突然浓烈到要对彼此负责、建立关系的程度呢?   他倒也不是完全不相信宋争说的话,毕竟谁都不会无凭无据地对别人产生好感,可是,那份所谓的“喜欢”真的值得重视吗?   几分心动,几分激情,再加几分信息素的冲击,足够让宋争说出“负责”这种话了。曾经那些想要与他假戏真做的alpha,哪个不是因为这样,提出要负责,过了多久还纠缠不休。   在他看来,结婚计划筹备、开始再到拍板执行至今的全部过程,虽然没有几天,但一直都控制得好好的,并且可以预料地会继续控制下去。明明是因为今晚的突发事件,造成发-情期紊乱,他们才阴差阳错地滚到床上,搞出了临时标记,宋争为什么会上升到要把假结婚这一整件事情的性质都颠覆了呢?   宋争和他们到底有没有区别,又具体不一样在哪里,至少现在许竟是找不到答案的。   他不怀疑这份喜欢的真假,但绝对不愿意傻乎乎地接受,甚至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一个计划在心中渐渐成型,想法愈发坚定,许竟抹掉眼泪,扭过头向宋争凑近。   “给我信息素就行了,”他说,“宋争,我不要你负责。”   --------------------   宋争:六月飞雪啦!真的是他撞在棍子上了,不是我拿棍子打的他呜哇呜哇……   医生(冷眼):呸!行了,死渣男。 第25章 需要   回去的路上,许竟都没有再说过半句话。   秦淏和宋争同年出生,前后不过几个月,但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加上有宋寒这一层关系在,面对任何问题时,秦淏总是习惯性地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宋寒身边,照顾着宋争这个“弟弟”。   嘴上说不管了,临睡前,他还是找到酒店的管理人员,让他们加强安保措施。   他明确要求,必须严格拦截非剧组工作人员进出或停留在酒店的门口和地库入口。这种情况如果放在之前,酒店管理方一定会推拉或者趁机再多收取一些费用,但现在有客房爬蛇和电梯伤人的事情做铺,他们的态度就不得不调转180度,连声答应了。   多亏有他提前做好了安排,宋争和许竟才得以“平安”抵达酒店的地下车库。   回到房间,许竟依然一言不发。宋争用手掌搓热了药酒,给他揉后腰和膝盖,对付淤伤,力道小了揉不开,所以肯定是会疼的,但他也没吭声。   做完这些,宋争按照医生的吩咐,分好药,又拿了水,送到床边。   “发-情期的时候,身体会比较敏感,需要多注意,按照医嘱服药吧,其他的……你就先别吃了。”   他犹豫着,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许竟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宋争指的是那些帮助睡眠的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宋争挠挠头,琢磨不出怎么说才更合适。   但他去过许竟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稍微一回忆,彼此就能对上号了,于是,许竟也没有非要等到一个确切回答:“好吧。”   对于许竟的乖顺,宋争面露喜色。   他没怎么把车上那句“不要你负责”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许竟一贯要强、好面子的说法。   许竟考虑得当然是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要顺从面前这个给了他临时标记的alpha。吃完药,他躺回被子里,骨碌着眼睛想了想,又说:“这几天上来睡吧,我需要你。”   ……的信息素。   后半句他故意没说得那么清楚,宋大傻子也没往深处想,乐呵呵地同意了。   开玩笑,一个香软又听话的omega提这种要求,除非x功能有障碍,不然谁会拒绝?   他欣然把被子从柜里掏出来,放在许竟旁边。   许竟继续道:“明天白天我想休息。”   “行,”宋争早把在车上答应秦淏明天照常拍摄的话忘到脑后去了,点点头说,“你的膝盖确实也应该休息一天再看。咱们拍戏基本需要一直走路,还有不少摔倒的镜头,你今天撞得那么狠,再劳累的话肯定不利于恢复。”   许竟这么说的重点并不全在“休息”,而是另有打算,所以他没理会宋争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过程,只等对方逻辑自洽完了,再说:“然后晚上我们把夜戏拢到一起,集中拍了吧。”   “啊?”   宋争手里的动作一顿。   以往,许竟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干涉导演组安排的话。   他自己心里清楚,是因为想要借着已经无法改变的发-情期,趁宋争心怀愧疚,多提提要求,在尽可能让自己更舒服的前提下,越早完成工作越好,赶紧离开宋争,从现在这种危险又莫名其妙的状态中脱身。   但到宋争这里,就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许竟的变化好大啊……   他在心里默默感叹。   不过这样很好,发-情期前后的反差感拉满了——平时的许竟是温柔懂事的omega,纵有自己的想法,也还是会以他的话为准;而到了发-情期,许竟会哭,会撒娇,会闹脾气和提要求,让人觉得特别的可爱。   宋争差点就满口答应了,最后关头,那种熟悉的、最近频频发生的被发小追着揍的恐惧感拉了他一把,他说:“这个时间,秦淏应该还没睡着,我去跟他商量一下。大概率没问题的,但还是先不跟你打包票了,以免万一让你失望,我很快就回来,好吗?”   许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他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宋争,紧接着拉高被子边缘,盖住了腺体。   “困了你就睡,”宋争脱了一件衣服,盖在被子包上面,同时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别等我。”   匆匆出门,他给秦淏发消息,询问对方睡着了没。   宋争问得非常“严谨”。   鉴于两人从小光着屁股玩到大,读书时又同寝室睡了好几年的关系,就算秦淏已经脱光了躺进被窝也无所谓,只要没睡着,他就可以去把人薅起来。   很快,秦淏回了消息。   [ 滚。]   言简意赅。   此时此刻,这个字在宋争眼里就等于是“过来吧”的意思,他揣好手机,惦记着许竟还在等他们拍板定案,便加快脚步往走廊另一端跑。   到了秦淏住的房间门口,他听见里面隐约有说话的声音。   太模糊了,断断续续的,一句也听不清内容。不过可以判断的事,所有声音都属于同一个人,也就是说,秦淏应该还没睡下,此时在和谁打着电话。   宋争也有这个房间的备用卡,但考虑到秦淏在打电话,可能是有什么比较私人的事情,而且人家今天心情又不好,他就没有自己开门,而是轻轻敲了几下。   秦淏在门里说了一句“稍等”,估计是对电话里的人讲的。   原以为是其他工作人员有事找他,走过来打开门,见是宋争,他嫌弃地撇撇嘴,接着用表情骂了一句“神经病”,意思明显是:有卡就自己开门啊,折腾我这一趟干什么。   电话里可能说了如果有事需要处理就先挂断这种话,秦淏回道:“没关系,是宋争。”   宋争慢吞吞地走进来,竖着耳朵仔细听。   看样子,电话那头也认识他,是跟他与秦淏有共同关系的人。   秦淏一身宽松,头发也清爽干净,服帖地趴在额前,很显然是准备睡觉的状态了。开完门,他也不管宋争,自顾自坐回床上,一边用pad打字,回复工作消息,一边举着手机,继续和电话里的人说:“我知道了。”   对方又说了什么,片刻后,他的表情有所缓和,语气也放轻许多,答应道:“行。”   等他挂断,宋争八卦道:“谁啊?”   秦淏无语地看向他:“寒哥。”   “哦!”宋争一拍脑袋,“他到家了。”   “早就到了,只不过才忙完。”   秦淏把手机扔在枕头边上。   宋争不见外地坐在他床上:“啊,他怎么不跟我说呢?”   “肯定说了,”秦淏故意轻描淡写地讽刺道,“是你没看见吧。也对,美人在怀,宋大导演哪有功夫看别的。”   宋争脸皮一烫,掏出手机扒拉几下,果然找到了宋寒几小时前就给他发过来的落地消息。   他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刚才你答应我哥什么了?”   “别管,”秦淏垂下眼皮,“和你没关系。”   宋争不信,来劲道:“怎么可能?”   秦淏从半盖在身上的被子里伸出脚,用力在宋争大腿侧面踹了一下:“怎么不可能?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我们俩之间也可以有跟你没关系的事情,懂吗?”   宋争挪着屁股往远坐了一点:“不懂。”   秦淏懒得继续跟他解释,索性主动转移话题:“又他妈怎么了,有屁快放。三天两头起幺蛾子,宋老二,我现在都害怕看见你这张脸了。”   话题回到正轨,宋争笑嘻嘻地出言试探:“你心情好点了吗?”   “本来是好点了,接下来得取决于你这个‘屁’的内容。”   秦淏叹道,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说,”宋争又挪了回来,“无需紧张!没什么大事儿,就……许竟不是受伤了嘛,咱们肯定最好还是不耽误进度,但我也怕照常走通告会影响他的恢复,所以,我想把明天白天的时间空出来,让大家都休息休息,然后晚上咱们拍个大夜,把夜里的镜头尽量都收一套底出来。”   “你想?”   秦淏“嗤”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到底是宋争想,还是许竟想,他眼里明镜似的,不愿意戳穿得太过彻底罢了。   不算变黑和变亮的过程,沙漠的夜晚只有六个小时左右。   全是夜戏的通告迟早会有,到时也得搭上前后两个白天给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休息,现在宋争所说的,除了有些紧急以外,只不过是把后面的行程提到靠前位置而已。   还行,完全在秦淏的接受范围之内。   人就是这么贱的生物:倘若生活每日按时按点给你五个大嘴巴子,突然有一天只抽了两个,你就会忍不住感叹,今天怎么如此美好。   面对最近时不时来一下暴击的宋争,秦淏真觉得,这会儿他说的事情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行。”   他答应着,在pad上调出几张单子,粗粗扫了一遍,又说:“直接加过来,剩下的通告不用改,顺延就好。”   宋争摆摆手:“你安排吧。”   “还有别的吗?”秦淏没抬头,“算我求求你,快滚吧,爹困得要死了。”   “好,好,我滚了。”   宋争起身,临走前又扭头道:“啊,其实还真有。”   似乎是料定秦淏不会有什么好的反应,他赶紧突突突一连串说完了自己的话:“白天你问我的那个事儿,我又反复想过了,答案确实是肯定的。也许大部分都是因为信息素冲动,过后如何我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只能说,我现在好像真的挺喜欢他的。我知道你对许竟一直有看法,但咱俩是哥们,你……得支持我。”   --------------------   秦·骂骂咧咧但长嫂如母·淏:啊是,对许竟有看法的就我一人,当初恨不得指着人家鼻子骂他是鸭子的那个不是你,对吧?   ps:宋小狗不渣的哈,现在是信息素上头了,加上小男子汉的责任心作祟,有喜欢但不多,总之许竟的感觉和剖析都是对的。咋说呢,希望朋友们尊重理解,因为不管何种故事情节,总要有发生下去的理由,看小说嘛,图一乐呵,放轻松,啵啵! 第26章 睡觉   怕许竟已经睡着了,宋争就没有回去找他拿房卡,下楼取抑制剂,而是出去药店买了几支。   任何药都是这样,药效强就意味着药性猛烈刺激,这是一个注定存在的正比关系,所以,想要打破“规则”,用上既好用又不伤身体的药,就得花比普遍费用高出不少的价钱。   沙漠的居住区比较小,一共也没几家药店,宋争开着车都跑了一遍,最后终于买到了药效比较强但相对来说药性温和、不会对人体产生太多刺激的抑制剂。   没少花钱,但一想到是给许竟的,宋争就一点都不觉得贵了。   路上他还不禁琢磨,比起omega,alpha好像活得太容易了。   omega每个月都要应对发-情期,不想沦为情-欲的奴隶,就得打抑制剂。任何东西都是这样,只要存在需求,便会出现可以谋取利益的空间,就比如说抑制剂——因为是经常要用的东西,但凡条件允许,omega们都不希望因为使用它而对自己的身体产生无法消除的影响,所以就一定会为此花更多的钱。   而alpha呢,简单粗暴点说,只要管好自己的信息素就行了。   宋争自然而然地将脑子里的omega对号入座,代到许竟身上,这么比较着,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当初分化成alpha时那种隐隐高人一等的感觉都悉数变成了罪恶。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宋争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生怕吵醒许竟,却不料对方压根还没睡着。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留了门廊顶上的一盏灯,许竟蜷缩在床上,神色严肃,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听到声音后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见宋争,他又缓缓躺了回去,恢复成放空休息的表情。   “还没睡?”   宋争关上门,来到床边,将装着抑制剂的塑料袋放在许竟面前。   走近才看见,许竟把他留下来的那件衣服拿到了被子里面,紧紧抱在怀里,只剩一个袖角在外面。   应该是为了嗅残留在衣服上的信息素吧。   “楼下那边还不知道多久能消杀干净,估计一时半刻回不去,明天应该就会有人把你的行李箱拿出来了,但我想着,怕你半夜难受起来,所以就出去给你买了几支抑制剂,”宋争解释道,“放心,我问过药店的人了,不会很刺激身体的。”   从包装也能看出来这几支药剂的价格,许竟怔怔盯着面前的东西,半晌才应道:“嗯。”   若放在之前,他肯定会道谢,这会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变化了。   宋争局促地搓搓手,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   他指指自己的脖子,意思是指临时标记的事儿。   许竟抿着嘴不说话,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确实有这个原因,但责任不全在宋争,他生气的是已然无可改变的结果,和宋争刚才在车里说过的所有内容。   宋争拿出一支抑制剂,再“哗啦”几下系好袋子,将东西往前推了推,他说:“标记到底不比……咳、互慰有用,还是多加防范吧,免得咱俩再干出什么让彼此后悔的事情。虽然我喜欢你,但也不能拿这个当借口,趁人之危,害你做出什么不够清醒的决定。”   许竟在被子里偷偷攥紧手心。   刚才做过的事情已经很不够清醒了,可宋争说得有道理,不能从此一错再错,两人要是就这么滚了床单,才真的是前功尽弃,没法相处下去了。   离电影上架还远着呢,如果走到了一拍两散的地步,他什么好处都得不着,只剩白白被人……   想到这儿,许竟撑着身子坐好,拆开抑制剂的包装。   宋争见状赶紧站起来,扭过脸道:“你弄吧,我去刷牙。”   注射式抑制剂通常会非常快地起效,药液进入身体,差不多五分钟之内,就能让一个极度燥动的omega冷静下来,恢复理智。   许竟已经得到了临时标记的安慰,在此基础上,抑制剂见效就更快了。   宋争还没刷完牙,他就披好衣服下床,弯腰从盥洗台底下拿了一支新的牙刷,挨着宋争在镜子前站定。   “好点了吗?”   嘴里都是牙膏泡沫,宋争口齿模糊地问道。   “嗯。”   贵的药果然厉害,许竟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接近回到发-情期之前的感觉了。   只是没了那几分可爱,令宋争不由觉得惋惜。   剧组是短期连续租住的,大家都会自带洗漱用品,酒店就不需要每天补齐那些一次性小牙膏,只是偶尔在打扫的时候随机放几个。宋争房间里的刚好没了,许竟没有过多纠结,在不刷牙和稍微有点嫌弃他之间想了想,便拿过台子上那只已经用掉半管的牙膏,挤了一些出来。   透亮的橙色膏体,里面有细碎的闪光,许竟把牙刷放进嘴里,很快尝出了橘子的味道。   好幼稚,小朋友才会用这种牙膏吧。   薄荷味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了,能刷干净牙齿吗?   许竟暗暗琢磨着,指尖都不自觉多加了几分力气。   目光飘忽,他随便打量着周围,又忍不住想起了前几天在宋争房间里看到的那些邋遢画面。   渐渐,许竟发现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不是明确决定好拒绝宋争了吗,而且也已经说出口了呀,又没什么难以抉择的,为何还下意识地、恨不得抓住一切机会去挑剔人家,像是必须要说服自己千万不能同意……   宋争完全不知道许竟在想什么,先刷好了牙,他漱干净嘴里的泡沫:“我跟秦淏商量完了,明晚拍大夜,前后两个白天都让你们休息。”   许竟没有含着东西说话的习惯,便轻轻点点头,示意宋争他知道了。   洗漱完毕,两人回到床上,宋争无端又想起那瓶跌打药酒,借着许竟正要脱衣服的动作,他脑子一热,不小心把想法给说了出来:“我再帮你揉揉后背的伤吧,刚才好像没揉开,别明天牵连到筋骨都跟着疼。”   都是成年人,一点带了颜色的小心思,很容易听出来。   打完抑制剂,有了保障,许竟就不那么害怕擦枪走火了。他觉着,反正身体是自己的,该珍惜还得多珍惜,后背那种够不着的地方,宋争愿意充当免费按摩师,何乐不为,于是他就点点头:“好。”   前一秒还像个羞耻心很灵敏、初次开黄腔的小孩一般感到惭愧,听到许竟没有反对,宋争立马没了那些情绪,扯过一条干净的浴巾,殷勤地铺在床上。   看着许竟趴上去,他将药酒倒在手心搓热,轻轻覆到红肿的皮肤表面,先是慢慢揉着,再一点点加大力度。   不得不承认,捱过前头那一部分没法避免的疼痛,后面就很舒服了。   许竟渐渐眯起眼睛,疲惫争相涌入身心。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拍了一整天的戏,体力早就归零了,晚上又被蛇吓到,在电梯里遭遇攻击,还经历了提前发-情和临时标记,再算上刚刚思考了那么多东西所耗费的精神,即使不吃治疗失眠的药,他估计也能睡得很沉了。   感受到手掌底下的皮肉都越来越放松,宋争得意洋洋地翘起了自己不存在的尾巴。   他探着脖子,想得到许竟一句好评,正巧看到对方脸上的困倦,便把讨赏的内容吞回去,只说:“睡觉吧。”   两人各自盖着被子,除了脖颈以上,身边的空气互不流通。   宋争想让许竟睡得更安稳,但又怕说出来会遭到拒绝,便悄悄往他那边拱了拱,然后对住他腺体的方向,试探着释放了一丢丢信息素。   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半天,许竟那边也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只有愈发匀称的呼吸。   似是受到了什么鼓舞,宋争再次挪动身躯。   随着细微的动作,跌打药酒的气味钻进鼻子,白净的后背恍在眼前,那种揉搓时产生的温度也仿佛回到手掌心里,他忍不住越靠越近,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凑过去,亲在许竟的腺体上。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过后,宋争“惊醒”,连刚刚靠近许竟的初衷都忘了,只顾着赶紧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床的另一边不再安静,一股淡淡的橘子味随着开口说话的动作飘了过来。   “宋争。”   许竟声音里带着愠怒,却又不免还有几分无奈与好笑。   “你、你、你没睡啊!”宋争活像一只被狠狠下压再猛然松开手的弹簧玩具,“砰”地从床上坐起来,“我、我、我对不起!”   熄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两人都适应过自然的昏暗颜色,因而差不多能够看清彼此的脸。   许竟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面对着宋争,表情阴晴难定。   “我不是故意的,不对,我没有恶意……”宋争语无伦次道,“我、我以为你睡着了,不是,我……”   亲就亲了,哪有什么故意不故意、恶意不恶意的,以为人家睡着了,也不是什么可以说得过去的借口。   怎么解释都不对。   宋争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可怜巴巴地垂下头,一副任凭审判的模样。   睁开眼睛之前,许竟是后悔让宋争到床上睡的,想骂他,叫他抱着被子滚下去。   可看到他这副耷拉着耳朵的小狗模样,说不好怎么回事,许竟心软了。   事实是,即便打过抑制剂,omega也没有办法抵抗对其施行标记的alpha,许竟知道,宋争其实完全可以仗着这一点,强行对他做什么,但人家并没有这样,还非常惶恐地向他道歉,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行为欠妥。   好像就……也没有那么不可原谅。   连之前那些让他非常不高兴的话语,都因此暂时显得不是特别的罪大恶极了。   他叹了口气,翻回平躺的姿势:“行了,老实睡觉,再毛手毛脚,我真的会揍你。” 第27章 欺负   许竟久违地睡了懒觉,直到上午十点多才悠悠睁开眼。   宋争比他早醒了一个来小时,不过怕影响到他,就没敢乱动,趴在被窝里玩手机。   收拾完就差不多快中午了,两人索性直接把早午饭合成一顿吃。宋争想起上次许竟一口都没沾的披萨,就问:“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啊,炸鸡、披萨之类的?”   发-情期会使身体产生大量消耗,所以适当吃一些平时不敢吃的高热量食物也没有关系,完全能够代谢掉,不会造成负担。   艺人刻意控制饮食是常态,但不代表对好吃的食物没有渴望,相反,他们也很希望遇到能够放肆吃喝的机会。   许竟同样是肉体凡胎,自然也不免落俗。   “披萨吧。”他说。   宋争在心里攥拳,暗道一句“yes”,随后打开手机找起外卖。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有菠萝和烤鸡块的都可以,”许竟回答,“麻烦帮我备注不要洋葱。”   宋争先是“哦”了一声,下好单才猛地抬起头:“你不喜欢吃洋葱啊?”   他回忆起开拍之前让许竟过来的那个晚上,将那些莫名的情绪对号入座,得出了结论。   许竟点点头:“嗯。”   宋争赶紧记在脑子里,又说:“还有别的忌口吗?”   还有姜。   但是眼前这顿饭不涉及姜的出现,许竟骨子里还是不想让宋争太过了解他的喜恶,便否认道:“没了。”   吃过饭,打了一支抑制剂,许竟又回到床上,钻进被窝。   知道他是在为熬夜拍戏做准备,宋争便没有多嘴,麻利收拾好餐盒跟垃圾,放去门外,然后也扯过被子,躺在另外半张床上,给他释放了一些信息素。   许竟表面上默不作声,实际却被身体出卖得很彻底——甫一感受到信息素,他就不自觉往缓缓往宋争那边靠近,直到两具身体隔着各自的被子抵在了一起才停住。   宋争偏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看,见他闭着眼装作无事发生,便也不想嘴欠戳穿,而是静静地躺好,又多追送了一些信息素,以此安慰对方。   晚饭就不用大家自理了。沙漠八、九点钟黑天,剧组的工作人员们肯定不能掐着时间再过去,得趁天还亮的时候把镜头和休息帐篷的位置都确定好,打出准备的提前量。   演员这头也是一样的道理:要想分秒必争地利用自然环境,就得早早做好妆造,到指定点位等候,有时还得配合导演去粗略地试走一遍通告单子上最近的几条内容,以便临场发现不妥的地方,在开拍之前及时作出调整。   大夜戏比较消耗体力,不论是拍的人还是演的人。   剧组给大家订的晚餐是汉堡,许竟的则是独一份,黑麦面包片夹煎鸡蛋、番茄和生菜。   放纵也不能接二连三的,他心里有数,所以宋争问的时候,他就直接说了自己的需求。   至于能不能办到,那是宋争的事情。   前一个晚上是正常休息的,许竟的觉哪有那么多,白天睡不着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心里其实一直在琢磨接下来怎么和宋争相处。   最终得到的答案是,在外人面前,他要加倍卖力去扮演好宋争的“妻子”,而回到酒店,他就会骤然减少对宋争的理睬。   这么做不仅能够更好地履行合同,同时还能让宋争产生强大的落差感。   算是对宋争小小的报复吧。   谁让他随随便便就说那些喜欢与负责的鬼话呢。   一切拍前准备都做得差不多了,各组工作人员在自己的区域稍事休息,吃着汉堡,只等天黑。   离开酒店之前,许竟故意没有主动说自己不想吃汉堡,直到订餐的时候才告诉宋争。   盘算好了的一方面,他是存心想给宋争添堵,而还有说不清楚的另一方面,他想看看宋争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和反应。   宋争走不开,记着闹蛇的事儿,他又不放心让找场务组的人去给许竟买饭,生怕被苟在暗处的坏蛋再找到什么动手脚的机会。   最后是跟在许竟身边时刻等待补妆的小苏从手机里找到一家不做外卖的小面包坊,自告奋勇去把东西买了回来。   因而,许竟的饭来得比大伙的晚了半个小时。   汉堡属于快餐,随手一拿很方便,所以不少人都是待在原地,或站或坐,捧着食物,用他们几个这边的“热闹”下饭。   小苏把三明治交到许竟手里,对着气喘吁吁的小姑娘,许竟不免有些歉意,轻声道:“不好意思啊,苏老师,我本来是想折腾他,没想到变成折腾你了。”   “没事!没事!”小苏连连摆手,末了压低声音说,“吵架啦?”   许竟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八卦也要有个最基本的度,不能毫无底线,否则就招人烦了。小苏心里清楚这个道理,见许竟没有展开说的意思,就识相地转移了话题:“许老师,你快吃吧,吃完叫我,我再过来给你补妆。”   许竟对小苏回以礼貌的微笑,随后拿着他的三明治,走到宋争面前。   宋争正坐在监视器前发呆,手肘杵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来了,他抬起头,见是许竟,赶紧回神:“怎么了?”   “椅子太硬,”许竟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宋争的脚踝,“坐着不舒服。”   宋争没反应过来:“所以……”   “你把胳膊拿开。”   宋争懵懵地照做,下一秒,就看到许竟侧过身子,实实称称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挡住他错愕的表情,许竟慢条斯理地拨开三明治的纸皮包装,小口啃起来。   周围人发出一阵唏嘘,待宋争的目光瞪着扫过去,他们又纷纷掏出手机,假装自己没在看那边的样子。   三明治很小,几口就被消灭光了。吃完饭,许竟也不起来,将纸皮包装团起来扔在脚边,他自然地歪过去,靠在宋争胸前休息。   宋争表面绷得紧紧的,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心脏狂跳,隐藏在昏暗天色中的脸颊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   就算两人之间已有标记存在,但此情此景跟独处一室的时候还是大不相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若无其事地跟另一个人卿卿我我啊。   不对,这样像是在骂许竟不知廉耻似的。   宋争知道,热搜刚挂上去,如果他们俩不表现得亲密一点,就该露馅儿了,这都是提前定好的做法,人家许竟肯定为着帮忙。   他本不该存什么龌龊心思,可是,香软乖巧的omega坐在身上,靠着他的胸口,他那颗心脏每一次加快的跳动,对方都能听见,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   最要命的还有,他起生理反应了。   两人身贴着身,许竟怎么会感觉不到屁股底下的变化,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没有临时标记从中发挥作用,只要不是匹配度绝对0%的alpha和omega,就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秦淏不知道去了哪儿,宋争左右看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他,只能掏出手机疯狂扣字。   [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消息石沉大海,宋争的心随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而一分一分地凝固,这个节骨眼上,许竟还给他雪上加霜,轻轻挪动身子,来回调整着姿势。   “别蹭了……”宋争咬着牙,面红耳赤地凑近许竟,沉声说道,“再乱动,我要咬你了。”   许竟无辜地眨眨眼:“你没打抑制剂还是我没打?咬我干什么?”   “你……”宋争语塞。   “去趟厕所。”   许竟突然站起来,不与宋争继续“纠缠”带颜色的话题,自顾自道。   腿上的重量一消失,遮挡也没有了,裤子里顶出的小帐篷显露出来。宋争手忙脚乱地翘起二郎腿,扯过手边的扩音器盖在身前,垂下头低声骂了一句。   费了好大劲,宋争甚至把家里给找的那些omega的照片全看了一遍,心情都给弄差了,那股该死的欲-望才慢慢退下去。   等到开拍,许竟又恢复了专注和敬业,认认真真完成了每一条镜头,让人根本找不出能挑剔的地方,再想做文章也无从下手。   而期间的每一次休息,他都要跑到宋争周围,或是坐在导演椅上,或是靠着、趴着倚在宋争身上,总之就是粘着对方。   不光想给大家看,更多的,主要还是为了欺负宋争。   被反复撩拨的alpha坐立难安,处在发-情期的omega倒没什么事儿。因为提前打过抑制剂,宋争又一直都在身边提供着源源不断的信息素安慰,许竟的身体状况很稳定,除了会比平时更容易觉得累,再就是变得“黏人”了一些,他几乎没什么异常,拍出来的成果都非常不错。   一个大夜,剧组把所有黑天的镜头全拍完了,天亮之后,各组人员还意犹未尽似的,看大家状态都在线,宋争和秦淏合计一番,干脆把转天的通告也拿出来拍了几条。   收工回酒店,许竟匆匆卸掉脸上的妆容,简单冲了个澡,然后一头扎进被窝,没过多久便睡沉了。   宋争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见状只能悻悻作罢。   总不能把人从睡梦中薅起来收拾吧,再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又不是真的情侣。   宋争只以为,许竟是累着了,便也没有过于在意。   可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这个omega就像是按照规定程序运作的机器人一样,每日行事如出一辙:装作黏人,故意秀恩爱,认真拍戏,拼命工作,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多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黏人和秀恩爱是为要扮演好他的“妻子”,认真拍戏是作为演员的本分,想拼命工作是不愿意因为发-情期影响剧组的整体进度,而能拼命工作是因为抑制剂和信息素安慰起的作用,倒头就睡是强撑着精力工作、同时还要保持质量实在太耗费体力,所以太累了……   宋争觉得奇怪,可每一件事单拎出来,偏偏都有说得通的道理,搞得他一身莫名其妙却无处使劲。   虽然通告都是提前排好的,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及时调整,但剧组的进度终归还是非常不可控,稍加干预,就会产生很大的变化。慢的时候怎么着急也不会动,而一旦快起来,就像滚雪球下山一般,眨眼功夫就团出巨大一只,跑得飞快。   随着许竟的发-情期走到尾声,原本保守估计还有两周能拍完的电影,只用一周便迎来了杀青。   当晚收工,剧组包下饭店开庆功宴,宋争还偷偷跑出去拿他提前定好的花,想要给许竟一个惊喜。   每一个演员杀青的时候剧组都已经给过花了,可是宋争觉得,以两人的关系,他理应单独给一份,而且他也的确真心实意想要送给许竟专属的祝福。   毕竟这算是许竟出道以来,正正经经演的第一个男主角。   收工以后,许竟神色如常,表示要先回去洗澡。   演员下了戏想尽快清理一番很正常,宋争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便说等他完事再一起过去。   可许竟说什么也不同意,坚持要宋争先去。   总导演和男主角一起迟到,再加上这俩人还是“夫妻”,看起来确有落别人的面子的嫌疑,着实不合适。拗不过他,宋争便嘱咐他洗完抓紧过来饭店找大家。   不料,墙上的挂钟分针走过好长一段距离,许竟还没有来,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也都无人接听,宋争坐不住了,就准备找谁去酒店接一下。   结果看了一圈,能放心托付的人里,只有那个化妆师小苏没有喝酒,可以开车,宋争便把车钥匙交给她。   小苏这一去,并没有如他所想,立马将许竟接到饭店。半小时后,她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迟疑与不知所措。   “导演,许老师他……好像走了。” 第28章 吵架   “你说啥?”   包厢里闹哄哄,聊天的,敬酒的,还有好几个已经喝高了,开始“流露真情”。   宋争歪着脑袋夹住电话,一手捂住空着的那只耳朵,一手拧开房门把手。   “什么叫‘走了’?”   电话里的小苏说:“我过去敲门,很久也没人回应,你们俩的房间都是一样,问了酒店那边才知道,有人看见许老师推着行李箱走了。”   还以为她的意思是许竟离开酒店往庆功宴这边赶,两人碰巧错开了,才没有遇见,可越到后面越不对劲,“行李箱”这个词一出来,宋争心里猛地“咯噔”一声,慌道:“什么时候?”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吧。”   庆功宴开始至今才一个小时出头,许竟半小时前就走了,也就是说,算上收拾东西的时间,估计他顶多草草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妆未必卸掉,便离开了这里。   不接电话,原来并不是因为没有听见,或是像上次在电梯里那样,遇到了什么自己难以解决的意外状况。   “导演,”小苏说,“您知道许老师可能会去哪儿吗?要不,我帮您找找?”   “不用了,你回来吧。”   宋争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脚尖。   电话挂断,“嘟”声过后,他的注意力从耳边回到了整个环境之中。屋里把酒言欢的话音隔着一道门传出来,模糊又朦胧地拢在他周围,似乎比刚才喝进肚子的那几杯酒作用还强,让人有种马上就要倒下去的感觉。   短暂又猛烈的眩晕过后,宋争终于明白过来,许竟这几天的反常行为,都是在为这首名叫不告而别的歌曲谱写前奏。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秦淏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找见站在走廊里的宋争,他喊道:“干嘛呐,进来!再来一轮,施主们都等着你呢,赶紧的啊,我一个人真招架不住了……”   不用回酒店去看,宋争想也知道,不管是他的房间还是楼下那间,肯定都不再有一丁点许竟生活过的痕迹了。   这段时间的顺从,让他几乎忘记了许竟是一个多么果断又有主见的人。   每一场突然离开其实都是精心策划的,宋争听过这个说法,此前却从未亲身体会过。   他攥着手机,扭头对秦淏说句“马上”,然后不死心似地,对着许竟的电话号码再一次按下拨打。   与此同时,沙漠小镇另一头的机场。   许竟坐在登机口附近的休息区,头上戴着棒球帽,帽檐扣得低低的,差不多完全挡住了眼睛。   近日规律的疲累令他脸蛋上为数不多的肉又薄去一层,原本尺寸正好的口罩都好像变宽变大了。   幸亏,妆容虽然有些花了,但还“坚强”地守在岗位上,才让他不至于显得更加憔悴。   行李箱已经办好了托运,不在身边,许竟握住手机,虚虚倚着连排座椅的靠背上,盯着脚下的地砖放空发呆。   感受到掌心传来震动,他将屏幕那一面翻转过来,宋争的名字便出现在眼前。   先前那几通电话他确实没听见,因为忙着分别在两间屋子里收拾东西。   自从搬过去住,宋争便把秦淏手里的备用卡给了他,也多亏有这张卡,他才能刷进宋争的房间,把属于自己的衣物、用品全部拿走。   大部分行李都在楼上,楼下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已经不剩多少了,捎带着划拉一下就好。收拾完,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许竟才看到手机里的一堆未接来电,以及宋争发来的几条询问的消息。   都说文字是冰冷的,看不出情绪,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实则不尽然。   宋争一条语音也没发,都是文字,许竟却仍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语气是如何变得愈发焦急。   但许竟丝毫不为所动。   故意不作理会这些消息和未接来电,就是为了让宋争察觉到异常,从而发现他已经不在酒店的情况。   而现在这通电话,他原本也并不打算接。   成年人之间,迟迟没有回应,其实也是一种明确的告知。   宋争好像没学过“放弃”这个词的意思一般,未接自然挂断后,第二通电话紧跟着又打了进来。   持续震动会使手心里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不知道从哪一秒,许竟突然开始心烦意乱。   指尖飞快在屏幕上划动,他想要挂断电话,却不知为何犯了一个无比低能的失误——弄错了方向。   挂断变成了接通,电话瞬时像漏电着火似的烫手,随即,宋争激动的声音传出来:“喂?”   许竟还没回过神,捏着差点被扔掉的手机不说话。   “喂?许竟,”宋争说,“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在哪儿?”   机场的语音播报替许竟回答了这个问题。   “前往首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ZH756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103号闸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安静几秒,宋争说:“你在机场,对吗?”   许竟缓而无声地做了一次深呼吸,随即说:“是。”   “多住一晚都不愿意,”宋争沉声道,“非要连跑带奔的逃离?许竟,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厌恶,平心而论,除了你发-情的那几天,我对你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吗?”   许竟不吭声,像是知道对方还没说完似的。   不提还好,一说到发-情期,那些羞耻的画面又回到眼前,他低下头,眸子更暗了几分。   “你要走也行,就非得这样,不能说一声吗?我他妈以为你又被人……”   袭击或者出什么意外了。   后面的话宋争没说完,也不知道是怕人听见,还是觉得讲出来不好,总之咽了回去。   不过许竟听懂了。   一码归一码,他生宋争的气,却也不能忽视真诚的关心。   还是要说清楚的。   “宋争,”他叹了口气,“我没事,没有被人怎么样,是我自己今晚就想回家。”   “为什么?”   片刻无声后,宋争问道。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许竟还在斟酌着用词,机场再次响起播报。   “前往首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ZH756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尽快前往103号闸口登机,谢谢。”   人处于被催促的环境,会不用自主地做出比寻常情况下更不冷静的决定。   “对,我就是讨厌你。”许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宋争脑中一团浆糊,跟残余在身体里还没挥发干净的酒精搅在一起,快速回想过自己这些时日的做法,他不禁委屈,孩子气道:“凭什么?答应结婚、提出用这个换男主角的是你,说好配合演戏的是你,发-情期让我上床去睡,问我要信息素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   协议结婚在前,扮演好“妻子”这个角色在后,而发-情期惹出来的那些,都是意外,计较与否、怎么理论,应当另算。事情根本都不是一趟下来的,宋争却胡搅蛮缠地把所有内容串联在一起。   许竟懒得与他掰扯各中对错,只说:“就凭你说喜欢我,说要对我负责。”   电话里的沉默时间变长了。   良久,宋争难以置信道:“你有病吧?因为我喜欢你、想对你好,所以讨厌我?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已经不是逻辑问题了,许竟,你是受虐狂吧?”   平日里的温柔都是因为毫不在意所面对的人和事,许竟骨子里并不是没有脾气的。听到宋争理直气壮地发火,他也很难再冷静:“你喜欢我?想对我好?很了不起吗?宋争,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喜欢有多廉价?”   “我的喜欢怎么廉价了?”宋争愣住,紧接着,理解拐进误区,他阴阳怪气道,“确实,一部电影的男主角算得了什么,你们这种人的胃口有多大,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呵,真不该觉得你和厉自宇有什么区别,也对,反正都是卖,总要挑到更有钱的人才划算。”   一个在说时间长短,一个在说钱数多少,压根没在一个频道上,再说下去恐怕也是鸡同鸭讲。   许竟简直要被宋争的脑回路打败了,他气极反笑,干脆顺着宋争的意思来:“是啊,既然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口口声声‘喜欢’、‘负责’,不觉得奇怪吗?咱俩到底谁是受虐狂?只是一个临时标记,宋导也别太搞不清自己的份量了。发-情期时的一切反应,都不过是迫于生理而已,难道你不是因为忍不住了,才在我腺体上咬那一口的吗?对,我没推开、没拒绝你,可我也没按着你的脑袋,拿刀逼着你,强迫你标记我吧?临时标记是会消失的,这么点常识不用提醒吧,按你的逻辑,谁家要是着了火,难道完事儿以后还必须嫁给赶过来的消防员?你情我愿的东西,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吗?啃了一口,就真当自己是别人老公了?你好意思说喜欢,我都不好意思相信!”   闸口附近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许竟不打算再多浪费唾沫,从口袋里掏出登机牌,他快速调整自己的声调,用冷漠又带着一些嘲讽的语气说:“宋争,你是24岁,不是4岁,天真过头就不叫无邪了,而是无知,让人笑话,懂吗?”   --------------------   厉自宇:每当有人吵架,我就会受伤。 第29章 离开   拍完所有的戏份以后会办庆功宴,一个是为图吉利,再一个,也可以说是大家都默认的行规。   各路媒体自然熟知这种操作,便都蹲守在《虚镜》剧组办庆功宴的饭店外面,准备拍一些散场时的照片,尽力从中找到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谁能想到,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兼导演老婆许竟,居然没有去参加聚会,下戏收工,就提着箱子离开了沙漠。   直到登机坐稳,也无人看到或认出他来。   宋争站在走廊里,久久不能平静。   这场架是他先挑起的,原本是豁出去了,想要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可谁知才刚开始吵几句,就变成了他单方面挨骂。   一股火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把他难受得直跺脚。   秦淏再次打开门:“别磨蹭了,祖宗,我真的要被他们灌死了。”   宋争对他的催促充耳不闻,只管踹着墙角,气急败坏道:“混蛋,说谁无知呢,自己水性杨花,反倒还有理了是吗?”   扶着墙走过来,秦淏拉住宋争的胳膊:“你说、说什么呢?快点进来,不行了,我要吐了……”   “许竟走了。”   宋争气呼呼地扭过头。   “什么玩意?”   秦淏实在是喝了太多酒,宋争的说话声在周围满满当当的嘈杂中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他能看见那两瓣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清楚内容到底是什么。   “我说,”宋争放大音量,“许竟那个混蛋自己走了!”   秦淏晃晃脑袋,试图理解:“他到了?”   “不是,他走了,坐飞机走了,回家了……”   秦淏终于听明白了:“走就走呗。”   是啊,走就走呗。   宋争突然被点醒一般,脚下一顿,定在了原地。   结婚是假的,电影也拍完了,讨厌他又能怎样,等到线下宣传、路演的时候,许竟还不是得乖乖回来么。   等等,就怕……   “哎,淏子,”宋争眉头紧锁,“许竟不会是要毁约吧?万一电影拍完,他就不管我的死活了,不再配合协议结婚的事情……”   “呕唔……”   秦淏捂着嘴,缓了半天才摆摆手,待胃里的翻涌稍微平息了一些,他说:“不至于。《虚镜》一天没正式定档上映,他就不敢那么干。咱是不愿意问家里拿钱,又不是真的没钱,他还怕咱们扔了这部片子转战别的呢。你我有条件选择,他可白玩不起,别忘了,当初可是他自己说的,只要男一号,不要钱,电影不上的话,他不就鸡飞蛋打了么,什么都没捞着,净剩挨累了。再说,拆你的台,他能拿到什么额外的好处?”   “也是,”宋争点头,“如果协议结婚的事情被曝光,以我爸的脾气,不至于真的把我打死,但换到他身上,收拾一个小演员,还不是随便动动嘴皮子,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   秦淏有点站不住了,便把胳膊架在宋争的肩膀上:“对啊,只要宋氏集团发话,以后谁还敢给他资源。放心吧,他不傻,不会做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   想通了这些,宋争心里就不是特别堵得慌了。   他这人吧,钻牛角尖的时候怎么也捋不过来东南西北,可一旦有谁帮他开个小口子,从那个劲儿里面出来,他就立马能好不少。   回到屋里,大伙听见开门声,都往这边看。一个女alpha拿着一瓶刚打开的啤酒,意思全都写在脸上了,迎过来,直接往宋争手里塞。   她是组里的制片,名叫冯思源。   坐在她旁边那个位置的是制片组的总助理吕新,她的omega。   按职务身份来说,吕新不应该在这一桌,但他是冯思源的老婆,他们坐在一起,自然无人置喙。   就好比,如果许竟来了,也不会去演员那桌,肯定是坐在宋争身边,一个道理。   “导演,快,”冯思源起哄,“借口出去接人,躲半天了啊,许老师呢,怎么还没到?”   “他不来了。”   宋争接住啤酒,边往座位走,边仰头灌了一口。   “哟,怎么,身体不舒服?”   宋争摇头。   “那就是吵架了。”   冯思源也回到自己的位置,随意冲边上扬了扬手。   吕新会意,赶紧从地上的箱子里掏出一瓶新的啤酒,起开瓶盖,交到冯思源手里。   宋争仍然没有说话。   冯思源就当他是默认了,举起酒瓶,她笑道:“不是姐说你,老婆这玩意就不能惯着,该骂就得骂,再有油盐不进的,打一顿都算轻,老是百依百顺地宠着让着,只会闹得更凶。看见没,我们家小吕就不会这样,omega不懂事,你得教啊。”   说罢,她还扭头掂掂吕新的下巴:“是不是?”   吕新连忙表示认同,像极被训熟了的狗,不仅不躲,还伸着脖子,将自己的脸送到冯思源手掌心里。   看见吕新这副德行,秦淏觉得特别好笑,很想拿照相机把他拍下来,给场记小楚他们看看,成天趾高气昂让同事替他工作的人,私下里倚仗的都是什么,要付出何种代价,才能换来让他觉得可以随意欺压别人的地位。   饭局散了,大伙一拨一拨往外撤,宋争和秦淏走在最后。两人互相搀扶着,宋争问:“一会儿被……拍到许竟不在,怎么办?”   秦淏无所谓道:“没事,谁家小两口的不吵架啊,很正常。再说,正好可以引他们往结婚是真是假那方面去想想,对热度提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喝了那么多酒,也没耽误他在谋算事情上发挥功力,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宋争就没那种本事了,到了酒店,他脸也没顾上洗,一头扎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睡,再睁眼已是早上五点多。   口渴感达到前所未有的强烈程度,宋争爬起来,迷迷瞪瞪地踩到被子,差点没把自己摔成狗吃屎的造型。   跑到门口的柜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使劲喝了几口,宋争觉得还是晕乎乎的,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就着这个姿势,“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水都喝干净。   肚子被撑出微小的弧度,他抹抹嘴角,站起身,开始打量周围。   喝完水,他终于彻底醒了。   空气中弥漫着宿醉和经过二氧化碳整夜熏陶之后的闷味,宋争拉着窗帘,从缝隙中探出脑袋,看了几眼空无一物的街景,又重新关上。   电影拍完了,许竟走了,这个房间只剩他自己。   头有点疼,屋里和身上都臭烘烘的,现在躺回被窝也不舒服,宋争想了想,干脆不睡了,从行李箱翻出换的衣服,按开厕所的灯,进去冲了个澡。   洗完出来,天就开始放亮了。   宋争换好衣服,又加了一件厚厚的外套,揣好手机和房卡,拧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酒店大堂的自助机器上买了一杯咖啡,拿在手里边走边喝。   每次拍完东西,宋争都会独自去那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最后看一看再走,这是他从跟着老师入行开始就有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   剧组取景拍戏的位置在离小镇十分钟车程的公路边上,走过去的话时间大概要半小时。   杀青了,大家今天就会陆陆续续地离开这里,回到首都或自己居住的地方,等待下一步通知。宋争也要走,但他还没订机票,不过没关系,反正有秦淏在的时候,他总是可以像心安理得跟着家长出游的小孩,琐碎事务一概用不着操心。   慢慢走过去的过程中,他不由想起昨晚那通电话。   当时火气上来了,讲话不免难听了一些,现在仔细想想,许竟的意思应该是,两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所以那份“喜欢”才不值得相信。   把他和厉自宇相提并论,确实有点说重了。   宋争席地而坐,掏出手机想要看看许竟的朋友圈,或者说,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被删除、拉黑。   结果是没有。   许竟的朋友圈只有一条横杠,中间写着“仅显示三天”。   也是,都不是什么幼稚的小朋友了,吵架还会发朋友圈么,再说就算发,应该也把他屏蔽了吧。   况且这个事儿在人家那里可能就不算个事儿,根本不值得耿耿于怀,撂下电话就结束了。   宋争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不停写出文字,再快速删掉。   说什么呢……   好像都不太合适。   继续吵肯定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此时此刻,这么快就道歉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算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逃避就是万能的解决方案。   他退出和许竟的聊天框,滑动消息列表往上找,想看看有没有错过的重要信息。   好家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列表最顶端是他的妈妈,弹出来的小红点上赫然写着两位数的数字。紧跟着,下面就是宋寒,他只发了一条,而且言简意赅,不用点开就能看到。   [ 爸妈知道你结婚的事了,看见回电。]   “我操!”   宋争腿一软,瞬间感觉站不稳了,手里一个激灵,咖啡纸杯和电话分别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老话怎么说来着,祸不单行。   宋争知道,电影拍摄结束,自己就应该做好面对家里的准备了,但关键是,头一个晚上才拍完,讲道理,他连觉都没有睡完整,新的一天还没正式开始呢,这、这来得也太快了吧!   咖啡洒就洒了,显然拾不起来,褐色的液体渗进沙子里,飞速结成了块状。   宋争转去另一个方向,从小沙坑里刨出手机,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扑落掉上面的沙粒,他找到宋寒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大概是正在等着他的回复。   “哥,我……”   “什么时候回来?”宋寒开门见山。   “今天。”   宋争叹了口气。   “航班号发给我,”宋寒说,“爸下了死命令,让我把后面的工作都推掉,就等着去机场抓你,押送回家了。” 第30章 意图   撂下电话,宋争再无闲情逸致欣赏自己工作过的地方了,撒丫子赶紧往酒店跑。   时间刚过八点,秦淏喝了那么多酒,肯定还睡着。   宋争知道,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路上先用电话轰炸,等到了人家屋子门口,又是一顿“哐哐”猛拍。   “我他妈的,真是早晚死在你手里!”   开了门,秦淏顶着个四面八方都炸起来的发型,怒气冲冲道。   “完了,淏子,我完了,”宋争挤进屋,一边念叨一边往里走。“我爸妈知道了,说今天让我哥把我抓回去呢……”   秦淏半闭着眼睛,大致摸索到位置,随后一脚蹬过去。   房门被踹合上,他零星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逐渐清醒过来:“知道什么?怎么,寒哥要来接我们?”   “结婚的事儿呗,还能有什么。”   宋争满脸自暴自弃,将自己摔在了秦淏的床上。   “不是接我们,是等在那头的机场,把我抓回家。”   说着,他想到什么似的,一骨碌爬起来:“哎!有了,咱俩不是得一起吗,让我哥先把你送回去,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两人打小就在一块玩,不仅熟悉彼此,连带着对方的家长是什么脾气性格,也都很清楚。   秦淏胡乱拨弄几下头发,又钻回被窝。   “拖不拖的,能没什么区别?哦不对,有的,越让宋叔叔在家多等,到时候他揍你下手就越狠。”他笑道,“看开点吧,没听过那句话么,‘早死早超生’,赶紧挨完打,赶紧养伤。”   宋争翻身,拿过床上的另一只枕头,作势要往秦淏脸上按:“要不我杀了你吧,去蹲监狱也比回家面对我爸强。”   一遇上跟朋友有关的事情,秦淏的脾气本来就还行,被吵醒了也只是小小的不开心一下,很快就好了。更别提后来又听说宋寒会去机场接他们,秦淏现在整个人都非常明媚,即便宋争在旁边再做出什么傻逼举动,大概率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屋子里就这两个会喘气的,还是面对面的姿势,很快,宋争发现了“不对劲”:“一说我哥,你怎么就高兴了?”   秦淏收敛笑容:“哪有。”   “还不承认,”宋争越发怀疑,“仔细想想,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一看见我哥,你就灿烂得跟个傻子似的,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情,你就来精神,比什么都上心。淏子,你该不会是……”   他数叨得起劲,没注意秦淏的表情愈发紧张。   “羡慕我,也想有个哥哥吧?肯定是,嗐,要我说,你们独生子女就是不行,没人照顾没人陪,惹祸了也没个能帮忙挡着、护着的。没事儿啊,咱俩谁跟谁,我哥就是你哥,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要是再不够,我还可以当你二哥……”   ?   紧张褪去,秦淏的脸上缓缓出现几条不具实体的黑线。   他裹着被子踹宋争,骂道:“说你是猪,猪都要上衙门击鼓鸣冤,痛斥我诋毁它们全族的名誉清白。”   片刻打闹,让宋争微微觉得松快了一点,但要面对家人的事情仍然压在心头,他仰着脑袋安静躺了一会儿,又叹道:“其实,我现在主要是担心,许竟不愿意继续配合完成协议的内容了。”   秦淏饶有兴致地撑起身子:“哎,对,还没问你呢,到底怎么说人家许竟了?”   昨晚的话犹在耳边,宋争立马气不打一出来:“我就说他跟厉自宇一样,都是出来卖的,但那是在他把我惹急了之后。你知道许竟多过分吗!真不是我先挑的事儿,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也没说什么啊,还在心里替他开脱,想着是不是有急事要赶回去处理之类的,结果,他一上来就说我幼稚,说我的感情廉价……”   “得了,打住。”   只需要一个开头,秦淏大致就能猜到后面了。没兴趣继续听完他们吵架的详细内容,他挥挥手,让宋争赶紧闭嘴。   不是当事人,便永远不能感同身受,宋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不纠结于此了,话锋一转:“为着跟家里对抗,自己偷偷把婚结了,这么忤逆的事情,在我爸那里已经很过不去了,再要让他知道这婚连真的都不是,性质就更糟糕了,他非得卸了我一条腿不可。”   “也别那么悲观,没准是两条呢。”   秦淏“嗤嗤”地笑了半天,看着宋争越来越绝望的表情,他大发善心道:“行了,我帮你问问许竟。”   这话算是说到宋争心坎里了。   他立马后背长了弹簧一般跳着爬起来:“真的?快快快,你现在就问!”   宋争是这么想的:死也要死个明白,就算回到家,二话不说被慈爱老父亲按住暴打,起码心里也得有底,不能一边忍着肉体的痛苦,一边还要承受不安,反复猜测许竟到底会不会帮他演完这场“戏”。   昨晚闹得那么僵,他肯定没脸直接问人家,秦淏此举可谓雪中送炭,正好撞在了他的需求上。   通过近期观察总结出来的规律推断,八、九点钟,差不多是许竟晨跑结束的时间,现在联系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果然,电话拨过去,很快就接通了。   “喂?”   许竟礼貌、平静却又明显疏离的声音传出来,不好分辨是因为他在秦淏或其他外人面前一向如此,还是觉得宋争必定也蹲在旁边听着,才故意这样。   秦淏清清嗓子:“许老师,忙吗?得空说两句吗?”   “不忙。副导演找我有什么事儿?”   许竟很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会接到这通电话。   宋争着急地碰碰秦淏的肩膀,秦淏却回头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催。   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也太明显了,不是秦淏的做事风格。   “也没什么,我就是看你昨晚走得急,”秦淏说,“想着你可能对剧组后续的安排不太清楚,所以打个电话,唠叨几句。”   宋争竖起耳朵,听见许竟那边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但又好像没有,一秒都不到,转瞬就过去了,也没有踪迹可循,弄得他非常不确定,便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秦淏。   秦淏耐心告罄,回身一脚招呼在他的屁股上,末了挑挑眉,用表情威胁他,意思是再催就不给他问了。   “好的,”许竟语气如常,“谢谢副导演。”   秦淏也不完全是在找借口、说瞎话,剧组里这几位有话语权的人,昨晚的确在酒桌上大致聊了一下后续的安排。   “剪辑制片给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月,其中包括最后的补配音、主题曲录制。”他一本正经地说着,“送审的话,咱们有‘渠道’,加上这部片子本身也挑不出半点存在敏感风险的地方,所以会省去等待送审结果的时间,直接准备路演。”   准备路演不代表立马就可以开始到处跑,前期的策划、统筹还有很多步骤,都需要大家开会决策,制定方案,再去逐步施行。所以,虽然说的是不需要等待送审结果,其实最后算下来,也是差不多的。   秦淏这么说,只是为自己后面的话作铺垫,好让许竟心里大概有数。   “反正,节点就是这些,补配音的话肯定是放在制片末尾的,最近一个多月,许老师就好好休息,接新工作的话也没关系,留意着时间就行,别和咱们的行程冲突了,”他继续道,“下下个月中左右,等待剧组‘召唤’吧。”   面对幽默的说法,许竟那边的语气也很轻快:“好的,没问题。”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宋争这个正牌导演排在了话题之外,一番顺畅的交流,让秦淏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判断——许竟并不会像宋争担心的那样,因为一场无厘头的嘴仗而影响到工作。   “公事”谈完,下面该说说“私事”了。   仍旧是用客套打头阵,秦淏询问道:“嗐,看我,光顾着说工作,都没关心一下许老师。昨晚你怎么啦,是身体不舒服吗?”   许竟对答如流:“不是的,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儿,想着已经全部拍完了,应该没什么影响,我就赶回去了。当时来不及和您说,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真是太抱歉了。”   电话两头的三个人,加起来一共六只耳朵,都听得出这段说辞纯属礼貌放屁,但谁也不会揭穿。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秦淏立马接住话:“没事儿,不麻烦的。你那边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啊,千万别跟我客气。”   来回来去兜了好几个圈子,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许竟估计早就看出来这通电话的真正意图了,但对方不讲到那个位置,他就也不提,静观其变。   宋争已经急得跟钻火圈烧了尾巴毛的小猴一样了,一会儿扯扯秦淏的衣服,一会儿在他面前比划动作,瞧着有种说不上来的滑稽。   “对了,许老师,短期之内,你有没有什么出行计划啊,会一直在首都吗?”   秦淏问道。   “暂时还没有,”许竟说,“副导演是有什么额外的工作安排需要我配合吗?”   宋争用手肘使劲怼了怼秦淏的胳膊,疯狂点头示意,让他快说。   “确实,但不是我这儿,”秦淏扭头瞪他,嘴里依然是非常放松随意的语气,“是宋争。这不,取景拍摄的事情告一段落,制片前期也不需要盯着,他就空下来了,所以琢磨着想带你回家见见父母。”   # 霓虹莱特 第31章 回家   许竟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得太痛快。   他给出回答是:可以,不过最近一周要回趟老家,没有时间,需要等他返回首都以后再做安排。   不管怎么说吧,宋争的心好歹算是暂且定住了。   考虑到出行的方便性,秦淏习惯去哪都“带”着自己的车,但他的少爷身子并不喜欢长途驾驶。开拍之初,他也不是开车到沙漠的,而是跟宋争一起坐飞机,把车交给了托运公司,用货车送过来。   回去也是一样的操作。   订好了下午三点多的机票,两人分头行动,秦淏忙着联系托运公司、和部门负责人碰各项租赁费用等等琐务,宋争则趁着大家都还在对镜头记忆还比较深的状态里,和后期制片组开了个会,简单强调了一些效果呈现的要点。   一切事情都随时间的流淌按部就班地发生着。   傍晚,宋争和秦淏在首都机场落地,上了宋寒的商务车。   不算正副驾驶,车厢里共有两排位置,前面是两个独立座椅,中间差不多有一人宽的空隙,后面是一排连座。   秘书从副驾驶走出来,下车帮忙将行李提进后备箱。宋争和秦淏钻进车门,见宋寒坐在靠里侧的独立座椅上,旁边的位子上摆着几只码放整齐的纸袋,看起来像是什么食物的包装,就都默默坐到了连排座椅上。   “哥。”宋争先开口。   感觉氛围有点压抑,秦淏便也不耍宝了,跟着规规矩矩地唤了人:“寒哥。”   宋寒“嗯”了一声,拿起一只纸袋向后递。   宋争接过来:“什么啊?”   “汉堡,垫垫肚子。”宋寒解释着,又拿起另一只,“这是小淏的。”   “谢谢寒哥。”   秦淏拆开纸袋,拿出里面的手工牛肉芝士汉堡,偷偷翘了翘嘴角,随即又赶紧收起笑容,抬头朝身边看去。   宋争那份汉堡是香辣鸡腿肉的,两人所拿到的食物口味分明,显然是特意遵照过他们的喜好。   以前也是这样,不管买什么吃的、用的、玩的,只要知道秦淏也会在场,每回出现类似的情况,宋寒都是如此处理,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什么东西是因为被顺带上。   这个时间点,家里差不多吃完饭了,宋争清楚自己是“戴罪之身”,回去肯定没有东西吃,拆开纸包便开始狼吞虎咽。   就他爸宋庭聿那个臭脾气,不追出来打人,能等到他稳稳当当走进屋子才发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留好饭,让孩子吃完再算账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车子缓缓启动,司机把驾驶位中央的挡板拉了起来,给后面坐着的人留出相对私密的交谈空间。   “哥,”宋争嚼着腮帮子里的汉堡,口齿不清道,“你买汉堡怎么不配可乐,噎死我了。”   秦淏抓住契口,故意调节气氛似的,佯装啐他:“白吃饺子还嫌面黑。”   宋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过一圈,笑了笑,他从车门侧边拿出两瓶苏打水:“碳酸饮料腐蚀牙齿,少喝。”   秦淏和宋争在想法上有些区别。   前者急于独立,一毕业就搬出来自己生活了,用手里的钱在离市中心不太远的地方买了间普普通通的一居室,虽然小,住起来也不习惯,但怎么说也比在父母跟前自由。   后者本来就是家里的次子,从小到大都被惯得不像样,没有特别强烈的独立意识,加上那段时间忙着拍电影,满心都是想要做出一些成绩,侧重点尽数放在事业上,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都在各地奔走,自然也想不到搬出来还是继续住在家里的问题。   把秦淏送回去,商务车调转方向,朝首都东郊的别墅区行驶。   按照约定,宋寒提前发了消息,车子刚刚开进大门,宋家的另一位主人、两兄弟的妈妈奚扬就已经得到消息,等在玄关处了。   这一“招”,是为了让宋争在面对宋庭聿的怒火爆发之前,可以有一段小小的缓冲机会。   兄弟俩前后脚进了屋,换鞋的功夫,奚扬迎上来,越过宋寒,使劲在宋争后背上捶了一下。   “嘶!”宋争吃痛,“妈,你干嘛呀,好几个月没见,也不想我的,怎么一照面就动手啊……”   虽然同为男性,但奚扬是个omega,两个alpha儿子都比他高了半头,害他还得仰着脖子说话,再一想到宋争结婚的事情,他的气儿就更不顺了。   “我这就叫动手?”他拧住宋争的耳朵,“那一会儿你爸就得杀人了。”   说来好笑,婚姻真的会令人产生很大的变化。   早些年,奚扬可是朋友圈子里公认的好性格,结婚以后,竟然也被熊孩子摧残出了能够自如切换泼妇模式的本领。   宋庭聿也是,育儿过程中没少火冒三丈地追着孩子的屁股打,要是不说,谁能想到,遇见奚扬之前,他竟是个患有轻微情感淡漠症的人呢。   宋寒换好拖鞋,习惯性地站出来“解救”自己的弟弟,说道:“妈,你们吃饭了吗?”   对着一向懂事的大儿子,奚扬果然冷静了许多。   松开手,他说:“吃过了。对了,你爸让你回来先去书房找他,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南城那边的分公司好像有什么问题,应该需要你出面处理。细节我没听完,转述不清楚,就知道反正有这么个事儿,具体情况,你们爷俩聊吧。”   “好,”宋寒应声,“我现在就去。”   突发的情况暂时救了宋争,本着能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想法,他也就没那么忐忑了。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个汉堡哪够的。他拉住奚扬的胳膊,防止对方再动手似的:“还有啥吃的没啊,妈,我好饿。”   奚扬转转手腕,发现挣不脱,干脆扯着宋争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我发现你这心呐,真是比天还大,”他戳戳宋争的脑门,“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呢。”   宋争不服气:“歪理,那照这么说,你和我爸因为我的事情生气,不也应该吃不下饭吗!”   奚扬振振有词:“那不行,苦了孩子也不能苦我们,更何况,做错的是你,你爸和我生气就已经很伤身体了,凭什么还得饿肚子。”   ?   可恶,很奇怪的逻辑,但是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宋争撇撇嘴,转移话题道:“我做错什么了,不就是不想和你们选的人结婚么。”   “死小子。”   奚扬使劲瞪了他一眼。   “你长了嘴巴不会说话的?不想结,不能告诉我们俩吗?非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告诉有用吗!”这话好像戳中了什么堆积已久的矛盾,宋争语气突然变得激动,“我说不想选那些人,你们就不让我联姻了吗?还不是只会再换一批,继续逼着我娶不认识的omega。”   安静几秒,奚扬说:“跟我喊就算了,一会儿到了你爸面前不许这样,不然他要抽你,可没人拦着。”   宋争也沉默,片刻后放软态度:“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这些东西压在我心里太久了。”   奚扬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   “宋争!”   书房里的事情不知为何很快就谈完了,宋庭聿走出来拿东西,好巧不巧,正撞见宋争对奚扬发脾气的一幕。   这哪能忍,他本来就对宋争肆意妄为的德性不满,再看到老婆被顶撞,登时更恼火了。   “你给我滚进来。”   “去吧,”奚扬拍拍宋争的肩膀,“好好说话,别惹你爸发火。”   书房里有股没散干净的雪茄味,应该是刚才交谈时宋庭聿抽的,其中还掺着星点沉香木的气味,是他的信息素。   看来,南城那边的状况还挺棘手。   宋寒回楼上了,估计已经开始马不停蹄地处理工作。   “翅膀真是硬了,”宋庭聿坐到书桌后面,“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回到家,敢和父母这样说话?”   堂堂男子汉,担当还是有的,对于确实欠妥的行为,宋争不会抵赖:“我知道不该冲妈嚷嚷,刚才跟他道过歉了。”   宋庭聿自然听见了,而且,他是看奚扬没有计较的意思,就也不打算太过“越俎代庖”,不然肯定不会只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嘴上说说。   他冷哼一声,将话题直接拉入正轨:“哪回给你挑的不是门当户对的好孩子,家世、样貌、性格都不差,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还压在心里太久了,宋争,我就不明白了,长辈们的一片苦心,怎么到了你那儿,就像要害你似的?”   宋争站在书房的空地当间,气势上半点不输:“我就是不想当商业联姻的工具,有什么错?”   宋庭聿一拍桌子:“什么叫工具!我现在和你说的,是结婚这事儿非得门当户对不可。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就享受着比别人优越的条件,就必须要为这个家付出。你想学艺术,不愿意接手公司,我已经答应了,至少还有你哥能顶上,可是我绝不允许你们把结婚当成儿戏,和一个不能为家里带来任何利益的人在一起。”   --------------------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对宋争父母的设定有了更好的想法(甚至是可以独立写一本书的程度),所以把前文的“她”改成了“他”,跟宝们说一声哈,嘻嘻。 第32章 应酬   “你眼里就只有公司和利益,”宋争看着宋庭聿,“儿子幸福与否,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   宋庭聿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新的雪茄:“我和你妈就是联姻,现在哪里过得不幸福?”   这话不假,宋家当初也没有如今的实力,许多财富都是宋庭聿结婚之后靠着整合宋、奚两家的资源,扩宽生意,钱生钱,才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   奚扬没有经商方面的天赋,他可以选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成为了话剧演员,但到头也要听从家里安排,嫁给宋庭聿,这些都是事实。   宋争被噎得一愣,不过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可是情况不一样啊,爷爷和外公促成这桩婚事之前,你和我妈不是已经认识了么!”   “凑巧而已,”宋庭聿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宋争面前,“即便不认识,我们两个也会按照家里的意思结婚,结果和现在一样,没有区别。”   宋争当然不会被说服:“你和我妈只是个例,几十对联姻关系里,能出一对像你们这样爱上对方的都很不容易了,怎么能用奇迹充当普遍情况,一概而论地去谈这件事情的性质呢,爸,你这属于偷换逻辑。”   宋庭聿缓缓吐出烟雾,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情绪,半晌,他说:“宋争,你没搞清楚状况,谈话的重点,是你必须按照家里的安排,像我和你妈妈一样,跟与你家庭条件差不多的人结婚,而不是随便一个来路不明的什么小演员。你的结婚对象,品性方面自有家里把关,任何人之间都不会凭空出现感情,全是靠相处的,只要你们一心想着认真把日子过好,就不会不幸福。”   “我用不着和谁相处,像老母鸡孵蛋似的巴巴等着感情出现。”   年龄越长大,宋争的拱火本事也越厉害。   “我也不和别人过日子,我有老婆,我很喜欢他!”   “啪!”   力度颇大的一巴掌,扇得宋争脑袋一偏。   不提许竟的事情还好,宋庭聿尚能劝自己说,这段已成事实的婚姻算不得什么,半年以后就可以解除利索。   结果,宋争梗着脖子和他作对一般的模样实在是太气人了,他不禁怒道:“你妈天天拦着我,说你长大了,越来越有主见,男孩家的也要面子,能好好说话就别动手。可你看看自己,哪有一点长大、懂事的意思?任性妄为,无法无天,和长辈意见相左,竟然学的自作主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谁也不告诉,不吭不响地就给办了。宋争,这个家是不是把你惯得太不成样子了!”   书房没有做过特殊的隔音处理,奚扬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动静,他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颗鸡蛋,放进煮蛋器。   不一会儿,宋争走出来,“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宋庭聿还在里面喊:“狗崽子,你他妈摔谁呢!”   他显然气得不轻,否则怎么会如此口不择言——他是宋争的老子,骂宋争狗崽子的话,那自己又是什么。   宋争同样是气呼呼的状态,出了门就准备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奚扬叫住他,指指放在开放式厨房餐台上的那碗清汤小面:“把饭吃了。”   面放了半天,早就不烫了,宋争三两下捞干里面的东西,又捧起瓷碗,“呼噜呼噜”大口喝汤。   抹抹嘴巴,他打了个饱嗝:“谢谢妈。”   奚扬剥开鸡蛋,按在宋争挨了打的那边脸上,来回滚搓着,嘴里忍不住唠叨:“让你别惹他,你倒好,非捡不中听的说。”   “我喜欢自己的老婆,怎么就不中听了。”   热烫的东西敷在巴掌印上,只会让痛觉变得更明显,宋争也不明白这样处理的道理是什么,但仍乖乖站着,只是忍不住皱着眉头抱怨。   “喜欢归喜欢,不能胡来啊,”奚扬说,“以前你不是也有个小男朋友么,处对象谈恋爱,这些东西总要经历,我和你爸没干涉过吧。可这次你为了堵家里安排的路,瞒着我们直接结了婚,性质绝对是不一样的,我们俩难道连生气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宋争把碗筷放进自动清洗机里,嘟囔道:“有啊,生气就冲我来好了,反正婚我结完了,你们反对也没有用。”   奚扬盯着那颗每根头发都洋溢着倔犟的脑瓜,无奈道:“还是打的少了,小王八蛋。”   骂归骂,奚扬终究不忍心看着老公和儿子一直僵持。宋争有句话说得很对,他们生气也没用,这婚已经结完了,虽说几个月之后就能离,可当事人若坚决不吐口,别人也是不能强迫他们分开的,就算亲生父母,也不具备干涉法律的功能。   放任不管,真就由着父子关系因为这件事产生难以修复的裂痕,显然也是不现实的,所以,奚扬只能在保持自己立场的基础上,夹在宋庭聿和宋争之间,尽量去协调全局。   夫妇俩回了卧室,整晚没再出来,也不知道都聊了什么,转天,宋庭聿好歹是点了头,让宋争先把许竟带回家一趟,其他的以后再说。   突然从连续的高强度工作状态中脱离,人会变得异常疲劳,提着不放的那股精神劲头一朝松下来,所有积攒的负面感觉就都找上门了,累得人喘不过气。   宋争睡到中午才悠悠转醒,身上还是酸痛酸痛的。   家里四处静悄悄,洗漱完,他下楼找吃的,正巧看见奚扬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你爸去公司了,”奚扬摆摆手,随口嘱咐道,“你哥一早就走了,到南城出差,我约了朋友吃饭。儿子,你自己点外卖吧。”   宋庭聿一直很喜欢吃奚扬做的菜,两个孩子成年之后又经常不在家,所以,他们就辞掉了做饭的保姆。   宋争对此习以为常,“哦”了一声,打开软件给自己买吃的。   吃完饭,他又躺回去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晚上七点多,秦淏给他打电话,叫他出去喝酒。   “我不想动弹,”宋争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你也别去了。前两天不是刚喝完吗,歇歇吧,让咱俩的中枢神经也休息一下,行吗?”   秦淏似乎已经在外边了,电话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不是单纯喝酒,是应酬,有人要跟咱们剧组谈宣传合作。”   宋争愁眉苦脸:“大哥,刚开始休假第二天啊,你能不能别卷,这样会显得我很无能。”   “麻烦对自己的定位清晰一点,你本来就很无能。”   秦淏笑了几声,随即又解释道:“这回还真不是我卷。人是冯思源拉来的,前天晚上聚餐的时候,她提过一嘴,当时大伙都喝高了,我以为她吹牛呢,压根没往心里去,谁能想到她来真的啊,你别说,效率还挺高,这不,刚回首都,她就联系对方,把局攒上了。”   宣传期有没有合作,会在费用上体现出非常明显的区别。   前头那么多拍摄的苦都吃完了,后边的事情也得跟上,不然功亏一篑,多可惜啊。   宋争肯定明白这些道理,无可奈何地爬起来,他说:“行吧,的确得去。”   秦淏说开车过来找他,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到。   宋争赶紧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门前,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脸上还有一丢丢巴掌印的痕迹,不贴得很近的话,看着倒并不是非常明显,但怎么说在正常社交距离下,确实仍有被注意到的风险。   20多岁的人了,还被家长扇耳光,是个挺跌面子的说法。好在,他和秦淏是发小,彼此之间什么糗事都互相清楚,小时候一起闯祸,光着屁股被揍得哇哇叫都是常有的,如今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上了车,宋争便问:“我这脸咋办?”   “好说,”秦淏淡淡一瞥,“我正要去商场给冯思源买个礼物,投其所好,不需要太贵重,无非就只能是口红、香水之类的小玩意了,等会到美妆柜台,让人家给你用什么粉底啥的遮一遮,就看不出来了。”   宋争脑补着画面,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我不要!大男人的,化什么妆,娘炮死了。”   秦淏嗤之以鼻:“许竟也化妆,没见你骂他娘炮呢?”   宋争表情一滞,半晌说:“他……他是omega,又是演员,化妆很正常,我、我是大猛a,当然不一样了。”   秦淏没再说话,不过,憋笑的表情已经完全将他内心的“认同”出卖透彻了。   饭局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私房菜馆。这家店是秦淏的朋友开的,只接待vip客人,且获得入会资格的唯二渠道只有会员推荐或老板直给,所以客源很干净,环境非常安静高级,私密方面也有保障。   冯思源带来的那个人叫周远池,家里往上是做洋酒进口生意的,他自己老早就拿钱出来单干,垄了首都和周边几个城市的连锁影院,名下貌似还有一个发行公司,出过几次宣传外包,最关键的是,他手握重要对口资源——三大线上购票渠道之一,因此和娱乐圈里的不少导演、制片人合作过。   进了包厢,几人相互打过招呼,一番寒暄下来,宋争忍不住打量周远池。   从刚才一见面起,他瞧着对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周远池穿了一身看似朴实无华、实际价值几万块的休闲套装,腕子上带着一块运动款的手表,是很有名的奢饰品牌子。   简单来说,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两个字:有钱。   “碰到这种合作的机会,真是太好了,”周远池举起面前的小茶杯,“菜还没上,我就迫不及待想跟宋导干杯了。”   宋争也端起自己的杯子:“能入周总的眼,是我的荣幸。”   话虽如此,两人却都只是抬了抬手,略作示意。   茶不碰盏是种讲究。   菜品陆续送进屋子,搭配的酒也被服务员端到桌上。   见是白酒,宋争不禁微微蹙眉。   看来,要想拿下这个合作,今天他恐怕很难站着离开饭店了。   秦淏也知道宋争的酒量,就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放心,还有他在。   随着饭局的进行,那种奇怪的感觉愈演愈烈。   周远池好像也在打量着宋争,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完全停止,搞得宋争满头雾水,甚至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年轻气盛,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好在,这场合作应该还是比较诚心的,喝过两轮,周远池基本就给出了明确意向,开始和三个站在《虚镜》剧组立场方的人聊具体计划。   谈过这些,他又提起杯子敬酒。   盯着宋争看了好一会儿,周远池笑道:“其实,咱们这场合作能成,不仅是因为宋导的才华值得认可,这部片子的主演,我也非常看好。”   迷糊之间,宋争终于弄明白了别扭何在——闹了半天,这事儿还和许竟有关系。   许竟现在对外的身份是他的妻子,顷刻间,周远池所表现出的种种打量仿佛都得到了解释。   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零线搭上了火线,宋争突然想到什么,借口上厕所,抓起手机跑出了包厢。   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大口喘着粗气,点开网页的搜索引擎,快速输入周远池和许竟的名字。   果不其然。   弹出的首条结果是一则两年前的新闻,标题赫然写着:华音影视副总周远池“天价”包养不知名小演员。 第33章 喝多   所谓的“不知名小演员”是谁,无须多言了。   点开新闻,宋争看到了想象中的配图。   画面中,周远池的气质和现在大相径庭——虽然也有钱,但更像是没什么个人审美偏好、只追求奢侈品牌是否为大众悉知的富二代。旁边的许竟被包裹在一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宽大外套里,强光照射着他的面容,那张脸漂亮但白得病态,带着几分化妆也难以掩盖的憔悴。   文字内容中提到,包养许竟不到两个月,周远池前前后后花费了五千万不止,不仅如此,两人分开,还并不是因为他玩腻了,而是许竟提出的结束。并且,事后周远池曾纠缠不舍过一段时间,多次被问及此事,他口径一致,屡屡表示,为了许竟,付出一切都心甘情愿。   再往下翻,还有人猜测,周远池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特殊癖好,而许竟正是因此被折磨得无法忍受,后来才坚持要离开他,给多少钱也不为所动。   五千多万,包养一个没有名气的艺人,时间还这么短……   所有条件加在一起,那些媒体只会觉得劲爆、刺激,有内容可写,能博到热度,就算是钱数夸张,他们也只会往周远池身上猜想。   宋争既不是靠真假无论的热度吃饭的营销号,又不是周远池的朋友或同一个二代圈子的人,这件事情中,甭管有几方,他目前最熟悉、关系最近的只有许竟。   所以,当察觉到事有蹊跷,宋争第一反应就是从许竟的立场去剖析。   将周远池的名字从横框中删去,再次点击搜索,他粗略看了一遍所有和许竟有关、涉及包养或金钱关系的新闻。   人名放在次位,首位是钱数,翻过十多页,宋争心里大概有了判断雏型。   多则千万,最少的也有几百万……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以他对许竟的了解和评价,如果所有钱数都是真实准确的,许竟“赚”了那么多,作为生理和社会地位都处于弱势的omega,他何至于答应假结婚这么离谱又没有保障的事情,稍有不慎,最终的结果不还是搭上自己么?   只为换取一个出演男主角的机会?   也不对啊,他有那么多钱,完全可以找欣赏的创编与拍摄团队投资,量身打造一个剧本。彼时,他就是甲方爸爸,难道不比现在无时无刻需要演戏配合、还得对付人家的前男友与家人要强吗?   按照常理逻辑,许竟跟过那么多金主,应该也不在乎多宋争一个发生肉体关系的,可上次仅仅是一个临时标记,他就哭成那样,过后一直耿耿于怀,还会因为不够纯粹、真诚的喜欢而生气。   宋争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是那种只走肾不走心的人。   总不会……许竟对跟过的每一位金主都是实心实意的吧?   倘若真是这样,也太不可思议了。   许竟的心到底有多少个窍啊?   再往深一点研究,就算他是真心的,也无法左右那些花钱找乐子的alpha是否与之付出等量的情感吧?愿意掏心窝子的同时掏那么多钱,并且事后绝不怨怼的人,做对象都很罕见,何况是金主,更别说,还一个接一个地上赶着往许竟身边凑。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白酒的蒸馏不仅体现于制作方面,喝进去,它会在吸收与挥发的过程中,逐渐从胃里出发,废气废液从不同的地方排出,只留下纯净的、让人眩晕的物质,顺着犹如四通八达的大路一般的血管,去到身体各处,最终汇聚在头部,麻痹奇经八脉。   比找到确切疑点更难受的,是明明觉得有问题,却捋不清到底哪里有问题。   宋争晕乎乎地靠着墙壁,越试图集中注意力,突破思维困局,脑袋就越疼。   他干脆萌生出一个破罐破摔的想法。   要不,从另一个当事人下手,旁敲侧击地问问周远池?   不行不行!   很快他便自我否定,意识到这么做也太傻逼了。   合作已经谈得大差不差了,即使宋争介意周远池包养过许竟,不想让对方挣到钱,宁可自己重新去找别的宣发投资,碍着冯思源和秦淏这两个牵线人在跟前,他也只能过后再找理由搪塞,还得装出无法合作觉得很惋惜的模样,不好今天就当面反口,直接进屋掀桌子。   这无关圆滑与否,冷静处事、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突然给朋友制造麻烦,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要明白和做到的东西。   而且,周远池已经算是表明了投资《虚镜》剧组跟许竟有关的意思,现在叫停,显得他太过介意曾经的那段包养关系。   宋争拿不准周远池是否仍然像新闻中说的那样,放不下许竟,意欲纠缠,他只是觉得,如果周远池真的还对许竟存有心思,看见他失态,人家的目的就达到了,岂不是会很得意。   理顺思路,宋争揣好手机,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折返回到包厢。   桌上几人聊得很欢,冯思源正在给大家画饼,说着预期的收益。周远池开了一瓶新的酒,与宋争对上目光,他将攥在手里的布封扔出去,起身迎过来:“宋导,新一轮,就等你了。”   宋争摆出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的笑容:“来,来,第一杯,我敬周总!”   边说话边往座位附近走,他看着秦淏,朝周远池所在的方向小幅度但用力地快速瞥了个眼神。   意思是:灌他。   秦淏立马接收到信号,虽然不明白突然间怎么了,但他肯定无需纠结,义无反顾会站在好哥们这边,就对宋争微微点头。   半两的酒杯,一口闷,不等周远池放下手,他立马端着装酒的瓷瓶,给对方满上。   “就喜欢跟周总这样的敞亮人打交道,”秦淏的声音里满是崇拜,“我也敬您!”   气氛一下就起来了,冯思源见状也跟着道:“来来来,带上我。”   