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肤》作者：二师叔
　　文案：
　　年下小狗X冰山美人
　　祝驰舟毕业后拒绝接受父亲安排的工作，父亲把他踢到林纨身边当助理：“跟着林总监干满一年，你就可以自立门户。”
　　林纨长得好看，业务能力爆表，但是出了名的冷酷孤傲，非常难以相处。手下换了十个助理，没一个能呆满三个月。
　　祝驰舟被林纨折磨得快要发疯，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受不了主动放弃，包括他自己。
　　然而有一天，祝驰舟突然发现自己能听见林纨的心声！
　　他向林纨汇报项目进展，林纨面无表情地支着头。
　　可是他听到林纨在心里说：“胸肌好大，好想摸摸。”
　　祝驰舟：？
　　他拿文件过来请林纨签字，林纨冷淡地提起钢笔。
　　可是他听到林纨在心里说：“身上好暖，好想贴贴。”
　　祝驰舟：？？
　　他把应酬喝多的林纨送回家，林纨推开他的手，独自下车。
　　可是他听到林纨在心里说：“好想他留下来，想被他抱着睡。”
　　祝驰舟：？？？
　　一年期满，父亲说你可以滚蛋了，祝驰舟：“我要把林纨一起带走！”


第1章 【哇哦！】
　　上午八点五十分，祝驰舟停好车，从负一楼踏进电梯。
　　他身形高大，外貌出众，眉宇间带着锐气，穿一件丹宁瀑布衬衫，袖、肩、领极致贴合，将荷尔蒙十足的身材展露无疑。
　　金融行业卷学历，像庚衍资本这种一级买方更是卷王的天下，但祝驰舟大学毕业就进来了，是全公司年龄最小的一个。
　　他长得帅、人缘好，再加上那缥缈神秘的家世背景，公司里鲜少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学历问题，倒是讨论他身材相貌的话题几乎每天都会在茶水间展开。电梯到一楼，进来很多同事，大家都和祝驰舟笑着打招呼。
　　他一笑，眉宇间的锐气就散了，眼角轻轻上扬，眼睛下方盈起一对孩子气的卧蚕，一排白而整洁的牙齿露出来，叫人看了心情也明朗起来。
　　他在二十七楼下电梯，走几步，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把。
　　祝驰舟回头，见来人是投资经理周与昂，他笑笑：“昂哥。”
　　周与昂个子不高，眼睛窄小细长，脸型下宽上窄，头发被发胶抓得根根直立，像一只蒸熟的烧卖。他亲热地把手搭在祝驰舟肩膀上：“听说你们昨天晚上又加班到十一点？”
　　祝驰舟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对，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
　　周与昂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等熬过开头这一年就好了。”
　　祝驰舟本来就只打算在这里呆一年，不过他还是好奇：“熬过一年然后呢？”
　　周与昂：“然后你就习惯了。”
　　祝驰舟点点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
　　他们俩工位挨着、背靠背，跟投资总监林纨的办公室隔着一条过道。
　　祝驰舟是总监助理，和林纨的办公室挨得更近一些。
　　说起来有点荒唐，作为总监助理，他不仅学历没达到公司的基本要求，学的专业还是跟金融八竿子打不着的哲学。
　　因为不懂一级市场投资，刚来上班的头几个月他吃了很多苦。
　　主要都是林纨给他吃的。
　　祝驰舟走到工位前，把车钥匙扔进抽屉，一抬头就看见林纨正往这边走来。
　　【好困……昨晚不该喝酒的。】
　　林纨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脑子里。
　　同事们纷纷跟林纨问好，祝驰舟刚想开口就和林纨视线相碰，那个声音又进来：
　　【哇哦，这个款式的衬衣果然要有肌肉穿才好看。】
　　祝驰舟瞬间卡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纨已经走到他面前，主动跟他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早。”
　　祝驰舟盯着林纨平静如湖的眼睛，半晌才从唇齿间挤出一个：“早……”
　　林纨没说话，不带感情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愣愣地跟林纨对视，然后听到一句：
　　【这帅哥今天怎么傻乎乎的。】
　　祝驰舟一个激灵，突然提高音量：“早上好！”
　　【……好，很有精神。】
　　林纨脸上冷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总监办公室和外面用透明的玻璃隔开，林纨习惯不关百叶窗帘，祝驰舟抬头就能看到他一脸严肃，认真工作的样子。
　　坐在工位的心情跟坐牢没什么区别，祝驰舟慢腾腾地打开电脑，先查看邮箱，然后把日程表打开看今天有什么待办事项。
　　[待办事项：11点前，汇总项目材料交风控]项目材料林纨还在审。
　　祝驰舟直起身子，很自然地朝总监办公室看了一眼。眼睛里看到林纨的同时，脑海中响起林纨的声音：
　　【周与昂在搞什么？昨天让他改的退出策略居然原封不动就交上来了？他来上班是只会用复印机吗？】
　　祝驰舟默默移开视线，刷地一下把带轮的椅子往后蹬了半米，刚好碰到周与昂的椅子靠背。
　　周与昂正在吃早餐，嘴巴上沾了一圈面包渣，回过头看他：“咋了？”
　　祝驰舟小声问：“你昨天改的报告，退出策略那一块改完没？”
　　周与昂喝了一口咖啡，把面包咽下去：“改了啊，我昨天下午就放在老大桌上了。”
　　祝驰舟：“你再确认一下。”
　　“没问题啊，我记得……”周与昂一边嘀咕一边伸手去翻桌上的文件，“卧槽！交错了！”
　　周与昂迅速站起来，顺手扯了张抽纸擦嘴巴，拿起最新版的报告直奔总监办公室而去。
　　祝驰舟长腿一蹬把椅子滑回去，电脑屏幕已经自动进入屏保模式，上面一个电子木鱼敲着：功德+1。
　　他能听见林纨的心声，这事儿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适应，但他拥有这个能力之后，打工生活变得轻松很多。
　　首先，他终于搞清楚了，一直找他麻烦的林纨，并不知道他爸是谁，更不是他爸派来给他使绊子的卧底，而仅仅是一名严谨到变态的完美主义罢了。
　　其次，对林纨这种惜字如金的人来说，直接读他的心效率超高，现在祝驰舟在工作上跟林纨配合起来，也算得上游刃有余。
　　再次，如果他不看着林纨，就不会听见林纨的心声，这样就能避免他不小心听到林纨的隐私。他完全无意窥探别人的私生活，使用这个能力不过是想顺利完成他和他爸之间的约定而已。
　　最后，他还能顺道再捞一下别人，就像现在这样。-
　　林纨昨天下午提醒了周与昂好几次，今天上班之前务必把完美的报告交上来，否则赶不上这一批上会。一拖，这个项目可能就被别的机构抢走了。
　　本来林纨是很想把人严肃批评一顿的，周与昂已经不是新人了，做事不能还这么毛躁。
　　但周与昂非常及时地纠正了错误，这说明周与昂早上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复盘检查昨天的工作。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写得不错。”林纨鼓励了一句，提起钢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与昂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人都是飘的，他飘到祝驰舟工位旁，趴在隔断上，不可置信道：“我靠，老大居然没骂我。”
　　祝驰舟微微一笑，没说话。
　　周与昂睁大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问祝驰舟：“你知道刚才老大说我什么吗？”
　　祝驰舟挑了挑眉，“他说你什么？”
　　“他说我写得不错，”周与昂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感动中，还有点没回过神，“他居然没骂我，还说我写得不错！刚才进去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也没有那么吓人吧，”祝驰舟没发现自己在帮林纨说话，全然忘了半个月前他也每天都被林纨训得找不着北，“他只是话少不爱笑。”
　　周与昂没有反驳，又笑嘻嘻地凑近了：“我昨天着急去接女朋友，没检查就交上去了。你怎么知道我那个报告有问题？是不是整理材料的时候看到了？”
　　祝驰舟没说话，周与昂当他默认了，抬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可以啊，业务是越来越精了，这都能看出来我没改，你小子是做投资的天才啊！”
　　祝驰舟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谦虚地说：“哪有什么天才，我不过是把别人谈恋爱的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
　　下午临到下班，一家熟人介绍的初创公司来拜访林纨，林纨通知祝驰舟也一起去见。
　　祝驰舟把刚揣进裤兜的车钥匙扔回抽屉，从桌面上随手拿了个笔记本，往投资部会议室走去。
　　其他人已经到了，林纨背对落地窗坐在会议桌旁，正在低头翻看对方公司的商业计划书。
　　他今天戴的半框金丝眼镜，镜片遮挡了他细长的眼睫，却衬得他肤色越发冷白。他神情冷淡，配上过分精致的五官，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那边创始人还在滔滔不绝，祝驰舟首先注意到的是会议桌上那个醒目的浅粉色柱状物体，蓦地震惊了一把，原来对方是一家情趣用品公司。
　　创始人叫李晏黎，是一个黑头发的中年男子，穿一件不太合身的浅灰色西装。
　　祝驰舟拉开椅子，在离他们稍远的位置坐下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类公司，不过把如此露骨的产品直接带过来，摆到会议桌中间的创始人，祝驰舟还是头一次遇到。
　　林纨看起来非常性冷淡，祝驰舟知道，情趣用品和清洁用品在林纨看来没有任何区别，所有的东西在林纨看来都没有区别。
　　在林纨眼里，它们只分为将来能赚到钱的，和将来不能赚到钱的。
　　这个项目林纨肯定不会跟，祝驰舟完全能猜到林纨此刻的内心活动：情趣用品这个赛道已经非常热了，在这样一个竞争密集的领域，任何新公司想要脱颖而出，都需要独特的竞争优势。这家公司提供的产品并没有明显的创新卖点，无法与市场上现有的竞争对手区分开来。
　　他望向林纨，想知道自己是否猜对了林纨的看法，却见林纨正抬眼看着桌上那根粉色物体，镜框上方的眉毛微微皱起。
　　【目测直径超过5.5cm，长度超过21cm，这个尺寸用起来不会痛吗？】


第2章 【游泳好难学】
　　祝驰舟脑子里轰地一下，好像被雷劈了，迅速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林纨。
　　他正襟危坐，低头翻开笔记本，捏着中性笔假装在奋笔疾书。
　　笔尖在纸面上画出一个倒U。……不得了！哪个正经人看到这个东西会考虑用起来会不会痛！
　　又在倒U下面画了一个蝴蝶结。……所以这就是林总监快三十了还没有女朋友的原因？
　　最后他画了个圈圈把涂鸦重重地圈起来。
　　打住！祝驰舟你在想什么！再想就要扣功德了！
　　等到李晏黎说完，林纨问他：“你的产品考虑到市场接受度了吗？你的目标受众是什么群体？是否调查过潜在消费者的喜好？”
　　“我不在意别人的喜好，”李晏黎扬起下巴拿鼻孔看人，带着点自负的傲慢，“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东西。”
　　林纨合上商业计划书，“如果一个产品只迎合创始人的个人偏好而忽视市场，很难说服我们投资。”
　　李晏黎表现得很不屑：“我用的仿真皮肤是我自己研发的！市面上没有一家公司能做到和人类皮肤触感如此接近，只有我这个可以！”
　　林纨点头：“这种仿生材料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是作为情趣玩具，它本身的市场痛点并没有解决。”
　　然后，林纨指着桌上的样品，把李晏黎的得意之作批判了个体无完肤。
　　李晏黎在听到“外观设计毫无创意”的时候已经气红了脸，又听到“尺寸不符合人体工学原理、毫不在意用户体验”，忍不住大声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产品用户体验不好？你用过吗？”
　　“没有，”林纨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悦，不带停顿地继续说，“但我如果真的想做这个事，我至少会调研一下目前市场上的主流产品是什么样的。夸张的外形确实能带来视觉冲击，但是它根本没有考虑到用户的舒适度。而这种商品，用户的舒适性永远是第一位的。你的产品定价高到离谱，既没有创新卖点，又没有用户体验，根本没有任何市场竞争力。”
　　李晏黎很不耐烦：“你不懂总有人懂，不是你不喜欢就没有市场！”
　　林纨平静地屈指顶了顶镜框边缘，“我只是根据市场偏好得出结论，跟我本人的喜好没有任何关系。”
　　祝驰舟在笔记本的涂鸦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原来林纨是从市场的角度来考虑这个东西的使用感受的？
　　好细致，不愧是二十多岁就当投资总监的人。
　　李晏黎和林纨的意见完全相左，又无法反驳，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收拾好东西就要走。
　　林纨叫住他：“虽然你的产品我不看好，但是你的仿真皮肤技术，我认为很有市场价值。”
　　李晏黎停住，抬头看向林纨。
　　林纨说：“如果你能解决它的成本和可扩展性问题，这个材料在医疗和机器人技术上会有非常广泛的应用。我建议李总可以从这个角度考虑，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坐下来详谈。”
　　林纨比了个请坐的手势，李晏黎犹豫了几秒钟又重新坐下来。
　　再次站起身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李晏黎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但仍然兴致不高，好像更赚钱的选择并没有吸引到他。
　　三个人一起走出会议室，祝驰舟和林纨把李宴黎送到电梯口，林纨又说了一遍他非常看好这个仿生材料的市场前景，希望李总不要错过风口。
　　然后祝驰舟看到，林纨竟然主动伸手，跟李宴黎握了握手！祝驰舟震惊。
　　他来这里上班半年，跟林纨一起见创始人少说也有几十次了，林纨主动跟别人握手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
　　【你也觉得它用来做情趣玩具可惜了吧。】什么意思？
　　【希望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能够坦诚一点。】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李晏黎走进电梯，门合上之前，林纨还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容，跟李晏黎说再见。
　　祝驰舟挺好奇，“你这么看好他？”
　　林纨收起笑意，嗯了一声，说：“下班了，你先走吧。”祝驰舟：……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拥有读心术之前会和林纨沟通困难了，林纨多说一个字都好像会被累到，刚刚在会议室里口若悬河的林总监完全就像是另一个人。
　　祝驰舟转身往工位走，把林纨落在身后。
　　下班了，不用读上司的心声了。
　　这时林纨的电话响了，祝驰舟听到他接起来，声音里带着熟人之间才有的亲近意味。
　　“嗯，加了会儿班……还没……直接过去吧……你顺道来接我一下……”
　　听起来好暧昧，祝驰舟又莫名联想到了一些会扣功德的东西。
　　此时如果看一眼林纨，应该能听到对方和林纨是什么关系，但是祝驰舟没有这么做。
　　他快步走到工位，拉开抽屉拿出车钥匙。
　　可是林纨还没有过来，要是祝驰舟现在走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和林纨打照面，于是他假装找东西翻了一会儿抽屉，等林纨打着电话进了办公室，他才离开。
　　车开出写字楼的地下车库，早已过了最拥堵的时间点，一路上还算畅通。
　　车载电话响，来电人是季寻，祝驰舟从蓝牙耳机接听：“我出来了，你先换衣服等我。”
　　季寻暴躁道：“我他妈都游了两个来回了还换衣服！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祝驰舟：“靠，我才刚下班！”
　　季寻在那头哈哈大笑：“又被你们林总监摧残了？”
　　祝驰舟对林纨用了读心外挂本来就有点心虚，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坦然地跟朋友吐槽自己上司：“什么摧残，正常加班好吧？”
　　季寻听他这么说有点惊奇：“态度怎么变了，怎么着？你真要干下去啊？”
　　祝驰舟放松地握着方向盘，懒洋洋地笑：“怎么可能，干满一年我就走，到时候我爸也管不了我了。”
　　城市渐渐被夜色淹没，色彩斑斓的霓虹在远方闪烁。
　　恒温泳池一侧的落地玻璃上覆盖着薄薄的雾气，水面轻轻荡漾，反射室内明亮的灯光。
　　“哗啦”一声，一个身影跳入水中。
　　他背肌强健、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在水的折射下愈加清晰。蝶泳，长而结实的手臂划过水面，高大的身躯如人鱼般飞驰。
　　季寻坐在泳池边缘看，等祝驰舟游完一个来回冒出头，忍不住赞道：“状态还是这么好，你再去参加一次大运会，还能再拿个奖牌回来。”
　　祝驰舟趴着分水线，揭开泳镜，“我都毕业这么久了，参加个屁的大运会。”
　　季寻怂恿：“毕业还不到一年，还能参加。”
　　祝驰舟好像还真考虑了一下，说：“算了吧，忙，没时间练。”
　　季寻笑着调侃他：“忙着跟你们总监加班呐？”
　　祝驰舟板起脸，拉下泳镜，用一个漂亮的蹬壁转身作为回答。
　　这里很清静，整个水池里就他们两个人。祝驰舟游走后，季寻也戴好泳镜，滑入旁边的泳道中。
　　祝驰舟喜欢游泳，他觉得身体在水中舒展很放松，皮肤被清水拂过的微凉也让他感到愉悦，运动过后晚上会睡得很好。
　　忘记数游了几个来回，当他再次从水中冒出头时，已经不见了季寻的踪影。
　　看一眼运动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游了快半个小时，准备再游几圈就走。
　　最后几圈他游得不快，闲散地飘着，透过泳镜看光线在水面下形成的细碎斑点。
　　周围一片静谧，耳边只有水波和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旁边泳道伸过来一条光洁的小腿，脚踝很瘦，脚掌不太灵活地勾着。顺着看过去，那人大腿修长、臀翘腰细，穿的四脚泳裤，是个男的。
　　祝驰舟转开视线，想着这人大概是个新手，还在学蛙泳，而且很紧张，蹬水的时候脚趾头都蜷缩着。
　　众所周知，游泳最重要的就是放松，一紧张就浮不起来，只会沉下去。
　　祝驰舟没兴趣多管闲事，反正场边有救生员。
　　他深吸一口气，埋下头，兀自加快速度向前游去。
　　返回的时候，他在抬头的间隙看到那初学者手上抱了一块浮板，完全不会换气的样子，一张脸露在水面上。
　　那人戴着大框泳镜，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精致的鼻尖和英气俊秀的下颌。微张的嘴唇湿漉漉的，在水光的映衬下红得异常鲜艳。
　　祝驰舟正在想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然后一道耳熟的声音就在脑中响起：
　　【那个男的游得好帅，好羡慕。】
　　“那个男的”身体一僵，咕噜咕噜地吐完了气，铁板似的沉到了池底。
　　怎么在这儿还能遇到！
　　祝驰舟绝对不想在下班时间、在他休闲娱乐的时间里，和上司碰到。
　　他觉得自己只要被林纨看到，林纨就会让他把今天开会的内容整理出来，明天早上上班之前交！
　　恐怖程度堪比高中班主任的死亡凝视！
　　祝驰舟拿出参加决赛的速度游到终点，单手一撑上了岸。
　　回头看，林纨还在水中小心翼翼地扑腾，双腿蹬了十几下，也没游出三米远。
　　祝驰舟：“……”
　　祝驰舟穿好拖鞋，沿着池岸往更衣室走。
　　路上环视一圈，没看到救生员，祝驰舟顿住，停了两秒钟，掉转脚步去向前台。
　　走几步，泳池里突然响起急促的水花声。祝驰舟回头，看见林纨的浮板不知怎么飘离了他，他在水里挣扎着，双臂翻腾着，动作混乱又无助。
　　水花四溅，他露出泳镜的下半张脸布满了惊骇与慌张，嘴唇拼命开阖，却不断被清水淹没。
　　祝驰舟看到这幕，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意识采取了行动。
　　他猛地冲到岸边，甩掉拖鞋扎入池中，迅速朝林纨游去。


第3章 【抱着好舒服】
　　祝驰舟学过怎么救人，但实战，这是第一次。
　　水中救人是很危险的事，此时他无暇多想，凭借记忆中学过的姿势，绕到林纨背后，双手架住林纨腋下，用力把人提了起来。
　　当祝驰舟用温热的胸膛贴近林纨的后背时，林纨的身体似乎软了下来，他停止挣扎，任由祝驰舟将他顶着浮上去，把头部露出了水面。
　　祝驰舟两只手紧紧地钳住林纨，双腿在水中做反向蛙泳。怕吓到林纨似的，他动作很轻，缓慢而安稳地将林纨带到了泳池边缘。
　　就在他们即将顺利上岸的时候，林纨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突然用力抓住了祝驰舟的胳膊。
　　祝驰舟以为他还在害怕，轻声安慰了他一句，叫他别怕。可是林纨的呼吸却变得更加急促，身体微微发着抖，表现得比刚才在深水中的恐惧还要强烈。
　　祝驰舟一只手抓住泳池边缘，另一只手把林纨圈在臂弯里，用身体推着林纨，想让林纨贴近池壁。
　　而林纨本来只是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在身体碰到冷硬的瓷砖时，忽然松开手，转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林纨从获救到靠岸一路都很配合，却不知为何现在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祝驰舟有点不知所措，又不敢把人拉开，只好两只手都抓着池边以保持平衡。
　　他没想到林纨胆子这么小，竟然会吓成这样。既然如此怕水，又为什么要一个人来游泳呢？
　　“没事了，”他轻声说，“已经到岸边了，上去吧。”
　　林纨没有说话，反而把祝驰舟抱得更紧。
　　两个人身高差了不少，祝驰舟站着，踩着池底，而林纨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在浮力的作用下，紧紧地挂在他身上。
　　不仅从胸口到小腹都密不透水地贴在一起，甚至那双白净修长的腿，也圈上了祝驰舟的腰。
　　祝驰舟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人在水中紧紧地拥抱过。
　　在陆地上也没有过。在空中也没有过。
　　他不敢动，也不敢看林纨。
　　祝驰舟水性很好，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过溺水的经历。但是他知道人类对水有着天然的恐惧，特别是对于刚刚被水淹没过口鼻的人来说。
　　现在的林纨一定是极度恐惧和极度脆弱的，他担心听到林纨很私密的心声，所以不得不把目光落在了别处。
　　就这么僵持了大概半分钟，祝驰舟感觉到林纨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毫无预兆地，林纨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有那么几秒钟，祝驰舟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身体泡在水中，感觉还没有那么明显，林纨把脸埋进来之后，祝驰舟才察觉到对方的呼吸有一种病态的急促。
　　滚烫的气息就这么喷在祝驰舟颈侧。
　　祝驰舟觉得痒，又觉得很紧张，胸口咚咚咚的，跳得一片混乱。紧接着，他发现不止自己心跳很快，林纨也是。
　　两个人的胸部紧紧地贴在一起，几乎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更大声。
　　祝驰舟不是没有跟同性搂抱过，朋友之间也经常勾肩搭背，但是这种别人把脸贴在他脖子里的情况，是完全没有经历过的头一遭。
　　更要命的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全身上下，都只穿了一条泳裤。
　　紧身，面料很薄。
　　无论怎么尽力忽略，那个地方的存在感也太过明显！
　　林纨用这个树袋熊的姿势挂在他身上，他们几乎就要碰在一起！
　　祝驰舟汗毛都立起来了，脑子里突然串台，耳边回响起林纨那句冷冷清清的：这个尺寸用起来不会痛吗？
　　祝驰舟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你没事吧？”
　　林纨这回听见了，在他颈窝里摇了摇头，泳镜的镜框硌得他肩膀有点疼。
　　“那咱们上去了吧？”祝驰舟说。
　　林纨又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好像终于缓过来一些，嗓音沙哑地开口：“等……等一下。”
　　说话时，那种灼热的气息再次扑入祝驰舟的皮肤，还有柔软的、让人酥痒的触感，是……是嘴唇！
　　祝驰舟浑身的肌肉紧张起来，用以前教练教他的方法深呼吸了几口，然后他一只手松开池缘，僵硬地抚了抚林纨的背，试着安慰道：“没事了，别怕，上岸就好了。”
　　当他的手掌触碰到林纨背上的皮肤时，林纨又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抱着他的手臂再次收紧。
　　祝驰舟被吓得彻底不敢动了，他不知道原来人溺水之后会这么敏感。
　　“小纨子！”
　　曾叙白的声音把林纨从一片混沌中拉出来。
　　他还不是很清醒，先是发觉自己鼻尖和嘴唇都贴着人家的颈部，又发现自己双臂搂着人家的脖子，最后头皮发麻地意识到，自己腿还缠着人家的腰。
　　岸上两道人影走近前，林纨松开手，从对方身上下来，后背抵在池壁上，站稳了。
　　隔着泳镜，林纨看到线条流畅的肩颈，血管微凸的手臂，还有肌肉隆起的胸，小麦色皮肤上，水珠在顺着往下淌。
　　视线上移，是那张英俊锐利，又带着孩子气的脸。
　　透过镜片，他和祝驰舟对视了一会儿，心想，【他抱着真的好舒服。】
　　“谢谢你。”他跟祝驰舟说。
　　不知为何，祝驰舟脸和耳朵突然就红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嗯，没，没，没事。”
　　男生说话的时候把脸撇向了一边没看他，显然，他让人家尴尬了。林纨心里涌起羞耻，低下头，又跟祝驰舟说：“不好意思。”
　　男生继续磕巴：“没，没什么。你，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不好。”
　　林纨说：“没事”。
　　他转过身，扯掉泳镜，双手撑在泳池边，想要从水中出去，却发现自己双臂根本使不上力气。
　　曾叙白一路跑过来，适时伸出手拉他，祝驰舟也在后面托了他一把，握着他的腰把他举了起来。
　　林纨腿软得站不稳，幸好曾叙白扶着他，他才没有再次跌回水里。
　　曾叙白给他拿了条浴巾披在身上，扶他到岸边的沙滩椅上坐下来休息。
　　“怎么了这是？”季寻也回来了，问祝驰舟，“那是谁？”
　　“他溺水了，”祝驰舟从池子出来，浑身湿淋淋的：“林纨，我上司。”
　　季寻惊掉下巴，侧过头跟祝驰舟咬耳朵：“我靠，你没跟我说过他长这样啊！”
　　祝驰舟把泳镜泳帽都扯了，头发滴着水，浑身的肌肉也覆着水光：“哪样？”
　　季寻视线粘在林纨身上，“这样的，说一个活色生香不为过吧？”
　　祝驰舟：“……你职业病犯了？”
　　季寻家里经营了一家娱乐公司，涉足影视、综艺、经纪多个领域。他跟祝驰舟一样，毕业就被押回来给自己家里打工了，但不一样的是季寻对这个工作很有热情，尤其喜欢发掘有明星潜力的素人。
　　“打消这个念头，”祝驰舟说，“他年薪百万。”
　　“他在我手底下岂止年薪百万？上亿都有可能！”
　　祝驰舟已然习惯他的日常自嗨，没搭理他，走到林纨跟前，问：“现在好点了吗？”
　　林纨裹着浴巾，仰脸望向祝驰舟，点点头，声音还沙沙的：“好多了。”
　　这样面对面地说话，再不看人就不礼貌了，祝驰舟只得低头迎上林纨的目光，“没事，下次别一个人游泳了。”
　　大框泳镜在林纨的脸上留下一圈压痕，印子不算很重，却因为林纨皮肤太白而红得有些明显。
　　林纨脸颊和眼睛也红红的，有眼泪盈在眼眶里，看起来好像哭过似的。
　　或许真的哭过？
　　祝驰舟莫名心中一悸。
　　不知道是他从前没有如此认真地看过林纨的脸，还是那副总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封印了林纨的颜值，祝驰舟第一次发现林纨长得……确实称得上活色生香。
　　是那种，任谁见到都会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活色生香。
　　他正看得发怔，脑子里钻进来一句：
　　【谢谢你救了我。】
　　祝驰舟差点脱口而出不用这么客气，然后他猛地意识到这是林纨在心里对他说的话。牙齿咬住舌尖，把即将吐出口的字眼生生咽回去。
　　他不敢再看林纨，转而看向林纨旁边那个，叫林纨小丸子的人，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刚才没有救生员，他们游泳池的问题，呆会儿可以去跟前台说一声。”
　　曾叙白连忙答应了，跟祝驰舟道谢。
　　季寻从祝驰舟身后走过来，满脸堆笑地把手伸向林纨，那样子就好像要拐骗良家妇女的红灯区妈妈桑：“你好，我是驰舟的朋友，我叫季寻，是季棱传媒的……”
　　祝驰舟一把勾住季寻的脖子把人薅回来，恶声恶气地打断他：“走了！”
　　季寻个子没有祝驰舟高，身材也不如祝驰舟强壮，被祝驰舟拖走毫无反抗之力。
　　等到人都走远了，曾叙白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拿手掌扇了扇林纨仍旧泛红的脸，“发病了？”
　　林纨声音很轻：“嗯。”
　　“不是这个月才换了新药吗？怎么，效果不好？”
　　林纨把身上的浴巾裹紧，仰面躺倒下去，抬起胳膊挡住刺眼的灯光。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特别的香气，那香气太淡了，他抓不住来源，只觉得头脑昏沉，好像还困在水里。
　　过了很久，林纨把胳膊拿下来，偏过头去看曾叙白，语调平缓地回答曾叙白的问题：“没用了，所有的药对我都没用了。”


第4章 多暧昧啊！
　　第二天上班，祝驰舟依旧踩着点到，因为停车时磨磨蹭蹭地在地下车库转了好几圈，还迟到了十几分钟才进公司。
　　好吧，他承认他是故意迟到的，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林纨打招呼。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他早上起床打了个电话给季寻，问季寻他们昨晚究竟是不是去了游泳馆，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他的上司。
　　结果季寻睡意朦胧地给他分派任务：“把你们那个叫小丸子的总监弄到我家来当艺人，我给你分红。”……小丸子，是真的。
　　可祝驰舟也是真的很难把昨天晚上那个，脆弱的、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林纨，跟投资总监林纨联系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魔幻的事？
　　那可是林纨！连祝驰舟他爸都知道这是个狠人。
　　林纨做的第一个项目，是在种子轮投了一家人工智能公司。
　　当时人工智能已经被各方资本炒得很火，他投的那家公司无论背景规模还是创始人履历都不算特别亮眼。
　　投决会上，林纨凭借他深入的市场分析和对技术团队的坚定信心说服了投委会，但业内其他机构都不看好这个项目。
　　谁知道短短几年时间，这家公司就靠着他们革命性的技术突破迅速崛起，一举打破了行业格局，如今市场估值高达70亿美元，成为名副其实的独角兽企业。
　　而林纨也因为这个项目在投资圈名声大噪。
　　圈子里都羡慕林纨运气好，只有庚衍资本内部知道林纨付出了什么。
　　可以说，林纨为了这个项目，硬生生把自己给逼成了人工智能专家。
　　投资人这个圈子是卷，但是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林纨这么卷的。
　　祝驰舟想起季寻那副对林纨垂涎三尺的嘴脸——这小丸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当个卷到变态的大魔王。
　　然后这个大魔王，昨天晚上，在泳池里，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长达五分钟之久。
　　祝驰舟怎么想怎么混乱，“他抱着真的好舒服”这种话，果然是被溺水吓得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吧？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林纨没出现。
　　一整个上午，祝驰舟都心不在焉，走廊上路过个人他就要抬头看一眼。
　　可是，直到上午下班，林纨都没来办公室。
　　中午，他和周与昂、聂小兰一起去公司的餐厅吃饭，才听聂小兰说今天林纨请假了。
　　“我上午给老大打了十几通电话他才接，”聂小兰心有余悸：“人家企业那边等着回话，说今天上午定不下来就去找别家，你们也知道现在项目有多难做，我差点就要冲到他家里去找人了！”
　　祝驰舟想起昨天晚上林纨那过于急促的呼吸和不正常的脸色，用尽量自然地语气问：“他是不是病了？”
　　“没有吧，”聂小兰往香煎三文鱼上挤柠檬汁，“我听他声音挺正常的，好像在什么空旷的地方，说话还有回音。”
　　“哦，我知道了，”周与昂四周看看，压低了声音说，“他应该是去看房子了，他老早就说，想买个房子把他爷爷奶奶接过来住。”
　　聂小兰感兴趣地问：“买在哪儿？公司附近吗？他不是有套房在这边。”
　　“那是他租的，”周与昂说，“不知道他要买在哪里，他没跟我说那么细。”
　　聂小兰羡慕道：“哎，申海的房价太高了，我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房子啊！”
　　祝驰舟低头吃饭，没参与他们关于房价的讨论。
　　今天还能去看房……那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隔天上班，林总监眼镜一戴，果然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他冷酷无情地指出了祝驰舟行研报告里的十几处错误，让祝驰舟改完拿给他看了才能下班。
　　祝驰舟捏着几十页纸的报告，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工位。
　　周与昂从背后伸个脑袋过来，“改报告啊？要哥们儿帮忙不？”
　　上次祝驰舟救了他一命，他准备涌泉相报。
　　林纨觉得作为一个投资人，应该有充分的独立思考能力，指出问题时从不会告诉你具体是什么问题，应该怎么改，只会大致画个圈给你，让你回去自己想。
　　这就导致祝驰舟经常一个报告改二十几回都还没能达到他的要求，刚上班那会儿被林纨这种行事风格折磨得够呛，跟季寻倒了不少苦水。
　　不过时代变了，现在的祝驰舟强得可怕。
　　他刚才在林纨办公室已经把修改要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需要照着打上去就好了。
　　“不用了，”祝驰舟打开文档，开始装逼，“林总说得对，作为投资人，应该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我自己来就好了。”
　　周与昂被他装到了，伸手在他脖子上掐了一把，“你小子！晚上熬夜改报告别找我哭！”
　　周与昂手有点凉，祝驰舟被他冰得一个激灵，用手摸了摸脖子。然后想起昨晚喷在自己颈侧的灼热呼吸，顿时心跳漏掉一拍。
　　今天林纨表现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祝驰舟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林纨对他比以前冷淡。
　　虽然以前也挺冷淡的，但是今天冷淡得多。
　　罢了，哪个成年人被人看到溺水又吓成那个样子，也会觉得丢人，不好意思面对他也很正常。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祝驰舟又没想过要跟林纨做朋友，疏离就疏离吧。
　　祝驰舟在文档里打了几个字，又忍不住把目光飘向了总监办公室。
　　林纨正在接电话，祝驰舟听了一耳朵，明天要去蓉市出差。
　　祝驰舟倏地把视线转开，盯着电脑屏幕开始走神。
　　他们家是庚衍资本的出资人之一，当时他爸要他过来工作，跟他说好的，在林纨手底下干满一年，他就可以自立门户，他爸不再干涉他的职业选择。
　　但他爸也和庚衍资本的张总打了招呼，说叮嘱林纨多带带祝驰舟。所以最近几个月，林纨出差通常都是带祝驰舟一起去。
　　要去蓉市的话，坐飞机三个多小时，怎么着也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吧?到了蓉市得住酒店吧？
　　和企业管理层见面得喝酒应酬吧？
　　这一起喝了酒、又一起回房间，多暧昧啊！
　　也不是这样就暧昧了，以前他们也这样。
　　但是，以前他们可没发生过“他抱着真的好舒服”那种情况啊！多不合适！
　　祝驰舟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哎，要不算了，我也不想让林纨尴尬，要不我主动请个假说明天有事不来了。
　　可他一请假张总就会知道，张总知道了，他爸就会知道。他还得编个理由敷衍他爸，麻烦。
　　键盘敲敲停停，周与昂瞧见他那磨叽样子，把几张A4纸卷成筒，戳了戳他的背。
　　祝驰舟心事重重地回头：“怎么？”
　　“有事儿你说话啊，别跟哥客气！”
　　“哎！”祝驰舟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你也帮不了我了！”
　　一边改报告，祝驰舟一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没事，前天晚上林纨就是溺水吓到了，正常情况下不会那样的。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抱着什么东西是本能反应。
　　更何况，他救了林纨，林纨会抱着他不肯撒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至于说他抱着舒服，他抱着林纨其实也、也挺、舒服……人家只是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一下，不过分吧？
　　出差也是正常工作的一部分，他就像以前那样和林纨正常相处就行，不用多想。
　　到了下午，报告改得差不多了，检查一下修改的数据也没问题，祝驰舟拿着打印出来的纸质版去敲了林纨的门。
　　林纨看完了，用钢笔给他勾了几个错别字，把报告还给他：“行，就这样吧，这些小错记得以后别犯。”
　　祝驰舟接过来，等着林纨通知他明天去出差的事。
　　林纨见他还没走，撩起眼皮看他，没说话。【还有事？】
　　祝驰舟：“……”
　　祝驰舟：“好的。”
　　为什么不通知他呢，莫非林纨也在纠结？？？
　　祝驰舟回到工位坐下，电脑屏保上的电子木鱼还在敲着。他碰了下鼠标把屏幕激活，对着文档找出那几个错别字一一改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那把刀悬在头上要掉不掉的，更让人焦灼。
　　快下班了，祝驰舟慢吞吞地拉开抽屉，把车钥匙拿出来捏在手上，林纨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走到祝驰舟工位的隔板后面停下。
　　祝驰舟：！！！
　　林纨清如晨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天去蓉市出差——”
　　祝驰舟低头在桌面上翻文件假装很忙碌。
　　“周与昂跟我一起走。”
　　周与昂热情洋溢地回答：“好嘞！”


第5章 【干得不错！】
　　第二天，周与昂和林纨出差，聂小兰带实习生去做尽调，其他人访谈的访谈、开会的开会、看项目的看项目，偌大的投资部只剩下祝驰舟一个人。
　　上午到工位，他刷了半个小时行业新闻，回了几封邮件，又打开项目材料开始研究。研究了不到五分钟，觉得无聊至极，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他向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总监办公室，把手机拿出来开始摸鱼。
　　点开微信，先把林纨的备注名改了，然后戳进他们几个狐朋狗友的小群。
　　祝驰舟：下午谁陪我去撸铁。
　　季寻：[图片]季寻：我家小明星今天开机，帅吧？
　　祝驰舟：没我帅，下一个。
　　季寻：把小丸子给我弄过来。祝驰舟：滚。
　　严律：我要睡觉了，晚安。
　　严律跟他们有时差，祝驰舟回：晚安。
　　郑责勋：我可以陪你，不过你先等我醒酒。
　　季寻：你他妈昨天晚上又喝了多少？
　　郑责勋：[图片]祝驰舟点开一看，满桌的啤酒瓶里面夹杂了三瓶飞天茅台。
　　祝驰舟：牛逼。
　　季寻：迟早喝死你。
　　祝驰舟：你还是接着醒酒吧。
　　季寻：@祝驰舟 你下午几点去？
　　祝驰舟：六点下班去。
　　季寻稀奇地问：咦？今天不加班了？
　　祝驰舟：今天小丸子不在。
　　郑责勋：小丸子是谁？
　　季寻：哈哈哈，小丸子是祝驰舟的克星。
　　祝驰舟觉得闹心，把手机屏幕摁灭了扔回桌上。
　　忽然一阵铃声，总监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他站起身，履行他作为助理的职责，去帮林纨接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让他有点意外，是做情趣用品那个李晏黎。
　　那天他看李晏黎的反应，还以为这个项目不会有后续了。
　　李晏黎说想过来见一下林纨，看样子还有点急。
　　祝驰舟不知道为什么林纨没有给李晏黎手机号码，只好说他帮忙联系一下林纨，然后挂了电话给林纨打过去。
　　拨通电话，那边响起等待接听的嘟声，祝驰舟莫名有点紧张，心脏没来由地提了起来。
　　嘟了好几声，没人接电话，祝驰舟把手机拿开，正想挂断，电话接通了。
　　林纨的声线在电话里听起来比平时还要没感情：“你说。”
　　祝驰舟汇报：“日安新科的李总说想过来谈谈。”
　　林纨好像忘了，“日安新科？”
　　祝驰舟提醒：“情趣用品那个。”
　　说完他心跳有点快，幸好电话信号不会把心率也传过去。
　　他握着手机，尽量把呼吸放缓，然后听到林纨说，“什么时候来？”
　　祝驰舟：“他说他今天就想过来，我说你出差去了。”
　　林纨沉默片刻，有很轻的呼吸声传过来，“让他今天来吧。”
　　祝驰舟问：“开电话会议？”
　　“不，”林纨说，“你跟他谈。”
　　祝驰舟意外，他从来没有单独见过创始人：“我？一个人？”
　　林纨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怎么？你跟了我半年，你觉得你一个人谈不下来吗？”
　　什么叫你跟了我半年？？？
　　祝驰舟成功被激将，提高音量：“我当然没问题了！”
　　“好”，林纨说，“我也觉得你没问题。”
　　我也，觉得你没问题……
　　挂了电话，祝驰舟抿住嘴唇发愣。这好像是第一次，从林纨口中听到对自己的正面评价。
　　跟李晏黎约了一个小时以后在投资部会议室见，祝驰舟在林纨办公桌上找到那份商业计划书，拿回工位翻阅起来。
　　那天晚上林纨溺水他救人，第二天林纨没来上班，也就没人督促他整理会议记录。更何况他那两天满脑子都是“他抱起来真的好舒服”，完全就把李晏黎那个项目忘到九霄云外了。
　　对了，笔记本。
　　他翻了三个笔记本才找到访谈当天带去会议室的那个，好家伙，只有一页画满了圈圈叉叉的涂鸦，项目要点是一个字也没记。祝驰舟：……
　　不过好在他记忆力一向很好，他边翻看商业计划书，边仔细回忆林纨在访谈时说过的话。
　　林纨看好的是李晏黎的仿生皮肤技术，所以他重点应该放在这个上面，可是关于仿生皮肤的跨领域技术融合与市场前景部分，林纨也跟李晏黎讲得很清楚了，他没必要再讲一遍。
　　整个过程中，其实他注意到李晏黎听得很仔细，也没有像讨论情趣玩具时那么激动，当时祝驰舟是觉得李晏黎表现得不太感兴趣，现在想想，或许是李晏黎自己早就了解过了，他知道林纨要说的内容，所以没什么反应。
　　可是仿生皮肤技术用在更前沿的领域明明是比情趣玩具赚钱的事，李晏黎为什么一开始要做那个东西呢？
　　莫非真是因为喜欢？
　　除开“用起来会不会痛”，祝驰舟想起，送李晏黎到电梯口时，他还听到两句林纨的心声。
　　——你也觉得它用来做情趣玩具可惜了吧。
　　——希望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能够坦诚一点。
　　“你也觉得可惜”、“坦诚一点”。
　　也就是说，林纨觉得李晏黎的本意不是做情趣用品，反而是想把仿真皮肤用在那些更前沿的地方。
　　又是因为什么，导致李晏黎不肯坦诚呢？
　　祝驰舟顺着林纨的思路，把整个项目的细节捋了一遍，很快抓住关键点。
　　他把商业计划书合起来扔到一边，他知道要怎么跟李晏黎谈了。
　　下午一点半，林纨再次接到了祝驰舟的电话。
　　他在车上，外头环境很嘈杂，他把手机贴近了，用手拢着话筒：“怎么样？”
　　祝驰舟开门见山地讲重点：“李晏黎遇到了瓶颈，仿真皮肤的成本压不下去，但是他又不愿意把自己的核心技术拿出来跟别人合作，所以想用情趣用品快速吸收点资金。”
　　跟林纨的预想差不多，林纨嗯了一声，没说话，在等祝驰舟的下文。
　　男生的语气听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我跟他说让他砍掉情趣用品那条线，把精力和资源专注在仿生材料的技术革新上，他同意了。”
　　林纨右边脸颊贴着手机，无声地提了提嘴角。他没问祝驰舟是怎么跟李晏黎谈的，只问结果：“那他的顾虑打消了吗？”
　　祝驰舟回答得像个老手：“今天一见面，我就跟他谈了我们公司的技术保护措施。”
　　之前林纨带祝驰舟做的一个项目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所以林纨想，只要祝驰舟会触类旁通，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
　　重要的是祝驰舟能不能准确抓到这个项目的关键。
　　看来是抓到了。
　　挂断电话，林纨跟坐在商务车另一侧的周与昂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祝驰舟好像变聪明了。”
　　周与昂正认真看着车窗外面，闻言回过头：“诶？他不是一直挺聪明的吗？”
　　林纨闭了嘴，在心里说：哪里聪明了，以前都笨死了。
　　晚上九点，祝驰舟运动完回家，爸妈已经吃过饭了。樊姨在打扫卫生，见他回来，超大声地喊了一嗓子：“小舟回来了！吃过了没啊？”
　　祝驰舟差点被这一嗓子吓到。
　　“没吃，”他说，“随便吃点吧，家里有什么？”
　　樊姨说：“鸡汤，我今天炖的松露，”她夸张地比划：“台球那么大一个的松露。”
　　祝驰舟点头：“行，那来一个台球。”
　　樊姨的大嗓门儿把他爸妈也喊下来了，于是祝驰舟一个人吃着宵夜，三个人围着他坐在餐桌旁。祝驰舟：……
　　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吃断头饭。
　　祝驰舟的爸爸雷正庭是白手起家，从前在部队当技术兵，转业后自己开了个机械维修店。跟祝驰舟他妈祝玲结婚以后，雷正庭的生意就越做越大，一路扶摇直上，把廷正机械维修店开成了廷正集团，如今已是市值超过百亿的A股上市公司。
　　雷正庭找人算过，祝玲是他命里的福星，祝驰舟出生后就跟着祝玲姓了。
　　自从祝驰舟去庚衍资本上班，就很少有时间回家吃饭，一半是因为加班出差应酬，一半是和朋友们混在一起。
　　但祝玲被母爱蒙蔽了双眼，只要儿子没回家，她就觉得儿子是工作太忙。
　　“都累瘦了。”祝玲的抱怨说给雷正庭听。
　　雷正庭横竖说不出好话：“也没忙出个什么名堂。”
　　祝驰舟心平气和，低头喝汤不说话。
　　雷正庭继续输出：“都半年了，一个正经项目没做，还跟我说要自立门户。”
　　祝驰舟继续心平气和，才半年，谁家风投让新人一来就扛大梁的，林纨也不是一上班就给他项目做啊。喝一口汤，拿话堵他爸的嘴：“今天我就做项目了。”
　　祝玲：“什么项目？”
　　祝驰舟差点脱口说是做情趣用品的，哽了一下，说：“做仿生材料的。”
　　雷正庭皱了皱眉：“仿生材料？听起来就赚不了几个钱。”
　　祝驰舟相信他爸根本就没有了解过仿生材料是什么东西，难听的话张口就来，但祝驰舟还是耐心解释了一下。
　　雷正庭哼一声：“你别被那些所谓的高科技概念给忽悠了，实际操作起来，有多少是真能赚钱的？”
　　“你怎么知道不赚钱？你懂这个吗？你调研过吗？”祝驰舟把仿生材料的市场前景和应用领域讲了一遍，专业得很有些唬人。
　　雷正庭还是不满，挑不出错就开始人身攻击：“你才几斤几两，我还能没你懂？不要光说大话，脚踏实地把钱赚回来再说！”
　　“什么叫风投？回收期少说也有好几年，哪儿那么快赚钱？”祝驰舟被他爸的打压式教育毒害了二十多年，但是从不受气，有气必怼回去：“这个都搞不明白还投什么私募？去买彩票得了。”
　　雷正庭气得要拍桌，祝玲赶紧按住他，维护儿子跟雷正庭拌嘴，拌着拌着两个人吵了起来。
　　祝驰舟早已习惯，当背景白噪音，把汤喝完，站起身跟樊姨说：“我吃饱了。”
　　噔噔噔跑上楼，洗了个澡，手机上进来两条新消息。
　　快十点了，他那个去外地出差的上司还在给他安排工作。
　　小丸子：尽快跟李晏黎签保密协议交换业务数据。
　　小丸子：今天干得不错。


第6章 我跟林纨不熟
　　祝驰舟优点很多，其中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
　　从林纨这里得到一点阳光，立马就灿烂了。乐滋滋截了个屏，发给周与昂炫耀。
　　发之前他还记得把自己给林纨改的备注名剪了。
　　祝驰舟：[图片]祝驰舟：今天第一次单独见创始人，精准拿捏。
　　周与昂正在玩儿手机，于是秒回：舟哥牛逼，回来请客啊。祝驰舟：请！
　　说完，祝驰舟想起他们出差去的地方就是个美食之都，问他：你们在蓉市吃了什么美食？
　　没想到周与昂大倒苦水：别提了，我们今天车都被人堵了，差点出不来。
　　祝驰舟：为什么？
　　周与昂直接发语音：“那家企业的老板欠了钱跑了，几千名工人的工资都还拖着。我们去的时候不知道谁传出了风声，说我们带了钱给他们老板还债。结果我们出来的时候，车就被工人给围了，最后还是他们老板的姐姐来给我们解的围。我真是无语，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儿！”
　　祝驰舟在屏幕上打了林纨两个字，又删掉，问：你们俩没事吧？
　　周与昂：没事，我们在酒店呢，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来。
　　祝驰舟：那这个项目还做不做了？
　　周与昂：做什么啊，财务指标一塌糊涂，老大当场就拒了。
　　周与昂把他手机上存的企业报表发给祝驰舟看。
　　祝驰舟点开，看到表头上写着企业的名称“裘葛实业”。这报表是有够难看的，祝驰舟作为半路出家的业余选手都能看出问题来。
　　又闲聊了几句，祝驰舟点开跟林纨的对话框。
　　他和林纨的对话都很简短，通常就是林纨叫他做什么，他回收到，或者他给林纨说什么事情，林纨回知道了。
　　认识半年，他们两个人，一句工作以外的话都没有说过。
　　除了那天晚上。
　　急促的呼吸，剧烈的心跳，颈侧的嘴唇柔软的触感，把他抱得很紧的手臂，缠绕在他腰上的腿，还有在水下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发红的脸，眼里的泪，鼻梁上那一道殷红的压痕，还有颜色鲜艳的唇。
　　这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不用加班，祝驰舟一觉睡到中午才起。
　　郑责勋打电话说约他和季寻晚上出去玩，反正也没事，祝驰舟就答应了。
　　郑责勋家里之前生意也做得很大，后来出事，欠了一屁股债。郑责勋他爸去世了，很多人都让郑责勋跑了算了，但他还是决定留下来收拾烂摊子，把账一点一点还了。
　　祝驰舟欣赏郑责勋有担当，虽然不喜欢他身上过重的社会气，但也愿意和他一起玩。
　　今晚约的地方不是club，而是一家环境很幽静的私房菜馆。祝驰舟来过，菜品挺特别的，特别贵。
　　他们到的时候，郑责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还带了个朋友过来。
　　“这是我一个老大哥，”郑责勋给他们介绍，“叫陈立明。”
　　知道吃饭是约在这个地方的时候，祝驰舟就猜到郑责勋今晚是有事要办，果然，端起杯子喝了一轮酒，陈立明就开始自我介绍。他说他是蓉市裘葛实业的董事长秘书，今天专程过来是想认识一下祝少。
　　陈立明三十来岁，穿一件灰色商务夹克，个子不高，却习惯性躬着背。
　　他给祝驰舟敬酒，还说仰慕他的爸爸祝总。祝驰舟：……
　　看来郑责勋没告诉这人他家是做什么的，那么，就是冲着庚衍资本来的了。
　　陈立明先是吹了一会儿他们公司在当地如何如何有影响力、如何如何历史悠久、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团体定制服装生产商，然后直奔主题道，“现在公司很困难，急需一笔投资。”
　　酒杯到满，祝驰舟没碰，陈立明自己把酒喝了，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举向祝驰舟说：“郑老弟说你们是好兄弟，今天老大哥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没必要。这样吧，祝少，八千万投资，我们可以拿五个点出来。”
　　祝驰舟皱眉：“什么意思？”
　　陈立明伸出四根手指压在桌面上：“四百万直接打给你。”啥玩意儿？给他回扣？
　　开他妈什么玩笑！
　　拿四百万来侮辱我的人格，就他妈一辆车的钱，老子缺这点？
　　人是郑责勋带来的，祝驰舟不好扫了老郑的面子，只是把面前的酒杯推远了，说：“抱歉，我不管项目，帮不了你。”
　　陈立明抬头跟郑责勋对视了一眼，郑责勋适时帮腔：“驰舟，也没啥，就是帮忙打个招呼，成不成的再说嘛！”
　　“我真帮不上忙，”祝驰舟说，“我只是个助理，项目要不要立项都是总监说了算，更何况后面还有投决会，要投委会点头，才能拿到投资。”
　　“这里头的门道我也不是一点不懂，”陈立明说，“投委会又不会亲自去看项目，最后项目好不好，还不是全看你们。”
　　这就是暗示他们可以为了回扣欺骗投委会？
　　祝驰舟是真的生气了，直言道：“昨天我们林总去你们公司看过了，他已经把这个项目否了，你找谁都没用。”
　　郑责勋啊了一声，怪陈立明，“他们林总监已经去看过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陈立明心说他们领导要是同意了，我找你干嘛呀，不是你说你朋友在庚衍资本的后台很硬的吗？
　　“我也是才知道的，”陈立明面不改色，“那个林总就是说财务指标不好看，不是我们公司这个项目本身不好。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一旦工人工资发上了，就能恢复生产，生产恢复了，一切就能好转起来，作为投资方将来也能分到钱，双赢嘛！”
　　“财务指标是一个重要的参考，但我们林总肯定也不是只看这个，”祝驰舟不喜欢陈立明的说辞，“他既然到了现场，那肯定是综合所有因素作出的决定。”
　　郑责勋听祝驰舟说过，他们林总监是个很难搞的人，就算祝驰舟答应帮忙，如果林总非要卡这个项目，也会很难做。
　　郑责勋屈起中指和食指敲了敲桌面，意有所指地问陈立明：“你昨天没给人家说这个事儿吧？”
　　陈立明忘了装：“昨天他身边儿一直有个人，怎么好说。”
　　“再去找他一次吧，”郑责勋提议，“驰舟帮忙引荐引荐如何？”
　　祝驰舟冷着脸，“我跟林纨不熟。”
　　反正你们找林纨没用，祝驰舟心想，我确实跟林纨不熟，但就是相信，林纨不可能做这种违背职业道德的事。
　　这时陈立明电话响了，他起身出去接电话，郑责勋说去上厕所，也出去了。
　　季寻看出来祝驰舟不高兴，捏了捏他的胳膊：“算了，你知道老郑最近这一年过的什么鬼日子，别跟他计较。”
　　祝驰舟说：“我要跟他计较刚才就他妈直接走人了！”
　　“真帮不上忙？”季寻说，“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帮老郑一把。”
　　这是潜规则，郑责勋在中间穿针引线，如果事情做成了是可以拿佣金的。
　　“真没办法，如果项目本身商业价值不错，我单纯帮忙介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家公司确实资质太差了，林纨什么脾气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他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
　　季寻唔了一声，伸筷子夹菜，吃了几口忽然问：“那如果他们把这四百万给小丸子，你说，小丸子会不会给他们开后门？”
　　“不可能。”祝驰舟说。
　　季寻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这种事，听说在你们那个行业还挺正常的。”
　　“别人我不知道，”祝驰舟坚持，“但林纨不会的。”
　　郑责勋和陈立明回来还接着喝，祝驰舟借口有事先走了。
　　过完周末，祝驰舟终于又在礼拜一的例会上见到了林纨。
　　这两天天气回暖，林纨穿了件月白色亚麻衬衫，没系领带，露出领口的脖颈洁白修长。
　　今天没戴那副半框金丝眼镜，换了一副无边框的，更显得人清冷俊秀。
　　祝驰舟隔着几个人跟林纨对视一眼，林纨想着工作，祝驰舟听了几句，赶紧把视线移开。
　　会上，高级投资经理们挨个汇报自己手上的项目进度，有几个工作摸鱼效率低下或是出了纰漏的，都被林纨训了。
　　为避免因为效率低下挨骂，祝驰舟开完会就去找李宴黎签保密协议，等他回到公司，林纨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总监办公室空着。
　　周与昂正在写东西，键盘敲得噼啪响，祝驰舟问他：“林……老大呢？”
　　“不知道，”周与昂回头看了一眼总监办公室，“刚才都还在啊，出去了吧。你找他？”
　　“哦，没有，”祝驰舟随口道，“我跟他汇报一下日安新科那个项目。”
　　接下来的一周，祝驰舟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和林纨错过。要么是他出去办事，林纨在办公室坐着；要么是他在工位坐着，林纨出去办事。
　　总之，两个人都在上班，碰面的机会却屈指可数。
　　有时候他刚坐下，林纨就提着包出去了，连着好几天，他们居然都没说上一句话。
　　又一个礼拜一，开完例会林纨就不见人影，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而祝驰舟要把这个月走立项流程的项目汇总整理起来，他打开邮箱看林纨发给他的项目目录，见到裘葛实业的名字赫然在列。


第7章 这是你的手笔？
　　祝驰舟在那一大摞项目材料里面，把裘葛实业的立项报告找了出来。
　　翻到标的公司财务分析的部分，祝驰舟有些指尖发麻。
　　利润表和资产负债表都经过了非常专业的处理，调整之后很好地掩饰了其中的重大缺陷。
　　再翻其他部分，也写得很完美，挑不出一点错，这篇报告绝对是在高手的指点下写出来的。
　　今天周与昂没在公司，祝驰舟直接打通了他的电话，“你在哪儿？”
　　语气不是很好，周与昂莫名，“我和小兰在外面开会。”
　　祝驰舟问：“裘葛实业的立项报告是谁写的？”
　　“裘葛实业？要立项了？”周与昂说，“我不知道，可能是老大自己写的吧。”
　　祝驰舟压着气：“他不是说不做吗？”
　　“哦，可能事情又有什么变化吧，”周与昂讲得很轻松，“一开始不看好，后来有了新的发现，觉得项目可以做也很正常，怎么了？”
　　祝驰舟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林纨会做这种事。
　　忽然，他想起周与昂说过，林纨想买房……这四百万，对林纨来说是不是挺有诱惑力的？
　　祝驰舟感到喘不过气，剧烈收缩的心脏挤压着血液直往脑门儿上冲。
　　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郑责勋带人来拿四百万贿赂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那么信任林纨！
　　刚来公司上班的时候，他是很讨厌林纨，觉得林纨在针对他，处处挑他的错。可是自从他能听到林纨的心声以后，他发现这就是林纨的行事风格，力求把事情做到百分之百，对自己的要求比对别人还要更加苛刻。
　　现在他理解并欣赏林纨的这种性格，他心甘情愿做林纨的下属，会因为林纨一句夸奖而高兴，会想把工作做好让林纨认可。
　　可是，到头来，他欣赏的、信任的，是这样一个人！
　　是可以为了区区四百万，就出卖灵魂的人！！
　　祝驰舟“嘭”地一声把报告书摔在桌上，拿着手机大步走了出去。
　　投资部其他人听到动静都转过来看他，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可看到他黑着脸的样子有点吓人，都不敢问，只好面面相觑。
　　祝驰舟想在楼梯间给林纨打电话，又怕被其他同事听到。直到下了一楼，出了大厅，才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此时此刻，林纨正在二十九楼张总的办公室里。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林纨没低头，只摁了一下侧边键让手机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开始震动。
　　他在说话的间隙里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祝驰舟，他没接。
　　但是对方非常执着，持续不断地打了四五个。
　　张总说：“有急事就接一下吧。”
　　林纨只好拿着手机站起来，“不好意思。”
　　出了门，那边已经自动挂断，他打回去：“什么事？”
　　祝驰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劈头盖脸地问：“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林纨愣了一下，说：“在公司。”
　　祝驰舟又问：“在公司哪里？”
　　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发脾气。
　　二十九楼非常安静，林纨轻声细语：“在张总办公室，出什么事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似乎没那么冲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总跟我谈事，谈完就回来。”
　　祝驰舟硬邦邦地说：“我在办公室等你，有事问你。”
　　林纨一时间不知道他是领导还是祝驰舟是领导，但耐着性子回答：“好。”
　　跟张总谈完事出来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林纨婉拒了张总一起吃饭的邀约，乘坐电梯回到二十七楼。
　　大多数同事已经去吃饭了，投资部还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加班。
　　祝驰舟坐在工位上等他，林纨走进办公室，祝驰舟跟着就进来了。
　　“啪！”
　　祝驰舟把裘葛实业的立项报告扔在桌上。
　　林纨拉开椅子坐下，抬头：“怎么了？”
　　祝驰舟没看他，指着桌上的东西质问：“这是你写的对吧？”
　　林纨：“对。”
　　祝驰舟情绪激动地把报告书翻到财务分析那一页，指着报表问：“这是你的手笔？”
　　为了财务指标符合投资的基本要求，林纨确实让企业做了一些调整，但都是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做会计估计变更、调整收入确认时点之类的操作，而且整个过程有会计师事务所指导，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林纨如实回答：“这是企业自己提供的数据。”
　　“我之前看过周与昂发给我的报表，”祝驰舟非常气愤，脸都有点红了，“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嗯，”林纨平静道：“我让他们调整过。”
　　“为什么？”祝驰舟看着他的眼睛问。
　　林纨很坦然，不明白祝驰舟为什么会因为调整个报表就这么激动，他心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祝驰舟跟他对视，“你觉得这很正常？”
　　林纨奇怪：“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祝驰舟突然觉得很没劲，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低头看着桌面：“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林纨内心轻轻一震，我和别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通常情况下，投资人确实不会主动去帮企业把财务指标做漂亮，可这不是上头吩咐的吗？
　　林纨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个放弃原则。”祝驰舟说。林纨：……
　　我的原则是什么？不调报表？
　　林纨沉默，祝驰舟又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质问道：“你真的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林纨震惊了，调个报表而已，【这有什么好愧疚的？】
　　祝驰舟听到林纨内心还这么理所当然，顿时觉得对方已经十恶不赦无可救药：“你这种行为和诈骗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他声音有点大，办公室不隔音，外头已经有人在探头探脑了。
　　林纨简直莫名其妙，“祝驰舟你什么毛病？调个表你就受不了了？你这么讲原则的话不适合做投资人，辞职吧！”
　　“这是表的事吗？”祝驰舟朝他吼，“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林纨拉下脸，垂眸，然后撩起眼皮看人，目光中带着警告，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清楚，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祝驰舟高高大大的，站在光线底下，英俊的浓眉皱成一团，几乎咬牙切齿：“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林纨盯着他，双臂交叠抱在胸前，【有什么不敢说？】
　　祝驰舟换个方式质问：“你去企业的时候，当场就拒绝了投资，现在为什么又要做了？”
　　换做平时，林纨可能会耐心解释一句，一开始不看好的项目，后来有了新的发现觉得可以做也很正常。但现在林纨被祝驰舟的无理取闹弄得很烦躁，他冷着脸说：“跟你没关系。”
　　【笑死，我为什么要做，还不是领导交代的。】
　　【张总说是廷正集团的雷总亲自交代，这个项目必须做！】
　　【这家破企业很棘手，你以为我想做啊！】
　　【可最大的出资人都发话了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个打工人混口饭吃！】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富二代啊啊啊啊啊啊！！！】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说完，林纨亲眼看到，面前的这个男生，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错愕，又从错愕变成了懊恼，最后从懊恼变成了茫然。林纨：？
　　祝驰舟从脸到耳朵到脖子都红透了，整个人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看起来摇摇欲坠。
　　林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在气头上：“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祝驰舟可怜巴巴、畏畏缩缩，像受了天大的欺负，跟林纨对视半晌，最后低着头说：“我……我，没、没什么要说、说的了。”
　　男生红着脸、说话磕巴的样子，让林纨再一次想起那天晚上，在游泳池里，祝驰舟的样子。
　　记忆中的美好触感又猛地向他袭来，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的渴望从内心深处翻涌而出，周身的皮肤升起点点刺痛。
　　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速。
　　林纨目光下移，落到男生的胸口上，隆起的胸肌把衬衫薄薄的布料撑得鼓起来，林纨还记得它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样，这段时间林纨才尽量躲着祝驰舟的。
　　心跳更快了，皮肤开始发痒刺痛，感觉喘不过气，这是要发病的前兆。
　　林纨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握成拳支着太阳穴，有点使不上劲儿地说：“没什么要说的，那你就滚吧！”


第8章 【想摸】
　　当天下午，祝驰舟和林总监大吵一架的事，传遍了整个公司。
　　林纨中午出去了，一个下午都没回来。
　　而祝驰舟坐在工位上，接受全公司的慰问。
　　风控部的董哥送上一根香蕉，法务部的唐哥送上一盒酸奶，财务部的周姐姐送来一盒巧克力，他们都说：“驰舟，来，吃点好的。”
　　没过多久，祝驰舟的工位上就堆满了慰问品，他生无可恋地趴在上面，再多的食物也拯救不了他此刻想死的心。
　　周与昂和聂小兰得到消息赶回来看热闹，祝驰舟把零食分给他们，壮士断腕般下定了决心，说：“我要去找林纨！你们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周与昂火上浇油：“领导去哪儿了你问我，你跟他吵架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要去哪儿啊？”
　　祝驰舟：“……”
　　聂小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事儿吵起来的？”
　　祝驰舟：“……”
　　“你们别问了，”祝驰舟已经悔不当初，“总之，就是我，一失足，成千古恨。”
　　周与昂特八卦，拿手笼着嘴巴跟祝驰舟咬耳朵：“他们说你把老大都吼懵了！张总都没有跟他大声过一句，你真的太牛了！”
　　祝驰舟拿香蕉往脖子上抹：“你再说我真的死给你看。”
　　还是聂小兰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她把祝驰舟手上的香蕉抢过来，剥开，边吃边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纠结了，赶紧把工作做完，等他回来再给他道歉。老大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但其实还挺护短的，你好好跟他道歉，他会原谅你。”
　　祝驰舟燃起希望：“你们说，我今天加班晚点再走，有没有可能，他回来会碰到？”
　　聂小兰点点头：“有可能。”
　　然而事与愿违，祝驰舟今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才走，林纨都没有回来过。
　　到家已经过了十点，正好碰到雷正庭也从外面回来。
　　雷正庭看他一脸被社会毒打的疲惫，难得地生出点怜爱，主动问他：“遇到什么困难了？要不要我去给你们张总打个招呼？”
　　祝驰舟摇摇头。
　　雷正庭笑了一下，“钱不够花了？”
　　祝驰舟又摇摇头。
　　雷正庭扔下他准备上楼，他出声叫住：“爸。”
　　雷正庭站在楼梯上，回头，等他开口。
　　祝驰舟说：“蓉市那个裘葛实业，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开的吗？”
　　雷正庭微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祝驰舟：“……”
　　原来裘葛实业的创始人潘大伟是雷正庭的战友，当年两个人一起出任务，潘大伟救过雷正庭的命。
　　他们差不多时间转业，潘大伟开了个服装厂，也就是现在的裘葛实业。
　　可惜潘大伟几年前病逝，公司交到他儿子潘皓的手上。潘皓是个败家子，又根本不懂经营，盲目转型四处贷款，连续亏损了好几年，如今窟窿太大堵不上，他自己一跑了之。
　　潘皓有个姐姐叫潘敏，本来在蓉市当公务员，现在没办法，把工作也辞了，回来替弟弟收拾残局。
　　正是姐姐潘敏，求到雷正庭这里的。
　　林纨拒了裘葛实业的投资，潘敏第二天就坐飞机来申海拜访雷正庭。
　　说来也很巧，其实潘敏并不知道雷正庭和庚衍资本的关系，却阴差阳错找对了人。
　　然后雷正庭把事情安排给张总，张总又把事情交代给林纨，于是就有了祝驰舟看到的立项报告书。
　　整个过程，陈立明连林纨的面都没见到。
　　雷正庭和祝驰舟坐在别墅二楼的小客厅里说完这件事，祝驰舟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那你准备投多少钱给他们？”
　　“六千万，但是我们要股权，还要把他们的厂子盘活。”雷正庭轻巧地说，“最好还要能上市。”
　　祝驰舟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他们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怎么上市？”
　　雷正庭年纪大了，刚才说多了话有点累，想去休息了，站起身说：“张衡衍交给林纨去办了，林纨是个能干的，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吧。”
　　祝驰舟腾地一下就火了，突然觉得很生气，他爸打压他说他这不行那不行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生气，他站起来朝他爸吼：“林纨能干是林纨的原罪吗？就该给你们当牛做马？你自己觉得这事儿办得到吗？让林纨自己想办法！林纨他活该啊！”
　　雷正庭被儿子吼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祝驰舟就大步走回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觉没有睡好，祝驰舟在床上拱了一夜，脑子里循环播放他跟林纨吵架的情景。
　　说是吵架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他单方面对林纨发起的无理攻击。林纨没有当场揍他，已经是很有涵养了。
　　道歉是一定要道的，但是不能告诉林纨他吵架的真正原因，太肮脏了，他觉得对不起林纨。
　　到了早上，他提前十分钟到公司，林纨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
　　很好，昨天晚上加班做的项目数据分析，正好可以拿给林纨看。汇报项目进展嘛，很正常的，大家都不用尴尬。
　　等林纨看完了，他再诚恳地道个歉，只要能让林纨消气，林纨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无怨言。
　　他把资料整理好，心里再过了一遍道歉的措辞，郑重其事地站起身，然后看到林纨从办公室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走了。
　　连心声都没给他一声。
　　祝驰舟只好心梗地坐下，继续潜伏等待机会。
　　半个小时以后，林纨回来了，祝驰舟紧张地拿着资料站起来，林纨没给他一个眼神，直接叫周与昂：“带上笔记本电脑，跟我出去一趟。”
　　祝驰舟再次坐下。
　　到了中午人还没回来，祝驰舟给周与昂发消息：你们事情办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周与昂拍了个照片给他：[图片]周与昂：办完了，老大请我吃饭。呲牙笑.jpg祝驰舟心梗得要吐血，林纨都没请他吃过牛排！还喝鸡尾酒，谁准你工作日中午喝酒的！扣钱！
　　去公司餐厅吃了个食不知味的午餐，继续回来等。
　　往电梯口看了一百次，祝驰舟忍不住又给周与昂发消息：怎么还不回来，三点了，还没吃完？
　　周与昂又拍了个照片给他：[图片]周与昂：在咖啡馆写报告。
　　祝驰舟头都要炸了：你为啥在咖啡馆写报告？老大呢？
　　周与昂：[图片]周与昂：老大也在，他说今天太阳好，出来晒太阳。啥？？？
　　祝驰舟点开第二张照片，林纨懒懒地坐在露天的卡座里，正低头看着手上的平板电脑。暖黄的阳光从背后洒进来，给他整个人镶了一层绒绒的光圈，无框眼镜镜片明亮，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让他看起来很难接近。
　　不知怎么的，祝驰舟就觉得胸口有点闷，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沉地喘不过气。
　　林纨是不是在躲他？
　　祝驰舟隐隐约约这么想，又觉得自己太自恋了，人家犯得着专门躲他吗？
　　结果连接两天都是这样，早上他一来林纨就走，面对面走过也不看他一眼，其中有一次，祝驰舟还听到林纨心声说，【祝驰舟不是报了外出吗？怎么还不走？】
　　祝驰舟确定了，林纨就是在躲他。
　　第三天早上，祝驰舟杀了林纨个措手不及。
　　他带着资料来上班，进了公司没去工位，直接推开了总监办公室的门。
　　林纨明显吓了一跳，祝驰舟没有给他拒绝自己的机会，直接走上去说：“林总，日安新科那个项目，我给您汇报一下进展。”
　　“嗯。”
　　林纨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刚才那一丝惊吓很快隐藏在了他的镜片底下。
　　一般情况下，下属汇报工作的时候照着纸念，林纨都会打断对方，直接问对方要害问题。
　　但是今天林纨一直面无表情地支着头听，视线一瞬不落地贴在祝驰舟身上，目光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祝驰舟低头捏着那几页纸，越说越心里没底，不知道是他的分析做得不好还是林纨没有在听，他抬眼看过去，却听到一句：【他胸肌好大，好想摸。】
　　祝驰舟整个人愣住，嘴巴跟着惯性说了一句：“标的公司的成长潜力……”
　　然后没了下文。
　　林纨等了几秒钟，直视他的眼睛问：“成长潜力怎么样？”
　　祝驰舟只听到自己心跳声哐哐哐的，哪里还记得什么成长潜力，眨了眨眼，脸和耳朵慢慢地烧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林纨轻轻叹口气，提示道：“市场需求如何？产品是否有差异化创新？运营效率和盈利模式是什么样的？团队和领导力是否有利于实现长期目标？”
　　看着林纨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祝驰舟有些发怔——你为什么可以一边想着摸我的胸肌，一边说着这么正经的事？
　　“算了，”林纨把支着脑袋的左手拿下来，说，“写好了发我邮箱，你先回去吧。”
　　祝驰舟三魂丢了七魄地走出办公室，在工位前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今天穿了件灰蓝色温莎领瀑布衬衫，裁剪非常合身，他早上坐电梯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些朦朦胧胧的视线，他还听到有人小声说他是双开门。
　　他以为别人在骂他，特意查了一下双开门是什么意思。
　　周与昂过来关心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老大原谅你了吗？”
　　祝驰舟一把抓住周与昂的手，认真地问：“昂哥，你想不想摸我胸肌？”
　　作者有话说：
　　祝驰舟的逻辑：如果也有其他人想摸，那就是正常的。


第9章 【想贴贴】
　　周与昂嘿嘿嘿地笑，贱兮兮回握住祝驰舟的手：“哥们儿本来没这个爱好，但如果你非要我摸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祝驰舟抓住他，“你没有那种冲动吗？”
　　周与昂快笑死了：“如果我有的话，还能等到今天？”
　　祝驰舟放开他：“哎，有道理。”
　　他们经常勾肩搭背，周与昂要是想摸他早就摸了。
　　“怎么了？”周与昂问：“被小gay性骚扰了？”
　　“我靠！”祝驰舟就像被踩了尾巴，惊道：“没有！别乱说！”
　　周与昂凑进了点：“诶，你知不知道，人事部那个小赵就是gay，我碰到过他和他男朋友逛商场。”
　　“我不知道，”祝驰舟心事重重，板着脸说，“我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周与昂回去工作了，两分钟以后，祝驰舟把椅子滑到他工位旁，悄悄问他：“我们公司，还有哪些人是gay，你知不知道？”
　　周与昂说：“我不知道，人家又没出柜。”
　　祝驰舟滑回来，一个人在那儿琢磨，琢磨一会儿，又假装自然地往总监办公室看过去。
　　林纨看着电脑屏幕，眉头微微蹙起，正在专心致志想工作。
　　思路好清晰，思维好流畅，居然还能同时想两件事，不愧是总监。
　　忽然，林纨朝他瞥了一眼，两个人的视线隔着玻璃、越过工位隔板，在不经意的地方轻轻一碰。
　　祝驰舟触电似的垂下头，心脏砰砰跳着，就像是偷看被抓了现行。
　　第二天来上班，祝驰舟没穿衬衣西裤，换了件橄榄色长款战壕风衣，把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
　　早晨一到公司，他就被聂小兰抓住。
　　聂小兰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圈，评价道：“这种款式的风衣也就你能穿，这大长腿，这头肩比，绝了！”
　　林纨刚好经过，听见他们说话，也打量了祝驰舟两眼，心里说，【嗯，确实很帅。】祝驰舟：……
　　今天这身不显胸啊总监！！！
　　最近两天林纨没躲他了，估计是事情确实太多，没法天天往外躲。
　　祝驰舟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林纨有时候还会临时安排一些任务给他，没有多少时间让他胡思乱想。
　　虽然当初来这里上班是被逼的，但祝驰舟就是这种性格。如果他对一件事情负有责任，那他一定不会对自己的责任敷衍了事。
　　下午下班的时候，风控部的董超发来消息，说有个文件漏签了字，有点急，需要马上拿回来补签。
　　祝驰舟起身去二十八楼风控部拿，因为忘了提前跟林纨说，他怕林纨走了，来不及等电梯，上下都是跑的楼梯。
　　回来的时候，林纨正在收拾东西，祝驰舟喘着气推开林纨办公室的门。
　　林纨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林纨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但祝驰舟没留意这个细节，他径直走到林纨旁边，弯腰在桌面上摊开材料，把地方指给林纨看，说：“这张文件漏签了字。”
　　林纨在他靠近的瞬间整个人身体僵了一下，不太自然地握拳抵住鼻尖，低头看向纸面。
　　祝驰舟的风衣敞着，挺括利落的面料贴着林纨的肩膀，林纨皱着眉，脸颊缓慢地爬上了绯红。
　　祝驰舟还没喘匀气，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林纨脸色的不正常变化。只想到风控那边要得急，他弓着背，大手帮林纨把装订得厚成一本辞海的材料压着，等林纨拿钢笔签字。
　　林纨捏着笔，一边快速浏览文件，一边忍不住走了下神。
　　那个晚上在游泳馆的意外，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他怕自己看到祝驰舟，会克制不住疾病让他产生的病态渴望，所以他躲了祝驰舟一段时间。
　　吃药没用了，冥想的效果又很慢，他每天都要泡两次冰水才能缓解症状。
　　冰水浴能够让他感觉麻木、迟钝，会没那么敏感。
　　本来都在慢慢恢复了，可这个人突然这么暖烘烘的凑过来。
　　已经克制了太久，现在被男生的体温和身上好闻的味道弄得无法专心思考。
　　林纨强自镇定下来，提起钢笔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哎，他身上好暖，好想和他贴贴。】
　　签完字合上笔，这个大男生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突然变得很紧张，红着脸，抓着材料就跑了，还“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祝驰舟百米冲刺地跑回二十八楼，把补好的签字递给董超，自己撑着桌沿在那儿喘。
　　董超：“你咋了？有人追杀你啊？喘得跟狗一样。”
　　祝驰舟刚才跑太猛了，现在话都说不出来。
　　董超拿了瓶苏打水给他，“喝口水缓缓。”
　　祝驰舟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才终于把气喘顺了。
　　“行，给我就可以了。”董超收下材料，忙着整理马上开会要用的东西，各种资料抱了一大摞，看祝驰舟还没走，问他：“怎么，你要来旁听我们开会？”
　　“不了不了。”祝驰舟回过神，“我下班了，你们开。”
　　慢吞吞挪到电梯口，他心不在焉、心神不宁、心如擂鼓，所以摁楼层的时候不小心把二十七层错摁成了十七层。
　　他将错就错地坐到十七楼，等电梯门开又走出来，换了部电梯重新进去，再坐回二十七楼。
　　回来的时候林纨已经走了，祝驰舟松口气，坐在工位前发愣。
　　林纨这是，什么意思啊？
　　前有“他抱着真的好舒服”，后有“好想和他贴贴”……
　　所以，林纨这是抱了他一次，就对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
　　他双手捂着脑袋，指头插进头发里，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整个人乱成了一锅粥。
　　晚上十一点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夜灯，光线照亮床头的一小块地方，四周暗影柔和。
　　被子樊姨今天拿出去晒过，一股阳光的味道。
　　祝驰舟坐在床上，被子拉过胸口，神色凝重地握着手机。
　　搜索框输入：上司好像想潜规则我，我该怎么办？
　　结果1：收集证据，举报死他！
　　不至于不至于，更何况林纨只是在心里想想，收集什么证据。
　　结果2：告诉他你已经有对象了，而且你对象高大威猛，让他知难而退。
　　也不行，说这个谎很容易被张总知道，张总知道他爸就会知道，他上哪儿去找个高大威猛的对象给他爸交差？
　　结果3：严正表明态度，千万不要忍耐，只要他有越线行为一定要严肃警告，表明自己的底线。
　　问题就出在这里，林纨对他，不仅没有任何越线行为，前段时间还主动躲着他。
　　他那天跟林纨吵架，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林纨也并没有怪他，相反，对他还挺有耐心。
　　结果4是一篇营销号发的文章，标题吸引了祝驰舟的注意：《人人都要警惕这种职场潜规则！》有一种潜规则隐蔽性极强，让下属放松警惕，从而步步为营。
　　他会暧昧地暗示你，但是没有直接言语骚扰；他会制造机会跟你单独相处，但是不会很快采取行动；他会假装对你不感兴趣，但是早已布下陷阱等你自己掉进去！
　　嗡——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发信人“小丸子”。
　　信息内容：明天去蓉市出差，买早上九点四十五分的机票，我们两个人。
　　制造机会单独相处，这不就来了！
　　祝驰舟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肾上腺素飙升，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收到。
　　因为要赶飞机，早上比平时起得早，雷正庭和祝玲也起了，等着他一起吃早餐。
　　雷正庭看到他就开始训人：“今天不是要去出差，怎么现在才起？”
　　祝驰舟看时间，还不到七点半，他给了他爸一个白眼。
　　喝一口牛奶，猛地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出差？”
　　雷正庭：“我让张总跟林纨打了招呼，这个项目，全程带你一起做。”我擦！
　　爸，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推进了怎样的火坑里！


第10章 “驰舟过来坐我旁边”
　　按照林纨的级别，出差是可以坐头等舱的，但是祝驰舟的级别只能坐经济舱。
　　祝驰舟嫌经济舱伸不开腿，每一次都会自己贴钱买头等舱的票。
　　但是这次他给林纨买了头等舱，他自己是经济舱。
　　林纨看到祝驰舟的登机牌，还在心里奇怪了一下，【这小子被家里经济制裁了？】
　　祝驰舟心梗得不行，你才被经济制裁了！还不是为了跟你分开坐！
　　林纨没有多嘴一句，走优先通道登机。
　　祝驰舟乖乖排队，并在登机口拒绝了免费升舱。
　　座位拥挤，祝驰舟一双大长腿勉强坐下，旁边一个夹着尿不湿的小屁孩儿，一脚在他裤腿上蹬了个新鲜的鞋印。
　　手忙脚乱的妈妈急忙给他道歉，又责备孩子又给孩子弄安全带。
　　祝驰舟维持着微笑说没关系，默默把鞋印子拍掉。
　　将近三个小时的航程，精力旺盛的小屁孩儿愣是让祝驰舟没睡着一分钟。
　　他被迫和小朋友一起看了一个小时小猪佩奇，初步掌握了泡奶粉的基本要领，并且在小孩儿妈妈上厕所的时候，跟小孩儿进行了几分钟亲密友好的接触。
　　下飞机，林纨在廊桥上等他，看到他和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女人一起出来，那小孩儿还抓着他的手。
　　林纨面无表情地想，【看不出来他还挺喜欢小孩子。】
　　祝驰舟和那对母子道别，走到林纨身边，生硬地打开话题：“小朋友真可爱。”
　　林纨往前走，说：“你挺社牛的。”
　　祝驰舟又说，“我向那位女士请教了一下冲泡奶粉的最佳水温。”
　　“哦？”林纨被提起一点好奇心，“为什么要请教这个？”
　　终于把话头引到这里，祝驰舟说：“我特别喜欢小孩，以后肯定用得着。”
　　他看向林纨的侧脸，郑重地向他的上司表明自己的底线：“毕竟，我是直男。”
　　林纨嗯了一声，说：“挺好的。”
　　此刻，林纨的内心非常平静，祝驰舟的底线没有在他心里引起一丝波澜，林纨甚至还在想，【不知道来接我们的车到了没有，拿了行李再给他们打电话吧。】
　　祝驰舟泄气地落后半步。
　　啧，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来接机的是潘敏。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个子不高，短发齐耳，穿浅绿色职业装，看起来很干练。
　　祝驰舟跟她是第一次见，林纨介绍祝驰舟的时候，没有说这是我助理，而是说：“他是和我一起负责你们案子的同事。”
　　这是因为，【怕祝驰舟被他们怠慢了】。
　　祝驰舟矜持地抿了抿唇，结果又马上就听到林纨想，【主要是张总交代了要照顾他。】祝驰舟：……
　　银灰色七座商务车，潘敏主动坐了副驾驶，林纨和祝驰舟一左一右坐在第二排。
　　潘敏回过头来跟林纨说：“林总，我们已经按照尽调清单，把材料都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祝驰舟才知道他们是来做尽调的。一般来说，尽调都会安排实习生或者刚进公司的新人来做。
　　祝驰舟没做过实习生，虽然新人但是直接空降到了总监助理的职位上，看别人写的尽调报告看了不少，自己来现场做尽调这还是第一次。
　　看来林纨确实有够重视这个项目的，这趟居然亲自来。
　　林纨和潘敏说着话，潘敏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把头转回去，接起电话：“陈秘书。”
　　那边好像有点急，手机漏出来一点音，但是听不真切。
　　“又去政府闹了？”潘敏语气严厉，“把他们叫回来……我知道，你好好安抚一下他们……对，你跟他们说，钱到位了第一时间把工资给他们补上。”
　　挂断电话，潘敏和林纨抱怨：“就两个月没发工资，都去闹了七八回了。他们一闹，政府就找到我头上，我压力很大啊！”
　　林纨望着窗外，闻言浅笑一下，“没事，政府压力也很大。”
　　一个多小时之后，商务车停在一家酒楼门口，迎接他们的人正是刚才打电话的陈立明。
　　陈立明假装不认识祝驰舟，祝驰舟也不动声色，两人跟第一次见似的又寒暄了一遍。
　　席间边吃边聊，对企业的近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算是进行了初步访谈。
　　吃过饭，潘敏让司机把他们送到酒店稍事休息，约好下午两点半到企业看材料。
　　酒店是祝驰舟订的，他嫌企业订的酒店不好，自己找了个离裘葛实业一公里多的五星级酒店。两个小套房，一个在3305，一个在3306。
　　办好入住登记上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门合上，林纨看着镜面门里的祝驰舟，突然问：“你跟陈立明认识？”
　　祝驰舟正在走神，想着从镜子里面看人，原来是听不见心声的，闻言愣了一下，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直视镜子里的林纨说：“对，见过一面，在朋友的饭局上，你怎么知道？”
　　林纨：“因为他没问你要不要喝什么，就直接给你叫了一瓶矿泉水。”
　　祝驰舟：“……”
　　不喝饮料确实是祝驰舟的习惯，他也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喝茶。只是没想到林纨观察得这么细。
　　林纨问：“我拒了他们的投资之后，他来申海找过你？”
　　祝驰舟突然想起他误会林纨收受回扣的事情，跟林纨大吵了一架，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道歉。
　　原本是要道歉的，都怪后来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我……”祝驰舟又觉得脸热，只好说，“是找过我。”
　　林纨唔了一声，若有所思：“他想让你帮忙？”
　　祝驰舟忙说：“我当场就拒绝了他。”
　　“他承诺给你多少？”林纨问。
　　祝驰舟头皮发麻，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林纨这样一问，却让他有一种被拆穿的错觉。林纨直直地看着他，他只好说：“八千万，五个点。”
　　林纨微微皱眉，垂下眼没说话。
　　都说到这里了，祝驰舟觉得，再不道歉，以后就没机会了。憋了半天，他难得恭敬地叫人：“林总。”
　　“嗯？”林纨抬眼，在镜子里跟祝驰舟对视，镜片背后的眼睛平静无波。
　　“对不起，上次的事。”祝驰舟说，“我还没跟你道歉。”
　　林纨显然已经忘了：“什么事？”
　　祝驰舟别扭道：“就是，上次在你办公室，跟你吵架。”
　　林纨挑了挑眉，露出一点恍然的神色，“你以为我让他们立项是为了陈立明的四百万？”
　　祝驰舟：“……嗯。”
　　林纨好奇，“那你今天终于知道我没收钱了？”
　　“不是今天，”祝驰舟回避林纨的视线，他不好挑明他和雷正庭的关系，只好往张衡衍身上推，“那之后张总告诉我这是公司的安排，我就知道误会你了……”
　　男生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却眼神躲闪，纠结得眉毛都皱成一团。林纨嘴角扬起弧度，眼睛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很轻地说，“没关系。”
　　祝驰舟被这个笑晃了一下神，还没看清楚，楼层到了，电梯门开，林纨率先拖着箱子走了出去。
　　走到3305，林纨掏出房卡开门，对落在后面的祝驰舟说，“休息一下，两点钟出发。”
　　祝驰舟应了声好，隔壁的房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
　　下午到企业，陈立明专门腾了个小会议室给他们，又安排了个小姑娘给他们端茶倒水。
　　林纨摆开笔记本电脑，把衬衣袖口挽到肘部，一副皇帝要批阅奏折的架势，生人勿近地说：“不用了，你们都出去吧，需要什么资料我再叫你。”
　　陈立明领着小姑娘走了，祝驰舟自觉坐到林纨对面，和林纨隔着一米多宽的会议桌。
　　林纨瞥他一眼，说：“驰舟过来坐我旁边。”
　　祝驰舟开电脑的手指一顿，时刻警惕着，对面是想要潜规则他的上司，他肃然：“我就坐这里。”
　　“过来。”
　　林纨只给他两个字，然后低头开始看手上的东西。
　　林总监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真的很可怕，祝驰舟迫于淫威不敢抗旨，乖乖抱着电脑坐到林纨旁边。
　　“这是尽调清单，”林纨把手上的纸递给他，“你按照上面的顺序一样一样看，边看边做记录，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祝驰舟接过清单，“哦。”
　　林纨专心做自己的事，做得差不多了，才想起祝驰舟一直安安静静的没出声。
　　是没有问题，还是问题太多了找不到头绪？
　　他探过身去看祝驰舟的电脑屏幕，发现祝驰舟竟然做得挺好，不仅能找准要害，也能分析出其中的来龙去脉，每个关键点旁边还标注了自己的想法和问题的解决方案。
　　林纨有点意外，问他：“你以前做过尽调吗？”
　　“没有，”祝驰舟埋头翻材料：“不过我看过别人写的尽调报告。”
　　光是看过别人写的报告，能做到这种程度，很厉害了。
　　一开始，林纨以为祝驰舟就是个被家里逼着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混些日子觉得辛苦自己就走了。之后他发现并非如此，祝驰舟其实挺能吃苦。
　　而现在看来，祝驰舟还很有天分。
　　林纨靠近了一点，伸长手臂握住鼠标，往下翻页看祝驰舟写的东西，边看边指出可以改进的地方。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听得仔细，两个人的心思都在工作上，谁也没发觉，他们已经头挨着头，肩靠着肩。
　　“这里，”林纨在文档上选中一句话，“你的表述有歧义，后期整理资料的时候你可能会被自己误导。”
　　祝驰舟其实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刚才没想好措辞，现在他有了思路，说：“我改改。”
　　说完，他去握鼠标，却没留意鼠标还被林纨握着，大手就这么覆在了林纨的手背上。


