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人嫌他退圈了吗
　　作者：岑文溪
　　文案
　　预计6.12（周三）倒V，倒V章节为25-85章，看过的读者请勿重复购买哦，入V将万字更新奉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ω＼*)
　　程谙意为了能快速赚到钱给家人治病，参加选秀节目进入了娱乐圈。由于其不自信且容易极度紧张，他成了舞台上的废物花瓶，最终卡位第十，无缘出道。
　　但程谙意还是被某娱乐公司签约了，一开始趁着选秀热度和颜值，他还能有粉丝。之后他越来越糊，各种黑料层出不穷，便成了衬托同公司新人苏辞韫的丑角。
　　所幸，家人治愈，程谙意本想退出娱乐圈，但公司和家人都不允许。
　　全网观众都喜欢苏辞韫，并且人家还有着显赫的家世，是豪门小少爷。而程谙意只是个万人嫌。
　　直到有一天，程谙意被带入了豪门苏家，被告知他才是苏家真正的小少爷，却也被所谓的骨肉至亲警告不允许抢夺属于苏辞韫的东西。
　　父母、大哥都偏爱从小在苏家长大的苏辞韫，无论什么话都是相信有着二十多年亲情的儿子的，他程谙意成了谎话连篇、嫉妒心重的骗子。
　　崩溃之余，程谙意觉得自己是一个无人爱的人，终于在某次直播中将情绪宣泄出来，说自己要退圈了。
　　事后，网友骂他炒作，公司对他失望，苏家觉得丢脸直接无视，就连程家也责怪他为什么想要退圈，明明可以赚很多钱。
　　根本从没有人在意他的心情。
　　程谙意一时半刻拎着行李箱流落街头，雨倾盆而落。
　　他本想快跑至屋檐下躲雨，却见路中央有一只淋雨湿毛的猫咪蜷缩成团、颇是可怜，便持伞蹲下身。
　　“你也是无家可归了吗？”话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似春风湮没在骤雨之中。
　　远处轿车上正欲开车门的手顿住了，随着雨刷器划过，车上人的视线模糊又清晰。被迫冒雨来找妈妈养的猫的江影帝，第一次有了想养猫的冲动。
　　后来，程谙意以解约为条件，参加了公司要求的最后一个综艺，但他依旧要扮演那个去衬托出苏辞韫貌美聪慧、温柔善良的万人嫌。
　　公司想要苏辞韫和江影帝炒CP，对方经纪人说：炒CP可以，但对象必须是程谙意。
　　已经有了未婚夫的苏小少爷嫉妒红了眼。
　　再后来，公司悔青了肠子，苏家要真少爷回来，程家也在一旁小心讨好……
　　而程谙意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青春温柔影帝攻（江斐然）×内敛慢热学霸受（程谙意）
　　***
　　1.1V1，SC，HE，年上差两岁（江25岁程23岁），同性可婚背景（32年5月合法）。
　　2.猫猫写的狗血文，才不会有逻辑呢。（翻译：写作放飞自我）
　　3.文会比较慢热，非典型快节奏打脸爽文，但该打的脸最终一个都不会少。感情线无虐，甜甜甜；故事线受的经历可能有人觉得惨，但个人觉得是很真实的，受在不幸中又是万幸。
　　4.作者是假的，“江天意色”都不会是假的！×3（重要的话，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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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成长 综艺
　　主角视角程谙意互动江斐然
　　其它：新人练笔，介者勿入，预计八月份开新文《既见仙君》
　　一句话简介：人潮拥挤，我遇见你。
　　立意：天生我材必有用。


第001章 Chapter 1
　　盛夏七月，北都街道两旁绿意疯长。国槐树枝垂下簇簇白中带黄的小花，阳光于其间罅隙穿过，在道路上留下斑斑点点的金色。
　　枝叶延伸，宛如伞盖。而那挂着的串串槐花在燥热的风中推搡摇晃，为城市送去淡淡清香。
　　城市中心，图书馆里鸦雀无声。
　　一位衣着清爽利落的少年正在书架边翻阅着书籍。
　　时不时地，就有人将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可本人却浑然不觉。
　　他看得认真，完全无视周遭，修长白皙的手指偶尔在纸张之间移动。
　　生人勿近的气质劝退了一众想要给他传递小纸条的男生或女生。
　　那少年戴着黑色带环鸭舌帽，同时黑色口罩也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少年还用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外人眼里煞是奇怪。
　　而在图书馆内向少年投去目光的各位，自然不会想到，这人就是昨晚被网友喷得体无完肤的十八线小明星——程谙意。
　　说是十八线也没错，毕竟程谙意的真爱粉极少。然而他黑粉无数，堪比顶流。
　　说句“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不为过。微博上讨厌他的那群人，人均一唾沫星子，淹死十头牛都是绰绰有余的。
　　图书馆旁边便就是北都的大学城，A国TOP2高校北湖、清川皆在其内。
　　临近午饭时分，程谙意更是压低帽檐才走出图书馆。
　　这里离北湖大学本部很近，他只需往东直行800米，马路对面就是学校的西北角了。当然，要进学校就得从西区的门进入，因为东区是教职工宿舍以及片片小树林。
　　程谙意也只是路过，他无暇进母校闲逛。
　　只是平日里晚山路并没有多少人经过，尤其是在学生放假的时候。今天车子多得有些不正常，他只见北朝南走的，不见那头过来的。
　　好在有个红绿灯，他才能顺利过马路。
　　对于这般拥堵，他不甚在意，只是感叹自己可能要从学校的另一边绕过去了。
　　手机不停振动，他懒得管。
　　无非就是公司的人在找他了。
　　一天的自由还不能拥有了吗？
　　行至北湖大学的东北角，再往南一点，那里常年落灰生锈的铁门敞开了。
　　程谙意感觉很不可思议。
　　也就是这一愣，他头朝着铁门内望去，这就看到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面面相觑，被惊讶到的就是程谙意他自己。
　　江影帝怎么会从北湖教职工宿舍区的门出来啊？而且还穿着纯白T恤和浅蓝牛仔裤，活像个青春男高。
　　很显然，江斐然也没有想到门口会有人。毕竟他刚刚远远看着门口没人才会跑出来的，他还要等着经纪人的车来接自己呢。
　　“粉丝？”江斐然疑问。
　　之所以没有认为是私生，是因为眼前的男孩看上去不像。
　　他没有手持大炮，也没有疯狂地凑上前拍照，只是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
　　手上的某品牌茉莉花茶，江斐然代言的。
　　单肩背着的某品牌背包，江斐然剧中角色的同款。
　　还有背包上的飞鸟挂件，是羊毛毡DIY。
　　一个与他相关的要素还能说是巧合，可巧合多了……
　　“啊……”热气断断续续喷洒在口罩上。
　　没有人会不喜欢江斐然，就好比没有人会喜欢程谙意一样。
　　程谙意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好，他一向是如此无措。
　　江斐然，今年25岁，毕业于B国TOP3大学，大三暑假被选中参演了国际大导的电影《消失的街巷》，大四毕业后又参演了《来人间》。
　　前年，他凭借《消失的街巷》中容昉一角获得鹿韭奖最佳男主角。
　　只能说，有人天生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明明学的专业不是表演，他却能够把戏中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江斐然就签约了A国龙头影视公司——金樨影视。
　　外形条件好，性格好，演技好，这样的三好年轻影帝，收获了无数人的喜爱，成为当红顶流。
　　程谙意自然是看过江斐然电影的，只不过他并不热衷于追星，且算是江斐然的作品粉吧。
　　夏日本就炎热，高温让程谙意的脸染上红晕。
　　江斐然以为他是害羞了，不觉轻笑。
　　“需要我签名吗？”深而磁性的声音在燥热空气中炸开。
　　江斐然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扫视四周，见无人，左右接他的车还没到，那就和眼前的小粉丝说说话吧。
　　“什……什么？”
　　“TO签，你不要吗？”
　　“啊……”程谙意终于反应过来了，“要的，我这就拿纸笔。”
　　但还是被那深情眸晃花了眼。
　　肩膀一提一放，背包就滑落至手腕。他换了只手拿饮料，继而拉开拉链。
　　随着程谙意的动作，那用羊毛毡戳成的肥肥小鸟就荡呀荡，可爱死了。
　　然后，纸、笔、好看的手就展现在某影帝面前。
　　江斐然表面淡然接过，只见对方露出乖巧湿润的眼睛，眼尾已被热意熏红。
　　也不知，他摘了口罩会是什么样子。
　　江斐然低头，提笔：“姓名。”
　　“程谙意。”
　　见江斐然写完“TO”后的笔尖微顿，他又道：“是‘程门立雪’的程，‘风景旧曾谙’的谙，‘一心一意’的意。”
　　就像小学开学报到那般，老师在登记名字时问，小朋友便懵懂地答。
　　一问一答，好乖。
　　“那，写什么内容呢？”
　　“都……可以。”
　　墨水在纸上留下旅行轨迹。
　　“
　　TO程谙意：
　　繁花似锦，春灿如明。
　　”
　　然后就是潇洒飘逸的独属于江斐然的艺术签名。
　　要不再合个照吧？
　　江斐然将纸笔归还给程谙意，盯着那碍眼的黑色口罩，默默地想。
　　他正要付诸实践，鸣笛声就在耳畔响了起来。
　　***
　　北湖大学中门那处，江斐然的替身正穿着影帝早上来时的衣服，在临时保安的簇拥下，被人群挤得寸步难行。
　　不仅如此，他还要忍受着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摸西服拉衣袖的手。
　　从门到车，不过三十米，却是他人生中算是难熬的五分钟了。
　　替身刚摸到车门，就被怼脸的手机无情碰掉了帽子。
　　这时，众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江影帝本人。
　　趁着愣神片刻，汽车扬长而去。
　　“他不是江斐然！啊，刚刚走的那个不是江斐然！”
　　一瞬间的安静后，是更加疯狂的人群。
　　有怀疑江斐然已经悄悄离开了的，也有怀疑他还在校内的。
　　而此时，江斐然已经上了经纪人来接他的专车。
　　今日他来北湖大学本是私人行程，却不知被谁给泄露了出去。
　　私生，站姐，粉丝……
　　在不理智人的引领下，学校外聚集的人愈来愈多，毫无纪律，已是不可控。
　　若有人的目标是江斐然……
　　以防万一，江影帝这边才安排了一出“声东击西”。
　　替身提前在校内中门附近等车，等到学校周边的人都聚集在了中门，江斐然再从东北角落的门出去。
　　若无意外，待江斐然已离开的消息传开，那些人自会散去。
　　若真有人在算计江斐然，替身身份揭开，那时真影帝也已然离开了。
　　“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嗯。”
　　若不是母亲的请求，江斐然今日是不会来北湖大学见留校的表弟的。
　　一阵沉默后，经纪人突然深吸一口气。
　　她问：“斐然，你知道刚刚的那个人是谁吗？”
　　车内眼光毒辣的经纪人显然认出了方才和自家艺人说话的那位。
　　倒不是因为程谙意太红。
　　嗯，只是孟时芮没见过不红还黑粉那么多的明星。
　　而且，现在关于程谙意的热搜#程谙意直播说要退圈了#还挂在微博前排呢。
　　评论区里一大堆放鞭炮庆祝的。
　　微博广场上也时常有关于最希望哪位明星退圈的投票，程谙意蝉联冠军。
　　“程谙意。”
　　透过后视镜，经纪人看见，一上车就低头看手机的江影帝终于抬了次头。
　　“他是我的粉丝，也是一名艺人。”
　　前者，江斐然推断的；后者，他上车后搜的。
　　“你知道他是谁？那你还……”孟时芮话音一转，更为疑惑，“什么你的粉丝？”
　　见江斐然不答，她也不纠结，又继续道：“他风评很不好，最近被骂得厉害。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出来的这个门口，但你应该远离的。附近空荡，这次应该没人暗中拍摄，但为了确保如此，我还是会派人去查。”
　　“风评不好？这是为什么？”
　　“人品不好吧，谁知道呢？”
　　浪费粮食，虐杀猫咪，这些都是在网上一搜程谙意的名字就能出现的黑点。
　　还可能患有抑郁症，随时会跳楼自杀……
　　谣言肆意流行，除了观众无人理会。
　　一般情况下，就算黑热搜压不下去，公司也会让艺人发微博澄清。
　　而程谙意的微博除了必要的广告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也不是一个艺人该营造的形象。
　　孟时芮可管不了别的艺人如何。
　　娱乐圈不就是这样的吗？
　　真假难辨，眼见未必为实。
　　何况是透过网络呢？
　　这点，圈内人都心知肚明。
　　“以后再见到了他，你离远一点。”她怕江斐然不听，又补了一句，“他也是苏家的人。”
　　“你见过苏辞韫，也见过苏家的那对夫妻，你该知道那是一家怎样的人。程谙意身上流着苏家的血，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就算他与苏辞韫真的不同，但那一家人，你必须远离。”
　　江斐然看着窗外风景，没再回什么了。
　　***
　　另一边的程谙意捧着到手的签名，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待车远了，他才恍惚想起自己是要去吃午饭的。行至学校的东南角，程谙意发现景成路上挤满了人与车，他这才领悟晚山路交通堵塞的原因。
　　绿灯遽明，程谙意行至对面，走进后街深处，寻了一家人少的店，点了一碗小份的虾滑馄饨。
　　拿起手机付款时，他才发现屏幕上面是无数的小红点，以信息、拨号和微信最甚。
　　他付了钱坐下后才发觉，自己是被短信轰炸了。
　　信息500+，属实是不可思议。
　　程谙意翻到最底下，才看到公司人发的最新三条短信。
　　结合微信消息，一言蔽之，就是让他立刻回公司。
　　再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尽头地走全黑路线，成为那个苏家小少爷的陪衬。
　　昨晚直播间的话，程谙意并不是胡言，也不是借着话题反炒热度，他是真的想退圈了。
　　一年多前，程母得病住院，需在半年内做手术，手术费就要好几百万。这不是一个平凡家庭负担得起的。
　　程谙意放弃了居家复习，每日外出赚钱，却还是离凑齐钱的那一天遥遥无期。
　　直至某天他被节目组的人发现。
　　节目组见程谙意长相惊艳，想着能给节目增加人气，便执意劝说。
　　他们说，选秀节目可包吃住、有通告费；若人气高，拍摄中插广告会有收入；若原创歌曲被看中，可通过销售唱片的方式取得收入。
　　最重要的是，无论出道与否，这都是一个让自己被资本看到的机会。
　　成为艺人进入娱乐圈，对于当时的程谙意来说，的确不失为一个快速赚许多钱的选择。
　　在天花乱坠的巧言下，他成了训练生，参加了这档选秀节目。
　　程谙意在节目中曾凭颜值获得许多观众的喜爱，也曾因舞台灾难现场和黑幕错过出道。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不出道，于他而言也是好的。如今通过《理想岛4》出道的这九个人抱团严重，有好几个人在节目里就是死对头。夹在其中生活，只会让程谙意这种不会左右逢源的人痛苦。
　　他虽卡位第十，但顺利签约了自己现在的公司，并预支工资，程母的手术也因此成功。
　　他本无意娱乐圈，一年半的期限已到，该回归素人生活了。
　　在这段期间内，程谙意的热度越来越低，但公司却看中了他的另外价值。
　　他们要捧红一个人，就一定要抹黑另一个人。
　　……
　　程谙意陷入回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将他从昨日泥潭中揪出。然后他抬头，却又是乌云把光遮掩得密不透风。
　　“你怎么会在这里？”诧异，厌恶，抑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程谙意懒得去猜。
　　那人也一如自己的装束，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认出脸似的。
　　可一对上那位的双眼，程谙意就知道他是谁，更别提还开口讲话了。
　　那人是——
　　自程谙意进入娱乐圈以来，一起工作时间最长的同公司同事，未来华初传媒的顶梁柱，他的亲生父母与大哥最喜爱的苏家小少爷。
　　苏辞韫。
　　程谙意只看了那人一眼，转而起身，走向里面方才点过餐的地方。


第002章 Chapter 2
　　“请问，现在可以再要一个打包盒吗？我想带走吃。”
　　正巧程谙意的虾滑馄饨刚好，还没倒入碗中。
　　得了“可以”的回复，程谙意又转身扫了白墙上的收款码。
　　“打包盒是一块钱，我付好了，麻烦您了。”
　　舀了两勺香菜，淋上辣油，最后再盖上塑料盖。道谢后，程谙意提着午饭走出这家店。
　　非必要情况下，他是一点都不想和苏辞韫共处一室的。
　　“哎？你敢无视我，我要告诉爸爸妈妈和哥哥。”
　　苏辞韫看那家店没有自己想见的人，便追上了程谙意。
　　他总喜欢在程谙意面前炫耀苏家人对自己的宠爱。
　　毕竟苏辞韫很会讨人欢心。
　　他本就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可爱。
　　“哦。”程谙意冷漠回应。
　　“不对，你今天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苏辞韫跟在程谙意后头，他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脸怀疑地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
　　苏辞韫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他想和江斐然搭上关系。继而他安排了今天这一出，泄露江斐然的私人行程，让更多的人去学校门口堵他。然后自己再假装路过，引开那群人。
　　如此，这幅场景被记录下来，再上个热搜。网友便能见证苏辞韫帮江斐然引开粉丝的事实。
　　无论是以这种方式蹭上影帝的热度，还是网友过后发挥想象力去磕他俩的CP，都是苏辞韫想要的结果。
　　谁知道，那群人的眼里只有江影帝。
　　苏辞韫他都在人群最边上露脸了，也被人认出来了。那些人却跟看到空气似的，下一秒转头又向前拥去。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从中门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江斐然本人。
　　苏辞韫在那群人为真相震惊的时候，赶紧先逃了，生怕他们把目标转为自己。他是想成为那群人的目标，可前提是帮江斐然引开他们啊。
　　妈的。
　　苏辞韫不可能进入北湖大学内，他就在后街打转。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想着去私下调查出来的那家馄饨店，来个偶遇。
　　没偶遇到江斐然，他反而见到了一个晦气玩意儿。
　　于是，苏辞韫转念一想，程谙意不会也是来偶遇江斐然的吧。
　　“哼，你该不会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明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不讨人喜欢，就要走歪路。”
　　苏辞韫伸手拉住了程谙意外套一角。
　　程谙意不得不停下来。
　　他转身：“路过，吃饭，你好烦。”
　　苏辞韫瞪大了双眼，好啊，竟敢骂他。
　　他正要发作，却见前方人越来越多，也不再跟上去了。
　　今日捆绑江影帝营销的计划失败，他只能再转一会儿，去馄饨店看看。实在没那个运气，他就再叫助理来接自己回去。
　　然后，苏辞韫就刷到了江斐然已离开北都的热搜。
　　操！
　　***
　　偌大的槐树参天。
　　程谙意随便站立在无人的街道旁，一手端着塑料盒，一手用勺舀着热乎乎的馄饨。
　　吃完午饭，程谙意拎着产生的垃圾。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看到有垃圾桶，他就顺手把手中的东西丢了进去。
　　转眼就过了一个下午，他在看书时又分了心。
　　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是五光十色？还是五彩斑斓的黑？
　　没被苏家找回之前，程谙意是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的。
　　在被苏家找回之后，他曾有一段时间就住在苏家豪宅内。
　　只是豪门无温馨。
　　至少对于程谙意这种从小被抱错、不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从小不讨人喜欢的人来说，的确如此。
　　他还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学生们一个一个地排队拿自己的作业去给老师批改。
　　那时，他们刚学了课文《西湖》，程谙意还沉浸在西湖美景之中，而作业中恰有组词一题。
　　用“拂”组词。
　　他就想到了“站在柳丝轻拂的西湖边放眼远眺”这句，转而写下了“轻拂”。
　　那语文老师看了一眼，就在“轻拂”上打了个红红的大叉，语气不善：“轻拂，轻拂，我看你整个人才是轻浮的。你可真轻浮啊！”似在嘲笑。
　　而老师喜欢的学生呢？
　　波浪线画成直线，也能够照样打勾。
　　程谙意总是这般，很难融入集体，融入新环境。
　　他初到苏家时，爸爸妈妈与大哥便警告自己，不要妄想夺走属于苏辞韫的东西。
　　苏辞韫在他们眼中，自然是温柔善良的，容易受人欺负。
　　而程谙意知道了苏辞韫鸠占鹊巢，必然会嫉妒、怨恨，把怒气发泄到小少爷身上。
　　于是，程谙意回家第一天，苏家人就敲打了他。
　　隔天早饭时分，程谙意下楼那刻，苏家大少爷苏起书已去了公司。餐桌前唯有苏辞韫一人，斯斯文文地喝着白粥。
　　见着无人，又见着程谙意拉椅坐下，他便习惯性出言挑衅。
　　原先在华初传媒时，程谙意就是苏辞韫的垫脚石。如今摇身一变，程谙意成了真少爷，他成了个假的。
　　一直被他踩在脚底的人，突然要夺走自己的一切，苏辞韫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好在程谙意黑料无数，苏家夫妇也略有耳闻，他们本就存着偏见。而从小在苏家长大的假少爷，颇得宠爱，要星星要月亮苏家人也是得想办法给的。
　　程谙意没理睬，夹了个小笼包。
　　碗筷声与咀嚼音分明，而后却传来抽泣的声音。
　　程谙意就看见苏辞韫放下筷子，昂着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爸爸妈妈，早晨我与哥哥问好，哥哥不但不理我，还好凶。”
　　苏辞韫说着说着，泪花就夺眶而出，瞧着委屈兮兮的。
　　“哥哥把最好看的小笼包给吃了，我本来都已经夹到了的，哥哥却抢走了。爸，妈，你们说，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他该恨我的，是我抢走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
　　苏父苏母见状，二话不说，他们就开始责怪程谙意，然后后面就全程安慰苏辞韫去了。
　　而得到宠爱的苏家小少爷，看向父母时自然是乖巧软糯的，而朝向程谙意的那一秒，却又变得阴沉与满面嘲讽。
　　若是他在演戏时也能如此，可就能拿影帝了。程谙意心想。
　　短短两周，程谙意实在受不了苏辞韫的茶艺文学，就从苏家搬了出来。回到原来的宿舍后，迎接他的无疑是室友们的冷嘲热讽。
　　不过，室友毕竟是陌生人，而苏家的却是自己血缘关系上的亲人。他还是住在宿舍比较好。
　　冷着冷着，程谙意就不再需要温暖了。
　　***
　　闭馆。
　　程谙意从图书馆出来时，热风不再浮躁，天微凉。
　　昨晚他在公司被领导找去，出来时便见同公司的艺人曲向舸在直播。正到观众提问，曲向舸回答这一环节。
　　当时满屏幕都是“程谙意什么时候退出娱乐圈”的问题，曲向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们问程谙意前辈的问题，我怎么能回答呢？还是多问问与我有关的问题吧。”
　　然而曲向舸还是沉默良久，他是公司签约的新人，根本没啥经验。这种场面，他第一次见。
　　程谙意见怪不怪，他大概知道是什么问题。
　　他走过去，看到屏幕，果不其然。
　　“我的确有退圈的打算，应该快了。大家多问点别的问题吧，以后也是。”
　　一旁的工作人员惊。
　　曲向舸看着程谙意走远：“程……程前辈，他开玩笑呢。”
　　程谙意自然知道，他所言是极认真的。不过是再次看到这个问题，在他遥遥望着漆黑如许天空而没有光的时候，他的情绪终于露出了一个小口子。
　　轮胎漏气很慢，不可能第一时间被发现。
　　程谙意的情绪亦如此，他依旧平静得不像话。
　　他知晓第二日领导还会找自己详谈，于是一早来了图书馆。
　　一天安静的看书时光，才让泄气得以停滞。
　　今夜住哪里呢？
　　他问自己。
　　程谙意就坐在公交车上，直到车到了终点站，他微乱的心才真正平静了几分。
　　到了宿舍，果然室友们不拿正眼看他，就说老总找他一天了，发了好大的脾气。
　　“没有少爷的命，就别学苏辞韫。人家二十几年的教养，可不是你这种乡下人凭借血脉就可以无师自通的。”
　　“哦，对了，《地上霜》那部戏，公司已经替你接下了。”
　　“程谙意，你可真是好运啊，总能和苏辞韫一起上节目和拍戏，这次公司又把你们一同打包进组了。”
　　“你好好加油，可一定要演出角色的粗鄙，来衬托出主角的高雅哦～”
　　……
　　程谙意依旧平静，毫无愠色。
　　“不劳费心。”
　　华初传媒有投资，因而要求塞两个人进去。
　　也就是苏辞韫和程谙意。
　　可程谙意根本没有同意出演《地上霜》。
　　不是因为和苏辞韫一起演戏，而且他的角色还是一个去衬托主角的次要角色，程谙意就不愿意演了。
　　其实，这个角色是他目前为止能接到的最高角色。
　　只是，公司要求他在表演时一定要演得很差，像木头一般。
　　叶导对表演很严格，而程谙意的恶意拖后腿，不知道要多少工作人员跟着加班，又要浪费多少宝贵的时间。
　　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把自己换下来。
　　所以，从一开始，程谙意在听到公司的安排的时候，他就想着不去祸害他人了。
　　他今日一整天泡在图书馆，什么人也没联系，就是不想和领导聊拍戏这事。
　　谁知，上头直接就定了下来。
　　程谙意的想法，从来就不重要。
　　苏辞韫总说程谙意嫉妒他，不希望他红。
　　可程谙意巴不得苏辞韫早点成为顶流。
　　不然程谙意自己也不知道，在这般压抑的环境中，他会不会真的变得敏感、脆弱、不正常？
　　深思后，不过睡去。一夜漫长而无梦。
　　第二天一早，程谙意就接到妈妈的电话。
　　当然，不是苏家的那位，是程母。
　　“妈。”
　　“谙意，你前天说要退出娱乐圈，这是怎么回事啊？”
　　妈妈一直对他很严格，管得也很多。
　　“就是可能过段时间，我不做这行了。”
　　“不行！你不做这行还能做哪一行啊？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坚持的，你不坚持下去，什么都不能做成功。而且，你现在不是做得好好的嘛，和苏少爷也有个照应啊。”
　　“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做了？你怎么这么幼稚！你不许退，就得做这行。你再换个职业，哪个能立马年入百万啊，你是不是傻！”
　　“妈，这不是……”年入百万的问题。
　　“我不说你了，我再说你，你爸爸又要说我天天管你。妈妈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听妈妈的话，啊。”
　　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电话就猝不及防地挂掉了。
　　听到那一声“好孩子”，程谙意只觉得讽刺。
　　从前，他是“亲生”的时候，父母各种挑刺。
　　自从知道他是苏家的孩子后，父母的态度就软了下来。但他们还是会时常强调程谙意孝顺，甚至更加频繁。
　　因为他们害怕。毕竟除了程谙意，苏辞韫是不可能为他们养老的。
　　程谙意猜想。
　　也许，是自己想得恶劣了吧。