秦淏连忙阻止:“诶,源姐,敬酒敬酒,你得敬啊,带上你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么弄完算谁的,不公平,对吧,一个一个来,别浑水摸鱼!”   他就是吃准了男人死要面子的德行,笃定周远池绝不好意思说出“没事,带上小冯”之类的话。   白酒这玩意最好吃着小菜慢慢喝,接连三杯下肚,实在是太顶了,量再好的人也得缓缓。   秦淏朝宋争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宋争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懂了,继续。   “来!”秦淏欠身为周远池添满酒杯,“这回,咱们一起敬周总一杯!”   宋争这招属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饭局进行到尾声,他已经不扶着点什么就没法待住了,稍微动动便天旋地转一塌糊涂。夸张点说,现在来一辆车从他身上轧过去,四肢碎成十八段漫天乱飞,他都得喊着秦淏一起嘿嘿看乐,根本反应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周远池也没好到哪里去。   生意谈完了,赚钱的美好愿景也展望了一通,再要劝酒,只能朝着话家常的角度使劲了,喝到最后,周远池甚至开始攥着宋争的手,声泪俱下地表达他对其能够娶到许竟的种种羡慕嫉妒恨。   当然,和拍电影一样,任何故事的任意一幕,出现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平行主角。在这个屋子里,话语和行动的重点肯定是集中在宋争和周远池身上,冯思源跟秦淏喝的相对没有那么多,也就比他们清醒一些。   看着两个醉鬼在屋子的空地上胡言乱语,一副恨不能要互相认对方当爹的德行,剩下的人只觉得脑袋要炸了,纷纷起身,推开门走出去。   “我去把账结了。”冯思源说。   秦淏赶紧摆摆手:“哎,源姐,别啊,来我朋友这儿,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一码归一码。今天攒这个局,为了剧组的事情之外,我是有私心想要结识周总的,多个人脉,我也多条路子嘛,”冯思源拦住秦淏,“回头资源和赞助拉过来,合作达成了,两位导演记得念我个好就行。”   秦淏也没真想和她客气,于是笑着掏出手机,说:“那我来给大家叫代驾吧。放心,姐,念你好是应该做的,赚了钱,属于你的分成也一文都不会少。”   散场前,冯思源又夸了秦淏几句,大概意思是说他这个年纪,初入社会,就能在酒桌饭局中表现得游刃有余,非常不错,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   送走周远池和冯思源,秦淏拎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宋争,皱眉琢磨了半天。   他怕这傻货回到家发酒疯,再把跟许竟结婚的事儿说漏了,左思右想,便给奚扬拨去视频通话。   等了很久,视频才被接通。   “怎么了,淏淏?”   奚扬那边的聚会还没结束,秦淏看见,画面里的背景一直在移动,大概是他举着手机离开了众人身边。   “奚叔叔,我们出来应酬,宋争喝多了。”   秦淏说着,拿镜头扫了一下靠着他大腿坐在地上的宋争。   “本来准备叫代驾送他回家的,但是吧,刚才跟合作方谈完,我们俩之间还没来得及碰碰意见,看具体怎么决定,又大致是如何施行,所以我打算把他带回我那儿睡。怕您和宋叔叔担心,这不,赶紧报备一声,明天正好还有别的投资人要见,也省得路上来来回回的耽误时间了,您看行吗?”   --------------------   宋争:今天就算他妈的都得倒着出去,老子也必须叠在姓周的身上! 第34章 未接   屏幕里的奚扬点头:“好,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笑道:“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感叹,孩子们都长大了,感觉前几天还在问家里拿生活费,要读书,会放寒暑假,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现在突然都出去应酬、到社会上讨生活了。”   宋争几个月没着家,刚回去一天,又被叫出来夜不归宿,奚扬也许并没有弦外之音,不过秦淏作为小辈,依然难免惶恐:“最近可能都是这样的行程,今天比较突然,下午那会儿有人攒局介绍投资方,我才找的他,他肯定不知道提前跟你们说。”   “没事的,淏淏,”奚扬的表情依然很柔和,满眼散发着长辈的慈爱,“一个是我生的,一个是我看着从小长到大的,都不是喜欢出去乱玩的孩子,你们俩什么样,我还能不清楚嘛。宋争脑子里装不住这么多人情世故,全靠你不嫌弃,愿意凡事帮着他呢,他和你在一块,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秦淏天生海量,再怎么喝也就只是看着迷糊,脑子里面始终都还或多或少清醒着。   连拖带扛地回了家,他把沉得像头死猪似的宋争撂在客厅,自己进到浴室去冲澡。   本以为,没有陪着一起发酒疯的对象,宋争能消停一会儿,谁知他洗澡的这几分钟功夫,宋争就醒了,在外面吱哇乱叫。   “再来一杯!人呢!”   隔着一道门,还有哗哗作响的水声,秦淏没听清他说什么,怕不看着点,他再摔倒了,磕碰到哪里,便赶紧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拿浴巾胡乱擦了擦,准备出去。   不成想宋争动作更快,顺着声音找到浴室门口,“哐哐”撞了两下,嘴里继续喊道:“出来!周总,别躲了……”   妈的智障。   秦淏套上睡衣,咬牙切齿打开门:“喝死你得了。”   “喝……”宋争激动道,“对,喝死你,满上!”   他举起胳膊,手里还保持着端杯子的姿势,没掌握好分寸,或者说压根就没有需要掌握的意识,“呼啦”一下,差点杵在秦淏的眼眶子上。   “你他妈看清楚我是谁!”   秦淏使劲在宋争脑门上拍了拍,逼着他睁开眼睛。   “没有什么周总了,回家了,大哥。”   “哦……”   宋争呆呆地看了半天,认出秦淏之后,他突然“哇”地一声,边哭边嚎道:“淏子!我太生气了,那个姓周的王八蛋,妈的,今天必须灌死他!”   “灌灌灌,”秦淏拽着他往沙发前面走,“真服了。唉,赖我,那会儿冯思源说的时候,我就应该问问对方的名字,提前查好黄历再出门。”   他是个多灵的人精啊,结合周远池提及许竟,宋争出去“放水”,再上桌就变了态度等种种反应,就猜得差不多了。回家的路上,他打开手机印证自己的想法,果然找到了周远池和许竟之间有过一段包养关系的报道。   “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不是自找的么。”   秦淏知道,这种状态下,宋争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但有些话等到清醒的时候再说,那货肯定不乐意,不说他又憋得慌,所以只能趁着现在絮叨几句。   “当初找许竟,你不就已经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他被包养过的事儿,你早该有心里准备啊,只不过就差在具体对应到谁的头上而已。都跟你说了别动感情,许竟不是合适的人,你非不听,现在才遇上一个周远池,就窝火成这样,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你活不活了?”   不放心让宋争一个人睡沙发,将人带回卧室,又朝他身上扔了一床被子,看着他再次闭着眼安静下来,秦淏也不堪疲倦,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次日,时间都快到下午了,两人才醒,顶着同款的“头痛欲裂”坐起来。   宋争这回醉得实在厉害,根本记不得昨晚都做过什么,理智回笼,他带着歉意道:“淏子,那个合作……应该是成不了。”   周远池倒未必反悔,问题出在哪边,秦淏心里明镜一般。   点点头,他说:“我知道,回头找个光明的借口打发了他。”   “嗯。”   宋争揉揉眼睛,应完声又开始发呆,仿佛酒精还没完全过劲。   “跟你爸妈说完了,”秦淏翻身下床,“你就在我这儿呆两天吧,缓缓再回去。”   “仗义。”   宋争冲他比大拇指。   “傻逼。”   秦淏回以白眼。   宋争还想说什么,埋在地上衣服堆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音量无比巨大,把他吓了一激灵。   “谁啊?”   秦淏离得更近,宋争便示意他帮忙看一眼。   “许竟。”   将手机扒拉出来,秦淏扫了一眼,举起屏幕宋争看。   宋争没由来地慌了:“他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哪知道,”另一只手靠近屏幕,秦淏作势要点接通,“问问呗……”   “别接!”   宋争连滚带爬地下床跑过来,夺回手机。   好险,好险。   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不敢盲目接起,但也不能直接挂断。   一是不礼貌,二是会让人觉得有很明显的情绪表达。   两人都不动了,诡异地保持着对视姿势,直到铃声自然熄灭,秦淏率先反应过来,揉揉脖子:“神经病吧,我干嘛陪你在这儿装雕像。”   宋争则是狠狠舒了一口气。   “饿死了。”   秦淏从衣服堆里找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点外卖。   “我想吃皮蛋瘦肉粥,”宋争的肚子配合地“咕噜”叫了几声,“再来几个包子。”   “你没有点菜的资格,买啥吃啥,爱吃不吃。”   宋争来过几次,知道新的洗漱用品都放在哪儿。进了卫生间,一边刷牙,他一边看手机,试图找出许竟致电的原因。   属于许竟的对话框没有新消息,朋友圈也无异常,再翻到通话记录,突然,宋争瞪大眼睛,“噗”地一口,喷了满镜子白沫。   秦淏点完外卖,把晾在阳台的浴巾收回来,正撞见这一幕,他惊愕道:“有病吧你,又抽什么风?”   宋争扔了牙刷,甚至忘了冲一冲手上的泡沫,指着屏幕给秦淏看:“我操……出大事儿了,淏子。”   满满一个页面,全部都是许竟的名字。   除了刚才那个未接的标红,底下还有好多,括号里面的数字加起来,总数多达二十几次,且显示的是主动呼叫——他打给许竟,而许竟没有接的记录。   这还不算完。   最要命的是,在一堆标红的名字中间,赫然夹着一个黑色的,后面还写着通话总时长:36分钟。   ???   意思就是……   昨晚他耍酒疯,从凌晨两点多开始,断断续续地电话轰炸许竟,逼得对方不得不屈服,接了一通,然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长达36分钟的内容。   救命。   谁能救救我。   宋争口吐薄荷味的白沫,双眼往上翻了翻。   好恨,为什么电视剧里的人都可以那么轻松地昏过去,他怎么做不到啊……   脚下的地砖看起来不是特别贵,如果借助一些工具,比如……马桶搋子的棍身,是不是有希望劈出一条裂缝给他钻进去?   秦淏也被震惊了,无话可说,摇着头转身离去,留下宋争再次石化当场。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许竟打来这通电话,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他说了冒犯的话,许竟想等他醒了,兴师问罪?   又或者是他承诺了什么,于是许竟现在要来找他兑现了?   再想下去也没用,胡乱收拾好卫生间里的惨状,宋争追到客厅,扒着秦淏的肩膀求助:“哎,你昨晚听到我说话没?”   秦淏很嫌弃地摇头:“睡觉呢,谁管你说不说话啊……”   “不可能,”宋争不相信,“通话记录足足半个多小时,要是不说话,许竟不早就把电话挂了么,我肯定说什么了,你仔细回忆回忆!”   秦淏拆开外卖袋子,幸灾乐祸道:“我再回忆也没用啊,靠自己吧,要不你就问问接电话的那个,毕竟除了当事人,谁知道你们大半夜的说什么悄悄话了。”   对待宋争,秦淏一向嘴硬心软——他实在不爱喝粥,所以买了两碗云吞,但还是记着满足了宋争的一半要求,结账之前加上了二两梅菜肉丁馅的包子。   宋争坐在饭桌前冥思苦想,直到所有食物都进了两人的肚子,他还是没记起一星半点和通话内容有关的东西。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许竟再次打来电话。   宋争和秦淏坐在沙发上,各玩各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宋争赶紧“嗖”地蹦起来,闪身躲到阳台。   不接不行了。   他把拉门锁住,尽量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喂?”   许竟稍微一愣:“才醒吗?”   嗯?   没记错的话,他们不是刚吵过架吗,许竟的语气为何如此平静而又自然,就好像……老夫老妻之间寻常交流似的。   不会吧,难道昨晚他真的说了什么肉麻的话,把人给哄好了?   也不对啊,许竟不是拒绝他了么,如果被哄,岂不是会觉得更加厌恶与恼火?   “嗯,对……”宋争含糊其辞地应道。   以不变应万变吧。   先听对方怎么说,看看能否从中提取有效信息。   “我就知道,不该相信醉鬼说的话,”许竟在电话里轻声笑了笑,“算了,没事,你休息吧。” 第35章 假的   这……   不能算是没有帮助,只能说是毫无用处啊!   “等等!”宋争赶忙道,“作数的!不管我昨晚答应过你什么,都作数的,许竟,你别挂电话。”   许竟沉默几秒,说:“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额……”   不是圆不圆得下去的问题,这个谎压根就没法撒,否则也太侮辱别人的智商了。   “是,”宋争只得承认,垂下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贴着阳台的外墙站得七扭八歪,“对不起……”   许竟似乎并不打算计较了,直言道:“你在电话里说,要和我一起回南城。”   什么?!   宋争差点咬了舌头。   他这么厚脸皮的吗?   人家之前说要回南城,是推脱也好,真实原因也罢,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追着一起去啊……   万一许竟是为办什么私事,他去了岂不是很不方便。   若是借口,那就更尴尬了。   如果可以,宋争真想穿越回昨天晚上,让秦淏撕几块胶布粘上他的嘴,再把手机顺着窗户扔出去。   “那我……有没有说一定要去的原因?”   他试探道。   许竟立刻回答:“说了啊,不然我怎么会同意,今天还打电话来问。”   “所以,是……”宋争心里又开始打起小鼓。   “你哥到南城出差了,”许竟道,“你要去找他,想起我前几天说过会回去,就问问我在哪里,说是想拍几张照片发微博,秀恩爱,炒热度。”   “哦,哦,”宋争心虚道,“我好像想起来了。”   听起来蛮合理,确实是他会找的借口。   而且,如果不是他亲口说的,许竟根本无从得知宋寒出差的事情。   许竟笑笑没说话。   这个反应让宋争顿时怀疑自己:“你别是在逗我吧?”   许竟淡淡道:“想多了,我可没那种闲心。你到底还去不去,我马上要走了。”   南城离首都不算远,走高速的话,不到三百公里。   得知许竟要开车回去,宋争报出秦淏家的地址,撂下电话赶紧跑回屋。   到了秦淏面前,他才想来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他的行李都在家,手边现在连条换洗的内裤都没有,怎么去外地啊?   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多久呢,衣服也得准备几套的吧。   他满怀希望地看向秦淏,却遭到果断拒绝。   秦淏义正词严道:“这能叫借吗?分明是抢,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又擦枪走火啊,噫……想想都起鸡皮疙瘩,就算拿回来了,那些衣服我还怎么穿。”   “什么叫‘又’,你真是……下流!龌龊!思想肮脏!”   宋争面红耳赤。   秦淏淡定如水:“那么就请上流、清澈、精神高洁的你,去南城光顾购物中心吧。”   想了想,他补充道:“正好给你们拍照片提供素材了,啧,小两口甜蜜工作告一段落,结伴出行,逛商场买买买,还有比这更恩爱的主题么,多好。”   怕打电话又被提着耳朵说教,宋争给奚扬发了一条消息,大致讲明自己要去南城找许竟,到时候带着他的“儿媳妇”一起回家。   先斩后奏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他怕奚扬阻挠,干脆补充说自己出发了,等到了地方再“禀告”,让他们别惦记。   稍晚,接到电话,宋争按照指示走到路边,上了对应牌照的越野车。   许竟坐在后排,见到宋争,他略显惊讶:“你的行李呢?”   “没拿,缺什么东西,去了再买吧,”宋争挠挠头,试图排解局促的感觉,看向前排的驾驶位,他问,“这是?”   “我的助理,小常。”许竟回答道。   被cue到,小常立马转过身和宋争打招呼:“宋导好。”   其实,这一路,小常都在纠结该如何称呼宋争。   许竟是他的老板,按理来说,他应该管人家的对象叫老板娘,比较通俗顺口,可惜宋争是个alpha,社会上又很少有“老板爹”这种说法,平时他都是管许竟叫“哥”,所以便准备也以同样的称呼对付宋争来着。   但是……到地方之前,许竟把协议结婚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下再套近乎就不合适了,怪难堪的。   宋争哪里会知道,看看小常,他凑近许竟,说:“想我了吗?”   “想你什么?”许竟故意等他开始演了,才微笑着开口,将他拨回原位,“想你挖苦我、讽刺我,拐着弯地骂我?歇会儿吧,咱俩怎么个情况,我和小常都讲过了。”   小常及时且应景地拉起挡板,隔绝了从宋争脸上爆发喷出的尴尬。   似乎觉得扳回一城,许竟的神情中不经意间表露出几分愉悦。   宋争面子上很挂不住,可那么说许竟,事后他自己也知道有点过分了,又怎么好意思再生气。   良久,他干巴巴地岔开话题:“我给你打电话,说了那么久,不可能就只是要去南城吧,还有什么别的吗?”   “有啊。”   许竟轻飘飘道。   “你说,觉得对我特别亏欠,要给我在首都买一套大房子。”   “真的假的?”   宋争瞪大眼睛。   倒也不是买不起,他主要想从现在的语气上,判断许竟当时听完这话是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许竟说:“假的。”   ……   行吧。   许竟又说:“你冲我发脾气来着。啐我不识好歹,说我现在的名声这么差,除了你,谁会愿意要,你没嫌弃我就很不错了,问我凭什么不接受你的感情。”   宋争脑门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我……这么说了吗,真的假的啊?”   “假的。”   许竟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宋争急了:“别闹了,我到底说什么了?”   “你说对不起。”   车厢里安静下来,片刻后,许竟再次开口。   “电话里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你好像哭了,说不应该羞辱我,说怎么办啊,你大概真的爱上我了,不管我相不相信,因为你自己都还觉得难以置信。”   他扭头对上宋争紧张的目光,继续说道:“你还说,要和我走一遍正常的谈恋爱流程,问我能不能别生气了,原谅你,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   宋争:那什么是真的!(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是真的!(愤怒)(眼泪滴落)   ps每一条单拎出来都有点离谱,但放在一起就是全部的真相,嘿嘿嘿,嘿嘿嘿…… 第36章 项链   寂静就是这段旅程接下来的全部代名词了。   隔音挡板很有效,小常在前面开车,放着广播和音乐,声音只能传过来一丢丢,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同理,他也听不到后面两人说话,对交谈的内容一无所知。   宋争没有再问是真是假,靠着车门,他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一根根的树木与电缆线,神思恍惚。   真假其实不太重要了。   许竟刚才一共列举了三件事,前两件嘛,确实是他的风格,而且听起来更多感觉偏向于调侃,是真是假也就无所谓了。   而后面那件,不论真假,他都想试着去做一做。   宋争发现,他竟不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做出打电话呜呜哭这种事情会有多丢人,只要对方是许竟。   他扪心自问,确实是想追许竟的,并认为即便最后那段“故事”是假的,许竟会这样编,不就恰恰证明内心深处希望得到如此处理么。   许竟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蒸汽眼罩,盖在面前,没过多久就睡熟了。   趁他蒙着眼睛看不见,宋争把手机侧边的静音键扒拉下来,打开照相机功能,对准蒸汽眼罩的外包装拍了一张照片。   记好牌子,过几天带许竟回家,得给他提前准备一些。   宋争暗暗琢磨着。   此行完全是冲动之举,说是那么说的,但宋争不可能真的去找宋寒。   上次在沙漠,宋寒已经有所怀疑了,这次再晃悠到他面前,更要露馅——明明是来找老婆的,却不和老婆住在一起,任谁看了也会觉得不对劲。   所以,他只是发了个消息告诉宋寒,还刻意避开其出差所住的酒店,在南城一家环境不错的民宿订了房间。   晚上睡觉前,他给奚扬打电话,拨了两遍都没通。   估计是生气了。   路上那会功夫,宋争想了许多事情。其实,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的行为非常不妥当,为了他,秦淏已经在奚扬面前做了一套说辞,称最近几天都要带着他见投资人、应酬之类的,结果才过了一晚上,他就打人家的脸,跑到南城找许竟。   这不就是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么:秦淏帮他,他还把人家给装进去了。现在奚扬不仅生他的气,甚至可能还要觉得两人都学坏了,连秦淏这样的“别人家的孩子”,都开始在长辈面前随口扯谎。   宋争忍不住骂自己,又不得其解。   为什么一遇到和许竟有关的事情,他总是不能冷静思考,弄得什么都一团糟呢。   次日,宋争起了个大早,像等待皇帝临幸的妃子一样,收拾好自己,攥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生怕错过许竟的电话。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许竟才来接他。   还是那辆越野,还是小常开车。上了车,宋争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拿出提前订外卖买好的小雏菊,献宝一般端到许竟面前:“送给你。”   许竟没有接,只是瞥了一眼,微笑道:“不喜欢。”   “哦……”   无形的小狗耳朵耷拉下去,不过很快又竖起来,宋争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喜欢什么花?”   “不告诉你。”   接连碰壁是宋争没有想到的。   他彻底泄气:“好吧。我们去哪里?”   “吃午饭,”许竟看起来心情不错,“南城的地方菜,很久没吃了,正好带你也尝尝。”   宋争眼睛里亮了亮:“好呀,你不生气了?”   许竟不看他:“嗯。不过也没打算接受你高贵的爱意哦,别误会。”   被讽刺的脸皮发烫,宋争说:“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什么高贵不高贵了,忘掉那些不愉快,好不好,我重新追你。”   许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能是因为根本不存在“重新”一谈,毕竟上一次告白在他眼里,实在太过草率与冒犯,哪有半点追求的过程。   那家餐馆以前开在老城区的街上,十多年了,生意一直很火爆,后来,因为城市规划和自身的发展,搬到了南城最大的购物中心里面。   这对于宋争和许竟来说,算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正好吃过饭,逛逛商场,出一些图。   正逢周末,又是饭点,购物中心里很多人,吃饭的地方基本都有要排号。   领完等位号码,两人站在门口,看着宋争拘谨的样子,许竟笑道:“我现在可以配合你,表现得亲密一些。”   主动提出演戏这种事儿,放在之前,宋争会很高兴,因为这么做的话就可以趁机亲近许竟了。可是,下决心正式追求许竟以后,他突然就不喜欢这样道貌岸然的亲密了,许竟越配合,他就越觉得不安。   也可能是被杀青宴前后的反差弄出阴影了吧。   总之,他现在就是不太想装许竟的“老公”。   许竟倒无所谓:“不做也行,反正,算算日子,我们对外应该还在吵架当中。”   “谁和你吵了。”   前一秒,有骨气的宋导还信誓旦旦,下一秒便被刺激到了似的,不服气地往前挪了一大步,揽住许竟的腰。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人家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   “是是是。”许竟也不挣扎,反而顺势将侧脸贴在宋争的肩膀上,余光瞄着他的侧后方,“好像有人认出我们了。”   宋争未做遮掩,不过许竟是戴了口罩的。   不远处有人举起手机拍照,等位的数字随着叫号逐渐递增,感受到耳边被呼吸喷出的微弱热潮,宋争的心脏好似停顿了半秒,旋即开始猛烈地狂跳。   “你在紧张什么?”   两人身贴着身,许竟轻而易举便察觉了出“异动”。   “谁紧张了,”宋争嘴硬,“是你、你撩拨我。”   许竟嗤笑道:“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撩拨你。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性浪荡,逮住机会就要色诱别人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   宋争小声嚷嚷道,说完赶紧环顾四周。   紧接着,他轻轻扯着许竟的后衣领,将人拽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口罩上点了点,说:“这张嘴巴可真坏,看来以后我要谨言慎行,少犯错,不然叫它揪住一回,能反反复复拿出来讲几百次,是不是?”   身旁一走一过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们。   在那些的眼睛和镜头里,宋争和许竟就是一对黏糊糊的热恋小情侣。许竟也伸出手指,戳戳宋争的心口:“没有办法,谁让它跟了一个爱记仇的主人呢。”   他的语气暧昧却又透着冷静,似乎在情境里,又好像已经完全跳出来了。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又说:“既然从第一次说出‘喜欢’,你就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以后请不要再拿我生理上的特殊和我的情感关系经历说事。宋争,我希望你能明白,想要追求一个人,放下成见,是最基本的礼貌和诚意,做不到的话,自然怪不得别人不相信。”   南城菜的口味以蒸香为主,清色少油,尤其是汤品,淡而不寡,滋味醇厚。   两人碰巧被分到靠着落地窗的桌子,一举一动,外面都清晰可见。   顾及着给别人看,也是有心照顾没怎么吃过南城菜的宋争,许竟搛了一块烧肉,送到对面的食碟上,又帮他盛了小半碗汤。   “配着吃,解腻的。”   “谢谢。”   宋争装出一副心安理得享受照顾的模样,实则胸膛里又开始老鹿乱撞。   面对慌乱的眼神,许竟看破不说破,笑着夹起一条白灼菜心,送入口中。   接下来没有再起什么风浪,安安稳稳地吃完了这顿饭,许竟走在前面,准备去结账,宋争默默跟着,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也没张罗要抢着付钱。   两人下楼逛了一会儿,买了几件衣服,期间,宋争一直闷闷不乐的,反复品着吃饭前许竟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溜达到一家小有名气的珠宝店门口,他盯着牌子若有所思,随即拉起许竟的手,径直走进去。   店员迎上来:“先生您好,请问想看点什么?”   宋争回头,用视线在许竟身上找寻。   他从两人身体的连接点出发,先是看了看许竟的手指,再向上,打量那只薄瘦的手腕,最终将目光落在许竟的脖子上。   “项链,”他对店员说,“我想看看这一季的新品。”   “好的,二位这边请。”   店员做出手势,将两人带到里区。   许竟试着挣开被拉住的手,却没拽动,半晌只好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脖子,以此驱散皮肤表层传来的奇怪感觉。   店员问:“请问您有材质方面的偏好吗?”   宋争想了想,说:“银色的,材质……要好一些的。”   店员会意,指着面前那只展柜偏左的位置:“我推荐您选择铂金项链,材质方面更为贵重,亮银色,不容易氧化,也比较符合您的要求。”   宋争凑近去看,途中仍然不肯松开许竟的手,就像怕他跑了似的。   许竟被拽得微微踉跄半步,无奈道:“你好好挑,我不走,就在这儿等着。”   “不要。”   宋争干脆利落地拒绝,接着指向展柜,对服务他们的店员说:“麻烦你,我想看这条带珍珠的。”   店员从挎包中取出小钥匙,一边拧动展柜的拉门,一边说:“先生,您的眼光真不错,这条项链上的配饰,我们选用的是天然海水珍珠,每一颗的成色、尺寸都经过严格品控,产量很少,非常难得,又是这一季的新品,匀到每个店面,差不多也就一两条。”   她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将项链从柜子里拿出,放在绒布托盘中,展示给面前的两人。   少了一层玻璃的“阻碍”,灯光直照在闪亮的铂金链体和饱满的珍珠上,折射出更耀眼的光。   “好看吗?”   宋争问许竟。   许竟没多想,客观道:“还行。”   宋争点头,回过身对店员说:“给他试试。” 第37章 流氓   店员应声从展柜后方绕出来,拿起项链,凑近许竟。   许竟连忙拒绝:“我不要。”   宋争坚持:“先试试,我觉得很适合你。”   屋里还有其他三个店员,都在看他们,许竟只得让步,低下头由着服务他们的店员小姐姐为他戴上那条项链。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的西装版型外套,底下配阔腿休闲裤,原本整体是比较清冷禁欲的风格,戴上那条珍珠项链以后,味道急转,突然变得好性感。   至少在宋争眼里是这样的。   宋争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竟白嫩的脖颈,看了半天,他又指着展柜,对店员说:“再给我们找一条能搭配的吧。”   这俩人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服务他们的店员小姐姐听到宋争的话,眼睛里已经止不住开始滚动提成金额数字了。她赶紧俯下身子仔细挑选起来,很快从板台里拿出另一条稍微粗一点的铂金素链,为许竟戴好,还贴心地调整了两条项链的上下位置,使其闪光的角度更为顺眼。   “好看,”宋争点点头,“都帮我装起来吧。”   摘下项链,许竟拉拉宋争的袖子,小声道:“你干什么?”   “给我老婆买首饰啊。”宋争理直气壮。   “一条就行了。”   许竟暗自在心里捂了捂自己的钱包,一阵肉痛。   他以为宋争是为了演戏,便自然而然地觉得,买项链的钱过后应该转给对方。   这家店不便宜,就算是最细的素链也得万元起步,他虽然喜欢这些东西,兜里也有足够的钱,但就是会心疼,所以平时除非陪“客户”参加商业活动,得到品牌方赠送,他自己是不舍得在这上头花钱的。   “两条都要吧,”宋争掏出手机,“你不是喜欢叠戴嘛,这样搭起来确实不错。”   说着,他打开付款码,朝着收银台的位置迈开步子。   许竟眼疾手快地扣下他的手腕:“我有款式差不多的项链,跟你哥见面那次戴过,你忘了吗?”   宋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记得,但那条过时了,这是新品。”   “看起来都差不多,别花钱了。”许竟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给他使眼色,试图达到双重劝阻的效果。   宋争无奈,只好凑到许竟耳边,将音量压到最低,说:“我想送一些你喜欢的东西嘛,追求人,哪有光用嘴的,就算你今天能阻拦到底,这些款式我也都记住了,回头还是会买的。”   站在收银台里面的店员好像认出了许竟,招呼着其他人,眼神闪烁,交头接耳。   宋争余光瞥见,便借势在许竟的耳朵上轻轻啄了一口:“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好不好,老婆?”   拗不过宋争,许竟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那条素链不到2万,珍珠的更贵一些,要5万多,光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扣款记录,他都觉得钱包生疼。   败家老爷们。   许竟叹气,默默在心里重复道:不归我管,不归我管。   从珠宝店出来,宋争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走到一处人没有那么多的地方,许竟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刚才吃饭时就板着脸,是我说的那些话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宋争沉默。   “为什么?想追求我,是你自愿的,任何事也好,我又没有强迫你,”许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与你交流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没有说得很过分吧?就算是有,我形容的也都是自己啊,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宋争抿着嘴,半天才说:“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明白你说的,也能做到放下之前产生过的所有对你不好的看法,”宋争说着,莫名有点儿委屈,“也真的打心眼里不介意你的过去,可是……和你有过关系的人太多了,我能忽略这个概念,却做不到无视那些活生生的人。本来以为无所谓的,可现在才发现,一遇到他们,我就是不开心,非常非常不开心。”   许竟歪头听着,消化了一会儿,好笑道:“要不,你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宋争一愣,随即意识到被调侃了,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许竟正色:“所以,昨晚醉成那样,你是遇到什么和我有过关系的人了?”   宋争闷声道:“一个姓周的,贼眉鼠眼,看着就不像好人。”   许竟思索片刻:“周远池?”   宋争用炸毛的后脑勺代替了回答,“哼”了一声,没说别的。   “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许竟饶有兴致地问。   他一点也没有被翻账或者抓包的感觉,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与自己无关之事。   “谁跟他混了,”宋争不满,“是冯思源组的局,见了面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不然我压根不会去的!”   许竟跟周远池签过协议,不能透露与客户交易的真实情况,没有打算继续讨论这些了,他便安静下来,半晌另起话题:“谢谢你送我礼物,我很喜欢,但是不准再这么花钱了,我不愿意接受过于贵重的东西,觉得挺有负担的。”   “知道了……”   不难从宋争的声音中听出郁闷,许竟一阵犹豫,最终还是心软了,说:“我喜欢橙花,爱吃海鲜类的食物,讨厌洋葱和姜的味道,对花生过敏。”   “嗯?”   宋争呆呆道。   “记住了吗?”   “嗯!”看向许竟,宋争猛地反应过来,顿时喜笑颜开,“记住了!”   两人都没看路,不知何时偏离了店铺之间正常的通道,险些走到商场的员工办公区里面。   许竟拍了拍宋争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出去,宋争却美滋滋地凑近,仗着四下无人,厚脸皮道:“可以亲亲吗?”   他不由自主对着许竟散发出一些信息素,感受到空气中的味道,许竟立马捂着脖子,使劲往宋争的脚面上一踩:“再耍流氓,报警抓你了!”   在南城待了三天,宋争彻底体会到了电视剧里那些深宫妇人的生活——整日无事可做,唯一的盼头就是眼巴巴地等待着召幸。   许竟提过一嘴,他似乎是在处理一些房产上的事情,每天都是早起去忙活,像上朝一样,快到中午的时候,再让小常开车过来接宋争,然后两人会一起吃饭,下午四处逛逛,傍晚时分告别,各自凝望落山的太阳。   就像成千上万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情侣。   大概是怕宋争再乱花钱,后面几次,许竟都挑公园、河边那种户外的地方去逛,宋争没在南城游玩过,倒也观赏得很起劲。   他们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宋争原本说的那一半借口——来南城找宋寒。   宋寒倒是主动联系了宋争,约他一起吃晚饭。   拿不准宋寒什么意思,宋争就没有带着许竟一起。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宋寒要说的事情,确实不适合当着许竟的面谈论。   他打车赴约,找到了那家饭馆,宋寒已经等在里面了,桌上还摆着几道刚端过来的菜。   “哥。”   宋争坐下,冲宋寒咧嘴一笑。   瞧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宋寒不免有些无奈,说道:“还美呢,妈都把家里大门的密码改了,回去以后你可惨咯。”   “有你在,”宋争拆开餐具,“还愁进不去屋,别见死不救啊,你可是我亲哥。”   “亲哥怎么了,亲娘都没用,”宋寒也笑,打趣道,“啧,怪不得啊,这娶的媳妇要叫作‘新娘’,有了新娘,旧娘地位就大不如前,咱妈几个月没见着你了,好不容易回到家,结果老婆‘一声令下’,你就跑了。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难题,这种事儿,妈要计较,我可帮不了你。”   宋争心虚地往嘴里猛扒几口菜,支支吾吾道:“哪有那么夸张,我这不也是为了赶紧把许竟带回家给爸妈看么。”   说得好像宋庭聿和奚扬多急着见这个儿媳妇似的。   宋寒没有揭弟弟的短,正赶上服务员将主食送过来,他拿了一碗米饭,推到宋争面前:“有点吃相,细嚼慢咽,行不行?不知道的,以为你老婆这些天都没给你饭吃呢。”   宋争脸上一红,头垂得更低了。   又吃了几口,急促的饥饿感终于消失,他想起来问道:“哥,你出差还顺利吗?公司的问题处理完了吗,什么时候回家?”   说到点子上了。   这正是宋寒今天找他要聊的事情。   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宋寒问:“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宋争在记人名、人脸方面有种特殊的天赋。上初中的时候,月考坐在他前桌,只是借他抄了几眼数学卷子的那个外班同学长什么样,他一下就记住了,即使当时没问过对方的名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学校的走廊、操场路过见到,他仍然立马能想起来那人是谁。   面前照片上的脸不是很熟,但绝对在什么地方看过。   宋争想了一会儿,也掏出手机,飞速滑动几下,很快有了答案。   他在半个月前奚扬一股脑发过来的数张omega照片中,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相貌。   “乔家的老三,乔梓铭,今年22岁,上个月刚过完生日。”   宋寒徐徐解释道。   宋争皱着眉回忆了半天:“做钢材生意的那个乔家?”   “对。”宋寒颌首,“早些年有段时间,咱爸和他们打过交道,读小学那会儿,你还和乔梓铭的二姐坐过同桌,记得不?”   “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宋争摇摇头,也不知道是真不记得了,还是不想提。   嘴里的糖醋里脊突然没了香味,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来南城,不会和这小子有关吧?”   宋寒抬手揉揉额角:“嗯。搞不懂乔梓铭脑子抽的哪股风,玩什么‘情不知所起’,自从这些做生意的人家把适龄子女摆到联姻桌上,他就像中邪似的,一眼相中了你,非要嫁到宋家,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宋争一口白米噎在嗓子眼里,咳嗽了好半天才喘匀气息。   “啊?”   宋寒叹道:“本来还好,他只是让父母出面,过来说亲,爸妈那边倒也没什么反对意见,毕竟咱家最近几年总是承接大型商用场所的工程,以后有机会还准备开发住宅,和他们建通互惠渠道,有没有好处,一目了然。”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宋争,顿了顿,继续说:“两家商量着,等你忙完手头的工作再安排见面,可谁也没想到,从沙漠回来,你摇身一变,成了有妇之夫。乔梓铭可是家里的老幺,蜜罐子泡大的,豁出上赶着丢面子,盘算那么久的事儿还落空了,他能不发疯么。” 第38章 分忧   “他丢不丢面子,关咱们宋家什么事儿啊?”宋争一脸莫名其妙,“哪个让他上赶着了?谁主动招惹他了?有病吧这人……”   宋寒叹了口气,不等他说话,宋争猜到了什么,急巴巴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公司在南城这边出的项目问题,是乔家搞的鬼吧?”   “对,可以这么理解。”   提起害他忙得焦头烂额的祸根,宋寒胃口全无,撂下筷子。   “因为联姻桌,咱们和乔家又建立了合作关系,本来好好的,工期过半,建筑用料的负责人和工程主管突然说什么要规整内部,纠查前期作业成果,硬生生停止了施工。公司试过协商,但对方的意思就是,强行推进会有非常大的安全隐患。”   宋争嗤鼻:“怎么可能,乔家手里那么大的买卖,前期用料会没有把关?什么狗屁理由,搪塞三岁小孩呢?”   宋寒当然也发现得了这套说辞的漏洞:“他们表面上装得好像是为了让整个项目更加稳妥地完成,实际上就是拖时间,这种原因之下,暂时无法界定乔家违约与否,就算追责也是放在事后,目前只能先想办法解决问题。原定的交工日期在即,但招商部门的工作是按正常进度走的,现在已经有许多谈得差不多的了,如果不能按时交工,宋氏集团会面临很大的损失。”   越听下去,宋争也越觉得味同嚼蜡。   以前他没怎么在意过家里的生意都是如何运作的,但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懂事了一些,即便不能完全体会父母的辛苦,宋寒成日如何奔波劳累,他不必刻意观察,也都看进眼里了。而与此同时,自己又过的是什么追求艺术与人生真谛的生活,只要良心未泯,他便自然会有所比较。   尤其遇到这种“非自然”的工作难关,光是听着都觉得窒息,更别说设想宋寒处理时的心情了。   “既然乔家这个三少爷是因为看上我,才发疯搞这些事情,”宋争提议,“让我也参与进去吧,哥,就算解决不了,我也有几分把握,能暂时稳住他,好歹让家里把南城的项目先做完,尽可能减少损失。”   宋寒会将这些事情摊开到宋争面前,一方面是觉得弟弟长大了,虽说不必剥夺他的无忧无虑,但至少不能让他继续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老是活在所有人的庇护下,这样对他的成长亦是一种失责。   而另一方面,他和宋争的想法一样,也觉得可以通过这种途径来减少损失。   兄弟俩想到一块去了,宋寒不遮不掩:“我的确想过,找你谈也正是有打算要请你帮忙,不过,最后还是看你的意愿,还有就是……”   顿了顿,他笑道:“得考虑我弟媳的感受。你现在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想稳住乔梓铭,必然需要输出一些违心的言辞,我怕许竟知道了会介意,影响你们的感情。”   要影响感情,也得先有那玩意吧。   宋争心里苦哈哈,嘴上却不能表示,只好说:“应该不会,许竟很善解人意的,再说又不是真有外遇,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做事之前,我会和他商量着来。”   宋寒点点头:“那就好。回头我把情况汇报给咱爸,要是知道你愿意为家里的生意分忧,他也好消消气,兴许暂时顾不上追究你结婚的事儿了。”   宋争自认为,最近追求许竟,他获得了一些进展。   不过越是如此,就越如他和宋寒所说的那样,不能对其隐瞒需要处理乔梓铭的事情。   离开南城之前,他当面和许竟说了这些。   许竟的反应倒还好,至少当时给宋争的感觉是这样。   待在南城的第六天,许竟办完了他的事情,宋争也加上了乔梓铭的联系方式,两人便商量好,直接一道回宋家,去见宋庭聿和奚扬。   宋寒还要留在施工地盯着处理进度,不能与他们同行,不过他按照之前的说法,预先在电话里好一通“美言”。得知宋争去南城不光做了没出息的小舔狗,还有心帮着家里解决难题,宋氏夫妇对他、连带着对许竟的态度都缓和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许竟靠着后座头枕闭目养神,宋争疑惑道:“你怎么没戴蒸汽眼罩,用完了吗?”   确定回首都的日期以后,他就买了好多许竟常用的那个牌子的蒸汽眼罩,邮寄到家里了。   许竟抬眼看他,随即又往他攥着的手机快速一瞥,半晌也没说什么。   那只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当啷”一声。   来消息了。   宋争翻开掌心,查看消息提醒。   (乔3):[ 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乔3”是他给乔梓铭的备注,随意中透露着嫌弃。   恶心死了,谁是你哥。   他鄙夷地扣过手机,半天才重新点进页面,避重就轻道:[ 我在回去的路上了。]   许竟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看着,等宋争发完消息,才说:“和未婚妻聊天呢?”   “嗯?”   宋争一愣,紧接着赶紧解释:“没有,不是,我都烦死他了,要不是受他‘威胁’,我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多说的,不,我连好友都不会加!”   突如其来的紧张过后,他反应过来一件事:这些都早就和许竟提前说明过了,他干嘛吓得跟背着人家做坏事被抓包似的,还有,许竟又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特别像是……   吃醋?   宋争恍然大悟。   怪不得,每次上车就戴眼罩睡觉的许竟,这回居然强忍困意和晕车的不适,原来是在意他和乔梓铭聊天,等着看会发生什么吗?   “你……生气啦?”   他试探道。   许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咱们的合同期限只有一年,兴许还到不了那时候,我就要给宋家二少爷的正牌夫人腾地方了,我是允许你追求了不假,但你要搞清楚,咱俩现在还没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名门世家之间的事情,我可不想掺和。”   这话就有点不对味了。   宋家和奚家往上几代都是经商的,到宋争父母这一辈,宋氏集团的财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做生意积累出来的,和那些原本就有权有势的人家边都不沾,根本没有可比性。   委实搭不上“名门世家”这个词儿。   任何圈子里都有鄙视链,有钱人之间也分三六九等,宋争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像他们这种纯靠买卖积累起来的家庭,即便有几个钱,也注定在官二代和艺术世家眼里低人一筹。   要是听到别人这么冷嘲热讽,宋争一定会不高兴的。   “什么腾地方……”   他心里不太舒服,但转念一想,讲这些话的人是许竟,不悦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关注点只剩绕着两人的感情关系打转。   “哪儿来的别人,你就是唯一的正牌夫人。就算以后协议作废,我也不会考虑其他人,说真的,我巴不得那几张破纸现在就失效呢,许竟,我只想要你。”   许竟扭过头,似笑非笑,表情让人难懂。   也不知道,他的心情有没有因为宋争的话变好一些。   两人都不言语了,期间乔梓铭大概又发了几条消息,但宋争忙着看许竟脸色,根本没注意到,自然不会搭理他。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受得了这种漠视,见宋争不回消息,他等不急,便弹了语音通话过来。   不接不合适,前头的恶心都受着了,要是冷处理,惹恼乔梓铭,气得他又发疯使坏,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于是,宋争心虚地望向许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我接个电话。”   许竟就像没听见似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扒拉几下,很快又仰头靠倒,装出要睡着的模样。   车厢就这么屁大点儿空间,音量键已经被按到最低了,电话一接通,乔梓铭的声音还是很清楚地传到了许竟的耳朵里。   “哥哥,你干什么呢,不是和人家聊天嘛,这么突然就不见了!”   乔梓铭的声线阳光开朗,听着很有邻家弟弟的感觉,不是那种很甜很嗲的omega嗓音,但能明显感受出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属于若是不知道身份的前提下,并不会让人很排斥的范畴。   一上来,他又不见外,哥哥长哥哥短,要不是已经知道这里头的种种缘由情况,许竟恐怕还真的要误会他和宋争的关系有多亲密自然。   宋争眉头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拿开手机调整呼吸,他切换回平常的语调,说:“我在回去的路上,没法一直看手机。”   乔梓铭不清楚宋争来南城最主要是为了找许竟,自然也就觉得,宋争是自己开车,便说:“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哦。”   凭什么告诉你,你算老几?   宋争在心里狠狠啐了乔梓铭好几口,嘴上却不得不答应:“嗯。”   不知何时,许竟停止了装睡,沉默看着窗外的景色。   听到乔梓铭的话,在宋争看不见的角度,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又红着脸再次闭眼,睫毛不住地扑簌。   好长时间没看到宋争装高冷的嘴脸了,冷不丁被记忆拉扯回去,在剧组演男n号的时光一下子涌到眼前,恍如昨日,随着思绪飘远,许竟也渐渐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中抽离出来,恢复了冷静。   乔梓铭还不愿意结束对话:“宋争哥哥,等你回到首都,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能见面啦?”   宋争偷偷看向许竟,既是觉得心虚,同时又很想从对方身上提取一些底气。可惜许竟压根不与他对视,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他想了想,说:“过几天吧,最近我有安排了,提前定好的,不太方便更改行程。”   “什么安排?”   乔梓铭不依不饶地追问。   躁怒在心中愈积愈盛,宋争主动停滞了几秒呼吸,试图调节,却依然不见缓解。   于是,他干脆放弃抵抗情绪,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耐烦道:“带我老婆回家见爸妈。”   --------------------   看到大家投来的海星子了,非常感谢! 第39章 融化   乔梓铭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电话里传来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好像是手指快速点击屏幕造成的。   他在干什么?   宋争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很快,乔梓铭再次开口:“噢……那个演员,我知道,他叫……许竟,对吧?”   乔梓铭的语气中有种诡异的欢快,听得宋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点到名字,许竟有些装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宋争。   刚才一时嘴快,险些坏了事,拿不准乔梓铭是什么意思,宋争便没有再轻举妄动,只说:“嗯。”   乔梓铭笑了笑:“没事,哥哥,等你忙完手头的事情,可以见我了,再告诉我就行。”   嗯?这疯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不对吧……   宋争警惕地捏紧手机。   果然,乔梓铭又说:“只不过,我就得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和家里商量着看看,能不能让我大哥把工作重心放回首都了。”   有点掩饰,但不多。   基本他妈的就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宋争咬着牙,扭头瞥了一眼许竟。   看宋争忍着恼火与不安,生怕自己不高兴的模样,许竟还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末了点点头。   “不会很久的,”宋争安心了几分,试探着用空闲的那只手往许竟身上摸,顺着大腿,缓缓攀住滑嫩的手腕,“带他回去也不代表什么,白天我还是可以出来,想干嘛就干嘛。”   他说着最硬气的话,却做着最怂的事儿——拽住许竟的袖子,前后晃了许多个来回,每动一下,都充满忐忑与恳求的意味。   许竟明白宋争的意思,毕竟这也是经过自己允肯的说法,便没有挣扎,默默由着他撒娇讨饶。   电话里属于的乔梓铭声音变得更愉悦:“看来哥哥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嘛。这样就对啦,演员这种娱乐大众的低贱行当,跟咱们的身份、家世,终归不匹配的,漂亮的花瓶,玩玩就得了,要我说,都多余扯那张证,不然人家何必还要多等半年。”   这些问题,在刚加上好友的时候,乔梓铭就说过,宋争也一一给出了比较合理的解答,现在他在电话里又提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突击检查”宋争的说辞能否做到前后一致,还是另有目的。   宋争不敢掉以轻心,搬出之前的话术:“玩不玩的先放一边,所有一切不都是为了电影么,算算日子,半年之后正是上映末期,票房收尾,我还能利用好跟他离婚的事情,狠狠炒波热度,再赚一笔。这些我都和你讲过了吧,而且乔乔,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就选一个人共度此生,这半年的时间,你我正好多熟悉一下,也能深入了解彼此。”   “当然啦。有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   电话里又传来指尖敲击屏幕的声音,频率忽快忽慢。   片刻后,乔梓铭说:“哥哥,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再多接触接触,你就知道了,某些上了年纪的老omega,和我可比不了,嘻嘻……”   两人约定好,一回首都就会尽快见面。   乔梓铭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宋争则是短暂地舒了口气,随即又悬着心,脑门上一股接一股地冒汗。   所谓“从事低贱行当的、上了年纪的老omega”本人就坐在他身旁,且正兴味盎然地盯着他看。   “老婆……”   见许竟动动嘴唇要说话,宋争赶紧抢先开口。   可怜巴巴地唤完这一声,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什么了,只好又默默闭上嘴。   “别瞎叫,谁是你老婆。”许竟揉揉眉心,“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演的哪门子。”   宋争膝盖一软,还好扶住了许竟的大腿,不然,他差点就要顺着座椅滑跪下去:“没演,我是怕你生气,脑子里太紧张,一不小心喊秃噜嘴了。”   “紧张什么?”   许竟好笑道,回忆半晌,他故意调侃宋争:“乔小少爷说得也没错啊,搁在古代,演员、歌手什么的,不就是戏子么,下九流的身份,专供达官贵人赏玩取乐的。”   宋争一阵不悦,但碍于仍是“戴罪之身”,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故意吸了吸鼻子,说:“少贬低自己,现在又不是古代。忘记你之前告诉我的话了么,别人夸不要信,别人骂也不要听,现在你又是怎么回事?明知我说得都是为了骗他,让他家收手,别再使绊子,你还学那些话来臊我……”   许竟眼里笑意更浓,答非所问道:“年龄也是,比起他,我确实老。”   “不老不老!”宋争连忙摆手,“再说那个傻逼懂什么,年龄大的有经验,会照顾人,乔梓铭就是嫉妒,哼,我可不喜欢他那种娇滴滴的小废物。”   许竟意味深长:“哦……原来你想和我在一起,就是图我有‘经验’,能照顾人?”   宋争急得想跺脚:“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心扑在怎么哄许竟上面,并没注意到车速减缓,不一会儿,车子完全停住,小常敲了敲挡板,随后将其拉下来,探头道:“到服务区了,哥,我去上趟厕所,再给车子加点油,坐了一上午了,你们也下去活动活动吧。”   宋争现在就是个臭搭车的,且极有可能已经把车主惹不高兴了,他没有表决权,即便很想下去走走,也不敢说。前头的情绪还没散去,他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望向许竟,活像一只超级渴望出去玩、用眼神不断乞求主人的大狗狗。   小常在旁边看得想笑,又不好意思那么做,憋得腮帮子生疼。   三人面面相觑,只等许竟发话,半晌,许竟拉开车门:“走吧,去超市买个雪糕,突然很想吃。”   宋争欢呼一声,和许竟同边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追到他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干什么?”   许竟挑眉。   原以为又会是“公共场合要注意恩爱形象”之类的狗屁理由,不成想,宋争理直气壮道:“对我喜欢的人耍流氓。”   倒把许竟噎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服务区的超市不大,盛放雪糕的冰柜只有两个,并排摆在收银台边上。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种类还挺多。许竟撑住冰柜边沿,俯身扒拉着看有没有自己想吃的口味,宋争只朝那塌下去的腰线和微微撅起的屁股看了一眼,便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将人挡得严严实实。   “你干嘛?”感受到身贴身的动静,许竟诧异地回过头,“别太过分了,注意一点。”   宋争撇撇嘴,脚下生根似地站在原地:“你才注意一点,撅着屁股给谁看呢。”   许竟不理会他,继续翻找,最终拿出一只咖啡味的甜筒,起身道:“有病吧,谁会看,以为都跟你一样,色心大发,天天盯着omega的身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动作,特别像地铁上占人便宜的变态啊,怎么还好意思说我的?”   宋争脸上一阵发烧,随着步子挪开,转移话题道:“快挑,我也要吃。”   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故意的,许竟忽略了这句话,径直朝收银台走去。   宋争赶忙胡乱抓起两只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口味的甜筒,再追到许竟前面,抢过他手里那只,一起扔在收银员面前,气喘吁吁道:“结账!”   付完钱,他喜滋滋地拿起雪糕,递向许竟:“给你!嘿嘿,这回是我买的,所以下次我再要吃,你就得给我买了哦。”   许竟翻着白眼,撕开甜筒的外包装:“幼稚。”   两人并肩走出超市,站在一排空着的停车位上,边晒太阳边等。   宋争也拆开一只甜筒,将剩下的塞进口袋,见许竟看他,就解释道:“给小常的。一起出门,光咱俩吃,让他干看着,多不好。”   “没事,小常不会在意的,”许竟在甜筒上面咬了一口,又歪过脑袋,伸出舌头,接住了几滴融化的冰淇淋液,“他想吃就自己买了。平时接送我的时候,他没少这么干,虽然每次都给我捎带一点,但大多数吃食还是进了他的肚子,都算在外出费用里,让我报销。”   说这些话的时候,许竟没有什么明显的计较,甚至似乎还觉得有些好笑。   吃的能花几个钱,当成收买人心也好,算作年长者对待小孩子的慈爱与宽容也罢,总归对于他们这种收入级别的人来说不痛不痒,付出和得到回报的比例却怎么算也是不会亏的。   这点儿道理,宋争和许竟都清楚。   天气并不是特别的热,相反还有冷风阵阵刮在两人身上,但他们站在无建筑遮挡的空地,阳光直直照过来,冰淇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   许竟神色十分放松,专心致志地用舌尖追赶着凉凉的甜液。而一旁的宋争早已心猿意马,手里的冰淇淋都化成一滩、顺着虎口流向掌心了,他仍然不为所动,只管直勾勾地盯着许竟的脸。   嫩红色的舌尖,小蛇探路似地时不时伸出来,再飞快缩回去,还有因吞咽发生而上下耸动的喉结……   冰淇淋吃得差不多了,许竟深感罪恶,因此并没打算把脆筒的部分也继续吃掉。   他想起什么要跟宋争讲的,便撂下手,转了过来。   “刚才你应该没发现吧,那通电话,乔……”   耳朵周遭似乎产生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宋争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片沾上了少许棕白混合甜液的唇瓣,旋即,一缕绚烂的烟花在脑中绽放,震得他猛然向前趔趄,吻住了许竟。   第一口是冰淇淋的凉意,第二口是逐渐跑回来的、嘴唇原有的温度,第三口,才是咖啡的味道。   宋争从许竟的嘴唇上尝到了很浓醇的香气,就好像刚刚真的喝过咖啡一般。   但忽冷忽热的温度又会真切地变化在每一次吸吮之间,提醒着他,这股味道是因为一只冰淇淋。   以后每次吃冰淇淋或喝咖啡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个吻吧?   宋争不禁问自己。   --------------------   给评论区的朋友们一人发一支许美人牌咖啡味冰淇淋! 第40章 录音   冲动的下场就是被打爆狗头。   许竟拎着宋争的后颈衣领,与之一前一后站到了公共厕所简陋的洗手台前,板着脸克制了半天,他最终还是败给那一手黏糊糊的雪糕尸体,以及宋争外套口袋处被化掉的甜筒搞出来的大片明显污渍。   “快点洗,”他不解气似地用力在宋争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蠢死了,多大的人,吃个冰淇淋还能弄的满手满身都是。”   宋争缩着脖子,反抗和还嘴一样不沾,怂道:“洗着呢,洗着呢……”   水龙头开关有两个方向,但里面都是只有凉水,奶油甜液遇上低温,又会凝固在皮肤表层,就好像不用洗洁精就刷不干净的油碗,怎么也冲不下去。   越这样他就越着急,手都搓得通红了,还是洗不掉。   口袋里那只甜筒早已静静躺在墙角的簸箕里面,要不然,再多磨蹭这么久,指不定都要顺着布料蔓延到裤子上。   “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怕许竟越看越糟心,一会儿再动手揍人,宋争赶忙想到了转移他注意力的方法。   “车上那通电话,怎么了?”   许竟的思路被拉了过去,稍加回忆,他说:“哦对,我想跟你说,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乔梓铭应该是录了音。”   “什么?”宋争诧异道,“还能这样?”   听完许竟的话,他先是觉得不可能,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认为许竟作为公众人物,这方面的敏感度肯定高于他,且录音确实是乔梓铭那种卑鄙小鬼会用的手段。   许竟点点头:“我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听他敲屏幕,感觉像是切换录音软件发出来的动静。”   “那他录音是要干嘛,准备拿到什么地方用呢?”   宋争皱眉思索着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总结起来基本有几点:一是婚姻关系不代表什么,就算把许竟带回家,他也可以出去乱搞;二是和许竟结婚只是为了电影热度,到时候离婚还能趁机再捞一笔;三是……他比较亲密地称呼乔梓铭为“乔乔”,还说要和人家深入了解。   应该就这些了。   那么,录音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他不是艺人明星,所以乔梓铭应该不会在他和许竟的婚姻存续期间曝光这些录音内容,这对他的名誉来说无关痛痒,会影响的只是电影收益。   威胁是一种让人有紧迫感但暂时还没发生太多实质性伤害的手段,如果乔梓铭将宋争的婚姻状况送到媒体手里,就已经超出威胁的范围了——倘若真的发生什么给宋争造成损失的事情,他想要的东西就彻底谈不拢了,所以,他不会那么做的。   乔梓铭也不见得把这段录音拿给宋争的父母听,因为他应该心知肚明,宋庭聿和奚扬不在乎、甚至巴不得宋争与许竟之间没有感情,如此行动纯属多此一举,且损人不利己,还会有让潜在的未来岳父岳母看扁他人品的风险。   不公诸于众,也不向家人告发,于是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   捅给话题中的另一个当事人。   那没事了,反正许竟当时就坐在旁边,过后就算乔梓铭拿着录音找到他,也没什么新鲜的内容。   “我怎么知道。总之,你心里有个数,记得这件事儿就行了,防备着点。”许竟说。   宋争心不在焉地应声,随即舒了一口气。   他一边洗手,一边忍不住透过镜子偷看许竟被亲得发红的嘴唇,然而很快就被发现,于是“如愿以偿”地又挨了揍。   最后还是得靠小常——许竟给他打电话,让他去超市买一包酒精湿巾拿过来,给宋争勉强擦干净了手。   几人回到车上,宋争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件干净的外套换上,把沾了冰淇淋的那件用塑料袋套好,准备拿回家再洗。   车子重新启动,挡板也尽职尽责地回到工作岗位,开出一段路,许竟严肃道:“宋争,我还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呢,你总是突然对我做一些很亲密的举动,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宋争呆呆道:“不舒服?我的吻技不好吗?”   许竟一愣,随即忍不住扬手又在他肩膀侧面使劲拍了几下:“能不能正经一点!如果你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   “我知道了,嘶……”宋争呲牙咧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暴力!”   许竟“哼”了一声,也没反驳,只说:“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我怎么不打别人呢,还不是你活该,总惹我。”   宋争不服气:“我哪有惹你,就……喜欢你嘛,一靠近你,就情不自禁,想牵你的手,想要亲亲、抱抱,这很难控制的……”   沉默片刻,许竟突然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你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宋争立马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低下了头:“好端端的,提他干嘛?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坏了,答应不随便亲你就是了,好好说呗,至于恶心我么……”   许竟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是不是真的想恶心他,反而再三确认道:“现在想起芮深,你还会觉得生气,觉得恶心吗?”   “当然,”宋争表情不善,“岂止恶心,我恨透他了,巴不得他出门被车撞死,下雨天打雷劈死,吃小面包噎死!”   越说越没谱了,幼稚鬼。   许竟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宋争疑惑。   “没什么。”许竟话锋一转,“记住我说的话,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少动手动脚的,再不长记性,别怪我翻脸。”   宋争瘪着嘴,半天才答话:“知道了,我不敢了,你别生气。”   没过一会儿,见许竟不再发难,他又跟个记吃不记打的狗崽子似的,满脸灿烂地翘起尾巴凑过去:“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答应我啊?”   许竟没有给他正面回答,只说:“早着呢,等你处理完乔小少爷的事情再看吧。”   意思就是,除了乔梓铭的事情,还有别的拦在他们之间?   后半段车程,宋争终于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许竟瞧见了宋争的模样,不过没管,由着他冥思苦想,自己悠哉悠哉地摆弄手机,还睡了一会儿。   宋争想破脑袋也没琢磨明白,到底是什么影响着许竟的判断和决定方向,直到车子驶进首都市区,他也没有解出一丝一毫关于这道难题的头绪。   首都堵车不分早晚高峰之类的时间段,尽管小常已经尽量走绕城高架了,快到宋争家之前,还是堵了半个小时。   许竟本来想要先回趟自己的家,结果被堵车劝退了,再加上宋争一直在他耳边吹风,说提前给他准备了好多东西,就算再缺什么少什么,也都能买,很方便的,他只好妥协,跟着直接回了宋家。   外来的车子开不进前院,小常把车停在路边,回头道:“哥,那我把这辆车送回去,就下班啦,什么时候来接,你再打电话告诉我,我随时待命!”   说罢,他耍宝敬了个礼。   许竟笑着点点头:“没事,你就放几天假吧,去周边玩一玩,都无所谓的,最近我没有什么行程,要是在某人家挨了欺负,也不用你赶过来接,我直接打车就回家了,方便得很。”   宋争心虚地抿了抿嘴,随即连声道:“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又不是死人,会保护好你的。”   下了车,在得到允准之后,宋争开心地牵起许竟的手。   不过很快,神情又从明媚变为黯淡,在家门口徘徊了几步,他转过来,面向许竟,拦住了应当前进的方向。   “怎么?”许竟打趣道,“我这个假媳妇都没紧张,回自己的家,你怕什么?”   宋争闷闷不乐:“不是怕……我、我是担心你受委屈。”   许竟说:“刚才不还在小常面前信誓旦旦么,这么快就反悔啦,不想保护我了?”   “没有!我肯定保护你,就是……”   “就是什么?”   宋争叹了口气,半晌才继续道:“老实和你讲了吧,最开始的时候,我找你结婚,就是为了利用你的名声,狠狠气我爸妈一把。”   “我知道啊,”许竟淡淡道,“我做好心理准备承受你父母的怒火和刁难了,这些不都是提前商量好的么,当初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出尔反尔,现在也没什么可为难的。”   宋争攥了攥他的手心:“可是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些了。之前讲好要面对我爸妈的瞧不起和不待见,我对你是有些抱歉的,但也不至于太怎么样,可是现在我喜欢你,一想到他们会持着何种看法去对待你,我就很难过,而且,再想起是我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自作自受,就更难过了。”   他垂下眸子,顿了顿,又说:“刚才在路上,我总是不由得自问,如果是先喜欢上你,努力搞定我爸妈,再把你娶回家,你就不会受委屈了吧……”   听他说完,许竟乍一晃神,接着无奈道:“宋大导演,故事编得挺感人,但你的设想不成立。如果没有结婚这件事情,咱俩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你又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我不管,”宋争挪动脚尖,凑近了半步,“反正对不起嘛……等下如果我爸妈说了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你别跟他们计较,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回到房间关起门来,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许竟能感受到宋争是真的内疚,他不愿意过多纠结这些在他看来没有意义的问题,便半哄半骗地应下:“好,走吧。”   “等等,还有一件事儿!上次的标记都消失了吧,待会儿到了我爸妈面前,别叫他们怀疑,你……”   宋争的眼睛里偷偷亮了亮,   “再让我咬一口。”   --------------------   许竟:呔!得寸进尺的臭狗!算了,怪我,是我打得轻了。(咬牙切齿) 第41章 礼物   许竟极力抑制着再揪住宋争的狗头给他一顿胖揍的冲动,转念一想,有了更好的办法。   “行啊,咬呗,”他耸耸肩,“反正就是疼嘛,我忍一忍就过去了,又不会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宋争才猛然想起来。   就算只是临时的标记,也需要咬破皮肤,将信息素注入到omega的腺体里。发-情期时,信息素带来的舒缓效用可以大大盖过皮肉的疼痛,但现在许竟并没有发-情,这种状态下被标记,所承受的就只有清晰的疼痛了。   两人虽然曾经发生过简单互慰行为,信息素注入体内,许竟应该能够接收到一丝丝舒适与安慰,但还是不足以和疼痛相抵的。   果不其然,宋争懊恼地一拍脑袋:“不咬了,不咬了。”   小伎俩得逞,许竟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赶紧整理好表情。   看着宋争自责的样子,他无端心软,冲着前面摊开双臂:“好啦,给你抱一下,你散散味,多沾一些在我身上,就不会被发现猫腻了。”   宋争这么痛快便承认了自己的请求有多无礼,并且愿意尊重他身为omega的生理限制,不因满足私欲而让他忍受痛苦,意识到这些,许竟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在极度寒冷的天气,跳入一池温泉水中。   先是狠狠打了个寒颤,随后被铺天盖地的温暖包裹。   正好赶上饭点,进市区之前,宋争也提前给奚扬发过消息,因此奚扬准备了一桌不算特别丰盛、但也不会失礼的饭菜。   不多花心思,是因为他和宋庭聿打心眼里不欢迎许竟的到来,但教养使然,即便再不喜欢许竟,他们也不愿意在礼数上跌了份。   来开门的是宋庭聿,奚扬正在分碗筷。   “爸,妈,”宋争说,“我带许竟回来了。”   奚扬闻声抬头,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   宋庭聿指了指鞋柜的方向,交代宋争:“给客人拿拖鞋。”   说罢,他就转身回到沙发,重新抓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好像还有很多工作没忙完似的。   夫妇俩都不给许竟开口说话的机会,宋争见状,接过许竟手里的东西,“噔噔”跑进屋。   他先是来到宋庭聿面前:“爸,这是许竟给你买的金蟾茶宠。”   宋庭聿瞥了他一眼,随即不得不转而看对许竟,淡声道:“没有必要破费。”   许竟从容应对:“小礼物,不成敬意,即便是去寻常朋友家做客,也没有空着手的道理,还请您不要嫌弃,一定收下。”   不等宋庭聿再说什么,宋争抄起另一个袋子,牵着许竟来到橱台前,开始攻略奚扬。   “妈,这是许竟给你买的……录像带,”他从袋子中拿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额,不算单纯的买了,这得说是淘来的。”   奚扬原本兴致缺缺,却在看到盒脚露出来的地方之后,突然眼睛一亮。   许竟捕捉到他的变化,低下头,默默笑了笑。   宋争并不清楚这里头的小九九,自顾自道:“我说挑个围巾或者珠宝,项链啊、手链什么的,平时都能用得着,许竟非不听,神神秘秘地背着我搞来这么一个东西,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他不让我刨根问底,还说你肯定会喜欢,妈,你看看。”   奚扬不理会他的话,接过小扁盒,问许竟道:“这东西……你从哪儿搞到的?”   许竟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机缘巧合,来之前做了一点功课,知道您喜欢这位老师,特意花了些时间找的。”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奚扬却不可能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宋争凑过头去:“到底是什么啊,我都没看明白。”   这是奚扬最喜欢的一位话剧艺术家的演出录像带。   因为年代久远,当时的演出条件又不比现在,根本没有团队专门去拍摄剪辑,用于线上宣传等方面,而寻常的走场演出也不会允许观众全程摄影,只能靠双眼记录看到的一切。   所以,也就只有参演者或主创中的哪位工作人员,有权在团队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录像留存。   没猜错的话,录像带里的内容,应该是那位艺术家病逝前的最后一场演出,也是奚扬关于永远错过的遗憾。   “有心了。”   他将装着录像带的盒子放回袋中,随后对两个小辈说:“去洗洗手吧,准备吃饭。”   桌上都是很家常的菜色,营养均衡,没什么太过昂贵的食材,但也没有敷衍充数的东西。   来之前,宋争就告诉过许竟了,他们家的习惯就是从来不在饭桌上谈论任何事情,不论好坏,跟情绪状态与待见与否也都没有关系,叫许竟别多心。   许竟倒觉得更好,毕竟这样也省得他时时提心吊胆地等着回话,还要句句斟酌,生怕说错什么。   吃饭的过程,宋争一直不忘照顾着许竟,用眼睛瞟着许竟的碗,一旦里面空得时间久了一点,他就会夹些离许竟远的菜送过去。   宋庭聿和奚扬都看到了,互相交换过几次眼神,但始终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吃过饭,宋庭聿被打发到后院去给奚扬种的花花草草浇水,宋争则分配到了收拾桌子和刷碗的苦差事。   奚扬叫许竟去一楼的书房谈话,宋争说什么也不干,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刁难。   奈何一头是母上不可违抗的旨意,一头是“老婆”心甘情愿要跟着进去,宋争谁也拉不住,最后只能落得被拒之门外的下场。   即便书房不隔音,但那道实木做的门到底也不是摆设,屋里刻意控制着音量,宋争在外边都急死了,耳朵贴在门上,仍听不到一星半点。   一直守在这儿也无济于事,所谓的“话”谈完,会是什么氛围还不可知,待会儿奚扬出来,心情未卜,看见他没干完该干的活,万一发火,就多少有点尴尬了吧……   这么大的猛a了,当着喜欢的omega面被妈妈训,光用想的都觉得脚趾抠地。   宋争叹了口气,重新将耳朵贴上木门,等待几秒后依然什么都听不到,他便转身回了厨房。   屋子里没有过多的寒暄,奚扬径直走到书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文件袋。   递向许竟,他单刀直入地说:“给你的东西,打开看看吧。”   --------------------   上班去了,困死。 第42章 经典   “还有回礼?”   许竟轻松一笑,不太过分地打趣道。   文件袋里会是什么东西,他大概有数。   范围很小。一种可能,是宋家调查的、关于他的诸多不光彩事迹,另一种可能,则是经典八点档桥段,“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之类的。   他缓缓绕开文件袋的封绳,打开后,几张纸映入眼帘。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草草看过去,题头的格式像是什么协议合同。   许竟心里“咯噔”一声,后背上好像忽然起了一层薄汗。   难不成,宋家的门路比他想象中还要宽,竟然查到之前那些“包养”的真相了吗?   如若这样,奚扬是要做什么?   让他答应不告诉宋争所有的事情,以现在的坏名声为理由,到期立即终止这段婚姻关系?   不过只是一瞬间,许竟突然又释然了,恢复了冷静。   先不说现在自己还只是宋争的假老婆,就算以后答应了追求,两个人想要真正在一起的话,这些真相,宋家早晚也得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又会有多大的分别呢?   反正都是宋争该站出来、也只有他才能解决的问题。   将纸张抽出来,许竟这才看清大致的内容。   纸袋里共有两份文件,分别是公司经营权与法人转让变更的协议。   主体名称那一栏写着:争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一家娱乐公司?   上面清楚显示着,转让方写的是宋庭聿,还附有公司和私人的印章。   被转让方那边是空的,许竟握着文件袋:“这是……什么意思?”   奚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到书桌后方,拉开抽屉,从里面翻了半天,才从一堆雪茄盒子的缝隙中扒拉出半盒细支的薄荷香烟。   是宋庭聿之前没收过来的。   “你抽吗?”   奚扬拿出一根叼在嘴边,朝许竟的方向递了递烟盒。   许竟摆摆手:“不了,谢谢,我不太会。”   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奚扬并没有坚持,很快扭转方向,走过去把窗子打开。   站在窗边,点燃香烟,他浅浅吸了一口,说:“咱们就不藏着掖着了,直奔主题吧。宋争他爸和我都不同意你们俩的事儿,这一点,相信你能感觉得到,但是没有办法,再怎么样,你们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三个月期限未到,不管我们如何干涉,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逼得太紧,再让宋争产生更多的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许竟保持微笑,静静听着。   奚扬向窗外弹了弹烟灰,又说:“我倒没有宋争他爸对他要求那么严,而且父母双方看问题的角度肯定也有区别。他爸就是想让他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而我呢……大方向上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但如果孩子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到底。我最看重的,其实还是心性和人品,许先生,别怪我说话太直,我的孩子我自己清楚,他虽然也谈过对象,但和你的经历是远远比不了的,说句不好听的,究其根本性质上,就大有区别。”   这是在说他被包养的事儿了。   “我承认,介意你的感情过往确实是一方面,不过这个的占比其实很小,好或不好,怎么样都是你的事情,旁人没有置喙的必要。”奚扬慢慢移动视线,对上许竟的眼睛,“我是担心我的孩子会因此受伤,并且我不觉得自己的担心毫无根源,相反,在我的判断里,这是百分之九十、甚至一百可能会发生的。”   听到这里,许竟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奚扬是介意那些“包养”经历的。   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反而证明事情还有回转余地——倘若奚扬和宋庭聿一样,不管过往的情感经历是否属实,只凭家世这一条就完全pass掉他,那才是真正的没戏,再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现在,奚扬摆明了会比宋庭聿更“通情达理”,觉得只要人品过关,便不会阻拦宋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从关系角度来讲,他是宋庭聿的妻子,不管宋庭聿怎么坚持自己的反对意见,他都一定能够起到或多或少的劝导作用。   “我明白了,”许竟将合同塞回文件袋,“您是希望,三个月期限一到,我就立马和宋争离婚。”   细支香烟不禁抽,几口就燃到滤嘴附近了,奚扬先是用烟灰缸按灭了火星,再将烟头顺着窗子丢出去,最后把烟灰缸擦拭干净,毁尸灭迹。   “是这个意思。”   他点点头,笑着说道。   “我和宋争他爸商量过了,从宋氏集团拿出一间还没有正式投入精力去做的娱乐公司,就当作小小的礼物吧,送给你,希望能换来你的承诺。你家里的情况我们也简单了解过,资产这东西,和现金还是很不一样的,有再多的存款,如果不继续赚钱,结局都是坐吃山空,而手里有家公司就不一样了,背靠着宋氏集团,不必担心会经营不善,你可以自己为自己的事业开绿灯,一定比到处找戏拍来得划算。”   闹了半天,还是八点档。   许竟自嘲般勾起嘴角,忍不住说道:“这种桥段太经典了。”   “有些东西能够成为经典,自有其中的道理,”奚扬也不遮掩避讳,“不急,你带回去考虑一下,好好看看协议细则,没什么问题的话,名字签在最后一页,再把合同拿给我们就可以了。”   他们在书房一共没待上半个小时,宋庭聿与宋争干完奚扬分配的活,便坐在沙发上,父子俩都不说话,大眼瞪小眼。   看到他们走出来,两人一齐起身,朝着各自的老婆迎上去。   “这是什么?”宋争指着许竟手上的文件袋问道。   与奚扬对视一眼,许竟会意:“小礼物。”   “什么礼物?”宋争追问。   许竟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奚扬对着宋庭聿微微颌首,意思是收买许竟的事情差不多有把握。   宋庭聿凑近,低头在他颈侧嗅了嗅,半晌道:“抽烟了?”   接收到父母即将开始秀恩爱的信号,宋争有眼色地拉着许竟赶紧上了楼。   看着他们离开,奚扬小声道:“你属狗的啊……”   宋庭聿不依不饶:“几根?”   奚扬抿着嘴,等宋争和许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梯拐角,才开口回答:“就一根。”   宋庭聿将手掌覆在奚扬腰后捏了几下,威胁意味十足。   奚扬据理力争道:“真的。再说,还不是为了帮你谈事情嘛,我拿不准能不能吓唬到许竟,所以只好故意装装相。”   “狡辩,”另一只手也搭上来,宋庭聿抱住他,“抽个烟能吓唬住谁?气势这东西是由内向外发散的,借助任何道具都没有用,我看你就是烟瘾犯了,抓到机会就赶紧解馋呢。”   --------------------   晚点还有一更,不必等,会挺晚的,明天看也一样,乖~ 第43章 不行   宋争的房间在二楼比较靠里的位置。   拉着许竟进屋,他伸手想抢那只文件袋,被许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给我看看嘛……”   宋争瘪瘪嘴。   许竟不理会他的央求,拿着文件袋朝屋子深处走:“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你爸妈给我的一家娱乐公司,袋子里面是转让合同。”   “真的假的?”宋争追上来,“给你这个干什么?”   许竟给了他一个“爱信不信”的表情,随后道:“让我到期和你离婚呗,难不成还能是认下我这个儿媳妇了,给的见面礼?”   宋争立刻炸毛:“怎么这样!我去找他们理论……”   “不许去!”   许竟喝住他。   “为什么……”   啄人小公鸡似的气焰瞬间灭了,宋争耷拉着脑袋回到许竟身边,不解地问道。   许竟这个人吧,看着挺随和的,其实是因为对好多事情都觉得无所谓,轮到在意的方面,他就会变得很较真。自从第一次被告白以来,他就一直不知道怎么和宋争说这件事,一开始是没把宋争的话当真,中途也看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意,到后来,拖着拖着,就不知道找个什么契口再讲才合适了,总觉得愣把这件事儿提出来讨论怪突兀的。   正好,今天就是很不错的机会。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认真对宋争道:“有些话,我一直还没告诉过你。”   “你说。”   心上人发话,宋争赶忙正襟危坐。   “我的看法和你父母大同小异,”许竟说,“尤其是近来屡屡会感到动摇,想要答应你的追求,所以就不得不提前设想一下未来。我认为,现在这段婚姻就是假的,成不了真,即便我们两个最后在一起了,我也不想省略掉该有的步骤。”   “该有的步骤?”   宋争懵懵地看着许竟。   许竟点头:“对,一般来说,谈对象也不会这么快结婚的,结婚之前,也要有正儿八经的求婚吧?虽然我不是什么身世家境多么了不起的omega,但也不愿意自我贬低,糊里糊涂地将就过去,求婚这种大事,省略不得,你要是想跟我在一起,就要等我经过考察、愿意完全将自己托付给你的时候,真正再和我结一次婚。”   他这么说,宋争就明白了,并且可以接受。   “好,”宋争拉住许竟的手,“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竟继续道:“左右你父母也不同意,不如先顺了他们的意愿,到期离婚,反正有三个月的冷静期,就算抓着现成的联姻对象,你家里也不可能无视法律,让你们马上结婚。