第11章 不得了！他还会撒娇！
　　林纨指头倏地收紧，但没抽走，倒是祝驰舟碰了他一下就把手拿开了。
　　“不好意思。”祝驰舟道歉。
　　林纨没说话，隔了几秒钟才把右手收回来，平静地说：“没事，你改吧。”平静个屁！
　　祝驰舟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手，听到他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温暖。】
　　【能再多握住我的手一会儿就好了。】
　　祝驰舟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脖子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去，看向林纨的侧脸。
　　那张侧脸线条优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和往常一样闪着寒光，镜片后面，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林纨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他：“怎么了？”
　　祝驰舟：“……”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我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握住你的手！
　　会议室里空调温度有点低，林纨来的时候没有穿外套，一件衬衣是有些单薄，手背一片冰凉。
　　祝驰舟清了清嗓子，也故作平静地问：“你冷吗？”
　　林纨说：“我不冷。”
　　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林纨：“……”
　　祝驰舟哗一下脱掉自己的黑色冲锋衣，动作有些粗鲁地给林纨披上，硬声硬气地说：“不冷打什么喷嚏！”
　　衣服上面那股好闻的味道包裹住林纨，林纨忍不住心悸，拒绝道：“我不……”
　　祝驰舟朝他凶：“穿好！”
　　林纨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是衣服上的味道和温度又太有诱惑力了，让他很难拒绝。
　　【好暖和，好好闻，好想穿。】
　　【会不会太过分了？】
　　【可是真的好想穿……】
　　【那就小小地放纵一下吧？】
　　【好，下不为例！】
　　真是闻者流泪听者动容，祝驰舟都觉得心酸，脱件衣服给你穿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
　　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领口遮住下巴。袖口太长，指尖都被盖起来。
　　整个人装进这件过大的衣服里面，感觉热烘烘的，果然好温暖好舒服。
　　属于祝驰舟的味道灌入鼻腔，林纨把领口往下压了压，呼吸轻浅地平复了一下心绪。
　　他声线平淡地向祝驰舟下达命令：“穿好了，你继续做你的。”
　　呵呵，你继续装。
　　祝驰舟强迫自己不去偷看林纨，正襟危坐，专心在键盘上敲字。
　　会议室里很安静，中央空调工作嗡嗡作响，间或有翻动纸页或者敲击键盘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结束今天的工作，陈立明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去用晚餐，林纨拒绝道：“我们已经有约了。”
　　陈立明又问需不需要派车，林纨说不用，明天早上他们也自己打车过来就好。
　　有约，有什么约？
　　祝驰舟小小地忐忑，我们俩单独约吗？
　　出了企业，林纨才告诉祝驰舟：“晚上和我的朋友吃饭，你也一起。”
　　原来不是单独约。
　　可是，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了？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你和你的朋友聚会，”祝驰舟斟酌地开口，“我去会不会不合适？”
　　太阳快下山了，傍晚的风吹得有些凉，林纨又把领口拉起来，下巴藏进去一半，看向祝驰舟：“有什么不合适的？”
　　【张总专门叮嘱了要照顾好你，难道我能丢下你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祝驰舟突然心情就不好了，他转开脸不看林纨：“算了我不去了。”
　　“是两个我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林纨继续说，“我们就随便吃个饭聊聊天，没什么不合适的。”
　　原来是高中同学，那是没什么，但林纨又不是真心邀请他，只是为了完成张总交代的任务而已。
　　“算了，”祝驰舟重复，“我不去。”
　　林纨也不坚持：“那你晚上吃什么？”
　　祝驰舟觉得更不开心：“我又不是小孩子，看酒店有什么随便吃点。”
　　林纨遗憾：“那家的东星斑做得很绝，我就是想着你喜欢吃，才跟他们约的那个地方。”
　　祝驰舟抿了抿唇，板着脸，看看天，又看看路边的绿化带，最后看向林纨装在他宽大衣领里的脸，别扭开口：“那……那去吧。”
　　两个人打车回酒店放东西，林纨进房门前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了祝驰舟。
　　再出来，他换了件米色V领针织衫。针织衫的领口略微开得有些大，露出一截锁骨。
　　在祝驰舟面前，林纨还是头一回穿这种特别休闲的衣服，此时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柔软，祝驰舟不由看得呆了一瞬。
　　林纨看到祝驰舟的时候也微微一怔，祝驰舟身上那件黑色冲锋衣，是林纨下午穿过的。
　　电梯里的空气安静得有些微妙，祝驰舟率先打破沉默：“地方远吗？我叫个车？”
　　林纨：“我朋友过来接我们了。”
　　再次陷入沉默。
　　好在电梯很快下到一楼，一辆白色宝马五系停在酒店门口。
　　副驾驶窗户开着，一个满脸笑意的男人探出头，朝他们招手：“小纨子！”
　　林纨拉开车门先坐进去，跟他们介绍：“这是我同事，祝驰舟。”
　　然后又跟祝驰舟介绍，开车的是徐亮，副驾驶的是唐清禾。
　　路上祝驰舟了解到，原来他们三个都是蓉市人。那两个大学毕业后回了家乡工作，他们有不少高中同学也都在蓉市。
　　徐亮和唐清禾性格开朗，祝驰舟又是个社牛症，饭桌上很快混熟，酒还没过半就把微信加上了。
　　徐亮给祝驰舟倒酒：“驰舟弟弟，小纨子那个性格阎王爷都怕，你在他手底下做事辛苦了。”
　　祝驰舟开始装：“没有没有，林总很关照我。”
　　徐亮一脸兄弟我懂你的表情：“高三那会儿他带我复习，每天给我从早上六点整到晚上十二点，比我妈还严格，硬生生把我从二本线拉到了一本线。”
　　“对，”祝驰舟捧场，“他对我也比我妈严格。”
　　林纨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祝驰舟表演。
　　这家伙好像有什么魔法，天然地就对各种社交场合游刃有余，不管是从前带他出席工作上的应酬，还是这次参加自己的私人聚餐，祝驰舟总是能很快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话题从林纨的高中时代扯到风投圈，又从风投扯到股市。
　　大家吐槽了一圈经济形势不好，林纨开口提到裘葛实业的事，问唐清禾：“听说他们工人到你们市政府去闹了？”
　　唐清禾就在市政府工作，他头疼道：“就是啊，他们闹一次我们就要做一次报告走一次流程。我都要烦死了，这两个月就光忙活他们的事儿了。”
　　林纨：“我还没跟你说，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裘葛实业。”
　　唐清禾眼睛一亮：“你们要投？那太好了啊，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兄弟全力支持！”
　　林纨：“是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唐清禾干脆道：“你说！”
　　一顿饭从晚上七点吃到十点，中途徐亮发了个照片到他们高中同学群里，几个要好的听说林纨回来了，一定要林纨再跟他们去喝第二场。
　　林纨推辞不过，只好带祝驰舟一起去了。
　　这个晚上，祝驰舟没有修正多少对林纨的印象。
　　尽管林纨是同学聚会的主角，他话也不算多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安静地听别人说话，偶尔接话也只说重点。声音不大，但总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观点。
　　祝驰舟觉得，大概林纨脑子里随时绷着一根弦，让他永远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喝了再多酒也丝毫不会扰乱他。
　　比如说现在，他同学问他选股票的问题，林纨便认认真真给人从基本面分析讲到行业个股，好像突然开了个股票行情研讨班。
　　第二场喝到凌晨就结束了，明天还上班，大家都比较克制。
　　徐亮叫了代驾，说要把林纨他们送回酒店。
　　林纨没说话，祝驰舟先回答：“不用，你快回去吧，嫂子都来好几个电话了，我打个车就行，很方便。”
　　徐亮本身也有点怕老婆生气，顺着话说：“那行，我把小纨子交给你了啊。”
　　祝驰舟看一眼面色如常的林纨：“他比我还清醒。”
　　徐亮哈哈大笑，“你以前没跟他喝过这么多吧？他这状态就是已经喝到位了。”
　　祝驰舟：“？”
　　可是林纨甚至连脸都没红。
　　出来等车的时候，祝驰舟才知道徐亮说的林纨喝到位了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站在路边，林纨突然伸手扯了扯祝驰舟的衣袖。
　　祝驰舟：“嗯？”
　　林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祝驰舟不解地睁大眼睛。
　　不是，你在心里想的，我是该假装听不见呢还是假装听不见呢？
　　林纨又扯了扯祝驰舟的衣袖，眼睛里有一点乞求的情绪，非常浅，没跟他认识半年以上根本分辨不出来。
　　【快点，脱给我穿嘛！】
　　【好不好嘛！】
　　不得了，还会撒娇！
　　祝驰舟无法确定林纨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不敢贸然接茬。
　　正好一阵风吹过，祝驰舟问他：“吹风了，你冷不冷？”
　　林纨还是不说话。
　　【不冷，但是我想穿你的衣服。】
　　“冷啊，”祝驰舟边脱衣服边说，“来给你穿上，别冻感冒了我还照顾你。”
　　林纨眼睛里的乞求变成了雀跃，也很浅，但是祝驰舟能分辨出来。
　　林纨把衣服穿好，拉链拉起来，然后提着领口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祝驰舟：！！！
　　祝驰舟听到林纨在想：【啊，好满足！】
　　祝驰舟燥得酒劲儿都上头了，赶紧把衣服给他拉下来：“别那么痴汉，车来了！”
　　上了车，祝驰舟跟司机说：“师傅开慢点，我朋友喝多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的两个帅哥，心里门儿清，“放心，我开车稳，窗户给你们开一点，到酒店就清醒了。”
　　祝驰舟没精力去察觉司机话里的深意，因为此时林纨把脑袋也靠在他肩膀上了。
　　两个人挨得太近，除非祝驰舟把头转向外面，否则怎么都会看到林纨。
　　【他身上好暖。】
　　【好想再被他抱着。】
　　祝驰舟瞬间把头转向了窗外。
　　林纨的脑袋随着车辆行驶轻轻晃动，短发蹭在祝驰舟脖子上，让祝驰舟有点痒。
　　两分钟后，祝驰舟又把头转回来，垂下眼看见林纨细密的睫毛、笔挺的鼻梁和红红的嘴唇。
　　脑子里满是林纨的碎碎念。
　　祝驰舟忍无可忍，伸手，一把将林纨揽进了怀里。


第12章 【抱着我睡】
　　好在林纨喝醉了还是有非常充分的自理能力，他自己下车，自己上电梯，自己走到房间门口，准确无误地刷卡开门。
　　全程看起来非常冷静清醒，没有一丁点儿喝多了的样子。
　　但是他一言不发，所有的心声都会在脸上露出细微的表情。
　　林纨站在3305的门牌灯旁边，神色正经地看着祝驰舟，心里说：【你的衣服今天晚上陪我睡。】
　　祝驰舟：“……”
　　“晚安！”祝驰舟说。
　　他刷开3306，不敢多看林纨一眼，“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脑袋抵在门背后，听到隔壁的房门也关上了，祝驰舟才呼出一口气，走进房间脱衣服洗澡。
　　洗完澡出来已经一点多了，祝驰舟穿着睡袍，到外面的小客厅找手机充电器。
　　睡袍半敞，从胸口到腹部，肌肉若隐若现。
　　充电器没找着，却听见有人在按旁边房间的门铃，铃声在静谧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祝驰舟走到门边，听到“咔哒”一声，隔壁的房门开了。
　　服务生说：“先生，您要的冰块儿给您送来了。”
　　对方回答：“谢谢。”
　　是林纨的声音。
　　都半夜一点多了，要冰块儿干嘛？喝香槟啊？
　　祝驰舟打开门出去，正好看到服务生推着车，车上整整三大桶冰块，林纨手里还有一桶。
　　“你干嘛？”祝驰舟走过去问。
　　林纨抬头，目光落在祝驰舟半敞的睡袍上，微微睁大了眼睛。
　　祝驰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把睡袍抄紧，还拿带子在中间打了个死结。
　　林纨失望地转身，提着冰块往房间里走。
　　服务生手脚麻利，很快帮林纨把冰块全部拿进了房间。
　　祝驰舟跟着进去，又看到林纨把冰块往浴室里搬，他一头雾水地问：“你到底要干嘛？”
　　林纨终于说话了，嗓音低低的带着沙哑：“我要洗澡。”
　　祝驰舟无语：“你不是已经洗过了吗？”
　　头发湿漉漉的，皮肤泛着红，还换上了自己带的睡衣。
　　林纨摇头，有些没力气地说：“没有，你出去。”
　　“你——”祝驰舟走进浴室就顿住了，他看到浴缸里装了大半缸水，冷水，然后现在林纨在往冷水里面倒冰块。
　　祝驰舟认为林纨完全就是在耍酒疯，“你要用这个洗澡？？”
　　林纨没回答，又从外面提了一桶冰进来，倒进浴缸。
　　一共四桶，全部倒进去，冰块浮在水面上，铺满了整个浴缸。
　　“出去，”林纨对祝驰舟说，“我要洗澡了。”
　　“你这不是洗澡，是在找死。”祝驰舟看着他，神情难得严肃，“才喝了酒就泡冰水，你心脏会受不了。”
　　林纨又不说话了，就站在浴室的顶灯底下跟祝驰舟对峙。
　　他没戴眼镜，被封印的活色生香又露出端倪。
　　暗纹的桑蚕丝睡衣，花青色衬得他肤白胜雪。领口敞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顶灯照在他脸上，五官越发精致立体。
　　他脸色看着比喝了酒还要红一些，眼睛也红红的，像被欺负了，带着水光看人的样子会让人轻易心软。
　　祝驰舟觉得口干，却忽地听见林纨在心里说，【我要泡冰水，我受不了了。】
　　祝驰舟：“？”
　　林纨重复道：“你出去。”
　　祝驰舟无可奈何，“别闹了行吗？林总监，现在都几点了？”
　　“我要洗澡。”林纨坚持。
　　“洗澡可以，不能泡冰水。”
　　林纨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无辜，又有些委屈。
　　【不泡冰水，你抱着我睡啊。】
　　祝驰舟：“……”
　　祝驰舟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林纨现在就是个醉鬼。
　　但是他不管，明天林纨病了更麻烦。
　　“睡觉去。”祝驰舟懒得废话，直接伸手抓林纨的胳膊。
　　林纨突然呼吸非常急促，有点站不稳地摇晃了一下，祝驰舟伸手去扶，他“啪”地一下打开祝驰舟的手，后退几步靠在洗漱台上，有些喘不过气的样子。
　　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眼睛里盈起泪光，很可怜无助的样子，让祝驰舟想起游泳馆那天的情形。【抱抱我。】
　　林纨低着头，双手往后撑在台面上。【摸摸我。】
　　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呼吸急促，右手横过来抱住左边胳膊，身体微弓，似乎在忍受什么折磨。【抱……】
　　祝驰舟跨步上前，弯腰，双手搂住林纨的背和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纨老实了，不再坚持要泡冰水浴，也没有反抗，很乖地窝在祝驰舟怀里。
　　祝驰舟心跳快得像要炸掉，大脑已经放弃思考，这一切全凭本能在行动。
　　房间里是一张两米的大床，祝驰舟把人放在床中央，被子拉起来盖好，恶声恶气地命令：“闭上眼睛睡觉！不准再作妖！”
　　林纨看着祝驰舟，无辜地眨了眨眼。
　　【抱着我睡。】
　　祝驰舟红着脸：“你不要得寸进尺！”
　　林纨还是那样看着他。【抱我睡。】
　　【我好难受。】【抱我。】
　　祝驰舟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再呆下去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他狠狠心，转身就走。
　　床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那个醉鬼，竟然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往浴室走。
　　脑子里的弦倏然崩断，祝驰舟大步走回去，拦腰抱住林纨扔进了床里。
　　跌下去的时候，林纨轻轻“啊”了一声。
　　祝驰舟立刻紧张，俯下身看他：“摔到哪儿了？”
　　林纨却伸手搂住了祝驰舟的脖子。
　　祝驰舟浑身僵硬，双手撑在床上，不敢压着林纨，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林纨扬起头跟祝驰舟贴了贴脸，然后就这么，很近很近地彼此对视。近到鼻尖碰着鼻尖，气息互相纠缠，两个人的心跳都乱到了一处。
　　祝驰舟直觉危险，本能地想要丢下人逃开，可是林纨太大胆了，竟然像那天在泳池里一样，把腿也缠了上来。
　　那天是在水中，皮肤的触感还没有这么强烈，可是今天就让人有些承受不住了。
　　桑蚕丝本来就滑溜溜的，林纨这么一缠，布料都滑到了大腿。祝驰舟里面也只穿了一条平角裤，睡袍下摆早就散开了，林纨的腿就直接贴着他的大腿和腰。
　　现在只庆幸祝驰舟提前把睡袍的腰带系死了，不然睡袍全散开，后面发生的事，只会更加失控。
　　隔着衣服抱，总归还有个缓冲，不如直接肉贴肉那么大冲击。
　　沐浴露把林纨身上的酒味洗淡了，滚烫的呼吸喷在颈间，变成了一种更加朦胧暧昧的香气。
　　祝驰舟自己大脑中已经是一片混乱，还不时听到林纨想要抱抱贴贴摸摸的混乱心声，顿时更加乱作一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正常生理反应，憋得不行，想要稍微离林纨远一点，却被林纨抱得更紧。
　　实在是撑不动了，为了不压着林纨，祝驰舟只好在床上侧躺下。
　　可是林纨还不老实，闭着眼睛往祝驰舟怀里拱，把脸埋进祝驰舟颈窝里，跟小动物似的闻祝驰舟身上的味道。
　　祝驰舟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被他弄得快要疯了，还要对他轻拿轻放，生怕把人弄疼了。
　　林纨却越来越过分，仗着自己喝醉了，竟然伸手撩开祝驰舟睡袍前襟，手指就这么顺着伸进去，摸到祝驰舟的胸肌，还稍稍用力地抓了一把。
　　祝驰舟喘一口气，隔着衣服按住林纨的手，齿冠相磨：“我靠，你老实一点！”
　　【嗯……软软的又很结实，摸起来好舒服。】
　　林纨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哼声，根本没听到祝驰舟说了什么，手上又抓一把。
　　祝驰舟混乱得不行，这么忍了一会儿，想狠心把林纨的手拿开，却听到林纨在心里哀哀地求他，像淋雨的小猫。
　　【你也摸摸我好不好？】
　　【好想你摸摸我。】
　　林纨仰着脸，嘴唇微张，眼睛半眯着，一副令人怜惜的模样，直白地在心里对祝驰舟表达他的欲望。
　　祝驰舟盯着这样的林纨看了一会儿，很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林纨的脸。
　　林纨满足了，舒服了，闭上眼睛在祝驰舟宽大的掌心里蹭蹭。
　　祝驰舟：！！！
　　靠，真是猫啊你！
　　祝驰舟顿时心软成一滩水，顺着他的脸颊摸到耳朵，轻轻捏了捏，也不管那只还摸着自己胸肌的手，就按着林纨的后脑勺把人重新按进了自己怀里。
　　渐渐的，林纨呼吸变得平缓，身体也没有再发抖了，只是还抱着祝驰舟不肯放手。
　　【抱着我睡。】
　　祝驰舟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也闭上眼睛、压低嗓音，温柔得几乎是在用气声说：“嗯，睡吧，小丸子。”
　　第二天早上，祝驰舟睁开眼就对上了林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昨晚的迷人可爱都消散了，只剩下惯常的冷静清醒和不近人情。
　　“你为什么睡在我床上？”林纨问。
　　祝驰舟：“林总监，你能不能把你放在我胸口的手拿开再问？”


第13章 他好爱我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林纨并非完全没有记忆。
　　他记得自己打给客房服务要了冰块，然后祝驰舟闯进来阻止他。
　　自从缓解渴肤症的药物失效，他就养成了每天泡两次冰水浴的习惯。冰水可以压抑身体对肌肤亲密的渴望，效果很好。
　　昨晚没有泡冰水，但是今天早上林纨醒来，感觉身体很舒适。这不是泡过冰水或者吃过药之后的舒适，而是林纨发病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健康而轻松的感觉。
　　就好像回到了他尚未生病的小时候。
　　这种感觉，是没有任何药物或者缓解症状的疗法可以给他的。
　　昨晚确实喝多了，没能约束自己的行为。但林纨也确实没想到，被祝驰舟搂在怀里睡一晚会有这么好的体验。
　　——体验好到让林纨害怕。
　　这就相当于，平时吃片布洛芬的事，直接就注射吗啡了，而且还是大剂量、高浓度的吗啡！
　　祝驰舟仰面看着天花板，半天没等到林纨的回应，用余光觑了一眼，听到对方在心里说：【灾难。】
　　【放纵的后果就是毁灭。】祝驰舟：……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那，那什么，”祝驰舟只好主动给林纨递台阶，“你昨晚喝多了，我看你挺难受的，所以留下来照顾你，然后，我不小心在你床上睡着了。”
　　林纨嗯了一声，把手从祝驰舟胸口收回来。
　　他的手掌在祝驰舟胸肌上贴出一层薄汗，拿开的时候，祝驰舟感觉胸口凉凉的。
　　他们没有继续讨论为什么会“不小心”睡成这种姿势。
　　祝驰舟当然记得所有的细节，而林纨也能模模糊糊地回忆起自己做过什么。
　　林纨掀开被子，平静地从床上坐起来，找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彻底恢复了林总监的严肃正经：“起床了，八点半出发去企业，今天把收尾工作做完，做完你就回申海。”
　　“我一个人回？”祝驰舟脱口问：“那你呢？”
　　“我还有事，”林纨往浴室走，边走边给祝驰舟交代工作，“你回公司把报告整理出来，明天发给我。”
　　【今晚回家看爷爷奶奶，明天，不，后天回公司吧，明天不能见他了。】
　　【天呐，我以后要如何面对他。】
　　【要是离不开他了怎么办？】
　　【我完蛋了。】
　　祝驰舟确定了，原来林纨不是想要潜规则他，而是真的很喜欢他。
　　哎，从前也经常有人说喜欢他，祝驰舟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现在看到林纨这样，他懂了——喜欢就是，克制不住的触碰，和触碰过后的患得患失吧。
　　吃过早餐，两个人打车到裘葛实业，林纨让祝驰舟先去看生产线，他要跟潘敏谈事情。
　　祝驰舟说：“好。”
　　他都懂，林纨在不好意思。
　　林总监好可爱，对别人都冷若冰霜，只有在他面前会撒娇和害羞。
　　只是林纨未免也太害羞了，祝驰舟直到收拾东西离开蓉市，都没再跟林纨见到面。
　　结束出差回公司上班，周与昂也正好才回来。
　　之前，林纨把日安新科的项目安排给了周与昂，这两天周与昂带人去看了。
　　“你那边怎么样？”周与昂问祝驰舟。
　　祝驰舟右手转着一支黑色签字笔，将椅子转向周与昂，懒懒散散地靠着，一双大长腿伸直，直戳到对面周与昂的领地：“挺顺利的，你们呢？”
　　“我们也很顺利，这个项目简单，我们手上的现有资源就可以解决李晏黎的技术瓶颈，”周与昂靠着办公桌，“倒是你们那个项目涉及到要跟政府合作，后续的事情会有点麻烦。”
　　“跟政府合作？已经定下来了？”祝驰舟转笔的指头停住，“啪嗒”一声，笔掉在了地上，“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都知道了，而我不知道？”
　　周与昂：“你不知道吗？老大昨天下午就去政府开会了啊。”
　　祝驰舟把笔捡起来，想到林纨昨天早上说过的话，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撇开他了。祝驰舟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哦，他去开会的时候我还在企业访谈中层。”
　　他知道，林纨应该又是在躲他。
　　下午六点，报告写好了，发到林纨邮箱。
　　七点半，林纨还没动静，祝驰舟又发了条微信：报告发你邮箱了。
　　林纨很快回他：好。
　　就一个好。没了。
　　祝驰舟绞尽脑汁，没事儿找事儿地又给林纨发了一条：成本分析那块我写得不是很清楚。
　　林纨仍然很快回：没事，事务所去做财务尽调的时候会写。
　　祝驰舟很想问林纨，昨天下午去政府开会为什么不叫他，可是这话又像是在质问林纨。
　　林纨是他上司，业务上的事情都归林纨安排，他瞎操什么心！
　　祝驰舟“哒哒哒哒”删掉输入框里的字，摁灭了手机屏幕。-
　　从蓉市回来之后的这一个礼拜，林纨对祝驰舟的回避已经明显到连聂小兰他们都感觉不对劲了。
　　周与昂还问过祝驰舟，是不是他们在蓉市又吵架了。
　　祝驰舟不好告诉周与昂说林纨喜欢自己，只支支吾吾地说是发生了点事。
　　这天开完会，聂小兰去茶水间倒咖啡，碰到周与昂也在。
　　“诶，”聂小兰把水杯放在咖啡机上，摁下按钮，问周与昂，“你说，小祝该不会也要走了吧？老大都连着换了十个助理了，没一个呆满三个月的。小祝好不容易干了半年多，我还以为他能留下来。”
　　周与昂在咖啡机工作的噪音里，神神秘秘地说：“你们都想错了，他们没闹矛盾。”
　　聂小兰问：“为什么？”
　　“我看到小祝的电脑了，”周与昂压低声音，“老大反馈给他的修改意见，满屏的批注，批注的字儿比正文还多，你见过吗？”
　　“不可能吧，老大对谁不是只标个红让你改就完了。”
　　周与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亲眼看到的。”
　　聂小兰：“因为小祝是哪个LP家的孩子吧？”
　　“之前那个助理也是LP家的孩子啊，没见老大那么用心过！”周与昂顿了顿，“而且，小祝以前跟我们是一个待遇，最近才变的！”
　　“不对啊，这几天他们俩话都没说一句。”
　　周与昂端起杯子，“所以很奇怪。”
　　咖啡机停了，聂小兰也把杯子端起来：“算了，别管那么多，能留下来就好，我还挺喜欢小祝的。”
　　这时候祝驰舟进来了，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萎靡不振道：“谢谢啊兰姐。”
　　聂小兰在背后议论了别人也不尴尬，直接道：“我们刚才在说你是不是和老大吵架了。”
　　祝驰舟心说我倒是想跟他吵，他根本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情况很复杂。”
　　聂小兰看他面色凝重，以为他们闹了比吵架还大的矛盾，安慰他：“其实老大特别心软，跟他久了就知道，有什么事情跟他说清楚就好了。”
　　这事儿怎么好说？
　　祝驰舟叹气：“说不清楚了。”
　　聂小兰担心：“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林纨都说是灾难了，还说什么放纵的后果就是毁灭，听起来就像他和林纨干了什么很疯狂的事儿似的，祝驰舟说：“应该是很严重吧。”
　　聂小兰和周与昂对视一眼，周与昂说：“不会吧，上次你那样吼他都没事，这回你又干啥了？比上次还严重？”
　　祝驰舟没有回答，祝驰舟心里委屈。
　　上次是我吼了他，但这次是他睡了我啊！
　　明明林纨才是主动的那个，怎么现在不理人的也是他！
　　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头一天晚上还摸我摸得很开心，结果第二天起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因为心不在焉，祝驰舟接了满满一杯滚烫的开水出去。
　　刚走出茶水间就在走廊上碰到林纨，他脚下一顿，杯子里的开水在惯性的作用下荡了出来。
　　手指瞬间传来强烈的刺痛，祝驰舟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被烫红了。
　　一只匀称分明的手伸过来，稳稳地将他手中的水杯端走，“去冲一下冷水。”
　　祝驰舟抬头，对上林纨平静无波的眼睛。
　　【快去啊！不痛吗？傻瓜！】
　　祝驰舟心里猛地一跳，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冲完冷水出来，他的水杯已经好好地放在工位上了。
　　手指还有一点灼烧感，但是不严重，他皮糙肉厚惯了，这点小伤浑不在意。倒是思索了一下，刚才林纨接他的杯子，不知道有没有被烫到。
　　总监办公室里没人。
　　他甩了甩右手，继续埋头工作。
　　这时周与昂拿了一叠英文资料过来，跟祝驰舟说：“留学生，帮个忙一起看，我有英文阅读障碍症。”
　　其实周与昂英文还可以，只是很多专业用语日常很难接触到，需要边看边查词典，比较麻烦。
　　祝驰舟记忆力好，看过两三遍的词基本上都能记住，所以周与昂有时候会偷懒把祝驰舟当词典用。
　　祝驰舟无语：“你就不能扫描到电脑里，用ai翻译吗？”
　　“不能，”周与昂说，“这是保密资料。”
　　祝驰舟怀疑地看向他：“保密资料你给我看？”
　　周与昂把自己的椅子挪过来，笑得贼眉鼠眼的，“没事，你是自己人。”
　　于是两个人挤在祝驰舟的工位上，祝驰舟帮他翻译，他拿了支铅笔往纸上做笔记。
　　看了二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旁边来了人，忽然“啪嗒”一声，一支药膏落在了桌面上。
　　两个人抬头，看到林纨站在工位隔断后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应该会用吧，自己擦。】
　　祝驰舟：“……”
　　林纨一个字也没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周与昂把药膏拿起来看：“烫伤膏，谁烫伤了？”
　　祝驰舟竖起右手中指和食指：“我。”
　　他本来就是小麦色皮肤，被烫红的地方几乎看不出来，需要周与昂抓着他的手，对着光线仔细分辨，才能发现确实有一块地方颜色更深。
　　周与昂夸张道：“烫得好严重啊，老奴赶快帮您上药吧，不然可就痊愈了啊！”
　　祝驰舟一把抢过药膏，顺手放进衣兜里，脸红红的：“滚！”
　　周与昂躬身把脑袋埋在工位隔板下面，朝总监办公室扬了扬下巴，小声问：“果然没有吵架吧，我可是第一次见老大给谁买烫伤膏。”
　　祝驰舟也把脑袋埋下来，小声说：“还看不看了，不看拿走。”
　　周与昂瘪嘴，直起身子，没意思道：“看看看！”
　　祝驰舟坐起来的时候朝总监办公室瞥了一眼，再一次不经意地和林纨视线相碰。


第14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吃过午饭，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祝驰舟请投资部喝楼下那家新开的咖啡，聂小兰去问林纨要喝什么。
　　行政部的欢姐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先聂小兰一步敲开了林纨办公室的门。
　　她进去之后没关门，大家都听到她十分抱歉地跟林纨说：“不好意思林总，小王刚才回公司的时候车被人给撞了，其他的车也都还没回来，要麻烦林总您外出自己打车了。”
　　下雨打车不方便，林纨今天又没开车来上班。
　　但是发生事故也不是秦欢的错，林纨点点头，“好，没事。”
　　聂小兰在秦欢走后探进半个身子：“老大要出去啊？”
　　林纨收拾东西：“嗯。”
　　“喝杯咖啡再走？”聂小兰说，“驰舟请客。”
　　林纨摇了下头：“不了，你们喝。”
　　清如晨露的声线从总监办公室传出来，祝驰舟打开抽屉，把车钥匙捏在手里，犹豫了半晌没站起来。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落地玻璃上形成流淌的水幕，乌云黑压压连成一片。
　　林纨收拾完东西站起身，走到门边。
　　祝驰舟“砰”地一声把抽屉关上。
　　心跳扑通扑通。
　　林纨出了门，经过了祝驰舟的工位，边往前走，边拿手机叫车。
　　祝驰舟在支付宝上给周与昂转了两千块钱，跟周与昂说：“昂哥帮我付下钱，我先走了。”
　　林纨已经走到电梯口，按了下楼键。
　　祝驰舟抓着车钥匙追过去。
　　“我送你。”祝驰舟在电梯门开的时候，跟林纨一起走进去。
　　他看到林纨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林纨说：“不用了，我……”
　　祝驰舟直接按了去地下车库的楼层，指着林纨的手机：“现在打不到车。”
　　手机上的打车界面只有飘着雨的地图，附近一辆可用的车也没有。
　　林纨沉默了片刻。
　　【两害相权取其轻。】
　　林纨说：“好，谢谢了。”
　　祝驰舟仿佛遭受了重重的一击。
　　——尤记得一个星期之前，你要我抱你，要我摸你，撒娇要我脱衣服给你穿，在我怀里抱着我不放手，还摸我胸肌！
　　这才几天时间，我就成两害中的一害了！
　　电梯下到负一楼，祝驰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林纨前面。
　　心比这外头的大雨还要冷。
　　上了车，祝驰舟问林纨：“去哪儿？”
　　林纨坐在副驾驶，正低头系安全带，说了地方。
　　祝驰舟看到林纨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镜片在昏暗的车厢里反射着微光。
　　【又离他太近了。】
　　【我真的好想抱他。】
　　祝驰舟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了。
　　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能不能给个准话？？？
　　一路上车里都没人说话，祝驰舟也没开音乐，车厢里只剩下汽车发动机的轰声和雨水拍打车顶的声音。
　　雨刷快速摆动，却仍难以完全扫清挡风玻璃上的水迹，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地面湿滑，祝驰舟不敢开得太快，半个小时之后，快要抵达目的地的大楼了，林纨的手机响起来。
　　电话那头，曾叙白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林纨说：“有时间啊，怎么了？”
　　林纨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好像车里的沉闷气氛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只有祝驰舟一个人在傻兮兮地闹别扭。
　　曾叙白约他今天晚上打牌，林纨一口答应：“打掼蛋吗？都有谁？”
　　曾叙白说：“老曹和许平川。”
　　老曹是圈子里的老朋友了，但另一个名字林纨没有印象：“许平川是谁？”
　　曾叙白：“万申的投资副总，你可能还没见过，不介意吧？”
　　“哦，不介意啊，”林纨无所谓，“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下了班就过来。”
　　开进大厦的地下车库，祝驰舟停好车，问林纨：“我在车上等你？”
　　“不用了，”林纨解开安全带，“我估计要两三个小时才结束，你先走吧。”
　　外头雨还下得很大，两三个小时以后正好是下班高峰期，更打不到车。
　　祝驰舟想说我可以等你，但是林纨的目光又落在了祝驰舟的领口上，并且顺着领口在向下移动。
　　刚才祝驰舟觉得有点热，解开了一颗纽扣，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点胸肌轮廓。
　　林纨的目光一点掩饰都没有，祝驰舟不用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狠狠心道：“那我走了？”
　　林纨收回目光说了声好，垂下眼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失落。
　　【舍不得，但是我……】
　　“算了，”祝驰舟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开口打断林纨的思绪，“反正我也没事，上去找个咖啡厅等你。”
　　说完他没给林纨拒绝的时间，直接熄火下车，“嘭”地一声甩上了车门。
　　两个人一起走向电梯口，祝驰舟人高腿长，又因为心情无缘无故的烦躁而走得比较快，几步就把林纨落在了后面。
　　“驰舟。”林纨叫他，清冷的声线在空旷的车库里传出朦胧回音。
　　祝驰舟慢了下来，回头看向林纨。
　　林纨走上来和他肩并肩，说：“和我一起去吧，是那个定向增发的项目，我现在要去见企业CEO，等会儿投行和其他资方还要过来开会，你正好听一下。”
　　【本来也是要叫你一起的，只是我这几天不太敢和你说话……】
　　林纨直视祝驰舟的眼睛，目光非常平静，看不出来一点他不敢和祝驰舟说话的情绪。
　　祝驰舟：“……”
　　不敢和我说话，为什么不敢和我说话？
　　“不想去吗？”林纨看他没有回答，这样问他。
　　“没有，”祝驰舟回过神，“去吧。”
　　“嗯。”林纨切换到工作模式，开始给祝驰舟讲这个项目的投资框架和股权安排。
　　谈完事情开完会，离开企业果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车开出来就堵在了路口。
　　林纨觉得不应该占用祝驰舟的下班时间送自己去办私事，转过脸看着祝驰舟说：“过了这个路口就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打车过去。”
　　祝驰舟心情还是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烦闷。他微微蹙眉看着前方的路，有点没耐心地说：“我说了送你就送你。”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又找补了一句：“反正我今天一个人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开车兜风。”
　　“那……”林纨刚想开口，手机响了，是约他打牌的曾叙白。
　　“在路上了，”林纨接起来说，“堵车，得要四十多分钟才到。”
　　曾叙白在那边给林纨派发任务：“老曹有事来不了了，现在三缺一，你再找个人来。”
　　林纨条件反射：“我现在临时上哪儿去给你找人？”说完就是一愣，跟握着方向盘的祝驰舟四目相对。
　　林纨捂着手机麦克风，小声问祝驰舟：“你说你今晚没事对吧？”
　　祝驰舟还没反应过来：“嗯……”
　　林纨把手拿开，跟曾叙白说：“行，我带个人过来。”
　　“什么？”祝驰舟紧张，“打牌？我不会。”
　　林纨挂断电话，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那今天晚上正好我给你培训一下，嗯……投资部业务技能培训。”


第15章 这也太刺激了！！
　　跟曾叙白约的地方是淮安路一家私人会所，坐落于一片幽静的庭院之中，院子里种满了月季和翠竹。雨停了，空气里一股花香和泥土的味道。
　　曾叙白和许平川在包厢里等他们，林纨带祝驰舟走进去，“不好意思来晚了。”
　　曾叙白招呼他们坐：“没事儿，我们也才到。”
　　坐在曾叙白旁边的是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陌生面孔，他站起身，笑容和煦地朝林纨伸出手，“早就听闻林总大名，今天终于见着了。”
　　“你好，是许总吧，叙白也跟我说起过你。”林纨简单地回握了一下，侧身说：“这是我的同事祝驰舟。”
　　许平川也跟祝驰舟握手，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林纨身上，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晚餐菜式简单而精致，味道比平常去应酬的酒楼要好上许多。
　　许平川似乎对林纨很感兴趣，吃饭时一直找话题跟林纨聊天，几个人谈论了一会儿宏观经济形势之后，他又看向林纨：“林总，听说你之前投的那家人工智能公司要上市了，你们准备退出了吗？”
　　“嗯，”林纨说，“目前我们打算退出一部分，但考虑到公司的成长潜力和市场前景，还是会保留大部分股权。”
　　许平川道：“你真是太厉害了，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独角兽，怎么办到的？”
　　林纨含着箸尖想了一下，“运气吧。”
　　许平川笑：“林总太谦虚了。”
　　“以前你要是问我，我可能会跟你分析很多原因，但我现在回过头来看，还只能说是运气，我自己也很难依靠经验复制这个项目的成功。”
　　许平川赞同地点点头：“那倒是，天时地利人和，很难把握的。”紧接着又问：“你觉得当前的人工智能市场如何？我们现在进去晚了吗？”
　　祝驰舟把汤盅推到林纨面前：“趁热喝，鱼汤冷了会腥。”
　　林纨便把筷子搁在筷托上，拿起汤勺准备喝汤，“这个赛道现在确实竞争非常激烈，但我不认为晚是一个问题，关键还是找对切入点。”
　　许平川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怎么找对切入点？”
　　“好了好了，”曾叙白跟许平川关系好，不用担心不礼貌，直接打断他，“再问下去这顿饭就吃不完了，赶紧吃了我们打牌去，你要聊工作跟林纨另外约个时间再聊。”
　　“那自然最好，”许平川笑得风度翩翩，“我们公司这些年一直在深耕传统机械制造业，眼下准备新成立一家公司，专门通过AI技术优化操作流程、降低成本。我正想跟林总好好聊聊。”
　　林纨听了有些感兴趣，“我不了解机械制造，但AI和传统制造业融合是大势所趋，这个项目前景不错。”
　　“那正好啊！”许平川高兴道，“我熟悉制造，林总熟悉人工智能投资，我们可以整合资源！”
　　说起工作，林纨一向很上心：“哪天有时间我们先安排一个会议，详细了解一下你们这方面的业务和计划。”
　　许平川摸出手机：“那我加你个微信，有些资料我可以先发给你看看。”
　　林纨“嗯”了声，放下汤勺准备拿手机，祝驰舟从旁边把自己的手机伸过来：“许总加我吧，我是林总的助理，我可以帮你们安排会面的时间，整理资料也是我的工作。”
　　林纨意外地看了祝驰舟一眼，【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祝驰舟对林纨露出一个爱岗敬业的微笑，林纨盯着他的帅脸想，【难得他这么努力，那就交给他吧，】于是把手又收了回来。
　　许平川哽住，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助理不懂事，可人家话里又挑不出毛病，只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加了祝驰舟的微信好友。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曾叙白要了一个单独的茶室，没要茶艺师，只点了壶茶。
　　茶室里面是新中式装修风格，入门一扇精致的山水木雕屏风，屏风背后，空间宽敞明亮。
　　墙面是温柔的米色调，灯光暖黄柔和，一张红木四方桌摆在茶室正中央。
　　许平川先在南面的座位上坐下，曾叙白要坐东面，林纨拉住他，说：“叙白跟许总一家，我和驰舟一家，驰舟不会玩儿，我教教他。”
　　上次在游泳馆，曾叙白就觉得祝驰舟得体又有风度，挺喜欢这个小孩儿，“小祝跟我一家也行，我带他一样的。”
　　祝驰舟倜傥地挑了下眉：“我跟我们林总，林总说今天是给我做部门业务技能培训。”
　　曾叙白哈哈大笑地换到许平川对面：“行！那你和你们林总一家！”
　　要说牌技，林纨和曾叙白不相上下，打了这么多场可以说难分伯仲，这次林纨带一个新手，倒是曾叙白占优势了。
　　坐下后，林纨先习惯性地把扑克洗了一遍。
　　柔和的灯光底下，他手指骨节分明、白净修长，指甲整齐干净，洗牌的动作娴熟而优雅，虽然是极其普通的洗牌方法，但那双手却令人看得禁不住呼吸一滞。
　　“驰舟，”林纨的声音让祝驰舟把视线从那双手上移开，“我先教你规则。”
　　他们玩儿竞技的打法，出完一圈，就要各自将桌上的牌收走，不能查看场上已经出过什么。
　　讲完规则和牌型大小，四个人试着玩儿了一把，祝驰舟边打边问，很快就记住了玩儿法。
　　接下来正式开始。
　　其实说起来，这还是祝驰舟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牌。他喜动不喜静，没耐心做这种一直坐着的活动，连桌游都很少玩，脑子里基本上没有形成过纸牌游戏的思维。
　　但他懂规矩，怕听到林纨手上有什么牌，一直忍着没看林纨，只专注在自己手里的牌上。
　　一圈下来，祝驰舟发现自己跟其他三个人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他对牌型不熟悉，只能将手上的牌按顺序排列，至于该怎么打，还完全没有头绪，但其他三个人已经在玩策略了。
　　打完几把之后，林纨和祝驰舟两个人稍微落后，有好几次都是祝驰舟打错了牌，但他自己并没有发现。
　　许平川笑起来，意有所指地说：“看来小祝完全不会啊，这样下去今晚你要害你们林总输了。”
　　打掼蛋讲究一个配合与制衡，跟队友配合、制衡对手。遇到不会玩儿的新手小白当队友，高手也不一定能挽救局面。
　　“没关系，反正是娱乐。”林纨很放松，也不太在意输赢，他专心在牌局上，丝毫未察觉许平川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但祝驰舟注意到了。
　　接下来这一把由林纨坐庄，祝驰舟微微抬眼，看到林纨捏着扑克的修长手指。
　　祝驰舟这才发现，原来林纨摸牌的过程中就完成了理牌顺牌，并且在脑子里迅速算出了所有可能的牌型组合。
　　【这一局打7，我没有炸，有两个小王和两张7，牌型很散，3、5、9是单张，没有6和Q，要注意这几张牌在谁手上。】
　　林纨第一个出牌，祝驰舟正在想林纨肯定会出3，然后林纨就出了一张9。
　　祝驰舟根本不会打牌，小白思维出牌都是从小往大出，因此很惊讶林纨为什么要留3和5两张小牌在手上。
　　又没有顺子，这两张牌之后怎么走得掉呢？
　　大家跟着打了两圈，祝驰舟又看林纨一眼。
　　【驰舟手上Q成炸了，叙白和许平川手上可能有6的炸弹，还有一张大王在叙白手里。】
　　祝驰舟看着自己手里的四张Q陷入了沉默。
　　林纨怎么知道我手上有四个Q，难道他也有读心术？
　　回忆刚才大家出过的牌，祝驰舟隐约明白了，林纨出9的目的好像是为了摸场上的牌型。
　　好厉害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
　　又出了两圈牌，林纨已经差不多把牌型分布摸清楚了。
　　祝驰舟听完，仿佛是拿到参考答案来开卷考试的，他抱歉地看许平川一眼，这一把默默地打了个头游。
　　第二把林纨拿的牌还不错，到后半段攻势很猛，打到最后手上只剩一对A，该林纨出牌。
　　林纨的下家许平川手里还有六张牌，但是上家曾叙白只剩一张。
　　祝驰舟想着林纨肯定会跑，抬眼看过去，听到林纨想，
　　【驰舟手上剩一张，应该是张小牌，我对A走了他会跑不掉。场上大牌已经出完了，曾叙白明显大不过我，而许平川手里还有炸，有可能是四加二的牌型，不过我认为他有小单张的概率更大。】
　　祝驰舟这回连参考答案都没听懂，眼睁睁看着林纨拆了对子打出一张单A。
　　果然让许平川给炸了，这时许平川手里只剩两张牌！
　　要是剩的是一个对子，他俩就输了！
　　祝驰舟心提到嗓子眼儿，想林纨你是不是托大了，我一个人死就行了你还陪我，这下我俩都跑不掉了。
　　但是林纨气定神闲，内心一片祥和。
　　下一秒，许平川居然真的出了一个单张K！
　　他手上不是对子，林纨赌对了！
　　于是林纨再出一张A。
　　而许平川完全没想到林纨居然是拆了对A打的，此时他手上只剩一个小单张，自然打不过林纨。
　　因此林纨用最后一张A控场，祝驰舟接风得了个二游。
　　祝驰舟剩在手里的是一张9，他本来以为自己绝对跑不掉！
　　这也太刺激了！好惊险！
　　许平川输了牌，又是意外又是倾慕地看着林纨：“林总这一招太出乎意料了！”
　　林纨平淡地笑笑，“我只是运气比较好。”
　　祝驰舟心服口服。该你装！
　　接着又打了几把，祝驰舟读心的时候就学会了林纨是怎么记牌和判断局势的，后面他不用去听林纨的心声，也能自己判断了。
　　渐渐的，他意识到并不是因为自己手气好所以经常比林纨先跑掉，而是因为林纨在牺牲自己送他！
　　有时候林纨为了送他，甚至把自己的顺子和炸都拆了！
　　祝驰舟越玩越顺手，再加上用读心外挂跟林纨配合得天衣无缝，完全打乱了对手的节奏。
　　一整局结束，最后祝驰舟和林纨反败为胜。
　　曾叙白怀疑地看向祝驰舟：“小祝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儿吗？你刚开始是不是装的，好让我们对你放松警惕？”
　　祝驰舟知道自己用了读心外挂，没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一下。
　　坐在祝驰舟对面的林纨，一边洗牌一边笑着说：“什么装的，我们家驰舟本来就很聪明。刚开始不会玩儿罢了，上手了当然比你们厉害。”
　　那个笑里带着小小的得意，弯弯的眼睛里就像盛满星光。
　　祝驰舟第一次，在林纨清醒的时候，看到林纨脸上，有这样生动明艳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掼蛋的规则跟跑得快、争上游有些类似，就是谁先把牌走完就算谁赢。
　　本章出现过的牌型简单解释：炸弹就是四张一样的牌；顺子是五张连续单牌；对子是两张一样的牌。
　　四加二的牌型是指一个炸弹和一个对子。
　　头游是指第一个出完牌的人。
　　接风是指当某个人最后一手牌打出时，其他人都放弃，则下一圈由他的对家获得出牌权。


第16章 【好想抱他】
　　四个人玩儿到十一点多，曾叙白的母亲打电话来，说他女儿豆豆不睡觉在家里找爸爸，林纨立刻搁下牌说今天就到这里了。
　　曾叙白也没开车，一问地点，曾叙白跟林纨都和祝驰舟顺路，祝驰舟便主动提出捎曾叙白回家。
　　林纨上了个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曾叙白和社牛舟正在亲亲热热地加好友。
　　夜色浓重，祝驰舟的黑色迈巴赫GLS从会所门口那一排豪车里开出来，车身上反射的灯光如水银般流淌。
　　林纨坐在副驾驶，看着马路两边后退的灯红酒绿，撑不住有些昏昏欲睡。
　　坐在后排的曾叙白突然把手伸过来，拍了拍林纨说：“许平川给我发消息，说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林纨眼睛都快眯上了，猛地被这句话打搅，刚刚升起来那点柔和困意瞬间消散。
　　曾叙白将手机屏幕举到林纨面前，林纨在昏暗的光线里聚焦视线，看到几分钟前许平川发给曾叙白的消息：刚才忘了问林纨要联系方式，我们那个项目想跟他合作，帮我问问他，能不能给我个电话号码？
　　“嗯，”因为是工作，林纨没有多想，“你把我的号码发给他。”
　　曾叙白低头回许平川消息，跟林纨说：“那我把你微信也推给他了啊！”
　　林纨没说什么，祝驰舟先不满了，“他不是已经加过我了吗？怎么这么小的事情还要麻烦我们林总亲自处理。”
　　曾叙白用手机戳了戳林纨的胳膊，开玩笑说：“你看你这助理多好，多关心你，怕你累着了，心疼你呢。”
　　林纨随口道：“他才不是呢，他最近太闲了。”
　　祝驰舟想说我怎么不是了，我不关心你我陪你睡？我不心疼你我大雨天跑出来给你开车？
　　但这种玩笑曾叙白可以和林纨开，他不行。
　　他和林纨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程度。
　　二十分钟以后，曾叙白先到家。少了个人，车里便没人说话了，沉默像薄雾一般缠绕在他们之间。
　　祝驰舟年轻气盛，又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差点就要沉不住气跟林纨摊牌——你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不敢和我说话，又为什么……为什么会担心你自己离不开我？
　　可是整件事情的逻辑链上，如果缺少了他能听到林纨心声这一环，很多地方就应该是空白的。
　　他不应该知道林纨在躲他、在怕他，他更不应该知道林纨担心自己离不开他。
　　祝驰舟斟酌一路，满腹的语言排列组合无数次，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由头来打开这个话题。
　　林纨住的地方到了，祝驰舟来过一次这里，是有一次晚上应酬完了送林纨回家。
　　但那次他只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这次，他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的入口。
　　车子进不了小区，岗亭的值班保安来询问他们信息，林纨说了自己住在哪一栋哪一单元哪一个门牌号。
　　车开进去，拐了几个弯，停在一个单元的入口处。
　　林纨推开车门，跟祝驰舟说谢谢。
　　【受不了了，好想抱他。】
　　【快忍不住了。】
　　心声乱作一团，但是他离开的背影却没有任何犹豫，关上门以后隔着窗户跟祝驰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走。
　　祝驰舟把方向盘握出了汗迹，最后还是没忍住，手指摁下p档，打开车窗，朝那个背影惶惶地喊了声：“林纨！”
　　林纨站住，回过头，目光平静如湖。
　　【他要是能留下来陪我睡就好了。】
　　咚咚的心跳声震得祝驰舟舌尖发麻，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头晕目眩，他看着林纨在昏暗中的单薄身影，心里腾起的冲动无法宣泄，只得把人叫住然后愣在这里。
　　“怎么了？”林纨走回来，和祝驰舟一里一外地对视。
　　“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祝驰舟磕巴着说。
　　林纨：“什么问题？”
　　祝驰舟绞尽脑汁，选了个合理但不露骨的暗示：“刚才打牌的时候，有好几次你都可以打头游，为什么你要先送我头游你再走？”
　　“哦，这个啊。”林纨眨了眨眼，“因为我要确保我们拿三分，如果我头游走了你没得到二游，我们就只有两分或者一分。我在确定我至少能二游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送你头游。”
　　祝驰舟满腔热血被泼了一盆冷水，霎时间一顿，声音都有些暗哑：“就只是这个原因？”
　　林纨平静：“嗯。”
　　【那不然呢？】
　　祝驰舟：“……哦。”
　　本来该松一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
　　“那我上去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晚安。”
　　林纨再次转身走了。
　　身影进了单元门，走过拐角，再也看不见了。
　　过了好久，祝驰舟才重新挂档，松开刹车，缓缓使出车库。
　　已经是凌晨时分，林纨进屋没开灯，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走进浴室，往浴缸里放冷水。
　　把冰块倒进去，退下白色棉质三角裤，赤脚踩进了水里。
　　脚尖触及冰冷的水面时，一股剧烈的寒意从足底蔓延至整个身体，冰水像针一样刺入骨髓。
　　每浸入一寸皮肤，心跳就加速一点。
　　身体为了保持核心温度而本能地需要摄入更多氧气，他大口大口呼吸，像一个因为窒息而濒临死亡的人。
　　他忍不住颤栗，齿冠不受控制地嗑碰，全身的皮肤在水中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是物理意义上的肤白胜雪。
　　刀割般的疼痛带走他皮肤上的每一丝热量，同时也带走他充斥于心底的疯狂渴求。
　　在这种近似于自残的痛苦中，欲望平息了，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渐渐的，他的身体开始适应这种极端的温度。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身体慢慢下沉，直到全身的皮肤都被水包裹。这个时候，他的心跳似乎与水面上轻轻起伏的波纹同步，每一次心跳都平静而充满力量。
　　这种平静而充满力量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班见到祝驰舟。
　　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今天早上林纨没有被闹钟吵醒，不小心睡过了头，因此来不及在出门前补一次冰水浴。
　　男生今天穿了一件很显胸肌的铁灰色衬衣，甚至不是显胸肌的问题，大臂肌肉也非常明显地绷紧了布料，甚至衣服前襟还因为被绷得太紧，而裂开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缝隙。
　　衬衣袖口挽起两折，露出小麦色的手臂，血管微微凸起，肌肉线条饱满流畅。
　　林纨需要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可是祝驰舟一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在他办公室里进进出出。
　　一会儿让他签文件，一会儿给他送资料，还史无前例地帮他去茶水间接水，让林纨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需要自己去替他收拾残局。
　　两个人视线交汇的第十一次，林纨忍无可忍，抱着笔记本电脑，一个人去投资部的小会议室办公去了。
　　经过祝驰舟工位的时候，他想到一个绝妙的比喻：
　　【这种感觉就像我天天吃红薯吃土豆，突然有一天吃了一顿饕餮盛宴，然后那些红烧肉、烤羊排、焗波龙，还天天在我面前晃悠，可我却还是只能天天吃红薯吃土豆！】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祝驰舟抬头跟林纨对视，被林纨冰冷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什么意思？？我又惹他生气了？？
　　周与昂把椅子滑过来，悄声跟祝驰舟说：“你看到没？那个人事部的小赵都往我们这儿跑七八回了！”
　　祝驰舟看着林纨走进了会议室才收回视线，“啊？没注意，他来干嘛？”
　　“你说他来干嘛？”周与昂砸了祝驰舟一拳，“还不是来看你的！你今天怎么穿这么骚包！”
　　祝驰舟心虚：“有吗？”很明显吗？
　　这是他早上和季寻打视频电话，让季寻帮他选的衣服。
　　周与昂诚恳道：“你穿得好像小红书上的擦边男。”
　　聂小兰正好经过，听到他们的对话，凑过来补充：“非常好，小祝同学，请你继续保持这种穿衣风格。”
　　祝驰舟虚心求教：“兰姐你觉得好看吗？”
　　聂小兰姨母笑：“非常好看。”
　　“昂哥你觉得呢？”
　　周与昂直男审美，觉得祝驰舟这身打扮有伤风化，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确实很好，于是给他加了个定语：“高质量擦边男。”
　　祝驰舟：“……”
　　可是林纨好像并不喜欢，林纨不仅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他，甚至还在想今天吃什么。


第17章 能经受住人性的考验吗？
　　林纨坚持到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提前走了。他必须得回家泡一下冰水才行，否则下午恐怕会没办法正常工作。
　　祝驰舟和同事一起去餐厅吃饭，他们在四人桌上放下餐盘，聂小兰小声道：“老大今天好像心情不好，中午还没下班就一个人出去了。”
　　“看出来了，”周与昂偏过头问身边的祝驰舟，“你们昨天去谈的那个定向增发，是不是不顺利？”
　　祝驰舟心不在焉地说：“还行吧。”
　　林纨是不是心情不好他不太确定，但是林纨走之前，他听到许平川晚上约林纨吃饭谈项目，林纨答应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他们这行在饭桌上谈事再正常不过了，单独约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本来林纨就并不是每个饭局都会带他。
　　但不正常的是，林纨接完许平川的电话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在想【我先设置智能管家，提前把浴缸放好水。】
　　——所以林纨是回家洗澡了？可是见许平川为什么要先回家洗澡？？
　　祝驰舟相信林纨不会乱来，但他就是忍不住联想许多。
　　毕竟，林纨可是会一脸严肃、跟你聊着很正经的工作，然后心里突然想到要模你胸肌的人！
　　平心而论，许平川身材也算好，看得出来有刻意练过的痕迹。虽然祝驰舟没有听到过林纨对许平川有兴趣的心声，可是万一呢？
　　更重要的是，许平川那么明显对林纨有好感，就算林纨没有想要摸许平川的打算，万一许平川主动给林纨摸呢？
　　林纨能经受住人性的考验吗？？
　　还有，林纨究竟有没有发现许平川对他有好感？
　　看他那样子好像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关心。
　　他不是gay吗？怎么没有gay达？
　　祝驰舟都看出不对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胡思乱想中，电话响了，是张衡衍打来的，祝驰舟放下筷子，走到餐厅外面的走廊接电话。
　　张衡衍去香港出差了大半个月，将于今天晚上七点乘坐飞机回到申海。
　　平时祝驰舟一般都是叫他张伯伯，但今天在公司，所以祝驰舟接电话道：“张总。”
　　“小舟，”张衡衍是看着祝驰舟长大的，对祝驰舟很是和蔼，亲切地问：“你在做什么？”
　　祝驰舟说在吃午餐，张衡衍又问：“林总监呢？他怎么不接我电话？”
　　祝驰舟在心里嚎，林总监回去洗澡了！！
　　他忍着心梗帮林纨打掩护：“林总出去办事了，可能在开车，您找他？”
　　张衡衍说：“你问一下他晚上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到机场来接我。回去的路上，我想跟他了解一下蓉市那个项目的情况。”
　　祝驰舟脱口要说林总监晚上约了人，虽然感觉林纨本来也会因为领导的召见而推掉饭约，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改了口：“他……有时间。”
　　“好，”张衡衍安排，“你让他五点半坐我司机的车来。”
　　刚刚撒了谎的祝驰舟心跳有点快，趁着脑热，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乖巧道：“不劳烦冯师傅了，我来给您当司机。”
　　公司到机场要一个小时，下班过去刚好错过饭点，再从机场把张衡衍送回家，路上开慢点，又是一个多小时，一来一回就接近九点了，以林纨的性格，不会让一个不熟悉的人等自己到那么晚。
　　如果林纨深夜还要去见许平川，他正好开车送林纨就一起去了。
　　这都是为了工作和上司的安全！
　　许平川看到林纨都挪不开眼了，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坏心思！
　　下午上班，林纨神清气爽地回来了，祝驰舟去找他说这件事。
　　林纨并不意外，“好，我知道了，我昨天给张总打电话，说希望他能亲自去蓉市见一下市委书记，这事儿很急，估计他就是要说这个。你把航班号发到我手机上，下午我开车去机场接他。”
　　祝驰舟平静地说：“张总说让我开车。”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要祝驰舟全程参与的，林纨没有任何怀疑：“行，你和我一起去。”
　　祝驰舟出去以后，林纨给许平川打电话，说领导临时召见，要加班，今天的晚餐来不了了。
　　许平川遗憾地说：“好，林总先忙，等你有空再约。”
　　接机的时间赶上晚高峰，怕路上堵车，下午林纨和祝驰舟提前了一些走。
　　林纨整个一天都不太敢看祝驰舟，也不敢跟祝驰舟靠得太近，眼下要同坐一辆车，又不得不即将在狭小的空间里近距离接触。
　　祝驰舟今天穿的这件衣服是真的……很诱人，林纨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不在心里默默地垂涎他……
　　【如果能在车里把他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手指顺着他的胸口摸到小腹，抱着他摸一个小时，我不敢想象我会有多快乐。】
　　祝驰舟脑瓜子嗡嗡的，脸和耳朵突然红透了，去摁启动按钮的手指顿住，脚下连刹车都要踩不稳。
　　“我我我我我！”祝驰舟慌乱地解开安全带，“我突然觉得好冷！我上去拿一件外套！！”
　　然后他打开车门跑了，那样子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的室外气温是27度……
　　再下来的时候，祝驰舟打了条领带，穿了件黑色飞行夹克。短发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水珠，看起来像是刚洗过脸。
　　他一路狂奔，现在还有点喘，系上安全带说：“走吧。”
　　林纨没说话，只默默别开了脸。
　　尽管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还是会觉得，他穿黑色好帅啊。
　　驶出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外头还很晒，林纨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一只大手伸过来，帮他把遮阳板打开。
　　飞行夹克的衣袖近在咫尺，林纨又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不知道是香水还是沐浴液，很特别，林纨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
　　祝驰舟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没看他，目视前方，帮完他又双手握住了方向盘。
　　林纨很少被人这样照顾，心里有些发胀，为这件小事道谢又显得生疏。他清了清嗓子，主动说起他们睡过之后的第二天：“你在企业做尽调那天，我去政府开了个会，跟他们分管国资的副市长说了我们对裘葛实业的投资方案，他们还是很感兴趣。”
　　祝驰舟知道前因后果，“他们会投钱吗？会投多少？”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但是他们帮忙缓解一部分债务应该没有问题。”林纨声音清清淡淡的，调子却很温柔，“你看过企业的财务情况，其实他们的大部分债务都是银行贷款，只要银行不催贷，多给他们些时间，他们完全可以渡过难关。”
　　祝驰舟没接触过这个，好奇，“政府出面要求银行继续放贷？银行会同意吗？”
　　“一方面当然需要市领导去跟银行协调，另一方面，可能还需要一家政府平台公司为裘葛实业兜底。”
　　祝驰舟高中毕业就出国了，还不熟悉国内这一套：“兜底？什么意思？”
　　“也就是占有一部分股权，让债权人知道这家企业具备国有背景，以后他们还不上的钱，国有平台还。”
　　祝驰舟这下听懂了，“其实就相当于以国有平台的名义来帮他们保障信誉，对吧？”
　　林纨赞许地点点头，“没错，有了政府的介入，至少可以让银行和其他债权人放心，企业也会有更多时间来调整经营策略，寻求新的发展机会。”
　　祝驰舟跟着林纨干了半年，从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到现在也能侃侃而谈，“那我们是不是考虑加大投资，获取更多的控制权？”
　　“不必急于这一时，先看看政府给出的条件再说。”
　　“也是，可能政府觉得这个项目风险太大，不愿意开出太好的条件。”
　　“我倒不这么觉得，”林纨看祝驰舟裹那么严实，替他嫌热，关上车窗把空调打开，“对政府来说，这是个民生问题，裘葛实业一倒，就有五六千人失业，关系到社会稳定。有人出钱出资源来接盘，主动寻求合作，政府当然乐见其成，他们的条件应该不会太差。”
　　“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个合作能成？”祝驰舟转头看了林纨一眼，“那你第一次去的时候，怎么没提出这个方案呢？”
　　林纨实话实说，“这种项目周期很长，预期收益远远低于我们平时做的风投项目。况且跟政府合作，还会增加退出的难度，一般来说是过不了投决会的，所以我也不可能事先去找蓉市政府。”
　　说完，林纨感叹了句：“只是没想到雷总会额外追加投资做这件事，看来他还挺有社会责任感的。”
　　被当面夸了亲爹，祝驰舟与有荣焉：“你也挺厉害的，想到了这一层，自己去找分管副市长谈。”
　　“当然谁都不想一把烂牌开局，但是手上既然拿了烂牌，就尽力拉个队友，一起把这副牌打好吧。”
　　祝驰舟想起林纨打牌的风格，手上无论拿到多坏的牌，他都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林纨身上有一种很纯粹的劲儿，戳得祝驰舟心里软乎乎的，他忍住了没转过去看林纨，很慢地点了点头说：“对，没有烂牌，只有烂的打法。”


第18章 【能不能莫名其妙抱我一下】
　　七点多接到张衡衍，路上祝驰舟负责开车，林纨跟张衡衍详细汇报了整个项目的进程、跟蓉市政府的沟通情况，以及下一步计划。
　　林纨说话的语速不快、思路清晰，从各个层面把事情说得非常透彻。
　　张衡衍本来舟车劳顿有些疲倦，听完林纨的汇报反而精神放松了不少。
　　“行，后面的事就按你说的办，”张衡衍拍板，“我明天上班就给蓉市市委书记魏明晖打电话，跟他约时间见面。”
　　林纨意外：“您认识魏书记？”
　　张衡衍笑，“你还不知道吧？魏明晖也是北大毕业的，和我一届。我们三个是校友啊！”
　　林纨一赧，他最近确实被渴肤症折磨得够呛，竟然忘了做那么重要的背景调研，歉意地跟着笑了笑：“是我工作疏忽了。”
　　汇报完毕，正好到了张衡衍的住处。
　　祝驰舟把车停在别墅外面，张衡衍客套地邀请他们一起进屋吃晚餐，两人得体地婉拒了。
　　林纨跟张衡衍一起下车，送张衡衍到家门口，两人又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说了会儿话。
　　祝驰舟开车坐太久，下来吹风活动一下筋骨。
　　外套有些厚，他在车里解开了拉链还是觉得闷，很想把衣服脱了。
　　站在车旁，借着路灯光，拿窗玻璃当镜子照。里面那件衬衣好像有领带挡着也没那么擦边，正捉着衣襟犹豫，听到林纨叫他：“驰舟。”
　　祝驰舟一个激灵，赶紧把衣服穿好。
　　“我来开车，”林纨看起来心情很好，“你休息一下。”
　　祝驰舟说我不累，林纨已经绕过来走到驾驶座旁边了，跟他开玩笑：“我还没开过迈巴赫，让我试一试如何？”
　　“当然没问题，”祝驰舟说，“那我请你吃宵夜。”
　　两个人站得很近，林纨仰脸看向高大的男生，明明知道应该离他远点，却忍不住挑眉问：“吃什么？”
　　祝驰舟心说反正不吃土豆和红薯，他回忆道：“吃红烧肉、烤羊排、焗波龙。”
　　林纨听着这几道菜有点耳熟，但是没有细想，只觉得大男生嘴馋，失笑道：“晚上吃这么油腻会睡不好。走，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两人又重新上车，只不过座位调换了。祝驰舟坐副驾驶，林纨坐驾驶位。
　　座位离刹车油门太远，林纨往前挪了挪，后视镜的角度也需要重新调整，准备完毕才扣上安全带。
　　“有些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车，”林纨碰完了才想起来，“你不会介意吧？”
　　祝驰舟心情好，说话就嘴快，没过脑子地往外蹦了一句：“你连我人都碰过了，碰车有什么好介意的？”
　　林纨蓦地一顿，车内空气瞬间凝固得要掉冰碴子。【救……】
　　“呃、我的意思是，”祝驰舟赶紧嚷断他内心的呼救：“我是说我不介意！完全不介意！”
　　【不介意我碰你，还是不介意我碰你的车？】
　　动作重新接上，汽车发动机轰鸣，但林纨一声没吭。
　　祝驰舟差点咬到舌头，把那句“都不介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林纨开车的风格跟这辆车很不搭，整个稳中有序。三根直行车道上，这根道有个老爷车开得慢慢悠悠，他也一点不着急，丝毫没有要变道超车的意思，看得副驾驶的祝驰舟手痒得不行，恨不得帮林纨把车挪个道。
　　不耐烦看前面的车屁股，只好微微偏过头偷看林纨。
　　车内黑暗，而道路两旁街灯斑斓，彩色霓虹光透过挡风玻璃，五光十色地在林纨标致俊秀的脸庞上流淌。
　　祝驰舟就这么盯着人家看，反倒是看得自己乱了心跳。
　　此时此刻，林纨的内心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杂念，心声宁静得如同一片深海。
　　像是怕吵到他，祝驰舟不知不觉放轻了呼吸。渐渐的，祝驰舟也平静下来，那种手痒痒嫌车开得慢的感觉也消失了，不仅情绪十分稳定，甚至觉得开慢点似乎也很好。
　　车子穿过繁华的商业区，拐进一条安静的小街，停在了一个路边的停车位上。
　　林纨解开安全带，跟祝驰舟说：“下车走路进去，那里面停不了车。”
　　祝驰舟说了声“好”，也没问要去哪里。
　　下车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外套脱了放在车上，免得待会儿吃东西的时候更热。
　　他们经过昏暗的巷子走进一个老旧居民区，突然灯火通明，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食物香味和烟火气息。
　　这是一家开在自家院子里的火锅店，老板娘是四川人，正宗的麻辣口味。院里摆了十几张小桌子，屋子里还有十几桌，这个点了仍几乎是满客。
　　红汤沸腾，桌上是一盘盘鲜切牛肉，红白相间的纹理看起来就鲜嫩无比。
　　祝驰舟闻着觉得很诱人，嘴上还不忘抬杠：“你嫌我说的那几样太油腻，结果你带我来吃牛肉火锅？”
　　林纨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你待会儿吃了就不会觉得油了。”
　　坐下来，林纨问他：“点鸳鸯还是红汤？”
　　祝驰舟：“红汤吧，别太辣了。”
　　林纨跟老板要了微辣的锅底，又荤素搭配地点了十几样菜。
　　小碗小碟摆了一架子，每一样都分量很少，但是胜在食材新鲜。
　　祝驰舟说：“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吃火锅。”
　　林纨挽袖口的动作优雅，“为什么？”
　　“好几次我在餐厅看到你中午只吃沙拉，我还以为你不应酬的时候都是吃草喝露水的，不会吃这么……人间烟火的东西。”
　　林纨被逗笑：“那是因为我已经在公司吃了很多年了，那些味道都吃腻了，有时候实在不知道吃什么就只好吃沙拉。”
　　祝驰舟心直口快：“那你爱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
　　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愣。
　　祝驰舟可以很自然地干预公司的后勤事务，也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身份为林纨行点方便，这就印证了大家的猜想——祝驰舟家里是公司某个有分量的有限合伙人。
　　可是林纨掰着指头数遍了，也没找到一个姓祝的老总。
　　或许不是直系亲属，也或许，不是正牌夫人生的。
　　富豪家里秘事多，林纨不愿过多打听。
　　祝驰舟听到林纨在心里给自己爹编排了一出狗血大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就在他准备主动坦白家庭背景的时候，他听到林纨想：
　　【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太多，反而关系会变得复杂，就没办法继续做朋友了。】
　　【至少不可能带人家来吃这种火锅。】
　　话在齿间绕了一圈，最终又咽回去。
　　薄薄一片牛脖仁，八秒钟烫好，林纨夹了一片放进祝驰舟碗里，回答祝驰舟的问题：“什么爱吃的要是当作工作餐，也迟早会吃腻。”
　　祝驰舟懂：“也对，再喜欢的歌当作闹钟铃声也会厌烦。”
　　浓汤翻腾飘出醇厚的香气，牛肉嫩滑爽口，没人喝酒，两个人就隔着白色的雾气聊天，一顿饭吃到快十一点。
　　再走出巷子，外头那条小街更加静谧了，夜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祝驰舟偏头看一眼，林纨脸上红扑扑的，昏黄的路灯光落在他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温柔。
　　【该回家了，他能不能莫名其妙抱我一下。】
　　祝驰舟心中微突，深深吸口气，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握住，稍稍用力地掐了一下掌心，让自己别那么紧张。
　　林纨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往停车的地方走，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往旁边一带，肩膀就撞进一个温热厚实的胸膛。
　　“小心一点，”祝驰舟压低他带着磁性的嗓音说，“你差点踩到狗屎。”
　　“诶？”
　　林纨要回头，被祝驰舟的大手按住背心，往那个胸口靠得更近了一点，“别看了。”
　　半个身子贴进结实有力的怀抱中，林纨感觉到皮肤的渴求得到满足，从脑后升起一种酥麻，本能地想要再抱紧一点，但是他很快退开一步，“哦，谢谢。”
　　祝驰舟紧张到走路差点同手同脚，耳根子通红：“不、不客气！”
　　两个人走到车旁，祝驰舟坐上驾驶位，调整座椅距离和后视镜角度。
　　林纨把副驾驶的衣服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祝驰舟看见了，说：“扔后座就行了。”
　　“没事，”林纨抓着衣服，清清淡淡地说，“我有点冷，想盖一下。”
　　祝驰舟：“……”
　　你最好只是有点冷！
　　【要是我下车的时候把衣服顺走，会不会被当成小偷？】
　　祝驰舟发动汽车，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胳膊肘撑在车门上，握拳抵住鼻尖挡一挡上扬的嘴角，边打方向盘边酷酷开口：“冷就借你穿！”


第19章 这就邀请我去你家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林纨接到许平川的电话，许平川说今天想来公司拜访林纨，林纨便和对方约了上午十点在会议室见。
　　许平川带了他的技术负责人郭俊，林纨这边除了祝驰舟，也还安排了高级投资经理周与昂参会。
　　双方都对这个项目的合作挺感兴趣，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是许平川的视线仍然一直黏在林纨身上，贪婪又热烈。祝驰舟看了他好几眼，他根本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到了中午，林纨按照礼仪，要请许平川他们吃饭，结果许平川说自己已经订好了位置想请林纨。
　　“涉及到一些不方便公开的核心信息，”许平川说，“我希望能单独和林总聊聊。”
　　他说这话时淡淡地扫了一眼祝驰舟，祝驰舟心中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林纨就点头同意了，“那驰舟你陪一下郭总。”
　　这样的安排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祝驰舟不可能说自己不想陪人家的技术负责人，更没有理由非要跟去林纨那边，正犹豫着，又听林纨说：“许总，周与昂和我们一起吧，我现在不管具体项目，与昂以后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祝驰舟看向林纨——他在说谎，裘葛实业不就是他具体在管的项目吗？
　　然而林纨看着许平川，一脸诚恳，镜片背后那双眼睛里全是诚实与清澈，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可是祝驰舟听到他心里在想，【你看我的眼神让我太不舒服了，以后就让周与昂跟你对接吧。】
　　祝驰舟差点没压住上扬的嘴角。
　　这种感觉跟打掼蛋那天太像了！
　　每次他以为林纨出错了牌，提心吊胆，结果都发现林纨是在为后手铺路，目的就是让对手措手不及，从而无法反击。
　　祝驰舟心情很好，亲自开车陪他们的郭总出去吃饭了。
　　下午他们三个人都各自回来之后，周与昂神神秘秘地挤到祝驰舟工位上，跟祝驰舟分享他新鲜获得的一手八卦：“我靠，那个许总，好像是同性恋！”
　　祝驰舟警惕：“怎么说？”
　　“他根本没有什么不方便公开的核心信息要说！我们吃饭，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他就开始打听老大的私事！”周与昂仿佛见证了个惊天大瓜，“他问老大有没有女朋友，老大说没有，然后你猜他又问了什么？”
　　祝驰舟：“哦？他又问了什么？”
　　“他竟然问，”周与昂压低声音模仿，“那你有没有男朋友？”
　　周与昂捂着嘴巴夸张地说：“卧槽，我还在呢，他都不装一下吗？！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想泡我们老大啊！”
　　祝驰舟不关心许平川想怎么样，只问：“老大怎么回答的那个问题？”
　　“老大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我，”周与昂指着自己，“说这就是我男朋友。”
　　祝驰舟在桌子底下踹了周与昂一脚。
　　周与昂没躲开，挨了一下，弯腰去拍裤腿上的灰：“妈的，你踹我干嘛？这是我新买的裤子！”
　　“无聊！”祝驰舟啪啪敲键盘，“我要工作了，别打搅我！”
　　周与昂显然还在八卦的兴奋中，“你不惊奇吗？我上午开会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他们万申要技术有技术、要资本有资本，这个项目完全可以自己做，为啥要拉我们一起？你说会不会，就是许总为了泡我们老大，才找我们公司的啊？”
　　他左一个泡我们老大，右一个泡我们老大，听得祝驰舟烦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老大想泡的人是我？
　　祝驰舟：“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早就发现许平川不是直的！”
　　“不可能，”周与昂不信，“要不是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
　　祝驰舟道：“我的gay达可是很准的！”
　　周与昂奇怪：“你不是直男吗？你为什么会有gay达？我都没有。”
　　祝驰舟被问得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恼羞成怒，伸手把周与昂推开：“你报告写完了吗？项目负责人！赶紧干活儿去，别影响我工作！”
　　后面两天，许平川再以项目的名义单独给林纨发消息，林纨都直接转发给周与昂，让周与昂和对方联系。这么几回之后，许平川的消息渐渐地就少了。
　　到了周五，林纨把那件黑色飞行夹克提到公司还给祝驰舟。
　　“谢谢。”
　　【虽然我真的很不舍。】
　　祝驰舟想说你喜欢就送你，但是送别人一件旧衣服算是怎么回事儿。他接过来说：“不客气。”然后腼腆地挠挠头，画蛇添足补了一句：“下次你冷还可以穿我的衣服。”
　　林纨镜片背后的眼睛里浮起笑意：“好。”
　　下午有个会要去合作方开，林纨出门时看祝驰舟没什么事，便把他叫上一起。
　　祝驰舟十分自觉，打开抽屉摸出车钥匙就跟着林纨走。
　　林纨觉得好笑：“这是你接触的第一个定向增发项目，我是想让你学习一下，结果你不带电脑不带笔记本，光带个车钥匙，又不是让你当司机。”
　　祝驰舟按下电梯键，正经道：“不用带，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林纨倒是不吝惜赞扬，“你脑子是挺好用的，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业务能力突飞猛进。”
　　祝驰舟趁机卖乖：“都是林总教得好。”
　　“你大学真的不是学的金融吗？”
　　“不是。”
　　林纨好奇：“那你学的什么？”
　　祝驰舟来的时候连简历都没交，背景成迷。一方面他是张总亲自带过来的人，另一方面，林纨当时已经换了十个助理，对这第十一个实在不怎么上心，也就一直没问过这件事。
　　谁知道祝驰舟还卖关子：“你猜。”
　　“理工科？”
　　“不是。”
　　林纨：“那就是财务或者经济学？”
　　“也不是。”
　　“我猜不到，”林纨认输，“不想说算了。”
　　“不是不想说，”祝驰舟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说出来怕你笑我。”
　　“哦，”林纨恍然，仰头上下打量祝驰舟的身材，“是体育生！”
　　“……不是，”祝驰舟终于坦白，“学的哲学。”
　　林纨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哇哦，那这个我确实猜不到。”
　　“你不会笑我？”祝驰舟常因为这个被人调侃。
　　林纨很认真地摇头，“我觉得学哲学很酷，而且哲学毕业做投资完全专业对口。”
　　祝驰舟问：“因为投资是一个哲学问题？”
　　林纨没有直接回答，却反过来问他：“你知道索罗斯吗？”
　　金融大鳄啊，这个人在投资界实在太有名，祝驰舟说：“知道。”
　　电梯门开，林纨先跨出去，回头对他笑：“那你知道索罗斯也是学哲学出身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驰舟发现，林纨的这个笑容，竟然有点调皮的可爱。—
　　周五下午的交通，总是比平时更加拥堵。
　　四点五十分，两个人开完会从大厦出来，祝驰舟的黑色迈巴赫便只能在车流中缓缓移动。
　　反正开得很慢，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握方向盘，转过脸问林纨：“咱们还回公司吗？”
　　“不回了，”林纨做主让两人早退，“我在前面那个路口下车走回家，你玩儿去吧。”
　　“你没安排？”祝驰舟不想去玩儿，就愿意跟领导呆在一起，“我晚上请你吃饭。”
　　林纨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闻言一愣。【好耶！】
　　林纨跟祝驰舟对视，神情冷淡，一双眼睛平静无波：“你们年轻人，周末的晚上居然没有安排？”
　　祝驰舟觉得还是他内心的反应可爱一点：“你不是也没有？”
　　“我有。”林纨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祝驰舟看，是曾叙白问他要不要去打羽毛球，他刚回复了要去。祝驰舟：……
　　那你心里在“好耶”什么。
　　下一秒，林纨就问他：“你要去吗？我们一起玩。”
　　祝驰舟打羽毛球常年被一个退休大爷虐，自认为很不擅长这个，不想在林纨面前丢脸，正准备拒绝。
　　这时林纨又收到一条消息，他看着手机说：“哦，曾叙白说他刚才碰到了许平川，许平川也要来。”
　　“好啊！”祝驰舟一副很热爱羽毛球运动的样子说，“我车上有运动装，不过我没带球拍。”
　　林纨嘴角比平时上扬0.001个弧度，他屈指顶了顶镜框边缘：“我有两个拍子，可以借你一个，不过你要先送我回家去拿。”
　　祝驰舟对林纨的小区已经熟门熟路，主动跟保安报了门牌号，开车进地下车库，在林纨的指挥下找到车位停好，跟林纨说：“我在车上等你。”
　　林纨推开门：“我还要换眼镜、收拾衣服，一起上去吧。”
　　祝驰舟在心里吸了一口气，这就邀请我去你家了？
　　不会是借口换眼镜、收拾衣服，上去做一些会被长佩审核锁掉的事情吧？
　　自从上一次林纨在车里想把他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手指顺着他的胸口摸到小腹，抱着他摸一个小时，祝驰舟就对林纨有了全新的认识。高冷总监？
　　不存在的，高冷只是总监的保护色罢了。
　　祝驰舟怀着既忐忑又紧张的心情跟林纨上楼，并暗自打定主意，要是林纨想和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他可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作者有话说：
　　提问：要是林纨真的有要求，祝驰舟会不会答应呢？