第003章 Chapter 3
　　北都炎热，霁城暴雨。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江斐然回到酒店。
　　他换下湿漉漉的衣裳，洗完澡躺在舒适的床上时，疲乏就此远去。
　　在突如其来的宁静中，江斐然不禁想起了昨日遇到的那个小朋友。
　　他之前没怎么关注A国娱乐圈的事件，昨天在车上也仅是百度百科了一下，才知道程谙意是前年通过参加选秀节目《理想岛4》进入大众视野的。
　　程谙意卡位第十，之后签约了华初传媒。短短几个月之内，他就上了不少综艺，还客串过电视剧。
　　所以，他人品怎么就不好了呢？
　　江影帝头一次下了个微博。
　　才输入了一个“程”字，词条就扑面而来。
　　#程谙意什么时候退圈#
　　#程谙意废物花瓶#
　　#程谙意浪费粮食#
　　#程谙意虐猫杀猫#
　　……
　　紧接着，江斐然就看到了几张糊图。
　　一张是程谙意倒掉餐盘内满满饭菜的图。
　　一张是血淋淋的橘猫闭眼躺在他脚边的图。
　　至于废物花瓶的词条，倒是有了视频。
　　这应该是选秀那时的舞台。
　　只见视频中，漂亮的小朋友正努力地跟上节奏。然而他僵硬的四肢初被驯服，手臂该上的时候上，大腿该抬的时候抬，全身该转的时候就转。
　　他的动作虽没出错，但没有展现出舞蹈的美感，他反而有点像是在做广播体操了。
　　评论区在骂程谙意划水。
　　所谓划水，也就是说他没有做好细节，比如手臂wave之类的。
　　不会跳舞的人是做不好看的。
　　可偏偏程谙意的神情却如此认真，江斐然看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之感。
　　挺好，和自己刚接触舞蹈时的状态，有得一拼。
　　期间，助理买好了晚饭，来到房间将饭盒铺开。
　　江斐然在开了房门后，又径直坐在床边。他点开下一个视频，蓝牙耳机中再次传来齐唱的歌声。
　　“
　　Everyone has secrets hidden in hearts,
　　Curiosity drives me to snoop.
　　Secret,secret,secret,secret,secret,
　　A single fire can burn them out.
　　……
　　”
　　“噗。”江影帝突然笑出声。
　　助理一脸茫然，他刚将饭菜摆放整齐。
　　“江哥，你笑什么呢？”
　　视频中，程谙意在跳舞的时候，一不小心右脚跟踩到了左脚尖，脸上诧异的表情怎么也掩盖不掉，而后耳尖瞬间通红。
　　就这？就这？
　　若不是脸上擦了粉，他的脸也该红了吧。
　　这都能够尴尬到害羞。
　　好可爱。
　　“江……哥？”见江斐然不理，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你在……”
　　什么新鲜乐子，助理小周表示也想看看。
　　这几天，为了帮助江影帝摆脱私生，他可吃了不少苦。
　　察觉有人靠近，江斐然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朝向自己，使之与身体平行。
　　“啊，没什么。你今天也累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好的。”
　　小周确认自己看不到什么了，只恨没能拥有透视眼的超能力。
　　离开时关门，小周助理还不死心地往里看了一眼。
　　自家老板依旧坐在床边，笑得柔情蜜意。
　　就跟自己偶尔回趟家，看到养的许久未见的猫猫时的表情一样。
　　而江影帝本人，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居然又看完了一整期选秀节目。
　　真下饭。
　　就离谱。
　　***
　　突然，深更半夜。
　　词条#江斐然苏辞韫地上霜#位居微博榜首，爆了。
　　由于是热搜第一，自然很多路人也看到了。
　　于是，粉丝、路人、乐子人纷纷加入“战场”。
　　【到底是谁在蹭影帝的热度啊，原来是个小糊咖。华初传媒太子驾到，闲杂人等通通闪开。要我说华初都捧苏辞韫多少年了，喂他多少资源了，人还没红呢。】
　　【苏辞韫才23岁，出道几年？又能被公司捧多少年？不如说说江影帝的奖到底有没有暗箱操作吧！】
　　【呦，23岁了不起啊。不是吧不是吧，还有人不知道江斐然23岁就拿影帝了吗？】
　　【众所周知，谁的名字在前面，就是谁的公司买的热搜。反正这个热搜不会是韫韫买的。】
　　【卧槽，我真是服了某糊咖的粉丝，真的是不要脸到极致啊！我就问，江斐然需要买和一个糊糊的热搜吗？糊糊的粉丝可真有自知之明啊。难道不是谁咖位大谁人气高，谁的名字才会在前面吗？】
　　本来是江、苏两家的混战，也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牵扯出了第三个人。
　　【说苏辞韫皇的，能不能去看看程谙意啊？每次一有苏辞韫的节目，都有程谙意做背景板呢。看看韫韫的微博粉丝数，1010.17万，再看看程谙意的，连100万都没有。笑死，贼喊捉贼，说别人皇者，必是自家皇，你们不会就是某吸血鬼的粉丝吧。】
　　【浪费粮食，虐待猫猫，说来说去也就这两个事情，苏辞韫的粉丝烦不烦啊。难道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你们吃不完不会倒掉吗？】
　　【呵，说这两个事情是因为有图有真相，实锤了啊，这些都已经是锤死的事情了。程谙意就是人品不好，而且还随意打骂工作人员呢。这样又丑又胖的皇族，也不知道被多少个不长眼的金主给睡了，恶心死了。（呕吐.jpg）】
　　【就是就是，我们韫韫漂亮又聪明、温柔又善良，参加什么综艺节目，所有嘉宾都喜欢他。哪像程谙意啊，要不是我们韫韫人好，谁会搭理他？所以，每日一问，程谙意什么时候滚出娱乐圈！离我家宝贝老婆远一点啊！！！】
　　明明是江斐然和苏辞韫的热搜，可只要有苏辞韫的粉丝在，他们就必会习惯性地踩程谙意一脚。
　　不只是苏辞韫的粉丝，路人网友本就讨厌程谙意，他们自然也会站在程谙意的对立面了。
　　苏辞韫的路人缘看似因此水涨船高。
　　粉丝占据前排，其次才是关心书的人。
　　【所以，他们两个人真的会出演《地上霜》吗？《地上霜》是BE小说中我的白月光啊，《落入乌啼》是朱砂痣。呜呜呜，主要是朱砂痣小说被改编成电影改编得太好了，我真的好害怕《地上霜》被拍砸了。有一说一，我觉得他们两个不是我心目中的规露。】
　　【啊啊啊啊啊，都是叶清听大大的小说。《落入乌啼》拍得早，那时叶徐行是导演叶清听是编剧。现在是33年啦，我还可以看到双叶合璧吗？求剧组认真选角×33，不要选秀男团爱豆，不要资源咖！】
　　【叶导和叶大会合作的，距离他们上次合作才过了三年而已。而且《落入乌啼》电影很成功，不仅票房破了记录，奖也拿了大满贯。】
　　【《地上霜》原作介绍：姚落露、晏词规，生于山河破碎时，死于黎明前夕夜，在那个视同性恋为耻辱的年代。有人从出生起，就决定了自己的性取向。有人从出生起，就决定了他们不能善终。而他们只是在人群中互望了彼此一眼，星火燎原，至此十方长明，两人殊途同归……】
　　……
　　江斐然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在半夜接到了孟时芮的电话。
　　他并不是被铃声吵醒的。
　　那时，江斐然的手机屏幕大亮，光彩在他英俊的面容上闪烁、跳跃着。
　　他还在狂补某选秀综艺，实在上头。
　　当然，江影帝并没有出演《地上霜》的打算，而出了这种热搜，大约是有人背后操作。
　　要么是苏辞韫，要么是剧组。
　　苏辞韫是为了捆绑营销，以及他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剧组是为了增加该剧的热度，先拿影帝下锅炸出油花。
　　营销号将江斐然与苏辞韫关于《地上霜》剧情的CP剪辑视频发布。
　　就算一方澄清，也于事无补。
　　因为这个CP视频剪辑得太好了，加之故事剧情十分出色，结局又是个令人遗憾万分、念念不忘的BE。
　　一旦开了组CP的先河，磕到的网友们便会因为BE结局，为圆缺憾，而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组更多HE的CP。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江斐然这边什么也不需要做。
　　就算澄清无用，不会发生的事情也要说清。
　　程谙意也没睡着，他看到某热搜空降第一没多久，特别关注江斐然就发布了微博。
　　江斐然V：无意占用公共资源，暂时没有进任何剧组的打算。
　　【好哒，期待江江新电影《香樟路口》！（送花花.jpg）】
　　【暂时没有，那暂时是多久呢？一秒两秒还是十分钟？（吃瓜.jpg）】
　　【至少江斐然澄清了，另一边的苏辞韫可没有发微博哦。请原著粉挺住，内部消息，明天定妆。】
　　……
　　夜猫子继续关注着后续发展，而早睡的人只能第二天才看到了。
　　程谙意在没有工作时，并没有熬夜的习惯，只是今天他久违地失眠了。
　　现在是00：24。
　　明天，不，今天他就要从北都飞邂城，去定妆了。


第004章 Chapter 4
　　经此一夜热搜，太阳照常升起，天气热得依旧使人烦躁。
　　明明华初传媒是让苏辞韫和程谙意一起去出演《地上霜》，可此行前往邂城的却只有程谙意一人。
　　今日去邂城定妆的并不止程谙意一位。照理来说，有空的艺人都会去定妆。
　　谁知道苏辞韫是行程冲突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呢？
　　但人家苏小少爷就是有任性妄为的资本啊。
　　前夜的失眠，让程谙意不得不在飞机上小憩。
　　待他顺利抵达指定地点，才不到几秒钟，网上就流传出一张程谙意进入试戏场所的模糊照片。
　　只能说提前蹲守的营销号也是尽力抓拍了。
　　清瘦的背影，隐约可见其主人的真实身份。
　　再加上程谙意从北都飞邂城的航班，简直就是铁证如山。
　　不仅如此，除了《地上霜》的两位主演之外，今天大约有十位艺人去定妆。
　　明星的航班被扒出来，公布在网络上面。如此，到底谁去了邂城试戏定妆，事实一清二楚。
　　就凭程谙意的黑热搜体质，以及某些暗箱操作，不出意外，半个小时之内他定妆的事情必上热搜总榜。
　　这次，是一个名为“八卦舆论台”的号首发微博。不到半分钟，其他微博号紧随其后。
　　程谙意走进影视城还没见到其他人，词条#程谙意姚落露#已然空降热搜第十，大有往上攀爬的趋势。
　　【好啊，原来是拿韫韫当挡箭牌。辱骂是韫韫承受的，戏是皇族去拍的。我受不了，凭什么啊，今天我要连夜举刀去华初楼下暗杀萧老头，有无姐妹一起？（微笑持刀.jpg）】
　　【谁演姚落露，你们告诉我，谁演姚落露？？？！！！玩球子，《地上霜》未拍先糊。小爷我先退了。】
　　【今天我生日，不想说脏话。make过去式×748，懂自懂。（微笑.jpg）】
　　【不是，你们怎么知道谁演姚落露的？说不定图片中的小哥哥是去演其他角色的呢？】
　　有路人提出疑问，自然被回以“不是书/苏粉，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年头还有人帮姓程的说话啊，不会是死人吧”之类的言论。
　　路人甚至被按头粉籍，明明其主页含程量0%，也被说成是为了追星开的小号。
　　尤其是苏辞韫的粉丝，他们就是一副“不听不听，我家宝贝又为皇族铺路”的委屈悲伤模样，继而化愤怒为力量，去微博广场上战斗。
　　原著粉不作声，纯路人默默看戏，只有苏辞韫的真爱粉和程谙意的职黑在微博广场上肆无忌惮。
　　当然，也有就事论事的人在冷静分析着。
　　【我怎么感觉今天的这个男生才是炮灰呢？（笑哭.jpg）昨天是一个剪辑精美的视频，今天就放出一个路人缘不好的人的路透。如此之后，昨天的那个人演了角色，就算演得再不好，那也在观众的期待值之上了。我就在这里预言一波吧，今天的这个男生绝对不是演主角的。（狗头.jpg）】
　　当然，除了批判之外的言论少之又少，很快就被其他言论淹没了，连浪花都翻不出来。
　　【程谙意死了。】
　　【程谙意丑逼死了。】
　　【程谙意丑逼玩意儿死全家。附图（程谙意坟墓照）】
　　……
　　《地上霜》原书以乱世为大背景，故事要从忞国的梨园子弟姚落露说起。
　　姚落露幼失怙恃，流落春风戏园，后登台表演，红极一时，从而认识了执行任务的小将军晏词规。
　　对于将亡之国，旧都王族花天酒地、麻木不仁。
　　他们流连寻欢作乐场所，譬如梨园教坊、烟花柳巷。
　　王侯将相尚且身处灯红酒绿地，那么以戏曲为生的姚落露呢？
　　不过是世人皆醉、他亦不能酒醒。
　　直至他的生命与晏词规有了交集。
　　从知己到敌人，再到同归路。
　　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硝烟滚滚，真心换假意，又鹿死谁手……
　　姚落露发觉，晏词规一开始的接近就是别有目的。那人本是郴国摄政王的弟弟，潜入忞国欲图谋不轨。
　　旧都破，皇墙倒，以摧枯拉朽之势。
　　这腐败的王国易主了，大小戏园也散了。
　　姚落露在逃亡流浪的路上，他看到了企图救回旧王国的新势力，也看到敌国的繁荣昌盛。他加入了新组织，也和恢复身份的晏词规对上。
　　于是，姚落露成了俘虏。
　　再到后来，郴国接手忞国，新朝愈来愈好，姚落露都看在眼里。
　　在这个时代，同性之间不存在对等的爱情关系。
　　位高权重之人可以养娈宠，但不会娶男子为妻。传宗接代为天，同性恋世道不容。
　　虽然姚落露与晏词规之间不再那么短兵相接，但他们两人谁也没有相约长谈过。
　　再到几年后，新朝内乱。摄政王要杀死晏词规。只因晏词规原是先帝的儿子，是现在傀儡小皇帝的兄长。
　　小皇帝死后，摄政王称帝，若想无后顾之忧，皇族血脉必须死绝。
　　此时的姚落露重病在床，那是从小落下的病根，再加之这几年的流离颠簸、郁结于心，病情愈是严重。
　　而晏词规要去应对摄政王。
　　人之一生，生老病死，死得其所，所叹不能竭尽全力、常有遗憾。
　　一年后，晏词规凯旋而归。
　　而这一年间，姚落露记录下了治国安邦之策，便孤然辞世。
　　两人自旧都一别、再相见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明明靠得很近，中间却似隔了条分界河。断桥断，谁也走不到对面去。
　　分别时，姚落露与晏词规也没能诉说衷肠。
　　只默盼，后会有期。
　　新朝迎来能望见的未来，而有人永远停留在了旧岁中。
　　从此，他们之间相隔的不只是河，是阴与阳，是月色与日光，永不在同一世间。
　　书的最后，到摄政王登基，作者也没有明确交代晏词规的结局。
　　有人合理猜测，在最后一役中，晏词规败了，被摄政王斩杀。
　　也有人说，摄政王放过了晏词规，晏词规带着姚落露的骨灰与遗物浪迹天涯。更有异想天开的读者在此基础上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认为姚落露是假死，最后的结局就是两人归隐山林、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但其实第二种猜测，并不可靠。摄政王是多么阴鸷狠戾，他又怎会放过威胁自己皇位的人呢？
　　透过番外，不可否认的是，摄政王在登基后用了姚落露的策略，开创了前无古人的盛世。
　　***
　　此刻，在网上被传要演姚落露、并已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程谙意本人，正在化妆中。
　　化妆间内充满了人，他们随意地聊着天。
　　但没有人主动靠近程谙意，想来他的名声圈内人都是知晓的。
　　负责给程谙意化妆的小姐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面前人发起脾气来怼天怼地怼空气。
　　人前尚如此害怕、不敢招惹，人后又是如何吐槽发泄的，就不好说了。
　　圈内无秘密，场上人都当程谙意是华初传媒某位高层养的金丝雀。大部分人心中唾弃，却也不想多事。
　　但这世间就是有着不怕多事的人，譬如某位容光焕发的小明星。
　　“小敏姐，我这边散粉不够用了，能不能先借给我用用啊。我待会儿要先拍定妆照呢。”
　　那小明星就坐在程谙意左手边化妆。只见他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是无辜。他的语气还略带撒娇意味。
　　“我现在正在用呢。”怀敏看着手中的散粉盒，又看向那小明星。
　　她实在有点受不了那般的委屈神情，犹豫片刻并做出回应。
　　“那……好吧。”转而她对小明星的化妆师说，“百桦，你要快些哦。”
　　旁边的小男生满脸是盛着歉意的笑：“那就谢谢小敏姐了。”
　　顺着转头的工夫，他也和帮他化妆的姐姐递了个小眼神，显得很乖巧可爱。
　　于是，程谙意这边便彻底歇了下来。
　　他之前没拍过古装戏，因而还不太适应假发套、衣物之类的。
　　较为繁重的发冠戴在头上，程谙意也不敢随意乱动。他端正地坐于镜前，审视着现在的自己。
　　一只被束缚住的不高兴的雀鸟，怎么也飞不到属于自己的天地去。
　　像极了玉笙。
　　书中那骄奢淫逸的膏粱子弟，连发冠都比一般男子的要复杂得多。玉笙什么都往头上戴，显得不伦不类，活像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
　　但从没人懂他的孤独与内心空洞。
　　程谙意发着呆，无聊中，又就着斜光，见那个小明星在低头玩游戏，他的化妆师则从左走到右，从右忙到左。
　　在这样一间不算大的化妆间内。
　　程谙意能清晰地听到，其他人偶尔的询问与闲聊声。
　　也看到帮自己化妆的那个小姐姐，闲了下来，直接去其他人那边帮忙了。
　　程谙意开始在脑中回想凌晨看的原著小说内容。
　　他要出演的角色是忞国的世家小公子玉笙，在原小说中占据的篇幅十分少。
　　玉笙此人自小高傲骄纵，与主角姚落露形成对照，戏份集中在全文的前10%左右。
　　在对玉笙的描述中，作者写他如何骄矜。
　　写他为了赢得心上人的喜爱，不顾世俗目光，不管旁人非议。
　　写他自降身份，便也学着戏园台柱姚落露唱戏曲儿，终是寿陵失步。
　　写他最后爱而不得的嫉妒恨与不择手段……
　　在旧都被攻破之前，玉笙已被逐出玉府，后下落不明。
　　他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透过主角的视角草草地交代了。
　　大概就是——
　　姚落露与晏词规在郴国摄政王府邸的密室中发现一人的尸身。尸身保存完好，他们能一眼认出其主人。
　　冰棺里，红衣衬着如雪的肌肤，那人面容安详又平静。
　　竟是曩昔旧都的小霸王玉笙。
　　物是人非，物换星移。
　　程谙意正想完玉笙的结局，就见镜前的那抹阳光消失了。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顷刻间灰飞烟灭，即便后面开了灯光，也拼凑不回来。
　　化妆间内陷入短暂的慌乱，很快就有人去推上跳闸的电闸，大家又若无其事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夏天总阴晴不定，今日似乎要下大暴雨。
　　天气预报显示着邂城今日多云，而外面压城的黑云布满天空，实在不像是不下雨的样子。
　　为了集体早点下班，导演让所有人加快速度。
　　虽然如此，但导演还是一贯的严格，在有些细节方面又重新敲定了一番。
　　眼看就快要到程谙意了，怕摄像师着急拍照，怀敏赶着时间拿化妆刷在他脸上随意扫了扫。
　　好在程谙意本人天生丽质，皮肤白皙细腻，淡妆才更能显现出他原本的颜值。
　　“谢谢了。”程谙意犹豫不决、僵硬地吐出三个字，抬脚走出了化妆间。
　　怀敏一愣，程谙意是为数不多对她道谢的明星。声音虽小，但很真诚。
　　……
　　程谙意穿着古人的衣服，在一角安安静静地等待拍照。
　　那位小明星是倒数第二个去拍照的，只见他磨磨蹭蹭了好久，才拍摄通过。
　　期间，导演还生了好大的气，多喊了几次小明星的名字，程谙意才知道那人叫顾柏柏。
　　Goodbye bye
　　哦，名字挺好记的。
　　顾柏柏红着一双眼睛路过程谙意的身侧，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彼时，窗外乌云沉沉，周遭行人也看不清天地。
　　倚仗屋内的暖色灯光，摄像师顺利拍下程谙意的定妆照。
　　别说，程谙意人品劣质，但这颜可真没话说。
　　“可以了。”摄像师难得快速地比了个“OK”的手势，就连叶徐行也没有多说什么。
　　程谙意不是爱说话的人，拍完后他就起身，要去卸下装扮。
　　此时，坐在叶导身旁默不作声的人蓦地开口。
　　“再试一套衣服吧。”


第005章 Chapter 5
　　“嗯？”
　　程谙意循声望过去，就见方才说话的那人是一副俊朗而清冷的模样。
　　来时他并未见过那人，只与导演打了声招呼。
　　而那人身旁的叶导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时半刻，程谙意站住，倒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玉笙并不止这一套装扮，还有一套特别重要的。”那人又开口。
　　声如其人，清淩似水。
　　程谙意看到那人在打量着自己，可从他眼里却难以看出其情绪，一时不知所措。
　　叶徐行适时开口：“就是那套戏服，对吧？小李，你带谙意去换吧。”
　　于是，程谙意随着工作人员小李去到另一个房间内。里面摆满了各式衣衫，全都是演戏时会用到的。
　　小李带着程谙意来到那套戏服的跟前。
　　淡粉的，素净的，上头有着精美的刺绣。
　　由着时间问题，程谙意只是着了身衣裳。片刻，他再次来到摄像机面前。
　　《地上霜》中的玉笙是世家公子，穿着本该芝兰玉树、清风明月。可他却是个纨绔子弟。
　　旧都中常有龌龊者觊觎美色，喜欢玩弄青涩又好看的男孩。
　　尽管有些人的确出身高贵，但这是个没落王朝。皇帝不可能为欺辱王族而生怒，反而乐见其成。
　　好在玉家的夫人是当今皇帝宠妃的嫂子的娘家人，而玉笙本人又是个不好招惹的，他这才没沦为其他人的玩物。
　　转折点是郴国摄政王晏朝望以商人的身份舟来潜入忞国旧都，玉笙对他一见钟情。
　　那时，全旧都的人都知晓玉家小世子痴恋舟来，等着看笑话呢。
　　至于是看玉笙还是舟来的笑话，无所谓了。
　　舟来喜欢去春风戏园听戏，尤其是去捧有姚落露的场子。那些情情爱爱、痴痴缠缠的曲调，甚妙。
　　玉笙为了不被主角姚落露比下去，更为了讨舟来的欢心，他换上了戏服，强硬上了戏台，唱了一曲格外灾难的《桃花扇》，成为旧都的笑话。
　　此后，玉笙便更加恶劣不堪，处处针对主角姚落露，进而加深了两男主之间的感情羁绊。
　　不日后，琳安城内有传言，玉笙用下作手段想对舟来用强的，甚至伤害到了姚落露，从此被赶出旧都。
　　（琳安城，即旧都。新都尚未落成，琳安城便被称为了旧都。）
　　即便玉笙是琳安城的笑柄，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不适合穿戏服。
　　玉笙不像姚落露那般有着十几年的功底，他不过初学一段时间就急急忙忙地登台表演。
　　他的动作生涩而僵硬，本人更是不理解戏曲故事中的情感，无疑是糟糕透了。
　　而此刻站在导演和编剧面前的青少年，换上戏服，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在粉色布料的映衬下，程谙意的面容竟显得明艳起来。
　　要真全扮上了，应当也不差。叶编剧如此想。
　　叶徐行是《地上霜》的导演，最大投资方要求塞人，他为了能顺利拍完电视剧，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条件。
　　苏辞韫，当红小流量，还有勉强及格的演技，调教调教应该可以达到他心目中的及格线。再加上表演科班出身，仪态方面怎么也不会太差吧。
　　至于戏曲方面，叶徐行已经让苏辞韫那边提前去培训了。最好演员本人能亲自上阵，实在不行，还有专业的替身演员。
　　程谙意，黑“红”黑“红”的，嗯……但好在演的是个男n号。
　　出于一些原因，叶导请来了原小说作者叶清听叶编剧。
　　他们都属于那种对待作品十分认真的人。但只要作品能完成得更好，他们也不愿意将就。
　　玉笙当是倾国倾城美少年，可能将这样的世家公子比下去的姚落露，又该是何等惊艳？
　　黑云翻墨，白雨跳珠。
　　骤雨至，哗啦哗啦——
　　外面的街道被雨水冲刷，一尘不染。
　　没有过多妆容的程谙意站在灯光下，安静唯美得不像话。
　　这样的玉笙，也许画上昆曲妆面，才能勉强掩藏起精致的眉眼。
　　神情那般的清冷而易碎，像是对世界麻木、人们曲意逢迎的同情，其中又暗藏着胆怯与孤勇。
　　“你知道你饰演的角色会有戏曲表演的部分吗？”
　　“知道。”
　　……虽然是凌晨才知道的。
　　空气很安静，叶清听没有说话。
　　程谙意知道那人是在等自己接话：“是《桃花扇·余韵》。”
　　“现在可以唱一小段吗？”
　　程谙意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戏曲，但合约已签，他只能硬上。
　　或许他也可以说“不行”，可是他真的不可以吗？
　　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程谙意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自己经常陪着奶奶看戏曲频道。
　　奶奶热衷于唱曲儿，他在一旁模仿得不亦乐乎。
　　程奶奶最爱昆曲，其中就恰有《桃花扇》。
　　这还真是巧了。
　　再加上程谙意平时刷到的一些视频。
　　他大概知晓，昆曲节奏缓慢、华丽婉转、缠绵至极。
　　《桃花扇》的词他也略记得一二。
　　略懂，又不完全会。
　　倒是对应上了玉笙的情况。
　　在毫无背景音乐的情况下，程谙意开嗓。
　　第一个音很是颤抖，第一句词也很不中州韵。往后渐入佳境。
　　叶清听面无表情地盯着程谙意的动作与神情。
　　若是其他毫无底气的艺人，早就慌了。
　　可程谙意，此时他并没有在看对方。
　　之前的程谙意会在舞台上紧张，在聚光灯下四肢僵硬，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不自信。
　　但在将近两年踏入娱乐圈的经验下，他无所谓了，也习惯了。
　　他想起幼时跟在奶奶后面唱曲儿的场景，想起玉笙站在春风戏园戏台时的情境，想起《桃花扇》的故事情节与思想情感。
　　他唱“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水袖随着曲调摆动，眸光四转，手势配合身段、脚步……
　　随着最后一字的声音消散在屋内，程谙意站定。
　　“你觉得玉笙为什么要唱《桃花扇》？”良久，叶清听问。
　　为什么？为了爱情？
　　“因为忞国将亡，他想要叫醒世人。”程谙意答。
　　外面倏地雷声轰鸣，程谙意的话亦掷地有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到。
　　但叶清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只说：“可以了。换完衣服，待雨停你就可以走了。”
　　这夏雨来得快，想必停得也快。
　　果然，片时雨过天晴。
　　“这就是走后门的那个全网黑的小明星啊？怎么感觉他的形象很得你心呢，叶编？”沉默许久的叶徐行在程谙意离开、屋内清场只剩两人后手撑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盯着身边人瞧。
　　“叶导，你是这部剧的导演。这些都是得到你认可的演员，不然今天他们不会来到这里拍定妆照。”叶清听好整以暇，回以对方。
　　“虽然我不懂戏，但听着，他刚刚唱的也不怎么样嘛。”
　　“却很贴合人物形象。”
　　玉笙本就不是专业的，唱得再好的演员在拍戏时还要装差呢。
　　程谙意少了些少年人的跋扈与张扬，但他的容貌与眼神却是极好的，很适合出现在镜头中。
　　学习能力也很好。
　　来前，叶清听已经了解过程谙意的信息了。他看过选秀综艺，因为职业原因，观察入微是习惯，自然会发现程谙意在节目中的改变。
　　“哦，如此看来，倒是有备而来。”叶徐行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经道。
　　叶编不再答，叶导也不催。
　　就慢慢等着，直到他听到身边人轻叹。
　　“不过，倒是可惜了。”
　　***
　　拍完了定妆照，进组也就快了。
　　两位主角的定妆照还没有拍成，估计会放在拍摄电视剧的过程之中。
　　程谙意走出影视城的那一刻，外面已经没有想要偷拍他的人了。
　　但关于他的微博热搜却牢牢焊死在了榜二。
　　至于为什么不在微博榜一？
　　自然是因为程谙意再怎么被人骂，热度都比不过真正的顶流。
　　榜一是今日凌晨江斐然回应是否饰演晏词规一事。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影帝影帝，演了那么多电影，又怎么会突然回来拍电视剧呢？
　　这些，程谙意在回到北都公司安排的宿舍后，从室友的日常嘲笑中得知。
　　颠倒黑白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把善良当做他人的软肋，去道德绑架。
　　程谙意已经受够了。
　　去他妈的，他想要做回自己！
　　程谙意倒在床上，宿舍内开着空调。
　　他将自己完全埋入被中，一会儿又把盖在脸上的那小块被子顺着鼻梁往下滑去。
　　他打开手机屏幕，点进自己的微博广场。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冰凉的屏幕上，却也不能温暖里面的文字。
　　程谙意看得仔细，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什么高数难题似的。
　　然而在任一时刻，躲在手机后面窥探网络舆论的人，永远不止一个。
　　键盘侠亦是，他们只需打上几个字，无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又自诩正义。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藏在阴暗处发布言论，但关掉手机屏幕后，又可粲然地走在阳光之下。
　　……
　　华初传媒的大厦内，此时也有人在关注着微博热搜。
　　是苏辞韫的经纪人莫一澜，她一边看着平板，一边在和自家艺人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猛地变高。
　　“江斐然他真的不去演吗？”
　　“那边都已经回应了，他肯定不演。”莫一澜说。
　　“可之前不是有小道消息说，江斐然很有可能会出演叶徐行的新戏吗？他们两个人是朋友的。”苏辞韫在电话那头急了，甚至带上了点哭腔。
　　莫一澜对这小祖宗有些头疼。
　　人设不要表演到生活中啊，尤其是在说正事的时候。
　　“都说是听说了。人家是影帝，不演电视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你要是想和他一起拍戏，还是去拍电影比较有可能。”
　　但电影对演员的要求更高。
　　尤其是好导演好制作的电影，哪怕是个小配角，也不是你说演就能演的。
　　苏辞韫咬着唇，他还是很不甘心。
　　他想红，想大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路人缘很好，死忠粉、氪金粉却极少。
　　上次，苏辞韫和已解散一年的选秀出道男团MS（Magic Square）队长鹿濯野拍摄的同一家杂志，正好相邻月份开售，销量差那么多。
　　而且人家还比自己小一岁。
　　不就是炒CP吗？
　　鹿濯野在团内炒，团解散了还炒，趁着去年同性可婚法律通过，今年又和前队友官宣了？！
　　还有最近恋综《我喜欢你》正在录制中，未播先火，局势大好。
　　这让苏辞韫也想要捆绑CP。
　　所以他这才盯上了影帝江斐然。
　　他想要成为像江斐然那般的国民顶流。