在此期间,你也好好想想,如果真的要和我在一起,该怎么说服他们。”   倘若真走到那一步,许竟是会把那些“包养”生意的真相告知于宋争的,只是,现在还早,他不愿意提前透露一分一毫,认为会影响宋争的行事与判断。   通常,他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却总是不自主地拿做坏的设况作为底线,觉得如果宋争连背负如此名声的他都能接受,才算是真正的、不受激情作祟的爱。   宋争有些苦恼,但还是点点头:“好。”   “给我找支能写字的笔。”   许竟冲他伸手。   宋争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一支圆珠笔,在指尖上蹭了蹭,确认还能用之后递给许竟。   许竟抽出合同,飞快划拉了几笔,又说:“我确实没想到,你父母会这么快就找我摊牌谈条件,不过这样也好,咱们调整一下计划吧,明天我就不在你这儿住了。不是得尽快解决乔家小少爷的事儿么,白天你出门不在家,我自己待着实在太尴尬了,而且话都说开了,也不打算继续演戏气你父母,我就没有必要赖在你家不走了。”   宋争彻底垮起了小狗批脸,明知许竟说得都在理,却应都不想再应一声。   许竟没管他,兀自继续道:“其实,我也可以装厚脸皮、贱骨头,恶心他们,但那都是协议刚开始时的计划,事情走到现在这步,我觉得已经没必要再那么做了,你说呢?”   宋争用表情默认,但用行动抗议。   叹了口气,他坐到许竟身边,紧紧拉住许竟的袖子,像怕人跑了似的。   许竟把文件袋再次封好,没有让宋争看见什么,安静了一会儿,他说:“晚点的时候,帮我把这个交给你爸妈吧。”   “嗯。”宋争兴致不高。   “别偷看,”许竟又嘱咐道,“你不许打开。”   “嗯。”宋争又闷闷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   看见他把心情写在脸上的德行,许竟莫名觉得有趣,心里某一块也悄悄变得柔软,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好啦,别不开心了,你去处理乔家,我也有我要解决的事情,过几天又会见面的。”   宋争先是沉默,片刻后说:“我忙我的,你忙你的,但是你不要走,好不好。每天结束,不管你在哪,我都接你一起回家,你就和我住几天吧……我保证规规矩矩的,行吗?”   对面人的语气万分可怜,许竟险些就答应了,但一想到文件袋里被自己写上了什么内容,他只得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又不是没住过,之前在沙漠可以,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宋争这回彻底不高兴了,松开手,扭过身子朝向另一边,抱着胳膊生闷气。   “别耍赖啊,”许竟也不打算惯着他,“那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在沙漠,你我是纯粹的契约关系,现在你敢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让我住下来没有半点私心吗?好啊,我可以在你家住,只要你别追我,咱俩维持假结婚的协议内容,一会儿我就去找你爸妈,把该做的戏给他们补上。”   “不要!”   闷气还没开始生几分钟,宋争很没面子地破功了,急巴巴地吼道。   许竟暗自笑了笑,不过没有表现出什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终还是宋争低头,往许竟身边使劲凑了凑:“好吧,我听你的,但是我现在太难受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   男人不能说不行(x) 第44章 意思   同样的当哪能这么快上两次,短时间内,许竟才不会再吃这一套了。   推推宋争,他说:“哪儿难受?”   “哪儿都难受,”宋争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儿,“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   他脑子里无端蹦出了一出经典咏流传的宫斗剧——新宠妃子靠在皇帝的身上,撒娇说着:臣妾的心好慌啊,皇上你听,它跳得快不快……   许竟故意忽略掉后面那句,虚虚往他下半身的方向扫了一眼,好笑道:“忍着。”   起初没注意到许竟的眼神,宋争脑子一抽,接道:“心慌怎么忍着嘛!”   随即,他看见了许竟似笑非笑的表情,跟着对方的目光一路瞧到自己裤裆附近,顿时大惊失色:“你、你别污蔑好人,我可没起什么龌龊心思!”   “那谁知道了,”许竟戏谑道,“起没起什么心思的,只有你自己清楚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忍着就对了。”   没讨到老婆抱抱反被调戏的宋争神色一滞,夹起尾巴,红着脸一溜烟窜逃到里间去了。   晚上睡前,宋争被叫到客厅谈话。   把许竟安顿在浴室泡澡,他就去了,正好顺便将文件袋一并带下楼。   宋庭聿和奚扬都坐在沙发上,看见那只文件袋,奚扬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似乎是感叹于东西被交回来的速度之快。   “爸,妈,”宋争扬手,“许竟让我把这个拿给你们,他说……他答应你们的要求。”   说这些时,他的表情很是沮丧,就差拿支记号笔把“我不开心”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奚扬悄悄松了口气,接过文件袋。   意料之中,宋庭聿鄙夷道:“倒算是个懂事的。行了,你也好认清,他们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嘴脸究竟如何,都不用施压,略行恩惠,便知道该怎么去做了。看明白了么,对于他们来讲,什么情啊、爱啊,在利益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说着,他从奚扬手里拿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准备简单检查几眼。   哪知道这一看,两人直接傻了。   最后那页,除去原有的属于宋庭聿的图章和签名,别无他物,受转让方仍然是空着的。   听到宋庭聿这么说许竟,宋争更不高兴了,驳嘴道:“都如你们的愿了,也没讨价还价,就别没完没了地挖苦人家了吧,干嘛张口闭口‘他们这种人’,目的已经达成,讲话大可不必那么难听。”   “这……”   奚扬顾不上理会宋争的振振有词,眉头紧锁,他心中瞬时闪过许多种可能。   不签字?许竟想干嘛?   没看上这间小公司,觉得钱数不够?还是憋着什么别的坏,另有条件要拿出来跟他们谈?   又或者……油盐不进,仗着已经结婚了,受法律保护,死赖着宋争不肯放手?   宋庭聿的推猜和奚扬差不离,两人赶紧将合同翻回首页,求证所想。   “哗啦”几声响动,宋争的名字赫然跃于纸上。   他抬头问宋争:“你们俩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宋争一头雾水,“他也没和我商量啊,就让我顺带拿过来,还说中途不准打开看的,怎么了?”   经过许竟这样一填写,争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转让一事就由赠与外人变为家族内部消化,性质也简单了,成了父亲把部分产业交给儿子来打理。   奚扬怀疑道:“他都怎么和你说的,一五一十告诉我们。”   “我都告诉完了啊,”提起此事,宋争又像个瘪了的气球一般,恹恹道,“到期离婚。许竟说了,让你俩放心,他绝不会纠缠,难道这样的结果,你们还不满意吗?”   “就这些,他没说别的了?”   宋庭聿不相信。   宋争摇摇头:“没了。怎么,好处都拿完了,你觉得许竟会耍无赖吗?他不是那样的人……”   奚扬打断他的话:“你真的没看文件袋里的东西?”   “当然,”宋争无辜极了,“许竟不准,我不会惹他生气的。到底怎么了,你们为啥一副怀疑被我俩串通好了对付的架势?”   无须多言,奚扬调转了纸张方向,将合同首页展示给宋争。   人对自己的名字都会非常敏感,不论是听到还是看到。   宋争一眼就瞧明白了,表情也很是诧异。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他说了答应你们,就一定会做到的,你俩不用担心!”   半晌,宋争甩出这几句话便转过身子,搓着发烫的脸皮飞快跑回楼上。   这段谈话耗时意外的短,回到房间,许竟还在浴室里泡澡。   宋争趴在床上,反复细品着许竟为什么不接受宋庭聿口中的“恩惠”,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许竟很有可能真的打算要接受他的追求了!   以他目前对许竟的了解来看,在这段关系之间,许竟越是追求平等、不想处于弱势,就代表着天平越向“同意”一侧倾斜。   随着心情愈发愉悦,宋争的思路也渐渐飘到了不正经的地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连冲水声都听不见了。   是以许竟收拾完出来,就看到他一副春天来了的蠢样子,脸上挂着傻了吧唧的笑容,盯着纯色的被单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睡哪里?”   懒得问他怎么了,怕又听见什么烧耳朵的答案,许竟便站到他面前,直截了当道。   “啊?”宋争回神,“啊!老规矩,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许竟也不和他客气:“行。只是……不怕被你父母发现吗?”   宋争呲牙一笑:“没事,我把房间门反锁住就好了,再说他们也没功夫上来看吧,都被你搞蒙了,估计俩人正在自己屋里研究你的脑回路呢。”   许竟愣了片刻,说:“你看到合同内容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冤枉啊,”宋争撂下刚搬起的枕头,双手举作投降状,“我可没不听你的话,自己拿出来看,是我爸妈拎着那几张纸质问咱俩什么意思,我才知道,你没要那间公司。”   许竟似乎没打算追究,用毛巾擦了擦发梢滴落在后脖颈上的水。   宋争借机爬回床上:“为什么不要,能告诉我吗?”   “因为是不属于我的东西。”许竟言简意赅。   宋争没忍住,嘴快的毛病又犯了:“那……之前那些金主的钱呢,就能算是属于你的?”   还好许竟没生气,歪着头想了想,他说:“对啊,我凭本事赚的,怎么不能收。你父母给的不一样,咱俩不是说好了么,即便没有他们的阻拦,三个月一到,我也会和你离婚,为什么还要收以此作为条件的好处?”   宋争哑口无言,心里也知道不应该继续就“金主”这一话题延伸讨论了,免得自找不痛快。   更重要的是,还容易把许竟惹得不高兴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住嘴,翻身下床,去柜里找毯子。   不一会儿,他换了话题角度,又问:“既然没有我父母找你谈条件的前提,你也决定和我结束这段假的婚姻再商量以后,为什么还要花心思给我妈淘礼物?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到手,得费多少工夫啊……”   “没有很短,”许竟平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费了很多工夫,托了人情,也花了不少钱。从跟你签协议,得知以后会去到家里、见你的父母,我就着手准备这个礼物了。”   宋争错愕:“为什么?没有必要啊,你明知道不是真的……”   “和真的假的没有关系。”   许竟低着头笑了笑,解释说:“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即便是演戏,也不愿意只下表面工夫。你不必觉得有负担,就算咱俩只是普通朋友,去你家作客、或者给你妈妈祝寿之类的,只要收到邀请了,我就也一样会花心思去准备最合适的礼物。”   宋争琢磨了半天,才将许竟的话消化得七七八八,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敬佩。   随即,疑惑与不解接踵而至。   这样好修养的一个人,持着对爱情冷静理智的态度,与追求平等关系的观念,为什么会愿意接受一次次的包养,靠身体赚钱,然后又在名声已成既定事实的情况下,突然不愿意继续“老本行”了,付出另外的代价去换取角色呢?   还记得协议开始之前,许竟曾经说过,他现在不缺钱了。   那以前是因为缺钱,才会辗转于不同金主之间,勾得那些alpha神魂颠倒,用色相与身体来敛财吗?   他需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现在又为什么不再需要了?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淌着,直到许竟轻咳一声,打断了宋争的思绪。   “还不关灯吗?我困了……”他说。   宋争回神,一骨碌爬起来,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已经拆开的快递盒子。   “给,”他掏出里面的东西,返回床边递给许竟,“你常用的蒸汽眼罩,是这个牌子吧?我应该没有买错。”   许竟接过,有点惊讶:“没错,谢谢。”   宋争好像还没有完全从沉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给许竟拿完眼罩,他就躺回地铺上,枕着胳膊发呆。   许竟貌似也有心事,跑到卫生间吹过头发,他重新坐在床上,说:“宋争……”   被叫到的人回神,坐起来应道:“怎么了?”   “我有件事情琢磨不通,”许竟说,“所以想问问你。”   关灯的任务暂时被抛置在脑后,宋争点点头:“你问。”   许竟抿着嘴唇纠结半晌,才再次开口:“我很好奇你爸妈对乔家的态度,也想知道,你和他之间为什么不会走到假戏真做的地步,你的底气从何而来,那个结果……会不会只是你单方面的设想呢?”   宋争反应过许竟的意思,摆摆手说道:“你是不了解我爸。”   他再次坐起来,仰头看着床上的许竟,笑道:“放心吧,这件事儿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是说绝对立马就可以劝动他们放弃抓我联姻的意思,而是这个联姻对象,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是乔家的孩子了。”   许竟不太理解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宋争解释道:“我爸这个人,只有别人趋利而来,求着他的份儿,一向断无受谁威胁、必须要怎么样的事情,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这么对待他、对待宋氏集团的。”   “所以……让你去稳住乔梓铭,不仅仅是缓兵之计,”许竟懂了,不由得叹道,“更是给乔家设下的陷阱。他同意让你去接触乔梓铭的做法就是糖衣炮弹,先给对方一点甜头,后面还有别的计划等着,对吗?”   宋争如实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之后具体还会如何,我暂时不清楚,如果用不到我了,我爸应该也不乐意让我掌握详细的情况。反正,我只知道,敢用这种脏手段胁迫宋氏集团,乔家死定了。”   --------------------   愿天堂没有日榜。 第45章 早餐   从沙漠回来,许竟一直还没空去看医生,再开一些治疗睡眠障碍的药。   好在泡澡是有用的。   跨城奔波的辛苦与提着精神跟人打交道的疲累都得到了一定缓解,血液循环变快,体温升高,身心进入放松状态,入睡自然就会顺畅很多。   而且,有熟悉的湿热感笼罩在眼前,虽然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许竟仍能觉得安心。   令人安心的或许并不完全是蒸汽眼罩,而是睡在床下的那个跟他越来越熟悉、让他逐渐愿意对其卸下防备的alpha,这一点,许竟自己其实也知道。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许竟被生物钟叫醒,闭着眼醒了一会儿盹,他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入眼皆是陌生的陈设,许竟懵了一会儿,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了。   地上的宋争睡得正香。薄薄的毯子皱成一团,堆在他脚下,被这个侧身登天起飞的姿势衬托得好像一朵云。   傻乎乎的。   许竟盯着宋争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将这个睡姿留在了他的相册里。   还不算完。   拍完照片,他灵感大发,打开p图软件,给宋争加了一个金箍棒的贴纸,调整完大小长短,使其正好贯穿举在耳朵两侧的双手,再涂抹掉重叠的位置,看起来好像扛在肩上一般。   还在做梦的宋争哪会知道,自己在人家手机里已经变成踩着筋斗云的孙猴子了。   许竟捂着嘴无声地笑笑,点击保存,收好了手机。   早睡早起的规律作息以及晚上基本不怎么吃东西的习惯,使得许竟很快便感受到了饿意。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肠胃的非进食时间已经太久了,再不吃点东西恐怕就要难受甚至开始疼痛了。   自己下楼找东西吃肯定不妥,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稍作纠结,他大概拿得准宋争没有什么起床气,也不会因此不高兴,便趴在床边,探着身子去拨弄宋争的胳膊:“喂,醒醒。”   “走开……”   宋争好像正在梦里吃着什么美味,闻声皱起眉头在眼前胡乱挥舞几下,翻过身吧唧吧唧嘴,又睡过去了。   刚才p照片时那点可爱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许竟耐心骤减,趿上拖鞋走到卫生间。   途中他故意弄出很大的走路声音,尤其是挪腾到宋争头顶那点地界的时候。宋争果然受到了影响,迷迷糊糊睁开眼,不过很快又合上,哼哼唧唧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再次睡着。   洗漱完毕,许竟回到地铺附近,蹲下来,直接捏住了宋争的鼻子。   失去呼吸的主要渠道,宋争下意识张开嘴巴倒了几口气,紧接着猛地睁开眼睛。   “早上好。”许竟放下手,绽出一个客客气气的笑容。   宋争懵懵地吸了吸鼻子:“早……”   “起床吧。”许竟直奔主题,“我饿了,早餐吃什么呢?”   别墅区附近没有早餐铺子,更别说外卖了,这个时间,宋庭聿和奚扬应该还没醒,所以也蹭不到他们的饭。宋争坐起来,揉揉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鸡蛋羹,可以吗?”   蒸鸡蛋羹并非他的拿手好活,甚至都算不得会做的菜,事实上,宋二少爷什么也不会做,就连煮大米饭都不知道该放多少米、多少水。   有此一说,只是因为小时候总看奚扬做,觉得非常简单,以为眼睛早就会了,脑子和手也肯定没问题。   许竟点点头:“好啊。”   说干就干,宋争随便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甩给许竟一句“等着”,便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来到厨房,他胸有成竹地根据回忆完成了每一个步骤:打鸡蛋,搅散,加入食盐、橄榄油,兑温水拌匀,上锅大火蒸。   十分钟后,关火,开盖,动作一气呵成,宋争套上挂在旁边的隔热手套,潇洒一端。   动作太过自信,力道上自然也没有什么把控。   嫩黄色液体迎面飘起,飞出半根筷子那么高,然后噼里啪啦地落在了灶台、地面、手套以及宋争那双没有保护措施的胳膊上。   烫得他“嗷”一嗓子,瓷碗随之落地,四分五裂。   问题出在哪呢?   看着满地穿插在瓷碗尸体之间、仍处于流动状态的鸡蛋水,宋争目瞪口呆。   难道……得兑热水?   惦记着许竟饿了,他顾不上仔细收拾,简单扫走碎片,赶紧再拿了一只碗,端着来到灶台的另一端,重新打入鸡蛋。   前面的步骤都相同,到了兑水环节,宋争提起刚烧开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倒进去。   然后得到了一碗半生不熟的蛋花汤。   很好,前功尽弃。   “操!”   他仰天长叹。   做饭真难。   拄着灶台怀疑人生了几秒,他默默将那碗腥气四溢的蛋花汤推远,回身从冰箱里又拿出一颗鸡蛋。   奚扬被叮叮咣咣的噪音吵醒,披着睡袍走下楼梯,入眼尽是狼藉,他不禁皱眉:“大清早的,你在这儿研究什么生化武器呢?”   “妈!”   奚扬才露了一个脚尖,宋争就仿佛看到救星似的,连忙冲着他过来的方向大叫,“快帮帮我,我弄不明白了。”   绕过地上的液体来到宋争身边,奚扬探头向碗里打量,又看看架在灶上的蒸锅,问:“你要做什么?”   “鸡蛋羹。”   宋争指了指那只幸免于难的碗:“这玩意儿到底应该加冷水还是热水啊?看着明明挺简单的,我怎么做不出来……”   奚扬接过他手里握着的鸡蛋:“冷水或者温水都可以。”   “我第一遍加的温水,照理说没错啊,那……是时间不对?”   宋争回忆着。   奚扬熟练地敲开鸡蛋外壳,拿起筷子,倾斜碗底的同时转动手腕,开始搅打蛋液:“蒸了多久?”   “十分钟。”宋争老老实实地答道。   “短了点儿,但也不至于稀成这样,”一边跟他说话,奚扬往碗里放了半勺盐和一些橄榄油,又拨弄了几下,“是水加多了吧。”   宋争挠挠头:“多少算多?要做一碗嘛,我就看着把水加到快满了但端出来又不会撒的位置。”   奚扬扶额:“加多少水是取决于碗吗?那不得看你用几个鸡蛋嘛!鸡蛋和水的比例差不多1:1.5,你就放一颗鸡蛋,然后加三四倍的水,能成形就怪了。”   “哦!”   宋争恍然大悟,尴尬地摸着鼻子笑了笑。   “当初怀你的时候,我到底什么东西吃不对劲了,居然生出这么笨的孩子。不会做还死撑,不知道查查教程么?”奚扬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在这儿碍手碍脚,把地拖干净,到一边儿等着去。”   奚扬做饭利索,半个小时不到,四份早餐就准备好了,两两成对的装在托盘里。   每份都是差不多的配置:一碗加了虾仁、青豆、蟹棒圈和香菇片点缀的鸡蛋羹,半根或一整根玉米,两片切好的黑麦吐司,再来一小撮坚果。   宋争屁颠屁颠地把早餐端上楼,送到许竟面前,许竟惊讶道:“哇,都是你做的?”   “没……”宋争不好意思描述刚才的灾难现场,只是言简意赅道,“我妈做的。”   许竟立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没嘲笑宋争。   他说:“看起来就很好吃。”   宋争憨憨一笑:“你快吃,我去刷牙。”   等他洗漱完回到桌边,许竟手里的鸡蛋羹已经见底了。   “果然很好吃。”   许竟赞不绝口。   大火蒸十分钟,再闷两、三分钟,出锅前淋上半勺酱油和一勺醋,再来几滴香油,是奚扬做鸡蛋羹独有的美味秘诀。   宋争见状把自己那碗也推过去:“那你多吃点儿。”   “不要啦,”许竟摇摇头,拿起玉米,“够吃了。”   看他对这个味道好像真的很满意,并不是客套敷衍,宋争拍拍胸脯:“以后再想吃,我给你做,这回我真的学会了!”   许竟很给面子地笑着应道:“行。”   早餐接近尾声,许竟吃得差不多了,进食速度便逐渐慢了下来。   他开始走神,看着宋争嚼得认真,莫名突然想起这人睡觉时的模样。   吃到好吃的,烦躁心情得到舒缓,他又有兴致和宋争闲聊了,就问:“你睡觉梦到什么了?”   不料宋争被问的一噎,随即飞快地啃了几口玉米,把嘴里填得满满登登,他囫囵道:“没、没什么……”   他越是这个反应,许竟便越觉得有猫腻,赶忙追问:“快说。”   似乎为了拖延时间,宋争好半天才咽掉那些玉米,之后又胡乱拿过一片吐司,对折起来,在鸡蛋羹碗里蘸了几下。   “哎!”许竟想要阻止他,却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窜了味儿的面包塞入口中。   乳白色的冰淇淋,红润的嘴唇,粉嫩粉嫩的舌头尖。   融化,滴落,触碰,吸吮,交织纠缠……   一张张梦里的图画浮现、闪过,宋争的脸越来越红。   这怎么能告诉许竟,他不要面子的吗!   “到底是什么啊?”   许竟愈发好奇,甚至挪动屁股,坐得离他更近。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睡眠质量可好了,从来不做梦的。”   宋争将没啃完的玉米扔回盘子里,落荒而逃。   --------------------   (走过去) (蹲下) (捏住鼻子)   许竟:`◡` 你好,起来做饭。 第46章 顺路   宋争躲到卫生间洗了澡,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许竟已经将餐具全部收到托盘里了,床上、地上的枕头被子也都叠放整齐。   真好,有老婆就是不一样。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   一面暗自打量着许竟的贤惠人妻模样,他一面往衣柜的方向走:“帮我搭套衣服吧。”   许竟正在发消息,闻声放下手机:“什么场合?是要去见谁啊?”   宋争干咽了几口唾沫,心虚道:“呃……乔梓铭。”   他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却并未等来想象中那种酸溜溜的话语。   许竟只是站起身,跟着来到衣柜前,说:“好。”   宋争没由来的一阵失落。   奇怪……   没有被讽刺,他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啊,为什么胸腔里反而好像更憋得慌了。   宋争抿着嘴,偷偷打量着穿衣镜里的许竟,半晌恍然大悟。   不讽刺,不就恰恰说明许竟不在乎他吗!   好讨厌这种感觉啊……   宋争貌似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件事情:他想要许竟在乎。   许竟粗略扫视过一边柜子里挂着的衣服,余光看见宋争的表情,好笑道:“怎么,希望我拒绝,顺便刺儿你几句?”   说罢,不等宋争回答,他清了清嗓子,佯作不悦道:“衣服有什么不会选的,难不成没有认识我之前,你就不知道穿哪件出去见人了?还是说,去找你的联姻对象,非要我来帮你选穿搭,宋二少爷是想提醒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鸠占鹊巢?”   宋争脸色一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否认:“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再多说,翻来覆去还是这几句,他发现了,自己的确是想要许竟在乎的,但也着实受不住许竟的功力。   低下头,他可怜巴巴道:“行了,知道你的厉害了,饶了我吧。”   许竟换回笑容,伸手从架杆上拿出一件薄厚适中的皮夹克,打趣道:“逗你玩呢,怂什么。”   宋争赶紧说:“就怂,你还是‘好’吧,别说其他的了,太吓人。”   许竟给他从头到脚搭了一身,精细到袜子。   宋争臭屁地在镜子前来回照,反复夸赞:“真不错!”   “嗯,”许竟点点头,附和道,“够骚包。”   宋争脸红:“什么嘛,好话还是赖话?”   许竟一本正经:“当然是好话。你还蛮适合这种风格的,回头可以多买几件类似的衣服。之前在片场,总见你随便穿个t恤、运动裤什么的,没想到好好收拾一下,也挺好看的嘛。”   宋争嘟嘟囔囔道:“拍戏是拍你们,又不是拍我,我收拾什么,每天早起晚睡的都够痛苦了,哪有精力收拾。”   说着,瞧见许竟带着笑意的表情,他又反口道:“再说那时候谁没事儿闲的会看我个单身汉呀。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以后每次见你,我肯定都好好打扮的!”   许竟对此不置可否,给自己也换好衣服。   他从包里拿出棒球帽和口罩,“武装”完毕,又习惯性地掏出一条手链戴上。   宋争凑过来,指着他手腕上的链子:“这个给我戴吧,好不好?”   一眼扫过去,他的脖颈、手腕等露出皮肤原本颜色的地方还真是有些空,配一身酷炫的机车风,确实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许竟并未立马答应:“你没有首饰吗?”   “没有,”宋争摇头,说着还为了证明似的,跑到衣柜中间的抽屉,拉开给许竟展示里面的空荡,“我没有买首饰的习惯。”   不难看穿,宋争是想用这条手链作为借口,以防下次再想见面时万一遇到什么不顺利的状况,至少可以说是找许竟还东西。   许竟抵不住被渴求的眼神一直盯着看,而且说实话,他内心也不是特别想要拒绝,便答应了,解下手链卡扣,将其递给宋争。   宋争欢天喜地戴好手链,然后走到床头柜前,半蹲下身子扒拉一阵,翻出一把车钥匙。   “我送你吧,你去哪儿?”他问。   许竟想了想:“回家。我住城北,咱们应该不顺路吧?”   “顺,住哪儿都顺,”宋争毫不犹豫道,“乔梓铭算什么东西,我先送你回家,让他等着去吧。”   比起聚精会神地开车,宋争更愿意轻松自在地坐车,再有就是经常出远门不在家,所以他在车子这方面没怎么费过心思和花钱,名下只有一辆毕业时买的越野,常年停在别墅的地下车库里吃灰。   将许竟送回家以后,他随便找地方洗了车,然后前往市中心,去赴乔梓铭的约。   两人说好在首都最繁华的商圈附近见面,到达约定地点,乔梓铭已经不知等了多久。看见宋争,他先是兴奋地挥挥手,大声喊了一句:“这里,宋争哥哥!”   随即,待宋争走过来,他又变了脸,半撒娇半埋怨地说:“约好和我吃午饭的嘛,你怎么迟到了这么久,人家肚子都饿扁了……”   宋争在心里狠狠啐了他一口,不过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上午有点事儿,不小心忙过头了。”   “什么事儿啊?”   乔梓铭随口问道。   什么事儿?   和老婆共进早餐,卿卿我我,送老婆回家,在老婆家附近兜圈踩点,还坐在车里查了半天那个住宅区以及周边的房价。   这些内容当然不能告诉乔梓铭了,宋争默默数算完,淡声道:“工作的事儿。”   “哦,好吧。”乔梓铭不甚在意,乐呵呵地转移了话题,“哥哥,我们去吃什么?”   宋争不着痕迹地敷衍道:“都行。你怎么来的?”   “司机送我来的。”乔梓铭说着,眼睛骨碌转了几圈,“不知道几点结束,我就让他先回去啦,所以……一会儿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派给他的司机,肯定就是专门接送他的,不存在不知道几点结束就会耽误什么的情况,很显然,乔梓铭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约会结束以后能和宋争换到车里那种更狭小、密闭的空间独处一阵子。   吃过饭,宋争借口还有会要开,拒绝了乔梓铭再去看场电影的要求。不过临别前,他还是忍着肉痛,花了几千块,给乔梓铭买了一对耳钉。   倒不是他非要把戏做得这么全,只是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乔梓铭就不走了,拉着他非要进去,拿起来试了又试,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乔梓铭当然不缺这一对耳钉的钱,他要的是宋争愿意替他付款的心意。   回去的路上,宋争谎称副驾驶的安全气囊坏了,坚持要乔梓铭坐在后座,其实私心只是不想让他坐许竟坐过的地方,并且已经默认自己的副驾驶是许竟专属了。   乔梓铭有些怀疑,不过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只说:“不要紧呀,哥哥,我想和你挨得近一些嘛。你慢慢开,遵守交通规则,出事的概率很小的,而且我家不怎么远,半个小时就到了,肯定没事儿。”   宋争笑着说:“那可不行,就算只有0.01%的概率,我也不愿意承担让你受伤的风险。”   乔梓铭眨眨眼睛:“如果我受伤了,哥哥会心疼吗?”   “当然。”   宋争目不斜视,启动了车子,耳朵自动过滤掉不和谐的音色,脑中将询问者的身份替换成了许竟,于是连回答都不由得带上了好几分真实。   接下来,宋争和乔梓铭保持着每日通讯、隔两三天就出来见一面的频率,有时是吃顿饭、看场电影,有时就面对面坐着喝杯咖啡,聊聊天。   期间,宋争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明明只是带着目的逢场作戏,并没有真的出轨,可他就是不好意思给许竟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总觉得良心难安,很多次拿起手机找到对话框,敲敲打打,最后又全都删了。   他一直苦苦捱着,想等乔家的事情结束了,再好好当面和许竟道歉。   没过几次,乔梓铭就松懈了,南城那边的项目继续进行,宋寒借机和他们补了一份二级合同,将交工日期落实到纸笔上。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宋寒紧盯着项目进入施工尾声,乔家再想做什么手脚也没机会了,宋争也就慢慢冷淡了乔梓铭。   无形的大石头落下,宋争终于得以吐出堆积数日的浊气,那股劲儿一缓过来,思念突然就铺天盖地涌入心中。   他终于能毫无负担地和许竟说话了!   提前订了一家评分超高的餐厅,又特意开车跑到花店去买了一大束橙花,他准备把许竟约出来,好好道个歉,再详细倾诉一番近来的想念。   结果很不巧,许竟推说有事,迅速挂了电话。   宋争呆呆地回想了半天,也琢磨不透许竟的语气,分辨不出对方是真的有事还是闹情绪不想见面。   自己干在这儿纠结也没有用,于是他给许竟发了一条消息。   [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后面配了一张小狗满脸委屈、可怜巴巴抬起头的表情包。   不久,许竟回道:[ 没有,我已经和人约好在外面吃饭了,要谈一些事情。]   宋争一直攥着手机,因此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许竟的消息。   他还是不太相信,在输入框里敲了几下,想问许竟约的是谁。不过,没等发出去,许竟那头也变成了“正在输入中”,又过一会儿,一张表情包弹了出来。   是小狗被摸头的动图。   和他之前发的那张表情包里的狗甚至是同一个品种!   顷刻间,宋争就被隔空顺好了毛,什么问题也顾不上问了。   嘿嘿,嘿嘿嘿……   老婆摸我狗头了。   他喜滋滋的将手机扣在胸口,良久才反应过来,飞快给许竟回了一句。   [ 知道啦。]   不再沉浸于没约到许竟的难过,宋争哼着歌脱掉衣服,美美睡了一觉。   醒来以后,他看到手机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秦淏打来的。   宋争没多想,点击了回拨,刚一接通就嘚瑟道:“干嘛,有屁快放,我已经不想和没老婆的人玩了。”   秦淏冷哼一声:“不光有屁放,我还要在你头上拉屎。给你发的消息没看见?”   “没有,怎么了?我刚才睡觉来着。”   宋争一脸懵逼。   “心真大啊,居然还睡得着,你老婆和别的alpha约会呢,笑得跟朵花似的,”秦淏没好气道,“有图有真相,速看。” 第47章 徐总   撂了电话,宋争赶紧打开手机查看秦淏发来的照片。   图里的许竟跟在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身边,笑得自然且从容,举止上倒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亲密。   后面还附带着地址。   云景温泉度假村酒店。   酒店?!   宋争重复默念这两个字,瞪大双眼,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心脏砰砰狂跳,他琢磨了半天,才回过劲儿来。   没记错的话,这是秦淏一个同学家开的,有名的是温泉景点和游玩设施,住宿功能只是连带的,并非主要服务。   而且,稍微冷静下来以后,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许竟作为公众人物,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和人出入酒店,还顶着一脸精致的妆容,不戴墨镜、口罩什么的。   这只能说明……   同行人的身份至少明面上很清白,就算被拍到,也不会有狗仔刻意去撰写什么不好的内容。   宋争再次点开那张图,仔细打量许竟身边的男人。   没等瞧出什么结果,秦淏又顶过来一通电话,说许竟和那个alpha已经离开室外的茶饮区,准备进到vip厅用餐了,叫他赶紧过来捉奸。   云景温泉度假村酒店恰好就在东郊,离宋争家不远,开车大概二十分钟之内的路程。   宋争连忙换好衣服,还飞快地抓了抓头发,抄起车钥匙就准备往外跑。   出门前,他猛地想到什么,回身从抽屉里翻出几张之前给许竟准备的omega专用阻隔贴,揣进外套口袋。   秦淏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正好闲着无聊,晚了宋争十来分钟的样子,他也赶到了云景温泉度假村酒店。   估计是来的路上和老板联系过了,他一到,当班经理便迎出来,将两人带到vip厅。   给他们安排的座位在许竟所在那桌的斜后方,中间隔了几个人,还有挡架和盆栽,穿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许竟和那个alpha交谈时的表情,不过声音就听不太清楚了。   随便点了几个菜,等侍者离开,秦淏压低嗓子问道:“查了吗,什么路数?”   宋争摇摇头:“哪顾得上,我开车来的。”   “好像是圈里的,”秦淏摸着下巴回忆,“但又说不好,不太对劲,反正应该没合作过,不然我能记得。”   宋争已经听不进去秦淏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了,他拎着手机想给许竟发消息,但又觉得不合适,反反复复几次,抿着嘴纠结了半天,最终沉沉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许竟还在与人谈笑风生,宋争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串在炭炉上转着烤一般,那边的每一个眼神、动作,都仿佛是在给这盏炉子添火,烧得他五内俱焚。   心一横,他还是把消息发出去了。   [ 你什么时候忙完啊?]   发完这句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竟,只见对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下了,继续和面前的人说话。   过分!   明明看到消息提示了,居然不理他。   宋争攥紧挡在眼前的盆栽叶子,咬着后槽牙骂了一句国粹。   而此时的另一桌。   许竟总是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被人盯梢一般,从坐下吃饭没多久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左右看了两眼,并没发现什么,便暂且压下心头不安,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好意思,徐总,我真的没有续约的打算了。”   坐在许竟对面那个被称作“徐总”的人,是他的老东家,万象娱乐的老板,全名叫徐彦宽。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奇怪,一点也没有曾经的老板和员工那种感觉,说生分吧,人家欢声笑语,说熟吧,但彼此又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谨慎。   徐彦宽笑道:“好,好,我不逼你就是了,干嘛又‘徐总’、‘徐总’的叫我,这是打心眼里开始烦我了。”   “哪有,”许竟也笑,“我明明是看你满脸写着公事公办,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徐彦宽不紧不慢地吃了几口菜,接着道:“我只是把客户需求转达给你,哪说一定要你去做了啊,何况现在你是自由身了,没有艺人合约在我这里,做不做还不更全看自己的意思么,再说了,即便是以前当你老板的时候,我也没有左右过你的决定吧。”   说着话,他朝站在一边的侍者递了个眼色。   侍者走上前,为两只高脚杯续好气泡酒。   许竟拿起酒杯,垂着头无奈道:“我知道。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度过那段最困难的时光,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呢,只是宽哥,如今我确实不再需要什么钱了,也真的不想做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客户那边,拜托你替我全部回绝掉吧。”   徐彦宽点头,半晌道:“新的客户好说,主要有几个之前合作过的人又来找我,希望能再跟你建立‘关系’。”   许竟面色微微一滞:“虽然不打算接单了,但我能问问是谁么?”   “周远池,”徐彦宽如实细数道,“还有鼎盛时代的老总,姓什么来着……哦,姓李,李鼎。”   真不巧……   这俩人都和宋争打过照面。   许竟突然想到这一点,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远池不必说了,前阵子刚和宋争有过交集。   而那个鼎盛时代的老总李鼎,就是当初电影拍摄期间追到沙漠找他见面的人。   甩了他两百万,美其名曰是道谢,其实根本不怀好意,就是想睡他。   许竟眉头紧蹙:“这俩人才不是想再利用我洗什么账,分明是意欲纠缠。宽哥,你就拿艺人合约说事儿,告诉他们,现在我已经不归你管了,再有问题,让他俩直接找我,到时我会想法子处理的。”   徐彦宽微笑听着,半天才说:“行。不过,你真不再考虑一下续约了吗?没有公司背靠,资源还是差很多的,自己去找的话,手里那部电影过完上映期,你都不见得能有接档的活儿。要不还是回来吧,我尊重你的意愿,以后不接洗账的单子了,下半年把重心放在影视上,多给你接接戏,争取年末拿个奖什么的。”   他说的确是事实,这年头,推开门走出去的不是路,都是关系网,资本的力量是拧劲成股的,错综复杂,没有公司或工作室的艺人几乎寸步难行。   许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把宋争搬出来挡一挡:“谢谢你的好意,宽哥,只可惜……我后续的计划重心不在事业上面了。”   “什么意思?”   徐彦宽一挑眉。   “我结婚了呀,”提及此事,许竟故意表露出几分娇羞,“你天天关注娱乐新闻,肯定知道的。”   徐彦宽眼神微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知道,但我没当真,还以为你接私活了。”   的确算是“私活”,但这事儿和徐彦宽说不着。   许竟面不改色地一句一句往外蹦瞎话:“没有。难得遇到不嫌弃我名声和过往经历的人,所以,我也得用心经营这段婚姻嘛。宋争带我见过他父母了,我们讲好,忙过电影的事情,就要开始备孕了。”   徐彦宽的脸色彻底暗下来,用低头吃菜的动作快速遮掩了一番,他调整好表情,说:“挺好的,祝福你。”   招呼侍者添了酒,许竟再次提杯:“你放心,之前和客户们交易的实情,我半点都没有透露过,以后也会继续守口如瓶,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老公不介意、不追问,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也不会再提了,有这样的归宿,我很开心,也由衷谢谢你能替我感到高兴。”   徐彦宽知趣地笑了笑,抬手与他捧杯。   未等他们喝下杯中的气泡酒,一声呼喊传来。   “老婆!”   许竟扭头去看,正和宋争撞上目光。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两人同时问道。   许竟想解释,宋争却很快转移了话题,看着徐彦宽说:“这位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回身冲侍者比手势,示意对方加一把椅子过来。   许竟看着他不见外地坐下,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赖皮架式,无奈开口:“这是徐总,我的前老板。”   “老板?”宋争嘀咕道。   徐彦宽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上去:“万象娱乐,徐彦宽。”   他盯着宋争的脸,眼神里藏有深意,但面上仍旧伪装得很好,客套道:“久仰了,宋导。”   宋争并不立刻理会徐彦宽,而是轻轻耸着鼻子闻了闻四周,随即掏出兜里的阻隔贴,撕开一张,皱着眉头不由分说扯过许竟,盖章似地朝着omega的腺体一扣。   发完“疯”,他又装没事人一般,伸出胳膊与徐彦宽握手:“你好,徐总。”   刚刚编造完和老公很是相爱的故事,宋争就搞这么一出占有欲爆棚,许竟什么都说不了,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放下高脚杯,他瞥了徐彦宽一眼,绝口不提方才的‘粗暴’行为,柔声对宋争道:“不是跟你说了约人吃饭嘛,怎么还找过来啦?”   “我也吃饭,”宋争回身朝秦淏所在的方位努努嘴,“碰巧而已,刚好看到你了,就过来和你朋友打声招呼。”   许竟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   猝不及防被出卖的秦淏身形一僵,随即硬挤出微笑对着这边挥挥手。   “咱们也聊得差不多了,”徐彦宽主动说,“既然你先生来接你了,我就不多打扰啦,回头再联系。”   这是一种变相的逐客令,只不过更多在于试探,态度不强硬,甚至可以说非常委婉。   顾忌彼此面子的人,通常会选择退避,等待他们彻底结束饭局再说,而不在乎是否得罪对方的人,则会借坡下驴,顺势中止一切。   宋争显然是后者。   许竟也意识到了,赶忙抢先说:“没关系的。”   转向另一侧,他握住宋争的胳膊,好声好气道:“老公,你先回去,别晾着秦淏一个人。我这边很快结束,然后就过去找你,好吗?”   宋争用鼻子轻轻喷了一声长气儿,半晌没出息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张餐台。   刚回过头,他就看见秦淏笑着朝这边竖起一根小拇指,似乎是在嘲讽他的无能。   我也不想同意,可是许竟叫我“老公”哎!   你个寡逼懂什么。   宋争回以白眼。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徐彦宽笑着摇了摇头:“怪不得,追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为所动,原来是喜欢小屁孩啊。”   搁在以前,许竟高低要回嘴几句,奈何今天局面接二连三地陷入尴尬,他不好再那么做了,只得搭腔道:“是啊,你爹味太重了,我就喜欢幼稚的小屁孩,多有意思。” 第48章 “工作”   徐彦宽原本的打算是这样的:吃完饭再找借口和许竟相处一会儿,循序渐进地聊天,试着深挖许竟现阶段的“需求”,最后看看能不能将话题再扯回到续约上面。   结果,因为宋争的出现,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了。   又简单说了几句,他便起身离开。   许竟坐在原位缓了一会儿,揉揉额角,拿好外套来到宋争和秦淏所在的餐台。   秦淏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说:“突然不饿了,你们吃,我先回去了。”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许竟一瞧就明白了。   宋争傻不愣登的,若非听到秦淏或者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急巴巴地赶过来,一副理直气壮的蠢样子,笃定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一般。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许竟心里也清楚,要不是宋争跳出来搅合这么一下,他今天免不得还要被徐彦宽纠缠几番。   许竟和徐彦宽打过好几年交道了,从始至终都隐隐感觉得到,对方不是什么善茬。把这种人惹急了绝对没有好处,彼此之间终归不能闹得太僵,没有宋争搞这一出,他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脱身。   所以,有气他也不会直朝着宋争撒,头一转,秦淏自然就成了首选目标。   “真巧啊,副导演,”许竟难得笑得不是特别友善,“我前脚来到用餐区,屁股还没坐稳,你们就出现了。”   刚刚为了“偷窥”方便,秦淏和宋争坐在了同一侧,这会儿他被宋争堵在里面,眼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许竟,没有躲开位置让自己出去的觉悟,只好尴尬又无奈地接话:“啊哈哈……是啊,首都这么大,出来吃饭咱们还能碰上,真是太有缘了。”   不成想,许竟心里有火,又仗着和宋争日渐熟络,压根不准备给秦淏留面子,拆台道:“缘分恐怕也不全是天定的,我在外头坐的那半个多小时,倒是给足了一些人通风报信的机会。”   秦淏这人能屈能伸,最会审时度势,一看许竟不打算陪着糊弄过去,他就立马举手投降:“是是是,都怪我,我八卦的没边了。眼看着是没什么事儿的,宋争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我,许老师,你宽宏大度,就先记着这一笔,过后再找我算账吧。”   许竟没言语,只是看了一眼宋争。   宋争仍旧没有挪开视线,不过腿上动了,给秦淏出去的机会。   “得嘞,”秦淏麻利极了,立马脚底抹油,“我滚了,你们聊。”   等人走远,许竟看着宋争仍然一副松开牵引绳就要冲出去咬死谁的狗样子,再结合自己刚才和徐彦宽说过的话,他竟然真的感觉到了几分“有意思”,便绷不住脸了,抿嘴笑道:“好啦,干嘛搞出一脸审犯人的表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争语气很冲:“我想的哪样了?那你说,到底是什么样?”   许竟打心眼觉得宋争现在的样子可爱,但一码归一码,凭他待人处事的原则来讲,他绝不会惯着宋争撒泼,于是就说:“我说可以,不过你得搞清楚一件事情。我愿意说,是因为愿意在乎你的感受,但这其实是一种自发行为,我并不是你的所有物,说或不说、在不在乎你高兴与否,选择权完全在我这里,如果你继续这么咄咄逼人,我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不参杂半点激动和愤怒,奈何所说内容确实字字在理。   满头气焰被一盆凉水泼灭,宋争抱着双臂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很快认怂:“知道了,你说吧。”   刚才只顾着和徐彦宽说话,许竟都没怎么吃东西,喝了半天茶,还被灌了几杯酒,他的胃里现在空空的,有点难受。   降住宋争,他就也不急着说话了,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菜品,他拿起自己这边的餐具,先吃了点东西,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徐彦宽是我的前东家,万象娱乐的老总,我们之间一直都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别无其他。”   “别无其他还私下约着吃饭?”宋争嘴上都能挂油瓶了,“你也说了,是前东家,又不是现任老板,这有什么不能拒绝的,难不成,是你主动约的人家……”   “这次见面是徐彦宽提出的,因为想和我聊一聊回去续约的事情,”许竟淡定道,“我并没有这种打算,但此事不适合在电话或者消息里拒绝,很不礼貌,而且,之前我特别缺钱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工作机会,即使不续约了,我也希望大家好聚好散,当面把一切聊清楚。”   他撂下筷子,挥手示意侍者走近,趁着对方还没到跟前的功夫,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你不能理解我的处理方式,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阶层不同,就注定了人和人对待问题的态度与处理方式会有差异。   就拿如何回绝续约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样的一件事,如果许竟和宋争交换身份,过程和结果自然都是不一样的。   家里有钱,时时可以挺直腰杆,不必因为担心得罪资本而虚与委蛇,如若不想再继续交涉,甚至可以干脆不理会对方。   可许竟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更别说还有一笔又一笔见不得光的“生意”掺在其中,他只能小心翼翼,在确保每一句话都不会失去分寸的前提下,对徐彦宽表示无尽的感激与惋惜。   宋争皱眉听完,并不跟着许竟的思路,而是捕捉到自己所认为关键的地方,立即抛出了新的问题:“你说徐彦宽给了你不少工作机会,可我记得,这些年来,你并没有很多作品,也基本不上电视节目,钱从何来呢?”   许竟一下被问住了。   确实,他所说的“工作机会”指的并不是合理正规的艺人赚钱途径,而是跟周远池、李鼎那些人做的洗账交易。   方才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非要当面和徐彦宽讲清楚,他不小心多说了一些,却没想到宋争这么快就抓住了疑点。   照理说,一句带过而已,又不是很大的漏洞,宋争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吧?   难道……   他对那些包养生意早就有所怀疑了?   侍者看两人都不说话了,微微躬下身子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二位的?”   宋争并不知道许竟叫这名侍者过来的用意,便朝他扬了扬头,示意其只向许竟询问即可。   许竟从短暂的慌乱中回过神,调整好呼吸,说:“麻烦再拿菜单过来,我想加道汤。”   “好的。”   侍者点点头,很快折返,将菜单递到许竟面前。   将许竟所有反应收入眼底,一直等他加完菜,侍者离去,宋争才沉声道:“那些‘工作’,不会也包括让你接二连三地被人包养吧?” 第49章 耳洞   “对。”   许竟没抬头,似乎有意躲避宋争的眼神。   宋争忿忿捶了一下桌子:“什么狗屁老板,这不就是拉皮条的吗!”   他见许竟将头垂得更低,又说:“你傻不傻啊,挣钱的法子有很多,干嘛非要选择这种……”   许竟一言不发,宋争见状明白不能说得再过分了,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也闭上嘴。   直至那道罗宋汤被送上桌,许竟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说道:“我只是资本洪流中一颗不起眼的水沙,‘卖身契’在人家手里,谈什么选择不选择的,有钱赚,总比违抗他们被雪藏、连戏也没得拍了来的好吧。”   开始那些“生意”之初,徐彦宽确实威胁过他,但并没有说得这么严重,而且,为了在宋争面前蒙混过关,这些威胁在所有原因中的占比也被他刻意放大了。   实际上,对方更多是用能为他解决急需用钱的状态为诱,也实实在在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配合周远池等人塑造纨绔形象,以包养名义从家族里掏钱,填进自己的私库,做出明暗两套账底,以此暗中蓄力,击垮同辈的竞争对手或者干脆自立门户。   这些都是“生意”的保密内容,他无法告诉宋争。   至少暂时不能剖白。   不出所料,宋争听完更加生气了:“这他妈徐彦宽可真够傻逼的!”   许竟的目的实现了。   怒火瞬时被转移到徐彦宽的身上,宋争在心里飞快排演了一通怎么给借用宋氏集团和秦家的势力万象娱乐施压使绊子,暗自握紧拳头,想着以后如何实施,完全忘记了方才对许竟的诸多不满。   他脑子里尽是“威胁”两个大字,琢磨了片刻,问道:“刚才你们俩掰扯明白了吧,不续约的事情。”   许竟默默松了口气,点点头说:“嗯,我不会再和万象娱乐续约的,都讲清楚了,你放心吧。”   宋争“嗯”了一声,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许竟稍微松懈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又杀了个回马枪:“所以,你之前那么缺钱,是着急要做什么?”   他似乎做好和许竟再打一轮持久战的准备,问完话,也不急着让许竟回答,而是叫来侍者,给自己也加了一份罗宋汤。   看着宋争一副今天不聊透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许竟无奈地笑了笑,等侍者离开餐台,他说:“不做什么。我这个人比较奇怪,口袋里没有钱,就没有安全感,不可以吗?”   半说半糊弄过去包养的事儿,许竟就不那么慌了,沉下心来,他找回了自己一贯的思路——不想过早透露许弘语生病住院、每天都需要花费高额治疗费用的实情。   他觉得这样会影响宋争的判断。   换句话说,他想要宋争拿出来的那份感情是包容且纯粹的,而最后两人组成的关系,也应当是如此。   不管他已经名声极差,不在乎他被别人“包养”过,不掺杂一星半点可怜与同情,在一起,只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omega。   他固执地认为,这样的感情才有意义,也只有如此,它才存在长久的可能。   宋争被许竟的逻辑打败了。   每个人获取安全感的方式不一样,他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不过却也知道并理解,这个社会上的确有很多“穷怕了”的人。   叹了口气,他主动结束话题:“好吧。”   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盒子,宋争起身换到许竟那侧的座位边上,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示意他往里坐一坐。   许竟浑身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干嘛?”   手指触到阻隔贴的瞬间,他又放心了许多,不过仍然没动地方。   “大庭广众的,我能干嘛,”宋争一屁股坐在许竟旁边,又拱了拱,成功把人挤了进去,“给你买的礼物,怕你不伸手接,行吗?”   盒子开盖,一对精美的耳钉出现在许竟眼前。   这个牌子许竟还挺喜欢的,可惜之前品牌方找到万象娱乐合作的时候,他没被对方看上,所以拿不到免费的宣传样品,花钱买他又舍不得,所以至今还没有入手过那家的任意一款饰物。   “不是跟你说过了,”许竟一手拿汤匙,一手扶着碗,便自然而然地有了理由不去接那只盒子,“别给我买贵重的东西,我觉得有负担。”   “我记着呢,可是……这个必须得买,我有不买不行的理由!”   宋争梗着脖子,将小盒推到许竟的碗碟旁边。   许竟饶有兴致道:“哦?你倒说说,怎么个不买不行法儿?”   这对耳钉,是宋争从南城回来、跟乔梓铭第一次见面约会之后买的。当时乔梓铭为了试探他的心意,非要从那家店带走点儿什么,事后,他怎么想怎么别扭,就又折返回去,给许竟挑了一对比乔梓铭选的那个贵上好几倍的耳钉。   “虽然,给乔梓铭花钱是场面活,他挑的那玩意也不值几个子儿,”宋争扣着手指,解释道,“可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特别有负罪感。我想着,你是我喜欢的人,这东西你都没有,他凭什么花我的钱,可是当时情况你也知道,花都花了,我不想更对不起你,就自作主张,给你也选了一对。”   说着,他又急巴巴地补充道:“不过你俩的不一样,他的便宜,我权当是应酬,给你选的这对可是精心挑过的,柜姐说是当季限量款,可漂亮了,你试试……”   许竟仍然不去碰盒子里的东西,不过表现得稍微有了一些动摇——将身子侧过来,对着宋争。   “敢情你就是良心不安,花钱减轻负罪感呢。”他笑道,“花多少钱都是你的自主自发行为,别安在我头上,这笔消费,我可不愿意背锅。”   宋争瘪着嘴凑得更近:“什么背锅啊,说那么难听,我确实是良心不安,但想买好的东西送给你也是实心实意的。”   许竟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主场,从容不迫地盯着宋争,末了伸手拨了拨耳垂:“我相信你的实心实意,只可惜,你的观察力太差。”   “什么意思?”宋争拿着耳钉的手一顿,目光跟着许竟的动作看去。   许竟笑着转回身子,拾起汤匙准备继续喝汤。   “我没有耳洞。” 第50章 不许   宋争愣了几秒,脸上“噌”地着了火。   “那那那、我换个别的送,”他伸手去够桌上的盒子,想把耳钉拿回来,“我再去买……”   “不用了。”   许竟眼疾手快地抢先碰到盒子,随后放缓动作,悠哉悠哉地将其揣进外套口袋里。   “还挺好看的,留着吧,没准哪天有什么机会,角色需要,我会考虑打耳洞的。”   宋争赶忙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随即听见许竟说:“下不为例。”   也没管对方的意思是别再花钱了,还是别再送用不上的东西,他信誓旦旦地答应道:“嗯!”   欺负完宋争,许竟的心情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吃完饭,侍者送来账单,对宋争说:“刚才和您一起的那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后面加的菜,需要您再付一下款。”   “行。”   宋争掏出手机付了钱,牵起许竟离开用餐区。   外面一走一过都是披着浴袍或泳衣的人,他们两个穿戴整齐地站在其中,真是违和极了。   宋争将许竟拉到一处偏僻的阴凉地,许竟倒也没反抗,跟着走过去停住脚步,才说:“又做什么?”   说着话,他觉得脖子上贴着阻隔贴的地方有点发痒,就抬手用力抹了抹,随即准备把它撕下来。   宋争却说:“别撕。”   “为什么?”许竟警惕地捂着腺体,不自觉往后推了几步。   “因为我现在还在生气,”宋争又怂又不甘心道,“你先别撕掉了,免得受影响。”   前有隐瞒实情的心理压力,后有欺负宋争的趣味,许竟光忙着“脑力工作”,倒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经他这么一提醒,才猛然反应过来。   怪不得刚才餐厅里总有股烟味。   许竟原本还想不通呢,这么高档的vip区域,怎么会允许客人在餐台吸烟,后来被连珠炮似地追问,一紧张,他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原来是宋争身上散出来的信息素。   追溯这股味道爆发的具体时刻,好像是……在宋争看到徐彦宽,走过来的时候。   许竟抿着嘴唇,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原来这人粗暴地给他贴上阻隔贴,不光是为了在徐彦宽面前宣示主权,更多的还是怕情绪不稳定,信息素失控,对他造成影响。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许竟隐藏好表情,摆出一脸的好奇。   许竟的语气非常柔和,宋争却从中听出了“你有什么资格生气”的意思。   小狗尾巴耷拉了一秒钟,很快又怒冲冲地扬了起来。   像是给自己打气加油了一番,宋争沉默几秒,随后一五一十道:“我明白,不续约的事情你必须当面和徐彦宽解决,也相信你不会和人乱搞,我生气……是气你明明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却不理我。”   许竟一时失语,半晌好笑道:“相信我不会和人乱搞,你还急巴巴地赶过来,就差把‘捉奸’两个字印成横幅拉在头顶了。”   “我没有!”宋争局促道,“我信任你,但也想印证自己的信任嘛!这两件事儿是不冲突的。再说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去了酒店,都会有反应的好不好,我着急赶过来,当然是希望看到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结果,而不是笃定你已经做了什么。你还怪我,你不知道我来的路上有多忐忑,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许竟很是无奈:“是温泉度假村酒店,不是酒店,这两个区别很大的好吗?”   宋争不服:“我一看到就疯了,哪顾得上抠字眼啊,再说来了以后不是回过味儿了吗,要不然我早闹了。”   许竟挑了挑眉:“哟,想怎么闹,说来让我听听。”   宋争一噎:“那你别管,有本事你真和别人去一次酒店,就能见识到我会怎么闹了。”   说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赶紧拽住许竟,闷声道:“不许那么干,我、我用嘴放屁,你别当真。”   “恶心。”   许竟没打算跟他计较,浅浅骂完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宋争偏头去看阻隔贴周围发红的皮肤,决定速战速决,说:“总之,以后你不许看完消息不回复我。”   许竟试图和他讲理:“可是那时候我在和人家说话啊,不管是谁,基本礼貌得有吧,我又不是故意不理你,过后会回复的。”   “不行,你要是实在忙,我能理解,但当时看见了就必须回复。”宋争振振有词,“这无关礼貌,而是在不在乎的问题,这么跟你说吧,要是你给我发消息,就算我正站在我爸面前挨大嘴巴子,我也得让他歇会儿胳膊,等我回复完再打,没得商量。”   听着他用最硬气的语调描述最怂包的情景,许竟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好,好,我知道了,”许竟故意逗他,“下次有事的时候一定不看手机。”   “你!”   宋争气不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打败”许竟,干脆凶巴巴地压步上前,企图用alpha的生理优势收拾对方。   当然,他知道许竟现在贴着阻隔贴呢,而且上次的临时标记已经完全消失了,如果对其释放信息素,许竟能感受到的只有纯粹的侵犯,而不是那种因为交合所产生的吸引,以及alpha跟omega之间有着分明阶层区别的亲密压制。   所以他也就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舍得真的释放信息素来欺负许竟。   许竟自然感受得到alpha的“手下留情”,于是做出让步。   “可我们并非情侣关系,宋争,你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吗?”   他一向如此,用看似更进一步的质问去表达示弱。   人往往正是因为在乎,才会执着于追求答案。   言语或动作上的步步紧逼,恰巧说明情感上愿意示弱,因为想要得到更深的发展。   说白了,倘若不在乎,许竟大可一笑了之,不理会宋争的无理要求。   可他选择揪住这个要求发问,实际就是在表达让步,默许宋争的逻辑成立。   质问的本质并不是逼迫,而是再追究清楚一些,他们的感情就可以更进一层的意思。   “我知道,”宋争渐渐收干净自己的信息素,将手按在那枚阻隔贴上,轻轻揉了几下,再缓慢地撕掉它,“所以这不是要求,而是请求。”   离开云景度假村,宋争驱车送许竟回家。   车后座放着他给许竟买的橙花,到了许竟家楼下,他小心翼翼地问:“把花拿上去吧,本来今天打算要约你,我特意给你买的。”   许竟没有推脱,扭过身子,大方地拾起花束抱在怀里:“好啊,刚好家里的蔫了,需要换了。”   “我最近都没什么安排,”宋争趁热打铁,“乔梓铭的事儿告一段落,不用理会他了,你呢,什么时候有空和我约会?不作秀给任何人看,真真正正的那种约会,就像……我们在南城那几天。”   许竟想了一会儿,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暂时没什么准确的安排,但也不好说,有可能会出去试镜,找一找机会,电影宣发期过后,怎么也得有个接档的工作吧。”   “如果我想帮忙呢,你会乐意吗?”   宋争掰着手指数算。   “下一部戏肯定没那么快筹备好,而且拍什么、有没有资金,我现在也还不确定,不过秦淏他家下半年要做一个挺大的综艺节目,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搭个路。”   “不用了。”   许竟知道他没有恶意,所以只是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想把重心放在拍戏上,找不到工作机会也没关系,毕竟两部戏的间隔时间也不能太短,容易影响我对角色的把控。”   宋争表示认同:“好吧,那我帮你留意着,看看导演圈子里有没有待开机状态、正在招募演员的戏。”   “嗯。”   介绍工作机会这种事儿说来轻巧,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真正想要实施,却也没那么容易。   许竟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立马驳了宋争的好意。   不过他也怕宋争上来那股认真劲儿,当即就没完没了地去给别人制造麻烦,于是转移话题道:“以前怎么没发现,高冷的小宋导居然是个恋爱脑。”   “谁小了,”宋争表情一顿,“不是,谁恋爱脑了!”   许竟眼里净是笑意:“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开始琢磨着把我往下一部戏里放了,完全不考虑角色贴合与否,你还不是恋爱脑?”   宋争像被拎住尾巴跑不了的耗子,又羞又恼:“就那么一说!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如果真不合适,我肯定不会硬让你演的啊!”   “哦,知道了。”许竟若无其事地打开车门,探出一只脚,“属烧烤架的呀,动不动就窜火星子,脾气真爆,还没答应你呢,就敢这样甩脸子、发脾气,以后我哪有好日子过了。”   这波纯属恶人先告状。   可奈何宋争偏偏是个没出息的,见人要走,他赶紧探着身子拉住许竟,也顾不上计较是对方出言先臊他,他才会嚷嚷的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嗓门大,”他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儿,“下次不敢了,你别往心里去。”   --------------------   真怂啊(亲妈的唾弃) 第51章 首映   宋争盘算得是挺好,想着利用电影制片的这段时间,好好追一追许竟。   但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原定还有一个多月才会开始的路演行程,因为“专线”送审提早出了结果,正好能赶上宣发团队联系过的一个商业酒会的日期,于是生生被改成了半个月后就要开始。   制片组疯狂加班,所有演员也轮番被抓到录音棚里进行补录配音,许竟作为主演,工作量自然比其他人都多。   仅有的约会机会只剩接送许竟上下班,尽管这样,宋争仍会抽时间跑花店,隔三差五给许竟买一束新鲜的花,偶尔几次工作结束得早,再带许竟去吃顿蒸汽海鲜。   不是多么轰动,平凡而忙碌的生活,他竟然从中咂出了许多甜味。   转眼来到了路演行程开始的日子。   第一站肯定是在首都。   这小半个月,后期组和演员们忙得脚打后脑勺,宋争跟秦淏也没闲着,一个负责场地合作洽谈,一个负责宣发。   首映当日的座位安排大致是这样的:主创团队分别持有数量不等的邀请亲友中后排最佳视效落座的观影名额,再靠后的位置留给一些媒体平台代表记者以及网络自媒体运营人,具体谁坐在哪里就没有准确的位置规定了,全凭先来后到。   总之,首映是不对公开放的,来参与的唯一渠道只有接到邀请。   首映当日,摄制组安排了两个机位,全程对着观影席录像,为通映期间同步的线上宣传做素材准备。   主创团队都坐在第一排,宋争和许竟自然是挨着的。所有受邀观影的人陆续到齐,大屏幕亮起,开始播放带着审批号码的固定片头,放映室的灯光随之被逐一关闭,昏暗中,宋争牵住许竟的手,指尖不住在他无名指的底根处轻轻摩擦。   那里被戴上了一枚戒指,铂金圈体,外层嵌着一排货真价实的密钻。   相同的位置,宋争手上也有一枚戒指,材质一样,款式略有差别——他的这枚圈体比许竟的宽一些,而且上面相对来说素了很多,只有中央镶嵌着一颗稍大一点的钻石。   这是宋争特意为今天及以后一系列需要和许竟共同出入公众场合而准备的婚戒。   买之前他没告诉许竟,擅自作主选了这么正式、精致的款式。   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他知道如果提前和许竟商量,许竟一定不会同意花大价钱买这种定制的婚戒,而是随便选一对看起来差不多的敷衍了事,也许戴完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根本不会重视。   当然,世上所有事情几乎都是利弊相依的,宋争这样先斩后奏,确实让所谓的“婚戒”得到了许竟的重视,但同时,他也“成功”又把许竟给惹生气了。   屏幕里已经进入正片了,夸张的风声和汽车鸣笛声传出来,许竟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宋争,同时压低嗓音说:“松手,别逼我在外人面前不给你好脸色。”   宋争不仅不怕,还变本加厉地把头也靠了过去,贴在许竟脖子侧边:“你是我老婆,无论什么场合、给我任何脸色,我都有话说的,怎么着也能圆回来。”   许竟被气笑了:“行,那我现在走,你圆吧。”   “别呀,”宋争死死拽着他,“我知道错了,以后买什么都和你商量,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乱花钱了。”   嚣张与怂包的切换,只在瞬间。   许竟冷哼一声,说:“说了多少次也没用,还不是照样我行我素,不想听你放屁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你花的钱、你的行为、连同你整个人,和我都没有关系。”   一听这话,宋争急了,另一只手也攀上来,八爪鱼触手似地吸附住许竟的胳膊。   他连连哄道:“有关系,有关系,就和你有关系,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不生气了,好吗,我发誓不会了,以后但凡和你有关的花费,都必定经过你的‘审批’,再犯一次自作主张的毛病,就让我拍一部扑一部,这辈子翻不了身。”   对于一个导演来说,这种程度绝对算得上是毒誓了。   许竟的脸色稍有缓和,宋争见状又说:“定制的不能退货,这回只能先这样了,别太有负担,你就这么想……演戏要用最好的道具,才能呈现出最真的效果嘛。”   “不计较了还不够,”许竟板着脸,“你还要管我怎么想?”   宋争赖皮赖脸地笑:“没有,我这不是劝劝你么。”   秦淏坐在宋争的另一边,也是紧挨着的位置,虽然不能完全听清楚两人的交谈内容,但通过余光瞥见他们的表情,以及大致感受到的语气,他也能推断出聊天的方向。   他最见不得宋争这种腻腻歪歪的德行,闻声嫌弃地撇过头,回身看向后面,目光飘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二、三排的座位是空着的,秦淏的视线在第四排来回扫射,最终锁定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早在秦淏刚转过来的时候,宋寒就看见他了,这会儿对上眼神,便冲他微微一笑。   明明是正中预设目标,秦淏仍不由自主地愣了几秒,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随即对着宋寒回以灿烂的笑容。   放映还在继续,画面里的许竟跌在碎成无数片的黄沙背景之中。   而荧幕外的许竟已经放弃挣扎了,任由宋争牵着手,被他像只兴奋的大型犬一样用毛烘烘的脑袋反复蹭着耳边与脖颈。   掌心一阵接一阵的发黏,许竟实在难受,轻轻叹了口气,妥协道:“戒指的事儿回去再说,我不走,你可以放手了吗,热乎乎的都是汗,脏死了。”   “好的,老婆。”   宋争立马松开力道,翻转方向,抓着许竟的手腕,用自己的衣角给他擦去手心的湿热。   许竟抽回胳膊,不理会宋争的耍宝举动,将注意力放回到大屏上。   电影播放到他和厉自宇躺在沙地里看着夜空对话的片段,他盯着画面若有所思,半晌侧过身子去看坐在不远处的厉自宇。   厉自宇戴着一副框架很大的墨镜,再配上棒球帽和微低着头的姿势,脸都差不多被挡干净了。   饶是如此,许竟仍能从这张脸为数不多露出来的部分品出浓浓的不悦。   “他等下不会一直这样吧,”转回身子,许竟勾勾手指示意宋争附耳过来,“因为主演身份的问题吗,事前你和副导演有没有跟他做过沟通?”   宋争顺着他扬下巴的方向看去,途经冯思源,还笑着跟对方点头示意,末了收回视线,说:“沟通过了,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淏跟他说好综艺节目的事儿了,还额外附送一部网剧的内送男二号,他已经答应会全程配合《虚镜》的所有宣发活动了。”   内送虽然也属于走后门,但至少比资本指挥来得含金量高。   毕竟后者属于有钱就行,区别只在于多或少,数额到位了,什么样的人都能被塞进去。而前者更偏向于人情关系,且必须建立在被“推荐”者确实有起码的演技和业务能力的基础上,怎么说也不能差得太过分。   对于厉自宇这种靠金主砸钱吃饭、并且已经领会过个中辛酸的小明星,能暂时脱离“屈辱”,用其他渠道拿到角色,说实话算是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那他怎么还那副表情,看着状态不大对劲啊。”   许竟忍不住又朝厉自宇所在的位置瞥了几眼。   宋争摸摸鼻子,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在以钱为度量单位的关系里计较感情多少,应该是特别可笑又可悲的行为吧。”   他说得非常委婉,估摸着许竟大概可以听懂。   许竟也确实听懂了,回头将中间几排座位上的面孔粗略看过一遍,说道:“张总没来。”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嗯。”宋争说,“如果是工作上的困难,你我本着专业的态度,不计较那么多有的没的,至少能帮就帮,可惜……感情这种事儿,只能靠他自己消化了。”   厉自宇不开心的原因很好猜,无非就是他想让张盛来参加首映会,张盛不来。   正如宋争所言,他的要求,其实已经超出被包养的小情人能提的范围了,张盛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仔细分析的话,这件事情,双方都没有错。厉自宇想邀请付费让他上大荧幕的金主爸爸一起验收花钱的成果,而张盛作为日理万机的公司老总,不愿意抽时间出席一个于公于私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的场面,在他的立场,如此观念也站得住脚。   唯一不妥的,也许就是厉自宇不该对包养他的男人产生爱意。   许竟小幅度摇了摇头,评价道:“何苦这么想不开。”   一扯跟“包养”有关的事情,宋争似乎就很容易联想到许竟身上,不知道又代入了什么,他不太开心地说了句:“不管关系的性质如何,人会产生感情都是正常的吧,这是生物的本能。”   许竟知道,这是他开始在心里莫名较劲的征兆,便不再搭话了,生怕又把这小祖宗惹得福尔摩斯上身,揪出更多包养“生意”的破绽。   碰巧秦淏听见跟厉自宇有关的这几句,凑过来想要加入话题,他们之间的氛围刚要往微妙的感觉上发展,就被及时打断了。   “不止,”秦淏说,“张盛好像有新宠了。前几天有个活动,他身边带着一个生面孔的omega,两人举止挺亲密的,是不是他家公司的、甚至是不是艺人还都不知道,但我看清楚了,肯定不是厉自宇。”   --------------------   身残志坚地用最大号字体码了一章,谢谢你们还在,非常想念,啵啵! 第52章 提问   此言一出,宋争和许竟瞬时都感到非常惊讶。   许竟先回过神来:“包养这种事儿和长情的做法普遍很难共存,张总会有新欢,也是可以料想的,我只是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   宋争还在咂嘴:“啧啧……可不是么,这才一个多月,就算他和那个omega刚见面就天雷地火,能带到公众活动上,俩人肯定也天雷地火过好几次了,至少好处、条件什么的有过大致的口头约定了,这些都需要时间吧,也就是说,差不多电影拍摄刚结束,甚至还没结束,俩人就勾搭上了。”   他一个刚刚得知此事的旁观者都能推算明白的事情,厉自宇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难怪会是那种状态。   宋争和许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将后脑勺靠回座椅背上,不再多说什么了。   首映会上播放的片子不是最终版本,并且省去了片尾曲和花絮、演职人员表滚动的时间。   电影播放完毕,主创团队纷纷起身,面向观众席站成一排。   最先说话的是秦淏:“好了,本场首映会的观影环节就到这里了,后续,我们会根据商讨得出的最佳时长以及点映路演时观众们的反应来综合考量,可能会剪辑掉某些片段,对正片部分做出微调,总之,今天各位看的版本是最全的,稍后欢迎媒体朋友们畅所欲言。那么现在,请我们的主创团队和大家说几句。”   他将手持话筒递给宋争,宋争接到手里却不说话,而是直接给了身边的许竟。   正、副两位导演,一个开场,一个总结,合情合理。于是许竟自然地拿过话筒,说:“大家好,我是电影《虚镜》的主演许竟。”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听起来好像在讲绕口令。这是我入行以来演的第一个男主角,对于我来说,不仅是机会和挑战,更像是一次考试。可以向各位保证的是,答题的过程,我的态度绝对是认真的,每一个场景、调度,每一句台词,我都是拼尽全力的,现在到了交卷的时候,希望能让大家满意,也希望各位会给我一个合格、甚至更好的成绩吧。”   话筒继续向后传递,经过几个配角,到达厉自宇手中。   刚才趁着站起来走到前面的几步路功夫,厉自宇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着装和表情。   他将墨镜反过来戴在脖子后面,提起精神,一扫阴霾,摆出之前那种阳光开朗的形象,笑着说:“大家好,我是演员厉自宇,在电影《虚镜》中饰演主人公的高中同学。”   除了宋争,团队几人基本都和大家打过招呼了,就连冯思源都像模像样地讲了两句。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   秦淏对此早有准备,提前安排了熟络的媒体,让他们当众提问一些预先沟通好的问题。   记者们纷纷示意,秦淏用眼睛扫过前面几排的人,摊开手,掌心向上做出“请”的姿势,点了其中一个人。   那人站起来,游走在附近的工作人员立马送上带有电影名和制作公司logo的话筒。   “在探讨这部影片之前,我想代表绝大多数观众,问宋导和许竟老师一个问题。”他说,“请问,你们结婚的事情是真的吗,还是为了这部电影搞出的炒作手段呢?对于此事的猜测,网上众说纷纭,传得沸沸扬扬,您二位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可不可以和大家说一说,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呢?”   他话音落下,不仅所有媒体工作者都聚精会神地盯住宋争和许竟,就连站在一排的冯思源和厉自宇,还有其他配角也都忍不住探着头朝这边看。   当事几人丝毫不慌。秦淏看向观众席的宋寒,没有说话,宋争则牵起许竟的手,准备应对提问。   早在环节开始之初,就有工作人员给一会儿可能被提问的“主力军”都配好了手持话筒。宋争明明也有,却非要就着许竟手里的那只,开口说道:“怎么没正面说过,当初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很正面啊,结婚证不是拍给你们看了么,谁敢拿法律开玩笑?”   他的语气并不严肃,轻松中透着一丝无奈的感觉。观众席传来稀疏几声低笑,很快,大家便将注意力都转向他和许竟手上那两枚打眼就能看出来是配对的戒指。   钻石在灯光的照映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宋争继续说:“货真价实,都带回去见完父母了,你们看过哪个炒作的这么舍得下血本,把身家都搭进去?”   许竟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用满是宠溺的眼神看着宋争,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这就够了。   如此解释和反应,基本算是非常明确地回应了这段婚姻的真假。   刚才说话的记者坐下,交还了话筒。随即,在秦淏的手势指引下,工作人员立马走到另一边的座位前。   站起来的是个中年男性alpha,穿着打扮与整个人的气质看着都跟旁边的那些跑组记者不太一样。紧跟着刚才的话题,他问道:“宋导您好,我是引力传媒的记者钟业。听说这部电影曾经换过两次男主角,请问,更换主演的决定和您的情感生活与婚姻状态是否有所关联呢?”   这个叫钟业的记者神色严峻,张嘴就是咄咄逼人的字眼,惹的许竟不由得侧头去看宋争与秦淏。   见秦淏微微一笑,他才放心地转回脑袋,重新将目光投放到观众席。   刚才只是一瞬间的慌乱,其实冷静想想,许竟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钟业大概也是秦淏安排好的人,而这些内容,肯定提前沟通过了。   秦淏和宋争这招属于先发制人,让“友军”将敏感话题分别以不同的态度抛出来,他们再当众处理回应,如此一来,就掌握了主动权,既避免了操控舆论风向的嫌疑,又不会出现首映典礼顺利进行到某一时刻大伙突然被刁难的情况。   另外,顺带还可以在沟通好的那几家媒体身上赚人情——能够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提出备受关注的话题,对那些媒体平台来说,也是出风头、获得流量的好机会。   宋争放下许竟的手腕,不过没有松开,依然牵着他,用另一只手里的话筒,以同样正式的语调说:“钟记者,你好。我知道,你提出的疑问同样可以代表很多人的想法,在这里,我就统一回复一下吧。是的,《虚镜》这部电影前后两次更换主演,都与我本人的情感生活有关,但跟我和许竟结婚的事儿没有必然联系。”   观众席一片哗然,很多人开始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着,那些手里拿着相机的记者都在对准荧幕底下不停猛拍,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首映会上的全部流程都会被记录下来,再交给所有合作媒体,在各个平台面向大众普遍地公开发布。虽然这样,出席现场的记者与媒体人仍有震惊的理由,毕竟他们与主创团队的交流是实时的,可以比其他人先一步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而且,好多事情当场去看和在屏幕里看,绝对是有质的差别。   等大家稍微平静了一些,宋争继续说:“这部电影的第一任主演是我的前男友,当时我俩因为感情不合分手,那种状态实在不适合再整天凑在一起工作,本着对电影负责的想法,我们干脆就换掉了主演,从头来过。”   他最终还是给芮深留了几分颜面,没有戳破对方既不要脸又不负责的行为。   像是怕大家追问,他故意笑着说道:“过去的事儿不提了,老婆就在旁边呢,大家多少给我留点活路。”   当着现任的面儿聊前任,这种有意思的场面可不多见,记者们哄笑,多半都在拾热闹。   宋争也有意以此缓和氛围,便顿了顿,由着他们议论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第二次换主演,是因为在拍摄的过程中,我跟副导演一致认为,许竟和厉自宇的形象、感觉等各方面都比对方更贴合彼此原有的角色,经过商议,也征求过他们两人的意见,最终决定角色对调,来保证电影的完成度。”   他并没有着重说明跟许竟产生感情和更换主演这两件事谁在前、谁在后,秦淏适时插话,以玩笑的口吻将“战火”转移到厉自宇身上:“所涉人员刚好都在台上,各位不信的话,尽可以取证。”   不少人调转方向,企图用镜头放大厉自宇的情绪状态。   厉自宇脸上的表情让人找不出破绽,伸手拨弄调整几下帽檐,他露出一口大白牙,说:“不用挨主演的累,还能拿主演的片酬,这种好事,欢迎业内各位导演们再来找我。”   这番话让记者们都愣了,紧接着,他又说:“开个玩笑啦!我虽然年轻,但也是有追求的,不只是拍电影这件事儿,我觉得,参与到任何事情之中,让整体呈现出最棒的结果,意义和成就感都一定是大过一个人独美的。”   秦淏附和道:“在角色塑造上,许老师和小宇老师是平等的,大家共同的目标都是让这部电影效果更好,我们是一群为了一起做成一件事情的人,过程中经历调整,都是正常且在所难免的。”   “趁此机会,我正好也有话要对各位媒体朋友和所有支持我的粉丝朋友们说,”厉自宇点点头,神情如常,自信且略带骄傲,“不要误会宋导和秦副导的苦心,请相信我们的用意,肯定我们的努力,客观公正地为我们的成果打分数。” 第53章 铂金   经过前面这两轮电影成品本身之外话题,各家媒体仿佛都有种够本了、认为今天来值了的感觉。   秦淏安排的记者不多,剩下的就让他们自行发挥。又有几个记者站起来,分别提问了和电影内容相关的话题,主创团队一一作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淏便准备最后再叫几人提问,就结束这个环节。   一名记者站起来,先是盯着宋争和秦淏看了几眼,随即环视四周,似乎带着为难,但又迫于上级给的任务,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他字语犀利,直截了当地问道:“宋导,您被多家权威媒体评为最有潜力的新生代青年导演之一,但您的上一部作品反响并不是很好,没记错的话,那也是您从学校毕业、脱离导师帮助后首次独立拍摄制作的成果,请问,您是否觉得《虚镜》这部电影可以让您‘一雪前耻’,其中的信心和根据又是从何而来,方便与我们分享一下吗?”   此言一出,观众席瞬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看宋争会怎么回应。   宋争脸色有些发僵,与他紧挨着的秦淏神情也差不多,不过先宋争一步反应过来。   秦淏一边用眼睛描绘提问那人的长相,试图将其刻画在脑子里,以备过后究查身份,一边琢磨着,如果宋争还不说话,自己该如何开口去缓解局面。   宋争还保持着目光朝前的姿势,望向观众席,但眼神已经飘忽了,并不只是盯着发问那个记者。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看谁,大脑短暂地停止思考,像极了一台老旧的机器,还能转动,却没有任何功能,只剩嗡嗡作响。   