第20章 他？！！
　　林纨家住20楼，虽然不到七十个平方，但因为是一居室而显得空间很宽敞。
　　听周与昂说林纨的房子是租的，这个装修不知道是不是林纨自己的喜好。
　　十分的……古墓派。
　　第一印象是颜色太暗了，竟然暗得呈现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
　　杏灰墙面，咖啡色窗帘，地板是深棕色橡木纹。
　　家具更是简洁，靠门一个顶到天花板的纯黑鞋柜，客厅里一张深灰色皮质沙发，餐厅则是冷冰冰的岩板餐桌加上四把同色系黑椅子。
　　屋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干净得像是才从开发商那里买来的精装房。
　　进门林纨叫他不用换鞋，“你随便坐坐，我收拾一下就出来。”走到卧室门口还提醒一句：“冰箱里有水你自己拿。”
　　祝驰舟正好有点渴，便走过去拉开冰箱。
　　他先打开的是冷冻室，看清楚里面之后震惊了一把——林纨竟然冻了满满一整个冷冻室的冰块。
　　“满满一整个冷冻室”的意思是，冷冻室里没有任何食物，所有的空间都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冰格塞满。
　　蓦地，祝驰舟想起那天在酒店，林纨执意要泡冰水的情景。
　　所以那次不是林纨在发酒疯，而是他真的有泡冰水浴的习惯？
　　以前为游泳比赛做准备的时候，祝驰舟训练结束也会用冰水浴放松肌肉，他所在的训练中心还有专门供运动员使用的冰水池。
　　可林纨这是为了什么？他平时运动量很大吗？
　　还是说他真的是古墓派，在练什么神功？
　　祝驰舟关上冷冻室，又拉开冷藏室的门，这下终于有点人味儿了，冷藏室里放着几瓶玻璃瓶矿泉水，还有啤酒和果汁，但是仍然不见食物的踪影。
　　林纨应该不怎么在家里做饭。
　　这样想着，祝驰舟打开一瓶矿泉水，边喝边踱步到厨房门口，往里望一眼，果然一尘不染，灶台上连口锅都没有！
　　所以林纨他确实是吃草喝露水的吧！
　　把自己收拾妥当，林纨又去阳台拿装备，然后他背着包过来找祝驰舟，看见这个大男生正蹲在客厅的落地窗旁边，研究那一排扫地机器人。
　　祝驰舟听到脚步声，也没起来，就蹲在那里问：“林总，你私底下是测评博主吗？买这么多扫地机器人。”
　　可能因为是在家里，林纨的声音没平时那么冷清：“那是我之前做一个扫地机器人的项目，当时为了测试他们的产品性能，把市场上卖得比较好的机器都买回来试了一遍。”祝驰舟：……不愧是你。
　　他回头，看到林纨穿了一身白色运动装，站在客厅不太明亮的光线里。
　　祝驰舟已经见过两次林纨不戴眼镜的样子，但这一次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白色很衬林纨，棉质面料又让他看起来非常柔软，中和了他平日里那种冷冰冰的气质。
　　许是第一次用仰视的角度看林纨，祝驰舟才注意到林纨垂眼看人的时候，眼神竟然很温柔。
　　“走吧，”林纨示意他看自己肩上的羽毛球包，“球拍给你带好了。”
　　祝驰舟站起身，视线从仰视重新变回了微微俯视，但林纨眼睛里的温柔没有消失。
　　临出门，祝驰舟又回过头望了一眼林纨的家，忍不住问：“你看过神雕侠侣吗？”
　　林纨不明所以：“看过，怎么了？”
　　祝驰舟：“你家的装修风格，跟小龙女住的古墓好像。”
　　林纨：“……”
　　林纨转身就走。
　　祝驰舟紧追不舍地继续问：“你是不是在家还会偷偷练玉女心经？”
　　林纨没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过儿，你话太多了。】
　　他们在球馆跟曾叙白和许平川碰头，林纨像毫无所觉那样，客气又生疏地和许平川打招呼，并且无视了许平川对他的热烈目光。
　　分组时，许平川主动邀请林纨：“和我一组怎么样？我可以带你。”
　　【谁要你带？？】
　　林纨没表情，垂眼说：“我和驰舟一组。”
　　曾叙白问祝驰舟：“你打得怎么样？”
　　祝驰舟打羽毛球的时间不多，而且没有打过双打，再加上他曾经被退休老头狠狠虐过，不敢在这上头装逼，他保守估计：“一般般吧，不太擅长，有时候会跟同社区的退休大爷打打。”
　　曾叙白自认为水平在林纨之上，并把祝驰舟排在了林纨后面，于是说：“这样吧，那林纨和我一组，许哥跟驰舟弟弟一组。”
　　祝驰舟不满，他是许哥，凭什么我就是驰舟弟弟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纨已经握着球拍走到场地中间，说：“我就跟驰舟一组，开始吧！”
　　许平川看林纨很坚决，没办法，和曾叙白一起走到对面的场地。他站在前场，跟同样站前场的林纨隔着网开玩笑：“林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啊。”
　　林纨说：“许总不用客气。”
　　说是不会手下留情，但一开始打，许平川的球就在往林纨的球拍上送。林纨杀他一个球，他就在那边喊“好球”，就算能接也故意不接，让林纨得分。
　　林纨看出许平川的球技比自己好，但是许平川这样“照顾”自己，让林纨觉得有点烦。
　　下一个球，林纨发球直接往后场打，曾叙白接过来也是后场高远球，林纨撤拍让祝驰舟接。
　　然后，他听见球拍破风的声音，接着一声清脆的“啪”！
　　这个杀球，不仅速度快威力大，而且角度非常陡峭，明显是后场跳杀的。
　　这可不是什么水平一般般的人能打出来的球！
　　一向认为自己接杀很强的许平川，对这个杀球根本束手无策。他还没反应过来，球就直直地坠在了他的脚边，甚至还弹起地上薄薄的一层灰！
　　林纨虽然球技不算好，但是球好不好他还是看得懂，有点震惊地回过头看祝驰舟：“你这叫不太擅长？？”
　　祝驰舟茫然：“啊？”
　　林纨问：“你以前学过？”
　　祝驰舟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三个人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不是很平常的一个球吗？退休老头都能接。
　　他老实道：“就，退休大爷教的。”
　　林纨睁大眼睛。
　　【是扫地僧吗？】
　　祝驰舟：“……”
　　林纨之前真以为祝驰舟不太擅长，就想着随便运动一下出出汗就行了，没想到祝驰舟直接把己方战斗力拉满。
　　【哈哈，这小孩学坏了，还会王者扮青铜。】
　　【那我要认真打了，不能拖他后腿。】
　　祝驰舟看着林纨的背影，不由得精神一震，要认真打，要多认真打？
　　他没打过双打，对双打的战术一窍不通，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配合，于是忍不住又多看林纨一眼。
　　【既然驰舟后场进攻杀球这么强，那我就安心负责前场封网。】
　　【曾叙白擅长捉中场空挡，所以驰舟进攻时我需要稍微后撤缩小被动空间。】
　　祝驰舟默默记在心里，并举一反三，想出了自己的打法。
　　双打和单打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单打是一个人全场覆盖，跑位和攻防都由自己决定，而双打更考验和队友的配合，如果配合得不好，队友之间反而会互相拖累。
　　曾叙白和许平川配合起来就很吃力，特别比分差距拉大以后，许平川更是沉不住气，几次和曾叙白撞拍，抢位抢得曾叙白都快忍不住骂脏话了。
　　反观林纨和祝驰舟这边，两个人默契十足，配合得几乎完美。祝驰舟能够通过读心及时了解林纨的意图和策略，攻防转换流畅迅速，几乎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而且祝驰舟可以预判林纨的跑位，他配合林纨移动，不在场上留下空档，使对手打得特别被动。
　　林纨第一次觉得打羽毛球这么好玩儿，因为有祝驰舟这样的神队友。
　　第一局结束，祝驰舟和林纨大比分获胜，林纨兴奋地对祝驰舟挥手，祝驰舟握着拍子，很自然地走过去抱了抱他。
　　球场上，获胜之后队友相互拥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对面场地的曾叙白却看得眼皮一跳。
　　两个人穿那么薄的短袖运动衫，都汗透了，然后肩颈相闻地抱在一起。
　　曾叙白都忘记生许平川的气了，只紧张地看着林纨，生怕林纨当场翻脸。
　　而林纨也是只顾着兴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进了一个热烘烘湿淋淋的胸膛。
　　他的脸贴进祝驰舟的脖颈，嘴唇擦过祝驰舟汗湿的皮肤，在唇边留下明显的水迹。
　　不到两秒钟，祝驰舟就放开了他。
　　大男生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把林纨当成了季寻那种好哥们儿，顺手抱完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可以随便抱的人。
　　两个人俱是一愣。
　　球馆的穹顶上挂着十几盏照明灯，他们就在亮如白昼的光线中对视。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林纨，摘掉眼镜而看起来非常柔软的林纨，睁大眼睛仰头望着祝驰舟的林纨，在祝驰舟的注视下，很慢地伸出一截舌尖，舔了舔祝驰舟沾在他唇边的汗。【咸的。】
　　祝驰舟整个傻掉，他喉结滑动，脸和脖子瞬间红透了，脑子像卡住了一样无法运转，只傻乎乎地盯着林纨湿湿的、红红的嘴唇看。
　　心跳扑通、扑通！
　　他他他他他！他把我的汗水……？！


第21章 【驰舟哥哥！】
　　祝驰舟已经心律失常，就这么愣愣地站着。
　　曾叙白从对面场地跑过来，拉了林纨的胳膊一把，低声问：“小纨子，你怎么样？”
　　林纨回过神，看一眼曾叙白：“我没事。”
　　又看一眼祝驰舟：“休息一下吧。”
　　【他身上真的好好闻。】
　　祝驰舟跟在他们身后往场边走，偷偷拉起衣服领口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
　　许平川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四瓶矿泉水，过来给他们分发。发给林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把盖子拧开才递给林纨。
　　林纨没接，“我不想喝。”
　　【都是男人，能别这样吗？】
　　祝驰舟放下手中的水，跑到自动售货机去买了四瓶运动饮料，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
　　许平川看到林纨接了祝驰舟的饮料，拧开瓶盖喝了，他讪讪地笑：“原来你喜欢喝饮料，早说嘛。”
　　林纨没说话，仰头喝了几口，嘴唇被水渍浸湿，红得亮晶晶的。
　　祝驰舟盯着人看了几秒钟，猛地发现许平川也在看，突然心中一跳，喊了声：“许哥！”
　　许平川只好移开视线，“怎么？”
　　祝驰舟也不知道他喊许平川要干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许平川用那种眼神盯着林纨看，只好说：“你球打得挺不错。”
　　刚才许平川被祝驰舟压得一个球都杀不到，现在祝驰舟说他球打得不错，听在他耳朵里完全就是嘲讽。
　　许平川维持着风度：“你也打得挺不错的，我俩来切磋一下？”
　　祝驰舟没想那么多，握住球拍说：“好啊。”
　　林纨正好有点累，便和曾叙白一起站在场边看。
　　曾叙白是个闲不住的，大声说：“我来帮你们记分啊！”
　　这两个人身材差距不大，祝驰舟大概只比许平川高出两三公分，但力量和速度上，祝驰舟有绝对优势。
　　不过许平川这个人的球路很多变，擅长使用战术来迷惑对手。林纨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错，只要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运用策略和技巧都可以让比赛变得更好看。
　　单打可以让球员拥有更大的活动空间，许平川的战术就更有用武之地。据曾叙白说，他们一起打球的圈子里，挺多人单打都打不过许平川。
　　林纨好奇，在力量和速度面前，这种多变的打法，是不是仍然可以奏效。
　　这一局许平川发球，反手短球，贴着网过的，很专业。林纨知道这种球有多难接，反正他每次遇到这种球都会被对方牵制。
　　但是祝驰舟，他好像很习惯这种开局，身体就像本能反应一样，长腿一跨，球拍一挑，那个快要落地的球，就被轻巧地推了回去。
　　这个球接得十分精妙，刚好越过球网，以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场地的极限位置。
　　反手短球本来就是为了限制对手攻击，逼对手打出弱球的一种发球方法。而祝驰舟显然打出了一个弱得不能再弱，以至于不可能被接起来的球。
　　【这也太强了吧！】
　　林纨在祝驰舟看过来的时候比了个赞，曾叙白则直接大喊了声：“卧槽，牛逼！”
　　祝驰舟笑笑，友好地给对方发了个高远球。
　　许平川显然不想友好，他抓住一切机会打祝驰舟的空挡，用假动作迷惑祝驰舟或者在击球的时候突然变换方向，但是祝驰舟每次都能准确地把球击回去。
　　后来曾叙白都不好意思喊分数了，许平川输太多，到最后祝驰舟打了许平川一个21比6。
　　而且林纨看得出来，祝驰舟失分的那六个球里面，有三个是故意放水的，因为不好让对方太难看了。
　　一场单打结束，许平川脸色不大好看，后来再打双打，他换到后场，一有机会就狠狠向林纨杀球，因为双打的时候林纨是他们这方的弱点。
　　谁知道林纨和祝驰舟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旦有林纨接不了的球，他就跑开让祝驰舟来接，而祝驰舟每回都能接住，许平川的战术一点没起作用。
　　打了一个多小时，林纨的运动短袖都被汗水湿透了，在身上贴出匀称利落的腰。他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仰脸看着祝驰舟傻乐。
　　【抱大腿太爽啦！】
　　【驰舟哥哥你好棒啊！】
　　祝驰舟也忍不住笑，跟两个傻子似的，就站在那儿互相看着笑了好几分钟。
　　直到去洗澡，祝驰舟的嘴角都还压不住，想一遍林纨在心里叫他“驰舟哥哥”，他就笑一会儿。
　　想一遍，笑一会儿。
　　想一遍，笑一会儿。
　　要是被季寻看到了，准得骂他智障。
　　但他就是忍不住。
　　也许是觉得没面子，许平川在他们洗澡的时候就先走了。
　　林纨洗完澡，在淋浴室的隔间里换好了衣服才出来。
　　出来就看到祝驰舟也把衣服换好了。
　　林纨：“……”
　　【哎，没看到腹肌，都怪我动作太慢了。】
　　祝驰舟本来坐在沙发上整理他的包，看了林纨一眼，突然站起身，撩起上衣下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
　　林纨停下脚步，视线落在祝驰舟的腹肌上，只有非常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来他在挑眉。
　　坐在旁边的曾叙白刚好目睹了这一幕，赶紧帮祝驰舟把衣服拉下来。
　　祝驰舟：“？”
　　曾叙白心说求你了祖宗，你个直男别勾他行不？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点影响，不要随便撩衣服。”曾叙白操碎了心。
　　祝驰舟再次茫然：“啊？”
　　三个人收拾好之后都上了祝驰舟的车，曾叙白要请他们吃烤肉。
　　祝驰舟开着车感慨：“平时我健完身都直接回家，简单补充一点蛋白质就行了，你们运动完了居然吃烤肉！”
　　“不然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运动？”曾叙白理直气壮，“不是为了多吃点高热量食物，谁会去运动啊！”
　　“林总呢？”祝驰舟问：“你也是为了吃才运动吗？”
　　坐在副驾驶的林纨嗯了一声。
　　【其实是出过汗皮肤会舒服一点。】
　　祝驰舟在心里赞同，确实出过汗皮肤会变好。
　　曾叙白往烤盘上铺五花肉的时候，问祝驰舟以前是不是参加过专业的羽毛球训练。
　　祝驰舟说没有，真的就是退休大爷教的。
　　曾叙白不信，什么样的退休大爷能有这么牛！
　　祝驰舟就给他仔细描述了一下，曾叙白越听越不对，问他：“那你知不知道这个退休大爷叫什么？”
　　祝驰舟说了一个名字。
　　曾叙白简直想打爆他的狗头：“你管前国家队总教练叫退休大爷？你知道他培养了多少个世界冠军吗？！”
　　“我不知道啊，”祝驰舟眼神十分清澈，“他说他以前在体育局上班，我一直以为他是公务员。”
　　曾叙白：“……”
　　林纨：“……”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周四。
　　张总带着林纨和祝驰舟，一行三人乘坐飞机抵达蓉市。
　　下午两点，他们在蓉市政府大楼的会议室里，和魏书记以及其他几位政府官员举行会议。
　　前期双方已经交换过资料，蓉市这边决定由新蓉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和庚衍资本共同注资。
　　会议上只提纲挈领地定下了合作模式，至于细节，需要林纨具体和新蓉发展的人对接。
　　会后，张总单独到魏书记办公室去叙旧，林纨和祝驰舟被安排在一个小的接待室里休息。
　　窗外绿荫遮掩，阳光从错落的树枝间漏下来，只照进室内一些明明暗暗的光斑。
　　林纨坐在窗边的低背木框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本地报纸，正闲散地消磨时间。
　　他今天穿一套戗驳领西装，优雅的深蓝色粉笔竖纹，剪裁利落合身。
　　搭配水蓝色领带，衬衫领口别着一支银色领针，和袖口的银色宝石袖扣互相辉映。
　　鼻梁上一副细边银框眼镜，配上他清冷孤高的神情，今天是完全体·生人勿近林总监。
　　刚才在会上，他的发言结构清晰逻辑严密。
　　面对政府高官的犀利提问，他也丝毫没有露怯，一直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进行理性且有力的说明，令蓉市政府对庚衍资本的整体实力和专业度高度认可。
　　难怪张总出门开会只带他就够了，林总监一个人足以撑起庚衍资本的门面。
　　祝驰舟在笔记本电脑上把刚才的会议纪要整理好，分别发到林纨和张总秘书的邮箱，抬头看见林纨的坐姿从斜靠换成了二郎腿。
　　西装裤是no break的长度，线条干净整洁。因为坐姿，裤腿自然而然地提了起来，露出里面的黑色长袜。
　　林纨穿着很得体，即使是这样的姿势，袜子的长度也确保了不会露出小腿皮肤。
　　长袜质地平滑而具有光泽感，与西装的款式很搭。
　　祝驰舟目光微微一顿，合上笔记本电脑，一屁股坐到林纨旁边。
　　林纨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翻报纸。
　　要是换做从前，祝驰舟不敢对林纨这么放肆，但现在他不仅敢跑来贴着林纨坐，还敢伸手去摸林纨的袜子。
　　“你这个……”祝驰舟边摸边问：“面料这么光滑，竟然不会往下掉吗？”
　　林纨举着报纸，用一种大人看小孩儿的眼神看了祝驰舟一眼。
　　【你还是太年轻了。】
　　祝驰舟：“？”
　　林纨伸手，食指和拇指捏住裤腿轻轻往上一提，给祝驰舟展示里面的黑色腿环袜夹。
　　祝驰舟：！！！
　　裤腿撩起来一秒钟就放下了，惊鸿一瞥，只觉得脑中轰然。
　　黑色吊袜带，金属扣，在林纨洁白的小腿上，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明明是很严肃的小细节，却莫名让祝驰舟脸颊发热、心跳加速。
　　林纨换了一边搭二郎腿，目光重新落到报纸上。
　　【还有同色的大腿环衬衫夹，就不方便给你看了。】
　　祝驰舟低头，果然在他西裤大腿的位置，看到了很浅的、两指宽的印子。
　　他见过林纨的腿，在游泳池，在那晚的酒店房间。
　　他不止见过，他还被那双腿环着腰。
　　然后林纨现在告诉他，他的西装裤里面，大腿上，戴着黑色腿环！
　　心跳砰砰砰砰！
　　祝驰舟觉得自己脑子充血了，脸和耳朵烫得不像话，他猛地站起来，背对着林纨，不敢回头地往外走：“我去、去一下卫生间！”
　　林纨还在看报纸，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嗯。”


第22章 是渴肤症
　　等到张总和魏书记谈话结束，祝驰舟还没回来。
　　林纨给他打电话，一边站起身往外走，走到电梯口，祝驰舟才从卫生间跑过来。
　　他脸上还挂着水珠，在过道的白炽灯下显出湿漉漉的光泽，显然是刚洗过。额边的黑发也被水浸湿，随意地垂下来，有几绺挡住了眼睛。
　　林纨想帮他理一下，但是没伸手，只是看着他。
　　【怎么突然去洗脸。】
　　“我有点热，”祝驰舟将头发胡乱往后捋，问林纨：“张总下来了吗？”
　　“嗯，”林纨别开脸，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去一楼和他汇合。”
　　【湿头发好性感，想摸。】
　　祝驰舟刚刚平复的心跳，又砰砰地鼓噪起来。
　　从政府大楼出来，张衡衍带他们回酒店开了个短会，交代林纨留下来和新蓉发展协商合作的细节，而他还有事明天一早要回申海。
　　晚上魏明晖设宴款待张衡衍，林纨和祝驰舟作陪，不免喝了些酒。
　　八点多结束，张衡衍要回酒店休息了，而林纨和祝驰舟各自回房间换掉正装，出门准备去赴他们的第二场。
　　第二场是林纨的高中同学唐清禾跟徐亮约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气氛很好的暗门酒吧。
　　祝驰舟换了件意式丹宁衬衫，微微有些垂坠的面料很质感，衬得他肩宽背阔、高大英俊。
　　林纨穿的是白色针织短袖，米色那不勒斯裤束出一把细腰，整个人优雅而单薄。
　　夜里还是有点凉，祝驰舟想提醒林纨加衣服，关门时停了一下，改口说：“等等。”
　　返回房间穿了件卡其色猎装夹克，为的是等下林纨冷可以脱给林纨穿。
　　穿好衣服出来，祝驰舟说：“走。”
　　林纨站在门边等他，视线落在他松开两颗扣子的领口上，很慢地回答：“嗯，走吧。”
　　【这个外套是我最不喜欢的款式，没有肌肉很难撑起来，穿着不像是去打猎，倒像是被猎人打到的兔子。但是他穿就非常非常好看呢！】祝驰舟：……
　　林纨已经转身往前走了，他不可能再回房间去换，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下林纨不喜欢穿这个款式的外套。
　　上次来蓉，祝驰舟见过徐亮和唐清禾了，这次他们来，徐亮直接把约酒的电话打给了祝驰舟。
　　刚才林纨还在跟张总谈事，祝驰舟就跟人把时间地点都敲定了。
　　林纨坐上祝驰舟叫的车，听祝驰舟操着不太标准的方言跟司机说走哪条路过去，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是被祝驰舟带着去见祝驰舟的高中同学。
　　但是这种感觉又特别安心，好像什么都不用动脑子，跟着祝驰舟就好了。
　　可是，对方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啊。-
　　这家暗门酒吧隐藏在书店里。
　　老板是个科幻迷，前面的书店售卖科幻图书、科幻杂志、科幻漫画，推动其中的一个书架，才能找到酒吧入口。
　　酒吧里面的装潢也是科幻主题，三层楼，每一层楼都是不同的科幻电影经典场景，搭配不同的菜单，每一层楼都能体验到对应主题的特色鸡尾酒和餐食。
　　第一层楼是黑客帝国，第二层楼是银翼杀手，第三层楼是星球大战。
　　他们选了第二层的位置，因为祝驰舟很喜欢《银翼杀手》这部电影。
　　刚才的晚宴，林纨和祝驰舟两个人都没怎么吃东西，空腹喝了高度酒更是觉得胃部不适，于是坐下便点了吃的。
　　祝驰舟去每一层楼拍了照片，加上鸡尾酒和食物，凑了九张发给季寻：我觉得你也会爱上这里。
　　星际牛肉塔可口感丰富、电子小羊排鲜嫩多汁、幻影土豆泥入口丝滑，每一样林纨都很爱，又贪嘴多喝了几杯，走出酒吧的时候，不幸发现自己好像吃得太撑了。
　　看时间还早，于是林纨提议大家沿着商业街走一段路再叫车。
　　出了门，夜风吹起林纨的发丝，祝驰舟问林纨冷不冷，问的时候已经抓住衣襟准备脱了。
　　谁知道林纨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点也不冷。”
　　【虽然我真的很想穿他的衣服，但这个款式还是算了吧。】
　　祝驰舟：“……”
　　非得这么挑剔吗！
　　徐亮说：“你别管他，他从来不穿别人的衣服。高中那会儿有一次突然大降温，他来学校只带了短袖，我们给他衣服他都不穿，硬扛了一个礼拜。”
　　林纨被当场揭短也毫无波澜，淡然道：“我是真的不冷。”
　　倒是祝驰舟心头一跳——难道他只穿过我的衣服？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季寻看到消息打过来的。
　　季寻在电话那头大声宣布：“我明天就去！你等我！”
　　祝驰舟笑：“行，你几点到？”
　　说到玩儿，季寻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已经在查机票了：“明天下午四点到吧。”
　　祝驰舟：“好，我明天晚上接待你。”
　　林纨听到了，问他：“谁要来？”
　　“季寻，我朋友，你见过的，”祝驰舟提醒他，“上次在游泳馆，和我一起的那个。”
　　林纨想起来了，一起想起的还有自己在水中抱着祝驰舟的情景，微微有些赧：“……哦。”
　　祝驰舟邀请大家：“明天我朋友过来，我做东哈。”
　　唐清禾告罪：“明天我不行，我明天一早要去出差。”
　　林纨说：“我也不行，明晚新蓉发展那边安排了晚宴，说给我们接风。”说完他怕祝驰舟为难，补了句：“你朋友来了你去陪朋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徐亮认识林纨十几年，太了解林纨了，因此很惊讶，朝祝驰舟说：“你看你们林总多爱你，我第一次见他对别人这么宽容，合作方的接风宴都可以不去。”
　　祝驰舟听了这话心情很好，转过头去看林纨。街灯下，林纨的侧脸好看得有些不真实，他没有反驳，还有些无奈似的笑了一下。
　　几个人沿着商业街走到头，外面就是车来车往的马路了，徐亮和唐清禾站在路口叫车。
　　这里离酒店不远，再走半个小时就到了，林纨问祝驰舟可不可以走回去，祝驰舟说可以。
　　公路两边的人行道都有宽阔的绿化，绿化里面还有供市民散步健身的步道。
　　步道掩在树荫底下，隔五十米亮着一盏昏黄的园林灯，人不多，还算幽静，他们就沿着步道慢慢往酒店走。
　　祝驰舟跟林纨聊天：“你是在蓉市长大的么？”
　　“嗯，”林纨说，“我在这里出生的，也在这里生活，念完高中才离开。”
　　祝驰舟心里算了一下，林纨大他六岁多，林纨念高三，他还在上小学六年级。
　　如果他们在十年前遇到，他说不定会跟在林纨屁股后面叫林纨大哥哥。
　　现在祝驰舟一点也不想叫林纨哥哥，他很想听林纨叫自己哥哥。
　　自从那天他听到林纨在心里叫他“驰舟哥哥”，他就一直想着这件事。
　　祝驰舟问：“你家有没有哥哥姐姐？”
　　“没有，”林纨说，“我是独生子，不过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堂妹，从小一起长大。”
　　祝驰舟：“这么巧，我也有个关系很好的堂妹。”
　　林纨笑了一下。
　　祝驰舟问：“你堂妹现在还在蓉市？”
　　“没有，她去法国念书以后就留在那边了。”
　　祝驰舟点点头，他记得张总说过林纨是北大毕业的，“你一直在国内念书？”
　　“对，丢不下家里的老人，经常要回来看看，就干脆不出去了。”
　　祝驰舟想林纨还挺孝顺，转过脸看了林纨一眼，听到林纨在心里说：【还有我这个治不好的病，只有国内的医院给开药。】
　　祝驰舟怔住，什么治不好的病？
　　在意、担心，想探究又找不到理由开口，只好悬着心跟林纨继续聊，“我以前也是，每个月都跑回国好几次。”
　　林纨朝祝驰舟笑了一下，【我家可没有私人飞机。】
　　祝驰舟找补道：“主要是食物吃不惯，太折磨人了。”
　　“那倒是，”林纨把头转回去，盯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说，“我在申海待一段时间都想回来吃东西。”
　　祝驰舟揪心他生病的事，陪着他聊了一会儿祖国大江南北的美食，然后开始无中生有地捏造起自己的童年往事：“我芒果过敏，小时候误食芒果，还去医院抢救过。”
　　林纨震惊：“这么严重吗？”
　　“嗯，”灯光太暗，正好可以隐藏祝驰舟脸上的不自然，他语调正经地试探，“你身体上……有没有像这样的异常状况？过敏、或者疾病之类的？”
　　问完他紧张得不敢呼吸，自己都觉得太生硬，憋了半天，憋出个弯都没有转的大直球。
　　林纨说：“没有。”
　　【我有渴肤症，但是好难以启齿。】什么？什么症？？渴肤症？？？
　　祝驰舟慢慢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林纨一个人朝前走。林纨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哦，”祝驰舟跟上去，和林纨肩并肩，“没事。”
　　后面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祝驰舟心神不宁，没怎么搭话，林纨以为他不想聊天便也沉默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快到酒店时，祝驰舟又听到林纨想：
　　【待会儿要叫服务生送冰块的时候悄悄的，不要又被他看到。】
　　【感觉又要发病了。】
　　【要是他能抱着我睡就好了。】
　　【他比冰块好用多了。】
　　祝驰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往下坠去，仿佛在毫无预料之处一脚踏空。是渴肤症。
　　林纨刚才心里说的就是渴肤症。
　　祝驰舟在自己的知识储备中检索了一路。
　　急促的呼吸、泛红的皮肤、颤抖的身体，渴望拥抱，渴望被人抚摸……
　　泡冰水浴是一种缓解症状的手段，和他的衣服、他的怀抱、他的身体一样。
　　怪不得他总是听到林纨的心声说想抱他想摸他想和他睡，但是林纨从来没有在心里说过喜欢他。
　　是他自作多情了。
　　林纨想要他的拥抱和抚摸，想要穿他穿过的衣服，想要和他睡，是因为渴肤症，而不是因为林纨喜欢他。


第23章 那你给我唱个歌。
　　短短半个小时，从酒吧散步回酒店的路程，祝驰舟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
　　自我定位从林纨的心上人，降级到了林纨的工具人。
　　这些日子以来，祝驰舟把林纨对他的渴望解读为依赖、把林纨想要亲近他的心声解读为喜欢，原来都是彻头彻尾的误会。
　　在林纨眼里，他大概和冰块这种无机物是一个性质的东西。
　　所以他这段时间对林纨的关心、对林纨的在意、绞尽脑汁满足林纨的愿望，都是一个工具人的自我修养对吗？
　　回到酒店，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林纨跟祝驰舟道晚安。
　　祝驰舟没看林纨，只是说：“早点睡吧。”然后就关上了门。
　　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
　　半个多月以前，祝驰舟也是这样跟林纨在房间门口分别，接着他听到隔壁的动静，没忍住跑出去关心，然后就搂着林纨睡了一晚。想抱他。想摸他。想和他睡。
　　只是因为他比冰块好用罢了，他还跟傻瓜一样，觉得林纨好喜欢自己。
　　祝驰舟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傻逼了。他从未体验过失恋是什么感觉，但这次误以为被人喜欢，却让他尝到了失恋的苦涩滋味。
　　今晚再听到送冰块的动静，祝驰舟没开门出去。毕竟林纨都在要求服务生：“小声一点，不要打搅隔壁的客人。”
　　夜深了，祝驰舟躺进被窝，头枕在松软的枕头上，却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套房里静寂无声，卧房门一关，将走廊上的一切噪音隔绝在外。
　　但他却老是觉得耳边能听到外头的声响。
　　一会儿是服务生推手推车的嘎吱声，一会儿是冰块倒进浴缸的叮当声，一会儿是林纨急促的呼吸声。
　　闭上眼睛，在床上翻来翻去地拱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昏暗的浴室，灯光惨白，一具单薄而光洁的身体仰面躺在浴缸中，漂浮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
　　泡在冰水里的人双目紧闭，浑身皮肤没有一丝血色，像冰冷的汉白玉雕像。
　　渐渐地，他身体往下滑去，冰水漫过胸口，漫过脖颈，漫过他英气俊秀的下巴，淹没他苍白的嘴唇和精致的鼻尖。
　　冰水灌入鼻腔，浴缸中的人骤然惊醒！双臂扑打，水花四溅！
　　像一部无声的恐怖电影，浴缸突然变成深不见底的泳池，无论溺水的人如何拼命挣扎，最终还是沉入深蓝的池水之中。
　　祝驰舟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处黑暗，只有床头柜底下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
　　后背汗水濡湿了床单，他坐起来，摸到手机看时间，才一点半。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中央空调工作发出的嗡嗡声。他上半身光着，坐起来发了一会儿愣，摸开床头的阅读灯，起身到客厅去喝水。
　　咕咚咕咚灌完一杯凉水，心跳渐渐平复。被噩梦惊醒，早已没了睡意，但夜还这么漫长。
　　也许是因为那个噩梦，知道真相的震惊和难以接受过后，另一种情绪从心里浮上来。
　　林纨在做什么？
　　冰水浴泡完了吗？已经睡了吧？
　　那个人总是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就像他喝多了也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一样。祝驰舟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点也没发现他有这个病。
　　哪怕心声在说“我好难受”、“我受不了了”，脸上永远还是冷静从容的样子。
　　今天该把衣服脱给他穿的，就算他不愿意，也该逼他穿，至少他会舒服一点。
　　这种想法刚刚冒出个头，就被祝驰舟摁了下去。
　　再有自我修养的工具人也还是工具人，只配和冰块相提并论。
　　想到冰块，又蓦地想起以前他在游泳训练中心的冰水池，池边贴着“严禁酒后冰浴”的警示牌。
　　今天喝得不多，但也算喝了酒。林纨他……没问题吗？
　　噩梦中的画面再次涌现在眼前。
　　他会不会在水中睡着了？会不会溺水？
　　会不会意外失温？会不会晕厥？
　　会不会……猝死？
　　越想越胆战心惊，如果因为他生林纨的气，导致他没有及时阻止林纨，进而导致林纨在房间里发生意外，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祝驰舟顺手抓起扔在沙发上的浴袍，往身上胡乱一披，站起来就往门边走。
　　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犹豫了一瞬，林纨都那么大人了，应该不会吧？
　　但是祝驰舟想起那人在游泳池溺水的事——不会个屁！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林纨吃了褪黑素睡得很熟，忽然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第一反应是地震了，他倏地睁开眼睛，先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天花板上的吊灯。
　　灯没有晃动，床也没有晃动，但门铃还在继续响。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这一层楼是行政套房楼层，有24小时值班的管家，不大可能发生什么骚扰事件。
　　难不成是失火了？
　　林纨掀开被子下床，没开灯，趿上拖鞋小跑着出去开门。
　　门外，高大的男生一脸焦急地站在那里，和他打照面的时候整个人微微一愣。
　　林纨穿着那晚和他抱着睡的花青色桑蚕丝睡衣，v型大翻领松松地露着一截锁骨，精致而白皙。
　　走廊里非常安静，林纨轻声问：“怎么了？”同时脑子里蹦出很多种可能。生病了？家里出事了？丢东西了？有人跑进他房间了？
　　“我……”祝驰舟看到林纨的时候松了口气，然后开始磕磕巴巴地找理由解释为什么半夜要来敲门。
　　林纨的目光在他微敞的浴袍中间流连了一会儿，从若隐若现的胸肌一路流连到沟壑明显的腹肌，心里嘀咕：【我是在做梦吗？梦里可以把他拖到我床上吗？】
　　祝驰舟“唰”地一下把睡袍抄拢，双臂抱胸，理直气壮道：“我来看你睡得好不好。”
　　林纨仰头，把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上：“啊？”
　　“看来你睡得挺好，那你就继续睡吧！”祝驰舟说完转身就走，把林纨一个人留在门口发呆。
　　林纨：“？？？”
　　隔壁的房门关上，林纨才回过神。什么毛病？
　　再次回到床上，睡意已经被折腾掉大半。
　　之所以没有生气，是因为林纨知道，祝驰舟不是那种会跟你开玩笑叫你半夜起来撒尿的人。
　　林纨躺进被窝，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小时候特别怕黑，那时爸爸妈妈还在，半夜如果他醒了发现房间里没开灯，就会跑去敲爸妈的房门。
　　当时已经上小学了，自认为小小男子汉说自己怕黑有点没面子，所以总要找点借口，比如肚子饿了，比如做噩梦了，或者睡觉太冷了需要加被子。
　　但是妈妈每次都会知道他是在怕黑，会陪他回房间，跟他说话，等他睡着了再走。这样他就能安心地一觉睡到天亮，因为知道每次怕黑都能找到妈妈，所以也渐渐不再害怕了。
　　祝驰舟…该不会是在怕黑吧？
　　那么大一个人，还怕黑？
　　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诶！
　　虽然心里觉得很荒唐，但他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几乎秒接，一看就是还没睡在玩手机。
　　“你刚才干什么呢？”林纨佯装生气。
　　那头沉默半晌：“没干什么。”
　　“肚子饿了？”林纨问。
　　祝驰舟硬邦邦回答：“没有。”
　　“哦，”林纨继续逗人家，“那就是做噩梦了？”
　　那头不说话了。
　　林纨憋笑，正要问是不是睡觉太冷了需要加被子，那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居然还“嗯”得有点委屈。
　　林纨信他是做噩梦了，但面对一个比自己高大的、二十多岁的大男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不论是“我过去陪你”还是“你过来我这边”都太暧昧了，林纨选了个折中的办法：“那我不挂电话，你睡吧，有事就叫我。”
　　祝驰舟：“……”
　　林纨不耐烦了：“难道还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被当做小孩子，祝驰舟当然不乐意，但林纨这样关心他，祝驰舟又觉得心软，忍不住得寸进尺：“那你给我唱个歌。”
　　林纨犯了难，他根本不会唱歌，且不说五音不全，记得歌词的歌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还包括小时候学的儿歌。
　　要他半夜对着手机唱歌哄别人睡觉，那跟要他的命差不多。
　　祝驰舟好像在等他的回应，有呼吸声从手机听筒里传过来。
　　这些日子的相处，林纨早把祝驰舟当自己人，自己手底下带的小崽子、可靠的队友、还有…还有他心里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渴望。
　　唱个歌安慰一下对方深夜发作的孩子气，好像也不算很过分的事。
　　做足了心里建设准备要唱，那边却突然说：“我开玩笑的，我要睡了。”
　　林纨顿了顿，轻声哄道：“嗯，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挂。”


第24章 想吗？
　　第二天早上，祝驰舟好像还是很有情绪，吃早餐时自己找了个角落，没和林纨坐在一起。
　　新蓉发展的车来接他们去开会，祝驰舟也在后排贴着门边儿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信号，不看林纨也不和林纨说话。
　　林纨不知道祝驰舟又是在闹什么别扭，就算半夜做噩梦吓到来敲了他的门，他也没打算要笑话祝驰舟。毕竟，他再狼狈的样子，祝驰舟也看过了，他俩最多算打个平手。
　　潘敏站在新蓉发展办公楼前的台阶上等他们，和她站在一起的是新蓉发展董事长谭世平。
　　谭董事长五十岁上下，脸色红润、头发乌黑，个子不高但是身宽体胖，肚子发福地凸起来，深灰色西装配白衬衣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企鹅。
　　来之前，林纨就听唐清禾说了，谭世平这个人官威大，而且脾气很不好，需要小心一点应对。
　　车子停在办公楼门口，潘敏替林纨拉开车门，热情地对林纨表达了欢迎，谭世平也露出笑容和林纨握手。
　　大家寒暄完，一派和气、亲切友好地上了楼。
　　祝驰舟全程跟在林纨身侧一言不发，也没人跟他说话，他冷着一张帅脸，就像是林纨带的保镖。
　　到会议室坐下后，林纨突然靠近祝驰舟，凑到他耳边问他：“待会儿第一个议程是介绍项目概况和进展更新，你来发言可以吗？”
　　一般这种发言都是林纨做的，因为不仅要对项目目前的状态进行总结，还要提出遇到的挑战和解决方案。对项目没有非常全面的视角，讲不出来的。
　　祝驰舟疑惑地看向林纨。
　　【国企的臭毛病就是等级森严，看新蓉发展这边对祝驰舟的态度，应该是觉得一个总监助理级别太低，没把祝驰舟放在眼里。】
　　【假如在第一天给大家留下祝驰舟不是重要角色的印象，之后新蓉发展这边就不会买祝驰舟的账，会让祝驰舟跟他们接触起来很难受。】
　　【以后跟国企合作，要记得出门给祝驰舟印一盒副总裁的名片，现在只能用专业能力让对方信服了。】
　　这个项目祝驰舟参与了全程，林纨汇报工作的时候祝驰舟也在，关于问题和解决方案的部分，昨天也跟张总一起讨论过了，林纨觉得祝驰舟应该可以胜任。
　　但是他事先没有和祝驰舟沟通过，不知道祝驰舟能不能临时组织好语言。毕竟即使是他，开会之前都要先在心里过几遍发言词做好准备，临到开会前十分钟才安排给祝驰舟，其实难度很大。
　　结果祝驰舟直接说：“没问题。”
　　靠得太近，祝驰舟偏头的时候，耳朵不小心碰到了林纨的嘴唇，祝驰舟触电似的往旁边让开了。
　　周围都是人，林纨不好叮嘱太多，大着胆子让祝驰舟上了。
　　可能是因为紧张，会议开始时祝驰舟的脸和耳朵都很红，但他发言语调平稳、逻辑清晰，讲着讲着便渐入佳境，脸色也恢复正常，整个人自信十足、从容不迫。
　　在没有PPT也没有发言稿的情况下，祝驰舟能讲得这么好完全出乎林纨的意料。
　　他不仅有几个地方和林纨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一些数据林纨自己都记不住，祝驰舟竟然能准确无误地讲出来，让林纨着实惊喜了一把。
　　等到祝驰舟发言完毕，新蓉发展那边有一位副总提了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林纨本想开口，但祝驰舟仍镇定自若地提供了令对方信服的回答。
　　一直拉着脸的谭世平看祝驰舟的眼神也有些惊讶了，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毫无经验的职场新人，被领导带出来长见识的，所以刚才他都没拿正眼瞧过这个年轻人。
　　谭世平看了林纨一眼，林纨对他微微一笑。
　　【怎么样，我们家驰舟厉害吧？】
　　祝驰舟忽然心里一空，把视线从林纨身上转开，受了表扬，胸口却闷闷的。
　　他从前听到林纨在心里这样夸他的时候，能得意老半天。但现在，他明确知道这是林纨真把他当下属了。
　　就像聂小兰说的，林纨很护犊子，而他不过是林纨护的其中一个。
　　这样的“犊”，他们投资部还有二十几个，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天的事情忙完，林纨已经快要累瘫，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新蓉发展的晚宴。
　　谭世平本来要陪林纨一起乘车，临出门突然有事返回了办公室，林纨就跟祝驰舟一起上了车。
　　林纨问他：“你不是约了朋友？你不去吗？”
　　祝驰舟看着林纨有些憔悴的脸：“先陪你去晚宴。”
　　昨天祝驰舟半夜把林纨叫起来，看人没事自己倒是放了心，倒头就睡过去。林纨不知道是几点睡的，早上一看通话记录，最后那通电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挂。
　　更何况这些企业跟初创公司不同，高管都是些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五十多度的白酒论斤喝，他怎么可能真的让林纨一个人去赴宴。
　　今天林纨状态不好，很容易喝醉，祝驰舟不放心。
　　【困死了，好想睡觉。】
　　林纨坐在汽车后排靠右的位置，脸上毫无困意。
　　【眼睛要睁不开了。】
　　然而，他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平静。祝驰舟：……
　　你稍微放松一下会死是吗？
　　汽车开动，祝驰舟问司机：“大哥，去饭店还要多长时间？”
　　司机说：“不堵车二十分钟，堵车四十分钟。”
　　祝驰舟：“那现在堵吗？”
　　司机把车开出新蓉发展的大门，刚拐过弯就堵上了，司机说：“堵。”
　　“我睡会儿，”祝驰舟跟司机说，“到了叫我哈，大哥。”
　　司机把音乐关小，用方言腔调的普通话说：“要得，睡嘛。”
　　窗户也关上了，把车来车往的嘈杂关在外面。汽车走走停停地行驶了十几分钟，晃得让人忍不住更加犯困。
　　林纨看了一眼祝驰舟，男生仍旧贴着车门坐，高大的身躯委委屈屈地缩着，看起来已经靠在门边上睡着了。
　　这个时候要是能在祝驰舟怀里睡就好了，林纨这么想着，最终还是靠着座椅后背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不知为何睡得很熟，一直睡到停车场，醒来发现自己靠在祝驰舟肩膀上。
　　祝驰舟一动，他就醒了，左边脸颊贴着祝驰舟的肩膀，留下一点很浅的红印子，他毫无所觉，声音懒懒地说：“到了啊。”
　　“嗯。”祝驰舟看一眼他脸上浅浅的印子，推开门下车了。
　　潘敏先到，和其他几个企业高管在包厢里等，等人都到齐了，大家便入座开始觥筹交错。
　　昨晚没有睡好，林纨是真困得不行，强打起精神在应酬。幸好有祝驰舟在，不然他今晚肯定撑不下去。
　　祝驰舟非常给力，不仅喝酒的火力全开，晚宴的气氛也被他控制得很好。
　　他就像是天生的交际专家，跟一群年纪大、城府深的中年人应酬起来也毫不怯场。
　　每当有人向林纨敬酒，他就巧妙插入谈话，不着痕迹地替林纨接过酒杯，一切行为都自然得体，引得新蓉发展的人也对他赞不绝口，都说羡慕林总身边有这样年轻又有才干的助手。
　　【祝驰舟真的很好，】林纨想，【他为什么这么好，哪里都很称我的心。】
　　祝驰舟给林纨倒茶的手顿住，心脏砰砰地又跳动起来。
　　【他是我最满意的出差搭子。】
　　祝驰舟手一滑，差点把茶壶摔了。
　　林纨伸手去扶，正好扶在祝驰舟的手背上，触感温热。
　　两人坐得近，林纨一直能闻到祝驰舟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皮肤已经有些隐隐刺痛，心脏被一种病态的渴望涨得很满。
　　【很想抱祝驰舟，想要坐进祝驰舟怀里，把脸埋进祝驰舟颈窝，闻他身上很好闻的味道。】
　　祝驰舟把茶壶放好，不知为何说话磕磕巴巴：“抱、抱、抱歉。”
　　“没事，”林纨感觉自己呼吸已经有些急促，站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眼镜取下来，搁在青玉大理石台面上，掬了两捧清水洗脸。
　　虽然皮肤上的痒痛还是在加剧，但头脑没那么昏沉了。他甩甩手上的水珠，抽了两张棉柔巾，一边缓缓擦拭，一边做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收拾妥当，林纨重新戴上眼镜走出去，意外地和站在门口的祝驰舟打了个照面。
　　林纨问他：“你怎么不进去？”
　　祝驰舟说：“我看你好像不舒服。”
　　答非所问，但林纨明白祝驰舟的意思。男生是看他不舒服，所以在门口等他。
　　心里有些暖，林纨抬手撩起被清水打湿的额发，看着祝驰舟的眼睛轻声说：“我没事，今晚的酒不都是你帮我喝的吗？”【谢谢你。】
　　祝驰舟别开脸，“嗯，回去吧。”
　　回包厢的路上，祝驰舟接到季寻的电话，季寻问他还要多久，他说还有大概一个小时才结束，季寻就在那边抱怨了一通。
　　等到祝驰舟挂断电话，林纨跟祝驰舟说：“你有事可以先走。”
　　祝驰舟替林纨推开包厢门，“没事，他自己也能找到玩儿的。”
　　宴席一直持续到接近九点才结束。
　　祝驰舟虽然喝了不少，但尚且还能保持清醒，他把林纨送回酒店然后一个人打车到暗门酒吧去跟季寻碰头。
　　今天在星球大战这一层，因为季寻在等祝驰舟的时候，已经把一楼的黑客帝国和二楼的银翼杀手都喝了一遍了。
　　季寻坐在吧台旁边，一张标标致致的脸两颊酡红。他看到祝驰舟就骂：“你他妈再不来，老子就跟漂亮妹子走了！”
　　祝驰舟屁股刚挨着吧台椅坐下，闻言立刻站起身：“那我走？”
　　季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下来，“你走个屁！”骂完扭头对调酒师说：“给他来一杯‘汉·索洛’。”
　　“妈的，”季寻张开手臂搂住祝驰舟的肩膀，“老子见你一面还得飞到蓉市来，一个人等你好几个小时，我他妈就跟你的舔狗似的！”
　　祝驰舟摸出手机，点开季寻的社交账号，翻到他今天发的照片，指着上面的帅哥说：“半个小时之前，你还跟一个长发美男在一起。”
　　“我们家艺人在附近拍戏，我顺道探探班怎么了？”季寻把手机屏幕推开，“我还不是专程来看你的？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来！”
　　祝驰舟也搂住季寻，感动道：“好兄弟！”
　　季寻问他：“你们那个项目怎么样了啊？什么时候能回去？明天跟我一起走呗！”
　　祝驰舟说：“明天走不了，至少还得两三天吧。”
　　调酒师把“汉·索洛”推到祝驰舟面前：“先生请慢用。”
　　祝驰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尝到威士忌的味道和一点烟熏味，感觉还不错，又喝了一口，把酒杯放在桌上：“等投资框架协议敲定，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季寻一只手臂搭在祝驰舟肩膀上，也端起杯子浅浅地啜一口，说：“你们小丸子处理不就行了，反正你是来凑数的。”
　　“什么叫我是来凑数的，”祝驰舟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推下去，跟他强调：“我可是重要角色！”
　　季寻“嘿”了一声：“你被你们小丸子PUA了？跟他干着干着就爱上了？”
　　祝驰舟突然红了脸，梗着脖子骂道：“我靠！你他妈这话怎么这么下流！”
　　灯光太暗，因此季寻根本看不出来祝驰舟在脸红：“我这话哪儿下流了？是你的心太脏！”
　　祝驰舟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不说话了。
　　这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儿到大，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脾性，季寻看他居然没有抬杠，自然能猜到他心里有事，拿胳膊肘怼他：“你咋了？心情不好啊？”
　　祝驰舟没精打采地撑着脑袋，手指在杯口挂的迷你飞船模型上戳来戳去，从鼻腔里：“嗯……”
　　季寻打了个响指，对调酒师说：“再给他来一杯绝地武士。”
　　“看来哥们儿来对了哈，”季寻把身子斜过来，跟祝驰舟亲热地贴着肩膀，八卦地问：“出什么事儿了？快给我说说。”
　　祝驰舟心里确实有一大堆话想要倾诉，但不知该如何开口，仰头将“汉·索洛”喝了个见底，口齿间隐隐留下辛辣。
　　这杯是威士忌和苦艾酒调的，度数不比他刚才在酒桌上喝的茅台低。
　　西方酒和东方酒一向系统不兼容，喝杂了会上头。
　　祝驰舟沉默半晌，看着调酒师摇晃Shaker的手有点头晕，好像出现了重影。
　　他拳头撑着脑袋问季寻：“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在你们的关系中，你被他视为达成特定目的的手段，而非作为拥有无可替代内在价值的目的本身？”
　　季寻喝酒没喝醉，听完他的话立刻觉得头昏眼花，抬手抵住太阳穴，皱眉问：“啥玩意儿？”
　　祝驰舟准备给他重复一遍，刚说了个开头，季寻打断：“妈的，说人话！”
　　祝驰舟眯了眯眼：“很难理解吗？”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啥？啥叫无可替代内在价值的目的本身？”季寻说，“绕口令都没你绕！”
　　祝驰舟：“哪里绕了？不是很清楚吗？”
　　祝驰舟来之前，季寻已经跟调酒师聊了半天了，于是季寻问调酒师：“你听懂了吗？”
　　调酒师一边工作一边说：“就是喜欢你的钱不喜欢你的人嘛。”
　　季寻问祝驰舟：“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很贴切，”祝驰舟想了一下，“……准确的说，是喜欢你的肉体不喜欢你的人。”
　　这下调酒师都听不懂了，给他递上来一杯绝地武士，“喜欢你的肉体和喜欢你的人有什么区别吗？”
　　祝驰舟醉意朦胧地摇摇头，配上夸张的演讲者手势、非常认真地跟调酒师说：“如果我被对方视为一种物化的对象，一个仅供舒缓欲望的目标，而非一个具有独立思想和情感的主体，就忽略了我作为一个完整存在的价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调酒师听完眉头紧锁、两眼发直，缓缓地离开了他们身边。
　　季寻一听这话就知道完了。
　　当祝驰舟开始说这些非人类的语言时，就是已经喝醉的标志。
　　季寻把那杯泛着蓝光的绝地武士挪开，“我看你还是别喝了。”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祝驰舟喷着酒气，向他追问。
　　“能，”季寻说，“你被人白嫖了是吧？”
　　“白嫖”两个字，十分精准地给了祝驰舟会心一击。他表情忧郁地趴在吧台上，双臂交叠，垫着下巴思考人生，思考半天，终于得出这个痛苦的结论：“好像是的。”
　　季寻简直目瞪口呆，张大嘴巴足足有五十秒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祝驰舟可是他们圈子里唯一没交过女朋友、崇尚柏拉图精神恋爱、观美人如观白骨的珍贵处男。
　　笑死，守身如玉二十多年，到头来被人白嫖了。
　　季寻连喊三声“卧槽”：“什么样的妹子这么牛批，那得长成天仙了吧？快给我看看照片儿！”
　　说完就要来抢祝驰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祝驰舟一把将手机收进兜里，说：“没照片。”
　　即将脱口而出的“不是妹子”四个字险险吞回去，差点咬到舌头。
　　季寻问：“怎么认识的？我见过那个人吗？”
　　祝驰舟没回答，心说你当然见过了，你还想把他弄你们家当艺人。
　　“等于说你约了个炮，然后妹子把你甩了？”季寻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你的活儿得是有多烂啊！”
　　祝驰舟非常讨厌约炮这个词，严肃地纠正他：“没有约炮，我也没有展示我的活儿好不好。”
　　季寻：“哦，还没睡过啊。”
　　是说嘛，他跟祝驰舟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祝驰舟那个，应该活儿再烂也不至于惹人讨厌。
　　祝驰舟萎靡了一会儿，老实交代：“……睡过了。”
　　季寻彻底明白了，点点头：“睡过了但是没发生关系对吧？那是会被甩，不被甩才怪了！”
　　祝驰舟知道季寻理解错了，但是他无法解释，总不能说对方是把他当冰块儿了吧，听起来比约炮被甩还惨！
　　祝驰舟强行挽尊：“没有被甩，他还是很想要我的。”
　　季寻很想杀了他：“那你他妈是来秀恩爱的？”
　　祝驰舟酒意上头，情绪激动道：“但是他只是想要我的身体！”
　　季寻要喷酒，左右看看，手掌压着祝驰舟的肩膀说：“我艹，你小声一点。”
　　然而此时祝驰舟已然神经迟钝、感官麻木，他并没有降低音量，继续大声说：“而且他、他不想和我发生关系，他只是想要摸我、想要抱我而已！”
　　他的豪言壮语惹得旁边几位男女频频侧目，季寻一把按住祝驰舟的脖子，恨不得把他的狗头按进酒杯里：“你他妈给我小点儿声！”
　　祝驰舟双目迷离：“我说完了。”
　　季寻放开他，压低声音：“所以是你想和她发生关系，但她不想？”
　　这个问题把祝驰舟问住了——他想和林纨发生关系吗？想吗？
　　他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一口把那杯绝地武士也喝了，脑子里浮现出林纨的模样。
　　不戴眼镜时的活色生香、笑起来盛着星光的眼睛、藏在西装裤底下的黑色腿环，还有睿智冷静下的风流、成熟稳重下的可爱、自律严苛下的偶尔失控……
　　祝驰舟红着脸和脖子，舌头有点捋不直，表情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们人类定义的发生关系是指我进入他的身体，那我更希望他能进入我的灵魂。”
　　季寻知道他喝多了，耐着性子配合他聊：“对我们人类来说，找个人进入身体可能还比较容易实现，但你想找个人了解你的灵魂，跟你盖着被子聊康德尼采、萨特黑塞，那可太难了。”
　　祝驰舟身体摇晃了一下，他扶着吧台稳住，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那我将使我的肉体，让步于我的灵魂！”
　　季寻赶紧搂住他，一边嫌他丢人，一边怕他从椅子上摔下去，“我靠，哲学家！你先把你自己的肉体送回酒店，我他妈可搬不动你！”


第25章 【昨晚太劳累了吧？】
　　祝驰舟睡到半夜被热醒。
　　季寻这孙子，不帮他脱衣服就算了，还在他身上盖了一层巨厚的被子，害他梦到自己差点葬身火海。
　　他起来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重新躺下，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跟林纨在餐厅碰面，林纨好像恢复了从前的冷淡，只对他点了点头，吃完早餐就先走了，都没等他。
　　祝驰舟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林总监。他的肉体都还没来得及让步，林总监就先让步了。
　　坐上车，祝驰舟看到林纨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握成拳头，听到一句：
　　【今天还有工作呢，昨天晚上就带女人回来了，这才是他的本性吗？】
　　祝驰舟惊讶地看向林纨，林纨望着窗外，面色沉静如水，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祝驰舟：？？？
　　祝驰舟给季寻发消息：昨晚不是你送我回酒店的吗？
　　季寻回：是啊。
　　祝驰舟咬牙：你他妈还带了女人？
　　季寻：滚！我有病吧？我带女人往你房间带？
　　祝驰舟：那他妈我领导怎么看到我和女人回来？
　　季寻：哈哈哈哈哈季寻：那是贺见星。
　　祝驰舟想骂人：谁？
　　季寻：那个长发美男。
　　季寻：我他妈一个人怎么搬得动你，找了个帮手。人家还在剧组呢，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专门为你跑了一趟，亲自送你回的房间。
　　祝驰舟手指发抖：你别跟我说他是演的反串。
　　季寻：哈哈，给你们领导一点小小的震撼。
　　“啪”，祝驰舟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座位上。林纨听到声音，微微转头瞥了一眼，
　　【昨晚太劳累了吧？手机都拿不稳了，年纪轻轻就这么虚。】祝驰舟：？
　　你来试试我虚不虚！！！
　　祝驰舟给季寻打电话过去，那头还在幸灾乐祸，笑得像只鸭子，祝驰舟说：“昨晚谢了啊，麻烦你们把我送回来。”
　　季寻的笑声戛然而止：“我擦，你咋了？脑子喝出毛病了？”
　　祝驰舟正经：“还有那个长头发的兄弟，你帮我谢谢他一声，辛苦他拍戏的途中专门跑一趟。”
　　他把“长头发的兄弟”几个字咬得特别重，生怕林纨听不清似的。
　　季寻：“你被夺舍了？”
　　祝驰舟：“回去请你们喝酒啊，叫他下次别穿女装了，怪渗人的。”
　　季寻：“你他妈……”
　　祝驰舟适时把电话挂了。
　　林纨放在大腿上的拳头缓缓舒展开来，手指在裤子的布料上摩挲，【哦，错怪他了。】
　　祝驰舟长舒一口气，顿觉通体舒畅。
　　转开视线前，忽地又听到一句：
　　【不过我也没有立场管他，如果真是那样，就只好离他远一点了。】
　　祝驰舟胸口一痛，他扭头望向窗外，忍不住眼眶发热。
　　委屈、失望、被辜负，好像自己特意去澄清这个可笑的误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林纨不仅不信任他的人品，而且还随时做好了远离他的准备。
　　之后的两天，他们跟新蓉发展的合作意外地很顺利，裘葛实业那边也非常配合，共同投资的细化方案基本上都敲定了，就等着两边公司走投资协议的签订流程。
　　最后一天下午，潘敏亲自跟车送林纨和祝驰舟回酒店。
　　车子送他们到酒店门口，广播里的天气预报说24小时内蓉市将有雷暴雨。
　　潘敏客气地问：“你们带伞了吗？没带可以把我车上的伞拿去。”
　　林纨正在推门下车，微笑回头：“不用了，谢谢潘总。”
　　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林纨打算带祝驰舟去街上逛逛、吃点当地美食，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两天的工作安排得太紧，没有时间供他们休闲娱乐，林纨发现祝驰舟都累得有点自闭了。
　　除了工作，祝驰舟几乎不跟他交流，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看他，林纨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祝驰舟四目相对过了。
　　进了电梯，林纨跟祝驰舟说：“放好东西就出来，我在电梯口等你。”
　　祝驰舟在和人聊微信，闻言头也没抬地问：“去哪儿？”
　　林纨心情很好：“带你去吃点好吃的，玩儿点好玩儿的。”
　　祝驰舟手上顿了一下，盯着手机屏幕：“我回房间收拾好行李就走，七点半的飞机。”
　　“嗯？”林纨微微错愕，“不是后天走吗？”
　　祝驰舟摁灭手机屏幕，抬头看着电梯门说：“你说你要回家住一天，所以我给你买了后天的机票。但是我在这里又没有亲戚朋友，呆着也无聊，不如今天就走。”
　　镜面门倒映出林纨的脸，精致、漂亮、面无表情。
　　“哦，”林纨点点头，对镜子里的祝驰舟说，“也是。”
　　祝驰舟别开脸，不谈私事，只谈工作：“我明天先回公司把这次的项目材料整理一下，准备做汇报的PPT。”
　　林纨：“嗯。”
　　电梯门开，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
　　林纨隐隐觉得祝驰舟在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但是回顾这几天的经历，又找不出来值得祝驰舟生气的理由。
　　要仔细算时间的话，祝驰舟情绪不对，是从半夜做噩梦来敲了他的门开始的。
　　之后祝驰舟去酒吧见季寻，第二天就情绪更不对了。
　　林纨琢磨半天，抓不住头绪，只能归结为这个一米八几的破小孩儿情绪不稳定。—
　　林纨家住在城南一个机关大院里，是爷爷奶奶的房子，自从父母过世他就搬过来住了，如今已经二十年。
　　为了照顾老人，林纨的姑妈把房子买在机关大院对面，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老人吃晚餐。
　　林纨拖着行李箱到家的时候，爷爷一个人在家看书。林纨问：“奶奶呢？”
　　爷爷从老花镜上面看人：“就知道奶奶，我是外人？”
　　林纨笑：“爷爷，我奶奶呢？”
　　爷爷哼一声，“你打电话说你要回来吃饭，她就跟你姑妈出去买菜去了。”
　　林纨看一眼窗外，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快下雨了他们还出去，姑妈开车了吗？”
　　“没有，”爷爷朝茶几摆摆下巴，“喏，车钥匙还在那儿。”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轰鸣的雷声，随即有大滴大滴的雨点打在窗玻璃上。
　　爷爷把书一合，站起来说：“哎哟，赶紧关窗户。”
　　林纨抓起车钥匙往外走，“我去接一下他们哈。”
　　车上，林纨给祝驰舟打了个电话，问他下雨飞机会不会延误。
　　祝驰舟说：“没有接到延误的通知，现在还在正常起降。”
　　林纨瞥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嗯，离出发时间还有一阵子，可能不会受影响。”
　　祝驰舟也说：“嗯。”
　　两个人又没话了。
　　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林纨心里缠绕，他说：“那你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祝驰舟说：“好。”电话就挂了。
　　在市场门口接到奶奶和姑妈时，雨已经很大了，幸好两个人出门带了伞。
　　林纨一看，买了鱼买了虾买了蟹，还有一大堆水果。好像林纨不是临时回来住一天，而是回来过年。
　　奶奶和姑妈做饭时，林纨陪爷爷聊天，又聊起了他们每次都会说的话题。
　　爷爷再次声明：“我是不会去的，申海那种大城市住着不舒服。”
　　林纨再次苦劝：“你都没去申海住过，怎么知道不舒服？你们来住一段时间试试，不舒服我把你们送回来。”
　　“我怎么没去过，当年开会出差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那时候你还没去过呢！”
　　林纨：“出差去个一两天跟住在那儿能一样吗？”
　　爷爷说：“是不一样，去个一两天就够我受的了。”
　　这时姑妈从厨房走出来：“我马上要走了，留你们两个老的在这里怎么放心？”
　　爷爷意志坚定：“我现在生活还能自理，等不能自理的时候你们把我送到养老院，我反正不离开蓉市。你们也别有心理负担，这种事现在很常见，别人不会说你们不孝。”
　　林纨：“谁管别人怎么说，我是想照顾你和奶奶。”
　　爷爷眼睛一瞪：“不要你照顾，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林纨说气话：“怎么不要我照顾了，我就要照顾。你实在不去，我就辞职回来！”
　　谁知道爷爷十分敏锐：“你少道德绑架我！别在申海混不下去了，灰溜溜回来还说是为了我！”
　　林纨：“……”
　　之前姑妈给林纨打过电话，说爷爷的动脉栓塞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身边绝对不能离人。
　　奶奶年纪又大了，自己都需要人照顾。要是爷爷实在不想去申海，姑妈只能放弃去法国。
　　但是林纨的堂妹还有几个月就要生宝宝，如果姑妈不去，大家心里也非常挂念，所以现在左右为难。
　　一家人吃晚餐的时候还在开会讨论这件事，不过直到吃完，还是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爷爷一辈子都在“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下做决策，这回他倒是成了唯一的“关键少数”，拥有一票否决权。
　　长长的闪电划破天空，窗外昏暗的世界被照亮了一秒。紧接着又是一声暴烈的雷声，震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暴雨像藤条一样抽打着窗户，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林纨看一眼时间，七点半了，不知道祝驰舟有没有顺利起飞。
　　由于飞机大面积延误，滞留的旅客太多，连贵宾休息厅都人满为患。
　　祝驰舟被两个跑来跑去打闹的小屁孩儿吵得头疼，戴上耳机也没用。正烦躁着，又有航司的工作人员来找他，说原计划延迟两个小时起飞的航班取消了。
　　祝驰舟有一肚子牢骚想发，但是天气原因属于不可抗力，工作人员也因此增加了很多工作量，他没说什么，直接问：“现在改签还是退票？”
　　工作人员说：“您可以改签到明天，我们为您安排了附近的酒店，晚些时候会派车送您过去。”
　　祝驰舟问：“明天的航班是几点？”
　　这时，林纨的电话打进来了。
　　林纨问：“没起飞是吗？”
　　祝驰舟：“嗯。”
　　林纨：“什么时候能飞？”
　　“不能飞了，刚刚通知航班取消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祝驰舟：“还在机场。”
　　林纨声音轻了些：“我来接你。”
　　“不用，”祝驰舟说，“我住一晚酒店，改明天的飞机走。”
　　林纨沉默片刻，问：“吃饭了吗？”
　　贵宾厅有提供餐饮，但祝驰舟看着就没胃口，不想吃。他没说话。
　　“我来接你，”林纨很快做出决定，“我现在出发。”


第26章 【好想尝一口】
　　晚上九点，祝驰舟拖着行李箱从候机大厅挤出来，看到外面大雨如注。
　　出发层停车区拥挤不堪，进出的车辆排起长队，有几个机场工作人员正在手忙脚乱地指挥，不过好像用处不大，场面仍然一片混乱。
　　嘈杂的雨声和人声都在增加滞留旅客的焦虑，这个环境呆久了，心情真的会很糟糕。祝驰舟又累又饿，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手机响，电话里传出林纨冷静而清冽的声音：“你半个小时之后出来，我在2号出口等你。”
　　已经走出2号出口的祝驰舟说：“好。”
　　“银灰色大众，车牌号是蜀A12345。”
　　祝驰舟：“嗯。”
　　简单直接地交代完信息，林纨就把电话挂了。虽然没有一句关心安慰的话，但祝驰舟感到很安心。
　　因为来接他的人是林纨。
　　林总监给人的安全感是这样的：他说他还有半个小时到，前后误差就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
　　祝驰舟看着时间，挂断电话后的第三十四分钟，银灰色大众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挡风玻璃被雨水冲刷得透亮，林纨坐在驾驶位上，也看到了站在灯光底下的祝驰舟。
　　【长得高真好，一眼就能看见。】
　　祝驰舟舒了一口气，心说长得帅真好，我也一眼就看见你了。
　　心中那股烦躁在接到林纨的第一个电话时就散了不少，再接到第二个电话，散了大半。现在看到林纨本尊，最后那点烦躁也没了。心里痒痒的，像有只小狗在摇尾巴，全然忘了自己还在跟林纨单方面冷战。
　　林纨换了休闲装，从车外望进去，他身上那件有粉色字母印花的白T，让他看起来像二十出头，连带着那副冷漠无情的金丝眼镜也有了几分学生气。很温柔。
　　银灰色大众缓缓驶入有雨棚遮挡的区域，祝驰舟等不及林纨把车开过来，一路小跑着过去。林纨靠边停车，他把行李扔到后备箱，开门钻进了副驾驶。
　　祝驰舟边系安全带，边向林纨讨要几个小时前的承诺：“咱们去哪儿？你准备带我去玩儿什么好玩儿的？吃什么好吃的？”
　　林纨打着转向灯开出排队的车流，“下这么大雨能去哪儿？回我家。”
　　祝驰舟呆了一秒：“啊？”
　　“我家也有吃的，饿不着你。”林纨缓缓加速，朝机场出口的方向驶去。
　　大雨砸在车顶上噼啪作响，雨刮器忙碌地摇晃出片刻清晰，前头一溜儿车屁股串起一串长长的尾灯。路滑车多，林纨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驾驶。
　　祝驰舟坐在旁边欲语还休。
　　先是惯性思维地想，去你家？见你父母？我也没带点见面礼，这多不合适。
　　然后想起自己只是个工具人的事实——怎么着？今晚住你家？
　　你家几个房间？够不够住？
　　该不会要我和你睡一张床吧？
　　祝驰舟摸出手机，试探性地开口：“你家附近有酒店吧？我先订个房间。”
　　林纨在观察后方的来车，没怎么思考就安排道：“你住我房间。”
　　祝驰舟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林纨冒雨来接他，是要让他付出肉体作为交换的！
　　祝驰舟严正道：“我要一个人睡，我和别人睡觉会睡不好。”
　　林纨神色坦然：“你是一个人睡，我睡书房。”
　　祝驰舟看向林纨握着方向盘的手，发现林纨心里也很坦然：【他肯定累了，回去让他先睡，我把书房里那张床收拾一下。】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祝驰舟有些赧：“那这么晚去你家，打搅了叔叔阿姨多不好。”
　　“我家没有叔叔阿姨，只有爷爷奶奶。”林纨看着路，顿了一下，解释，“我父母不在了。”
　　【已经过世二十年了。】
　　祝驰舟心里一空，转开视线，歉意道：“对不起。”
　　林纨说：“没事。”
　　路上堵，到家已经十点多。
　　二十多年前的老小区，连电梯都没有，更不要说地下车库。小区里已经没有地面车位了，他们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马路边，两个人共打一把伞走进来。虽然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但不免还是各自弄湿了裤腿和半边衣服。
　　林纨家住一楼，从锈迹斑斑的单元门进去，上两级台阶，右手边第一道门就是。
　　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客厅和餐厅。
　　原色木质墙裙、天花板一圈同色系木饰吊顶、斗柜上搭着白色的手工钩花防尘布。九十年代装修风格，让祝驰舟想起自己的外婆家，莫名生出点亲切感。
　　“爷爷奶奶睡了，”林纨躬身在玄关柜里给祝驰舟找拖鞋，压着声音说，“你小声一点，把行李放我房间，我给你拿毛巾和洗漱用品。”
　　换了鞋，穿过客厅，林纨的房间在书房对面。
　　跟林纨在申海的那套古墓派装修风格的房子完全不同，这个房间小而温馨。
　　靠窗一个有些掉漆的白色木书桌，书桌旁边一张同色同款的小木床，洗得发旧的浅蓝色床品看起来很舒服。
　　林纨说：“今天奶奶才铺好的床，我还没睡过。”
　　祝驰舟条件反射想说你睡过也没关系，但是忍住了。
　　不能给林纨任何他可以接受和林纨睡一张床的暗示！
　　他不愿再做一个有自我修养的工具人，但今晚林纨却始终很坦然，祝驰舟没有听到林纨有任何歪心思。
　　“你休息一下换个衣服什么的，”林纨把祝驰舟带进去就往外走，“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祝驰舟惊讶：“你还会做饭？”申海那个厨房可是一瓶盐都找不出来。
　　林纨理所当然：“我会！”
　　二十分钟以后，林纨叫祝驰舟去餐厅吃饭。
　　一份蛋炒饭、一份蔬菜、一份汤。
　　卖相……怎么说呢，能充分体现食材的新鲜度。
　　蛋炒饭，蛋看起来没炒熟。生菜青翠欲滴，上面还挂着刚刚洗过的水珠。
　　而那份汤则是白水煮的鸡胸肉。
　　期待满满的祝驰舟：“……”
　　“林纨，”祝驰舟问，“你晚餐吃的什么？”
　　林纨自然不会告诉祝驰舟，他——
　　【晚餐吃了滑嫩鲜美的清蒸鲈鱼、酥脆可口的避风塘炒蟹，还有香掉舌头的油焖大虾。】
　　他把白色围裙摘下来，正经道：“太晚了，吃清淡一点对身体好。”
　　祝驰舟难以置信：“这是清淡的问题吗？”
　　“你看，”林纨指着蛋炒饭说：“这是碳水。”又指着青菜说：“这是维生素。”然后指着鸡胸肉说：“这是蛋白质。”最后总结：“营养很全面的。”
　　祝驰舟指出：“你这叫生命体征维持餐。”
　　林纨直视祝驰舟的眼睛，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但是心里在说：
　　【对不起，明天请你吃大餐。但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切肉的时候还不小心切到了手。】
　　祝驰舟看向他的手，他把左手藏在身后。
　　“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祝驰舟语气颇为无奈。
　　林纨理直气壮道：“我是会啊！”说完他看了一眼餐桌，物证还热乎着，到底忍不住心虚，商量道：“那……方便面你能接受吗？”
　　祝驰舟叹口气：“算了，厨房给我用一下。”
　　林纨侧身，自觉让开通往厨房的路。
　　祝驰舟进去看了一眼都有些什么材料可用，然后便大刀阔斧地对林纨的生命体征维持餐进行二次加工。
　　林纨站在边上看，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又刷新了对这位富二代的认知。
　　果然长得帅的人干什么都帅，下厨都下得如此行云流水。
　　生菜焯水过凉，酱汁淋上去立刻香气扑鼻。鸡胸肉从汤里捞出来撕碎加佐料，蛋炒饭回锅一炒就有色香味俱全的气势。
　　林纨甘拜下风，“你怎么这么会做饭的？”
　　【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二代吗？】
　　祝驰舟把菜往外端：“我以前在一个被称为美食荒漠的国家留学，逼出来的。”
　　他干家务的姿态太游刃有余了，林纨不小心说出心声：“我以为你们有钱人出国留学都要带保姆和厨师。”
　　祝驰舟放好菜，又回厨房端饭：“我妈是要我带来着，但是我爸不同意。”
　　林纨跟在他旁边，闻着香味，感觉有点馋了。
　　【看起来美味。】
　　【好想尝一口。】
　　祝驰舟端起碗，问林纨：“你要来一点吗？”
　　“不了，”林纨看着碗里金灿灿的炒饭，动了动喉结，拒绝道：“我已经吃过了。”
　　【闻着好香！】【好想吃！】
　　祝驰舟艰难憋笑，清了清嗓子说：“你放太多米饭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哦，”林纨面无表情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碗，“那我就勉强帮你吃一点吧。”
　　林纨还是很克制，每样东西吃一小口就放下了筷子。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些菜色不满意。
　　【救命！果然好好吃！！】
　　“好吃吗？”祝驰舟问他。
　　“还可以，”林纨把自己的碗筷收起来，“我先去洗澡，你吃完放着，等下我来收拾。”
　　祝驰舟抬眼瞥向他捧着碗的左手，食指果然有一道口子，血已经凝固了。伤口好像还不浅，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第27章 “陪我睡吧林总！”
　　“林纨，”祝驰舟今天第二次对林总监直呼其名：“你家有没有创可贴？”
　　林纨捧着碗：“有，怎么？你哪里受伤了？”
　　祝驰舟拧紧眉毛，箸尖指向林纨那只受伤的手，说：“那里。”
　　“哦，”林纨低头看一眼，“没事，我洗完澡再处理。”
　　祝驰舟吃过饭，自己将餐具拿去洗了，厨房台面也顺带收拾干净。
　　这时林纨正好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用一张毛巾顶在头上擦拭。他今天没穿那身桑蚕丝睡衣，换了套棉的，米白色上衣加焦糖棕格纹裤，很居家的款式，随性而温暖。
　　“你都收拾好了啊？”让第一次来家里的客人自己做饭洗碗，林纨有点抱歉，“赶快去洗澡睡觉吧，洗漱用品我已经给你放在浴室里了。”
　　祝驰舟说：“好。”
　　家里只有一个浴室，刚被林纨使用过。祝驰舟走进去，看到地面湿漉漉的，但是没有一丝热水的余温，显然林纨是用冷水洗的澡。
　　祝驰舟想到林纨泡冰水的习惯——这里没有浴缸，看起来应该也没有冰块，林纨今晚打算怎么办？
　　林纨的家人，知道他有渴肤症吗？
　　他平时都是怎么过的呢？除了泡冰水，还有什么缓解症状的方法？
　　祝驰舟之前搜索过渴肤症的相关信息，这种病是有药可以用的。但是长期用药会产生耐药性，导致药效逐渐减弱以至失效。
　　林纨是已经到了药物失效的阶段，所以才只能依赖冰水减轻症状吗？
　　如果今晚不用冰水浴，林纨会不会很难受？
　　胡思乱想地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经过书房，看到林纨在里面收拾东西，左手食指已经贴好了创可贴。
　　书房里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使用了，床面上堆满了书籍。
　　林纨没戴眼镜，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正在将床上的书籍一本一本放入纸箱中。他柔软的头发垂下来挡住眉毛，显得有些疲倦。
　　祝驰舟轻轻敲了敲门框：“要我帮忙吗？”
　　林纨抬头看了他一眼，保持着盘腿坐的姿势说：“不用了，你先睡吧。”
　　说完揉揉眼睛，【好困……我也想睡。】
　　祝驰舟走进去说：“我跟你一起收拾。”
　　进门左手边是一个满墙的大书柜，从地面延伸至天花板，已经被各种书籍塞得满满当当，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旧书味道。
　　祝驰舟四周看看，感叹：“你们家书好多。”
　　“嗯，”林纨大概是太困了，声音都有点哑，“柜子里都是我爷爷的书，床上这些是我的。实在没地方放，就一直堆在这里了。”
　　祝驰舟走到床边，低头检阅林纨的读书记录。
　　书堆最上面是黑塞的《在轮下》，祝驰舟拿起来翻了翻，然后发现下面还有《玻璃球游戏》，再下面一本也是黑塞的书。他挑眉：“你喜欢黑塞？”
　　林纨没抬头，只“嗯”了一声。露出后领口的颈部皮肤微微泛红，脸颊也红红的，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祝驰舟发现书页上有林纨用铅笔写的批注，他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边翻边问：“你最喜欢他哪一本？”
　　“我最喜欢《德米安》，”林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祝驰舟，也问他：“你也喜欢黑塞吗？”
　　“对，”祝驰舟走到林纨身边，学林纨的样子坐到地板上，笑了笑说：“我最喜欢《悉达多》。”
　　男生个子太高，坐下也很大一只，长腿不小心碰到了林纨的腿。
　　林纨瑟缩了下，在心里吸一口冷气，【好想靠他近些，但是我要忍住。】
　　祝驰舟赶紧把腿收回来，往后退开，坐得离林纨远了点。
　　林纨很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有点剧烈运动后喘不过气的感觉，但那么喘了几下之后，他就很克制地压着，如果不是祝驰舟在观察他，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那只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用力捏住书脊，祝驰舟看着他泛白的指尖，听到他在忍受煎熬。
　　【没有泡冰水果然还是不行。】【好难受。】【好痛。】
　　但是林纨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问题，他还语调平稳地跟祝驰舟继续聊天：“你最喜欢《悉达多》，是因为你对宗教感兴趣吗？”
　　祝驰舟被林纨的心声搅乱了思绪，还要分神回答林纨的问题：“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悉达多超越传统宗教框架，通过内在自我探索觉醒的过程，很迷人。”
　　【我真的要疯了。】
　　【他身上的味道才是真的很迷人，我想要抱他。】
　　【要忍不住了。】
　　祝驰舟的呼吸也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林纨声音很轻：“《德米安》也是探索自我觉醒，不过辛克莱是在德米安的帮助下觉醒的。”
　　祝驰舟失神地“嗯”了一声，却在想，林纨一直以来的从容沉稳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吗？
　　他对自己得是有多狠啊。
　　“德米安这个人物太美好了，”林纨继续说，“我小时候一直无法接受德米安在结局的消失，觉得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祝驰舟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这本书时，也曾经因为德米安在结局的物理消失而非常难过，那时他好像才十三岁。
　　“他其实没有消失，”祝驰舟看着林纨，“他只是变成了辛克莱内心的一部分，因为辛克莱已经完成了他的个人成长，不再需要德米安的陪伴。”
　　林纨有点坐不稳，伸手扶住床沿：“你觉得德米安是辛克莱的幻想吗？”
　　祝驰舟搞不懂林纨为什么还有心思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明明已经这么难受了。
　　他心乱如麻地回答：“也不完全是幻想，我觉得德米安更像是一个象征意义的人。”
　　林纨张开嘴巴深呼吸，固执道：“不，我还是觉得，德米安是故事里真实存在的一个人，不是辛克莱的幻想，也不是什么象征意义的人。”
　　【情况很不妙。】
　　【我得再去冲个冷水。】
　　祝驰舟看着林纨渐渐盈起泪水的眼睛，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愣愣重复刚才的话：“我……我觉得他是象征意义的人。”
　　林纨撑着床沿站起来，俯视祝驰舟，表情非常认真：“那你说，他是怎么让克罗默不再骚扰辛克莱的？”
　　祝驰舟记得这本书里的每一个细节，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跟林纨聊到明天早上。可是，他现在只能听见林纨在心里的哀哀呼救：
　　【我要无法呼吸了。】
　　【全身的皮肤都好痛。】
　　不等祝驰舟回答，林纨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我去一下卫生间。”
　　【不能再和他呆在一起，不然我真的会疯掉。】
　　“林纨！”祝驰舟冲动地叫住他。
　　林纨已经走到门边，他扶住门框回头，仍然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但是眼睛很红。
　　祝驰舟内心在天人交战。
　　他抗拒成为工具人，但是担心林纨。他不想跟林纨成为生理安慰的关系，但是他此时此刻对林纨的心疼已经超越了理智、动摇了原则。
　　他从地上站起来，对自己说，今晚林纨没有冰水浴，那我就帮他这一个晚上吧。
　　高大的男生走向林纨，灯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将林纨笼在其中。他看着林纨的眼睛说：“我换陌生的地方睡觉会做噩梦，我有点害怕。所以，你能不能陪我睡？”
　　【诶？？！！】
　　林纨呆了一下，“你不是说，和别人睡觉会睡不好？”
　　“嗯……”祝驰舟艰难地继续抹黑自己：“但是我一个人睡真的会害怕。”
　　【可是我……】
　　“我好困，”祝驰舟打断林纨的思绪，“我们不收拾了，我们睡觉吧。”
　　“我……”林纨抓住木质门框边缘，低头说：“我睡觉不太老实……”
　　“啪”地一声，祝驰舟抬手按下开关，熄灭了书房的灯，两个人瞬间陷入黑暗。
　　祝驰舟说：“没事，我睡觉也不老实。”
　　林纨犹豫：“可是那个床很窄，我睡着了也许会不小心滚到你身上。”
　　“没关系，”祝驰舟喉咙发紧，“睡得拥挤一点，我比较有安全感。”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但总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夜风摇晃树枝，让远处路灯照进来的光线也跟着摇摆。
　　祝驰舟靠近林纨，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扶着林纨的肩膀，几乎把林纨圈在怀里。他发现林纨在发抖，他听见林纨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撑着门框那只手滑下去，在黑暗中抓住了林纨的手腕。祝驰舟丢掉羞耻心，把自己胆小怕黑的人设坐实：“好黑，我真的好害怕，陪我睡吧林总。”
　　“嗯。”林纨很轻地应了，低着头没动，任由祝驰舟抓着自己的手。
　　“你还去卫生间吗？”祝驰舟问。
　　林纨抬起头，鼻尖处祝驰舟的身体近在咫尺。他很慢很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对方身上像阳光一样的味道。
　　“不去了，”林纨贴着祝驰舟的肩膀说，“我们睡吧。”