第006章 Chapter 6
　　饰演晏词规的演员是付流光，29岁，娱乐圈最当红的四小生之一。他科班出身，也是在一部部电视剧的拍摄中摸爬滚打才熬出头的。
　　在影视方面，付流光的番位还是比苏辞韫的要高上不少。可以说，苏辞韫能和付流光合作，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了。
　　当然，苏辞韫本人看不看得上这位合作对象，那就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断了。
　　“谁要和他炒CP啊！”知道另一个男主是谁后的苏辞韫皱着眉头，一脸嫌恶。
　　风吹得他心烦意燥：“他妈的，死流氓！怎么不退出娱乐圈，怎么不去死啊！”苏辞韫似是在对着远处夜色下的树林咒骂道。
　　要早知道另一位男主是付流光的话，就算《地上霜》是叶导的，苏辞韫他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原因无他。
　　只因付流光是苏小少爷刚定下不久的未婚夫，且那人还是一个见色起意的风流种。
　　在很多年以前，付、苏两家便交好。那时，付流光已经出生了，而苏家的第二个孩子还在苏母的肚子里。两家祖辈便半开玩笑半提议着，若苏家生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孩，两家便结下娃娃亲。
　　后来，苏家小少爷出生，婚约自然不了了之了。
　　付流光长大便一直玩得很花，尤其是在进入娱乐圈后，本人不但不知收敛，反更加肆无忌惮。好在他身后有付家在，事情才没被大众知晓。
　　后付流光在大荧幕上看到了苏辞韫，便心血来潮，一下子确认了自己的狩猎目标。
　　苏辞韫越不好追，付流光就越觉得他带劲。
　　后来，付家总拿成家立业一事来堵付流光的心。付流光不耐烦了，这才在去年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付父见自家儿子能安定下来，自然是开心到合不拢嘴，赶忙与苏家提起旧日之约，趁着同性可婚法律刚通过。
　　于是，在两家长辈的商量下，两人婚约一锤定音。付流光与苏辞韫之间便有了牵扯。
　　而苏辞韫眼高手低，自然看不上与苏家旗鼓相当的豪门。
　　他曾经有过一念，想把付流光推给真正的苏家小少爷程谙意，但一秒后就被自己否决了。
　　凭什么要便宜那个小贱人？
　　他才是苏家唯一的小少爷！
　　可此时。
　　妈的，他又想让付流光去嚯嚯程谙意了。最好能让那个小贱人落得个和付流光的小情人一样的下场。
　　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就是只看上自己了呢？
　　想起之前被付流光盯上的那似毒蛇吐信般的眼神，苏辞韫就恨死了。此刻，他站在苏宅二楼的阳台，闷热的风吹拂耳侧，心里烦得要命。
　　按断电话后咒骂数句，苏辞韫立马钻进开了空调的卧室内。
　　正逢苏母前来送餐后水果，她看出了自家宝贝的心情不佳。
　　“怎么啦？在外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的，妈妈。”
　　见状，苏辞韫暂时收拾好情绪，甜甜的笑意飞快堆砌在脸上。
　　“小辞，我一直都觉得母子之间是需要经常沟通的。就算我们不是真正的母子，我也不希望我们多年的感情……妈妈是爱你的，非常非常地爱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所以，让妈妈为你做点事好吗？宝宝，你现在不开心，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母见苏辞韫低着头坐在床边，她不由心怀愧意，伸手环过儿子的后背，轻柔的话语带有安慰的意思，“可以告诉妈妈吗？”
　　“……是付流光。”苏辞韫不乐意地仰起了脸，笑靥已不在，“我要和他演戏，还是演一对，可我不喜欢他……”
　　苏母听到这个名字，一愣，停下了抽泣。她脸上的温情不见了，唯有勉强与为难。
　　“小辞啊，我和你爸爸肯定是希望你能够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做伴侣的，但和付家合作对苏家有莫大的好处，这个婚约是一定要定的，并且暂时……没有办法解除……”
　　她又安慰了一会儿自家宝贝，并嘱咐吃水果等一系列事宜后，轻轻关上了门。
　　待苏母走后，苏辞韫迅速将房门反锁，给自己的好友打了个电话。他一下子从地面蹦到床上，发泄怨气，开始疯狂吐槽。
　　……
　　电话另一头是苏辞韫曾经的高中同学，孟些。
　　“付流光怎么又来纠缠我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是一定不会和他结婚的！”哪怕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小少爷也要昂起他那高贵的头颅，去凸显优越的天鹅颈，“我要解除婚约，谁知道以后在剧组时他会不会仗着身份对我动手动脚的？恶心死人了……”
　　“韫韫别气啦，拥有被人喜欢的能力，这不是你的错啊。你别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就好了。”
　　“孟些，你说得有道理。”
　　那就再忍忍吧，等他站在最高处了，一脚就把付家给踹了。苏辞韫心想。
　　他未拿手机的手的掌心上留下了指甲嵌入的红痕。
　　又休息了几天，演员们陆陆续续进组。
　　在顺利完成开机仪式之后，《地上霜》就正式进入了围读与拍摄的阶段。
　　主要演员也确定了下来。
　　姚落露饰演者——苏辞韫，
　　晏词规饰演者——付流光，
　　晏朝望饰演者——郑司周。
　　郑司周是颢隽传媒正在力捧的新人演员，他一上来就要挑战高难度角色，着实不容易。
　　在正式开拍之前，叶徐行导演组织了为期一旬的剧本围读，以便让演员们更好地理解角色。
　　“苏辞韫，苏辞韫！到你了！”
　　此时，苏辞韫正在紧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付流光，生怕对方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因而他在这重要的场合上走了神。
　　等苏辞韫反应过来时，叶导已经喊了他很多次了，而付流光正贱嗖嗖地对着自己笑呢。
　　——是到苏辞韫朗读剧本了。
　　而导演显然面露不悦。
　　妈的。
　　午饭过后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这时苏辞韫一个人在房间内吹着小电风扇，吃着小助理刚买回来的冰镇西瓜。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要被热晕了，他讨厌拍戏，又辛苦又累。
　　突然，敲门声响起。
　　苏辞韫以为是小助理又买好了奶茶回来，于是头也不回地不客气大喊：“小免，你慢死了，快给我滚进来！”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他正要发作，却见门口倚靠着一个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
　　那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他现如今戴着金丝方框眼镜，衬显斯文败类。
　　付流光在苏辞韫震惊又愠怒的目光中走进屋内，随手关上门。
　　“呦～脾气还是那么大。以后谁能忍得了你啊？”
　　“你怎么来了？”苏辞韫顿时觉得手中的西瓜不香了。
　　“想你呗。”付流光猛地拉近与苏辞韫之间的距离，呢喃道，“我的爱人。”
　　“傻逼，TM给老子滚！”
　　***
　　关于剧本围读，程谙意的戏份少，他只需参与一天。因而后面几天他不在剧组，倒也乐得清净。
　　程谙意这几天除了看剧本，就是翻阅着刚拿到手的《数学分析》与《高等代数》。
　　大学的专业知识他还记得不少。前年大四考研那次，他最终分数是进了面试的。
　　那届北湖大学数学学硕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方向拟招人数为2人。程谙意475分，笔试排名3。面试后，总成绩91.83分，排名3，比排名2的那位考生少了0.05分。
　　很遗憾吧，不过这就是命运。
　　程谙意看着纸张上熟悉的目录，从第一章 到最后一章，从极限到级数，从微积分到重积分。
　　知识点在脑海里逐渐显现。继而他开始计时，翻开了模拟题册。
　　想当年，宁城高考数学满分还是200分。27年高考数学卷出题人是号称“数学阎王”的张巽老师，那年程谙意可是全城唯一一个满分，第二名只有183分。
　　一开始同宿舍的人都不在，过了几天后室友工作完归来。大白天里，听着耳熟的争吵与阴阳怪气，程谙意索性又背上了书包，他想去图书馆。
　　这天，又是个好天气。
　　路上，程谙意见同路的两个女生一直在瞄自己。强烈的视线不容忽略，也无法忽视到底。
　　程谙意：……是衣服穿反了吗？
　　他狐疑地往下看。
　　没有啊。
　　也许是女生们知道程谙意发觉了，便上前搭话。
　　“哎，小帅哥，你也是江斐然的粉丝吗？”
　　“……”
　　多么似曾相识的问话。
　　他是长了一副很喜欢江斐然的样子吗？
　　程谙意未答，其中一个女生又热络道：“你这个飞鸟形状的羊毛毡好可爱，还有这个包，是电影《来人间》里穆思怀转学后背的同款书包吧。你比我们还要会搭配哎。”
　　“……嗯，谢谢。”程谙意看着她们两人手中的手机和透明手机壳之间都放着的江斐然照片，心中了然。
　　“小帅哥，你可真有眼光哎！”女生们一副没见过男粉而感新奇的模样。
　　其实江斐然的男粉并不少见，主要是眼前这位男粉气质太好了呀！就看个背影，也是如此帅气，绝不可能埋没在人群之中。
　　“今天在璀睐广场有江江的线下应援活动，52路公交直达，你也是去那边打卡的吗？”
　　哦，前面就是公交站台了。
　　这么多巧合，难怪他会被认为是江斐然的粉丝呢？
　　程谙意不禁想到那天与江影帝的偶遇。
　　生活中，他青春朝气又有活力，像太阳。
　　荧幕中，他赋予角色应有的灵魂与魅力，被很多人喜爱。
　　江斐然走在哪里，哪里都是亮的。
　　“我……”他犹豫了。
　　“一起去，一起去啊！”
　　女粉很是热情，程谙意不好意思说拒绝。
　　可喜欢上一个偶像的感觉似乎还不错，这样就不会总觉得生活是暗的了。
　　于是，程谙意背着一大包学习的书，去了天和路璀睐广场。
　　他先在璀睐广场内逛了会儿，在人群后方体验现场氛围，就又被突如而来的音乐、窗外的舞蹈吸引了。
　　线下不仅有江斐然的应援活动，附近街头还有一群人在随舞。主要是FSS（Forever Shining Stars）的歌曲，看来很可能人都是团粉。
　　这么多年，好像都没有一个团体能够超越FSS。团解散多年，依旧有许多粉丝在怀念。怀念那场青春烟火，盛大又绚丽，绽放在天穹之下，却又随着团体解散而很快湮灭。
　　无论玻璃窗内外，皆是热闹沸腾。欢快的、欣喜的情绪，在此刻喧哗而至，连程谙意也被感染了。
　　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很幸福，安逸而自在。
　　程谙意不知不觉就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沉浸在予人热血的歌声中。
　　他突然发觉有一道身影在自己的右手边落下。另一道属于别人的气息，在空气中清晰而强烈。
　　然后就是两人的对视。
　　哎？
　　江，江……
　　那人和程谙意一样，脸上都遮挡得严实。
　　程谙意见那人将食指抵在了黑色口罩上，微“嘘”了一小声。
　　随之，他鸭舌帽上的环就在晃荡。
　　眼睛呈微笑状，看上去它的主人心情很好。


第007章 Chapter 7
　　程谙意本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未出声，就被对方那双好看的眸子晃了心神。
　　对方的动作恰好制止了他的出声。
　　程谙意觉得，出于礼貌，他该微笑点头以表打招呼的。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江斐然的沾染笑意的眸子，仿佛是充满魔力似的。
　　程谙意都来不及思考，他心里想着该如何，就下意识如何做了。
　　然后，他生硬地转过头，迟钝地想到，广场内有好多江斐然的人形立牌和易拉宝海报，今天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影帝的粉丝。
　　可谁能想到，他们喜爱的正主此刻就正光明正大地隐于人海呢？
　　旁边坐了生人，还挨得那般近，作为一个i人，程谙意总归是不自在的。
　　璀睐广场对面的人群还在放着音乐跳舞，现在的BGM是FSS的出道曲《Glaring Eternal》，青春又活力。
　　程谙意在高一下学期就听过这首歌，那时他的后桌就是个追星女孩。女同学追的选秀节目是《星辰之梯》，后面她又成了出道团的团粉。然后在每天中午午休时间结束、要放歌让同学们醒醒觉的时候，她就会上讲台放自己喜欢的偶像的歌。
　　那时，《Glaring Eternal》至少放了不下一个月，至今程谙意都能够不看歌词就可以完整地哼唱出来。
　　偶像的力量是强大的。它可能让人沉迷、坠落，从此无心学习；可能给予前行的动力，从此不畏荆棘。
　　程谙意记得，那个女同学很是用心学习，最终高考去了江州大学。
　　一时不觉，程谙意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在勤奋读书的时光里，大家会向往成为大人、走入社会，可一旦真毕业了，他们便恍然惊叹美好而单纯的青春岁月是真的回不去了。
　　“你喜欢FSS啊。”耳畔突然传来故意压低的声音。
　　程谙意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他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嗯……他们的歌很好听。”略思索一番，他轻声回道。
　　程谙意并没有很狂热地追过哪个明星。
　　买代言，做数据……他有时会看到，自己朋友圈里的“好友们”分享的言论与图片，十条中有九条都是关于自家偶像的。
　　痴迷的，眷恋的，因为偶像受委屈而发几千字小议论文的，因为偶像被谩骂与黑粉对骂上千回合的……
　　程谙意不是没有见过，但这些他都没有过。
　　他可能就是——
　　看过这个电影，演得真不错，对演员好感+1。
　　听过一首歌曲，唱得真好听，对歌手好感+1。
　　……
　　可以说是喜欢，但程谙意从未为他们而疯狂过。
　　当理智远大于情感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更需要情感的温柔环绕与情绪化的宣泄？
　　“你唱歌也很好听。”
　　“啊？”无缘由地，程谙意的心一下就热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江斐然：“什……么？”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江斐然在说那句话时，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柔和，但也仅是一刹那。
　　程谙意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目所能及处，有人在向他们靠近。
　　“哎？请问一下你是江……江斐然吗？”
　　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靠着大玻璃窗的角落了，那女生应该是江斐然的粉丝。
　　程谙意曾在网上刷到过一句话，“粉丝看到自己偶像时，他们眼睛里一定是会冒星星的”，如今用来形容眼前的这位女生，当真是不假。
　　他没想听到偶像与粉丝之间的交流，第一反应便是逃避，但又觉得突然起身离开会更加奇怪，纠结间就听到江斐然改变声线否认身份了。
　　程谙意惊讶着机械般转头，眼中透着明晃晃的疑问：我都能认出你，你的粉丝会认不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在《你有听到落雨的声音吗》里面用的那个声线吧。”女粉丝坚信着自己的判断，赌上自己的粉龄，“江斐然，你、你好！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从看你演的第一部电影起我就喜欢你了，我、我能要个签名吗？”
　　面对自己粉丝热忱又真挚的目光，江斐然沉默了一小会儿。
　　女粉丝略有些失望：“嗯，好吧，可能你也是不太方便，我能理解的。不过今天能见到你真人，我真的太开心了……”
　　“可以签名，有纸笔吗？”江斐然说。
　　女粉丝正想把自己一直以来想对偶像说的话都说完，并说完就离开，却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答复，她的内心在无声激动地尖叫着。
　　“啊！有海报，我特意带了的。”
　　江斐然的经纪公司并不会出他的周边，女粉丝拿出来的是买其代言商品才会赠送的海报。
　　她今天特地带了两只属性娃来这里打卡，一只洗水兔毛的，一只刷花兔毛的。穿的娃衣是自己设计画稿，自己手工制作的。她只恨自己现在背的是帆布包，没有背娃包而把棉娃展示出来。
　　继而她想到自己没带的东西不啻如此。
　　女粉丝尴尬：“不过，我没带笔……”
　　“没事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喜欢与支持。”江斐然接过那张海报，才发现是自己代言茉莉花茶时拍摄的照片。
　　他转头询问：“小同学，能不能借我支笔呢？”
　　程谙意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的已经很久了，他把头埋得很低，可真想来个现场消失术。谁能想，他这都能被cue呢？
　　他默默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崭新的马克笔来。
　　江斐然：“谢谢。”
　　随着江斐然写字的动作，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程谙意所熟悉的艺术签名。
　　恍惚间，程谙意似乎又悟到了些什么……
　　海报上的代言饮料，好似恰巧是自己喜欢的那款。
　　“江斐然，你演的容昉很好，穆思怀也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女粉丝期间又自顾自地说了好多话。
　　等到小心翼翼拿过海报，女粉丝才将视线稍稍偏移至偶像旁边那位。
　　嘶～
　　女粉丝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超好哒！
　　能偶遇到自己的idol，能要到签名……
　　哎？还能见到除偶像之外的小帅哥？
　　人一旦快乐了，便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问。
　　“我是不是打扰到斐然和……”女粉丝看到穿得很帅、看上去像学生的程谙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啊……嗯……”
　　“你们是在约会吗？”
　　一样的帽子，一样的口罩。
　　哇，如果是。
　　尊重，祝福。
　　Respect and bless.
　　***
　　即使是在大海报板子的旁边，他们也同样引人注目。
　　女粉丝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很远处就有人在高声大喊。
　　“那边的人是不是江斐然啊。老公我爱你！”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马克笔还在两人的手中传递，就此停顿、定格。
　　程谙意就觉得眼前蓦然一黑，然后手陷入温热之中。
　　是江斐然站起身来，握紧了两人的手。
　　紧接而来的是狂奔与隐没在后的喧嚣人嘈。
　　程谙意听到那人的一声“走”，听到自己失措的“哎”，只在耳畔循环播放。
　　无他。
　　心飞快地跳动着，分不清东西南北，它随着它的归属者一起在广场内跟着一个人奔跑。
　　一切都是突然的，以至于程谙意在停下前大脑都一片空白。
　　直到听到门被关上的声响，他才发觉眼前环境的光线比日常室内的更暗，而江斐然正站在自己的身侧。
　　帽檐对着帽檐，好近。
　　江斐然像是知道程谙意在想什么似的，退后一点，迎着对方被汗水氤氲的眼眸，就道：“人太多了，我怕造成困扰。”
　　程谙意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
　　江斐然要是不跑的话，不光光是璀睐广场内的人，就连周遭的群众恐怕也会闻声而来。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当然，身为在网上已是“万人嫌”的程谙意也不能留在原地。怕自己是会被打死的吧。
　　所以说啊，全网喜欢或者全网讨厌的明星千万不要在日常生活中被认出来，然后又被很多人知晓，后果很难想象。
　　“不过，真的好巧啊，我们又遇到了。程谙意。”江斐然目光不明，朝向还交握的手。
　　程谙意怎么也没想到，江斐然会拉着自己跑入广场里的某一扇门内。
　　他怎么能打开门的？这里难道不是内部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地方吗？
　　“这样……进来好吗？”程谙意迟疑了。
　　“正好，我们可以休息一下。”江斐然牵着程谙意再往里走。
　　他们停在某处，右侧隔着磨砂玻璃门，里头透过零星亮光，传来别人交流的声音。
　　是他人工作的地方。
　　在左侧的是一个类似于开会的长形房间，大长桌与围了一圈的椅子呈现在眼前。
　　程谙意被带到了会议室里。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一关上门，顿时其他人声就都听不到了。
　　程谙意被江斐然带到了座椅旁，他安静地坐着，江斐然也顺势坐在了旁边。两人一时无言，好似休息也就是真的各自休息似的。
　　“这么热的天，都没别人了，你怎么还戴着口罩。”说完，江斐然兀自摘下自己的帽子与口罩，一脸笑意地盯着程谙意，“不热呀？”
　　于是，程谙意第二次正大光明地近距离地，看到了江斐然的正脸。
　　太具有侵略性的好看了……
　　程谙意不敢再对视，将头扭了过去，他假装四处观望，对这里充满好奇。
　　江斐然开口：“我今天来这里视察工作。”直接点明了自己能进这里的原因。
　　程谙意：“嗯，知道的。”
　　紧张的心绪让他不觉口干，下意识地玩弄手指。
　　不知道尴尬了多久，他眼前出现了一杯茶水，程谙意接过。
　　“谢、谢……”
　　江斐然看着小朋友把口罩移到下颌处并小口地抿水，心情美妙。可此时他的经纪人就不一样了。
　　孟时芮知晓自家艺人出身不凡，家中产业颇多。但江斐然根本无心那些，反专注于演艺事业。他的父母希望儿子可以偶尔去自家产业转悠，但应该不会是这种去个小产业还上热搜的情况。
　　天知道手底下人跟孟时芮说在文娱榜最下面看到“江斐然”三个字时的心情。
　　#粉丝偶遇江斐然#
　　#江斐然璀睐广场#
　　光看这两个词条倒还好。
　　直到孟时芮看到一段视频，并带上了#江斐然疑似恋爱#的词条。
　　视频中人山人海，在离人群有一段距离的更远处，江斐然拉着一个人的手在跑。
　　虽然是背影，但孟时芮不可能认不出来。
　　一个是江斐然。
　　一个是在不多久前见过、还没从她脑子里忘却的背影。
　　孟时芮想起了最近她和江斐然之间的谈话。
　　虽然那次在北湖大学门口的遇见的确是意外，但是她还是不希望自家艺人和程谙意搭上什么关系。
　　其中利弊不用讲也清楚，江斐然当时答应得很爽快。
　　无论在现实生活中程谙意本人如何，但只要他在大众面前的人设定型，走的全网黑路线，就注定了不受人喜爱。
　　“江斐然！说好的不去接触他呢！”
　　什么鬼的工作视察，还不要助理小周跟着。说什么类型的工作就需要什么助理，小周负责娱乐圈这块儿，就不会懂其他行业什么的。
　　借口。
　　真是要么安分守己拒人千里，要么开屏到别人跟跟前！
　　“孟姐，也没那么严重吧？这不是个意外吗？”小周在一旁弱弱问道。
　　“你见他什么时候对演艺之外的工作感兴趣了？”
　　孟时芮想起江斐然最近休息时间内的出神，虽然的确不会影响到工作就是了。
　　“也许江哥只是出去散心，嗯……其实这个视频也看不出来里面是谁。”
　　周谌是自己人，信得过。
　　孟姐话就多了。
　　“不要那么天真！网友是有好奇心的，程谙意的身份一定会被扒出来。到时候大家会怎么想？想江斐然他为什么要牵手呢？他们是朋友吗？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谙意的坏印象也会投射到江斐然身上。如果他们不是朋友呢？那又会如何？网友眼中就没有纯洁的友谊，尤其是同性之间。斐然现在是处在事业上升期，谈恋爱很可能会分他神、拖后腿！”
　　孟时芮看着因无人接通而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
　　“热搜已经在撤了。我打不通斐然的电话。小周，你打，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周讪讪，默默拨打电话。
　　“我以为他是个事业批，原来是个恋爱脑。”孟时芮双手无力地扶着额，撑在桌前，头疼得厉害，“大少爷，你看中了谁不好啊……”