秦淏举起手持话筒,正准备打圆场,就在这时,许竟突然出声道:“作为宋导的老婆,我想,我应该有资格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整场提问下来,许竟几乎没有主动说过任何话,现在这么做,肯定是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就算解决不了,至少能缓和一番。而经过近一段时间的接触,秦淏也能判断出他是一个沉稳严谨的人,知道没有几分把握,他不可能贸然开口,便放下话筒,交给他去处理。   听见许竟的声音,宋争才从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被召回来。他扭过头呆呆地看了许竟一眼,许竟则是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两枚戒指轻轻碰撞,许竟面不改色,柔声说:“回答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些有趣的东西。宋导对一种首饰材质情有独钟,各位猜猜看,是什么?”   他并没有给底下太多思考和反应的时间,举起和宋争牵着的手,又说:“当然了,这种事情肯定只有亲密的人才会知道,我的目的是分享,并不是考住各位,所以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提示。”   这就相当于直接改问在座的那些记者,他和宋争手上的婚戒是什么材质的。   难度骤减。   底下众人虽然不知道,但都是有起码生活常识的。   会用作戒指的材质并不多,首先从颜色上就能排除一大半可能。戒指的圈体是银色的,范围几乎被缩到最小——镶嵌着光泽度那么好的钻石,且又是婚戒,不可能使用最便宜的银质。   答案呼之欲出,那个记者说:“铂金?”   许竟点头,放下手,不过依然牵着宋争。   “这种材质的价格不亚于黄金,甚至比黄金更加稀有。”他说,“不少人认为,铂金是低调与实力并存的象征,远观其外表,很容易与银器混淆,但银器打磨得再好,终归也只是表面功夫,这两样东西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正如尼采的名言,是一样的道理。”   闪光的东西不一定是金子,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非常有名的一句话,在场都是靠文化艺术吃饭的人,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掌心传来回握的力道,许竟偏头看去,是宋争坚定的目光。   宋争明显是缓过来了,接着他的话,借由“铂金”一论引回正题,直面回答道:“我不在意能否雪耻,也并不觉得之前的失败是一种耻辱。我的老师现在就坐在台下,当着他的面,我也可以毫不惭愧地说,多少次失败都代表不了什么,全部只是经验积累的机会,只要我不颓废、不放弃,从中获取的东西迟早能帮助到我。”   观众席的人们纷纷左顾右盼,宋争也朝底下看去,目光掠过宋寒,停在与其间隔几座的一个中年男性身上。   那人就是他的老师,圈子里非常有名的大导演,名叫陈文,只在电影学院荣誉挂职,真正像带宋争这样手把手教的学生少之又少。   陈文对着宋争微微颌首,严肃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似乎对他的说辞表示认可。   宋争接连从许竟和陈文那里得到了鼓励,逐渐找回气场,继续说:“至于我的信心和根据,是从身边这些经过数十个日夜、与我并肩作战的演职人员身上得来的,我始终相信,观众具备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不论对参与这个故事的任何人有什么负面意见,都不影响他们分辨这个故事本身是否精彩。就像银与铂金,走近观察,伸出手触碰、了解,是滥竽充数,还是名副其实,一试便知。”   许竟替他补充了几句:“我讲些土话,不怕各位嘲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电影通映,观众的反应会说明一切,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首映会结束,记者都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离场。冯思源有事先走了,另外几个配角算不上核心人员,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参与首映当日延伸出来的商业活动,跟宋争和秦淏打过招呼,他们就也走了。   主创团队剩下的人都坐回第一排稍事休息,只有宋争和秦淏还站着,那个叫钟业的记者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宋导,秦导,合作愉快。”   钟业是个圆滑的人,他对秦、宋两家的关系有所耳闻,也知道,只因合作方是宋争,顾念着情谊,秦淏才会居位副手,从旁全力辅助,而绝不是自己没有能耐独当一面,便刻意在称呼时去掉了“副”这个字眼,只叫“秦导”。   秦淏笑了笑:“钟组长太客气了,能和引力传媒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是我们的荣幸。”   宋争一向不太过心这种事情,不过听两人交谈,也能琢磨明白,钟业和其他记者都不是一个等级的,而是引力传媒的中层管理人员。   老是让秦淏一个人应对这些,他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便跟着说:“钟组长稳重可靠,通过你,我们就能感受到你所代表的引力传媒的形象,今天合作下来,感觉果然不错。回头我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引力传媒一个独家版本的先导片,还请钟组长帮我们的电影多多宣传。”   他临时说出这些,并没和秦淏沟通过,不过问题不大,思路方向都是正确的,而且所提及的事情也完全在他可以做主的范畴之内。   电影正式上架通映之前,引力传媒如果能在网络平台播出独家版本的先导片,流量自然会比其他媒体高出一大截。如今这个时代,流量几乎可以等同于收益,而增加一条独家宣传渠道,对电影制作团队来说也是有益无害的。   这是共利双赢的做法,钟业没理由不同意。   又聊了几句,他也离开了。   宋争对坐着的许竟说:“等我一起走。”   说完,他跟秦淏去到中排座位。   宋寒和陈文已经聊上了。这俩人都和宋争有直接关系,而电影永远是艺术和商业利益的共同体,他们一个是宋氏集团的次级负责人,一个是手握影视资源的大导演,自然有话可说,不会冷场。   “老师,”宋争依次唤道,“哥,你们聊什么呢?”   许竟跟了上来,似乎有话要对宋争说,不过到了他身边,看看几人,却没开口。   “问问陈导下半年的作品计划,看有没有机会投资。”   宋寒直言不讳。   陈文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向许竟,道:“我刚才很刻意地将电影人物与你本人做了联想,但还是很难从故事中跳出来,说明你演得确实不错。原本觉得宋争胡闹,看完片子,我总算能放心一些了。”   他是宋争的老师,的确有立场这么说。   许竟低下头,没有计较旁的,只是谦逊一笑:“很高的评价,谢谢陈导。”   听到陈文没有为难许竟,反而夸赞了他,宋争颇为高兴,跟着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陈文摆摆手,将目光放在秦淏身上,秦淏也开口打招呼道:“陈老师。”   他和宋争是一个班的,但并不是陈文的“关门弟子”,不过陈文毕竟是电影学院的挂职人员,这声“陈老师”,叫得也合情合理。   又说了几句话,陈文也要走了,宋争送他到放映厅的门口,告别之后折身回到宋寒跟前。   秦淏他们已经都坐下了,宋争抱着胳膊,问:“怎么样,哥,看完我这电影,是不是觉得钱没白投?”   宋寒故意摆出惊讶的表情:“不是借的吗,怎么成我投资了。你可想好了,借多少还多少,一家人,我不问你讨利息,但是投资可要按比例给我的,到时候恐怕你就只能剩一点吃饭的钱了。”   讲道理的话,确实是这样。《虚镜》第三次开机,用的几乎全是宋寒拿出来的那一千万,如果按投资比例算,这部电影的绝大部分收益都应该返还给宋寒。   不过,在座几人都知道宋寒是在开玩笑,便“哈哈”笑了几声。其中,秦淏乐得最欢,末了还说:“手下留情啊,寒哥,我上有老下有小,也得吃饭呢,你就别和那二傻子较真了。”   宋争白他一眼:“你哪来的‘小’。”   “豆豆啊,”秦淏理直气壮,“你知道它多能吃吗,一个月得花不少钱呢。”   豆豆是他家的狗,两岁半,性别公,纯种杜宾。   宋家两兄弟都知道豆豆的存在,听他这么说,宋寒笑而不语,宋争则撇撇嘴,将那句说过无数遍的吐槽再次甩给秦淏:“你就欺负小豆子不会说话吧,好好一烈性犬种,让你起了个这么弱鸡的名字,真没人性。”   “哪弱了,”秦淏回以白眼,“多可爱。”   宋争不再搭理他,一屁股坐在宋寒旁边,服软道:“还是算借的吧,放在以前,收益都给家里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我有老婆要养呢,兜里没钱可不行。”   “死小子。”宋寒不痛不痒地骂了他一句,当着许竟的面,他没说得太过分,想了想又问,“不讲亲情,单从一个经商者的角度,我还挺看好你们这部电影的,但是距离通映还有一段时间,变现没那么快,打通关系、多方做宣传都需要费用,你手里的钱还够花吗?”   宋争小鸡啄米般点头:“够呢,够呢。”   “不够就说,”宋寒笑道,“算我投资的。”   许竟坐在另一边,看着他们兄弟俩之间自然又轻松的交谈氛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中流露出羡慕。   没有外人,不再是需要应对公众的情况,宋争一改表面装出来的那种成熟,做鬼脸道:“放心吧,不会给你这个奸商机会的。” 第54章 表达   宋寒一向惯着他,自然不能让话茬掉在地上,便笑着接道:“谨言慎行啊,我可是给咱爸打工的,我是奸商,咱爸是什么?”   许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对话,听到宋家两兄弟调侃他们的父亲,再联想到上次去宋家的时候,见到宋庭聿是何种严肃模样,他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宋寒闻声侧过头看他,他赶忙开口说道:“抱歉,我只是听到你们聊这些,觉得……羡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的笑声很有感染力,情不自禁的,我就跟着一起笑了。”   宋争突然意识到,说不清是凑巧还是刻意,许竟好像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来不及过多猜测,他揽住许竟的肩膀,说:“没事啊,羡慕什么,不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嘛,我的就是你的。”   这话确实有说给宋寒听的成分,但也是带着一定真情实感的。   许竟接收到宋争的好意,对他感激一笑。   宋寒后面还有一堆工作行程,没法参与接下来的饭局等一系列活动,又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便坐上他的专用商务车离开了首映会现场。   摄制组的负责人将秦淏叫走,去沟通确认首映会录像事宜。等他的背影远了,宋争握住许竟的手,想要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又觉得毕竟人家没有明说自己的情况,过多表示可能会有些冒昧唐突,索性就只是轻轻捏了捏许竟的手心。   许竟回以微笑,避而不提刚才的事儿,向前看看,他说:“厉自宇还没有走。”   宋争顺着他的目光也找过去,瞧了一会儿说:“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样子。我去和他说几句话吧,至少今天他没给我掉链子,全程都非常配合,就这么把他放在这儿不理了,也不太好。”   许竟表示认同,不过腕子发力,拉住了宋争:“我去吧。”   “嗯?”   宋争微微一怔。   “他状态那么差,还愿意配合,咱们理应安慰几句,”许竟解释,“但你是alpha,又要考虑导演跟演员之间、已婚alpha和其他omega之间避嫌的问题,有些话从你这儿出去不合适,还是让同为omega的我去说吧。”   他说的这些,宋争没想到,也根本想不到这么全面。   听完许竟的话,宋争点点头,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依赖:“好,那你去吧,顺便以我老婆的身份夸他几句,把他的毛捋顺了。虽然已经说好了会配合,可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你替我确认一下吧,以免出什么幺蛾子。”   不断有工作人员搬着东西,从前排座椅和台子中间的空地走过,厉自宇独自坐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帽檐压得很低,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竟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轻声说:“你还好吗?”   听见动静,厉自宇下意识抬头去看,表情中是不自觉的茫然。见是许竟,他又很快拉下脸,错开视线。   “有什么好不好的。”   他先是嘴硬,沉默半晌,又说:“为什么这么问?”   见此反应,许竟心里哭笑不得。   这小孩还真的是……   说他要强吧,他又不自爱,偏要把下巴搭在别人的灶台上吃饭。   可说他不知廉耻,又好像也不太准确——按照被包养的逻辑,应该觉得金主变心了没多大所谓才对。对方可以换人包养,他自己也可以换个金主,硬要在这种关系里谈感情,多伤钱啊。   可他明显伤心得要死要活,他对张盛付出的感情和精力,根本早就超出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了。   许竟缓缓叹了口气,组织半天语言,才说:“和男朋友吵架了?”   他故意模糊了厉自宇和张盛的关系,也不提看见张盛跟别人一同出入公众场合的事儿。   这么问,一点都不会驳厉自宇的面子,同时也给他留够了回答的空间——如果厉自宇愿意说,就相当于有台阶下,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一句“不关你的事”,结束话题即可,自尊心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出一个屏障,将两人与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隔绝。良久,一直保持着盯住自己脚尖看的厉自宇才微微回神,说:“大概是分开了。”   很微妙。   他用的词语是“分开”,而不是“分手”,以同样模糊的方式回答许竟,基本已经相当于将包养的事情拿到台面上说了。   许竟抿抿嘴唇,想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毕竟到底是不是男朋友,两人都心知肚明,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熟络,不适合讲这种程度的玩笑话。   “没事,你长得好看,”许竟说,“事业也逐渐步上正轨了,会有大把人来追你的,不用愁。”   厉自宇愣了几秒,随即自嘲般笑了笑,并没有接着许竟的话继续说什么。   许竟也感受到了,沉默片刻,兀自换了话题:“一会儿副导演请大家吃饭,你去吗?”   厉自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去吗?”   许竟摇摇头:“我不去,有别的安排了。”   “和宋导一起?”   厉自宇好像总算找到一个机会,可以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似的,故作轻松地问。   许竟偏过脑袋朝着宋争所在的方位看了几眼,才说:“不是,不过和他多少也算有点关系吧。”   对八卦感兴趣,是人类天性中难以抑制的一部分。   听到许竟这么说,厉自宇黯淡的眼神亮了亮,虽然很快就调整如常,但许竟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变化。   于是,许竟主动讲下去:“应该说是情敌么……”   他摸着下巴,故意卖关子,余光瞟着厉自宇的反应。   果然,厉自宇嘴巴微张,惊讶地朝宋争的位置望去,然后又快速掩饰好情绪,静静等待下文。   感觉已经基本掌握场面了,许竟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徐徐道:“也算不上吧。就是一个对宋争死缠烂打的小少爷,他们家和宋家的生意上有点纠缠,之前为了维稳,宋争和他见过几次,最近事情平息了,就没怎么理他,估计是急了,单独约我见面,想在我面前耍耍威风,让我知难而退吧。”   可能是同为omega的缘故,彼此更容易共情,听完这段话,厉自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许竟的感情状态。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许竟会这么说,明摆着是拿准了宋争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根本没怕所谓的“小少爷”,才会云淡风轻地把这些事情拿出来闲聊。   “都已经结婚了,还要处理这种事情,你不嫌烦吗?”厉自宇不禁问,“再说,这不都应该是宋导的‘工作’么,干嘛让你去出面。”   “他还不知道有这茬事儿。”许竟笑着回答。   这回厉自宇是真的很惊讶了,连表情管理都顾不上:“为什么?这种事情……不告诉你的alpha,自己处理,万一吃亏怎么办,对方可不一定也是单枪匹马来的啊!”   此言一出,轮到许竟惊讶了。   根据以往的印象,他认为眼前这个omega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却没想到,厉自宇其实本性不坏,稍微友善几分,就很容易被打动。   “我觉得没什么威胁,应该可以应对,才这样做的。你不知道,宋争咋咋唬唬的,感觉有点苗头不对就开始张牙舞爪的,我懒得告诉他,还不如自己处理来得清净。”   许竟不看厉自宇,也不看宋争,视线松弛,嘴里如果没有动静,模样就仿佛只是在放空。   “放心吧,我也不傻,去之前肯定是要留好后手的。”   厉自宇点点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咱们俩的利益纠葛总归已经结束了,而且说实话,秦副导给我的资源补偿,绝对是要比一个男主角划算的。”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看着他这副嘴硬心软的样子,许竟好笑道。   隐约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厉自宇无所适从地压了压帽檐,半晌才继续说:“我想表达,虽然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印象,但还是不希望你出事儿的。你、你不要多想,就算是个对着一个陌生的omega,我也会这么觉得,我就是……同为omega,操了一份闲心而已,你可别自作多情。”   看着他就差把“老子没有对你示好”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以示澄清的德行,许竟忍俊不禁,连声应道:“是,是,我知道,那就谢谢你的操心了。”   年轻气盛不假,厉自宇却并不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愣头小子,他明白,许竟会过来说这些,就代表宋争也知道了张盛的动向,而且很担心他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心情,进而会波及到他在电影后续宣传相关行程中的表现。   “估计和你说也没什么差别。”   他看着许竟,表现出要结束交谈的意思,主动道:“我刚才在台上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做戏,确实有一小部分心里话。谈好的内容,我都会配合的,工作是工作,生活中的困扰,我自己会尽量调节好,回头麻烦你和宋导转达一下吧,让他别担心。” 第55章 学习   厉自宇本来也是打算坐在这儿调整一下心情,就去找两位导演告别的,现在和许竟说完,就没有必要特意再跑一趟了。   独自又待了几分钟,他便整理好着装,快步走了出去。   许竟回到宋争身边,刚好他们的收尾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秦淏叉着腰,看着几乎搬空的放映厅,长长舒了一口气,说:“走啊,一起吃点东西去。”   “不吃,一会儿有事。”   “我就不去了,副导演……”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秦淏愣了几秒,随即略过宋争直接对许竟发问:“怎么,你也有事儿?”   “嗯。”许竟点点头。   “你俩的事儿不会是同一个事儿吧?”   秦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   “啊?”   宋争不明所以,也扭头看许竟。许竟连忙说:“不是,我和人约了见面聊点事情,刚好卡在这个时间,就不打算吃饭了。”   “我也约了人,虽然不是饭点,但怕来不及,所以也准备结束了再吃。”   宋争跟着解释,似乎是心里有鬼,怕许竟追问约见的对象是谁,所以他也没有问许竟,只说:“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许竟拒绝道,“小常会开车接送我。”   宋争有点失落,想想又说:“那你大概几点结束呢,我带你吃晚饭好不好?”   秦淏咳嗽了一声,插话控诉道:“没人管我死活是吧?寒哥去忙了,源姐也赶场,大家都有事,新戏首映,连顿庆功饭都攒不出来,也太不吉利了吧!”   不会一起吃饭的事情已成定局,宋争也是多少沾点迷信的人,见状赶紧掏出手机,给秦淏发了个大大的红包,以示安抚,随后又包了一份同样金额的发到剧组的工作群里,犒劳大家。   秦淏本来不屑一顾,但转念想到那钱是从宋寒的口袋里掏的,可以直接算是他给的,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几人结伴走出去,小常已在路边等候多时。宋争依依不舍地送着许竟往那个方向走,不死心地又提起刚才的话题:“你一会儿忙完了告诉我呗,我去接你,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看情况吧,”许竟不置可否,只说,“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宋争紧追着想为自己争取更多:“打电话吧。”   “别得寸进尺……”   许竟瞪了他一眼,不过碍于边上还有旁人,就没说更多。   “我走了。”   “嗯,”宋争挥挥手,“记得告诉我啊!”   许竟没吭声,身子一矮,钻进了车里。   等小常发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他才嘀咕道:“啰嗦鬼。”   “啊?许哥,”小常从后视镜看他,“你说啥?”   许竟遮掩道:“没什么。”   小常怀疑不已,又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说:“那你笑啥呢,怪慎得慌的。”   要不是小常这么说,许竟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动态上扬,闻言他立马板起脸:“看路,好好开车。”   “遵命,老板。”   小常也变得神色严肃,不过眼神中仍然透着嬉笑。   半个小时后,小常把许竟送到了老城区一家门铺很小的咖啡店附近。   “是这儿吧,许哥?”小常问。   许竟掏出手机看了看,随即点头道:“应该没错。”   “行。”   小常解开安全带,下车以后,他站在车边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很快回身给许竟开门。   “我给咱们雇的人发的地址也是这里,刚才通电话确认过了,他们到了,”小常朝街对面不远处一指,“车在那儿,放心吧,我在路边看着,发现苗头不对,就立马带他们冲进去!”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许竟看见一辆面包车,门窗紧闭,瞧不清楚里面什么状态,不过应该就是他们提前联系好的安保团队了。   许竟笑笑:“嗯。不用这么紧张,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敢把我怎么着,咱们只是有备无患。”   小常撇撇嘴:“那谁知道了,不要脸的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好了,我进去了,”许竟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在车里等我吧。”   这间咖啡店的招牌比较旧了,上面的字模糊不清,还缺了好几块。走进去,里面的陈设也很复古,窄窄的柜台里就一个店员,不过也不算少了,毕竟屋里拢共只有四、五张小桌子,他一个人完全服务得过来。   店里很空,除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坐着人,其他地方并没有客人。许竟径直走过去坐下,摘掉墨镜,他并没有摆出一贯的笑容,只是淡淡地说:“乔先生?”   从刚才就一直坐在这里的人是乔梓铭,也正是他联系许竟,将其约过来见面的。   许竟是公众人物,网上多得是相关照片,乔梓铭一眼就能看出来,自然不需要再通过询问来确认身份。   他没什么好脸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半晌开口道:“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宋争哥哥。”   开场就听见这种滥俗台词,是许竟没想到的,他忍不住发笑:“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脑回路真的很离谱吗?我是宋争的合法妻子,他爸妈都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立场问我这种问题?”   乔梓铭脸上一白,不过立刻反击道:“少沾沾自喜地拿结婚证说事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明星又能怎样,取悦有钱人的玩意罢了,你拿什么和我的家族背景斗?等你的利用价值消耗殆尽了,宋争哥哥就会一脚把你踢得远远的,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现在趁我还在好好说话,愿意赏你点儿好处,识相一点,赶紧滚吧。”   见面之前,许竟已经大概知道乔梓铭揣着什么目的了,同意过来,只是好奇宋争他们那个阶层的人会如何解决自设的问题。   毕竟如果答应和宋争在一起,这些事情他总要面对,即便没有乔梓铭,还会有别人,提前适应一下,就当练练手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至于太被动。   但乔梓铭显然令他大失所望。   根本称不上“对手”二字,没什么意思。   他双臂环绕,向后缓缓倒去,靠在椅背上,满脸都是看傻子跳舞一般的戏谑。   “你那是什么表情,”乔梓铭怒道,“别给脸不要脸!”   许竟笑意更浓:“嗯,你说完了吗?”   乔梓铭瞪着眼睛:“你什么态度!急个屁啊,赶着投胎去?”   “倒也不至于那么大的事儿,”许竟气定神闲地回答,“就是问问你说完了吗,说完的话,我要走了,宋争还等我吃饭呢。”   听他这么说,乔梓铭眉头紧锁,兀自拿着手机点了几下,半晌才道:“许竟,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宋争哥哥根本都没有把你当回事,只不过利用你的臭名声炒作电影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宋太太了。”   许竟耸耸肩:“炒呗,这事儿经过我同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梓铭被他噎得一愣,不等说什么,听见他又道:“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你打算给我放一段录音,让我听听宋争亲口和你描述怎么利用我的内容,对吗?”   乔梓铭哑口无言,如此反应自然许竟的意料之中,他压根不给乔梓铭说话的机会,接着道:“省省吧。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搞了半天,都不如没断奶的小狗叫唤。乔先生,虽然我对你们这些商业家族不太了解,但能让你这么有底气,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撒泼打滚,你口中的‘乔家’应该经济实力也不容小觑,我实在太好奇了……”   顿了顿,他盯着乔梓铭的眼睛,缓缓道:“我今天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可好像没学到什么啊。不都说商场如战场么,我真是不明白,这狼和狼怎么会生出一头猪来,太不科学了,你说呢?”   乔梓铭从小到大过的都是众星捧月的生活,许竟的嘴巴一向厉害,他见都没见过,哪能招架得住,当场急红了脸。   “你!”   他气得拍桌子,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下文。   许竟在心里摇了摇头,暗道乔梓铭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小垃圾,为了这货花钱准备安保,完全多余了。   想到已经花出去的那份钱,他不禁一阵肉痛,便更下定决心要在乔梓铭身上骂回来。   见乔梓铭手都在发抖,频频看向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他马上会意,冷笑道:“怎么,想泼我?”   乔梓铭被戳中心思,仅剩的几丝犹豫来不及发挥作用,他气急败坏地握住杯口,欲将里面的液体全泼在许竟脸上。   许竟却猛地站起来,眼疾手快地按在咖啡杯上,就势往前一推。   浅棕色的液体撒满乔梓铭的裤面,空气中飘出阵阵焦糖香气。   咖啡是乔梓铭刚来的时候点的,已经不怎么热了,但浇到两腿之间的嫩肉上,冲击还是不小。   乔梓铭眼圈都红了,呆在座位上,丝毫不知如何招架下去,刚才的气势一去不复。   “耳钉不错,挺漂亮的。”   许竟也弄不明白,自己心里这股邪火到底是从哪个节点开始突然旺起来的,明明乔梓铭从头到尾都没有占过上风,可他就是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   于是,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拨了拨乔梓铭的耳垂。   “乔先生养尊处优,想必没怎么打过架吧,我跟你说,泼水、揪头发什么的,都太小儿科了,像那种喜欢戴耳钉的,尤其是别人老公给买的,你得捏着他的耳垂,直接把耳钉拽下来,研究一下人家用什么本事勾引有妇之夫,多带劲啊。”   --------------------   别管了,今天是泼妇小许。 第56章 摸头   遇到任何事情,乔梓铭只会“发号施令”,让家里帮他去解决,头一回碰上这么直接的地痞手段,他吓得不轻,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除了不停地发抖,什么也做不了。   但颐指气使的性子又不容许他怂得太彻底,于是他咬着牙,颤声道:“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乔家不会放过你的!”   许竟轻蔑一笑:“你搞错重点了,宝贝,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你根本不值得让我动手做任何事情。你就庆幸宋争对你没什么兴趣吧,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这么有闲心,坐在这儿给你讲故事,逗你玩。”   说完,他收回压在乔梓铭肩膀上的手,直起身欲离开这里,却突然发现,宋争正目瞪口呆地站在咖啡店一进门的吧台附近,无比错愕地看着他们这边。   乔梓铭原本一惊一乍地等着许竟接下来的动作,好准备着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见他愣住,便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宋争的脸赫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乔梓铭来不及多想,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飞奔而去:“宋争哥哥!”   宋争非常自然地闪身一避,没管乔梓铭反应如何,目光仍然锁定在许竟脸上。   许竟抓起桌上的餐布,擦掉指尖溅到的咖啡滴,随即也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   宋争收回表情中的震惊,问道。   许竟冲他笑:“能有什么事。”   “他用咖啡泼我!”乔梓铭还以为宋争在问他,赶忙蹭过来,带着哭腔告状,“宋争哥哥,你要替我报仇……”   躲着他,宋争迎住许竟,将其护在身后,鄙夷道:“你惹我老婆不痛快,还让我替你出头?脑子没事儿吧?”   “你!你们!”   智商再不够用,这会儿也该明白了,乔梓铭恼羞成度,咬牙切齿道:“你们耍我!”   许竟站上前与宋争并肩,抢先开口:“是你自作多情,怨不得别人。”   “我跟你们没完!”乔梓铭叫喊着。   宋争冷着脸,说:“确实没完。之前为什么搭理你,你心里也应该有数,用那些下流手段威胁宋家的事儿,我们还没和你算呢,乔梓铭,回去告诉你爸,懂事一点的话,就把你拴好了,别再放出来发疯乱咬,否则后果自负。”   撂下狠话,他牵着许竟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店。   小常等在门口,想把许竟接回车里,但宋争不松手,越过他一路拽着许竟到自己开过来那辆车,拉开副驾驶的门,推着许竟的肩背,把人塞了进去,自己则钻进驾驶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这些,宋争又有点发愣了,呆呆地看向许竟。   “你想说什么?”   许竟轻轻挠了挠额角,故作淡定道。   “没什么……”宋争也揉揉鼻子,“就是,觉得你刚才好厉害啊。”   许竟不知道怎么接,便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争作回忆状,半晌答道:“在你说狼和狼生出一头猪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将自己推倒咖啡杯、泼了乔梓铭一身,还扬言要把人家耳垂拽出豁口的德行看了个满眼。   想到这儿,许竟尴尬不已,找补道:“我就吓唬吓唬他,没想真的怎么样。”   宋争表情里缓过来不少:“真怎么样也没事,我就是……没料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原本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些有钱人家的跋扈少爷,”许竟神色恢复如常,“哪知道他这么招人烦,没忍住,才多说了几句。”   宋争连连点头:“说得好,就得这样,他这种人就是欠骂。”   空间里有些闷,许竟将自己这侧的车窗按下来一点,随即回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呃,我……”   宋争语塞。   “你之前说约了人,就是乔梓铭?”   许竟继续发问。   真不公平。   宋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偷偷在方向盘底下的空隙间搅弄手指头。   凭什么许竟不想答的话可以直接跳过,到他这儿就不行了,还连珠炮弹似的,一问接一问。   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只得心甘情愿地招架着。   “是他约的我。”宋争解释道,“首映会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电影的官方号还在线上宣传过,乔梓铭会知道也正常。我琢磨着他肯定没憋好屁,怕有什么不好对付的麻烦,就、就雇人跟踪他来着,他跟我约的也是这儿,跟踪他的人给我发了定位,我看他提前这么久到,感觉不太对劲,就过来了……”   他顿了顿,又说:“难怪那孙子没约我首映会结束立马见面,原来是要先见你,烦死人了。还好你没被欺负,不然我真的会当场暴走,揍得他亲妈都不认识。”   许竟摇摇头,对他口中这个极其不成熟的处事方案不予评价。   说话间,他们看到一辆商务奔驰停在咖啡店门口,司机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匆匆忙忙地走进去,很快,乔梓铭被接了出来,眼圈红红的,应该是在里面哭过了。   等那辆车开走,许竟扭头去看宋争,对上他紧皱的眉头,问:“你在想什么?”   宋争如实道:“这是乔嘉轩的工作配车,看来,乔梓铭已经把我之前糊弄敷衍他的事儿和家里说了,至少和他大哥说了。”   乔家和宋家有个相似之处:集团生意的副手都是家族的长子。宋家是宋寒,乔家是乔梓铭的大哥乔嘉轩。   “你怎么知道?”许竟随口问了一句。   宋争说:“上次从南城回来,我爸发话,让我哥还和乔家的人继续保持着例常的那种生意场面的往来,有一次他应酬,结束的时候司机那边出了点急事,我刚好在附近,就去接他,正巧看到了乔嘉轩,还被拉去打了招呼。”   说完这几句,两人经过短暂一阵沉默,许竟兜里传来电话震动的声音,掏出一看,是小常打来的。   他翻转屏幕给宋争指了指,然后挂断,同时打开车门。   “哎!”   宋争想要伸手去拉他,后半句还没说完,许竟便感应到了似的:“我去和小常说一声,让他先走。”   “哦,行!”   吃到定心丸,宋争立马灿烂一笑,点头应道。   不到两分钟,许竟就回来了,然后宋争便眼看着小常开车走了,跟着离去的还有停在他们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   想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宋争不免惊讶:“你还摇了人?”   “什么摇人,”许竟好笑道,“我又不是真的来打架的。小常不放心,一直在我耳边叨叨,我也觉得确实不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就雇了一队安保,结果来了才知道,乔小少爷那么弱,钱真是白花了,可把我心疼坏了。”   宋争傻笑两声:“嘿嘿,没事,我给你报销!”   许竟瞪了他一眼:“哪是报不报销的事儿,这钱不管你花还是我花,不都是白瞎了吗!”   “是,是,”宋争点头,“还不都是咱家的钱,老婆放心,这笔账,我肯定要从乔梓铭身上讨回来的。”   许竟撇着嘴摆摆手:“拉倒吧,讨什么,我可不想再看见他那张蠢脸了。”   说着,他突然反应过味儿来:“别乱叫,谁是你老婆,怎么就一家了。”   “你啊,”宋争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己说的,‘作为宋导的老婆’,还有,咱俩是一家的事儿,全网都知道了好不好。刚才你不是还帮我说话了嘛,怎么这么快就不承认了。”   许竟不满:“你也知道我是为了帮你说话啊,当着大家的面,我当然得那么说了,难不成还能说‘作为和宋导签合同假结婚的协议老婆’吗?”   一从首映会现场出来,许竟就把婚戒摘掉,放回盒子里了。   宋争的那只还在手上,随方向盘转动,在阳光底下变换着角度闪光。   “我当然知道啦,”宋争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没有继续跟许竟掰扯称呼的事情,“谢谢你帮我说话,真心的。”   见他准备发动车子,许竟便向后仰靠,后背完全贴住副驾驶的座椅,接着伸手拉过安全带,为自己系好。   “你想吃什么?”宋争问。   省了乔梓铭这档子事儿,时间还早,吃午饭正好。   许竟还若有所思地盯着咖啡厅的方向,似乎没听见这句问话,直到宋争伸手碰了碰他,他才回神:“啊?”   “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宋争说,“人都走了,你琢磨什么呢?”   许竟收回视线:“总觉得心里发慌。你说……乔梓铭原本约你见面,打算说什么?还有他今天先约我,紧挨着又约你,这一套操作下来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又想得到什么结果,我想不通。”   车子缓缓驶出一段距离,宋争右手换挡,顺势在许竟头顶摸了两把,接着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想不通就别想了,没听过那句话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再说了,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对了,我还没说你呢,他约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这事儿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才会发生的,你怎么能跳过我,自己闷头解决呢!”   相同意思的话,许竟刚在厉自宇那刚听过一遍,这会儿不免有些不耐烦,但他心里也清楚人家更占理,便避重就轻道:“和你很熟吗,别摸我的头。” 第57章 做饭   离开老城区,回到繁华地带的路程不短,宋争也就没着急再问许竟,而是让他放低座椅靠背,休息一会儿。   宋争没怎么来过老城区这边,出去全靠导航,车内安静了好半天,一直走到差不多能认得一点的路段,他才调小了导航声音,和许竟说:“其实,今天会被问到那些问题,我都提前做过‘功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场还是突然哑巴了一样,脑子也不转了,还好有你,不然我又得被他们写小报。”   许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心不在焉道:“没什么,我不开口,副导演也会帮你打圆场的。”   “那不一样。”宋争认真地说,“他站出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你没有义务对我那么好,你愿意帮我,我真的很感激。”   许竟偏头看了宋争一眼,又继续将视线转回窗外。他没有理会那些关于感激的话语,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没有谁对谁好就是理所应当的。”   红灯亮起,车子停在一处不大不小的路口,宋争踩着刹车,略带诧异地扭头去看许竟,但没得到回应。   许竟并未以劝告或说教的姿态去跟宋争灌输这个道理,他语气平淡如水,如果再加上闭眼的动作,就仿佛只是一句梦呓。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宋争却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   记住归记住,会有怎样的理解、又具体能理解多少,就不好说了。   沉默片刻,宋争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很喜欢铂金?”   要说喜欢,也是从那次给许竟买项链以后才开始喜欢的,他实在不知道许竟是瞎蒙的还是真的看出来了,所以忍不住问。   “猜的。”许竟说,“觉得这种东西和你很像。”   “和我很像?”   黄灯闪烁三次之后,宋争缓缓松开踩着刹车的脚。   许竟点点头:“嗯。如果将整个影视市场比作售卖柜台,你就是一串铂金材质的首饰,远远看着和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拿起来掂一掂,又会感觉到明显手感差距。因为昂贵,且看起来不夸张华丽,所以总会有很多不识货的人觉得不好、不值价,但你并不会因此自降身价,或给自己镀上浮夸的涂层,去吸引只注重外表、不看内在的人。”   人在短时间内感动到极点,其实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宋争紧握着方向盘,鼻腔里止不住地阵阵发酸,想说的话一句接一句涌到嘴边,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心里很明白,家人和朋友支持他,多是身份与立场使然。坚持自己的审美与理念,拒绝迎合市场的做法真的对吗?就连他自己也怀疑过,不止一次。   从来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对他说,他没错,甚至坚定地和他站在同一边,夸奖他,鼓励他继续这样下去。   任何东西都会有受众的,只是多与少的问题。这一点,现在终于不只是他自己相信与坚持了。   用力吞咽了好几遍,才把那些酸涩的感觉堵回去,经过一次非常漫长的深呼吸,宋争说:“不想吃饭了,想吃你。”   许竟一愣,随即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和我耍流氓?找揍是吧!”   “哎呀,开车呢!”宋争用灿烂的笑脸掩过刚才那阵情绪,“就想表达一下对你的喜欢嘛,别打别打,我错了。”   车子开进市中心,话题又回到了“吃什么”上面。   应付完首映会,许竟觉得自己当日的精力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了,如果在外面吃饭,免不得会被人看见,就还要管理表情什么的,他疲惫于此,就说:“去我家吃吧。”   宋争闻言兴奋地直起身子,在车座上颠了两下,活像支被点燃的窜天猴,好几次脑袋都差点蹭到车顶板。   “好呀!”   许竟懒得理会他的返祖行为,自顾自道:“家里冰箱空了,先去趟市场吧。一会儿我不想下车,需要买什么,我告诉你,你再带点自己喜欢吃的,只要不太复杂,我应该都会做。”   话到了宋争耳朵里,自动转换为“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贤惠的老婆都能满足”,于是给他美得屁颠屁颠的,当即满口答应。   他们去了许竟家附近的菜市场,按照列出来的单子,宋争买了两盒新鲜的牛里脊,还有香菇、油菜、土豆、彩椒等等,走之前,他路过一家买海鲜的摊子,想了想,又买了一网兜活碰乱跳的海虾。   回到车上,他把手里的袋子都放到后座底下,许竟听见袋子里传来扑腾声,便问:“你买鱼了?”   “不是,”宋争坐进驾驶位,“买了点虾。”   许竟轻轻皱了皱眉:“我准备给你做黑椒牛柳的,你还要吃虾么,不能这么吃,蛋白超标了。”   宋争挠挠头:“啊……不是,我想着你喜欢吃,就买了,这顿不吃也没关系,可以放在冰箱冻起来。”   “哦,好吧。”   担忧顷刻消失,许竟不自觉抿嘴笑了笑,直至表情恢复成自然放松的状态,他都未曾意识到这件事。   进了屋,许竟让宋争把东西都撂在厨房的台子上,然后推着他去卫生间洗手,准备趁此机会跑到卧室换件舒服一点的衣服。   宋争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进了卫生间,还在为能一窥老婆家里的私密空间而暗自窃喜呢。   门被从外面关上,他不甚在意地转过身往里走,越过洗漱台,先打量起卫生间里的环境。   马桶是智能的,刷得干干净净,厕所垃圾桶也一尘不染。   估计许竟有每天更换垃圾袋的习惯。   再往里面是洗澡的地方,一边是淋浴,一边是长宽够躺下两个成年人的浴缸,旁边放着一瓶精油沐浴露和一瓶全是英文的东西,八九不离十是用来洗头发的,另一边有两个大小不一的香薰蜡烛,还有几颗没拆封的泡澡球。   嗯,许竟很喜欢泡澡。   宋争得出结论。   看来以后需要买个大大的浴缸。   好想拿起来闻闻,看哪个东西和许竟身上平时的味道是一样的。   念头在宋争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被他狠狠摇头甩了出去。   不行,太变态了!   打住!   他赶紧调转方向,面冲洗漱台,拧开水龙头,边洗手边打量旁边的储物格。   一共有两层,靠上那层放着一瓶温和型的卸妆油,旁边是电动牙刷和牙膏,靠下那层放着一些基础的护肤品,宋争凑近看了看,几乎都是保湿的。   他也不懂这玩意,纯粹只是好奇,所以眼神没多在它们身上停留。洗完手,他从洗衣机上放着的一包抽纸状的东西里,扯出厚厚一张,胡乱擦了擦,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出了卫生间,许竟已经换好宽松舒服的t恤和运动裤,正拿着围裙往自己身上套。   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将围裙挂在脖子上,不系后面的带子,着急地从餐桌上抽了一张纸,递给宋争:“别甩,擦一擦。”   “啊?”宋争懵懵地接过来,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哦,我手上没水,放心吧,已经擦干了。”   “你用什么擦的?”   不会是用我的毛巾吧?   后半句许竟没问出口,但表情里分明写着。   宋争会意,解释道:“就、你放在洗衣机上的那包纸巾。”   “啊?”许竟也懵了。   宋争继续说:“什么牌子的,还怪厚实的,真不错。”   这回许竟明白了,扶额道:“大哥,那是我的洗脸巾。”   宋争不解:“洗脸巾是什么?洗脸不是用毛巾吗,那你的毛巾干什么用?”   三言两语跟他解释不明白,许竟干脆忽略,问:“擦完呢,你放哪儿了?”   宋争更疑惑了:“扔了呀,不然呢?”   败家老爷们。   许竟长长吐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   仔细想想,不扔也没有别的处理方式,难不成让他像自己一样节俭,擦完脸挂起来擦手,最后再擦擦盥洗台?   莫名脑补出宋争这么做的画面,许竟飞快打了个冷颤。   快拉倒吧,现在就计较这些个,和过日子有什么区别……   “没事了,”许竟转身,“我做饭去。”   “我也去,给你打下手!”   宋争撸起袖子跟了过去,结果看着一灶台的食材,立马感到抓瞎。   “呃,我应该干点啥呢?”   许竟手里拆着牛里脊的包装盒,眼睛用余光瞥他,半晌好笑道:“你剥虾吧。剥五、六个就行了,剩下的装进袋子冻起来。”   “好嘞!”宋争赶快行动。   “保鲜袋子在你手边第二个抽屉里,还有,别忘了去虾线啊。”   许竟拿小盆子接了水,把牛里脊条都泡进去。   宋争“嗯嗯”地点头,留出六只个头比较大的虾,又把剩下的装好放进冰箱冷冻层,紧接着,躲到许竟背后,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掏出手机点出查询页面,输入了一串文字。   「如何去虾线?」   “刀在哪?”   快速扫过最顶端的回答,他揣起手机,自信满满地回到许竟身边,准备给大虾开背。   许竟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宋争,取出一把菜刀和一把水果刀,将后者递给他,说:“你拿这个吧。”   两分钟之后,许竟手里这盘彩椒片还没切完,宋争那边便传出“嗷呜”一声惨叫。   “手、手!老婆,我划到手了!”   --------------------   恋爱前的男人:今天就是这排肋骨全部断掉,吭一声都算我娘炮。   恋爱后:老婆!手手破了! 第58章 笨蛋   许竟无语至极,撂下菜刀,正准备冲洗双手,然后去拿医药箱,给宋争找创可贴,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在洗碗池边搭着的小抹布上简单擦了几下,他走到客厅,掏出医药箱,招呼宋争:“笨蛋,过来。”   宋争传递火炬一般举着自己的手,跑到许竟身边坐下,把流血的指尖递过去。   许竟拿出一根碘伏棉签,掰开后给他擦去血珠,再贴上创可贴。   “这就好了?”宋争砸砸嘴。   “不然呢,”许竟毫不留情地赏给他一个白眼,“带你去医院缝几针?”   宋争“嘁”了一声。   许竟收拾好医药箱,又说:“你这个伤啊,幸亏处理得快,否则……”   “否则什么?”   “就痊愈了。”   许竟笑着闪身躲开,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宋争追上前:“好啊你!”   他作势要捏许竟的腰,结果被人预判到动作,一眼瞪了回去。   手受伤了,也没法指使他再干什么,许竟想了想,就说:“你在一边老实呆着吧,别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宋争撅着嘴退到一旁,半晌说:“老婆,我怎么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疼呢……”   废话,当然疼了。   许竟憋着笑,看向那盘切好的彩椒块,很快转移视线,若无其事道:“心理作用吧,忍着,一会儿就好了。”   开始炒菜之前,许竟就把大米淘好放进电饭煲了。他做了一道黑椒牛柳,一道香菇、虾仁碎炒油菜,还给自己蒸了一个小土豆。   饭菜端上桌,宋争立马感觉口水要不听话地流出来了。   “哇……好香啊,”他殷勤地抢着摆碗筷,坐下后又指着许竟面前的小土豆问,“我怎么没有这个?”   “你吃米饭,自己去盛。”   许竟说着,慢条斯理地把土豆皮剥掉,再用勺子碾成小块。   “哦!”宋争恍然大悟,“这是你的主食?”   许竟点点头。   “米饭的热量太高了,我们这些艺人,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口的,土豆是优质碳水,不加调味料的蒸土豆完全可以替代主食,小小一个,没什么负担,稍微运动一下就代谢掉了。”   宋争也跟着点头,末了评价道:“真辛苦啊。”   “没什么,选择当艺人,挣比普通人多出好几倍的工资,就要有所取舍,”许竟笑了笑,挖起一小块土豆泥,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人嘛,不能既要又要还要。”   宋争吃饭属于鬼子进村型,整个一大扫荡,许竟只吃了几口牛柳,一点虾仁和油菜,剩下的全让他消灭了。   吃完饭,他撸起袖子,主动承包了刷碗的“工作”。许竟也乐得自在,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零卡的气泡水,倒了一半在杯子里,剩下的连瓶带盖递给宋争。   收拾干净,两人坐在沙发上,宋争满足地仰躺着,感叹道:“我也太幸福了吧!”   “嗯?”   许竟划了两下手机,没听清他说什么。   “以前我总不理解,我爸成天在家对着这些柴米油盐美滋滋的干什么,”宋争摸摸肚子,“现在可算明白了,他妈的吃老婆做的饭也太开心了吧!”   “没出息。”   发现不管怎么反驳,这家伙还是我行我素,就差把“老婆”俩字纹舌头上了,许竟干脆不理了,无语地评价了一句。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爽了好半天,宋争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我想发微博,行吗?”   屏幕上是一张许竟系着围裙炒菜的背影。许竟探头看了看,点头说:“发吧。”   “我还想发朋友圈。”   宋争又说。   “发一个就行了,”许竟不同意,“别嘚瑟起来没完。”   宋争点头如啄米:“嗯嗯,那我发朋友圈!”   听到这个选择结果,许竟有点惊讶。   他原本以为宋争会决定发微博,巩固公众视野里的感情形象,不过转念一想就通了——照片放在朋友圈更能秀恩爱,道理和之前发“床照”是一样的。   相册底下还有一排小小的预览图,许竟眼尖,看到背影照片后面还有一张给刚才那顿饭“开光”的照片,便指着它随口问道:“这张准备发到哪儿?”   宋争脸皮一热,捂住屏幕:“不、不发,这张自己留作纪念。”   许竟无可奈何地扭过头,不再看他的手机,随即听见他小声补充道:“嗯……不发动态,但是会给秦淏发一下啦。”   说着,他见许竟没有反应,就找到和秦淏聊天的对话框,把图片发了过去,后面还配上一个笑容非常得意的小狗表情包。   秦淏是个多聪明的人啊,哪会不明白,照片里的背景和餐具都不是宋争家的,宋争自己也不会做饭,很明显,这混蛋少爷是要骑在他脖颈上硬扒开嘴巴喂狗粮。   屏幕里反复显示了几次“正在输入中”,最后回过来一个字。   [ 滚!]   宋争捂着肚子嘎嘎乐,却又不敢太放肆,努力收着声音,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调成了震动模式。   但这幅画面还是吵到了许竟的眼睛,而且,沙发是一体的,一头晃悠,另一头也跟着颤抖,许竟坐在他旁边,被颠得直反胃,便下逐客令道:“饭也吃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待一会儿嘛,”宋争死皮赖脸道,“刚吃饱,上来困劲儿了,现在开车多不安全呀。”   可恶,最怕这种带着几分有理的臭不要脸了。   许竟叹气,默认了宋争的话,掏出手机准备安安静静地坐着刷会微博。   宋争却越发得寸进尺,居然一歪身子,枕着他的腿面躺了下来。   “啧!”   许竟立即表示不满。   “靠一下嘛,”宋争蹭着脑袋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别那么小气。”   许竟扬手要揍他,吓得他赶紧眯眼,却始终梗着脖子不肯起来。   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地朝人家脸上盖巴掌,许竟简直被他的无赖打败了,半晌只得气鼓鼓地拿起手机,装作看不见他。   宋争等了一会儿,见没事了,便笑嘻嘻地睁开眼,色胆包天地打量起许竟来。   许竟太瘦了,就算从下往上这样的角度看,也还是棱角分明。   沿着下巴往后,宋争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喉结处,再一点点地转道朝腺体附近“进攻”。   嗯?!   宋争猛然发现,许竟没有贴阻隔贴。   头脑一热,他忍不住抬手抱住许竟的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尼古丁燃烧的气息蔓延开来,omega却没有任何被催动的迹象。   “再没完没了地耍流氓,我可真扇你了。”   冷冷的话音从头顶传来。   ok,fine,这家伙什么时候打的抑制剂。   宋争秒怂:“错了,错了。”   许竟“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犯困是真的,消停躺了几分钟,宋争就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美好的独处时间,他舍不得睡过去,但也没打算一直枕着许竟的腿,怕万一扛不住瞌睡虫的攻击,把人家腿枕麻了。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往下躺了躺,脑袋从许竟身上滑落,靠住沙发的皮面。   空气中的烟味还没散净,宋争转身改为侧卧,悄悄拉住许竟的衣角,耸着鼻子嗅了嗅。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闻到许竟的信息素了。   那股荔枝汽水的味道不知从何时起住进他的身体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但又没那么坚固,会随着时间消退,仿佛……如果不及时补充,待其全部消失,他的心就会空出来一块,又疼又痒。   “你是不是有一瓶红茶味的香水?”   宋争心猿意马地扯话题道。   许竟短暂将眼神从手机上挪开,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移回去,继续划动屏幕:“嗯,怎么了?”   “没事。”   问出那句话时,宋争根本没想好下文,所以只能摇了摇头。   燥热的感觉在体内乱窜,短短几分钟,他对许竟的信息素渴望疯长,难受地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好几遍,他听见许竟说:“你煎肉饼呢,一会儿翻一面的,能不能老实待着。”   “我想……”   手指不听话地向上摸索,他用胳膊缠住许竟的腰。   “标记你。老婆,我想标记你。”   宋争重复道。   大概是打了抑制剂的缘故,许竟很冷静,嫌弃又好笑地推远他,说:“alpha也会发-情,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   宋争被臊得不轻,哼哼唧唧地扭过去,拿后脑勺对着许竟。   “什么破老婆,标记都不给的。”   他小声发着牢骚,故意将音量掌握在许竟刚好能听清楚的范围之内。   许竟勾勾嘴角,心里又有了坏主意,玩味道:“有话好好说,别嘟嘟囔囔的。要不,你求求我?没准我就同意了呢。”   宋争眼里“唰”地放了光,一骨碌爬起来:“真的?”   “不知道,”许竟把手机放在一边,“试试?”   “试试就试试!”   宋争翻身跨坐,两只手臂抵住沙发靠背,把许竟圈在怀里。   “让我咬一口吧,老婆,求求你了。”   “不行哦,老公。”许竟淡淡笑着,“需要提醒你吗,目前为止,这场婚姻仍然只是一个‘工作’,标记并不在合同范围内。” 第59章 酒会   妈的,萎了。   宋争神色骤变,表情中肉眼可见失去了光彩。   他从许竟身上灰溜溜地滚下来,瘪着嘴说:“你可真够坏的……”   许竟却不依不饶:“而且我说宋导,你不觉得你给的实在是太少了吗?一部戏的主角,换我人前人后给你当老婆,还被标记了一次,不公平,这条件真的不对等。”   很好,更萎了。   “临时标记而已!”宋争不服气,“除了那次是意外,其他不都已经谈好了吗,哪有不对等。”   许竟义正词严:“就是标记的问题啊,临时的又怎么了,难道就可以不算了吗?我可从来没被人标记过,白白让你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你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算个锤子!”   宋争本来抱着胳膊准备“大干一架”,却突然捕捉到许竟话里的关键词。   他瞬时傻眼了:“等等,你说什么?从来没被人标记过?”   起立!唧唧起立!   许竟抿着嘴笑,眼睛却不看宋争。   宋争“飞”到他面前,用手扳着他的脸颊:“你再说一遍!真的假的?”   “爱信不信。”   许竟挣脱,躲到沙发的另一头。   宋争继续追着问:“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从来没被人标记过?临时的也没有?像话吗,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没有,”许竟扒远他的脑袋,“都跟你说了,爱信不信。”   很快,宋争不再纠结真与假的事情了,改为不停地问为什么。许竟也不说,就让他自己琢磨,然后趁着他想破脑袋整个人都入迷的状态,直接把他推出了门外。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还是正常的发短信、打电话,只不过一提及标记相关的事情,许竟就缄口不言,可把宋争给难受死了,一颗心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的,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捱着。   其实只要许竟说了,他就会相信,只是怎么也想不通对方如何做到和那么多人有过包养关系,却一次也没被标记。   也许是怕被宋争纠缠,打那之后,许竟就没同意过和宋争单独出来了。   再见面就到了酒会当天。   酒会是商业性质的,主要目的是聚集一些经商家族的青年才俊,给大家提供互相交流的环境,制造商业合作的机会。   简单来说,看起来都是商界精英的往来,和娱乐圈关系不大,但实际上鱼龙混杂,只要稍微有些身份说法,什么样的人都能去。   具体谁跟谁会碰撞出何种火花,就看个人交际能力了,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宋寒作为宋氏集团的半个主理人,自然是要出席的,而宋争虽然不是什么非常有名气的导演,但同样是宋家的儿子,背靠着宋氏集团,来参与酒会,也合情合理。   秦淏更不用说了,家里背景也不简单,何况他还是电影方谈合作的主力。   刚开始和许竟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许竟推脱过几次,但没说原因,后来拗不过宋争,只能同意。   来都来了,面子肯定是要做足的——当天,许竟穿了一身高定礼服,宋争也打扮得人模狗样,定制的西装领带搞了全套,婚戒一戴,两人还真有种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的感觉。   秦淏比他们先去的,一到场就跟在宋寒身边,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看到宋争和许竟走过来,宋寒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等他们到了跟前,说:“还挺般配。”   “哥。”宋争喊人。   许竟也跟着开口:“宋总。”   宋寒挑挑眉,对这个称呼感到疑惑:“吵架了?”   许竟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我已经答应您父母,到期和宋争离婚了,现在还跟着叫‘哥’,恐怕意义不大,而且也有点不合适吧。”   宋争不乐意听这些话,从路过的侍者手里拿了两支香槟,塞到许竟手里:“陪我转转。”   快步离开宋寒身边,他立马虎着脸问许竟:“你干嘛和我哥说那些?”   “不是事实吗?”许竟反问。   宋争被噎得直皱眉头,半晌也没再说出什么。   开场就莫名其妙的不顺,接下来更不顺。   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宋争和许竟遇到了两个对他们而言的“不速之客”。   徐彦宽和芮深。   更可怕的是,这俩人还挽着胳膊。   青天白日的,真他妈见鬼了。   宋争揉揉眼睛,确认所见无误,不禁道:“他们两个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静观其变吧。”   虽然早有预料今天会碰到不少熟人,但许竟还是很诧异,而且更多的是觉得蹊跷。   迎面走过来,徐彦宽先开口:“好久不见啊,小许,最近怎么样?”   许竟从容道:“我挺好的,谢谢宽哥挂念”   徐彦宽点点头,转向宋争:“宋导,又见面了,看来你我缘分不浅啊。”   宋争已经在心里将这姓徐的千刀万剐了,面上还得保持微笑:“可不是么,徐总。”   简单寒暄几句,徐彦宽拉着芮深的手,说:“这是我男朋友,应该都认识,就不过多介绍了。”   呵,当然认识,认识得透透的。   这俩人混到一起去了,绝对他妈的是要搞事情。   宋争防备地将许竟拉到身边,轻轻压了他半步,忽略芮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徐彦宽。   不料,芮深一改上次在机场的跋扈德行,仿佛没看到面前两人,娇滴滴地扯了扯徐彦宽的衣袖。   指着宴会厅一侧的糕点席,他说:“亲爱的,咱们去那边吧。”   “好。”徐彦宽柔声应道,随后转向面前二人,“失陪。”   说完,他们就走了。   宋争紧紧握着许竟的手,等对方走远,才沉声道:“今天你全程跟着我,半步也别离开。”   “怎么了?”许竟不解。   “我了解芮深,在他那里,目的大于一切情感,”宋争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四周,“且不说他和徐彦宽不可能对彼此来真的,就算有真,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搅和到一起,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绝对为了做些什么,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谈恋爱。”   许竟听明白了:“要做什么,无非也就是对着你我呗,更大可能是对我。”   “嗯,”宋争拉着他往回走,“所以你千万别离开我的视线,必要的时候,一定得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酒会后半段,许竟乖乖跟在宋争身边,寸步不离,陪着一起聊了好几个商业大佬,看宋争和秦淏与之谈笑风生,口头约定不同方向的合作。   接近尾声,他凑到宋争耳边:“我想去洗手间。”   宋争刚加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闻声收回手机:“我陪你。”   两人一起离开宴会厅,找到洗手间的位置。进去前,宋争特意确认过里面没有什么危险,才放心让许竟去上厕所,自己则站在门口等待。   没多一会儿,芮深出现在走廊尽头,步履缓慢,悠哉悠哉地挪腾过来。   宋争挡在门口,不让他进去,他也不急,只是笑着打量宋争,从头到脚浑身上下看了个遍,才开口道:“干什么,电影拍不下去了也不至于跑这儿看厕所来吧?让开,我要洗手。”   “你等一会儿再洗也死不了,”宋争不客气道,“别逼我动手打omega。”   芮深嗤笑一声:“大庭广众的,我又不会对你们做什么,至于怕成这样吗,宋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没种的东西。”   宋争懒得和芮深多说废话,干脆当他猪叫,瞥开目光,身体仍然如一道铜墙铁壁,挡在洗手间的门口。   许竟上完厕所,洗干净手往外走。宋争的肩背很宽,从他的方向,不会一眼看到芮深,因而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拨弄着宋争的胳膊:“你跟谁说话呢?”   宋争让开过道,许竟这才发现芮深站在面前。   “走吧。”   宋争没打算解释,反手牵住许竟,就欲离开。   “哎,”芮深叫住他们,待与许竟对上目光,他咧嘴笑了笑,表情里尽是单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恶寒,“除了蛇,你还怕什么呀?” 第60章 假山   在沙漠拍戏时屋子里闹蛇的事情历历在目,回想起那些嘶啦吐着信子、直勾勾盯着人的东西,许竟不禁觉得有股寒意“嗖”地从身体里窜出来,像寒冬腊月落水后的衣物,将他从头到脚裹得紧紧实实。   但他并不想表露出太多胆怯,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那可多了,比如……劈腿还恬不知耻要报复别人的omega。”   他回答道。   酒店闹蛇的事情,他怀疑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往跟宋争有关这方面想过。   宋争就不一样了。   今天之前,宋争怀疑的重点一直都是芮深,只不过苦于当时没抓到证据,过后又不好再主动联系对方。   他怕万一不是芮深,再反被人拿捏软肋。   芮深显然对许竟的形容不屑一顾,他轻蔑地笑了笑,没打算多说什么,也不管“洗手”的幌子了,越过面前两人,朝走廊的另一段走去,经过转弯,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许竟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随即脚下一软,整个身子瘫了下去。   宋争赶忙扶住许竟,不自觉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想要安慰他。   可惜并没有任何作用——为了阻断在alpha多的场合会受到影响的可能,出席酒会之前,许竟就已经打过抑制剂了。   见没有效果,宋争也明白了,只好跟着蹲下来,用身体和怀抱去温暖许竟,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抚摸着许竟的后背,希望能起一些作用。   还好,那种不好的回忆所带来的冲击虽然猛烈,但是并不持久,许竟靠着宋争,做了几次深呼吸,便慢慢站起来,神色也恢复如常。   “对不起,”宋争垂着头,“我……”   良久,他也没“我”出什么下文来。   许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儿要怪只能怪芮深精神有病,怪不得宋争。所以,尽管自己现在依然不太舒服,但看到宋争如此自责,他还是微笑着说:“别想太多,干嘛替他道歉,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俩藕断丝连的。”   宋争本来是保持着环抱许竟后背的姿势,闻言手臂向下移动,不轻不重地在许竟屁股上拍了一下:“什么场合,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都气死了。”   “气死怎么办?”许竟捉住他的手臂,“芮深就是吃准了我们没有证据,不能拿他怎么样,才这么得意的,你越生气,就越正中下怀。”   宋争的“社交”任务基本几经完成了,返不返回宴会厅,其实没多大所谓。情况不明,怕回去再生枝节,他就提议:“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吧,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会不会好点呢?”   许竟表示认同,两人便转过身,不回宴会厅了,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出去之后是酒会承办地点的后花园,空间很大,路面设计都是比较宽的那种,两边还有长条形状的、编着一些假藤蔓的摇椅,整体环境会让人觉得非常放松和惬意。   美中不足的是,晚风吹过脖颈耳畔,会有非常明显的凉意。   首都两面沿海,昼夜温差极大,没有办法。   宋争从小在首都长大,深知这点,所以一出来,他就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掉,直接披在许竟身上。   许竟没有拂了这份的好意,知趣地拉好衣服领子,小声道:“谢谢。”   “咳,”宋争挺了挺胸膛,一股骄傲油然而生,“这有什么,照顾自己的omega,不是应该的嘛!”   许竟低着头笑了笑,没有接话。   宋争说完也觉得刚才好像对自己的表现太过于沾沾自喜,像个幼稚的小男孩,便转移话题道:“芮深那边……你不用担心,现在知道是他做的,总好过敌在暗、咱俩在明的处境,对我们反而有利。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   许竟不想在这个时候太较真,给人泼冷水,过多地去和宋争讨论他所说的那些具体要怎么做,实施的过程中又会有什么困难和障碍。   至少在这一刻,宋争做出承诺的出发点是好的,心意也是真的。   而且说实话,他也不愿意如此不解风情,硬要拆穿夹杂在其中的那部分属于成年人的小心思。   沉默着走出一段路,两人离喧闹的晚宴大厅越来越远,安静和寒凉似乎伴随着彼此在他们的周围正比例增长。转过一个小路口,宋争看到不远处有假山和水池,某些夜晚在有遮挡物的条件下对恋人这样那样的画面顿时跑进他脑子里。   他很想拉着许竟把画面一一实现,但许竟偏又不是那种会老实配合的omega。   在心里掂量几番,他想出了办法。   顿住脚步,宋争“不怀好意”道:“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鬼故事……”   才听到“鬼”字,许竟就紧张起来了,身子不由自主往宋争所在的方向靠紧。   很快他反应过来,不悦地退回到原距离:“你快住口。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听过么。”   宋争迎过去,顺势搂住他:“我不,偏要说。从前有个小孩,和哥哥玩捉迷藏,爬到假山上,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脑袋撞在水池底,血流出来染红了整个池子……”   许竟捂住耳朵:“闭嘴,别讲了!”   “后来,那个水池就再也没有蓄过水,假山也废弃了,”宋争不依他,反而搂得更用力,凑近他的耳边继续讲,“每到晚上,有人路过,就会听到假山底下传来说话的声音……”   讲到这儿,他故意捏住嗓子,学恐怖片里那种哀怨又带着几分凄厉的孩童声音:“哥哥,救救我呀,哥哥……”   许竟又急又恼,想逃出宋争用双臂制造的“桎梏”,却又不敢真的离开他半步。   毕竟,宋争是茫茫黑暗中唯一熟悉的、能令他感到安全的活物。   “回去以后,有你受的。”   他咬牙切齿地在宋争腰间拧了一把。   宋争“哎哟”、“哎哟”地叫唤了几声,等他松开手,又忘了疼似的,没走几步,再次悠悠开口,用那种恐怖的语调,拉长声音道:“许……竟……”   许竟被吓得直跺脚:“宋!争!你再嚎一声试试!”   “嘿嘿……不嚎了,不嚎了。”   搂着omega前后左右摸了个遍,宋争心满意足地吃饱了豆腐,放开手臂笑嘻嘻地说道。   两人之间唯一的连接点就只剩掌心了,许竟气得牙根痒痒,特别想远远地甩开宋争的手,奈何又抵挡不了害怕,只能将就牵着。   就在这时,黑暗中,寂静被打破,许竟又听到了气若游丝的呼喊声。   “许竟……”   他被吓得不轻,猛地打了个哆嗦,一只手攀上宋争的胳膊,牢牢将其抓住,另一只手揪住宋争的耳朵,用力一扭:“还说,有完没完了?你非要作死是吧!”   突然被袭击,宋争也吓一跳,末了冤枉道:“我没说啊,老婆,我刚才都没张嘴,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许竟手上力道不减反增,盯着宋争怒道,“难不成真有鬼?”   他现在真的非常生气,气到都顾不上害怕了,就算有鬼飘出来停在面前,估计也得被揍几拳。   很快,宋争的清白得以验证。   就在许竟的眼皮子底下,他看得清清楚楚,宋争的嘴根本没动,可身后分明又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救、救我……许……竟……”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都别孩怕凹,没鬼。   # 新海 第61章 枯草   “你看,真的不是我!”   宋争赶忙为自己正名。   许竟死死攥着他的手,嘴唇都被吓白了:“我知道,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   静寂的环境中,一声呼喊再次传来,比刚才要更微弱。   “许竟……咳……”   “啊!”   许竟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恐惧,尖叫着钻进宋争的怀里,就算已经接触到他的身体了,还是拼了命一样使劲向前靠。   “不怕,不怕,”宋争护住他,随即扯着脖子朝远处骂道:“是谁!少他妈的装神弄鬼,滚出来!”   喊完这句,周围安静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又传来了细碎的动静,似乎是衣料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随即,话音再次响起:“宋导……”   “我靠啊!”这回宋争也被吓到了,不过依然护在许竟身前,把他挡得严严实实,“不会真有鬼吧!”   这句“宋导”出来以后,许竟倒是立马冷静了很多。   宋争开始害怕了,但又觉得在许竟面前不能丢脸,于是硬着头皮道:“老婆,别怕,有我在呢,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都、我全都赶走!”   许竟无语道:“你是不是傻子啊,哪国的鬼这么神通,还能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叫名字不算完,职业也都说出来?”   “啊?哦!还真是……”   宋争跟着许竟的思路走下来,恍然大悟。   接着,意识到自己差点在老婆面前露怯,他有些恼怒,朝着假山的方向骂道:“谁在搞鬼,给你爹滚出来!”   “别叫了,”许竟稳住发抖的手,拨开他,“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假山附近,绕着池边看了一圈,最后在山体附近的地面发现了一团黑影。   隐约像是一个人蜷缩着躺在干枯的草丛里,许竟还想往前,宋争拉住他,抻着脖子试探道:“谁在那儿!”   黑影艰难地动了动,发出声音:“宋导……许、许竟……救救我……”   空气和电子设备都会让声音在传播的过程中受到轻微影响,从而发生不同程度的改变,刚才恐怖的氛围也有一定作用,换到现在的距离,两人终于能够分辨出这个声音的归属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气息被风带着飘了过来,让许竟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池子废弃,这里没有水源,植物都枯萎了,所以空气中的味道不可能属于正在生长中的花。   “厉自宇?”   许竟试探地问。   他对这个味道有印象。   凤尾兰花的香味,厉自宇的信息素。   “嗯……”   被认出来,厉自宇悬着的心终于如释重负,他松了口气,紧接着脑袋脱力一般倒下去,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争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调出手电筒功能。   正要往草丛里照,许竟却猛地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动作。   “怎么了,老婆?”   宋争不解。   他本来就不是细心的人,再加上又是个alpha,天生更大大咧咧,自然想不到太多的问题。   不论是性别还是性格,许竟皆与他恰恰相反。   结合今天的场合、此时此刻周围的环境,以及厉自宇刚才几番呼喊的声音状态,他立马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你别开手电筒,”许竟走过去,脱掉身上披着的宋争的外套,“转过去,不许看。”   “哦……为什么啊?”   宋争照做,同时嘴里发问。   许竟没有回答,自顾自蹲在厉自宇面前。   扭头确认宋争乖乖听话了之后,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借着屏幕散出的微弱灯光,摸索着将外套穿在厉自宇身上,然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出了那片枯草丛。   好在,厉自宇只是没力气了,但神智还算清醒。靠在假山底下,他缓了好一阵,才说:“谢谢……”   他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裤子也凌乱不堪,虽然没坏,但混合了不知道多少种液体,有的都涸住了,要不是被宋争的外套盖着,他身上恐怕根本没法看。   天色更暗了,许竟摸了摸厉自宇红得不正常的脸颊,眉头紧皱:“你被人下药了?”   厉自宇没有点头的力气,只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气音,算是回应。   宋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背对着他们,说:“需要什么东西吗,我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许竟脸色不太好,先是用指尖轻轻在厉自宇的腺体旁边按了几下,然后把手从他的裤腰后侧伸进去虚着一探。   抽出手指,他将指尖沾染的血渍随意抹在厉自宇的衣服布条上,对宋争说:“老公,帮他找个私立的小医院吧,或者有那种私人医生、家庭医生之类的渠道也行,总之要私密性好些的,他现在需要专业的医疗帮助。”   宋争被突如其来的称呼砸懵了,愣愣地回头,却一时没有下一步动作。   许竟以为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避开“强暴”一类的明显字眼,委婉地解释道:“他……可能被迫摄入了不止一种药物,强制发-情会对腺体造成极大的损伤,而且现在药效应该还没过,可是他的体力支撑不住了,再不解决的话,可能会出现心脏骤停这种程度的情况,很危险的。现在,除了给他打抑制剂,我们做不了别的,但自行用抑制剂,后果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最好还是尽快由医生来解决……”   “嗯,嗯,我知道了,”宋争打开手机,找到很久之前去他家给奚扬调理身体那个医生的联系方式,“咱们先把他挪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让医生也过来。”   许竟点点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厉自宇,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说:“去我家吧。”   宋争当然不太乐意,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今天是开车过来的,美美盘算着喝完酒让许竟送他回去,再借着酒劲耍耍流氓什么的,结果撞上厉自宇这么一出,计划全被打乱了。   车钥匙在宴会门童那里,提前去取没什么问题,但带着厉自宇,就非常引人注目了——侵犯他的人或人们,十有八九就是受邀来参加酒会的宾客,如果就这么出去,未免惊动暗处的“敌人”。   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宋争觉得最好谨慎一些,就算不涉及到是否开罪得起,至少能将处理过程中的麻烦降到最低。   许竟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正商量着叫一辆车,然后从花园后侧的矮墙翻出去,突然听到前边传来一阵错乱无章脚步。   “老板,场地那边确认过了,半小时之内没人离开。”   一个人的声音响起,随即,另一个人说话了,应该就是他口中的“老板”。   “他肯定还在这儿,你们几个仔细搜,务必把人找出来!” 第62章 对峙   那伙人没给许竟他们过多反应的时间,很快就找到了假山附近。走在最前面那个人打着高功率的探照手电,往里一扫,便喊道:“老板,找到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拨开队伍走上来。   许竟被手电筒的灯光晃得直眯眼,几乎是他皱起眉毛的同一时间,宋争伸出胳膊,将手掌挡在他的眼前,拦住了强光。   所见并非想象中的画面,中年男人站住脚,疑惑地打量着宋争。   宋争也在看他。   两人好像都觉得彼此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又具体是在哪儿见过。   直到许竟拍了拍宋争的肩膀,让其把手放下,露出自己的脸来,中年男人的注意力得以转移,惊讶道:“许竟?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竟也认出了他,开口道:“当然是陪我先生参加酒会了,李总。”   听到这个称呼,宋争猛然想起了中年男人的身份。   鼎胜集团的新任一把手,李鼎,也是当初在沙漠硬要给许竟身上塞支票的那个人。   宋争查过他,准确地说,是查过所有和许竟有过包养关系的人。   和多数集团企业的命运相似,鼎胜集团也属于家族企业,由李家的老爷子创始并把持董事长一位至今。李鼎的父亲并没有太多经商头脑,个人本身也意愿不明,所以家里对他、连同他的后代都是“放养”状态,之前,集团总裁是李鼎的二叔,这个职位本来“顺理成章”应该其子接任,但李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在大家都以为他只会掏家里的钱花天酒地,这辈子大概就只会如此过活下去的时候,他拿着一笔自立门户赚得的资金,解决了集团的燃眉之急,又主动与鼎胜集团建立了友好收购关系,将自己手里的资源并入家族,一来二去,才渐渐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虽然不想承认,但宋争心里大概有数,鼎胜集团的实力不亚于宋氏集团,甚至更强,想也知道,以李鼎的社会地位,必然不会只是来参加酒会这么简单。   搞不好,他就是这场酒会的主办者之一。   不,一定是这样。   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如此肆无忌惮,在别人的地盘上搞这些脏事。   许竟脑子里也转过这个弯了,所以没有将问题原样抛回去,询问李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李鼎皱了皱眉,身边一个安保穿着打扮的人见状用强光手电往许竟的身后扫去,照到瘫软的厉自宇,喊道:“老板,他在这儿!”   听到这话,李鼎的表情更严肃,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宋争和许竟说:“你们走吧,今天的事,权当没遇上过,懂吗?”   许竟扭头看了看宋争,转回来面无表情道:“那这个omega呢?我们走以后,你会怎么对待他?把他拖回去继续做刚才的事情,还是处理掉他,永绝后患?”   愤怒之余,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挑明认识厉自宇的事儿,想以此一探今天这桩糜祸的原因。   这段时间的感情确实不是白“培养”的,一个眼神,宋争就差不多明白许竟的意思了。   今天这种级别的酒会,厉自宇还不足以拿自己的咖位当入场券,所以,也就基本不存在中途被盯上、或喝多了被捡尸的可能。   定是从一开始,就有人目的明确地将他当作礼物,送到了“桌”上。   会是谁呢?   许竟在心里琢磨着。   难道,是他新找了金主,结果遇人不淑?   李鼎语气不善:“和你们没有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竟,你是聪明人,这点道理不用教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许竟不甘示弱,虚虚朝厉自宇所在的方向指了几下,“他是我朋友,而你我之间有过什么关系,也无须多言了。”   宋争在一旁听着,不太明白,但隐约品出几分威胁。   李鼎愣了数秒,似乎有些被激怒了,但面上更多的是不屑:“你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许竟不说话了,他盯着李鼎的脸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鼎是个大忙人,不至于关注他们拍戏时的鸡毛蒜皮,会知道厉自宇和他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就说明,送厉自宇来的人,肯定和剧组有关。   满足此条件的同时,这个人还得跟厉自宇有直接关联。   十多个穿着安保制服的人堵在外围,黑压压一片,俨然一副得不到李鼎发话就不会放他们走的架势。李鼎也沉默了,几人就这么对峙着,半晌,宋争站出来,将许竟整个拉到身后,完全挡住,说道:“李总,人命关天,多大的过节,也得让人家有命挨到面前,才能再说赔礼的事儿,对不对?”   