第28章 【林纨，你真的是很变态啊】
　　一米五的床，两个大男人躺在上面，怕打搅对方般各自挨着两边床沿儿，在被子底下隔出一道楚河汉界。
　　许久没有用过的薄被和枕头都有种干净的味道，这是被家人关怀挂念的味道，是常常拿出去晒过太阳的味道。
　　祝驰舟身上的味道和这个味道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祝驰舟的身体还有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香气。
　　林纨笼在这个香气里，悄悄伸出左手，在被窝底下向祝驰舟的身体靠近了两寸。好像已经触到对方衣物的布料了，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全身的毛孔都在吵嚷着、渴望着，贪婪地吸收着属于祝驰舟的温度。
　　然而再多一寸，他就不敢了。
　　他们不是没有拥抱过，但林纨绝对不会在自己头脑清醒的时候做这样逾越的事。
　　幸好幻想是无罪的，所以林纨在脑子里偷偷幻想一些很大胆的画面：
　　【我想要脱光他的衣服，抱着他闻来闻去，像小狗一样闻遍他全身。】
　　【我还想要像小狗一样舔他，把口水糊到他身上。】
　　【我也要脱光我自己，和他肉贴着肉，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一样抱在一起。】
　　【天呐！林纨，你真的是很变态啊！】
　　祝驰舟猛然翻了个身背对着林纨，林纨身上的被子被他唰地一下全部拉走。
　　空气微凉，林纨打了个喷嚏。
　　祝驰舟认命地翻回来，拎起被角甩过去，把被子重新给林纨盖好。
　　这么一动，楚河汉界的宽度便缩小了些，祝驰舟腰侧压着林纨的手。
　　那只手是冰的，祝驰舟的睡衣下摆在翻身的时候掀上去了一点儿，于是腰侧的皮肤就贴着那点冰冰凉凉的指尖。
　　蓦地想起对方手上还有伤，祝驰舟立刻又弹开，旧床垫跟着不堪重负地嘎吱响了两声。
　　林纨出声：“你翻来翻去是睡不着吗？在害怕做噩梦么？”
　　祝驰舟仰面躺着，心跳砰砰砰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强作镇定地说：“还、还好。”
　　那只冷冰冰的手在被子底下伸过来，碰了碰他的手臂，他听到林纨说：“要是害怕的话你可以抓住我的手，我会等你睡着我再睡。”
　　祝驰舟cpu都快烧干了，他嗓音沙哑地“嗯”了一声，指尖发麻，覆上林纨的手背，把林纨的手握在了掌心。
　　他觉得现在不要说林纨让他握住手，就是林纨真的要把口水糊遍他全身，他都不会拒绝。
　　冰凉的手被他捂热了，他摸到林纨细腻的皮肤和分明的骨节，顺着指头摸下去，摸到林纨食指上贴着的创可贴。
　　祝驰舟轻轻捏了一下对方受伤的地方，问：“疼吗？”
　　林纨说：“不疼。”
　　祝驰舟没忍住数落一句：“切个菜都能切到手，你生活自理能力也太差了。”
　　被人捂着手，挨得这么近，手臂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林纨身体舒服多了，腾出精神来反击：“可是我不怕黑哦。”
　　祝驰舟忘了自己还在扮演胆小怕黑的人设，被说得没了声儿。
　　见对方没反应，林纨不免担心这小破孩儿是不是又生气了，被牵住的手在祝驰舟掌心里翻转，也握住了祝驰舟，特别诚恳地共情道：“其实我以前也很怕黑，不敢关了灯睡觉。”
　　根本不怕黑的祝驰舟虚心求教：“那后来你是怎么不怕的呢？”
　　林纨说：“我妈会在我害怕的时候陪我，等我睡着她再走。”
　　祝驰舟想起林纨对他说了两次类似的话。第一次是打电话，说“等你睡着我再挂”，第二次是刚才。
　　对方的父母已经过世二十年，这些事情应该都发生在林纨很小的时候，是林纨能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和父母相处的温馨画面。
　　现在林纨愿意把那点温馨分给自己一点，祝驰舟心里涌起酥酥麻麻的酸疼，他无意识地在林纨的创可贴上摩挲，轻声说：“谢谢你陪我。”
　　“不客气，”林纨脑袋歪过来，像是有点困了，咕哝一句：“你也帮了我很多。”
　　柔软的发丝扫着祝驰舟的肩膀和颈窝，让祝驰舟有点痒，但他忍着没动，紧张地提着心，在等林纨什么时候会睡着了不小心滚到自己身上。
　　等了一会儿，林纨睡没睡着不知道，反正人还没滚过来，祝驰舟有点困了，闭上眼睛，听到对方声音懒懒地说：“祝驰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祝驰舟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睡意，低低的很有磁性。
　　“你说德米安不是真实的人，那他是怎么帮助辛克莱收拾克罗默的？”
　　祝驰舟握着林纨的手，掌心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但祝驰舟没有放开 ，“德米安代表了辛克莱的更高自我，辛克莱认识到自己的内在力量后，他自己采取行动了，是他自己去收拾的克罗默。”
　　林纨静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掌心汗涔涔地不舒服，他把手指一根一根嵌进祝驰舟的手指中间，“才不是，书里写了很具体的情节，就是德米安去找的克罗默。存在先于本质，德米安不是任何人的意象。”
　　祝驰舟轻声笑了一下，“你还知道萨特。”
　　“反正就是存在的，”林纨翻身侧对着祝驰舟，他的脸颊就贴在祝驰舟的大臂上，带着困倦的鼻音哼哼两声，“……你别想用哲学糊弄我。”
　　他身体还有点轻微发抖，滚烫的呼吸隔着布料扑入祝驰舟皮肤。语调已经很低了，像是在强撑着陪祝驰舟聊天。
　　祝驰舟侧过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林纨被发丝遮挡的额头。
　　【光是贴着他就好舒服。】
　　【好想他抱抱我。】
　　【等他睡着了我偷偷抱一下，会不会太过分了……】
　　祝驰舟放缓呼吸不再说话，过了几分钟，他假装睡着地翻过身面对林纨，把下巴抵在林纨额头，闻到林纨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
　　又过了几分钟，他感觉到林纨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他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展开胳膊，一不小心将林纨搂进了怀里。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祝驰舟在心里说：“晚安，小丸子。”
　　晨光熹微，一道阳光轻柔地落在小床上。
　　被窝里的人还在熟睡，那点光没能吵醒他，但是客厅传来的笑声让他睁开了眼睛。
　　祝驰舟的声音清朗明亮：“老爷子您真是太厉害了，我认输了！”
　　爷爷的声音虽老但中气十足，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我下对了吗？你刚才说王车易位是怎么易的来着？”
　　“对了对了，”祝驰舟说：“就是这样下的！”
　　“被将军了还能易位啊？”爷爷问。
　　“能啊！”祝驰舟回答得毫不犹豫、也毫无原则。
　　林纨把被子拉起来，蒙着脸笑。
　　那副国际象棋还是他上次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教爷爷下，祝驰舟就先把错误的规则给老人灌输上了。回头爷爷和小区的老年人下棋又得扯皮。
　　外头的雨停了，从窗帘的缝隙间望出去，能看到一小方很蓝很蓝的天。
　　摸过手机看一眼，已经八点多了，不知道祝驰舟是几点起的，他睡得太沉了，竟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很少能睡得这么好，一觉到大天亮。
　　身上也很舒服，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到温暖，每一个毛孔都呼吸着愉悦。
　　被子里暖烘烘的，还有祝驰舟的味道，林纨又眷恋地躺了一会儿，侧过脸看到祝驰舟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立在墙边上。
　　对了，男生改签了今天的机票要走。林纨动摇了一下，也想改签跟祝驰舟一起走，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纨打开房门，穿着睡衣出去，跟在客厅里陪爷爷下棋的祝驰舟打了个照面。
　　“早。”林纨朝那人一笑。
　　那人脸红了，磕巴道：“早、早上好。”
　　爷爷转过脸来，看着衣冠不整的孙子开始唠叨：“你同事都起床了你还好意思睡懒觉，还当人家领导呢！快去洗脸换衣服去！”
　　林纨去了，祝驰舟一直盯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到卫生间门口。
　　他昨晚把人抱了一宿，幸好今早是他先醒的，没让林纨发现他从背后抱人家，还不礼貌地顶着人家的屁股。
　　胸贴着背、臂环着腰，跟情侣似的。
　　林纨那么温顺地窝在他怀里。
　　祝驰舟一想就脸红，胡乱挪了步棋子，却不巧把“后”挪到了爷爷的小兵斜前方，被爷爷拿小兵吃掉了。
　　“林纨是不是平时很凶？”爷爷问。
　　“不凶。”林纨对他挺温柔的。
　　爷爷不信：“那你一看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祝驰舟傻兮兮地笑：“毕竟是我领导嘛。”
　　“别怕他，他是纸老虎。”爷爷跟祝驰舟分享经验，“他凶的时候你不理他，过一会儿他就心软了。”
　　祝驰舟受教地点点头：“好，下次他再训我，我就不说话让他猜。”
　　林纨含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头：“我听见了！”
　　爷爷跟祝驰舟使眼色让祝驰舟小声点，一老一少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在那儿捂着嘴乐。
　　林纨转回去接水漱口，放杯子的时候看到祝驰舟的杯子搁在洗手台上。他抬手一拨，把自己的牙刷跟祝驰舟的牙刷拨到同一个方向。
　　拨完一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29章 【傻乎乎地看着我干嘛？】
　　这个月份，蓉市的天气还算凉爽，爷爷跟祝驰舟下完棋就和奶奶出去散步了，让林纨带祝驰舟到附近去玩玩。
　　林纨换好衣服，吃了两口早餐，问祝驰舟：“你几点的飞机？”
　　祝驰舟好像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要赶飞机，摸出手机一看：“十一点十分。”
　　林纨：“……”
　　“那还玩儿什么？”林纨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祝驰舟看着林纨由于睡眠充足而越发精致的脸，为对方竟然都没有开口挽留自己而心痛了几秒钟。
　　所以就是用过就可以送走了对吧？
　　这种玩笑话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祝驰舟故意抱怨：“说好的带我玩儿带我吃，结果是睡了一觉就走。”
　　林纨去房间把祝驰舟的行李箱拖出来，丝毫没有要哄人的意思，站在玄关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祝驰舟只好回答：“收拾好了。”
　　“嗯，”林纨弯腰换鞋，“我们出发。”
　　下午两点五十分，飞机在申海着陆滑行。
　　祝驰舟扯掉眼罩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个旅途没睡着一分钟。
　　手机接入网络，舱门还没开，新消息的提示音就响个不停。
　　他划开屏幕看一眼，微信聊天列表上一串儿的红点，却没有一条是来自林纨的。
　　摁灭屏幕握在手里，走到接驳廊桥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是祝玲女士。
　　“到了吧？司机在外面等你了啊！”祝玲新开了个餐厅，事业心正高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关心儿子顺带摇壮丁，“晚上过来餐厅这边儿，叫上季寻，一起来试菜。”
　　“好……”祝驰舟拖着嗓子应了。
　　上了车才开始慢慢回消息，回完一条返回聊天列表，就忍不住看一眼林纨的头像。
　　回完一条，看一眼。
　　林纨的头像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屏幕最下方，再有个人发消息进来，那个“小丸子”就被挤出屏幕了。
　　祝驰舟忽然有点不甘心，点开那个头像，再点开右上角的三个点儿，打开置顶聊天，返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吓得一哆嗦，手机落在了大腿上。赶紧捡起来把屏幕关了，生怕对方那头也显示正在输入。
　　隔了十几秒钟，新消息提示音在掌心里响了，他握着手机就像昨晚握着林纨的手。
　　今天登机的时间太赶，林纨只来得及在家吃了个早餐就匆忙开车送他去机场。一路上，谁也没提昨晚的事，他怕又听到林纨拿他和冰块儿比，一眼都不敢看向林纨。
　　到了机场航站楼，在昨天晚上上车的地方下车，祝驰舟隔着车窗跟林纨再见。
　　要转身的时候的时候，他听到林纨在心里说：【我好想他……】后面的话没听全，因为林纨很快就开车走了。
　　祝驰舟猜了很多种可能，比如我好想他留下来、我好想他抱抱我、我好想他再陪我睡一晚……
　　但林总监的心思是很难猜的，毕竟祝驰舟根本不可能猜到林纨想跟他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一样抱在一起，全世界可能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使用比喻句。
　　深吸一口气，解锁屏幕，祝驰舟看到林纨发过来的一行字。
　　小丸子：通知风控、财务和法务，明天上午十点半开会，研究合作投资协议。
　　心里那点期待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失望得连个收到都不想回。
　　第二天上午九点，林纨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他穿着做工精细的衬衣西裤，打着领带，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来接他的是公司的车，接到直接送去公司上班，充分发扬牛马精神。
　　头天下午他开车送走祝驰舟，回家又花了俩小时把祝驰舟乱给爷爷教的国际象棋规则给掰回来。
　　爷爷挺喜欢祝驰舟，一直小祝长小祝短地念叨，让林纨下次回家还带人回去玩儿。
　　林纨一点不意外，谁都不会不喜欢祝驰舟的。
　　但带不带得回去就两说了，毕竟只是同事，前天要不是大雨造成航班取消，他又有什么理由能把祝驰舟留下来。
　　到公司，竟然有些怯场，在车上多坐了几分钟才磨磨蹭蹭地挪去电梯口。
　　他昨天晚上偷摸去家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就是想睡觉之前或者今天早上起床可以泡冰水，结果竟然完全没派上用场。
　　祝驰舟让他太舒服了，效果一直持续到现在。
　　而且比上次一起睡的效果还要好。
　　林纨想了很久没想明白为什么，只能归结为上次喝了太多酒，而这次是完全清醒的。
　　下次去复查的时候咨询一下医生好了。
　　进公司刚好十点十五分，林纨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就立刻赶去会议室。
　　林纨踏进门的时候，祝驰舟正在为各部老总分发打印好的资料。
　　男生今天穿了他平时很少穿的白色衬衫，简单低调的窄领带，胸肌在布料下面微微隆起。虽不像上次那样把布料绷得很紧，但肌肉轮廓仍然清晰可见。
　　林纨掌心还留着那种紧实又有弹性的触感，两人视线相碰时，林纨想，【隔着衬衣抚摸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祝驰舟不小心碰倒了一瓶矿泉水。
　　这次的投资协议基本敲定了大框架，现在要根据庚衍资本的内部流程，对协议进行细节上的审核和完善。
　　风控、法务和财务分别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以后，林纨状若无意地说起一件事：“我听业内其他机构的朋友说，在我们公司决定投资裘葛实业之前，他们的董事长秘书曾经向某位投资人抛出五个点的丰厚回报，期望融资八千万。”
　　祝驰舟倏地抬起头，这不是……
　　林纨没看祝驰舟，继续道：“这么大金额的回扣能走账，说明裘葛实业的财务制度和内部控制存在严重缺陷，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对他们提出改善财务管理和内部控制的要求，并且需要对投资款项的执行情况进行监控。”
　　“嗯，”财务总监点头，“我们可以派遣财务顾问进入企业，采用分阶段投资的策略，根据企业的改善情况逐步释放资金。”
　　“对，”林纨赞同，“还有违约责任和回购条款。”
　　祝驰舟自己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他以为他跟林纨道歉坦白之后，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在蓉市那几天，他们跟陈立明接触了很多次，林纨一次也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没想到林纨是透过这件事看清了问题的本质，并在订立协议的关键环节中，设法将这个漏洞堵上。
　　之所以没在蓉市说，是为了顾及裘葛实业的企业形象，而谎称是听业内其他机构说的，则是为了保护祝驰舟。
　　祝驰舟不得不承认林纨的严谨，还有……林纨说谎的时候好自然好有说服力。
　　他这么想着，转头看了林纨一眼，林纨感觉到他的视线，也转过脸来看他。
　　四目相对，林纨镜片背后的一双眼睛平静如冰，脸上亦无任何表情。
　　对视了两秒钟之后，林纨率先转开视线，垂眸看向面前的纸页。
　　他侧脸线条流畅清晰，额前落下几缕柔软的短发，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从衬衫领口露出来，整个人优雅而清爽。
　　祝驰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转开视线前，发现林纨嘴角微微上扬，分明是在偷笑。
　　【傻乎乎地看着我干嘛？】
　　祝驰舟没忍住也低下头去笑。
　　你才傻乎乎的。
　　开完会，林纨就出去了，直到临近下班才回来。
　　祝驰舟看到林纨从过道那头朝这边走来，步履平稳沉着，不急不缓，十足的从容不迫。
　　【啊，差点忘了把东西给他！】
　　【可是我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啊啊啊啊啊！】
　　【快下班了，怎么办？！】
　　林纨神情冷峻地从祝驰舟工位前经过，只淡淡地扫了祝驰舟一眼。
　　【对了，赶紧发条信息给他。】
　　祝驰舟看到林总监摸出手机低头打字。
　　几乎是立即，祝驰舟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置顶联系人小丸子。
　　小丸子：下班等一会儿再走，我找你有点事。
　　祝驰舟心中一荡，抿唇回：收到。
　　林纨要给我什么？
　　是什么不好意思当着别人面给的东西？
　　难道要送我礼物？？？
　　最后漫长的十分钟，身边的同事陆续离开，还有加班的打工人正埋首工作没有看向这边。
　　祝驰舟把手上的文件整理了十八遍，林纨终于提着他的黑色狗牙包出来了。
　　“给你。”林纨从工位隔板上面递给祝驰舟一个精致的小纸袋子。
　　看大小应该是个配饰。
　　祝驰舟矜持地接过来，客气道：“谢谢林总。”
　　“不客气。”林纨白净的脸颊浮起红晕，交过东西就飞快地说：“那我先走了，再见，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祝驰舟觉得自己应该到车上再看的，但是他等不及了。
　　纸袋子提着很轻，应该不是金属的东西，感觉也不是那种特别厚重的礼品盒，摇晃一下，没听见声响，里面是软软的东西。太好奇了。
　　他左右看看，四周都没人，便做贼心虚似的打开袋子往里瞧。
　　黑色的，棉质的。
　　拿出来一半，祝驰舟立刻明白是什么了，头皮发麻地赶紧塞回去。
　　我擦，是昨晚洗了晾在林纨家阳台，忘了带走的内裤！


第30章 【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
　　周六早上，祝驰舟在家睡懒觉，樊姨拖着洗地机在房间门口嗡嗡嗡地过来，又嗡嗡嗡地过去，来回三趟。
　　祝驰舟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脑袋，外头又嗡嗡嗡第四趟。
　　“樊姨——”祝驰舟闭着眼睛喊。
　　樊姨推开门，半个身子探进来：“醒了啊？”
　　祝驰舟脑袋歪在枕头上，眼睛也还没睁开，含糊不清地咕哝：“你在我房间门口杀人了吗？你现在是不是在毁尸灭迹？”
　　樊姨笑：“尽乱说，醒了就快点起床吃早餐。”
　　不提还好，提了便感觉有点饿，祝驰舟问：“吃什么？”
　　“三明治。”
　　祝驰舟兴趣缺缺，翻过身背对门口：“那我再睡会儿。”
　　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小缕阳光从缝隙中勉强透进来，形成细长的亮线，静静地落在地板上。
　　樊姨打扫完卫生就下楼了，房间里非常安静，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猛地，床头柜上的手机吵吵嚷嚷地响了起来。被窝里的人蠕动片刻，伸长手臂去够。
　　闭着眼睛接通但没说话，那边季寻已经开口：“老郑喝酒喝得胃出血住院了，咱们下午去看看他去。”
　　祝驰舟清醒了一点：“他跟谁喝啊喝那么多？”
　　季寻叹口气：“他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么不要命的喝法，我就说他迟早得出事。”
　　“到处找业务么？”
　　“是啊，不然他爸欠的钱怎么还得完。”
　　祝驰舟略作沉思，问：“下午几点去？”
　　“两点半吧，你在家么？我开车过来接你。”
　　“行，我在家。”
　　接完电话，睡意彻底消散了。祝驰舟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看了几分钟手机，然后起床洗漱。
　　下楼闻到厨房里飘出香味，祝驰舟端着水杯踱到厨房门口，看见祝玲女士身穿围裙正在炒菜，樊姨站在旁边，用手机给她摄像。
　　祝驰舟：“……”
　　谁炒菜化那么精致的妆啊？
　　祝驰舟问：“妈，你要当美食主播了？”
　　祝玲特别专业地颠了一下勺，“餐厅那边剪短视频差点素材，来不及找人了我自己拍一个。”
　　自从雷正庭生意做大，祝玲就没怎么下过厨了，平时除了照顾家庭还要帮雷正庭应付一些生意上的社交，这些年家里的饭都是樊姨做的。
　　不过闻着这个味儿，就知道她的手艺肯定没落下。
　　祝驰舟正要夸赞两句，锅里的油突然“啪”地一声炸了起来。
　　“哎哟！”樊姨和祝玲同时喊。
　　樊姨赶紧把手机搁到灶台上，抓过祝玲的手查看伤势，只见她手背上已经烫起了一小块红肿。
　　祝驰舟嚷：“赶快冲冷水！”
　　祝玲反应迅速地关了火，被樊姨拉着去水龙头底下。
　　樊姨说：“我去找找看有没有烫伤膏。”
　　“我那儿有，”祝驰舟放下杯子，“我上去拿！”
　　上次林纨给他买的烫伤膏还没开封，他奔到楼上拿下来。
　　樊姨撕开封口帮祝玲涂好，顺手就把烫伤膏揣进自己衣兜里。
　　祝驰舟朝她伸手，“还我，我待会儿出去重新买一支。”
　　樊姨问：“你也烫伤了？”
　　祝玲闻言立刻关切地看过来。
　　“没有，”祝驰舟有点不自在，继续伸着手，“反正你还给我。”
　　樊姨不给，“没有烫伤你要这个做什么？”
　　“现在没有，万一哪天烫伤了呢？”祝驰舟说，“我先备着。”
　　樊姨：“开了封放着不用会失效的。”
　　“那个你不用管，”祝驰舟耳朵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反正我要拿回来。”
　　祝玲看他一脸不自然的样子，故意问：“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我买……”祝驰舟蓦地住了口，干脆直接伸手到樊姨的衣兜里去把药膏掏出来，怕他妈多问，拿了东西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我现在就出去买！”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祝玲和樊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情况！”
　　祝驰舟开车到两公里以外的药店买了一支同款烫伤膏回家，吃午饭的时候，祝玲对他再三打探，他死活不肯透露之前那位买药膏的人是谁。
　　到两点多，季寻来接他去医院探望老郑，他飞快地从祝玲的审讯中溜走了。
　　郑责勋住的是一家在全国享有盛誉的公立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特别多人。
　　住院楼外面在翻修，要进去得从门诊大厅穿过。祝驰舟和季寻拎着东西挤进汹涌的人潮，艰难地抵达住院部，找到住在四楼消化科的郑责勋。
　　一个六人间，患者家属进进出出，白色的木门大开着，一眼看到了最里面靠窗那张床的熟悉面孔。
　　祝驰舟一双长腿几步就走近了，把营养品搁在床头柜上，问病人：“好点了没？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郑责勋神色疲惫地扫祝驰舟一眼，“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他本来有点胖的，平时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现在两颊凹陷、脸色苍白，整个人透着虚弱。
　　“老郑，”季寻走过来，把手上的东西也搁下，“跟你说少喝点少喝点，不听我的，现在吐血了吧！”
　　郑责勋不怎么走心地扯了扯嘴角，斜眼看向祝驰舟：“那有什么办法，不喝酒，生意就谈不下来，我又不像咱们雷家大少爷有个好爹，是吧少爷？”
　　别人说这话，祝驰舟就当他是在开玩笑了，但郑责勋的父亲刚刚过世不到一年，郑责勋是绝对不可能拿爹开玩笑的。
　　祝驰舟脸色一变，“我靠，老郑你……”短暂的懵逼之后，祝驰舟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郑责勋在怪他。
　　上次郑责勋带陈立明来见他，想要得到庚衍资本的投资，陈立明承诺给祝驰舟回扣，想必也承诺了给郑责勋介绍人佣金。
　　当时祝驰舟说这个项目资质太差，过不了投决会，所以拒绝了陈立明。可是没过多久，庚衍资本就投了裘葛实业，而且祝驰舟还跟着林总监负责这个项目的对接。
　　任谁想，都会觉得祝驰舟是故意给郑责勋难堪，不想让郑责勋在里面赚钱吧。
　　“老郑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祝驰舟还没开口，季寻先忍不住了，“刚才来的路上，驰舟还在跟我说，要让你给他家新开的餐厅找供应商呢！这可是长久买卖，中间能赚多少你心里应该有数！上次那个事情驰舟也没想到后来他们公司会投，确实是有一些特殊情况。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这点都信不过？”
　　祝驰舟没解释他们投资裘葛实业是什么特殊原因，他并没有对不起郑责勋什么，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头多费口舌，只道：“你要是信我，我妈那儿我去说。”
　　郑责勋脸色缓和了些，“我当然没有怀疑你，只不过后来陈立明说他们的项目过了庚衍资本的投决会，我有点诧异而已。”
　　“因为是公司高层做的决定，”祝驰舟被他弄得无语，“靠！你早该问我啊，在心里憋了这么久啊你！”
　　季寻附和，“就是，你他妈有没有把咱们当兄弟！”
　　郑责勋的笑意终于抵达眼底，“我家破产之后还把我当兄弟的，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了！”
　　三个人聊了会儿天，陪着郑责勋输完液，季寻和祝驰舟就走了。
　　下楼时祝驰舟提醒季寻：“我刚才听他说的几个项目都有点危险，感觉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你们俩关系更近些，你还是多劝劝他，千万别把路走死了。”
　　季寻和郑责勋家里有点粘亲带故的关系，最近几个月季寻也在到处帮郑责勋想办法，自然还是信得过郑责勋的人品：“老郑心里有数，违法犯罪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这个你放心。”
　　走回门诊大厅的时候，季寻突然把车钥匙往祝驰舟手里一塞，急道：“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到车上去等我！”
　　祝驰舟：“……”
　　祝驰舟只得一个人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大厅里人依然很多，拿药的和缴费的排了十几列长长的队伍，祝驰舟绕过人群，忽然看到林纨从其中一个队伍的前方走了出来。
　　他一只手提着个装医疗报告的袋子，另一只手捏着几张小票，可能还因为拥挤而有点烦躁，眉头微微蹙着，镜片背后一双漂亮的眼睛显出倦意。
　　这是生病了？生什么病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还拿那么大个袋子装报告，该不会是什么大病吧？
　　祝驰舟什么也没多想，冲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喊：“林纨！”
　　林纨听见祝驰舟的声音，身体一僵，下意识把报告袋护在身体和手臂之间，然后缓缓转过身，平淡地对祝驰舟点了点头：“驰舟，你也在这里。”
　　【怎么会遇到他！】
　　“你生病了？”祝驰舟问得急。
　　“没有，来做体检的。”林纨答得心虚。
　　一个多月前公司才统一组织全体职工做过体检，他现在是做的哪门子体检？
　　祝驰舟把目光落在他的报告袋上，林纨把袋子往身后藏。
　　【救命！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我有渴肤症！】


第31章 【秀色可餐】
　　原来是来看渴肤症的。
　　例行检查？还是病情发生了变化？
　　不过好歹这不是什么很要命的病，祝驰舟陡然松一口气。
　　确实，这个病怪隐私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很正常。
　　他收回探究的目光，接受了林纨的说辞般问：“哦，那你体检做完了吗？”
　　“做完了，你呢？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哪里都很舒服，来探望一个朋友的，”祝驰舟跟林纨一起往外走，两人肩并肩，“你等下去哪儿？开车了吗？”
　　林纨刚要回答，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叙白……我检查完了……医生说跟上次差不多……好，我五分钟左右出来。”
　　祝驰舟脚下一滞，所以曾叙白知道？能告诉曾叙白不能告诉他？曾叙白不是“别人”，他是？
　　挂了电话，林纨接着回答祝驰舟的问题：“叙白过来接我，我待会儿要和他一起去见一个老教授。”
　　“好，我也是坐季寻的车，”祝驰舟加快脚步，“他在车上等我，那我先走了。”
　　林纨说再见，祝驰舟已经走到几步开外，人潮拥挤，那个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拐出门诊大厅，再看不见了。
　　医院门口不能停车，林纨穿过人行横道，朝对面的小街走去。
　　曾叙白已经到了，车子就停在街边，林纨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心有余悸地说：“我刚才在医院里碰到祝驰舟了。”
　　曾叙白发动汽车，“他看到你从哪个科室出来了？”
　　“没有，我们在一楼大厅遇到的。”林纨把怀里卷皱的报告袋子展开，上面贴着患者的姓名和年龄，以及所属科室——神经内科。
　　“渴肤症”，全称“神经性皮肤饥渴综合症”，是中枢神经系统和周围神经系统之间信号传递异常导致的疾病。
　　这种疾病，会使患者对触觉的渴望无法得到正常的调节和满足，从而产生病态的强烈需求。按照严重程度分为轻度、中度、重度和极重度。极重度很罕见，可能会危及生命。
　　上次来检查，医生说他处于中度向重度发展的阶段。因为药物对他已经失去作用，医生就很担心他会快速发展到重度，但他这次检查还是中度，跟上次的评估结果相差不大。
　　林纨以为是冰水浴起到了作用，医生却直接问他是不是和人进行过亲密接触。
　　医生强调：“你跟他接触的效果非常好，建议你多和他亲密接触一下。”
　　林纨当然知道祝驰舟对他来说有多好用，但医生也说得太轻松了，好像他想跟祝驰舟亲密接触，就可以跟祝驰舟亲密接触似的。
　　他问：“如果我很难跟那个人亲密接触到呢？”
　　医生说：“这种亲密渴望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心理上的，接触不到那个人，你就重新找一个能引起你强烈亲密渴望的人替代，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林纨觉得这个更难，结果医生接着说：“你最好是能够一直控制在中度，到了重度或者极重度，情况会变得很复杂。”
　　林纨问：“有多复杂？”
　　前来就诊的患者太多，医生没有多少时间跟一个病人解释太久，叫了下一个号，下一个病人几乎是立刻就进来了。林纨只得走出诊断室，关上了门。
　　之后他去一楼缴费预约下一次复诊，紧接着就遇到了祝驰舟。
　　曾叙白在小街上掉头，驶入医院门口的主干道。这个角度刚好正对着门诊大厅，林纨转头望去，看到季寻从里面走出来。
　　林纨有一瞬间的疑惑——祝驰舟不是说季寻在车上等他吗？
　　新的一周，林纨非常忙碌。
　　日安新科和其他两个项目都要准备过投决会、定向增发的项目要向证监会递交审核材料。还有万申那边计划入场做尽调，作为投资总监，林纨多少还是免不了要去应付许平川。
　　刚礼拜一就忙得没时间吃午饭，趁中午还要跟上市公司开个电话会议，桌上那杯早餐咖啡都放凉了还没动一口。
　　餐厅里，周与昂拿了个餐盒装沙拉，祝驰舟问他：“你不是从来不吃沙拉？”
　　“给老大的，”周与昂说，“他这会儿在开电话会议，开完又该上班了，我给他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聂小兰打趣他：“你的项目要上投决会了，就对老大这么殷情。”
　　“会不会说话？”周与昂往餐盒里塞蔬菜，“我平时也对老大很殷勤的好不好！我可是老大钦定的男朋友！”
　　许平川的八卦早已在他们几个人的小圈子里传开，男朋友这个梗最近也经常被提起。
　　祝驰舟夹了一片香煎三文鱼扔进餐盒：“屁的男朋友，尽给老大吃草！”
　　周与昂被提醒，低头看一眼，满手绿油油，又赶紧塞了几片牛肉进去。
　　几个人坐下吃饭，周与昂把打包好的沙拉放在旁边，祝驰舟面无表情提醒：“你不先去送餐？”
　　周与昂说：“他正在开会，哪有时间吃，等我们吃完了他还没开完呢。”
　　吃完饭周与昂想起他还有事要去一下二十八楼，便把沙拉盒递给聂小兰：“兰姐帮我带给老大，我去找一下董超。”
　　聂小兰接过来，开玩笑地说：“那这殷勤可就归我了啊！”
　　“归你归你，”周与昂大气道，“反正老大对我的爱已经够多了，分一半给你！”
　　两个人说得热闹，祝驰舟全程一言不发。
　　反正谁给林纨带饭，对林纨来说都没有区别。
　　反正都是别人。
　　回到投资部，林纨的电话会议果然还没结束，聂小兰轻手轻脚走进总监办公室，把沙拉放在办公桌上，又轻手轻脚地退出来，那模样特别像古代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祝驰舟想跟她开玩笑，笑意还没到达嘴角，却又觉得笑不出来，反而生出一股烦闷把嘴角压得向下弯。
　　聂小兰走过来，“待会儿记得提醒老大吃哈！”
　　“还要人提醒，”祝驰舟顶着那副不乐意的表情说，“他都要过三十大寿了，又不是小孩子。”
　　聂小兰笑喷，“你又被老大骂了？”
　　祝驰舟没吭声，聂小兰当他默认了，慈爱地安慰了他两句。
　　快上班了，林纨还没审完定向增发项目的材料。一忙起来，只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全用来工作，桌上那盒沙拉却一直放着没动。
　　祝驰舟这时候推门进来，几步走到林纨办公桌前，林纨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低头翻着纸页问：“什么事？”
　　“日安新科上投决会，”祝驰舟说，“项目评估报告和风险分析，我们需要组织项目小组再讨论一下吗？”
　　林纨顿了顿，以前这些事都是他亲自在过问，没想到现在有祝驰舟帮他操这个心了，他抬头冲祝驰舟笑：“需要，但是我今天忙不过来，麻烦助理先生替我组织他们开一下会。”
　　他这个笑容格外柔和，简直像是喝醉了酒在撒娇，笑得助理先生心跳止不住地加速。
　　祝驰舟脸颊发烫，故作沉稳地说了个“好”，才道出这趟来找人的真实目的：“但是你先把午饭吃了。”
　　“嗯？”
　　“你的沙拉，”祝驰舟指着桌上的餐盒，“你再不吃，蔬菜都该焉了。”
　　“哦，”林纨瞥了一眼，“好，我看完这几页马上就吃。”
　　【其实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祝驰舟朝他凶：“不要忘了！”
　　林纨好脾气道：“嗯，知道了。”
　　祝驰舟出去找周与昂他们开会，等讨论完，把会议记录都整理出来，发现林纨还保持那个姿势坐在办公桌前，而那份沙拉也还原封不动地放着。
　　祝驰舟把会议记录发到林纨邮箱，再次推开了总监办公室的门。
　　“我们会开完了，讨论更新的部分刚发你邮箱。”
　　“好，”林纨没抬头，“辛苦了。”
　　桌上那个透明餐盒，盒盖内已经凝起一层细小的水珠，牛肉和三文鱼一看就冷透了。
　　祝驰舟沉不住气，作为“别人”，也打算要管一管林纨的闲事。
　　“别看了，”他直接伸手按在林纨面前的材料上，“先把东西吃了。”
　　一双大手突然占满视线，林纨思路被打断，他无奈叹气，不舍似的埋怨：“马上要看完了。”
　　“你刚才还说马上就吃，”祝驰舟指责他：“我们会都开完了你还没动一口，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我真的马上就吃，就这最后几页了。”
　　祝驰舟直接把材料给他挪开，餐盒往他面前一推，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动作一气呵成，冷酷道：“现在吃，我坐这儿监督你！”
　　林纨被他这霸道的气势糊了一脸，竟然奇迹般的没有生气，但他板着脸看对面的人，就好像在微微发怒。
　　【他这样还挺帅的是怎么回事？】
　　祝驰舟差点破功，艰难地维持住冷酷表情，说的话已忍不住温柔：“就这样吃，还是我拿去给你加热一下？”
　　“就这样吧，”林纨也没维持住微愠，顺从地掀开餐盒盖子，“加热的话，蔬菜会变得难以下咽。”
　　“好，我看着你吃完。”
　　林纨夹起三文鱼咬一口，冷了，有点腥但是不难吃，心情忽然很明媚：“你就坐在这里挺好的。”
　　祝驰舟挑眉：“好什么？”
　　林纨低头吃饭不说话，嘴角偷偷上扬0.1度。
　　【秀色可餐。】


第32章 【除了他，我谁也不想碰。】
　　秀色可餐的助理先生登时坐不住了，站起身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你慢慢吃！”就走了。林纨：“？”
　　刚才不是还很霸道地要看着我吃完吗？
　　投决会安排在周四上午十点，林纨让周与昂和其他两个负责的投资经理做项目汇报，参与项目的所有成员列席旁听。有几个新人想去投决会旁听学习，林纨也批准了，投资部几乎倾巢而出。
　　而林纨作为投资总监和投委会成员双重身份，将承担主持会议的重要工作。
　　投决会是庚衍资本内部的重大会议，林总监很早以前就下过死命令，投资部所有人不得在投决会上出任何差错。
　　周与昂最近焦虑得嘴角起泡，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投决会做汇报，但仍然免不了强迫症似的一遍一遍修改PPT、找人预演、检查资料。
　　礼拜四一大早，周与昂把所有的资料又检查了一遍。PPT拷贝了三份，除了开会用的笔记本电脑，还另外有一个备用电脑和一个备用 U盘。
　　备用都拿给最信任的弟弟祝驰舟保管，周与昂用临终托孤的语气跟祝驰舟说：“兄弟，我把我的命交给你，要是我有什么不测，就全靠你了。”
　　祝驰舟郑重地接过来，用NPC的语气问他：“勇者，你应该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
　　“昨天晚上老大陪我们做模拟做到凌晨一点，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演练了一遍，”周与昂深吸一口气，“肯定没问题！”
　　祝驰舟惊讶：“凌晨一点？”
　　林纨的续航时间有那么长吗？
　　林纨就像是十二点钟声敲响就会失去魔法的灰姑娘，到时间必须要回家泡冰水，否则发病之后连正常说话都很难办到——他竟然在公司呆到凌晨一点？
　　“对啊，我们有三个项目上会，老大要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过，我陪在最后，到一点钟才结束。”
　　“昨天晚上……”祝驰舟忍不住问，“林总他状态还好吗？”
　　“还行吧，怎么了？”
　　“哦，没有，”祝驰舟说谎也像林纨一样自然了，“昨天下午我看他好像有点感冒。”
　　“难怪，”周与昂回忆道，“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们在会议室预演，他忽然很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我看他有点发抖，赶紧去扶他，结果他反应很大地把我推开了。”
　　祝驰舟皱眉：“推开了？”他发病的时候不是很希望被人触碰吗？
　　“对，然后他说让我们等他一会儿，就一个人出去了。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他回来之后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头发有点湿，”周与昂推测，“估计是感冒引起了哮喘吧。”
　　祝驰舟诧异：“他还有哮喘？”
　　“我猜的，不然他喘什么？”周与昂认为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我女朋友也有哮喘，就是呼吸不过来那种样子我觉得很像，发作的时候赶紧喷药就好了。”
　　渴肤症发作时也会喘不过气，祝驰舟见过几次，确实跟哮喘有些像。
　　但林纨的病远比哮喘复杂。
　　他出去那半个小时，应该是去附近的酒店了。—
　　到了上午九点四十分，离投决会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周与昂和同事们都要提前到会议室做准备，祝驰舟也被叫上一起。
　　离开工位时，他朝林纨办公室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猛地停下来。
　　“昂哥，”祝驰舟慢慢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桌上，眼睛盯着林纨说：“你们先过去，我等一下就来。”
　　周与昂正火急火燎地往前走，说了声“好”，没注意祝驰舟脸色突然变得很凝重。总监办公室。
　　林纨坐在办公桌前，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拳头抵着额，努力地控制自己过快的呼吸。
　　【情况很不好。】
　　【我可能撑不住了。】
　　他昨天晚上回家太晚，洗完澡倒头就睡，今天早上起床准备泡冰水的时候，才发现冰箱里的冰块已经用完。
　　昨晚十一点半到现在十个小时，按照以往的经验，还有三四个小时才到冰水浴效用时间的临界点。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离开会还有二十分钟的紧要关头突然发病，现在根本来不及再去一趟酒店。
　　林纨做好了所有准备，每一个关键环节都仔细核对过，没想到临近开会，自己的身体却发生状况。
　　他是会议主持，也是投资部的主心骨，所有人都可以请假缺席，唯独他不能。
　　这个时候再痛苦也只能咬牙坚持。
　　“林总！”
　　祝驰舟突然推门进来，没等他回应，直接就大步走到他的身侧。
　　林纨听到祝驰舟的声音时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是害怕被洞穿弱点，也害怕自己克制不住病态的渴求。
　　祝驰舟在他左手边站了几秒钟，然后俯下身，在他面前摊开手里的项目投资建议书，说：“林总，这个地方我看不太懂，请你帮我讲一讲。”
　　这男生好莽撞，猛然间靠得太近，手臂几乎贴到林纨脸上。
　　林纨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发现祝驰舟声音里的紧张，也完全看不进去纸上写了什么内容。
　　浑身的血液都在冒着泡地朝祝驰舟热烘烘的身体奔腾，只能勉强聚焦视线，分辨出来祝驰舟翻到的这一页是管理团队简介。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林纨没力气说话，连控制呼吸的力气也快没有了，因为祝驰舟凑得那么近，说话时的热气就扫在他的耳畔。
　　男生身上好闻的味道灌入他鼻腔，林纨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迫不及待地感受只属于祝驰舟的气息。
　　【我现在也看不懂。】
　　【我现在只想抱住你。】
　　【我要……我要控制不住了……】
　　林纨把撑在额头的左手放下来，按着椅子稳住身体，微微侧身向祝驰舟靠拢，努力去看纸面上的字。他声音有些颤，但语调还算平稳：“哪里有问题？”
　　祝驰舟把书挪到林纨正前方，一只手翻着书页，另一只手揽住林纨的肩膀，没规没矩地将林总监往他怀里带：“就是，第二段第一句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纨低头去看，可是一个字也入不了他的眼，满页的字只是在纠缠。祝驰舟的声音就在他头顶，祝驰舟的大手用力地抓着他右边肩头，几乎把他按入怀中。
　　他的整个左肩左背都感觉着祝驰舟的胸肌和腹肌，肌肉的触感是那么明显。
　　结实、温暖、充满力量，还有对方胸腔中砰砰跳动的心脏，每一下都好像砸在林纨的背上。
　　林纨拼命克制自己，也没能控制住过快的呼吸频率和颤抖的身体。
　　他心如擂鼓，不由自主地贴近祝驰舟、贪婪地索取祝驰舟的体温。祝驰舟的味道和身体让林纨舒服得手脚发软，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焦躁不安在祝驰舟的怀抱中逐渐消散。
　　他不知道祝驰舟有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但是他发现祝驰舟的心跳似乎也有点太快。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静了一会儿，祝驰舟解释似的问林纨：“我这样，你是不是能看得清楚些？”
　　林纨一直在调整自己， 没有回答祝驰舟的问题。祝驰舟很有耐心地等他，等了一会儿，重复问一遍：“这样看，是不是要好一点？”
　　男生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能够穿透林纨的心防。林纨不愿被人看出他此时的狼狈，但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的都是对祝驰舟的依赖和渴望。他深深吸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整个后背往祝驰舟身上靠。
　　“嗯，”林纨终于低声说，“好多了。”
　　“那就这样看吧。”祝驰舟说。
　　男生说话时从胸腔里激起震动，通过他们相贴的地方传递到林纨身上，在林纨的皮肤上引起丝丝酥麻。
　　那种酥麻像藤蔓一样爬遍全身，绞着林纨的心脏，让林纨心跳和祝驰舟几乎同频。
　　【医生说，要是我很难和他亲密接触，就去找一个同样可以引起我强烈接触渴望的人替代。】
　　【但是，我上哪里去找一个可以替代祝驰舟的人？】
　　【除了他，我谁也不想碰。】


第33章 或许你可以依赖一下我？
　　时间缓缓流逝，他们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一起看了十五分钟项目建议书。
　　然而并没有翻过一页，林纨也并没有解答祝驰舟的疑问。
　　在差五分钟到十点的时候，林纨轻轻离开了祝驰舟的身体，那种从温暖中抽身的感觉让他的心蓦然一紧。
　　他握拳抵住鼻尖，清清嗓子，低声说：“要开会了。”
　　“嗯。”祝驰舟稍微后退：“那走吧。”
　　林纨合上项目建议书，一边整理自己的情绪，一边尽量自然地说：“这个问题我也还要再思考一下，等开完会我再跟你讲好吗？”
　　祝驰舟目光落在桌面上，直起腰又往后退开半步，让出一个给予对方足够尊重的距离，简单地说了声：“好。”
　　林纨拿上钢笔和笔记本起身，语气温柔地叫了祝驰舟的名字，在祝驰舟的视线与他重新相交时，他对祝驰舟说：“我们走吧。”【谢谢你。】
　　祝驰舟“嗯”了一声，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紧张，拿起桌上的书，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会议室走，祝驰舟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可靠，好像一堵可以为林纨挡风遮雨的墙。祝驰舟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肩膀时，他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被保护、被珍惜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林纨忽然生出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难道祝驰舟刚刚是为了安抚他，才特意来问他问题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祝驰舟绝无可能知道他的病。
　　这些年他像苦修士一样训练自己，为的就是不在任何情况下被人看出端倪。
　　所以只是巧合吧？
　　十五分钟虽然短暂，却也足够林纨积蓄起应对会议的力量。
　　他跟在祝驰舟身后，从办公室到会议室的路程中，一步一步放松了下来。
　　九点五十八分，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张总和其他几位投委会成员围坐在长方形会议桌旁，林纨歉意地对他们笑笑，坐到了主持人的位置。
　　祝驰舟作为旁听人员坐在会议桌后面那一排的椅子上，林纨讲话时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祝驰舟身上，两人的视线隔着数人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林纨今天穿了身做工精细的西装三件套，妥帖合身的裁剪勾勒出他的好身段，腰细腿长，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许是着装太正式，显得他比平时还要严肃几分。
　　他讲话音量不大但沉稳，语速适中，自信而从容。任谁也想不到二十分钟前，他还在祝驰舟怀里发着抖、喘着气。
　　今天一共上会三个项目，分别是智能康复设备、远程医疗服务系统和日安新科的仿真皮肤，先由负责项目的投资经理做汇报，汇报完毕后，投资经理带领项目小组回答投委会的提问。
　　由于昨晚准备充分，整个问答环节很顺利就结束了，项目成员们完美地解答了投委会的问题。
　　林纨最后做总结时说：“我们庚衍资本自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科技领域的投资，今天我们讨论的三个项目，都是科技和医疗的融合创新。这些项目不仅具有巨大的商业价值，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通过创新技术为因病、因残疾而不能正常生活的人们提供新的希望。科技的意义就是帮助人们过上更有尊严的生活，这是我们前进的方向，也是我们所有努力的终极目标。”
　　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入行的初衷不管是为了赚钱还是真的为了给人类社会创造价值，林纨话都听起来格外动人。祝驰舟身边有好几位“预备役投资人”，都忍不住为林总监的话鼓掌。
　　祝驰舟有些动容，因为他知道林纨心里是真的这么想的。
　　联想到林纨自己就是一个“因病不能正常生活的人”，他选择投资这个行业，是否或多或少也是为了自救呢？
　　接下来就是投委会的内部表决阶段，除了投委会成员，其他与会人员都需要先行离场。
　　祝驰舟担心林纨的状态，特意在离场前看了林纨好几眼，见林纨已然全情投入到工作中，丝毫没有被渴肤症困扰的样子，祝驰舟才放心离开。
　　投决会表决结果一般都是在开完会的第二个工作日才公布，因此参与项目的每一个人都悬着心。三个项目小组的负责人各自回到工位，一言不发地平复心情。
　　项目经过表决将会有五种可能的结果，一是全面批准，这是投资经理们最期待的皆大欢喜；二是条件批准，说明项目稍有瑕疵，经过调整后便可以获得全面批准，这种结果也不错；三是推迟决定，需要团队提供更全面的数据或者改进方案；四是重新评审；五就是拒绝投资。
　　虽然拒绝投资是最差的结果，因为这意味着几个月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但第四种结果却是最让人揪心的。
　　一旦被表决为重新评审，他们就要对项目的整个方案进行重大调整，回到最初阶段，把之前的流程重新走一遍，而且再次上会还是有可能不通过，这个过程是非常折磨人的。
　　当然，如果全面批准，就是值得整个投资部喝酒庆祝的事。
　　午餐时间过后，祝驰舟才又见到林纨。
　　林纨出现在祝驰舟的视野中时，祝驰舟听见了三个项目都全面获批的好消息。
　　可是现在还不能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同事们，祝驰舟只能暂且憋着，要乐也只能偷着乐。等林纨走近了，他和林纨目光相遇，没忍住笑了起来。
　　林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小孩儿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林纨走到祝驰舟工位前停住脚，主动说：“驰舟来我办公室，带上之前那本投资建议书，哪里有问题我跟你讲讲。”
　　祝驰舟的笑意瞬间僵在嘴角——那时候林纨整个人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满心满眼都是林纨的呼吸和心跳，哪里还有功夫去仔细看他要问的是什么问题？就是随手一翻而已。
　　况且，他现在连他当时拿的是哪一个项目的投资建议书都忘了！
　　林纨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回头示意祝驰舟进来，祝驰舟只好两手空空地跟进去。
　　“林总，”祝驰舟开始表演，“经过旁听上午的会议，我想我已经对那个问题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不用再麻烦你讲一遍了。”
　　“是吗？”林纨看了他一眼，眉毛轻轻一挑：“那你有了什么理解？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
　　祝驰舟：“……”
　　祝驰舟硬着头皮现编，从投决会上，他印象最深刻的部分即兴发挥：“我的理解是，在选择投资项目时，首先要考虑的并不是它的短期经济收益，而是它对社会的积极影响，这样才能获得更广泛的社会支持和更稳定的市场需求。”
　　“没错，很好的感悟。”林纨赞同地点点头，“可持续性是项目长期价值的关键，一个对社会有可持续积极影响的项目才是好项目。”
　　祝驰舟顺着说：“不过这也需要创业团队拥有相同的长期价值观，这种项目有可能前期收益惨淡，大多数人都坚持不下来的。”
　　林纨说：“对，这需要创业者有足够的内驱力。比如那个智能康复设备，他们陆总原先是一名舞蹈演员，因为受伤而不得不放弃舞蹈。她就是为了自己能重返舞台才做的这个项目，所以尽管前两三年都没有赚到钱，还是坚持下来了。内驱力不足的话，可能坚持个一两年就放弃了。”
　　祝驰舟管不住自己的嘴，问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问题：“那你投资医疗科技项目，是否也有类似的内驱力？”
　　林纨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有吧，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科技可以解决我的问题。】
　　林纨平淡地说：“我倒是没有特别想过这个。我的驱动力，可能更多的来自于对医疗科技行业的市场预期吧。”
　　这个回答要多官方有多官方，一听就不是真心的。林纨显然不愿意和祝驰舟深谈这个话题，连带着态度都变得疏离许多。
　　祝驰舟问完便后悔了。
　　听见过那么多次林纨的心中所想，祝驰舟已经很了解林纨了，其实应该能想到对于这个问题，林纨会用什么态度来回答。
　　林纨对公司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并不真正交心，哪怕是工作上可以毫无保留交付后背的重要伙伴，他私生活上也永远会保持距离，不愿意让别人过多地了解他。
　　更不要说面对面谈论自己的病。
　　可是祝驰舟又忍不住因为林纨的回避而心里发堵。
　　他去过林纨家，跟林纨一起打过牌、一起打过球、一起睡过，跟着林纨去见过高中同学，甚至还跟林纨回过蓉市的爷爷奶奶家，他觉得他应该不仅仅是林纨的同事了。
　　且不说身体上有多亲密，至少情感上，可以和曾叙白平起平坐了吧？
　　既然你除了我谁也不想碰，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病？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可以依赖一下我？


第34章 【不要冰水，要祝驰舟】
　　第二天，投决会结果出来了，整个投资部欢欣鼓舞，三个项目全部顺利通过。
　　祝驰舟因为提前知道结果，这时高兴劲儿已经过了，所以表现得十分淡定，看起来比那些个三四十岁的高级投资经理还要成熟稳重。
　　当天下午下班，投资部所有人一起出去庆祝。
　　地点是周与昂选的，在一家环境很好的中餐厅订的大包间，足以容纳二十几个人。
　　酒桌上气氛很热烈，大家轮番敬了几圈之后，有些人就已经趴下了。
　　到后半场，还能喝的人都空前团结，把火力集中到了他们的老大林总监身上。
　　其他人在应酬中多多少少都醉过、狼狈过，但林总监从来没有在酒桌上失过风度，是庚衍资本酒量最深不可测的一个。
　　每次有这种内部聚会，大家都爱向林总监敬酒，为的就是看他们老大究竟有多能喝。
　　刚刚过会三个项目，大家情绪都很高涨。林纨对自己人又一向很大气，一晚上来者不拒，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祝驰舟看着他这样豪饮，免不了替他担心。可是来敬酒的又都不是外人，祝驰舟自然不可能去帮林纨挡酒，关键是林纨自己看起来还挺想喝的。
　　到了聚会尾声，同事们喝倒一片，只有林纨还稳如泰山，脸色都没变一点。
　　大家惊叹林总海量，而祝驰舟知道，林纨其实已经到达他的极限了，现在不过是靠着意志力在硬撑而已。
　　这位面无表情、平静无波、无欲无求的林总监，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也只有祝驰舟知道。
　　【我要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狠狠抱住祝驰舟！】
　　祝驰舟坐在他旁边，内心毫无波澜。
　　上次就见识过了，林纨醉酒后内心活动极其丰富大胆，会拉着你的袖子在心里撒娇，会在眼睛里泄露一点小情绪，还可能会有一点迷糊，但是内心活动归内心活动，出格的事情是一点都不会做。
　　这时有同事过来向祝驰舟敬酒，祝驰舟从容地端着酒杯站起身，突然一股大力撞在他后背上，同时，腰上也被人用力勒住。
　　背上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带着酒气——偏头一瞥，是林纨从后面“狠狠”抱住了他！
　　这人真是不做则已，一做惊天动地，要不是祝驰舟体形高大、肌肉强壮，这个时候已经被林纨扑倒在地了。
　　其他人见状就像疯了一样地起哄，终于见着林总监喝醉了！
　　其他人都在看热闹，祝驰舟却考虑起事情的严重性——林纨这是醉到内心活动会外化于形了吗？
　　假如林纨今晚心里想什么就要做什么，那他们恐怕就要现场直播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他正在思考把林纨扛起来就跑的合理性，黏在他身上的人却忽然高举酒杯大声敬酒，口齿还挺清晰。
　　辞藻称不上多华丽，用词也称不上多高级，但林总监何时用这么大的声音讲过话？何时抱着同事喝过酒？
　　林总监从来都是热闹中最疏离的一个，喧哗中最冷静的一个，现在喝得醉醺醺的样子，仿佛才让他真正有了点人情味儿。
　　他现在的行为远比他说的话更有感染力。
　　大家纷纷举杯响应，聚会现场的氛围顿时到达顶峰。
　　祝驰舟只愣了一秒钟，然后迅速稳住身形，很自然地笑着回手搂住林纨的腰，也高声：“感谢林总！干杯！”
　　然后他领头一饮而尽。
　　林纨也喝掉杯子里的酒，嘴唇湿漉漉的，很开心地松开了祝驰舟。
　　【哈哈哈，真的好喜欢抱你啊！】
　　祝驰舟搂着这醉猫的腰，把人安顿在自己的椅子上，放在眼皮子底下监控免得出乱子。
　　聚餐结束，作为唯一清醒的几个人之一，祝驰舟主动承担起了善后工作。
　　帮开了车的同事叫代驾，帮没开车的安排车回家，最后分配完毕，剩下林纨和周与昂坐他的车。
　　他也喝了酒，叫了家里的司机来开，他让周与昂坐副驾驶，他和林纨坐在后排。
　　林纨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祝驰舟让他上车他就上车，祝驰舟让他系安全带他就系安全带。
　　乖巧是乖巧，就是智商下线了，安全带的插扣插了半天都插不进去，还自己跟自己赌气，把安全带扯得哐哐作响。
　　祝驰舟心里喊一声祖宗，你小心点别戳到手了！俯过身去帮他。
　　林纨没穿外套，只一件白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解开两颗扣子，祝驰舟的身体笼在他身体上方时，他细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离祝驰舟不到三公分。
　　林纨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祝驰舟，两个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彼此交错好几秒钟。
　　“咔嗒”一声，安全带终于扣进去了，祝驰舟退开身子，林纨立刻过来贴着他坐。
　　今天聚会结束得太晚，已经过了林纨该泡冰水的时间。从刚才开始，林纨的呼吸就变得很急促，好像喘不过气，身体还微微有些发抖，这是渴肤症发作的前兆。
　　祝驰舟轻声问他：“你还好吗？能不能坚持到回家？”
　　林纨点点头，神色平静地说：“我没事。”手却在昏暗的车厢里摸上了祝驰舟的大腿。
　　周与昂家和林纨家离餐厅差不多远，考虑到领导喝多了，周与昂主动跟司机说：“师傅，先到丽景天宸送我们领导哈！”
　　林纨还没出声，祝驰舟说：“先送你吧！”
　　周与昂回头看了看林纨：“还是先送林总吧，林总喝太多了，坐车太久容易晕。”
　　林纨本来在安静地看着前方，闻言露出有点着急的神色，背脊微微离开座椅靠背，对周与昂说：“我没事，先送你。”
　　司机在中控屏幕上查看了一下地图，决策道：“先到丽景天宸吧，更顺路一点，前面右转直走就到了。”
　　周与昂附和：“对，先送我的话还要绕一大圈，先送林总！”
　　林纨找不到理由反对了，叹口气又重新靠回去，手掌仍然放在祝驰舟大腿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抓了一把。【不开心。】
　　【想和驰舟多呆一会儿。】
　　【今天不想要冰水，想要祝驰舟。】
　　街灯的光透过车窗投射进来，车内时而明亮时而昏暗，祝驰舟看见林纨的侧脸在不稳定的光线中漂亮得勾人。
　　他眼睛半闭着，睫毛在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投下细长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面，那张平时冷漠寡言的嘴巴，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张着，胸口也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可能是要发病了，他喝醉了都在控制自己。
　　祝驰舟被他折磨自己的样子弄得心脏抽丝般的疼，他没忍住，一把握住了林纨放在他大腿上的手。
　　周与昂这时突然转头想跟祝驰舟说话，祝驰舟反应迅速地抽了个靠垫放在腿上遮挡。
　　其实他不做这个动作还好，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引起了周与昂的注意：“你们在干嘛？”
　　祝驰舟还没编出来，林纨忽然把手抬起来亮给周与昂看，像炫耀似的：“驰舟牵我的手。”
　　周与昂脑子也不清醒，他看向祝驰舟：“你为什么要牵他的手？”
　　祝驰舟要心梗了，瞥一眼司机，用力抓着靠垫说：“我怕他吐我车上！”
　　林纨轻轻晃了晃祝驰舟的手，很认真地说：“不会的，我可以忍住。”
　　祝驰舟看林纨一脸严肃，以为林纨真的想吐，顿时又心软了，“没事，你要吐就吐吧，不用忍着，我不介意，吐我身上也没关系。”
　　林纨看着祝驰舟，嫌弃道：“你好恶心啊。”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戳中了周与昂的笑点，周与昂哈哈大笑，整个人笑得在副驾驶前俯后仰。
　　没过多久，司机靠边停车，提醒他们：“丽景天宸到了。”
　　林纨松开祝驰舟的手，低头解安全带，对坐在他右侧的祝驰舟说：“你别动，我从你身上爬过去。”
　　这回连司机都忍不住笑喷了，扭头看林纨：“你们领导喝了多少啊这是？”
　　祝驰舟简直要疯，别人当林纨在说醉话，但是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这就是林纨心里想的。
　　林纨已经醉到会说出心声了！
　　祝驰舟迅速推门下车给林纨腾出位置，不然林纨真的会当着前排那两个人的面从他身上爬过去。
　　林纨再次不开心，有点失望地小声嘟囔：“好小气啊！”
　　祝驰舟：“……”
　　周与昂也下了车，准备和祝驰舟两个人一起把林纨送回去。
　　“不要与昂，”林纨翻牌子似的，用手指戳了戳祝驰舟的胸口，“要驰舟陪我。”
　　周与昂也喷了：“谁长得帅你要谁是吧？”
　　林纨用力地点点头：“嗯！”
　　“行行行，”周与昂说，“那小祝你送老大上去，我在车上等你。”
　　祝驰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林纨一定会说想要他今晚陪他睡，为了堵住林纨的嘴不让他说出来，祝驰舟马上抢过话头说：“不用等我，你先回家，让司机待会儿过来接我。”
　　林纨听到祝驰舟还要走，不干了，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祝驰舟一吼：“林纨闭嘴！”
　　林纨被吼得一愣，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那一吼太有气势，周与昂都被吓了一跳：“卧槽！你小子，趁老大喝醉了报仇啊你！”
　　祝驰舟脸很红，但是语气很冷酷：“他太吵了。”
　　幸好周与昂也喝得有点多，没注意祝驰舟脸和脖子和耳朵都红透了。
　　“哦，”周与昂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扫过，“那你可别对老大动手啊，老大可娇贵了。”
　　“我当然不会，”祝驰舟偷瞄林纨一眼，不得了，眼眶都红了，得赶紧哄哄，赶人道：“昂哥你快走！”
　　等周与昂上了车，黑色迈巴赫开远了，祝驰舟才对林纨说：“走吧，回家了。”
　　林纨站着不动，指责道：“你凶我。”
　　祝驰舟立马认怂：“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纨眼眶红红：“你还当着周与昂凶我。”祝驰舟：？
　　怎么不当着周与昂我就可以凶你吗？
　　“你凶回来吧，”祝驰舟指着小区大门说，“那里有两个保安，你可以当着他们的面凶我。”
　　林纨把手伸给祝驰舟牵：“我不舍得凶你。”
　　祝驰舟把他的手握住了，轻声哄道：“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原谅我？”
　　林纨回握住祝驰舟的手，“我走不动路了，你背我回去嘛。”


第35章 “现在该你了。”
　　祝驰舟第一次来这里是在去年的十一月，那时他刚从大学毕业，上班不久，还没有获得可以听见林纨心声的能力。
　　他上学期间自由散漫惯了，初入职场本来就不太适应，跨专业就不说了，还遇上了林纨这么个变态的完美主义者领导。他总是跟林纨不合拍、达不到林纨的要求，被林纨虐得死去活来。
　　每天上班的心情都跟上坟一样沉重，掰着指头算日子，想什么时候才可以走，简直是度日如年。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有点生病了，下班跟林纨出去应酬，林纨喝了很多酒，他吃了感冒药，一杯酒都没喝。
　　其实当时他也能感觉到林纨是个挺的领导，因为那天是林纨看到他吃药，主动提醒他让他不要喝酒的。所以应酬结束之后，他也主动提出开车送林纨回家。
　　林纨第一次坐了他的副驾驶，他们没有聊天，一路非常安静。到林纨家小区门口，祝驰舟把车停在路边，林纨说了声“谢谢”就下车了。车门一关，祝驰舟也迅速开走，两个人连句再见都没有，要多陌生有多陌生。
　　祝驰舟没想到，短短半年之后，他竟然会心甘情愿把喝多的林总监背进去。
　　身上的人太瘦了，几乎没有多少重量，祝驰舟两只手轻轻托住林纨的臀，就可以将人稳稳地固定在背上。
　　林纨两条胳膊环住祝驰舟的脖子，头靠着祝驰舟的肩膀，温热的呼吸不断吹拂在祝驰舟耳边。
　　虽然已经不早了，但小区里仍有一些人在遛狗。
　　祝驰舟高大帅气本就抢眼，背上还背了个外貌特别俊美的林纨，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
　　经受不住路人目光的洗礼，祝驰舟加快步伐，最后几乎是跑着进的单元门。
　　林纨喷着热气在他耳朵边上问：“你跑什么？”
　　祝驰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人看得害臊了，喘着气编了个理由说：“我尿急。”
　　林纨说：“哦”，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不吭声了。
　　两个人进入电梯，祝驰舟盯着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看楼层越升越高，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尤其是感觉到林纨的呼吸正在越来越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嘴唇的温度和触碰！
　　电梯轿厢内部镜面的反射捕捉到了这一幕——林纨，正在用嘴唇，轻轻描摹他的耳廓！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令祝驰舟瞬间停止呼吸，他被烫到似的，快速将脸别向一边，觉得自己有些腿软，结巴道：“林林林、林纨！”
　　林纨醉得晕晕乎乎，半阖着眼，睫毛低垂，软趴趴地靠在祝驰舟颈侧，轻轻“嗯”了一声。那尾音带着婉转，就在人耳朵边上，嗯得人腰也跟着一软。就像一种奇异的电流从耳边传遍全身，祝驰舟心跳快得连胸腔都要炸掉。
　　电梯门缓缓开启，灯光从外面投射进来，祝驰舟快步跨出电梯，生怕有人突然出现，见证他们不该有的亲昵。
　　到家门口，林纨懒得伸手，念了门锁密码要祝驰舟开门，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祝驰舟一只手托着林纨，腾出另一只手去按密码。托着人的那只手稍稍用力，手指一按就嵌进去，触感柔软又饱满。
　　门开了，祝驰舟背着林纨走进屋内，声音因紧张而稍显沙哑，轻轻问：“把你放哪儿？床上还是沙发上？”
　　林纨趴在祝驰舟宽阔厚实的背上不肯下来，习惯性地抬手按亮客厅灯。
　　随着灯光亮起，智能管家开始执行预先设定的指令。机械声轻响，窗帘自动缓缓合上，室内的灯光也逐渐调暗，浴缸里开始注入冷水，清脆的水声在安静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去卫生间。”林纨指挥道。
　　卫生间和浴室在一起，祝驰舟以为林纨要洗澡，便把林纨背进去，让林纨靠在洗手台上。
　　他走过去关掉浴缸里放着的冷水，然后扶林纨到玻璃淋浴房边上，说：“今晚有我，你洗热水。”
　　林纨脑袋贴着祝驰舟的肩膀，先是摘下眼镜放在洗手台，然后伸手去碰祝驰舟的裤腰。
　　祝驰舟一把按住他：“干、干嘛？”
　　林纨的眼皮被酒气熏成粉色，微微挑眼：“你不是急吗？”
　　说完又低头去看祝驰舟那个地方。
　　祝驰舟头皮发麻地说：“我、我突然觉得不急了，”把那只乱摸的手挪开，哄道：“你先洗澡。”
　　林纨又露出那种有点失望的神色，“哦，那我也不要先洗澡，我们去沙发上……”
　　他再次搂住了祝驰舟的脖子，仰着脸说：“我想和你去沙发上……抱……抱一会儿。”
　　祝驰舟满脸通红：“去、去沙发上，抱一会儿？”
　　“嗯，”林纨像安排工作一般，计划得很详细，“我们要紧紧地抱在一起，我还要跟你贴贴……我们……抱在一起三十分钟，然后再去洗澡，但是洗澡要分开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祝驰舟：“……明白。”
　　得到反馈，林纨伸手去拉祝驰舟的上衣下摆，却由于自己实在太晕，不挂在祝驰舟身上就根本站不稳，整个人便温温软软地跌进了祝驰舟怀里。
　　祝驰舟小声骂了句“醉鬼”，一俯身，手臂勾住林纨的膝弯，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客厅走。
　　客厅里光线昏暗，暖黄色，又舒适又暧昧，令深灰色的沙发都看起来柔和许多。
　　林纨被轻轻放在沙发上，他在祝驰舟怀里的时候就开始解衬衫纽扣，此时已经胸前大敞，锁骨、胸口和一部分腹部，全部都暴露在祝驰舟的视线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气息，祝驰舟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
　　“来啊。”他无忧无虑地朝祝驰舟伸出手，好像诱惑僧人犯色戒的妖。
　　祝驰舟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觉得自己只要过去，就一定会犯下色戒。
　　“哦，对了！”
　　林纨醉醺醺地又站起来，因为站不稳，马上跌就要回去，祝驰舟伸手去扶，他便抓着祝驰舟肌肉紧绷的小臂站稳了。
　　他低头解皮带：“我得把裤子脱了。”
　　祝驰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脱！”
　　“要脱的，”林纨一脸认真地嘀嘀咕咕，“你还记得我们在游泳池那次吗？跟你脱光了抱在一起，是最舒服的。”
　　祝驰舟几乎窒息：“那、那你把上面的衣服脱掉就可以了！下面不用！！”
　　“我脱不下来，”林纨皱着眉，苦恼地说，“因为我穿了衬衫腿夹，在裤子里面。”
　　祝驰舟脸要烧起来，“腿……腿夹？”
　　“嗯，”林纨抽回手，大方地说，“我给你看。”
　　他低头悉悉索索，很快，西装裤连带着金属皮带扣丝滑地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当”！
　　祝驰舟垂眼，看到他衬衫下摆扣在黑色腿环上，而腿环，圈在他洁白的大腿上。
　　他弯腰，一颗一颗松开扣住衬衫下摆的小夹子，再慢慢地解开腿环带，先是左腿，然后是右腿。
　　明明衣服和裤子都已经半脱，那个解腿环的动作却好像比脱衣服还要勾人。
　　林纨扶着祝驰舟的胳膊，再弯腰下去一点，把袜子也脱了。他背部线条随着动作微微展现，纤细柔韧，像易碎的瓷器。
　　脱完，他直起身看向祝驰舟，手指抓住敞开的衣襟，轻轻一拉便将衬衫退下。
　　他漂亮的肩膀和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里。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祝驰舟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乱成一团，意志力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本能了，全靠康德和柏拉图二位先贤在支撑着他。
　　林纨抬腿从堆叠在地上的裤子里迈出来，浑身上下就剩一条白色棉质三角裤了。
　　脚踝细长、双腿笔直、腰身紧致，三角裤包裹着饱满可爱的臀。
　　因为林纨时不时会进行一些有氧运动，所以他并不是穿上衣服时看起来的那么瘦弱，腹部和胸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身材轮廓极其流畅。
　　他的身体远远不如祝驰舟强壮，也没有健身房雕塑出来的肌肉感，但他拥有更自然、更细腻的身体线条。
　　像一只轻盈又灵活的猫。
　　祝驰舟不敢看他，也不敢靠得太近，他却偏要去拉祝驰舟的手。
　　“好了，”他用那种动物般的无邪目光看着祝驰舟说，“我脱光了，现在该你了。”


第36章 “你、你喜欢就好！！”
　　祝驰舟被林纨拉着，两个人一起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林纨本来皮肤就很白，在深色皮质面料的衬托下更是洁白胜雪，像一朵绽放在黑暗里的花。
　　“脱掉……”林纨晕晕乎乎，动作不稳地去扯祝驰舟的衣服。
　　祝驰舟不是不愿意脱，是有点不敢。
　　怕他们真的做了什么，而林纨清醒以后发现那不是他想要的。
　　“能不脱吗？”祝驰舟跟他打商量，“隔着衣服抱不行吗？”
　　林纨很坚决：“不行！”
　　祝驰舟找借口：“我没洗澡，身上脏。”
　　林纨抱过来：“我们贴贴就一样脏了。”
　　祝驰舟要扛不住了，“我……我的衣服不能随便脱。”
　　林纨有些等不及地皱眉，委屈极了：“要怎么样才能脱？”
　　祝驰舟看着林纨泛红的眼眶里盈起泪水，顿时什么理由都想不出来了，心脏砰砰跳着，一个恶向胆边生的念头在喉咙里翻转：“你……”
　　他本想说，你亲我一口。但话到嘴边，祝驰舟道：“你叫我哥哥。”
　　林纨微微睁大眼睛，好像在意外这个要求太简单，毫不犹豫地张口：“哥哥！”
　　祝驰舟声音放软了：“大声一点。”
　　林纨提高音量：“哥哥！！”
　　“叫驰舟哥哥。”
　　林纨超大声：“驰舟哥哥！！！”
　　祝驰舟冲动得要命，“唰”地一下脱掉上衣。林纨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甚至动作有些粗暴地翻身把他压在沙发上。
　　皮肤贴着皮肤，心跳贴着心跳，林纨像小动物一样在祝驰舟颈窝里蹭，喃喃地说：“你真的好好闻，有人说过你很香吗？”
　　祝驰舟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能稍微正常地讲话：“没有。”
　　“真的好好闻。”林纨重复一遍，抬手摸上他的胸肌，脑袋还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终于又这样抱到你了，我想了好久……”
　　祝驰舟提着气：“你、你喜欢就好！！”
　　林纨特别依赖地黏在他身上，用只有喝醉了酒才会有的撒娇语气说：“你也抱抱我。”
　　于是祝驰舟就肢体不协调地、非常用力地抱住了林纨。
　　怀中人的皮肤好光滑，抱住之后，祝驰舟忍不住在那白皙的胳膊上轻轻抚摸两下，感觉到林纨的汗毛竖着，好像有些凉。
　　“你冷吗？”祝驰舟问。
　　“我不冷，”林纨身体往下滑，偏头枕上祝驰舟胸口，脸颊软软地贴着胸肌，舒服极了，他闭上眼睛说：“这样抱着你，我很暖和。”
　　祝驰舟“嗯”了一声，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很久，祝驰舟感觉到林纨的手指，很轻地在他胸口隆起的肌肉上画圈。
　　一圈，两圈，三圈……
　　一圈比一圈小，一圈比一圈接近中点。
　　祝驰舟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伸手握住林纨作乱的指头，声音暗哑地说：“别乱动了。”
　　林纨还无知无觉：“嗯？”
　　“有点痒。”祝驰舟没法说自己要克制不住了，只好重复强调：“我真的很怕痒。”
　　林纨说“哦”，停下来，很乖地被祝驰舟抓着手。
　　客厅昏暗，厚重的咖啡色窗帘把世界隔绝在外，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在静谧的空间中如此清晰。
　　时间凝固，拥抱和抚摸就是他们此刻最重要的事。
　　林纨对祝驰舟的亲昵和依赖，给祝驰舟一种，他们已经这样很久了的错觉，好像他们就合该这么亲密似的。
　　亲密到祝驰舟很想问林纨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平时不敢问，现在林纨醉成这样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祝驰舟准备趁人之危一次。
　　“林纨。”
　　“嗯？”
　　“你以前也跟别人这样，脱光了抱在一起过吗？”
　　“没有，”林纨很老实，喝醉酒就像喝了吐真剂，“以前我都吃药的。”
　　“什么药？”
　　“不告诉你。”
　　祝驰舟心软得不行，也不怪他瞒着了，只是问：“现在不吃药了？”
　　“不吃，药没用了。”
　　“那你现在，是只跟我这样抱，还是跟别人也会这样？”
　　林纨回答得不假思索：“我只跟你这样。”
　　祝驰舟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只跟我这样？”
　　他期待听见林纨说“因为我只喜欢你”，哪怕林纨说的是“我只喜欢你的身体”，祝驰舟都认了。
　　可是林纨沉默片刻，回答祝驰舟：“因为你不会欺负我。”
　　非常意料之外的回答。
　　祝驰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沉默半晌，他顺着林纨的回答想到一种可能，心里霎时间涌起丝丝缕缕的疼：“你……你是不是被人欺负过？”
　　这个问题令林纨沉默得更久。
　　祝驰舟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有人趁林纨发病欺负过林纨，所以林纨才那么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的病？
　　欺负到什么程度了？
　　摸过还是抱过？
　　那个人渣是谁？还活着吗？……
　　然后又想，林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认识林纨？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翻涌，怀里人却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祝驰舟低头，看到林纨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祝驰舟：“……”
　　一到关键时刻就睡着是吧？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祝驰舟摸出来看，是司机杨海。
　　祝驰舟接起来：“海叔。”
　　“我到了，”杨海说，“在小区门口等你。”
　　祝驰舟低头看一眼，林纨睡得很熟，应该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于是他准备把人抱进房间就走，小声跟电话里说：“我大概十分钟下来。”
　　讲电话的动静吵到林纨，林纨皱眉，张开手臂抱住祝驰舟的腰，一副不愿意放人离开的样子。
　　祝驰舟简直要怀疑林纨是在装睡了，因为他一动，林纨便把他搂得更紧。
　　“等等……”祝驰舟在心里挣扎了几秒钟，很没有原则地决定留下来，“算了，我现在还有点事，你把车开回去吧。”
　　杨海问：“那我晚点再来接你？”
　　祝驰舟说谎：“我可能有点晚，待会儿我自己打车走。”
　　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走了。
　　挂断电话，林纨不仅更用力地抱住他，还往下出溜一点，脸颊贴上了他的腹肌。
　　祝驰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刚刚被撩起来的火还没退下去，林纨又在添油加柴。好像是真的笃定了祝驰舟不会欺负他。
　　大学毕业以来，祝驰舟经历的各种严酷考验都是林纨给他的，而眼下是无疑其中最严酷的一次。
　　隔着布料，祝驰舟甚至能感觉到林纨呼出的热气，就毫不收敛地喷在他小腹下面。
　　可是始作俑者睡得人畜无害，一副全然信赖的样子趴在祝驰舟身上，乖巧得让人想掐他的脸。
　　这么想着，祝驰舟就伸手在林纨脸上掐了一把。
　　林纨只是皱了下眉，继续无知无觉地睡。
　　这么趴着到底不舒服，祝驰舟想把人弄到床上，便箍住林纨的腋下准备把人提起来。林纨比被掐脸反应大多了，抱着祝驰舟腰的双臂蓦然收紧，眼睛没睁开，喉咙里却发出拒绝的哼声，脸也在祝驰舟腹肌上蹭。
　　祝驰舟想笑，这是怕他走，在撒娇？
　　“我不走，”祝驰舟弯腰笼在林纨身上，搂着林纨光洁的肩膀，亲昵地哄，“我们去床上睡。”
　　林纨好像听懂了，乖了。祝驰舟把他打横抱起来，搬到卧室的床上，抖开被子帮他盖好。
　　醉酒的人挨到枕头彻底睡熟，裹着被子往旁边一滚，空出来一半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给祝驰舟留的。
　　房间里窗帘合着，没开灯。客厅里的光从门口透进来，太昏暗了，只能勉强看清房内物品的轮廓。
　　一张床，一个开放式衣帽间，靠窗一个单人沙发。
　　床头柜在床的右侧，上面放着书本、药瓶和水杯。落地阅读灯是触控的，屏幕指示灯亮着幽幽白光，祝驰舟怕吵到林纨，没去摸开关，只用手机光照亮床头柜上的东西。
　　玻璃杯里有半杯清水，药瓶上写着“褪黑素”，书是黑塞的《德米安》。
　　在蓉市时，他们曾讨论过这本书，关于德米安究竟是不是故事里真实存在的人。
　　林纨觉得是，祝驰舟觉得不是。他们没有讨论出结果，因为林纨发病了，所以祝驰舟很快抱着林纨去睡了。
　　最近，他总是因为林纨一次又一次放弃原则。
　　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祝驰舟坐上床，却没有一点睡意。拿手机屏幕的光照着林纨的脸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在意林纨那句“因为你不会欺负我”。
　　林纨以前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个病被人欺负过？那以后呢？
　　以后每一次发病，林纨都能平安度过吗？
　　祝驰舟不敢肯定每一次林纨发病他都能及时赶到，如果能彻底帮林纨治愈这个病就好了。
　　他把手机屏幕转回来，点开微信，戳进好兄弟严律的对话框。
　　严律在MIT念神经科学，他应该比较了解这个病。
　　考虑到严律太聪明，祝驰舟不想引起严律的好奇，于是先状若随意地闲聊：你什么时候毕业典礼？
　　严律那边是白天，很快回：下月初，你要来参加吗？
　　祝驰舟：有空就来。回国的时间定了吗？
　　严律很快回复：下个月二十号。
　　祝驰舟又问：创业的启动资金准备好没？
　　严律跟他开玩笑：种子轮我自己解决，天使轮还要仰仗祝老板。
　　祝驰舟：没问题。
　　聊得差不多了，祝驰舟才敲字过去：对了，你知不知道渴肤症？
　　严律：有一些了解，我有个师兄是渴肤症方向的博士。
　　祝驰舟顿时欣喜：那你师兄有没有什么科研成果能治好这个病？
　　严律：他博士念了七年还没毕业，你猜是为什么？
　　祝驰舟：我靠。
　　严律：怎么？你得渴肤症了？
　　祝驰舟：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谁知道严律直接叩问祝驰舟的灵魂：是那位想要抱你摸你，但是不想和你发生关系的朋友吗？祝驰舟：……
　　祝驰舟：季寻那个大嘴巴！
　　严律发过来的语音都是带笑的：“季寻只说你被人白嫖，失魂落魄去买醉，没说那位还有渴肤症。”
　　严律：“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祝驰舟：一点也不有趣！
　　祝驰舟：那个病发作起来挺难受的。
　　祝驰舟：我希望帮他治好。
　　脑子聪明的人都想得比较多，严律提醒：要是他治好了，可能就不需要你了。
　　祝驰舟默了一会儿，回：就算他不需要我，我也希望他能治好。
　　严律敏锐地抓住重点：他？？？
　　严律：原来这位你希望他能进入你灵魂的朋友，是个男的。
　　严律：你继续。
　　祝驰舟欲哭无泪：季寻到底给你说了多少？？？
　　严律：从你被白嫖，到你将使你的肉体让步于你的灵魂。祝驰舟：艹严律没有对祝驰舟的性取向发表太多意见，很快言归正传，发来一大段语音：“这个病是治不好的，药物也只能缓解情绪压力和身体不适，并没有实质性的治疗效果。”
　　严律：“医学上通常推荐病人采用接触疗法和认知行为疗法来缓解症状。拥抱和抚摸都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你继续让他摸让他抱就行了。”
　　这个祝驰舟倒是知道，他打字问：如果他发病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呢？
　　严律回复文字：那他可以找别人。
　　祝驰舟只觉刺眼，在输入框里打字：我他妈不想他找别人！
　　这句话发出去的同时，又收到一条严律发来的语音：“我们学校的神经皮肤研究中心有触肤关怀实验室，经过专业训练的触肤治疗师应该有办法帮助患者应对突发情况，我去找一份操作手册给你。”
　　祝驰舟撤回[我他妈不想他找别人！]，重新打字：好。
　　严律：我已经看到了。
　　严律：占有欲这么强，你完蛋了。
　　祝驰舟瞬间觉得手机烫得要死，赶紧摁灭了屏幕扔到一边。
　　旁边熟睡的林纨，在他和严律聊天的时间里，从床的那边滚到了这边，眼下正贴着他的腰侧，光溜溜的胳膊环在他大腿根上，嘴唇在离他大腿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呼吸温热。
　　好不容易偃旗息鼓，这下又有了被点燃的趋势。
　　祝驰舟把林纨整个人团了团，用被子裹紧，然后连带着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妈的，祝驰舟闭上眼睛想，老子完蛋了！


第37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直男？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窗帘被早起的人拉开一小半，阳光洒进来落在祝驰舟眼皮上，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入眼是乳白的天花板和陌生的顶灯，他侧过脸，看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褪黑素药瓶和那本《德米安》。
　　意识逐渐清晰，哦，这是林纨的房间。
　　转头看向另一侧，床铺空着，林纨已经起了。
　　祝驰舟掀开被子坐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身上光着，浑身上下只穿了条内裤。
　　他“嗖”地一下又把被子拉到胸口，记忆回笼，想起衣服和裤子都是他自己脱的。
　　衣服不出意外还在客厅沙发上，裤子他昨晚上床前脱掉扔在了地上……
　　探头一看，地上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他的裤子？
　　因为喝了酒，他昨晚脑子也不是特别清醒，所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差错，可能是把裤子也脱在外面了。
　　林纨就是在外面的客厅里，当着他的面，脱光了……
　　裤子，腿环，袜子，衬衫……
　　操，不能回想，一想就那啥。
　　祝驰舟还在害臊，林纨突然推开房门往里看了一眼，见他坐着，语调温柔地问：“醒了？”
　　“嗯，”祝驰舟裹着被子跟林纨四目相对，满脸通红，“醒了。”
　　林纨站在门口说：“你的衣服我拿去给你洗了，我重新找一套衣服给你穿。”他说完站在门口没动，好像在征求祝驰舟的意见。
　　“哦，”祝驰舟说，“好，谢谢。”
　　林纨便走进来，到衣帽间去找衣服。
　　这时候祝驰舟才发现为什么林纨今天看起来格外温柔，因为林纨戴了一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黑框眼镜。
　　白色棉质居家服加黑框眼镜，头发才洗过吹干，没有刻意打理，干净而凌乱。就是非常舒适休闲的打扮，给人一种“我今天就呆在家里不打算出门”的感觉，特别温暖、特别柔软、特别纯。
　　“他抱起来一定很舒服”，祝驰舟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然后赶紧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林者色！
　　他竟然在林纨的影响下，堕落到看人第一反应抱起来舒不舒服了！
　　林纨很快从衣帽间出来，递给他一套运动服：“你穿这套应该合身。”
　　祝驰舟伸手去接，然后突然顿住，警觉地意识到什么，浑身的毛瞬间炸起来，脱口问：“你家为什么会有我能穿的衣服？”
　　你至少小我两个号！
　　这是哪个野男人放在你家的？！
　　林纨“唰”地一下抖开上衣：“这是去年公司统一发的，我搞错尺码了，上衣穿着能遮屁股，裤子穿着拖地，所以我想你穿应该合适。”
　　左胸口果然印着庚衍资本的LOGO。
　　【这上衣，我穿的话简直可以下半身光着。】
　　祝驰舟刚顺下去的毛顿时又炸起来，耳朵烫得不像话：“是、是这样啊。”
　　林纨温和道：“换好去洗漱，我叫了外卖，洗完吃早餐。”
　　祝驰舟说：“好。”
　　林纨放下衣服就走了，还顺便帮祝驰舟带上了门。
　　衣服的确挺合身，大小长短都刚刚好。上面有一股很干净的味道，跟林纨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卫生间里放了新的牙刷、新的杯子、新的毛巾。祝驰舟洗漱完毕，把自己的东西摆在林纨的旁边，看起来就好像两个人在同居。
　　客餐厅的窗帘都拉开了，跟上一次他来林纨家的布置一样，冷淡、幽静，十分的古墓派。
　　但今天有咖啡和食物的香气，给这个色调过于灰暗的空间增加了不少烟火味儿。
　　祝驰舟走到餐桌旁，看这位连早餐都要叫外卖的人点了些啥。
　　帕尼尼、蛋挞、云朵吐司、美式。
　　难怪味道这么熟悉，每天早上上班在电梯里都能闻到，原来是肯德基。
　　休息日的早晨，祝驰舟产生了一种在加班的错觉。
　　祝驰舟忍不住怀疑，该不会林纨每天早上都吃这些吧？
　　这日子也过得太敷衍了。
　　祝驰舟有心给林纨弄点好吃的，但是想起林纨那空空荡荡的厨房和冰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作罢。
　　林纨坐在餐桌旁，正用笔记本电脑看资料，手边的咖啡喝掉了一半，吐司拆开包装却一口也没动过。
　　“加班？”
　　祝驰舟坐到林纨旁边，脑袋凑过去看林纨的电脑屏幕，是日安新科的投资方案。
　　“嗯，”林纨把电脑推开，拿起吐司说，“吃早餐吧。”
　　原来林纨是在等他一起。
　　两人安静地吃着东西。
　　吃得有点慢，因为祝驰舟吃完就该走了，没理由周末还要赖在领导家里。
　　小小一个蛋挞，祝驰舟咬了七口，在想用什么借口把林纨约出去会比较自然。
　　逛街看电影，好像太暧昧了。
　　打牌呢，还差两个搭子。
　　要不去打羽毛球？
　　祝驰舟喝口咖啡，目光悄悄瞥向林纨，而林纨正好也在看他。
　　祝驰舟脸一红：“怎么？”
　　林纨面色平淡地问：“九点半Maxi要发布他们最新款民用机器人RoboPal，你要和我一起看发布会直播吗？”
　　祝驰舟正在想大早上的约人打球会不会有点傻，脑子没反应过来，“啊？”
　　“RoboPal是全球第一款集家庭助理、教育伙伴和健康监护于一体的智能机器人，它很有可能会成为整个民用机器人行业的风向标，”林纨用布置工作的语气说，“我觉得这场发布会对我们未来投资相关项目很有启发，值得好好看一看的。”
　　说完，他移开目光，咬一口吐司，脸颊微微鼓起来，很慢地咀嚼。
　　【啊啊啊啊，这个借口好烂！】
　　祝驰舟差点被咖啡呛到，暗暗深呼吸，也用工作的口吻，平静地说，“嗯，的确是很有启发意义，那我们就一起学习一下吧。”
　　吃过早餐，祝驰舟把垃圾收拾好，林纨泡了两杯红茶。他们两个人就坐在餐桌旁，面对面地……加班。
　　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林总监分秒必争地工作，继续用笔记本电脑修改日安新科的投资方案，而祝驰舟不好意思坐在这里玩儿手机，只好翻看林纨放在家里的项目资料。
　　看了十多分钟，祝驰舟手机上进来两条新消息。
　　严律：触肤治疗师的操作手册发你邮箱了。
　　严律：祝他早日进入你的灵魂。
　　祝驰舟忍不住嘴角上扬：谢了兄弟。
　　严律：也祝你早日进入他的身体。
　　祝驰舟“啪”地一声把手机扣在桌上。
　　林纨抬眼看过来：“？”
　　“没、没事，”祝驰舟心跳疯狂加速，“我手滑了。”
　　林纨低头做事没有多想。祝驰舟打开手机邮箱，看到严律给他发了一份四百多MB的PDF文件，有点心虚地不敢点开，摁灭手机，准备回家再下载。
　　RoboPal的发布会九点半准时开始，林纨打开电视，和祝驰舟一起坐在沙发上观看。
　　两个人坐得远，客套又生疏地隔了一段距离，昨晚那种亲密就像是只会出现在梦里。
　　祝驰舟坐的地方正好是他昨晚坐过的，他脑子里全是林纨光溜溜趴在他身上的样子，电视里创始人激情澎湃的演说一点也没能吸引到他。
　　他时不时地偷看林纨的侧脸，想靠近一点，又觉得冒犯。
　　因为林纨看得很认真，不仅在看，还在心里整理思路：接触过几家业内公司，有哪些的技术实力和研发方向跟得上市场节奏；有哪些单项能力突出的可能适合战略合作或技术整合；RoboPal的技术亮点和市场策略有哪些值得学习的地方……
　　总之就是那颗为工作而生的大脑没有一刻能闲着。
　　祝驰舟捧着林纨给他泡的茶，有点心疼地想，林纨是太关注工作所以才对自己的生活那么敷衍，还是因为不够热爱生活所以才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发布会一个半小时，看完刚好十一点。
　　祝驰舟放下茶杯，对林纨说：“我穿了你的衣服、吃了你的早餐、看了你的电视，中午请你吃饭好吗？”
　　林纨转头看向祝驰舟，黑框眼镜后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很浅的笑意：“你周末不用回去陪家人？”
　　“我爸我妈比我还忙，”祝驰舟说，“我妈新开了个餐厅准备试营业，最近忙得人都见不着，我爸这几天去深圳了，我回家也就一个人呆着。”
　　“哦，也是。”林纨点点头。
　　【毕竟是那种家庭。】
　　【不过还是好羡慕家人都在啊。】
　　祝驰舟心中一软，提议道：“我们去买点食材回来，我下厨给你做怎么样？”
　　上次在蓉市，他就着林纨做成生命体征维持餐的半加工食物随便弄了一点，林纨都快馋成小猫了，他主动提出自己下厨做饭，林纨应该会很开心吧。
　　然而林纨眼睛里的笑意淡了，垂眸说：“算了，我这里什么也没有，不方便做。”
　　“这还不简单，买啊，”祝驰舟怕他嫌麻烦，“我去超市给你把所有东西买齐，你一点不用操心，等着吃就……”
　　“不用！”林纨飞快打断祝驰舟的话，手掌撑在膝盖上，朝祝驰舟凑近一点，“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我们出去吃。”
　　说完就站起来往卧室走，逃避的意味非常明显。
　　祝驰舟怔了怔，说：“好。”
　　过几分钟，手机铃声突然在沙发上响，不是自己的。祝驰舟偏头一看，是林纨的手机，来电人曾叙白。
　　他拿着手机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朝里面喊：“你电话，曾叙白打的。”
　　林纨在里面回应：“帮我接，我在穿裤子。”
　　祝驰舟滑动接听，点开外放，曾叙白喊：“小纨子！”
　　“我是祝驰舟，小丸子在穿裤子。”
　　那边沉默两秒钟，“你们在哪儿？”
　　祝驰舟回答：“在林纨家。”
　　那边沉默得更久：“你昨晚在林纨家睡的？”
　　祝驰舟仍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继续坦然回答：“对啊。”
　　卧室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林纨伸了只手出来把电话拿走。
　　祝驰舟从门缝中看见林纨上身套了件白色短袖，下身的裤子还没穿好，一只手拎着裤腰。
　　然后门缝“咔哒”一声合上。
　　祝驰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不得了的话，盯着卧室门看了两秒钟，带着干了坏事的心虚，默默地走开了。
　　林纨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抓好发型，眼镜从黑框换成那副金丝半框的，温和柔软的气质瞬间消失一大半，所有的情绪也都收敛起来。
　　他成熟稳重地往祝驰舟面前一站：“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祝驰舟把手机揣进裤兜里站起身，看着重新恢复冷淡的人说：“嗯，好。”
　　林纨开着他的白色保时捷卡宴载祝驰舟去餐厅。
　　【不知道驰舟还记得多少，】林纨握着方向盘，谨慎地想，【但是我……我记得我好像做了很多羞耻的事。】
　　【救命……真希望祝驰舟全部都不记得了！】
　　【昨晚实在是喝太多，我真的哭死。】
　　【不过祝驰舟是个大直男，这种事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祝驰舟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直男？
　　愣完立刻想起自己第一次跟林纨去蓉市出差，下了飞机对林纨说的话——我擦，我还真的说过！