第008章 Chapter 8
　　开了灯的会议室内，程谙意正做着数分题。
　　原本他今日就是要去图书馆学习的，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如愿以偿，最后能在安静的环境里学习一段时间，简直再好不过。
　　中途，江斐然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程谙意更是轻松自若，刷着题目如鱼得水。
　　当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人便不会觉得时间飞逝。大半个下午里，程谙意便是这种状态。
　　数分比起高数，更注重证明。比如，他现在就在讨论黎曼函数在[0,1]上不连续点的类型，要先判断，再去证明。
　　后面又是几道探讨函数f(x)连续性的题目，程谙意在纸上越写越顺，连江斐然什么时候进来以及看了自己写题多长时间，他都完全不知道。
　　对完答案，放下笔，程谙意轻快笑了出来，映入某人的眼帘中。
　　一旁水杯中的茶叶早已沉底，房中空调吹来的冷气让他的上半身不自觉蜷曲了下。
　　动作被江斐然捕捉到。
　　“是有些冷了吗？”
　　许久没听到声响的程谙意有些讶然，抬头就见江斐然坐在斜对面。那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
　　而一道题目都没有写错的某人，现在心情超好哒！
　　“还好。今天真是打扰到你了，谢谢。”越是在一个陌生环境里待得久，程谙意就越是放松，连说话的语调都和刚进来时不一样了。
　　“没有打扰。”
　　“嗯，你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人还在吗？我……该回去了。”程谙意看了眼手机屏幕，发觉时间已不早。
　　“那如果他们不走，你今天是不是就要在这里住下了？”江斐然开着玩笑。
　　“？”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程谙意的第一反应不是不妥，而是觉得就算是在这里睡一晚上，也比回宿舍迎着别人的冷眼要舒适多了。
　　***
　　关于江斐然的热搜当然是被及时撤了下来，没能攀爬到前列。
　　但时刻捧着手机、关注微博的人，该看到的还是看到了。
　　程谙意在江斐然的带路下，寻了个更不引人注意的出口，他俩分别离开。
　　程谙意回到宿舍时，哪怕夏日昼长，天色也渐暗。
　　但没有了白日里的那般燥热。
　　他想起与江斐然的相处。
　　江斐然对人很好。
　　是自己说不上什么话，很无趣。
　　程谙意对自己进入娱乐圈的总结一直没变。
　　娱乐圈只是他人生中需要路过的某一站点，他不适合在此彻底停留。
　　他不像江斐然那般，天生就适合在演艺圈里发光发亮，去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别人主动追赶日月，而日子却对程谙意穷追不舍。他常常会喘不过气来。
　　……
　　宿舍里有人在，且不止一个人，他们都坐在座椅上，面对着大门口，很不寻常。
　　今夜，程谙意在开门时便被吓了一跳。
　　三双眼睛紧盯着自己，这样的噩梦场景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出现过了。
　　上一次是因为程谙意要和苏辞韫一起录制节目。同为公司艺人，他的室友们自然愤懑，从而不满公司的安排。
　　知道消息的第一个晚上，他们三人就在宿舍里等着。程谙意一进门，就被拳打脚踢。重伤不在明显的位置，用衣服就很容易遮掩。
　　程谙意当时有和经纪人交流，却被敷衍而过。
　　只要艺人能在大众面前“光鲜亮丽”，身上有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拍戏还经常受伤呢，你这点苦都吃不了吗？”经纪人是这样说的，明星干这行就是这样，高风险高收入。
　　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
　　敬业工伤与遭受暴力从来不是同种类型的事情。
　　后来，室友也知道了他对于公司的价值。
　　——程谙意他就是用来衬托苏辞韫的。
　　毕竟是混娱乐圈的，他们的思想又怎么可能纯洁得像白纸一般呢？
　　于是，在肉｜体上的伤痕变成了心灵的哭泣。
　　久而久之，程谙意习惯了三个室友语言上的攻击，沉默以对。
　　今天的气氛很不一样，他察觉到了空气中久违的阴然森气。
　　程谙意的三个室友，牧隗山、席清栩、徐歇。三人在娱乐圈里混了也有一些年了，他们又在前年同时被签到华初传媒。
　　程谙意是在那年年底才签约的，所以是这个宿舍最晚到的那位。
　　“哼，可算是回来了。”最先开口的是其中年龄最大、入圈最久的徐歇。
　　他参加过多档选秀节目，如今已年过三十，仍在娱乐圈内不温不火。
　　剩下的两位，一位是席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非要自己出来追梦；另一位就是完全意义上穷人家的孩子，他在各大剧组里跑龙套、刷脸。
　　席清栩才二十岁，比程谙意还小，也不知怎地，最大的最小的相差十岁，这三人就是抱团了。
　　不过，可能也有他不讨人喜欢的原因在吧。程谙意过去曾想。
　　牧隗山站起：“再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死在了谁的床上呢？”
　　程谙意已习惯了三人的说话风格，依旧没理。不过眼皮总算往上翻了翻，他觑了屋内几人一眼。
　　看面前这架势，倒像是要三堂会审。
　　席小少爷也从椅子上蹦起来：“你以为不出声就没事了，是吗？想要倒贴人家豪门少爷，嘁，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丑陋模样，有人能看得上吗？”
　　几小时没见面，程谙意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和你说话呢，到底有没有礼貌！”
　　徐歇向门口冲去，直接一把拽过程谙意。他踢脚将门关上，一只手把程谙意按在门背上，另一只手去撕扯头上的发。
　　痛。
　　颧骨与冷硬的门板只隔着皮肉在碾磨。
　　肩胛骨也生疼。
　　程谙意要反抗、挣脱，但他根本没那么大的力气。
　　徐歇使了个眼色，剩下两人就知道该如何做了，一切水到渠成。
　　其中一个人去踢打程谙意的小腿，另一个人去掐手臂掐脖颈。
　　光是徐歇一个人，程谙意都挣脱失败，谈何现在有三个人呢？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他刚住进来的日子，黑暗无光，与血腥味长伴。
　　那时，他刚步入社会，就充分感受到了以后需要一直承受的恶意。
　　“无端施暴，你们这是在犯法。”
　　“放屁，我们这是在替国家管教你这个出去卖的小婊子！我们没有罪，反倒是立功了！”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罪。不信你们就自己去看啊，你们会坐牢的！”
　　“呵，你不也在犯法，《刑法》第、第……几十几百条里面，绝对有一条你犯了。国家可是支持扫黄的！”
　　“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没有做那样的事，那公司怎么会给你好资源！啊，你说啊，打死你，让你嘴硬！”
　　……
　　“又忍不住，出去卖了是吧。不卖身子，人家影帝怎么能和你那么亲密啊？他拉着你的手奔跑，像是要私奔似的！”
　　恶毒的话在程谙意的耳边回响，与记忆中的重叠到一起。
　　程谙意按着疼痛无比的地方，眼泪都疼出来，他不知道这些人又在发什么疯。
　　“我没有。”
　　“都上热搜了，还装呢。”席清栩嫉妒疯了，心里诅咒谩骂了无数次“小白莲去死”。
　　事出有因，今天下午徐歇三人都看到了微博，他们认出了视频中被江斐然拉着手的那位穿着与程谙意一模一样。
　　他们虽然不知道江斐然的具体背景，但娱乐圈里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呢？风声还是有的，他们知晓江影帝是娱乐圈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就会浮想联翩其背后是怎样的庞大集团。
　　江斐然一定是出生于类似国际鹿氏的顶级豪门。
　　程谙意的头被迫死抵着门背，搤吭使得他发声困难。
　　生理性的泪水溢出，他模糊间看到了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双手，看准就咬了上去。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自然是受不了一丁点儿的疼，他收回了手就嗷嗷大叫。
　　徐歇也松了手，程谙意顿时猛吸一口气。
　　“狗咬我，狗咬我，徐歇！”席清栩吹了吹自己带着新鲜牙印的手背，泪眼婆娑地朝徐歇看去。
　　他是娇贵的小少爷，平时自然得被高捧着，而穷人会追随富人的脚步。
　　眼见牧隗山一拳就要打过来，程谙意居然用手肘挡了下来。
　　“我马上就要进组了，到时候身上一大堆被打的痕迹被发现，我就实话实说，说是你们打的。”再软弱的人在暴力自己的人面前，也会硬气起来。他学会了威胁。
　　隐忍含泪的模样，很容易引起男人的怜惜欲。
　　程谙意要去的剧组，里面人很多，不免一个比一个有地位，只要还想以后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这时他们就不会再打下去了。
　　“哦，那倒是说说你今天去了哪里？”徐歇问。
　　“图书馆。”程谙意回答得没有犹豫，趁着牧隗山退后、开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翻身靠在了门上。
　　通过话语，程谙意不难猜出今天这一出的原因。大概是下午在璀睐广场他和江斐然一起被拍到了，不小心上了热搜，又被这些室友看到，他们一定认为是自己攀上了高枝。
　　这样的理由，也不是第一、第二次了。
　　“我去了图书馆学习，看了《数学分析》的第四章 函数的连续性，还做了题目。完成后，我有标注日期的习惯，你们要看吗？”他看向早早落在地板上的背包，它已经被踩好几个泥鞋印了。
　　席清栩抢过背包，拉链直接飞落在地，书本四散。
　　小少爷想找到程谙意说谎的证据，翻开到书本的目录页查看，上面还真标有今天的日期，不免投以怀疑的目光。
　　“那又如何？”说完他就把书给撕了。
　　程谙意冷静地看着，而身上疼痛发烫的地方也变得麻木。他只能成为旁观者。
　　待席清栩撒完气后，他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就离开了。
　　程谙意也的确马上要拍《地上霜》去了，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住，三人没有阻拦。
　　牧隗山事后有些害怕：“徐哥，他不会把今天的事情给说出去吧。”
　　徐歇瞥了牧隗山一眼，嘲笑道：“你觉得他敢吗？”
　　他看着微微合上的门在摇晃，目色深沉，手指之间不知道在磨着些什么东西。
　　程谙意，依旧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程谙意，只是经历风雨后多了些刺罢了。
　　席清栩在一旁默默不动，维持着可怜样。
　　他在想，徐歇和牧隗山是不会对程谙意动手了。
　　他想到从前是如何让程谙意身上的伤痕看不出是被人打出来的。
　　这次，至少伤痕要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席小少爷心下有了计较，他想故技重施。
　　***
　　江斐然的休闲时间是到今天为止，他连夜被孟时芮喊过去当面交谈。
　　本该探讨工作事宜，但经纪人还是对白天的事情心有余悸。
　　她问：“你不是答应我了不会去接触他的吗？今天是怎么回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是个全网黑？作为艺人，更是不要随心主动接近别人，想着交朋友什么的。付出真心，反被人害了的例子一抓一大把。
　　“就……有缘，遇上了啊。”江斐然轻飘飘地答。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坏心思，你上次答应我了的。就算今天你们碰巧遇到了，他难道缠着你不放了吗，你不会自己走开？”孟时芮没想到，她现在要为从前一直省心的江斐然操碎了心。
　　当然没有。
　　但是江斐然倒是希望程谙意能缠着自己不放。
　　他只是答应了孟姐不会接触，又没答应不会过度接触。
　　两个字和四个字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此时，孟时芮的脸上布满不悦，江斐然自然也不会把全部心里话说出来。
　　“不接触我还怎么知道他人好不好啊？”
　　“哎，你……”这是谬论。
　　“孟姐，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的，绝不会耽误事业。”江斐然郑重保证。
　　“然后再接再厉，努力赚钱，让孟姐你攒够老公本，你就可以迎娶你的高富帅了。”
　　“……”


第009章 Chapter 9
　　孟时芮见江斐然还能这般打趣，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下来，无奈道：“但愿你是真的心里有数吧。”
　　江斐然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一向将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并努力追求、争取自己最想要的。
　　无论事业，无论爱情。
　　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孟时芮便让自家艺人去好好休息了。
　　临走前，她不禁感叹：“斐然，你说你，明明哪里都思想透彻，成熟得很。怎么现在就和个小孩子一样呢？”
　　“小孩子听你话还不好啊，但也需要玩具奖励。”说罢，江斐然摆摆手告别经纪人。
　　所以，小孩子现在想谈恋爱了。拥有这个奖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
　　程谙意离开宿舍，他找了家酒店。在办理入住时，他该庆幸前台似乎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网络上的名声。
　　等洗完澡，程谙意才开始在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伤势。
　　红痕肉眼可见，十分明显，因为他是易留痕体质。痕迹上头甚至泛着些青紫，看上去骇人。
　　他又往下看去，腿上的伤，比起手臂与脖颈，更加严重。
　　不过，他还能走路，说明骨头没断，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程谙意苦笑。
　　但要想痕迹在几天之内完全消掉，却是不可能的了。
　　今夜他该早点休息的，人躺在床上了，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于是，他就在一点一点地修复书籍资料。
　　书本被撕得很惨，尤其是数分上册，一本书直接裂成了好几份。还好席清栩没什么耐心，否则用上胶带和固体胶书都彻底救不回来了。
　　其中有几页纸更是直接当场变成了碎片，程谙意没有捡起来，不过不会影响学习进程，通过目录他会知道所缺的内容。
　　然后他又跑去将背包清洗干净。原本挂在背包上的羊毛毡是彻底没了形状，连着掉落的拉链一起，留在了那个宿舍。
　　再回到床上已是十一点了，程谙意打开音乐app，想要播放“晚安歌单”助眠。
　　微博就在此时推送了一条关于江斐然的消息。程谙意的手指正好就在手机屏幕的最上方，他刚要点那首歌曲，就点到了恰巧出现的推送，手机界面直接跳转到了微博。
　　江斐然V：朋友们晚安，附上一首歌。祝好梦。（月亮.jpg）
　　XX音乐链接，夏苌昼《明天就喜欢你》。
　　这是电影《繁春》的主题曲，江斐然方发布这条微博的目的既是安抚粉丝，也是推广电影。
　　《繁春》已经上映一段时间了，这是一个关于青春校园与少年成长的故事，其中也包含了暗恋情节。
　　主题曲的主旋律欢快而甜蜜，可听众一旦细思其歌词，又能体会其中的失落、酸涩。
　　《明天就喜欢你》它轻唱的是——
　　“你道晚安睡去后，暗恋的人明天就会喜欢自己。”
　　评论区大部分粉丝都是在喊影帝老公和宝贝的，表示歌曲好听、支持电影。
　　但也有人在提今天事情，问真假的，希望公司赶紧辟谣视频中在璀睐广场的人不是江斐然本人，辟谣江斐然没有谈恋爱。
　　【什么视频？既然是粉丝，就不要造谣了好吧，这谣言一看就是营销号在搞事情，他们不蹭江斐然就没热度呗！飞鸟们别被骗了，看到造谣的直接拉黑举报一条龙。】
　　【好哒，不信造谣，支持江江的新电影《繁春》！】
　　他感觉很可能是公司养的脂粉或者江斐然的大粉下场了，言语是难得的战线统一。
　　程谙意还没看到那个视频，他的好奇心在作祟着，但又觉得当时的确不该靠江斐然太近。
　　人家好心拉了自己一把，却因自己有了不利舆论，实在是……不厚道……
　　程谙意尝试着在微博输入“江斐然程谙意”，再点搜索，他的心猛然一紧，却随着屏幕上的一片空白而放下。
　　【抱歉，未找到相关结果。】
　　嗯，理当如此。
　　他有些说不上的失落。
　　程谙意用拇指抵着下颌，另一只手滑动屏幕，犹豫着切换账号，用“追光猫”的微博号关注了江斐然，成为了他的第9090万个粉丝。
　　他再次打开音乐app，退出之前的歌单，并找到江斐然微博上发的那首歌，播放。
　　于是，程谙意在循环听了几遍歌曲之后终于睡着了。
　　接到经纪人的通知是在十天之后，程谙意要进组了。他一个人坐公交坐飞机周转，抵达邂城。
　　小糊咖又怎么会有助理呢？
　　《地上霜》剧组现在在影视城，就是先前拍定妆照的那地方。
　　程谙意已经去过一次，自然记得。他来到记忆中的位置，看到许多工作人员，正想询问。
　　有人向他走来，语气不是很友善：“程谙意，是吧？叶导在那边导戏呢，跟我来。”
　　程谙意便跟着那人走，几分钟后他总算是看到熟悉的人了。
　　眼前，付流光苏辞韫正在拍摄中。
　　剧情场景应当是这样的：春风戏园，姚落露在台上演出，一颦一笑如花似玉，一举一动软节拂柳，而晏词规坐在下面人群中观看，一眼惊鸿。
　　这一场戏难的是，非专业人士对于戏曲的把握。唱戏这段原本是有替身的，但容易镜头穿帮，为了追求更好的效果，叶徐行偏向于演员亲自上阵。
　　所以这场戏推迟到了今日，就是为了让苏辞韫能有更好的呈现效果。
　　但和身为专业戏曲表演者的替身一对比，苏辞韫的那些表演就完全不够看了，唱腔一听就知是门外汉。
　　原本看着还不错的动作，被衬托得无比僵硬与迟钝。叶徐行不禁皱眉，他觉得还是用替身更好。
　　“卡！”
　　程谙意就是在此时进来的。
　　他看到换上古代戏服的苏辞韫立于高台，眼中透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看样子还没从演戏状态中缓过来。
　　拍摄暂停，程谙意还没上前与导演说自己来了，就已有眼尖的演员看到了自己。
　　那人也是一身古代装扮，只不过之前开机以及剧本围读时，程谙意都没见过他。
　　“你就是程谙意啊？长得可真好看。”那人穿过人群，向程谙意走来。
　　“……”程谙意正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客套几句，就又听他说。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上次开机当天我没来，剧本围读也是后面才到的。”
　　“嗯，你好。”程谙意正做好社交的准备，露出标准笑容。
　　“咦，我怎么在试戏的时候没见过你啊？”那人装作一副很诧异的模样，转而又像是察觉到自己在大众面前说错了话。
　　“啊，我失言了吗？”很是惊慌，又可怜。
　　“……”程谙意垂下特意翘起的嘴角，社交失败。
　　那人是许黎，在剧中饰演一个小配角。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在场之人都不是职场小白初入社会了，哪里听不懂其中的深意呢？
　　无非就是说程谙意他没有去试戏，以色上位，才拿到了一个角色。
　　但这许黎也是个白莲花，他不直接把话挑明，反暗戳戳地当众阴阳。不给当事人留面子，自己却也不想落个不好的名声。
　　一瞬间，大家看程谙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反不会对许黎有什么看法。
　　毕竟在这个社会上还是有人愿意怜惜可怜弱小的人的，而太正直、不会装柔弱的会处于劣势。而且此刻，许黎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平时网上吃瓜不亦乐乎，在场的他们都清楚程谙意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徐行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多多少少知道拍戏现场工作人员的小心思。
　　但许黎不知道的是，程谙意饰演的玉笙得到了原著作者的认可。


第010章 Chapter 10
　　被这样驳面子，程谙意不好回复什么。
　　许黎的这一出，让现场目光均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程谙意压抑着内心的紧张，依次与离得较近的人点头示意，然后朝远处的导演走去。
　　“导演，我来了。”
　　叶徐行轻“嗯”后，现场是突如其来的一片安静。此刻，程谙意听到有人在嘟囔。
　　“怎么现在才来啊，不想拍可以不拍啊，让最适合的演员老师拍摄不好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发泄着自己的怨气。那人的声音其实已经压得够小了，然而周遭异常安静，所以说话内容离得近的人都听得清晰极了。
　　“片场禁止抱怨无关的事情，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要对工作之外的事情指手画脚。演员都是由清听看过、满意了的，难道你们会比作者更懂每个角色吗？”叶徐行说，“以后都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这不单单是在说程谙意，也是在说其他的演员，既然《地上霜》选择了他们，他们就该有信心将角色塑造好。而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是为了这部电视剧服务的，但别管不该自己操心的事情。
　　同时，叶徐行也在暗中提点许黎莫挑事，剧组该以和气为重。
　　那位嘟哝的工作人员垂下了头，心中委屈。他是负责演员服饰部分的，而演员拍戏的衣服都是要提前试穿的。
　　程谙意今天下午都要拍戏了，他人却将近中午才来到剧组。若待会儿衣服又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其他演员倒还好说话，但这位是程谙意。
　　他怕被程谙意记恨上。
　　主要是这位工作人员有两位好朋友。
　　一位是苏辞韫的粉丝，这位朋友看过苏辞韫的综艺节目，里面也有程谙意。该节目播放期间，朋友疯狂吐槽程谙意这个人，Q｜Q一天800+条消息，说的最多的就是“吸血”“爱蹭”“去死”“下地狱”，以至于他自己都快逼成路人黑了。
　　这位朋友以看吐槽程谙意的视频为乐，把那些视频当成电子榨菜。朋友看到评论区里大家都在骂程谙意，自己也发布言论掺和下，就觉得一天的不愉快都消散了。朋友还在B站专门建了一个收藏夹，还经常把那些视频分享给他看。
　　啊啊啊，可他不想看啊，根本不感兴趣，当时的人是崩溃的，已被逼疯。
　　他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看了几个视频后，还要被追问观后感，甚至一定要认同朋友的话，比如“程谙意是垃圾”“程谙意怎么还不去死啊”等。
　　不巧，另一位朋友正是那档综艺节目的工作人员，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朋友说，程谙意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嫌弃饭菜难以下咽，直接不给好脸色，怒气冲冲地把餐盘里的东西全都倒掉了。
　　朋友说，节目组里曾有一只特别可爱的橘猫，其他嘉宾都对它友善，就程谙意板着个死人脸。果然，坏人是不讨小动物喜欢的。而且程谙意的嫉妒心十分重，他记恨橘猫不亲近自己，就趁着没人的时候，将猫咪残忍杀害。
　　后续就是，这两件事情全都被曝光出来，程谙意的路人缘就是从这里开始一落千丈。
　　在此之前也就只有一些人在骂他是废物花瓶，还不至于让他沦为全网万人嫌。
　　当然，这位工作人员也不喜欢苏辞韫，甚至因为朋友的频繁安利，而起了逆反心理——
　　“你越是想让我爱他，我就越是讨论他。”
　　但他不会随口抱怨苏辞韫。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程谙意黑了，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程谙意的品格不行。
　　如此品性低劣的人，工作人员自然害怕得罪，害怕报复。他本就对程谙意起着极端讨厌的情绪，方才的话脱口而出，万万没想到被当事人听到了。他现在后悔死了，只觉得天要他亡。
　　然而，在等到导演的严正讲话后，这位工作人员并没有从程谙意的脸上看出一丝生气的痕迹，反是错愕与赧然。
　　越是沉默，就越是在酝酿爆发的怒火，就如同宁静后的暴风雨一般毁天灭地，他想。
　　“谙意，好久不见。”付流光打破尴尬的局面，他表现得熟稔，就像自己与程谙意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样。
　　“付哥好。”他们只在剧本围读时见过。
　　苏辞韫就站在付流光的旁边，不由恶狠狠地盯着程谙意看，一秒过后又切换成了笑脸模式。
　　“谙意。”皮笑肉不笑罢了。
　　“苏、哥。”说实话，他和苏辞韫到底谁年龄大，程谙意还真拿不准。但以资历论，叫哥没毛病。
　　如此，苏家真假少爷间就算是打了照面。
　　付流光在一旁看破那寒暄下的虚假与冷漠，笑而不语。
　　“下午有场戏，谙意，你准备得怎么样？刚来就拍戏，你能适应吗？”叶徐行问。
　　“下午？”程谙意真懵了。
　　难道他不应该是今天来，明天再拍戏吗？
　　程谙意内心困惑，经纪人是这样说的啊。陈哥还说，他今天晚上到达邂城都可以。
　　可看着导演笃定的模样，程谙意又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最后他得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经纪人骗自己。
　　哦，又不是第一次了。
　　程谙意的经纪人和苏辞韫的自然不可能是同一个，但他的经纪人陈晓伟十分听莫一澜的话。所以，程谙意原本的艺人规划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将近两年来，他的行程基本与苏辞韫捆绑在一处，也因此被苏粉大规模地嘲讽“吸血”。
　　时间会让有棱角的人磨平棱角。
　　也让温和的人，懂得不能一退再退。
　　签影视合约那时，他就表现得不是很乐意。但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既然接下了，他就决定认真对待，绝不敷衍。
　　经纪人这是怕程谙意太自满，以为攀上了好的制作就可以忘了本分。
　　陈晓伟在敲打程谙意，在告诉他，演得再好也不会大红大紫，坏掉的路人缘只能让他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在第一天，程谙意此时已经给全剧组的人都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剧组每天开工都很早，他临近中午了才到，又怎么会拥有好的印象呢？
　　程谙意现在透过所有人的面部表情，似乎都能从内里找到不满的情绪在。
　　“好的，导演，我没问题的。”他听见自己这样答，没包含什么情绪。
　　***
　　一旦认真拍戏，大家有时连午饭都不能及时吃上。
　　程谙意在一旁看下午要拍的戏份，却也能听到周遭的动静。
　　苏辞韫坚持自己上场，然而舞台效果实在没有替身的好。叶徐行也是觉得算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功底绝非一朝一夕就可拥有。
　　但苏辞韫就是想在程谙意面前露一手，他要让在场人都知晓，他与程谙意本就云泥之别。
　　尤其付流光也在，苏辞韫更想表现自己了。他讨厌辛苦拍戏，可这次他比往常都要刻苦得多。
　　“为了效率，为了呈现更好的效果，苏辞韫，演员用替身是正常的。你要不让替身先上场把这段戏给演了？”导演发话。
　　其他工作人员都等着呢，等这场戏结束就收工吃午饭。
　　苏辞韫很会察言观色：“好吧……”
　　替身和苏辞韫的身形差不多，身高在176cm左右，但脸和苏辞韫一对比，就逊色多了。
　　替身穿上了戏服，气质一来，仿佛他就是从古代走出来的梨园台柱一般，让人心神沦陷。
　　唱念做打，粉墨登场，明明是差不多的动作与神韵，替身与苏辞韫的表演看上去却是天差地别。即使是在炎炎夏日，繁复的衣物也没能平添些沉乏浮躁。
　　一般来说，有暴力血腥、色情淫｜秽色彩的戏会被禁掉。
　　但在忞国旧都春风戏园里的戏，除了与国家相关的，在某种程度上，戏子唱什么曲子似乎都算不上违禁。其中，唱得最多的莫过于情情爱爱的戏曲。
　　姚落露这一场唱的是，世家公子季宛宁一夕落魄，流落风尘之地，被三王爷赎身，最终两人打破世人偏见，季宛宁成为男王妃的爱情故事。
　　其中，季宛宁从前受家人庇佑，他长得好又十分单纯良善，初到青楼时心里有极大的落差感。他抵死反抗，才有了个卖艺不卖身的结果。渐渐地，季宛宁也有了些名声。
　　客人常换常新，青楼里每天都有无数的陌生面孔，他们一掷千金想要见季宛宁，甚至有富商想要彻底买下他。但季宛宁十分有骨气，宁可一辈子在青楼里卖艺，也不要被人作践，他想要唯一无二的爱情。正是这样天真烂漫的言论把客人都逗笑了。
　　“我不要钱财，不要自由，只要一份独属于我的感情。同时，我的爱意纵是千金也买不到。”他说。日日与琴音相伴，季宛宁再没了其他的归属感。
　　某日，季宛宁出门游街，被地痞流氓调戏，被人救下。后救命恩人（三王爷）作为特殊客人出现在这家青楼，他也听说过头牌季公子，便想一睹真容，谁知多番被拒，每次还都是些不重复的小借口。
　　而后，季宛宁和三王爷时常在大街上偶遇，他们相处融洽，知面知心而情愫暗生，却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直至某次意外，三王爷知晓他的心上人就是季宛宁，便为他赎身。
　　季宛宁离开了青楼，得知救命恩人的真实身份，被带入王府中。当地百姓笑他骂他，说他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很快就会被三王爷抛弃。但季宛宁毫不在意，他温柔聪慧又能为三王爷解忧，很快，就改变了全城百姓的看法。三王爷更是爱季宛宁爱到了极致，排除万难，将季宛宁迎娶为王妃，成为自己唯一的妻子。
　　云扇开合，衣摆微摇，故事落下帷幕。
　　举止蕴含缠绵情意，声音宛转、悠扬。
　　听众沉迷，他们在想，“我虽是戏外人，却想救你脱离于苦海”。
　　观客掌声雷动，他们心旌摇曳，愿将自己的灵魂交付戏中人，相伴至白首。
　　事后他们才开始回味戏曲的余韵。
　　或有人在思考。季宛宁后期如此聪慧，前期却是坚韧固执、单纯到傻，这当真只是少年长成吗？会不会是季宛宁一直在为自己谋出路呢？他于无形之中勾引一个有身世地位的男人，让那个人成为自己下半生的依靠。
　　当然，如今戏台下面的人并不会这么想，他们只觉得姚落露惊艳极了。美人眉目传情，眸中带欲，没有一处不是在勾引着他们。
　　然而表演结束，美人却收敛了所有的神情。仿佛，下了戏台，他就又是清风明月的翩翩公子了。
　　只有小将军晏词规，他从姚落露的精心表演中，看出了这人对故事的理解。
　　没有恰合时宜的相爱，只有一步步的卖弄心机、蓄意引诱。
　　季宛宁知道三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也就一直伪装了，直到自己再也摘不下假面。
　　于是，晏词规知道，姚落露的心思绝对不简单。同时，他懂姚落露，懂这个仙气飘飘、有着惊人美貌的戏子。
　　拍戏结束。
　　好极了，苏辞韫心想。
　　对方不愧是专业出身，在表演《宛宁》时行云流水。苏辞韫感觉自己完全被吊打了啊。
　　“好了，上午就先这样了。大家辛苦，现在可以休息啦。下午呢，付流光、苏辞韫，基本都是你们两个人的对手戏了，还是在戏台布景下的一些戏份。”
　　在场工作人员停下手头工作，慢慢地散开了。
　　被导演叫到名字的付流光、苏辞韫留下，付流光是想打个招呼再走的，但看苏辞韫不走，他也留在了原地。
　　然后，付流光就听到苏辞韫对导演说：“好。那导演，既然都要拍戏台上的戏了，下午不如把玉笙的那场戏也拍了吧。”
　　说实话，小少爷因为被一个替身吊打了，心里很不舒服，他急需安慰。而最能让他快速心情愉悦的方式就是，让程谙意在大众面前演得比他还要差。
　　因而苏辞韫才有些心急了，见导演“啊”了一声，意识到不太好时，他话已说出口，便立马露出温顺讨好的笑容。
　　“不是一起拍的吗？那之后拍，不是又要搭台子了？这样多不方便啊。”
　　程谙意只有一场在戏台上的戏，在戏中还是众人拦都拦不住，出其不意地，他才登上了戏台。
　　戏台搭好了，那场戏自然是要拍的，但两位主演在这个布景下的片段更多。所以，叶徐行打算先拍摄主角的剧情。
　　玉笙的那场戏，在原著里情节较靠后，而后期的戏台与前期的会有一些细微差别，那需要道具组的布置。
　　也不是不能提前，就……按照现有的进度来，不好吗？
　　“啊，那场戏啊，今天可能会来不及。能拍完你们俩的就不错了，玉笙那场可能要明天或者后天吧？”叶徐行若有所思，“怎么？辞韫有信心能早点拍完你和流光的戏份吗？”
　　“我会尽力的，不NG。”今天就今天！
　　苏辞韫走后，付流光紧跟其后。
　　“啧，今天真敬业啊，韫韫～”
　　“你怎么又跟着我？”
　　“不是韫韫你说下午要一条过的吗？怎么，难道我们不用对戏吗？”
　　“操、你妈逼，你少装！老子现在要吃饭！”
　　“别说脏话啊，宝贝，你这样让我喜欢死了。”付流光突然握住苏辞韫的手腕，将人拉至自己的身侧，“喜欢干死你。”
　　他附在小少爷的耳畔吹着热气，轻声说道。
　　苏辞韫差点咬碎了一口大白牙，将眼睛瞪到了最大，以示生气。
　　要不是随处都可见人，他是一定会揍扁付流光这个死流氓的。
　　“哎？谙意，你还在背台词呢？”付流光看到了不远处的程谙意，松开了苏辞韫的手腕，自觉拉开距离。
　　斯文公子形象，的确让不少女粉丝芳心大乱。尤其是付流光现在的笑容，更是犯规。
　　当然，对程谙意一个二十三年都没开窍的“小朋友”来说，怎么会被老狐狸给迷惑住了呢？
　　程谙意其实不是在背台词，台词早就记下了。
　　他只是在研究怎么演玉笙才能更好，但还是回了声“嗯”，完全没注意到苏辞韫默默往付流光那边靠了靠。
　　对于程谙意来说，他的戏份顶破天了也不过拍摄十天就结束。因为戏份少，他才能多想，把空余时间都用上去。