他用背过去的手轻轻在许竟腰间拍了拍,借着动作暗示对方不要再说任何话了,交给他来处理。   许竟意会,向前伸手,环住宋争胳膊捏了几下,当作回应。   宋争这话给足了李鼎面子,没有戳破他们将厉自宇当成玩物的事实,反而说得像是厉自宇得罪了几位大人物,请李鼎高抬贵手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提到了一个字。   命。   李鼎接收到了宋争发出的“信号”,奈何掂量许久,他还是很难下决心。   “咳……”   厉自宇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昏迷了,但其实似乎一直听着这边的对话。僵持之际,他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你们……放心,今天、的事儿,我……什么都、不会说,是我活该,我自己咳咳……自己清楚。”   “你们”指的应该就是李鼎和送他来的人,以及所有奸-淫盛宴的参与者了。   李鼎有所动摇,不过碍于众多人在旁,他不好说出“凭什么相信你”这种话来。   宋争将手揣进西裤的口袋,鼓捣着悄悄按了几下,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还不等李鼎下令让那些人把手机抢过来,他就接起电话:“怎么了,哥?”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宋争冷冷看了李鼎一眼,语气如常,答道:“没事,里面太吵了,许竟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在花园逛逛,换换空气,马上就回去。”   --------------------   抱一丝抱一丝,久等了!   本来回来就能更的但是61前一天和当天我都被迫扮白雪公主给小朋友办活动来着,累得命都没了大半条……现在又要去上班了,生活好苦。 第63章 生气   刚一开口,宋争就挑明了对面的身份,将宋寒搬出来,意欲堵住李鼎的所有危险念头。   李鼎知道,这通电话不一定真的是宋寒打来的,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宋寒,他也冒不起这个险。   最主要的是,不管电话另一头是谁,宋争都已经说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了,再抓着他们不让走,难免会惊动别人。   那群家伙在屋子里做的事情毕竟还是太不光明了,如果真被撞见,多了证人,恐怕更难收场。   想到此处,李鼎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盯着宋争,与之对视,片刻后转身离去。   安保带队见状挥了挥手,招呼其他人:“走。”   许竟屏住呼吸,直到那伙人的动静完全消失,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才他挡在厉自宇身前,这会儿卸了力,往后仰了仰,与之并肩靠在假山的山体上。   也不知是因为药物作用,心跳得太快,还是什么旁的,厉自宇脸上红扑扑的,喘着粗气问:“我、是你朋友?”   许竟歪头看了他一眼,不免觉得好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嘴硬。   “我的确这么说的,但说了就算吗?”许竟笑笑,给面子道,“是不是的,还不全在你。”   厉自宇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只是嘴角微乎其微地向上挑了挑。   安静休息几分钟,许竟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害怕了。   期间宋争一直站在杂草丛里鼓捣手机,点弄一番之后揣进裤子口袋,转身朝他们走过来,伸手先扶起许竟。   许竟问:“你哥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还赶得这么巧。”   “当然巧了,”宋争的声音有点冷,“因为根本不是他。秦淏问我跑哪儿躲酒去了,叫我赶紧回去呢。”   听着宋争的语气,许竟第一反应是不太舒服,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又莫名感受到一种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的心虚。   他仔细回想,但不得其解,只好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看看厉自宇,再把目光放回宋争身上:“那你要回去吗?我就不回去了吧……”   宋争咬咬后槽牙,抿着嘴沉默了半天,最后从鼻子里叹了口气:“你呀,让我说什么好。”   不等许竟回应,他又继续道:“秦淏也出来了,我给他发了定位,他说把车停到了一处废弃的铁门附近,让咱们找一找,从那里出去。”   “哦。”   许竟看着脚下点点头,将到嘴边的疑惑悉数咽回去。   宋争快速打量厉自宇几眼,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事出有因,你可不许计较。”   “啊?”许竟还没明白,就见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厉自宇捞起来,扛在肩上往外走。   原来是在说这个。   他知道宋争是真心实意地叫他别吃醋,并不是因为那层虚假的夫妻关系,可弄不清楚怎么回事,许竟心里乱得很,于是也顾不上在厉自宇面前作戏,只说:“快走吧。”   心态不同,境遇也会有所改变,越是着急出去,这片花园还越跟着添乱。   逛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大,偏偏要找口出去了,才发现麻烦,怎么走也不见明朗。   好不容易到达了约定地点,宋争把厉自宇塞进后座,随后就自顾自地坐到副驾驶,少见地没有搭理许竟。   许竟也感觉到了,不过没有出声,默默拉开另一侧的车门,钻进后座,扶住了厉自宇的身体。   秦淏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他们,发动车子,漫不经心道:“干什么,脸臭成这样,我来接你还接出错了。”   这话一方面是提醒宋争收一收脾气,另一方面,同时也是把矛头揽到自己身上,让在场的其他人不那么尴尬。   宋争意会,避重就轻道:“嗯。我哥没问吧?”   “问了,”秦淏盯着倒车镜,并不看他,“我拿不准怎么讲,就跟他说可能有点状况,但应该不至于需要他出面处理,一会儿闲下来,我给他打个电话吧。你他妈发什么神经,鬼上身了咋的,那一声‘哥’把我魂儿都叫蒙了……”   秦淏和宋争的生日也就差了几个月,俩人从小一块玩到大,彼此什么德行都见过,一开口,绝对跟任何尊称都沾不上边,再加上有宋寒这层关系在,就更不可能出现谁管谁叫哥的情况了。   “没办法,不那么说,够呛走得了。”   宋争转头看向窗外,语气平复了许多。   许竟这会儿好像觉出什么味儿了,默默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指甲一言不发。   宋争熟练报出许竟家的位置,把人送到,秦淏就走了。   私人医生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将他一起带进屋,许竟搭着手,让宋争把厉自宇放在沙发上。   医生看到厉自宇的情况,没有多问,赶紧打开随身带着的医疗箱,半蹲着在厉自宇身上摆弄起来。   宋争转身踱步到客厅的另一端,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景象,烦躁地吸了吸鼻子。   许竟跟过来:“你怎么了?”   “没事,”宋争继续直视前方,不扭头看他,“想抽烟。”   宋争会这么说,肯定是身上没有,而根据屋子里现在的状况,许竟作为屋主,也不可能离开,去楼下给他买一包烟。   摆明了没有下文的对话,许竟怎么会听不懂。   他也转过脸,和宋争一样,盯着窗外看了片刻,然后才说:“你好像在生我的气,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就想一想。”   宋争保持着手插裤兜的姿势。   “因为李总?”   许竟试探道。   “谁教你答题只写一个‘解’字的?”宋争哼了一声,“是因为他,但具体是什么,好好想想。”   可能是习惯了宋争的百依百顺,突然被这样对待,许竟有点不开心。   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情绪上的转变,他又觉得惊讶。   干嘛这么在意……   他不会真的潜移默化地被宋争影响了吧,随着时间慢慢久了,变得松懈,变得不由自主去相信这段感情,从而喜怒都会因为宋争的言行变动……   许竟扭头去看宋争的侧脸,半晌带着些许不服气,说:“左右不过就是我和李总的事儿呗。”   宋争闻声也扭头,对上他的视线,添了几分愠意:“你和他到底有过什么事儿,我还没查清楚,不用着急遮掩。我只知道,你口中的那些东西,份量绝对没有你想得那么重。   “什么意思?”许竟神色一僵。   “你凭什么认定,说完那些就能够拿捏威胁得住那个姓李的?”   宋争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向前迈了半步,随着情绪越发激动,甚至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烟草味飘到两人中间。   “你觉得自己那么聪明,那么有本事,怎么没看出来他对你也动了灭口的心思?” 第64章 入味   冲动之下,原本打算隐晦表达的意思全都直接挑明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来不及,况且宋争还在气头上,就懒得再废话,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看着他就差把“哥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的样子,许竟叹了口气,默默离开阳台。   其实刚听宋争说完,他就琢磨过味了。   之前,扛住几番试探,他依然是那副安分守己的模样,周远池、李鼎等这些客户,才没有对他再做什么“保险”措施。但仔细想想,对方有那么大的把柄被攥着,怎么能时时安心,他若一直安分还好,能不能不受生命威胁尚且要看人家的意思,现在又跳出来掺合别人的事情……   难怪李鼎要动那样的念头了。   医生对厉自宇施行了一系列的抢救措施,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   临走前,医生给他输了一袋营养液,拜托许竟和宋争看着药袋,空了就及时拔掉滞留针上的输药管。   等输完液,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厉自宇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稳了,但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把人叫起来送回家肯定不现实,而且也不放心,许竟就回卧室拿了两条毯子,一条盖在厉自宇身上,另一条披在自己身上,坐到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准备照看着他,如此将就一宿。   布置好,许竟见宋争板着脸站在旁边,动动嘴正要说话,就听见宋争说:“不早了,你们休息吧,我回去了。”   说罢,他竟然真的想走似地转过身子。   然而脚下的迟疑早已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出卖得一干二净,许竟颇为无奈,连忙给面子地拉住他的袖子:“你也留下吧。”   宋争背对着他,挑挑眉,很快又收好窃喜的表情,冷声道:“我不要,本来就还没消气呢,看着你油盐不进的德行,岂不是更生气。”   “那你别看,”许竟说,“放心,我就在这儿,你去卧室睡吧,免得瞧见我心烦,行吗?就当帮个忙,万一他又烧起来,我一个人可扛不动。”   他恐怕都没意识到,说这话时,自己的语气里带上了数分宠溺。   可以睡老婆卧室哎!   什么生不生气的,通通给我靠边站!   宋争耳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立马不再“挣扎”了。   不过,为了面子,他不能表现️太明显,于是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冷哼道:“敢情把我当苦力了。”   “哪能啊。”   许竟看破不说破,笑着起身,推他去洗手间。   “柜子里有新牙刷,你自己拿,擦脸还拿上次看见那个洗脸巾就行了,要洗澡的话,浴室里的东西你随便用,我刚好有套买大了的睡衣,因为外出工作,过了期限不能退货,你洗完澡可以穿。”   奇怪,明明一句中听的都没有,怎么就被哄好了呢。   宋争晕乎乎地走进去,直到洗手间的门关上,他才后知后觉红了脸。   许竟说,这里面的东西他可以随便用哎!   也就意味着……   太好了!   他手忙脚乱脱掉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不管是否贵重、能不能沾水之类的,随手扔在了洗衣机上面,然后撒丫子狂奔到花洒底下,迅速洗了个澡。   洗澡没用太长时间,但宋争在里面捣捣鼓鼓,半天才出来。   许竟窝在单人沙发上,听见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动静,便仰头去看。   这家伙怎么只围了条浴巾就出来了。   哦,对,衣服还没给他,难不成要他光着出来。   目光扫到微微鼓起的胸肌,在结合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许竟喉间不自觉蠕动了几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妥,赶忙撇开视线,拿起茶几上的家居服,边走边说:“没洗过,你将就穿吧,走的时候直接带着,不用还我……咳咳……”   到宋争面前,一股复杂的香味直冲天灵盖,他忍不住咳嗽,挥着手在面前扇了好几下:“你、你用什么了,怎么这么呛。”   宋争心虚地接过衣服,小声回答道:“没什么啊,就……你的洗发水,你的沐浴露,你的……呃,不知道什么,反正应该是乳液吧,我脸上有点干,就涂了一些……”   “还有。”   许竟皱着眉毛,耸了耸鼻子。   宋争只好继续招供:“你的护发精油。”   许竟买的护发精油是和洗发水成套的,味道差不多,而它们应该也不会和沐浴露过多相斥,毕竟皮肤是裸露在外的,留香时间肯定不比茂密的发丝。   “还有。”   他笃定道。   眼见再闻下去就要破案了,被人拆穿脸上只会更烫得慌,宋争只好坦白:“你的香水。”   “毛病,”许竟忍不住翻白眼,“快睡觉了喷什么香水,还喷那么多,你当熏腊肉呢,都腌入味了,烦不烦人。”   那瓶被宋争当成护肤品的确实是乳液,只不过是身体乳,涂在脸上肯定味儿大,再有他头发的双重味道,加上那瓶伯爵红茶味的香水,更别提从中还叠了薄荷牙膏的冲味儿,他现在整个人堪称行走的“毒气弹”。   许竟被呛得窒息,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人赶紧进屋,借口说自己要洗澡了,把宋争赶走。   宋争哪顾得上多想,美滋滋地进了许竟的卧室。   家居服里夹了一条新的内裤,他掀开浴巾,擦干身上剩余的水分,三两下穿好内裤,接着像条入水泥鳅,“吱溜”钻进被窝。   躺下去,他先是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番身体,再深吸几口气,随后才感受到下半身的“异样”。   内裤的尺码刚好哎。   许竟怎么会知道他穿多大的内裤?   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深思的问题,奈何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又经历了在喜欢的人家里洗澡、还能睡进对方卧室这种事情,宋争脑子里十足亢奋,根本睡不着,抱着被子直打滚,忍不住反复琢磨。   可怎么想也想不通,推导了好几条“路线”,最终得到的答案都是许竟可能也喜欢他。   完蛋,更亢奋了。   侧耳听着外面洗澡的哗啦声停下了,宋争一骨碌翻身下床,慌忙套上许竟给他的那套睡衣,揉乱头发,装成要上厕所的样子,等在门口。   不一会儿,许竟擦着脖子走出来,被杵在眼前的宋争吓了一跳,他说:“干什么?”   “尿尿。”   宋争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回答完,赶紧钻进洗手间。   再出来时,许竟已经窝回单人沙发上了,宋争慢吞吞地走过去,装作不经意似地将毯子一角捏在手里掂了掂,说:“这能行么,别感冒了。”   许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没事儿,我也睡不了多久。”   “哦……”   宋争又往前挪了几步,凑近了,他看见许竟眼底有些发黑,突然想到艺人需要皮肤管理,所以肯定都很少熬夜,就说:“要不你回屋里睡吧,我看着他。”   许竟拒绝了:“不行。他的情况刚稳定下来,你是alpha,看一会儿可能没事,时间长了,信息素难免影响到他。”   “好吧。”   自知许竟说得有道理,宋争摸了摸鼻子,没有再坚持。沉默片刻,他再次开口,转言道:“对了,你怎么知道……就是、我……”   “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内裤?”   宋争红着脖子,一口气问道。   许竟一愣,半晌“噗呲”笑了出来,解释道:“我不知道啊,买的时候商家发错尺码了,我不在家,没法退换,扔了怪可惜的,就留起来了。”   宋争眼珠转了几圈,抓住了重点:“可惜什么?留着干嘛!你还会带别的alpha回家?”   “对啊,”看宋争来劲,许竟更想逗他了,本来想说扔掉太浪费,故改口道说,“年轻力壮的alpha身量不都差不多么,我想着,万一派上用场呢……”   “闭嘴吧,不想听了。”   宋争急了,想用接吻的方式堵住许竟叭叭的小嘴,可是怕这样会情不自禁外露信息素,影响到厉自宇这个病人,转身直接走又太没面子了,他只好使出非常幼稚的一招——伸出手指捏住了许竟的嘴唇。   好软……   不到两秒,许竟就歪过头挣脱了,紧接着一巴掌抽在宋争手臂上。   “啪”的一声,动静还挺大,扰得厉自宇都轻轻翻了翻身。   宋争吃痛,下意识张开嘴要喊叫,却被撑起身子的许竟反手以同种方式捏住了嘴巴。   “呜呜!呜呜呜!”   宋争哼哼着还想表达,被许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末了只好举起双手投降,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了,这才被放过。   许竟又瞪了他一眼,无声补充了几分警告,然后才松手。   宋争揉揉嘴巴,嘟嘟囔囔道:“我揪你只是闹着玩,你怎么真下狠手呢,想谋杀亲夫啊!”   “才哪到哪,就受不住了?”许竟没好气道,“以后真要娶了我,我的脾气可不止这些呢,看你也是不行,不如趁早别盘算了。”   “我行,我可行了,怎么能说你爷们不行呢,挑事儿是不是?”   宋争开始耍赖,歪腰一把环抱住许竟,大有再不顺着他就一晚上不撒手的架势。   对付无赖,最好的招数就是无视。   许竟深谙此道,并且运用自如,当即靠在宋争怀里闭上眼睛,还往肩膀上裹了裹毯子,瞧着像是准备就这么睡了。   再抱下去,身底下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又该闹妖了,宋争只好认输,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退回原位。   直接回屋也太灰头土脸了,他便装模作样地转移话题,指指厉自宇:“哎,你说,是不是他一天没好起来,我就能这么在你家住着?” 第65章 狗粮   许竟侧着脑袋想了会儿,回答道:“确实,也不知道他身体里还有没有药物残留,万一情况反复,我一个人肯定应对不来。”   宋争放低音量,小声念叨:“那我希望他一直别好。”   “损不损呐!”反应过来宋争根本就不是在说正经的,许竟恼羞成怒,一把掐在他的腰间,“闭上臭嘴,积点德吧。”   宋争跳着脚往后躲,呲牙咧嘴的状态下,也不忘了反驳:“不臭,我用你的牙膏刷的,还比平时多刷了好几分钟呢!”   打闹间,一阵铃声传来,宋争顺着声音找到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放在厕所里没拿出来。   电话是宋寒打来的,怕吵到沙发上的两人,宋争就赶紧回了卧室。   “你那边怎么样了,现在人在哪里?”   宋寒问。   听这语气和内容,估计秦淏已经把事情跟他说了个大概。   宋争如实回答:“应该没什么事儿了,我们都在许竟家。”   宋寒又问:“什么人干的,有眉目吗?”   “差不多,”宋争说,“和主办方脱不了干系。”   宋寒淡淡应了一声:“嗯,你做得不错。咱们家人,不随便惹事,但也不怕事,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有宋氏集团给你撑腰。”   道理是这样的,不过,毕竟不是和自己直接有关系的人出事,如果对方需要帮忙则另算,不然的话,他们也不至于主动去追究什么。   两兄弟简单聊了几句,电话那头就换了秦淏,说是要讨论一下电影宣发相关的工作。   宋争对于秦淏会住在他家这件事早已司空见惯,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听见对方“喂”了一声,他就很自然地开口聊起工作:“厉自宇的情况,应该不适合跟着咱们继续跑路演了吧?”   “对,”秦淏说,“我正想跟你说呢。但是现在有个问题,许竟抢了他的男一号在先,又有首映会时他那个状态,网上的流言蜚语已经不少了,如果后面的路演没有他,媒体和粉丝会更觉得咱们排挤他、针对他,网上那群人,不能拿咱们怎么样,还‘收拾’不了许竟了么,你得想想法子解决。”   要搁在平时,宋·甩手掌柜·争绝对懒得管这些,可如今事关许竟,他立马有了积极性。   思索半晌,他说:“最好能在咱们去下一站之前,让厉自宇自己发布一些澄清的内容。”   “是啊,但恐怕很难实现吧,”秦淏说,“没有找到强大的靠山之前,他应该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丑事主动说出去。”   “或许可以换个角度。”   宋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先休息吧,我问问许竟吧,应该有办法。”   虽然宋争平时总是不靠谱,不过处理这点事情的能力,秦淏相信他还是可以有的。   挂断电话,宋争打开房门,看到许竟蜷缩在单人沙发上已经快睡着了,就没有去叫他,准备明天再说。   次日一大早,宋争被尿意唤醒,出来发现许竟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忙活着什么。   凑近了,他才看清,许竟是在包小馄饨。   馅盆有肉沫和虾仁碎,还有很多调味佐料拌在一起,离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许竟听见动静,抬眼一看,说:“醒了,等一会儿吧,厉自宇在厕所。”   宋争回头看看,这才发现沙发已经收拾干净了。   他问:“能自理了?恢复得还挺快……”   许竟手里没停,继续包着馄炖,压低声音道:“脚底下看着还是虚,不过要面子得很,不准我扶,我寻思能扶的地方那么多,怎么也不至于摔着,就由他去了。”   案板上已经有包好的一盖帘小馄饨了,许竟比着手指粗粗数出三十几只,拍拍手上的面粉,说:“一会儿他出来,你就赶紧刷牙吧,我给你俩先煮一锅。”   宋争应声转身,嘀嘀咕咕道:“我就算了,那家伙凭什么白吃这么好的东西,得收钱!”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钻进许竟的耳朵。许竟哭笑不得:“别搞笑了行么,堂堂宋氏集团二少爷,没吃过馄饨还是怎么着,也至于说这种话,真不嫌丢人。”   “不解风情,”宋争哼哼唧唧道,“重点是馄饨吗!明明是在于我老婆亲手做的饭非常珍贵,别人不配吃到……”   小馄饨很好熟,汤也不难调,等他们都洗漱完,饭就上桌了。   厉自宇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不过嘴唇隐约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汤碗,沉默好半天,拿出手机对着碗里的东西拍了张照片,随后才闷声说了句:“谢谢。”   许竟笑了笑,没有接话。   宋争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热汤,吹了半天也吃不到嘴,只好先放下,对厉自宇说:“你感觉怎么样了?”   厉自宇回答:“好多了,谢谢宋导。”   “看着还是没精神,”宋争说,“接下来的行程挺紧的,你身体吃得消吗?”   这么问并不是客套。   虽然昨晚和秦淏通电话时,两人一致认为厉自宇无法参加接下来的路演活动,但他仍然不能这么武断,直接代替当事人做决定。   换言之,如果厉自宇坚持要跟着剧组天南海北地跑,他们也没有权利阻止。   厉自宇手里应该有剧组下发给参演艺人的初版路演通告,他翻着手机查找,半晌说:“日期最近的一次路演我可能会请假,需要找医生看一看,仔细检查一下信息素和腺体功能有没有被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在这些检查结果出来之前,我大概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免得突然出现什么状况,给大家添麻烦。”   被那群丧心病狂的败类轮番糟蹋过的狼狈模样,都已经被眼前的两人看到了,再和他们说这些,厉自宇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好遮掩的了。   许竟给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水,拉开宋争旁边的座位,捧着杯子坐下说:“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私立医院,有个很擅长治疗omega信息素病症的医生可以推荐给你,常规的腺体检查也都有,设施还挺齐全的,最重要的是私密性很好,隐私能够得到保障。”   许竟的信息素异于常人,早不是什么秘密了,厉自宇也听说过,当初在沙漠拍戏,更换男主角之初,他看许竟不顺眼,还特意上网查过这些。   现在许竟这么说,应该推荐的就是自己常去的医院吧。   “私密性……好吗?”   厉自宇犹豫着,总觉得挑明说出来不太合适。   许竟秒懂,笑道:“放心吧,我的那些事情,全都是我自己说出来的,不是医院泄露的。”   “哦,这样啊。”   厉自宇应完这句,就不再说什么了,重新将脑袋埋回碗里。   “回头我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许竟说。   半天没参与群聊的宋争这时开口:“一早起来,你就喝这点东西,不吃饭吗?”   许竟摇摇头:“白面的碳水含量太高了,我昨晚没睡饱,代谢达不到,白天估计也没精神运动,绝对不能多吃。一会儿我再加一片全麦面包,就够了。”   “那照你说的,代谢不够,还少吃,岂不是恶性循环吗,”宋争企图讲理,“到时候指数被弄得越来越低,多喝几口汤都会长肉,你活不活了?”   许竟不为所动:“多睡觉就好了。”   好好说行不通,宋争便皱起眉头,拿起勺子搅了几下,均匀地让汤里的每颗小馄饨散了散热气,接着将自己的碗利落推到许竟面前:“吃了,不然我就绝食,饿死自己。”   厉自宇正在吞咽,闻言猛地呛了一口,咳嗽半天才把气管里的不适压下去。   许竟很是无语:“你觉得自己可凶、可狠了是吧?”   宋争“哼”了一声,不说其他的,只是把勺子也塞到许竟手里。   厉自宇抹抹嘴巴:“都是艺人,咋的,我就合该长胖,被人喂了一碗细碳,还得拌着强塞进嘴的狗粮下饭,我招谁惹谁了。”   认识时间也不短了,许竟听得出来,这小孩嘴里别扭,但是敢这么开玩笑,意思就是打心眼里认同几人的关系已经熟络了。   他白了宋争一眼,转头对厉自宇说:“是啊,所以你快点吃,吃完这一碗,还有下一碗。”   说罢,他指指自己面前的那碗馄饨。   厉自宇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和人交朋友的,你的友情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见许竟死活不吃,宋争不理会他们的对话,兀自起身,重新点燃灶台上的煮锅,把盖帘上剩的馄饨一股脑都倒进去。   “你干嘛!”   许竟惊呼。   “不是让他吃么,”宋争朝厉自宇的方向努努嘴,“没关系,我再给你煮一碗。”   许竟扶额:“你能不能消停一会……”   “不能。”   宋争答得干脆利落。   “反正已经下锅了,有本事你就一口别吃,煮出来都喂下水道。”   他笃定许竟是不愿意浪费东西的性格,事实也确实如此。   眼看着白胖的小馄饨一个接一个“跳”进锅里,许竟只能投降,举起双手妥协道:“行,行,我吃,你放着吧,我来煮。”   宋争怕被诓,摇头道:“不行,我煮。”   “你会煮么,得搅着点,不然一会儿烂了,沾的锅底到处都是。”   许竟说着,语气逐渐焦急。   其实没那么严重,馄饨才刚下锅,哪那么容易烂,他只是想做最后的挣扎——碗里有十五、六个,锅里最多就十个左右。   少胖一点是一点。   蛮蹩脚的理由,不过用来糊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二少爷还是够了。   宋争狐疑:“真的?”   “骗你干什么,”许竟起身,拿了汤勺走到宋争的位置,把他挤到一边,“而且我想吃热乎的。”   充分。   这个理由非常宠分。   “得嘞!”   宋争屁颠屁颠回到自己的座位。 第66章 公费   厉自宇并没有在许竟家过多叨扰,吃完早饭,他当着许竟的面保存好医生的联系方式,再次向两人道过谢,就离开了。   走之前,宋争跟他提了澄清的事情,厉自宇表示认同,并且似乎早有打算,还说刚才拍那碗馄饨就是为了发微博。   等他走后,宋争帮着许竟刷碗,随口闲聊道:“一码归一码,遇到那种事情,不管是谁,咱俩应该都不会袖手旁观,但你真要因此开始和厉自宇做朋友吗,怎么说呢,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   “二十出头的孩子,懂什么,”许竟替他说话,“之前跟在张盛身边,待人处事的差德行一学一个准,再加上他那个经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心性未定,自然很容易受影响,走偏了路。社会就是这样,人总要为自己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选择付出代价,这次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怎么也能比从前更知道分辨是非了吧。”   宋争耸耸肩:“那就看他自己了。”   收拾好厨房,两人回到沙发,坐着歇一会儿。许竟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将屏幕调转方向举到宋争面前:“你瞧。”   入眼是微博的页面,宋争定睛一看,原来厉自宇在回去的路上就发了澄清。   不能算是非常正式的澄清内容吧,他发了许竟做的小馄饨,配文是:狗粮馅馄饨。照顾得很好,下次不许了。   文案最后还@了许竟,底下评论基本都是粉丝,纷纷询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厉自宇回复了其中一个挂有铁粉标识的人,只说生病了,并没有提其他。   这样做两全其美,既能用生病掩盖被人侵犯的事情,对暗地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人明示自己没有改口,依然决定不会告发的意思,又能非常自然地告诉粉丝他和许竟他们两口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网传的那样,甚至非常好。   许竟收回手机:“看,我说吧,这孩子本性不坏,谁对他好,他能琢磨明白。”   “嗯,我就是怕他再像之前那样不识好歹,”宋争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今天瞧这意思,倒还凑合,以后你看着办吧。”   首映会之后,电影备受关注,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为接下来剧组即将开始的各地路演打下了非常不错的基础。   行程路线都是计划好的,经过大家开会商量,确保最大化合理,出了首都,第一站是周边最近的新海市。   新海,顾名思义,从首都沿海地区新划分出来的开发城市。   有了前期的热度铺垫,路演肯定没问题。原本到了新海市,大家要休息一晚上,转天再开始路演活动的,可是落地以后,宋争突发奇想,决定每到一个地方就根据当地的特色取景,给演员们拍一组宣传照,发到剧组的官方微博。   他拉上许竟,又带了一位摄影组的老师,说是要去海边转一转,选选拍照位置。   拍照片费不了几个钱,难得看到宋争对拍戏以外的衍生工作也这么上心,秦淏就没拦着,随他去了。   考虑到有许竟在旁边管着,量宋争也惹不出多大的事儿,秦淏就放心地待在酒店休息了,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折腾。   新海市盛兴旅游业,海边游客很多,宋争和当地的管理人员好说歹说,又付了昂贵的包场费用,才为剧组争取景区最偏的地方,拉了临时围栏,圈出一块沙滩。   包场的时间是到次日晚上,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宋争就让摄影师拿许竟当“模特”,简单拍几张,找找感觉。   许竟有点累了,不太愿意,不过看着宋争兴致勃勃的样子,就也没明说,只是感叹:“还是年轻好啊,真有精力。”   “你也不老啊。”   宋争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说:“算了,算了,坐了半天车,你肯定乏了,让他随便拍拍景吧,反正就是图个参照,效果差不了多少。”   许竟仰着头捋了捋发梢,调整好表情,尽量藏住所有的疲惫,转身贴到宋争耳边,轻声笑道:“没关系,拍吧,我知道你想看。”   被日夜肖想的对象在耳边吹风,是何种等级的撩拨啊,宋争哪里受得住,当即捂着脸,借口要去租一个小帐篷,仓皇向海岸边的反方向跑去。   像是故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他磨蹭了好久才回来,再到海边,摄影师已经完成“任务”了,正和许竟并肩站着,一起看相机里的照片。   见他走过来,摄影师连忙把相机端过来:“宋导,我拍了三种不同的构图,您选选看。”   宋争连连摆手:“我晚上选,辛苦了,先回酒店休息吧。”   想到宋争和许竟工作之外还有“夫妻”这层关系,摄影师秒懂,废话不多说,扛起设备迅速撤离海边。   许竟好笑道:“你把人支走,想做什么?不安好心。”   “谁、谁不安好心了,”宋争撂下折叠的帐篷架子,“我是想让你歇歇。”   许竟不语,微笑着眺望海面,由他吭哧吭哧地搭好了帐篷。   忙活了半天,终于都弄好了,宋争气喘吁吁地把冲着海面的帐篷门向上卷起,固定好,才说:“去吧,这回好了,又能躺,又能看到大海。”   许竟也不客气,脱掉鞋袜迈进去,坐下道:“你不进来?”   “进!”   就算他不说,宋争也是要找机会蹭进去的,现在人家直接开口,当然乐不得了。   许竟早就看破他的心思,却不说什么,而是明摆着打算纵容。   宋争毛愣,却不是傻子,对此自然有所感知。   他美滋滋地脱下鞋袜,摆在许竟的鞋子旁边,然后钻进帐篷,几乎是在确保外界视线被阻断的瞬间,就猴急地抱住了许竟。   “有点人样!”   许竟笑着斥了一句。   宋争也笑,乖乖放开手:“好的。”   没预料他会这么痛快,许竟颇为惊讶,就说:“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宋争想都没想,骄傲地扬起脑瓜:“连老婆话都不听,我想干嘛?”   “噗嗤……”   这个回答是许竟没想到的,猝不及防被逗笑了,他挥手轻轻拍了一下宋争的胳膊:“少贫气。”   “才没有呢,都是真心话。”   宋争挪腾身子,又贴近几分,眨巴着一双小狗眼睛,无比真诚地看向许竟。   许竟自认为应对这些情情爱爱已经很熟门熟路了,居然也会被盯得有些害羞,意识到这件事,他赶紧撇开目光,翻身改为面朝大海的方向趴着,转移话题道:“包场地花了多少钱啊?”   大概是心里早已认同许竟就是自己的妻子,宋争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反而有种被管着的幸福。   跟着换到同一边,他回答:“可贵了,我不敢说,怕你骂我。”   许竟“嘁”了一声,倒也没反驳。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手机打开,我给你传张照片。”   海边的网速有点慢,过了半天,宋争才收到。   一打开图片,他就明白了。   画面中是许竟的侧脸,坐在沙滩上,双手拄在身后的姿势,表情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看起来十分的放松。   这张照片似乎有什么魔力,会带着看它的人一起感到放松,不自觉露出微笑。   不仅如此,宋争一眼就看出了这张照片和刚才摄影师拍的三种都不同——画风明显更私人,而且是在亲密的人身边才会有的状态。   通过一些眼神、动作,便可以使很多意思不言而喻,似乎是人们成年之后就会逐渐自动具备的技能。   宋争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许竟将他的反应看个满眼,忍不住垂下头笑。   “我觉得,你会想要一张这样的照片。”   他说。   当然了!   和给大家看的宣传照不一样,只属于某个人的照片。   宋争愣了几秒,随即点头如小鸡啄米,“吧唧”一口亲在许竟脸上:“嗯!谢谢老婆,老婆最好了!”   许竟默许了这一吻,紧接着预判到宋争的想法,捂脸挡住了接下来的“攻势”,并说:“差不多行了,见好就收。”   这时候停,和走出去把人都叫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宣布自己是性-功能障碍者有什么区别。   宋争当然不依。   他拿出alpha的生理优势,扑过去压倒许竟,叼住柔软的嘴唇又亲又啃,直到许竟威胁似地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大腿里侧,示意再不放手就要朝命根子踹了,他才赶紧松开对人家的桎梏,笑嘻嘻地躲到一旁,贴着帐篷边回味刚才的举动。   许竟抹抹嘴巴,拉下脸道:“就不该信你,说什么听话,以后做不到就别吹,不嫌丢人。”   宋争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就腆着脸爬回去,往许竟手边凑:“我错了,我错了,给老婆打。”   许竟配合地扬起手吓唬他,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他说:“轻点啊!咱们那个……以量取胜,多打几下,多消消气,但是一定轻轻的啊!”   “无聊。”   许竟笑着收回手。   等了几秒,宋争睁开眼睛,见到许竟的表情,他神情愈加灿烂,重新挪了过去。   帐篷的大小有限,就算开着一面,毕竟也算是比较封闭的空间了。随着宋争的动作,几缕烟草燃烧的味道飘到许竟面前,这回许竟是真的变脸了:“别放味儿。”   “哦……”   宋争赶紧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心虚地挠挠脖子:“嗐……情到深处,情不自禁,情非得已……”   “闭嘴吧,显摆你学过几个成语。”许竟白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板着脸太久,“公费谈恋爱已经很过分了,考虑到没侵害别人的利益,而且我也是‘共犯’,才不说你什么的。但在公共场所乱释放信息素可不是小事,万一影响了哪个omega,要扯出多少麻烦,你难道会不清楚吗?”   “清楚,清楚,”宋争虚心挨骂,“老婆教训得是。不过,既然你也知道咱们现在是公费恋爱,是不是得抓紧时间啊……”   说着,他不等许竟表态,赶紧撑起身子抱上去:“那‘公费’可多啦,不能浪费,快来,再亲一个!” 第67章 门锁   回到酒店,宋争和许竟还是住同一间,考虑到转天有工作,宋争不敢轻举妄动,怕惹得许竟身体不舒服,就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许竟现在也基本拿得准宋争的品性了,就没让他打地铺,两人安安分分在同一张床上睡了整夜。   次日一早,演员们就要起来化妆了,准备出发去海边拍照片。   因为有了基础热度,再加上秦淏那边做的舆论导向,许竟现在被人讨论的不光是名声了,在热评带动下,逐渐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关于他演技的评价。   剧组一到沙滩,立马吸引了不少游客注意,纷纷凑到围栏边,对着里面举起手机。   拍照这事儿决定得仓促,下午就要路演了,摄制组只能在海边支着帐篷修图,修完直接发出去。   等待期间,秦淏拿着手机过来“兴师问罪”:“昨天不是说取景吗,你俩在海边鬼鬼祟祟干嘛了?”   宋争伸手去滑屏幕,左右翻看,原来是有人认出了剧组,将昨天拍的他和许竟分别钻进帐篷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许竟也看到了,不过没作声。   “取了呀,不是取完了么,”宋争理直气壮道,“什么鬼鬼祟祟,我和我老婆工作完了一起歇会儿,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忒不要脸。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大庭广众的,一点也不顾及剧组形象。”   秦淏笑着啐他。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新海市的路演活动非常成功,在当地稍作休整,隔天,剧组就出发去了另一座城市,继续路演活动。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宋争和秦淏带着剧组各地跑宣传,还邀请了很多小有名气的电影博主、网红等参与他们所在地的路演站,为电影增加热度。   等到再回首都,电影就开始正式在各大院线通映了。   多数宣传工作都是在通映以前,合作的影院也是早都谈定妥当的,熬过路演,上架之后,再有什么重要的相关工作,差不多就只剩面向一些大的网络平台售卖版权了。   那些东西早说好了都是秦淏去对接负责的,宋争便终于可以安心回归甩手掌柜的位置。   电影成绩非常不错,仅通映首日,《虚镜》的票房就高达3.5亿,在同档期的一众无厘头喜剧中脱颖而出。   当晚,剧组办了一场比杀青规模更大的庆功宴,邀请了几个重头的投资方。   不过,说是庆功,其实更像是为了给投资人们吃一吃定心丸。   饭桌上,一群各自在心里盘算这一趟能挣多少钱的人相互推杯换盏,个个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   许竟作为男一号以及导演的老婆,即便再不喜欢这种场合,也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的。   冯思源自然少不了到场,一来就倒了满满两杯,走过去敬宋争和许竟。   她的老婆吕新跟在旁边,帮着拿酒。   这杯酒,宋争没有不应的道理,于是很快起身,和冯思源碰杯。   喝完,他余光看看吕新,随口说了句:“吕助怎么光看着,不喝酒啊?”   吕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冯思源替他回答:“他喝不了,最近吃药呢。”   “怎么了,”宋争假装惊讶,其实并不关心,“身体不舒服?”   冯思源笑着摆摆手:“没有,准备要孩子,所以给他调养一下。”   “哦,这样,提前恭喜了。”   宋争点点头。   冯思源把手里的空杯子递给吕新,又拿过一杯满的,对着许竟举高:“来,许老师,咱俩喝一个。”   几乎没给许竟反应的时间,宋争直接挡在前面,说道:“他也喝不了。”   冯思源一愣:“宋导,什么情况?”   宋争一边给自己的杯子续上酒,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被你这么一提醒,我们结婚都好几个月了,也该考虑要孩子的问题了,与其到时候喝药,不如现在就开始保养。再说了,喝酒是咱alpha的事儿,不带他们omega玩,你说是吧,源姐。”   护犊子的意思太明显。   要放在以前,冯思源必须好好“教育”他们两口子,一人灌他几大杯,不过当下,眼看着利益的种子已经开花,马上结果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就痛快地略过这些事情,和宋争碰杯,再次一饮而尽。   宋争今晚a德持续在线,不管是面对好商好量的,还是拿出权势来压迫的,他都不许任何人为难许竟,替许竟挡了好多杯酒。   他自己本身也被灌了不少,喝过几轮,难受地靠在许竟的肩膀上,嘴里不停嘟囔着:“老婆……老婆……”   许竟轻声回应:“嗯。”   “夸夸我,”宋争黏糊糊地贴着他,使劲在他脖子侧面蹭脑袋,“老婆。”   许竟没有推开他,只说:“说什么?夸你酒量差,还是夸你会撒娇?”   宋争醉得还不算太彻底,他歪着头听完,为自己辩解:“我酒量也没有很差吧,别的不敢吹,啤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喝了书、双倍,才会这样。”   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了好几下,许竟掏出来查看,是小常发来的,上面写着有急事,询问他能否通话的字样。   他轻轻拨开宋争的脑袋,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出去接个电话。”   小常知道今晚的饭局,如果不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应该不会发来这样的短信。   离开包间,许竟特意走得远了一些,才将电话拨过去。   很快,小常的声音传过来:“哥,你结束了?”   “还没,”许竟说,“怎么了?”   小常压着嗓子,语气匆忙道:“旁边没人吧,我跟你说,出事儿了……”   许竟听见第一句,就不由自主左右看了看,确定远近都没有人靠过来,才说:“你别慌,稳住,慢慢说。”   电话那头,除了小常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时快时慢的脚步,伴随着一阵莫名的“哗啦”响动。   小常迟疑了几秒,再次开口:“我现在……在你家里。刚才过来取车,打算看着时间去接你,结果走到地库门口突然尿急,就想借用一下洗手间。可是谁知道,一上来,就看到你家门没关,密码锁屏黑了,怎么都按不亮,屋里翻得乱糟糟,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也不知道丢了多少东西……”   许竟住的地方是个中高档的小区,安保很好,进小偷的概率应该特别的小。   他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的所有可能性,沉声道:“没事,你先联系密码锁的售后维修,让他们过来看看是什么问题,然后找家大一点的房产中介,假装要买这个小区的房子,问问他出房率,最近有没有成交。”   小常听得一头雾水:“啊?”   “照我说的做吧,”许竟继续说道,“至于丢了什么,等我回去再看。”   “哦,哦。”   小常应下,随即又问:“那……我是不是就没法儿去接你了,哥,门锁关不上了,我得在屋里帮你看着点吧?”   许竟刚说了声“对”,就听见宋争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老婆!”   许竟吓了一跳,唯恐幻听了,赶紧回头去看,果然看到宋争醉醺醺的脸。   很快,宋争也看到了他,神色立马从焦急转变为兴奋,扯着嗓门喊道:“老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许竟见他栽栽歪歪地跑过来,便赶紧对着电话里说:“先按我说的办吧,剩下的等我回去再处理。”   说完,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口袋,随即下意识张开手臂迎住了扑过来的宋争。   “你干嘛了,谁的电话,怎么说了这么久!”   宋争不满地嚷嚷。   走廊有服务员路过,好奇地朝他们看。   这臭男人怪沉的,猛地扑过来,力气还不小。   事情未明,许竟不想声张,而且对着宋争现在的状态,说了也没用。   费劲地扶住他,许竟只说:“没事,小常问我什么时候结束。”   “什么小长小短的,谁啊,”宋争直勾勾地看着许竟,“不准他接,你是我老婆,他凭什么!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许竟忍无可忍,在宋争脑门上拍了一下:“神经病吧你,喝了这么多酒,你怎么送我。”   “是哦……”宋争傻乎乎地点头,马上改口,“那你送我。”   “送送送。”   许竟敷衍着,费劲将他拖回了包厢。   饭局一直到凌晨才结束,看着几乎不省人事的宋争和秦淏,许竟到底还是不放心,只得从宋争身上拿了钥匙,把两人都送回了宋家的别墅。   路上,他开得很慢,一直眉头紧锁,好像在反复纠结着什么事情。   车子停到宋家别墅门口,许竟看着里倒歪斜叠在后排座的两人,想也不用想,自己肯定是折腾不动的,而且喝醉的人一眼照看不到就说不好会做什么离谱事情,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他把车锁好,赶紧快步跑过去,独自敲响了别墅的门。   来开门的是宋寒,他穿了一身休闲宽松的家居服,头发上还透着水气,似乎刚洗完澡。   “许竟?”   宋寒朝他身后看了看,见没有别人,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许竟说:“宋总,他们俩在车里,都喝多了,我一个人搬不动,既然你在家,帮把手吧。” 第68章 喝茶   他原本做好了冲宋争父母开口的尴尬准备,宋寒的出现,正好解救了这个局面。   不用想也知道许竟口中的“他们俩”都包括谁了,宋寒很快反应过来,随手拿起门边的钥匙,揣进兜里:“走吧。”   许竟是omega,体力实在有限,从饭局那里出来,把两个醉鬼弄上车几乎就将他的力气消耗殆尽了,他又是个许久不自己开车的主,一路上绷着精神开车,这会儿已然疲惫到了极点。   宋寒见状干脆也不提谁给谁帮忙的茬子,来回走了两趟,分别把宋争和秦淏拎进屋。   看到他们俩平安“落地”,许竟松了口气,便准备告别。   宋寒却说:“我爸妈出去看戏了,你要不要进来休息会儿?喝杯茶水,缓一缓再回去吧。”   “不”字就在嘴边,好巧不巧,瘫在沙发上的宋争歪歪扭扭坐起来,闭着眼扯脖子喊了好几声“老婆”。   “进来吧。”   宋寒回头看看他,再看看许竟,笑着让开了身子。   把宋争送回房间,又把秦淏安排在自己的屋里,宋争一转身,看见许竟意味深长的打量目光,就笑着解释道:“我怕这俩不省心的一会儿醒了瞎闹哄,干脆分开。”   许竟也不戳破什么,只是同样笑着点了点头。   下楼回到客厅,宋寒从橱柜找出茶具,烧上水,随后拿遥控器关掉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的电视机。   “我不太会这些,”他说,“只是看爸妈弄过几次,味道大概没什么准,你别嫌弃。”   许竟摆摆手:“不会,我也不太懂品茶,有口热水喝就觉得很不错了。”   宋寒笑而不语,手上继续摆弄着茶具,冲茶盏,洗茶,清空杯子再倒入半杯茶汤,最后撇撇浮沫,推到许竟面前。   许竟轻声道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给自己也倒好茶,宋寒沉默着等许竟喝光杯子里的东西,才再次开口:“你和宋争的事情,打算怎么解决?”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可许竟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宋总说的是什么……事情?”   他隐约有种不太对的预感。   宋寒也没打算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婚,到时候又怎么处理?”   预感被验证,许竟有些慌了。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宋寒会这样说,肯定早有把握。   这个时候还在人家面前硬装无辜,也挺难看的。   他强压着表情放下茶杯,说:“还没想好。”   宋寒面不改色,继续闲话家常一般询问着:“但你已经有这个计划,把离婚的事儿提上日程了,对么?”   许竟有点挂不住脸了。   他自诩见过很多做生意的人,觉得已经算是有经验、能够应对的程度了,可不知怎么,在宋寒面前,还是会露怯。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许竟低着头说:“我最近做得有那么明显吗?”   宋寒给他续上第二杯茶,轻笑道:“不是最近,而是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会离婚,只不过推算不出准确的时间,这才半吓半唬地问问。不过你这阵子确实也不对劲,之前不是演得挺投入么,跟着宋争一起叫我‘哥’,也不知道后面你俩商量又过什么,怎么就改口变成‘宋总’了。”   听他这么说,许竟立刻懂了。   分明是打从一开始,宋寒就看破了这段婚姻的性质。   宋寒虽然表示了自己看穿假结婚一事,但终究没有说得太露骨,许竟就也跟着含糊其辞:“是要离的,不过估计也有可能再结。”   明白人之间说话不费劲,宋寒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具体怎么安排的,你应该还没告诉宋争吧?”   “是,”许竟承认,“宋总慧眼如炬,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宋寒靠着沙发,说:“谈不上什么慧不慧眼的,我只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弟弟。他心里装不住事儿,瞧着现在还天天围着你傻乐的德行,我就知道事情走向大概会是什么模样了。”   许竟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好具体的计划,也许会是‘将计就计’,到时候再说吧。”   “将计就计?”   宋寒直起身子,用肢体语言告诉许竟,自己对他所说的内容很感兴趣。   都聊到这份上了,许竟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就说:“对,与其自己想破脑袋,去找契口做离婚这件事情,不如遂了别人的愿。我是公众人物,宋争这边也牵扯到宋氏集团,离婚不是什么小事,真正着手去做,肯定不会容易,也未必顺利。再者说,不管怎么做,我都很难顾全宋争的感受,让他不难过。我这头也好,他那边也罢,总有好多双眼睛盯着这段婚姻关系,明里暗里蠢蠢欲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查了,所以我想着,干脆就让他们查出来,省的再费劲了。”   壶里的水温度逐渐冷下来,已经不能再直接拿来泡茶了。   宋寒重新按下烧水开关,等待加热的间隙,他皱眉思索,半晌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还没回去亲眼看见家里被翻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做这件事儿的到底是小偷还是别有用心之人,许竟不想推猜得太武断,就摇了摇头:“是有一点小状况,不过我可以处理,谢谢宋总关心。”   “行,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宋寒摆摆手,也不再追问了,“别不好意思,你也说了,以后可能还会是一家人的。”   又喝完一杯茶,许竟就起身告辞了。   宋寒送他到门口,想了想,说:“离不离婚的事情先抛开不论,宋争满心都扑在你身上,只要你愿意,再和他结婚也是迟早的,所以别老叫我‘宋总’了,实在别扭,这样,不愿意叫得太近,你就跟小淏一样,喊我声‘寒哥’吧。”   在宋家待的这一个来小时,许竟一直处于被人看透的赤条状态,听到秦淏的名字,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反击的突破点。   而且,不得不承认,宋寒的话确实给了他莫大安慰,也让他感受到了名为接纳的善意,以至于他竟会觉得,不再和宋家的人距离那么远,开个玩笑也无妨。   于是,他打趣道:“我怎么能和副导演一样呢,万一以后还要进宋家的门,惹嫂子不痛快这种事儿,我可不愿意干。” 第69章 还手   离开宋家别墅,许竟叫了一辆出租车,返回自己住的地方。   上楼时,他正好撞见维修密码锁的工作人员。小常也在门口,看到许竟连忙喊道:“哥,你可终于回来了。”   “锁怎么了?”   许竟问维修师傅。   维修师傅说:“应该是程序上出了什么故障,怎么都启动不了。”   他不好意思直说安全性的问题,砸自己公司的招牌,不过许竟一听就明白了。   密码锁的程序肯定是被黑了。   “我把这个坏掉的取下来吧,”维修师傅从包里拿出新的密码锁,“先给您换个新的锁用,后续会有售后客服和您联系,给出具体的反馈。”   “新的不也是一样版本的锁头嘛,这个都被恶意破坏了,新的能管什么用?”   小常不满意维修师傅的处理方式。   许竟拉了他一把:“行了,先这样吧,好歹换上个能用的,不然今晚敞着门睡吗。”   送走维修师傅,两人回到屋里,小常安慰许竟道:“没事儿,哥,我留下来,万一半夜还有坏人来,咱俩应对着,总好过你自己。”   几乎每个屋子都是一片狼藉,就连洗漱台下面的小柜格都没能幸免,瓶瓶罐罐都被翻出来,横七竖八滚落得到处都是。   许竟心累得很,暂时顾不上收拾,他用脚踢开一条“小路”,坐到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含糊道:“我大概知道这些人想找的东西是什么,今晚估计他们不会再来了,不过安全起见,我去你那儿住吧。”   小常点点头:“行。你说的东西是什么啊?”   许竟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虽然是自己的家,但知道被人闯进来翻了一通,好像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即便换了另一个牌子的密码锁,也消除不了已经出现的这些不安感觉。   而且,搞不好……某些不起眼的小角落已经被装了摄像头或者监听的物件。   “去了再说。”他回答小常。   小常不是第一天做艺人助理了,对于可能会出现窃听或盗摄隐私这种事情自然也有概念,见许竟的态度,他稍微一想就懂了,便不再多问什么,起身帮着许竟收拾行李。   许竟只带了一些日常必需的生活用品、贴身衣物和几件比较常用的首饰。之后的路演,或者如果需要出席别的场合,都可以让小常提前联系愿意合作的品牌方去借服装,并不是非得自己准备,他也就懒得折腾了。   怕车子也别人动过手脚,他们就没有往地库多跑一趟,直接打车走了。   路上,许竟一直眉头紧锁,满脸写着思索,小常几次想开口,都没有贸然出声。   直到下了车,他才找到“机会”,说:“我问了,哥,最近有人看过咱们这幢的房子,但是好像没成交。”   许竟沉思片刻:“那我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了。”   “啊?”   “先找真正的地产中介,让他们带自己过来看房子,看个几趟,安保那边就会形成‘最近有人要买房子’一类的想法,对于地产中介打扮的人也就会不自主地降低防范意识。”   许竟分析道。   “再加上看房一般都是中介可以直接拿房主留下的钥匙或密码开门,有前几次在小区不同位置看房的记录,他们再到我家门口,做出看起来很像输密码开门、但其实是在黑密码锁程序的动作,在监控记录里留下自然的痕迹,几乎不会引人怀疑。”   小常不禁咂舌:“好可怕……这些坏蛋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临近凌晨,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什么人影了,随着出租车离去的声音渐远,不一会儿就彻底归于寂静。   沉默了半晌,许竟轻声说:“应该是想从我家查出什么可以爆料的东西,以此破坏我现有的工作和感情状态。”   “这么猖狂,直接翻人家住所的吗,会是谁呢……”   小常帮着许竟拎包,跟在后面嘀咕道。   许竟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句话,没有回应。   其实,他心里差不多有答案。   做这件事情的人,明显是想让他身败名裂。他“得罪”过的那些大老板,大可直接扔出几个钱,发话封杀他,断了他的演艺之路,根本犯不上搞这么周密的计划。   而且,那些人和他之间本身就存在害怕被曝光的因素,又怎么会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收拾”他呢。   想来想去,一切都指向了和宋争有关系的人。   肯定不是宋争的家人。   宋争父母那边,许竟已经给过承诺了,他们起码得等到三个月期限过后,见他迟迟不肯履行“承诺”,才会有所动作。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以许竟目前对他们的了解,足以肯定,即便动手,他们也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路数。   至于宋寒,既然一早就看穿了他和宋争假结婚的事儿,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提出给他一些支持的想法,应该也不会一面这样说,一面又背地里动手脚。   最重要的是,宋寒知道,虽然这段婚姻目前是假的,但宋争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所以肯定不会轻易做出什么会伤害到自己弟弟的事情。   那个姓乔的小少爷?   不对,如果是乔梓铭那种颐指气使的人,能用钱解决,何必使这么麻烦的手段。   又或者说,对方根本没有足够策划这样手段的脑子。   那就只剩芮深了。   许竟突然回忆起路演活动开始前的那次商业酒会,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的人——徐彦宽。   这两个人混到一起,甭管真假,肯定都经过一番关于自己能为对方提供什么条件、和彼此要达成的具有共同性的目的等交流。   许竟住的地方一直很安全,之前绯闻缠身,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危及隐私生活的状况。他琢磨了半天,如果是和宋争有关的人想对他不利,究竟要如何得知自己住所的具体位置,想来想去,只能是从徐彦宽那儿透露出去的。   所谓的将计就计,并不只是一个随随便便的想法,今晚,从预感到事情有不对劲的苗头,许竟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是徐彦宽和芮深,还是其他人,无论谁都好,他们想要从他这里曝出什么,而他正巧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解决眼下结束假结婚的困扰,其实客观一点来说,双方的需求是匹配的。   如果由他来结束这段婚姻,必然很难顾全宋争的感受,惹出不愉快事小,万一真的伤害到宋争,肯定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如干脆……   让已经开始动手的人彻底背锅。   退一万步讲,他并没指望永远瞒得过宋争,他要的只是事发之后,能有几个倒霉蛋夹在他们之间,缓冲掉宋争爆发出来的情绪,等到冷静下来,再去面对是他把真相捅出来的事实,宋争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这么干会不会有点卑鄙呢……   许竟纠结着。   不过,顶多也就犹豫了五分钟,他很快又说服自己。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嘛,他又不是不承认、打算完全都推给别人,只是晚一点承认而已。再说那些人都要来欺负他了,他还不能还手吗!   一个计划的雏形慢慢在许竟心里浮现。   “进屋呀,哥。”   他想得入迷,连已经到了小常家门口都没有发现,直到小常拿钥匙开了门,拨弄几下他的胳膊,才回过神。 第70章 加场   小常住的地方,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宅小区,之前许竟和那些大老板们传绯闻闹得最凶的时候,来这儿躲过几次,都没有被发现,所以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进了屋,小常从冰箱拿出一瓶无糖的饮料,拧开盖子递给许竟:“喝口水吧,哥。”   许竟接过来小小抿了一口,就拿在手里没有再喝,眼神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常跟了许竟很多年,也是他签约万象娱乐至今唯一的一任助理,两人很熟了,关系也早就好过了雇主和助理的范围,知道许竟现在心里肯定乱,小常就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收拾了稍显凌乱的卧室,换好干净的床单被套,还给他准备了洗漱用品。   客厅的沙发是折叠的,搬出来打开,就是一个比寻常单人床还宽敞的躺位。整理好屋里,小常抱着枕头出来,扔在沙发上,说:“你去洗吧,哥,床铺都弄利索了,洗完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处理吧。”   “嗯。”   许竟淡淡应了一声,起身放下手机,想了想又说:“上次我交给你保管的那个文件袋,你放在哪里了?帮我找出来吧。”   那里面装的是他跟宋争签的结婚协议,拜托小常代为保管的时候,许竟就如实告知过了。   小常当时还推脱来着,怕出什么岔子,但两人经过合计,最后也正是怕有人闯到家里这点说动了小常,小常才答应下来。   也不得不说,许竟的顾虑确实有道理,这不,担心的事情今晚就发生了。   小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赶忙跑回卧室,把东西从衣柜里放钱包卡片等贵重物的抽屉中拿出来,摆在床上。   洗漱的时候,许竟不断在脑子里完善自己的计划,回到卧室,他打开文件袋,将协议合同抽出来仔细看了几遍,直到手机上的时间跳到0点,日期也变成了“明天”,才将东西收拾好,从包里拿出助眠的药物,吃完躺在床上。   次日一早,手机铃声把许竟吵醒,他睡眼惺忪地翻身爬起来,见来电人是宋争,思绪中下意识警铃大作,立马精神了不少。   不过,很快他又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宋争兴许只是酒醒了,想和他说几句话,压根没什么正经的事情,更不可能是发现了任何端倪。   “喂?”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般无二,接起电话。   “老婆……”   宋争的声音听着有种宿醉加上没睡醒的双重沙哑。   “嗯,”许竟现在基本已经放弃抵抗了,对这个称呼见怪不怪,“你怎么样,头疼吗?”   电话那头的宋争迟疑几秒,似乎是没料到许竟会主动关心自己,随即带着撒娇的语气说:“疼着呢,可难受了……”   “活该,让你喝那么多。”   许竟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过去拉开窗帘。   宋争听着电话里的动静,问:“你也刚起呀?”   “本来不想起的,”许竟随口应付着,“被你吵醒了。”   “哦……嘿嘿,”宋争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转移话题,“老婆,你早上准备吃什么?我这一睁眼,我爸妈和我哥都不在家,也没留什么剩的,看来只能吃外卖了,怎么办,好想吃你做的饭啊……”   许竟自动忽略了前面几句,心不在焉道:“宋少爷的意思是,把我喊起来然后就赶紧过去给你做饭呗?合着说的喜欢我,就是喜欢我能洗衣做饭伺候你。”   宋争急忙解释:“我没这么说!干嘛呀,起床气怎么这么大。”   许竟懒得再和他废话,就说:“你还有事没事,说完我挂了。”   “有事有事!”宋争说,“早饭是来不及了,中午、中午我去接你,一起逛逛,在外面吃点东西,好吗?”   “不好。”   许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他。   “为什么啊……”宋争不甘心道。   “我最近没什么要买的,”许竟说,“工作行程也很紧,好不容易休息,不想出去了。”   “那我去你家,和你一起待着!”   宋争像是找到突破口了一般。   许竟赶忙拒绝:“不行!”   电话里沉默几秒,宋争委屈巴巴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不行就不行,你凶什么……”   “我没有凶。”许竟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了,就往回找补了几句,“我说的休息,就是不用洗澡化妆换衣服,可以邋里邋遢地在家窝着,就算只是见关系一般的人,尚且需要注意点形象吧,何况是你。你来了,我还怎么邋遢。”   可能这个解释确实让人比较容易接受,宋争代入自己,换位思考了一下,又提取到了许竟这段哄人说辞的关键点,果然立刻不委屈了。   他说:“行吧行吧,那你好好休息,反正明天又能见面了,我就勉为其难忍了这十几个小时的相思之苦。”   “明天?”   这回轮到许竟着急了。   他切换到免提模式,打开聊天消息列表,一边找一边说:“下次路演不是在周末吗,明天要干什么?”   “加场,”宋争回答,“我和秦淏刚定的。而且还挺赶的。你看看群里的表,目前还在统计阶段,不过也差不多,预计人气比较高的几个城市,一天最多要跑十来场呢。后续的还没定死,但反正明天首都肯定是要加场的。”   虽然时间紧急,数量也听起来给人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但这些确实都是正常的工作。   即便当初没有预设《虚镜》这部电影能火到如此程度,大家都是混演艺圈子的,东西火了之后工作量肯定会骤然增加,这点道理也不至于不懂。   许竟只是感慨了一瞬间,很快就接受事实。   “好吧,”他小声嘀咕着,“那我今天更什么都不要做了。哦,不对,下午还得运动运动,以免明天上镜太肿了。”   宋争“嘿嘿”笑了几声,半晌才说:“歇着吧,别折腾了。其实我每次都看不出来,你所谓的肿与不肿区别在哪儿,别对自己要求太苛刻啦,好好吃饭,不许节食,不然我要生气的嗷!”   --------------------   许竟:臭alpha懂什么,烦死了,你以为我不吃那些好吃的是因为不喜欢吗! 第71章 后辈   加场虽然是临时决定的,甚至还没大肆宣传,但是路演票一上架,立马就被抢空了。   许竟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为了不被宋争发现破绽,早上还要提前起来,打车到自家楼下等着宋争来接。   上了车,宋争傻呵呵地笑,忍不住打量许竟。他倒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只是看见许竟眼底的颜色有点重,就问:“怎么啦,昨晚没休息好?”   许竟轻描淡写:“嗯,本来就入睡困难,突然被告知加班,更睡不着了,于是坐着思考了半宿人生的意义。”   “噗……”宋争忍不住笑,“真的假的啊?”   许竟不再作答,调低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兀自闭上了眼睛。   宋争也将视线重新投回正前方:“眯一会儿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每天的“行程”几乎一模一样,循环往复:在小常家住,胡思乱想睡不好,琢磨怎么处理假结婚的事情,醒来打出时间差回家等宋争,出发去工作,忙完被送回来,再被小常接回去……   不到一周,许竟瘦了五斤多,宋争心疼不已,正赶首都的加场路演基本都结束了,他便做主,想取消后续原定的所有行程。   反正成果已经比所有人的预期都翻了好几番,距离电影下架还有一段时间,这期间又会产生一部分很可观的收益。再接下来,就是线上分成,可以说,就算之后什么都不再做了,《虚镜》这部电影还是会为他们带来持续的利润。   可许竟说什么都不同意,坚持要参加完最近的一个综艺录制的行程。   之前他几乎从来不上综艺,即便去了也是给同组的演员当背景板,根本没有多少单独的镜头。宋争没有多想,只以为这次好不容易演了男一号,许竟想借机多露露脸,吸一吸粉,也能让那些导演同行们过一过眼,为下部作品积累一些“缘分”。   收到综艺邀请的共有三人:宋争、许竟和厉自宇。   后两者不难理解,是《虚镜》这部电影中备受关注的两个演员,至于宋争,完全是因为结婚的事情才会被一同邀请,不然他肯定也和绝大多数影视幕后工作者一样,专注于创作和制作,极少上节目抛头露面的。   邀请他们的是一档推理类的节目,这个节目每期都有一个剧本主题,嘉宾们会拿到自己的人物角色,带着去破解谜题,找出凶手。   节目会有几个常驻嘉宾,再偶尔邀请时下热度高的艺人来做飞行嘉宾。他们参与录制的这一期是恐怖主题的,故事背景是一场马戏团演出,许竟拿到的身份是木偶表演家,宋争是售票员,厉自宇则选了一个驯兽师角色。   分别做好妆造,几人在录制棚外集合。看到许竟,宋争表现得特别惊讶,感叹道:“哇,老婆,你这个造型真的和恐怖主题很贴合哎……”   许竟脸上和嘴巴周围被画了很多和木偶一样的纹路,手里还拎着一个同样妆容的提线木偶。   “少说几句吧你。”   他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事与愿违,害怕是很难完全被遮掩的。   尝试失败,他索性坦白道:“刚才化妆化到最后,我都不敢看镜子了。”   宋争穿了个背带裤,一边调整带子,他一边问许竟:“这么怕,干嘛还非要来,推了多好,再说来也不一定这么着急嘛,早知道你害怕这种,我们也可以下一个主题再来呀。”   “这节目挺火的,宣传的机会当然得抓住。”   许竟心想,尽早过来录制完,就能赶紧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但这些他都不能告诉宋争。   两人说话间,厉自宇蹦蹦跳跳地从另一个化妆间里走出来。   “宋导,”他冲前面挥了挥手,“许竟,你们都好了啊,久等啦。”   见面免不了先是寒暄。   宋争点点头:“我们也刚出来,没等几分钟。”   他还算比较有分寸感,没做出当着老婆的面关心其他omega这种事儿来。   许竟接话:“你怎么样,身体都好了吗?”   厉自宇拍拍胸口:“好啦,活蹦乱跳,吃嘛嘛香,完全没问题。”   看到厉自宇的状态,许竟笑了笑,也就没再说什么,把对他心情和精神状态的关心统统咽了回去。   他们结伴一起去场景棚入口的方向,走着走着,宋争神秘兮兮地凑到许竟耳边,压低嗓音问:“老婆,你是凶手吗?”   许竟很无语:“有你这么玩的吗?”   “啧,我问问嘛,”宋争倒还挺理直气壮,“咱俩这种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   “咱俩什么关系?”   许竟明知故问,甩了他一记眼刀。   “不是凶手能怎么样?万一你是,你在这儿演我,拿我当傻瓜耍?是凶手又能怎么样,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一会儿投票的时候,你会故意跟着我跑票吗?”   “跟啊!”宋争信誓旦旦,“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和你站在一边。”   他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绝不是单纯为了哄许竟高兴。   厉自宇在后边捂着嘴巴笑:“好哇,你们耍赖,我要和节目组举报,这游戏没法玩了!”   许竟顿住脚步,和宋争错开距离,然后一把拉起厉自宇的胳膊:“别听他说,我们走。”   节目要录七、八个小时,中场休息时,节目组给大家准备的各种食物,都是已经提前问过是否存在过敏症状的安全种类。   虽然都围着同一张台子坐,不过简单客套几句,餐桌间的界线还是慢慢划分出来了——常驻嘉宾们聊着聊着,就说起共同话题,宋争他们几个聚在一堆,除非故意出声去融入,否则就基本只是纯粹的吃饭,没有任何附加社交了。   但是,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率先吃完了饭,收拾好自己用过的餐盒,起身扔到了房间门口的垃圾桶,然后返回餐桌,拉开许竟身边的凳子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啦,许哥。”   他特别自然地开口和许竟说话。   许竟也对着他笑,应了一声:“林林。”   林林?   叫得这么亲密,什么来头?   宋争警铃大作,立马放下干饭的手。   他直勾勾地看着许竟,满脸写着“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本少爷就要闹了”。   许竟当然感受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扭头无奈道:“介绍一下,这是屈越林,我们公司、哦不对,应该说是前公司的同事,比我晚两年进来的,算是和我关系比较亲的后辈弟弟吧。”   --------------------   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个综艺,我别太爱了。 第72章 纵容   比较亲?   宋争挑眉。   是有多亲?   瞧见这副德行,许竟就知道,宋争肯定是往跑偏的方向琢磨了。   不过这事儿还真没法洗清嫌疑,因为……   他确实被屈越林追求过。   屈越林倒一副坦荡模样,笑着对宋争伸出手:“宋导,您好。前两天,我本来是为着给许哥捧场,看了《虚镜》,结果被您圈粉了,最近又‘补课’了您之前的作品,拍的真好啊……”   “谢谢。”   即便知道多半是恭维,面子上还是不能太过不去,所以宋争也微笑着握住屈越林的手,不过仅仅回答了两个字,明显能感觉得到他不太想理会人家的意思。   许竟当然也看出来了,于是夹在中间,帮着两头解围,把漂亮话说全、场面做足。   “下回再有电影插曲这种活儿,不管是咱自家的项目,还是你们圈子里的资源,你都帮林林留意着。他唱歌不错的,创作能力也相当可以,是个挺好的苗子,只可惜公司一直都没有什么优质的机会分到他手里。”   他对宋争说。   “嗯,行。”   宋争应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争心想。   “谢谢许哥,谢谢宋导。”   屈越林看着许竟,毫不掩饰欣喜和感激。   这副表情落在宋争眼里,味道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怎么看都觉得,屈越林似乎只是因为被许竟这么惦念而高兴,并不是真的相信了所谓的要帮着留意机会。   节目录到很晚,天都黑透了,结束以后,宋争驱车送许竟回家,大概是和许竟待了整整一天的原因,他特别高兴,路上一直忍不住在脑子里复现相处时的各种画面。   相反,许竟一直扭头对着车窗外,心事重重地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一眼都没有看过宋争。   车子开到许竟家的小区门口,宋争习惯性靠路边停下,有些恋恋不舍地伸出手,想帮许竟解开安全带的卡扣。   许竟在这时突然说:“开进去吧。忙到这么晚,估计你也饿了,这个时间回去,家里应该没什么吃的了吧,今天本来就熬夜了,再点外卖的话,高油高盐,对身体又是负担,上楼坐一会儿吧,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听完,宋争先是一愣,随即雀跃:“好呀!”   他一脚油门开进地库,美滋滋地跟着许竟一路搭乘电梯,再进了家门,直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才回过神,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你家怎么……灰蒙蒙的,感觉很久没收拾过卫生了似的?”宋争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最近太累啦?也对,天天跟着剧组跑加场,回来只剩睡觉了,肯定没时间收拾。反正饭做好也需要等一会儿呢,我帮你打扫一下吧!”   家里上次被翻乱以后,一是没空,二是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收拾,许竟仅仅简单整理了几下,把物品都大致归位,并没有做卫生、打扫灰尘之类的。   近来忙着糊弄宋争,刚刚又只顾得上因为瞒着宋争擅自对结婚的事情做出了断而觉得内疚,他满心想着如何补偿补偿宋争,完全把家里乱糟糟的状况忘了,宋争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   慌张转瞬即逝,许竟很快冷静下来,撑着精神做出苦恼的模样,叹了口气:“邋遢的一面被你看到了呢。唉,没办法,人都是不完美的,就算隐藏得再久,这一面早晚也会被你看到。”   “什么邋遢不邋遢的,”宋争摆摆手,“工作忙起来顾不上都是正常的。再说,要是你这落点灰的程度就叫邋遢了,那我房间岂不是猪圈。”   许竟被逗笑,脱掉外套随手甩在沙发靠背上,说:“行了,别油嘴滑舌的了,你歇一会吧,我去煮东西。”   一盘虾仁拌秋葵,一大一小两碗紫菜蛋花汤饺,就是这顿宵夜的全部内容了。   宋争吃得起劲,捞完饺子还意犹未尽,端着碗“呼噜呼噜”几口把汤都喝光了。   靠着椅背,他摸摸自己的肚子,说:“热乎乎的,好舒服,哎呀,太幸福了,我老婆真贤惠。”   做饭、吃饭的全程,许竟都很安静,这会儿也没有应声,只是默默收了碗筷,放进水池里。   “我来,我来,”宋争抢着刷碗,“等下我还是帮你打扫打扫再走吧……”   许竟终于开口:“没事,别麻烦了,明天我让小常叫个家政来收拾。”   “哦……”   宋争莫名有点失落,随即听到许竟继续说:“非要动手的话,一会儿你帮我把床单被罩换掉吧。”   这是允许他留宿的意思了!   并且……   是两人可以一起睡床哎。   宋争瞪大眼睛,反复向许竟确认,而许竟只是抿着嘴笑了笑,折身回到卧室,从柜子里掏出一套床上用品,搁在旁边,然后就去洗澡了。   他知道宋争肯定没怎么做过这种家务活,于是故意洗得很慢,又吹了半天头发,等到每一根发丝都干干爽爽了,才走出浴室。   进了屋,宋争果然刚刚勉强弄好,见许竟回来,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全咽了回去。   总不好直接交代,自己在屋里抱着被子想入非非好半天,才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干活的事情吧。   那也太没面子了。   许竟拉开抽屉,拿出上次那盒买错尺码的新内裤,从中抽出一条扔给宋争:“你去洗吧。”   “好嘞!”   宋争赶紧起身,屁颠屁颠地往浴室跑。   再次听见浴室门关上的声音,许竟坐在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枚阻隔贴,但攥在手中迟迟没有撕开包装。   想了想,他将阻隔贴放了回去,又掏出一只针剂。   如果宋争真的想对他做什么,不打抑制剂的话,光靠阻隔贴绝对抵挡不住——万一,他被按住了,那东西一撕就掉,被alpha强烈的信息素勾弄到发-情只是眨眼工夫的事儿,再然后,可就由不得他了。   但是……   看着手里的针剂,许竟陷入沉思。良久,他手腕一转,将那只抑制剂原封不动地丢回去,“啪”的一声合上了抽屉。   算了,谁让他自觉理亏心虚呢。   许竟心想。   今晚……   宋争若真的想做些什么,就纵容一次,由着他做吧。 第73章 救场   宋争洗得很快,没几分钟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浴巾一甩,钻进被窝抱住了许竟。   也不知道是生理压制的缘故,还是宋争此时此刻欲火太旺,许竟觉得alpha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特别热,活像个人肉烙铁,烫得他心烦意乱。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宋争把半个身子都欺过去,压着许竟,嘴里嘟嘟囔囔,表情中净是难掩的欣喜。   “嗯,”许竟试图往后挪了挪,但效果甚微,“你起开一点,太重了,我心口难受,喘不上来气。”   “好好好。”   宋争赶忙应声,调整姿势,再重新抱住omega。   一丝烟草燃烧的味道飘出来,许竟不禁小声哼哼着,扭动了几下。   照理说,那个临时标记的作用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许竟还是觉得,闻到宋争的信息素,腰背就不由自主发软。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说得通。   毕竟从领了那张结婚证到现在,许竟经常接触的alpha就只有宋争一个了,会对他的气息敏感也是合情合理的。   宋争将许竟的反应看在眼里,下意识耸着鼻子闻了闻,随即支起胳膊,离他远了一些,打量片刻道:“你怎么没贴信息素阻断贴啊?”   许竟不说话,宋争又问:“打抑制剂了?”   许竟依然沉默,半晌摇摇头。   宋争赶紧收回胳膊,身体也往后退了一大截:“哎呀,早说嘛,我以为你做好防护了,才放心大胆地过来缠磨你的,要是知道没有,我刚才就不欺负你了。”   这话有点渣男的意思,仿佛自己不戴套,还要怪别人不吃药似的。   但许竟没有太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他知道宋争的为人,相处了这么久,至少在品性上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把握的。   “好啦好啦,睡吧,我不凑过去了。”   果然,宋争确实没有甩锅的意思。   帮许竟裹紧被子,他又说:“你还没到日子呢,别又被我搞得提前……那什么,太伤身体。”   许竟无言,良久才问道:“你真不想对我做点什么?”   “想啊!”宋争一愣,“可是我自己想有什么用,这东西必得你情我愿,强迫来的算怎么回事,那不是臭变态吗。再说了,你是我老婆,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伤害你,更不用说最起码的尊重和保护了。”   “那……”许竟犹豫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儿呢,你会很生气吗?”   轮到宋争沉默,他半天没说话,想了又想,才开口道:“会生气,但不会很生气吧……你现在问我,我肯定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不过,我妈告诉过我,凡事没有无缘无故突然发生的,身边亲近的人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我一定要反思,是不是自己曾经哪里做得不好,或是我先有过什么伤害人家的举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番言论,令许竟有些意外,随即不由感叹奚扬的过人之处。   能把两个孩子都教育得这样优秀,真的很厉害。   见许竟不说话,宋争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对我做了什么不要紧,因为在这过程中,乃至前前后后,我一定也有很多让你不满意的时候,这些都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只要别是对社会有危害的,或者伤害到我的家里人,我都能接受。”   “嗯,我只是随口问问,”许竟转过身,背对宋争,“睡吧。”   那晚之后,许竟的“异常”一闪而过,宋争也没有察觉出什么来。   日子就这么暂时风平浪静地过去,半个月后,宋争提出要带许竟出去吃饭。   电话中,他说得吞吐,许竟听得也云里雾里,去到饭店才发现,桌上还有另一个“老熟人”。   秦淏。   “来,许老师,坐,”秦淏笑盈盈地招手,“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许竟马上明白宋争由此态度的原因了,走过去坐下,他说:“副导演,好久没见了。”   秦淏点点头,也不多作寒暄,直奔主题道:“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手里的网剧快开机了,但是男一号临阵毁约,宁愿挤破脑袋跑去影视公司的大项目当绿叶,也不在我们这当红花了。他不演倒也无所谓,主要是时间太近了,搞得我朋友很措手不及,这剧我也投了点钱,老实讲嘛,与自己的利益相关联,所以不得不跟着一起想想招儿解决。我琢磨来琢磨去,与其再找别的演员,费那个劲,不如问问自家人,对吧?许老师,现在电影宣传的收尾基本也都结束了,你后续有工作安排了吗?”   果然想让他救场。   宋争明显是多方面纠结的立场——既想许竟有衔接的工作,又不愿意这些工作再和熟悉的人挂上关系,免得网上那些人好不容易对他有了点正面评价,又被一棒子打回关系户身份。   同时,从电影当前热度成果来看,许竟完全能接到一些大ip的项目,再拍网剧无疑是倒退步伐,对他的发展没有任何益处。   这些东西秦淏当然也明白,否则就不会非要找宋争做这个中间人了。   正是因为知道回过头来拍网剧没什么“意思”,若不是有宋争这层关系在,他也不好贸然向许竟提议。   秦淏拿起茶水杯,润润嗓子,又说:“要是还没有其他的安排,许老师,考不考虑接这部网剧,就当过渡了,最主要是帮帮我们的忙。”   宋争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直到许竟扭头看他,他才出声:“我俩都能想到的东西,你是当事人,第一视角,肯定看得更清楚。你自己决定,我不干涉。”   许竟点点头,沉默半晌,他问秦淏:“副导演,你说的网剧,是不是当初许给厉自宇男二的那部?”   “没错,”秦淏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没好意思提。不怕你多想,你俩二搭,时间还这么近,确实有得可炒,事半功倍。”   “没关系,我倒不是介意那个。”许竟说着,又瞟了宋争一眼,过了半天才继续说,“副导演,能借一步说话吗,有些事儿……我想单独问问你。” 第74章 准备   秦淏没想到许竟会这样说,不禁觉得很有意思。   不理会宋争紧张兮兮的可怜眼神,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间。   走到离门口远些的距离,秦淏开口道:“先说好啊,许老师,工作这边,搞关系归搞关系,没有绝对得怎么着的意思,咱就互相交换一下想法,看能否解决问题,商量着来,都好说。但你要是想打听跟宋争有关系的东西,我可告诉不了一点,你知道的,我俩这么多年兄弟……”   “没有,”许竟笑道,“副导演别担心,我没那种想法。”   “哈哈,好。”   