第38章 “想学游泳，我可以教你”
　　祝驰舟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因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只不过异性恋在人群中的占比更大，所以按照概率来讲，他是直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而现在，似乎出现了小概率事件。
　　一路上，祝驰舟都在进行哲学思考，比如怎样自然不做作地向林纨表明自己其实不是直男。
　　但是林纨从下车到吃完饭都没有提昨晚的事，并且他好像怕祝驰舟提似的，还一刻不停地跟祝驰舟谈工作，令祝驰舟直到回家都没机会向林纨表明自己的性向。
　　周一回公司上班，祝驰舟精神不振，因为昨晚看严律发给他的触肤治疗师操作手册看得太晚，躺下之后脑子里又一直安静不下来，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强撑着开完例会，他去茶水间磨了一杯咖啡，回到工位看见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图标在闪。
　　他没想太多，直接戳开，和林纨的对话框随即弹了出来。
　　小丸子：你不舒服？
　　祝驰舟旁边人来人往，他做贼心虚似的赶紧把聊天窗口关了，抬头瞥一眼总监办公室，看到林纨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无框眼镜微微反射屏幕白光。
　　祝驰舟用手机回：没有。
　　片刻后，林纨也低头拿手机：我看你好像精神不太好。
　　祝驰舟：昨天睡太晚了。
　　小丸子：今天没什么事，你回去睡吧。
　　祝驰舟心中微突，这就是和领导建立了肉体需求关系之后获得的便利吗？
　　一直高标准、严要求的林总监，竟然给他开后门让他翘班！
　　祝驰舟十分坚持原则地回：我下午要跟昂哥一起去日安新科开会。
　　小丸子：下午几点？
　　祝驰舟：三点。
　　小丸子：现在还有时间，你去我家睡会儿，密码是513826。
　　林纨家离公司很近，开车就十来分钟。
　　这个密码林纨之前给他念过一次，他早就有点好奇：513和826哪个是你的生日？
　　小丸子：都不是。
　　祝驰舟又抬头瞥一眼，听到林纨在心里说，【是我父母的生日。】
　　林纨把手机按灭放到一边了，这是不打算继续聊的信号。
　　祝驰舟也没有回复，放下手机喝一口咖啡，打开文档看仿生皮肤的资料。
　　严律给他的操作手册里说，渴肤症的接触需求大多数时候是心理上的，但在症状急性发作的情况下，表层皮肤的物理安抚也能起到缓解效果。比如质地柔软的布料、抱枕、或者其他温暖的物品。
　　投决会之前林纨就是急性发作，那天幸好有他在，万一遇到他不在的时候呢？
　　所以祝驰舟想，如果可以用仿真皮肤做成抱枕，说不定能够帮助林纨应对突发情况。
　　现在的问题是那种仿生材料的成本太高，做一个稍微大点的抱枕要一百多万，就算祝驰舟愿意出钱做，林纨也不会同意的，因此祝驰舟想帮李晏黎尽快把生产成本降下来。
　　正好降低成本也是企业短期内的重要目标，今天他们去日安新科开会就是研究这个事情。
　　开完会出来已经快六点了，祝驰舟打着工作的旗号，光明正大给林纨打电话。
　　林纨很快接起来：“你们那边结束了？”
　　祝驰舟问：“你还在公司？”
　　“嗯，”林纨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那我回来跟你汇报一下开会的情况。”
　　旁边周与昂大惊，拉住祝驰舟的胳膊小声阻止：“别别别！我要去接我女朋友！你他喵的单身狗能别这么卷吗？！”
　　林纨也在电话里说：“明天再说也可以，你们先下班吧。”
　　祝驰舟置若罔闻，坚持道：“这事儿挺急的，我想今天说。”
　　周与昂砸了祝驰舟一拳，祝驰舟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昂哥还在企业跟他们讨论技术细节，我先回来找你。”
　　林纨说：“行。”
　　挂了电话，周与昂狐疑：“你小子想干嘛？”
　　祝驰舟整整领带，肃然道：“我要争当优秀员工。”
　　回到公司，林纨果然还在办公室坐着，灿烂的晚霞透过落地窗洒在他办公桌上，留下一片温柔的橙红色光影。
　　祝驰舟屈指敲响玻璃门，林纨便放下手中的工作招呼他进来坐。
　　他跟林纨大致介绍了一下仿生材料目前的发展状况，然后告诉林纨日安新科技术上遇到的问题：“我们首先需要保证材料的弹性和真实感，短时间内可能很难实现成本的大幅下降。”
　　林纨认真听完，点头说：“这个问题我之前跟李晏黎讨论过，真正达到我们的成本预期可能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
　　祝驰舟说：“我有一个想法，刚才在企业跟李晏黎简单聊了一下，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嗯？”林纨感兴趣地看着他：“什么想法？”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开发一种混合型材料，部分使用成本较低的替代品，这样或许能在保持质感的同时，逐步降低成本。”
　　林纨皱眉想了想，“技术上的东西我不懂，你和李晏黎聊得怎么样？他认为这个方案可行吗？”
　　“他认为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替代材料。”
　　“那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祝驰舟说：“我打算联系一些在材料科学领域比较有影响力的实验室，看看他们是否有推荐的材料。”
　　林纨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但祝驰舟既然这么说了，他就问：“你有办法联系到？”
　　祝驰舟说：“我让朋友帮忙联系了两家，我朋友刚刚发了这两家实验室的最新研究成果给我，我还没来得及看，可以跟我一起看看吗？”
　　林纨有些惊讶为什么祝驰舟对这个项目这么上心，竟然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
　　这个项目并不是祝驰舟在负责，而且被投企业的技术革新他们一般是不直接插手的，只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渠道和资金上的支持。
　　祝驰舟这么努力，看样子像是以后打算自己投入相关行业。林纨猜测可能跟祝驰舟家里的生意有关，他没有多问，“好，你把资料发我邮箱。”
　　祝驰舟绕过办公桌走到林纨旁边，躬身和林纨的脑袋凑到一起看电脑屏幕。夕阳悄悄变换角度，将两个人的身影都笼进橙红色的光芒之中。
　　文档的体积有点大，下载需要一段时间，两个人都盯着屏幕耐心等待。
　　祝驰舟身上暖烘烘的，极近地挨着林纨，体温传递，也烘暖了林纨的身体。
　　林纨靠在椅背上，自然地往祝驰舟那边贴近了些，肩膀轻轻抵住祝驰舟胸口，脸侧就是祝驰舟的呼吸，男生好闻的气味在鼻尖萦绕。
　　电脑屏幕上的下载进度条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林纨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从祝驰舟身边侧开一点，拿起手机接听。
　　四周安静，手机听筒里传出曾叙白的声音：“小纨子，快看我给你发的微信！”
　　文档下载完毕，林纨一边操作鼠标点开，一边说：“我还在加班，等一下看。”
　　“现在看，那边还在等我回话，”曾叙白说，“你确定了明天就可以开始上课。”
　　林纨皱眉：“上什么课？”
　　“游泳课啊，你不是约我明天游泳吗？我琢磨你上次差点淹死，还是不能让你自己瞎扑腾，所以我帮你联系了一家游泳俱乐部，里面的教练都很不错。”曾叙白催促，“你快点选一个告诉我，都是我帮你精心挑过的，给你五分钟时间！”
　　之前林纨一直拒绝私人教练是因为他讨厌和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但上次溺水也确实证明了他自学游泳是不可行的。曾叙白说的有道理。
　　挂了电话，林纨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点开微信，看到曾叙白十分钟前发给他的消息。
　　五张照片，五个身穿泳裤的男性教练，无一例外都是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
　　第一张照片，古铜色皮肤的男人板正地站在镜头前，六块腹肌清晰可见。
　　第二张，照片上的人胸肌强壮，湿润的皮肤反射着粼粼的光，很有些擦边健身网红的味道。
　　第三张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三角泳裤，细腰宽肩，呈现出漂亮的倒三角。
　　第四张是在水下拍摄的，那教练动作舒展，对着镜头展示他强壮的背部和肩部。
　　第五张的教练长相非常具有男人味，但也由于他的脸过于突出而让曾叙白忽略了他不够强壮的身型。
　　林纨面无表情翻阅完，【歪瓜裂枣，一个都不想选。要不是怕死，我还是宁愿自己游。】
　　林纨跟曾叙白说：随便。
　　曾叙白很快回：俱乐部老板说一号和三号对学员又热情又温柔，每次都会陪着学员一起下水，会手把手教你，还会保护你不让你呛水，要不你就在这两个里面挑一个吧。
　　林纨无所谓，在对话框里敲字：行，听你安排。
　　还没点击发送，手机屏幕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祝驰舟略带紧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想学游泳的话……我可以教你。”


第39章 【哲学系不养闲人】
　　【哇！真的吗？！】
　　林纨看着祝驰舟骨节分明的大手，犹豫地说：“那要占用你好多下班时间，太麻烦你了，我还是找教练好了。”
　　祝驰舟按住屏幕的手没有拿开：“反正我下班也会去游泳，不麻烦。”
　　“可是，教人游泳和自己游完全不同吧。”
　　祝驰舟说：“我也会陪你一起下水、手把手教你、保护你不让你呛水。”
　　说完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你希望我又热情又温柔的话，我也是可以的。”
　　林纨看向祝驰舟，【这真的很难拒绝……】
　　祝驰舟的声音听在林纨耳朵里，充满了诱惑力：“要我教你吗？林总？”
　　林纨没怎么挣扎，祝驰舟一对五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林纨说：“嗯，那就谢谢你了。”
　　祝驰舟拿开手，林纨把输入框里那几个字删掉，重新敲：不用帮我找教练了，驰舟说他可以教我。
　　曾叙白飞快地回过来：啊？他教你？我怕你会有危险！！
　　林纨看祝驰舟一眼，祝驰舟这时正在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没有看他，他给曾叙白回：不会，他游泳很厉害的，我看到过。
　　曾叙白急道：他可是直男！你跟他走太近不是很危险吗？
　　林纨被这条消息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悄悄瞥祝驰舟一眼，确定祝驰舟没有看到他的手机屏幕，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祝驰舟打开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首尔大运会 400米自由泳 金牌]点击搜索，网页上立刻显示了满屏的结果：[中国选手祝驰舟夺得首尔大运会400米自由泳金牌][首尔大运会   祝驰舟获得400米自由泳金牌]……
　　祝驰舟把手机拿给林纨看。
　　林纨睁大眼睛，
　　【哲学系果然不养闲人。】
　　【难道你就没有不擅长的事情了吗？！】
　　【上帝到底给你关上了哪扇窗？？？】
　　【你这样会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很自卑的好不好！！！】
　　林纨盯着屏幕上的获奖照片说：“你好厉害。”
　　祝驰舟“嗯”了一声，平淡地装了个逼：“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林纨被他装到了：“……好。”心脏砰砰跳，
　　【我回去要把他的比赛视频找来看！】
　　【还有穿泳裤的照片！全部都保存下来！】
　　祝驰舟把手机摁灭放在林纨的手机旁边，强作的平静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连带着声音也透着愉快：“那我们继续看资料吧。”
　　这时新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是林纨的，林纨没敢看了，握住鼠标，看向电脑：“嗯，继续看资料吧。”
　　【难怪他身材这么好，原来真的有练过。】
　　【大运会虽然比不上专业赛事的规格，但是也很牛逼了。】
　　第一次跟祝驰舟在泳池里亲密接触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
　　【他从水中出来的时候，水珠顺着他的肌肉滑落真的很性感。】
　　【还有他抱起来也真的很舒服。】
　　【他教我游泳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再抱一下。】
　　【好期待，现在就想去了。】
　　林纨心里一直嘀嘀咕咕，阅读英文的速度却一点没受影响，还能跟祝驰舟交流资料里的内容。
　　“看这里，”林纨用鼠标选中一段文本，“这种材料的导电性和弹性都优于我们现有的，成本似乎可以降低百分之十。”
　　祝驰舟正在偷看林纨，没料到这个内心弹幕丰富的人居然一心二用在认真阅读资料，反应慢半拍地把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嗯，看起来不错。”
　　林纨皱了皱眉，凑近屏幕仔细阅读那段话，“哦，但是目前还在实验测试阶段，没有长期的数据支持，不知道稳定性怎么样。”
　　祝驰舟附和：“对，这是个问题。”
　　林纨忽然转过脸看向祝驰舟，怀疑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没在看呢？”
　　两个人靠得极近，再加上林纨是忽然把头转过来的，祝驰舟没来得及让开，那一瞬间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祝驰舟先红了脸，“我刚才是有点走神。”
　　林纨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祝驰舟看着林纨的眼睛说，“我在想游泳馆几点关门。”
　　林纨呼吸一滞，有种被这个直男撩了一把的错觉。
　　“上次我们去的那家……”林纨回忆道，“好像是开到十点半。”
　　“现在是七点四十分，”祝驰舟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今天要去吗？”
　　林纨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他把脸转回去看着电脑屏幕：“看完资料可能就没时间了。”
　　“领导，”祝驰舟叫他，“我想申请明天再看资料，可以吗？”
　　林纨看不进去电脑屏幕上的单词了：“……当然可以。”
　　好像等不及要出发，祝驰舟大手直接覆盖住林纨握着鼠标的手，操作鼠标关闭文档，然后关闭电脑，最后他放开林纨，直起身说：“走吧，我们去游泳馆。”
　　林纨蜷起被碰过的手指，说：“好。”
　　两个人分别开车，林纨回家一趟拿了游泳的装备，而祝驰舟家住太远懒得跑，就在游泳馆买了新的。
　　林纨到的时候，祝驰舟已经换好泳裤在池边等了。
　　室内灯火通明，他高大强壮的小麦色身体格外引人注目。
　　林纨穿着拖鞋沿池边走去，目光先是落在他的肩膀和胸部，欣赏了十几秒钟，视线下移，看到沟壑明显的腹部，人鱼线性感地延伸，直至简洁的黑色泳裤边缘。
　　由于泳裤非常紧身，漂亮的线条仍然隐约可见，目光顺着小腹再往下，那个尺寸突出的轮廓是……林纨心中猛然一惊，不敢细看，脸颊微红地别开了眼。
　　【好好看的身体。】【想抱。】
　　走到近前，林纨跟祝驰舟对视几秒，还是觉得脸热，只好把视线落在祝驰舟的锁骨上，平静地说：“开始吧。”
　　【心跳好快，是要发病了吗？】
　　男生好像也有点不自在，默了默才说：“好，我们先热身。”
　　虽然游泳馆人不多，但是这两个外型突出的男人站在一起热身还是很显眼，有不少人都在看他们。
　　林纨顶着那些视线做完热身，跟祝驰舟说：“我先去拿个浮板。”
　　他摘了眼镜，泳镜也还没戴上，脸颊和耳廓有些泛红，跟祝驰舟对视的时候眼睛里带着躲闪，和平时高冷又无情的林总监判若两人。
　　祝驰舟心里有一块地方快要化掉了，低头说：“不用拿，我会保护你。”
　　林纨迟疑：“可是我完全不会。”
　　【我有点怕，没有浮板不敢下水。】
　　祝驰舟问他：“你有多久没游泳了？”
　　“就，”林纨撩起眼皮看向高大的男生，“上次溺水被你救了之后，一直没下过水。”
　　仔细想想，都快两个月了，祝驰舟又问：“你是因为那次溺水产生心理阴影了是吗？”
　　“不是，小时候被水淹过。”
　　祝驰舟一愣：“你小时候掉河里了？”
　　林纨垂眼：“嗯。”
　　【八岁生日那天，我爸我妈，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开车出去玩，汽车翻进河里……】
　　祝驰舟直觉这就是林纨父母离世的原因，而林纨的表情也在证实这个猜测。祝驰舟顿时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从胃部升起，令人胸口闷痛，他轻声问：“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怕水？”
　　“对。”
　　“那你……那你现在坚持游泳，是为了克服恐惧？”
　　林纨说：“是。”
　　祝驰舟不知道自己应该佩服林纨的勇气还是应该责怪林纨的固执——这个人怎么能对自己这么苛刻？
　　“其实，不会游泳对生活也没什么影响，”祝驰舟斟酌着说，“你可以允许自己有弱点，每个人都有弱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还怕黑呢。怕水就怕水吧，不克服也没关系。”
　　但林纨的态度很坚决：“不，我要学会。这样如果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
　　【我就不用让我身边的人，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
　　祝驰舟霎时间眼眶泛红，他别开脸不让林纨发现他的异样，在心里深吸一口气，说：“好，我保证能教会你！”
　　说完他率先跳下泳池，水有些深，一直淹到他的锁骨，他朝岸边的林纨伸出手：“下来。”
　　林纨还是不敢，犹犹豫豫地在池边坐下，洁白的小腿浸入水中，冰凉的触感和水波的浮动都让他控制不住感到恐惧，他双手抓着池边不敢放：“水太深了，我还是去拿一个浮板吧！”
　　祝驰舟张开双臂：“没事，我会抱住你。”【抱住我？】
　　【好有诱惑力的诱饵！】
　　【但我还是怕呀！】
　　祝驰舟在灯光底下笑：“我用我的金牌发誓，要是让你呛一口水，我就把金牌吃掉。”
　　他笑得太好看了，林纨觉得自己被蛊住了，手臂一撑就落入水中。
　　下沉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水面很快淹到林纨胸口，感觉到胸腔被池水挤压，那种灭顶的恐惧又汹涌袭来。
　　心里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林纨紧闭着眼睛，被拥入了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中。


第40章 “林纨，我需要你抱我一下”
　　两个人的胸口紧紧贴在一起，心跳敲击左胸膛，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率。
　　清水让祝驰舟抱起来滑溜溜的，表皮之下的肌肉强壮结实，无论是身体的感觉还是掌心之下的触觉都非常舒服。
　　恒温泳池的水温比皮肤温度低接近十度，因此泡在水中还是会觉得冷，但是贴着祝驰舟身体的地方，都是温暖的。
　　【舒服得不想放开了。】
　　【再抱一会儿……】
　　于是祝驰舟抱了林纨好几分钟，直到感觉周围投来的视线越来越明显，才轻轻拍了拍林纨的背，示意林纨可以松手。
　　林纨环着祝驰舟的脖子，踮起脚尖尝试去踩池底。但是由于个子不够高，脚踩到池底，水面就要淹没口鼻。他再次抱住了祝驰舟，【好害怕！】
　　祝驰舟双手箍住怀中人的一把细腰，感觉好像稍微用力都可以将他折断，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水太深了。”林纨抱怨。
　　【我踩不到底。】
　　【能不能抱我去浅一点的地方？】
　　祝驰舟没有满足林纨这个愿望，而是说：“来，你牵着我的手，把我当成浮板，然后放松身体，你会感觉你能浮起来。”
　　林纨小声：“我不敢。”
　　“没事，”祝驰舟哄孩子似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如果你下沉，我就把你抱起来。”
　　祝驰舟的保证给了林纨勇气，他试着松开双手，在水中放平身体，让自己慢慢往上浮。
　　随着身体的飘动，他的手指顺着祝驰舟的肩膀往远离祝驰舟的方向滑去。
　　指尖滑过祝驰舟紧实的肩膀，滑过祝驰舟有力的小臂，滑过祝驰舟宽大的手掌，眼看着要滑脱祝驰舟的指尖，祝驰舟一把抓住了他。
　　林纨提起来的心落回实处，
　　【他果然比浮板好用多了。】
　　祝驰舟：“……”
　　继冰块之后，他在林纨心目中又战胜了浮板，可喜可贺。
　　祝驰舟牵林纨的手倒着游，让林纨全程飘着。林纨一点不费力也一点不害怕，反而因为这个姿势一直跟祝驰舟对视有些脸热。
　　顺泳道游了一个来回，祝驰舟把人带到水浅一点的池边，让林纨扶着泳池边缘，开始教林纨正确的蛙泳腿部动作。
　　祝驰舟记得上次看到林纨游泳的动作是错的，所以这次要重头开始教。
　　理论知识讲完，先让林纨自己在水里动一动腿找找感觉，他绕到林纨身后观察动作是否正确。
　　水波随着双腿的摆动轻轻荡开，林纨单薄的身体在蓝色池水中越发纤细白皙。
　　祝驰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尽量不去注意林纨的臀部，不知道是不是泳裤的原因，总之那臀实在是，饱满圆润、挺翘可爱，看得祝驰舟心跳混乱不已。
　　【这样是对的吗？他怎么不说话了？】
　　祝驰舟回过神，把视线放在林纨的腿上。
　　林纨动作有些笨拙，每次蹬腿时，脚尖没有正确向外扩展，这样会导致水流推力减弱，游起来的时候会很吃力。
　　祝驰舟纠正他：“脚掌外翻，去感受水的阻力。”
　　林纨听话地勾起脚背，脚趾也跟着蜷曲起来。
　　祝驰舟觉得他这个不太灵活的样子过于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脚趾，“你太紧了，放松一点。”
　　林纨被摸得一颤，心里吸一口冷气，【你在说什么狼虎之词！】
　　祝驰舟起先并不明白那句话有什么问题，直到看见林纨泛红的耳朵尖才反应过来，他看一眼林纨饱满浑圆的臀，默默移开了视线。
　　半个多小时之后，林纨已经基本掌握了正确的腿部动作。
　　祝驰舟又像一开始那样，拉着他的手让他把自己当成浮板，顺着泳道来回练习。
　　明亮的灯光从穹顶倾泻而下，水面上反射的光芒随着波纹轻轻摇曳，犹如点点星光。
　　林纨被祝驰舟牵着手，在水里游动就像飘在空中。自八岁以来，他第一次不再觉得水是那么可怕。
　　游到十点，泳池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工作人员在岸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林纨觉得累，想上去了，可是一旦离开泳池，他就没有借口再让祝驰舟牵自己的手，更没有借口让祝驰舟抱他。
　　【好舍不得哦，但是我们该走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往前游，祝驰舟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林纨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了祝驰舟的胸口。
　　这边是深水区，一停下来就会往下沉，林纨双脚踩不到池底，对水的恐惧又猛然涌上来，于是他本能地抱住了祝驰舟的脖子。
　　祝驰舟搂着他的腰问：“还游吗？要不要休息了？”
　　林纨挂在祝驰舟身上：“嗯，有点累了。”
　　“我带你去岸边。”
　　祝驰舟用仰泳的姿势带林纨往岸边游，林纨就趴在祝驰舟胸口，目光不小心和祝驰舟对视时，他红了耳朵。
　　【这个姿势好暧昧啊。】
　　祝驰舟也脸红，但是由于肤色深，又在负重运动，因此红得不是很明显。
　　快到岸边时，祝驰舟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林纨担心他后脑勺撞到池边，伸手垫住祝驰舟的脑袋，“小心！”
　　祝驰舟在水里很灵活，差一点碰到瓷砖时就停了下来，顺势抱着林纨转身，把林纨推向岸边。
　　这个位置林纨能踩到底，他准备转身爬上去，祝驰舟环着他的腰没有放手，轻声在他耳边说：“我抱你上去。”
　　林纨心想，【你也在水里，你怎么抱我上……】
　　心里一句话还没说完，祝驰舟就双手握着他的腰，把他举了起来。
　　“哗啦”一声，林纨臀部以上被举出水面，一下子坐在了岸上。
　　林纨：“！！！”
　　【他好像超人一样！】
　　【好……好帅，还想再来一次。】
　　祝驰舟在水里笑：“还要下来吗？”
　　“不要，”林纨慢吞吞从瓷砖上爬起来，“去洗澡了。”
　　祝驰舟轻松地用手一撑，也从水中出来，两人找到拖鞋穿好，一起往更衣室走。
　　林纨像上次那样在淋浴隔间里换好了衣服，但这次出来时祝驰舟还裸着上半身，于是林纨可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欣赏祝驰舟的身体。【太绝了。】
　　【古希腊掌管身材的神。】
　　祝驰舟手上一顿，把刚刚拿出来的短袖T恤放回包里，朝林纨走去。
　　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子顺着他的肩膀滚落，滑过胸肌、腹肌，最后沿着肌肉轮廓，洇入黑色运动裤的裤腰里。
　　林纨目光跟着那水珠子，在精壮紧实的腰间停留片刻，抬眼看着祝驰舟说：“你头发是湿的。”
　　祝驰舟头发短，对此并不在意：“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林纨站到祝驰舟面前，命令道：“低头。”
　　祝驰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埋下脑袋，林纨便踮起脚尖，用擦过自己头发的毛巾帮祝驰舟擦水。
　　刚洗完澡的身体暖洋洋的，带着沐浴露的香味。祝驰舟埋着头，而林纨的双臂就在他脑袋两侧摆动，感觉就好像他被林纨拥在怀中。
　　林纨的动作极度温柔，祝玲女士都没有这样帮他擦过头发，简直把他当小孩儿一样宠。
　　从这个角度，他刚好看到林纨的腰，那一段细腰也跟着动作轻微摆动，柔韧又漂亮。
　　祝驰舟又想起那个关于松和紧的狼虎之词，闭了闭眼，在心里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都收拾妥当，祝驰舟问林纨：“我们去吃点东西？”
　　看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林纨说：“太晚了，不吃了，回家睡觉。”
　　祝驰舟不舍：“没吃晚饭，你不饿吗？”
　　“饿，”林纨说，“但是不吃。”
　　祝驰舟笑：“你好自律，是怕长胖吗？”
　　林纨想了想，“现在出去吃的话都是烧烤什么的，感觉不太健康。”
　　祝驰舟指出：“你之前宵夜还带我吃火锅。”
　　“嗯，”林纨清清嗓子，“但是我今天喉咙有点不舒服。”
　　“感冒了？”
　　“不是感冒，就是有点嗓子发炎，可能前段时间熬夜太多了。”
　　【我可是天天泡冰水的人，怎么会感冒！】
　　两人说着话出了游泳馆，往停车场走去。
　　四周昏暗，街灯在五十米开外亮着，浓重的夜色将两人包裹，他们却越走越慢，好像一点也不嫌时间太晚。
　　祝驰舟说：“明天我给你买点雪梨，你回去熬冰糖雪梨水喝喝。”
　　说完怕林纨嫌麻烦，补充道：“很简单的，就跟水煮鸡胸肉差不多。”
　　林纨摇头：“不了，我不想在家里开火。”
　　“你要怕麻烦就我帮你煮。”
　　“不是怕麻烦，”昏暗里，林纨声音很低，“我只是不想在家里做饭。”
　　“那你在蓉市家里不也做饭了吗？”
　　“不一样嘛，”林纨垂眸，“蓉市那边还有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姑妈，家里有人收拾。”
　　祝驰舟忍不住笑：“搞半天你是怕收拾，你也太懒了吧。”
　　“不是懒，”林纨慢慢说，“我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做饭的话，万一我离家再也不回去，厨房里的食物就会变质发霉长虫子、会腐烂、会流淌粘稠的液体，把整个房子弄得很难闻。”
　　祝驰舟：“……你这个担心，挺有画面感的。”
　　“你闻到过那种气味吗？”林纨说，“腐烂的味道，我永远都忘不掉。”
　　祝驰舟一怔，明白过来，林纨在说他的亲身经历。
　　“我八岁那年，我妈拿了一块牛肉放在厨房解冻。然后我们一家出门了，过了好几个月我才回去，那个味道你简直无法想象，我当时……”
　　“别说了，”祝驰舟忽然抓住林纨的手，打断他，“别说了，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
　　林纨默了一会儿，说：“所以我只是不想在家里做饭，我不是懒。”
　　“我知道，”祝驰舟握着林纨的手，“你不懒。”
　　林纨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地方：“你又怕黑了吗？”
　　祝驰舟说：“嗯，你别放开我。”
　　于是林纨没有抽回手，一直被祝驰舟牵着走到车旁。
　　可是走得再慢也走到了目的地，林纨站在车门旁，“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害怕吗？”
　　祝驰舟坚持把怕黑人设贯彻到底，“怕，我回家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林纨翻过手掌回握住他：“我送你回去。”
　　祝驰舟见林纨当真了，忙说，“不用，我开车的时候其实没那么怕。”
　　“真的没问题吗？”
　　祝驰舟把他满眼的担心看尽了，才说：“你鼓励我一下，我就没问题了。”
　　林纨认真地望着他：“什么鼓励？”
　　祝驰舟本想用力一拉把人抱进怀里，但是更希望林纨主动来抱他，所以厚着脸皮说：“林纨，我需要你抱我一下。”
　　林纨便松开手，双臂抬高，慢慢搂住了祝驰舟的脖子，还问：“这样抱可以吗？”
　　“可以，”祝驰舟回抱住他，“多抱一会儿，让我能坚持到回家。”
　　林纨说“好”，轻轻把脸颊也贴在祝驰舟颈侧，又软又乖。
　　祝驰舟低头贴着他的发顶，心想，我这辈子恐怕都要怕黑了。


第41章 【我的德米安】
　　第二天上班，林纨没来办公室，祝驰舟一问才知道林纨请假了，说是感冒发烧在家里休息。
　　本来今天早上要去一趟日安新科，跟李晏黎讨论那两家材料科学实验室的事情。祝驰舟给李晏黎打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晚点再过去，先把资料发给李晏黎看。
　　刚到公司不到半小时，祝驰舟就走了。
　　他去超市买了几颗雪梨、一袋冰糖、一口锅，以防林纨家里没有，还买了一整套餐具以及一些常用的厨房用品。
　　从超市出来又在附近的餐厅打包了一份小米粥，拎着一大堆东西去丽景天宸探病。
　　路上给林纨打了个电话，林纨没接，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病得厉害。
　　到林纨家门口先按门铃，门铃也没人应，祝驰舟便输入密码开门进去。
　　屋子里非常安静，祝驰舟放好东西直奔卧室，谁知卧室也没人。
　　床铺凌乱，床头柜上放着一盒退烧药和半杯白水。要不是林纨的手机还扔在枕头边上，祝驰舟都要以为林纨出去了。
　　脚步一转走到卫生间门口，门果然关着。
　　他敲了敲水纹玻璃门，喊：“林纨？”里头没人应。
　　又喊：“小丸子！”还是没反应。
　　没有水声，也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难道不在里面？
　　这屋子就这么点大，祝驰舟又跑到厨房和阳台去看了一眼，都没见到人影。如果林纨在家，就只可能在卫生间了。
　　祝驰舟心里一紧，该不会是晕倒了吧？
　　他折返回卫生间，握住门把手说：“我进来了啊！”
　　打开门，先入眼的是放在置物架上的衣物，接着是浴缸边上的拖鞋，然后是泡在浴缸中的林纨。
　　水面上漂浮的冰块已经融化大半，水中人双目紧闭，身上皮肤没有一丝血色，脸颊却呈现出不正常的红。
　　林纨斜靠在浴缸边，身体由于失去意识而下滑，水面已经淹及下颌，祝驰舟再晚点来，恐怕就要淹到口鼻了。
　　而这个怕水的人却毫无所觉，安安静静、纹丝未动。
　　眼前的画面与多日前噩梦中的画面蓦然重合，祝驰舟心脏被一股恐惧攥紧，攥得他呼吸困难。他猛地冲到浴缸边，“哗啦”一声，将林纨从冰水中抱了起来。
　　怀中人的身体凉透了，呼吸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幸好面颊还是滚烫的，能证明他尚且具有生命体征。
　　祝驰舟从没照顾过人，此时手忙脚乱，只想到现在应该赶快让林纨恢复体温，把人湿淋淋地就直接放到了床上。床单立即被洇湿一大片，男生这才想起来要先擦水，于是又返回浴室去拿浴巾。
　　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浑身赤裸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看到人醒了，祝驰舟被攥紧的心脏陡然一松，走过去拿宽大的浴巾盖住他的身体，自己坐到床边帮他擦拭，边擦边问：“你感觉怎么样？”
　　林纨没回答，视线像是找不到焦距，在祝驰舟和天花板之间来回扫了两圈，然后又将眼睛闭上，还翻了个身，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祝驰舟手掌覆上他的额头，触感滚烫。
　　这样下去得烧傻了。
　　去医院吧，又舍不得再让林纨折腾。没有多作犹豫，祝驰舟拨通了他们家家庭医生的电话。
　　郭医生是祝玲的好朋友，这一趟叫郭医生来，祝玲肯定会知道。到时候要怎么跟祝玲解释到时候再说了，祝驰舟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边打电话，边帮林纨擦干身子，祝驰舟将人挪到床铺干燥的另一侧。
　　林纨的身体还是冰冷的，祝驰舟脱掉鞋躺下，隔着浴巾抱住林纨，想帮林纨捂暖。
　　尽管此时此刻林纨浑身不着寸缕，但祝驰舟实在没心情生出什么绮丽心思。
　　眼下的情况，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生病发着高烧，渴肤症犯了，于是这家伙拖着病体去泡冰水。
　　然后睡着了，抑或是晕过去了。
　　看冰块的融化程度，想必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健康情况下泡冰水的时长都不宜超过十五分钟，更何况还生着病。
　　祝驰舟真的越想越气，林纨生活敷衍就算了，更是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不好好吃饭、不会游泳还非要一个人去游泳池、加起班来命也不要地熬夜、明明有祝驰舟可以用还是非要自己泡冰水解决问题……
　　想着这些，负面情绪便难以控制，祝驰舟甚至觉得林纨根本就不想活下去。
　　很想把人叫起来狠狠骂一顿，但祝驰舟只是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勒得皱起了眉。
　　林纨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祝驰舟抱他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把脑袋抵在祝驰舟胸口。潮湿的发丝浸透了祝驰舟的上衣，于是祝驰舟拉过浴巾，动作很轻地帮他擦干头发。
　　林纨又贴紧了些，脸埋进祝驰舟的胸，双臂搂住祝驰舟的腰，腿也挤进祝驰舟双腿之间。动作熟练得就像他们已经这样相拥而眠了很多年。
　　祝驰舟感觉自己快要被撩起一点火的时候，放开了林纨。
　　一来林纨的身体已经暖和起来，二来医生差不多也该到了。
　　去衣帽间拿了内裤和居家服给林纨穿。
　　林纨还没醒，这一切只能祝驰舟代劳。
　　穿到下半身时，他不可避免地跟林纨的私密部位打了个照面，祝驰舟满脸通红，别开眼，摸着人的臀腰把人抬起来一点，飞快地拉上了裤子。
　　心跳快得不像话，医生按门铃的时候他还没平复下来。
　　“郭阿姨。”祝驰舟叫人。
　　看他脸红成这样，郭佳敏问他：“小舟，你也发烧了？”
　　“没有，”祝驰舟有些心虚，把她让进来关上门说：“病人在卧室，你先去看看。”
　　郭佳敏做祝家的私人医生已经十几年了。
　　她就职于一家专为高净值家庭提供私人服务的医疗机构，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全科医生。
　　做完检查，确定患者只是睡得太死并没有大碍，她跟祝驰舟说：“要抽血回去化验一下，看一下他的炎症情况再对症用药。”
　　“嗯，”祝驰舟替林纨做决定，“抽吧。”
　　人还没醒，祝驰舟固定住林纨的胳膊，让郭佳敏抽了一管静脉血带走。
　　棉签头按压穿刺点三分钟，祝驰舟盯着林纨的脸，看到林纨缓缓睁开了眼睛。
　　【诶？？我以为我在做梦，他真的在！】
　　祝驰舟：“……”
　　看来这下是真的醒了。
　　林纨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祝驰舟解释：“叫医生来给你看过，刚抽了血，等一下出化验结果医生再给你开药。”
　　林纨反应很慢地点了点头。
　　【原来刚才真的被针扎了。】
　　祝驰舟把棉签头拿开，没出血了，棉签顺手扔进垃圾桶，问林纨：“你要不要喝水？”林纨摇摇头。
　　【所以……刚才他给我穿衣服也是真的了？】
　　祝驰舟和林纨对视一眼，都有点脸热，默默把视线移开。
　　“那个，”祝驰舟清了清嗓子，“你床单弄湿了，我帮你换一下。”
　　林纨又把视线落到另一侧的床铺上，
　　【抱我从浴缸里出来也是真的！】
　　【他看到我的裸体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久没去健身，臀是不是变塌了？？？】
　　【而且最近好像还长胖了一点……】
　　林纨蹙眉，在被子底下摸自己的小腹，确认有没有影响美观的奶油肚皮，神情凝重。
　　祝驰舟：“……”
　　谁病成这样了还第一时间在意裸体好不好看啊！！！
　　祝驰舟无法莫名其妙地开口夸人家身体很美，只好重复问了一遍，“你床单放在哪里？我去拿。”
　　“在衣帽间最里面，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林纨嗓音沙哑，“拿那条深灰色的。”
　　拿完东西出来，林纨已经把弄湿的床单拆下来了。
　　两个人一起铺好床，病人又重新躺下。
　　身体健康那个闲不住，问：“你饿不饿？我带了小米粥。”林纨摇头。
　　祝驰舟又问：“你喝不喝冰糖雪梨？我去给你熬。”
　　林纨：“我家没有雪梨和冰糖。”
　　“我买了，雪梨和冰糖都买了。”
　　林纨顿了顿：“我家也没有锅。”
　　“锅我也买了，”祝驰舟说，“还买了餐具、买了刀、买了砧板、买了汤勺。”
　　林纨有些微惊讶，沉默一好会儿，声音更低哑了：“我不在家里做饭的。”
　　“我知道，”祝驰舟温和地说：“我只是想给你煮冰糖雪梨，其他的东西你不用就当成是一次性的。”
　　林纨没想到祝驰舟会为了给他煮个雪梨，把所有的厨房用具都买回来。觉得这孩子真败家啊，却也因为这份关怀心里很暖。
　　“谢谢，”林纨躺在枕头上，没什么力气，但是很认真地说，“不是一次性的，我会好好收着。”
　　祝驰舟站起来，弯腰帮他掖了掖被子：“嗯，你好好休息，我去把雪梨熬上。”
　　一个仰着脸，一个俯下身，距离不过咫尺。
　　林纨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他知道冰水浴时间过长会导致体温流失，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但当时确实浑身没有力气，眼皮也重得睁不开，他幻想有个人能把他抱出来。
　　生病发烧，烧得昏昏沉沉，他也幻想有人能照顾他。
　　渴肤症发作，他幻想被人温柔地抱着……
　　从皮肤的渴求到生活中的期待，林纨未曾得到过满足。自父母离世，他已经习惯了忍耐和克制。
　　但是今天，这些幻想都因为祝驰舟而成为现实。
　　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祝驰舟好像……就是我的德米安。】
　　【但是他说，德米安是辛克莱的幻想。】
　　【所以，他该不会也是我的幻想吧？】
　　祝驰舟怔了一下，情绪忽然有些无法自控，他直起身说：“那我去厨房了。”
　　“等等，”林纨伸手拉住男生的衣摆，“你上次说德米安是象征意义的人……”
　　“不是，”祝驰舟打断他，笃定地说：“我说错了，德米安就是真实存在的人。他不是幻想，也不是象征意义，他没有离开，更不会消失，他会一直陪在辛克莱身边。”


第42章 “现在已经不是了。”
　　冰糖雪梨汤色清亮、带着琥珀色光泽。梨肉被煮得晶莹剔透，咬一口唇齿留香，疼如刀割的喉咙也被滋润得舒服很多。
　　林纨在食物上一向很克制，更不会放纵自己吃甜食，但是这碗雪梨水实在令胃部和喉咙都很舒适，因此他忍不住问祝驰舟要了第二碗。
　　“好吃吗？”祝驰舟低调求表扬。
　　“好吃，”林纨真心实意道，“非常好吃。”
　　祝驰舟又盛了一碗给他，坐在床边看他小口小口地吃。
　　林纨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优雅，他做任何事情都这样优雅，如果祝驰舟不能听到他的心声、没有看到过他在生活上有多不靠谱，也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祝驰舟想，要是林总监对自己的身体能有对工作那样上心，今天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危险的事。
　　发着高烧泡冰水，还睡着了。
　　如果祝驰舟没有及时发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故。
　　祝驰舟叫他的名字：“林纨。”
　　林纨抬起头，口中还含着一块雪梨，脸颊鼓鼓的，“嗯？”
　　“我今天来找你的时候，”祝驰舟斟酌，“你在浴缸里睡着了，水面上还飘着冰块，你是在做什么？”
　　“我在物理降温，”林纨回答得很自然，看起来没有一点说谎的心虚，“我不是发烧了吗？我想物理降温试试。”
　　“真的吗？”祝驰舟直视他的眼睛。
　　“真的啊。”林纨说。
　　祝驰舟沉不住气了：“在蓉市那次，你喝多了，晚上回酒店问服务员要冰块，也说要泡冰水，那次你也是发烧了准备物理降温吗？”
　　“哦，”林纨平静地喝一口汤，“那次是为了醒酒的。”
　　嘴里没一句实话。
　　祝驰舟挑了下眉，因为心里生气而控制不住语速：“冰水可以醒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知道我参加过游泳比赛吧？我以前在训练中心，教练也会让我泡冰水放松肌肉，我们可是明令禁止酒后冰水浴的。既然你有这个习惯，难道你不知道喝了酒不能泡冰水？你不是做事很谨慎吗，林总监？”
　　林纨被他说得一愣，【突然变得好凶。】
　　“到底是为什么？”祝驰舟狠狠心问出来，“为什么你非要泡这个冰水不可？你冰箱里冻满了冰块我都看到了！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一定能帮你找到解决办法！”
　　这几乎已经是挑明了。
　　林纨沉默地把碗搁到床头柜上，看着祝驰舟说：“对不起，今天麻烦你了。我已经好多了，你回……”
　　门铃声打断了林纨的话，祝驰舟站起身说：“应该是医生，我去开门。”
　　郭佳敏拿了药回来，还带了个护士。
　　“白细胞计数太高，”郭佳敏把化验单拿给祝驰舟看，“患者需要输液治疗。”
　　“嗯，”祝驰舟说，“那就输液。”
　　他们说着话走进卧室，郭佳敏见林纨已经醒了，笑着跟林纨打招呼：“你刚才睡得好熟，抽血都没醒。”
　　林纨看着这位陌生女人白大褂上印的医院名称，愣了一下，【是……是祝驰舟家的私人医生？？我还以为祝驰舟打了120。】
　　郭佳敏语气很亲切地跟林纨交代医嘱，最后说：“连续输三天消炎药，应该就会缓解很多。”
　　林纨看一眼护士姑娘手上提的医疗箱，明白医生的意思是就在家里给他输液，还专门带了个护士过来看护他。
　　林纨不好意思用祝驰舟家里的医生，总觉得要是祝驰舟父母知道了会不太好：“谢谢，我还是自己去医院输吧。”
　　郭佳敏看向祝驰舟，祝驰舟冷着脸点头：“好，我陪你去医院。”
　　林纨莫名觉得祝驰舟现在火气很大，而且这火气似乎跟自己有关，他看着祝驰舟没说话。
　　气氛变得微妙。
　　郭佳敏目光在二人身上微微一扫，忽然爽朗地笑起来，对林纨说：“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呀？我们医院也是在整个申海排的上号的大医院啦！很多大领导的病都是我看的，你放心好了！”
　　林纨微赧：“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佳敏示意护士上前做准备，开玩笑说：“我跑了两趟，你要是不配合， 我今天的工作可就白做了，我老板不会付我钱的。”
　　说完她看向祝驰舟：“是吧？”
　　祝驰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同为打工人，林纨只好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护士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正仰脸在床头附近找可以挂液体的地方。
　　祝驰舟去衣帽间把落地衣架搬出来，问林纨：“输左手还是右手？”
　　林纨说：“左手。”
　　护士熟练地消毒扎针，把留置针头妥帖地安顿在林纨左手上。
　　“注意多喝水，按时吃药，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郭佳敏叮嘱，“三天之后再复查一次血常规。”
　　林纨一一答应，“谢谢医生。”
　　郭医生交代完准备走，让小护士留下来，祝驰舟说：“我会照看他，你们走吧。”
　　郭佳敏问：“他待会儿输完了你会封管吗？”
　　祝驰舟看向小护士：“姐姐教我一下。”
　　小护士被一声姐姐喊得笑起来，说：“好。”然后开始现场教学冲封管的操作方法，还拆了一副多带的针头给祝驰舟练手。
　　林纨：“……”
　　【长得帅好方便啊，没有哪个姐姐可以拒绝驰舟弟弟。】
　　【哥哥也无法拒绝。】
　　认真学习但是用余光偷瞟林纨的祝驰舟红了耳朵。
　　等郭佳敏带着人走了，祝驰舟又坐回床边，想要跟林纨吵架的愤怒情绪却消散了。
　　“你睡会儿吧。”祝驰舟说。
　　“不想睡，已经睡了很久了。”
　　“喝不喝水？”
　　“不渴。”
　　“要不要吃东西？”
　　“不饿。”
　　祝驰舟打算继续说冰水的事，但林纨先问：“你叫你家的私人医生来，你爸妈会知道吗？”
　　“他们才不管这些小事。”
　　实际上郭佳敏和祝玲是闺蜜，祝驰舟敢打赌，现在郭佳敏已经在给祝玲女士打电话了。
　　祝驰舟皱眉思考怎么糊弄他妈，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纨突然说：“关于你刚才问我冰水的问题……我确实有一点难言之隐，但这是我的隐私，我想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告诉你的准备。”
　　祝驰舟“哦”了一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确实是朋友。”
　　祝驰舟试探：“像辛克莱和德米安那样的朋友吗？”
　　林纨眼睛弯了一下，笑意明显。
　　祝驰舟心里长舒一口气，他决定不再纠结林纨是否隐瞒他了，因为他本来就知道，林纨告不告诉他都没有区别，他还是会一直帮助林纨。
　　这么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他在意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林纨对他隐瞒，而是因为林纨告诉了曾叙白却不愿意告诉他。
　　所以他又问：“那叙白哥是你什么样的朋友？”
　　林纨想了想，“悉达多和戈文达那样的朋友吧。”
　　悉达多和戈文达一起寻找灵性启蒙，最终各自踏上了各自的旅程。而德米安则是辛克莱的一部分，德米安使辛克莱完整。
　　这个类比取悦了祝驰舟，他扬起嘴角，“哦。”
　　林纨觉得他孩子气，“你为什么要跟曾叙白比？”
　　“因为感觉他好像是你最好的朋友，比蓉市的老同学关系还近些。”
　　“嗯，”林纨精神好些了，话也多起来，“我们大学四年住一个寝室的。”
　　“寝室里就你们两个人？”
　　“不是，”林纨说，“四个人。”
　　学哲学的就是问题多：“那另外两个怎么没跟你成为好朋友？”
　　“有一个出国了，还有一个……”林纨突然顿住。
　　【还有一个趁我发病想强暴我，叙白把他打伤了。】
　　祝驰舟心里一空，几乎要忍不住骂出脏话来。
　　上次林纨喝多，说只想要祝驰舟是因为祝驰舟不会欺负他，祝驰舟当时就想过，林纨是否因为渴肤症发作而遇到过危险。
　　竟然真的是这样……
　　几个深呼吸稳住情绪，祝驰舟问：“还有一个……也出国了？”
　　“没有，”林纨低落下来，“他现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当财务总监。”
　　【坏人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好的前程！妈的！！】
　　“哪个上市公司？”祝驰舟问。
　　林纨：“廷正集团。”
　　祝驰舟：“……”
　　两个人有好一阵没有说话。
　　林纨不想让那些不愉快的事占据现在的时间，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帮我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我们继续看那两家材料科学实验室的资料。”
　　“好，”祝驰舟起身去拿，顺便汇报：“我今天把资料发给李晏黎了，李晏黎也很感兴趣。”
　　“他给你反馈了吗？”
　　“还没。”
　　祝驰舟拿电脑回来，林纨坐在床上挪了挪屁股，让祝驰舟上床坐到他身边。
　　祝驰舟便挨着林纨坐了右侧，掀开电脑按开机键。
　　他开玩笑说：“你电脑里没有什么不方便给我看的隐私吧？”
　　“没有，”林纨屈指顶了顶黑框眼镜，肃然道，“我的电脑里都是工作上的东西。”
　　【本来要上网搜索一下你大运会的视频和照片保存起来的，幸好还没来得及做就生病了，不然还真的有可能被你看到。】
　　祝驰舟抿住嘴唇，他给点阳光就灿烂，忍不住问：“哦，没有GV什么的吗？”
　　林纨坦荡荡：“我从来不看那些。”说完愣了愣，疑惑地看向祝驰舟：“你为什么问GV不问AV？”
　　【你不是直男吗？】
　　祝驰舟猛地被提醒，想起他要为自己的性向正名这件事。
　　这是一个好机会。
　　由于祝驰舟直道转弯转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去找那些科普视频来看， 他撒谎：“因为我电脑里有GV。”
　　林纨惊讶：“你一个直男看那个做什么？”
　　【直男的好奇心这么旺盛吗？！】
　　祝驰舟把目光落回电脑桌面上：“我不是直男。”
　　林纨微微睁大眼睛：“可是……我们去蓉市出差那天，你说你是直男。”
　　“嗯，”祝驰舟说：“那天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第43章 “我也是！！！”
　　现在……不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说，就好像是在撩我一样。】
　　【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的性向啊……】
　　“资料在哪个文件夹？”身旁的人问。
　　林纨心跳乱七八糟：“在我的邮箱里。”
　　【他究竟知不知道我也是？？？】
　　祝驰舟把电脑转过来，屏幕对着他：“登陆一下邮箱。”
　　“哦，好。”
　　林纨反应比平时迟钝，伸手去点电脑触摸板，手臂碰到身边人的胳膊。他烧还没退，接触到祝驰舟微凉的皮肤，心跳更是凌乱非常，
　　【那我们之前……这样那样，他是怎么想我的？】
　　在浏览器的收藏夹里找到邮箱地址，点进去，收件箱列表最上面那封就是祝驰舟发给他的。
　　点击下载附件，然后林纨整个人往旁边挪了一点，跟祝驰舟的身体分开。
　　等待进度条加载的时候，林纨感觉到祝驰舟在看自己，他淡定地瞥过去：“怎么？”
　　祝驰舟盯着他刚刚挪开了十公分的手臂说：“林总，知道我是同性恋，所以现在是要避嫌了吗？”
　　“没有，”林纨镇定道，“我只是怕我感冒传染给你。”
　　“要传染的话，”祝驰舟目光灼灼，“刚才把你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传染了。”
　　【救命！！！！！】
　　“哦，”林纨别开眼，“你要不要喝点感冒冲剂预防一下？”
　　“来不及了，”祝驰舟说，“我好像也发烧了。”
　　林纨关切的目光又转回来，“你觉得冷吗？”
　　祝驰舟：“有一点冷。”
　　林纨上下打量，注意到对方的衣服有些湿润，“刚才……那个，你抱我的时候把衣服弄湿了对不对？”
　　祝驰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嗯。”
　　“你怎么不换呢？”
　　祝驰舟：“你家还有我能穿的衣服？”
　　上周穿走那套，回家洗了还没带过来。
　　林纨：“……没有了。”顿了顿又说：“但是湿衣服穿着容易生病，你脱下来，我帮你拿去烘干，十几分钟就好了。”
　　他伸手摸祝驰舟的额头，“不烫，赶紧脱了吧，我去帮你烘。”
　　林纨说着就要下床。
　　祝驰舟按住他，“烘干机在哪里？”
　　“阳台上。”
　　“好”，祝驰舟说，“我自己去。”
　　话音刚落，男生抬手脱掉了上衣。距离近在咫尺，祝驰舟此时身体正对着林纨，结实饱满的胸肌就在林纨眼皮子底下晃。
　　林纨烧得更厉害了，耳朵尖也烫得不像话，转开脸说：“那你去，不会弄就叫我。”
　　“嗯，”祝驰舟轻声说，“你在床上等我。”
　　男生下床，林纨的目光就跟着他小麦色的、肌肉线条完美的背部移动。他很快出了房间，林纨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什么叫在床上等我！！
　　他刚才是不是故意的！这么会撩！！
　　在哪里学的！！
　　两分钟之后，林纨还趴在枕头上，看到祝驰舟赤着上身回来，他心头一跳，赶紧爬起来，坐端正、面色沉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会穿好衣服再回来。】
　　“我觉得有点冷，”祝驰舟重新坐上床，礼貌地和林纨隔了十公分距离，“等一下烘好了我再出去穿。”
　　祝驰舟咳嗽了一声。
　　林纨把自己的被子展开搭在祝驰舟身上，身体也跟着挪近了些，和祝驰舟胳膊贴着胳膊，“还冷吗？”
　　祝驰舟勾起嘴角：“暖和多了，谢谢。”
　　资料下载完毕，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祝驰舟把电脑往林纨那边推了推，身体也顺势靠近了些。忽然，祝驰舟的电话铃声响了。
　　祝驰舟摸出手机看一眼，边掀开被子下床边接起来：“妈。”
　　林纨把电脑抱到自己腿上，看男生打着电话走出了房间。
　　“今天没在上班？”祝玲问。
　　“在啊，”祝驰舟心想反正老妈都知道了，他不如直说，“我在我们林总监家里。他生病请假了，我有急事找他，让他挂着液体带病坚持工作呢。”
　　祝玲笑出声：“你怎么比你们林总监还卷。”
　　祝驰舟也笑了下：“走领导的路让领导无路可走。”
　　让郭佳敏来看病的事情用两句玩笑揭过，祝玲没有再多问。
　　“萌萌明天到你们公司实习，你知道不？”
　　祝驰舟走到阳台，在烘干机前站定，“我之前听她提了一嘴，不是说下个月吗？怎么明天就要来？”
　　“她这段时间学校里没事，呆着也无聊，她说想早点去，”祝玲道，“你们俩的家庭背景还是老规矩，对公司里的人保密哈。”
　　祝驰舟说：“我知道。”
　　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烘干机上的显示屏倒计时还有两分钟，祝驰舟站在边上等了会儿，时间到，拉开门将烘得发烫的衣服取出来。
　　回到卧室时，他看见林纨站在床边，正抬手去取挂在衣架上的液体袋子。
　　祝驰舟穿好上衣走到近前，接过输液袋问：“你要去哪里？”
　　林纨看了祝驰舟一眼，平淡道：“去卫生间。”
　　祝驰舟：“去做什么？”
　　“撒尿。”林纨面颊微红，他实在是很少在人前说这么粗鲁的词。
　　祝驰舟举着药液袋往卫生间走，林纨跟在后头。
　　男生真的好高，他这样举着袋子，感觉点滴都跑快了很多。
　　林纨站在马桶前，伸手把输液袋拿回来：“我要尿了，你出去。”
　　祝驰舟看着他：“你准备用哪个手尿？”
　　左手输着液，右手举着袋子的林纨：“……”
　　“要不我帮你？”祝驰舟看向林纨的裤腰。
　　林纨把输液袋挂在墙壁置物架的挂钩上，“我现在有手了，你出去吧。”
　　祝驰舟抿了抿唇，作委屈状：“林纨你是不是嫌弃我同性恋，不愿……”
　　林纨快憋不住了，大声打断他：“没有嫌弃你！我也是！！！好了你赶快出去！”
　　祝驰舟这时本来应该假装很惊讶，以示他这是第一次听说，但他的性格实在演不出来这么绿茶的戏码，“哦”了声，转身走了。
　　渴肤症不愿对自己坦白，好歹性取向坦白了。
　　祝驰舟靠在卫生间门口，嘴唇微扬。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哗啦冲水声，然后林纨在里面用脚踢了踢门：“驰舟你在外面吗？帮我开一下门。”
　　祝驰舟把门打开，接过林纨的药液袋子，问：“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会儿？”
　　林纨一顿，蓦地想起自己喝醉酒那天，在卫生间里，要祝驰舟跟自己去沙发上脱了衣服抱在一起，还要分别摸三十分钟的事。
　　【那天祝驰舟究竟有没有喝断片儿？】
　　祝驰舟：“……”
　　为什么突然想这个？
　　林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去卧室吧，电脑还在床上。”
　　祝驰舟转身慢慢地走在前面，林纨跟着。
　　一路走，林纨一路回忆起自己对祝驰舟干过的事。
　　先是在游泳池里抱人家。然后出差到蓉市喝醉酒睡了一晚，还是抱着睡的。接着，便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抱着睡。
　　之前林纨一直认为祝驰舟是直男，因为看别的直男之间关系好了搂搂抱抱很正常，喝多了一起睡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林纨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毕竟黑塞写德米安吻过辛克莱的嘴唇，也没有多少人认为德米安和辛克莱是同性恋。
　　但是祝驰舟不是直男，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根本变化。
　　而且男生第一次去蓉市出差那天还是直的，现在不是了……
　　林纨还记得第一次去蓉市出差，他对祝驰舟做过什么。
　　那之后的每一次，他也记得。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驰舟。”林纨叫住身前的人。
　　“嗯？”祝驰舟回头。
　　林纨望进他的眼睛：“你说你之前是直男，现在不是了。我想知道，这个转变是怎么发生的。”
　　跟前的人垂眸看下来，眸色很深，声线却非常柔和：“自然是因为某个人。”
　　林纨心跳快了瞬，在男生明亮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林纨问出口：“是因为谁？”
　　男生笑得坦荡：“你说呢？”
　　再次回到床上，祝驰舟帮林纨把药液挂到衣架，然后再绕到床的另一侧坐下来。
　　林纨感觉自己心跳很混乱，呼吸也乱，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发病了，胡思乱想中，听见床边的人说：“林纨，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嗯？”林纨回过神，想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没有体验过。”
　　“你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林纨摇头：“我不知道。”
　　“喜欢就是，”祝驰舟细细地看着林纨，声线柔和：“就是看到他的时候会心跳加速…贴近他的时候会呼吸急促，没有见面的时候会想见面，见到面了会想再靠近一点。会舍不得他走，会想他留下来陪你，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想要和他待在一起。会除了他以外，不想和其他任何人亲密接触。你有没有，对谁产生这样的感觉？”
　　林纨轻轻蹙眉，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想靠近、想待在一起，这几项都是渴肤症发作的指标。】
　　【没有被满足的话，还会皮肤刺痛、发痒，喘不过气。】
　　【这个感觉……是喜欢？】
　　林纨谨慎地说：“驰舟，我必须承认，我对你有这样的症状，但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关于冰水浴的问题，我要重新回答你一次。”


第44章 “ 你要允许我叫你小丸子。
　　祝驰舟听林纨讲了一遍渴肤症的事，其中的大部分信息祝驰舟已经提前知道了。
　　当林纨说到渴肤症分为轻度、中度、重度和极重度时，祝驰舟问：“那你是处于哪个阶段？”
　　这个问题对祝驰舟很重要。
　　因为严律给他的触肤治疗师操作手册里面提到，对于轻度和中度患者来说，只要是患者有接触意愿的人，无论是谁、无论男女，都可以通过亲密接触帮助患者缓解症状。
　　而重度或者极重度的患者，则只对特定对象的亲密接触有反应。除了特定对象，别人无法帮助他们缓解。
　　手册里面说的“特定对象”是指：[患者对那个人有强烈的、持续性的正面情感倾向。]祝驰舟和严律讨论过，这就是“喜欢”的心理学解释。
　　如果林纨是重度及以上的渴肤症患者，那么林纨只想碰祝驰舟就是林纨喜欢祝驰舟的铁证！
　　林纨说：“上次去医院复查，我目前是中度。”
　　祝驰舟略微有些失望，但总的来说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重度意味着病情更加严重复杂，尽管祝驰舟迫切希望找到林纨喜欢自己的确凿证据，但也并不想林纨承受太多痛苦。
　　解释完自己的情况，林纨向祝驰舟道歉：“事情就是这样，我之前几次跟你亲密，都是我在用你缓解我的病症，对不起。”
　　祝驰舟对此早已足够清楚，因此很平静，反过来安慰林纨：“没关系，我并不抵触和你拥抱。”
　　林纨一怔，祝驰舟又说：“和你彼此抚摸，我也不抵触。”
　　男生语气很轻：“所以你完全不必内疚，和你做这些，我都愿意。”
　　“你听我说，驰舟，”林纨因为祝驰舟的真诚而感到更加愧疚，“你说的喜欢，和渴肤症发作时的生理反应是一致的，所以我并不能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我利用你对我的好感而肆无忌惮地摸你、抱你，甚至对你做更过分的事，那我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祝驰舟静了几秒，“冒昧问一下，更过分的事是指？”
　　“比如……”林纨顿住了，他说不出口。
　　【比如要你和我脱光了一起泡澡，或者要舔你的胸肌之类的。】
　　祝驰舟嘴唇微张，暗自倒吸一口冷气，镇定道：“我都愿意的，只要是和你。”
　　林纨拧着眉，“如果你因为我们的亲密接触而喜欢我，我却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首先，”祝驰舟强调，“我不是因为跟你的亲密接触才喜欢你。其次，我也想要摸你、抱你，甚至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林纨眼睛微微睁大，“你也有渴肤症吗？”
　　祝驰舟：“……”
　　祝驰舟：“没有。”
　　“那你没有被满足的时候，皮肤会不会痛？”
　　“我皮肤不会痛，”祝驰舟拉起林纨没有输液的右手，捂在自己的左心房，“我这里会痛。”
　　林纨掌心感受着祝驰舟传来的体温，感受着祝驰舟胸膛随着呼吸的起伏，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发病了。
　　祝驰舟说：“既然你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那你就带着确认这件事的目的和我相处，在我们每一次拥抱的时候，问自己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可是……”
　　“不用可是，”祝驰舟把林纨的手牵到唇边吻了吻：“这是我提的要求，你不用觉得对我不公平。”
　　林纨心跳猛地加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冰水！！】
　　祝驰舟侧身拥住他，声音从他头顶落下：“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愿意做你的冰水。”
　　右手还被男生握在掌心，林纨把脸埋进男生胸口，那股好闻的味道立刻包裹了他。
　　林纨喘着气：“可是……可是我……”
　　听起来就像要哭出来了。
　　“没关系，”祝驰舟轻轻抚摸他的手背，“你依赖我，我很高兴。”
　　林纨在祝驰舟胸口埋了很久，祝驰舟感觉胸前被林纨捂得很热，好像还有些湿润，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
　　但林纨没有抽泣，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很久，他在祝驰舟胸前仰起脸，眼眶红红的，问祝驰舟：“那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工作上的事，你做得很好，我没有更多可以教给你的了。我也不如你家里有钱，想必你看不上我这点家底……我的人脉资源，你大概也不需要吧。”
　　祝驰舟脸贴着他的发顶，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也带着笑意：“你想包养我吗，林总？”
　　林纨静了一会儿，复又把脑袋埋下去，声音闷闷的：“我倒是想养……养不起。”
　　祝驰舟笑：“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对你提一点要求？”
　　林纨“嗯”了声，“只要我能办到。”
　　“首先，”祝驰舟开始为自己争取权利：“你要允许我叫你小丸子。”
　　“可以，但是不能在公司里这么叫我。”
　　“好的，小丸子，”祝驰继续：“第二，我每天早中晚抱你三次，你不能再随便泡冰水。”
　　“冰水本来就是为了缓解症状，如果你每天抱我，我也不需要冰块了。”
　　祝驰舟笑意更加明显，看进林纨的眼睛：“小丸子，那你的冰箱里可以放我喜欢吃的东西吗？”
　　林纨点点头：“你列一个清单给我，我去买。”
　　时间已过正午，日头西斜，对面楼的窗玻璃反射一束阳光，光线明晃晃落入屋内，把落地窗前的一小块地板照得很亮。
　　林纨望着那块亮光发呆，眼睛里也亮晶晶的。
　　祝驰舟看了他一会儿，脑袋里冒出一些坏坏的念头：“小丸子，我还有一个要求。”
　　林纨：“嗯，你说。”
　　祝驰舟抿了下嘴唇，慢慢开口：“你知道我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吧？”
　　林纨不明所以：“当然了。”
　　“那么你抱我摸我的时候，我可能会有一些正常的生理反应。你要知道，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同为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林纨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心里轻轻【啊】了一声，低头去看祝驰舟的那个地方，“你现在……”
　　“现在没有！”祝驰舟拉过被角挡住，“我是说我有时候会，如果你感觉到了，不要认为我想欺负你。”
　　林纨还依稀记得自己喝醉酒那晚，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仰头看向祝驰舟：“之前我们……那个时候……”
　　【我还要你脱光了抱我来着。】
　　【那晚你是不是就有反应了？！】
　　“我是会有反应，”祝驰舟说，“但我不是禽兽，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什么也不会对你做的。”
　　林纨蓦地低头，心跳又快了，
　　【倒也不必那么绅士啊！！！】
　　祝驰舟忍住笑，想要伸手去抬他的下巴，余光却瞥见滴斗里的液体已经快滴完了，赶紧起身关掉调节器。
　　“差点把空气放进去，”祝驰舟心有余悸，“看来输液还是要专心一点。”
　　林纨不当回事，“没关系，静脉有压力，空气跑不进血管的，最多回血。”
　　“回血也不行！”祝驰舟替他急，“要是血在管子里凝固了你就要重新挨一针！”
　　祝驰舟穿上鞋往卫生间走：“我去洗一下手准备给你封管哈。”
　　林纨：“哦，好。”
　　从前生病一个人去输液，睡着了或是忘记了，不小心回血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从来没人担心过他血凝固了要重新扎针。
　　祝驰舟动作虽然不熟练，但是操作十分标准，把护士姐姐教他的方法准确无误地重复了一遍。
　　“好了，小丸子。”祝驰舟做完之后小心翼翼把他冰凉的左手捂在掌心，“你睡会儿，我去给你热小米粥。”
　　“我不饿，”林纨说，“你吃。”
　　“我不吃，小丸子，吃粥是给你的。”
　　林纨又觉得自己被撩了，忍住笑问道：“哦，那你吃什么？”
　　祝驰舟说：“我吃小丸子。”
　　林纨笑出声：“小丸子不给吃。”
　　祝驰舟说：“反正不吃粥就吃小丸子，总得吃一样吧。”
　　一番极其没有营养的对话，两个人对着乐了半天。
　　下午林纨有个视频会议要开，祝驰舟也要去一趟日安新科，两个人商量今天的安排。
　　“我去见了李晏黎就过来找你，晚餐你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林纨说：“不用买，我点外卖。”
　　“你早中晚都有我了，”祝驰舟捏一下丸子脸，“不要天天叫别的男人给你送饭。”
　　林纨生病反应有点慢，呆着没动让祝驰舟捏了，
　　【什么别的男人……】
　　【等等，每天抱我三次还要管我饭吗？】
　　【怎么想他都好亏啊。】
　　林纨说：“我还是要为你做点什么吧。”
　　祝驰舟看着他笑：“你有三件事情要做。第一，小心你的左手，不要沾水也不要碰到了。第二，多喝水多休息，工作别太累。第三，乖乖等我回来……”
　　身前忽地暗了，祝驰舟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往怀里带，他的额头就抵在祝驰舟肩膀上，耳边是男生带笑的声音：“不准泡冰水，乖乖等我回来抱你。”


第45章 【今天还没有抱抱！】
　　林纨生病这几天，祝驰舟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都会按时到家里来抱他。
　　时间充裕的话祝驰舟还会做点吃的，时间紧就从外面买回来，总之每顿饭都不让林纨随便敷衍。
　　祝驰舟跟林纨承诺他会收拾好食物，不让任何东西在家里变质腐烂，林纨完全信任祝驰舟，也就由着他折腾了。
　　空空荡荡的厨房渐渐被祝驰舟买回来的东西填满，冰箱里也渐渐放了些瓜果生鲜，古墓派风格的家终于变得烟火气起来。
　　林纨注意到那双备用拖鞋祝驰舟穿着有点短，便买了双新的放在门口的鞋柜旁边。
　　他还新买了一套居家服，跟自己那套同一个品牌同一个款式，也是祝驰舟的尺码。
　　周五，林纨病好了，销假回公司上班。
　　前几天人事总监发给他一份简历，说是投资部新来的实习生。
　　女孩儿，大三在读，叫雷萌。
　　姓雷，林纨第一反应这姑娘可能是廷正集团的关系。但这种事情一般在公司里是不公开的，他也懒得去打听。
　　雷萌报到那天林纨还在休病假，所以当时他给聂小兰发了消息，让聂小兰带一下新人。
　　今天来上班，林纨才看到女孩儿。
　　他听说雷萌性格很开朗，短短三天时间已经跟聂小兰、周与昂他们打成一片。周与昂还告诉他，小姑娘和祝驰舟尤其亲近，有一天周与昂看到雷萌下班坐进祝驰舟的车里。
　　祝驰舟对面的工位一直空着，此时那个位置也已经被雷萌占据了。
　　林纨提着包往办公室走，经过雷萌的工位时，女孩儿一下子站起来，笑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精神饱满地跟林纨打招呼：“林总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雷萌！”
　　“好。”林纨平淡地点点头。
　　【好年轻，跟照片上一样漂亮。】
　　祝驰舟也跟他打招呼：“林总早。”
　　林纨目光移到祝驰舟身上，露出很浅很浅的笑意：“早。”
　　【今天还没有抱抱！】
　　祝驰舟笑：“等一下我来找你。”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动了动眉毛。
　　林纨“嗯”了声，默默把目光移开。
　　【救命！！！】
　　【这种感觉好像偷情一样！】
　　昨晚两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商量，为了节省时间，工作日祝驰舟帮林纨“做缓解治疗”的地点就改在车里。这样祝驰舟就不用上班之前还要特意绕一圈到林纨家去。
　　中午如果时间宽裕他们就一起回林纨家，如果太忙，中午的“治疗”就取消，但是每天晚上的抱抱和贴贴一定会风雨无阻。
　　（如果加班或者应酬弄得太晚就一起睡，这一条是祝驰舟加的，因为太晚了他一个人回家有点怕黑。）
　　昨晚他们抱了很久，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完了一整部《沙丘》。
　　而且都没穿上衣，是林纨最喜欢的那种，肉和肉无障碍接触的贴贴。
　　今早林纨身体状态非常好，没有任何要发病的征兆，但他还是想跟祝驰舟抱一会儿。
　　一路和同事们打完招呼，林纨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雷萌坐在工位上直起身子，视线越过隔板看向祝驰舟，嘴巴里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祝驰舟看她：“？”
　　雷萌双手笼在嘴巴边上做成一个小喇叭，小声激动道：“林总监真人好帅啊！”
　　祝驰舟：“……”这不废话吗？
　　祝驰舟目光落回电脑屏幕，冷淡地说：“当然了。”
　　那可是你准嫂子！
　　顿了顿，他疑惑地看回去：“真人好帅？你还看过假人？”
　　雷萌兴奋：“我看过他的演讲视频！”
　　她说的是去年的一个颁奖典礼，林纨凭借独角兽项目获得了年度最有影响力投资人奖，经济频道全程直播他的获奖演说。
　　因为他长得太帅，那一段演讲还被人单独剪下来投放到各个视频网站，当时在网络上小小地火了一把，还有好事者在社交平台做了林纨的超话。
　　不过后来因为林纨实在太低调，很少公开露面，没有什么新的照片和视频流传出来，他本人也完全不经营社交网络媒体，热度就渐渐降了下来。
　　但就算这样，也沉淀了一小批忠实粉丝，雷萌就是其中一个。
　　小姑娘双手撑着下巴偷看林总监，自己开心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跑到祝驰舟的工位，弯腰跟祝驰舟咬耳朵：“林总没有女朋友对吧？”
　　祝驰舟敲键盘的手一顿，看向自家小妹：“你要干嘛？”
　　雷萌作娇羞状：“你帮我追他。”
　　祝驰舟：“？”
　　我有病吧，我帮你追我老婆？？？
　　祝驰舟想笑，随后又想起自己也还没把人追到手，顿时笑不出来了。
　　“放弃吧，”祝驰舟无情地掐灭少女春思，“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骗人，你就是不想帮我，”雷萌嘟囔，“昂哥他们都说林总不是普通人类，不会对凡人动心的。”
　　“那是当然，”祝驰舟正色道，“他喜欢的人怎么会是凡人？那必然是天人之姿。”
　　“哦，你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祝驰舟往座椅后背一靠，双臂抱胸，故作神秘地说：“我知道。”
　　雷萌凑近：“谁啊？”
　　祝驰舟高深地说：“是公司里的人。”
　　“哇！”这可是个惊天大瓜，雷萌使劲儿摇晃祝驰舟的胳膊：“是谁，快告诉我！”
　　祝驰舟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把耳朵凑近，然后用手挡着，悄声说：“别告诉其他人哈。”
　　雷萌睁大八卦的眼睛，点头如捣蒜。
　　祝驰舟用气声，慢慢地揭晓谜底：“是——我——”
　　雷萌倏地一下站直了，脸上写满被戏弄的不快，重重给了祝驰舟一拳，“滚！”
　　祝驰舟笑得十分荡漾：“真的！没骗你！”
　　雷萌回到自己工位，朝祝驰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虽然这话的真实性究竟有多少祝驰舟心里也没底，但说出来就莫名很高兴。一个人傻兮兮地笑了半天，笑够了，收回目光时顺便往总监办公室一扫，不经意地跟林纨视线相碰。
　　【哦，这么开心。】
　　林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笑得好难看啊今天。】
　　祝驰舟：“？？？”
　　两分钟后，林纨收到祝驰舟发来的消息：小丸子，我去车上等你？
　　林纨不知为何有点烦躁，回：我没空。
　　祝驰舟：那我来你办公室？
　　林纨朝外看一眼，落地玻璃被保洁擦得一尘不染，祝驰舟坐在明亮的灯光底下，就那么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林纨心里好像也让那明亮的光线晃了一下，酸酸涨涨的、飘飘忽忽的，有些喘不过气。
　　一些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缠绕，这种感觉林纨很陌生，他本能就想逃避。
　　林纨回复祝驰舟：不了，我马上要去一趟张总那里。
　　汇报工作的事情本来没这么急，下午去也可以，但这条消息发出去，林纨立刻就把手机屏幕摁灭了，拿起笔记本起身往外走。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看见雷萌趴在工位隔板上，在跟祝驰舟说：“驰舟哥，帮我到肯德基拿一下早餐。”
　　祝驰舟看也没看她：“自己去。”
　　雷萌用中性笔敲祝驰舟的电脑显示器：“我高跟鞋磨脚，好痛，就去帮我拿一下啦。”
　　祝驰舟漠然地看她一眼，“你自己不叫外卖给你送过来。”
　　雷萌说：“下单的时候鞋子还不磨脚，刚刚才磨的。”
　　祝驰舟没理她。
　　女孩子于是撒娇：“驰舟哥哥~~拜托拜托~~”
　　祝驰舟叹口气：“取餐码发给我。”
　　林纨快步经过时，祝驰舟的手机正好响起新消息提示音。
　　林纨在心里冷笑，
　　【呵呵，驰舟哥哥。】
　　余光瞥见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林纨加快脚步走到电梯口，连按了三下上行键，好像这样就可以使电梯快一点似的。
　　上升的电梯却故意跟他作对，每一层楼都停一次，直到祝驰舟走到他身旁，电梯门还没开。
　　林纨目不斜视，假装没看到祝驰舟。
　　“林总。”祝驰舟叫他。
　　林纨板着脸“嗯”了声，还是看着前方，没有要跟祝驰舟说话的意思。
　　电梯门开，林纨踏进去，祝驰舟也跟着进去。
　　林纨冷淡地说：“我往上。”
　　祝驰舟憋笑：“我也往上。”
　　“你不是要去……”话说一半蓦地就停了，林纨抿住嘴唇，
　　【我管你去哪儿。】
　　电梯镜面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身材消瘦那个站得笔直，目视前方，神情孤高，一脸的别和我说话我不想理你。
　　【才认识几天啊，就说悄悄话了。】
　　【驰舟哥哥长、驰舟哥哥短的。】
　　【对谁都那么好吗？还帮人拿早餐。】
　　【虽然是女孩子主动要求的，但是人家怎么不去找周与昂撒娇呢？】
　　【还不是你一点都不正经！】
　　【变弯变得那么草率，想必随时都可以直回去吧。】
　　身材高大那个就不正经地盯着人家笑。
　　二十七楼到二十九楼不过十秒钟，很快电梯门开，林纨走出去，余光也没分给祝驰舟一点。
　　但祝驰舟快要乐傻了——他发现，林纨，好像在吃他的醋！


第46章 “林纨，你喜欢我。”
　　从张总办公室出来，林纨回到投资部，大家正在点咖啡。
　　雷萌跑来敲他的门：“林总，驰舟哥请大家喝咖啡，我帮你点一杯拿铁哈！”
　　“不用了，”林纨把笔记本放到办公桌上，温和地说：“我不喝。”
　　“试一下嘛林总，那家拿铁真的超级超级好喝，你试过肯定会感谢我的！”
　　雷萌长了一张说什么都很能令人信服的脸，林纨不知道怎么拒绝了：“……那好吧。”
　　“要热的还是冷的？”
　　“要冰的，”林纨说：“多加冰，谢谢。”
　　雷萌笑起来：“好的！”
　　林纨这时忽然发现雷萌跟祝驰舟长得有点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嘴唇上扬的弧度都很相似。
　　从前听老人说，两个陌生男女长得像，那叫有夫妻相，会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
　　落地玻璃外，雷萌正凑到祝驰舟跟前，伸手去点祝驰舟的手机屏幕，祝驰舟就拿着手机让她点。
　　两个年轻人都很好看，这副画面让人想到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两小无猜这些美好的词语。
　　再一思及那两人的家世背景，也非常门当户对。
　　林纨心情更差了。
　　之前周与昂跟他说祝驰舟和雷萌走的特别近，他还没放在心上，因为觉得祝驰舟本来就是跟谁都能处好关系的性格。
　　现在有了一些直观的感受，如果祝驰舟跟年龄相仿的女生关系亲近，他心里是会有点不舒服的。
　　假如祝驰舟跟别人谈恋爱，那些抱抱和贴贴就是别人的了，祝驰舟做的那些好吃的菜他也再吃不到了，当然，他也不好意思再让祝驰舟教他游泳。
　　他知道这些念头很没道理，但就是抑制不住，一边敲键盘一边胡思乱想。
　　当他想到祝驰舟结婚他一定会非常难过，但出于礼节还是要给祝驰舟送红包的时候，一杯咖啡悄然推到他面前。
　　那只小麦色的大手骨节分明，映入林纨眼帘。
　　【送两百意思意思就行了。】林纨想。【绝交吧！】
　　面前的人语中带笑：“林总，你的咖啡。”
　　“谢谢，”林纨把咖啡接过来，隔着杯套，咖啡的热度温暖掌心，他皱眉，“我要的是加冰的。”
　　“你病才好，喝热的，”祝驰舟说，“加冰太刺激喉咙。”
　　林纨不说话了，祝驰舟又笑：“现在有空吗？”
　　林纨看祝驰舟这么开心他就不开心，板着脸说：“不是很有空，什么事？”
　　祝驰舟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带笑的声音压得低沉：“今天还没有抱抱。”
　　林纨抬眸，祝驰舟灿烂的笑容就落入他眼底。
　　对视间，林纨心跳又快了。
　　“现在去车上吗？”祝驰舟低声提醒，“我们昨天约好的。”
　　祝驰舟在提醒林纨，这是他们待办列表中的事项。
　　林总监是个完美主义、强迫症患者，对于待办列表中的事项他是不会随意变更的。
　　但同时林纨也非常严谨，他说：“我们也约好如果太忙的话就取消。”
　　“哦，”祝驰舟用林纨的逻辑打败林纨，“如果太忙就取消的是中午那次，现在还是早上。”林纨顿住了。
　　确实，他们没有约定早上遇到什么情况就取消，所以默认是要执行的。
　　祝驰舟笑容更深：“那我先下去等你了。”
　　林纨：“……好。”
　　黑色迈巴赫停在老位置，林纨下到负一楼，很快就找到了。
　　后排窗户开了条三指宽的缝，车库灯光很暗，看不见玻璃后面，但林纨知道祝驰舟在里头等他。
　　【上班时间、公司地下车库、汽车后排。】
　　【真的好像偷情……】
　　走近一步，偷情的感觉更甚，一种禁忌油然而生。
　　林纨面无表情拉开了车门。
　　昏暗中听到一声轻笑，“小丸子。”里面的人叫他。
　　林纨反手关门，冷漠道：“跟你说了不能在公司里这么叫……”
　　忽地被人抱住，质问也没了底气，最后一个字的声线就软了：“……我。”
　　祝驰舟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车里不算公司。”
　　男生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胸腔的震动，“小丸子今天怎么不高兴？”
　　许是四周光线太暗，显得暧昧，祝驰舟的嗓音也比平时更加磁性，林纨心中忍不住发紧，轻轻把脑袋搁在对方结实的肩膀上，小声说：“没有不高兴。”
　　祝驰舟抱怨：“你看我都不觉得我帅了。”
　　林纨否认：“哪有？”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你的眼睛说我今天很丑。”
　　林纨被他逗得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冷冰冰地说：“没有，你看错了。”
　　祝驰舟又把他往怀里搂了搂，他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不像平时那样会回抱住祝驰舟。
　　祝驰舟就问他：“今天怎么不摸我，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下真的忍不住了，林纨一下子笑了出来。
　　“对了嘛，”祝驰舟说，“你要多笑一笑，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
　　【骗子，我看你挺开心的。】
　　祝驰舟无奈极了，你别光是在心里想好不好？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解释？
　　你不跟我闹我怎么哄你？
　　我还想再多听你说几句醋话呢。
　　但林纨始终不开口提雷萌的事，只好祝驰舟先开口。
　　“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挺不错的哈。”祝驰舟说。
　　林纨“嗯”了声，“聂小兰说她做事还行，明天让她跟聂小兰出去做尽调锻炼一下。”
　　“蓝莓那个项目？”
　　“对。”
　　祝驰舟故意说，“是不是在山里，条件挺差的吧，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吃得下那个苦，她挺娇生惯养的。”
　　“哦，”林纨声音低了：“她娇生惯养你都知道了？”
　　“嗯，她看着就挺娇气的么。”
　　林纨沉默几秒钟：“那你喜欢那种娇气的女孩子吗？”
　　祝驰舟憋笑：“喜欢。”
　　怀里的身体僵了一下，就要把祝驰舟推开，祝驰舟没放手：“但是我更喜欢不娇气的男孩子。”
　　“我还喜欢怕水的男孩子。”
　　祝驰舟继续说，
　　“不会做饭的男孩子。”
　　“还有工作很认真很努力的男孩子。”
　　“以及年龄比我大的男孩子。”
　　林纨：“……你喜欢的人好多。”
　　“别装傻，”祝驰舟大手捏捏林纨的后颈脖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纨双手轻轻环住祝驰舟的腰，“我不知道，我有时候就是很傻。”
　　“那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我吧。”祝驰舟说。
　　地下车库里很安静，不太明亮的白色光线从前后挡风玻璃透进来，勉强照出彼此的轮廓。空气里一股汽车座椅的皮革味道，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在静谧中清晰可闻。
　　偶尔旁边有汽车经过，车灯会把昏暗静谧的空间照亮一瞬，他们抱在一起的身影就跟着光线忽明忽暗。
　　“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林纨忽然说。
　　“这个表述不准确，”祝驰舟指出，“偷情的前提条件是一方当事人处于已婚或稳定的恋爱关系中，我们不满足这个前提。”
　　“哦，那我们叫什么？”
　　“叫幽会。”
　　林纨又被逗笑一次，“这个听起来也很奇怪。”
　　祝驰舟憋不住了：“你就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小丸子。”
　　林纨双手环着祝驰舟的腰，感受着祝驰舟的体温和心跳，闭上眼睛把脸埋进祝驰舟颈窝里，深深吸一口气，声音闷闷地说：“我想摸你。”
　　于是祝驰舟就把上衣捞起来，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你想摸我不用经过我的许可。”
　　“这副身体是属于你的，”祝驰舟说，“你可以随意，别客气，怎么用都可以。”
　　林纨摸到腹肌，手掌舒服地贴紧了，才终于道出今天最想问的问题：“你的身体还会给别人用吗？”
　　“只给你用。”祝驰舟说。
　　“你会不会谈恋爱呢？”
　　祝驰舟低声：“这取决于你要不要和我谈。”
　　林纨觉得耳朵有点烫，“你不是说你喜欢娇气的女孩子。”
　　“我也说了我更喜欢不娇气的男孩子。”
　　“但是你说了喜欢。”
　　祝驰舟知道不解释清楚就翻不过去了，“我骗你的，我喜欢雷萌，因为她是我堂妹。”
　　【诶？！？？】
　　“她爸是我爸的亲弟弟，”祝驰舟说，“你没发现她长得和我有点像吗？”
　　【发现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林纨平静道，“可是她姓雷，你姓祝，你们的爸爸怎么会是亲兄弟？”
　　“我随我妈姓。”
　　林纨：“……”
　　“因为我爸说我跟我妈姓比较旺他。”
　　林纨还有点懵，“……原来如此。”
　　愣了几秒，林纨回过神来，“等等，那廷正集团的雷总是你的……”
　　祝驰舟坦白：“雷正庭是我爸。”
　　林纨：“……”
　　林纨：“！！！”
　　【知道你家境不普通，没想到这么不普通……】
　　【要是雷总知道我这么用他儿子的身体，会直接把我从庚衍资本赶出去吧？】
　　贴在别人胸肌上的手默默松开，林纨把手拿出来，还帮祝驰舟扯着上衣下摆往裤腰里掖了掖，“感觉要是你爸知道了会把我开除的。”
　　祝驰舟：“那我们两个里应外合，篡权夺位，我拥立你当新皇，把我爸开除了。”
　　林纨笑出声：“傻瓜，没有太子拥立大臣当新皇的。”
　　祝驰舟在黑暗里把林纨的脸捧起来，额头抵着林纨的额头，“这下终于高兴了，小丸子？”
　　两个人鼻尖碰着鼻尖，林纨感觉到祝驰舟的呼吸喷在自己的嘴唇上，他低头让开，“我本来就没有不高兴。”
　　“哦，误会我喜欢雷萌的时候，你没有不高兴么？”祝驰舟专揭人短，“那你躲我干什么？拿铁还要多加冰，你喝咖啡从来不加冰的。”
　　林纨被说得害臊了，头埋得更低：“我不知道，别问了。”
　　祝驰舟大手把他的脸捞起来，“你吃醋了，小丸子。”
　　这时候，对面停的一辆车忽然启动，车前大灯的强光透过挡风玻璃照亮车厢。林纨低垂的睫毛颤动着，想要躲。
　　祝驰舟不让他躲，大手捧着他，嘴唇也凑过去，臭不要脸地说：“林纨，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傻狗：请父皇即刻传位于我老婆！