第011章 Chapter 11
　　趁着难得的午休，苏辞韫让小助理林免去外面买了一百多杯奶茶，剧组里人手一杯。苏辞韫老早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程谙意，他观察许久，等奶茶都快分发完了，却见那该死的讨厌鬼还在装模作样地拿着剧本看。
　　苏辞韫不禁小声吐槽：“切，装什么装啊。”
　　于是，他从林免手里夺过要给程谙意的那杯黑糖珍珠奶茶，换成了杨枝甘露。
　　“去给他送这个吧，夏天还是喝果茶比较清爽。”他对林免笑笑，面上很是善解人意。
　　“好。”小男生满头大汗，一看就是在炎日下跑过的，还没来得及休息。
　　只能说还好奶茶店离影视城比较近，可就算如此，工作人员也是做了好久才将一百多杯奶茶制作完成。老板是个好心人，见林免一个人拿不动，还让人开车把全部奶茶送到了影视城门口。由于一般人进不去影视城内，所以林免就两箱两箱地搬，来来回回好几趟，他累得要死。
　　林免拿着杨枝甘露一路忐忑，他对程谙意的印象十分不好。
　　如果说苏辞韫是被娇纵出来的颐指气使，那么程谙意就是穷人穷怕了的天性恶劣。
　　“程哥，喝杯奶茶吧。”天知道林免是怎么忍着内心恐惧还能够发出听似平静的声音的。
　　程谙意抬头，看着那杯明艳黄色、果肉纷呈的奶茶：“我不喝。”
　　好像说得有些直白了？
　　“啊？这是辞韫哥让我送来的，整个剧组的人都有呢。程哥还是拿着吧。”林免故作轻松。
　　“你喝吧。”程谙意又直白说道。
　　“……”林免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苏辞韫算是他的老板，老板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要是最后还是自己喝了这杯奶茶，他是一定会被骂死的吧。
　　小男生一脸为难地维持着递奶茶的动作，时间有点长了，程谙意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接过来。
　　这时，苏辞韫就走了过来。
　　“谙意，今天多热啊，你就拿着吧。虽然奶茶是我买的，但毕竟不是我亲手做的啊。”说出来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听到的人不得不多想。
　　“不了，我讨厌芒果，一闻到芒果的味道就会犯恶心想吐。谢谢苏老师，还有这位先生，可我真的不能喝。”程谙意直接把话摊开来讲。
　　这般坦诚的程谙意，苏辞韫在以往与他的相处中都不曾见过。他以为，程谙意会什么都不解释的。
　　可这也没什么，苏辞韫依旧保持着越发僵硬的笑容：“是吗？这些年间，怪不得你总是不吃我给你的食物与饮品，看来是我不够了解你了。你有哪些忌口的，该早点说出来的嘛，我又不知道。”
　　程谙意闻言，心中只觉得好笑，他曾多次在苏辞韫面前无比排斥芒果的味道。又哪里来的“我不知道”呢？
　　“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程谙意没再顾苏辞韫，他又低头看着写满笔记的纸张。
　　看能看出什么花出来？正式拍戏前不就是得和人对戏，得多演练吗？苏辞韫见状不禁在心中嗤笑。
　　其实他很想出言讽刺几句的，但不得不顾及还在场的小助理。
　　等他快速把下午的戏拍完了，就能轮到程谙意的戏份了。
　　苏辞韫不会告诉程谙意这个消息，他能想象得到，那时候仓促表演的程谙意在剧组全体人员面前出丑，甚至被导演狠狠地责骂。
　　这么在心中劝着自己，于是，苏辞韫乐哉乐哉地离开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由于拍戏时脑子里一直想着程谙意出丑的样子，他心有杂念，因而自己先被导演骂了好几遍。
　　他晕，丢脸丢尽了。
　　一连NG七十几次，苏辞韫打破了《地上霜》开机以来所有人的记录。他不由脑补着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盯着自己，脸色难看到极致。
　　叶徐行让他调整一下状态，再好好和付流光找一找感觉。说完，他又再讲了些这场戏的重点与细节，就去先拍后面的场次了。
　　这是个任务剧，叶徐行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拍摄完毕，然后进行后期制作，并且明年（34年）年初该剧就得在莲雾卫视上星播出。
　　每天要拍摄的戏份他都是安排好了的。如果有人演的某一场次一直没达到他的及格线的话，那对不起，晚点重新来过。
　　***
　　程谙意正扮上玉家公子玉笙，走到片场。他要拍的这场戏在戏台之下，准确来说，玉笙是观众。
　　世家小公子因着生活无趣、寻找乐子的由头，和朋友们一起来春风戏园看戏。
　　琳安城的百姓，凡是来过春风戏园听过姚落露唱戏的，就无一不夸赞。一个个的，被迷得神魂颠倒，就连玉笙府中的下人都在念着姚落露有多美有多胜天仙，一看就很温柔善良，而他们公子有多么心肠歹毒。
　　玉笙才不信什么神仙下凡，他把乱嚼舌根的下人们都杖责五十、逐出侯府，又领着狐朋狗友想去戏园砸场子。但凡那什么姚落露被他看出一丁点儿的不好，他就要闹事。
　　玉笙是贵客，在姚落露表演的时候，他自然是要坐在前排的。
　　摄像机主要录制程谙意的表演，但其余演员也得做出听戏时的真实反应。
　　镜头一来，你在戏中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就得完全成为那个人，这些都是马虎不得的。
　　“第一百二十五场，第一幕，action！”
　　开场，程谙意饰演的玉笙便跷着二郎腿，手支撑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戏。
　　红色绸带顺着半披半扎的发于发冠处分散，绸带上头点缀的珠宝在墨发间熠熠生辉。偶有几缕发不听从人意，垂落于主人的耳前，并悄悄附在姣好面容上。
　　玉笙玩弄着手中的折扇，将发丝吹开。
　　浑身上下皆锦缎华服，无一不是上上品，奢华到了极致，更衬得小公子俊逸绝伦。
　　玉笙眸光轻转，其中透出不一样的光彩。察觉到被此目光触及到的人们，他们半边身子都酥了。小公子的举止本无淫狎之意，人们却自己体会到了。
　　这不是玉笙刻意为之，但是人们不经意间感受到的。
　　玉笙自己也察觉到了周遭的某些赤｜裸目光，他眯着眼，狠狠地瞪眼回去，吓退了众人痴迷又贪婪的视线。
　　他讨厌这群俗人。
　　这场戏的重点在于程谙意的眼神，肢体语言倒是次要的。
　　这是程谙意来该剧组的第一次正式拍摄，他还是太紧张了，从没见过如此多的工作人员。原本压制住的紧张心绪又倏地冒了出来，让他无法快速入戏。
　　再加上程谙意本就不是玉笙那般的人，他要在很大程度上往相反的方向去演绎，就莫名地心虚。
　　演员的信念感一定要强，因而叶徐行并没有对此满意。
　　“再来一条。”
　　现场中有些人不免在想，程谙意果然是个废物花瓶，做｜爱豆不行，做综艺咖不行，做演员更是不行。
　　苏辞韫也分了心，虽然有被程谙意短暂地惊艳到，但看到他没有一遍过，心中还是愉悦不少。
　　但他的分神很快就被付流光发现了，因为付流光又借着剧中晏词规对姚落露的动作，附耳轻语。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这位和你身份对调的哥哥，或者弟弟啊？”
　　然后，苏辞韫他就默不作声了，静静地待在付流光的怀中。
　　另一边，程谙意深吸一口气，再次摆好了一开始玉笙观戏时的模样。他听叶徐行如何如何说，又演到了方才的那个地方。
　　他就被导演打断：“感觉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恣意跋扈。谙意，你要自信一点，你想想玉笙的出身……”
　　程谙意听导演讲完，他不由思索。
　　他之前拍戏时从未有这么多人盯着，心中忐忑到了极点。其实，他还是放不开，而且他本人与玉笙的表面性格天差地别。
　　可是，为了演好戏，他怎能因为一些原因就不完全丢弃自我呢？
　　他与玉笙，一个自卑一个自信，一个安静内敛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如果不是某些霸道行径，玉笙就是程谙意最渴望活成的那类人。
　　自信，明媚，如同朝阳。
　　他不是，但他渴望成为。
　　可从此时此刻起，他就是玉笙，是完完全全的宁绥侯府的小公子。他被千娇万宠，被众星捧月般长大。
　　不知道为什么，他蓦然想到了江斐然。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到江斐然待人温和有礼，偶尔风趣却不失涵养，还能与自己这种人友好平静地讲话。
　　程谙意从看到江斐然那一刻起，他就不觉得对方是同类人。
　　那人永远从容，他心底有着对自己的认同与信任。这是先天与后天共同奠定的，不论何种性格。
　　程谙意仿佛已身临其境，他体会着玉笙的一切心境。这次，叶徐行没再喊停。
　　玉笙吓退众人目光，他讨厌这群俗人。
　　然而他听不懂台上的戏曲，只觉得一般，心早就不在姚落露的身上了。然后他就四处张望，看啊看，这就看中了前来捧姚落露场的商人舟来。
　　那个一眼就让自己心脏飞快跳跃的男人，他的视线只为姚落露停留。
　　当下，玉笙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
　　许是目光太过强烈，舟来分了一个眼神看向玉笙，然后他继续看向戏台中心绝美的神明。
　　玉笙放下了二郎腿，稍偏右手边倚着，手里攥紧了合上的折扇。
　　什么狗逼玩意儿，眼睛瞎可以不用长。扫兴极了。
　　之前聚在一处，他的朋友还会奉承几句话，现在什么都没了。
　　玉笙再用余光扫向两旁，真是不看不知道。
　　呵，什么眼神什么口水，他们是没见过好看的男的吗？
　　一同离开春风戏园时，朋友们是迟迟吾行的。他们分开时，玉笙愤愤然，一句话都不愿说，“哼”了一声快步乘上了自家马车。
　　这一幕到此结束。
　　真好。长发的玉笙，与现代短发的程谙意，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众人原本那些对程谙意不好的观感，也暂时随着演技精湛而绝美的镜头而散了。
　　再次走神的苏辞韫现在真是头顶一片乌云天。
　　操！他不禁怀疑，这……这人到底还是那个程谙意吗？
　　苏辞韫被程谙意的演技给惊到了。
　　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不是程谙意，是从《地上霜》中、从宁绥侯府里活生生走出来的玉笙。那人嚣张跋扈却昳丽无双，活该从小就被那么多人簇拥着。
　　……
　　直到夜深，苏辞韫终于拍完了今日的戏份，他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坐上专车回到酒店，他的心情十分郁闷，就连林免送来夜宵，饭菜也被洒落一地。
　　待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后，苏辞韫关上门，他压低声音地发泄着：“烦死了，贱人，贱人！”
　　纯白的被子被丢弃在了地板上，注定要如此一夜了。
　　程谙意没有助理。经纪人自他来了剧组后也没再联系他、去管他，任由程谙意自生自灭。
　　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有自理能力，不会迷路不会走丢，邂城的酒店也一大堆。陈晓伟才懒得管呢。
　　程谙意等到了最后一场戏拍完，出来时苏辞韫还假模假样地问自己要不要坐同一辆车一起走。
　　还是不了，和苏辞韫一起走，会被拍下。而且他们两人一起还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到时候事情被曝光出去，不管真相如何，又会被他的粉丝撕。
　　程谙意不想再多背一个黑料了。
　　他用手机查了一下附近的酒店，根据“就近原则”，那就这里吧。


第012章 Chapter 12
　　幸好如今是夏夜，晚风吹得人很是舒适。
　　天边远挂上弦月，程谙意才想起今日是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日。
　　这会是个天下有情人在一起甜蜜度过的浪漫夜晚。
　　或许也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在，程谙意出了影视城，没看到附近有什么传闻中的狗仔。
　　很好。
　　程谙意打开地图app，上面显示最近的酒店到影视城门口的距离有9公里左右。
　　他暗暗思忖，上午来时好像没看见路边有停放共享单车或电动车，那么自己是打车还是步行过去呢，只能说各有各的顾虑之处。
　　步行，程谙意记得上大学每周都要“步道乐跑”那会儿，他10分钟走1千米是没问题的。所以有时候他会在上课的往返途中多绕点路，跑步任务就顺带完成了。9千米，快走的话，也就大约一个半小时。
　　打车，他害怕最后不是他打车，而是他被人打啊。好吧，其实是他最近买了太多的学习资料，钱包有点紧，就想着能省则省。
　　程谙意正走了几步，一辆轿车……驶过？
　　那辆车安安稳稳、减速慢行地停在程谙意面前的几步之外。
　　车里的人打开车门，下车问他：“您好，请问是程谙意程先生吗？”
　　程谙意：不是，我没……打车？
　　他又迅速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头是步行导航模式没错啊。
　　下车的那位是位中年人，看上去和蔼可亲，他见程谙意没回答，也只是掏出手机点开照片来比对眉眼。
　　百分百确认后，中年人放下了心，越发恭敬。
　　“程先生您好，我是来接您去日晟酒店的，请您上车。”
　　日晟酒店？
　　是那个一晚就要5000人民币起步的日晟酒店吗？
　　那是程谙意这辈子都不会订的地方吧……
　　“您好，但我好像、似乎、可能……并没有预订日晟酒店。”
　　他窘迫不堪，但中年人微笑着听自己把话讲完。
　　“这是剧组的安排。”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白天里根本没谁与他提及啊。
　　程谙意之前参与的仅有的几部戏，都算是华初传媒自家的，其中演职人员的差旅费自然也是公司报销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司已经不太管自己了。他有不止一次地向上反应过报销问题，得到的却只是敷衍和威胁。
　　这次又是苏辞韫做主角他当配角的剧，甚至华初传媒也有投资，程谙意竟下意识地认为住宿是自己公司安排的。而他注定只能自力更生。
　　但现在让他住在日晟酒店，这样子会不会太奢侈了……
　　拍戏的人都住豪华酒店，可拍戏本就很烧钱的吧。
　　眼前的中年人看上去没有恶意，恰当的笑容挑不出一丝错处。但程谙意还是觉得他不是剧组派来的。
　　深夜，月色星光朦胧，路灯照亮路的中央。程谙意不觉周遭暗淡，但同样此时四下无人。
　　“我……”程谙意看见中年人保持着邀请自己上车的姿势，内心慌乱，他想说些什么内容来拖延时间。
　　“我不是……”程谙意。
　　他本想否认自己的身份，但有人电话打进来的页面瞬间跃入他的眼帘。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说着，程谙意就往一旁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接下电话。他注意到中年人没有跟过来，提着的心又卸下一些。
　　“喂，谙意，你现在在哪里？”打来的是叶导。
　　“我在影视城的大门口，马上就回酒店了。”
　　“还在影视城？你没有和谁一起拼车回酒店吗？”
　　程谙意听出了对面语气中包含的震惊，他正要回复，身后却传来了那位中年人的声音。
　　“叶导不用担心，我会负责送程先生回酒店的。”
　　程谙意微侧头：“？”
　　电话那头的叶徐行也疑惑：“谙意，你那边还有其他人？”
　　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稍稍靠近了程谙意，他道：“叶导，我是日晟酒店邂城店的总经理纪商，我们见过面的，你应该能认出我的声音。”
　　程谙意万万没想到，剧组还能让总经理亲自开车接人。
　　不对，如果是剧组的安排，那么叶徐行就不会打这个电话了。
　　“程先生，能让我和叶导说几句吗？”
　　***
　　程谙意瞬时恍惚，没再注意到后面中年人又说了些什么。
　　直到手机又回到自己的手中，他才听到叶徐行对自己说。
　　“谙意，就先让纪先生带你回酒店吧，明天剧组见。”
　　“嗯，好的。”
　　他上了轿车，坐在了后座。
　　亮光碎落在程谙意随走路而微动的发丝上，被掩的眸子里透露着干净与易碎。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纪先生有时在看自己。
　　轿车驶入酒店，从大门到楼厦的距离比较远。期间，程谙意看到了灯光下的宽阔草坪，还有被无数花坛围着的喷泉。
　　进入楼内，办理好手续后，总经理带他去房间。在仅有两人的电梯内，他看到纪先生按下了去最高楼层的按键。
　　穿过华丽得不真实的走廊，纪先生蓦然站定。
　　他恭敬道：“程先生，这就是您的房间了。”
　　“哦，好，谢谢纪先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纪商似又是想起什么，“哦对了，程先生，如果您饿了，可以拨打电话，或者在电视菜单中选择您需要的餐品，之后会有人送上来的。”
　　“好的，谢谢。”
　　“明天早上程先生需要在几点钟从酒店出发前往片场，我们这边会安排车送您过去。”
　　“六点半。”程谙意迟疑，他很不适应如此周到的安排，也不太想麻烦别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些费用都是剧组负责的吗？”
　　程谙意没等到回答，但他问完就后悔了。
　　他问得太有歧义了，会被误以为是自己不想支付这些费用。
　　他原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能简则简，剧组的资金应该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我随便问问，纪先生不用回答了。”口快的他只想赶忙掩盖方才容易让人误解的言语，等说完又觉得这句话也很不合时宜。
　　程谙意在为人处世上，似乎总是说错话。
　　还好纪先生已经打算走了。
　　“程先生安心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待纪商离去后，程谙意才松了口气，走进房间内，再反锁上门。
　　豪华套间内果真是金碧辉煌，程谙意越发心虚，这住一夜得多少钱啊。
　　偌大的房间比他家的卧室要宽敞许多，亮得发光的桌面上摆放着新鲜的玫瑰花束。因此，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程谙意就像是去参观别人家豪宅似的，什么物件也没多动，他就只撷取了些花的芬芳。
　　然后，他就从行李箱内翻出用于换洗的干净衣物，淋浴过后就轻轻躺在了大床上。
　　好软，这床软得有点让人睡不着觉了。
　　一天都没有空闲时间玩手机，程谙意确认没有最新消息后，就用小号登上了微博。
　　看看今天又有什么热搜吧。
　　顺便，看看……江斐然……
　　程谙意用手指从热搜榜单的最上面一条，划到最下面，除了眼熟的几个名字外，根本没有自己最希望看到的那个人名。
　　他还是忍不住地从经常访问那边点进去。
　　啊，江斐然最新一条微博还是宣传电影《繁春》的那条。
　　于是，程谙意百无聊赖地刷新、刷新、刷新，放空着思想。然后他想关掉手机睡觉了，突然页面就刷新了。
　　在“祝好梦”的上面，出现了新的微博。
　　江斐然V：
　　今晚夜色很美，此时才收工的我收到了小周的一杯奶茶。（awsl.jpg）
　　好吧，其实是他给女朋友买奶茶才顺便买了我的这一杯。（悲伤.jpg）
　　附图1（月下手拿玫瑰奶茶）
　　附图2（江斐然车内自拍照）
　　这应该是给粉丝的七夕福利。
　　程谙意已经看到了当前页面里努力抢占评论区前排的粉丝的某些言论。尤其是在七夕夜，江斐然的粉丝们大胆极了，他们早早复制在剪贴板上的段落终于派上了用场。
　　评论区被“老公”二字刷屏，晃花了程谙意的眼。
　　朦胧的睡意的确也让他的头脑出现了短暂的不清醒，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打下了“老公好帅”四个字。
　　……
　　程谙意尴尬地删掉。
　　嗯，果然长得好看的人，什么角度自拍，都会特别好看。这点毋庸置疑。
　　程谙意默默地点了个赞。
　　连自己笑了都没发觉，他在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后，平躺着准备入睡。
　　一夜无梦，又或者说是梦里什么也没发生，程谙意安然地睡到第二天早晨六点。
　　随便去餐厅吃了点什么，六点半他从日晟酒店准时出发，被送到了影视城附近。
　　早晨不算炎热，因而程谙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刚从影视城门口进去，往剧组所在地赶，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程谙意！今天我们有一起的戏份，来对戏吧！”
　　喊得那叫一个雄心壮志，慷慨激昂，其中还有些不自觉的傲气。
　　程谙意回头，看着后面同样包裹得只剩眼睛的那人，第一反应便是懵了。
　　……你谁？