秦淏也笑。   “当然了啊,不论从哪种角度,我对你都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论个人,我很欣赏你的为人处事和业务能力,论旁的,宋争是我兄弟,他喜欢你,我自然也希望你俩好。”   “是,我明白。”   许竟眉头紧锁,迟疑半晌才继续说:“网剧还是名导的电影与我而言没有太大的差别,都不过是一部作品。再论我和宋争的关系,帮你去救场替补也是应该的。但是吧……我最近在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可能会闹出热搜,怕对剧组造成什么影响……”   秦淏眼睛转了几圈,不着痕迹地收起笑意,说:“哪种热搜?有多严重?”   许竟直言:“会有多严重,目前我还不知道,不过应该可以保证,不是连累剧组拍了不能播的那种。”   “那就行。”秦淏重新换回之前的表情状态,“我这人嘛,你也知道,最擅长吃热搜的黑利,只要别搞出什么原则性问题,闹到被封杀,在我这里就没什么大事儿。”   商量得差不多,两人回到屋里,一打开门,正撞见宋争紧张兮兮地转身,俨然一副刚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过的德行。   “怎么说?”   被看穿了,他摸摸鼻子,索性先发制人,问道。   秦淏耸耸肩膀,意思决定权并不在自己这儿。   宋争眼巴巴地将目光转向许竟,许竟说:“我会尽快安排好自己这边的事情,按时进组。”   “行,没问题,”秦淏应道,“那就定下来了啊,我可跟人家那边说了。”   许竟点点头。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争抢了话:“哎,淏子,你说的那部戏导演是谁啊,我认识吗?”   几个服务员敲门上菜,等他们撂下东西,都出去了,秦淏才回答道:“认识吧,咱们小一届的学弟,不过你向来懒得和别人打交道,记不记得人家,我也说不准。”   “叫啥名?”   “杨恪,”秦淏说,“有印象吗?”   宋争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白跟你说。”   秦淏摆摆手,拿起筷子夹菜。   他可太了解宋争了。   从小玩到大的交情面前,说不好听点,宋争一撅屁股,他就能预判到这屁会有几个响。   不过是碍于当着许竟,他不稀罕戳穿罢了,只等宋争自己说。   果然,没吃几口,宋争就按耐不住了,笑嘻嘻道:“你帮我问问,他那儿还缺执导么?”   执行导演和导演听起来差不多,圈外人可能觉不出太大的区别来,认为无非就是具体职责不同罢了。   但对于干这一行的人而言就不一样了。   宋争这话一出,秦淏立马就撂下筷子,没好脸色地看着他。   说白了,执行导演是不够资格决定戏份走向的,甚至连质疑的权利都基本没有,只能去执行和落实总导演的安排,保证拍摄进展顺利。之前在《虚镜》剧组,秦淏的实际角色就涵盖了执行导演的职能,但如果不是看在和宋争有关系的份上,加之为了节约成本,他也不会包揽这些工作。   而且,不光是职能上的区别,在导演圈里一直有这样一种不成文的说法:执行导演是这门事业的第一块台阶。   路要一步一步走,台阶得一块一块上,再厉害的名导,也得会做这些,大家全是这么过来的,毕业之前,秦淏和宋争都去给他们的老师当过执行导演。   可宋争现在已经不是青涩的学生了,不说完全出师,至少独立拍过几部作品,最近的一部,就是电影《虚镜》,也火起来了,以他的经验和名气,完全没必要再去做执行导演。   真要有什么学习机会,或者像秦淏当时那样,为了哥们义气,朋友之间帮帮忙,也说得过去,可宋争这么问,明显是想要去给一个不出名的小导演打下手。   不等秦淏说什么,一旁的许竟抢声拒绝道:“别吧,你跟着起什么哄。”   秦淏反应过来,忍不住翻白眼:“适合而止吧你,别太媳妇迷了,弄那不值钱的样子干嘛,想见许竟,就去探班呗,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新项目,又不是挤不出时间,你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宋争撇撇嘴:“我怕我老婆挨欺负。”   “没人欺负我,”许竟有点急了,“你被迫害妄想症啊,我去了就正常工作嘛,导演让怎么拍就怎么拍,哪那么多事儿。”   秦淏附和道:“对啊,都是自己人,哪来的‘宫斗’,再说还有厉自宇呢,我看你们最近不是玩得挺好么,让他俩就个伴呗,戏里戏外的,都有照应,怕什么。”   “他?”宋争不屑,“顶个屁用,别让我老婆挨累照顾他就不错了。”   许竟推了他胳膊一下:“少废话,你不准跟着掺合,这事儿没商量。”   开什么玩笑,宋争要是天天在眼巴前儿晃悠,他的计划还怎么实施。   不多给宋争留辩驳的机会,许竟直接略过他,另起话题,问秦淏道:“副导演,你给我大概讲一下人物吧,我提前做做准备。”   一顿饭吃下来,许竟基本清楚了马上要进的那个网剧都是什么情况。   剧情之类的倒没所谓,不过人物上,他有一些自己的考量。   剧中男一是比较沉稳果断的性格,戏里稳住发挥,戏外花絮制造好反差,将会是一个不错的卖点,不管谁来演,对演员本身的发展都有好处。   再说男二,是阳光开朗的形象,和厉自宇在《虚镜》中的角色有所重合。   散局前,许竟几经思虑,还是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跟厉自宇交换角色,让他来演男主角,也算还他一次。”   --------------------   久等了! 第75章 助理   经过几番沟通,剧组、许竟和厉自宇三方达成了一致,在定好的开机日期前,杨恪让两人重新试了镜。   生活经历对演技的作用不是决定性的,但必然有某种程度的影响关联,在许竟的鼓励下,厉自宇抛开自我禁锢的想法,居然真的试出了不错的效果。   角色调整完毕,一切安排如期进行。开机前夜,宋争送许竟进组,车子开到地方,许竟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后备箱拿自己的行李,宋争也赶紧跟过去,从车后座拿了一个大包。   把东西递给许竟,他说:“不是所有剧组都会像我和淏子那样给alpha工作人员定规矩,我不清楚杨导的风格,不过有备无患,咱们还是保护好自己,这里头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对身体伤害最小的omega专用阻断剂,我问过淏子,这戏最多两个月就能拍完,你换了男二号,肯定更快杀青,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三个月的量,每周打一支就可以了,有这个药,你就不会被任何alpha的信息素影响了。”   攥着行李箱的几根手指不自觉捏得更近,许竟安静了片刻,调整好情绪,用玩笑遮掩道:“也包括你吗?”   “当然不……”宋争懊恼地皱眉,“妈的,对,包括我。算了,没事,打不打阻断剂对我来说没区别,反正我也从来不会用信息素压迫你。我跟你说,老婆,你一定要听话,这玩意能保护你不被别的alpha欺负。”   许竟摇摇头,想说没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话到嘴边却又变了样。   “好,我知道了。”   宋争帮他拿好行李,送他去酒店,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助理呢?就那个小常,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小常家里有点事情,”许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如常,尽量不带上任何撒谎的嫌疑,“跟我进组也待不安生,跑来跑去不够麻烦的,我就干脆让他放假了。”   宋争立马说:“他放假没事,你找个别的助理啊,短期的也行,不能自己进组,工作生活都不方便。再说……没个助理在身边,忙起来的时候,我联系不到你,也不知道你的情况,还不得担心死了。”   许竟默不作声,只管往前迈步。   宋争掏出手机,边划拉边叨咕:“我给你找一个,没人照顾哪能行呢。”   “你找的人是照顾我吗,”许竟忍不住小声道,“监视我还差不多。”   宋争闻言将手机收回兜里,耷拉着脑袋,为自己辩解:“不是啊……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是担心你,又怕出了什么事情联系不到你。”   许竟不接话,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吭哧吭哧地推着箱子,渐渐从并肩同行变为跟在对方后面走。   沉默好像有一种魔力,能增加路途的距离长度,心中感觉捱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宋争终于听到许竟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你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中的复杂一闪而过。   许竟明白宋争的性子有多执着,也不止一次地反复衡量过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所以让步妥协也有,愧疚也有,他最终还是顺了宋争的意愿。   宋争并没有听出许竟语气中的异样,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雀跃道:“好!我马上找人,明天一早就过来,绝不耽误你开机工作。”   把许竟送到房间,宋争又像个粘人小狗似地赖着不走待了半天,来回地转悠,一会儿嫌屋里采光不好,一会儿嫌这挤那小的,直到许竟下了“逐客令”,他才可怜巴巴地扒着门框,说:“那我走了,老婆,你赶紧睡觉,好好休息。”   “嗯。”   许竟撇开目光不看他。   “明天我和杨导说说吧,给你换一间屋子住,”宋争还不死心,“实在不行,我、咱自己出钱,图个舒心。”   听到这话,许竟忍不住翻白眼。   换个大屋子,图的哪是让他舒心啊,分明是不安好心,想赖过来跟组,天天和他一被窝。   许竟从箱子里拿出睡衣,依旧用后脑勺对着宋争,声音冷下来:“再说烦了,赶紧走。”   “好嘞,”宋争灵活地撤回脑瓜,顺手还带上了门,“晚安。”   次日一早,许竟醒来时,手机里已经收到了宋争的消息。   [ 老婆,人到了,你醒了没?]   消息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   既然已经接受了宋争的安排,让人等着也不合适,许竟见状赶紧起来,一边刷牙一边回复道:[ 醒了。]   宋争秒回。   [ 好,我让她上去,五分钟到。]   她?   许竟没再回复,捏着手机,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她”是谁。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过来:“许老师,我来啦!”   很耳熟。   许竟擦好脸,走过去开门。   居然是《虚镜》剧组的化妆师小苏,那个女性beta。   “早呀,许老师,又见面了!”   小苏背着斜挎包,手里还拎着一只尺寸不大的化妆箱,见到许竟就咧嘴笑道。   宋争紧随其后,探头道:“嗨,老婆!”   许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拧着眉毛看了半天,才说:“怎么会是你?”   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道:“不好意思啊,小苏,我不是对你有意见……”   “没事的,许老师,”小苏说,“情况宋导都跟我说了,你放心,以前还没给有名气的艺人化过妆那会儿,手里没有活儿,跑组助理的工作我也做过好几次,完全没问题的。”   宋争补充道:“还好小苏最近没有其他安排。我想来想去,短时间内找不到更放心的人选了。”   工作原本也不应该根据性别来区分对待,许竟只是怕她一个小姑娘天天跟着拍戏,要大包小包地搬扛东西,太辛苦了,但人家直言以前做过,他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把矛头对准宋争。   “你怎么又来了?”   宋争赖皮赖脸地陪笑,装糊涂道:“我把小苏送上来呀。老婆放心吧,我和剧组打过招呼,都安排好了,这段时间就让小苏给你当助理,兼化妆师,我给她开双倍工资!以后你就不用天天等剧组的化妆师来做妆发了,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   漂亮老婆搞事倒计时 第76章 关照   拗不过许竟,宋争的“奸计”没能得逞,最终还是被赶了回去。   开机以后,许竟也不准宋争太频繁地探班,不过给出的理由倒是十分充足:戏已经开拍了,他要沉浸在角色里,宋争总是来,将他从戏中强行带出,会影响他工作的连贯性。   宋争也是干这行的,自然知道许竟单纯不想见到他的面更大,但跟工作相关的那些说得确实不无道理,便也只好作罢,规规矩矩地待着,偶尔去探班之前,他也要和许竟通电话或发消息,得到允准了再过去,不敢贸然出现。   时间一晃过去,网剧开机已有半个多月。换了男二号,许竟的工作量骤减,解决了宋争这颗“不定时炸弹”,闲下来的时候,他就能沉下心好好思考布局,让小常按照商量好的那样逐步着手实施。   他们的计划其实不是特别的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借前东家万象娱乐的手把假结婚的事情曝光出去。   依宋争粘粘乎乎的德行,想等他主动去处理这段婚姻简直难上加难,左右到时都要闹不愉快,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而徐彦宽和芮深那边,如果一直放任不理,早晚要出大事,于是许竟想出这个办法,和小常假意反目,让其跑到徐彦宽跟前演一出背叛的戏。   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凭他对徐彦宽人品的了解,他不与万象续约和结了婚、不可能再答应徐彦宽的追求都已成事实,徐彦宽必定咽不下这口气,芮深那个没脑子的还不断在耳边煽风点火,如今逮住机会,肯定会选择报复他。而事发以后,宋氏集团想查出背后主使易如反掌,说白了,万象娱乐和宋氏集团的财力势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如果他们曝光了这段婚姻,无论做得多“干净”,最后都会被宋氏集团的人查到,宋争虽然不是艺人,但他的名誉受损,与宋氏集团股价而言也有不小的影响,宋庭聿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由着这些祸害继续窜跳。   法子两全其美,唯一不足就是……   会惹得宋争生气和难过吧。   但也没办法。   许竟自诩是个果断决绝的人,有些问题,既然迟早都要解决,就赶紧解决。这样做会给宋争造成伤害,但如果不这样做,不管从谁的角度出发,那纸结婚协议就是感情关系中最大的隐患,拖得越久,一旦出事,他们就越会两败俱伤,再谈未来才真的是希望渺茫。   而现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如果能解决掉这件事情,给宋争造成一些伤害,许竟会觉得内疚,但不会后悔。   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把握认为宋争一定能原谅他,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现在属于和宋氏集团协议的期限范围内,出了任何事情,宋氏集团不会置身事外,往好了说,再有宋寒口头承诺过的“帮助”,目前绝对是他觉得“胜算”最多的阶段。   自从经历了酒会事件,厉自宇整个人变了许多,最明显的就是风格有所转型,一改从前的阳光开朗,变得安静了许多,甚至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性格说不上来,反正感觉变得成熟了。   粉丝和不熟悉他的工作人员都以为,他是因为沉浸在角色里才会看起来不太一样了,不过许竟知道,那些事对他的影响是永远无法消除磨灭的。   伤口可以愈合,但精神上的伤害就像擦不掉的阴影,会一直停留在心里。   所以,不管戏里戏外,许竟都额外留心和关照厉自宇的状态,厉自宇自然感觉得到,鉴于两人慢慢变得愈发好的关系,他也逐渐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许竟的好意。   好景不长,开拍第四周的时候,剧组里来了新人,跟着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位他们的“老朋友”——Roise。   新人进组时,片场里正进行着许竟和厉自宇的戏份,按理说不是什么大事,过后再张罗就是了,但导演杨恪叫停了拍摄,将新人带过来介绍,打了一圈招呼才把他带到一边,让场务专门找了把主演坐的那种稍微舒服一点的椅子给他。   杨恪这么做,意思很明显。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用行为告诉了所有人,这个新人是受关照的。   拍摄中断,镜头标记结束,许竟和厉自宇坐回他们的休息区域,等待回看、补妆。两人的座椅放在一起,因此许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厉自宇坐下之后,目光仍然停留在新人以及站在后面跟导演交涉的Roise身上。   “别看了,”许竟轻轻拍了拍厉自宇的肩膀,“歇会儿吧,瞧这架势,是带了好处进来的,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呢。”   不用他说,厉自宇也心里明白。   Roise是新灿的金牌经纪人,会分派到她手里带的艺人,不论新旧,基本不是什么小角色,而且通常和老总张盛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就像之前的他。   不过,Roise今天带过来的人,并不是当时陪张盛出席酒会的那个,期间又换了几个不得而知,足见他们这些omega多么可悲。   无论当时以为自己如何的不同,对张盛来说,都不过是包装不一样的玩具罢了,新鲜过后,换掉就是。   “没什么好看的。”   厉自宇收回视线,一贯嘴硬地应道。   等在不远处的小苏拎着化妆箱凑过来,许竟对她微微摇头,她立马会意,脚下急转方向,没有打扰他们的对话。   许竟转过身子,笑道:“张总换人的速度够快,说真的,从朋友的立场,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可怜,你自己也是,不要多想,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好的,不再需要依附那种人渣,你应该觉得脱离苦海了才对。”   厉自宇撇撇嘴:“我当然脱离苦海了,只不过是觉得当初的自己傻逼,怎么会喜欢上张盛那种狗玩意,眼蒙心瞎的,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许竟皱了皱眉,对于后半句有点不解,但还是没有细究,只说:“过去了,就别想了。”   厉自宇一时沉默不语,见他如此,许竟本以为交谈结束,便准备叫小苏过来补妆,却不料他竟然主动又把话题拽了回来,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初那事儿就是张盛做的。他骗我,说什么跟别人都是玩玩,叫我以他omega的身份出席,陪他去参加酒会,结果呢,是把我送给别人,呵……还不止一个人……”   难怪。   许竟一直就觉得很不对劲,厉自宇当初再爱慕虚荣、想走捷径,好歹也是个有判断能力的成年人了,怎么也不至于被人骗到那种地步,被当成一盘菜似的端到桌子上,任人宰割。   原来组这个局的人是张盛。   那就说得通了。   他喜欢张盛,即便对欺骗的事情稍有察觉,主观上也还是更愿意去相信对方,抱着一丝丝卑微的希望,甚至哪怕知道对方的说辞全部都是谎话,也在所不惜,只为了能继续留在张盛身边。   不曾想到,张盛会是一个这么没有底线的败类。   许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默默将手收回来,扭头示意小苏可以过来了。   补妆过程中,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厉自宇垂着脑袋,似乎陷入了某种的情绪里,但转眼又好像在放空,什么都没有想。   忽然,面前响起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他下意识抬头,见Roise站在面前。   “小宇。”   厉自宇喉间哽了几下,最终吐出一个字:“姐。”   他的艺人合约还在新灿,严格来讲,Roise依然是他的经纪人,只不过最近的业务中心不再是他了而已。   虽然现在他手里的工作基本没有通过张盛去获得的了,新灿的所有管理人员对他也都是“放养”处理,但撕掉那层不堪的关系,张盛到底还是他的老板。酒会以后,他将苦楚尽数吞下,明言不会再纠缠于张盛,可那件事情终归太大了,风平浪静只是暂时的假象,张盛现在懒得搭理他,不代表两人就相安无事了,万一哪天突然想起来,新灿开始对他设限,阻止一些工作机会,雪藏掉他,也很容易。   没必要闹得太僵,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Roise不知道酒会的事情,只是过来说几句话:“怎么样最近,还适应吗?”   原先再瞧不上厉自宇,她也就是个打工的,和人家本身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加上厉自宇以前对她也还算亲近依赖,如今面对着没了老板toy boy滤镜的男孩,她不免有些同情。   但也仅限于同情的感觉,她并不会因此多做什么。   “还好,”厉自宇随意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都好。”   “思思,过来跟师哥打招呼,”Roise点点头,朝远处挥手,示意那个新人过来,随即又对厉自宇说,“思思这孩子可能不懂事,但没什么坏心眼,你是前辈,别跟他计较,多关照关照他。”   话里话外,就差一句“和你以前一样”了。   厉自宇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他以为Roise碍于之前的关系,过来寒暄,没想到原来还是公事公办,怕新人挨了他的欺负。   思思不太情愿,慢吞吞地走过来,到了Roise身边也不吭声。   恍惚间,厉自宇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很快,他回味过来,镇定地起身,对着思思和Roise笑道:“应该的,姐放心吧,我一定多关照思思。”   思思“嘁”了一声:“谁要你关照。”   工作之余还得演,真是不够人累的,厉自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索性终止话题,拉着许竟道:“走,上厕所去。”   许竟猝不及防被cue,不过也知道厉自宇这是找借口想离开,就冲小苏伸手,嘴里应道:“走。”   小苏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掷到他手里。接住东西,许竟对Roise礼貌一笑,权当告别,随即扭头跟上了厉自宇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摄影棚,许竟打开盒子抽出烟,点燃了却不放进嘴里。   厉自宇瞥见他的动作,好笑道:“不会抽烟装的哪门子,熏香呢?”   许竟静静地站着,做过几次深呼吸,将烟味嗅了个彻底,然后撒开手,任由才刚开始燃烧的烟掉在地上,看着零碎的火星逐渐熄灭。   看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厉自宇也不再纠结于此,冲着棚里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哎,你说实话,我以前也那么傻缺,对吗?”   许竟搓搓手指,笑着回答:“是啊,可讨人厌了。”   “让我关照他?”厉自宇没好气道,“我能怎么关照?我他妈是个屁啊,能关照谁,说得好听,不就是让我长点眼,别去惹张盛的新玩物么。”   许竟没接茬,过了一会儿,厉自宇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烦死了!我躲得还不够干净吗,谁想掺合这些事儿啊,有病吧,非得要凑过来恶心人。”   沉默半晌,许竟终于开口:“别管那什么思思的了,有个情况,过几天,我可能需要你关照一下。”   厉自宇倍感诧异,盯着许竟看了好半天。   确认对方不是随口开玩笑,他问道:“什么意思?”   “也不算关照吧,准确来讲,是请你包容。”许竟目光闪躲,避开厉自宇的视线,转而看向自己的手指间,“我最近正在干一件惹毛宋争的事儿,我们俩的动向搞不好会弄出热搜,影响到整个剧组。”   他叹气,想了想又说:“我真的不想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毁了你的机会,小宇,请你相信,我一定尽力保证你的努力成果不被影响,但这肯定需要过程,希望到时候你能……原谅我。”   --------------------   我终于不再是那个软短小了!   希望能保持下去(小声bb) 第77章 争吵   整组杀青当天,就只剩厉自宇和另外一位主演、许竟以及那个思思还有没拍完的戏份了。   小常已经将所有“资料”都交给了徐彦宽,也提供过杀青日期。他按照许竟说的,为了营造出可信的感觉,甚至和徐彦宽谈好了条件,等许竟“出事”以后,从万象娱乐挑一个当红的艺人,让他回去继续做助理的工作。   “你怎么了,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拍摄间隙,厉自宇问许竟。   许竟聊下手机,抿着嘴摇摇头。   小常早就跟他说事情都办妥了,这一整天其实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但他就是很难控制自己,总是想打开手机看一看。   也许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到事发吧,虽然箭在弓上,已经没法回头了,但许竟还是觉得能够掌控事发时间,或多或少对自己是一种安慰。   他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一整天,最后一场夜戏结束,随着现场执导用扩音器喊出在场所有演员的名字,依次恭喜杀青,一众工作人员围在监视器附近,嚷嚷着杀青宴的安排,许竟借口身体有些不舒服,逃离了片场,一个人回到酒店。   他想着要等消息,怕睡过去,晚上也没吃助眠的药。奈何工作了一天,疲倦都是实打实的,洗完澡,他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还是睡着了。   半夜,小常打来电话,叫醒了许竟,说徐彦宽他们已经开始放出消息了,才po了一张模糊的假结婚合同照片,网上就已经爆炸了,热度持续飙升。   两人才说了没几句,宋争的电话也顶了过来。   许竟很想按掉,但这事儿是他挑起来的,不管宋争目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要用何种情绪来相对,总归逃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况且,以他对宋争的了解,这种节骨眼上,联系不到他,宋争只会发疯得更厉害。   “老婆!你在哪?”   电话一接起来,宋争就急巴巴地问。   “剧组的酒店。”   许竟小声回答道。   “等着,我马上到,”宋争说,“你哪也别去,手机先关掉,不管谁的电话,都不要再接了。”   宋争的语气满是担心,听着好像还不知情的样子。   撂下电话,许竟靠着沙发长长出了一口气,打算短暂地放空几分钟,珍惜一下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惜,没容他深呼吸几个来回,秦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开门,许竟,我知道你没睡。”   他把门拍得梆梆响,语气十分不善,见许竟不出声,他似乎更不爽了,但应该是顾忌着隔墙有耳,并没在门外继续吵闹,只说:“开门!要不然你出来。”   秦淏是个人精,如此反应,结合之前的几句铺垫,他肯定已经猜测到结婚协议的事儿是许竟捅出去的了。   对方毕竟不是自己的alpha,又处于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许竟肯定不敢开门。   他找出一支抑制剂,扎破皮肤将药液推了进去,确保自己不受任何信息素的影响,随即尽量镇定地开口:“副导演,宋争马上过来了,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吧。”   “你他妈有脸跟我提宋争,”秦淏气得冷笑了一声,“好,好,我还就告诉你了,他来了也保不住你,以前你愿意干什么恶心事儿,跟我们没关系,但现在想一出是一出,不怀好意,拿我哥们当大怨种就是不行!”   许竟欲言又止:“我没有那种想法……”   再多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感情是他和宋争之间的事儿,他理解秦淏的立场,但如果秦淏掺合进来,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将宋争搬出来挡着。   好在,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对话,门外的秦淏不再说什么,紧接着,听到他似乎走远去接电话了,许竟不由松了口气。   宋争是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来的。   秦淏刚才说那些话,也不纯粹是为了吓唬许竟,他确实存了教训人的心思,但接完宋寒的电话,跟宋争打了个照面,简单交代过几句话就走了,并没跟着一起进屋。   原本,宋争不信秦淏说的话,可进了屋之后,见许竟沉默不语的状态,和冷静又隐隐透着一丝心虚的反应,他心里差不多就有答案了。   担心荡然无存,一时间,难过、失望与愤怒交织,他攥着指节,抿嘴克制住复杂的情绪,沉声问道:“为什么?”   许竟还是不说话,宋争走近,忍不住释放出一些信息素,继续追问道:“我真的想不明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不是,至少别这么讨厌我吧,我也没有逼你、没有强迫过你什么吧,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散了,为什么突然不声不响地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我没有讨厌你,”许竟终于开口,“相反,我喜欢你。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对我好,我知道的,不管当初咱们俩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现在确实有了感情,我不否认。”   空气中的尼古丁燃烧味猛然变浓,宋争抬起手,似乎是想给沙发靠背一拳,以此宣泄自己的怒火,但意识里怕吓到许竟,最后腕子顿在半空,还是没落下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许竟低着头,半晌不答反问:“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这段假的婚姻?我说过,要结束合约关系,真正地谈恋爱、结婚,你也答应了,可你根本没有把这些东西提上日程,这样下去要耗到什么时候?没有头的事情,我等不了。”   通常情况,密闭空间内,此种浓度的信息素肯定会对omega造成影响。人在生气的时候,脑子转得忽快忽慢,看着许竟理智思考、回怼的样子,宋争突然意识到,他提前做了“准备”。   侧头看了看许竟的脖子,宋争得出结论:“你打抑制剂了。”   许竟没有否认,只说:“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不高兴,但我也不怕明白告诉你,我就是想和你真正地在一起,所以你不愿意直面的问题,就由我来面对,你拖延着迟迟不做的事情,就让我来做。”   “你现在喜欢我了?好,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起码感情上就算扯平,咱俩之间谁顾不顾谁的感受都是内部问题,先放一边。许竟,我就问问,你有没有想过,”宋争抓起许竟的手腕,“突然爆出这样的新闻,对宋氏集团会有怎样的影响?不等我和家里人沟通商量好,安排、处理明白那些和联姻有关系的事情,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任性行事,你想过我的处境吗?”   --------------------   许竟:想过,甚至准备利用宋氏集团,谢谢 第78章 词穷了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挺甜的吧   许竟的脸上闪过几丝内疚,宋争捕捉到这些情绪,很快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道:“你故意的?”   他将手掌杵在沙发靠背上,圈住想躲远的许竟,继续说:“宋氏集团出现负面议论,你知道我爸一定不会跟那些搞事的王八蛋善了,所以想借他的手处理掉所有对你不利的人,是吗?”   许竟避无可避,不光眼神,就连微微偏过头都会被宋争钳住下巴一把扳回来。   他只得开口回答:“是。”   “这些事情我也可以为你做啊,”宋争越说越生气,“说到底,你始终还是不信任我!”   尼古丁燃烧的味道紧紧包裹着许竟,托抑制剂的福,许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信息素影响上的生理性难受,只是外在的压迫感让他胸口闷闷的,呼吸似乎愈发困难。   “对,我就是不信任你。”他瞪着宋争,不甘示弱,“你觉得这些事情你也可以为我做,但你做了吗?总说会保护我,总说让我放心吧,这个你能搞定,那个你会解决的,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主动干过什么?凡事都是逼到眼前了,才不得不去想办法。如果我不采取行动,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又怎么处理舆论?你那个前男友,他都和徐彦宽搞到一起了,迟早憋个大的,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这你都知道吧,可你解决了吗?还有那些想和你联姻的人,你除了逃避,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许竟越说越激动,喘着粗气,连眼睛什么时候湿了都没意识到。   宋争嘴唇轻轻蠕动几下:“我……”   知道他“我”不出什么下文来,许竟平复了呼吸,继续又说:“用我们婚姻的法律效用抵抗联姻,用实际上并不在你手里的财权,来当作出了事情可以处理的底气,你的方式就是让问题之间相互制衡,迫不得已才被动地解决,你自己说,让我怎么信任?”   一番积压在心里已久的话,将宋争彻头彻尾说蒙了。   他不再抓着许竟,而是缓缓起身,兀自走到窗边,默不作声地一根接一根抽烟。   两人许久不说话,久到许竟闭着眼睛靠住沙发背一动不动,只剩胸口微弱的起伏,似乎睡过去了。   他很累、很困了,但脑袋里却清醒无比,根本睡不着,只是让撑不住的眼皮休息一下。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宋争口袋里的烟都抽完了,最后一根吸得急了点,呛得他扶着窗框不住地咳嗽。   沉默被打破,许竟叹了口气:“你走吧。”   宋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站在窗边吹了会风,也不知道主要是为了散一散身上浓郁的烟味,还是想让自己再多冷静几分。   又过了半天,他才折返回沙发前。   “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干什么?”   许竟不解。   宋争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说:“去婚姻登记处,离婚。”   “离婚”二字是宋争嘴里的稀客,往日光是听了都会不开心,甚至想都不想,根本不愿意面对的程度,恍然这样说出来,许竟心里很惊讶。   老实讲,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想好怎么收尾。换句话说,他自认为没有退路地把宋争架到火堆上,但也不能百分之百拿得准结果。   他不知道,到底宋争是会被逼急了和他翻脸,还是会把自己烤熟了喂给他吃。   没有着急开口说话,许竟和宋争对视,良久才问:“你什么意思?”   “就你想的那个意思,”宋争翻身跨坐在许竟的腿上,将他牢牢“禁锢”在沙发角落,“我们离婚。”   “然后呢……”   许竟小声问。   身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压得许竟腿都不过血了,又酸又麻,但他没有反抗,甚至有些莫名的心安。   宋争也在试探,见许竟放松乖顺地靠着沙发,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随即将手臂也伸过去,托住许竟的后脖颈。   “然后我重新追你,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他轻轻在许竟额头亲了一下,组织好语言,继续道:“刚才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是我不对,遇事总觉得到时候一定有办法解决,想要以后,却不为以后打算,我根本不是个称职的老公,不,我连alpha起码该有的担当都没做到。”   许竟确实设想过天平会偏向这边,但他打心底觉得这是极小概率的,甚至可以被称为奢望,他也清楚自己一贯的做法并不完美周全,说好听了是独立,说不好听,就是自私,心防如墙,不肯真正地相信任何人。   所以,当这个结果真正发生,他只觉得喉间哽咽,鼻头阵阵发酸,心里那股无形的冲气也不自觉软了下去。   他腾出一只手,揉揉眼角,轻声说:“我也有错,应该提前和你商量的。”   “我的错我来解决,不管是我爸妈那头,还是媒体公众,我都想好怎么面对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管,全部交给我来处理,行吗?”   宋争缓缓抚摸着许竟的后脑勺,柔声问道。   见许竟点点头,他又说:“至于你的错……让我咬一口,我就不计较了。”   许竟打过抑制针剂,这种情况下,即便被alpha咬了,也不会造成很大的生理影响,充其量就是腺体破皮红肿。   这么算的话,如此“惩罚”,只关乎于疼痛,并不属于alpha与omega之间的信息素压制。   提议是建立在两人都清楚许竟打过抑制剂的基础上,自然没有太多可不放心的。   许竟的理解是,这跟把人惹急了之后挨对方一巴掌区别不大,左右疼几下,如果能让宋争心里好过一些,他没什么不愿意的。   “行,”于是他答应了,“咬吧。”   宋争闻言立刻将他牢牢按在沙发上,俯身凑过去,作势要张嘴咬下去。   感受到许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反应,他笑了笑,最终只是用嘴唇在许竟脖颈侧边贴了贴。   “是不是傻啊,”他有些无奈,“把你咬疼了,我能高兴到哪去?”   许竟先是一愣,紧接着,猛地倒了一口气。   面前的宋争明明没做什么太大的动作,可许竟觉得,胸前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的难受突然不复存在了。   他用手背胡乱擦抹着脖子,说:“那、那我不管,是你自己不咬的,不许换别的要求了。”   “嗯,不换。”宋争撑着沙发爬起来,“戴罪之身哪敢提那么多要求,快睡吧,老婆,我走了。” 第79章 帮忙   离开酒店,宋争开车回家,路上他将手机夹在支架上,开着免提和宋寒通话。   “还要多久能回来?”   宋寒的话音伴着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传出。   听起来大概是因为占着通话线,只能用电脑打字安排工作。   “路上了,”宋争看了眼导航屏,“再有半个小时吧。”   宋寒淡淡答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手里也没停,继续敲着。   宋争欲言又止好几回,半天才说:“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父母会暴怒如雷已是能预想到的状况,如果这个时候,宋寒也不保他,那他可就凶多吉少了。   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料宋寒却说:“我早就知道了。”   “啊?”   宋争呆住:“你、你啥时……不是,你咋知道的?”   “就你那点小九九,觉得我是猜不明白还是看不出来?”   看?   宋争突然懂了。   原来早在去沙漠探班那天,宋寒就什么都知道了,甚至在那之前,他可能就猜得差不多了,只是再过去当面用眼睛落实想法而已。   “哥,我……”   “公司股价还在跌,我忙着呢,不跟你废话了。”道歉的话被堵在嘴里,宋寒打断他,“告诉你啊,老老实实的,赶紧回来,不用琢磨什么歪主意,往哪儿躲也没用……”   他顿了顿,怕宋争听不懂似的,干脆挑明道:“你也没处可躲,小淏在咱家呢。今晚说什么你也逃不过去,事情闹得这么大,秦叔都看见热搜了,爸跟他们说过,不许收留你。”   原来刚才秦淏急匆匆地离开,是去宋家帮忙了。   这个节骨眼,他应该不会那么没眼色地往宋庭聿跟前凑,肯定待在宋寒旁边呢。   知道秦淏也能听见,宋争嘀咕了一句:“靠,淏子,你是不是出卖我……”   “少放那没味的屁,我咋那么有闲心呢?再说是到底谁出卖的你,你心里没数啊?死恋爱脑。”   秦淏骂骂咧咧地回应。   宋争自知心虚,怕被家里追问,索性不接他的话,转而向宋寒打探道:“爸现在情绪怎么样?”   宋寒说:“还没顾得上情绪吧,他现在忙着处理你惹祸给集团造成的负面影响呢,不过他说了,一会儿你要是不回来,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啊?那我更不敢回去了,”宋争愁眉苦脸,“哥,他不会打断我的腿吧?”   “前半夜应该不会,等他忙完,我就不知道了。”   听他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宋争莫名舒了口气。   这表明,宋寒就算生气,应该也不会跟着一起发难了,过后如何不敢保,但有他在,今晚怎么也能拦着宋庭聿一些,自己不至于真的被打断狗腿。   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宋宅仍旧灯火通明。   宋庭聿在书房,宋寒和秦淏并排坐在沙发上,进门之前,宋争从外面看到二楼的主卧拉了窗帘,但吊灯还没关,想来奚扬也因为这些突然发生、让宋氏集团措手不及的事情犯愁,影响了休息。   “妈还没睡?”   宋争换了拖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   虽然是问,但其实他心里有答案,只不过为了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嗯,”宋寒没抬头,“应该是在跟外公通电话,你别上去打扰他。”   “哦……”   被戳破小心思,宋争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将“炮筒”转向秦淏:“好好坐着,少拿你那臭脚丫子踩茶几,一点儿不讲卫生呢。”   秦淏白了他一眼:“寒哥都没说我,你个屁股着火的人就别叭叭了,管好自己得了。”   “你在这能管什么事儿?”宋争凑过去看他的平板电脑屏幕。   “我盯娱乐版啊,”秦淏说,“而且降热搜这种活儿,还是我去操作更快一点,有我处理这些,寒哥就能专心解决公司的事情了。”   宋争撇撇嘴:“看你那小媳妇样。”   他本无意,秦淏听完却红了耳朵,揣好手机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我也去!”   宋争并未察觉,似乎想趁此机会和秦淏单独说几句话。   宋寒抬眼看了看他们,没有制止,只道:“快点回来,别磨蹭。”   “知道。”   “五分钟。”   宋争和秦淏几乎同时开口应声,随即推推搡搡地去了后院。   后院种了好多树状月季,铺在夜色中,看着有种大幅素描画被用橡皮随意擦过几片地方的感觉。   潦草中透着有序,形容不上来的艺术。   秦淏低着头,一只手夹着烟嘴,另外一只手胡乱搓着耳朵。宋争站在他身边,点燃烟,问:“你刚才是不是欺负我老婆了?”   秦淏“嘁”了一声,说:“欺负了,算你来得快,不然我还揍他呢。”   “吹牛逼,我咋不信呢,打omega那么不要脸的事儿你也做得出来?”宋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紧接着又说,“欺负人家倒是真的。你肯定没给许竟好脸色,难听话估计也没少说吧。”   秦淏缓过来了,把头撇到一边,缓慢地吐着烟,随后说:“别一口一个老婆了,听着就烦。”   宋争故意不接这话,沉默半晌,秦淏莫名其妙换了话题:“哎,宋争,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失败,每天忙忙叨叨的,好像把所有事情都处理明白了,所有关系都打点好了,但回过头静下来琢磨,怎么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呢……”   宋争皱眉:“你干嘛突然叫我大名,怪别扭的。”   “你虎吧,”秦淏没好气道,“那不然叫什么?在你家里,守着你爸和你哥,难不成我还跟剧组里一样管你叫‘老宋’?回了家就消停点儿,夹起尾巴做人,装什么社会大哥。”   说的也是,那么叫被听见了更别扭。   宋争摆摆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赶快抽了几口,扔掉烟头,随意用脚拨弄土面将其掩埋,然后说:“那你就别琢磨。”   “忍不住。”   秦淏也掐灭烟,重复了一遍宋争刚才的动作,但不同的是,确定火熄灭后,他把两只烟头都捡了出来。   “有时候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闲了,安排得不够满,才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两人伴着往回走,宋争摇头:“不是,别瞎想了行吗,你都够忙的了,还觉得自己闲?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咋了,但我告诉你,你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哥们,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你这么自怨自艾。而且你比我聪明多了,上学的时候老师都说你学得快,拍东西总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还有为人处事,更是没说的,挑不出毛病,总之你绝对不是一无是处的人,相反,你是个很好、很厉害的人。”   秦淏苦笑着点点头,紧接着听宋争话锋一转:“但你要是再欺负我老婆,我就干死你,听见没!”   “好好好,”秦淏蜷起手指抹抹鼻子,“你爱咋整就咋整,我不掺合了。”   宋争补充道:“也不准再和许竟说什么不好听的。”   “看我心情。”   秦淏头也不回,甩开步子走在前面,宋争在后面追:“不行,你保证!”   “保证不了。”   “混蛋玩意,”宋争加快脚步,追上秦淏,一把将胳膊架在他脖子后面,用力向下压,“我弄死你。白哄你半天,早知道就让你郁闷着得了,给我还回来!”   秦淏被压得一踉跄,笑着回嘴:“还不了,已经吸收了,谢谢啊宋大夫,一下就给我治好了,妙手回春啊。”   “去你大爷的。”   宋争也笑。   靠近门口,两人不约而同收起了玩闹的表情,自觉回到了“待收拾”状态。   进屋之前,秦淏说:“我今天不回去了,晚上就住你家。”   “行啊,”宋争习以为常,“正好,你住我屋,反正估计我也没得睡,照着一宿挨骂去吧。”   秦淏眼神有些躲闪,语气上倒掩饰得很好:“拉倒吧,你不睡,宋叔还得休息呢,怎么可能真的闹一整宿,行了,别管了,我去寒哥那屋睡。”   两人打开门,回了屋里,见宋寒正站在窗边打电话,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咋了,哥?”   等他挂断,宋争赶紧问道。   “乔嘉轩刚才打电话过来,也不提别的,只说有个项目想跟宋氏集团合作。”   宋寒烦躁地扯扯衬衫袖子,理了好几次也觉得不舒服,索性三两下卷起来,拉到小臂之上。   “这个节骨眼,他突然跟你们谈生意,肯定不是单纯的合作,”秦淏想到什么,赶快跑回茶几那边,拿起平板电脑划了几下,“热搜刚压下去,这会儿又起来了,我看看……有新锤,好像是个录音。”   说着,他找到热度最高的链接,点进去开始播放。   “票房收尾,我还能利用好跟他离婚的事情,狠狠炒一波热度,再赚一笔……”   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宋争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回忆起什么,拍着秦淏的肩膀道:“是乔老三,当时为了南城的项目,我不是稳过他一阵子么,被他套了几句话,他哥清楚咱肯定能知道是谁干的,所以想先发制人,主动过来谈条件吧?” 第80章 认准   秦淏滑动手指切出页面,找到另一个软件,将链接复制过去,准备提取音频。   前后不过几秒的功夫,但屏幕里立马弹出提示框,显示链接已失效。   “搞什么?”   他嘟囔一句,返回去看热搜,却发现录音相关的词条已经不见了,刚才看到的实时动态也全都无影无踪。   估计是被屏蔽了。   以往净是他们干压撤热搜这种事情,这回轮到自己头上,被处理得这么快,倒还真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词条已经没了,刷新再看,相关搜索的广场也只有零星蹦出来的几条截屏视频,基本都是说自己刚发出来就被“吞”了,甚至还有人表示什么音频、视频都没有带,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发布内容中有几个和相关事件重合的字,就被屏蔽了,忿忿和广大网友控诉其被资本“力量”误伤的经过。   “什么情况?”   宋争就待在他身边,将一通“操作”看了满眼。   这时,宋寒的手机响了,提示他收到新的邮件。   打开发现是秘书抄送过来的一份合同,宋寒皱着眉大致浏览过,开口道:“乔嘉轩什么意思,竟然不准备帮着他弟弟一起威胁我们?”   秦淏和宋争都和宋寒保持着原有距离,有分寸地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邮件内容。   “那他想干嘛?”宋争问。   秦淏思索着,手指不自觉抠了抠脖子侧边,分析道:“照这个意思,录音应该是乔家老三自作主张发出来的,估计在此之前,乔嘉轩都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吧。”   宋争点点头,附和道:“我觉得很有可能。乔嘉轩应该清楚,压下录音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不难,他先做了,无非是打个时间差,卖我们一份‘人情’,同时也想表明,告诉我们这事儿是乔梓铭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乔氏集团对宋氏集团的立场。”   他们分析的功夫,书房门突然打开,不见人出来,只听宋庭聿喊道:“宋寒,你进来。”   “来了。”   宋寒应了一声,随即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不过刚迈出几步,他又回过头,嘱咐道:“热搜先不用管了,乔嘉轩既然表明态度,就会把这件事情做到底,咱们盯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公司这边也会有专门的人处理,小淏休息一会儿吧。”   秦淏“嗯”了一声,宋争问:“我呢?”   “你老实待着,什么声明或者回应都不许写,也别给任何人发消息,暂时断网。”宋寒说,末了补充道,“想想一会儿怎么和爸认错。”   “哦……”   宋争自知理亏,没有顶嘴。   大概只是交代一下收尾工作,约莫二十来分钟,宋寒就从书房走出来,对着宋争挥挥手:“爸叫你,进去吧。”   该来的终于来了。   宋争下意识做了一次深呼吸,才应道:“好。”   传完话,宋寒叹了口气,整日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他疲惫地揉揉眉心,招呼着秦淏:“上楼,先去我房间,给你找一套换的衣服。”   然后用一下他屋里的浴室,再顺理成章地睡一晚他的床。   两人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目送着他俩上了楼,宋争抬手敲敲书房的门,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想也知道,宋庭聿生着气,而且已经明确说了让他去,就算不出声,他也要进屋的,这会儿不愿意多余开口搭理他很正常。   他安静等了五秒左右,扭动把手,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爸。”   屋里笼罩着浓郁的烟气,饶是和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大差不差,宋争还是被熏得直犯迷糊,不舒服地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   宋庭聿坐在书桌后面,盯着电脑屏幕又看了一会儿,半晌摘下眼镜,从抽屉里随手拿了一包烟,打开盒盖抽出一根。   他不言语,宋争也不敢贸然说什么,更别提走过去把窗子打开了,只能杵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又叫一声:“爸。”   “舆论这边,集团会处理,”宋庭聿终于开口,“不需要你出面解释什么,等热度散一散,你去和那个小演员把婚离了,但是,要过段时间再公布。”   宋争答应得痛快:“我明天就去和许竟离婚。爸你别担心,我会和媒体说清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炒作行为,和家里公司没关系。”   前半句听着还算有谱,但是越往后,宋庭聿刚平息一点的怒意又被勾出来了,甚至更旺。   敢情这小王八蛋压根没打算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我说我的,你做你的?”宋庭聿一拍桌子,“刚才那些白和你讲了!宋争,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不知道帮家里的忙就算了,成天就会捅娄子,你捅也行,老子他妈给你擦屁股,你还非要带着屎跑出去裸奔,是吧?”   他忙了一天,身心俱疲,这会儿被气昏了头,一时间讲话加了许多粗鄙的形容。   宋争往前走几步,据理力争道:“我知道,你说的肯定是相对最妥善的方法,能把对宋氏集团和我个人声誉的影响降到最小,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宋庭聿站起来,绕过书桌,踱步到宋争面前,脸色不是很好看,颇有种再口出狂言就要伸手给他一耳光的架势。   宋争从小没少挨揍,说不怕是假的,但眼下是不该退缩的时刻,事态进展至此,也不容他退缩。   他只好梗着脖子,继续说:“你们都没有考虑许竟,我却不能不把他算进去。离婚只是我们纠正之前做错事的手段,并不是离了婚,就老死不相往来,我知道你和我妈够呛会同意,但不论如何,我都是要和他再结婚的,这辈子我就……”   “啪!”   宋争“如愿以偿”,挨了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你诚心要气死我!”   宋庭聿撂下微微颤抖的手,转身回到书桌旁,去摸自己的打火机。   宋争低着头,半晌双膝弯屈,跪在他面前,砸得地板“咚”一声响。   “爸,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我明白你让我那样做的理由,想让我离了婚之后,能顺从家里的安排,娶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人。”   他跪得笔直,人虽然矮了一大截,气势上却没有变弱:“但我一开始就是拒绝联姻的,不然也不会和许竟结婚了,绕了这么一大圈,回到原点,不是瞎折腾么,之前都白惹你们生气了。”   “兔崽子……”   惹事气人还振振有词,宋庭聿简直无语。   “这辈子我就认准许竟了,”宋争继续刚才被巴掌打断没说完的话,“我只要他,求你了,爸。”   宋庭聿只觉得再和他纠缠下去,就要气得当场脑溢血了,于是冷哼一声:“少弄的这副做作样子,乐意跪就跪,跟你老子玩道德绑架,你还嫩着呢。想得明白就想,想不明白,就滚出去,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以后都别回这个家了。”   说完,他将手中未点燃的烟直接扔回桌上,离开书房径直上了楼。   香烟在桌面打了好几个滚,磕出不少细碎的烟草,最终伴随着一声关门巨响,掉落在书桌后方的地面上。   宋争尴尬地跪在原地,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这么轻易就站起来了,显得他一点认错的诚意都没有,但宋庭聿人都走了,后脑勺也没长能透视墙壁的眼睛,他不起来,在这儿干耗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纠结间,宋争掏出手机,见有好多未读消息。   估计是各路狐朋狗友看到热搜都过来问他,挤破头想搞点一手消息。   宋争当然懒得理会这些,但他怕其中可能有许竟发的,于是赶忙点开。   果然有。   【晚安。】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发送时间在一个多小时之前。   看来自己离开不久,许竟就乖乖睡了。   翻着表情包列表,宋争选了一张眯眼笑的大黄狗表情包,回复给许竟。   如果面前有镜子,他就能发现,自己现在和那只大黄狗的表情相差无几。   再多不敢发了,怕弹消息的声音吵到许竟睡觉,又停在两人聊天的页面看了好一会儿,宋争才把手机揣回口袋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不起来呢?   他越想越纠结,与此同时,拖得越久,就越令他感到纠结。   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直到奚扬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宋争还保持着双膝着地的姿势。   只不过上半身就有点违和了——双臂交叠,抱在胸前,一副讨债的德行,跟腰部以下屈辱的处境完全不搭边。   “噗嗤……”   这两父子脾气倔得如同等比复刻出来的一般,奚扬原本愁得睡不着,见宋争一直不回房间,免不了担心,才想说过来瞧瞧,结果看到他这样的姿势,一时间竟然觉得十分好笑。   听到声音,宋争猛地回头,看清来人道:“妈?你咋还不睡……”   奚扬收起笑意,走过来靠着书桌:“有你这么不省心的儿子,我就怕哪天一闭眼永远睡过去了。”   “呸呸呸!”宋争虎着脸,“别瞎说。”   “赶紧起来吧,你爸早都躺被窝里了,跪给谁看。”   奚扬皱着眉,表情中满是嫌弃,眼底的心疼却怎么也无法遮掩干净。   “起不来……”宋争咬着牙,面露难色,“麻了,我腿麻了,扶我一把。”   “完蛋玩意。”   奚扬忍不住骂着,但还是伸手扶他。   费了半天劲,还是不行,omega力气实在有限,宋争两条腿麻得彻底,自己根本使不上劲,最后索性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   前几分钟还没什么事,过了一会儿,血液重新在体内流动,他突然呲牙咧嘴道:“我操我操……疼疼疼!”   看他不着调的样子,奚扬就来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等他缓过这段又疼又麻的“至暗时刻”,才开口道:“你到底怎么想的,非和你爸对着干,分了家算完?”   --------------------   宋争:我一个感天动地大跪拜   宋爹:少来这套,晚安 第81章 收留   “我没有……”   宋争委屈巴巴地否认。   “什么分家啊,是你们非得把我逼出这个家才对。”   奚扬“啧”了一声:“能不能谈,不会好好说话就拉倒,大晚上的,别浪费时间,把我熬死你就舒服了。”   “你自己都不好好说话,还说我,”宋争挪着屁股往前,整个人凑得更近,“天天‘死’啊、‘活’啊的挂在嘴边。”   “你就跟我能耐,在你爸面前怂得跟什么似的。”   奚扬嘀咕着,绕到书桌后面的抽屉找烟。   “我也要。”   宋争扶着桌子站起来,理直气壮地冲奚扬伸手。   奚扬很自然地点点头,从盒子里抽出香烟,一根叼在自己嘴巴里,另一根扔给宋争,说:“都是你抽的,听见没?敢去你爸面前传小话,我就再也不救你了。”   “明白,明白。”   宋争笑嘻嘻地拿过打火机,先帮奚扬点燃嘴里的烟。   母子两人安静地抽完了烟,宋争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态,轻声道:“妈,你会支持我的,对么?”   “我有得选吗?”   奚扬反问,半晌叹气道:“上次接触,那孩子倒是还可以,但我实在没法接受他的过去……”   “我知道,我没有强迫你们接受他、喜欢他,”宋争急忙说,“就像我也不会要求他必须对你们做到什么样,是相同的道理。你们都只需要面对我,其他的事情,让我来平衡。”   奚扬无法理解他的话:“胡说,既然都奔着要成为一家人,怎么还计划过两家的日子?我和你爸结婚,不都得拿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当自己的父母孝顺,真搞不懂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宋争摇头:“时代变了,我们年轻人都这么想的。你和我爸生我、养我,咱们之间有这么直接的血缘关系,我尚且不会因此无条件地顺从你们的安排,更何况换做是儿媳妇……”   “你先别说那么远。”奚扬隐隐觉得不对劲,出声打断。   宋争充耳不闻,继续说:“你们之前的那些观念都不对,若要达成一致,必定是有一方退让,不然怎么会有个词叫做‘委曲求全’,父母和爱人之间毕竟是后聚到一起的,总是有这方或那方让步,日积月累肯定会爆发矛盾的,还不如你们都别吃亏,让我在中间当平衡木,保持两头轻重,大伙儿一起开心。”   奚扬脑子转了半天,终于找回重点:“你少在这答非所问,要怎么处理父母和爱人的关系,是你自己的事儿,不用在这给我说教洗脑,现在的问题是我和你爸不接受许竟这个儿媳妇。”   “我就要他,”宋争毫不犹豫道,“你们能怎么样,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那我就绝食,我跳窗户,反正只要还有一口气,我肯定能找到法子跑出去。”   奚扬气得抬手一巴掌拍在宋争脑后,打得他一缩脖子。   “小混蛋!”   对峙就是这么回事,谁更无赖,谁获胜的几率就更大。   宋争是他亲生的,奚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兔崽子并不是吓唬人,而是真能做得出来。   但反过来,他和宋庭聿都有着更复杂的身份和社会关系,不可能像宋争那样,毫无顾忌地撒泼耍赖以达成目的。   父母在孩子面前,也许能够一时“威风”,但总归还是战败的那一方。   “你怎么打算的,”奚扬仰躺在宽大的靠椅上,“好歹让我们有个准备。”   宋争耸耸肩:“实话实说咯,把责任都揽到我身上。我也没骗人,实际情况本来就是这样,反正不能让别人都觉得许竟有错。”   闭着眼沉默半天,奚扬才再次开口:“后果你都想过吗?你的事业受到影响,又该怎么办?”   “影响肯定会有,但也只是暂时的。娱乐圈嘛,我又没违法乱纪,也没犯什么不得了的伦理道德错误,网友顶多骂我是个不懂事的狗屁富二代,一阵子过后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拍我的片,他们买他们的票。”   “你倒看得透彻。”   奚扬冷哼道。   这栋房子的院墙建得不高,忽略院子的大小距离,从一楼窗边也能清楚看到天色的变化。   路灯的光亮已经越来越弱了,意味着黑夜状态进入倒计时。   “算了,儿大不由娘,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走的时候把你那堆破烂东西也带走,别回来气我和你爸了。”   话是这么说,宋争心里明白,奚扬的意思是让他出去“躲”一阵子,免得和宋庭聿的安排不对付,又惹得彼此都不痛快。   回到房间,宋争冲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距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心里乱糟糟的,反正睡不着,他干脆拿出行李箱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来。   天刚蒙蒙亮,没等宋寒和秦淏起来,他便扛着行李箱,开车离开了宋家别墅。   反正虽然不在家里住了,这两个人,他想见还是随时能见到的,用不着刻意告别。   到剧组所在的酒店,外面已经有不少记者狗仔在蹲守,宋争把车开进去,停在楼下,给许竟打了个电话。   刚拨过去两声,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妥,怕许竟还在睡觉,于是想挂断。   不过还没来得及这么做,电话就接通了。   许竟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刚睡醒:“喂?你过来了吗?”   “啊,对,”宋争答道,“在楼下了,你行李多不多,我上去帮你吧?”   许竟攥着电话,回头看向还没收拾完的两个大箱子,犹豫道:“我还得一会儿,你上来等也行。”   免费的力工,不用白不用。   等两人把东西都搬回车上,房卡也交还给剧组的工作人员,离开酒店,已经快上午10点了。   外面的人更多了,瞧这情形,去婚姻登记处之前找地方吃口东西的计划是泡汤了,好在宋争早有准备,伸手到后座的背包里,拿出一瓶出门前从家里冰箱“偷”的牛奶,还有过来路上买的刚出炉的无水无糖小蛋糕,递给许竟。   “谢谢。”   许竟轻声说道。   宋争呲牙一笑:“跟我客气啥,快吃吧。”   “等会儿车子开起来了再吃,”许竟说着,外套口袋拿出墨镜,单手甩开镜腿,给自己戴上,“别被人认出来。”   婚姻登记处在市区,酒店离那边有一段距离,宋争知道他的意思是想等车子开到快速路上,进入平稳驾驶了再说,就解释道:“没事儿老婆,你吃吧,他们都认识我的车,一路跟着咱都说不定,左右是被拍,你别饿肚子。”   许竟有些惊讶,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证件带了吗?”他问。   宋争点头:“带了,在我行李箱里。你呢?你出来拍戏,应该不会随身带着结婚证吧……”   “我早上给小常打过电话了,他等下会帮我送到婚姻登记处门口,还有离婚协议。”   “哦。”   听见“离婚协议”这几个字,宋争莫名有些不悦,但又不能有所表露。   果然,车子刚一开出停车场,就被好几架相机镜头对住,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   驶离酒店不远,就有人开车跟在后面了。   不到半个小时,宋争刚刚将车子开进市区,那些人从酒店门口拍的他俩坐在车里的照片就已经出现在网上了,图文并茂,说得还怪详细。   好在,婚姻登记处那里管得比较严,闲杂人等都被拦在门外不让进。   拿到小常送来的东西,两人走进登记大厅,取号排队。   等待期间,宋争从许竟那要过来离婚协议书,打开扫视了一遍,诧异道:“无需财产分割?什么意思,你打算净身出户?”   “咱俩哪来的‘户’呀?”许竟哭笑不得,“财产也没放在一块,有什么好分割的。假结婚一场,我一点都没吃亏,热度不少蹭,流量也赚到了,到头再讹你点儿钱,我成什么人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争挠挠头,将文件放回纸袋里。   “我是想说,借着离婚这档子事,把钱分一半出去放你那里,也算有个保障。”   许竟摇了摇头:“感情事上,我的安全感从不来自金钱。”   “不是给你保障,”宋争胡乱瞟着墙壁,“是给我自己……”   “啊?”   “我怕解除婚姻关系以后,没有法律保护,你不要我了。”   他小声嘟囔。   “真是那样的话,你觉得给我钱就有用了?”   许竟不禁好笑道。   “你难道不怕我卷钱跑了,翻脸不认人?”   宋争没有立马回答,过了半天才喃喃道:“你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即便真是,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判断和决定而怪你。”   不涉及财产分割,双方也都没有异议,离婚手续办得很快,还没到中午,两人就离开了婚姻登记处。   出来以后,宋争百般阻拦,说什么也不让许竟上小常的车,执意亲自送人回家。   许竟很是不解,但碍于外面都是记者,不好推拉,也只能先顺了他的意。   路上,许竟问了好几次,宋争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直到把车子停进小区,他才终于肯说实话:“老婆,我被家里赶出来了,没地方住,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第82章 西餐   许竟以为,宋争会要求上楼蹭饭,顶多留久一点,休息片刻、补个觉之类的。   哪成想这货是惦记着直接拎包入住了。   “脑子没事吧?”他无语道,“大哥,咱俩个把小时之前刚离了婚,你这样合适吗?”   宋争振振有词:“怎么不合适啊,虽然解除了假夫妻的关系,但现在咱俩是真情侣,我无家可归,你忍心不管吗!”   “谁和你是真情侣。”   许竟嫌弃地推开车门,兀自去后备箱拿行李。   宋争赶紧跟着下去,狗腿极了,抢先把东西搬好,谄媚道:“好好好,还没追到,还没追到。那就算不是情侣,认识一场,我现在落难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嘛……”   许竟抱着胳膊,等他把自己的两大箱行李也拿下来,皱着眉不悦道:“什么态度?重说。”   “我的意思是说,求求人美心善业务强的大明星许竟哥哥帮我一回吧!”   “噫……”   突然被叫“哥哥”,许竟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全体起立。   他赶紧转身,背对着宋争搓搓脖子两侧,试图让奇怪的感觉快点消退,甩下一句:“先上去再说。”   三个大行李箱,还有背包,宋争自己吭哧吭哧来回搬了两趟,等他屁股终于沾到沙发,能坐下喘口气了,瞧见许竟早已换上家居服,还把脏衣服都塞进洗衣机,正在往抽盒里倒洗衣液和柔顺剂。   “还有我的!”   宋争巴巴地跑过去,把自己身上的卫衣脱下来,光着膀子递给许竟。   许竟只朝他赤裸的上半身看了一眼,便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接过卫衣拿到面前闻了闻,立刻反手扔回去:“你有毛病啊,这上面还有洗衣液的香味呢,明显是早上刚换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刚才出汗了嘛,”宋争笑嘻嘻地再次伸手,直接打开洗衣机门把衣服塞进去,“等等,别启动啊,还有裤子……”   “烦死了!”   许竟白眼一翻,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眼不见为净。   刚一进屋的时候,许竟就把客厅的窗户打开通风了,阵阵凉意袭来,宋争不禁浑身哆嗦,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光着膀子跑回客厅,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找出一件穿旧了的宽松长袖,又拿了条运动裤,换好回到洗手间,鼓捣半天也没弄明白洗衣机,只得喊许竟:“老婆,这怎么开啊,我不会!”   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认识字,总不至于连洗衣机也捣鼓不明白。   许竟懒得理会宋争,脏衣服掏出去,行李箱就基本空了,他把剩下的东西拿进卧室,最后将空箱子放回阳台的储物柜。   一早上忙忙叨叨的,也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两人都有些饿了。   并排坐在沙发上,宋争提议:“老婆,我带你出去吃口东西吧!”   许竟摇头:“外面肯定还有人,太麻烦了。”   “那点外卖。”   “不行,万一混进来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更麻烦。”   宋争当然也清楚这些,眼珠子提溜几圈,他又说:“那我给你做饭!”   “可拉倒吧,”许竟撇撇嘴,“你再把我家炸了。”   说着,他起身去查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可用食材。   走到半路,许竟突然反应过来,折回宋争面前,拧住他的耳朵,不悦道:“想吃我做的饭就直接说,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了。”   “哎哟,我这不是不好意思直说么,嘶……”   手劲不轻,能感受到许竟是真想掐他,宋争赶忙认怂:“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平时没见你脸皮薄,这会儿突然装个什么劲。”   许竟鄙夷道,松手之前,还不解气似地又使劲拧了一下。   由于工作性质,许竟每次外出之前都有清理冰箱的习惯,所以家里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   不过冷冻层倒是还有不少食材。   他翻找出两块厚切的牛排,对着屁颠屁颠跟过来的宋争吩咐道:“你打开灶台左边第一个柜子,找找还有没有意面。”   宋争照做,回答道:“有。这种一根一根的就剩个底了,好像不够咱俩吃哎……里面还有一包块状的,还没拆封。”   “拿出来我看看。”   许竟维持着蹲在冰箱前的姿势。   宋争点点头,把两种意面都拿出来,比划给他看。   冷不丁听见“块状”这个形容,许竟第一反应是东西坏了,等看到实物,不由得指着它好笑道:“吃这个吧,一包肯定够了。对了,你确认一下保质期。”   “18个月,我看看生产日期啊,”宋争把另一种意面放回去,拨弄着手里这袋,“还行,没过期。”   他关上柜门,嘟囔着问:“这能好吃吗?”   “好吃啊,这是贝壳意面。”   得到没过期的答案,许竟又从冷冻层里拿出一包剥好的虾仁。   “你没吃过通心粉吗,和那个差不多,就是形状不一样而已。”   “原来如此。”   宋争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随即崇拜道:“你还会做西餐啊老婆,真厉害!”   “西餐比中餐简单。”   许竟笑笑,起身拿了一只不锈钢的小盆,接好水将食材放进去解冻。   支使人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他从冰箱中间的锁鲜隔层拿了之前分装好的芝士碎,又让宋争去底下一排橱柜找番茄罐头。   宋争忙不迭扒开柜门,噼里啪啦闹出不小动静,活像只飞奔出去捡球的大型犬。   快速但仔细地翻过每一个橱柜,他失落道:“没有哎,老婆,咋办?”   “那就吃不了喽……”   许竟故意逗他。   “啊?”   宋争还没抬头,因此不曾发现许竟表情中的捉弄意味,当真道:“要不我出去买点儿?”   许竟不接茬,好像没听见宋争说话似的,惋惜道:“做不了番茄的,那就吃黑椒口味吧。”   宋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许竟捉弄了。   “哼,”他站起来,“黑椒就黑椒,我怒吃十碗。”   这回的虾仁是活虾剥壳冻的,装袋之前就处理好虾线了,牛排也是现成的。做酱调味等事宋争一窍不通,没什么需要他帮工的地方,他就狗皮膏药一般紧挨着许竟身后,从冰箱到洗碗池,备菜的功夫,来来回回地跟着,把许竟烦得不行。   许竟只好硬分给他一些自己在做配酱同时其实随手就能干了的活儿,比如用另一个锅烧水煮面。   煮意面需要冷水加盐,再淋一圈橄榄油,交代完注意事项,他又抓过宋争的手,戴上烤箱用的隔热手套,以防这个笨蛋一干活就受伤。   “去吧。”   宋争颇为嫌弃地打量着“臃肿”的双手,虽然不满于被许竟看轻,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窃喜冲淡得所剩无几。   嘿嘿,老婆抓我的手了。   黑椒虾仁碎配酱和贝壳面几乎是同时出锅的,许竟让宋争把面捞出来,放在碗里,又淋了半圈橄榄油拌匀。   他则拿出两只深口盘,盛了不同分量的面,浇上酱汁,铺好芝士碎。   刚把盘子放进烤箱,许竟就回到灶台,拿出煎锅开始做牛排。   宋争看呆了:“你是怎么做到看起来又忙叨又有条不紊的?”   许竟愣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淡淡道:“本来时间也是能倒得开的啊,难不成等面煮好了再做酱,这道菜全弄完了再开始下一道吗,都那么干的话,早饿死了。”   “有道理,”宋争点点头,“但是我就算听你说完这些,不对,就算你把每个步骤、什么和什么可以同时进行给我列个表,我估计也还是会手忙脚乱,反正你好厉害。”   吃完饭,许竟为了保持身材,没有向内心的惰意屈服,忍着瞌睡背靠客厅的墙壁站了一会儿。   他听着厨房里叮叮咣咣的洗碗声,突然感觉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是人就难免落俗。   其实大家都一样的,不光alpha享受别人的仰慕和依赖。   如果有宋争这样喜欢他、需要他,不管他做什么都觉得很厉害的人在身边,应该会幸福吧。   正琢磨着,宋争一边甩手一边走出来,看见他的姿势道:“干嘛呢,好好的在这儿罚站做什么,躺沙发上歇歇呗。”   “吃完就躺,等着长胖。”   许竟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屁股刚要沾到沙发的宋争顿时弹起来,挠挠头尴尬道:“我陪你站会儿。”   谢谢,有被骂到。   许竟抿嘴笑了笑,说:“不用,你又不需要考虑上镜的问题。再说了,养尊处优的宋少爷每次来我家都得干这干那的,哪有做完了还不让休息的道理,你躺着去吧。”   “谁养尊处优了。”   宋争不服气,站到许竟旁边。   “我大学的时候,给老师当执导,组里全是前辈,二、三十公斤的设备道具都扛过,现在刷几个盘子就累死我啦?”   许竟对此不置可否,没有再继续这段随口提起的玩笑话。   有人陪在身边,就算不出声,不用交流去分散注意力,好像也没那么枯燥。   就这样安静地又待了一会儿,许竟活动活动脖子和肩膀,说:“行了。”   “哦,好,”宋争跟着回去,坐到沙发上,“你要午睡吗老婆?”   许竟摇头:“不睡,咱俩聊聊。” 第83章 断网   意思是要正儿八经谈谈后续怎么处理舆论了。   宋争应了声“好”,坐直身子,以表重视。   “你说被家里赶出来了,具体是什么情况?”许竟问道。   “就有那么回事呗……”   宋争习惯性地含糊其辞,但转念一琢磨,又故意夸大道:“我爸让我跟你断了,但是又要你配合,先不公开离婚的事情,我哪个都不同意,他就把我赶出来了,让我自生自灭。”   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了,哪有因为儿子忤逆,当老子的就彻底和他断绝关系的。   即便有,也肯定只是暂时的。   许竟对此不置可否,打趣道:“所以你现在是连饭都吃不起了,打算天天赖在我这儿吗?”   上大学以后,除去前几年的学费,宋争基本就不问家里要钱了。   许竟虽然总是一口一个“少爷”地调侃他,其实也差不多清楚这些情况的。   宋争当然知道许竟是在开玩笑,配合地挤挤眼睛,弄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说道:“是呀,夫妻一场,你可不能对我这么狠心,眼睁睁地看我流落街头,变成饿死鬼。”   “呸!”   许竟伸出手,笑着在他嘴边打了一下。   “放心啦,”宋争迎着许竟的力道,顺势将他的手捉到自己怀里,“我有钱花,养活你不成问题。”   “谁用你养活。行了,别嘚瑟,坐好了,说正事儿呢。”   许竟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没有挣脱,默许纵容了宋争的动作。   “今天就要发声明吗,你准备怎么说?”   宋争的答案还是不变:“实话实说。”   他拿出手机,打开一篇备忘录,送到许竟面前。   “这是我早上从家出来,去找你之前把车停路边写的。”   许竟划着手指大概看了一下文字篇幅,不由惊讶道:“这么多。你几点出来的?”   “凌晨吧,”宋争揉揉眼睛,“不记得了。中间我还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从头到尾粗略读过,许竟将大几页的文字总结概括了一下。   宋争想表明的无非几点:   解释协议结婚这件事情从想法提出到商谈、落实纸质合同,全部都是他主导的,许竟一直安分守己,没有额外要过任何东西。   说明领证至今这段时间他对许竟逐渐产生了感情。   最后表示离婚只是为了解除这段协议婚姻,但他会正式开始追求许竟,将感情关系拉回正轨,希望大家可以一起见证他们和好。   跟预料中的大差不差。   “其实……昨天半夜副导演给我发消息来着。我那会儿已经睡了,今早起床才看见。”   许竟把手机还给宋争。   有些人之间没有眼缘、感觉不对付,或者为人处事上差异较大,就注定不会变得很熟,哪怕有着和他们皆为亲密关系的人在中间。   许竟和秦淏就是这样,且彼此心里都有数,可以相安无事,便一直互相保持着表面过得去的礼貌状态,所以哪怕《虚镜》拍完有段时间了,他们已然不是在一起工作的状态,许竟还是习惯性地称呼秦淏为“副导演”,并没有改口。   “啊?他说什么了?”宋争问。   许竟摇摇头:“也没提别的,就是告诉我,你在媒体平台可能会怎么说,还给了我一些引导舆论的说法,请我帮你改一改,商量着一起弄这个事儿。”   看宋争的反应,似乎不知道秦淏有此举动,估计两人并没有提前讨论过。   这确实是秦淏的做事风格——暂时无法顾全所有,但也不会不管宋争的死活,知道宋争这段时间未必听得进去旁人的话,所以暂时抛开自己和许竟之间的摩擦,拜托许竟盯着点儿宋争,别让他疯得太过头了。   他的做法其实也在间接告诉宋争,不必担心,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发布声明。   作为兄弟,他百分百支持宋争的决定,也会尽力地协助处理后续。   虽然,秦淏曾经不止一次吐槽过,觉得自己入错了行,不该当导演,而是应该去做明星公关,不过真的遇到了这类情况,他还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好兄弟,够讲义气。   宋争在心里默默感叹。   嗯,看在这份默契的面子上,回头秦淏再嘴贱的时候,少揣他几脚吧。   “他怎么说?”宋争随口问道。   许竟并不知道他的心里活动,一本正经地回答:“副导演建议你把重点集中在解释当时这么做的原因上,放大商业联姻的成分,立深情人设,引导吃瓜群众的关注点往咱俩感情走向发展上偏移,从而忽略这件事情的本质。”   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也谈不上立人设吧,就像你说的,实话实说,你对我的好感也不是演出来的。咱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说到底,我们也许是利用了规则,但绝对没有违反法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我支持副导演的想法,先转移他们的关注点,尽量去把控事态发展。”   宋争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一没偷税,二没违法犯罪,这事儿说破天了就是个人感情问题。”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许竟笑了笑,眼神中却有些担忧,“不管怎么样,一定会有人骂你。”   “骂我没事,别骂你就行。”   宋争满不在乎道。   “我也跑不了。这玩意由不得咱俩,而且,他们会有多难听骂多难听的。”   说到自己,许竟倒是一副习惯了的表情。   宋争手里有一个待拍的古装悬疑本,原本打算沉一沉,多做一些准备工作,明年再启动。   不过这些都是照着《虚镜》上映没什么水花合计的,现在上一部作品给他带来这么多收益和热度,新的工作应该趁热打铁,往前提一提。   距离电影从院线下架,上到各个视频平台的付费区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是打算歇过最近几天就找秦淏商量商量,看人家还跟不跟他一起“玩”,没想到现在突然出了离婚的事情,就不得不再等一阵。   他把这些都和许竟讲了,许竟建议,发完声明到正式开始新工作的时间,让宋争陪他出去旅游散心,两人都断网几天,不理会吃瓜群众的任何评论。   宋争明白,许竟这样做的用意,是想帮没经历过网骂的他更顺利地度过这个阶段,与此同时,他也品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主动提出一起旅游这样有充足时间亲密接触、甚至短期同居的计划,许竟相当于在明确告诉他,给他追求表现的机会了。   他当然求之不得。   两人一起按照秦淏的意思改了改那段声明内容,发出去后,宋争卸载掉手机里的所有社交平台,只保留最基础联系家人朋友的软件。   做完这些,他和许竟拆包重新收拾了行李,决定当晚就出发,开始自驾旅行。   一旦出了名,就没有绝对的隐私可言了,这一点,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断网只是一种相对冷静的处理手段,并不意味着此期间他们就得遮遮掩掩地过活。   出发前,许竟破天荒允许宋争和他一起回卧室睡了一会儿,为晚上开车养足精神。   宋争乐得不行,一爬上床就八爪鱼成精赛的,扑倒许竟,手脚并用缠住他,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当然,也就仅此而已了。   面对喜欢的人,有非分之想很正常,但如果不能忍耐,就表示这份喜欢中并不带有太多的尊重。   宋争知道许竟很在意这些细节,并且认同这种观点,所以许竟没有点头同意,他就不会再做更过分的事儿了。   睡醒起来,两人都换了休闲舒适的衣服,许竟还带了一只奇形怪状的小枕头,抱在手里,应该是准备拿到车上。   出门在外,东西备齐点没坏处。临走前,宋争去超市买了很多吃的,还搬了一箱瓶装的矿泉水。然后,他又找了一家药店,备上外伤急救箱,还买了几盒比较贵的omega专用抑制剂。   毕竟是首都,夜幕降临,路面上的车辆不减反增,他们在市区堵了半个小时,直到接近快速路入口,才好了一些。   许竟坐在副驾驶,没多久就累了,于是放低靠背,面朝宋争侧躺着,将那只小枕头抱在怀中。   “你把它拿出来抱着,别系安全带里面。”宋争瞥了一眼,嘱咐道。   这种东西太膨,实际上压实了就不剩多大了,问题是万一真的遇到什么意外,肯定都是一瞬间的事儿,有它隔在中间,安全带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缚紧人的身体与座椅贴合,就起不到该有的作用了。   “哦。”   许竟应了一声,听话地把小枕头拿出来。   原本没什么,可宋争见状突然悄悄红了脸。   怎么回事。   这omega到底有什么本事,发脾气的时候好辣、好性感,乖的时候又让觉得好可爱。   好想欺负……   这股稀罕劲来得太突然,宋争心里黄色废料煮开了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一时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没管住。   淡淡的烟味飘出来,许竟抬眼看他,随即抱紧小枕头往后挪了挪。   “我发-情期快到了,别乱来。”   “啊?”宋争赶紧收好信息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刚才走神了。”   走的哪门子神,需要放信息素啊。   简直是不打自招。   好在,许竟只是“哼”了一声,没和他计较。   宋争把车靠边停下,拿出刚才买的抑制剂:“老婆,你打一支吧,我寻思最近都住一起,怕影响到你,买了好几盒呢。”   许竟没接:“你怎么不打?”   “是药三分毒,我能打的话,肯定舍不得让你打呀。”宋争解释道,“但是这次跟以前在剧组情况不太一样,外面的alpha可不归我管,他们都是会对你造成信息素影响的潜在对象,咱俩要做双重保险,你阻断被动接收的信息素,我保证信息素足够压制别人,这样能最大程度确保你的安全。”   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逻辑,许竟也就不别扭了,顺从地给自己打了抑制剂。   车子重新启动,驶入快速路。   “我们去哪儿?”宋争问。   地点决定着从哪个出口驶离距对应的高速最近,他刚才一拍脑门就跟着许竟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问目的地。   许竟却好像不是一时兴起。   心中早有答案,他没犹豫道:“去新海市。” 第84章 日出   新海市的旅游旺季已经过去了,住宿和游玩的费用都大幅下降。   海边潮湿,规模稍微小一点的酒店不能再住了——淡季时期,非必要,他们肯定不会愿意耗费成本去做彻底的清洁和除湿。   而且,不光得考虑干净舒适与否,安全是首位因素。   许竟订了新海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看房型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了大床房。   在外面住,他晚上本来就容易睡不好,如果有宋争抱着,给他一点信息素,他应该会好受许多。   再说了,就宋争那个狗德行,住一间房却分两张床,看得见摸不着,还不急死,睡一晚就得满嘴起大泡。   脑补着宋争郁闷的样子,许竟撂下手机,忍不住把脑袋转向窗外,抿嘴笑了。   中间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个小时,后半夜,他们终于开到了新海市。   到房间放好行李,许竟先冲了个澡,洗完出来穿好衣服,又折回浴室。   宋争抬眼望去没看见人,听到水声还没停,就问:“你干嘛呢老婆,需要帮忙吗?”   “不用。”   许竟应道,随即打开吹风机。   “呜呜”的声音顿时充斥整个房间,夹杂在水流中。   宋争忍不住好奇跟过去,发现是浴缸在放水。   “我看你不是洗完了吗,要泡澡啊?”   “你泡,”许竟关掉吹风机,解释道,“开了好几个小时车,泡澡放松一下。”   宋争摆摆手:“嗐,我一个糙老爷们,泡啥澡……”   “泡完我给你按按肩膀。”   许竟把毛巾挂回架子上,一脸淡定地打断道。   “泡!泡!”   果然,宋争当场一把掀了自己的上衣。   许竟抓过叠好的浴袍扔在他身上,用动作掩饰害羞:“别耍流氓,滚出去脱,换好再进来。”   半个小时之后,宋争把自己洗得喷香,穿着浴袍美滋滋往许竟面前一躺。   斜眼瞥见飞起来的浴袍下摆露出一角内裤边,许竟暗暗松了口气,说:“光不出溜的干什么,衣服裤子穿好再过来。”   宋争不动:“按摩还穿衣服啊?”   许竟被说的急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不穿衣服的是正经按摩吗?”   宋争嬉皮笑脸地爬起来,一边找衣服一边说:“怎么不是了,我看网上说按摩不是得用精油啥的吗,难不成干捏啊?”   “啧……”许竟咂舌,“一定是你不正经的地方去多了,大数据才给你推那种。”   “我才没有。”宋争小声反驳。   “看你开车辛苦,给你揉两下,别蹬鼻子上脸啊,大半夜的哪儿给你找精油去,赶紧滚过来趴着。”   “好嘞!”   宋争不是一个擅长做计划的人,尤其出来玩这种事儿,他一向都是随性而至。   享受了一小会儿,他就开始舍不得,怕许竟手酸,翻身坐起来不让捏了。   “睡觉吗,老婆?”他问。   许竟点亮手机屏看了眼时间,说:“不睡。”   宋争“哦”了一声,也不问为什么,只是蹭着往上挪,靠住许竟的腿。   “肚子好饿。”   他嘀咕道。   这家酒店是24小时可点餐的,许竟低头看他一眼,说:“叫客房服务吧,你点自己想吃的就行,箱子里有速食银耳羹,你帮我拿出来,烧壶开水冲一袋。”   宋争照他说的做,冲好银耳羹,又给自己点了碗面。   两人都吃完,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走吧。”   稍微歇了一会儿,许竟起身道。   “去哪?”   宋争跟着站起来。   “穿厚一点。”许竟说,“去海边,看日出。”   下楼到酒店大堂旁边的mini bar,许竟问工作人员点了两杯热咖啡,用外带杯装,端着暖手。   不比那些观景民宿,酒店的位置在市中心,跟海边还有段距离,得开车过去,但是到了以后,又没有太方便的地方停车,两人只能把车存在附近的计费停车场,再沿小路徒步走下去。   旺季时,那些靠近海边的店铺会早早开门,提供沙滩椅和帐篷等租借服务,现在都没有了,步行街上很空荡,左右两排齐刷刷地关着卷帘门。   许竟似乎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压根没准备去问,而是拉着宋争,沿步行街笔直向海边走。   穿过这条步行街,就到海边了。   大海还没退潮,他们不能靠得太近,不过幸运的是,这片海域岸边有一片很大的礁石,好几米长,低端从沙滩中段开始,一直延伸到海水里。   两人爬上去,坐在礁石前端,肩膀挨着肩膀,不一会儿就自然而然变成了依偎的姿势。   “冷不冷?”   宋争把许竟的双手都捉过来,放在掌心里搓热。   “还好,”许竟说,“我查了一下,今天的日出四点左右开始,不一定准,不过前后应该不会差太多。”   “没事,等会儿呗。”   宋争表示无所谓。   “你之前看过海边的日出吗?”   他本意是想问问许竟有没有和别人一起做过这样的浪漫事,不料许竟笑着叹了口气:“没有,不止海边,连日出我都是第一次看呢。”   “第一次好,”宋争赶紧说,“第一次好啊。”   答案不仅令人满意,还超出预期,他攥住许竟的手,像握着刚从水里捡上来的海蜇一般,不敢太用力,却又得张开手指,小心翼翼地拦住每一个方向,生怕它滑落。   南方不乏沿海城市,但许竟的老家南城偏偏不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虽然到处拍戏,见过不少地方的海,但除去工作时间,许竟从来没特意去海边游玩过。   海风又咸又湿,不断从两人脸边吹过,宋争偏头看了许竟一眼,腾出手把他的卫衣帽子拉上来,盖住整个脑袋。   “干嘛……”许竟问。   “小时候我哥教我的,”宋争傻笑道,“他说,热量都是从头顶流失,只要把头盖住,就算穿得不够多,也不会太冷了。”   好笑,但又有点道理。   许竟由着他这儿扯扯、那儿拽拽地弄了半天,才出声制止:“行了,一会儿头发全压塌了。”   宋争闻声放下胳膊:“没关系,怎么都好看,我很喜欢你头发不弄造型的样子,看着……很真实。”   许竟知道他说的“真实”是什么意思。   公众人物再光鲜亮丽,也总要有带生活气息的一面,不然时时刻刻端着装着,就不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而且他也能理解宋争的心情。   就像之前,他在外面拍戏、做活动,打扮得再好看,回到家,许弘语还是会觉得自己儿子洗漱完干干净净顺毛的样子最好,是一样的道理。   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许竟主动提起话题,问道:“宋争,离婚那事儿你怪我吗?”   宋争先是沉默,然后摇摇头,说:“不怪你,不然今天我不会坐在这儿了。我觉得你说的对,本来事情的开头就让我弄偏了,想要‘拨乱反正’,和你真正地成为夫妻,我就更应该主动去解决所有的事情,而不是每次都到必须面对了才去想办法,这是我的问题,我得承认。”   “那利用你家里去对付徐彦宽,”许竟又问,“你也不介意吗?”   宋争摇头:“还好吧,反正如果换我去做,也是求助我爸和我哥。”   “嗯。”   许竟应了一声,半天没再说什么。   良久,他再次开口:“其实这件事情并不完全是我自作主张,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你哥……应该是给过我暗示,说会帮忙处理一部分麻烦。”   “什么时候的事儿?”   宋争惊讶道。   “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和副导演都醉了,被我送回去那次。”许竟如实告知,“你哥把我留下来喝茶,说了挺多的。”   “都说啥了?”   三言两语讲不完,而且都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了的事情,没有展开的必要。   许竟简单概括道:“他就说,一直都知道结婚是假的,但也感觉出来咱俩可能要假戏真做了,让我放心,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跟他说。”   宋争一直不知道他俩还有过这段交流,心里不免感慨。   “那不是挺好的,”他掰着手指算,“我家一共四口人,半数都站在你这边,这么看胜算很大啊。而且我妈其实没有特别反对,昨晚他还跟我说呢,觉得你人不错。”   “从哪儿觉出来的?我们又没接触过几次。”   许竟轻松一笑,随口说道。   都是聪明人,他当然想得到,奚扬肯定是介意之前那些包养的新闻,也知道宋争怕他难堪,故意避开这些不提,估计在家人面前没少维护他。   周围可见度高了许多,远远望去,海平线隐约透出亮几丝光亮。   许竟变换姿势,靠在宋争胸前:“你真的不介意我过去那些事情吗?”   宋争点点头,怕毫不犹豫回答会让许竟觉得假,迟疑了又引起误会,所以他放平语速,认真道:“我不介意。”   “你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   许竟躺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想,”宋争说,“但我不会问。你什么时候愿意,再告诉我吧。”   “嗯。”   太阳一寸一寸从海平线升起,金黄过渡了深浅两种蓝色,再渐渐铺开,晕染好两端衔接的地方。   “宋争。”   许竟将视线投回前方。   “嗯?”   “和我谈恋爱吧。” 第85章 合影   看完日出,两人回酒店睡觉,下午起床吃过东西,又去了海边。   宋争跑了好几家店才租到躺椅,付钱的时候,老板见他一直打量着摆在地上的玩具沙桶和小铁铲,就说:“拿一套玩吧。”   “不用,不用。”   内心活动被看穿,而且是当着许竟的面,宋争脸都红了,连连摆手拒绝。   许竟笑着替他解围:“来海边哪有不玩沙子的,买吧,我也想玩。”   老板说:“没事,拿吧,不要钱。”   “那怎么行……”宋争掏出手机,执意再扫一次码。   “不值几个钱的东西,”老板阻止他,“来年再到旅游季才卖得出去呢,放着也是放着。信我的,这玩意也就在海边能用上,等你们离开这里,拿回家一准放着不再用了,不值当花钱买的。拿去玩吧,大不了玩完冲干净,和椅子一起还回来。”   盛情难却,宋争只好道谢:“太不好意思了,谢谢您啊!”   下午这会儿还算暖和,躺椅支好,许竟靠坐上去,身披毯子,手里捧着一杯热饮,看宋争在不远处扒沙子。   “海水凉,你离远一点。”   他柔声嘱咐道。   “嗯!”   宋争听话地朝躺椅方向挪近,在浪花铺不上来的位置刨了个坑。   挖到足够深的时候,里面开始渗出海水,不一会儿就蓄满了整个坑。宋争放下铁铲和沙桶,用坑里的水洗掉手掌两面的沙子,又在衣摆处抹干,凑到许竟面前:“看,老婆,我做了一个洗手池。”   “厉害。”   许竟给面子道。   “嘿嘿……”宋争溜着边爬上躺椅,想和许竟贴贴,“抱抱你行吗?”   “当心把椅子压塌了!”   许竟没拒绝他,只是笑着打趣:“刚才睡觉还没抱够。”   “抱不够。”   宋争一把将许竟起来,坐上躺椅,再把人放在自己怀里。   “压死你。”   许竟扭着胳膊想要挣脱,但又不敢太用力,怕两人都失去平衡摔下去。   “压不死,”宋争把他牢牢锢在胸前,“你才几斤肉,还没个沙袋沉的,一点都不重。”   “椅子承受不了咱俩的重量。”   “没事,压坏了我赔呗。”   许竟听得皱眉:“这支撑架子都是木头的,我是怕万一压折,把你给捅伤了。说不听你,就随便你吧,反正我在上面,出了事儿有你垫背。”   “那不行,”宋争嬉皮笑脸地拍拍许竟的屁股,示意他起来,“把我捅死你就没有老公了。”   “没有我就再找一个,多大点儿事。”   许竟掀开毯子,慢悠悠地站起来。   “你敢!”   宋争腾地坐直,面露凶色:“你要是敢这么对我,我就……就……”   “就”了半天也没下文,许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追问道:“你就怎么样?”   并没有让他听到想象中那些极端的话,宋争耷拉着脑袋,闷闷道:“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许竟忍俊不禁:“好好好,我不敢。你长这么帅,剃光头太可惜了,再说你要是出家了,影坛就少了一个厉害的导演,看在你对文艺影视界的贡献上,我就不当这个罪人了吧。”   太阳落山,两人在海边的大排档吃晚饭。   记着许竟的喜好,宋争点了很多新鲜的海虾和螃蟹。   上小菜的时候,服务员问他们:“花生和毛豆,要哪个?还是拼盘?”   “不要花生,”宋争摆手道,“谢谢。”   许竟看了他一眼,等服务员走远才说:“你还记得呢。”   “当然记得,过敏可不是小事儿,弄不好会没命的。”   毛豆都是提前腌制好的,服务员去后厨装了一盘,很快就返回他们的桌前。   许竟拿起一根毛豆,剥开外皮,用手喂给宋争:“奖励你。”   宋争美滋滋地凑过去吃,嚼了两口才觉出不对味来:“我怎么好像狗一样……”   许竟给自己也剥了两颗毛豆,顺着送入口中的动作,捂着嘴“嗤嗤”乐。   没过多久,清蒸的海鲜送上桌,宋争一把将盘子拽到自己跟前:“老婆你别伸手了,我来剥虾,你只管吃就行。”   上次他把自己手弄伤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许竟有些不信:“算了吧,我自己来,反正也吃不了多少的。”   “我会剥了!”宋争急忙解释,“不信你看。”   他拿起一只基围虾,利落地拧掉虾头,剥开外壳,然后顺着撕掉背上的一条肉皮,连带虾线都去掉了,最后两根手指在最后一节肉的顶端掐了一下,拽出尾囊。   “吃吧!”   动作一气呵成,将处理好的虾仁放到许竟碗里,宋争得意道。   看来还真的专门学过、练过。   许竟不免惊讶,夹起虾仁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能触碰到他心底柔软的地方,让他感动。   得到认可,宋争笑得更开心了,从盘子里又拿了一只虾:“都沾过手了,我就全剥了吧!老婆你别管了,快吃。”   吃饭的时候许竟就注意到了,左边隔两桌的位置有个男生一直在往他们这边看,起初是回头喊服务员的时候,不经意瞧见了他俩,后面就开始换到另一个方向的座位,边吃边看。   虽然海鲜几乎没什么热量,许竟也不敢太放纵,怕把胃口撑大了,回头挨饿受罪的还是自己。   感觉差不多饱,他就撂下筷子不吃了。   宋争也知道他要保持身材,没再夹东西强迫他多吃,只说:“总这样可不行啊老婆,你吃的少,代谢就也少,还是得正常吃饭,回头我陪你运动吧。”   许竟摇头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一半:“再说吧。”   说话间,那个男生走过来,打招呼道:“是许竟吗?”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激动又很紧张。   “是的。”许竟客气道。   宋争警惕地看着他,放下食物,随意扯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   男生脸上稚气难掩,瞧着似乎还在读书的年纪。   他指指手机:“我是你的粉丝,可以和你拍张照片吗?”   原来如此。   听到这话,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许竟说:“可以呀。”   还不等他们从表情和肢体状态去仔细分析这话的真伪,男生又问:“那个……能和宋先生一起拍吗?”   宋争突然被cue,没忍住道:“还有我的事儿?”   他搞不清对方的用意,怕万一误会了,人家真的是粉丝,贸然起身护着许竟好像不太礼貌,便适当地释放了一些信息素,随时准备应变。   男生可能也是alpha,又或许是个beta,面对信息素,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好意思地扯扯衣袖,解释道:“我是……我是你们俩的粉丝。”   “你还喜欢我?”宋争傻不愣登地问。   许竟却是一下就懂了,笑道:“可以,一起拍吧。”   --------------------   宋争(玩沙子版):老婆快看!   许竟:烈烈烈烈…… 第86章 螃蟹   男生闻言高兴地打开前置摄像头,举起胳膊准备和他们俩自拍。   宋争不太习惯这样的事情,他感到有些局促,便小声问道:“我摆什么姿势比较好?”   许竟瞥了桌面一眼,迅速给出答案:“你就低头剥虾吧,不看镜头,别想着在拍照的事儿。”   宋争照做,果然觉得自在了很多。   还不等他抬头看许竟的造型,男生已经拍完了,向他们道谢,紧接着又问:“我可以把照片传到网上吗?”   宋争没出声,只是看向许竟。许竟也转过头与他对视,随即笑着说:“可以。”   男生很高兴,再次向他们表达了感谢,并说:“太好了!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们两个,天呐,我做梦也没想到,出来旅游竟然会碰到真人!你们下一次还什么时候能一起拍电影啊?”   许竟笑了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男生后知后觉道:“哎呀,不好意思,工作上的事情,你们肯定不方便透露吧……”   宋争不接他的话,反问道:“这个时候还没放假吧,你怎么不在学校读书呢?”   “我请假了,”男生说,“最近太烦了,读也读不好,就出来了,想放松一下,调整调整状态。”   说完,他眨眨眼,目光在许竟和宋争身上来回看,又忍不住打量四周,感叹道:“好神奇啊,明明不熟悉,而且是很有距离的人,可现在感觉就是普通的一天,和朋友之间闲聊的氛围。”   许竟看着宋争继续手中的动作,剥完虾又开了一只螃蟹,淡淡应道:“偶尔散散心挺好的。”   掰好的螃蟹被送了一半到自己碗里,他继续说:“我们俩这不也是出来散心。”   男生离开后,宋争还是一头雾水。   看他懵懵的表情,许竟解释道:“刚才那个人是cp粉。”   “什么叫cp粉?”   宋争更不解了。   “就是……”   虽然旁边已经没有外人了,许竟还是习惯性地谨慎措辞,并且尽量客观描述。   “有些人喜欢看别人谈恋爱,通过关注他人的幸福,增加自身感受,让自己变得更幸福。”   宋争似懂非懂:“听起来好像很莫名其妙,但细想想又没什么错。”   “不需要非得谁理解谁,只要不违法,每个人的喜好都没有错。”   许竟笑着把刚才拍照时拿起来挡脸的螃蟹放回盘子里,扯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指尖。   “再说了,人家也没恶意捏造,咱俩确实是一对。”   宋争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埋头指着碗碟:“再吃点吧,螃蟹没有多少肉,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再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多浪费。”   他就是拿准了许竟不愿意浪费食物这一点,果然,许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刚才点菜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吃过饭,两人不愿意立马回酒店躺着,就沿着街边慢悠悠地溜达。   前一阵子,这里还有夜市,各种网红小吃和特色手工制品摆得满满的,现在全都撤摊了,街道上也没多少行人,两边多的是没有开门营业的店铺,放眼望去,只剩空旷。   “冷吗,老婆?”   宋争拉着许竟的手,轻轻搓着。   “没事儿,不冷。”   许竟也握住他的掌心,算是回应。   “你为什么答应那个小男生啊?”宋争随口提起刚才的事儿。   “你说拍照还是他要发到网上?”许竟反问,但并没有真的要宋争回答似的,很快继续道,“其实没什么差别,我们不同意,他也会偷偷地拍,而且人家用自己的账号在网上发什么咱都管不着,也阻止不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   到底是旅游城市——哪怕街上几乎没人,路灯也挨排亮着,而且并没有那种灯光亮度有偏差的情况,一看就是近期检修维护过。   许竟顿了顿,叹气道:“他走过来问,起码还占一样礼貌,比那些一打开手机就扣字骂我的人强多了。”   宋争伸出胳膊,绕着背后揽住许竟,捏了捏他的肩头:“别想那些,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嗯,没关系,”许竟笑着摇摇头,“我早就被骂习惯了。”   话题似乎过去了,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又说:“你知道刚才那小孩问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怕又是让人听了心疼的话,宋争抬手借意拨弄许竟额前的头发,顺势摸摸他的脑袋。   许竟说:“我在想,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缺乏存在感和认同感,他们时时渴望着这两样东西,想要抓紧一切机会去获得,不管是从多小的方面。但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普通的,而且多数人是刻薄的,这就意味着,即便你能不费太多的力气,从一些很小的事情上获取存在感,周围人也大多不会给你相应的认同。不被认同的孩子长大以后,也不会去认同别人,这是社会上的恶性循环。”   “好像真的是这样。”   宋争听得认真,跟着点头。   “其他的全都先不考虑,我当时只觉得,如果把那张合照发出去,能让他在网上获得一些存在感,”许竟继续道,“或多或少的,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吧。”   回到酒店,两人都洗漱利索,躺到床上已经十点多了。   宋争靠坐在床头,许竟则平躺着,脑袋贴在宋争身侧。   他举起手机翻看,宋争斜眼瞥见,就说:“你坐起来点儿,眼睛都看坏了。”   许竟哼唧一声,就当应了,但却没有坐起来,只是翻了个身,用两只胳膊肘支撑,从躺着的姿势变成了趴着。   行吧,好歹是平视了。   宋争哭笑不得,怕被嫌啰嗦,就没再多说什么。   安静待了一会儿,许竟突然叫他,把手机送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吃晚饭那会儿拍的合照,画面里,宋争专心致志给许竟剥虾,许竟则拿着螃蟹,用手指分别提住两只大钳子,举在面前,表情自然又松弛。   “好看,”宋争盯着屏幕里的许竟,由衷夸赞道,“老婆你把照片存下来吧,我想要。”   许竟“嗯”了一声,点动屏幕操作存图,然后切出软件,把照片发给宋争。   “我还真有点儿好奇,配文怎么说的?”宋争问。   “没看见,”许竟如实答道,“我刷到的是营销号发的,不知道原文是什么……”   其实找出原文一点都不难,只不过许竟懒得去搜,而且宋争已经听他的话,答应这段时间不关注网络上的评价了,他也不好再当着人家的面老看这些东西。   “睡觉吧,我困了。”   他把手机锁屏,扔到床头柜上。   --------------------   下章想搞点暧昧的,搞不出来的话当我没说(嘻) 第87章 告白(成功版)   两人相拥而眠,除了关灯前的一吻,并没做其他“出格”的事情。   睡到半夜,许竟突然翻来覆去地乱动,浑身烫得吓人,嘴里不住嘀咕着:“宋争……宋争,我难受……”   宋争正在梦里喝荔枝汽水呢,迷迷糊糊听见自己的名字,便探出一只手。   感受到许竟脸上异常的温度,他立马清醒了,坐起来说:“我在呢,怎么了老婆?”   他把床头灯打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许竟一抖,紧接着,不暇思索地往宋争怀里扎。   “做噩梦了吗?”宋争张开手臂迎着抱住他,“是不是在海边吹风冻着了,我怎么感觉你发烧了呢……”   许竟摇摇头,又往更深处拱了拱,摸索着牵起宋争的手,放在自己颈后。   摸到滚烫而红肿的腺体,宋争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许竟这是……发-情了。   原来那股荔枝香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荔枝汽水味,许竟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难受地在宋争怀里扭来扭去,嘴里不住哼唧着什么。   宋争听不清楚,只好伏低身子凑近。   “给我……”   “什么?”   他还是听不清,于是将许竟箍紧,让对方枕着自己的肩头。   “信息素,给我……”   许竟断断续续地说。   宋争终于听明白了,拍着许竟的后背,一边哄他,一边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与谁都能匹配的特殊体质看起来有些好处——在发-情期这种难受的时候,任由哪个alpha给一些信息素都能起到缓解的作用。但实际上,正因为如此,只是信息素接触能够带来的安慰效果会大打折扣。   换句话说,别的omega也许可以用alpha给的信息素安慰撑到打抑制剂,而他不行。   再多的信息素,对他此刻的状况来说都是杯水车薪。   他需要标记。   宋争安抚着他,说:“我去拿抑制剂,就在行李箱里。”   “不要,”许竟的反应有点过激,闻言紧紧搂住宋争的脖子,不让他走,“不要抑制剂。”   宋争把他抱起来,想带他一起过去拿:“听话,不打抑制剂怎么行呢,你会很难受的,发-情期哪有硬扛过去的。”   “那就标记……”   也不知道是身子滚烫的缘故,还是害羞使然,又或者二者皆有,总之许竟的脸颊脖颈都是红红的一片。   “标记我。”   他趴在宋争肩膀上,说完这一句,挪蹭着把头埋进宋争怀里。   “好。”   宋争自然而然地理解为许竟同意像上次那样处理——先临时标记,再打抑制剂。   他将人放在床上,把手伸进衣服里,用掌心磨擦着许竟的皮肤,由轻到重,一下接着一下的,想要挑起许竟更多的情-欲。   欲望越强烈,一会儿咬的时候,他的痛苦就越少。   宋争什么都没说,许竟却好像明白了,拱着身子向上迎合他的动作。   “标记我吧,宋争,不要……临时的。”   宋争被勾得冒火,手上动作一顿,低沉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许竟点头,看着怎么都不能叫人相信他现在是清醒的状态。   “我知道,”他嘴里说的却是,“做吧,宋争。”   ……   原本准备转天离开新海市的两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发-情期,不得不推迟接下来一起回南城的计划。   宋争续了一周的房费,和许竟窝在酒店待着。   他每天的“行程”变得单一且重复:从不同层面喂饱许竟,伺候许竟洗漱泡澡,抱着许竟睡觉。   怕许竟度过发-情期之后会后悔,宋争最终还是没有听他的,只咬了一个临时标记。   是药三分毒,抑制剂到底是与生理对抗的东西,多少对身体都有影响,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   况且有alpha在身边,可以及时满足omega的需求,即便仅做临时标记也很有效,自然不需要抑制剂来辅助克制欲望了。   这次来势汹汹的发-情期足足持续了五天,虽然结束了,但许竟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经不起折腾。   两人一致决定住满预付的房费再走,最后几天就当休息了,养养精神。   他们住的这间房带了一个露台,摆设有秋千和小小的餐桌,刚来的时候,两人去海边看日出,回来又倒时差,所以一直还没顾得上享受这份独特的惬意感。   吃过早饭,许竟嫌屋子里闷,宋争便打开露台的门,给他穿好了厚厚的衣服,抱着他坐到外面的秋千上休息。   “我妈妈以前总是对我耳提面命,”许竟悠声道,“说没有婚姻保护之前,一定不要随便和别人发生关系,更不能同意被标记。其实我一直认同他的观点,可是没想到,真遇见这样的事儿了,把持不住的反而是我。活了这么久,我才发现,喜欢这东西真的很玄乎。”   宋争以为,许竟的意思是在庆幸有他帮自己守住底线,便附和道:“我早说过,这辈子认定你了,不管什么时候发生关系,我都会对你负责的。至于信息素,我同意婚后再完全标记,也肯定会克制自己做到的,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有保障的。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还结过一次婚,但之前毕竟不是真的夫妻,算不得数。”   他想表达的是对许竟的心疼,毕竟alpha可以标记一个omega,也可以标记下一个,可omega如果被完全标记,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许竟摇摇头,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的性格。”   “我了解的。”宋争打断他,“我知道,你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能说出来让我标记这种话,一定是打心里愿意,同时也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准备。”   他说得没错。   所谓“风险”,指的是标记后被抛弃的可能性。   以许竟的性格,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医院摘除掉被标记的腺体。   他敢选择宋争,决定交出自己,就敢承担选错的后果。   “放心吧,”宋争说,“我知道你习惯凡事都想清楚最坏的结果。没关系,坏的结果永远不会发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但我希望一切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顿了顿,他继续解释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老婆,我希望我们都能因为对彼此的爱守住承诺,而不是剥夺了你选择的权利,让你只能寄希望于我可以做到该做的事情,才不会受伤。”   许竟扭头去看他的眼睛,半晌抿嘴笑道:“好,我知道了。”   --------------------   这几天状态好差,工作不太顺,我在尽力调整了,谢谢宝们的耐心等待。   六日通班上完我会补更的,比心。 第88章 感觉   关于大海的旅程告一段落,宋争打算按着原计划走下去,陪许竟回南城,看看爱人长大的地方。   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离开新海市的前一晚,他接到了秦淏的电话。   “怎么了,淏子?”   宋争问道。   秦淏知道他和许竟出来散心,也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关注网络,所以没有要紧事应该不会主动联系。   “你在哪儿呢?”秦淏说。   虽然一上来就问定位,不过听着语气还行,不咸不淡的,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新海市,”宋争回答,“明天就走了。”   “往哪儿走?”   “南城。”   秦淏“哦”了一声,切入主题:“别走了,回首都吧,过两天有个电影节,邀请咱们《虚镜》剧组参加。”   他顿了顿,为宋争分析利弊道:“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电影节,不过这次的承办方是鼎盛集团旗下的鼎盛时代,他们第一次碰电影节这种东西,肯定想弄出名堂来,为公司下一步发展铺路。而且他们好像还砸进去不少钱,出了一个什么‘电影扶持计划’,这是引流的好机会,咱去看看,没准下一部戏的资金和人选都有能有着落呢。”   “等会儿……”   宋争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听得皱眉,半晌才说:“鼎盛……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感觉不大舒服呢,让我想想。”   “别想了,”秦淏笑道,“我告诉你哪儿不舒服。鼎盛的老总嘛,李鼎,之前包过许竟,还追到片场去找他来着。”   “操……”   经他提醒,宋争立马想起来了,不爽地骂了一句。   “不去。”   宋争打电话并没背着许竟,听他提到“鼎盛”二字,紧接着又是如此反应,许竟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什么活动啊?”   他凑过去问。   “电影节。”   宋争照实回答。   许竟点点头,劝道:“去吧,资源汇聚,错过太可惜了。”   宋争嘴撅得老高,不悦道:“我不想去!你都听到主办方是谁了,李鼎邀请咱们,分明没安好心,就是想见到你,再纠缠你。”   许竟坚持自己的观点:“那我可以不出席,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宋争,我还是觉得,机会难得,不应该浪费那些资源。”   电话里的秦淏听着他俩讨论,插话道:“一起去呗。没事儿的,你俩还不知道吧,最近网上都是你们出去旅游被偶遇的照片,我找人带了一下评论风向,刻意把大家的关注点引到你不顾家里反对、追求真爱这上面,那群人嗑疯了,不管营销号怎么变着花样地分别贬低你俩,网友都不买账,这个节骨眼上,李鼎邀请咱们,也是想蹭你俩的热度,为电影节助力,所以他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放心吧。”   得知许竟没有因离婚受到消极影响,宋争第一反应是欣喜,随即他又舒了口气,感到非常欣慰——这件事情对他名声的影响越小,对宋氏集团的影响也就越小,同时,宋家长辈接纳许竟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当然明白,会有这样的结果,和秦淏这个“幕后推手”的功劳密不可分。   于是,犹豫过后,他还是答应了:“行吧,我知道了。谢了,兄弟。”   从接通起,电话里就一直有稀稀拉拉的水声,音量不大,原本很容易忽略,但现在突然停止了,反而有些吸引人的注意力。   “你家漏水了?”宋争问。   秦淏一愣:“没有啊?”   “我幻听了?”   宋争拿远了举着电话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抠抠耳朵。   不等秦淏再说什么,有个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洗好了,你去吧。”   “我操!”宋争张大嘴巴,“淏子你……什么情况?哪来的人,怎么直接就进展到这一步了!”   “有病吧你,管得着吗!”   秦淏的声音中微不可察慌了一瞬,不过宋争沉浸在一向洁身自好的好兄弟竟然也开始约人“做运动”这件事情里,并没有注意到。   “谁家的omega,我认识吗?”他说,“听着声音挺粗啊,你能降得住吗?哦!怪不得,我说你为什么从来都对香香软软的omega没有兴趣,原来是喜欢这一挂的,啧啧,口味真……”   “没有的事儿,闭上你的狗嘴!”   秦淏有点急了,不过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抢走了。   刚才叫他去洗澡那人冲着电话里直接说道:“宋争,你闲出屁来了?我看你心情不错,那么舒坦,要不滚回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是宋寒的声音。   八卦之火霎时熄灭,宋争吃瘪道:“原来是你啊,哥。”   等了片刻,听到手机被扔动的声响,估摸着是回到秦淏手里了,他问道:“你怎么还在我家?”   秦淏没好气道:“不在啊。”   “那你们……”   “怎么,”他打断宋争,“只准你和许竟甩手逍遥,不许我们两个苦力干完活了也搭伴出来溜达溜达?”   “你们去哪儿玩了?”   宋争顿时提起兴致。   “不告诉你。”   秦淏的语气恢复如常,吊儿郎当又带着几分平静。   “嘁,”宋争撇撇嘴,“不告诉拉倒。行了,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去以后见吧。”   “我……”   秦淏迟疑几秒,有些吞吐地说道:“看情况吧。电影节那事儿,有你俩在就足够引流了,我后头怎么安排还不一定,就不去凑热闹了。”   “哦,行。”   关系再好也不意味着每次工作都必须捆绑在一起,秦淏有他自己的事业,这点道理宋争还是明白的。   他痛快应道,没太在意,但撂下电话没多大功夫,突然又觉得一阵蹊跷。   从刚才起许竟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自然将通话内容听了满耳。   看到宋争皱眉思索的模样,许竟轻声道:“想什么呢?”   “没事,”宋争说,“感觉我哥和秦淏好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许竟失笑,半晌才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左右不会出什么坏事儿就是了,睡觉吧。”   “嗯……”   宋争答应着,拽过被子抖开,不一会儿又忍不住嘀咕道:“从小到大,秦淏没少在我家过夜,有时睡客房,有时睡我哥屋里,我都见怪不怪了,可刚才为什么听到他们在外面住一间屋子,我突然就感觉这么别扭呢?” 第89章 坦白   虽有已知的电影节行程摆在面前,但宋争回到首都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安排工作,而是帮许竟约了身体检查。   这次出去旅游,许竟的发-情期提前了,尽管只有几天,宋争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找了之前联系过的、靠谱的私人医生到许竟家里。   好在,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   医生只说,许竟应该是因为之前很少有和alpha长期共处一室的经历,导致信息素被影响了,发-情期才会提前。   这话到了宋争的耳朵里,就自动由“很少有”变为了“完全没有”。   送走医生,他高兴得很,赖乎乎地缠着许竟,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满屋走。   “你真的没骗我呀,老婆,”他抱着许竟不撒手,“那……以前那些人,他们在你身上花钱,毛也得不到,图的是什么?”   可能是有确定关系的底气,宋争没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怕许竟不高兴就不多问、多说。   许竟也确实没介意,扭过身子拍拍他,示意他放开胳膊。   宋争照做,两人回到客厅,窝坐在沙发一角,许竟缓缓开口:“这事儿本来和谁都不该提的,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也不想继续瞒着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已经得到了之前耿耿于心的答案,是时候把真相都告诉你了。”   “啥意思?”宋争懵了,“你耿耿于心什么了?”   许竟叹了口气:“我一直都觉得,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应该喜欢你所认识到的我,全部的、不管哪一个阶段的。简单来说,刚认识那会儿,所有人都认定我是个给钱就能玩的货色,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你要说喜欢我,就得喜欢那样的我。”   宋争不太擅长处理这样扑面而来的大段信息,愣愣地看着许竟。   “可能我生来就是比较固执的人吧,在我的信念里,喜欢是无条件地接受和包容,是坚定地选择,是不管外界评定下的我为人如何,都义无反顾站在我这边。”   许竟也正视着宋争,认真地说道。   “宋争,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并不是那样不堪的人,之前不说,是不想这些成为你决定是否真的喜欢我的条件。”   “什么……”   宋争努力消化着许竟所说的内容,半晌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网上说的那些都是别有用心的,你没有被他们真正的包养,对吗?”   “对。”许竟点点头,“也不能算是别有用心吧,包养是我、准确说是我的前公司和所有‘金主’协商过的,双方都同意的公布说法。”   他说得有点口干,咽了咽唾沫,缓过片刻后又道:“那些人用包养我的名义,装出一副花天酒地的德行,从家族内转移大量资产,实际只有一小部分真正花在了我的身上,大头都被他们储备起来了,或用于收权揽势,或暗中培养自己的财力,以此避开关注,逐渐向家族的核心产业靠拢。”   生在经商的家庭,宋争从小耳濡目染,哪怕再对这行不感兴趣,一些骨子里的敏锐还是存在的。   他终于听懂了来龙去脉,说道:“你说的前公司,就是万象娱乐吧?”   “是的。”许竟坦白道,“徐彦宽在这些‘包养’关系中的角色相当于中间人,每次事成,金主给的佣金我们两个都是四六分,我四他六。”   “难怪之前他和芮深搅合到一块,你的反应会那么大。”   说起这些,宋争不免有些自责。   “我的前男友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揣着意图去接近把握你这么多秘密的人,我还觉得你把事情想得太过激了,你那时候得多不安啊,对不起,老婆。”   许竟摆摆手,没有就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宋争琢磨了一会儿,又说:“这么危险的事情,分账还不公平,你为什么要答应徐彦宽做呢?是不是他威胁你!”   “没有,不是他威胁我的。”   许竟轻声说了一句,便沉默不语了。   看着许竟略显落寞的表情,宋争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但也不出声催促,只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   许竟接过温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抹抹嘴巴,才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急需用钱,凭我的名气,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好的资源,就算来者不拒,什么烂本都拍,结算和积累也是有周期的,实在难以解决眼前的窘困。徐彦宽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挣‘外快’,我当然要抓住机会。”   “可万象娱乐有那么多艺人,为什么偏偏是你,”宋争问道,“你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急需用钱?”   “是我妈妈。”   许竟跳过前一个问题,只解释了后面那个。   “他得了一种生产后遗症类的罕见病,每天都需要高额的治疗费,还有吃的进口药,也是很大的花销。”   只需要说到这种程度,另一个问题便也有了答案。   宋争一下就明白,为什么徐彦宽会选择和许竟建立这样的“合作”。   人性本贪,如果换做其他的艺人,他们不像许竟这样有明确且不可转移的急需用钱的理由,一旦答应被“包养”,很快就可能会出现见钱眼开,不甘于只拿抽成的情况。   这样一来,“金主”们的行事私密性得不到保障,很容易就因为没拿出令艺人满足的钱,被抖落出实情。   此外,名声也是一方面。   人都总是难以自控地既要又要——钱不想少拿,名声也不想搞得太臭,许竟这种不会搅局、甘于只拿抽成,又不在意因此毁了自己的名声的人,无疑是上佳选项。   对他来说,他得给妈妈看病,这是来钱最快还不用卖身子的方法。   “只可惜,我妈妈最后也没有坚持住,”提起许弘语,许竟低下头,眼眶不禁发酸,“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那段时间的费用支撑,他会更早地离开我。多出来的每一天都是赚到的,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宋争心疼地抱住他,像哄小孩子似的,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好老婆,不难过了,要是咱俩早点遇到彼此就好了。”   这话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安慰作用。   他们都心知肚明,不管什么时间遇见,都已经是命中注定好的,再早或再晚都可能不会碰撞出火花,如果时间有了差别,原本逐渐走到相同轨迹的两个人可能根本就不会开始。   “那……这些事情你准备瞒一辈子吗?”宋争问,“永远被媒体和公众误解,多痛苦啊。”   “还好吧。”   许竟收敛好方才的情绪,笑着说:“我倒不是很在意外界的眼光。况且,好人做一次坏事就会被人骂臭,但烂人收心改好,反而会得到大家的赞扬和支持,这个世界的道理总是如此,既然这样,何必非得为自己正名呢。以后我身上肯定不会再传出什么花边新闻了,就踏踏实实的跟着你,想来处境不会太差的。”   宋争还在琢磨字里行间的意思,许竟又补充道:“再说了,每一段‘包养’关系都签了合同,我也不能违反保密约定去为自己正名。”   “告诉我的家里人,总不算违反保密约定吧,他们不会说出去的。”宋争道。   他想的是,至少在父母面前为许竟解释清楚,让他们不再觉得许竟是一个轻浮、随便的人,许竟也明白他的想法,轻声细语道:“其实用不着去和他们说的。”   “我可不愿意他们一直都误解你、瞧不起你。”   “不是,”许竟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坚决要名正言顺地娶我,他们就一定会对我进行彻底调查,凭借宋氏集团的本事,查出真相来并不是难事,无需我们多解释什么。”   他们回首都的事情,只有宋寒和秦淏知道,这俩都不是多嘴的人,宋争也没主动告诉宋庭聿和奚扬,仍然住在许竟家里。   一周后,宋争带上许竟,如期参加了举办在首都市郊的电影节。   秦淏没有来,由于提前就说好了,宋争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厉自宇主动打来电话,问能不能跟《虚镜》剧组一起出席。   按理说这种场合有导演和主要演员到场就可以了,厉自宇在电影中的角色戏份并不重,但介于他与许竟的交情,以及二搭话题的热度,带上他也没什么不妥。   宋争问过许竟的意见,便答应了。   许竟目前没有经纪公司,和宋争又是情侣关系,自然是坐宋争的车和他一起去市郊。   出发前,许竟想到了什么,给厉自宇回了一通电话。   果然如他所料,厉自宇也不是和Roise一起过去,他便问清楚地址,让宋争开车过去把人接上。   厉自宇在电话里有些吞吐,最终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见了面,许竟发现,他的状态比前阵子差了一些,但看起来也还好。   有种……鲜花即将枯萎的破败感,但同时又带着不必支在架上绽放,可以归于土壤的自由气息。   “你怎么自己跑活动?”   许竟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但还是开口问道。   厉自宇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情中人,也正因为许竟通过之前一系列的接触,对他有一定的了解,才会选择直接大方发问,而不是装作没事一样忽略掉他的窘迫。   “我解约了,”他说,“前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事儿,好在现在都处理完了。我知道,我没有吃这碗饭的天赋,但既然已经入了行,就不想轻易放弃,这不,一听说有活动,能接触接触新的资源,就赶紧来了。谢谢你俩啊,愿意拉我一把。” 第90章 奖项   张盛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之前和厉自宇闹得那么不愉快,解约的时候肯定不少给他使绊子。   不过既然他说都解决完了,估计是吃了挺多亏但好歹处理干净了,个中细节,两人也不便多问。   “没有经纪公司还是不太方便的,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许竟说,“找新东家,还是开个工作室?”   厉自宇摇摇头:“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咖位不够,即便能找到新的经纪公司,也很难杀出一片天地,自己成立工作室就更麻烦了,没有资源支持,下场很可能就是把这些年赚的都搭进去,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争开着车,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厉自宇的表情,又侧头看了看许竟,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什么。   到达活动现场,他们走过红毯,在留影板前签好名字,拍了几张合照,然后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贴着剧组名牌的座位。   许竟全程很配合地挽着宋争的胳膊,脸上挂着自然中带几分羞涩的微笑,言行举止大方得体。   落座后,他贴着宋争的耳边小声问:“我没怎么来过这种场合,怕说错话,你跟我讲讲,大概都什么流程啊?”   “不要紧,跟着我就好。”宋争用眼神示意他放宽心,“今天估计只是开幕式,没什么需要单独社交的环节,别担心。”   开幕式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且这一环节多不作用于到场的嘉宾,主要是给媒体“开绿灯”,让他们取材报道,好为电影节多赚一些关注度。   来之前,宋争就已经知道主办方是鼎盛集团了,不过直至开幕致辞进行到尾声,李鼎也没有出现,只有一个所谓的副总代表鼎盛集团在记者前露面。   开幕式的最后一项活动是播放开幕影片,没什么悬念,选的是鼎盛集团底下专营娱乐传媒的子公司制作的片子。   进行到此,一些媒体工作者也在会场后排落座,拿出随身的电脑或平板开始撰写文稿。   许竟坐得腰背酸疼,忍不住在软椅上扭了扭,试图以此缓解不适,很快意识到这样做不太妥当,容易引人注目,他转过头佯装打量后排坐席,随即摆正身子。   宋争注意到他的动作,便问:“怎么了,老婆?”   “没什么……”   许竟靠着椅背,淡声道。   “就是有点儿累了。”   “晚上回家泡个澡,我帮你揉揉身子,放松放松。”宋争殷勤道。   他心猿意马地回忆起在沙漠拍戏时给许竟按摩的场景,但很快又想到许竟当时不露声色,实际心里早就盘算好如何甩了他,登时忍不住感到一阵伤心。   “好。”许竟柔声应道。   也许是心理作用,宋争总觉得,他可以时时刻刻闻到许竟的信息素味,而且带着薄薄的烟雾笼罩感,并非仅有原本的荔枝汽水味。   那种感觉很微妙,从生理角度根本解释不通——许竟并不在发-情期,且身上没有他的永久标记。   宋争最终将原因归结为两人坐得很近,伤心转瞬即逝,他沉浸在信息素带来的安慰中,很快就把那点不悦抛之脑后了。   不比国外的大型电影节,鼎盛集团主办的这次电影节的展映环节只有五天。   宋争他们不需要场场出席,只在《虚镜》排期的那一天再去到活动现场就可以了。   当天基本就是展映观影,没什么其他实质性的内容,社交上也仅限于一些表层的客套,因而厉自宇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又过了几天,这场声势不算小的电影节终于迎来尾声。   虽然看着是快结束了,但明白人都知道,实际,电影节的“重头戏”才刚刚登场。   资本操作是一方面,票房够不够硬气是另一方面,从数据上来讲,《虚镜》的确是今年新人导演作品中、甚至整个季度电影作品的一匹黑马。   连单元戏份里的配角都小火了一把,至少后面一两年不愁没有工作,导演与主要演员的获益就更不用多说了。   《虚镜》荣获“最佳故事片”奖项,宋争拿到了“新锐导演奖”。不知道是幕后资本授意,还是评选委以退为进,借此把控热度,许竟只被提名了“最佳演员”,最终却没有拿到奖项。   许竟本人对此没什么过度的反应,倒是宋争脸上闪过一瞬的不忿,碍于是被那么多媒体盯着的场合,也只得隐藏情绪。   不过,他自有为许竟“伸张正义”的方法。   主持人邀请获奖者上台致辞时,宋争一改平日在许竟面前的德行,摆出之前工作时那副正经模样。   接过奖杯,站到立麦前,他严肃道:“感谢恩师的教导,感谢学院里、行业内诸多前辈的帮助,感谢媒体和观众朋友们的支持,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导演宋争。”   台下响起掌声,待稍微平息后,宋争继续说道:“此外,我还要对一个人表示特别的感谢。”   他看向前排坐席,迅速在人群中锁定了许竟,露出一个微笑:“大家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没错,我要感谢的就是我的爱人,许竟。”   人群中不约而同传来善意的笑语,宋争任由他们讨论了几秒,正色解释道:“今天站在这里,我想说的,不是他作为爱人对我的支持和陪伴,而是他作为一名演员,在这部电影中的贡献。当然,刚才提起‘爱人’这个身份,我确实是故意的,毕竟我觉得他很好,让我骄傲,值得我炫耀。”   这番话听起来非常世故,台下的人也都在琢磨其中的真真假假,只有经历了杀青至今这段时间种种相处的许竟明白,宋争此刻的一举一动,也许确实刻意周全,但绝对字字出于真心。   他就是有这份信心,同时也因为有这份信心而感到幸福。   意识到自己眼眶子变湿了,许竟赶紧低下头,佯作害羞,其实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换去想其他事情,好让自己的状态保持稳定,不被媒体拍到什么,又拿出来大作文章。   但他不知道,宋争一眼就看到了神情中的那抹异色。   常理认为,闪光的东西总是在亮处更加耀眼。   其实不然。   置身黑暗之中,丝缕碎光折射,对比下反而更能突然地照亮整片区域。   这个时候,他应该下去抱抱许竟。   宋争这样想道。   “一个故事中,导演负责构思如何精彩描述,演员负责将想法落地实现。”   他单手扶助话筒杆,用肢体动作和语速变化告诉着台下的所有人,这段发言即将结束。   “没有许竟,就不会有《虚镜》这部电影如今的一切。所以我认为,今天剧组以及我本人拿到的所有奖项,很大一部分都是许竟的功劳。”   # 欧艾塞斯 第91章 高枝   沿袭传统,尾映选的影片是一部知名老派导演的作品。   如果将整个市场看作一汪神秘湖泊,千端万绪的利益纠葛,就像藏在波澜之下的断崖式水位,稍有几步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鼎盛集团初次向演艺中心靠拢,自然不会制造矛盾点,而大家也都默认这种不成文的习俗,一众辈分轻的新晋导、演、制作人,尤其那些拿了奖的,都规规矩矩留下来观看尾映。   当晚,电影节的闭幕派对开启,宋争带着许竟到场。   他们并不是准时去的,到时里面已经嗨过几轮了。   刚进去,宋争就看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宋寒。   宋寒坐在香槟池旁边的宽沙发上,面对着两个人交谈正欢,看到宋争,很自然地向他招招手。   宋争会意,拉着许竟一起走过去。   “哥。”   宋争开口叫人,然后捏捏许竟的手心,示意他也说话。   许竟抿了抿嘴,却没出声。   说什么呢。   跟着宋争叫“哥”?   可是他们已经离婚了,大家都知道,再这样叫好像不太名正言顺。   叫“宋总”?   也不太好,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他和宋争又“搞”到一起去了,刻意对宋寒言语上疏远也说不过去。   宋寒看出他的局促,随即笑着接过话头,说道:“你们来了。这是王总和严总,二位,这是我弟弟、弟媳。”   随着介绍,两人向宋争伸出手。   不论娱乐圈的名声地位,有宋寒在场,宋争便算是小辈,他与王总和严总一一握手道好,等他们坐回去,才问宋寒道:“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是你们剧组的投资方,当然可以来了,”宋寒说,“刚才还和两位老总聊这方面的事情呢,他们说我眼光敏感独到,想让我带着投一投电影版块。”   顿了顿,他打趣道:“殊不知我其实也是门外汉,只不过撞运,家里出了个争气的弟弟,这才跟着在娱乐圈小赚了一笔。”   宋争以前没在圈子里见过这两位老总,估计他们不是搞娱乐产业的,再经宋寒这么一说,便明白了。   也是,娱乐影业确实比任何实体商业都更容易变现,难怪他们眼红,想凭着之前和宋寒有过生意往来那点“交情”,跑进娱乐圈分一杯羹。   “两位的提议,容我再考虑考虑。”   宋寒这样心思沉稳的人,出了家门面对外人,几乎从不说废话,自然每一句都存有目的在其中。   经过刚才一番玩笑打底,他起身向王总、严总告辞:“回头详聊,我先失陪了。”   今晚说是派对,其实就是一场小型的商会,放眼望去,如王总、严总一般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让人琢磨不透的是,李鼎始终不曾露面。   远离人群,宋争问道:“秦淏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他不是最喜欢这种热闹好玩而且还‘有用’的场合了。”   “不知道,”宋寒的眼神稍有躲闪,不过并不明显,“我从公司那边直接过来的。”   “哦,好吧。”   宋争没听出什么端倪,便也没太在意。   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许竟终于开口道:“谢谢宋总。”   宋寒抬手,微微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笑道:“都说是弟媳了,还这么见外,倒好像我强人所难。”   见许竟接不上这话,宋争便赶紧替他打圆场:“哥!许竟脸皮薄,你就别逗他了。”   几人转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宋寒问:“你们俩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宋争揽着许竟的腰,坦白道:“他手里有一部网剧快上了,后面暂时没别的计划。我这头也是,有个古装的悬疑本子还不错,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着手做前期。”   “自己要拍的本子,怎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宋寒皱了皱眉,很快明白过来,不悦道:“别什么都指着小淏,关系再好也不能这样侵占别人的精力,你自己盘一盘,毕业到现在,哪次不是他迁就着你,帮你兜底?惯得你都没样子了,以后他不帮你做前期,你就什么都不拍了?”   “哎呀,我知道……”   许竟还在旁边,被宋寒这样不留情面地批评,宋争有点儿挂不住脸。   “别骂我了,哥。”   宋寒“哼”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了,回手从擦身而过的服务人员那里换了一杯新的酒,扭过头看向别处,一口闷掉大半。   看着他的动作,宋争后知后觉:“不对啊,好好的,他为啥不帮我了?”   宋寒沉默以对。   “什么意思?”宋争愈发感到不对劲,“淏子怎么了,还是你俩怎么了?”   “没怎么。”   宋寒神色中再找不出半分破绽,将杯子里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他转移话题道:“爸应该是不打算管你了,不过你先在外面住着吧,复婚之前,再带许竟一起回家。”   众所周知,法律规定,变更婚姻状态后,三个月之内不允许再次申请任何改变。宋庭聿估计是觉得,天天看宋争在他跟前晃悠,他却“无计可施”,属实烦心,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嗯,我懂,放心吧。”   宋争见他略过秦淏的事不准备再深聊,便痛快应了一声,心想回头自己去问问就是。   宋寒点点头,回到抛出话题的根本目的:“之前集团转出来的那家娱乐公司你们不是没接么,现在爸让我分出一部分时间去做,我问你们后面的计划,是想说要不要把许竟签进来。你的话,我倒不担心,可是许竟嘛,也许能靠热度吃一时红利,但如果只是结婚,到底没法长久帮助他的事业,还是有个经纪公司靠着,路好走一些。”   大概是怕吓到许竟,将目光转向他,宋寒刻意收敛了气势中的侵略性,柔声道:“左右要签,不如在自己家,你们说呢?”   听了这话,许竟不免惊讶。   他不清楚宋寒温润外表之下的内在品格,只因对方是宋争的家人,所以不会用自己习惯的方式去恶意揣测,进而几乎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宋寒是真的为了弟弟能幸福,才做这些打算。   不过,要他放弃权衡,直接答应下来,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他正不知如何开口,宋争倒先不乐意了:“不行,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许竟跟我在一起,本来就要承受很多别人的议论,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会尽一切努力去帮助他,而且他也不是毫无能力的呀,就算没有我,他也可以凭演技为自己争取到工作,我不想他以后的事业都和我、和宋氏集团捆绑在一起,一辈子被人骂攀高枝儿。” 第92章 雅俗   宋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宋寒多少有些觉得意料之外,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免为弟弟的担当感到欣慰。   他眉头轻挑,笑道:“ok,我只是提议,既然你们已经有规划了,我当然不会干涉。”   “谢谢宋……嗯,谢谢哥。”   随着和宋争的关系日渐亲密,对上宋寒,许竟那些虚与委蛇的本事也变得越发无用,只能干巴巴地道谢。   宋寒对他转瞬的尴尬视而不见,笑道:“一家人,不必把‘谢’挂在嘴上。”   这次名义上是派对,其实氛围并不放松,说穿了,到底还是名利生意场。   人们三两成堆,各自怀着目的,甚至于交谈的过程中,就已经在寻觅下一段对话的发生对象了。   “哥,你一会儿有事儿吗?”   宋争叫住服务生,给自己和宋寒拿了酒,试探地问着。   宋寒当然知道他所指的“事儿”是什么意思,便也不兜圈,直接回答道:“没什么事儿了。我今天也不是特意来找谁聊生意的,就是露个脸,表明宋氏集团的态度,让那些媒体明白争先娱乐的曝光意愿,晚些时候,他们自然会主动来找我。”   “行,”宋争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我们俩也不想在这儿了,这种场合,像你说的,露个脸就行了,没必要待到结束。咱一起走,吃个饭去?”   宋寒面色如常,拒绝得不带犹豫:“改天吧,等会儿我还有点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哦。”   既然说是私事了,没有进一步说明,想来追问也是不合适的。   尽管他们是亲兄弟,该有的边界感仍然不能模糊。   宋争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应了一声,又说:“好吧。”   宋寒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嗅到聊天终止的信号,一直默不作声的许竟开口道:“咱们刚来没多一会儿,现在就走不太合适,你陪我去那边转转吧,拍几张照片,顺便透透气。”   告别宋寒,两人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并把杯子送还到擦身路过的侍者那里,随后沿着宴会厅华丽的墙壁,朝侧面的小出口走去。   走廊很宽敞,两边还挂着一些壁画。   美学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不过细论起来,终究隔行如隔山。   眼前若是什么摄影或电影的展板,宋争还稍微能看得明白点,但美术画作这方面他的确不太通窍。   瞧见许竟在一幅作品下驻足,他便凑过去问:“你能看懂?给我讲讲呗。”   “不懂,”谁料许竟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对上眼神,他们相视一愣,紧接着不约而同低头笑了。   雅也好,俗也罢,彼此同频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两个人都能品鉴高雅事物,交谈起来肯定意趣深致,如果都是俗人,彼此各为对方的底气,倒也无惧外界目光。   “你哥的话有道理,”许竟挽着宋争,缓慢地向前走,“电影节结束,咱们都要尽快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了。刚才他问你,你只说了个大概,具体安排呢,可以跟我说说吗?”   挂满画作的走廊是场馆设计的一部分,这条路同时具有宽阔和悠长两种似乎相悖的特征,墙上种种丰富而复杂的色彩搭配,似乎会共同作用,给人心理暗示,让人陷入纠结的境地。   “我的话……拿着好本子,有机会就拍呗。”宋争轻声道,“以前没名气,也没钱,越觉得本子不错,就越不敢轻易触碰,怕糟蹋了东西,现在我虽然也不是多么有底气吧,但应该不至于辜负这个故事。”   听他这意思,是准备要拍那部古装的悬疑片了。   许竟应道:“行啊,我觉得挺好的。”   “你演吗?”宋争快步绕到他面前,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期待,“你演会更好。”   “可以演。”   许竟点点头,不过立刻话锋一转:“但我不演主角。”   宋争急忙问:“为什么啊!我想让你演主角,演男一号!主角戏份多呀,对你的发展也有帮助。再说了,我老婆就是演员,演技也挺不错的,哪有放着自己人不用、便宜别人的道理。”   墙壁两旁安装的仿真蜡烛灯是固定的,并不会摆动,但两人的步伐节奏不一样,灯光从不同角度照过来,穿透他们面前的缝隙,再通过身上各处的饰品折射到眼前,恍惚间竟有种光影摇曳的感觉。   许竟眨眨眼睛,排解了短暂的不适后,他微笑着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对自己的长相和戏路有数,我演不了那种沉静稳重、逻辑缜密的角色。你是一个想做出好东西的好导演,一定得有敬业精神,关于演员与角色是否适配的问题,不用别人多说什么,你心里都清楚,不能因为咱俩的关系好,就忽略让作品打折扣的风险。”   长相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因素,许竟没有明说出来——第一性别也是种无形的限制。   宋争作为了解市场的影艺从业者,何尝不清楚大众在这种角色的塑造要求与审美几乎都会更接近alpha的生理条件。   他深知许竟说的在理,也知道两人对自己本职工作又都是尽心于几乎强迫的程度,被许竟这样劝过一道,他冷静了不少,便说:“那到时候我把剧本拿给你看看,咱们一起挑一个你喜欢而且合适的。”   “好呀。”   许竟欣然同意,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对于想演的类型有大概的想法,不知道本子里会不会有这样的角色。”   “什么类型?”宋争颇感兴趣。   “变态。”许竟一笑,“看似忧郁、柔弱,实际也确实比较柔弱,但想法、手段都很恶毒的反派。”   说完,似乎怕宋争太过惊讶,他又找补道:“正好,和我的形象比较贴合嘛,而且你没听说过么,变态是比较能够考验和磨练演技的人设……”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宋争神色无异,反而还流露了几分佩服和欣赏,一边点头一边答应道:“可以啊,多尝试当然有好处。老婆放心,回头咱们一起研究研究剧本,就算没有现成的,让编剧改改就是了,照着你想要的方向挑一个反派角色细化,不就既能让你满意,又能丰富角色和剧情了么,一举两得。”   --------------------   是谁抢到票下周要去看王嘉尔了!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3章 直觉   许竟转身朝另一幅画走去,站到画布旁边的空白处,他掏出手机递向宋争:“帮我拍几张照片。”   “好。”   宋争迎上前,巴巴地接过手机,调出照相功能。   “你把镜头举高,让我在画面的左下方,头顶多留白一些。”   许竟指导他道。   “哦,好。”   宋争照做,在许竟摆好侧背对他的姿势,再微微仰起头的过程中,接连抓拍了好几张。   “我老婆真好看,嘿嘿……”   对于这些从宋争嘴里出来的夸赞言语,许竟渐渐习以为常了,前几次他还会不好意思,或者下意识地质疑,奈何宋争每次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真诚,久而久之,潜移默化中,也对许竟产生了很多正面的影响。   让他的内在变自信了不少。   “给我看看。”   许竟伸手问宋争要手机。   宋争咧嘴一笑:“请老婆检查,全是按你说的那样拍的哦。”   “不是要检查,”许竟点开相册,大致看了看构图,然后指着刚才那幅画说,“站过去,我给你也拍几张。”   宋争一愣,随即立马笑开了花:“好呀!咱俩用这个当情侣头像吧!”   “嗯。”   许竟本意就是这样,只不过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好在,宋争作为合格的另一半,可以完美地填补他的性格拼图。   宋争常年专注于幕后,尤其习惯在监视器中看别人被拍,这使得他对镜头调转会有种下意识的、强烈的不适应感。   他站过去,脚下刚落定,整个人便立马局促起来。   拼图的作用是相互的,缺失部分得到填补,过多部分有处安放。   许竟抬起手机,将画面里的宋争摆到构图位置中,指挥道:“你先正对着我站,手插裤子口袋,侧过脑袋,低头看地面。”   “嗯,”宋争听话地跟着调整,“然后呢?”   “不动了,就这样。”   快速点了几下拍摄键,许竟又说:“不错。然后你转过去,背对我站,稍微仰头,看画就可以……对,对,再低一点……”   许竟的柔声细语让宋争很快放松下来,跟着摆好动作,他又听见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你好好看那幅画,梗着脖子干嘛呀,别想着拍照的事儿,认真点看。”   两人拍完照片,又将墙壁上挂的那些画作一一看过,正准备从走廊另一头的出口离开,迎面撞上一个快步走进来的人。   由于牵着许竟,宋争的身子比他往前了半步,大概因为转角是视线盲区,那人也没想到正巧有人往外走,于是直接撞在了宋争身上。   “抱歉。”   那人的个头看起来和许竟差不多,长相也是偏柔和的类型,一开口,声线轻盈,还带着几分甜。   乍眼看过去,宋争只以为对方是个不出名的omega艺人,原本对其没什么戒心,不过习惯性地嗅了嗅。   但下一刻,他立马变得警惕起来,拉住许竟后退了一大步。   面前人的信息素味道并不属于omega!   许竟不明所以,捏紧宋争的手心:“怎么了?”   “没事,”宋争一边回捏许竟的手安慰他,一边整理好表情,语气如常道,“撞到人了,我们让一下。”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的alpha对他们微微一笑,再次致歉:“不好意思。”   说完,他便绕过两人,悠哉悠哉地迈入这条走廊,时不时抬头向两边看去,仿佛和他们一样只是来闲逛溜达的。   等他走远,许竟再次问:“你刚才怎么了?”   宋争盯着alpha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怎么,就是第一反应觉得不对劲,但还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那个alpha和他们一样,穿着剪裁得体的高定服装,打眼看过去并不像什么鬼鬼祟祟的人。   但是,宋争的敏锐反应是一种流淌在alpha基因中的天性本能。   而许竟则不具备这种主动辨别的本事——如果alpha并不刻意释放施压,甚至隐藏自己的信息素,相处过后,omega只会感觉到轻微的不适,但这份不适也很容易被忽视掉,尤其是刚才那人只是和许竟擦肩而过,没有其他的接触,所以许竟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当那人或许与宋争有过什么纠葛。   “他是个alpha。”   宋争压低声音,解释道。   “怎么了吗?”   许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抬头在天花板一角找到摄像头的位置。   “不过他也没做什么奇怪举动吧,没关系的,这是公开场合,起码的安保都有,你别反应过激。”   为了不让许竟担心,宋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默默琢磨着这个人。   宋争有个小“技能”,就是可以对人脸几乎做到过目不忘,也许记不住名字,但再次遇到时,他肯定能想起上一次和此人见面的场合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以前觉得这个天赋没什么用,上学时,顶多在操场见到某个曾经考试时借他抄卷子的前后桌,想起人家来,打个招呼,可对方十有八九都不记得他。   直到后来工作,对人脸记忆深刻的技能才稍微派上用场,能帮助他回忆试镜过的演员,反复斟酌谁更适合哪个角色。   没想到现在还能拿出来排查潜在危险。   牵着许竟,宋争不紧不慢地走回大厅,过程中一直在回想这几天的活动中有没有见过那个外表与身形具有欺骗性的alpha。   答案是否定的。   那他会是什么人呢?   没有名气、来蹭电影节热度的配角小演员,和王总、严总一样的某个公司的老板,还是活动的工作人员?   可看他的穿着打扮和谈吐,虽然和整体环境的适配度还算高,却和以上几种答案都不太像……   人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有时候,直觉不对劲的事情不要去做,莫名感到恐惧的地方就得尽快远离。   宋争很信这个说法,既然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且一时半会找不到答案,他便认为,还是赶紧带许竟离开为好。   借口累了,他带着许竟走出派对现场。   两人取过钥匙,在露天停车场找到宋争的那辆越野,刚启动,仪表盘便亮起代表异常的红灯,显示车子出了问题。   许竟也看见了,问道:“怎么回事?”   “胎压报警。”   宋争皱了皱眉。   仪表盘显示,越野车左前胎和右后胎的胎压都低得异常。   且不说行驶途中很难恰好遇到这两个胎同时轧到尖锐物的可能,即便真是这样,车子当时就会立马有反应的。   但他们停好车之前,四个车胎都是完好的。   只能说明,车胎是存放在露天停车场期间被人恶意扎爆了对角的两只轮胎。   “没事的,老婆,”他怕许竟担心,嘴上第一反应仍然先是安抚,“我下去看看。”   --------------------   昨天出去玩了,回来得有点晚,今天补更!   ——赵无(诚信走天下版) 第94章 老板   将许竟留在车里,宋争走下来,关好主驾驶的门,蹲低身子查看。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圈,发现左前胎的内外两侧都没有明显扎痕,估计另外一只轮胎也是同样的情况。   没有太大的爆裂口,这样就好办多了。   后备箱有简易的补胎仪器,把气补足了,就算边走边漏,好歹也先出去停车场,离开这里再说。   宋争这么琢磨着,站直扑干净双手,对许竟说:“老婆,你帮我看着点仪表盘。”   “好。”车里的许竟应道。   插好仪器,按动开关,静静等了几秒,宋争又问:“怎么样,数值动了吗?”   许竟回答:“变高了。”   “那就行。”   宋争不由自主舒了口气。   给左前胎补好气,他拿着东西绕到车子的右后方,准备如法炮制,不料刚刚蹲下,将导管对准插好,他便听见身后传来两三声脚步,听着距离很近的样子。   好像是……有人刚才一直躲在旁边那辆车的后面。   宋争心里“咯噔”一沉,赶忙喊道:“许竟,锁车!”   还没等再做更多的反应,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钝痛,他眼前瞬间一阵发黑,身体也不听使唤,来不及扭头看看攻击者的容貌,就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许竟听见声响,愣了两、三秒,便赶紧回神,照着宋争的话去做,用力按下主副驾驶位中间的锁车键。   听到四个车门一齐发出“咔哒”的落锁声,他紧张地回头,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袭击宋争的人这时已经走到副驾驶门外,与许竟对上了目光。   是他们在闭幕派对走廊上遇见的那个看起来像omega的alpha。   也就是说,他刚才是故意撞到宋争的,即便没有那么详细的行动目的,总归是奔着他们俩去的,至少为了要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和状态。   许竟抓起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指尖反复点了好几遍才解锁成功。站在车门外的alpha看着他的动作,表情中满是捉弄,直至见他快要拨出报警电话,才挥动手中的棍子,利落地砸碎了副驾驶的车窗玻璃。   “啊!”   许竟被吓得下意识尖叫,攥着手机想爬到主驾驶,从那一侧的车门跑下去。   奈何车里的空间设计只适合坐靠,想要快速爬动终归阻碍重重,还没等躲出太远,许竟就被那个alpha伸手一把抓住了衣服后领,给扯了回来。   生理限制是很难打破的,在alpha的力量面前,omega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更别说眼前这个alpha很可能是职业的打手。   他一只手控制住许竟,另一只手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提前浸好药液的手帕,只在许竟口鼻处捂了几秒钟,许竟便身子一歪,脱力昏倒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了。   宋争是被耳边呼啸的风声吵醒的。   车速很快,刺骨的风持续往里吹,几乎要把他的脸刮掉一层皮,但这点疼痛在后脑勺的击打伤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他试着活动,却发现浑身上下听使唤的只有脑袋,眨着眼适应了好半天,他才勉强能扭过脖子,观察现在的处境。   宋争坐的位置是后排,车里的内饰并不陌生,正是他的那辆越野,原本放在后排座椅上的杂物都被推到了脚底。   许竟倒在旁边,状况跟他一样——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脚踝也被并拢捆住。   束缚他们的东西只有小小的一条,摸着又细又滑,不像绳子。   宋争手腕暗暗用力,想要挣脱,却发现那东西极有韧性。   他扭动着坐直了一些,伸头朝脚下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其中的原委。   是尼龙扎带。   这玩意,小小一根,威力可不简单。   一旦系上,拉紧易,挣开难,除了割断,几乎没有其他快速脱困的方法。   “嘶……”   牵扯到后颈的伤处,疼得宋争咬牙抽气儿。   “哟,醒了。”   罪魁祸首坐在主驾驶,余光从后视镜瞥见宋争的动作,开口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   宋争没搭理他,忍着疼往许竟身边靠近,呼唤道:“许竟,醒醒。”   “他醒不了的,别喊了。”   说完这句,绑架他们的alpha将视线全部投放回行驶车道上。   “你把他怎么了!”   宋争一下子紧张起来,用力挣扎着,恨不得从肩头再凭空长出两只手来,好能拨动许竟的身体,检查清楚他受了什么样的伤。   “没怎么。这么漂亮的omega,我可舍不得把他弄出伤来。”alpha语气淡淡地说道,“迷药而已,需要闻到特制的解药才会醒来,喊是没有用的,他什么也听不见。”   没受伤就好……   宋争呼了口气,不过立马又回到警惕的状态。他仔仔细细将许竟从上到下看了几遍,确定许竟真的没有明显外伤,然后才目光不善地盯着后视镜,试图看清那个alpha的面容全貌。   被打量的alpha似乎对这种眼神习以为常,轻蔑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谁雇你来的,”宋争说,“对方出多少钱?你对我下手,肯定知道我的身份,应该清楚,他能给的我也可以给,甚至比他更多。”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沉默。   宋争不死心,继续试探道:“目标是谁,我,许竟,还是我们两个?”   开车的alpha依旧不语。   看样子是没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蛛丝马迹了。   宋争索性也不再说话,转过脑袋看窗外。   可惜路线实在陌生,夜里可视度低,那个alpha开得很快,又刻意绕着圈走,记也记不住,不具太多参考意义。   半晌,他干脆安静地靠着车门休息,默默保存体力,一边用眼睛来回扫视着脚底下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有没有可用之物,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的主使到底会是谁。   没有头绪的时候,穷举法再好用不过,列算一遍,也相当于帮助自己捋清思路。   反正他现在也干不了别的。   从小往大盘,和他有“仇”的人其实就那么几个。   首先,应该不是乔梓铭。   乔梓铭再怎么气不过他和许竟,也只会搞些个小动作。生意场上,即使撕破脸,顶天是商业竞争的故事,旁的不会落人口实,有乔家长辈盯着,绑架这种事情,乔梓铭做不了,也做不明白。   那就只剩两种可能了。   鼎盛集团,具体说是鼎盛时代,以及万象娱乐。   李鼎和徐彦宽。   细论起来,这两个人里,李鼎的嫌疑偏小一些。   毕竟厉自宇那件事儿已经过去蛮久了,最近的活动期间,李鼎一直刻意避嫌,眼下电影节落幕,正是联络商业合作的节点,他不太可能放着好好的钱不赚,突然又拾起这茬来。   所以,今天这一出,八九不离十就是徐彦宽搞出来的。   他们从派对现场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车子开了半宿,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到达“终点”。   四野空旷极了,方圆几里可见的位置甚至都没有电缆线,不用想也知道,手机大概是收不到什么信号的。   停了车,那个alpha将宋争和许竟依次拽下来,扔在地上。   土路坑坑洼洼,被砸起好大一阵灰,宋争呛得要命,眼睛也迷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肺管子都快咳出来了,半天才缓过劲。   他看向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个野营帐篷,旁边停着汽车、摩托车各一辆。   那alpha把他们两个扔出来,扑扑手上的灰,朝帐篷的方向喊了一声:“老板,人给你带来了。”   不一会儿,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钓鱼服的徐彦宽拉开帐篷门帘走了出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带简易包装的针剂,扔给alpha。   “谢谢老板。”alpha准确地接到针剂,攥在手里掂了掂,满意道,“他们的车子怎么说,需要帮你处理掉吗?”   徐彦宽“嗯”了一声,扬起下巴点点许竟的位置:“先把他弄醒。”   针剂里装的是一种淡粉色的药液,结合刚才发生的一切,宋争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难怪那个alpha在钞票面前根本不为所动,他需要的这种alpha专用的违禁成瘾药,不是宋争他们这种挣干净钱的人家能搞来的东西。   揣好针剂,他回到越野车旁边,打开副驾驶取出一只男士手提包。   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后,他又绕到后备箱,拎出提前放在里面的一大桶汽油,将车身淋了个遍,最后打开机盖,重点“关照”了里面的每一个部件。   做完这些,他回到徐彦宽面前,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瓶喷雾,连带着一只精致的煤油打火机,一并交到徐彦宽手里。   能干出绑架这种事情,徐彦宽大概已经是疯了,对于他疯癫的行事风格自然欣赏有加,竟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支不同颜色的药剂,朝那个alpha扔了过去。   “事儿办得不错,这支送你的,尝尝。”   “哟!谢了,”alpha再次接住,喜笑颜开道,“老板大气!” 第95章 他们   喷雾瓶里装的是alpha之前提到过的特制解药,只需要在人的面前喷几下,细密的雾液便会从口鼻进入体内,化解掉迷药的主要成分,完成唤醒。   但是药效后劲还在,人体机能没那么容易完全恢复到中招之前,就算醒来,短时间内也无法行动自如。   许竟刚一睁眼,就难以抑制地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迷药导致的头痛和晕眩感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在场三个alpha的信息素汇聚对所他造成的冲击。   “老婆,你醒了。”   宋争赶忙扭动着身子凑近,第一时间给出反应。他收回大部分和徐彦宽暗中较量的信息素,转给发散给许竟,安抚对方紧张的神经。   “别怕,我在这呢。”   绑架他们到这儿的alpha装好两支针剂,便骑上那辆摩托车离开了。   徐彦宽对宋争的举动嗤之以鼻:“都什么时候了,宋导还有心情装大尾巴狼呢,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的处境?你保护得了他么?”   宋争充耳不闻,只管盯着许竟看。   许竟则是眉头紧锁,反复眨了几次眼睛,才逐渐弄清现状。   视线交错的一瞬,他看到宋争微微勾起嘴角,神色的意味分明是叫他不必太紧张。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宋争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两个反败为胜,但这份安抚确实莫名其妙地起了作用,让他稍稍镇定了一些。   “我就搞不懂了,十八线小演员而已,长得是好看,但也不至于怎么着吧?娱乐圈里,长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他许竟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宋家步步紧逼,打压我的公司,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   徐彦宽似乎刚经历过一段为时不短的颓废生活,身板看着比之前瘦了,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他走到宋争面前,恶狠狠地说着话,末了不解气般抬脚朝宋争的肚子猛地一踹。   宋争被迫仰面躺倒。   腹部受击,躯体本能做出蜷缩的动作,却很快被他刻意控制住了。   许竟担忧地看着宋争的反应,很快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沙土地被滴上星点血迹,并不是击打和尼龙扎带束缚会造成的伤痕,结合宋争刚才刻意掩盖的行为……   这说明,宋争此刻手里握着什么能割断扎带的利器,强忍着腹部的疼痛也不让自己翻身蜷缩,是因为不能被徐彦宽发现他已经有办法挣脱束缚。   怕徐彦宽继续对宋争动手,再来几下迟早会发现这件事,许竟连忙挣扎着撑起身子,跟宋争打配合,转移徐彦宽的注意力。   “宋家打压你,根本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爆出协议结婚、逃避联姻的事情影响了他们的商业地位。”   他对徐彦宽喊道:“而且,你以为……想让你闭嘴的只有宋家吗?”   徐彦宽转向许竟,满脸都是那种看风尘角色的轻贱。   许竟不理会他,继续说:“徐总,你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到他们那些人的处事风格?宋氏集团也许只是开了个头,后面真正的功课,说不准都是他们做的,你掌握了他们那么多秘密,照我看,他们不止想让你闭嘴,还想让你永远没有‘说话’的能力。”   许竟口中的“他们”,说的便是李鼎、周远池等一众当初与万象签过合同,以包养许竟做幌子为自己筹募钱财等人。   都是聪明人,许竟想得到的,徐彦宽肯定也能琢磨明白,甚至早有怀疑。   他本来是侧对着两人的姿势,拿着那只煤油打火机翻来覆去的把玩,现在听许竟这么一说,徐彦宽落实了心中猜测,脸上顿时也绷不住了。   逼近许竟,他怒不可遏地抬手,巴掌不偏不倚落在许竟的脸上,扇出响亮的一声。   “臭婊子!”   许竟被打的脑袋一歪,皱着眉却笑了:“我是臭婊子,你就是老鸨,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徐彦宽反手又给了许竟一巴掌:“笑,你以为他们把我搞死了,会给你留活路?”   “谁知道呢,”许竟仰头望天,眨着眼睛缓解耳鸣,“反正你是拿大头的那个,我不过赚些辛苦钱,老板们都和我相处过,多少也知道些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合作结束后追求我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终归会讲点情面,而你可就不一定了,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彻头彻尾的生意人。再说我又是omega,如今‘从良’嫁人,更没理由去触犯他们的利益过往,对他们来说,怎么都没你这个拉皮条的alpha威胁性大吧。”   这番话正触碰了徐彦宽内心深处的恐惧,他怒极反笑,转身面向越野车的方向。   打开煤油打火机的盖子,擦出火花,他咬牙切齿道:“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大不了大家今天就一起交代在这儿。”   说罢,他手臂一挥,将打火机抛向敞开机盖的车头。火焰烧到了助燃的汽油,发出“轰”的一声,紧接着是爆炸的巨响,震起一股好大的沙土。   灰雾和火烧冒出的黑烟在几人面前掀起一道屏障,宋争趁机跪起来,挪着膝盖来到许竟身旁:“老婆,你没事吧!”   “没事,”许竟挤出微笑,想要安慰他,却扯到了脸颊嘴角的痛处,“嘶……”   “妈的,狗玩意,老子饶不了他。”   宋争忿忿道。   “你手里拿的什么?”   许竟侧头去看宋争流血的指尖。   “玻璃。”   宋争回答,一边说着,一边在确定徐彦宽看不见的角度,将掌心的碎玻璃翻出来,接着割尼龙扎带。   持续的疼痛已经让他麻木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停下来,否则歇一会儿再继续就会更疼。   “哪来的玻璃?”许竟不解。   宋争张了张嘴,但却没讲清楚,只道:“说来话长。”   面前的动作愈发疯狂,烧完宋争的车子,徐彦宽尤嫌不够,竟走到自己的车子前,拧开油箱口的盖子,随后点燃了一只烟,深深抽了几口。   “现在怎么办?”许竟有点急了,“他也不打算离开了,这是想跟咱们同归于尽……”   “不怕。”   宋争倒松了口气似的。   眼见徐彦宽把燃着的烟头丢进油箱口,准备往回走了,他言简意赅道:“我刚才还担心他不点火呢。车里有特制的GPS,如果车身损毁,咱们的位置会立刻被传送到我哥手机里。” 第96章 故意   再次爆炸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风沙狂欢,宋争将手里的动作加到最快,终于在徐彦宽重新回到两人这边之前,割断了手腕上的尼龙扎带。   强压状态许久的扎带快速弹开,划破本就挣得红肿的手腕。血顺着掌根流向指尖,急促而剧烈的疼痛袭来,宋争却顾不上矫情,趁着眼前的朦雾还没有被完全挥破,他将两只手腕交叠,咬着牙用力互相搓揉了几下。   爆炸和火烧的余声及带来的震荡,让人听不清其他动静,不确定徐彦宽什么时候会回来,宋争只好长话短说,凑近许竟的耳边,争分夺秒道:“老婆对不起,等会儿得利用你一下,但你信我,我不会真的让你受到伤害的。”   他语速太快,话说得又很突然,许竟一头雾水,奈何时间紧迫,便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嗯。”   等到徐彦宽再次出现在面前,宋争已经停止动作,恢复成双手反绑身后的姿势,状态跟爆炸发生前没什么两样,满是愤怒地盯着他。   