第47章 “也是我的初吻。”
　　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越来越近，林纨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祝驰舟的衣服，
　　【啊啊啊啊啊！他要亲我！！】
　　嘴唇相碰的那一秒，
　　【啊啊啊啊啊，亲到了！！】
　　跟前的人忽然就笑起来，“你……”
　　“嘟——嘟——”
　　两声刺耳的汽车喇叭打断祝驰舟的话，他顺着声音看向对面开着灯的那辆车，那车又朝他闪了两下远光。
　　祝驰舟：“……”
　　“是昂哥。”他把林纨推到驾驶位座椅背后藏起来，车钥匙塞到林纨手上：“你等一下再出来，我先去引开他。”引开他……
　　林纨：“……”
　　【还说不是偷情！】
　　男生推门下车，关门，然后上了周与昂的车。
　　两分钟后，发动机轰鸣，林纨看到周与昂的车开走了。
　　手机上进来两条新消息。
　　祝驰舟：我试探过了，昂哥没看到你。呲牙笑.jpg祝驰舟：我跟他去日安新科了，下班没事你就先回家，我会买菜回来。
　　林纨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渐渐舒展开。
　　刚才祝驰舟要亲他，他没躲……
　　不仅没躲，他还隐隐有些期待……
　　座椅上还有祝驰舟留下的体温，空气里也还有祝驰舟身上残余的香味。心脏砰砰跳着，林纨很清楚，想要接吻并不是渴肤症发作的症状。-
　　最后是林纨下班去买的菜，祝驰舟在日安新科呆到六点半才走，到家已经七点多。
　　厨房里亮着灯，窗外暮色四合，远处高楼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
　　今天祝驰舟要做香菇滑鸡，林纨在洗菜盆里把香菇一朵一朵清洗干净，祝驰舟边处理鸡腿肉边跟他说：“美国那两家材料科学实验室，我和李晏黎跟他们沟通过了，对方涉及到一些不方便公开的技术细节，邀请我们去面谈。”
　　“哦，”林纨双手泡在清水里，把淘洗了两遍的香菇捞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去？”
　　祝驰舟切肉的手停下，看向林纨：“你最近有时间一起去吗？”
　　“我没时间，”林纨关掉水跟他对视几秒，“人工智能公司要准备上市，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祝驰舟继续低头切肉，“那我也不想去了，一去就是两个礼拜都抱不到你。”
　　虽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帮自己缓解渴肤症的拥抱，但这话听起来就好像大男生在撒娇一样，林纨忍不住有些耳热，轻声说：“你去吧，我没问题的，我之前那么久一个人不都过来了。”
　　祝驰舟把切好的肉装进碗里，放调料腌制，说：“你之前又没有我。”
　　【救命！他这些肉麻话说得好自然。】
　　【是不是哄人哄惯了？？】
　　林纨声音变得更低：“这是两码事，你也是为了工作。”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工作，还有两件私事。”
　　放好调料，祝驰舟用手抓匀，切成块状的鸡肉和粘稠的液体在他指间发出“叽咕叽咕”的动静。
　　“第一件事，是严律马上硕士毕业了，他邀请我去他的毕业典礼。第二件，是严律他们学校的神经皮肤中心有全球最领先的渴肤症研究实验室，”祝驰舟目光柔和地落下来，“我主要是想带你去看看。”
　　林纨微微屏息，虽然祝驰舟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但他还是听明白了——他告诉祝驰舟自己的病才几天时间，祝驰舟就替他找到了最好的研究机构。
　　这份用心，实实在在戳到了林纨的软肋上。
　　“这个病治不好的，我之前已经了解过了。”
　　“我知道，”祝驰舟垂眼收回视线，“但我想能治多少算多少。”
　　鸡肉拌匀，男生挪到水池边洗手，跟林纨并肩而站。
　　水声又哗啦地响起来，白色水柱淋在祝驰舟麦色的手背上，十指相互揉搓，皮肤上一层油光却很难洗掉。
　　林纨挤了一点洗洁精在自己手心，把祝驰舟的手拿过来给他抹上。
　　白皙的纤细手指和麦色的粗糙手指交错重叠、勾缠，洗洁精在他们指间滑溜溜的。
　　男生的体温比林纨略微高些，抚过的每一截指节都温热粘稠。
　　这个洗洁精抹了好久，久到林纨两只手都被祝驰舟捂在掌心，被摩擦得微微发红。
　　【洗个手为什么洗得这么色啊……】
　　林纨受不了了，用手肘轻轻怼了祝驰舟一下，“可以了，去冲干净。”
　　祝驰舟就听话地拉着林纨的手一起放在水柱下面冲洗。
　　顶灯光线明亮，照着两个人都透红的耳朵。
　　等待鸡肉腌制的时间里，祝驰舟切好了香菇和配菜，放在锅里炒出香味，林纨就一直站在边上看。【好厉害。】
　　【长得帅做什么都好好看。】
　　祝驰舟嘴角扬起来，“林纨，要是我去出差了你会好好吃饭吗？”
　　“会啊。”
　　“叫外卖？”
　　“出去吃。”
　　祝驰舟笑：“看吧，各个方面我都放心不下。”
　　林纨不乐意了，“我好歹年长你六七岁，别把我说得这么生活不能自理好吧？”
　　“你能自理吗？”鸡肉腌好了，祝驰舟倒进锅里翻炒，还腾出功夫看林纨一眼，“生病泡冰水睡着的人没有一点说服力。”
　　林纨“哦”了声，找不到话来反驳，一时懊恼。
　　锅里炒出扑鼻的香味，“呲啦”一声，祝驰舟倒了一小碗水进去，盖上锅盖关小火焖。
　　林纨在边上站着，乖巧地等待食物出锅。【好香啊。】
　　【肚子饿了。】
　　他每次这幅模样就会让祝驰舟想捏他的脸，于是祝驰舟就捏了。
　　林纨正在被食物吸引，躲避不及时，脸上被捏红了一块，他用手揉揉：“干嘛？”
　　祝驰舟说：“饿了就先盛碗汤喝。”
　　林纨收回目光：“我不饿。”
　　“真的不饿吗？”
　　“真的不饿。”
　　祝驰舟忽然就问：“今天上午那个，是你的初吻吗？”
　　林纨一下子呼吸停滞，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犯规了！】
　　身侧笼下阴影，高大的男生靠过来，一只手圈住他的腰，声音落在耳畔：“那是我的初吻。”
　　【也是我的！！！】
　　林纨平淡地“哦”了声，“难怪会笑场。”
　　祝驰舟又笑出声：“那你呢？你是初吻吗？”
　　接二连三被驰舟弟弟嘲笑，林纨内心极度不平衡，故意说：“谁二十多岁还有初吻啊。”
　　圈住他腰的手臂收紧：“是吗？你以前接过吻？”
　　林纨不说话了，心跳快得说不出来。
　　祝驰舟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撑在流理台边缘，就像把他禁锢在身体和流理台之间。
　　他们正对着窗户，夜色给玻璃涂上深蓝色背景，明亮干净的镜面上反射出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身影交叠。
　　林纨望着窗玻璃，后背清晰地感觉到祝驰舟充满力量的身体，慢慢红了脸，
　　【这个姿势……就好像要被按在上面。】
　　身后那个人没脸没皮，还问：“那你接吻接得好吗？”
　　林纨垂下眼不敢再看窗玻璃，故作老练：“还行吧、挺好的。”
　　身后心跳声咚咚地敲在后背，头顶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林纨莫名感觉到危险，羞恼地想要逃开……逃不动！
　　祝驰舟再压一点下来，声音落在脸侧：“林总，教一下我，我不会接吻。”
　　“我……”林纨要把脸埋进胸口了，心跳快得不像话，找借口喘息，“还没关火！”
　　圈住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另一只手也搂上来，“还有八分钟才好，接吻应该够了。”
　　林纨刚来得及吸一口气，就被封住了唇。
　　祝驰舟大手捧着他的脸，令他不得不扬起脖子去迎接这个莽撞的吻。
　　齿关因为仰头而自然张开，躲在牙齿后面的舌头被缠住了。
　　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香味飘散在狭小的厨房空间里。
　　窗玻璃上两个人换了位置，面对面地抱着，个子矮的那个手腕搭在高个的肩上，高个的那个把个子矮的按在流理台边缘，几乎要把人压倒在上面。
　　祝驰舟不懂得任何技巧，青涩又冒失，全凭本能行动。
　　唇舌交缠，发出他们刚才洗手那样的动静。
　　感觉要窒息，林纨偏头想躲，扣住他后脑勺的大手又把他掰回来，他张大嘴巴呼吸，对方便更凶了一点。
　　后腰被流理台台沿硌得有点痛，胸前是两人凌乱的心跳，林纨被吻得神志不清，只知道闭上眼睛让祝驰舟攻城略池。
　　分开时林纨浑身发软，伏在祝驰舟肩头，好半天缓不过气。
　　男生又把他的脸捧起来，大拇指抚过他嘴角牵出的液体，问他：“我亲得好不好？”
　　林纨喘着气不回答。
　　男生又问：“跟你之前接过的吻比起来，我表现算好吗？”
　　林纨抓着祝驰舟的衣服，仰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盈了一汪泪水，在灯光底下，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
　　祝驰舟低头跟他碰了碰鼻尖：“小丸子，说话。”
　　“我不知道。”说完几个字又喘很久，林纨把祝驰舟的衣服都攥皱了，终于肯道出实情。
　　“我没办法比较，”林纨声音带颤，“因为你也是我的初吻。”
　　祝驰舟在他被亲得艳红的嘴唇上碰碰，“我的初恋也还在，初吻给你了，你要不要，把我的初恋一并接收？”


第48章 从头到脚
　　霎时间，林纨脑子里涌进来很多想法。
　　【祝驰舟是雷正庭的儿子。】
　　【我们两个家庭背景差距那么大……他父母会怎么看我们？】
　　【他比我小那么多，正是感情最冲动的年纪……又是上下级关系。】
　　【怎么想，我们都很难走下去。】【可是……】
　　忽然又被人猛地抱住，一只大手在他头上重重地揉：“别胡思乱想，小丸子。”
　　祝驰舟好像要把他脑子里的坏念头全部都揉出去，揉乱他的头发，强调似的又说一遍：“不要胡思乱想。”
　　林纨现在很乱，刚刚被那么凶地吻过，心跳还在剧烈地冲撞着，胸中纠缠的陌生情绪翻涌。
　　他双手回抱住祝驰舟的腰，把自己整个地埋进祝驰舟怀里，当下什么也不要再想了，闭上眼睛轻轻“嗯”一声，感觉眼尾又潮湿起来。
　　抱了一会儿，祝驰舟伸手去关火，林纨跟着祝驰舟的动作抬起脸去看，两颊像喝醉了一样红。
　　眼睛也红红的，眼皮比平时略宽一点。
　　祝驰舟低头细细看他，屈指伸到他眼镜后面，在他湿润的眼尾刮了下，“眼睛都要哭肿了，别想太多，谈恋爱是简单的事，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
　　林纨眨眨眼，又有泪水蓄积起来，【真的吗？】
　　“真的，”祝驰舟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你总是喜欢东想西想。相信我，车到山前必有路，要是没路，我们给他走出一条路来。”
　　林纨心中悸动，仰起头，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祝驰舟，忍不住说：“驰舟，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祝驰舟有一瞬间的迟滞，但是很快回过神，在他嘴唇上亲一口，说：“开饭了。”
　　碗筷摆上餐桌，两个人相对而坐。
　　林纨已经习惯和祝驰舟一起在家吃饭了，连座位都固定下来。
　　他们每顿饭只做两三个菜，分量都不多，可以确保不会有食物吃不完剩下。
　　祝驰舟在用心维持让林纨感觉舒适的生活习惯，林纨也愿意为了祝驰舟而改变自己的某些奇怪偏见。
　　比如听从祝驰舟的建议，用色彩明快的餐具搭配这张纯黑餐桌，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祝驰舟送给他那只奶乎乎的粉色瓷碗用来吃饭。
　　吃完，两人一起洗碗，然后到客厅里去挑电影。
　　林纨先进房间换眼镜，出来时祝驰舟已经挑好了一部三个多小时的科幻片。
　　看电影是他们约好的，每天晚上的拥抱必修课。
　　不然光抱着什么也不干，两个人都会有一点点紧张。
　　祝驰舟坐在沙发中央，旁边的座位放着一个靠枕，是给林纨准备的。
　　林纨换上了那副让他显得温柔的黑框眼镜，走过来坐到祝驰舟旁边。
　　祝驰舟自然地伸长胳膊搂住他的肩，他就顺着靠在了祝驰舟胸口。
　　电影开始放片头，林纨拽着祝驰舟的上衣下摆轻轻往上提，放片头曲，林纨的手指就探进去了。
　　“你身上好好闻啊。”他这样说着，仰头去闻祝驰舟颈窝，鼻尖像小动物一样地在祝驰舟颈窝里蹭。
　　祝驰舟侧头，却嗅到他脸上有一点薄荷的清凉气味。
　　“你刷了牙？”祝驰舟看向他，粗糙的拇指擦过他的嘴角。
　　林纨红了脸，否认道：“我没有。”
　　“我闻到牙膏的味道了，”祝驰舟低头去闻他的嘴唇，确认道，“就是刷牙了。”
　　林纨往旁躲，“没有，你闻错了。”
　　祝驰舟大拇指掰着他的下巴，要再凑近去闻，林纨一下子把头埋进了祝驰舟胸口，闷声闷气地“唔”了声：“你好烦啊，我还不是想着万一待会儿还要接吻……”
　　大男生一下就激动了，侧过身把人往沙发背上按。林纨一点不反抗，一按就倒，还用那种温柔得要出水的眼神把人看着。
　　灯光明晃晃的，刚才在厨房里说亲就亲，现在林纨主动提了，祝驰舟又后知后觉地害起羞。
　　电影的片头曲都快放完了，两个人还这么对视着。
　　林纨睁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巴喘气，
　　【到……到底亲不亲啊？】
　　男生就俯身吻下来。
　　刚刷过牙的口腔冰冰凉凉的，但祝驰舟身上很暖，林纨很快被他弄热了。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树叶哗哗啦啦，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
　　电影没人观看也兀自播放着，沙发上两个人完全滚到了一处。
　　两个人严丝合缝地抱着，唇舌厮磨间，只余偶尔泄出的哼声夹杂在电影的背景音里。
　　他们吻了很久才分开。
　　等到电影过半时，雨真的下起来，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雨幕外的世界变得模糊，而室内静谧又温馨。
　　今天林纨把祝驰舟的车钥匙拿走了，因此祝驰舟的车还放在公司的地下车库里。
　　眼见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林纨有点犹豫。
　　【想让他留下来睡。】
　　【可是现在我们两个的关系，主动留他睡觉，就好像我想跟他那个似的。】
　　【但我不是啊，我就只是单纯担心他下雨不好回家。】
　　【不过，如果他想那个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都看过GV了！他肯定有想法！！！】……
　　祝驰舟怀里搂着林纨坐在沙发上，只觉得林纨怎么可以一脸严肃地思考这些可爱又好笑的事情。
　　如果他不能听见林纨在想什么，他会认为林纨这时候已经完全被电影的剧情吸引了。
　　但其实他今晚是肯定要回家的，因为他约了严律的师兄十二点钟视频连线，他有一些触肤治疗手册上的问题要请教。
　　“小丸子，”祝驰舟开口打断林纨的脑内碎碎念，说：“我有一个东西给你。”
　　林纨回过神，“什么？”
　　祝驰舟从裤兜里摸出一个U盘，捏在手里犹豫了几秒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给你录的冥想引导音。”
　　林纨有些诧异地坐直了身子，接过U盘，“你给我录的冥想引导音？”
　　“我不是跟你说严律他们学校有专门针对渴肤症的研究吗？那个触肤关怀中心，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林纨点头：“我听过，有些国家建立了触肤关怀中心，不过没有普及。”
　　“对，触肤关怀中心就是严律他们学校发起的，我让他找了一份触肤治疗师操作手册给我。”
　　林纨一怔，倏地抬眼看向祝驰舟，“你……”
　　祝驰舟温柔又专注地看着他，继续说：“手册里面提到，冥想也是一种很好的缓解手段，我想让你试试。”
　　林纨心中悸动，原来祝驰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
　　小小一枚U盘握在掌心，林纨眼睛里浮起笑意，望着男生说：“谢谢你，我会好好用起来的。”
　　男生害羞得很明显，“我这个……这个冥想引导音可能跟你之前听过的不同。你今天先试听一下，如果觉得太羞耻就告诉我，我明天重新给你录。”
　　林纨疑惑：“为什么会羞耻？”
　　祝驰舟耳朵都红透了，不愿多作解释的样子，“反正你听了再说。”
　　两个人抱到十点多，祝驰舟开林纨的车回家，临别时说自己怕黑，哄林纨又亲了他才走。
　　林纨洗过澡换上舒服的睡衣，戴上蓝牙耳机，躺在床上听祝驰舟给他的音频。
　　开头是常见的背景音，静谧的夏夜虫鸣，还有很舒缓的轻音乐。
　　然后祝驰舟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来。
　　“林纨，请你放松身体，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上眼睛，跟着我的引导，开始我和你的深度冥想。”
　　“现在，我和你躺在一片草坪上。你身下的草坪像床垫一样松软，你穿了一件白色衬衣躺在我旁边。我们仰卧着，天上挂满了钻石一样的星星，有清风抚过你的面颊。”
　　祝驰舟的声音很慢很轻柔，舒缓地钻进耳朵里，让林纨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下来。
　　“你深吸一口气，带着草木香味的清新空气通过你的鼻腔，灌满你的肺部。然后你很慢、很慢地呼气，把烦恼和不安都排出体外。每一次呼吸，你都感觉到你越来越、越来越沉浸在这宁静的夜色中……”
　　林纨要睡着了，模模糊糊地想，这不是很常规的引导音吗？
　　几次深呼吸后，耳机里的声线变得更加低沉、更慢，也更有磁性。
　　“这里很安全，你很放松，你闭着眼睛，感觉到微风吹拂，掀开你的衬衣。”
　　“衬衣一点一点被风吹开，你胸口和腹部的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你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很舒服。”
　　“现在，微风抚过你的全身，从头到脚。”
　　林纨心跳蓦地快了，头皮上传来一阵酥麻。
　　“我手指插进你的发丝里，抚摸你的头发，我手指是暖的，动作很轻柔。”
　　“我抚摸你的额头、你的眼睛、你的脸颊，然后是脖子和肩膀。”
　　“你的肩膀很放松，所有的紧张都释放出来了。你稍微配合了我一下，我脱掉了你的衬衫。”
　　林纨呼吸急促起来，一种酥麻的震颤从尾椎升起，让他有些忍不住了。
　　但是他又着魔般不愿睁开眼睛，任由耳机里的祝驰舟脱掉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肩膀摸到手臂、摸到胸口和腹部。
　　“我摸到你的腰了，林纨。”
　　“我双手握着你腰。你感觉到我掌心滚烫，你感觉到我的手指落在你的小腹，然后，你感觉我正在轻柔地触碰你小腹的皮肤。”
　　“我吻在这里。”
　　林纨抬手抓住枕头，咬着唇深呼吸几下，侧过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眼睛紧闭，睫毛有些颤抖。
　　“接下来，你向左侧躺，我从背后抱你。”
　　“你感觉到我皮肤的温度，你身体有些凉，但是我会温暖你。”
　　“你的后背贴着我的前胸。你现在完全、完全放松，心中充满了平和和宁静，疾病带给你的所有刺痛和紧张都消失了。”
　　“此时此刻，你在我怀里，非常安全、非常舒服。”
　　“我一直抱着你，抱着你到天亮。”
　　“睡吧。”
　　“晚安，小丸子。”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祝刚吃完饭就去刷过牙了。


第49章 突然翻车
　　由于祝驰舟那个冥想引导音，林纨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真的和祝驰舟躺在草坪上，两个人干了一些比引导音里还要更亲密的事。
　　早上醒来林纨羞耻地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忍不住把祝驰舟的录音又放一遍，这次没戴耳机，开的外放。
　　趴在枕头上，握着手机傻笑，忽然电话响了——是祝驰舟！
　　林纨关掉音频，清清嗓子假装已经正常地起床：“喂。”
　　祝驰舟问他：“在干嘛？”
　　林纨心虚，“……在换衣服。”
　　“你现在要出门？”
　　“没有，”林纨从床上坐起来，“就是换掉睡衣，刚起。”
　　“哦，”祝驰舟问：“昨晚睡得好吗？”
　　林纨平静回答：“睡得很好。”
　　祝驰舟来讨要反馈：“我给你录的冥想引导音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林纨语气平平，实际上已经开始脸热了，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太冷漠，又加了句：“挺好的。”
　　祝驰舟追问，“怎么个好法？”
　　林纨：“……不太好描述。”
　　就是会做那种梦的好法……
　　幸好祝驰舟没有继续问下去：“你感觉有效果就行，我过几天再给你录别的。”
　　林纨想到了一些会令人脸红心跳的内容：“还有别的？”
　　祝驰舟很坦然的样子：“操作手册上说引导音需要隔一段时间更换的。”
　　“这样啊，”林纨紧张中有一点小小的期待：“……那好吧，辛苦你了。”
　　也许是他的紧张被顺着手机信号传到了电话那头，那头就笑起来，“我待会儿过来抱你，顺便把你的车开过来。”
　　“周末你忙你的事情吧。我上周病假没去上班，堆积了很多事情要回公司处理，我下午下班把你的车开回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了一会儿，继续时，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慢：“你晚上来我家的时候……跟我交换就好了。”
　　说到“你晚上来我家”这几个字，林纨心跳也快了，呼吸也紧了，感觉就像是约情人来家里幽会似的。
　　祝驰舟今天答应了雷正庭，要陪雷正庭跟几个长辈打球应酬，但是林纨这边的三次拥抱他一次也不想失约，打算出发去球场前先过来一趟，撒谎道：“我今天没事，闲着呢。你几点去公司？要不我直接去公司找你？”
　　林纨慎重地思考片刻，决定告诉祝驰舟他的真实想法：“其实，昨晚你给我的引导音，效果非常非常好，我今早身体的感觉……就好像你真的陪我睡了一觉，也许我可以撑到晚上，我想试试看行不行。”
　　原本把冥想用在渴肤症的康复治疗中，是因为神经科学家发现冥想能够激活副交感神经系统，从而减轻中枢神经的过度兴奋，缓解因信号传递异常引起的触觉渴望。
　　一直以来，触肤关怀中心的治疗师们给患者做的也是常规的冥想引导。
　　但事实上，在两个有情感联结的人之间，用这种亲密引导的方法才是对患者最有帮助的。
　　因为冥想时，人会处于高度放松和专注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大脑更容易接受和响应引导内容。
　　实验发现，患者在冥想中想象与情感联结对象进行亲密接触时，大脑中激活的神经区域与实际亲密接触时激活的神经区域是相同的。
　　触肤治疗师操作手册里面详细记载了这部分内容，只不过面对普通患者的治疗师必须要规避道德伦理问题，因此在常规治疗中，这种方法是禁止使用的。
　　亲密引导对林纨效果很好，意味着林纨在心里上对祝驰舟非常信任和依赖。用操作手册里的话来说，就是患者对引导者有着深厚的情感联结。
　　这就好像林纨未曾宣之于口的喜欢被科学证明了真实性一样，祝驰舟一直飘在空中的心脏落回实处。
　　明明已经开心得要飞起来，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抱怨：“早知道不给你录了，一觉醒来，你都不想见我了。”
　　林纨沉默半晌，那句“我想见你”来来回回在唇齿间打转还是没能说出来，岔开话题聊了点有的没的，挂断了电话。
　　到下午，祝驰舟那边的应酬差不多结束，陪着几个老男人玩儿了大半天高尔夫，晚宴他就不想去了。
　　四点一刻，不知道林纨工作忙完没有，祝驰舟正准备给林纨打个电话，却先一步收到了林纨发来的消息。
　　小丸子：你在哪里？
　　祝驰舟秒回：跟我爸在鹿山这边打球，不过我现在可以走了，你要我来找你吗？
　　小丸子：嗯，如果你方便的话就来公司。
　　虽然林纨没说出来，但是祝驰舟知道，他这是不舒服了。
　　祝驰舟：我马上到！大狗冲冲冲.jpg林纨被祝驰舟发来的表情包逗笑，那只狗狗向前冲的画面莫名跟祝驰舟本人很相似。
　　从昨晚祝驰舟十点半离开林纨家，已经差不多过去十八个小时，林纨到现在才有一点要发病的征兆。
　　这已经是他停药泡冰水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间隔了。
　　以前每天泡冰水两次，间隔超过十二个小时他就会不舒服，超过十五个小时他就必定会发病。
　　如果是祝驰舟抱着他睡一晚，他可以坚持二十四个小时。但是昨晚只是听着冥想引导音睡着，他居然能连续十八个小时保持非常良好的身体状态。
　　祝驰舟的冥想引导真的很有用！
　　不过比起缓解身体的不适，现在他更想见到祝驰舟、想要和祝驰舟说话。
　　半个小时以后，林纨听见祝驰舟的声音，转头张望，看到祝驰舟在跟加班的同事们打招呼。
　　男生走到工位放东西，隔着落地玻璃跟林纨对视，两人都没忍住傻笑起来。
　　周末来公司加班的人不算少，有几个同事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总监办公室里面，祝驰舟没直接走进去，到门口装模作样地敲了敲玻璃：“林总。”
　　林纨放下手中的工作，用像平时一样冷淡的语气回答：“进来。”但脸上的笑意根本绷不住，嘴角自动上扬，眼睛也自动弯成月牙形状。
　　等男生走近，声音也装不出冷淡了，温温柔柔地说：“你来了啊。”
　　要是外面的同事能看清楚这一幕，肯定会以为他们投资部老大被夺舍了。
　　男生双手背在身后，一看就藏了东西。
　　他走到林纨办公桌对面坐下，问林纨：“中午吃的什么？”
　　林纨老实汇报：“在公司餐厅吃了点沙拉。”
　　祝驰舟忍着笑问：“现在饿不饿？”
　　于是林纨猜男生给他带了吃的，所以他就故意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好饿哦，肚子都要饿扁了。”
　　祝驰舟笑出一口白牙，献宝似的把藏在身后的小蛋糕捧出来：“鹿山高尔夫俱乐部的芒果慕斯，我的最爱，你尝尝。”
　　三角形蛋糕盒子材质晶莹，装在里面的芒果慕斯美丽得一览无余。
　　明黄色鲜亮可爱，表面光滑细腻，透着芒果的自然光泽，上面还点缀了两颗切成芒果形状的小小果肉和一簇薄荷叶，看起来非常美味诱人。
　　但是林纨微怔，表情古怪地皱了皱眉，“这是你的最爱？”
　　祝驰舟自觉说错话，立马找补道：“当然了，在人类里面，我的最爱是你。”
　　林纨在感到疑惑的时候，会自动忽略掉情话，他看着祝驰舟问：“你不是芒果过敏吗？”你说你小时候因为误食芒果，还去医院抢救过。”
　　祝驰舟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他完全把这一茬给忘了！！！
　　当初他为了试探林纨的病，胡乱捏造自己小时候芒果过敏，这个细节他自己都没有太在意，而林纨却替他记得清清楚楚。
　　最近跟林纨相处得太亲密，再加上他已经习惯能听见林纨的心声，在他看来，他跟林纨心意相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这些事情上的警惕就慢慢放松了。
　　没料到突然翻车。
　　他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长大自己就好了，现在已经不过敏了。”
　　林纨关切地问：“你去医院做过过敏测试吗？”
　　祝驰舟只好回答：“还没有。”
　　“哦，”林纨接受了这个解释，推开桌上的文件，腾出地方把芒果慕斯挪到自己面前，“那你还是去检查一下，万一还有过敏呢，一些症状不明显的慢性过敏对身体也不好。”
　　祝驰舟“嗯”了声，看林纨拆开蛋糕盒子，叉了一小块蛋糕含进嘴里，
　　【其实以前吃过，也不是特别喜欢芒果味。】
　　【但这可是他特意带给我的！】
　　林纨露出很享受美味的表情说：“真的好好吃！”
　　林总监是个说谎专家，骗人的时候脸色都不带变的，但因为祝驰舟能听见林纨在想什么，每次都会被林纨的真实想法萌到。
　　林纨骗他，从来没有以窥探和伤害为目的。
　　而他骗林纨……
　　他甚至此前一直没有想过要告诉林纨，他能听见林纨心声这件事。
　　祝驰舟心里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本来甜蜜胀满的胸腔开始滋滋地往外漏着气。


第50章 “超级想。”
　　芒果慕斯的香味在空气里漫开，甜丝丝的，祝驰舟内心却翻滚着苦辣酸。
　　要不要坦白，什么时候坦白，怎么坦白，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难解。
　　首先，林纨能不能接受自己被听到心声？
　　祝驰舟换位思考，如果是他的所思所想被实时直播给另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是林纨，他都没有那么容易坦然面对。
　　更何况林纨是那种谨慎又敏感的性格，平时在生活中习惯了不轻易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在外，总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感流露。要是林纨知道自己的心声被祝驰舟听了个彻底，恐怕是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搞不好……会直接翻脸？
　　林纨好不容易向他迈进了一步，愿意这样信任和依赖他，可是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有多牢固？会不会被这件事情击碎？
　　祝驰舟不敢尝试。
　　或许等到他们感情再深一点、彼此的信任再牢固一点，他再跟林纨说清楚？
　　可是，他还要再瞒林纨多久？
　　祝驰舟盯着桌上被林纨拆下来的蛋糕盒子，内心一团乱麻。
　　“你在想什么？”林纨的声音把祝驰舟拉回现实。
　　祝驰舟跟林纨对视一眼，听到林纨在心里说：
　　【怎么不开心？】
　　祝驰舟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地扭头看向窗外：“我在想，天好像快要下雨了。”
　　今天是阴天，天空白蒙蒙的，像糊了一层纸，但是天色依然明亮，没有一点要下雨的征兆。
　　林纨把小叉子含在嘴里，盯着祝驰舟的脸看了一会儿，把祝驰舟的不安看进眼里，但没有多问什么。
　　吃过蛋糕，林纨跟男生说：“我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可能要半个多小时，你要等我一起回家吃晚餐吗？”
　　祝驰舟心头一动，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向林纨，说：“要。”
　　林纨嘴角扬起很轻的笑意，低头摊开文件，随意道：“对了，家里没有食材了，我们待会儿一起去逛超市吧，买点你喜欢吃的放冰箱里。”
　　祝驰舟听出来了，林纨在哄他。
　　“好，”祝驰舟站起身的时候感觉自己有些狼狈，“那你先忙，我也去加会儿班。”
　　出了林纨办公室，祝驰舟摸出手机往电梯口走去。
　　他要赶紧想办法补救！！-
　　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当地时间凌晨五点三十分。
　　严律被电话铃声吵醒。
　　有五个号码可以在他的睡眠时间段打进来，他爸、他妈、季寻、祝驰舟，还有一个，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头天晚上忙到很晚，现在困得要死，摸到手机闭着眼睛接通，声线懒懒的：“怎么？”
　　祝驰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律哥，别睡了，快救救我！”
　　严律眉头一皱，瞌睡瞬间清醒了大半。
　　祝驰舟对严律的称呼是有层次的。
　　严律比祝驰舟大两岁，平时没事，祝驰舟都直接叫严律的大名，假如有事请严律帮忙，祝驰舟就会叫老严。
　　要是闯了什么大祸自己收不了场，需要严律出面帮他摆平他爹妈，祝驰舟就会叫律哥。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上一次还是祝驰舟高三暑假跑到某个内乱国家去参加同盟军，被雷正庭抓回来关在家里教训。
　　当时要不是严律拦着，祝驰舟现在已经坐轮椅了。
　　黑暗中，严律缓缓睁开眼，“你又干什么了？”
　　祝驰舟用对神父忏悔的语气说：“我干了一件坏事，很坏的事。”
　　“你又去干涉别国内政了？”
　　“没有，”祝驰舟停了一会儿，“比那个还严重。”
　　严律：“哦，在刑法第几章第几条？”
　　祝驰舟：“刑法里没写。”
　　“那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做什么，”严律闭上眼睛，“挂了。”
　　“等等！”祝驰舟在那边嚎，“我最好的兄弟是脑电信号专家，这是上天的安排，你一定得救我！”
　　严律被他嚎得睡意都没了，“怎么？你脑子坏掉了？”
　　“差不多吧。”祝驰舟说。
　　严律本科生物医学工程，硕士神经科学，这几年一直在做脑机接口方面的研究，主攻脑电信号分析，这件事找严律算得上专业对口。
　　祝驰舟把他能听见林纨心声的事对严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严律越听越清醒，最后从床上坐起来：“你一开始为什么不找我？”
　　祝驰舟：“……我怕被你抓去做实验。”
　　严律：“现在就不怕了？”
　　祝驰舟顿时心虚：“你不会真这么禽兽吧？”
　　严律情绪稳定：“你去看过精神科吗？”
　　“老子精神没问题！”
　　严律：“那就是你在逗我。”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一个字骗你，我他妈一辈子硬不起来！”
　　这个毒誓足够严律相信他，严律说：“那你赶快给我滚过来，让我看看你脑子究竟出现了什么神迹。”
　　祝驰舟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脑子，只问：“小丸子那里我该怎么办？”
　　严律平淡的语调中透着兴奋：“你把他也带过来，我能不能得诺贝尔奖就看你俩的了。”
　　祝驰舟：“？”
　　祝驰舟：“你有良心吗？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想利用我拿奖，你……”
　　严律突然打断：“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永远瞒着他。”
　　祝驰舟顿住：“……你这么没有底线的吗？”
　　“没有人会接受的，”严律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接受有一个人会听见自己的心声，他在你面前是全裸的，是透明的。没有隐私、没有个人空间，他任何想法都能随时被你知道，你明白这件事有多恐怖吗？”
　　严律的话让祝驰舟彻底僵住。
　　其实他知道，严律说的是对的。
　　他现在抱着林纨会接纳这件事的侥幸心理，完全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心安一点。
　　“我他妈……”祝驰舟痛苦纠结，“我他妈不想骗他了。”
　　“他那个病反正一辈子不会好，他渴你的身体，你能听见他的心声，你俩扯平了。”
　　“这不一样，”祝驰舟说，“我帮他缓解病症，是我愿意的。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声，是他愿意的吗？”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我把这个能力关掉？”
　　这就是祝驰舟找严律的目的。他想自己先把问题解决了，再去跟林纨负荆请罪。
　　到时候不管林纨多生气，至少他还有机会把人追回来，而不是让林纨害怕他。
　　严律沉默片刻：“理论上来讲是可以的，你先来我这儿，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虽然没有十分肯定，但严律的说法让祝驰舟心头稍安。
　　打完电话上楼，祝驰舟看见林纨站在茶水间门口和同事聊天。
　　这是很少见的场景，林纨从前几乎不会在办公区域跟人闲聊，而且还聊得很开心的样子，甚至露出了笑容。
　　祝驰舟往那边走，林纨余光瞥见祝驰舟的身影，转过脸对他笑了一下，端着杯子走了。
　　刚才跟林纨聊天的同事就跟祝驰舟打招呼，还八卦地多嘴一句：“你发现没有，咱们老大自从这次生病回来，整个人都变开朗多了。”
　　祝驰舟点头，“发现了。”
　　小丸子变开朗了，不能让小丸子再忧郁回去。
　　说是半个小时，但林纨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处理完手上的事。
　　祝驰舟先到地下车库去等，看到人来了，目光就一直黏在那道单薄的身影上，等到人上了车、坐上副驾驶，又一把将人抱住。
　　林纨愣了下，“怎么了今天？”
　　两人之间隔了汽车中控台，这样抱着并不舒服，但祝驰舟不撒手，就在林纨颈窝里蹭了半天。
　　林纨被抱得仰起头，哄孩子似的在祝驰舟背上轻轻抚，“心情不好么？”
　　“没有，”外面有车来了，祝驰舟最后又用力抱一下，放开，脸上露出笑来，“就是有点想你。”
　　林纨看着他，也忍不住笑，
　　【原来在撒娇啊。】
　　车开出来遇上饭点，路上稍微有些堵，停下车的时候，祝驰舟右手就松开方向盘去牵林纨的手。
　　林纨能感觉到祝驰舟仍然不是很开心，但男生不说他也不问。只是祝驰舟牵他的手时，他把自己的指头挤进祝驰舟指间，跟祝驰舟十指交握。
　　破小孩儿沉不住气的，他肯定会忍不住说出来。
　　到超市停车场放好车，男生果然开口了。
　　“小丸子，”祝驰舟转头看着林纨，“我打算下周去美国出差。”
　　林纨跟他对视，
　　【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今天不开心吗？】
　　林纨抓住祝驰舟的手晃了晃，“放心去吧，我没事的。”
　　“还有几天时间，我帮你多录两个冥想引导音哈。”
　　林纨抿嘴，“好。”
　　“我两个礼拜就回来。”
　　林纨乖乖地：“嗯。”
　　“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林纨听话地：“知道啦。”
　　“会想我吗？”
　　“会。”
　　“有多想？”
　　林纨看着祝驰舟，忍不住笑起来：“超级想。”
　　祝驰舟说：“你亲我一下。”
　　挡风玻璃外天光大亮，地面停车场人来人往。任何一个从车前经过的人，只要转头就能看见车子里面。
　　林纨那么害羞谨慎，祝驰舟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只是想过过嘴瘾。
　　但林纨解开安全带，伸手捧着祝驰舟的脸，身体凑过来，很轻地吻在了祝驰舟嘴唇上。


第51章 “要长期持有的”
　　林纨在自己的待办事项里记下：[周三上午六点，去机场送祝驰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过这么多天的亲亲抱抱，等祝驰舟走了他还要再回去泡冰水，心里对祝驰舟十分不舍。
　　这两天林纨发现祝驰舟也是格外黏人，他们星期日在家里窝了一整天，吃饭、睡觉、拥抱、抚摸，然后没完没了地接吻。
　　祝驰舟就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活了二十多年都飘在天上，尽关心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想要为世界声张正义、想要探索宇宙运行的终极规律，然后他突然在林纨身上发现原来人类是如此美好的生物，恨不得无时无刻都黏在林纨身上，跟大型犬一样随时都在舔。
　　物理意义上的舔。
　　周一晚上下班回家，他们像往常一样吃饭洗碗，然后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祝驰舟抱着林纨说悄悄话：“明天晚上我要回家陪我爸妈，下班我先来你这边，给你做好饭再走。”
　　后天早上一大早的飞机去美国，明天晚上再不回家吃饭有点说不过去，林纨让他宽心：“我又不是小孩儿，你不在我还能吃不上饭啊？”
　　祝驰舟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我爸挺喜欢你的。”
　　林纨愣了下：“我跟你爸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他哪里来的喜欢？”
　　祝驰舟说：“你不知道吧，最开始我爸让我去庚衍资本，就是他想让我跟着你学东西。”
　　这个林纨倒是并不意外，张总给他身边塞过好多人，都是想让他带着学东西的。于是林纨问：“哦，那你学到了吗？”
　　“学到了，”祝驰舟被林纨纵容得越发没脸没皮，“刚学会接吻，希望林总再教我点别的。”
　　林纨的心思还在雷正庭身上，“你爸会不会扔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他儿子远点？”
　　祝驰舟挑眉：“那你准备填多少？”
　　林纨思考了半分钟，神色正经地说：“那我只能婉拒雷总的好意了，这个项目我暂时没有退出计划，是准备要长期持有的。”
　　话音刚落，林纨又被祝驰舟按倒在沙发上。
　　周二晚上祝驰舟没能如愿去给林纨做饭，因为林纨快下班的时候被张总叫出去应酬了。
　　祝驰舟回家陪爸妈吃完饭，给林纨发消息：应酬完了吗林总？
　　等了十分钟没回，又发去一条：小丸子小丸子小丸子，你在干嘛？
　　这次过了五分钟，林纨回：申荣集团那个刘总正在讲他的创业史……好无聊，想走了。
　　祝驰舟：我来接你！
　　林纨：可是领导们一个都还没走。哭哭.jpg祝驰舟：抱抱.jpg 你在哪里？我过来等你。
　　林纨：不了，你先睡吧，你明天一早还要去机场，我这边结束会有点晚了。
　　祝驰舟连撒娇也熟练了：可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林纨抿嘴笑：我明天去机场送你，你爸妈会去送机吗？他们去的话，我是不是不方便去啊？
　　祝驰舟：他们不去。
　　林纨：好，明天见。
　　应酬结束已经快十点，林纨打车回家，在楼下看见自家客厅的灯亮着，橙黄色的光把墨黑的夜色也衬得暖融融。
　　林纨心中生出一些活蹦乱跳的小惊喜，点开手机看智能管家，果然发现一个小时前祝驰舟就到了。
　　回家开门，被人猛地拦腰抱住。高大的人影笼下来，林纨没来得及出声，又被吻住了唇。
　　林纨睁大眼睛，
　　【门还没关！！！】
　　“砰”一声，祝驰舟把门拉上了，然后林纨被按在门背后亲。
　　“唔……”林纨被亲得几乎要断气，抱着祝驰舟的肩膀偏头躲开，靠在祝驰舟肩头喘，“我刚才喝了酒，身上很难闻。”
　　“一点也不难闻，”祝驰舟在他颈侧吮一口，“香的。”
　　林纨放开祝驰舟，换好鞋往屋里走，祝驰舟就弓背抱着他的腰跟在后面，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拱。
　　林纨问：“明天出发，行李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祝驰舟伸手往客厅一指，“我都带过来了。”
　　林纨看过去，客厅里果然立着一只黑色行李箱。
　　“你明天直接从我这儿走？？”林纨有些被吓到，“你怎么跟你爸妈说的？”
　　祝驰舟说：“我就跟他们说今晚还要跟我领导加班，回家太晚，就不回去了。”
　　林纨听了之后只觉呼吸困难：“他们居然信了？”
　　“为什么不信？”祝驰舟理所当然，“他们觉得只要我跟你在一起，都是在干正事儿。”
　　林纨：“……”
　　【我在你爸妈心目中是什么大魔王吗？？？】
　　【你明天出国，我今天晚上还押着你加班……】
　　祝驰舟已经洗过澡了，身上一股香喷喷的沐浴液味道，还穿着林纨新买给他的睡衣。
　　林纨打量一眼，长短大小都很合适，便揉揉他的头发：“那我们早点睡吧，我先去洗澡。”
　　祝驰舟就在林纨颈窝里拱啊拱，一直拱到浴室门口才把人放开，“好，我去给你暖床！”
　　等林纨洗完澡回房间，就见祝驰舟正坐在床头，露出薄被的上半身光裸着，旁边空出一个位置，手上捧着林纨放在床头柜那本《德米安》。
　　林纨趿着拖鞋小跑过去，“咚”地一下扑上床，床垫跟着往下陷了陷，祝驰舟展开被子把人裹进来，让林纨靠在他胸口。
　　长臂一伸揽过林纨的肩膀，两人同看一本书，讲睡前故事似的。
　　书上刚好翻到德米安在和辛克莱讨论读心术那一段。
　　“我挺喜欢这里的，”林纨说，“很有意思。”
　　祝驰舟“嗯”了声：“你相信德米安有读心术吗？”
　　林纨对这本书很熟悉，随手往后翻了几页，用手指点了点纸面，读道：“‘如果你拿出足够的时间去观察一个人，那最终你会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德米安是通过观察和理解辛克莱，来洞察辛克莱的内心世界的，他可以在精神层面上读懂辛克莱，这也算一种读心术吧。”
　　祝驰舟低头看林纨细长的眼睫，很慢地问：“如果德米安真的可以听见辛克莱在想什么，他们会怎么样？”
　　林纨抬头跟他对视：“你是指某种超自然力量？”
　　“嗯，就是能够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那种读心术。”
　　林纨蹙眉想了想，“如果德米安真的能听见辛克莱在想什么，那他们应该不可能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祝驰舟心中一悸，“为什么？”
　　“如果德米安真的能听见辛克莱的所有想法，那辛克莱会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侵犯，没有了自我空间。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会变得不平衡，辛克莱会感到很有压力。”
　　祝驰舟急道：“但是德米安对辛克莱并没有恶意，读他的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林纨睁大眼睛，“都读他的心了怎么能叫对他没有恶意，这已经是德米安对辛克莱隐私的严重侵犯了！而且我觉得德米安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是一个很真实的人，如果他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会第一时间告诉辛克莱，并且保持界限，尽量尊重辛克莱的隐私，不会滥用这种能力。”
　　祝驰舟有些无地自容：“德米安使用这种能力……也是为了帮助辛克莱。”
　　“即使是为了帮助辛克莱，”林纨看着祝驰舟说，“我相信德米安会对辛克莱坦诚相待，告诉辛克莱真相并且征得辛克莱的同意。”
　　祝驰舟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辛克莱会同意德米安读自己的心吗？”
　　“也许会吧，”林纨继续无知无觉地分析，“对辛克莱来说，德米安是导师也是引路人，他会愿意分享一些自己的想法给德米安，但是也会打心里敬畏和害怕德米安，从而跟德米安保持距离。”
　　祝驰舟沉默片刻，把书合上搁到床头，摸了摸林纨的肩膀说：“不看了，睡吧。”
　　林纨说“好”，乖乖地滑进被子里。等祝驰舟关掉灯也躺下来，他便侧过身面向祝驰舟，搂住祝驰舟的胳膊，把脸贴在祝驰舟大臂上。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林纨听到祝驰舟在黑暗里叹了口气，便问：“怎么了？”
　　祝驰舟声音暗哑，“我睡不着，一想到要两个礼拜都见不到你，我就好像也要渴肤症发作了。”
　　林纨心里软软，“你走了以后，我每天给你发很多消息。”
　　“那我给你发消息你能秒回我吗？”
　　“好，我把你的聊天置顶。”
　　祝驰舟翻过身把林纨抱进怀里，“等我从美国回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为什么不现在说？”
　　祝驰舟在林纨额头上吻了吻，“等我回来再说，闭上眼睛，睡吧。”
　　祝驰舟的吻好像有魔力，林纨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很快就困了，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早上祝驰舟不让林纨去机场送他，因为出发的时间太早，他想让林纨多睡一会儿。
　　但林纨还是起床陪祝驰舟吃了早餐，并把祝驰舟送到家门口。
　　祝驰舟赖在门口不走，要林纨亲他。林纨亲了他，他又说怕林纨忘了，要求林纨现在就把他的聊天置顶。
　　于是林纨摸出手机拿给他操作。
　　然后祝驰舟不仅把自己置顶了，还在林纨的注视下，将自己的备注名改成了“驰舟哥哥”。


第52章 不失为一桩良缘？？？
　　季寻听说祝驰舟要去找严律，便买了票跟祝驰舟一起去。他们在周四中午两点多到达波士顿罗根机场，严律开车来接他们。
　　李晏黎要晚几天到，正好祝驰舟先让严律检查一下他的脑子。
　　祝驰舟坐在副驾驶，跟严律商量今天下午就去实验室做脑电测试。
　　季寻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把脑袋伸到前面来：“要给祝驰舟做什么测试？”
　　严律握着方向盘瞥他一眼：“测智商。”
　　季寻同情地拍了拍祝驰舟的肩膀：“你看你，笨得都有科研价值了。”
　　祝驰舟不是很有心情跟他抬杠，顺着他的话说：“对，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我的智商升级，回去的时候我就是祝驰舟2.0了。”
　　季寻信以为真，“卧槽，还有这么牛逼的技术？严律你不给我也提升一下智商吗！”
　　祝驰舟就问：“你知道为什么不给你测吗？”
　　季寻：“因为我已经足够聪明？”
　　“因为我还有提升的空间，”祝驰舟说，“而你……”
　　严律接着道：“而你已经无力回天。”
　　“靠，”季寻骂，“多久没见了啊，一见面就这么损我。”
　　严律慢悠悠说：“别造谣，我一见面就抱了你的啊。”
　　刚才在机场，祝驰舟和季寻瞅见严律的身影就跟两条大型犬似的飞奔过来，那动静太惹人注目，严律差点转身就走。
　　最后还是忍住了，勉强一人给了一个拥抱以示热忱。
　　季寻跟严律吐槽最近祝驰舟工作太忙，都好久没时间跟他出去玩儿了，严律说这都是因为祝驰舟有个好领导。
　　祝驰舟不理他们，埋头给林纨发消息：小丸子，我到了！！
　　发完想起国内还是半夜，按灭了屏幕准备等林纨起床再说，结果对面竟然秒回。
　　小丸子：累不累？谁来接的你们？
　　祝驰舟：不累，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严律来接的我们。你怎么还没睡？
　　小丸子：我查了你抵达时间，定的闹钟。
　　原来林纨是特意定了闹钟等他消息的，祝驰舟：想你。
　　小丸子：我也是。
　　这时正好严律停车等交通灯，祝驰舟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跟另外两人说：“看这里，我要自拍了。”
　　季寻笑骂：“你他妈也太肉麻了，还发朋友圈。”
　　祝驰舟拍完低头摆弄手机，“发什么朋友圈，我发给我老……领导的。”
　　季寻：“什么老领导啊？出国还要给他汇报行踪。”
　　严律噗嗤笑出声，“季寻你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季寻：“？？？”
　　黑暗中，林纨手机又震动一下。
　　驰舟哥哥：[图片]驰舟哥哥：快点睡觉吧，晚安。
　　图片上是三个人的脑袋，笑得最好看那个是祝驰舟，瞪眼呲牙做鬼脸的是季寻，还有一个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比V的帅哥，想必就是严律了。
　　林纨把祝驰舟的脑袋放大看了一会儿，点击保存图片，给祝驰舟回：嗯，我睡了。
　　祝驰舟看完这条消息便把手机收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给祝玲发条消息报平安，但祝玲没回他。
　　这几天严律也过来陪他们一起住，三个人到酒店开了一间套房。
　　分配好房间后，季寻把自己的行李箱往祝驰舟房间拖。
　　祝驰舟拦住他：“住你自己的房间去，我不方便和你睡一张床了。”
　　季寻贱兮兮地开玩笑：“咋了，你来大姨妈了？”
　　祝驰舟让他滚，“我怕我对象不高兴。”
　　“啥？”季寻大吃一惊，“你他妈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祝驰舟平淡：“就前几天。”
　　“卧槽！！”季寻大喊：“严律你快来，祝驰舟这小子叛变组织了！！”
　　严律的声音懒洋洋从隔壁房间传来：“我已经知道了。”
　　季寻怒目：“你他妈居然还不是第一个告诉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祝驰舟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进房间，“就是上次我们在蓉市喝酒，我跟你说的那个。”
　　“卧槽……”季寻睁大眼睛，“你不说她只是喜欢你的肉体不喜欢你的人？真搞上了？”
　　祝驰舟矜持道：“他现在已经喜欢我的人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季寻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惊讶之后回过味儿来，“那你也不至于有了女朋友就不跟我睡了吧，我他妈有女朋友的时候不也和你睡一张床？”
　　严律在隔壁房间笑出声，慢悠悠走到祝驰舟房间门口看这俩傻子斗嘴。
　　祝驰舟出柜都带着一股炫耀味儿：“因为我交的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我现在性取向为男，懂了吗？”
　　“哈？？？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是男的？！”季寻整个人石化。
　　严律是从高中开始就对他俩坦白了性向的，每次有这种三人活动，季寻和祝驰舟都十分有自我保护意识地不跟严律住一间。
　　久而久之，季寻和祝驰舟睡一张床已经成为习惯。
　　没想到睡了十几年的兄弟突然告诉他，自己性取向为男。
　　这个打击太大以至于季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最后看着严律喃喃地说：“所以现在我是我们仨里唯一珍贵的直男了？”
　　严律点点头，给他盖章：“保护动物。”
　　下午祝驰舟跟严律去实验室，季寻表示这个世界对直男太不友好，直男需要补充睡眠治愈自己，就不去升级智商了。
　　到实验室，严律换上白大褂，让祝驰舟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闭好眼睛，脑袋上戴一顶布满传感器的帽子，开始做脑电图扫描。
　　仪器启动，旁边的电脑屏幕上同步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脑波图案。
　　整个测试的时间很长，从四点多一直进行到接近七点，期间严律一直和祝驰舟聊天引导祝驰舟内心活动，特别是跟林纨有关的话题。
　　测试结束，祝驰舟取下帽子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严律把仪器里的数据导出来，“现在这些原始数据还不能直接得出结论，需要我处理和分析，大概一周左右告诉你结果。”
　　祝驰舟不满：“人家B超照完立刻就能知道是男是女，你这个还要等一个礼拜。”
　　严律瞥他一眼：“你要是能怀上，我也能立马把结果给你做出来。”
　　祝驰舟不知道想到了啥，又荡漾起来，“要怀那也是小丸子给我怀。”
　　“呵呵，”严律冷笑，“你先问问他能不能接受被你读心你再考虑这个。”
　　祝驰舟瞬间萎靡。
　　晚上去北角区吃完饭，三个人又找了个地方喝酒。
　　祝驰舟坐下就给林纨发酒吧的照片：[图片]祝驰舟：小丸子在做什么？
　　林纨很快回：[图片]小丸子：在车上，和周与昂去万申看工厂。
　　汽车在快速行驶中，图片上是车外模糊的景色，看道路的样子应该是在高速公路上。
　　等等……万申？？
　　祝驰舟愣了下，那不是许平川当投资副总的公司吗？
　　祝驰舟立马回：为什么要去万申？
　　小丸子：去看工厂啊。
　　祝驰舟：我知道，我说为什么你要亲自去？昂哥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小丸子：他们许总邀请我好多次，再不去有点不礼貌了。
　　祝驰舟噼啪打字：你不是说以后万申那边都让昂哥对接？
　　打完又哒哒哒地删掉，不对，这是他听见的林纨的心声，林纨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又重新打字：你知道许平川喜欢你吧？
　　更不对了，认识许平川那会儿他和林纨还是普通同事关系，林纨更没有可能跟他聊过这个话题。
　　祝驰舟记忆力一项很好，这时却产生了一种分不清林纨究竟跟他说过哪些话的感觉。
　　删干净输入框的时候有一种荒诞，恨不能读档复习他所了解到的信息哪些是林纨亲口说的、哪些是他听见的心声。
　　林纨很聪明，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引起林纨的怀疑。
　　反反复复打字都没有发出去消息，林纨又进来一条：我好困。
　　祝驰舟只好跟着转移话题：昨晚半夜等我消息没睡好是不是？
　　小丸子：主要是今早又提前起床泡冰水了，你在的时候我就能多睡会儿。
　　祝驰舟恨不得立马回国：等我回来天天陪你睡！小丸子：嗯。
　　祝驰舟：还有多久到？在车上睡会儿。
　　小丸子：还有四十分钟，那我眯会儿哈。
　　祝驰舟给林纨发了个“想你”的表情图片，然后戳开和周与昂的对话框。
　　祝驰舟：昂哥！你和林总要去万申见许平川？
　　周与昂：对啊，在路上，你在美国怎么样？
　　祝驰舟：到波士顿了，我先办点私事。
　　祝驰舟：你今天一定要保护好林总，让许平川离他远点儿。
　　周与昂：嘿嘿，你别瞎操心了，人家关系好着呢。祝驰舟：？？
　　周与昂：刚才老大打电话我听了一耳朵，原来他和许平川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关系好得很，他们还在约这周末要一起打牌。
　　周与昂：老大这么多年也没交过女朋友，万一跟许平川取向相投，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不失为一桩良缘？？？
　　良缘个屁啊！！！


第53章 人生处处是惊喜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纨的手机平均每五分钟进一条新消息。
　　和万申的高管一起看工厂，微信提示音就响个不停。
　　驰舟哥哥：[图片]驰舟哥哥：这个酒好喝。
　　驰舟哥哥：[图片]驰舟哥哥：芦笋培根卷很不错，我回来做给你吃。
　　驰舟哥哥：[小视频]驰舟哥哥：你听过这首歌吗？
　　（中间省略若干）
　　驰舟哥哥：哈哈，刚才有个金发美女来我们这桌搭讪，然而我们这里三个男人只有一个是直的。
　　林纨腾出功夫看手机的时候，对话框已经被祝驰舟刷屏了。林纨：……
　　林纨：季寻和严律？他们哪个是gay？
　　驰舟哥哥：小丸子你终于理我了！！
　　驰舟哥哥：你猜一下他们哪个是。
　　林纨乱猜：季寻吧？
　　驰舟哥哥：答错了，再猜。
　　于是林纨：严律？
　　驰舟哥哥：猜对了！小丸子好聪明！
　　林纨觉得自己好幼稚：我开会去了。
　　驰舟哥哥：开完会可以立即马上发消息给我吗？
　　驰舟哥哥：我的意识正在不断回响对你实体缺失的焦灼。
　　林纨会心一笑：我也想你。
　　林纨摁灭手机开始跟许平川和其他几个企业高管谈事。
　　谈了没几分钟，万申的董事长突然大驾光临，林纨不好怠慢，一直到开完会都没看手机，任由手机在桌面上时不时地震动一下。
　　中午万申安排了接待，人家董事长亲自出面作陪，林纨没办法拒绝，带着周与昂一起出席。
　　去酒楼的路上，林纨才又有时间把手机拿出来看。
　　驰舟哥哥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满屏的字没一个在说“想你”，但表达的意思都是“我很想你”。
　　林纨觉得学哲学的人真是好浪漫，竟然能把简单的几个字说得那么复杂拗口。
　　最后几条就比较直白了。
　　驰舟哥哥：那个许平川，球品不好，估计人品也不怎么样，你别跟他走太近了。
　　驰舟哥哥：许平川没我高哦。
　　驰舟哥哥：体力也没我好！
　　这三条是连在一起发的，十分钟以后发了这条，驰舟哥哥：我看许平川很不顺眼，你给我离他远点！！！
　　林纨压着嘴角，强忍住不笑出声。
　　二十分钟后还有一条，驰舟哥哥：你能不能别和他去打牌？呜呜呜呜呜呜呜林纨笑喷，回给祝驰舟：周与昂告诉你的吗？
　　小丸子：我只是跟许平川客气一下，这周末我要去北京出差。亲亲.jpg应酬完回公司，林纨一直忙到下午下班。手机里头安静了，驰舟哥哥没有再发新的消息进来，应该是已经睡了。
　　下午五点多，林纨接到聂小兰的电话。
　　聂小兰向他汇报蓝莓项目的尽调情况，有一个问题需要林纨亲自跟他们高层沟通确认。聂小兰还跟他吐槽了一番山里蚊子太多，雷萌小姑娘都被咬哭了，山脚下镇上买的驱蚊水一点作用也没有。
　　林纨给对方企业的总经理打电话沟通情况时，也顺便提了一嘴这件事。
　　人家那边很重视，立刻就派人去城里买了驱蚊设备给雷萌他们。
　　就这么一件小事，雷萌特意发消息给祝驰舟，图文并茂地向他哥展示林总监对她是多么关心爱护，大有要把追求林总监的宏图伟业进行到底的架势。
　　祝驰舟头天晚上喝多了，睡醒收到这条消息简直糟心。前有狼后有虎，还有个妹妹这么不靠谱，祝驰舟都想跟家里头出柜了。
　　雷萌还问：林总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
　　祝驰舟回：他喜欢工作能力特别出色的女孩儿，你好好干吧！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还不是出柜的时候，得先把他和林纨之间的大问题解决了再说。-
　　周五这天李晏黎到达波士顿，他们要去的两家材料科学实验室有一家在旧金山，另外一家就在这里。
　　李晏黎时间紧，到酒店休整了一晚就催着祝驰舟去办正事儿。
　　严律有事先回学校了，季寻这个大闲人实在呆着无聊，要跟祝驰舟他们一起去。
　　临出门前，祝驰舟坐在套房起居室的沙发上给林纨发消息汇报行程：我今天要和李总去拜访Anderson教授。
　　小丸子没在忙，于是秒回：今天不是周六吗？
　　祝驰舟：嗯，教授定的时间。
　　小丸子：好吧，辛苦了。
　　祝驰舟问：你今天做了什么？
　　小丸子：上午到的北京，下午一直在黎磊公司开会，现在在酒店。
　　黎磊就是林纨投资那家人工智能公司的创始人，上市前他们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当面沟通。
　　祝驰舟心疼林纨周末加班：累不累？
　　小丸子：还好。
　　小丸子：[图片]小丸子：我刚洗完澡。
　　图片上是一张自拍。
　　林纨站在浴室镜前，幽暗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他出浴后的干净清爽。
　　他穿着那套花青色桑蚕丝睡衣，质地光滑而轻柔，贴合在他纤细修长的身躯上。睡衣前襟敞着两颗纽扣，白皙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就这样露出来。他没戴眼镜，微微湿润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
　　这张照片是特意拍给祝驰舟的，因此林纨虽然没有直视镜头，但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意，尤其是眼神特别特别温柔，温柔得要出水了。
　　让祝驰舟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的那个晚上，林纨几乎窒息，在他怀里喘了很久。喘够了，林纨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祝驰舟心中激荡，正在思索回点什么优美的情话来呼应这张自拍，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手机抽走：“卧槽，这谁？”
　　祝驰舟伸手去抢，季寻动作敏捷地跳到沙发上，盯着手机道：“这个人我绝对见过！”
　　祝驰舟：“快他妈还给我！”
　　季寻对帅哥美女向来过目不忘，“我靠，我想起来了，是你们公司那个……那个小丸子！林纨林总监！”
　　祝驰舟扯住季寻的衣服，一把将手机抢回来，“这是我老婆，别瞎看！”
　　“卧槽！”季寻这一惊比知道祝驰舟是gay还大，“你他妈！跟你搞的人是他？！”
　　“什么搞不搞的！我们正经谈恋爱！”
　　“他能馋你身子？？？”季寻简直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你不是说他很冷酷吗？你不是说他很孤僻吗？你不是说他很难相处吗？我还记得你上一次跟我提起他，是说他折磨你，把你折磨得班都不想上了。”
　　祝驰舟回想往事也觉得很奇妙，不禁唏嘘道：“这就是人生吧，处处是惊喜。”
　　“是惊吓，我他妈要被你吓死！”季寻瞪着眼睛愣了半天，又说，“不过似乎也很合理，他长得真他妈好看啊，如果我要为谁变弯，那至少也得是他这样的。”
　　季寻伸手：“再给我看看照片儿。”
　　祝驰舟把他拍开，“边儿去，我要回我老婆消息了。”
　　祝驰舟庄严地在沙发上坐下，季寻就蹲在旁边看。
　　祝驰舟在输入框里敲：想你。
　　季寻就：“啧啧啧，你们gay子谈恋爱咋这么没有新意，就知道说想你。”
　　“哦？”祝驰舟想起季寻谈过很多恋爱，一定很有经验，于是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说？”
　　季寻指导：“在这俩字儿中间加个‘干’。”
　　祝驰舟：“？”
　　祝驰舟：“滚。”
　　祝驰舟在“想你”两个字中间添了个“抱”，发出去。
　　季寻伸手搭在祝驰舟肩膀上：“这么纯情？不是早就上过了吗？”
　　祝驰舟把那只手推下去：“还没有。”
　　“那你们这么长时间在干嘛？”
　　祝驰舟表情特神圣：“在谈恋爱。”
　　季寻又问：“你还没进他的身体，那他进入你的灵魂了没有？”
　　那次醉酒的豪言壮语，时不时就要被这俩狐朋狗友拿出来鞭笞一下自己，祝驰舟已经麻了，“他已经进入我的灵魂了，我进入他的身体也快了。我们初步进行了友好接触，接下来就要步入正轨了。”
　　季寻八卦兮兮：“感觉怎么样？”
　　祝驰舟说：“感觉我的灵魂又重生了一次。”
　　季寻：“哇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步入正轨？”祝驰舟默了。
　　他的计划是，要先解决他能听见林纨心声这件事，或者至少要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然后他再去向林纨坦白，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林纨的理解和原谅。
　　季寻用手肘怼他：“咋了？”
　　祝驰舟回过神，“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我先解决了这个问题再说吧。”
　　“你想得这么远啊？”季寻以为自己秒懂，“准备跟你爸妈出柜了？你爸那关是挺难过的，没事儿，哥们挺你，要是你爸把你赶出家门，咱老季家收留你。”
　　祝驰舟失笑，他们的问题比他爸还难解决，不过季寻这份好意他领了：“我先谢谢你。”
　　季寻操心道：“如果你爸死活不让你们在一起，用他的事业威胁他，他会不会放弃？”
　　祝驰舟一怔：“应该不会吧，他挺喜欢我的。”
　　“他对你的喜欢，超过了其他的一切？”
　　祝驰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季寻在他肩膀上用力抓一把，“第一次谈恋爱吧，总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其实往往很多事情都不会按你预想的方向发展，你最好跟他开诚布公说清楚，你们两个人一起承担，比你一个人扛着要好。”
　　祝驰舟心里叹口气，“问题不在他，在我，这事儿没法两个人一起承担。”
　　现在就跟林纨开诚布公说清楚，只怕林纨现在就要跟他保持距离。
　　“不管是谁的问题，”季寻说，“你把先后顺序搞错了。”
　　祝驰舟皱眉：“什么意思？”
　　季寻：“应该先上床，干他个爽。”


第54章 我他妈好喜欢你啊！
　　周二，祝驰舟跟李晏黎飞旧金山，在旧金山呆了三天，事情办妥后李晏黎直接从旧金山回国，祝驰舟独自搭乘飞机返回波士顿。
　　严律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把祝驰舟的脑电测试结果做出来了。周五这天，他找借口撇开季寻，一个人到机场接祝驰舟。
　　接到人，严律边启动汽车边告诉祝驰舟：“你脑电检测一切正常，我们聊起林纨的时候，你杏仁核和前扣带回确实有显著的活动信号，但这都是正常现象。从现有的数据来看，我无法得出关于你能听见他心声的具体结论。”
　　祝驰舟懵了一会儿：“什么意思？这么牛的学校和这么牛的你都束手无策？”
　　“我当然还有策，我可以申请带你去做更精细的神经影像学检测，比如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或者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我还可以带你去找我的老师，甚至请我的老师组建一个神经科学家团队来专门研究你。”严律停顿下来，食指敲了敲方向盘，“但是你要做好被写进论文的准备。”
　　祝驰舟：“……”
　　祝驰舟：“说个靠谱的建议。”
　　“靠谱的建议就是你叫上林纨一起做详细检测，因为我怀疑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出在他身上。”
　　祝驰舟没吭声，严律继续说：“我在国内找了一家医疗机构合作，回国后我成立公司可以使用它们的设备，我帮你联系一下他们的负责人，你可以先带林纨去做检查。”
　　祝驰舟更懵了：“我带他去？我怎么跟他说？我想的是自己先把问题解决了再告诉他。”
　　“你不用告诉他，他有渴肤症，他神经系统确实有问题，你可以用这个理由让他去做检查，你们的检查结果数据全部都会直接发给我，到时候我给他解释就行了，”严律看他一眼，“等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能帮你解决，你明白吗？”
　　严律的话说完，车里安静下来。
　　祝驰舟胳膊肘撑在车窗上，半握拳抵着下巴发呆，隔了很久才说：“算了吧律哥，我……不想骗他了。”
　　严律没有多劝，踩油门加快速度，“行，你自己决定。”-
　　祝驰舟和季寻参加完严律的毕业典礼回国，在北京时间星期二晚上的七点二十分抵达申海国际机场。
　　国际到达出口人潮拥挤，林纨穿了件浅色亚麻衬衫站在最前排，人群中好看得就像电影明星一样，吸引了很多路人的视线。
　　其中有一位中年美妇频频对他投来目光，林纨起初以为她是认识自己的人，但是两人视线交汇好几次，对方都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林纨在脑海中检索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位女士的记忆，只觉得对方看起来非常面熟。再一次目光相碰时，林纨对她颔首致意，对方也很优雅地点头微笑了下。
　　等到一批旅客拖着行李箱走出来，林纨一眼看到了祝驰舟高大醒目的身影。
　　男生边往外走，边低头摸出手机放在耳朵边，然后林纨的手机响了。
　　电话接通，两人的视线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空中交汇。
　　那边说：“我出来了。”
　　林纨：“嗯，看到你了。”
　　【我好想你啊！！】
　　那边声音带着笑：“你想我吗？”
　　【超级超级想！！】
　　周围都是人，林纨看着祝驰舟的眼睛，做不出来当众说肉麻话的事儿，说了句“快点”便把电话挂了。
　　祝驰舟挂了电话一路飞奔，季寻不知所以，也拖着箱子跟在后面跑。
　　就那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男生长腿迈开几步就到了，紧接着林纨就被抱了个满怀。
　　祝驰舟捧起林纨的脸就亲，季寻在后面紧急刹车，发出一声“卧槽”！
　　林纨窘得不行，挣又挣脱不开，只得满脸通红地仰头承受了这个热情得有点痛的吻。
　　季寻还在继续小声地“卧槽卧槽卧槽”，一只手拽着祝驰舟的衣服拼命扯。
　　祝驰舟吻得林纨用拳头砸他才把人放开，然后抬头，看到了几步开外，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的祝玲女士。
　　祝驰舟心里也发出一声“卧槽”，条件反射要放开林纨，然而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抗争精神蓦地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就这么揽着林纨的肩膀，说了句：“妈，你怎么来了？”
　　这一下把林纨惊得不轻，刚被一个男的当众亲吻，羞耻心碎了一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竟然发现人家妈也在场，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得亏林总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站稳了，转过脸，看见刚才跟自己频频视线交汇的那位中年美妇正在向自己走来。
　　祝玲没搭理祝驰舟，走到林纨面前站定，伸出右手，带笑道：“你好，你是林纨吧？”
　　林纨镇定地伸手回握，表情自然得像在进行商业会晤，但叫人的时候还是卡了壳：“您好，阿、阿姨。”
　　【救命救命救命！！】
　　【我该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这时季寻才满脸堆笑地开口：“祝妈，您真是越来越美了！”
　　祝驰舟在下面掐了季寻大腿一把，意思是我妈在你不早说。季寻扯了祝驰舟衣服两下，意思是我他妈衣服都要给你扯烂了你理我了吗？！
　　祝玲始终面带微笑地打量林纨，林纨却觉得这微笑里好像藏着刀，让他后背发凉。他站着没动，只是屈指擦了下唇角。
　　【她……她会给我一耳光吗？】
　　“妈，”祝驰舟侧身挡在林纨前面，“先回去再说吧。”
　　祝玲忽然笑出声，对林纨说：“没想到真的是你，我挺意外的。”
　　林纨看着淡定，实则大气不敢出，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跟祝玲对视。
　　【难怪刚才觉得她面熟，原来是像祝驰舟。】
　　【看起来好年轻。】
　　【她一个人来的吗？雷正廷没来？】
　　【接下来她要逼我们分手了吗？】
　　【难道我的初恋只能持续三个礼拜，其中还有两个礼拜在异地恋……】
　　祝驰舟开口打断林纨的胡思乱想，问祝玲：“你一个人来的？我爸没来？”
　　祝玲斜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想你爸来？”
　　祝驰舟：“……他没来就好。”
　　“走吧，”祝玲叹口气，“跟我回家去。”
　　这是不打算当场发难了，林纨浑身绷紧的肌肉顿时放松，推了推祝驰舟的后背让祝驰舟跟祝玲走。
　　祝驰舟回头看林纨，“我晚点再找你。”
　　说话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祝玲听见了，祝玲眼刀飞过来，林纨平静地“嗯”了声。
　　【别说了，快搞定你妈，我感觉她马上要扇我耳光了。】
　　祝驰舟在心里说我妈从不扇人耳光，握着林纨的手腕捏了下，让林纨放心。
　　祝玲又问季寻：“寻寻你怎么走？阿姨送你回去？”
　　“不了不了，”季寻连忙笑着说，“我家司机在外面等我。”
　　祝玲点点头，拉着祝驰舟的胳膊走了，颇有点押送的意味。
　　季寻跟林纨并肩站着，看那一对母子离开，季寻才想起来自我介绍，伸手道：“你好，我是季寻。”
　　林纨跟他握了下手：“我记得你。”
　　“对，上次在游泳馆见过，”季寻自来熟得不行，拍拍林纨的肩膀说：“你别担心，问题不大。”
　　林纨：“……问题不大？”
　　“嗯，祝驰舟很抗揍的，打不死。”
　　林纨：“……”
　　季寻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林纨，“对了，我是季棱传媒的，你要是想发展娱乐行业可以跟我联系。”
　　林纨接过来说：“我们公司不投文娱行业。”
　　“我知道，”季寻笑得像个拉皮条的，“我的意思是你本人如果有往这个行业发展的意愿的话。”林纨：“？”
　　“我走了哈丸子哥，”季寻挥手跟林纨告别，“下次跟祝驰舟一起来找我玩儿！”
　　相比之下林纨显得内向：“……哦。”
　　林纨一个小时前自己开车来机场，眼下又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
　　一路上胡思乱想，都快三十岁了，谈个恋爱还跟早恋似的害怕对方家长。
　　回家洗完澡，泡了个冰水，换好衣服躺上床，看到手机上有好几条置顶联系人发来的消息。
　　驰舟哥哥：我妈让我带你跟她一起吃个饭，等你有空的时候哈。
　　驰舟哥哥：但是她今晚不让我出门，一直在楼下守着。
　　驰舟哥哥：等她睡了我再出来找你！
　　早恋的即视感更强了。
　　林纨回：不用出来找我，我要睡了。
　　林纨：怎么说服她的？你爸什么态度？
　　祝驰舟模糊地回答：谈了一些条件。
　　他似乎不想让林纨继续问下去，很快岔开话题：等我过来抱你睡！
　　林纨也不多问，顺着他的话回：我已经泡过冰水了，你今晚不用过来。
　　驰舟哥哥：流泪.jpg 林纨，你好无情。
　　林纨说出真心话：不想你太累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公司见。
　　驰舟哥哥：委屈巴巴.jpg林纨半开玩笑：我们明天还用去庚衍资本上班么？
　　驰舟哥哥：当然了！
　　林纨：嗯，那我睡了。
　　驰舟哥哥：好吧，明天见。
　　林纨把手机摁灭放到床头柜上，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拿起来编辑条信息给祝驰舟发过去。
　　祝驰舟手机震动。
　　小丸子：你之前说，等你从美国回来要告诉我一件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祝驰舟顿住了。
　　他原先以为去找了严律，就能解决他可以听见林纨心声的事，然后他便可以坦然地告诉林纨一切。
　　而现在不仅事情毫无进展，还比预想中提前出了柜，面对的风险顿时呈几何倍数增长，祝驰舟有点不敢说了。
　　于是祝驰舟再一次对林纨撒了谎：我就是告诉你，我把我们的事情跟严律和季寻说了。
　　小丸子：哦……这个啊。
　　林纨丝毫没有起疑：那我也跟叙白说一声？
　　祝驰舟愧疚得心脏揪起来：好。
　　小丸子：明天我给他打电话吧，正式一点。
　　小丸子：晚安啦。
　　祝驰舟眼眶都红了：林纨，我他妈好喜欢你啊！


第55章 “快把衣服脱了给我抱抱”
　　早上六点半，闹钟刚响第一声林纨就醒了。
　　虽然今天就能见到祝驰舟，但林纨还是需要提前起床泡冰水，因为他上午要去投行开会，下午才能回公司跟祝驰舟见面。
　　卫生间窗户敞开，晨光和清新的空气一起透进来，林纨站在镜子前刷牙，旁边浴缸里冷水哗哗啦啦地放着，盖过了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噪音中似乎听见大门电子锁被打开又关上的动静，再凝神仔细去听，又好像是错觉。林纨咕噜咕噜漱口，吐掉水，抬头在镜子里看见卫生间门打开了一条缝，祝驰舟探头进来，笑得十分帅气：“早！”
　　“你怎么来了！”林纨惊喜地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水珠，就一下子扑进了祝驰舟怀里。
　　祝驰舟搂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双臂收紧，在他头顶说：“想来看看你。”
　　林纨仰头望着祝驰舟，像饿急了的小狗，“我正要泡冰水来着，快把衣服脱了给我抱抱。”
　　祝驰舟便抬手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把浴缸里放的冷水关掉，回过身搂住林纨的腰身一提，把人放到洗漱台上坐着，自己卡进林纨腿间，双手撑在台面上，大方道：“来，给你抱！”
　　林纨手掌已经贴上男生的腹肌了，两个礼拜没见，男生的肌肉线条依旧漂亮清晰，触感美好。林纨的双手顺着腹直肌慢慢滑到侧腰，然后抱住祝驰舟结实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祝驰舟隆起的胸肌上。
　　厚实、柔软，还有熟悉的好闻味道。
　　林纨脸颊微凉，贴上暖暖的皮肤，舒服得头皮酥麻。
　　【哎，我堕落了，有了他以后觉得每天泡冰水真的好难熬。】
　　【想永远这样抱着。】
　　祝驰舟手指轻轻抚摸林纨的头发，有点内疚地道歉：“对不起，我走得太久了。”
　　“还好，”林纨闭上眼睛在胸肌上蹭蹭，小声说：“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他还在嘴硬，只好祝驰舟服软：“我有关系，想你想得渴肤症都要发作了。”
　　林纨抿起一点笑，眼睛还闭着，微微转过脸把嘴唇贴在祝驰舟胸肌上，亲一下，又顺着饱满的肌肉线条往上，漂亮的锁骨再亲一口。
　　眼睛睁开，喝醉了似的，两颊红着，仰起下巴说：“我还想接吻。”
　　于是祝驰舟大手抵着他的下巴，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口腔里残留的牙膏味道被一点一点吮干净，唇瓣厮磨，比任何形式的皮肤接触都让林纨满足，整个人就像要在祝驰舟热烘烘的唇齿间化掉了。
　　林纨还穿着睡衣，纽扣松松垮垮地扣了几颗，轻轻一扯就开了。祝驰舟手掌贴着他的后背稍稍用力，让林纨的胸口跟自己胸肌紧紧贴在一起，心脏也跳在一处。
　　林纨被亲软了，乖得不行，随祝驰舟怎么揉捏都不反抗，最后把睡衣也扯掉了扔在地上。
　　亲得喘不过气才放开，两个人肉贴肉地抱着重新找到呼吸，林纨双手还环着祝驰舟的腰，急促的气息就喷在祝驰舟胸口。嘴角沾着被亲出来的液体，全蹭在祝驰舟胸肌上。
　　祝驰舟伸手捏捏丸子脸，“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我都满足你。”
　　林纨就放开祝驰舟的腰，双臂抬高搂着祝驰舟的脖子，仰头说：“要上班了，抱我去房间换衣服。”
　　祝驰舟便托着他的臀，轻轻松松把他抱起来往房间走，走的过程中还浅尝辄止地又亲了几口。
　　今天开会要穿正装，林纨已经准备好了衬衣西服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还有腿环衬衫夹、袜子、领带。
　　祝驰舟把人放下来，“站着别动，我帮你穿。”
　　林纨立刻嫌弃：“谁要你穿啊，笨手笨脚的，给我弄迟到了。”说着就拿起衬衣往身上套。
　　林纨手指长得好看，又白又瘦，骨节分明，扣纽扣的时候尤其动人心弦。他穿衣服，祝驰舟就站在旁边看，丝毫不顾自己上半身还光着。
　　“你妈昨天教训你了吗？”林纨被看得不好意思，找话题聊天，“有没有揍你？”
　　“没有，”祝驰舟眼睛跟着林纨手指移动，“她从来不揍我，我们家主要是我爸揍我，我妈负责做思想工作。”
　　“哦，那她昨天怎么做你工作的？”
　　“就是答应了她点事儿，”祝驰舟仍然不愿多说，“反正她不会为难你的，别担心。”
　　衬衣穿好了，林纨低头脱裤子，
　　【我不担心她为难我，我是怕你为难。】
　　“我妈也不会为难我。”祝驰舟补充了句。
　　林纨看他一眼，不是很放心，但感觉到祝驰舟不想多说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衬衫下摆稍微有些长，遮住柔韧纤细的腰，极有质感的布料扫在臀尖儿，半遮半掩地露出白色棉质四角裤。
　　祝驰舟看着他，很无奈：“林纨，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一点？”
　　林纨弯腰去拿黑色腿环，“啊？”了声，望着祝驰舟，没明白啥意思。
　　祝驰舟在床边上坐下，仰脸和林纨对视：“刚亲完就在我面前脱裤子，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欺负你么？”
　　林纨跟人家老总约的八点半见面，只想着别迟到了，心思根本没往那里放，这时微微红了脸，视线落在祝驰舟两腿之间。
　　男生今天穿的黑色休闲裤，双腿大剌剌地敞着，那个形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一眼能看出来。
　　“我……”林纨卡了壳，边躬身往腿上绑腿环，边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手机，
　　【可是要做什么……现在也没时间了吧。】
　　或许是因为有点紧张，腿环不小心绑反了，把金属小夹子绑在了下面。
　　祝驰舟把他拉到身边，替他拆了重新绑。
　　大腿的位置没怎么见过天日，白得发光，皮肤也细腻得像护肤品广告上的女明星。祝驰舟小麦色的大手在这样的腿上动作，莫名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林纨心跳猛地加快，清了清嗓子说：“谢谢。”
　　祝驰舟目光一寸一寸从他大腿往上移，温柔得不像平日里那个毛手毛脚的大男生，“坐下，我再帮你穿袜子。”
　　林纨下意识就要跨坐在祝驰舟腿上，可是祝驰舟把袜子拿起来，拉他的手让他坐在床边，是真的要帮他穿袜子。
　　男生蹲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帮他把袜子穿好，还细心地用小腿环袜夹固定妥帖，然后就很突然地一把抱住了林纨的小腿，把脸埋在林纨膝头。
　　好像在外面受了莫大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林纨心里一抽，抬手揉了揉男生的头发，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祝驰舟没吭声，林纨继续道：“是不是你家里反对我们，让你很难做？没事的，我们一起面对，需要我做什么，你跟我说。”
　　祝驰舟喉结动了动，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一瞬，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紧紧地抱着。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站起身朝林纨伸手：“起来，穿裤子。”
　　林纨担心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
　　【情况很严重吗？】
　　祝驰舟错开视线，把裤子递给林纨，“给你带了早餐，穿好出去吃。”
　　林纨告诉祝驰舟他要去投行开会，约的八点半，祝驰舟顿了下，“这里开车过去要四十多分钟，我送你，早餐你在路上吃。”
　　林纨说：“好。”
　　早高峰交通拥挤，林纨坐在副驾驶吃东西。三明治还是热的，牛奶也装在保温杯里，不烫不凉刚好适合入口，暖胃又暖心。
　　祝驰舟不在的时候，他总是随便凑合几口，好些天没有吃过这样舒服的早餐了。
　　觉得自己真是对祝驰舟越来越依赖，林纨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祝驰舟看他一眼，“不好吃？”
　　“不是，”林纨说，“好吃的。”
　　祝驰舟转过头去，“樊姨做的，明天我再给你带。”
　　两个人都对彼此的情绪很敏感，叹口气都能让对方揪心，林纨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祝驰舟的心事重重。
　　他已经是很能克制情绪的人了，这时终于还是忍不住，看着祝驰舟的侧脸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
　　“什么？”
　　“你家里究竟要你答应什么条件让你这么不开心？如果你不说，我真的会胡思乱想。”
　　其实祝驰舟不开心并不是因为家里的事，但林纨这么以为了，他也没有及时纠正。
　　刚才在林纨家他几乎就要说出来！
　　林纨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想过这个问题，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得罪了你爸，以后不能继续留在庚衍资本工作。我在圈子里也算积累了一些资源，雷总的势力范围之外我还是有信心能重新开始的。跟我比起来，你承受的压力肯定更大，因为那毕竟是你的父母。”
　　“没事，”祝驰舟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你的生活。”
　　林纨着急了：“我跟你说这个的意思就是我不怕受影响，我不希望你一个人面对困难，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坦诚相待吗？你是不信任我的人品还是不信任我的能力？”
　　祝驰舟怔了怔：“我……”
　　“祝驰舟，”林纨打断他，认真道，“无论情况有多糟糕，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只要你对我坦诚。”