第013章 Chapter 13
　　程谙意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何时何地听过这个声音。
　　是七月下旬拍定妆照时见过的顾柏柏。
　　今天程谙意的确有场戏份是与顾柏柏一起的，那是关于玉笙和蔚几澜两个人物之间的交集。
　　程谙意昨天在离开片场之前，就在研究后面要拍摄的戏份了。今天上午虽然不需要拍摄，但他还是习惯了早起。
　　“好啊。”程谙意答。
　　只是对戏而已，没什么不好的。
　　能进娱乐圈者，家中有矿的不在少数。顾柏柏的父亲便就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自家儿子想进娱乐圈，便就把顾柏柏签在了自家娱乐公司旗下。
　　程谙意的黑料，混娱乐圈的与不混娱乐圈的，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知道。
　　而顾柏柏特别讨厌表里不一的恶人，就比如现在的程谙意。明明程谙意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还在这里对他态度温和。
　　呵，骗谁呢？
　　上次顾柏柏是故意借走散粉，让程谙意的化妆进度停滞，想给他来个下马威。
　　这次他想要在对戏时用专业的表演压制住对方。顾柏柏知道，程谙意这种心思不正的人，才不会好好研读剧本呢。
　　而且程谙意是选秀爱豆出身，根本没有表演功底，顾柏柏自然要给他好好上一课。
　　因此，就算顾柏柏比程谙意年龄要小些，他如今还在北方艺术学院的表演专业学习，也不想叫程谙意一声“哥”。
　　两人一路默不作声，结伴来到拍戏片场，到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顾柏柏的助理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
　　他俩找了块空地，卸下一身夸张至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明星的装扮，两人眼对着眼。
　　顾柏柏微昂着头：“我们的戏在下午拍，这你知道吧。”
　　程谙意语气淡淡：“知道。”
　　在《地上霜》的剧本中，蔚几澜是被卖入宁绥侯府为奴的低等下人。该角色在侯府里过得很不好，可他却不得不屈居人下，时常被阴晴不定的玉小公子毒打，他心里恨透了玉笙。
　　直到玉笙无药可救地爱上了商人舟来，这才终于给了蔚几澜一个报复的机会。在玉笙使出浑身解数却爱而不得的时候，蔚几澜悄悄献上一计。
　　蔚几澜对玉笙说，既然舟来喜欢去春风戏园看姚落露唱戏，那为何世子您不愿意尝试一番呢？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就得投其所好。
　　（在忞国时，舟来的真实身份一直没被其他人发现，除了本就出生于郴国的晏词规知晓外。）
　　玉笙便追问，自己该如何做。
　　蔚几澜就答，“姚落露如何做，世子您就如何做。姚落露温柔，您也得温柔，他唱戏好听，您就得唱更好的戏。”
　　自那以后，玉笙让下人们停下了对蔚几澜的鞭打。玉笙去哪儿都会带着蔚几澜，宛若把后者视为了自己能够得到爱情的座上宾。
　　蔚几澜曾是个读书人，他知世子与府中绝大多数下人都是大字不识的草包，但为了不提前暴露计划，还是在只有他与世子两个人在场时献上了《桃花扇》的剧末套曲《哀江南》。他对玉笙说，这是个爱情故事，但只字不提其中的政治事件。
　　此后，玉笙收敛脾性。蔚几澜专门请来了唱戏曲的老先生教学基本功，他还让玉笙多去春风戏园听戏，多学多听才会有所感悟。
　　与此同时，蔚几澜怕被人知道玉笙在练习《哀江南》，他就对玉笙说，这出戏是一个惊喜，是一个一唱就能惊艳众人的表演，此事只能他们与老先生三人知晓。
　　忞国一朝一夕都存活得异常艰难，帝王荒淫无道，从根上就已然烂透了。
　　为国家卖命而一点点心死的晏小将军与姚落露相处得越来越频繁。某天，他终于对姚落露表白。
　　而传到百姓们的耳中，只是说有人对春风戏园的姚落露表达爱意了。
　　而经由蔚几澜，传到玉笙的耳中，便成了舟来当众对姚落露说他爱他。
　　苦学戏曲一段时间的玉笙一听说，怒火中烧。在蔚几澜的挑唆下，他直接在侯府装扮完毕，直冲去春风戏园。
　　到地方时，姚落露正巧在戏台上唱戏。玉笙一进去，他看到舟来眼中的柔情，看到两人台上台下的默契对视，便命人将姚落露打下了台。
　　场面持续混乱不堪，可玉笙还是上了台。
　　天不怕地不怕的旧都小霸王，当着众人的面，唱起了《桃花扇》。
　　现场有几个读过书的听众，不由大惊失色，连忙逃离戏园。因为，凡是与爱国灭国有关的戏曲，在如今的忞国来讲，就是禁曲。
　　他们没去管玉笙唱得好与不好，知道《桃花扇》内容的人早已吓破了胆子。只道是，他们是第一次见到玉笙的疯魔程度，竟是要让所有人陪葬。可转念又想，也许愚蠢得要命的玉笙只是想求爱，并且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帝王并不会对他如何。
　　那是一场糟糕的表演，台上台下惨不忍睹。玉笙没能换来舟来的一瞥，反而结下了打伤姚落露的仇。
　　再然后，这件事情被侯府知晓，宁绥侯主动向皇上请罪，玉笙被逐出侯府。
　　而幕后黑手蔚几澜在玉笙负伤离开、无一人去送他的那天，在后头跟着。后趁着四下无人，蔚几澜用脚碾碎了玉笙的指骨。
　　***
　　程谙意和顾柏柏现阶段要对的戏是比较后面的剧情了。
　　因为戏台场景的缘故，这段时间要拍的戏都会围绕戏台展开。
　　玉笙的残暴行为暂时被放到了后头拍摄，现在的重点就是关于《桃花扇》的那段。
　　自蔚几澜向玉笙提议学唱戏曲后，他时常陪着玉笙出入春风戏园。
　　这是一场台下人没有晏词规，没有舟来的表演。
　　玉笙目光紧追着姚落露，他想从台上人身上模仿出什么优点似的。
　　然而，他终是不耐烦了，什么也没看出来。哦，缺点倒是一大堆。
　　玉笙：“阿蔚，你觉得他哪里好了？”
　　蔚几澜：“他自然是比不得世子您的。可，您要学的不是好与不好，而是‘像与不像’中的‘像’。”
　　沉默过后，玉笙咬唇：“哼，庸俗死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谁。
　　才对了几句台词，顾柏柏便抬起头诧异地看向程谙意，却见对方正直视着自己，连情绪都到位极了。
　　这台词，口齿清晰，断句正确，富有感情。这眼神，是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不迫又桀骜逼人。
　　“你是程谙意吗？不会是哪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的双胞胎哥哥吧……”顾柏柏发出了仿佛颠覆了他二十年人生的疑问。
　　“大胆！我是玉笙，是宁绥侯府的世子，是你的主子。你休要胡言乱语。”程谙意用玉笙的口吻临时胡诌了几句，根本没出戏里的状态。
　　他继续对着台词：“阿蔚，我们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
　　顾柏柏有些泄气，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两年的大学彻彻底底地白上了。他刚刚好像哪里都被程谙意的演技给压了下去。
　　这与他的初心相悖。
　　啊啊啊，顾柏柏他甚至连台本都没有完全脱离啊！
　　程谙意与顾柏柏对了会儿戏，渐渐地，工作人员也来齐了。
　　程谙意入戏颇深，等结束了才发觉好像大家都在看自己，而且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目光。
　　可见程谙意看过来，那些人便匆忙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上午又是两位主角的戏份。程谙意，顾柏柏，以及其他的一些演员，有在背词的，有在对戏的。他俩累了，就坐在一起看叶导拍姚落露和晏词规的戏。
　　乱世中的纯爱，仅是牵手同游。
　　一个被囚禁在戏园里。一个报国无门，空有虚衔，做完力所能及之事后只能去听戏。
　　他们有时会在戏园的其他地方闲聊，聊人生聊理想聊将来。
　　终于，在某日，他们于醉酒后袒露真心。
　　这一幕要从姚落露下了戏台开始拍摄。
　　观众散去，姚落露回房卸妆，没了浓妆艳抹，清丽的脸呈现在镜前。
　　姚落露以寻常装扮，像往常一般和晏词规碰面。时局动荡，他们饮酒畅谈。
　　晏词规从未如此清醒过，也从未如此迷茫过。
　　然后，仅是柔软的唇间相触，在当下便胜却人间无数。再然后，他们不再浅尝辄止。
　　“我天啊，亲亲、亲上了。”顾柏柏就坐在程谙意的旁边，他十分激动，习惯性地拍了拍身旁人的肩。
　　见没人有回应，他才看过去。
　　……他拍的人竟然是程谙意，尴尬了。
　　正当顾柏柏以为对方不会理他的时候。
　　“你是他们的……CP粉？”一时之间，程谙意倏地想到了这个词。
　　因为顾柏柏的反应很像程谙意之前的大学同学，那个同学在校选课上看偶像剧，忍不住地激动尖叫，最后被老师发现并被老师“公开处刑”。程谙意在下课离开时，他还听到那位同学一脸兴奋地说自己的CP终于接吻了。
　　“……”沉默是金。
　　“我当然不是。”他只是还没有在现场近距离地看过亲吻，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顾柏柏最终还是选择了澄清。


第014章 Chapter 14
　　看到程谙意完全一副见惯了的淡定神情，顾柏柏脸色一黑，他突然反应过来了。
　　某人都不知道已经和多少人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情了，那人还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顾柏柏看着他的那只碰了程谙意的手，久久地沉默了。
　　或许，手洗洗还能要。
　　顾柏柏默默地挪动，直到他和程谙意之间拉开了可以坐下一个人的距离，才停下动作。
　　叶徐行喊“卡”的时候，不知是因为腮红还是因为空气所带来的燥热，苏辞韫还红着脸，似是没有从戏中缓过来。可这场戏对比昨日下午，拍得却是难得的异常顺利。
　　中午，苏辞韫是和付流光一起吃的午饭，然后程谙意就没再见过他们了。
　　时间至下午，程谙意早早地换上了之前定妆那天试过的装扮。不巧的是，这两天他的化妆师都不是定妆那天的那位了。
　　这位姐姐看上去很文静，但手劲儿很大。尤其是在用气垫擦过他脖颈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伤没好透，程谙意总觉得很疼，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
　　待程谙意出了化妆间后，导演觉得化妆师化得不够细致，让再改善。
　　关上化妆间的房门，室内只有两个人。
　　化妆师姐姐却当面小声逼逼：“烦死了，自己长得丑，那我怎么化妆都是化不好看的啊。怪我有个屁用，我的专业能力用得着质疑吗？我又不像某人，我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
　　声音虽小，但足以让程谙意听到。他能够听出来，对方没有顾及自己，并且在明晃晃地内涵自己。
　　化妆师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重新开始工作，她要比之前更仔细地修改了一下妆容。她并不是第一次给人化戏曲的妆容，再修改起来也是手到擒来的。
　　昆曲妆容要柔美许多，着重刻画眉眼部分，从而衬显人物的顾盼生辉。
　　妆容让叶徐行满意后，程谙意换上了粉色戏服，准备拍戏。
　　这一场戏的开头应是玉笙冲上戏台推下姚落露，然而姚落露的饰演者苏辞韫却迟迟未到场。导演应该是知道的，在开拍前就说了，把姚落露的相关戏份放到后面拍摄。
　　一切准备就绪，叶徐行直接让程谙意从上戏台后的那一幕开始表演。
　　台上，玉笙被舟来与姚落露眉目传情的场面刺激到了，他气得全身发颤。
　　台下，一群人去扶姚落露，他们假惺惺地关心，近距离地觊觎美色，更有甚者趁机揩油。（后面拍摄）
　　“舟来，我喜欢你。”玉笙深情地望着舟来。一度只会轻视他人的目光，头一次变得郑重。
　　“你，能不能好好地看我一次。”
　　戏台上下，分明没有几步距离，可玉笙却觉得他与舟来只是遥遥对视了一刹那。
　　那一刹那后，梦中的火树银花未能如期长存。玉笙缓缓站定了身。
　　即使自己练习了很多遍，玉笙第一句依旧是颤音起。
　　“山松野草带花挑，猛抬头秣陵重到。”
　　一旦开了头，他就已没有了回头的路。
　　来到戏园的人，为的就是寻欢作乐。
　　他们哪里见过侯府世子当众穿着戏子衣服、还唱戏曲的这种场面。而玉世子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像在台上表演杂耍一样被台下人任意点评。
　　真是好一场大戏，可他们又不免嫉妒玉笙口中的“心上人”。
　　“玉世子，你喜欢的人有眼无珠，他不爱你，我们来疼爱你啊～”
　　一些观客被台上美人唱戏的景象迷惑，壮了胆子，他们也敢对着旧都小霸王出言调戏。
　　“其实，你别说，这玉笙和姚落露，长得还挺像的。”
　　有一人敢说，便就有另一人敢答。
　　“像吗？啧，美人皮美人骨，果然像，这两个可都是要被男人享用的命啊。”
　　戏台之下，数不清的淫言秽语出自于忞国的达官显贵子孙后代之口。
　　一旦唱起戏来，玉笙便沉浸在故事里了。
　　比起之前在定妆那天时的草率场景，正式的拍戏场景布置得更华丽更有古典之感。再加上片场的打光，程谙意不知道明艳了多少倍。就算是画上昆曲妆面，也没能藏起他的精致五官，反而更突出了好看的眉眼。
　　现场并无任何乐器的伴奏，气氛却显得无比凄凉。
　　此时，台下的蔚几澜不禁出了一头冷汗。如果不是他真的知道玉笙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他都要怀疑玉笙所唱表达的是亡国之情了。
　　蔚几澜有一瞬间几乎要被玉笙所唱中包含的情感给感染了。
　　这哪里是值得人飞蛾扑火、粉骨碎身浑不怕也要得到的美好爱情呢？
　　在玉笙唱戏的背景音中，被众人拉扯的姚落露，此时被舟来护在了怀中。姚落露腿疼得站不起来，他不适应与生人的亲近，做出挣扎状，却被舟来搂得更紧了。（后面拍摄）
　　“滚开！”见还有人想靠近姚落露，舟来大怒。在舟来抱着姚落露走出大门时，玉笙也只得到了某人仇视的目光。（后面拍摄）
　　……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一次过。
　　你就是玉笙本笙吧，顾柏柏心中恍惚。
　　他站在戏台下，感觉程谙意演得很好，可具体又不知道是哪里好。这不是说程谙意把《哀江南》演绎得多么“天下第一好”，甚至都算不上专业。
　　可顾柏柏就觉得，在剧本中他曾在玉笙身上看不懂的东西，突然就在程谙意的表演中看到了。
　　一样残暴。
　　最后，他如此下定义。
　　镜头还在拍摄中，捕捉到此时顾柏柏的表情。
　　对于这一段戏，程谙意在读了原小说后，又有了新的感悟。
　　虽然玉笙该人物仅在小说的前10%出现过，但他最后的结局是躺在郴国的摄政王府的冰棺之中。
　　从被赶出忞国的宁绥侯府，再到千里之外的敌国都城，其中作者对玉笙丝毫不着笔墨。
　　所以，在这期间玉笙活着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呢？
　　于是，程谙意又着重抓住了舟来这个在书中和玉笙牵扯最深的人，抓住了玉笙在春风戏园当众唱戏这一情节。
　　表面是心生嫉妒，从而示爱舟来；内里是试图最后一次唤醒世人的爱国心。
　　再往里，玉笙的目标是自保，还是舟来，或者说是晏朝望（一个强盛国家的摄政王）。一个对忞国有着致命威胁，甚至在后面对忞国灭国有着推波助澜作用的人。
　　金蝉脱壳，脱离腐朽无救的王朝。
　　善自为谋，接近郴国的政治中心。
　　***
　　苏辞韫姗姗来迟，他看到了最后一幕，是程谙意绝望的笑容。其中包含的情感，好像又不止于对爱情的绝望。
　　他再次为程谙意的表演诧异，同时又轻笑了起来。
　　现场寂寂，众人屏住呼吸，直到表演结束，他们都不忍打破那份哀至绝望的美。
　　“看来我来得正好。”苏辞韫刚从外面回来，“要不然都不能现场看到这场表演了，多可惜啊。”
　　然后，他又对叶徐行打招呼：“叶导，那我先去化妆换衣了。”
　　“行。”叶徐行转头又对戏台上的“玉笙”说，“谙意，还有几个特写镜头要拍一下。”
　　他突然就想起了叶清听写完的还未发表的玉笙和晏朝望的番外篇。


第015章 Chapter 15
　　付流光不在片场，饰演晏朝望（舟来）的郑司周是中午来的。程谙意对他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所签约的公司在娱乐圈里很有名。
　　在全体人员休息了一会儿后，剧组便就要拍摄之前跳过的那几个片段了。
　　由远及近的大场景，从玉笙气势汹汹赶来的街巷，镜头慢慢地晃，推近到“春风戏园”的牌匾。戏曲声与观众发出的杂音，从小到大，随着不速之客的脚步声匆匆，大厅全景呈现眼前。
　　姚落露站在戏台上，一如既往，他将从前曾唱了一遍又一遍的曲子新唱。
　　……
　　于是，镜头拍摄到群演殴打姚落露，拍摄到玉笙提着衣摆登上台。
　　玉笙愤愤：“姚落露，你就下去吧。”
　　可他说出来的话又极轻，仿佛是气急了咬着牙，声音方从齿间溢出。
　　姚落露虽然被打，但还是有人在护着的。现在，玉笙带来的下人已和其他人打成一团。戏台中心处，只剩下了玉笙和姚落露两个人。
　　玉笙欲伸脚去踢，却踢了个空。
　　姚落露死死抓住玉笙的手，他没能爬起来，反把玉笙拉倒在地。
　　这和剧本里写得不一样，叶徐行也没喊“卡”。
　　两人拉扯之间，程谙意的手被迫往上，同时衣袖被扯落，他的手臂上出现了没被粉底完全遮掩住的青紫色伤痕。
　　全场错愕，他们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哦不，是证据。
　　这一幕，苏辞韫是背对镜头的，因而不会被拍到面部表情。
　　可程谙意的丝毫情绪都会被记录下来。
　　程谙意此时能看到苏辞韫眼底得逞的笑意，他有一瞬间的出戏。可他又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早点拍完戏份，早点杀青离开剧组也好。
　　全场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导演发怒然后自己被殃及。和叶导工作久了的人都会知道，叶徐行十分厌恶潜规则一事。
　　工作人员们已经感觉到了夏日里的低气压，心里哇凉一片，他们在等导演说暂停，在等……
　　等等，叶导俨然还是一派认真的模样，丝毫没受到影响。
　　程谙意诧异片刻，很快就再次进入了状态之中，突然他就觉得自己真是玉笙了。
　　霎时间，程谙意淡淡一笑，轻扯嘴角。
　　他问：“怎么？你也羡慕宁绥侯府世子的身份吗？羡慕这常长常新的伤痕吗？姚落露，你也会有的。”
　　玉笙发完了疯，以一种疯狂到极致后的平静状态，紧紧盯着姚落露。眼眸中古井无波，却含浅笑，似憎似怒，似喜似嘲。
　　难怪那天叶清听会说程谙意“可惜了”。
　　叶徐行能懂，叶清听是在可惜剧本里玉笙被删去的一些戏份。
　　为了更凸显主角，以及控制全剧的时长，不重要配角的戏份会删减，有些配角会直接删去。而被删减戏份的一些角色，演绎出来了，极有可能让观众完全误解。
　　就比如，《地上霜》原小说中，作者对玉笙的描写就十分隐晦，他与姚落露的关系引人遐想。而现在剧本中所保留的戏份，在很大程度上只把玉笙塑造成了一个在腐朽朝代下骄纵的小公子。他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他享受荣华富贵，他明已锦衣玉食，却对处在水深火热的百姓毫无同理心。
　　玉笙就是姚落露的对照组，他们两人，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濯濯青莲。
　　当时，叶清听在看到程谙意的表现后，是觉得他有潜力能够把玉笙的多面演绎出来的。
　　叶徐行曾和叶清听彻夜讨论剧本，自然懂得将亡王朝下玉笙在宁绥侯府的不容易。
　　如今，叶徐行却真的仿佛看到了那个玉笙。
　　这段临场发挥虽好，但保险起见，叶徐行还是让他们按照原剧本演了多遍。在拍完之后，他也没有多问程谙意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拍完这一幕后，今天下午程谙意就没有要拍摄的内容了。
　　他静静走到一旁，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演员拍戏，身上有伤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有人愿意多想，那也怪不得当事人。
　　程谙意要卸妆了，一边的工作人员还在窃窃私语。化妆师在帮忙卸妆时更是明面上的不给好脸色。
　　叶徐行还在导戏，苏辞韫和郑司周留在了原地。
　　在离拍戏现场远、离程谙意近的地方，不乏好多人悄悄偷看程谙意。
　　“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了，是证据确凿了吧。程谙意，他真的被人包养了啊。”
　　“是真的吧，我一直都有听说这个瓜，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真的。这金主，玩得真花啊，那痕迹也太重了吧。嘶，我看着都疼啊。”
　　“小小，你心疼他干什么，人家可是你情我愿，这样拿的钱可比我们辛辛苦苦工作赚的钱要多多了。”
　　“可我这两天……嗯，其实看到他真人，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吧，不太像网上说的那样。我之前上楼梯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和膝盖也是这种青紫色，说不定他只是单纯地跌到了呢。”
　　“别，你可别太单纯了。娱乐圈里的瓜十有九真，我看他就是被金主给折腾的。”
　　“哎，你们快别说了，他……好像看过来了，小心他和导演告状啊。”
　　这些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飘入程谙意的耳中。
　　他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
　　***
　　就在程谙意收拾好了所有，打算离开的时候，苏辞韫居然在门口等着他。
　　“谙意，陈哥想联系你却联系不上，所以就让我来找你了。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尤其是刚拍完了戏，苏辞韫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真是我见犹怜。可他一开口就说着让旁人容易多想的话。
　　联系不上，是说程谙意人糊却脾气大。
　　联系不上程谙意了立马找苏辞韫，是说他苏辞韫人好咯。同时也在点明，程谙意的经纪人有急事要找他，这不得坐实了他被金主包养的事实。
　　“可以。”程谙意看到旁人满脸吃瓜的表情，不想留在原地，答得干脆，“我昨天也想联系陈哥来着，但没联系上。看来我们的空闲时间完全不重合。”
　　说完，他就跟着苏辞韫来到了另一间无人的空屋子里。
　　一合上门，程谙意就听到苏辞韫问自己。
　　“程谙意，你猜陈哥真的有找你吗？”
　　“这重要吗？”反正他都是“放养”状态了。
　　“你还真变了，变得喜欢怼人了啊。你以前不是喜欢一声不吭的吗？哼，我还真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觉得委屈呢？”
　　苏辞韫仍在说些有的没的，程谙意只想让他把要说的话一口气全都说完。
　　“苏辞韫，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啊，我直说。陈哥是真的要找你，马上的事。你可以猜猜，他为什么要找你呢？”
　　“不猜。”程谙意翻完了手机上能联系人的app，果然陈晓伟并没有联络自己，“你不说我就要走了。”他抬头直视着苏辞韫。
　　也许是这副不畏的模样掀开了苏辞韫一直维护的假面，他的心情再也掩藏不住。
　　“程谙意，你知不知道你违约了？我已经把你违反约定的事情告诉给了公司，陈晓伟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的。你就等着吧！”苏辞韫压低着声音。
　　程谙意冷静道：“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今天下午拍唱戏那段的时候，谁允许你唱好了呀？你唱好了，那就是违约。”
　　“你忘了你答应过公司什么了吗？你答应过公司，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衬托出我。你现在能接下这部戏的前提也是，你答应了公司在拍戏时要NG无数次。那你现在在干嘛呢，过河拆桥，有了演戏的机会，就毁约是吧。”
　　“你拍得那么顺利，天天一条过一条过的。看我昨天下午拍了无数次，你心里很爽是吧。还一直等到所有戏都拍完了，人才肯走。程谙意，你就是想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吧，我告诉你，我不会是笑话，成为笑话的人只能是你。”
　　苏辞韫的话密得让程谙意难以打断。
　　“还有戏曲，凭什么我提前练了那么久，要拍一遍又一遍的。”苏辞韫越说越激动，如方才拍戏时那般，再度抓上了程谙意的手臂，“程谙意，你就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以前根本就没那个钱。你到底什么时候学过唱戏了啊，你怎么就不能把它唱烂了呢？”
　　说着，苏辞韫便越抓越紧。
　　伤痕处隐隐作痛，程谙意当即用另一只手去掰开苏辞韫青筋暴起的手。
　　但，如果仅是说这段唱戏曲的部分，那程谙意还真算不上违约。
　　公司要求程谙意表现得差，但他唱戏的确不好。再说，程谙意其实也没有答应公司，公司和他说的那天，他沉默了。
　　可在公司看来，沉默即默认。并且公司早在通知他之前，就在想着要不要模仿他的字迹签演戏合约。反正最后无论是谁签字，程谙意都是要去演的，他这才自己签了。
　　“首先，角色需要，在戏中‘我’学习戏曲的时间短暂，玉笙是唱不好戏的。所以导演对我基本功的要求不会比对你的要求高，这点你要认同。”不知道苏辞韫到底使了多少劲，程谙意只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好挣脱。
　　见状，苏辞韫又用空的那只手按住了程谙意掰自己手的手，他完完全全冷下了脸。
　　“你撒谎，你当我没看见没听见吗？你当时的那个笑容……对，就是那个笑！”
　　那笑，像是在绝望沼泽中开出的花，美得太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了。
　　“程谙意，你该不会是想勾引男人吧。你想勾引谁？”苏辞韫仿佛一下子就想通了什么，“付流光？还是……”
　　他迟疑了，手上的力也卸了些，程谙意趁机立马将双手收回，并往后退。
　　苏辞韫盯着程谙意看，像是要看破他“肮脏不堪”的内心似的：“还是叶徐行？”
　　苏辞韫本就是想让程谙意来衬托自己的，但昨天他出了丑而程谙意没有，他就按捺不住了。他知道叶徐行一向讨厌潜规则，所以当他从程谙意室友那边得知到程谙意的身上有伤痕的时候，苏辞韫就计划着在拍玉笙推姚落露那一场戏时，他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程谙意的伤。他以为这样做，程谙意就能被赶出剧组了，却没想到导演压根儿没在意。
　　因此，他这才在此时想到了叶导，不禁怀疑起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一腿。
　　“我没有。”程谙意依旧神色冷淡，“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苏辞韫不甘心。他想，自己一定要在程谙意离开剧组前做点什么。
　　于是，苏辞韫突然张开双臂，挡在了程谙意的身前。
　　程谙意离不开，他真的对苏辞韫的某些臆想和行为感到无奈。
　　苏辞韫做什么都要同自己比较，又什么都要争过自己。他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幼稚孩童，有着出奇的争强好胜心。
　　可程谙意没想和他这样比那样争，他只想认真生活，拥有简单的快乐。
　　“苏小少爷，你能不能让让路？”