经过爆炸,几人的头脸、身上都挂了好多尘土,很是狼狈。   徐彦宽看起来更沧桑了,眼中的疯狂加倍,他大笑着捏住许竟的下巴,言语中尽是侮辱:“臭婊子,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了。忘记当初是谁给你赚钱的机会,让你去救你那个病死的妈了?如果不是我,你这辈子有机会看到那么多钱吗?”   “放开我!”   许竟被捏得生疼,才因为风沙湿过的眼眶不觉又分泌出泪液。   他的外相风格本来就是偏于柔美的,不哭的时候都很漂亮,更别说现在泪眼婆娑的模样了,楚楚可怜,倒是看得徐彦宽片刻失神。   不过也只是片刻,徐彦宽很快便记起了他原本要做的疯狂事情。   捏着许竟的手更加用力,他说:“老子替你拉了那么多回皮条,居然还没尝过你的骚味,太说不过去了。今天正好,让宋导做个见证,咱俩的‘事业’也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徐彦宽此一举动完全在宋争的意料之中,虽然舍不得许竟,但宋争不得不承认,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但一切绝对不能表露出来,让徐彦宽察觉到异常,于是他瞪红了眼睛,发疯似地怒道:“你敢!姓徐的,你他妈别碰我老婆!啊!我要杀了你!”   夹杂在风中盘旋的灰土不断冲击着身体,让许竟几乎辨别不出信息素的味道,只能感受到有两种信息素力量在他面前同时作用。   一种属于徐彦宽,它们争先抢后地往许竟身上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扑咬着,想要透过毛孔进入其中。   而另一种毫无疑问属于宋争。一半是之前帮助他度过发-情期的信息素残留,还有一半附着在身体外部,与徐彦宽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抗衡。   许竟不知道,两个alpha在信息素压制的能力上究竟谁更厉害,但是他隐约有种感觉,宋争在这件事情上放了水,就好像……张开手掌抗衡的同时,又故意让少量属于徐彦宽的信息素从指缝溜走,侵犯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和宋争之间已经产生过许多次互慰行为,即便徐彦宽突然发动猛烈的生理攻击,体内残留的那些经过临时标记的信息素也能帮他抵挡一会儿,现在只是轻微的信息素侵犯,倒不至于引发多么强烈的不适。   虽然不是特别难受,但说到底,信息素的侵犯对omega来说也并非小事。   宋争的计划只是想让徐彦宽在许竟身体里留下信息素侵犯的痕迹,且只需要很少很少的量,足够到时检测出来即可。他时时关注着许竟,稍稍感受到许竟的状态变化,便再也舍不得继续了,立马停止伪装,把所有力量集中到一处,猛地起身撞向徐彦宽。   徐彦宽毫无防备,整个身子都腾空向后跌了几寸,倒在沙土之中。   “你……”   这一下摔得很重,经过个把月的潦倒生活和注射违禁药品,他的身体情况本就不如宋争,突然遭到如此力道的攻击,竟然扑腾了好几下也没能爬起来,只好干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   “你什么你,你大爷!”   宋争啐掉嘴里的沙土,径直朝徐彦宽走去,拎起他的衣领,狠狠在他脸上补了好几拳。   徐彦宽被打得眼前一片混沌,半晌歪头吐了口血痰,里面还混着半颗断牙。   “宋争!”许竟见状大声喊住他,“够了。”   财物损失放在一边,哪怕是徐彦宽做出绑架行为在先,可目前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再打下去,恐怕宋争会面临防卫过当的情况。   宋争也知道许竟在担心什么,闻声回到他身边,捡起地上的碎玻璃,帮他割断束缚。   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许竟身上,宋争说:“没事,我有数。”   许竟沉默,随即很快明白过来。   他有些不解:“你故意的?”   “对。”   宋争回头,瞥见徐彦宽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便说:“回头再跟你细说。”   考虑到许竟的身体,宋争没有再释放信息素压制徐彦宽,而是选择纯粹地用武力解决剩下的事情。   他再次将徐彦宽揍到倒地,并把对方衣物口袋摸遍,排除枪支、利器等危险物品的威胁,确保不会再被反击才停手,末了不解气似地又抬脚在徐彦宽的腰腹部用力踹了几下,令对方短时间内绝对站不起来。   不远处的两辆汽车因为未能及时灭火,接连发生二次爆炸,抬着手臂遮挡溅起的灰土和火星过后,宋争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徐彦宽,骂了句“操”,紧接着拎起他的一只脚踝,将人拖远,扔到了野营帐篷门口。   做完这些,手腕上的伤因为用力裂得更深,血又流了出来,宋争一时脱力,眼前发晕,险些没站住。   许竟没什么大碍,这会儿已经自己进了帐篷,正在找能帮宋争包扎伤口的东西。听到声响,他走出来,看见那双滴血的手,不免眉头紧蹙。   “这个傻逼徐彦宽……支了个傻逼帐篷,里面他妈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没有。”   宋争从没听许竟这样骂过人,他愣了半晌,竟笑出声来:“老婆,我觉得你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   “狗屁风范,”许竟毫不客气,连他一起扫射,“滚过来。”   “干嘛……”   宋争莫名跟着挨骂,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还能干嘛,赶紧过来,”许竟一边说着,一边撕掉自己衬衫的装饰下摆,“把你猪蹄子包起来。” 第97章 清醒   两人身上的通讯设备早就被绑他们过来的alpha扔了,宋寒那边突然接收到车子损毁的提示,联系不着他们,再加上搜索出来的手机和车身定位不在同一范围,立马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约莫半小时后,两架直升机降落在爆炸地点附近,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上前将徐彦宽铐住带走。   帐篷帘子没有关闭,宋寒跟在特警队伍后面跑过来,一眼看到躺在里面的宋争。   情况不明,只见血迹斑斑,吓得他心都不由跳漏了一拍。   “宋争!”   “嗯……”   宋争开口应他,只不过因为没有多少力气,自以为答得很响亮,实际上根本没多大声音,全被风卷散了。   许竟替他解释:“他没事的,就是失血加上脱力,我已经帮他简单处理过,至少止住血了,你别太担心。”   说话的功夫,宋寒已经跑到宋争的面前,蹲下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几个来回。见情况确实如许竟所言,他才舒了口气,将目光转向许竟:“你呢,哪里伤着了?”   许竟摇摇头,正要开口,听见宋寒这么问,宋争又来了力气,抢先说道:“他得去医院。”   “没关系的,宋……”   许竟摇摇头,把后面那个“总”字咽了回去。   “哥,我没受伤,你别听他瞎说。”   “怎么没关系……”   宋争在宋寒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又说:“信息素侵犯不是小事儿,现在你可能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但它只是潜伏在你身体里,并不是消失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又会和我留下的信息素相冲,有你难受的。”   听宋争这么说完,宋寒的眼神不易察觉地变了几分,回想起进来之前看到徐彦宽的惨相,结合所谓的“信息素侵犯”,他有好多话想要询问清楚,却碍于宋争和许竟的身体状况,只能说:“走吧,先离开这里。”   徐彦宽被羁押着,和几名特警同乘一架直升机,宋寒等人则在另外一架有紧急医护人员的飞机上。   宋争躺在简易的担架上,身体和精神双双松懈下来,他便忍不住眼皮发沉,短短数秒,就感觉睁不开眼睛了。   旁边的医生给宋争注射了营养针剂,以补充过失的体力。见他昏昏欲睡的模样,医生便对宋寒和许竟说:“你们说说话,别让他睡过去。从他目前的状况来看,休眠并不能帮助身体恢复,反而容易令大脑缺氧,损伤神经机能。”   “宋争,”许竟赶忙试着宋争交谈,“你醒醒。”   “嗯……”   作用不大,宋争虽有心回答他,眼皮却沉得更厉害,甚至几乎完全闭上了眼睛。   看来得说点儿能够瞬时起到刺激作用的话。   宋寒抿着嘴唇,眉头一紧,随后道:“宋争,我之前骗你的,说不清楚小淏怎么了,其实我知道。”   “嗯……”宋争缓慢且小幅度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突然清醒了许多,“嗯?”   见此招作效,宋寒继续说道:“他出国了。”   “啊?”   宋争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宋寒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说……秦淏没来派对凑热闹的原因?   “为什么?”宋争问,“怎么……这么突然,他什么时候走的?”   宋寒咳了一声,似乎要清嗓子,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挺清亮的,像是只为了拖延几秒时间。   “就……刚刚,”他回答道,“我说有私事,就是要去机场送他。”   “那你……我这、你……”   宋争语无伦次,情急之中甚至想要抬手在他和宋寒之间比划着来回指几下。   牵动手腕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脑子里登时更清醒了。   “嗯,”宋寒点头,“没送。去机场的路上知道你出事,就赶紧报警过来了。”   医生见宋争的情况转向稳定,便不在他身边坐着了,挪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给几人留了谈话的空间。   不过直升机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坐哪儿其实都能听见。   所谓的出国肯定不只是简单的旅游,否则宋寒不会这样严肃。   “淏子为什么要走啊?太突然了吧,怎么半句都没跟我提过。”宋争又问了一遍。   这次宋寒沉默的时间更长,良久才似答非答地说:“我要结婚了。”   许竟倒是一下就听明白了,担忧地看了宋争一眼。   宋争原本觉得这句话答非所问,还以为宋寒是在转移话题,直到对上许竟的眼神,他脑子里的线这才重新搭上。   意识到宋寒要结婚这件事儿,竟然就是秦淏出国的原因,他瞪大眼睛,连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开了。   他只是神经大条,不是真的傻子,结合眼前的情况,过往种种在脑子里闪过,他惊呆了:“结婚?你跟谁结婚?你和秦淏、你们俩……我靠,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宋寒别过目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兀自翻看起来,不再和他说话。   “太背德了,”宋争仍然处于极度震惊之中,“我的妈呀,不是,这也太……”   他想了半天,也没“太”出另外个所以然来,只好重复道:“太背德了。”   宋争已然脱离昏睡的危险,宋寒明显不欲继续讨论自己和秦淏的感情问题,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沉默,半晌,许竟转移话题道:“你从哪里搞来的碎玻璃?”   “嗐……巧了么这不。”   宋争也知道此时继续追问宋寒不是合适的举措,便顺着许竟给的台阶走下来了。   “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头一回弄的时候没做好,我就放在车里了。”   “什么礼物要用到玻璃?”许竟不太明白。   “之前买的珠宝首饰什么的,感觉你都不太喜欢,所以我就问小常,你平时都爱收集些什么。他说你最喜欢蝴蝶标本,我就去了解这东西怎么弄,想着亲手做一个送给你。”   宋争慢悠悠地说着,每说两、三句话,就要歇几秒,换换气儿。许竟也不急,就耐心地听着他说。   “我从网上找视频、看教程,做了好多笔记,弄坏一堆蝴蝶,才搞出一个水晶眼蝶的展翅品,结果最后一步还是出了岔子——买错相框了。”   许竟喜欢蝴蝶标本,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制作流程,听宋争这么说,他了然道:“你买成那种厚玻璃的传统相框了?”   “对,”宋争不好意思地笑笑,“蝴蝶放进去之后,身体都压成泥了。失败的送不出去,我就随手扔在车里了,再后来上面堆了好多东西,我把废相框这回事儿忘脑后去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派上用场。”   许竟“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其他的。   像是怕他误会,宋争赶紧解释:“我没放弃啊,老婆,后来又做的几只都成功了。我把它们放在后备箱里了,想说给你个惊喜,一起送出去呢。”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猛地吸了一口气,叹道:“哎呀!我靠,没了!车被烧了……” 第98章 住院   几人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伤状,绑架一事及其后续情况还需进一步取证,详细调查。不过,徐彦宽使用违禁成瘾药物已是肉眼可见的事实——返回市区的路上,医生给他做了血液速检,所以刚一落地,他就直接被警察带走了。   警方需要宋争和许竟到警局配合做笔录,但宋争表示,徐彦宽对他的妻子实施性-侵,情况紧急,请求先去医院给许竟检查身体。   宋寒及时向警方提供了秘书传过来的停车场监控视频,证明无论刚才的事情具体如何,起初宋争和许竟确实是被强制带离市区的。   经过系统比对,将两人绑走的那个alpha与在逃犯罪者数据库中的某一身份信息高度重合,且警方已查到徐彦宽的手机里有多条ip不明的消息来往,其中包括明确的绑架指令,因此初步可以判断两人确是受害方。   被害者的人身权益自然高于加害者,警方经过斟酌,决定和他们一同前往医院,随时问话取证。   许竟的情况还好,基本没有受什么外伤,最让人担心的信息素侵犯问题也碰巧因为他的特殊体质变得无伤大雅。   检查过后,医生给他开了药,并嘱咐道:“一定要按时吃,吃完之后再来复查。如果用药过程中撞上发-情期,就直接停掉,发-情期结束随诊。”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许竟礼貌道谢,赶忙跑去找宋争。   而宋争那边就惨多了——脑震荡加腹壁损伤,左手腕外侧还有一处尼龙扎带造成的深到见骨的割伤。   万幸的是没有更危险情况。   进去时,宋争也已经做完检查了,正坐在住院病房的床上,抱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盆子疯狂呕吐。   他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暂时不适合和人交流,于是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警察便先把宋寒叫到窗边问话。   许竟帮宋争轻轻拍着后背,表情中净是难掩的心疼,等他吐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我检查完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医生给我开了稳定信息素、帮助排异的药,你放心吧。”   他知道宋争担心,也了解对方,知道这个时候比起关心宋争的身体,告知自己的情况更能让对方安心。   宋争果然点点头,眉间的紧皱也缓解不少。难受地靠在床头缓了半天,他才言简意赅道:“报告呢?”   “有。”许竟回答,“医生在我体内检测出少量属于徐彦宽的信息素残留,纸质报告已经交给警察了。”   宋争“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许竟了然于心,抢先道:“我没事。医生说还好我的体质特殊,和任何的alpha都可以匹配,这才不至于有太大的排异反应,只要好好休息,配合药物治疗,小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话虽如此,但了解是相互的,宋争仰头去看许竟,果然在他眼睛里找到了悲伤。   许竟和他对上视线,自嘲一笑,剖白道:“出生以来,我第一次为发现这样的体质竟然也有好处而庆幸,可又忍不住觉得很悲哀。”   “对不起,老婆,”宋争很难受,又晕又想吐,不过仍然固执地睁着眼睛看向许竟,“我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危险了。”   许竟对此不置可否。   他理解宋争的做法,只是还有些许不解,因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宋争的鬓角,示意宋争闭眼休息,说:“医生那里都有诊疗记录,纸质报告你什么时候想用,再去要一份就可以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申请提前复婚……”   宋争说着半截,又难受地抱起塑料盆。胃里东西基本都吐没了,他干呕了半天,才重新靠回枕头上,继续道:“而且也得抓住这个机会,逼我爸妈接受咱俩的事儿。”   所以他才会明知已经超出了防卫范围,还是往死里揍徐彦宽……   为的就是拿这件事逼宋庭聿和奚扬接受他们复婚——不复婚,他对徐彦宽做的一切就是防卫过当,甚至于故意伤害,被判刑入狱也未可知。而如果有了许竟合法配偶这层身份,再带入案件,信息素侵犯的严重程度高于殴打,结果肯定就不一样了。   屋里还有警察,话不能说得太明,说到许竟能听懂的程度就行了。   宋寒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虽然还没弄清楚事情整个过程,但他了解自己的弟弟,三言两语间便也明白了宋争的意思。   做完笔录,他朝病床走过来:“简直胡闹,申请成功的概率不是百分之百,万一不行,你准备怎么办,真进去蹲个三、五年的,你想气死爸妈。”   “不至于。”   宋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心里有数。   涉及到他的事情,宋庭聿肯定会找最好的律师,即便复婚不成功,也不至于判到三、五年那么严重,而如果成功了,他和许竟的事儿基本就算没有阻碍了,算下来,这点风险还是非常值得冒的。   宋争需要留院观察,防止身体机能稳定前突发颅内或脏器破裂出血的情况。   许竟实在放心不下,一步也不敢离开,便拜托小常跑了一趟,帮忙送来双份用品和贴身衣物,陪护着宋争住院。   晌午过后,宋庭聿和奚扬赶到医院。   尽管来的路上已经听宋寒说过大致情况,一进门,看到宋争脑袋、手腕都包着纱布,奚扬还是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宋争睡过几个小时,状态明显好多了,除了还有些头晕恶心,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见奚扬这样,他赶紧安慰道:“妈,我没事!哎呀,你干嘛呀,别哭别哭……”   脑后的伤不转过去看的话,尚且不太直观,但手腕那里的纱布已经渗血了,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有护士端着医用托盘进来,想给宋争换药,宋争怕奚扬看到伤口更难过,赶忙委婉拒绝道:“麻烦稍等一会儿。”   “等什么等,”宋庭聿插话,不满道,“该换药了就赶紧换,影响伤口恢复,不是更让你妈心疼。”   “就是。”   奚扬跟着说道。   拗不过他俩,宋争也只好叹了口气,默许了护士过来换药。   纱布拆开,可怖的伤处暴露出来,奚扬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气不过回身一拳,狠狠捶在宋庭聿胳膊上:“都怪你,好好的撵孩子出去干什么!” 第99章 妥协   这话没头没尾,也无甚根据。   说得就好像宋争住在家里,就能避免被人绑架的祸事似的。   碍于妻子现在的情绪,宋庭聿并没有反驳,也不再多说什么,怕激化“矛盾”。   默默地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便转身离开了。   眼下的情况,在那儿待着也是多余,看着宋争和许竟还来气,不如去了解更多的情况,回头奚扬问起来,也好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和安慰。   母子俩说话,尽管宋争再有意言语上“照顾”着,许竟在屋里还是会尴尬——奚扬即便不讨厌许竟,但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接受过他,况且人家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孩子受伤的事情,自然不必刻意顾及他的感受,难免有所忽略。   于是,趁着宋争跟奚扬说话,许竟找了个空档,也离开了病房。   出来后,他没什么地方可去,想起两人的手机都被扔了,怕宋争等会儿联系不到他会着急,就也没往远处走,只在病房门口那段走廊徘徊,时不时停下来,靠着墙壁或坐在排椅上休息。   他不需要住院,没有床位,但也挂号检查了,护士给宋争换完药,拿着托盘出来,正好看到他,便拿起托盘里剩下的一份药,核对道:“是许竟吗,和519病房患者一起的?”   许竟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排椅:“不进去了,麻烦您就在外边弄吧。”   他和宋争一样,也是手腕被尼龙扎带割伤,只不过因为没有强行挣脱,所以伤得不严重。   药很快换好,护士便离开了。   许竟则没有动,继续靠着椅背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宋庭聿举着手机一边通话一边踱步回到走廊,一逐渐靠近,最终停在他所在的这条排椅前,他才回神,慢慢抬起了头。   “行,我知道了。我陪你妈在医院待着呢,赵秘书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这几天总公司的事情一律找你,你处理好。”   听这意思,电话那边应该是宋寒。   又简单说了几句,宋庭聿便挂断了电话。   “看来宋争是非你不可了。”   宋庭聿语气有些冷,估计刚才从电话中已经得知了宋争想逼他们同意复婚的做法。   不过,修养和处事风格使他不会、也不屑于为难许竟这个外人,所以他也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只道:“当老子有什么了不起,到头来还不是欠这群兔崽子的。宋争现在这么坚定,非要和你复婚,我又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了。不过,妥协归妥协,很多话我还是得说在前面……”   许竟站起来,以示礼貌,但并没有直视宋庭聿,而是垂着脑袋静静听着。   他早已习惯了不受欢迎,宋庭聿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而且他知道,即便不做什么回应,对方也会把该说的话说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就算给出再恰当合适的反应,人家也不会因此动容,改变想法和即将表达的内容。   所以听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说。   宋庭聿也不在意许竟的反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年长你这么多,叫你声‘小许’,不过分吧。”   “是。”许竟开口。   都点到名字上了,再不应就不礼貌了。   “我不管你们俩一开始是怎么混到一块去的,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宋庭聿说,“也改变不了你之前的经历。小许,我不太了解你,所以不想随意对你的品行下定论,只不过,作为宋争的父亲,有些东西我必须和你讲清楚。宋争执意要跟你在一起,我既然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就也不会再为难你,但我希望你明白,你们复婚以后,之前的那些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   许竟一下就听明白了宋庭聿的意思。   是在说他之前被“包养”的种种。   真要复婚的话,相信要不了多久,宋氏集团就会把他查得底掉,而且宋争也会急于在父母面前为他正名,所以他没有辩解,只是肯定道:“我明白。您放心吧,一定不会发生的。”   下午,宋庭聿陪着奚扬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等奚扬跟医生了解过情况,着急回去买食材给宋争煲汤养病,他便也跟着走了,回去联络自己手里的律师资源。   宋争睡了一会儿,许竟就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他,期间宋寒的秘书来过,送了两部新手机给他们。   不用猜也知道,宋寒肯定忙着呢,想起他和秦淏的事儿,宋争决定联系另一个当事人问问。   虽然他记得秦淏的号码,不过手机里面什么都没设置过,也还没来得及补办电话卡,只能连着医院的无线网络,暂且对付用着。   于是他抱着试试的心态,连好网络之后,给秦淏打了语音电话。   刚开始,秦淏并没有接,不过宋争不死心,连着拨了过去,第三次的时候,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喂!淏子?”宋争赶忙开口。   “嗯,”秦淏似乎有些疲倦,“你怎么样了?”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宋争不禁恍惚,全然忘记计较他刚才究竟是忙着做什么,没听到电话响,还是不想接听,故意拖了一会儿时间。   愣了几秒,他呆呆道:“你都知道了啊?”   “寒哥跟我说了。”   秦淏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我改签了机票,等他接到你,确定没什么大事才走的,这会儿才下了飞机,刚到酒店。”   “你都改签了,怎么不来医院看我!”宋争愤愤道,“狗东西,真不够意思。”   秦淏那边安静了片刻,才继续说:“知道你活着就行了,去了能怎么样,我又不会治病,撞上你们一家人,还不够尴尬的。”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还是宋争先打破了僵局,玩笑着骂道:“你他妈真是个傻逼啊。我拿你当亲兄弟,你可倒好,在我眼皮子底下搞我哥,真行。”   “谁让你蠢,这么多年愣是一点儿都没发现。”   秦淏笑了,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变得松快。   “再说了,什么叫我搞寒哥,我俩都是alpha,你这么形容,让他情何以堪。”   “去你大爷的吧。”   宋争干巴巴地给了他这么一句,然后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老宋,”秦淏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和寒哥的事儿,你不用管,该跟谁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俩会处理好的。” 第100章 所愿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听这意思,敢情秦淏早就知道宋寒要结婚的事情?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宋争一时跟不上秦淏的思路,只得顺着他的话盘问下去。   秦淏却拒绝再透露什么,只说:“大人的事儿,你别跟着操心了。”   靠……   宋争语塞,半晌才骂道:“大你个狗脑袋,咱俩同岁行吗!”   秦淏嗤笑:“但从心理年龄来说,你就是开裆裤小孩。”   “我是你野爹。”   宋争毫不迟疑地怼回去。   电话那边沉默了,不过很快,秦淏再次开口:“总之你别管了。就算不相信我,寒哥做事的能力,你总不会怀疑吧。”   “行吧,”宋争让步,“你们俩都是神经病,妈的,疯子,天天神神叨叨的,背着我什么都干,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可笑,要论捅娄子、搞事情,谁能有宋大导演厉害啊,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了这么多次,我们俩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在这儿骂上了。”   因着彼此之间层层亲近的关系,明知不会有问题,所以秦淏说话也没客气。   “行了,就这么着吧。老子时差还没倒过来,难受着呢,教训你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歇了吧,寒哥说能处理好,就一定可以,他让我等,我也同意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唉……”   都聊到这个份儿上了,宋争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长长叹了口气:“你去哪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不重要。”秦淏也不避讳,“我只是跑了,非常仓促地跑了,你懂吗,现在在哪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也不自觉跟着叹气:“怎么说呢,老宋。我可能不会长久地待在任何地方吧,不过也没准,这几天想了很多,找个学校进修一下专业,或许也是不错的,有自己的事情做,总比傻等着强。”   宋争想了一会儿,肯定道:“进修挺好的。”   话从嗓子里哽了半天,他才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是脑子空的人,毕业这么些年了,混成这样儿,纯属是被我拖累的。我哥也说过我好几回了,不高兴我干什么都喜欢拉着你一起……”   知道归知道,直接开口承认,对大男子主义来说终究难为情。   相信秦淏肯定能懂他的意思,后面半句,他就没有说得太直白。   “要是各干各的,你绝对不会比我混得差。”   “那当然了。”   秦淏一如既往地选择照顾宋争的情绪和自尊,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性地反应。   他配合道:“不用担心,狗儿子,爹一定会混得比你牛逼。你就好好养伤吧,别的什么也不用想,回头等复婚了告诉我,我给你包红包。但是说好了,最后一次啊,谁家好人来来回回地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丫跟我这儿洗钱呢。”   “滚吧你,”宋争笑着骂他,“少咒我。我这辈子不可能找别人再结婚,你嘴巴干净点,别惹我老婆听了不痛快。”   挂断电话,宋争依然保持着躺卧的姿势,他靠着垒起来的枕头,盯着房顶那一片扎眼的白色看,良久才眨眨酸涩的双眼,缓缓撑着身子往上坐了几寸。   这时,许竟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给宋争买的水果。   看到他的动作,以及眉宇间透出的凝重,许竟赶忙把东西往旁边一撂,快步上前扶住他。   “怎么了,伤口很疼吗?”   宋争摇摇头:“没事,老婆,这点伤算什么。”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许竟倒也不揭他的短,只是帮他调整好靠枕,说:“好,就算你的伤没事吧。心里也没事?愿意的话,跟我说说,虽然我可能什么都无法解决,但起码会帮你疏导一下情绪。”   他说什么都无法解决,其实真不是习惯性地贬低自己,而是知道宋争烦的肯定是宋寒即将联姻的事儿。   且不说宋氏集团如何编织利益脉网,他这个外姓人根本无权置喙,秦淏和宋寒是什么样的人,经过短暂的几次接触,他大概也有所感受。他们俩现在的状态,无一不在表明着联姻已定,即便宋争是宋寒的亲弟弟,照样什么都做不了。   宋争在许竟面前没有什么防备,所谓的自尊心也并不是特别的强烈,见他关心,便如实道:“我刚才跟秦淏打电话了。”   “嗯。”   许竟点点头,不做追问,只等着宋争继续下文。   “老实说,他跟我哥的事儿……我到现在还是觉得震惊。”宋争说,“不过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竟然没有比他们更合适彼此的人选,真的,代入谁是我哥或者我最好哥们的对象,我都觉得配不上。”   许竟笑了笑:“是啊,秦导和宋总都是非常优秀、成熟、有魅力的人,这种在各自领域闪闪发光,势均力敌的爱情,确实很般配。”   宋争撇嘴:“我就不优秀、成熟、有魅力吗?”   许竟翻了个比较克制的白眼,不接茬了。   气氛沉静片刻,宋争突然“啧”了一声:“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许竟被盯得莫名有些紧张,不过也就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淡定。   他可没做什么坏事。   充其量就是隐瞒,这隐瞒嘛,跟欺骗可不是同一个说法。   “我怎么觉得……”宋争缓缓道,“你早就知道我哥和秦淏的关系呢?”   果然是说这个。   许竟坦然:“是啊,早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宋争猛地一拍大腿,牵动了手腕上的伤处,疼得他好一阵龇牙咧嘴。   “你没问啊。”许竟的表情很无辜,“再说了,你哥看上的人,以后就是你嫂子,我之前又没真进你们宋家的门,说得着么。”   宋争被噎得哑口无言,唯恐回忆多了,提起过往种种,又勾起许竟的不愉快。   他干脆摆摆手:“以后不许这样了。”   “哦。”   许竟本来就是逗逗他,自然不欲争辩,痛快地应了。   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宋争除了砸嘴,无计可施。   “按时吃药了吗?”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许竟点点头:“吃了。”   “你再想买什么,点外卖就行,”宋争又看向门口的东西,“别自己下楼了。”   “没事。我刚才出去好几趟了,基本没人认出我来。”许竟说,“在医院嘛,忙得都是自己的家的生死大事,谁有空把那么多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他没在意宋争跳脱的思维,因为知道言语内容最终还是会回到秦淏和宋寒身上。   看着没心没肺,其实什么都容易往心里去,一时半会放不下记挂。   他知道宋争是这样的人。   “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么,再说,事情还没尘埃落定,我担心你一个人进进出出的,遇到什么危险。”   “行,听你的。”许竟顺从地应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接着如他所料,宋争重新拾起了刚才的话题:“老婆,事到如今,咱俩……不,不把你扯进来,反正我算是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我哥和淏子……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101章 复婚   自私吗?   人人知道自私不好,可谁又不是自私的呢?   许竟琢磨了一会儿,反问道:“那如果给你一个修复所有的机会,能让在意的人生活都回到正轨,代价是你失去现在的幸福,你愿意吗?”   宋争说不出话了。   许竟摇摇头:“我不是你,不知道你的答案,反正换作我的话,我不愿意。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然怎么会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古话。只是,身陷其中,看问题的角度难免会片面,你或许觉得自己能够追求恋爱,是牺牲掉了你哥哥的那份自由选择的权利,但你仔细想一想,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再亲、再爱,也会有所保留,宋总不可能什么都没想好,就选择接受联姻,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见宋争还是不太明白,他稍作斟酌,索性更直白道:“我知道,你认为亲情束缚了他,但健康的爱不应该以绑架的形式存在,这是社会公识。他是你亲哥,他爱你,即便为你做出退让,也一定不会搭上自己的全部,这不是自私与否的问题,而是他知道,爱你,就不会让你活在愧疚里。联姻这件事情,初衷里肯定有一部分是为了成全你,但还有其他的,你别把所有都怪在自己头上。以宋总的能力,我相信他不会吃亏,甚至能够从中谋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宋氏集团找的律师都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宋争对徐彦宽施加殴打的结果只是看起来很严重,实际并没有对身体机能造成很大的损害,加上他和另一个受害者许竟之间的前夫妻关系,两周后,法院开庭,免除对宋争防卫过当一事的处罚。   而徐彦宽涉及多种犯罪行为,绑架、买凶、故意伤害、强奸未遂、非法持有违禁药品……数罪齐身,被判处死刑,二审维持原判。   事情看似落下帷幕,但宋争却好像还是忧心忡忡。   出院之后,怕奚扬担心,他就搬回家去住了。   许竟则回了自己家,申请提前复婚的结果出来之前,他们毕竟还不是合法夫妻,俩人谁搬到谁那都不合适。   许竟是觉得,本来宋庭聿两口子对他就好感不多,宋争“大病初愈”,不回父母眼巴前养着,跑他那儿去,岂不是更招人家对他不待见。   跟宋争回家也不行,对上宋庭聿和奚扬,他担心话没完全说开,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尴尬。   宋争难得没跟许竟争执,直接同意了各回各家的做法,毕竟他这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宋寒——明知道很多话得说,可是本来就不好意思,再当着老婆的面,他更说不出口了。   联姻只是一根导火索,宋争心里清楚得很,他和宋寒需要一次深度的沟通,包括但不限于联姻这件事。   心结就是这样,别人说了再多,还是要自己想开了,一步一步迈出去,才能解决。   宋争在家待了好几天,都没见到宋寒,倒是宋庭聿变得没那么忙了,之前基本都撞不着面的人,现在成天悠哉悠哉地在后院给花浇水松土。   奚扬端着刚炖好的汤上楼,进屋没找到人,他生怕宋争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于是放下托盘匆忙往里间卧室走去。   门没关,他刚进来,就瞧见宋争撅着屁股扒着窗台往外看。   宋争听到身后的声响,回头招招手,喊了声:“妈。”   奚扬走过去,顺着指向望过去:“怎么了?”   “我爸……”宋争欲言又止,“他咋啦。”   “没咋啊。”   奚扬似乎知道宋争想问什么,但他没问得清楚,自己便也答得糊涂。   “他不上班吗?怎么天天在家待着。”   宋争抿着嘴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我哥又去哪了,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已经晚秋了,窗子底下那片繁星玫瑰差不多开过最后一茬,就要明年再见了。好在另一边的木芙蓉才刚开始绽放,和繁星玫瑰错开了花期,这样一来,春去秋来,院子里总不会空荡。   所有东西都是奚扬种的,宋庭聿没这份耐心,只因爱屋及乌,才能耐下性子来打理这些花花草草。   “你哥出差了。”奚扬缓缓道,“这段时间他都会比较忙吧,毕竟整个宋氏集团马上就都交给他了。”   “爸要退休了?”   宋争有些惊讶。   奚扬笑着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难辨:“是啊,他累死累活挣了半辈子钱,也该歇歇了。人家不都说嘛,‘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俩相信,你们都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先是为了温饱,再是为了生活的更好,到最后,钱挣到一定程度了,做生意做的就是心气、是成就了。   自家老爸,宋争还是了解的,哪那么容易说歇就歇。   “是我哥提的吧。”   “早晚都是你们的东西。”   个中纠葛,奚扬似乎不想替当事人两父子多说什么,对此一带而过,他将话题转移到宋争身上:“你和小许什么时候复婚?”   “就最近,申请结果一出来,我俩马上去登记处办手续。”   “带他回来住吗?”奚扬又问。   宋争犹豫:“不了吧。我手里还剩点钱,打算买个房子……”   当婚房。   有条件的,结婚肯定是买新房,后半句他没说,不过奚扬也懂。   “你爸在城北新开发的楼盘给你留了一套,”奚扬摆摆手,“那边清净,你们俩好歹都是公众人物,住着方便。”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拿话点一点宋争:“结婚需要置办什么东西我来买,你那点儿钱留着自己用吧,这回是正经结过婚的人了,家庭稳定了,也得好好规划一下事业,再拍片子,怎么启动项目,出钱、出力,都自己拿主意,别总指着别人。”   宋争明白,这个“别人”并没有疏远的意思,只是单纯指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被妈妈说两句,脸上臊是臊,倒也不至于听不得。   而且见奚扬坦言不会委屈许竟,他心里总归是高兴大过难堪的。   “我知道了,谢谢妈,”宋争笑着道谢,随即又看向窗外,“也帮我……谢谢爸。”   又过了几天,宋争收到复婚申请通过的通知,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立马开车出门,接许竟去婚姻登记处。   路上,许竟一直很沉默,屡屡侧头看向宋争,似乎有事想说。   宋争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因此并没太注意到许竟有什么异样。   这次复婚,他们虽然没有故意吸引媒体关注,但徐彦宽的事情被警方通报过,网上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到最后,话题还是落到宋争和许竟的身上。   因而许竟家门口每天都有狗仔蹲点,一拍到宋争来接他,这群人就像狗闻着骨头味儿似的,蜂拥而至,两人还没到婚姻登记处,小报就已经满天飞了。   婚姻登记处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还好进到办事大厅之前还有一道门,管制严格,非办理人员不能入内。   进到办事大厅,嘈杂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这天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来注册结婚的人不多,等了没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来带他们填申请表格,确认办理内容后,就将他们送到了信息素采集处。   测匹配度,确认双方意愿,办理注册。   和上次一样的流程。   进数据采集室之前,宋争拉住许竟的手,靠着走廊墙壁停步。   “老婆,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许竟静静听着,等了一会儿,宋争才说:“不管匹配度数据如何,只要符合条件,咱们今天就登记,行吗?”   其实,这件事情,许竟一点都不担心。   上次刚认识的时候就测出了96%,相处至今,数值肯定是稳增不减的,更别说中途还有几次临时标记的记录。   “当然。”   许竟知道宋争也不担心,直接戳穿了他:“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嗯……”   宋争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终于坦白道:“刚才在车上,我就一直在琢磨,我不想影响咱俩登记,但又不愿意让这件事情隔在登记之前。”   “你说吧。”   许竟大概猜得到宋争想说什么。   “就是……回头我想找一趟芮深。”宋争支支吾吾道,很快又着急地解释,“老婆你别误会啊!我就是想跟他好好谈谈。他之前不是跟徐彦宽混到一块了么,最近一直没什么动静,徐彦宽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但他还……我怕他憋个大的,回来又祸祸咱俩。”   果然跟芮深有关。   许竟想说的也是这个人的事儿,只不过,他跟宋争不太一样。   宋争是在聊起这件事情和注册结婚的顺序中犹豫,而许竟是已经决定在登记前把话挑出来。   他想知道宋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虽然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把握,但他还想再确定一下,宋争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我正好也想和你说点事儿。”许竟低下头,“你不用找他了,小常那天告诉我,芮深死了。” 第102章 99   饶是同一个人的事情,可这“上下文”衔接的也太突兀了,甚至说没有衔接都不为过。   宋争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什么?”   “太细节的部分,小常也触碰不到,”许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宋争的反应,“总之,假结婚的事儿曝光不久,徐彦宽就把芮深打包送人了,听说是被好几个alpha一起……反正玩得挺过分,好像对他做了标记覆盖,还强迫他注射了什么药品。”   在接受标记之后,omega会非常依赖给他标记的alpha所产生的信息素,同时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格外排斥,如果其他alpha强行对其有指向性地释放信息素,omega就会感受到异常多的侵犯。   更何况……是直接进行标记覆盖。   而且还不知道覆盖了多少次。   宋争听得眉头紧簇:“这帮混蛋简直无法无天了。”   许竟认同道:“是啊,别人我不了解,但徐彦宽的想法我大概知道一些。他肯定不愿意白白被人利用,见他倒台,芮深估计想跑,又或者做了什么其他事情,激怒了他。”   “何况芮深跟过他,不管时间长短,”宋争说,“难免会知道些什么内幕,徐彦宽这种疯子,肯定不愿意放任把柄在人家手里……”   两人大概是不约而同想起了厉自宇之前的经历,彼时觉得凄惨,如今相比之下,竟也替厉自宇感到几分庆幸。   还好那孩子当时只是为情所困,并没真的触碰到资本家们见不得光的利益。   许竟忍不住叹息:“荒诞游戏好像从没停止过,每天都在发生,能被我们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宋争跟着摇摇头,倒没再说其他的:“回头再说吧,咱们先进去。”   诧异,但无所谓深究,仅是正常范围内的情绪波动,没有因为“前男友”这个身份有更多的感受。   如此反应正是许竟想要的结果。   在感情中,许竟是一个比较固执的人,他一直觉得有任何东西夹在中间,都会让关系变得不纯粹。   之前是那纸假结婚的协议,再有和乔家小少爷逢场作戏,最后是宋争对芮深这个前男友避而不谈,一旦提起依然恨得咬牙。   到现在,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他终于觉得再没有任何东西隔在他跟宋争之间。   “好。”   他挽起宋争的胳膊,由衷舒了口气。   信息素的匹配度是99.2%,拿到测试结果,许竟和宋争都很开心。   随行的工作人员也说:“恭喜啊,这个数据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两位商量一下,可以的话咱们就去办理其他手续。”   人生中能达到十足完美的事情少之又少,从某种程度来说,99象征着长长久久,寓意其实不输满分。   天气已经凉快了,室内不再需要空调来调节温度,婚姻登记处的走廊半开了几扇窗,微风将舒适惬意的感觉吹进来,无形中抚慰了人们的紧张情绪与对未来不确定的担忧。   有工作人员认出了宋争和许竟,驻足在不远处,频频侧头朝这边看。   宋争捉起许竟的手,两人对视,确认过彼此眼中的笑意,他说:“商量好了,麻烦您带我们去签字吧。”   新签发的结婚证“回”到手中,虽然看起来和上一次没什么区别,但这过程中经历了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两人刚复婚,即使这次没有刻意营销,热度也不减当时,甚至更盛。   宋争急不可耐地想过上天天搂着老婆睡觉的好日子,到头却发现,美梦一时半会儿还是实现不了。   宋庭聿给他们留的那套新房是毛坯状态,短期住不了人。   而现有的住宅也都不能继续“使用”了:许竟家的地址被曝光过,热度再次升腾,住在那里肯定无法正常生活。而让许竟搬到宋家也不合适——小两口现在是话题热点,他们住到哪,狗仔肯定就跟到哪,宋氏集团正值董事会换届期,成天被连带着在镜头底下“监视”着,难保不会有人见缝插针,暗地里搅合宋氏集团,以此讨好对家,到时候,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商量过后,许竟表示自己手里还有一套老房子,是外婆留给他的,只不过位置很偏,在城南那边的乡下。   他提议带着宋争到老房子“躲”几天,不过得等到请小常代为出面,在首都这边沟通好新房装修的事情以后,房子动工了,小常也会帮忙监工,他们就可以过去待几天了,再从那边直接出发,去旅游度蜜月。   徐彦宽的事儿结束以后,小常就回来给许竟当助理了,许竟自然不会亏待他,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奖金,这次提出让他帮忙,也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小常很高兴,答应得也十分痛快。   装修、家具风格全部依照许竟的喜好,个中的大事小情,宋争完全不过问,都交给许竟去决定,自己又心安理得当起了甩手掌柜。   规划将来、打理居住环境这件事儿,有的人可能觉得繁琐操劳,但许竟还挺开心的。本身他就是omega,宋争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他,会让他有种亲手筑巢的安全感,再一想到,屋子里一切东西都是他选定的,生活也更多了几分温馨和幸福。   这将是真正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家。   沟通装修事宜期间,许竟也没让宋争太无所事事。   乡下的老房子闲置很多年了,想要重新住人,需要添买不少东西,许竟给宋争列出清单,给了他一项既简单又不失存在感的任务——购物。   宋争正愁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约宋寒出去聊聊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许竟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个好借口。   等到周末,连着加了好几天班的宋寒以为终于可以在家休息一会儿了,结果大早晨睁开眼,刚洗漱利索,下楼喝了口热水的功夫,就被伺机已久的宋争给“抓”住了。   “哥,你想吃啥,我给你做早饭吧!”   背后突然出现声音,宋寒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水杯都差点扔出去。   回头看清来人,他无奈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别小瞧我,我现在的作息健康着呢,”宋争嬉皮笑脸地拿起自己的杯子,走到直饮机前面,“你想吃什么早饭?”   宋寒默默喝着水,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平时这小混球不到中午根本不起床,世界观里就没有早饭这一说,现在又不是拍摄制片或者宣传的工作期间,他调整作息个屁。   而且刚才没听到下楼的声音,说明宋争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一直等在楼下……   专门为了找他。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像你会做似的。”   撂下杯子,宋寒转身从冰箱拿了三颗鸡蛋。   “我会,”宋争跟过来,“真的!许竟天天得吃早饭,我前一阵儿恶补电子菜谱,学了好多呢,只不过还没和他一起住。哎,便宜你了,让你尝个鲜吧。”   宋寒笑着任他夺走手里的鸡蛋:“你做那玩意儿能吃吗?”   宋争不服道:“怎么不能吃!这不是看你最近工作太辛苦了吗,真是的,给你做饭,你还不领情。”   “拿你哥当小白鼠,”宋寒终于忍不住戳穿了他,“还理直气壮上了。行了,别装了,有什么事儿,直接说。”   宋寒要是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还真没法继续演下去了,现下被戳穿,宋争反倒松了口气。   他把鸡蛋打到碗里,用筷子搅散,笑嘻嘻道:“是是是,求你帮个小忙。吃鸡蛋饼行吗,哥,我再做个紫菜汤。”   鸡蛋饼算是比较简单基础的餐食了,蛋液调好味,倒锅里一煎就行。看宋争摆弄锅碗的手法还凑合,估计可以做出来,宋寒就不盯着灶台这边了。   “别做汤了,”他从水槽里拿出一个泡着黑豆的小盆,“我昨晚泡了豆子,一会儿打豆浆。”   半小时之后,兄弟俩面对面坐到餐桌上,宋争捧着杯子吹了又吹,小心翼翼抿一口豆浆,结果还是烫到了舌尖。   宋寒倒是有经验,慢条斯理地把鸡蛋饼夹成小块吃,完全不着急喝豆浆。   “哥,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宋争拐弯抹角地问。   “有啊,”宋寒好笑道,“打算在家好好休息来着,不过看样子,我家小少爷是准备请我的计划吃汤泡饭了。”   宋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能够,就占用你一上午的时间行吗,下午你就好好休息,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一声令下,让端茶倒水绝不捏脚捶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行也得行,况且本来也没什么不行的。   “行,说吧。”   宋寒对自家弟弟的花言巧语早已免疫,懒得再逗他了。   “那什么……我车不是报废了嘛,过阵子要出去待一段时间,得买不少东西,所以想借你人和车一用,陪我去趟超市。”   东西再多,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alpha也总不至于解决不了,多搬几趟就是了,宋寒大可以直接把车钥匙扔给宋争,拒绝出苦力的事情。   但他太了解宋争了,知道对方只是想借这个由头,找机会和他聊一聊。   “嗯。”   于是他答应了,甚至贴心地替倒霉弟弟想好了下一步。   “那待会儿让宋导请我这个出苦力的吃个午饭,不过分吧?” 第103章 交代   一进超市,宋争化身购物狂,见了什么都想买,清单以外的东西也都觉得需要,认为肯定能派上用场。   看到宋争对新生活的憧憬,宋寒其实心里蛮欣慰的,合计着左右花不了多少钱,便不准备打消他的热情,只是默默陪他逛了好久,充当尽职尽责的搬运工。   历时一上午,车的后备箱和后座都塞得满满登登,搬好东西,想着要请宋寒吃饭的事儿,宋争便抢先钻进驾驶座,充当司机的角色。   以两人的身份,外出肯定需要注重场所私密性,宋争琢磨了一圈,比较熟的地方也就是秦淏之前带他见投资人的那家私房菜馆了。   提议说出来后,宋寒明显怔了几秒。   只一瞬,宋争立马读懂了他的表情,明白他大概是也和秦淏去过,正尴尬地想说换个地方,宋寒却答应了:“好。”   “别,要不……咱换一家。”   宋争掏出手机,想搜搜去过的地方。   结果是明摆着的多此一举。   以往出去厮混,他都是只带腿不带脑子地跟着秦淏,秦淏把他领到东边,他就绝不好奇西边有什么,现在让他自己“作主”,他还真不知道从何作起。   宋寒看出他的窘迫,笑着表示真的没事,随即打开通讯录,找到私房菜馆老板的联系方式,简单询问过后便订好了包间。   秉持着不浪费的美德,他们没点太多,只要了两荤一素配一道养生汤。   这家店的菜码会比寻常商务宴请的小一些,对于两个正值壮年的alpha来说刚好可以消灭干净,既不浪费,又能吃饱、吃好。   菜品陆续上齐,服务员循例简单介绍过,就退出去了,将包间的门轻轻关合。   宋争在道谢和道歉之间纠结着,不知道先说哪个,又怎么开口,最终面对宋寒温柔的注视,喏喏道:“哥,我……”   从小到大,弟弟的想法,宋寒从没猜错过。   如果是以前,一遇宋争吞吐难言,他便会贴心地将那些难以启齿的内容“堵”回去,帮忙的同时还不忘幽默打趣,让宋争达成所愿并不会觉得丢面子。   可经历了最近种种,他突然觉得,宋争长大了。   虽然没完全做到,但确确实实开始展露了长大的迹象。   于是,他耐着性子,想听宋争说完。   在宋寒的眼神鼓励下,宋争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哥。”   “谢我什么?”   宋寒微笑着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老实讲,他不想听到诸如“为了我接受联姻”之类的话,在这一点上,他对宋争的态度很矛盾:有多少信心就有多少担心。   好在,宋争说的是:“谢谢你一直支持我的选择。”   宋寒从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随后从容道:“你是我的家人,我当然会这么做。”   “所以我也会这么做,”宋争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坚定,“不管你后面打算如何,我都全力支持。”   在家养伤这些天,宋争想了很多很多,以前只是懒得走心思过脑子,毕竟是快二十五岁的人了,不至于真看不明白宋寒想要干什么。   其实很简单。   所谓的生存法则让他和他的家人难受,那么他就想办法拿到那只“笔”,改写规章。   “好。”惊喜欣慰之余,宋寒适当透露道,“别担心,这次联姻算是合作,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能处理好的,你就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   “对不起,哥,我一直是个任性的弟弟,总仗着你是哥哥,默认你什么都得让着我。”   宋争说。   “以后我不会那么自私了,我好好拍电影,让争先给集团带来更多利益。”   经营生意和架桥开路有着异曲同工的点,大兴土木,处处都要用钱,即便建成,后期维护也是肉眼可见的固定花销。   他做不了别的能直接帮到宋寒的事儿,就多给宋氏集团赚钱,总归是没错的。   宋争有信心自己说的话不会被宋寒曲解,所以没再过多赘述。   宋寒也没让他失望,爽快答应道:“好。”   饭吃得差不多,兄弟俩就准备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宋争还是忍不住问:“哥,你……到底喜欢淏子哪点啊?”   “哪点都喜欢。”   宋寒直接地回答道。   “可是,”宋争挠挠头,“你都不尴尬的吗?”   宋寒反问:“你喜欢许竟,会觉得尴尬吗?”   “不是那个意思。”   宋争连忙摆手:“我是说,咱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穿开裆裤的样子都见过,知根知底,再……亲嘴什么的,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红灯适时亮起,车子刹住,两人身形皆是一顿。   宋寒很快恢复了从容:“不会啊。而且纠正一点,你俩记事的时候,我早就能自理了,是我见过你们俩穿开裆裤,不是彼此。”   信号灯读秒期间,宋争脑子里的回忆也跟着跳动,红灯结束,车子缓缓启动,继续往前开。   他换了一个问题:“所以,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宋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上大学的时候。”   “放屁!”   宋争读懂了他的沉默,谴责道。   “高中。”宋寒无奈,只得去掉聊胜于无的美化,实话实说交代了真相。   无数个将秦淏接到宋家一并辅导功课的夜晚,在宋争记忆中闪回,彼时还以为是三个alpha成天混在一起,待得串味了,现在再琢磨起来,宋争只觉得自己比大傻子还大傻子。   他了解宋寒,一如宋寒了解他。   宋寒是个多严谨的人呐,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说的就绝对是在一起的时间。   至于什么时候喜欢的,估计老早就开始了吧。   “算你还有点人性,”宋争说,“能忍到人家成年,不然我非得大义灭亲,报警把你抓进去蹲号子。”   宋寒笑而不语。   “你俩也真够可以的。”   宋争摇摇头,与其说埋怨,不如说是一种无奈的牢骚来得准确。   “明知道都是alpha,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死心眼似的非得对方不可。” 第104章 老院   许竟的那套老房子在南城周围的一座小镇里,生活条件照城市差多了,但也比那种需要种地劳作、交通都不方便的村庄强不少。   镇子不大,拢共只有五、六条主街,家家户户住的全是平房小院,早几年有人过来做过地产开发,后来卖不出去,都烂尾了。   “真不错,这可比别墅厉害,这么大面积,环境又好,在首都有钱都买不到。”   宋争拄着扫把,打量着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院子,由衷感叹道。   “要不咱俩别回去了,以后就在这儿生活吧,多舒服,空气质量还好。”   许竟扒着井沿往下看,正可惜于里面堵塞干枯,没法再压出水了,听到宋争这么说,他笑道:“瞧你那没出息样儿吧,别贫了,赶紧收拾完,趁着天还没黑,把我买的秋千椅搬出来组装一下。”   许竟买的是个双人的大秋千椅,原本可以提供安装服务,奈何小镇这边太偏远,快递配送都不是非常方便,更别提上门安装了。   于是就苦了宋争,把沉重的配件一样一样搬到院子里不说,又抱着说明书和网店提供的教学视频,用从隔壁邻居家借的电钻,鼓捣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完成了许竟交代这项任务。   大功告成,他仰坐在秋千椅上招呼许竟:“老婆!快来试试。”   许竟端着刚晾好的红豆汤,坐在宋争身边,笑盈盈地递过去,说:“辛苦了哦。”   重量变化使得铁质秋千晃动的幅度加大,发出“嘎吱”的声响。宋争原本因为干活累红的脸上颜色更深了,但仍然止不住咧嘴笑道:“嘿嘿,不辛苦,你喜欢就好!”   厕所里有简易的热水器,都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了,幸好还能对付着用。   洗完澡,宋争换过衣服,搂着许竟又坐到院子里的秋千椅上,美滋滋地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   月色动人,许竟裹着从家里带的毛毯,仰头看着透黑的天空,喃喃道:“真好啊,我小时候就经常这样坐在院子里,听妈妈和外公外婆聊天。那时候家里没有秋千椅,不光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根本就没见商店里有卖的,不过外公有一张躺椅,也可以前后摇,我就躺在外公身边,晕晕乎乎好像坐船一样。”   宋争听得动容,脑补着许竟小时候的样子,不禁一脸痴笑,将人搂在怀里。   “宋争。”   许竟叫着他的名字,语气倒是平静,但仍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夹在里面。   “嗯?”宋争扭头,捕捉到他眼里的悲伤,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吻了吻,“宝宝,怎么了,跟我说。”   “我想妈妈了。”   许竟说。   “还有外公和外婆。”   宋争回忆了一下,发现许竟好像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父亲,甚至连跟父亲有关系的上一辈亲人也没说过。   他很好奇,但知道直接发问不合适,没想到许竟自己叨咕道:“我一直都没跟你说过我爸爸。”   “嗯,没关系的,你想说我就听着,”宋争又凑过去,亲他的耳垂,“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问的。”   许竟大大方方地在宋争嘴角回了一吻:“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狗血的桥段,我不知道他是谁,到现在也不知道。”   通过许竟几经停顿的讲述,故事在秋风席席中拼凑出完整。   确实,相比那种狗血影视剧,许竟的经历并不算太复杂。   许竟的母亲许弘语是个beta,而父亲据说是从前名噪一时的演员。两人并没有结婚,许竟的父亲之所以看中许弘语,一方面是他柔和温顺的性格,更重要的,是beta不易有孕的体质。   不会胡闹张扬,也不会有私生子,从而败坏他的名声,正符合一个完美情人的画像。   直到许竟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许弘语不同意拿掉孩子,两人大闹一场,最终一拍两散,从此再没有了联系。   之后就是他独自将许竟抚养成人,在这过程中,他一句都没有透露过任何有关许竟父亲的信息,即便是生命最后关头,他也守口如瓶。   “所以,”许竟微微仰着头,像是要通过眼睛,和宋争的灵魂深处沟通,“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的合法丈夫。”   宋争紧紧抱住他,坚定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宝贝老婆。还有,我的亲人以后都是你的亲人,之前的事儿,我已经和我爸妈讲过了,他们不会再误会你了,回头咱们度完蜜月,我要带你回我外公家,哦对了,我还有个小舅,你放心,他们都可好相处了……”   “好。”   许竟靠在宋争的怀里,一颗心倒随着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吐露真心而慢慢定了下来。   他想了想,自己这边已经没有在世的亲人了,轻笑道:“那我带你……去给我妈妈扫墓。”   两人依偎着又待了一会儿,宋争问:“冷吗,要不要回屋?”   许竟摇摇头,表示还不想睡。   安静片刻,宋争主动牵起话题:“老婆,咱妈是不是不希望你当演员啊……”   “肯定的,”许竟说,“有之前的经历在,他不会看好演员这条路。我被星探发现的时候,妈妈还阻拦我来着,他不希望我进娱乐圈,但我一时也找不到其他比这更赚钱的工作,我想给他更好的生活,所以不顾反对,坚持去拍了一些小制作网剧。”   正了正身子,他继续道:“我出生之后,他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还得了生育造成的罕见病症。”   “嗯,我记得你说过。”宋争心疼地抚摸着许竟的脑后,“那段时间你很辛苦吧,又要照顾生病的妈妈,又要想办法拼命赚钱。”   许竟笑着摇摇头:“还好,就是医药费实在太贵了,每天治疗的机器一打开,就要吞进去几万块钱,其实看不到什么效果,就只是维持我妈妈的生命而已,可我不甘心、也不忍心停下。后来钱不够了,就算再不挑本子,拍戏也是需要周期的,根本供不上住院费。幸好当时我已经被万象娱乐签了,才能让徐彦宽搭桥……”   才有了后面那些被“包养”的故事。   宋争的思绪跟着他,一路飘回初识那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说:“老婆,我要和你道个歉。”   “怎么说?”许竟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就是……咱们拍《虚镜》那会儿,”宋争脸皮有点发烫,“换你当主演之前,有一回……我听见你替我说话来着。”   许竟歪着脑袋思索半天,还是想不起来。   宋争心一横,豁出老脸道:“就是你记不记得有一场,厉自宇怎么都拍不好,中场调整的时候,我去上厕所,听见你给他讲戏。”   他这么说,许竟有点印象了:“哦,怎么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周围的树上传来零星几声蝉鸣,衬得夜晚更加安静。   “我当时应该谢谢你的。”   宋争鼓起勇气,捧着许竟的脸,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但是我没有,反而因为对你的误会成见,什么都没管,就转身离开了,也不知道后来厉自宇有没有欺负你,真的对不起,老婆。” 第105章 温居   在老院子住了一周后,宋争再次提起蜜月的事情,却被许竟否定了,理由是觉得最近静心待着挺好的,不想出去招摇。   经过商量,两人决定把蜜月旅行拆分开来,放到每次完成一部新的作品之后。   这样也挺好,用许竟的话说,叫做“常恋常新”,每过一段时间,都能重新找找新鲜感。   刚听到这个说法,宋争还美滋滋的,等琢磨过味儿来了,他就垮着脸追在许竟屁股后面,声讨许竟怎么能对他和这段婚姻失去新鲜感的速度那么快。   许竟故意憋着笑不理宋争,逗到他快哭了,才对付哄一句:“那你再多努力,使劲对我好不就行了。”   也怪宋争没出息,这么简单就让人哄好了,巴巴地答应,还举手起誓,一定对许竟好,往后余生,许竟要天上的星星,他就一颗一颗搜罗起来,还附送月亮太阳白云乌云火烧云……   地球:爱吧,多好,谁能爱过你们啊活爹。   两人在专属于他们的“桃花源”里待到将近一个月的时候,宋氏集团董事会完成换届,宋寒对外公布了自己的婚讯,以及未婚妻身份。   对方是个omega,出身于行业内前五的集团家族,但并不是家里很受宠的孩子。   得知这个人的情况,宋争好像大概明白他哥准备做什么了。   在宋寒公布婚讯不久,龟缩避世的秦淏也终于主动联系宋争,说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学校,进行导演和制片方面的深造,冬季就入学。   看到好兄弟振作起来,宋争打心底里觉得高兴,只是同时也感到有些迷茫。   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目标,并朝着目标努力,那他呢……   宋争和许竟说了他的烦恼,许竟的建议是让他向秦淏学习,充实自己,于是他又好好琢磨了一通,最终决定往编导方向试着做一做提升。   他的老师陈文听说之后,很是支持,还给他介绍了一位编导大手,深入浅出地指导了他一番。   学习是一方面,练习是另一方面。   既然决定往这个方向发展了,趁着最近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学习之余,宋争就抱着电脑坐在院子里改剧本。   南城这边的秋冬季温度不算特别低,不过冷风依然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身上疼得慌。   但老房子采光不好,空间也不够宽敞,总让人觉得昏昏沉沉。尤其遇上读书、工作这类需要聚精会神的事情,宋争在屋里打不起精神,于是只能多穿点衣服去院子里待着。   起初许竟执意要在外面陪着,结果冻感冒了,被宋争揪回屋里一顿爱的教育,后来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不那么废寝忘食,就只在每天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坐在屋子外面改剧本。   转眼又是一个月,新房子的硬装基本都完成了,两人便准备动身回首都。   娱乐圈每天都有新鲜事,过去这么久,娱媒早就不稀罕蹲宋争和许竟了,他们也无需再小心翼翼地躲着。宋争回去简单装了一箱行李,跟家里知会了一声,就连人带包住进了许竟家。   网购很方便,软装都是许竟在一些知名度不错的大品牌官方网店选的,会有服务人员上门安装,不过考虑到两人是公众人物,虽然总没法避免被人知道住址,但这种事情肯定能拖则拖,越晚发生越好,所以,订了家具送上门的时候,许竟就拜托小常代为处理。   在这期间,宋寒按照约定,从手底下分了一个放心的人来运营争先娱乐,宋争也和许竟认真沟通过了,不过这次不是让他把艺人合约签在争先,而是给了他一多半的经营决策权,相当于争先的二老板,负责在拍戏过程中挖掘有潜力的艺人,给争先招兵买马。   许竟和宋争已然是一家人,这么处理说白了等同于经营自家买卖,他自然同意。   而同意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厉自宇签进来。   按照许竟的想法,演技这东西可以培训、磨练,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肯学,工作方面厉自宇一定能有所进步,许竟知道这小孩心性不坏,经历过酒会的事儿,朋友一场,现在有能力了,伸手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宋争倒不反对,只因他信得过许竟的眼光。   小常就不用说了,肯定还是许竟去哪就去哪,除此之外,许竟还把之前拍电影时跟着他的那个化妆师小苏找来聊了聊,签进争先做形象设计主管。   转眼到了年底,新房做过专业的甲醛处理,又经历长时间连续通风,终于达到了可以住人的标准,宋争和许竟就搬了进去。   搬新家第一件事肯定是温居,不过宋争不想让许竟做饭招待朋友们,怕他太累了,就决定弄个电磁炉和电饼铛,在长茶几上搞个火锅烤肉自助局。   这下就轻松多了,他们只需要负责准备食材和酱料,大家一起涮涮火锅,现烤现吃,倒也热闹。   宋寒忙于工作,没有到场,不过给弟弟和弟媳各发了巨额红包。   秦淏这个狗东西也没来,借口赶due,压根没回国,不过该随的份子倒是一样也没少。   第一个到的是小苏,她给宋争和许竟带了结婚礼物,看着平平无奇,是个香薰蜡烛模样的东西。   进了屋,她就神神秘秘地招呼许竟往卧室的方向走,宋争正在餐桌前洗菜,看到他俩的动作不禁觉得好笑,不过也没管。   反正晚上等他们都走了,许竟什么都会老实“交代”的。   “老板,我跟你说,”小苏嘴角咧出好看的弧度,压低声音对着许竟嘱咐,“这个是……给你和宋导助兴用的,里面的成分对omega身体可好了!寻常店里可没有,我特意托人买的……”   许竟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可这是结婚礼物,拒绝了太不吉利,没有让人家原封不动拿回去的道理。   而且……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取嘛。   “你一个小姑娘家,”他无奈道,“一天天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像话吗。” 第106章 小聚   小苏听了也不恼,反而顺着他的话玩笑道:“嘿嘿,我朋友都说,幸好我是个beta,要是alpha的话,一准早就因为色眯眯被警察叔叔逮进去了。”   出于礼貌,不能在人家卧室待太久,见许竟收下香薰,她就回到客厅帮宋争的忙,跟着一起准备食材。   厉自宇是第二个来的。   礼物被他装在一只纯色绒盒里,上面没有任何品牌logo和文字、图案装饰。   许竟接过道谢,打开看到了一对戒指。   戒托镶嵌着亮红色的东西,整体款式相近,尺寸上略有区分,但成色肉眼都是可见的好。   宋争不禁好奇,甩甩手上的水珠凑了过来:“哇噻,这是什么啊?好漂亮……”   “火欧泊。”厉自宇说。   “这很难买吧!”   小苏探头探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大家普遍对市面上流通的贵金属比较有概念,欧泊石的话,基本了解的都不多。   “还好,”厉自宇解释,“托朋友做的,一个小众的设计品牌。”   “哦!”   几人异口同声,小苏和许竟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宋争就没那么有眼力见了,脱口而出道:“哎呀,怎么回事,有情况!”   “咳,”厉自宇脸皮一热,假装清了清嗓子,又一本正经地玩笑道,“这位老板,请你自重,远离员工的私人生活好吗。”   哄笑间,小常拎着两大袋子酒和饮料打开门,一进屋就嚷道:“快快快!谁给我接一下,我手指头要勒断啦!”   新房装的是电子锁,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帮忙监工,所以知道密码,自己可以进来。   小苏和厉自宇闻声都站了起来,但人家是来做客的,怎么能什么都让他们出力,于是许竟抢先用胳膊肘推推宋争,宋争立马应声:“来了来了!”   一切就绪,众人在沙发落座,小常提了第一杯:“来来来!祝两位老板二婚快乐!”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宋争佯作不满:“怎么说话呢!又没换人,什么叫二婚,多难听,扣你工资!”   “哇,我好怕哦!”小常笑嘻嘻地躲到许竟那边,“不过你说了又不算。”   “那倒是。”   宋争倒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大大方方承认了。   小苏紧随其后举杯:“恭贺老板们乔迁大喜,新房新家新气象,更要努力造新人哦!”   “哇……”小常惊呆了,“苏姐,你可真敢说啊。”   气氛被三言两语给烘托起来了,破冰过程很快,嬉笑的功夫,大家就着面前最近的东西开始动手,开火的开火,倒酒的倒酒。   厉自宇本身是个自卑腼腆的人,之前跟着张盛,那些张扬的做派不过是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尤其是有了那些不好的经历,再回归自我,他其实比之前还要沉默寡言。   许竟也是比较敏感的人,察觉到厉自宇的为难和纠结,他有心打圆场,把祝酒的部分接过去,准备大家一起碰杯收尾就行了,然后该吃吃该喝喝。   厉自宇却冲他感激地笑了笑,随后拿起一瓶啤酒,说:“祝咱们争先娱乐一年回本进账,两年做大做强,三年……”   见他突然有点词穷,许竟赶紧接上:“实现在座股东年底分红!”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尤其是小苏和小常,“嘎嘎”乐得简直停不下来。   小常掰着手指数算:“那可太爽了,哎!到时候,咱们就是苏总、常总……”   小苏也开了一瓶啤酒,伸手去和厉自宇碰杯:“那就借厉总吉言了,哈哈哈……”   厉自宇也忍不住笑:“就说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现在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聚在一起,真的好像团建啊!”   “不是团建,”小苏闻言强忍笑意,板着脸纠正道,“是股东大会,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就宋争一个alpha,所以他提前打好了抑制剂,免得自己的信息素让其他人感到不舒服。   药效期间最好不要喝酒,不过,他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喝酒。   他主动包揽了给大家调酒、做饮料的活儿,等到散居了,估计还得开车送他们回家。   给许竟调了一杯不太烈的鸡尾酒递过去,宋争配合道:“你们都是总了,那我是什么啊?”   言下之意大家都飞黄腾达了,准备给他什么好处甜头。   几人面面相觑,都憋着笑,最后一起看向许竟。   许竟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不负众望道:“你是小宋啊。”   “得嘞,”宋争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许总吃点什么,烤牛里脊还是涮肥羊?”   明眼人都知道,许竟才是这个家真正的老大,他发话了,大家就都不客气了,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小宋的服务来。   这个圈子,想要热闹、狂欢很简单,但这样干干净净的私友小聚,其实还是比较难得的。   散场时已经快凌晨了,厉自宇有人来接,宋争就只送了小常和小苏。许竟也喝了不少酒,临走前,宋争特意交代过,让他什么都别收拾,躺着休息会儿,但等他回到家,家里已经基本恢复了聚餐前的样子。   除了空中隐隐飘着的饭香,还能证明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其他都被打扫干净了,锅碗全部归位,台面、地板上的油烟统统不见了,就连各个房间的垃圾袋也都换过。   宋争有些无奈,拎着许竟的手翻来覆去检查:“真是不听话,不都跟你说了嘛,我回来收拾,你喝了好几杯酒,万一拿不稳什么东西,摔碎了扎到怎么办。”   许竟笑着反驳:“可是我没事儿啊,一点醉的感觉都没有,乱糟糟的看着不舒服,能收拾就收拾了呗。放心啦,我酒量很好的。”   “哼,你厉害,行了吧,”宋争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再说今晚就给你用那个香薰。”   也不知道是脑补到什么画面了,许竟“噗嗤”一声,说:“快算了吧,我可不想造出什么红油或者孜然味的新人。” 第107章 新戏   过完年,宋争和许竟就准备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了。   剧本大致改好了,具体还需要请专业的编剧扣一扣,在拍摄过程中随时改动或细化。   没了秦淏的帮助,宋争几乎什么都得亲力亲为了,大到前期筹备、拉投资,小到选角、确定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开拍前一个月,宋争简直忙得脚打后脑勺,做梦都是人脸幻灯片。   许竟当然舍不得自家alpha那么辛苦,能分担的就都帮着分担。而他手头的资源也仅限于争先娱乐,于是就把能用的人都给“派”出来了:厉自宇试了个男二的角色,导演组整体满意度还挺高,差不多能定下来;小苏进组做了妆造部门的负责人,负责招聘和管理跟组妆造师;小常则负责后勤,管理所有跟组人员衣食住行的琐事。   最后定下来的男一是个名叫吴恺的新人,电影学院毕业的,表演科班出身。   说起来,算是宋争的师弟,不过他们不是同专业的,除了校友这层身份,之前没有过任何交集,所以彼此也不熟。   这次宋争总算硬气了一把——从主演到配角,都是正儿八经通过试镜定的,杜绝了之前给钱塞人的情况。   还有各部门的演职人员,宋争也都给剧组配齐了。   他想的就是,宁可多花点钱,也要让大家各司其职,不再有之前拍电影的那种自上而下的混乱状况。   穿过漫长荒漠,宋争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理想国。   新戏开机,第一场就是主角被虐的戏份,吴恺毕竟没有太多经验,进入状态比较慢,虽然该有的情绪都表现出来了,但就是还差点儿意思。   听到第三遍喊“cut”,不等宋争说什么,他就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导演,我调整一下,再试一次,可以吗?”   宋争坐在显示器前面,本来脸色不太好,不过人家态度端正,道歉又快又诚恳,搞得他也没法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点点头:“原地休息一会儿吧。化妆师,给演员补一下妆。”   立马有几个化妆师拎着工具上前,在场演员们的助理也纷纷搬了小板凳过去,让他们能坐着休息。   秦淏不在身边,工作起来,宋争真是很不习惯。今天没有许竟的戏份,原本说好让许竟坐在监视屏旁边陪着他的,结果刚开拍没一会儿,许竟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也没说去干嘛,到现在都没回来。   正心烦着,宋争耳朵动了动,刚好听见许竟的声音出现在附近。   他赶紧抬头去寻找。   找是找到了,就是多了一个人。   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生和许竟并肩走着,宋争觉得眼熟,稍微回忆一下,他就想起来了。   是之前和许竟、厉自宇一起录综艺那次遇到的那个小歌手,叫什么……   对,屈越林。   怪就怪他当时太大度,在许竟说下次让屈越林给电影唱主题曲的时候没有持反对意见,这不,人就来了,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主题曲的事情。   不是,他就客气一下,屈越林怎么真好意思来啊!   所以刚才许竟就是去接他了呗。   烦人。   来就来呗,又不是不能自理,还要人接。   像个苍蝇一样围着别人老婆转。   讨厌。   “老婆!”宋争瘪瘪嘴,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过来一下。”   许竟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就撇下屈越林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他来干嘛?”宋争明知故问。   刚开春,天还是有点冷的,冷不丁一阵风刮过来,还夹杂着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花粉味,宋争被激得想打喷嚏,但怕破坏威严似的,强忍着没有打出来,搞得鼻子里狠狠酸了几个来回。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许竟面前有什么威严可谈。   许竟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反应,好笑道:“来采风的,之前不是聊过主题曲的事儿嘛,屈越林就说想来看看,不用别人编曲,给咱们的电影写首原创歌。”   听到许竟没再像以前那样对屈越林有什么亲密的称呼,宋争心里平衡不少:“哼,真没见过世面,一个主题曲而已,也犯得上刚开机就巴巴地过来了。”   “他以前就没什么条件出原创歌,现在万象娱乐倒了,就更没机会了,所以确实比较珍惜、也很看重这次的工作嘛。我觉得人家做得没什么不妥呀,你该不会是……”   许竟起了坏心思,一屁股坐下,眯眼笑道。   “吃醋了吧,嗯?宋导?争争?”   久违的称呼突然闯进宋争的耳朵,他汗毛都竖起来了,胡乱揉了揉后脑勺,说:“别乱叫啊!等晚上回酒店,看、看我不收拾你的。”   “哦。”   许竟没计较这几句,他适可而止,停下了对宋争的调戏,掏出手机给屈越林发了消息,让对方在剧组里随意转转,表示自己就不陪着了。   虽然本来也没法算陪着屈越林,不过逗逗宋争,许竟觉得还是很有意思的,所以干脆不做解释。   小插曲很快过去,宋争将刚才拍的内容调出来,又回看了一次,拉着许竟讨论:“每次都是快结束之前,状态一下子掉下来了,中间其实也总来来回回的,衔接不太对。”   许竟看得很认真,点头道:“确实,不过也不完全是吴恺的责任,你看……”   他指向屏幕里和吴恺搭戏的几个演员:“他们也很关键,自己演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到别人走戏,他们就放松了。镜头拍不到,咱又没有明确要求过,毕竟这点状况对老演员来说是没什么影响的,但吴恺之前没怎么进过组,确实容易被带跑……”   宋争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主演身上,尤其是后两遍的时候,经许竟点明,他又看了一遍,不禁恍然大悟。   “你别急,”许竟起身,“我去跟他们说说,帮着调整一下。”   喊了休息以来,吴恺一直在默默对着空气说刚才的台词,除了抬眼往显示器这边看过几次,几乎没怎么停。   许竟走到镜头里的位置,柔声对吴恺道:“咱们再来一条,开始之前,我也会和其他演员沟通,让他们保持连贯性,别影响你的情绪。”   “谢谢许老师,”吴恺呼了口气,表情依然很紧张,“真是不好意思啊,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没事的。”   许竟笑着拍拍吴恺的肩膀。   “不用那么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吴恺再次表示歉意:“是我的问题,我经验太少了。”   第一条就拍了好几遍都不过,虽然没说什么,但导演那边一直冷着脸,吴恺作为新人,很难不紧张。   刚才休息的时候,看到宋争和许竟说话时状态肉眼可见地变柔和,随后许竟就来安慰大家,帮大家调整状态了,他这才放松了一些。   业内都说,宋争导戏的时候很不好惹,不过现在看来,有许竟在,他们的宋导应该不会变身传闻中的人形喷火龙了吧……   吴恺暗自琢磨道。   问题总结完了,只待调整解决,宋争坐在监视屏前,视线越飘越远,忍不住放空。   许竟在那边和演员们讲了半天,才回到宋争旁边,看他发呆,就伸出手在他眼前扫了几下:“想什么呢?”   “啊?”宋争回神,“没什么。晚上想吃披萨,你陪我吃呗。”   不提还好,这么一说,许竟也好久没吃了,馋虫立马被勾起来了。   但他想了想,还是面露难色:“不行,大晚上的吃披萨,你想胖死我。”   “明天早上我陪你跑步。”宋争提议,“好不好嘛!快答应,不然我就吃洋葱味的,然后强吻你。”   许竟嫌弃地朝他后背一拍:“答应还不行吗,快别恶心了!”   化妆师和助理纷纷撤走,演员们也做好了再次拍摄的准备。   场记改好打板文字,举到摄像机前。   “一场一镜,take four。”   宋争拿过扩音器,不过并没有立马举起来,而是偏头看向许竟,说:“老婆,有你陪着我真好。”   他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讲肉麻话,许竟早就习惯了。   “别贫。”   宋争笑道:“哪贫了,都是真心话。这次淏子不在,我可体会到他之前的辛苦了,实在太累了,还好有你,不然我真的要抓狂。”   “人总要成长的嘛,”许竟安慰他,“虽然你现在也还没完全“长”好,但已经比以前厉害多了哦。”   宋争很是配合,煞有其事地点头:“长了就行,再有不足,下次继续长呗。”   两人相视一笑,宋争将扩音器举到面前。   “Action!”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