第56章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那天祝玲从机场把祝驰舟拎回家，母子二人在车上进行了长谈。
　　祝驰舟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的态度足够坚决，祝玲根本不会太反对他们。
　　从小到大，祝玲都是家里最支持他所有决定的那一个。上大学的时候，雷正庭要求他学商科，他自己偷偷选了他喜欢的哲学，父子两人在家里矛盾大爆发，也是祝玲说服的雷正庭。
　　祝玲思想前卫，在教养后代方面比较佛系，对有没有孙子辈这件事并不太执着，而雷正庭则完全相反，是一位思想很传统的封建大家长。
　　雷正庭那一条战线后面还有祝驰舟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姑妈姑父等等一大群人，要想整个家庭接纳祝驰舟带回去的男性伴侣，最重要也最困难的一环就是让雷正庭点头同意。
　　抛开林纨的事不谈，目前父子之间最主要的矛盾就是雷正庭想让祝驰舟去廷正集团接他的班，而祝驰舟不想做商人。
　　按照当初的约定，祝驰舟在庚衍资本干满一年，然后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不需要听从雷正庭的安排。祝玲以为祝驰舟坚持不下去，没想到祝驰舟不仅坚持了下来，竟然还能把那个出了名难搞的林总监也搞到了。
　　在祝玲看来，他们父子之间这场约定，祝驰舟是赢定了，如果到时候祝驰舟既不在事业上服从雷正庭，又坚持在恋爱关系上跟雷正庭唱反调，这个家不知道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太了解自己的老公和儿子了，都是如出一辙的固执，要是惹急了，这俩男的彻底闹翻老死不相往来都不是不可能。
　　母子俩交心地谈过之后，祝玲跟祝驰舟说：“既然你这么坚持要和林纨在一起，妈妈也不拦着。你现在从庚衍资本离职，跟你爸认个输，听你爸的到集团去工作，林纨的事我暂时不告诉你爸，等你以后干出成绩让你爸没话说，我再帮你做做你爸的工作。”
　　当时祝驰舟开着车，好一会儿没说话。在职业自由和林纨之间，祝驰舟当然选林纨，但是他不能直接认输，认输就意味着他已经在他爸那里失去了话语权。
　　“这样吧，”祝驰舟说，“我可以去集团工作，但是我要先在庚衍资本把剩下的几个月干满。赢了我爸，然后我自己选择去集团。如果我是认输去的，只能说我是被逼无奈，而我自己选择去，才会让我爸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意愿。”
　　祝玲有点为祝驰舟的决定意外，看着他笑了，“你这个想法还挺成熟的，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思考问题。”
　　祝驰舟也笑了，他以前确实不会这样思考问题，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儿算哪儿，不在意后面会怎么样。
　　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思维方式，都是受某人影响来的。
　　然而，几个月以后的事他想明白了，眼下的问题他却踌躇不前。
　　林纨要他坦诚，可他怕他坦诚以后，他就不需要在他爸那里去争取婚恋自由的机会了。
　　他觉得，林纨不会接受的。
　　林纨侧过身看他，还等着他的回答。要现在说吗？
　　在送林纨去上班的路上？
　　他什么准备都还没做好。
　　齿冠生磨，祝驰舟几乎要把后牙槽咬碎了。
　　在前方红灯亮起的时候，他踩下刹车，终于下定决心：“林纨，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你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是林纨的手机。
　　林纨低头看了眼，“咦？医生打的，我接一下哈。”
　　“喂，宋医生……嗯，你好……啊？是上个月的检查结果吗？……搞错了？怎么会搞错……那我现在是……”林纨声音低了些，“哦……好的，我明天过来一趟。”
　　“怎么了？”祝驰舟问。
　　林纨捏着手机呆住，“给我看渴肤症的医生说，我上个月去复查的评估结果和另一位同名患者弄混了，我的病，应该已经是重度了。”
　　渴肤症进入重度阶段，意味着只有他喜欢的人，才可以帮他缓解病症。
　　也就是说，现在除了祝驰舟，没人能帮得了林纨。
　　重度患者的发病频率更高、发病时的症状也更加严重。
　　难怪最近两个月林纨发病的时间变得很不规律，而且发病时比之前更加难捱。
　　当时去检查，医生说他是中度，他便以为发病不规律都是停药造成的，原来真的已经进入重度了。
　　绿灯亮了，祝驰舟松开刹车缓缓踩下油门，心脏被各种情绪挤压得很难受，他呼出一口气：“我明天陪你去医院吧。”
　　林纨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既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驰舟……”林纨小小声地说，“幸好我现在有你，不然我真的……”
　　如果没有祝驰舟，林纨面对眼下的情况只能尝试更加极端的缓解手段，他不可能随便喜欢上什么人，最终只会更加苛刻地对待自己。
　　那样的话势必会影响正常生活，甚至把病拖成极重度、拖到危及生命。
　　祝驰舟认真看过触肤治疗手册，上面把每个阶段的症状都写得很清楚。
　　他还记得自己在林纨对他坦白渴肤症那天，暗自猜想林纨会不会是重度，这样就可以证明林纨喜欢他。
　　现在确实可以证明林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但是祝驰舟心情却无比沉重。
　　他宁愿林纨没那么喜欢他，也不希望林纨现在是重度患者。
　　“别怕，”祝驰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我会陪着你的。”
　　“你会不会很有负担？”
　　“完全不会，”祝驰舟看他一眼，“我说过我愿意做你的冰水，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林纨感到安心，“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好幸运。”
　　祝驰舟咬了下唇，后怕得背脊冒出一层冷汗。如果刚才把坦白的话说完，而林纨无法接受，现在他该怎么办？
　　林纨那么执拗的一个人，真的会做出跟他保持距离而不顾自己的健康和安全的事。祝驰舟根本不敢冒一点险。
　　“你刚才说，”林纨问，“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什么？”
　　“呃……”祝驰舟脑子转得飞快，偷换内容道：“我真的要去廷正集团篡权夺位了，你得帮帮我。”
　　林纨“啊？”了声，“什么意思？”
　　祝驰舟就把他和祝玲商量的事情说了。
　　林纨恍然，“原来是这样，你这两天不开心就是因为这个吗？”
　　“嗯。”
　　“你爸是一位很有手腕的商人，要做出被他认可的成绩确实压力有点大，我们一起努力吧。”
　　“对不起。”祝驰舟说。
　　“为什么要对不起？”林纨提高音量，“你能告诉我我很开心，这样我们就在一个战壕里了，对吧？”
　　祝驰舟笑了下：“对。”
　　“还有你妈妈真的好好，没想到她这么开明，我还以为她会强烈反对我们，逼我们分手。”
　　“你知道我妈怎么说你的吗？”
　　林纨好奇：“怎么说的？”
　　“我妈说：‘林纨还挺有种的，敢跟我对视一点不怵，还挑衅地擦了下嘴角，我觉得这个男人当我儿媳妇儿也还行’，她不知道你心里其实……”祝驰舟突然住了口，指尖发麻地把“你心里其实怕她扇你耳光”几个字咽回去。
　　差点不小心说漏嘴。
　　“我心里怎么？”
　　“你心里……其实挺怕的吧？”
　　林纨笑：“对啊，我怕死了，我还以为她要扇我耳光。”
　　祝驰舟说：“我妈扇我都不会扇你。”
　　疾病没有让林纨太焦虑，他一路和祝驰舟有说有笑。
　　在抵达投行大楼的时候，祝驰舟最终把没说出口的秘密重新埋藏。
　　第二天下午，祝驰舟陪林纨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和宋医生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林纨确确实实已经进入重度阶段。
　　因为现在没有药可以用，宋医生得知祝驰舟是林纨的男朋友，很为林纨松口气，但是也不免担心，告诉林纨：“近期有一位患者刚刚查出来极重度，原因就是重度期间和妻子离婚，自己一个人没熬下来。”
　　林纨问：“那位患者现在怎么样了？”
　　“目前在住院，”宋医生叹口气，“他前几年和你一样出现了抗药性，现在也只能靠医疗护理拖延时间了。”
　　祝驰舟问：“他的前妻现在还能帮他吗？如果他前妻愿意的话。”
　　宋医生摇头，“患者现在对他前妻已经没有那种强烈的、持续性的正面情感倾向了，即使他前妻跟他亲密接触，也无法帮他缓解。”
　　“除非他对另一个人产生这种情感倾向，对吧？”林纨问。
　　“对，但这很难。”宋医生说，“这就是渴肤症的可怕之处，有人说重度渴肤症是一种因为不爱而致命的病。”
　　林纨脑洞大开：“要是某个患者出轨也会立刻被发现吧，他的伴侣缓解不了他的症状，就知道他变心了。”
　　宋医生说：“这样的情况确实也发生过。”
　　林纨就抬头看祝驰舟，笑咪咪的，
　　【那你会一直知道我超级喜欢你哦！】


第57章 和我一起洗
　　回公司停好车，祝驰舟和林纨趁没人经过拥抱了一会儿，然后一前一后下车上楼。
　　祝驰舟在工位坐下，雷萌就从电脑显示器后面探出脑袋，朝他“呲呲呲”。
　　祝驰舟看她一眼：“干嘛？”
　　雷萌问：“你跟林总去哪儿了？”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问，”祝驰舟抬抬下巴，“你报告写完了？”
　　雷萌直接忽略他的问题，小声说，“你下次跟林总出去能不能带上我？”
　　祝驰舟：“不能，我们去办正事儿，带你做什么。”
　　“我也想和林总一起出去办事儿，”雷萌说，“昂哥说跟林总一起出门，林总还请喝咖啡呢。”
　　“你想喝就点，我请你，”祝驰舟扒拉鼠标，“喝咖啡多简单。”
　　“重点是咖啡吗？”雷萌恨他不解风情，“重点是和林总一起！”
　　祝驰舟看着她，心说你能不能别老打你嫂子的主意，板着脸道：“认真工作你的，林总忙着呢，没时间理你！”
　　雷萌美滋滋地炫耀，“你还不知道吧？上礼拜我们出差回来，我把我写的尽调报告给林总看，林总对我可有耐心了，手把手教我改，兰姐都说从来没见林总对哪个实习生这么有耐心过。”
　　呵，他对你有耐心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祝驰舟冷笑了下，“那是她不知道我的报告都是林总监直接帮我改，根本不需要我自己动手。”
　　雷萌“嘁”了声，“你以为我傻啊？怎么可能。”
　　林总监出了名的要求严格，是绝对不可能帮下属做这些工作的。
　　这时林纨从总监办公室出来，走到他们的工位旁，递了一份文件给祝驰舟，说：“方案我帮你改好了，你直接拿去找张总签字吧。”
　　祝驰舟接过来，笑着说：“好，谢谢林总。”
　　林纨也朝他笑了下，
　　【今天想去游泳，早点下班！】
　　雷萌：“？？？”
　　过了会儿，祝驰舟收到消息。
　　小丸子：下班去游泳？祝驰舟：好。
　　小丸子：叙白也去。
　　祝驰舟：嗯，游完我请你们吃烧烤。
　　小丸子：笑脸猫猫.jpg他们到的时候曾叙白还没来，祝驰舟先教林纨游泳。上次祝驰舟教了他腿部动作，今天学手部动作。
　　浅水区，两人站在水中，祝驰舟给林纨示范怎么正确地划水。
　　水波下肌肉饱满结实，小麦色皮肤被灯光照出健康的光泽。
　　林纨专注地看着，似乎在认真学习，实则心思早已飘远，
　　【我男朋友好帅！！】【想抱他。】
　　【或者被他在水里抱住。】
　　“看清楚了吗？”祝驰舟问。
　　林纨回过神，有些迟钝地“哦”了声，学祝驰舟的样子在水中划动双臂，看起来有些笨拙。
　　祝驰舟轻笑了下，凑近说：“动作不对。”
　　林纨还有点呆呆的：“嗯？”
　　“我帮你。”祝驰舟绕到他身后，贴近他的后背，然后没有任何预警地将手臂环绕过来，握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刻，林纨感受到祝驰舟结实的胸肌紧贴在自己背部，触感温暖柔软、充满力量。
　　突如其来的亲密使林纨身体绷紧了一瞬。
　　“别紧张，”祝驰舟握着他的手臂引导，“试着去感觉水流，用手掌和前臂一起划动。”
　　林纨心跳砰砰：“……哦。”
　　随着祝驰舟的每一个动作，林纨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胸肌不断在自己肩胛移动，同时腹部也紧贴着自己的后腰，这个姿势就好像他被祝驰舟紧紧地抱在怀里。
　　池水微凉，他感觉着祝驰舟皮肤的温度，感觉着他们身体的摩擦，水流都好像变得炽热了。
　　明明就是在教游泳，林纨却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
　　游泳池里还有其他人在，头顶明亮的灯光和陌生人偶尔飘来的视线都让林纨有点紧张。
　　祝驰舟大手扶着林纨的腰，稳定他的姿势，低声在他耳边说：“放轻松，跟着我找找感觉。”
　　林纨轻轻地“嗯”，脸颊发烫，侧头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祝驰舟也耳廓通红。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两人视线相碰，祝驰舟清清嗓子假装毫无所觉：“怎么？还学吗？”
　　“学。”林纨红着脸说。
　　这时岸上传来曾叙白的声音：“小纨子、驰舟！”
　　二人同时转头，看到曾叙白在岸边跟他们打招呼。
　　林纨和祝驰舟各自退开一点，池水从他们分开的身体之间穿过，重新荡漾起来。
　　曾叙白知道林纨和祝驰舟好上以后，心里其实挺忐忑的。首先是祝驰舟太年轻，他怕这小子还没有定下性来；其次这两人家境差距实在太大，万一祝驰舟父母不接受林纨，那日后林纨在工作和生活上恐怕要受不少的罪。
　　林纨从没谈过恋爱，曾叙白很怕林纨吃亏。
　　但刚才他一路走过来，看到祝驰舟教林纨游泳的情形，那份体贴和耐心是做不了假的。尤其祝驰舟看林纨的眼神，就跟大狗似的，保护欲都要溢出泳池了。曾叙白又觉得自己多虑了，祝驰舟应该比他还担心林纨受委屈。
　　“扑通”一声，曾叙白跳下水池游到他们身边，跟林纨开玩笑说：“你个旱鸭子，我们大运会冠军都教不会你！”
　　林纨朝他泼一把水：“我都快学会了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教不会他，”祝驰舟笑着把林纨搂到身前，“你不是小瞧他，你是小瞧我。”
　　不光搂着，两人的手指还在水中勾缠，曾叙白看他们亲昵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头顶发亮，“啧”了声，“你俩这一谈上就这么腻歪，受不了，我去游两圈儿。”说完他就朝旁边的泳道划去，给他们留下一道轻快的水波。
　　祝驰舟摸了摸林纨的胳膊，“我们继续。”
　　因为朋友来了，两人都不好意思再打着教学的幌子偷摸亲热，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没多久，林纨就能憋着气在水里游出一小段了。尽管动作还很不协调，但对林纨这种二十几年没学会游泳的人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曾叙白从远处游回来正好看到，刚想夸两句，还没开口，就听祝驰舟在那儿睁眼说瞎话：“小丸子好厉害，一下子就学会了！这泳姿标准得可以当教科书了，等你完全学会肯定比我还游得好。”
　　曾叙白：“……”
　　曾叙白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泳道上。
　　为了帮助林纨克服恐惧，在林纨尝试自己游的时候，祝驰舟都会潜水在他下方，让他知道自己随时都被严密地保护着，可以完全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林纨长这么大第一次，不靠任何辅助地浮在水里，除了兴奋，也特别有成就感。当然，他知道这是因为有祝驰舟在他才能做到。
　　祝驰舟的身影就是他的定心丸，他慢慢放松，开始真正感受到水的承托，动作也逐渐流畅起来。
　　光线透过摇曳的水面，在林纨身体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他体型相较祝驰舟而言显得过分瘦削，但他线条优美，纤细的腰肢与饱满挺翘的臀部形成完美的曲线。皮肤在清澈的水中更是呈现出几乎透明的白皙，像美人鱼一样漂亮得让祝驰舟移不开眼。
　　林纨还不会换气，就这样憋着一口气游一段，停下来呼吸，又憋着一口气游一段。
　　刚学会有点兴奋，没停歇地游了好几个来回。
　　【好累，游不动了。】
　　林纨扒着水线休息。
　　“还游吗？”祝驰舟问。
　　林纨眼睛在泳池里找到曾叙白，“叙白还在游。”
　　“没事，我先陪你上去。”
　　“你一直在陪我，”林纨看着祝驰舟，“你要不要自己游会儿？”
　　祝驰舟扯掉泳镜，“刚才跟着你潜水，我也有点累了。”
　　林纨点头，“那我们先上去。”
　　两人和曾叙白打了招呼，先去洗澡换衣服。
　　这家游泳馆人不多，更衣室通常都很清净，今天却不知为何淋浴室都占满了，只剩下一间空着。
　　祝驰舟把浴巾递给林纨，“你先去洗。”
　　林纨提着东西，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指头勾了下祝驰舟的手，很小声地说：“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洗。”


第58章 【再也不是正经的丸子了！】
　　曾叙白游完泳回到更衣室，林纨和祝驰舟已经洗过澡换好衣服了。
　　一个在吹头发，一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谁也看不出来这两人刚才做过什么。
　　这家游泳馆很注重客人的使用体验，每个独立淋浴间都附带一个小的更衣区，私密性非常好，空间也足够宽敞。
　　走进浴室的前几分钟，他们的确只是在洗澡。
　　热气氤氲，温暖的水雾弥漫整个空间，仿佛为他们织就了一层朦胧的帷幕。林纨白得发光，肌肤在水流的映衬下格外剔透，而祝驰舟则是健康的小麦色泽。
　　一个纤细瘦削，一个高大强壮。对比强烈的两具身体共同构成一幅张力十足的画面。
　　林纨挤了些沐浴露在掌心，轻轻揉搓起泡沫，然后温柔地在祝驰舟肩膀上涂抹开。
　　小麦色皮肤上，细腻丰富的白色泡沫顺着肌肉线条蔓延，带了一股好闻的香橙味道。
　　林纨动作非常细致，从肩膀到手臂，从胸膛到腹部，神情认真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但正经又从容的洗浴环节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然后林纨就踮起脚尖吻上祝驰舟的下巴。【我……】
　　林纨被祝驰舟紧紧抱住，被含住嘴唇，被吻得仰起了头。【我想……】
　　从胸口到腹部都紧紧贴在一起，祝驰舟身上的泡沫也沾了林纨一身。
　　【我想……和他……】
　　水声哗哗啦啦，遮掩了淋浴下的动静，像倾盆大雨中有一只被淋湿的小猫在呜咽似的。
　　有那么几个瞬间，小猫就要叫喊出声了，又被堵在唇齿间。
　　水温渐渐升高，烫得林纨皮肤发红。林纨在祝驰舟怀里一寸一寸软下来，软得站不稳，全靠祝驰舟支撑着，他才没有滑到地上。
　　也许是因为疾病，林纨皮肤的触觉比常人敏感很多，热气蒸腾也让他受不了，因此他很快就头晕目眩地咬住了祝驰舟的胳膊。
　　牙齿嵌进肉里，林纨还喘着，没什么力气地抓着祝驰舟的胳膊。睫毛也湿淋淋地往下滴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低着头，看奶白色泡沫顺着水流往下淌，在粗糙的防滑地板上形成蜿蜒痕迹，最后消失不见。
　　祝驰舟抱着他亲吻，安抚他的身体和心跳，等他喘过气来，才又重新覆上他的手背。
　　林纨脑子里乱哄哄的，一股想要被填满被充实的冲动在心里某个地方萌发。
　　爱意浓重、羞耻，又让人心软。
　　那些令人脸红的、难以启齿的念头在心中翻涌时，祝驰舟用力勒住了他的腰，有些激动地喊了他的名字……————林纨站在镜子前吹头发，从镜面里看见祝驰舟正捏着手机低头敲字，好像是在跟人聊天。
　　这么晚了，是在跟谁聊啊？
　　忽地，祝驰舟抬眼看过来，和林纨在镜子里对视，林纨吸了一口气，
　　【天，我怎么心跳还是这么快，就好像要发病了一样！】
　　那个高大的人影动了，站起身朝林纨走来，停在林纨身后，拿走了林纨手上的电吹风。
　　“我帮你。”祝驰舟说。
　　本来头发也快吹干了，但林纨站着没动，乖乖让祝驰舟替自己打理。
　　吹风机发出嗡嗡嗡的噪音，祝驰舟温暖有力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让他心跳很难平复下来。
　　太、太叫人脸红了！【要疯掉。】
　　【竟然在公用浴室里干出这种事。】
　　【而且还是我主动的！】
　　【我再也不是正经的丸子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祝驰舟关掉吹风对林纨说：“吹干了，你先收拾东西，我出去打个电话。”
　　林纨“嗯”了下，脸色平静地把吹风挂好。
　　祝驰舟这个电话打了好久，连曾叙白都收拾好了，他还没回来。
　　林纨坐在沙发上跟曾叙白聊天，曾叙白问他：“最近怎么样？有了驰舟弟弟，你没再发病了吧？”
　　林纨笑：“他在的时候就没关系。”
　　曾叙白又问：“你说他家里知道了？”
　　“对啊，被他妈看到……看到我们接吻。”
　　曾叙白睁大眼睛：“我靠，你们真的牛逼，那他爸妈找你麻烦没有？”
　　“他爸还不知道，”林纨说，“他妈好像不反对，但是要求他去他们家公司上班。”
　　“怎么？他原本不打算接手他爸的公司吗？”
　　“嗯，他不喜欢做生意。”
　　“那他牺牲还是蛮大的。”
　　“对啊，”林纨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所以我要对他好一点。”
　　两人聊了会儿天，祝驰舟打完电话回来了，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有曾叙白在，林纨没有多问，只是一起去吃宵夜的时候，林纨主动承担了开车的任务。
　　祝驰舟一直跟人发消息，手机震个不停，边敲字边跟林纨说：“领导，我明天请个假，有点事要去办。”
　　“好，”林纨看他一眼：“遇到麻烦了？”
　　说话间祝驰舟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回是电话，林纨瞥见来电人的名字：张牧诚。
　　林纨愣了下，祝驰舟跟他说过，张牧诚是严律的师兄，MIT神经科学渴肤症方向的博士。
　　祝驰舟从手机上接听，和对方说了二十多分钟开办触肤关怀中心的事。
　　林纨惊讶极了。渴肤症是一种罕见病，开设这种机构几乎都是做慈善，而且由于渴肤症的特殊性，成立触肤关怀机构的审批手续非常繁琐，这也是国内目前没有触肤中心的原因。
　　等到祝驰舟挂断电话，林纨问：“你想开触肤关怀中心？”
　　“对。”
　　林纨脑子转不过来了：“为什么？”
　　祝驰舟说：“昨天陪你去医院的时候，我听医生说那个失去伴侣的重度渴肤症患者很快发展到了极重度，我想，如果有专门的关怀中心可以帮助他们，就可以有效减少这种情况。正好张牧诚找到我，说国内没有触肤中心，他们想在国内成立一家，我就答应和他合作了。”
　　林纨提醒：“这件事可能是纯公益性的。”
　　“我知道，”祝驰舟看着林纨，“我也是通过你才真正了解这种病，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希望为你们渴肤症群体出点力，让这个病被社会大众认知，让患者有地方可以寻求帮助，不必感到羞耻。”
　　祝驰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忽地眼眶发酸，“即使是失去伴侣的重度患者……也不会因为不爱而致命。”


第59章 “叫大嫂！”
　　祝驰舟的话让林纨愣了好一会儿，短暂的沉默之后，林纨带着几分钦佩说：“没想到你这么有社会责任感，我自己都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成立触肤中心，帮助更多的人，这真的很有意义。”
　　其实祝驰舟的初衷只是为了林纨一个人，却没想到猛地一下被上升到这种高度。突如其来的赞誉让他很有些局促，因此他沉默地没有接茬。
　　而林纨的思维已经被祝驰舟的想法所激发，他真心实意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握着方向盘兴奋道：“我跟你一起干吧，咱们一起把这个事情办起来。我们将成立国内第一家触肤关怀中心！它不仅能提供专业护理，帮助患者缓解病症，改善生活质量，还能增强公众对渴肤症的认知和理解，减少社会偏见。以后说不定还能促进相关医学研究，激励社会关注和投资这个领域，创造更大的价值。”
　　祝驰舟看林纨这么开心，自己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我倒是没想那么多，能办起来就挺好。”他把目前的准备情况详细告诉林纨：“我负责选址和筹集资金，张牧诚和他的同学负责人员配备、寻找合作资源。他们发了一个初步方案给我，我这两天就要根据这个方案把投资预算做出来。”
　　林纨主动承担任务，“做预算、制定资金流计划和风险评估，交给我。”
　　祝驰舟毕恭毕敬，“林总是专家，那就辛苦你了。”
　　林纨脑子转得飞快，短短几分钟就迅速整理出来一个精细的初步规划。他条理清晰地跟祝驰舟阐述了七八个关键点，从筹集资金、资源整合到运营管理等多个方面都做了深入考量，甚至提出可以设立一个独立基金，专门用来支持中心的长期发展和项目研究。
　　两个人一路上聊得非常投入，到达吃饭的地方停好车时，一套实际可行的行动计划就已经初步成形。
　　祝驰舟再次为林纨的专业能力折服，最近他习惯了把林纨当成需要自己照顾和爱护的小丸子，常常忘记这人还是拥有非凡智慧和决策能力的大魔王。
　　吃宵夜时，他们又继续这个话题，曾叙白也很感兴趣，说自己有朋友在卫健委工作，政策法规的事情他可以帮忙去了解。
　　祝驰舟干劲十足地给在场的三人建了个群，并把张牧诚和严律也拉了进来。
　　第二天祝驰舟出去选址，早上一早到林纨家跟林纨一起吃过早餐，把林纨送到公司就走了。
　　今天雷萌的车限行，小姑娘和聂小兰约着一起坐地铁，在公司楼下正好看到林纨从祝驰舟的车里下来。
　　雷萌咬着豆浆吸管：“驰舟哥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送林总上班？？”
　　聂小兰见怪不怪：“他是林总的助理，送林总上班不是很正常？”
　　很不正常，雷萌心说，你不知道我哥他最讨厌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儿，更别说伺候领导。
　　“可是他今天又不用来公司，为了送林总专程跑一趟啊？”
　　聂小兰对同事之间的八卦不是很感兴趣，随口说：“或许他们昨晚在一起？”
　　雷萌睁大眼睛，昨晚在一起过夜？！那不是更奇怪了吗！！！
　　到中午，祝驰舟把选址的情况发给林纨看，林纨提了一些意见，两人在电话里讨论了半个小时。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儿，林纨就干脆翘班和祝驰舟一起去看地方。
　　祝驰舟回公司接林纨，又被出门买奶茶的雷萌看到了。
　　当天晚上祝驰舟收到雷萌的消息：哥，你今天去哪儿了？
　　祝驰舟正在和林纨吃饭，回：出去办事了。
　　雷萌：是公司的事儿吗？
　　祝驰舟：不是。
　　雷萌震惊了，她哥和林总监竟然有私事要一起办！
　　作为一名显微镜女孩儿，雷萌非常善于察觉并放大任何可能的暧昧迹象。
　　这种敏锐的观察力，使得她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发现了许多祝驰舟和林总监之间的蛛丝马迹。
　　首先，雷萌注意到，上班时，祝驰舟的视线常常不由自主地朝着总监办公室的方向游移，而这时如果转头去观察林纨，就会发现林纨恰巧也在看祝驰舟，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每次开会，林总监也总是不自觉地多看祝驰舟几眼，仿佛在确认他是否有意见。而令人惊讶的是，往往很多时候祝驰舟提出的意见都会跟林总监的意见不谋而合，两个人默契得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
　　上下班同进同出已经成了祝驰舟和林总监的常态，甚至有时候连中午的午餐时间，两人也要一起出去。这种频繁的互动在雷萌看来，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同事或者上下级关系的范畴。
　　尤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雷萌无意中看到祝驰舟的手机屏幕，发现祝驰舟的微信置顶联系人叫“小丸子”，而那个“小丸子”的头像，分明就是林总监！
　　这简直就是两人之间特殊关系的实锤！
　　谁会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备注“小丸子”啊！
　　所有的这些线索汇聚在一起，令雷萌在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大胆的猜想——她哥和林总监，好像有那么点不同寻常的关系！太可恶了！
　　祝驰舟明明就是她的情敌，还骗她说林总监喜欢工作能力突出的女孩儿，让她好好工作。
　　她倒是好好工作了，祝驰舟就整天跟在林总监身边！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林总监对祝驰舟明显更有好感。
　　尽管林总监的金丝眼镜后面，那一双平静如湖的眼睛里永远没有情绪，但雷萌能看出来，当林总看向祝驰舟的时候，眼神还是不同的。
　　雷萌半夜想到这件事，越想越生气，第二天周六起了个大早就跑到祝驰舟家兴师问罪。
　　祝玲和雷正庭都出去了，雷萌咚咚咚跑上楼，把她哥的房门拍得震天响。
　　门从里面打开，祝驰舟半裸着，穿了条黑色运动裤，伸手在雷萌脑门儿上弹了下：“你干嘛呢？”
　　“我还要问你呢！”雷萌怒气冲冲，大声质问道：“你说，你和林总是怎么回事？”
　　祝驰舟：“？”
　　“小丸子，”雷萌单刀直入，“你的微信置顶联系人小丸子，是不是林总监？”
　　“小丸子是你叫的吗？”祝驰舟往身上套白T，“叫大嫂！”
　　饶是斯文又矜持的雷萌小姑娘都经不住说了声：“我靠！”
　　“所以……所以你们……”雷萌结结巴巴。
　　“是，”祝驰舟承认，“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别再打你大嫂的主意了，懂吗？”
　　雷萌气红了脸：“那你之前骗我说他喜欢工作能力强的！”
　　祝驰舟笑了，“我工作能力难道不强吗？”
　　“这是工作能力的问题吗？！”雷萌眼眶都红了，“我告诉你我喜欢他的时候，你完全不跟我说你们两个已经有一腿了，你就是看我笑话！”
　　“祖宗，”祝驰舟叫冤，“我怎么没跟你说过，我不是第一天就告诉你，林总他喜欢的人是我了吗？！”
　　雷萌脑子卡壳，记忆闪回那个办公室的午后——祝驰舟，还真的跟她说过！
　　“那……”雷萌扭捏了会儿，“我真的没机会了？”
　　祝驰舟翻个白眼给她：“你说呢？”
　　“我说不好，”雷萌说话直戳她哥的肺管子，“万一你们分手了呢？”
　　祝驰舟后退几步坐到床沿上，丧逼兮兮地叹口气，捂着胸口道：“你别这么说，我这里真的很痛。”
　　“咋了？”雷萌也到床边上坐下，“你们吵架了？”
　　祝驰舟跟雷萌苦口婆心，“你看，我是男的，林总也是男的，对吧？”
　　“嗯嗯，”雷萌点头，“你们这叫同性恋。”
　　“你觉得你大伯会是什么态度？”
　　雷萌的大伯就是祝驰舟的爸爸雷正庭。
　　“我觉得他会棒打鸳鸯，逼你们分手，还要给林总穿小鞋。”
　　“对，不仅如此，你爸你妈还会背后说我和林纨闲话，对我们指指点点，劝我改邪归正，搞不好还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那怎么行呢？”雷萌认真道，“同性恋又怎么了，同性恋也应该被尊重，我不会让我爸妈对你们指手画脚的，更不会允许他们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多荒谬啊！”
　　祝驰舟接着说：“最后我只能离家出走，孤独一生，瞎了眼，死在荒岛上的一栋小木屋里，墙壁上画满我和林纨的回忆。”雷萌：“？”
　　雷萌：“等等，这一幕听起来有点耳熟……”
　　祝驰舟深情地问：“萌萌，你希望你亲爱的哥哥我客死他乡吗？”
　　雷萌果断道：“不希望！”
　　“所以你要支持我，”祝驰舟说，“这个家里我只能相信你了。”
　　雷萌感动了：“哥，我会好好替你保密的。”
　　“还有，如果我以后跟我爸出柜，你要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
　　雷萌义正言辞：“那是当然，我们俩什么关系，你跟林总谈恋爱，就等于我跟林总谈恋爱。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


第60章 【好难抉择】
　　忽悠完雷萌，祝驰舟出发去接林纨。
　　今天他要带林纨去祝玲的餐厅吃饭，当然，一起吃饭的还有祝玲女士。
　　祝玲开的是一家中餐厅，走高端私宴路线，因为菜品味道在同类型餐厅里面非常拔尖儿，开业不久就在申海市小有名气了。
　　两人十一点多到，门口已停满了车。祝驰舟没让服务生引导，熟门熟路地带林纨直接上了二楼的小包厢。
　　祝玲的办公室在三楼，估计是还在忙，两人便坐在包厢里喝茶等她。
　　林纨见过各种各样的大场面，跟厅级领导喝过酒、和上市公司老总打过球，在面向几亿观众直播的电视节目上发表过演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怯场。
　　当他第八次拿起手机照镜子的时候，祝驰舟从他手里把手机抽走了，“别担心，你今天帅得我都想把你按餐桌上了。”
　　林纨斜睨他一眼，“你这是夸人的话么？”
　　自从那次两人在游泳馆的浴室里干了点出格的事，祝驰舟就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在他妈妈的地盘上都敢随便开黄腔，也不怕被门口的服务生听见。
　　不过，虽然他们第一次用手就选了个刺激的地点，但是到目前为止，两人之间的亲密进度还停留在用手的阶段。原因很简单，林纨实在是太敏感了，简直经不起一点，就跟小喷泉似的。
　　祝驰舟怀疑这种超乎寻常的敏感是因为渴肤症，他厚着脸皮拿这个问题去咨询过严律。
　　严律给出了非常专业的解释：“因为你老婆中枢神经系统调节失常，他的感觉皮层对触觉刺激的反应会比常人敏感。再加上周围神经系统过度兴奋，又增强了触觉信号的传递，导致敏感性成倍增加。所以他皮肤受体阈值是很低的，对轻微触觉刺激都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反应。”
　　祝驰舟听了之后，第一反应是问严律：“那他的痛觉是不是也比常人敏感？”
　　这个问题让严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祝驰舟心思这么细腻，他作为专业人士都没有首先想到这个，回答说：“是。”说完感叹了句：“难怪你有老婆，我应该向你学习。”
　　祝驰舟：“啊？”
　　祝驰舟：“啥意思？？”
　　严律无语：“……傻人有傻福的意思。”
　　总之就是这个原因，让祝驰舟一直没敢跟林纨进行到最后一步。而且每次林纨都太快了，祝驰舟需要小心翼翼维护林纨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不敢提更过分的要求。
　　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是祝驰舟这段时间一直避免去想的。
　　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在所有的问题未彻底解决之前做了更过分的事，林纨不会轻易原谅他。
　　可是林纨的心声总是撩他，令他忍得很辛苦。
　　比如现在，林纨面无表情低头喝茶，内心活动是这样的：
　　【救命，被他按在餐桌上也太色了。】
　　【尤其是门口还有人！】
　　【想想就很刺激。】
　　林纨放下茶杯，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发呆，
　　【就是仰面躺在桌上的话，背会硌得有点痛吧？】
　　【还是趴在桌上方便一点。】
　　【可是我还想看着他的脸啊！】
　　【好难抉择！！】
　　祝驰舟受不了了，凑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口，林纨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干嘛？万一你妈突然进来了怎么办！你能不能规矩一点！”
　　祝驰舟忍不住笑，这人脑子里都在考虑趴着躺着的问题了，还好意思说他不规矩。
　　于是祝驰舟大手扣住林纨后脑勺，把人按过来，又在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祝玲款款走进来。
　　林纨脸腾地红了，跟小学生上课干坏事被班主任抓到一样，迅速站起身，略带紧张喊了声：“阿姨。”
　　起得太快，大腿不小心撞到桌沿上，【好痛！】
　　祝玲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你好啊林纨，坐。”
　　林纨忍着痛，拘谨地坐下，还做贼心虚地抿了抿唇。
　　祝驰舟心疼死了，伸手在桌子底下摸林纨的大腿，林纨把他的爪子拍开，一脸认真地听祝玲说话。
　　“等多久了？饿不饿？”
　　“不饿，”林纨乖巧地说，“我们也才刚到。”
　　祝玲和蔼地说：“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安排了几样我们的招牌菜，你先尝尝看，不合口味再换。”
　　林纨屈指顶了下镜框，礼貌回答：“好，谢谢阿姨。”
　　闲聊几句，祝玲开始拉家常：“听小舟说你是蓉市人，爸爸妈妈都在蓉市吗？”
　　祝驰舟赶紧打断：“妈！菜怎么还没来，你去催一下。”
　　祝玲瞥他一眼：“嫌慢你自己去厨房炒。”
　　林纨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了下祝驰舟的手，示意他没关系，然后回答祝玲的问题：“我父母已经过世了。”
　　“哦……”祝玲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心疼，“那你老家还有亲戚没有？”
　　“爷爷奶奶和姑妈还在蓉市。”
　　祝玲点点头，笑着说：“以后想吃川菜了就来阿姨这里，我们的大厨也是蓉市人，阿姨让他给你做好吃的。”
　　林纨眼眶有点润：“嗯，谢谢阿姨。”
　　“老说谢谢干什么，”祝玲笑起来，“小舟长这么大第一次带喜欢的人来见我，我很高兴呢。”
　　祝驰舟插嘴：“我以前也没有喜欢的人！”
　　林纨也笑起来，心中的紧张情绪被冲淡了不少。
　　服务生进来上菜的时候祝驰舟出去接了个电话，林纨看到服务生给祝驰舟添茶，便说：“不用添了，把他的茶撤掉，给他拿一瓶矿泉水。”
　　“好的。”服务生就把茶杯收走了。
　　这个小细节落在祝玲眼里，眼尾的笑纹又深了一点：“你还挺了解他的。”
　　“因为经常一起出去应酬，对他的这些习惯就熟悉了。”
　　祝玲端起茶杯喝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小舟的身份的？张总告诉你的吗？”
　　“不是，”林纨不紧张了，回答问题的逻辑就清晰起来，这是祝玲在试探他呢，“是我们……互相喜欢以后，驰舟自己告诉我的。”
　　“你不怕他爸爸为难你吗？”
　　林纨巧妙地卖了个乖：“本来是有点怕的，但我看到驰舟有您这样开明的妈妈，就没那么怕了。”
　　祝玲笑：“你倒是聪明。”
　　林纨微微颔首，跟祝玲亮出底牌：“阿姨您过奖了，我喜欢驰舟，跟他的身份没关系。雷总支持也好，反对也罢，都不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您放心，驰舟有多坚定，我跟他是一样的。”
　　说完心跳有点快，对祝驰舟的妈妈说这种表决心的话，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知道祝玲叫他吃饭，就是想听一听他的心意，这是必须要说的。
　　果然，祝玲开怀起来，端起茶杯道：“阿姨不敢说能帮你们多少，但一定不会妨碍你们，至于要他爸爸也完全接受，就要靠你们两个人的努力了。”
　　林纨跟祝玲碰了下杯：“谢谢阿姨，我们会努力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庭正集团的事，祝驰舟打完电话回来了。
　　“CNPC刚才答应给我们提供设备和技术支持，”祝驰舟进来就跟林纨分享好消息，“还会协助我们培训护理人员。”
　　林纨显得很惊讶，“CNPC是国内医药机构的龙头，你是怎么联系上他们的？”
　　祝驰舟朝祝玲偏了偏下巴，笑出一口白牙：“感谢美丽的祝玲女士，她跟CNPC的总经理是发小。”
　　祝玲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过你别一天想干这个一天想干那个，等这个什么触肤中心开好了就老老实实去你爸那里上班。”
　　祝驰舟说：“知道了。”
　　祝玲转过脸跟林纨抱怨：“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突然跟我说要开触肤关怀中心，问我要钱要资源，还说什么是为了填补国内触肤关怀机构的空白，我不支持还成没有社会责任感了，道德绑架我。”
　　林纨莫名松了口气，看来祝驰舟没告诉他妈自己的病。
　　刚才祝驰舟一进门就跟他说触肤中心的事，他心里其实慌得要死。要是祝玲知道他有这个病，他真的是会很尴尬，因为这个病多少有点不那么光彩。
　　吃饭时又聊起祝驰舟的工作，祝玲问祝驰舟：“还有三四个月你就在庚衍资本呆满一年了吧？到时候你想在你爸公司做什么？”
　　祝驰舟想也没想就回答：“去财务。”
　　祝玲和林纨都非常意外：“为什么？”
　　财务这个工作又累又枯燥，脑子有坑才会想做财务。
　　祝驰舟脑子没坑，他只是一直想着要去找财务总监的麻烦。
　　他曾经听到林纨的心声，得知廷正集团的财务总监刘洪毅是林纨的大学同学。
　　刘洪毅大学时和林纨一个寝室，本来关系是挺不错的，直到有一次他趁林纨发病想强暴林纨，被曾叙白打伤了。
　　祝驰舟调查过刘洪毅，这个畜生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去年婚内出轨差点导致离婚，出轨的对象还是个男的。
　　据说刘洪毅是给那男小三买了一套房才被他老婆察觉的。
　　这种人渣，祝驰舟不信他没有利用职务干过违法犯罪的事。
　　欺负过林纨的人，不死都要掉层皮。
　　“我觉得财务工作很有意义，能够在短时间内摸清楚整个企业的运行情况。”祝驰舟说。


第61章 “我有你呀！”
　　菜上齐，摆了一大桌子。
　　祝玲跟林纨聊得开心，没发觉自己儿子一直在桌子底下跟林纨搞小动作。一会儿碰碰林纨的膝盖，一会儿勾一下林纨的手指，被林纨揪了好几下大腿也不知道疼。
　　祝玲叫人开了一支拉菲，醒酒的时候，祝玲和祝驰舟说：“对了，还没告诉你。你那个朋友给我们供应的酒有问题，我没跟他合作了。”
　　祝驰舟正在吃甜点，“你是说郑责勋？他们家做红酒生意几十年了，不至于吧。”
　　祝玲冷笑，“幸好郭维发现得及时，要是把掺了假的红酒送到客人桌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祝驰舟还不信，“不会是郭叔弄错了吧？”
　　“郭维做品酒师的时间比你年龄还长，你觉得他会分不出来真假？”
　　祝驰舟掏出手机说，“我给老郑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问的，”祝玲说起这件事就生气，“几千上万一瓶的红酒，他敢把假的往我店里送，我们只是找他终止合约他还推三阻四，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让郭维去告他了。”
　　祝驰舟想起上次跟郑责勋见面时不算太愉快的经历，把手机搁桌上，“那我回头跟季寻了解一下，应该是郑责勋自己也不知道供应链出了问题。”
　　“你动动脑子，”祝玲伸手在祝驰舟脑门儿上点了下，“他们郑家两代人都在做进口红酒，他可能不知道吗？你和季寻都才刚大学毕业没有社会经验，太单纯了容易相信朋友我也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交朋友还是谨慎一点。”
　　林纨听完他们的对话，问：“你们说的是华酿国贸那个郑家？”
　　祝驰舟转过脸看他：“对。”
　　林纨回忆道：“郑力去年投资失败跳楼自杀，我和张总还去过他的葬礼。”
　　“嗯，”祝驰舟说，“郑责勋这一年到处找钱帮他爸还债。”
　　林纨点点头，“我听说了，我还听说上次陈立明找你，就是郑力的儿子牵的线。”
　　“我擦，”祝驰舟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当初裘葛实业想要拿到庚衍资本的投资，林纨第一次去考察的时候就把项目毙了。裘葛实业的董事长秘书陈立明，通过郑责勋找到祝驰舟，希望祝驰舟帮忙，承诺事成之后给祝驰舟四百万的回扣。
　　后来裘葛实业的项目立项，祝驰舟误会林纨拿了回扣，还跟林纨大吵了一架。
　　祝驰舟一直以为林纨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没想到今天旧事重提。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林纨说，“阿姨说得对，郑责勋这么对你，确实算不得朋友，你小心一点。”
　　老妈说的话听不进去，对老婆的话倒是从善如流。
　　祝驰舟立刻说：“好，我以后少和他接触。”
　　边吃边聊，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吃完饭告别祝玲，祝驰舟陪林纨一起回丽景天宸。
　　餐厅离丽景天宸不远，祝驰舟也懒得叫代驾了，车子就扔在餐厅门口，两个人想慢慢走路回去。
　　早上下了一场雨，这会儿凉风习习，空气里一股清新的味道，顺着林荫散步很舒服。
　　林纨脸皮薄，在外面不好意思跟祝驰舟牵手，两个人并肩走着，胳膊碰着胳膊，手臂擦着手臂，只有在没人经过的时候才敢悄悄勾一下手指。
　　拐过弯，走进一条绿化很好的人行步道。也许是因为刚过午饭时间，路上行人稀少。
　　祝驰舟把林纨的手握在掌心，看着林纨问：“下周严律回国，我们几个好朋友要给他接风洗尘，你有时间一起去吗？”
　　【咦？带我见朋友？】
　　【他要正式向别人介绍我是他男朋友了耶！】【好紧张！】
　　“都有谁啊？”林纨问。出于谨慎，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淡。
　　要是以前，祝驰舟如果没听见他的心声还会以为他根本不想去，但现在祝驰舟已经理解林纨式的思维方式了，于是详细汇报：“我、季寻、严律、郑责勋，就我们四个人，没有别人了。”
　　林纨：“……不是才说要少和郑责勋接触。”
　　祝驰舟无奈：“因为季寻和他关系好，季寻要叫他，我总不好说有他在我就不去了吧。”
　　“也是，”林纨说，“不过他对你不好，我可能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没关系，你就像你平时那样就行了。”
　　反正平时也对谁都冷冰冰的。
　　“还有，我突然想到……”林纨忽地把祝驰舟的手抓紧了，“严律是不是知道我有渴肤症？”
　　“是，之前我咨询他渴肤症的事，他一下子就猜到我是替我喜欢的人问的。后来我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他自然也就知道了。你很介意吗？”
　　林纨表情有点生无可恋，“我只是觉得很社死……你的朋友们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我？”
　　“只有严律知道，”祝驰舟用拇指抚摸林纨手背，“放心吧，严律不是季寻，不会说出去的。”
　　“他嘴很严么？”
　　“准确地讲，他是对别人的八卦毫不关心，听了就放在一边，也从来没有分享欲。知道了就知道了，不会有告诉其他人的想法。”
　　林纨：“听起来，他大脑使用效率很高。”
　　“对，”祝驰舟点头，“他很聪明。”
　　林纨“嗯”了声，不再说话。
　　祝驰舟轻柔地把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病，那将来我们触肤中心开好了，你会去吗？”
　　林纨奇怪地看了祝驰舟一眼：“我不用去吧，我有你呀！”
　　“假如我不在呢？”
　　“你不在的话，我就用冰水坚持几天，等你回来。”
　　祝驰舟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迟滞：“如果我……很长时间都不在呢？”
　　林纨不知为何有些心头发紧：“你为什么会很长时间都不在？”
　　人行道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绿荫浓密，形成一道看不见尽头的穹顶。雨后有水滴挂在翠绿的枝叶上，被风一吹便像珍珠一样地跌落下来，偶尔有几滴跌落在行人身上。
　　祝驰舟抬手抹掉滴落在他额头的水珠：“现在社会上对渴肤症的偏见，很大部分原因是人们不了解它。我们开立触肤中心，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病、正视这个病，从而让全社会对这种疾病逐渐接纳和理解。你参与我们成立的过程，我想你很清楚，触肤中心的专业人员会以最严谨的态度让患者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保护，你不用担心隐私问题。”
　　“这我当然知道，”林纨急急地问：“你是什么意思？以后我需要去触肤中心吗？那你要去哪里？”
　　“我哪里都不去，”祝驰舟把林纨的手牵起来放在唇边吻了下，“我只是觉得你不必抵触它。”
　　“我不抵触，可是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需要它，不是吗？”
　　“是，”祝驰舟说，“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我一直都需要你，”林纨看着祝驰舟的眼睛，认真道：“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你别说刚才那种话了，我有点害怕。”
　　【尤其你那种交代后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祝驰舟顿了下，说，“都怪我，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林纨觉得他们好像闹了点小矛盾，又说不清楚矛盾的来源是哪里，心里七上八下。
　　不远处有几个行人从对面走来，林纨蓦地松开祝驰舟的手。两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林纨回头看到那几个人走远了，又伸手握了下祝驰舟的手腕，小声说：“我没有怪你，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也有很多毛病呀，要道歉的话，我要给你道八百次歉。”
　　“哦？”祝驰舟露出好奇，“你的毛病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
　　林纨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好几十个词条，比如不会做饭、不会照顾人、脾气还差，有时候会因为工作忽略祝驰舟，并且懦弱又胆小，虽然那天在机场已经被祝驰舟当众吻过了，但他还是不敢和祝驰舟手牵手走在街头。
　　而祝驰舟那么阳光、那么坦荡、那么勇敢。
　　想来想去，想得自惭形秽。
　　【我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诶……】
　　【也不知道祝驰舟他喜欢我什么……】
　　【大概是，喜欢我超级超级喜欢他吧！】
　　祝驰舟打断他的思绪：“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林纨：“是什么啊？”
　　祝驰舟说：“是你太可爱了，让我随时随地都好想亲你！”
　　林纨脸红，“在大街上还是不要亲，万一遇到熟人。”
　　“行，回去再亲。”祝驰舟说完加快了脚步。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故意走很快的时候，林纨要跟上他还挺吃力。
　　林纨拽住他：“你走这么快干嘛？”
　　祝驰舟说：“我非常着急。”
　　林纨问：“着急做什么？”
　　刚才那点莫名其妙的小矛盾就莫名其妙地散了。
　　祝驰舟拉着林纨小跑起来，声音夹杂在落下水滴的风里：“着急回去亲你！”


第62章 “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
　　周三早晨，申海国际机场一片繁忙，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航班信息，来往旅客匆匆。
　　祝驰舟站抵达大厅接机的人群里，悠悠闲闲地端着一杯咖啡。
　　今天严律回来，季寻本来说好和祝驰舟一起接机，结果昨天晚上那蠢货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半夜闹肠胃炎，现在还在医院里挂水，只好祝驰舟一个人来了。
　　刚才祝驰舟停车，季寻打电话叮嘱祝驰舟替他给严律一个长达一分钟的拥抱，祝驰舟嫌肉麻让季寻病好了自己去抱。
　　开什么玩笑，他和严律可都是基佬！
　　挂断电话下车，一手拿车钥匙一手端咖啡，竟然把手机忘车上了。
　　看看时间，还有几分钟严律的飞机就要落地，因此祝驰舟没倒回去拿手机。
　　正无聊，听到后面有人叫他：“驰舟。”
　　转过身，看见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他面前。男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女人则面带微笑气质优雅。
　　祝驰舟赶紧迎上去，礼貌喊人：“严叔叔、赵阿姨。”
　　赵美雪和蔼地问：“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你们呢？”
　　“我们也很好，”赵美雪挽着丈夫的胳膊朝出口处望了一眼，满脸喜悦，“严律要回来了，好期待啊！”
　　祝驰舟笑：“对，我也很期待！”
　　严忠昀微微笑了下：“你们这么多年没在一块儿，关系还这么好，真是难得。”
　　“你和小寻还去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严律给我看了照片儿，”赵美雪嗔怪地看丈夫一眼，“都怪他爸不能出国，不然我们也去了。”
　　严律的爸爸在一个涉密的研究所工作，出于保护国家机密的需要不能因私出国，儿子在美国那么多年，老两口都没能去看一眼。
　　祝驰舟安慰道：“没事儿，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一直在一起。”
　　寒暄了一阵，机场广播响起严律航班抵达的信息，三人同时转过脸去，站在出口的围栏外面等待。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群乘客从通道里涌出，熙攘的人群中，严律帅得十分突出。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色休闲衬衫，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修长而结实的手臂。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一条银色项链贴在锁骨，但项链的吊坠隐藏在衬衫里面。
　　下面搭配一条宽松的卡其色长裤，裤子的高腰设计让他的身材显得更加高大挺拔。
　　“严律！”祝驰舟挥手大喊。
　　严律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快速走过来，放下行李箱给了祝驰舟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们身材差不多，都高高壮壮的，一个拥抱满是兄弟情，即使是两个基佬也完全不会让人想歪。
　　祝驰舟拍着严律的背：“你可算回来了！”
　　“是啊，总算回来了。”严律笑着松开他，转身向自己的父母，“爸，妈。”
　　赵美雪眼眶湿润，上前一把抱住了儿子。
　　家人团聚的画面让祝驰舟心头一阵温暖，他默默地站在旁边等待他们寒暄结束。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严律落在后面跟祝驰舟聊天，关心兄弟的幸福：“你和林纨的问题解决没有？”
　　“快了，”祝驰舟把喝完的咖啡扔进垃圾箱里，“等触肤中心开好我就告诉他。”
　　严律安慰地说：“你为他做了那么多，连退路都给他铺好了，他也许会原谅你。”
　　“我也这么觉得！”祝驰舟开心道，“他说他超级超级喜欢我！”
　　本来怀着担忧的严律，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
　　“而且他还说他一直都需要我，”祝驰舟继续道，”他肯定不舍得离开我！”
　　被喂了第二口狗粮的严律咬牙切齿，“……以后再替你担心我就是狗。”
　　上午十点钟，林纨从张总办公室回来经过祝驰舟的工位，看到位置空着，想起祝驰舟跟他说过，今天上午要去机场接严律。
　　聚会的时间定在这周六，林纨为了见祝驰舟的朋友们还专程去理了个发。
　　黑色短发，整体发型略显蓬松，出门前抓了五分钟才抓出来的随意却又不失精致的感觉。略长的刘海微斜，露出光洁的额头，非常干练。
　　回到办公室，把钢笔和笔记本搁到桌面上，摸出手机想问下祝驰舟接到人没有，弹出几条微信群聊消息。
　　{触肤中心筹备委员会}张牧诚：@祝驰舟 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张牧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最近测试了新型替代性材料PCA-2024005，三组渴肤症患者反馈效果都非常好。触感和生物相容性方面表现出色，肤感和你七月份给我那种仿真皮肤很相似！
　　张牧诚：我们可以考虑将这种材料投入量产，我把详细的实验结果发给你，请尽快查看。
　　张牧诚：[XM-2024实验报告.pdf]林纨握着手机，意外地愣住了。
　　把仿生材料用在缓解渴肤症上？？
　　好聪明的主意！！
　　他只知道之前祝驰舟去美国拜访材料科学实验室，是为了帮李晏黎降低成本，没想到还无心插柳地促成了这件事。
　　那以后他们成立触肤中心，这种材料就可以推广开了！不仅能够扩大日安新科的市场，还能大幅提升渴肤症患者的生活质量！
　　林纨有些激动地点开实验报告，报告上详细记录了七月份到现在的实验数据对比。
　　第一个实验的是李晏黎那个仿真皮肤，他们编号2024001，实验反馈得分是9.4分，和真实人体皮肤非常接近。
　　之后是替代性材料的实验。现在的2024005得分8.9分，成本却是仿真皮肤的百分之四十不到。可以说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林纨注意到001号的实验时间，7月9日，正好是他上个月感冒发烧请假在家休息那天。
　　那天他向祝驰舟坦白了他有渴肤症，他们的关系就是从那天开始发生变化的。
　　没想到第一次实验的时间也是那天，好巧！
　　想到这里，林纨忽然一阵头皮发麻——不对，就算速度最快的国际快递，也需要两三天时间才能把东西从申海寄到张牧诚位于波士顿的实验室。
　　也就是说，祝驰舟在7月9日之前就把仿真皮肤寄出去了，寄给张牧诚做渴肤症相关的实验……为什么？？
　　为什么祝驰舟那个时候要关心渴肤症？？
　　唯一的解释是……祝驰舟在他坦白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有渴肤症了。否则说不通。
　　林纨从不怀疑自己对数字的记忆，但这时还是不确定起来，忙翻出手机上的OA系统查看他生病请假的日期，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可是OA系统上明明白白地记录着：[请假开始时间：20XX年7月9日。]确确实实是实验报告上写的那天！
　　那么问题来了。
　　祝驰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是别人告诉他的吗？
　　知道林纨有渴肤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曾叙白，还有一个是曾经趁他发病企图强暴他的刘洪毅。
　　曾叙白不可能说出去。
　　刘洪毅在廷正集团做财务总监，刘洪毅有没有可能告诉祝驰舟？
　　但是上次林纨说起自己的大学室友，祝驰舟好像不认识刘洪毅的样子。
　　那么，就是祝驰舟自己发现的？
　　回想起他向祝驰舟坦白病情那天的事，祝驰舟的反应确实算不上惊讶，还挺冷静的。
　　林纨心脏砰砰跳起来，所以真的是，在他坦白之前祝驰舟就知道了吗？
　　那些“意外”的拥抱、那些“不经意”的亲密、那些“不小心”的触碰，祝驰舟都是知道的！
　　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祝驰舟已经暗地里为他做了那么多！
　　眼眶有些湿润，林纨立刻关掉群聊，打通了祝驰舟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声音带着笑：“小丸子。”
　　林纨有些哽咽：“接到严律了吗？”
　　祝驰舟说：“接到了，我在开车，中午和他们一起吃个饭就回来抱你。”
　　“我有些想你了。”林纨说。
　　这还是林纨第一次主动说想祝驰舟。祝驰舟声音放轻，低低地很温柔：“我也想你。”
　　林纨静了几秒钟，实在是好奇，忍不住电话里就问了：“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有渴肤症的？”
　　“嗯？”祝驰舟的回答听起来有些不自然，“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不，”林纨说，“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祝驰舟磕巴起来，笑也笑得心虚，“说什么呢，你不告诉我，我上哪儿知道去？”
　　“你还装，”林纨哽咽得更明显了，“我都知道了，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
　　祝驰舟那边沉默片刻，车载音乐也关掉了，听筒里只有车外的风声。
　　“小丸子，”祝驰舟很轻地叫林纨的小名，“我不和他们去吃饭了，我回公司找你，这件事我必须当面和你说。”
　　林纨只是想知道祝驰舟是什么时候看出来自己的病的，不理解祝驰舟现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什么啊？”
　　祝驰舟掉头往公司驶去，“我现在就回来见你。”


第63章 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从公司出来，下楼右转直走，步行十分钟有一片人工湖，祝驰舟要林纨到湖边去等他。
　　工作日的上午，这里没什么人。湖边树木繁茂，树荫下凉爽宜人。湖心小岛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坪，几只白鹭在上面悠闲踱步。
　　林纨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望着那几只白鹭发呆，不知道祝驰舟要跟他说什么，还非得到湖边来说。
　　等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见环湖步道上祝驰舟一路小跑而来。
　　男生跑近了，挨着林纨坐下，有点喘。
　　“什么事啊？”林纨伸手替他擦掉鬓边的汗珠，指尖湿漉漉的，“干嘛急急忙忙跑回来？”
　　祝驰舟一把握住林纨的手：“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林纨看着他，有些莫名，
　　【就是提前知道了我的病而已，我为啥要生气？】
　　【难道……是在我家偷翻了我书柜里的病历？】
　　【还是偷看了我的手机？】
　　林纨面色严肃起来，“我不能预先答应你，如果是原则性的问题，我还是会生气的。”
　　祝驰舟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此时此刻仍然感到一阵窒息，心提在嗓子眼儿，出口就是恐怖故事：“我没翻过你书柜里的病历，也没偷看过你的手机。”
　　“什……”林纨蓦地睁大眼睛，被吓得不轻，几乎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祝驰舟紧紧握住林纨的手，好像生怕林纨跑掉，喘着气说：“我能听见你在想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林纨眼睛瞪圆了，好像听不懂人话了一样：“……能听见我在想什么，是什么意思？”
　　【我在做梦？我穿越了？？这个祝驰舟是假的？？？】
　　祝驰舟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要看着你，就能听到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听见了你的心声，所以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你有渴肤症了。”
　　这是在回答林纨电话里问他的问题。
　　林纨的世界观受到严重挑战，大脑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来缓解这个巨大的冲击。
　　“别开玩笑了，”林纨皱眉，有点生气地想要把手挣脱出来，“你就是偷看了我的东西我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何必编这么一个离谱的借口！几岁啊你祝驰舟？！”
　　祝驰舟牢牢攥住林纨的手不放：“你没有做梦也没有穿越，我也不是假的！！”
　　“你……”林纨愣住。
　　【他……他真的能听见。】
　　祝驰舟说：“对，我真的能听见！关于渴肤症的事，我今天大可以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小丸子我不想再继续骗你了。我真的能听见你的心声！”
　　祝驰舟接二连三地对上了林纨的心中所想，这件事再离奇荒诞、再不可置信，林纨也只能相信它是真的。
　　大脑不正常地运转着，理性思维下线，林纨开始胡言乱语：“你是阿尼亚吗？”
　　“阿尼亚是什么？”
　　“一个拥有读心术的小女孩儿。”
　　祝驰舟十分惊奇，“你还认识其他有读心术的人？！”
　　“那是动画片。”
　　“…哦。”祝驰舟说，“我的读心术只对你有效，我只能听见你的心声，不能听见别人的。”
　　一旦把阿尼亚和祝驰舟联系起来，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林纨缓过来一点，木然问：“你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获得的？”
　　祝驰舟老实回答，“是从我来庚衍资本之后的某一天开始的。”
　　“从哪一天开始的？”
　　“大概……是在三月底…”
　　“三月底…”林纨觉得呼吸困难，“从三月底到现在已经小半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祝驰舟被这个问题堵住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剖白道，“一开始…我跟你不熟，我又很笨，工作上总是很难让你满意，听见你的心声，能让我工作顺利一点。而且我在庚衍资本呆不了多长时间，反正很快会走的，所以就没想过要告诉你。更何况，以那个时候我们两人的关系，你多半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林纨觉得没力气：“那我们两人熟了以后呢？”
　　“熟了以后…”祝驰舟艰难地继续，“我…我每次听到你的心声，就更在意你一点，更在意你一点、就更不由自主想听你在想什么。我通过你的心声了解你、读懂你，我理解你的欲望，也知晓你的弱点，我想帮你，我想满足你，然后在你对我越来越依赖的时候…我发现…我发现我也爱上你了。”
　　林纨觉得愤怒，提高音量指责道：“之前的我不追究了！可是我们在一起以后，你也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侵犯我的隐私！”
　　“我想过！”祝驰舟说，“我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我怕你接受不了会离开我！我不敢说！”
　　林纨蓦地回想起祝驰舟去美国前，他们在某个夜晚讨论过德米安的读心术，“我想起来了，你确实暗示过我，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的态度。我觉得德米安如果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会第一时间告诉辛克莱、征得辛克莱的同意，会尊重辛克莱的隐私。”
　　祝驰舟心脏揪起来，直直地盯着林纨：“那现在，辛克莱还愿意分享自己的心声给德米安吗？”
　　林纨从祝驰舟掌心抽出双手，蒙住祝驰舟的眼睛，“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辛克莱被侵犯了，辛克莱需要好好想一想。”
　　祝驰舟动也不敢动地让林纨捂着眼，轻声问：“辛克莱生气了吗？”
　　林纨没有回答。
　　祝驰舟又问：“辛克莱会离开德米安吗？”
　　“我不知道，也许会吧。”
　　祝驰舟握住林纨的手腕，“不行！”
　　“放开！”林纨说，“你不准碰我！”
　　祝驰舟松开手，掌心向下撑在长椅上，“其实我之前……”
　　“我不想听你解释，”林纨打断祝驰舟，“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更不想被你听见我在想什么。你闭上眼睛，我要走了。”
　　林纨感觉到掌心之下的眼睛闭上了，睫毛扫得皮肤有些发痒。
　　“我要松手了，我走远之前你都不能睁开。”
　　祝驰舟央求：“你别走。”
　　林纨把手拿开，站起身。
　　祝驰舟的眼睛还闭着，朝林纨的方向喊：“你别走！林纨！！”
　　但是脚步声很快由近及远，等到听不见动静的时候，祝驰舟睁开眼，环湖小路上只剩下树影婆娑。
　　一整个下午祝驰舟都不敢回公司，没吃午饭，一个人坐在湖边看白鹭看到天黑，直到来这里散步的市民越来越多，才起身回家。
　　林纨也没回公司，一堆事务也扔下不管了，给张总打了个电话说老家有急事，买了张机票回蓉市了。
　　这是林纨第一次遇到自己无法处理的事。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选择的办法竟然是火速逃回老家。
　　登上飞机之前他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想到祝驰舟不知道听了多少他那些羞耻的、丢脸的、阴暗的、痛苦的、负面的想法，他简直杀了祝驰舟的心都有。
　　这几个月的经历一点一滴在脑海中浮现，尤其是因为渴肤症，他在心里馋了祝驰舟身体无数遍，祝驰舟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很多次祝驰舟莫名其妙的害羞、脸红、情绪激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大男生情绪不稳定，而是自己太……！
　　林纨真的想把祝驰舟绑在火箭上发射出大气层！
　　等到飞机飞到云端之上，林纨已经从最开始发疯般的精神状态中平静下来。
　　脑子不再混乱的时候，高效运转的理性思维便占领上风。
　　为什么真实生活中会有读心术？太不真实了！
　　以前很多次，他心里想要拥抱，祝驰舟就真的会抱他；他心里想要穿祝驰舟的衣服，祝驰舟就真的会脱给他穿。
　　他还记得有一次投决会，临开会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他突然发病，就那么凑巧祝驰舟来找他，靠近他、贴着他，几乎把他抱在怀里。因为祝驰舟他才撑过那场投决会，根本不是凑巧，而是祝驰舟在主动帮他。
　　他何其幸运能遇到祝驰舟！
　　可这样没有丝毫隐私，就像水母一样透明，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因为走得匆忙，连行李箱都没带，只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到家爷爷奶奶吓了一跳。
　　爷爷看他一副狼狈样，问他是不是终于在申海混不下去要回来找工作了。
　　奶奶搁下看电视的老花镜说要出门去给他买菜，林纨把包扔在地上，走过去抱住奶奶说：“我好累，休息两天再回去上班。”
　　奶奶摸摸他的背：“行，休息一下，想吃什么奶奶去给你买。”
　　“什么都不想吃，”林纨声音闷闷的，“我想睡觉。”
　　“那你先洗个澡，”奶奶揉揉他的头发，“我去给你铺床。”
　　躺进熟悉的被窝，林纨却没有觉得好受一点，因为这张床上已经有祝驰舟的印记了，他们在这里抱着睡过一晚。
　　手机连续震动两下，林纨抓起来看到是祝驰舟发来的消息。不想看，手指却不听使唤地点开了。
　　驰舟哥哥：我明天去公司提交辞职。
　　驰舟哥哥：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
　　林纨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有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手机又震动，林纨泪眼模糊地拿起来看，屏幕上多了两条新消息。
　　驰舟哥哥：我也超级超级喜欢你。
　　驰舟哥哥：不是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我，而是因为你已经进入我的灵魂。
　　驰舟哥哥：我聆听了你的心声，然后我整个的灵魂都是你的标记！
　　有更多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来，洇湿了枕头。
　　驰舟哥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马上把我的眼睛摘下来，不再读你的心。
　　林纨不想回，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在屏幕上敲：别说傻话。
　　驰舟哥哥：你还愿意理我！！你是不是有可能原谅我？？
　　驰舟哥哥：[阿尼亚这么可爱不要抛弃阿尼亚.jpg]林纨哭到一半忍不住笑了下。
　　驰舟哥哥：在你想看到我之前，我们网恋吧！
　　作者有话说：
　　阿尼亚是动画片《间谍过家家》里面的一个角色，拥有读心术，提到她主要是因为她的表情包实在太可爱了，小丸子看到就没那么生气了。


第64章 回复2，看腹肌
　　第二天周四，林纨在家帮奶奶搞了一整个上午的大扫除，累是累了点，但浑身舒畅。
　　上次祝驰舟来家里过夜用过的漱口杯，林纨也拿出来重新洗干净，好好收起来了。
　　林纨一直没有回祝驰舟的消息。
　　太荒谬了，祝驰舟竟然提出要和他网恋！
　　林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交过网友，他是绝对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幼稚的事情上的。
　　早上张总给他打电话说祝驰舟辞职的事，林纨没什么意见，两人都对祝驰舟的家世背景心知肚明。人事那边手续办妥，祝驰舟星期五就不用来上班了。
　　到了中午，他的“网恋对象”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公司餐厅的午餐。
　　驰舟哥哥：今天的糖醋排骨不错，我会想念这个味道的。
　　林纨还是没搭理，吃完饭洗碗，听到手机又框框进了几条新消息，忍了半分钟没忍住，用沾满泡泡的手指戳开，驰舟哥哥：[收拾干净的工位.jpg]驰舟哥哥：[零食水果奶茶小蛋糕.jpg]驰舟哥哥：今天离职，同事们送了一堆吃的。
　　驰舟哥哥：挺不舍，主要是不舍得我的上司，他又帅又温柔，对我特别好。林纨：……
　　他才不会因为祝驰舟说他又帅又温柔就原谅祝驰舟。
　　而且，原来网恋就是把对方当日记本用么？果然很幼稚。
　　林纨摁灭手机屏幕，一个表情也没回给对方。
　　下午跟徐亮他们几个高中同学出去打麻将，手机就放在桌边，虽然一直没有动静，但林纨出一张牌，视线就不由自主朝手机上扫一下。
　　徐亮是他下家，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打趣道：“等女朋友电话啊？眼睛都要黏手机上了。”
　　“没有，”林纨收回视线，“我又没谈恋爱。”
　　再打一圈，手机响了下，林纨冷淡地拿起来看。
　　驰舟哥哥：[健身房照片.jpg]对着镜子拍的，手机挡住了脸，短袖运动衫也严严实实地遮挡了上半身——这有什么好看的？
　　林纨握着手机摸了一张牌，要把手机放下准备出牌的时候，又连续几条新消息进来，驰舟哥哥：回复1，看胸肌。
　　驰舟哥哥：回复2，看腹肌。
　　驰舟哥哥：回复3，看腰。
　　“砰”地一声，林纨把手里摸上来的牌直接打出去了，根本没注意到摸了张什么起来。
　　下手边的徐亮立刻喊：“碰！”他把那张三万捡起来，和手里的两张一起摆在桌面上，“嘿嘿，小纨子你在干嘛呢？没算到我手上有一对三万？”
　　林纨没吭声，手机倒扣在桌上，脑子里却放PPT似的，滚动播放祝驰舟的身体画面，各种角度各种光线各种环境。
　　祝驰舟从来没有拍过照片给他，电脑上存的那些，还是从网上扒下来的大运会图集。
　　不知道祝驰舟自拍会是什么样的……
　　真的好难集中注意力！
　　林纨一直是他们几个里面牌技最好的，这一场玩儿下来，却是林纨输得最多。
　　结账完毕，林纨气呼呼地在对话框里敲了个：123对面秒回，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等着呢！
　　照片中光线有些昏暗，祝驰舟赤着上身，离镜头很近，饱满的胸肌几乎要怼出屏幕。
　　照片是从上而下拍的，因此肌肉漂亮得十分明显，腹肌也是清晰的八块，线条分明，显出男生分外强壮的体格。
　　下身是条黑色运动裤，一只手搭在腰上往下扯，似乎正准备脱。灯光从侧面打下来，腰部皮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出健康的光泽。
　　两侧腹斜肌清晰，完美的V字形人鱼线延伸至低低的裤腰边缘。
　　林纨轻轻吸了一口冷气，觉得有些脸热，但徐亮他们就在旁边，所以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揣进了裤兜里。
　　打完牌去吃饭，一群老同学免不了又是白酒啤酒轮着喝，喝到晚上快十点才结束。
　　林纨醉醺醺的，开始感到皮肤刺痛、呼吸困难。
　　林纨对这种感觉很熟悉，这是要发病了，和祝驰舟在一起之前，他独自应付过很多次这种情况。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在家附近的酒店开了个带浴缸的套房，并且交代服务生给他送几桶冰块上来。
　　昨晚跟祝驰舟一起睡的，他们像往常一样拥抱接吻，祝驰舟用手帮了他，然后往他的大腿上挤了半瓶冰冰凉凉的液体。祝驰舟从后面用力抱他，半个多小时，把他的大腿磨得生疼。
　　按理说，这样亲密过，林纨撑过今晚应该没有问题，现在却又毫无预兆地发病了。
　　喝醉酒的脑子不太灵光，林纨泡进冰水的时候觉得委屈极了——凭什么他就要得这么个罕见病？治不好、没有药可以吃，现在还发展成重度了。
　　好不容易有了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以帮他，他以为自己得救了，没想到那家伙还能偷听自己的心声！
　　好像这个世界所有的bug都出到他身上！
　　林纨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平静下来，控制好呼吸，再拿出手机听一个祝驰舟给他录的冥想音频，这样他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缓解过来。
　　可是林纨握着手机，却点进了和祝驰舟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是那张肌肉漂亮的照片，林纨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这个时候很想被祝驰舟抱住。
　　好想时间回到昨晚，他还可以在祝驰舟怀里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他们脱光了，肉贴肉地抱着，祝驰舟的手很大很温暖，指腹有些粗糙的触感他也很喜欢。
　　林纨看着照片上，祝驰舟那只搭在裤腰上的手，明明身体还泡在冰冷的水中，情绪却经不住潮热起来。
　　智商下线酒精上头，反正也干了很多丢脸的事，一个未经思考的电话就打出去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祝驰舟在开车，他没带蓝牙耳机，在屏幕上扫到林纨的名字立刻就接起来了。
　　车载电话的音量有点大，因此整个车厢里都是林纨急促的呼吸声。
　　祝驰舟心脏提起来，算算时间，林纨恐怕是发病了。
　　他轻轻叫了声：“小丸子？”
　　“唔……”林纨好委屈地说，“驰舟哥哥，我不舒服，我身上好痛。”
　　这段时间两人亲密的时候林纨都会叫他驰舟哥哥撒娇，所以祝驰舟没有立刻察觉到林纨喝多了。他打着双闪，缓缓将车停在路边，“那我过来陪你好不好？”
　　“不要，”林纨的声音装满整个车厢，“我还不想看到你。”
　　声音听起来，好像舌头有些捋不直。祝驰舟反应过来：“你喝酒了？”
　　“嗯。”
　　祝驰舟立刻理解为林纨在借酒浇愁，顿时心脏疼得抽抽的，“我过来抱抱你就走，不看你，我一直闭着眼睛，好不好？”
　　“不要。”
　　祝驰舟哄：“那怎么办？你现在难受。”
　　“我在泡冰水。”林纨划拉水面，冰块碰撞的清脆的声响夹杂在水声里。
　　祝驰舟咬住下唇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更低了，央求似的：“小丸子……宝宝，我真的错了，就算你不原谅我，你让我来帮你，你就当我是工具，用完就扔，行么？”
　　林纨却问别的：“今天的照片是谁给你拍的？”
　　“我自己拍的。”祝驰舟说，“我拍了十几张，选了一张最好看的给你。”
　　“你拍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林纨含糊不清地指责，“拍那么色，好不要脸。”
　　“是，我不要脸，”祝驰舟为了哄林纨，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我还想给你看更不要脸的，你要不要看？”
　　林纨没有回答，只是呼吸变得沉重。
　　祝驰舟安静地听着，企图通过呼吸来判断林纨此时的身体状态，可是他却听见水声越来越大，那动静就好像林纨在水中挣扎，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呼吸声却依然很清晰。
　　祝驰舟担心林纨的情况，叫了林纨好几声，林纨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呜呜咽咽的回应，好像正在忍受痛苦。
　　“林纨，小丸子，”祝驰舟把称呼都喊遍了，“宝贝、宝宝，让我来看看你好吗？”
　　“不要……”林纨小声地哼哼唧唧，“祝驰舟祝驰舟祝驰舟……”
　　“我在呢我在呢我在呢。”
　　“哈……哈……”林纨放开了，大声喘着气，好像哭得很厉害，“我真的……哈……好讨厌你。”
　　祝驰舟哄：“是，祝驰舟最讨厌了。”
　　“你为什么……要出现？哈……你为什么……擅自读我的心？……哈……哈……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水声哗哗啦啦，林纨压抑而克制的哭声夹杂在其中，祝驰舟心疼得要死，却不敢在林纨同意之前贸然去林纨家。
　　因为一见面，他又会迫不得已听见林纨的心声，他不能让这件事再重复给林纨造成伤害。
　　祝驰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宝宝，你听话，慢慢放缓呼吸，跟着我的引导，我帮你冥想，很快你就能舒服一点。”
　　林纨声音哑哑的，“我……我……我不舒服。”
　　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一边委屈巴巴地叫祝驰舟的名字。
　　水声晃荡，林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我弄不出来，祝驰舟。”
　　作者有话说：
　　小丸子：网恋还是挺有意思的。


第65章 晚安
　　祝驰舟脑中轰然，猛地意识到林纨此刻在做什么，整个人都快烧起来，骂了句脏话，重新发动汽车说：“宝贝等我，我他妈！马上到！！”
　　林纨哼哼唧唧，“我……我在蓉市，你到什么啊……”
　　祝驰舟踩住刹车，骂了声：“操！”
　　“我不舒服……”林纨难受极了，“驰舟哥哥……”
　　祝驰舟只好哄，“忍耐一下，宝宝，等一等我，我把车停到僻静一点的地方。”
　　林纨拖着嗓子：“干嘛呀你……”
　　“我帮你。”祝驰舟说。
　　十几分钟之后，祝驰舟把车停进一个市政公园的停车场。
　　已经很晚了，停车场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两三辆车和一盏大功率照明灯。
　　祝驰舟把车停好，车窗打开一条两指宽的缝隙，关灯熄火。这里离照明较远，灯光昏暗，黑色的车身隐藏在树荫底下，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虫鸣。
　　“林纨，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林纨喘着。
　　“冥想。”
　　“我不要。”
　　“试一下，”祝驰舟压着嗓子，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会舒服的。”
　　林纨没回答，于是祝驰舟把车载蓝牙关了，手机贴在脸颊旁，对着话筒又轻又缓地说，“宝贝，你闭上眼睛，跟着我的指令慢慢呼吸。”
　　隔了几分钟，林纨终于听话地发出轻轻一声：“嗯。”
　　祝驰舟幼儿园老师似的：“眼睛闭好了吗？”
　　林纨小朋友乖乖地：“闭好了。”
　　“好，接下来，注意听我的指令，”祝驰舟做冥想引导越来越熟练，“慢慢地，呼气——吸气——”
　　听筒里传来很轻的呼吸声，跟祝驰舟的节奏完全合拍。重复了好几次，祝驰舟觉得林纨的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于是轻声开始，
　　“林纨，你现在，和我一起，在森林里的一片湖里。岸边白雪覆盖，湖水是冰冷的。湖面上的薄冰破了，大大小小地漂浮着。”
　　“空气寒冷但清新，你每一次吸气，都能感受到清爽的凉意。”
　　“吸气，清爽的凉意随着你的呼吸灌入你肺里……呼气，那股凉意带走你皮肤的刺痛，带走你的不安和焦虑……”
　　祝驰舟的声音很好听，林纨闭着眼睛，跟着祝驰舟的引导缓缓呼吸，感觉自己真的在这样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湖里，精神渐渐放松下来。
　　“我们泡在水里，冰冷的湖水触及你的皮肤，带给你一种刺骨的寒意。你深吸一口气，感受这股寒意逐渐传遍你的身体。”
　　林纨深深吸气，身体瑟缩了下，好像这时才真实地触到了那股寒冷。
　　“我抱紧你，趟着冰水，慢慢往湖水的更深处走去。”
　　“此时，湖水漫过你的锁骨。”
　　林纨的身体不自觉顺着浴缸往下滑，水面漫过他的锁骨。对水的恐惧让他心跳加快，但祝驰舟的声音安抚他，
　　“你不会感到害怕，因为我在你身边。”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
　　“我们已经完全浸泡在冰水中。”
　　“林纨，我现在开始摸你。”
　　林纨呼吸发紧，闭着的眼睛微微有些颤抖。
　　祝驰舟的声音更低、更轻了。
　　“我抱着你，我的手掌抚过你的肩膀，顺着你的肩胛骨摸下去。”
　　“顺着你的，脊骨，一节、一节，摸下去。”
　　“我的手指，在冰水中丢失了一些温度，但你能感觉到，我仍然比冰水温暖。”
　　“我摸到你脊柱的最末端，林纨，你把我抱得更紧了。”
　　男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吸声却越来越重。
　　林纨侧头靠在浴缸边缘，握住，张开嘴巴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像祝驰舟给他的感觉是真实存在。
　　“林纨，我慢慢、慢慢顺着你的尾骶骨摸下去……”
　　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觉忽地顺着尾椎骨传遍全身，林纨将下唇咬出牙印，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
　　“你感觉到我的手指……”
　　林纨又发出那种像在哭泣的声音，很低，跟小猫一样。
　　祝驰舟的呼吸也沉重，在黑暗的车厢里异常清晰。
　　“你感觉到我的第一个骨节……第二个骨节……然后你感觉到我的手掌。
　　“水是冰的，我的掌心是热的。”
　　“哈……嗯……”林纨受不了了，呼吸乱套了，“祝驰舟，我……”
　　“别睁开眼睛，”祝驰舟像是能看到林纨似的，“别紧张，慢慢地呼吸，注意力集中在你的手上。”
　　林纨把那股想要睁开眼睛的冲动按下。
　　“林纨……”祝驰舟的声音更低了些，“我们继续。”
　　水声又渐渐响起。
　　“湖水跟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可能……会有点痛。”
　　“有冰冷的湖水灌进去……”
　　“你感觉到我的指尖、指腹，轻柔地摩擦黏膜……”
　　“嗯……”林纨不行了，还没有等到祝驰舟继续下去，水声和呼吸声就都控制不住了。
　　祝驰舟听着林纨越来越混乱的呼吸，自己也很难冷静，甚至无法继续保持平稳的语调给林纨做引导。
　　索性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两边的电话听筒里都传来一些令人脸红的动静。
　　许久之后，林纨哭喊出来，有点大声地叫了祝驰舟的名字，祝驰舟也呼吸不稳地回应了。
　　渐渐地，水声停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
　　林纨含糊不清地抱怨：“好累哦。”
　　祝驰舟便趁机向林纨讨要见面的许可：“下次我帮你，行么？
　　可是林纨说：“不行。”
　　祝驰舟压着呼吸：“林纨，我喜欢你。”
　　林纨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缱绻，但说出口的话却像个爽了就翻脸不认人的无情渣男：“我要回家睡觉了。”
　　祝驰舟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有点空，轻轻“嗯”了声，“远么？”
　　“不远。”
　　“你起来穿衣服，水擦干别着凉了。”
　　“我知道，”林纨那边传来哗啦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林纨说：“好。”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祝驰舟扯了下裤子，幸好穿的是非常宽松的运动款，否则一定会被勒得很痛。
　　他帮了林纨，没帮自己。
　　如果要在车里做这些事，他希望是真实地和林纨一起。
　　重新点火启动，前排车窗都放下来，微凉的夜风涌入车厢，车内的暧昧气息没过多久就被冲淡了。
　　二十多分钟后到家，林纨刚好也发来一条：我到家了。
　　祝驰舟：晚安。
　　小丸子：晚安。
　　祝驰舟：我喜欢你。
　　小丸子没回，小丸子已经睡着了。