第016章 Chapter 16
　　“不让。”
　　苏辞韫的身前是程谙意，身后是门。
　　他毫无忌惮地挑唇问：“程谙意，你能拿我怎么样？”
　　程谙意自然不能拿苏辞韫如何。
　　从他签约华初传媒的那一刻起，到他们身世的戳破，又到此时此刻，程谙意向来束手无策。
　　“苏辞韫，你等下该拍戏了。”
　　“你管我？我爸妈都不管我，我哥也不会管我。你谁啊，你姓苏吗，就敢管我？”
　　苏辞韫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往程谙意的心窝上插刀。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展示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程谙意不被苏家的任何一个人接纳，而他苏辞韫才是有着万千宠爱的小少爷。
　　程谙意沉默，这话他没法接。
　　两人干愣着，眼对着眼，直到外面传来工作人员喊苏辞韫的声音。
　　声音逐渐靠近他俩所在的屋子。
　　苏辞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先发制人。
　　“哎，程谙意你别！啊！”
　　程谙意看到苏辞韫一下子坐在地上，那人左右脚相撞后再去用力踩地，鞋与地面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苏辞韫是特意看好了位置的，他就坐在门框的旁边，这样既不会挡着外面的人开门，又可以让人在进来时一眼看到。
　　“你……”又来……
　　程谙意刚想着要去把人拉起来，他才迈出一小步，紧接而来的就是工作人员的推门而入。
　　“苏老师！”
　　程谙意默默把脚收了回去。
　　***
　　那位工作人员进来时，苏辞韫正是一副刚跌倒在地的模样。露出的手臂处微微泛红，似乎是擦伤。
　　而程谙意却安然地站着。
　　工作人员赶忙去扶起。
　　“苏老师，你没事吧。”
　　苏辞韫一边被人搀扶起身，一边用手捂着疼痛的地方，继而微摇头。
　　“我没事。”是从声音中能够听出忍痛的那种腔调。
　　苏辞韫变聪明了，他现在不走心机绿茶路线。要是从前在苏家夫妇面前，程谙意能想象得到苏辞韫一定会说出的话。
　　他一定会眼含着要落不落的泪花，皱起好看的眉，夹着声音委屈地哭诉：“不关谙意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好，怪我一不小心没站稳。”
　　如今，苏辞韫直接沉默寡言，什么也不多说。
　　可从工作人员的角度去看，去猜测，她很难不多想。结合着她在门外听到的声音，以及自己进屋看到的景象（程谙意站的位置正好可以把苏辞韫推倒），她不免向程谙意投去目光。
　　想起一开始苏辞韫手颤抖地撑在地面上，而肇事者却无动于衷，她想某人果真是冷血。
　　事实就是，工作人员瞥了程谙意一眼，继而又关心着还在不断抽气、疼得嘶啊嘶的苏辞韫。
　　“苏老师，你这真的……没事吗？”
　　猛然触碰到地面，人难免是有些疼的。苏辞韫借着那丝疼痛，将之放大百倍。
　　在心理作用的驱使下，他捂着手臂，微皱眉。
　　“姐姐，我真没事，就是自己……一不小心跌倒了。我缓一会儿就好了。”说完，他又对工作人员扬起笑脸。
　　“那出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工作人员又看了一眼仍然站得跟个木头人一样的程谙意，然后带着苏辞韫出去了。
　　“好，谢谢姐姐。”
　　“不客气。”
　　门被合上，隔绝了渐行渐远的声音。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程谙意才从屋子里走出去。这时，苏辞韫已经在拍戏了。
　　程谙意没法走过去插话，和正在工作的导演说自己先走。可他心情不好，待在这里会很难熬，什么事情也没法静下心去做。
　　片场的人很多，天气亦炎热，可程谙意却没由来地觉得冷。他看着远处聚集在一处工作的人群，觉得自己真的离他们好远。
　　总有那么一类人，他们很容易得到一个又一个人的关心与喜爱。程谙意见过太多这般的人了，从前是自己身边的同学，现在是苏辞韫。
　　程谙意不求自己可以做到这样，但他曾想融入人群。
　　于是，每到达一个陌生的环境，每遇到陌生的人群，他对自己说，加油，笑一笑，热情一点，多说些话。可好像每一次，他刚想迈出第一步，就被什么因素给打断掉，又或是自己退缩了。
　　就算迈出了自己以为的一步又一步，可那些根本不够。
　　又或者，他犹豫着，在还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别人就已经给他下定论了。
　　就连父母都会对程谙意说——
　　“出门在外，你得笑得甜一点。”
　　“你那么聪明，都能考上北大，为什么就是不会讲话呢？”
　　爱笑、嘴甜的孩子有糖吃。可小时候的他不是。
　　现在的程谙意也没有什么优点，没有一点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
　　他真的好差劲。
　　如果是在一个理想主义的世界中，程谙意可以忽视人际交往，但人永远活在现实生活里。他被人讨厌着，哪怕再怎么心理暗示自己，失落是本能。
　　就刚刚的那个场景，也许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程谙意害怕自己去搀扶苏辞韫，又会是像碰瓷那般，更坐实了是自己让他跌倒的。
　　当然，程谙意也不可能直接对外人说出实情，一来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涉及到苏、程两家，“家丑不可外扬”，二来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自己。
　　或许，他该站在一旁询问苏辞韫有没有事的。虽然他知道苏辞韫肯定没事，但他也该装成这般。
　　毕竟，红痕也是程谙意看着苏辞韫掐出来的。
　　这般想着，程谙意看着拍戏片场那边人在休息了，他走过去问候苏辞韫。
　　刚才的那个工作人员也在场，小声怼了一句“假心假意”。
　　可程谙意肯定是希望苏辞韫人没事的，如果苏辞韫不主动来找他事会更好。他现在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和苏辞韫井水不犯河水。
　　问候是真心的。
　　“你没事就好啦。”
　　程谙意又同导演说了声，快步离开。
　　真是令人窒息的场面。
　　他远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人少的地方，果然让他放松不少。
　　还是太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了，程谙意。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还是上学的时候最好，能学到知识，能攻克难题，他总是快乐的。
　　还记得上初中时，周末数学卷子的最后一大题，他可以耗费周六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去解，甚至写出了十种以上的方法。
　　上高中时，为了准备竞赛，学校会开竞赛班。程谙意在数学和物理的竞赛班课程上，能看到各式各样超出课本范畴的题目……
　　程谙意叹了口气，他走在影视城内的路上，一边东思西想，一边看到了各个剧组的忙碌情形。
　　就比如那边现在正吊着威亚的那位演员，程谙意可见其临风而立，身姿翩然，又飘逸飒爽。
　　就是，长得有点像江斐然？
　　程谙意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他迟钝地眨了下眼，蓦然发现那人竟面向自己了。
　　这样让他看得更加真切。
　　那位的古装好帅，但好像真的是江影帝啊。


第017章 Chapter 17
　　程谙意看过江斐然演的各部现代电影，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那人穿古装。
　　谦谦君子，遗世独立。
　　脚底仿佛生了根，程谙意一时愣在原地。他看着江斐然从高处降落在了地面上，又看到那人悠然自得地与旁人交谈。
　　程谙意恍然，他突然想起，江斐然也是特别惹人喜爱的那一类人啊。
　　并且，那人自出道以来便为焦点，那人生而光彩耀目。
　　就算是再次遇到了江斐然，程谙意也没打算如何。他与江斐然仅两面之缘，又不熟，他总不能擅作主张跑去别人的剧组里打扰人吧。
　　又多看了几眼，程谙意打算离开了。他本一潭死水，怎能妄想在阳光底下漾起漪沦？
　　汗水顺着发丝滑落，程谙意双手插兜，头低着躲在外套的连衣帽下，他兀自往前走着。
　　某人长而翘的睫毛上沾染着水珠，活像刚被坏人欺负死了似的。
　　江斐然追上来时，他看到的眼前人就是这般的一副模样。
　　“程谙意，你走得好快，我差点就追不上你了。”能看到程谙意，江斐然欣喜溢于言表，“我刚刚还在向你招手呢，你怎么头都不回地就走了？”
　　程谙意也没想到江斐然穿着拍戏的衣服就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没看到。”这句话是真的，同时，他也不想打扰到他拍戏。
　　程谙意此时没戴口罩，刘海也被汗水打湿，眉眼就清晰地展露在影帝眼前。再加上穿的外套，他整个人在江斐然的眼里都显得又酷又乖又惹人怜的。
　　不过，小朋友那双漂亮的眼睛，现在看上去好失落啊。
　　得哄哄。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江斐然在袖子里摸索一番，然后摸到了什么又用手掌掩饰住，再忽然拿走覆盖的手。
　　“Surprise ，这是见面礼。”
　　程谙意现在面对着一身古代装扮的江影帝，又见他像变魔术似的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长方体小盒子。
　　毕竟现代人就算拍古装戏，谁也不会在袖子里放非拍戏需要的其他物品吧。
　　“谢、谢。”程谙意接过，他拿到了手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星空棒棒糖。而且这一支恰好是属于自己那个星座的棒棒糖。
　　他曾经吃过，是话梅味的。
　　很喜欢。
　　少年人的快乐很简单。程谙意眼里因此染上的笑意，被氤氲的水光一晕就开了。
　　“很喜欢吗？”见状，有人明知故问。
　　江斐然看完了程谙意参加的那档选秀节目，甚至n刷了一些关于小朋友的为数不多的安利向剪辑视频。他知眼前人收到星空棒棒糖必定能欢喜些，却还是被目下的笑容吸引住了，挪不开眼。
　　“喜欢的，谢谢你。”
　　棒棒糖上画的是璀璨星空下的星座，并以梦幻的色彩渲染。于是，当有人在注视它的时候，繁星就会落入那人的眼中。
　　好看极了。
　　“可我都没有回礼。”程谙意珍重地把糖握在手中，欣喜后又收敛了笑意。
　　每次他们二人见面，都偶然而仓促，那时候的程谙意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赠送给江斐然的。仿佛他说句轻描淡写的“谢谢”两字，就可以匆匆揭过别人对自己的善意了。
　　这样不行。
　　“一支棒棒糖而已，不需要什么回礼。”
　　“要的。”程谙意轻抿嘴唇，小声说道。
　　毕竟现在在知道他是谁后还能心平气和和自己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真要回礼啊？”见心上人固执敛眸的模样，江斐然状似不经意地提议道，“那，不如你来探我的班吧。”
　　“探班？”程谙意讶然，而后是不断地小幅度摇头，“不不不，我探班不合适的。”
　　“这有什么合适与不合适的，你来就是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探朋友的班，天经地义。要早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去探你的班了。”
　　朋友？
　　江斐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了定义。
　　程谙意见对方坦然，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似的，愕然间，他的心一下被触动。
　　但，他知道，江斐然去探自己的班，更不合适的。
　　离了一段距离、跟在后头的小周助理听到老板的话，不由心中暗想。
　　这“朋友”，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称兄道弟的“朋友”，还是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想拐人回家当老婆的“男朋友”，可不好说啊。
　　得亏经纪人孟姐没跟来，不然她又得“痛心疾首”一番。影帝居然在这么空旷的地方明目张胆地聊天，您就不怕被人拍到嘞。
　　程谙意拒绝不了江斐然的热情邀请，哪怕自己说会麻烦会耽误对方，影帝还是把他带到了剧组里。其实，他自己也是想看江斐然平时在剧组里是什么样子的。
　　江斐然把人安置好后，在拍戏前还特地问了程谙意下午要不要工作，并表明要是有事，程谙意想走就走、不用同自己打招呼了。同时，江斐然还让周谌跟在程谙意的身边，生怕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谌肯定听从老板的安排，他就候在一旁，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让自家老板动了凡心的人物。
　　嗯……这么热的天，在不是拍戏需求的情况下，程谙意还穿着黑色吸热外套，当真不是一般人呐。
　　江斐然出去一趟还带了人过来，自然会引起剧组里人的注意。不过因为时间紧张，江斐然也就同导演介绍了一下，转而就继续拍戏去了。
　　这个剧组里，不知道程谙意是谁的人怀着好奇心在认真工作。
　　知道程谙意是谁的人，其中有不信网络舆论的，也有深信不疑的，但毕竟是该戏男主带进来的人，他们也不可能当面嚼舌根。他们哪怕再怎么有偏见，再怎么好奇心作祟，也只能是多瞟几眼。工作时就得眼观鼻，鼻观心。
　　或许有人在背地里吐槽，但当事人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看江斐然拍戏呢。
　　这是程谙意头一次看到江斐然的拍戏现场，他又看到了那个在屏幕里无法看到的私下里认真拍戏的江斐然，觉得能成为江斐然的粉丝很幸福。
　　周谌在一旁趁着空暇，向孟时芮汇报江斐然的动态。他还是把方才的事情给说了，要是某天真多一个#江斐然程谙意剧组约会#的热搜，上面的人还不知道，可真是要他的命。
　　其实，偶遇又或是探班，上个热搜还能增加在拍电影的热度，一般来说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这件事情的两个主角是谁。
　　周谌知道，有些事情终会迎来结局。
　　江斐然已经派人在调查程谙意之前的那些黑料了。江斐然不查，孟时芮也会派人去查的。
　　至少现在，周谌知道浪费粮食那件事情的真相了，他不免同情起来。如果有人那么对自己，他一定会把餐盘扣那些人的头上。
　　在此之前……
　　周谌打完电话，朝程谙意走去。
　　“程哥，你需要小电风扇吗？”
　　刷好感度，总没错。
　　***
　　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程谙意看大家都停下了工作，他想同江斐然说一声自己要走了。谁知江斐然却说给自己也订了晚饭，不吃就没人吃了。
　　于是，程谙意决定在这里吃完晚饭再走，以至于日晟酒店的人打电话过来询问。
　　是那位总经理，纪商先生。
　　江斐然正好在一旁听到，说自己也住那里，问程谙意能不能载他一程。
　　“谙意，早上送我来的那辆车坏了，现在还没修好，我先向你蹭个车？”随即江斐然又想到了什么，“我待会儿还有一场戏要拍，如果很顺利的话，那很快就能结束了。当然，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平时，程谙意肯定毫不犹豫点头说好。
　　但，毕竟车是酒店的，他得先问一下。
　　“纪先生，我有个朋友也住你们酒店，他能和我坐一辆车回去吗？”
　　“……”对面人已过中年的纪商沉默。
　　他总觉得少爷在抹黑自家酒店的形象。搞得日晟酒店没有多余的汽车似的。而且一般能住日晟酒店的客人，都是自己开豪车的，也不需要专车接送。
　　但少爷高兴就好。问题不大，至少没在外人面前抹黑。
　　“可以的，程先生，那我们会在影视城门口等您和您的朋友。”
　　“好的，谢谢。”
　　程谙意挂了电话。
　　江斐然看着程谙意的手机界面，一瞬间发愣。
　　“他说可以的。”见江斐然似在愣神，程谙意问，“你怎么了？”
　　“没，那就谢谢你了。”江斐然就是在想，酒店都有谙意的电话号码，而他却没有罢了。
　　“我刚刚在想菜好多呀，吃不下真浪费。”他拿过一盒菜放到程谙意的面前，“我之前吃过吉香居的这道菜，特别好吃。这我还没动过，你要不要尝尝？”
　　似是知道程谙意会说什么，江斐然又飞快地说完了下一句话。
　　“一道菜换‘坐一趟车’，不许拒绝。”
　　程谙意看着江斐然诚挚的目光，没由来地败下了阵，道了声“好”。
　　拍完了戏，天还未全黑。两人穿戴严实，看到车开过来后迅速坐进去。
　　今天开车的居然又是纪先生，程谙意疑惑，总经理的工作内容包括日常接人的吗？
　　车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极了。
　　江斐然一下看到了车内时间：“现在都好晚了，真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耽误，反正我下午也没其他的事情。”
　　本来程谙意就是拍完了戏份，才出来散心的。他能在这里遇到江斐然，并一起相处，说实话，自己反倒是轻松、快乐了许多。
　　纪商见人齐了，就准备开车。
　　“纪先生，请等一下。”程谙意转头对着身边人欲说些什么，才发觉自己不知该如何称呼江斐然，“江……江老师，你的助理呢？他不用上车的吗？”
　　略显昏暗的车内，江斐然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单纯无辜的动人面庞，平复心情回道。
　　“哦，小周他今晚有事，不回酒店。”
　　此时的周谌坐在早上送江斐然来影视城的汽车的驾驶座上，他正准备开车回去。
　　对，就是江斐然口中那辆坏了、还未修好的车。


第018章 Chapter 18
　　车内沉默许久，车外是华灯初上、川流不息。
　　一旦四周安静下来，程谙意好似又缩回了保护壳里，唯恐说一句话。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现在很紧张，于是就将视线定格在车窗外的移动景象上。
　　静静地，慢慢地……
　　轿车平稳地停在了酒店大楼下的广场上。
　　程谙意与江斐然道别，然后飞一般地回到了房间内。
　　隔天一早，程谙意照常去剧组。他接下来的戏份都不在如今搭的景拍摄了，得转到另一个场地。
　　所以，他的下一场戏得看剧组在这边什么时候能拍完，以及下一个场地的布置情况，才可以决定。
　　或许今天，或许明天？
　　去到片场的时候，零零散散有些人在忙碌。虽然才来了两天，但程谙意还是能记住不少人的脸。他看到一些较眼熟的工作人员，刚想上前发声打招呼，就被他们忽视了。那些工作人员径直向其他地方走去。
　　难道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情吗？
　　觉得是他被潜规则了？还是他故意推倒了苏辞韫？
　　程谙意随便找了个空凳子坐下。还是把戏拍好吧，他想。
　　直至剧本纸张上落下阴影，以及一道声音在耳旁乍起。
　　“这是我放在这里的凳子，我要搬走了。”
　　程谙意抬头，发觉说话的是道具组的一位工作人员。
　　“好。”他站起身来，“不好意思。”
　　“能不能让让？没看到这个地方要放东西吗？”
　　“你挡到我了，能不能换个地方站啊。”
　　“我们忙得要死，说话急。程谙意，你不会介意的吧。”
　　……
　　于是，程谙意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但很快就被另外的人“驱赶”。
　　他自然意识到，自己被针对了，被排外了，就像往常一样。
　　***
　　“程谙意，昨天下午苏老师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次站在程谙意面前的是昨日来喊苏辞韫的那位，她话只说了一半，略有深意。
　　程谙意迟疑：“那，找到了吗？”
　　那位工作人员反问：“找到了我还会来问你吗？”
　　“我昨天很早就走了，所以你来问我，我也不知道苏辞韫丢失的东西在哪里。我很抱歉。”
　　“你当然应该很抱歉！”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程谙意，有人看到你昨天离开后又偷偷摸摸地回到剧组，并潜进了苏老师的休息室。你要是偷了东西，就赶紧拿出来。你爸妈难道从来没告诉过你，不属于你的东西终究不会是你的吗？偷也没用。”
　　愈说愈义愤填膺。
　　这段话里面的有些字眼极蕴含个人感情色彩，她认定了程谙意是小偷。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程谙意这才知道事情始末。
　　哦，苏辞韫丢了东西，这些人以为是自己偷的。
　　他尽力放松自己，试图解释：“我昨天很早就走了……”然后就被打断。
　　“对啊，你昨天干嘛走那么早，不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吗？可你后面又悄悄潜进来，不就是来偷东西的吗？可惜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程谙意坚持：“我走了就没再回来。”
　　那位工作人员亦不懈：“你有人证吗？”
　　那还真有。
　　但如非必要，程谙意不愿去麻烦江斐然以及另一个剧组的人来为自己作证。
　　“我知道了，昨天下午你在推倒苏老师的时候，就已经看中了他的东西。你在演戏时因为苏老师的无心之举，才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做过的肮脏事情。因此，你记恨，你想要报复，同时你也嫉妒苏老师的家世等，你在那时就想偷了他的东西，是不是？后来是我来了，你才没得逞，所以你才悄悄回来了。”她在众人面前完成一番推理。
　　其他人只敢在一旁看戏，他们虽然讨厌程谙意这样的小偷，但更想保住自己的工作。他们会口里阴阳、心里谩骂，但绝不会多管闲事。
　　“那请问，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了苏辞韫的东西呢？有人看到我后来回来了，那请问这个人是谁，他有照片或者视频吗？人凭一张嘴，就可以随意污蔑别人了吗？”
　　程谙意头一次硬气，没有躲避。他问得冷静，似乎自己已经模拟了数遍这般的场景。他好像知道发生这一幕是必然的，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哼，当然有证据，你该不会还没有看微博吧。从热搜第一点进去就是证据，你自己看去吧！”说完，她又对四周的人说，“大家也可以去看看微博，就知道我有没有冤枉人了。昨天苏老师丢了东西，我们可是把剧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事出突然，昨天傍晚在剧组里发生的事情被人泄露了出去，在网上掀起热议。
　　而且又是凌晨时分，在这个绝大多数人已经睡着的档口。
　　昨晚，程谙意在和江斐然道别后，也没再想着看微博，因而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上了热搜。
　　“怎么，心虚了？你不敢看吗？”
　　程谙意没有立即拿出手机，因而又被那位工作人员奚落。
　　他根本就没有做过偷人物品的事情，有什么可心虚的。无非是把从前被人误会、无可辩解的路，再走一遍罢了。
　　打开微博的时候，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境。程谙意只觉得心被堵塞着，闷闷的。
　　现在，所谓的热一和苏辞韫并没有什么关系，已被其他词条取而代之。
　　#凌照骞姜遐哥哥草窝#，爆！
　　热搜第二才是#苏辞韫戒指失踪#。
　　程谙意这时才知道苏辞韫丢失的物品是一枚戒指。
　　点开词条，里面的第一条微博是营销号发布的。长篇大论，程谙意草率看了几秒，从中提取关键词，得出大概内容。
　　第一，昨晚苏辞韫发现戒指丢了；第二，全剧组的人找过了所有地方，没找到；第三，某c姓男演员提早离开；第四，疑似为某c姓男演员的人偷偷潜入苏辞韫的休息室。
　　该微博的引导性很明显，看完的网友都会得出一个“某c姓男演员偷了苏辞韫的戒指”的结论。
　　此条微博的确还附了一段视频。视频有水印，水印是录制时的日期和时间。从视频中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那人行为鬼祟，摸进了一个房间内。重点是，那人穿的黑色外套，的确和程谙意昨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虽说人走在大街上，就会有撞衫的可能性。但在这两天内，程谙意还真没在影视城里看到第二个穿那件外套的人。
　　到底是凑巧如此，还是蓄谋已久？
　　怎么会有人能预料到一个人当天穿什么衣服呢？就算是有人一大早看到了程谙意他的穿着，立刻让人去买，那也得需要不少时间。
　　巧合吗？巧合到穿和他一模一样的外套、裤子、鞋子，然后再去苏辞韫的休息室？
　　不是《地上霜》剧组的人，可能认不出视频中的房间到底是不是苏辞韫的休息室。但程谙意认识的，而且他确定，这个视频一定是剧组内部人员拍摄的。
　　33年8月23日，17：31。
　　程谙意回想着他那时在做什么。
　　世上不会同时存在两个程谙意，一旦在那个时间点有足够多的人能替他作证，那么他就能从这件事情里彻底摘出去。
　　此时，人群中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卧槽！我磕的CP好甜，啊啊啊，凌照骞和姜遐好配，花骞月遐是真的！”
　　远处，刚踏入这里的顾柏柏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都聚在一起干嘛，都散了，大家该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
　　是导演的声音。
　　“顾柏柏，你怎么站在这儿不动？”
　　“啊，我这就过去了。”顾柏柏稍微低下了头，神色恍惚，心不在焉。
　　他在想，恋综《我喜欢你》居然已经播出了啊。
　　聚集的众人朝声源望过去，除了导演和顾柏柏外，还有苏辞韫，以及苏辞韫身边的年轻男人。
　　“叶导，还是让大家先别散吧。趁着所有人都在，我想找到韫韫的那枚戒指。”苏辞韫身边的年轻男人说话了。
　　那人沉稳，给人上位者的压迫感。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洞察人心。
　　众人对那人陌生，但程谙意并不会。
　　程谙意进苏家的第一天，就是苏家大少爷，他血缘上的亲哥哥，带他进去的。
　　“我的戒指不见了，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所以昨晚我就打电话告诉了哥哥。哥哥知道后，一定要来片场帮我找回。”苏辞韫说话声音软软的，他解释着。
　　众人恍然，原来那人是苏辞韫的哥哥，苏氏的副总。
　　这得是多疼爱自己的弟弟啊。弟弟在拍戏时丢了东西，哥哥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来帮弟弟找东西。
　　当然，遗失的戒指很重要。
　　那枚戒指是付家的祖传戒指，也是付家交由苏家的定下婚约的信物，戒指是付、苏两家交好的象征。如今戒指遗失，苏家人重视的不光是价格，更是意义。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还是为了那枚戒指，苏起书都必须来一趟。
　　“程谙意，现在就把戒指拿出来。”
　　陌生啊。
　　语气当真是陌生极了，严肃而冷漠。
　　隔着人群，他们就是比陌生人还要疏远的陌生人了。
　　“我没拿。”程谙意很无奈，“现在要怎么拿出来呢？”


第019章 Chapter 19
　　“程谙意！”
　　“苏先生，你再喊一遍我的名字，我也无法将我没拿的东西拿出来。”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枚戒指。
　　戒指可能是被外来人顺走的。顺走戒指的人恰好进了那间屋子，那枚重要的戒指恰好在屋子里面。但不排除是剧组里的人拿的，不排除是苏辞韫特意安排好的。
　　以一年多来他对苏辞韫的了解，程谙意暗想。
　　在苏起书还要说出什么话来之前，程谙意理清思路。
　　他道：“微博上视频的拍摄角度，一看就是在剧组里拍的。至于是谁拍的，如果这个人现在在现场，不如站出来吧。我想请你说说那时的细节，想请问你，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正脸。”
　　当然，现场不会有人站出来。
　　程谙意只是想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从而让事件回归事发当时。
　　“你装什么大好人啊？视频拍得一清二楚，现在贼喊捉贼，你该不会以为有人愿意站出来替你作伪证吧。”出言的又是那位明里暗里偏心苏辞韫的工作人员，她叫刘棋。
　　“刘小姐，难道在视频中，昨日那人穿了和你一模一样的衣服，那拿走戒指的人就是你了吗？”
　　此刻，聚集在程谙意身上的目光，什么样的都有。
　　他昂首挺胸，直视着反驳自己的人们。
　　死死攥紧拳，他知道自己必须有底气。
　　不能再退了，程谙意给自己心理暗示。
　　“谙意，如果真的是你拿走的话……”苏辞韫站在苏起书的身旁，显得格外乖巧懂事，又善良，“你把戒指拿出来好不好，我们不会报警的。之后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我都送你。只是这一枚真的很重要，我真的……不能把它给任何人的。”
　　明明他是受委屈的那一方，却又极善解人意。
　　可程谙意却觉得苏辞韫在咄咄逼人。
　　方才程谙意的质疑，一下就被苏辞韫的这段话冲淡了。
　　苏起书皱眉，不耐烦：“我很忙，程谙意，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面对自己已经疼爱了二十多年的乖巧弟弟，和一个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苏起书自然偏袒前者。
　　程谙意对此话毫无意外。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我也在找视频中的那个人。我也希望能尽早找到戒指，并物归原主。”
　　苏家大少爷当然忙，从程谙意到苏宅的第一天起，他就没回去过几次。忙到后来，苏起书与程谙意只是匆匆打过几次照面，又或是在他为苏辞韫撑腰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个站在对面的讨人嫌的“弟弟”。
　　可今天，苏起书来了，为了苏辞韫。
　　***
　　叶徐行在看微博的那个视频，他在反复看了几遍后，双目兀然微缩。
　　昨天在片场，大家没找到丢失的戒指后，苏辞韫说可能是自己落在酒店了，回去再找找，所以夜深时大家都回去睡觉了。谁也没想到，过了一夜，事情正朝着惊人的方向发展，居然闹上了热搜。
　　叶徐行知道，高位热搜，这不可能是偶然，只能是人为。
　　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对整个剧组都有莫大的影响。如果真是出现了内部人员偷盗的事情，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对内，他要解决当下事情，不然没法继续拍戏。
　　对外，他要以最合理的解释去公关，降低影响。或者冷处理，事情会随着时间被人们遗忘。
　　但《地上霜》明年就要播出了，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最好是在事情解决后，用官博号发声明。
　　现场人在窃窃私语，有不知所措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感同身受的，有隔岸观火的。
　　“好了，都安静！视频里的人，就行为举止的习惯而言，我觉得不太像是程谙意。但人是会伪装自己的……”叶徐行放下手机，往前走了一大步，面对着大部分人群。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不在片场当导演，反而做起了侦探。
　　“所有与程谙意身形相仿的人，穿上那套衣服，都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视频中的人可能是在场的某人，当然，也不排除是外来者。”
　　此话掷地有声，可顷刻间就有人质疑。
　　“昨天我们大家都在一起工作，可以互相作证，这怎么可能啊？”
　　“就是啊，琬妙，昨天那时我就在你旁边，你看到的吧，五点多到六点的时候。那人肯定不会是我。”
　　“对啊，那时大家都在工作，孙姐也可以证明我那个时间点在录音。谁那时空着的，就自己勇敢站出来嘛。不是你做的，难不成大家还会把锅扣你头上？”
　　……
　　“苏先生，麻烦你到旁边等一下。”叶徐行转身客气地对苏起书说，继而面向已到的工作人员，“大家都好好回忆一下，那时有没有谁是不在场，你们都没看到的。”
　　苏起书退至一旁。苏辞韫也跟着过去了，还小声地喊了句“哥哥”。
　　苏起书看着自家弟弟无辜的神情，不由心软宽慰：“没事，会找回来的，韫韫别担心。”
　　在场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纵使心中看不上程谙意，但还是按照叶导的话在认真回忆与排除。
　　昨天傍晚大家基本上都在工作，片场很杂很乱，但谁在不在场，他们大抵是有印象的。
　　可一时半刻，他们居然想不出谁来。
　　“那不就是程谙意吗？他走那么早，谁能为他作证啊？”人群中，又有人在说。
　　叶徐行朝程谙意看去：“程谙意，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谙意淡定，语气不乱：“我说过那个人不是我，是因为昨天下午五点三十一分我在另一个剧组里，那里有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该不会是瞎说八道的吧。别的剧组能放他进去？还是说程谙意接了不止一部戏，他两部戏同时拍啊。”底下有人用手挡着，附在同事的耳旁悄悄地说。
　　“不知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呢。真希望能早点抓到那个偷东西的贼啊，不然我们以后不得经常丢东西吗？真可怕！”同事又轻声回道。
　　“什么剧组啊？能信得过吗？该不会是被你买通的骗子吧。”刘棋铁了心地不相信程谙意所说的话。她就是正义感爆棚，凡是看过苏辞韫和程谙意综艺节目的人，都不会相信后者所言吧。
　　“而且现在，大家都可以互相证明。事实就是这样的，导演，你不能让道德败坏、品行低劣的人来演戏。这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程谙意他那么残忍，别说偷东西了，就算有一天他拿刀去捅人，都是有很大可能的！”
　　“行了，刘棋，别再说了。”导演厉声打断，他得控制局面，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浪费的只会是所有人的宝贵时间。
　　“程谙意，你说的是哪个剧组，现在方便让他们……”
　　“我就要说！”刘棋气得死咬着牙，牙肉都在作痛。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尖锐的大吼大叫覆盖住。
　　她走向苏起书和苏辞韫所站立的地方。
　　“苏先生，你是很疼爱弟弟的哥哥，对吧。那你知道昨天下午，程谙意趁着他和你弟弟独处的时候，他把你弟弟推倒在地上了吗？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程谙意就是这样欺负你弟弟的，难道你就放心让他们两个人待在同一个剧组里吗？这次，他是偷了戒指，下次，谁也不会知道他要偷走什么。”
　　刘棋用余光扫到苏辞韫生怕被哥哥知道自己受伤而一脸惶恐的模样，她盯着看那苏家大少爷鲜有表情的脸上的神色在一点点地变换，就觉得自己压抑的心情变得畅快不少。
　　这不是刘棋第一次说“推倒”那件事情，但绝对是她让最多人都听清的一次。
　　一波未平，一浪又起。剧组的工作人员基本上已经来齐了。放在平时，这个时间点演员该上妆了。
　　没有证据，对此程谙意无法澄清自己。就像之前住在苏宅一般，他一次又一次地碰见苏辞韫，一次又一次地见那人用伤害自己来陷害他，猝不及防。
　　就算有着零星证据，在爱与亲情面前，程谙意永远得不到苏家人的信任。
　　现在，程谙意不想再解释了。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扑面而来，他挣扎无果。
　　这不仅仅是因为曾在苏家上演数次的情景重现……
　　他仿佛又看到了隐藏在苏辞韫可怜无辜面容下的嘲讽笑意。
　　倏地，在程谙意无话可说的时候。
　　“哎？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呵，今天不拍戏了啊～”掐准时间，付流光不缓不急走来。
　　“喏，你的戒指。”付流光走至苏辞韫的面前，突然将手张开，手掌心上的赫然是一枚精致华丽的宝石戒指。
　　他只是想将戒指交还主人。
　　苏起书在场，付流光也不敢造次。
　　“苏先生，你也来啦，好久不见。”他说得甚是熟稔。
　　众人直接呆愣在原地，站得近的刘棋看得最是仔细。宝石的光泽隐约照亮她扭曲的面容。
　　“怎么可能，这戒指不是被人偷了吗？怎么会在你这里啊！”
　　“啊？什么被偷了？”付流光笑着对苏辞韫解释，“辞韫，你的戒指我找到了。还记得昨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的吗，你戴着它出门又怕吃饭会弄脏，这才摘下。你也真是丢三落四，不会以为自己把戒指放进首饰盒中，然后找不到了吧？我也是今早拿外套的时候才发现，戒指居然在我衣服口袋里。”
　　“快好好收起来。拍戏的时候不要戴，容易弄丢，你快放进盒子里吧。”
　　付流光牵起苏辞韫的一只手，将戒指放在他的手心上。
　　“盒子没了……”苏辞韫尬笑，“昨天我就是找不到盒子了呀。”
　　“啊……什么笨蛋小偷，看来这小偷只是偷走了一个空盒子啊。”付流光狎笑道。