第66章 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周六下午，林纨从蓉市回到申海。
　　原本今天是答应了祝驰舟要去严律的接风聚会，但目前的情况林纨显然是不会去了，祝驰舟也没有提这件事。
　　两人就像是还没有做好准备线下见面的网友，只在清晨互道早安之后各自汇报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这次回蓉有个意外的收获，周五林纨在家陪爷爷奶奶，旧事重提地劝爷爷跟他去申海生活，一直强烈抗拒的爷爷竟然松口了。
　　“这段时间天气太热，”爷爷说，“等到天气凉快点再说。”
　　最后敲定时间，国庆节林纨回来帮爷爷奶奶搬东西。
　　姑妈非常高兴，毕竟还是要先安顿好老人，她才能放心去法国照顾待产的女儿。
　　其实林纨早就在申海给爷爷奶奶准备好了住处，小高层一楼的三居室，出门左转就是公园。环境好，离医院和超市也近。原来的房东没住多久就移民了，家具都还很新，基本符合中介说的“拎包入住”，在装修和购置家具上能省不少心。
　　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公司很远，要是以后搬过来住，林纨早上得早起一个小时给通勤留出时间。
　　不过没关系，林纨这些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家人住在一起。
　　丽景天宸的房子本来就是租的，林纨一路上琢磨，准备提前把房子处理了，先搬到新家等爷爷奶奶过来。
　　可是回家后，看到熟悉的一切，尤其是处处留有祝驰舟的痕迹，林纨又舍不得了。
　　门口摆着祝驰舟的拖鞋，沙发上扔着祝驰舟的衣服，浴室里挂着祝驰舟的毛巾，床上摆着祝驰舟的枕头，还有祝驰舟前段时间陆陆续续搬过来的书、衣服、电子产品。
　　连冰箱里都是祝驰舟爱吃的东西。
　　想到吃的，林纨顿时记起走之前放在冰箱里的果切和蛋糕忘了吃，怕是已经坏掉了。放下包赶紧去查看，却发现冰箱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厨房也很明显收拾过——祝驰舟趁他不在家过来收拾的。
　　当初启用厨房禁地时，祝驰舟答应林纨不让食物在家里变质腐坏，这家伙还真的说到做到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祝驰舟总是很会往林纨心里最软的那块地方戳。
　　林纨发消息过去：谁让你趁我不在来我家的？
　　驰舟哥哥很不要脸：哦，我昨晚还睡你床了。林纨：？
　　驰舟哥哥：睡的你的枕头。
　　林纨：……我要改大门密码。
　　驰舟哥哥：叙白哥那里有你家的备用钥匙。
　　林纨：他才不会给你！
　　驰舟哥哥：[聊天截图.jpg]聊天记录如下：曾叙白：驰舟弟弟，请你帮个忙。
　　祝驰舟：叙白哥，你说。
　　曾叙白：我要去日本培训两个月，我把林纨家的备用钥匙给你，如果他电子锁出问题或者没电了，你帮他开一下门。祝驰舟：行。林纨：？？？
　　曾叙白什么时候这么信任祝驰舟了？！
　　驰舟哥哥：他已经给我了。
　　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倒戈了，林纨无话可说，这套房子还是留着吧。
　　到了晚上睡觉时，林纨才明白祝驰舟睡过他的床是什么意思。祝驰舟不仅睡了他的枕头，还用了他的被子，因此他躺进被窝，闻到祝驰舟残留在上面的好闻味道，睡得特别安稳。
　　网恋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林纨用冰水和祝驰舟给他的冥想音频坚持了一个多礼拜，之后身体的状态渐渐变得不稳定起来，有时候会突然发病，林纨便不得不停下工作赶回家处理，因此耽误了不少事情。
　　张总看出他的不适，让他休假去医院好好看看，林纨却拒绝了。去医院也没用，除非他再和祝驰舟朝夕相处，每天跟祝驰舟有足够的亲密接触。
　　但他仍然无法接受被祝驰舟听见心声，索性连病情变严重的事情也不想被祝驰舟知道。
　　投资部的实习生雷萌是祝驰舟的眼线，要是他请病假很容易就会被祝驰舟知道。
　　有一次他还抓到雷萌偷拍他。
　　他没有揭穿祝驰舟，只是现在每天上班都会额外花点时间捯饬一下自己的外表，希望雷萌发给祝驰舟的照片能拍得好看些。
　　九月初，林纨收到了李晏黎送给他的礼物——一个用仿生皮肤做的抱枕。
　　在祝驰舟的努力下，他们的仿生材料成本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降低了百分之七十左右，但对普通人来说仍然十分昂贵，一个小小的13寸抱枕也要两万多块。
　　林纨嫌太贵重，说什么也不肯要，最后李晏黎只好承认，这其实是祝驰舟拜托他拿过来的，让林纨放在办公室用。
　　虽然李晏黎也不知道为什么祝驰舟要拿这么贵的材料给林纨做抱枕。
　　当天林纨下班回家，发现他床上还有一个硕大的抱枕，几乎和林纨的身高差不多长，还搭配林纨的床品风格做成了浅灰色。
　　抱枕下面压了一张卡片，是祝驰舟遒劲漂亮的字体：已高温清洗，请随意使用。（但是不可以色色。）林纨：？神经病啊！
　　谁会对着一个抱枕色色！！
　　正如张牧诚的实验报告所说，仿真皮肤对渴肤症确实有一定的缓解效果，特别是办公室那个小抱枕可以随时使用，林纨坐在办公室的时候都一直抱着。
　　对重度患者来说这点效果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但林纨心理上却因为小小抱枕里包含的祝驰舟的心意而感到平静而安稳。
　　大半个月没有和祝驰舟见面，雷萌也结束实习开学了。
　　这些日子祝驰舟去廷正集团工作，林纨则忙于庚衍资本的事务，两个人平时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于“网恋”，只在手机上保持了频率并不算高的联系。
　　有时会在睡前打会儿电话，林纨抱着祝驰舟送给他的昂贵抱枕听祝驰舟在电话里说想他，但是他再没有像上次那样对着祝驰舟胡乱撒娇，也没有再发生过那种不正经的冥想。
　　林纨也很迷茫他们以后要怎么办，他的病一天比一天难捱，他一天比一天想念祝驰舟。
　　在渴肤症的影响下，有时候他对祝驰舟的思念会达到一种病态，几乎就要忍不住去找祝驰舟，去求祝驰舟抱他。
　　和祝驰舟打电话的时候，他也经常忍不住偷偷流眼泪，但他总是把脸埋进抱枕里不让祝驰舟发现。
　　无论是要他坦然面对祝驰舟能读自己的心，还是永远不跟祝驰舟见面，都是无法接受的。
　　九月中旬，触肤中心开业了。
　　在前期筹备中林纨负责资金的部分，因此他很清楚，能这么快就开业，完全是祝驰舟使用了钞能力的原因。
　　根据《特定医疗服务管理条例》的规定，触肤治疗师必须持证上岗。但是由于之前国内并没有这种机构的存在，所以持有执业证书的人非常稀少，触肤中心还花了不少钱从新加坡等地引进了几位治疗师进来。
　　开业的第二天，宋医生特意打电话给林纨，告诉林纨他被触肤中心聘请为特约顾问，并极力推荐林纨接受特殊治疗缓解症状。
　　林纨在电话里答应下来，却因为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祝驰舟为他而做的，反倒是觉得很有压力，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祝驰舟没有催促他，只旁敲侧击地暗示他那些治疗师都经验丰富技艺高超，希望林纨放心去尝试。
　　林纨在手机上关注了触肤中心的公众号，但一直没有点进过预约界面。
　　最后连远在日本的曾叙白都被祝驰舟请来当说客。
　　曾叙白给林纨打电话：“你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为什么不去触肤中心试试？”
　　林纨固执道：“我用冰水就可以了，还有祝驰舟给我的抱枕，我不去。”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身体对冰水刺激的阈值会越来越高吧？你现在泡多长时间冰水？这个时间对人体是安全的吗？”
　　林纨确实延长了冰水浴的时间，他复查时跟宋医生说过，宋医生也提醒了他安全问题。而宋医生现在是触肤中心的顾问，又知道祝驰舟是他男朋友，那么宋医生很自然地会跟祝驰舟交流他的病情。
　　所以林纨直接问：“是驰舟叫你来和我谈的吗？”
　　曾叙白没必要欺骗林纨，承认道：“是。”并问：“你们最近吵架了？”
　　“是他告诉你的？”
　　“我猜的，”曾叙白说，“如果你们好好的，他每天跟你贴贴抱抱，你的病症早缓解了，哪里还需要去触肤中心。你人在申海，他也在，为什么你俩不能直接接触？那不就是吵架了么？”
　　曾叙白这番话，让林纨想起之前有一天他和祝驰舟也讨论过这个话题。
　　当时他的逻辑和曾叙白如出一辙。
　　他问祝驰舟，我有你，为什么我会需要治疗师？
　　而祝驰舟说，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林纨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潜意识里对触肤中心的抵触，是他在抵触自己去找其他人“寻求帮助”。
　　“不算吵架，”林纨说，“只是最近我们不见面了。”
　　曾叙白没有细问，“那你去一下触肤中心吧。”
　　“我的病现在是重度，别人帮不到我，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他看完了触肤治疗手册，常规治疗手段确实对重度患者帮助不大，最重要的还是跟喜欢的人发生亲密接触。
　　曾叙白继续劝：“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有个治疗师可以帮你呢？”
　　“不可能。”
　　曾叙白说：“你点进他们的公众号看看。”林纨：“？”
　　林纨狐疑地打开手机，戳进触肤中心的公众号，竟然在预约治疗师的界面看到了祝驰舟的名字。
　　不过祝驰舟的名字下面挂了个“实习”的备注，“服务时间”那一项也是0，表示是一个新手，还没有从事过相关治疗。
　　而且其他治疗师都贴了照片，唯独祝驰舟没有贴。
　　林纨睁大眼睛看了会儿：“这样不行，治疗师无证上岗是严重违法行为！你快让他把名字撤下来！”
　　曾叙白叹口气，“小纨子啊小纨子，你真的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林纨：“什么意思？”
　　曾叙白说：“祝驰舟那小子，白天上班晚上复习，花了整整两个月时间，把治疗师执照拿到手了，人家是合法的！”


第67章 不允许！
　　林纨震惊了。
　　治疗师执业考试他了解过一点，张牧诚那个400多MB的操作手册是其中一个科目的考试内容，另外还要考心理学、神经科学和伦理学——祝驰舟竟然在两个月时间里就把这四个方向的内容全都复习好了？？
　　这么好用的脑子，不去研究尖端科学为人类社会的进步做贡献，实在是太可惜。
　　“喂？”曾叙白等了半天没反应，在电话那头催他：“你这两天就去一趟，听到没？”
　　林纨还没回过神来：“让我想想……”
　　曾叙白提醒道：“他们那些治疗师只要是注册患者都可以预约，你不提前预定，祝驰舟有可能就被别人预约了哦。”
　　林纨一个激灵：“我靠！怎么还能这样？”
　　曾叙白说：“执业治疗师有服务时长的要求啊，每年低于一百个小时就会吊销执业资格。你不找他，他当然要去服务别人。”
　　林纨大声道：“我知道了！”
　　曾叙白听出来林纨着急了，笑了一声：“所以你们俩为什么要吵架，兜这么大个圈子结果两个人谁也离不开谁，瞎折腾啥？”
　　“你不懂！”林纨说，“我挂了！”
　　预约治疗师要先在小程序上注册成为患者，按步骤上传身份证明、健康卡和病情诊断书。
　　林纨想着祝驰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被别人预约了，等待资料审核的时候便十分焦灼，只觉得家里的网速慢得要死，跟当年高考查分一样紧张。
　　整整五分钟才审核成功，林纨立刻点开预约专栏，戳进祝驰舟的治疗室。
　　祝驰舟的可服务时段是每周六下午一点到五点，林纨把这个时间段全选了，点击提交。
　　系统弹出一个提示对话框：「单次服务时长不可超过2小时，请重新选择。」林纨：？？？
　　什么破规定啊？
　　意思是祝驰舟一个下午至少要服务两个人？？
　　治疗内容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治疗方式包括适当的抚摸和拥抱——林纨当然不允许祝驰舟拥抱别人，更不允许祝驰舟被别人摸！
　　虽然这种“适当”的抚摸和拥抱是合理的，是出于治疗目的的，但是一想到祝驰舟高大强壮的身体会被其他人抱、祝驰舟结实柔软的肌肉会被其他人抚摸，祝驰舟还会用那种温柔低哑的声音帮其他人做冥想引导，林纨心里的酸楚就咕噜咕噜地泛滥起来。
　　他不知所措地握着手机，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破预约系统给狠狠欺负了，又生气又委屈。
　　林纨患得患失地思考，祝驰舟作为治疗机构的投资人，这个设定祝驰舟究竟知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又是怎么想的？
　　难道祝驰舟其实是认认真真在对待这份特殊的兼职？想要帮助更多的人？
　　是林纨自己太小气了吗？
　　发着呆，电话突然响了，陌生号码，但属地是申海。
　　林纨接起来：“你好。”
　　那边说：“您好，我是申海触肤关怀中心的工作人员，我们后台审核您的注册资料时发现您是重度患者，请问您是否完整阅读过治疗内容和注意事项？”
　　林纨说：“是。”
　　工作人员又问：“重度患者的治疗效果可不会很明显，请问您是否清楚这一点？”
　　林纨说：“是。”
　　确认完毕后，工作人员准备挂电话，林纨叫住他：“等等！”
　　“您问您还需要什么帮助？”
　　林纨不太确定这么做有没有用，但还是说了：“我预约时发现单次服务时长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可我是重度患者，两个小时的治疗对我来说不够，我可以延长时间吗？”
　　工作人员愣了下，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其实一个小时已经足够了，很少有人需要两个小时以上。”
　　“我必须要达到四个小时才行，否则我会有生命危险！”林纨语调严肃地说，“你也不想你们单位刚刚开业就发生医疗事故吧？”
　　“啊？？”工作人员犹豫片刻，“那我请示一下我们领导。”
　　十分钟之后林纨接到对方回过来的电话，说是已经将他的账号取消了服务时长限制。
　　林纨立刻点进祝驰舟的主页，把周六的整个时间段都承包了。
　　今天是周四，离见面还有三天。
　　林纨觉得祝驰舟一定知道是自己预约了他，但祝驰舟每天跟林纨聊些有的没的，也没有主动问起过这件事。
　　预约祝驰舟的治疗，只是因为林纨不希望祝驰舟被别人碰，其实林纨还并没有做好跟祝驰舟见面的心理准备。
　　见面又会被听到心声，到时候林纨该如何自处、该用什么态度跟祝驰舟面对面交流，这些具体的问题林纨心里很没底。
　　他怕自己无法接受，到时候又会跟祝驰舟闹得不愉快。
　　越是临近周六，越是紧张害怕，甚至生出了点退意来。
　　周五晚上，林纨心里的退堂鼓打得震天响，他问祝驰舟：在小程序上预约了治疗师不去的话，会怎么样啊？
　　驰舟哥哥回：迟到三十分钟以上会被退号。林纨：……
　　驰舟哥哥：然后治疗师会重新对其他患者放开。林纨：QAQ过了一会儿，祝驰舟发了几张图片过来。
　　第一张图片上是个黑色的眼罩，皮革材质柔韧而挺括，固定用的带子也是黑色皮质的，金属扣环和铆钉装饰给整个眼罩增加了一种特别的质感，大小和弧度看起来能完全覆盖住整个眼部。
　　第二张图片上的眼罩跟第一张差不多，但是做成了猫耳的形状，有黑色和红色两个款式。
　　第三张的眼罩是两条宽的皮带交叉，用银色金属铆钉和扣环固定，看起来不是很正经。
　　第四张更不正经，居然是黑色缎带材质搭配蕾丝，固定方式是在脑后捆一个蝴蝶结，让人感觉戴这个眼罩应该配一套蕾丝女仆服加一个口塞。
　　驰舟哥哥：你选一个我明天戴。
　　原来祝驰舟已经准备好要戴上眼罩和他见面了，林纨心跳砰砰砰地：可以这样吗？
　　驰舟哥哥：可以啊，触肤治疗又不用眼睛。
　　林纨扭扭捏捏：我怕你觉得不舒服。
　　驰舟哥哥：我舒服极了，你快选。
　　林纨光是看着图片脑补都已经有些脸红心跳了，实在不好意思选款式：随便吧，一般的就可以了。
　　其实他最喜欢蕾丝那个。
　　驰舟哥哥：那我戴第二个。
　　林纨：猫耳啊，会不会太可爱了。
　　驰舟哥哥：那第三个。
　　林纨：有点抖M耶。
　　驰舟哥哥无奈：那你说一个。
　　林纨：……第四个吧？
　　驰舟哥哥：行，反正我都买了，以后还可以试试别的。
　　林纨脸颊发烫：好。
　　第二天中午，林纨早早地到了触肤中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装修好之后过来，之前只是陪着祝驰舟选址来过一次。
　　他差点都不认识了，跟上次来完全不一样。
　　干净的感应玻璃门向两侧打开，室内装潢以水纹蓝为主，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温暖舒适的热带海水。顶灯明亮，地板光可鉴人。
　　前台一位身穿白色护理制服的小姑娘正在接待访客，林纨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
　　访客是位二十岁出头的男性，个子很高，一副硕大的墨镜遮挡了大半张脸，同时还戴了顶鸭舌帽，整个面部就露出个尖尖的下巴。
　　这位访客似乎情绪不好，先是和前台姑娘小声地争执着，而后就吵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叫你们负责人出来！”
　　小姑娘倒是态度很好：“触肤治疗室必须安装监控，这是法律规定，叫我们负责人来也是一样的。”
　　男人开始发脾气：“我的影像能随便留在你们这种地方吗？要是视频流出去，你能不能承担那个责任？！”
　　“请您放心，监控是为了保护您的整个治疗过程符合规范，我们会严格保护您的隐私，绝对不会将视频流出去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男人不依不饶，“要是我的事业因为这个受到任何影响，你赔得起吗!”
　　林纨认出来了，这人好像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流量明星，某个很有名的咖啡就是他代言的，林纨每天都会在电梯里和他的海报打照面。
　　小姑娘委屈得脸都红了，只重复道：“不好意思，这是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就不能灵活一点吗？”
　　“不可以的，不好意思。”
　　男人见讲不通就开始威胁：“你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们开不下去？”
　　小姑娘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纨走过去，先瞥了一眼小姑娘的工牌，叫王墨。
　　林纨斜靠在吧台上，姿态轻松地对男人说：“先生，我们这里是合法成立的医疗机构，一切管理流程都是按照法律规定进行的，如果您有疑问，可以打电话给监管机构投诉。”说完，林纨伸手指了指墙上的医疗监管机构电话号码。
　　男人隔着墨镜看向林纨：“你是谁？”
　　林纨：“我是这里的投资人。”的男朋友。
　　男人被噎住，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林纨接着问：“您还需要安排服务吗？监控是不可能没有的。”
　　男人伸手在吧台上重重拍了下，转身走了。
　　王墨长舒一口气，朝林纨微微欠身：“谢谢你啊。”
　　“不客气，”林纨问，“那是周威威？”
　　“是啊，”王墨嘟嘴抱怨，“明星而已，真把自己当特权阶级了，就知道对我这种小虾米发脾气。”
　　林纨摸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麻烦帮我签个到。”
　　“好的。”王墨接过身份证，在电脑上核对好信息，然后将身份证还给林纨，好奇地问：“林先生，您真的是这里的投资人么？”
　　林纨笑：“不是，我骗他的。”
　　王墨也笑起来，伸手指向右侧的走廊：“您的治疗师已经在里面等您了，这边直走七号治疗室。”
　　林纨说：“谢谢。”
　　走廊里十分安静，每一道门都关闭着，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祝驰舟就在其中一扇门背后等他，刚刚被那个小插曲打断的紧张情绪又在心里缠绕起来。
　　慢慢地往里走，经过几个房间，林纨在七号治疗室门口停住，深呼吸平复心情，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林纨握住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第68章 特殊治疗
　　房间里布置得非常简洁，浅色木地板、白色皮质沙发、同色调圆形茶几，没有过多的装饰，是林纨喜欢的那种冷淡风格。但灯光温暖、地毯质地柔软，大开的窗户外面一片翠绿竹林，给这种冷淡增添了许多温馨的气息。
　　祝驰舟坐在沙发旁边的单人椅上，正侧头“望”过来，叫了声：“林纨。”
　　眼罩遮挡了他英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蒙了一层半透明蕾丝的黑色缎带在灯光下反射出细微的光泽，后脑一个规整的蝴蝶结，尾端垂落，扫在他颈后的短发上。
　　工艺细腻的蕾丝若隐若现，削弱了他平日里的锐利，让他多了几分柔和与宁静，轮廓优越的下半张脸帅得越发动人心魄，林纨蓦地心脏狂跳，维持着推开门的动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静。
　　祝驰舟看不见，微微歪头疑惑：“小丸子？你在吗？”
　　“嗯。”林纨回过神来，“在呢。”
　　“把门反锁了。”祝驰舟说。
　　林纨心里鼓噪得不行，转过身，“咔哒”一声将门锁上。
　　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林纨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沙发随着压力下陷，发出轻微的声响。
　　祝驰舟长腿一伸就碰到了林纨的腿，语调里带着笑：“坐那么远干什么？不想抱我？”
　　林纨有点羞，下意识看向墙角的监控，“你不是治疗师吗？我能随便抱你么？”
　　祝驰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意更浓，身子斜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告诉你个秘密，这个房间的监控没接电源。”
　　林纨“啊？”了声，“不是说做治疗必须开监控？”
　　“是，”祝驰舟说，“但这个房间只给你一个人用，装修的时候我就选好了，这个房间采光最好，窗外的风景也最漂亮，专门给你留着。”
　　“骗人，”林纨秋后算账，“其他人还不是可以预约你的时间段，一开始还只让我预约两个小时，另外两个小时你要留给谁啊？”
　　“如果是其他人预约我，我会安排在对面的集体冥想室。”
　　“……冥想，”林纨更酸，“那你帮其他人冥想，也会让人家想象被你摸，被你用手指这样那样？”
　　祝驰舟用运动鞋碰林纨裤腿：“那是只给你的特殊治疗。”
　　林纨受不了了，伸手去拉祝驰舟，“你过来坐我旁边。”
　　祝驰舟刚挨着林纨坐下，就被林纨一把抱住，扑倒在沙发上。
　　祝驰舟被压在下面，欠揍道：“《触肤治疗伦理规范》第二十二条，治疗师禁止与患者发生性关系。”
　　“滚啊！谁要跟你发生……发生……”林纨说不出口，林纨没祝驰舟那么不要脸。
　　祝驰舟大手扣住林纨的后脑勺把人按在自己胸口，抱得紧紧的，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好想你。”
　　林纨一下子就乖了，声音也软下来：“我也是。”然后侧头把脸放在祝驰舟胸肌上，隔着亲肤的棉质面料。
　　为了缓解患者的紧张和消除距离感，治疗师都是不穿白大褂的。祝驰舟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棉质短袖，就是想让林纨抱着舒服点，但林纨觉得最舒服的是不穿衣服，所以没过多久，他们就用林纨最喜欢的方式抱了。
　　“你给其他人做治疗会这样抱着吗？”林纨问。
　　“我没有给其他人做过治疗。”祝驰舟说。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有别的患者。”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冥想。”
　　“你总不会每次都让人家冥想吧？”
　　“还有很多，”祝驰舟可是高分通过考试的，理论储备丰富，背书一样的回答：“心理辅导、放松训练、认知行为疗法，这些都可以。”
　　林纨把腿也搭在祝驰舟腿上，安稳地闭上眼睛，喃喃道：“那你给我心理辅导一下。”
　　“我辅导不了你，”祝驰舟低声说，“我太喜欢你了，这会影响到我的专业判断，你的任何情绪波动我都会过分在意，因而我无法对你保持中立客观，不能为你提供最佳的治疗。如果你需要心理辅导，我可以推荐别的治疗师给你。”
　　“不要，”林纨把祝驰舟搂得紧紧的，“我不要别人帮我治疗，我只要你就够了。”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林纨便有些困了。
　　这些日子虽然有祝驰舟送给他的超大抱枕，但每天晚上还是睡得很不安稳。主要是早上很早就会被发病造成的不适感唤醒，需要早起泡冰水，已经很久没有像祝驰舟在的时候那样睡到自然醒了。
　　他的疲惫被祝驰舟察觉，男生轻轻拍他的背，哄孩子似的：“睡吧，我不会偷看你的。”
　　林纨抬手摸到他的眼罩，口齿不清地说：“不准取下来。”
　　祝驰舟说：“好。”
　　这时电话响了，是祝驰舟的，祝驰舟把电话按成静音没接。没过几分钟，电话又响起来，祝驰舟再次按掉铃声。
　　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林纨先把手机拿起来了，看清了屏幕后报给祝驰舟：“你爸打来的，接一下吧。”说着就按了接听，把手机贴到祝驰舟耳朵边。
　　祝驰舟跟雷正廷聊了几分钟工作的事，林纨一直安静地帮他举着手机。挂断电话，祝驰舟把手机和林纨的手一起握住，跟林纨说：“继续睡吧，帮我把手机关了。”
　　林纨没关，只是伸长胳膊把手机搁到了茶几上。重新抱住男生，问他：“你在集团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祝驰舟言简意赅地总结：“如鱼得水。”
　　林纨被逗笑：“真去了财务部啊？你看得懂账么？”
　　刚从会计姐姐那里学了点皮毛，祝驰舟就忍不住炫耀：“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这么简单有什么不懂的。”
　　“你们的财务总监……”林纨的笑意并没有抵达心底，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祝驰舟面前想过那件事，不太确定祝驰舟有没有听到，试探地问：“他人怎么样？”
　　“刘洪毅，”祝驰舟说，“你的大学同学，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林纨的心提起来：“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大学同学？”
　　祝驰舟不想让林纨有心理负担，于是撒谎：“他告诉我的。”
　　“哦，”林纨说：“他学习很好，大四考的CPA，一次性通过五门，还挺厉害。”
　　“就是人品不太好。”
　　林纨装傻：“为什么？”
　　祝驰舟给林纨讲八卦：“去年他跟他老婆闹离婚，原因是他给小三买房被他老婆发现了，然后，那个小三还是个男的。”
　　“啊？”林纨瞌睡都醒了，“骗婚？好他妈恶心的一个人。”
　　“他还有一对刚上幼儿园的双胞胎女儿。”
　　“靠，”林纨想打人，“那他老婆跟他离了吧？”
　　“暂时没有，因为孩子还小，他老婆不想两个女儿没有爸爸，他对孩子还挺好的。”
　　林纨原本懒洋洋趴在祝驰舟胸口，这时忽然撑起身子，大声道：“他一个骗婚gay出轨，还拿婚内财产给小三购置资产，你竟然说他对孩子好？！祝驰舟，你知不知道你三观很有问题？”
　　“这又不是我说的，”祝驰舟赶紧解释，“他对孩子挺好这是他老婆说的原话！”
　　“咦？”林纨疑惑，“你还认识他老婆？”
　　“就有一次开车送他回家，碰到他老婆随便聊了几句。”
　　林纨设想了一下对话场景，“可这不像是随便聊聊会聊到的事情……”
　　祝驰舟重新把林纨摁下来贴在胸口，生硬地终止话题：“治疗中不能闲聊，你专心一点。”
　　林纨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老婆该离婚的，再拖下去也是煎熬。妈妈不开心，孩子也不会开心。说是为孩子好，其实对孩子的成长来说是灾难。”
　　“会离的，不过直接离婚太便宜刘洪毅了。”
　　“所以他老婆准备在离婚前做什么？”
　　祝驰舟在林纨面前是一点警觉心都没有，林纨放个饵他张口就吃：“我们在收集证据，现在就差……”蓦地住口，回过神来时已经说得太多了。
　　“哦？就差什么？”林纨冷静得像在审犯人：“查到了他贪污受贿还是挪用资金？滥用职权？财务造假？洗钱？内幕交易？”
　　祝驰舟：“……”
　　“你在偷听我心声的时候，听到了吧？”
　　“嗯。”
　　“你要去集团财务，也是因为这个。”
　　“对。”
　　林纨把脸埋进祝驰舟颈窝里，闷闷地说：“大三那年夏天，有一天晚上，就我和他在宿舍里，我突然发病了，当时他……”
　　祝驰舟伸手摸摸林纨的脸，温和地打断：“不用说了，宝宝。”
　　林纨顿了一会儿，说完那件事的结果：“……我使不上力气，幸好那个时候叙白回来了……叙白跟他打了一架，把他打伤了，还背了个处分，都是因为我。”
　　“没事了，”祝驰舟的大手顺着林纨的背脊慢慢摸，有很好的安抚效果，“以后有我保护你。”
　　林纨却要强道：“我早就不是以前了！我现在完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而祝驰舟浑身哪儿都硬，就是耳根子软，立刻顺着林纨的话说：“宝宝最厉害了，以后你贴身保护我，行么？”
　　他说话的时候林纨看着他的侧脸，目光从他的额头一直滑到下颌。
　　这还是林纨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祝驰舟的脸。
　　他鼻梁高挺，唇形线条分明，每一次说话时嘴唇扬起的弧度都让林纨心跳加速。蕾丝缎带的细腻温柔与他清晰英俊的面部轮廓形成对比，显得他的脸更加迷人，看起来……好像可以随便欺负。
　　明明是这么大只的一个人，能轻轻松松单手把林纨抱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时，祝驰舟的身形大出林纨两个号。而此时这个大男生却愿意带着这么温柔的蕾丝眼罩，向林纨亮出肚皮示弱。
　　没有等到回答，祝驰舟又问了句：“你愿意么？小丸子？”
　　林纨趴在祝驰舟身上，专注地看着祝驰舟的嘴唇，凑近：“那要看你乖不乖。”
　　“乖，”祝驰舟感觉到林纨越来越近的呼吸，声音不自觉放轻，心跳和心跳贴在一处，“我最乖了。”
　　“患者可以跟治疗师接吻吗？”林纨几乎已经碰到了祝驰舟的嘴唇。
　　“不可以，”祝驰舟说，“但这个房间没开监控，你想吻可以偷偷地吻。”
　　“那我……”
　　患者的话没能说完，治疗师扣住他的后脑勺，用力把他按了下来。


第69章 久一点
　　午后阳光穿过竹林，斑驳地落进屋子里。
　　偶尔有风吹过，竹林随之摇晃发出沙沙声响。房间里非常安静，因此唇舌交缠时发出的水声便格外清晰。
　　这是一个很慢很长的吻，慢得连时间也变粘稠。反锁的门是这个空间的结界，结界以外的世界都不复存在了，整个宇宙只剩下他们共享的呼吸和心跳。
　　林纨被亲得喘不过气，手撑在祝驰舟胸口，仰起头想争取一点呼吸，可是刚刚离开一点，却又被追上来的祝驰舟含着吮舔。祝驰舟看不见林纨的神情，所以并不知道林纨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他只凭感觉行动，大手压着林纨的后脑勺，手臂勒着林纨的腰，让林纨整个人完完全全处在他的掌控之下。
　　舌尖辗转、唇瓣厮磨，勾缠着让人发软，林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趴都趴不稳，控制不住地朝祝驰舟身体一侧滑下去。祝驰舟仗着体型优势把林纨往沙发上压，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身体和沙发之间，让林纨逃无可逃。
　　叽咕的水声更加密集，林纨挣扎不动，也懒得挣扎了，乖顺地张着唇瓣、放松齿关，任由祝驰舟攻城掠池。
　　墙上的电子钟“滴滴”响了两声， 突兀地打破宁静，林纨受惊似的睁开眼睛，“唔”了声，“什么？”
　　“提醒到一个小时了，”祝驰舟摸着林纨的脸，很眷恋地又在他唇上亲一口，“行政办统一预设的，下次我让他们关了。”
　　林纨立刻想到个有点害臊的事，“他们都知道这个房间的监控没开么？”
　　“知道又怎么样？”祝驰舟理所当然，“整个治疗中心都是因为你才开的，我还不能为你徇点私？”
　　林纨怔了怔，眼眶发酸，用力地抱住祝驰舟说：“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适应一下，做一些心理建设……然后……然后我可能会慢慢接受，慢慢让你读我的心。”
　　祝驰舟也怔住，他设想过也许有一天林纨会接受他、会同意让他听见心声，但没想到这么快，林纨就松口了。
　　“我知道这很难，”祝驰舟额头抵着林纨的额头，“你不用那么着急，小丸子，别勉强自己。”
　　林纨用鼻音“嗯”了声，又偏头索吻，手也往祝驰舟的腰处摸，将祝驰舟的运动衣一点一点卷上去。结实的腹肌贴着林纨平坦的腹部，柔软的胸肌贴着林纨洁白的胸口，林纨瞬间头皮就麻了，从头顶一直麻到尾骶骨。
　　这是最好的治疗、最好的解药，只有祝驰舟才能给他。
　　身体的渴求得到满足，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硬撑着的意志力便渐渐放松下来，等他吻够了、瘾过足了，就闭着眼睛说：“驰舟我好困哦。”
　　祝驰舟轻轻舔他，“嗯，睡吧。”
　　电子钟再“滴滴”响的时候，林纨的呼吸已然变得均匀而绵长。祝驰舟忍住了趁林纨睡着偷看林纨的冲动，换了个姿势让林纨枕在自己手臂上，好叫人睡得更舒服些。
　　幸好当时选沙发特意选了个宽的，祝驰舟的大个子才勉强没有掉下去。把人搂紧，搂得身上接触的地方都汗湿了也舍不得放。
　　听着林纨的呼吸，祝驰舟也渐渐犯困，枕在沙发扶手上小憩。
　　其实这些日子，睡不好觉的人不止林纨一个。祝驰舟每天都辗转反侧，怕林纨不原谅他、怕林纨离开他、更怕林纨不再喜欢他。
　　那天在湖边跟林纨坦白之后，他一直在想该做些什么来挽回，连给林纨发消息都紧张，怕林纨不理他。
　　但林纨每条消息都回、每个电话都接，虽然在跟他“冷战”，却也舍不得真的冷落他。
　　见面的时间间隔久了，祝驰舟又开始担心林纨的身体，怕林纨发病没有办法缓解。他自己掏钱帮李晏黎加快新材料投入生产，赶着时间给林纨做仿真皮肤抱枕，又想方设法让触肤中心快点开业，就是希望林纨不要再承受煎熬。
　　林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会偷偷哭，林纨以为他不知道——林纨也太不了解他了，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从新加坡高薪请来的治疗师周美娜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士，拥有非常丰富的治疗经验，尤其是帮助过很多重度患者，在全世界的渴肤症治疗领域都小有名气。她是祝驰舟给林纨铺的最后一块安全垫，如果林纨不接受他，他就会拜托宋医生把周美娜推荐给林纨。
　　但幸好，幸好林纨根本没有考虑过别的治疗师，祝驰舟是他唯一的选择。
　　两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傻瓜，连吵架也不会，这边发一条消息试探，那边马上就给回应，生怕真的伤了对方的心。
　　四个小时的治疗，亲了、抱了、摸了，睡了一觉，很快就过完了。时间到了林纨还没醒，祝驰舟也没叫他，擅自给患者加了个钟，免费的，手臂还被压麻了的那种。
　　林纨走出治疗中心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他是被饿醒的。
　　这段时间他胃口很差，什么也吃不下，每一餐都是吃的生命体征维持餐。自然是掉了几斤肉，连定做的西装穿起来都不合身了。祝驰舟抱他的时候就一直说他太瘦，要他多吃一点。
　　林纨当时困得迷迷糊糊的，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声：“吃不了多少，胃口不好，想吃你做的菜。”
　　就因为林纨这一句话，之后每天祝驰舟都让人把做好的菜送到林纨家里。
　　有时候祝驰舟太忙没时间，就是让妈妈的餐厅送的，准确说是妈妈亲自送的。送到林纨家还用家里的餐具装好，伪装成祝驰舟自己做的。
　　祝驰舟以为林纨吃不出来，其实林纨每次都能分辨出来，但林纨不知道来送餐的人是祝玲。
　　转眼又是一个周六，触肤治疗的日子，林纨早上一早心情就特别好，给自己的治疗师发消息：今天下午见。
　　驰舟哥哥：还有五个小时二十二分钟！你可不可以提前到！
　　林纨故意回：不可以，说的一点就是一点。
　　驰舟哥哥：今天有别的治疗项目，我觉得你会喜欢。
　　驰舟哥哥：只捆了一张浴巾露出胸肌腹肌和人鱼线的自拍.jpg林纨：……
　　林纨：既然治疗师需要患者配合，那我提前半个小时到，可以么？
　　驰舟哥哥：可以！大狗冲冲冲.jpg林纨压不住嘴角，满脸笑意地退出和祝驰舟的对话框，看到屏幕上大学同学的群聊被顶到了最上方。
　　点进去，平时安静如鸡的同学群不知为何突然炸了锅。张一：我靠！刘二：我靠！王三：我靠！方四：我靠！
　　队伍非常整齐，中间只有曾叙白发了个：呵呵。
　　这一看就是出了什么大瓜，林纨手指划拉屏幕往前翻，翻到最上面才看到一张某新闻app的截图：[廷正集团财务总监刘洪毅涉嫌职务犯罪被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林纨默默保存了图片，退出群聊又重新点开祝驰舟的对话框：[图片]林纨：你好快祝驰舟那边网络不好图裂了，对着这三个字思考半天，小心翼翼地回：那要不你提前一个小时到？我们弄久一点？


第70章 很需要你
　　今天祝驰舟没让林纨选眼罩，所以在去往治疗中心的路上，林纨还有一点开盲盒的小兴奋。
　　蕾丝那款固然好看，但如果换成其他的款式也很有新鲜感。
　　中午按约定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车刚开出小区就接到祝驰舟的电话，说治疗中心所在的大厦停电，今天暂停营业了。
　　林纨握着方向盘，顿了一下，“那我不过来了？”
　　“不，”祝驰舟磁性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出来，“我的意思是，大门没关，你到了直接进来，我在房间里等你。外面只有应急灯，光线有点暗，你自己小心一点。”
　　林纨说：“我知道了。”
　　祝驰舟：“一会儿见。”
　　林纨想到祝驰舟说的“弄久一点”，心跳有点快地回答：“嗯，一会儿见。”
　　车开近大楼，果然停电了，一楼朝外的商铺都没灯，应急电源只供电梯和地下停车场。
　　林纨总觉得停电的时候坐电梯有点危险，于是打开手机电筒照明，走楼梯上了一楼。
　　触肤治疗中心的玻璃门开着，前台小妹妹已经回家了，只有走廊上一盏应急灯还在工作。
　　林纨站在门口猜了下今天祝驰舟会戴什么款式的眼罩，握住把手，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因为有窗户，自然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反而比外头的走廊和大厅明亮许多。
　　祝驰舟背对门口站在窗户前，眼罩掀起来盖着额，听见推门的动静，他稍稍偏了下头，但是没有转过身来，只问：“林纨？”
　　林纨“嗯”了声，祝驰舟就把眼罩拉下来戴好，这才转身说：“你来了。”
　　林纨看清了祝驰舟的脸，也看清了他戴的是——暗红色的皮质猫耳！
　　这是林纨最没想到的一款，因为猫耳太可爱了像女孩子戴的款式，特别还是红色，他以为祝驰舟根本不会选这个。
　　但意外的是——竟然非常好看！！
　　祝驰舟穿了一身黑，上面是件深V大开领黑色瀑布衬衫，面料很有垂坠感，突出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各露一半，胸沟凹陷清晰，延伸至V字形的最底端。
　　下面是一条黑色工装裤，材质硬挺利落，剪裁十分贴合他下半身的线条，大长腿往那儿一站，很有些耍酷的嫌疑。
　　暗红色猫耳眼罩的俏皮跟这身冷酷的黑色装扮形成强烈对比，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独特的冲击力。
　　林纨看得睁大眼睛的同时也不禁心中怀疑，祝驰舟究竟是在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越来越会勾引人了？
　　“过来坐，”祝驰舟对这个房间很熟悉，蒙着眼睛也能准确地找到沙发的位置，他走到沙发旁说：“今天停电，没有空调，我们做点脱了衣服做的事。”
　　林纨忍不住想笑，虽然每次抱在一起最后都会脱掉衣服，但被祝驰舟说得好正经。
　　“要现在脱吗？”林纨抓住祝驰的手，好让祝驰舟知道自己就在旁边。
　　“嗯，现在脱，”祝驰舟说，“今天的新疗法是按摩。”
　　L形沙发的躺位上铺了一层舒服的白色毯子，林纨按照祝驰舟的指示，脱掉衣服躺上去。
　　“考试不考这个，我只看了一些学习视频，而且从来没有实践过，不知道按得好不好，”祝驰舟摸到茶几上的按摩油拧开盖子，一边往手上倒一边说，“如果我把你弄痛了或者你不舒服，马上告诉我。”
　　林纨嘴上矜持地应：“好”，实则眼睛一直盯着祝驰舟的胸口看，反正也不会被发现，于是视线越发肆无忌惮。
　　祝驰舟毫无所觉，在掌心把按摩油焐热，说：“那我们开始了。”
　　按摩油有一股淡淡的柑桔味道，闻着有些甜，被焐热了，带着祝驰舟的体温涂抹到林纨身上。从肩膀到胸口、到腹部、再到两侧的腰，动作很轻，油又滑滑的，林纨本来就怕痒，这样一来就更痒了，没忍住笑着往一旁躲，跟祝驰舟求饶。
　　祝驰舟语气正经道：“你放松一点，肌肉绷太紧了。”
　　他蒙着眼睛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
　　被祝驰舟一双大手在身上这样“按摩”，林纨实在很难放松，只好转移注意力跟祝驰舟聊天：“你提交了刘洪毅的哪些证据给公安啊？他们这么快就立案侦查了。”
　　“也没什么，就是他的个人银行账户信息、证券账户信息、名下的巨额资产，和一些通讯记录。”
　　林纨吃了一惊：“短短一个月时间，你就搞到这么多东西？”
　　“我上哪儿去搞这些东西？”祝驰舟按摩林纨的肩膀，“我只不过是通过刘洪毅，认识了刘洪毅的老婆张佳丽，顺便把我知道的信息分享给了张佳丽而已，这些证据都是张佳丽收集的。”
　　林纨好奇：“什么信息？”
　　祝驰舟手上慢下来：“之前不是说他老婆知道了他给小三买房的事吗？那次他们没离婚，刘洪毅把房子过户给了张佳丽，并且跟张佳丽保证不再和小三联系。刘洪毅把那位男小三保护得很好，张佳丽一直没查到男小三是谁。我去廷正集团财务上班以后，为了跟刘洪毅拉近关系，陪着刘洪毅去了很多次酒局，慢慢地就跟他称兄道弟了。我发现他经常去一个叫‘醇悦’的酒窖，专门品红酒卖红酒的地方，还有个雪茄沙龙。因为他本身很喜欢喝酒抽雪茄，我也没太放在心上。结果这家酒窖的供应商就是郑责勋，有一天我在郑责勋的朋友圈看到酒窖老板照片……”
　　林纨立刻明白过来：“这家酒窖的老板就是刘洪毅的小三吧？利用烟酒买卖洗钱可太常见了。”
　　“对，宝贝真聪明，”祝驰舟聊着天就忘了手上的活儿，大手摸在林纨胸口，“我在郑责勋朋友圈看到那个男的的照片，就知道那肯定是男小三了。”
　　“哦，”林纨冷漠，“因为那个男的长得很好看？”
　　“不是，因为那个男的戴着和刘洪毅同款的情侣表。”
　　林纨的声音又柔和下来，“然后呢？”
　　“然后，那之后每次刘洪毅去酒窖，我就找人跟着，用了些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拍到了一些不太能见人的照片。我把照片交给张佳丽，本来是想着趁张佳丽与刘洪毅吵架，我可以有机会好好调查刘洪毅和那个酒窖的关系，谁知道张佳丽情绪十分稳定地告诉我，她早就在调查刘洪毅的犯罪证据了。”
　　“好厉害的女人。”林纨说。
　　“对，张佳丽虽然只是个家庭主妇，但是对经济上的事情很敏感。刘洪毅这两年偷偷把家里的资产往外转移，骗她说是投资亏了钱，她其实是早有疑心的。”
　　“于是你们两个人就联手起来调查刘洪毅。”
　　“嗯，她手上的证据其实已经挺完整了，只是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怕影响孩子们的前途。”
　　林纨说：“刘洪毅职务侵占那么大金额，东窗事发只是时间问题，没有查出来只能说明你们廷正集团内部管理有巨大的漏洞。张佳丽主动提交证据，总比以后被查出来要好。”
　　祝驰舟说是，手又继续在林纨身上按，毫无章法，一点也不专业。林纨被他弄得好痒，于是抓住他的手：“你爸对这件事什么反应？”
　　“大发雷霆。”
　　林纨提醒：“财务总监因为职务犯罪被捕，这是重大利空，周一你们家股票肯定会大跌。”
　　“嗯，已经申请停牌了，”祝驰舟说，“停牌之后才是一场硬仗，一旦复牌肯定有大量投资者抛售。”
　　林纨看到新闻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心里有几个应对方案准备跟祝驰舟说， 祝驰舟没等他开口，接着道：“我们自己准备了一些资金接盘，复牌第一天把股价稳住，后面就好说了。”
　　“对，还有其他大股东。”
　　“我爸已经去活动了，今天晚上和明天我还要陪我爸去见几个大股东和庄家。”
　　林纨放下心来，偏过头看祝驰舟，一个多月没在一起，祝驰舟变成熟了，工作上也确实成长了很多，已经不需要他多嘴了。
　　“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林纨跟祝驰舟十指交握：“我可能帮不上多大的忙，但是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人脉多少还是有点。”
　　祝驰舟笑起来，露出眼罩的下半张脸因为这个笑容而帅得十分犯规，“我当然用得着你，我很需要你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最好每天都在我身边，每天都能抱我、亲我。”
　　他说每天……就是想要跟林纨在一起的意思。林纨听懂了，但林纨没有马上回应他。
　　祝驰舟继续说：“其实我爸身体很不好，这两年集团里的大小事务都拿给总裁王国良在管，他很少过问。现在出了这个事，王国良在法律上没有责任，但是在管理上他肯定是有重大失职的。我爸跟我说他过几天要开董事会，我想趁这个机会争一争，让董事会把总裁交给我做。你知道我的，很多事情其实我都还不懂，可能要辛苦林总监给我当军师了。”
　　林纨还记得祝驰舟刚到庚衍资本的时候，一个表面阳光的大男孩，实则一身反骨，浑身散发着“老子是来完成任务的，老子对钱没兴趣，老子不想从商”的气质，说到公司投资和管理，不耐烦都要写在脸上了。这个时候却主动告诉林纨，廷正集团总裁的位置他想去争一争。
　　他为什么要争，林纨很清楚，因为他要拿到足够多的筹码，才能在他爸那里争取主动权。
　　林纨胸口剧烈起伏，嘴巴张开好几次都没能把话说出来，眼眶发酸。
　　祝驰舟还在等林纨的答案：“最近我可能有点忙，不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也会有临时很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要漏接我的电话，好吗？”
　　林纨抓着祝驰舟的手，用力地咬住嘴唇，觉得自己齿冠有些颤抖。心跳砰砰砰地，再怎么深呼吸也无法平复下来。
　　他就这么颤抖着，带着鼻音叫了祝驰舟的名字，很冲动地说：“祝驰舟，你把眼罩摘了。”


第71章 不止网恋
　　祝驰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什么？”
　　林纨伸手去揭，手指触到猫耳眼罩的皮革，祝驰舟握住他的手腕，“你想好了吗？小丸子，我跟你说过不用着急，不要勉强自己。”
　　“我……”
　　林纨还没想好，林纨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做好被人实时听见心声的心理建设，但是他想和祝驰舟在一起。
　　祝驰舟抚摸林纨的手背，顺着手背摸到林纨的手指，把那几根纤细柔软的手指压在眼罩上，“小丸子，我不想……我不想摘下眼罩然后听到你心里在说害怕我。如果那样的话，我宁愿一直这样和你相处。”
　　“我们可以不止网恋，”祝驰舟把林纨的手指一根一根收拢在掌心，“这段时间我在家里练习过，我可以戴着眼罩生活，吃饭走路都不在话下，所以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准备适应我的话，我可以先适应你。”
　　林纨本来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被祝驰舟这番深情表白逗得瞬间笑出声来，“什么跟什么啊！我和我盲人老公的日常是吧？你现在已经干起按摩了，是不是接下来我还要给你买把二胡啊？”
　　“我没开玩笑，”祝驰舟认真地说，“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林纨一把将猫耳眼罩扯了，那双想念了整整一个月的眼睛里，终于又映出了自己的样子。四目相对，林纨在心里骂了句，
　　【祝驰舟是个大傻瓜！】
　　于是祝驰舟真的像个傻瓜一样，激动得眼眶都泛红，猛地一下把林纨抱进怀里。
　　祝驰舟抱人抱得好紧，甚至用力得浑身颤抖，把林纨勒得好痛。林纨没有推开他，抬起双手，也回抱住了祝驰舟。
　　身上的按摩油还滑溜溜的，沾了祝驰舟一身，把面料垂坠的黑色衬衫也弄上了油。男生露出V字领的胸口，就这么和林纨肉贴着肉。
　　皮肤的直接接触比什么按摩效果都要好太多，接触的还是林纨最喜欢的位置。这几天一直处于饥渴状态的皮肤瞬间得到满足，林纨舒服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脱掉……】
　　【我还要更多！】
　　林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对祝驰舟那些说不出口的欲望就这样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祝驰舟把林纨按在沙发上啃，一边啃，一边将自己的衬衣脱下来扔到地上。
　　真的是在啃，就像大狗一样糊了林纨一嘴一脸，整个下巴和脖子，还将林纨上半身的柑桔味按摩油也全吃进去。
　　林纨实在是太敏感，稍微激烈一点都受不了。
　　以前每次祝驰舟都忍着，舍不得，今天是第一次对林纨这么粗暴。
　　林纨不住地挣扎、颤抖，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反弓着身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脚趾把铺在身下的白色毯子都揉皱了。
　　喊出声、叫祝驰舟的名字、求饶、带着哭声，都没用，祝驰舟今天一点要控制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实在是！
　　他！妈！的！控！制！不！住！！！
　　祝驰舟伸长手臂够到茶几上那瓶按摩油，扔给林纨说：“宝贝帮我看看这玩意儿能不能内用。”
　　林纨哭得一脸的泪，捏着瓶子骂人：“你他妈吃都吃了！都舔干净了才想起来看！”
　　“不是我，我不怕，”祝驰舟带着油乎乎的柑桔味道去亲林纨的嘴，哑着嗓子、喷着热气说：“是给你……内用。”
　　最后林纨也没能辨认出来这个按摩油究竟能不能内用，但他允许祝驰舟对他用了。
　　窗外的竹林下有一株不知名的花。花茎直而纤细，一朵娇美的花蕾安静地伫在枝头，还从未被人打开过。
　　他的花瓣有淡淡的绯色，花骨朵儿被萼片包裹，含羞带怯，只在顶端张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阳光正好，空气里一股柑桔的味道。
　　早上下过雨，竹叶上的水珠滴落，有液体顺着那个张开的小口淌进花苞里，花蕊也散发出湿漉漉的香气。
　　一只昆虫飞过来停在花苞上，被那花蕊的香气吸引，探头探脑地想尝一尝味道，可花骨朵儿紧紧闭合，往里进一点，娇柔的花瓣都要被弄坏了。
　　屋子里传出一声压抑的哭喊，竹叶上的水珠又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花苞被淋湿了、浸透了。开花的过程自然是漫长的，花瓣慢慢张开，被撑满了，颤抖着又张开一点，颜色越来越艳丽浓烈。
　　紧接着起风了，花枝随风乱颤，无力地摇摆着，花茎也折弯了腰。风吹得越来越猛，花枝便抖得越来越厉害。
　　竹叶哗哗啦啦，水声噼噼啪啪，这么大的动静都掩不住房间里的粗重呼吸。
　　风吹了好久才停，有个人哭了，有个人在轻声哄。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才渐渐安静下来，窗外那株花被不知轻重的狂风欺负狠了，花瓣大开，花蕊里无辜地盛着一汪水，动一下，就顺着往下淌。
　　天色擦黑，两个人一起离开治疗中心。
　　林纨屁股底下垫了两个垫子，坐姿别扭，眼睛也哭肿了，简直不能见人。
　　祝驰舟边开车边哄：“我错了，下次真不这样了，宝贝对不起。”
　　林纨嗓子哑了，骂人失了气势，像撒娇：“跟你说不要弄在里面，真的很讨厌！”
　　“是是是，”祝驰舟说，“我真的很讨厌，待会儿回家你揍我一顿。”
　　其实祝驰舟也很无辜，因为那个时候林纨嘴里在说“不要”，心里在说“要”；嘴里在说“出去”，心里在说“别停”。林纨推拒、挣扎，心里又催促祝驰舟“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祝驰舟都要被弄分裂了，最后只好闭上眼睛堵住林纨的嘴，把情难自制的哭喊和言不由衷的拒绝一并吞进肚子里。
　　林纨气鼓鼓，“回什么家，我什么时候准你去我家了？”
　　“领我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林总。”祝驰舟卖惨，“我晚上还要陪我爸去应酬，你忍心看我这样去？”
　　衬衫扣子掉了几颗，富有质感的面料也被按摩油弄得深一块浅一块。一身的汗，一身的那什么液，黏糊糊的。
　　林纨口是心非：“哦，你放我那儿的衣服我都给你扔了，没你换的。”
　　前头一个红灯，祝驰舟踩下刹车偏头看他，听见实情，
　　【西装、衬衣、运动服，都洗干净了收在衣柜里。】
　　【睡衣还放在老地方。】
　　【我换牙刷头的时候，还给你买了个新的。】
　　祝驰舟右手松开方向盘，握住林纨放在膝头的手，“宝贝小丸子，谢谢。”
　　林纨：“哼。”
　　【别看我，不想被你听见。】
　　绿灯亮，祝驰舟转过头握住方向盘，“你知道严律是研究脑电信号的吧？我之前问过他读心的事，他说他如果能弄清楚原理，就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我去美国的时候找他做过检查，当时因为时间紧，没有做得很详细，也就没找到问题出在哪里。现在他回国创业做脑机接口，他那里有更先进的设备可以帮我们检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哪天去找找他？”
　　“啊？”林纨愣了下，“严律也知道了啊？”
　　“没事，”祝驰舟怕林纨多想，“严律除了科学什么都不关心，他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别人。”
　　“可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居然接受了？？”
　　祝驰舟不打算告诉林纨，是他跟严律发誓，说他如果撒谎就一辈子硬不起来，严律才相信的。
　　祝驰舟说：“科学家的思想是很包容的。”
　　“可我觉得这是玄学，不属于科学的范畴，万一还是查不出来原因呢？”
　　祝驰舟比较乐观：“反正已经这样了，试试也没坏处，万一查出来了呢？”
　　林纨总是很容易被祝驰舟说服：“行。”
　　“那我先让严律安排，等忙完董事会我就带你去。”
　　祝驰舟是指他要和王国良竞争总裁的事，林纨觉得几乎没有悬念，毕竟董事长是祝驰舟的爸爸，而王国良又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林纨说：“好的，祝总。”
　　开车回丽景天宸，进地下车库前祝驰舟停在路边，“你在车上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林纨问：“买什么啊？”
　　祝驰舟熄火，脑袋偏过来压低嗓子说：“你那儿不是疼么？我给你买药，洗完澡帮你涂。”
　　林纨一个“滚”字刚说出口，祝驰舟的电话响了。
　　季寻在那边火急火燎地喊：“赶快看微信！！！”
　　祝驰舟懒洋洋：“有什么事儿直接说，我没空，谈恋爱呢。”
　　季寻：“你他妈还有心思谈恋爱！看了马上给我回个电话！”就挂了。
　　季寻喊得太大声，林纨都听到了，说：“看一下吧，他好像有急事。”
　　祝驰舟就打开微信，看到季寻给他发了个链接。
　　戳开链接是一个视频，来自最近两年最火的社交平台，目前转载量已经破万。视频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看起来尚未成年的小男孩儿，画面很清晰，打了码仍能看出来尺度非常大。
　　那个男人，竟然是祝驰舟。
　　“我艹！”祝驰舟喊：“这不是我！”
　　林纨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
　　【我知道不是你。】
　　他抬眼看向祝驰舟，面色沉静：“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第72章 雪上加霜
　　祝驰舟皱眉想了下，“我猜不到。”
　　看完视频，祝驰舟把电话打回去，开着免提，听见季寻问了和林纨一样的问题：“你觉得是谁想整你？”
　　由于祝驰舟当年参加首尔大运会游泳项目小火了一把，现在网络上很容易能找到他的视频和照片资料，所以谁都有可能是这个视频的幕后黑手。
　　祝驰舟沉思片刻：“最有动机整我的……难道是王国良？最近我在集团比较活跃，他可能感觉到威胁了。下周二开董事会，他这个时候下手也是有可能的。”
　　林纨摇头，“我跟王国良接触过，感觉他不是一个会使用这种手段的人。而且这个视频放出来，损害的不仅仅是你个人的名誉，视频标题明确写了是雷正庭的儿子，感觉是冲着集团来的，王国良没必要这么做。”
　　季寻也说：“是啊，这个视频放出来，不是让股价雪上加霜吗？前脚财务总监进去了，后脚雷总儿子又出事，王国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廷正集团的股票停牌几个交易日？”林纨问。
　　祝驰舟说：“周一到周三。”
　　“周一到周三停牌，周二开董事会，这个时间点确实卡得很微妙，”林纨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是王国良干的。”
　　祝驰舟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今天才周六，到董事会还有三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证明这个视频是假的。”
　　“不，你不了解股票市场，”林纨眉头紧锁，“视频是不是假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会引起市场什么反应。A股市场很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大震荡！赶快联系平台那边，先把视频删了再说！”
　　季寻在电话里说：“已经删了，全网都删干净了。但他们是在多个平台同时发布的，现在事情已经引起不小的热度，祝驰舟的名字都他妈登上微博热搜了！我让我家的公关公司去处理，过一会儿就给你撤下来。”
　　林纨稍微放了点心：“那就好，谢谢。”
　　“别跟我客气，”季寻家是开娱乐公司的，舆情处理是他们的专业领域，“现在你们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发布公开声明，明确否认视频的真实性，然后联系律师团队，起诉视频发布者和传播者，控告他们诽谤和侵犯名誉权。”
　　“对，还有集团马上做危机公关，一定要尽快稳定市场的情绪，”林纨碰了下祝驰舟的手，“你给你爸打电话说明情况，我联系黎磊请他们公司的视频分析专家帮忙。”
　　挂断电话，三个人分头行动，季寻负责盯着网络舆情，林纨联系人工智能公司的黎总，祝驰舟给他爸打电话商量对策，一切都有条不紊。
　　半个小时以后，祝驰舟和林纨才终于回到家。
　　两个人身上都黏糊糊的，尤其是林纨，简直不舒服极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洗澡。
　　这件事虽然是个不小的危机，但两个人都认为情况尚在控制之中，心里还算有底，还能有心情一起洗澡。
　　林纨靠在祝驰舟怀里，一边让祝驰舟帮他清理，一边说：“这个人太下作了，竟然做那样的视频，看样子是想把你往死里整……唔……你轻点儿……除了这次和你竞争的王国良……你还有没有别的个人恩怨？”
　　祝驰舟搂着他，注意力专注在手上，分心回答：“当然有了，刘洪毅，我亲手把证据交到公安的，他应该是最恨我的人。”
　　不小心碰到一个细小的伤口，林纨吃痛地吸一口冷气：“怎么还没好啊？”
　　“好好弄干净，”祝驰舟温柔得像在哄小猫，“不弄干净怕你不舒服。”
　　“差不多了吧……”林纨腿软得有点站不稳，抓住祝驰舟的胳膊，额头抵在男生胸口，“可是刘洪毅已经被抓了，难道他还有同伙？”
　　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下，同时想到一个人——【男小三！】
　　“姜冉！”
　　林纨抬头：“他叫姜冉？”
　　“嗯，”祝驰舟手上不停，“他们好像感情很好，姜冉确实有很强的动机替刘洪毅复仇。”
　　林纨喘着：“先……先用技术手段追踪……追踪最初发布者的IP地址，看会不会和姜冉有关……如果有关……嗯……就申请搜查。”
　　“我知道，”祝驰舟感觉差不多了，打开淋浴帮林纨冲洗，低头亲了亲林纨的额头，“别想了，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弄点吃的就走。”
　　“你……”林纨垂眸扫了一眼，“你这样走啊？”
　　祝驰舟笑，压着嗓子说：“我也很想再来一次，但你有点肿了，宝贝，等我晚上应酬完了回来陪你。”
　　林纨皱眉：“你现在还要去应酬？视频的事……”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要出面，我不去，那些大股东还以为我真的有问题，”祝驰舟用沐浴乳在林纨的皮肤上揉起泡沫，“声明发布了，法律程序也启动了，但是我不能被动等待。要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还是要靠我自己去争取。”
　　林纨担心地问：“你准备怎么跟他们说？”
　　“实事求是地说，”祝驰舟帮林纨洗澡，淡定道，“跟他们解释清楚视频是伪造的，告诉他们我们目前采取了哪些应对措施、下一步我们还要做些什么来维护股东的权益，以及公司有哪些危机管理和内部控制举措。跟他们说，危机之后公司会更加稳健，让他们放心、让他们相信我。”
　　这番回答有些让林纨意外，他以为祝驰舟要去向大股东澄清自己的清白，但没想到祝驰舟的重点是在公司治理上。
　　通常情况下，人们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都会本能地先维护自己，而祝驰舟表现出来的是一个非常理性的管理者思维，抛开情绪、摒弃那些影响判断的细枝末节，直指关键。
　　股东们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对祝驰舟本人有什么影响，他们只在意自己的资金会不会遭受损失。
　　金钱冷血而理性，可人类是复杂的。特别是祝驰舟此时处于舆论旋涡的中心，他能这样理智地面对，确实很让人惊讶。
　　平心而论，林纨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可能会因为谣言而感到羞耻，在视频被证明伪造之前甚至倾向于选择逃避，更不要说还要去参加社交活动，他会产生过多的个人情绪而影响他对整个局面的把控。
　　可祝驰舟在这件事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
　　林纨抬头看向祝驰舟，他觉得这样的祝驰舟，【很性感。】
　　祝驰舟捏了捏他的脸，笑起来：“又在想什么色色的事情？”
　　林纨又低头瞥一眼，有点在意，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跟祝驰舟交代：“等下少喝点。”
　　祝驰舟把两个人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关水，用浴巾把林纨裹起来，抱着往房间走，“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吗？”
　　林纨一下子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心里嘀咕的那些又被祝驰舟偷听了，有点羞，装傻道：“什么啊？”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坚定地信任我，所以我也相信这件事一定能解决。”祝驰舟把林纨放在床上，“累了就睡会儿，我做好饭叫你。”
　　林纨这一觉睡到天黑，祝驰舟给他做了蛋炒饭和白菜圆子汤，已经冷了，林纨自己热了一下，坐在餐桌旁边吃边刷手机。
　　不雅视频已经全部撤掉了，但是祝驰舟的讨论度越来越高。
　　网络上对这件事目前有三种声音。
　　第一种是骂祝驰舟的，这种声音最多，给祝驰舟贴上不良富二代的标签大肆批判嘲笑。
　　第二种是支持祝驰舟的，这里面有一部分是祝驰舟游泳比赛那会儿留下来的粉丝，他们认为视频是假的，认为祝驰舟不可能做这种事，但这些留言下面大部分都跟了一串儿的争吵。
　　还有一种是来吃瓜的路人，主要是看笑话和馋祝驰舟的身材。
　　林纨刷了一会儿，感觉第一种声音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如果不能尽快平息事态，舆情会对祝驰舟和廷正集团越来越不利。
　　祝驰舟那边进展还算顺利，雷正庭在圈子里一向口碑很好，有几个大股东也跟雷正庭是多年老友，算是看着祝驰舟长大的，都表示相信祝驰舟的品行。
　　到了晚上，林纨给黎磊打电话，问黎磊视频分析的结果，黎磊说：“还没做完，我们今晚通宵加班，争取明天拿出结果。”
　　林纨有些感动：“谢谢啊，最后费用该多少算多少，别跟我客气。”
　　“林总这话就见外了，”黎磊在电话里笑了笑，“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帮了我，现在我能帮上你的忙，我很荣幸。放心，我们就算一帧一帧地找，也要把证据找出来。”
　　林纨听着这话有点不对：“怎么这个视频不是AI生成的吗？”
　　“应该不是，目前最好的AI视频模型也做不到这种清晰度和逼真程度，光线跟角度完美匹配，动态表情也很连贯。”黎磊声音严肃了些，“我们没有在这个视频里找到AI软件的数字水印，用深度学习反检测工具也没有查到任何问题。现在我们在对这个视频进行像素级分析，只要是被处理过，肯定能在细节上找到不自然的地方。”
　　林纨看这个视频的时候，只顾着满心愤怒有人陷害祝驰舟，没有看得太仔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视频确实做得过于逼真了，挂断电话有些心神不宁，直觉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有备而来。
　　祝驰舟晚上没能回林纨这边，他应酬喝多了，被他爸押着回了家，第二天又接着出去应酬，只能挤出时间给林纨打了几个电话。
　　整个周末林纨都没等到黎磊的好消息，那边廷正集团请的专家也没找出视频造假的证据，事情渐渐陷入僵局。最开始选择相信祝驰舟的股东们，也纷纷忍不住给雷正庭打电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一凌晨三点，祝驰舟一身疲惫地钻进林纨被窝，从背后把失眠头痛的林纨搂进怀里，“公安介入了，我们等结果吧。”
　　林纨“嗯”了声，转过身抱住祝驰舟。
　　视频没找到问题，IP地址也没查出来。现在林纨已经不关心廷正集团的股价了，也不在乎祝驰舟能不能在董事会上争过王国良，只想快点找到证据还祝驰舟清白，他见不得一点网上那些骂祝驰舟的声音。
　　祝驰舟亲他头发，“别想了，睡吧。”
　　林纨捂住祝驰舟的眼睛不让他听：“明天你还要去应酬吗？”
　　“不去了，该找的人都找得差不多了，我明天回集团上班。”
　　“周二的董事会你还去不去？”
　　祝驰舟说：“去！”
　　男生不愧是能在大运会上拿金牌的选手，心理素质太强大，说完就倒头睡过去，留林纨一个人内耗到天亮。
　　第二天林纨请假没去公司，睡到快十点的时候被一通陌生来电吵醒。
　　“林纨你好，”电话那边说，“我是严律，你今天有没有空出来一下？”


第73章 来救我的盖世英雄
　　廷正集团的董事会在周二上午九点准时召开。
　　头天晚上雷正庭在家里和祝驰舟商量，希望祝驰舟退出总裁竞争。视频的事情解决之前，祝驰舟也不要继续在集团担任任何职务。
　　如此考虑一是把负面消息对股价的影响降到最低，二是这个风头浪尖不能再给祝驰舟制造更多争议和质疑。雷正庭虽然相信儿子，但他思想偏保守，行事以稳妥为重。
　　祝驰舟坚决不同意：“我不会主动退出的，这个时候退出不是说明我心虚吗？我退出就意味着我默认了这些指控！我没做过那些事我为什么要心虚？我必须去证明我的清白，捍卫公司的利益！”
　　雷正庭皱着眉头：“首先，视频造假的证据还没找到，你怎么证明你的清白？董事会需要看到确凿的证据来支持你，而不是仅凭对你我的信任。如果你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出席，可能会给你带来更大的质疑，你的敌人正希望利用这些声音来进一步打击你和公司的名誉，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但是我……”雷正庭摆手打断他。
　　“其次，即使你坚持出席，你又如何说服大多数人投你的赞同票？董事会成员里除了那几位关系好的大股东，还有独立董事和集团高层，他们对你是没有人情分的。当前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你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策略向董事会成员证明你有能力带领公司渡过这次的危机。”
　　“我有。”祝驰舟说。
　　之后祝驰舟跟雷正庭聊了整整两个小时，雷正庭仍然觉得风险非常大，但祝驰舟还是说服了他。
　　董事会上，祝驰舟发言完毕，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他的发言很精彩，也很打动人心。但大家都相互看看，用眼神交流。
　　所有人都知道董事长和祝驰舟的关系，同时，所有人也都看到了祝驰舟那则真假难辨的视频。
　　独立董事张婧首先打破沉默：“祝驰舟，你最近的视频事件对公司声誉造成了严重影响，虽然刚才你说你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应对，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视频是伪造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证明一个视频是假的有这么困难吗？”
　　她的话音刚落，公司高层代表李副总立刻接过话头：“对，我代表公司管理层对你的努力表示认可，但是如果我们迟迟不能公布确凿证据，市场和公众都会认为公司在隐瞒真相。后天复牌，市场的情绪会真实地反映在股价上，我们拖不起。”
　　面对质疑，祝驰舟冷静回答：“视频的技术鉴定是一个复杂且耗时的过程，我们聘请的业内顶尖专家团队正在竭尽全力进行分析。视频伪造涉及到多层次处理，需要对每一帧画面进行仔细检验，目前已经初步发现了一些伪造迹象，但为了确保结果的准确性和权威性，我们需要再花几天时间。”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国良开口了：“可是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我们公司聘请的视频技术专家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不知你说的专家团队是哪个？”
　　“是三石人工智能，”祝驰舟回答，“这家公司刚刚成功上市，至于影响力和行业地位，相信大家在他们飞升的股价上已经了解过了。”
　　“那太好了，”一位股东说，“既然现在有了初步结果，不如先把初步结果公布了，后天复牌我们才能有信心稳住股价。”
　　祝驰舟顿了下，他从周一离开林纨家到现在都没跟林纨联系上。给林纨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只回复说在忙。
　　因为黎磊那边一直是林纨在联系，其实祝驰舟并不清楚目前的进度，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稳定人心。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祝驰舟身上，等着他拿出证据。
　　祝驰舟深吸一口气，沉静道：“为了保证鉴定结果的权威性，初步报告还在审核过程中，我暂时没有具体的书面证据可以提供。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视频一定会被证明是伪造的。”
　　他说完，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张婧再次提出质疑：“市场和股东的信心需要有实质性的证据来支持，没有证据，我们无法继续相信这只是一次恶意中伤。”
　　张婧这番话说得非常不客气，连那几位曾明确表示过支持祝驰舟的股东也变了脸色，交头接耳起来。
　　祝驰舟仍维持着镇定，但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不自觉看向雷正庭，而雷正庭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时，李副总像是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又故意说得很大声：“所以那个视频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旁边的人没说话，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董事长秘书贺勤勤走进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雷正庭汇报：“雷董，庚衍资本的林总监来了，说是拿到了关于视频的证据，可以请他进来吗？”
　　雷正庭点点头。
　　林纨抱着一摞资料，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走进来。白衬衣被汗湿，额前的碎发也乱糟糟的，林总监从来没有在任何会议室里这样狼狈过。
　　“这是三石人工智能的黎总刚刚发过来的报告，我来不及通知你直接赶过来了。”林纨走到祝驰舟身边，把那一大摞资料搁在会议桌上。
　　他拿起一份递给祝驰舟，然后转过身面对会议室的众人，用平稳而冷静的声线说：“这个视频是用真人拍摄的，对方找了一个外形跟祝驰舟十分相似的人，利用光影和角度拍摄出逼真的效果。并且，制作者为了掩盖相似度上的差异，还进行了非常精细的手动微调。三石人工智能的技术团队利用像素级分析，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对视频展开逐帧排查，他们在人物的面部和身体部位发现多处不自然的细微调整痕迹，在报告里有详细说明。”
　　说完，林纨转头对贺勤勤说：“辛苦你和我一起给各位董事分发一下，谢谢。”
　　林纨说话时感觉到祝驰舟一直盯着他，于是他离开祝驰舟身边去分发资料的时候，也偷偷瞥了祝驰舟一眼。面上冷冷淡淡的，心里得意地翘起小尾巴，
　　【我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的盖世英雄了，感动吧？】
　　祝驰舟没忍住扬了下嘴角。
　　林纨发完资料回到祝驰舟身边，跟祝驰舟目光交缠片刻，忽然感觉到身侧一股锐利的视线，他心中一凛，转头看过去，跟雷正庭打了个照面。
　　林纨：“……”
　　林纨面上一红，微微躬身对雷正庭点头：“雷总。”
　　雷正庭收回视线，重新低头翻看报告。
　　张婧仔细阅读完毕，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份报告确实做得非常详细，能够证明视频是伪造的。”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李副总把报告合上，往桌面一推，看向林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石人工智能是林总监投的公司吧？”
　　林纨面无表情看回去：“对。”
　　“我有三石黎总的微信，我曾经在他的朋友圈看到过他和林总监的合照，黎总还亲密地称林总监为同舟共济的至交好友，”李副总把手机掏出来，一副马上要寻找证据的样子，“我在咱们公司是分管招投标的，平时在我的工作中，凡是涉及到鉴定评估的东西，专家一定要保持公允，遇到跟某一方关系密切的都需要回避。但是以林总监和黎总的关系，这份报告是否有失公允呢？”
　　这番话一下子又在会议室里引起议论，几个股东也面面相觑。
　　王国良点头说：“对，我们公司自己聘请的技术专家就没有找到这些证据，他们的水平难道比三石差那么多吗？”
　　林纨扶了扶无框眼镜，对王国良和李副总微微一笑，【贱人。】
　　“正好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各位董事汇报，”林纨说，“黎总那边检查视频的时间太长，我迟迟没有收到消息，于是自己和一个朋友采取了行动。”
　　林纨看向雷正庭：“雷董，我可以请我这位朋友进来吗？”
　　雷正庭又点点头。
　　林纨对贺勤勤笑笑：“麻烦你请门外的严先生进来一下。”
　　祝驰舟低下头很小声地跟林纨耳语：“哪个严先生？”
　　林纨看着门口没回头，
　　【你说哪个严先生？】
　　接着会议室大门打开，严律提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严律？”祝驰舟惊讶，他出事以后严律都没联系过他，没想到人直接杀到董事会现场了！
　　更没想到严律还和林纨交了朋友！！
　　严律进门先跟雷正庭问了声好，然后给祝驰舟一个“兄弟我来救你狗命了”的眼神，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贺勤勤立刻走过来，帮忙将笔记本电脑连接到会议室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投放的正是陷害祝驰舟的那个伪造视频。
　　“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严律一句废话都没有，点开视频说，“我们将这个视频里的人声去掉了，放大了背景音，请大家保持安静仔细听一下。”
　　他声音低沉、语调坚定，说话就像是在下达命令，一点感情也没有，面对在座的董事甚至称得上有些不礼貌。但他神情冷静，眼神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和掌控力，令人不自觉就要听信于他。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很少有人注意到的视频背景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背景音非常模糊，隐约能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和音乐声，整体上有回声和混响的效果。似乎是视频拍摄时，不远处正在举办大型活动，但是很难分辨出其中的具体内容。
　　整个视频有接近五分钟，到四分十一秒的时候，人声变大了些，能听见最后几个字是“正式开幕”。
　　严律按下暂停，把进度条往回拖了一点点，将电脑的声音开到最大，转头问贺勤勤，“音响还可以调大声吗？”
　　贺勤勤说：“可以。”操作遥控板调高音量。
　　严律没什么情绪地指示道：“开到最大。”贺勤勤照做了。
　　视频重新播放，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几个带着回音和混响的字是：“……申海市第二十七届农民工运动会正式开幕。”
　　严律再次按下暂停，抬头看向会议室的众人：“想必大家都听出来了，视频里录下了某个开幕式的现场音，这说明，视频拍摄地离开幕式不远，而且拍摄的时间为开幕式当天。在座的有人知道申海市第二十七届农民工运动会开幕式是哪天、在哪里举办的吗？”
　　所有人都望着他，但是没人回答。
　　林纨在一旁说：“是九月二十六日星期六下午两点，在申海市申工体育场。”
　　说完他看了祝驰舟一眼，
　　【还记得这天吗？】
　　祝驰舟当然记得，那是林纨第一次去触肤中心的日子。
　　“所以呢？”一位股东受不了他们一直卖关子，催促道，“这说明什么？”
　　祝驰舟已经完全get到了林纨和严律的意图，放松地站起来走到大屏幕前，“九月二十六日星期六下午一点到六点，我一直在申海市触肤治疗中心没有离开过，所以，视频里的人不可能是我。”
　　话音落下，董事们又开始议论纷纷，张婧问：“触肤治疗中心是什么？”
　　祝驰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触肤中心的用途和意义，“我是治疗中心的兼职治疗师，每周六下午是我固定的接诊时间，这些记录都是可以查到的。”
　　“请问你说的触肤治疗中心在哪里？”李副总问。
　　祝驰舟说了一个地点，李副总执着地质疑，“一点到六点，这个时间足够你从治疗中心到申工体育场打几个来回了，谁可以证明你中间一直在治疗中心没有离开过？”
　　“我可以证明，”林纨冷静地说，“那段时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李副总愣了一下：“什么？”
　　林纨没有犹豫地回答：“我就是他接诊的病人，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第74章 完结章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整个会议室里的时间都有一瞬间停滞。
　　祝驰舟这家伙一向特立独行惯了，他跑去触肤中心兼职治疗师，在大家看来都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但林纨是他的病人——也就是说，林纨是渴肤症患者？！
　　长期以来，渴肤症在社会大众眼里极具争议，渴肤症患者也常常遭受异样眼光的注视。人们不理解这是一种神经系统疾病，而往往把他们跟某些病态的成瘾性联系在一起，歧视他们、污名化他们。
　　和大多数患者一样，林纨曾经也认为这种疾病是可耻的。他这么多年总是小心翼翼地隐瞒，总是独自忍受折磨，宁可采取极端手段缓解病症也不愿被别人发现，甚至对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也守口如瓶。
　　祝驰舟了解他这一点，一直以来也在尽全力维护他的自尊心，帮助他在工作和生活中隐藏病情，尽可能地保护他免受外界伤害。
　　然而林纨竟然在董事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平静地公开了自己的病。
　　祝驰舟惊愕极了，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触肤中心所在的大厦内部有二十四小时开启的监控系统，大厦外还有密集的天网，警方有许多办法可以从其他方面印证祝驰舟的不在场证据，林纨其实并没有必要在当下立刻站出来证明祝驰舟的清白。
　　但林纨这么做了。
　　祝驰舟眼眶微润，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目光始终不离林纨。他听见林纨此时此刻内心非常宁静平和，没有躲闪和犹豫，没有羞耻，只想着【祝驰舟是清白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诋毁他。】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纨身上。李副总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竟然被林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所慑，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下面请看一组照片。”严律操作电脑关掉视频窗口，打开了一个文件夹。
　　大屏幕上同步投放一张建筑物的照片。
　　“这是离申工体育场直线距离一公里的一栋居民楼，我和林总实地走访，发现它三楼四楼是一家旅馆，我们在这家旅馆里找到了这样一个房间。”
　　严律点击下一张图片，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这个房间和视频里的房间一模一样，内饰、光影、窗外的景色，全无差别。床头的装饰画、窗帘的款式甚至墙角的细微磨损都与视频中完全一致。
　　“我们通过对比发现，视频中的景象与这个房间完全吻合，”严律解释道，“这说明视频就是在这里拍摄的。我们已经把这个证据交给警方了，相信我们的警察很快就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触肤中心的不在场证明和拍摄视频的房间，从两个方向共同洗清了祝驰舟的嫌疑，这下再顽固的质疑者也无话可说。
　　一直保持沉默的雷正庭往后靠在椅背上，身躯和皮质椅背接触时发出轻微声响，他清了下嗓子，“好了，视频的事情说完了，现在来说说刘洪毅的事。”
　　严律收拾电脑，跟雷正庭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林纨和祝驰舟对视两秒，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带笑的样子，
　　【我在车上等你，加油啊祝总 ！】
　　董事会开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新鲜上任的祝总裁拒绝了集团高层的午餐邀约，开完会就直奔总部大楼背后的地面停车场。
　　正午阳光炫目，白色保时捷车身被太阳照得刺眼，林纨站在车旁的树荫底下打电话，忽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双脚离地，林纨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被祝驰舟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吓我一跳！”林纨转身，双手抵住祝驰舟胸口，“会开完了？结果怎么样？”
　　祝驰舟呲牙：“旗开得胜！”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赢面很大，不然刚才王国良也不会那么咄咄逼人！”
　　祝驰舟低头在林纨左脸亲一口，“不是我赢面大，”又在林纨右脸亲一口，“是因为有你帮我。”
　　两个人傻乎乎地互相看着笑了一会儿，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林纨推开祝驰舟，“走，我请你吃大餐庆祝一下！”
　　祝驰舟舍不得放手，手指勾着林纨衣袖，“我可以点菜吗？”
　　“可以啊，”林纨打开车门，“你想去哪儿吃？”
　　“我想回家吃你，”祝驰舟诚恳道，“林总今天太帅了，我基基要爆炸了。”
　　林纨垂眸扫一眼，笑：“哦？刚才董事会上也是这状态？难怪能旗开得胜。不用回家，就在车上吃我也不介意。”
　　明明是自己先开的黄腔，却被林纨逗得红了耳根，祝驰舟搂着林纨的腰把人推进副驾驶，急吼吼地说：“宝贝辛苦了，我来开车。”
　　阳光明晃晃的，晒得整条路都镀了一层金光。
　　林纨坐在副驾驶接起来一通视频电话。
　　“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祝驰舟瞥一眼，屏幕上是黎磊的脸。
　　“刚才不小心把电话挂断了，”林纨把手机举起来，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没事，问题圆满解决，多谢黎总！鉴定费发个金额给我，该多少是多少，不能让黎总的人白忙活。”
　　“小事一桩，能帮上忙我就很开心，我跟林总不谈钱，”黎磊说，“下次来北京，林总赏脸多玩儿两天，我们把一起去爬长城的约定兑现了。”
　　祝驰舟本来面无表情看着前方，听到这里忽然面色一顿，偏头看一眼林纨，
　　【有人要吃醋了。】
　　林纨清清嗓子：“可以啊，今年年休的时候来。”
　　“行，”黎磊笑意溢出屏幕，“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我把一切给你安排好。”
　　祝驰舟急得要靠边停车了，压着嗓子用气声说：“不许去！！”
　　林纨憋笑，继续道：“安排就不用了，我主要是想带我男朋友来当面答谢你。”
　　摄像头侧过来把祝驰舟框进手机屏幕，“驰舟，这就是三石的黎总，黎总，这是我男朋友祝驰舟。”
　　黎磊这几天对着视频，祝驰舟这张脸早就看熟了，静了好几秒钟，才又重新笑起来：“原来是林总的男朋友，你好。”
　　祝驰舟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手机屏幕映出他英俊的侧脸，他矜持而礼貌地说：“你好黎总，谢谢你，费用还是要付的，等下我让我老婆把开票信息发给你。”
　　这下手机里外都安静了。
　　林纨跟黎磊又寒暄两句，挂断了视频。
　　车里一时没人说话，只有车载音响里的轻音乐静静流淌。
　　祝驰舟在红灯前停下，用余光偷瞄林纨，而林纨看着窗外，面色沉静如水，
　　【他叫我！老婆！】
　　【他当着外人的面叫我老婆！！】
　　祝驰舟努力压住嘴角，右手松开方向盘去牵林纨的手，又叫一声：“老婆。”
　　林纨平淡地“嗯”了声，提醒他，“绿灯亮了。”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祝驰舟熄火解开安全带就很自然地倾身去亲林纨的脸，拨开林纨额前的碎发，透过镜片看到林纨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谢谢你，”祝驰舟眼眶泛红，“我不是想说谢谢，我是说我爱你。”
　　林纨看着他，“我知道。”【我也是。】
　　祝驰舟摸摸林纨的脸：“我们过两天去找严律，把读心的问题也解决了，以后我们再没有隔阂。”
　　“今天严律走之前跟我聊过这个，”林纨说，“我拒绝了。”
　　祝驰舟错愕：“为什么？”
　　“严律跟我说，进一步检查也只是有可能会找到原因，还有可能找不到，因为他翻遍了全世界的文献也没有发现类似的案例。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可能我们最终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如果结果不满意我们该怎么办呢？”林纨垂下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似乎有泪光盈在下面，“所以干脆就不要把它当成问题。我愿意接受它，我愿意让你听到我在想什么，我不在乎在你面前没有隐私，因为你永远都会保护我，对吧？”
　　这下祝驰舟是真的哽咽了，“……对。”
　　“还有啊，”林纨掀起眼皮看祝驰舟，笑得温柔，“上午在董事会，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直接把我的病当众说出来，我一开始没打算要说的，那个时候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祝驰舟鼻音很重：“小丸子……”
　　“你听我说完，”林纨伸手戳戳祝驰舟紧锁的眉头，“我说出来之后，你不知道我整个人……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我自己都很惊讶，可是我真的感到浑身舒坦！”
　　林纨睁大眼睛，好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特别得意地告诉祝驰舟：“我知道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他们会背后议论我，但是——去他妈的！他们算什么东西！”
　　祝驰舟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要忍不住眼泪了，别过脸去推车门，“走，回家！”
　　上任第一天，祝总裁就翘了一下午的班，贺勤勤去问雷正庭：“雷董，要不要给祝总打个电话？”
　　雷正庭回想起中午在窗边看到的情景，黑着脸问：“总裁办公室打整好了吗？”
　　贺勤勤回答：“王总还在收拾东西。”
　　雷正庭从鼻腔里哼一声：“收拾完了再通知他，先把工作纪律手册发到他邮箱里。”
　　“好的。”
　　天色擦黑，祝驰舟陪全身酸痛的林纨一起吃了个饭，收到雷正庭的指示让他回家。
　　雷正庭在书房里等他，祝驰舟推门进去，雷正庭盯着他，用下巴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坐。”
　　祝驰舟坐下，一点不心虚地跟雷正庭对视，在雷正庭开口前先发制人：“爸，正好我要给你汇报工作计划，你要不先听一下我的想法？”
　　雷正庭按下心中不快，“嗯，你先说。”
　　“后天复牌，我明天要开新闻发布会，媒体已经联系好了……”
　　祝驰舟开口后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从稳定股价到内部管理，从优化业务结构到开拓国际市场，头头是道地讲了十几条。
　　雷正庭看着面前的儿子，一年前被押着去庚衍资本上班时，他是没想到这小子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那个不着四六天马行空的祝驰舟悄悄成长了，这背后是谁的功劳，雷正庭一点也不想承认。
　　“还有财务总监这个职位暂时空缺，”祝驰舟最后说，“爸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雷正庭看穿他的心思，“怎么你有人选吗？”
　　祝驰舟嘿嘿一笑，“庚衍资本的林总监，我看挺合适。”
　　“哦，林纨啊，”雷正庭假装没听懂，“他确实挺有能力的。”
　　祝驰舟害羞地挠挠头，“我还没问过他，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先跟你商量一下，他要是不愿意，就用你的人。”
　　得，老爸的意见还得排在后面，雷正庭气笑了，“你只是想让他当财务总监？”
　　祝驰舟安静片刻，看着雷正庭，试探道：“您要是想退休……董事长让他当也行。”
　　雷正庭顺手抄起桌上的文件砸过来，祝驰舟动作敏捷站起身跑掉了。
　　当天晚上，祝驰舟跟祝玲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去林纨那儿过夜，祝玲敷着面膜骂：“今天下午就没去上班，晚上又胡来，明天早上新闻发布会你敢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祝驰舟咚咚咚下楼：“不会的！林纨会提醒我！”
　　再赶回去时林纨已经睡了，祝驰舟冲了个澡，钻进被窝把林纨团了团搂进怀里。
　　第二天起床，林纨帮他搭配西装，昨天太累了，懒得开口讲话，心里嘀嘀咕咕跟他交代新闻发布会的注意事项，特别是答记者问环节要小心避开哪些坑。
　　祝驰舟一直盯着林纨，犯花痴：“老婆你今天好帅，我又想进去了。”
　　林纨的着装一向非常保守，唯一能体现他精致的地方就是每天不重样的眼镜，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今天林纨穿了件非常浪漫复古的花结白衬衫，衣袖宽大，肩膀和袖口分别做了细腻的褶皱设计。搭配一副斯文的银边眼镜，优雅得像个王子。林纨：“？”
　　林纨：“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就光对着我流口水？记住了没啊？”
　　祝驰舟一头雾水：“你说了什么？”
　　林纨整理领带的手停住，抬头望向祝驰舟，“我刚才在心里对你叮嘱了很多……”
　　祝驰舟也顿住了，“……我什么也没听见。”
　　男生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我好像一句心声也没听见。”
　　林纨又在心里说：祝驰舟是狗。
　　林纨：“听见了吗？”
　　祝驰舟帅气地挑起一边眉毛：“没听见，但看你表情就知道你在骂我。”
　　让他们产生隔阂、第一次吵架，并且分开了一个月的读心术……自己消失了，在林纨完全接受自己被读心以后。
　　林纨笑起来，“哪有？我在心里叫你老公。”
　　“嗯，”祝驰舟信了，“老婆，和我一起出门吧，路上你再叮嘱我一遍。”
　　黑色迈巴赫汇入早高峰车流，迎着清晨的阳光，驶向现象世界中的彼岸，和灵魂所向往的永恒。—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宝宝们一路陪伴~如果可以的话，请宝宝们在社交账号上帮忙推荐一下这篇文——这对师叔非常重要！！
　　恋爱日常和正文里没了结的支线都会在番外里写！如果推荐的人多师叔会有动力多写一点甜甜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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