第020章 Chapter 20
　　所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如此。
　　戒指找回来了，自然皆大欢喜。
　　至于要不要继续追究那个小偷是谁，各人自然心下各有计较。
　　“行了，戒指已经找到了。叶导，那我就先回去了。”苏起书着急回去处理公司事务，看样子是不想知道偷走首饰盒的那个人是谁了。
　　叶徐行颔首：“苏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
　　苏起书没答，依旧是冷情的眉眼。在他转身面对自己弟弟的时候，话语才会沾染上些夏日的温度。
　　“韫韫，以后重要的东西要放好，你就不要把它带来到人多眼杂的地方了。我走了。”
　　苏辞韫的手正被付流光暗中牵着，两人站得近，不仔细察看的人也不会关注到。
　　“好，那哥哥再见。”他乖乖应道，将眼底的戾气藏得隐蔽，然后一边用指甲掐着付流光的手掌，想要将手挣脱出去。
　　“哥哥工作辛苦，也别忘了要休息呀。”就像日常道别后、紧跟而来的亲人之间的关心一般，苏辞韫说得自然极了。
　　从语气中，能听得出说话人的思念与不舍，谁不想要这样的一个弟弟啊。
　　目的没达成，苏辞韫哪怕心中再抓狂，也得按捺下去。
　　他想要在剧组里，当着众人的面，让程谙意背上偷窃的罪名。他想要在此时此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哥哥是多么地维护自己宠爱自己。他想要让程谙意又一次地为得不到的亲情而扎心难受。
　　毕竟，苏辞韫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来自苏家人的爱，程谙意无论怎么努力都抢不去分毫。
　　只要程谙意一辈子都待在烂泥里，被人厌恶，苏辞韫就高兴得不得了。
　　闻弟弟言，苏起书“嗯”了一声，他就要离开了。
　　“不可以！小偷还没找到呢。这只能说明那个小偷的运气不好，他没能偷走戒指，难道这就表示他没有偷过东西了吗？”刘棋依旧不依不饶，她又不死心地朝苏起书大喊，“苏先生，难道你不管你弟弟了吗？”
　　她一瞬间头脑发热，理智全无，完全抵制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叶徐行也不是不想找到那个人，但如何找、能否找到，这些都是未知的。之后到底要为此花费多少时间，这也是未知的。
　　“那你想要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刻、马上找到那个人呢？”
　　视频中就一个背影，找人就类似于大海捞针，范围只是由茫茫人海缩小到能进入影视城的人而已。
　　现在，叶徐行必须要处理热搜对于这部剧的影响了。
　　“至少，不能再让第一嫌疑人待在剧组了吧。”刘棋冷静下来，斜视着程谙意。她知道苏起书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声音也没那么大了。
　　叶徐行顺着刘棋的目光，问：“你说谁？程谙意吗？”
　　“对。”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争论的原点，循环反复，没有终点。
　　程谙意没去看苏起书的反应，仿佛那人说任何的话都在意料之中似的。
　　时间静止，尘埃缓飞。他沉默着去听周遭人声，一言不发。
　　“那个……好像有人还没到……”聚集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弱弱出声。
　　“谁？”
　　“许黎许老师啊，我记得他今天应该来的。但……他现在还没到……”
　　几秒过后，又有人在说。
　　“那，有人可以为昨晚的他作证吗？”
　　一瞬间，无人出声。
　　然后是一人的恍然。
　　“等等，我想起来了，许黎和他的助理好像昨晚那时候都不在。对吧，我应该没记错，好像是在五点左右的时候，我遇上了他们两个。我当时还同他们打招呼，他们说是要出去透气来着。但后来他们回来……我记得应该是六点了……”
　　“啊？真的假的，我没注意到，不会吧……”
　　而后，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是许老师假扮成程谙意，去偷苏老师的戒指？啊？啊！应该不会的吧……”
　　“你别说，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哎。许黎他似乎很不喜欢程谙意，而且我之前听到他有在背地里骂来着。许黎他不是也有什么什么黑料吗？我之前在微博上刷到有自称是剧组内部人士的爆料。爆料说，他被某导演包养，在剧组里横行霸道，疯狂加戏，最后在和男主角对戏时对人家下死手，男主角当时就被打出内伤，却还是敬业地拍完了戏。拍完之后，男主角就直接倒地不醒了。”
　　“啊？许黎行为这么恶劣啊。”
　　“不然？你看他在我们剧组里的时候，也没见他少挑事啊。”
　　“你说的剧组不会是去年拍摄去年杀青的《月上扶桑》吧，那个被打出内伤的男主角的饰演者不会是邱铭弋吧。我记得邱铭弋在拍《月上扶桑》的时候，中途休息了一个月，后来这部剧才杀青。我从去年六月底起，好像就没有再听到邱铭弋有什么动态了，时间好快，这都已经一年多啦。”
　　“谁知道呢？当时爆料的那个博主很快就删掉了那条微博，不过你现在去找，应该还能找到当时的截图。”
　　“喂，你们可不能随便相信网络谣言啊。谣言致命，你们随意相信了，这样很可能会毁了一个人的。”
　　剧组里不乏有对许黎印象很好的人，其中一位就是摄影助理李久山，况且他的老婆还是许黎的铁血粉丝，他自然会帮着许黎说话。
　　“穆霁抒，你不会因为和程谙意相处得好，就撒谎帮他说话吧。”
　　李久山一上来，针对的就是率先提及许黎的那位女工作人员。但说许黎昨晚不在的却是另一位工作人员。
　　“李久山，你说什么呢你，我还说你和许黎的关系好，所以你在帮着许黎说话呢。我这个人说话就是实事求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偏心任何一个人。”平时认真做事不爱说话的实在人，最讨厌有人恶意揣测自己，“我记得许黎今天有戏份的。而现在他没来，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李久山一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叶徐行烦躁，却淡淡问：“许黎人呢？”
　　一时之间，现场没有人知道许黎现在在哪里。
　　也没有第二个人说出昨晚那时的许黎是否在片场。
　　叶徐行一个电话播了出去。
　　音乐铃声响起，却迟迟没有人接通。
　　远处的苏辞韫目光不明。
　　“导演，我好像知道许黎在哪里。”
　　一语既出，全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苏辞韫的身上。
　　苏辞韫享受着万众瞩目。
　　他清了清嗓子，软了语调：“我昨晚睡得晚，出房间时在酒店走廊看到了许黎，他正捂着肚子，他的助理在扶着他。他们当时走得挺匆忙的，许黎好像是生病了吧。”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嗯，我估计他们应该是去医院了。现在可能还在医院里？”
　　“是吗？好巧，我昨天也睡得晚，也在酒店里遇到了许黎。那时候的他还活蹦乱跳的，甚至打碎了走廊里的一个花瓶。”付流光望着苏辞韫，倏地开口。
　　苏辞韫咬牙，抿唇轻笑。
　　“是这样的吗？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就是了，毕竟是昨天晚上很晚、很晚的事情了。”
　　电话长久无人接听，已自动挂断。
　　许黎和他的助理在那个时间点出去了，可又无人看到他们奇怪的举动。只是一个人的话，根据他们现有所知，无法得出什么结论来。
　　“许黎？”刘棋疑惑出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人很快沉默下去。
　　***
　　事情进展被卡在中间，上不得也下不去。刘棋居然没再执着，事情后来就不了了之。
　　叶徐行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去关注网上实时舆论，根据具体情况，实行应对措施。
　　“闹剧”结束，苏起书也离开了。
　　而后，剧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整个上午，程谙意安静坐在一旁。
　　他偶然发觉，刘棋在盯着自己发愣。已经三次了。
　　而直到中午，许黎也没有来到片场，亦没有任何的消息。
　　反倒是在众人吃午饭的时候，顾柏柏带着他的小助理，一齐端着饭盒，直接坐在了程谙意的对面。


第021章 Chapter 21
　　“我们没地方坐了，程谙意，你不介意我们坐你对面吃午饭的吧。”
　　顾柏柏见程谙意一直低头专注吃饭、都不说话，他就自找话说了。
　　这些被家中人百般呵护，又心高气傲的小少爷，怎能容许自己被忽视呢？
　　苏辞韫、席清栩是这样，顾柏柏亦是这般。
　　“不介意。”趁着把饭菜都吞咽进去的空隙，程谙意轻声道。
　　在程谙意的印象中，顾柏柏应当是不喜欢自己的。他能敏感地察觉到。
　　但他与顾柏柏现在却是在进行除了对戏外的友好接触，尤其是在出了今天这一遭的情况下。
　　程谙意心中疑惑，但也不作他想。今日，他实在是心累极了。
　　三人同桌吃饭，顾柏柏的那位小助理实在是拘谨得紧，只管低头扒白饭。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沉静，直到程谙意放下筷子。
　　顾柏柏暂时也放下了碗筷。他犹豫片刻，才问：“程谙意，你吃饱了啊，就吃这么一点点吗？”
　　程谙意：“嗯。”
　　“你……要吃肉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不需要了，谢谢。”程谙意起身。
　　顾柏柏继续问：“那……你需要饭后水果吗？我也可以把我的水果分给你吃的。”
　　程谙意疑惑看着对方，不免怀疑他是转了性：“不需要。”
　　“你……渴吗？需要喝水吗？”
　　“……”程谙意见顾柏柏问话一直迟疑，便直截了当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
　　顾柏柏：“……”他能来干什么。
　　小少爷只是偶尔踏入凡间来施舍一下同情心罢了。
　　“其实，我们看到了……”
　　“卧槽！微博热一爆了！”不远处传来其他人的惊叹声，顾柏柏将未说完的话咽下肚去。
　　程谙意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什么！啊啊啊啊啊，我的网卡住了啊，破流量，怎么一到关键时刻网络就卡得要死啊！你们谁，快点告诉我热一是什么内容啊？！”
　　“热一是#许黎邂城警察局喝茶#，所以说他真的犯事了？”好心人发言并提问。
　　“哎，苏辞韫的那个热搜下去了，花骞月遐也第十了。哇，热搜第一里的第一条微博，照片居然有拍到警察局门口那人的侧脸，这真是许黎啊。”
　　“有人说，许黎因为偷窃行为要被拘留七天，好像这几天真的出不来了。难怪他今天一直没来拍戏，导演也一直联系不上他呢。”
　　“偷窃行为？他偷窃了什么东西，真是苏辞韫那个空的首饰盒吗？”
　　“对啊，我现在看到有人说那个首饰盒其实还挺值钱的。不过许黎他这属于是偷窃私人物品，也不知道警察局具体会怎么处罚？”
　　“那唐孟这个角色怎么办啊？”
　　“不知道，我们剧组才为早上的热搜发了声明，中午就要为许黎操心咯。惨，真惨啊。”
　　顾柏柏身边的小助理率先反应过来，他打开微博，刷刷刷。
　　他一边刷，一边说：“顾哥，还真是哎，许黎已经被判处拘役了。警方通告都出来了。”
　　就大家说话的工夫，原本的热一变成了热二。而实时热一是关于许黎被通告的词条。
　　许某偷窃苏某韫的物品，并栽赃嫁祸他人。上头写得一清二楚。
　　小助理在一旁啧啧称奇，惊讶又一脸八卦地望向顾柏柏。
　　顾柏柏则愣在原地，别人看不出其情绪。
　　“所以，你是想要问我这件事情吗？”程谙意顿时了然，他没多想什么，就觉得顾柏柏也许是看到了微博热搜，想问自己和许黎之间的纠葛，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了。
　　“那我也不知道内幕了。”
　　从来到剧组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许黎在针对他。程谙意真不知道他们俩的矛盾点起于何时何地何事。
　　网上的舆论快速翻转，网友从喷程谙意，再到骂许黎，时间过去才不到一天而已。
　　【虽然程谙意不是什么好鸟，但许黎同样是个垃圾，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冤枉人。要不是邂城的警察给力，那偷窃的罪名不就是落在了程谙意的头上吗？（虽然程谙意的黑料已经够多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嘘，姐妹，话不要说得太早了。我听人说，这件事情有幕后大佬的参与，难保那大佬不是程谙意的金主。如果是大佬陷害了许黎呢，细思极恐啊……反正咱们吃瓜群众就坐等反转吧。】
　　【幕后大佬是谁，想知道。毕竟我知道许黎背后金主的权势已经够大了，好想再知道程谙意的金主是谁哦～（吃瓜.jpg）】
　　【呜呜呜，只有我一个人在关注《地上霜》这部剧吗？我早上在担心玉笙的角色，中午在担心唐孟的角色，可谁能来担心担心我的精神状态啊！（大哭.jpg）】
　　【反正，不论是许黎，还是程谙意，劣迹艺人还是全都封杀掉吧。等下次程谙意进局子了，我就去直播蹦极，释放自己溢出来的兴奋！】
　　……
　　网上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更多的人在快乐吃瓜。塌房不到自家，他们当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只有许黎的超话粉丝大咖在带着小粉丝们洗微博广场。当然也没什么用了。
　　因为微博下场十分迅速，等程谙意在看热搜时无意点进许黎的微博主页，他发现许黎的微博账号已经被封禁了。
　　叶徐行被烦得焦头烂额，他刚处理完苏辞韫和程谙意的热搜，这就又来了个许黎。
　　不过好在两事有关联，许黎一出来，之前的事情竟能迎刃而解。
　　而许黎已被微博平台封禁，那唐孟一角色就不得不物色新的人选了。
　　这总比换掉程谙意要好得多。
　　毕竟玉笙一角被程谙意演得太出彩了，而许黎所饰演的唐孟，在叶徐行的调教下，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了。
　　没了许黎作妖，事情真相又水落石出，刘棋神色恹恹，她整天没精打采的，在工作时走神，还被导演频繁地骂。
　　期间，刘棋趁着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向程谙意道了歉。当然，她只是就“偷窃”一事自己冤枉了程谙意而道歉，其他的事情她自认为她没错。
　　大概也是因为一时的愧疚之心，这几天，一些工作人员对程谙意的态度居然好上不少。
　　程谙意心情没那么压抑，自然将心思全部用在了演戏上面。
　　理所当然地，前期玉笙纨绔子弟的形象被程谙意塑造得十分出色，连导演有时也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这让片场熟悉叶徐行的工作人员不禁深深吸气，心中暗叹一句“难得”。


第022章 Chapter 22
　　当然，这些工作人员里并不包括刘棋。
　　因为一开始对苏辞韫的印象太好，再加上前一天亲眼目睹程谙意对苏辞韫的所作所为，以及热搜上营销号的引导，刘棋下意识地会站在苏辞韫的一边。
　　但，后来她从记忆深处找寻到了重要的一片碎片。
　　刘棋记得，许黎那天是带着一个收纳袋过来的。她在去喊许黎拍戏时，就看到了许黎在放置那个收纳袋。她当时离它很近，隐隐约约可见里面装的是黑色的布料。
　　许黎基本上不穿黑色的衣服，刘棋当时也只是疑惑了一瞬间，很快就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了。
　　刘棋自那早为苏辞韫不平却有人提及许黎之后，她全身突然就卸下了力。
　　她拼命地在记忆的冰山一角中翻箱倒柜，想要记起更详细的环节。
　　想得越多，刘棋就越觉得那布料的色泽与质感，似乎真与程谙意的外套一模一样。
　　她只会为此道歉，但不会对程谙意本人有任何改观。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到八月底。
　　程谙意还剩最后一场戏，他就要杀青了。
　　最后一场戏是与顾柏柏一起的那场——
　　在玉笙被驱逐出宁绥侯府的那天，蔚几澜用脚生生踩碎了玉笙的两只手的指骨。
　　这几天，程谙意和顾柏柏的大部分戏份都在一起。
　　顾柏柏面对程谙意时的心情始终是别扭的，但他终是没了过多的偏见。
　　顾柏柏突然觉得，抛开最初印象，抛开所谓人品，在拍戏时，程谙意简直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难道这就是天赋型演员吗？
　　难道这就是学霸的厉害之处吗？
　　十年寒窗TOP名校，拍戏领悟也贼他妈快。
　　除了程谙意，顾柏柏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同为学霸的另一个人的脸。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前者他曾经嫉妒，后者他一直羡慕。
　　因为某人的走神，程谙意在说完自己的台词后连喊了顾柏柏好多声，对方才回神。
　　对完一遍台词之后，顾柏柏倏地转头说：“程谙意，我刚刚是在思考，到底是哪个老师教你表演的，下次我也要请这个老师来教我。”
　　“嗯……”
　　“你就说是谁吧，金钱不是问题，这世界上就没有我请不起的老师。”
　　“没有。”
　　“啊？啊……”顾柏柏并不想承认这两个字就是他所认为的那个意思。
　　他不想承认，是“没有老师去指导程谙意”，而不是“没有顾柏柏请不起的老师”。
　　于是，顾柏柏紧盯程谙意，依旧不死心地问道：“你都进入娱乐圈好久了，而且还是素人进圈。华初传媒可是大公司，难道都不给自家艺人培训的吗？比如，表演相关的，综艺相关的？还有唱歌，跳舞？”
　　“没有这些。”程谙意觉得自己说得不太恰当，停顿后又补充一句，“至少我没见过。”
　　“……”好吧，是他败了。
　　顾柏柏脸上神情凝固，心中却在想，如果苏辞韫不是表面的这般柔善，那程谙意会是网上所言的残忍又惹人厌吗？
　　顾柏柏当下心中如此纠结，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和自己的助理在几天之前偶然听到了别人之间的秘密。
　　那日，苏辞韫以陈晓伟联系的缘由把程谙意叫去空屋子里谈话，谁能想到会有人在一墙之隔处呢？
　　当时，顾柏柏听到周遭有人在说话，并且他认出是苏辞韫的声音，可那声音的语调却陌生极了。他的心就像是被小猫挠了似的，痒啊痒的。索性他就停留在了原地，并对小助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开始正大光明地“偷听”。
　　顾柏柏愈听就愈愤懑。
　　好啊好啊，又是一个和姜遐一样的茶里茶气的小贱人！小贱人们都表面温柔可人，内里两面三刀，偏偏自己日常还觉得苏辞韫人不错。
　　果然，人的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人总是更容易喜爱温和乖顺的人，而生性如此的这类人少，很多都是伪装成的。
　　听到“惊天秘密”后，顾柏柏也没有立马走，他用手机录音，直到屋子里所有人走后。
　　再到当晚的戒指丢失，到第二天看到的热搜，顾柏柏冷静了一夜，心中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开始思考程谙意之前的黑料是真是假。毕竟程谙意的大部分黑料，都出自于有苏辞韫在场的综艺节目。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顾柏柏觉得程谙意这人话太少了，除了讨论和剧情相关的话题外，他都得尴尬地没话找话说。
　　那天他没说得出去的“其实我们看到了……”，终是被埋藏在了顾柏柏的心底。
　　顾柏柏那时说错了，不是“看到”，应当是“听到”。他们听到了是苏辞韫让刘棋误以为是程谙意推倒自己的真相。
　　而今，程谙意又安静坐在一处。
　　顾柏柏觉得是自己把喧嚣带给了他，否则程谙意一天都不会和人说上几句话。
　　“程老师，马上就最后一场戏了，能不能请你指教一下这处？”小少爷求问他人，语气也是谦虚不下来的。
　　程谙意眉眼依旧冷淡，似是心无波澜。
　　“我可以看看，不过不保证我说的一定就是对的。”
　　顾柏柏突然就好奇起来了。他好奇，到底是谁，未来的谁，才会让日常生活中的程谙意鲜活生动起来？
　　在正式准备拍摄之前，程谙意和顾柏柏又找了一趟导演。
　　在找完之后，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却发觉座位已经被其他的人坐了。
　　空闲下来休息的两位工作人员正坐着在聊天。
　　工作人员A：“程谙意不是说那天他在其他剧组吗？我们怎么也没见他找人过来澄清自己啊？”
　　工作人员B：“许黎都进去了，他还要什么人证啊？”
　　工作人员A放低说话的声音：“你说，会不会真的是他背后的金主太厉害，所以就随便找了一个人当替罪羊啊？”
　　工作人员B迟疑“啊”了一下：“不至于吧，如果有厉害的金主，那他肯定不缺钱啊，怎么还会偷东西呢？娱乐圈里可太乱了，反正我谁也不想相信，我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吧。”
　　工作人员A不以为然：“有钱？有钱怎么还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啊。啧啧，钱嘛，多多益善咯。”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转头就看到了方才议论的主角，轻蔑的神情霎时破灭。
　　工作人员B见同事蓦然不出声了，也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就直接愣住。
　　两人讪讪离开，落荒而逃至另一块空地。
　　顾柏柏用手臂碰了碰程谙意：“喂，你没事吧？今天下午我是想要早点拍完戏，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你可不许拖我的后腿啊～”
　　他尽力开玩笑，想缓解一下氛围。
　　小少爷又被自己尴尬得头皮发麻。
　　程谙意默默坐下。
　　正当顾柏柏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
　　程谙意抬头，一脸认真地回道：“放心，不会的。”


第023章 Chapter 23
　　可能学霸就是会在做正式事情的时候，自动屏蔽外在干扰，且格外认真、充满信心吧。顾柏柏想。
　　“第一百九十一场，第一幕，action！”
　　清晨，琳安城外，乡野农庄鸡鸣悦耳。
　　而旧都中的宁绥侯府门前，雪铺了满地。
　　竟是下雪了啊。
　　玉笙被杖打后，他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整夜，终于因为父亲下令被下人们扔到了侯府后门外。下人们临走前，还用力地踢了几脚，顺便得意洋洋地吐了好几口痰。
　　曾经那个走到哪里都被人簇拥着的尊贵小世子，如今以天为被以雪为床。他稍一动，新鲜的血液就又从伤口处涌冒出来，干涸的血迹瞬间被覆盖掩没。
　　玉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清醒的，他的意识时模糊时清明。然后，他向着远处爬去。
　　雪地上被拖出一道痕迹，蜿蜒曲折。
　　鲜血被白雪衬得更加妖冶艳丽，宛若散落的玫瑰花瓣。
　　忽有踏雪声，渐行渐近。那声音，在离玉笙几步之外时消失。乍然天地冷雪四溅，费力睁开眼睛的小世子立马被溅洒了满面。
　　“玉笙，我来送你了。来送你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听声音，来人是蔚几澜。
　　玉笙尝试去看那人。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个人趴在地上看站起的人，会是像尘泥仰望着天边的云那般。
　　云泥之差，不过如此。
　　蔚几澜站在不远处，唯有嘴角含带笑意，面是冷漠的。正逢日出，蔚几澜挡住了身后的红晕，玉笙被阴影遮盖。
　　“就算是报答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料了。玉世子，你可不用谢我啊～”
　　玉笙无力说话，他怔怔仰着头，连思考都缓慢了下来。
　　紧接而来的是，他被冻得无知觉的手遽然传来剧痛之感。
　　当然，在拍戏中的顾柏柏并没有真的用力去踩程谙意的手。但他需要呈现出角色阴狠、微咧嘴的笑，表现出蔚几澜紧绷无情脸上的大仇得报的快意。
　　鞋底坚硬无比，玉笙的手一点点地被鞋碾磨。他的每一根手指都没有错过这般周到的“服侍”。
　　骨断是无声的，玉笙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痛，各种痛楚交错混杂。
　　直到头顶阴影散去，玉笙发现自己已经抓不住地上的雪了。白皙柔嫩的双手红肿得厉害，伴随着血肉模糊以及白森森的骨显露。他躺了好久，直到金光蹦出地平线，普照黎氓。
　　这是他终于可以脱离忞国的机会，玉笙不会放过。恢复了清明的眼里，浮现昨日黄花。
　　于是，血连成丝，从口中吐出，在纯白的雪地上盛开出充满希望的花。
　　这一幕戏虽不长，但要表现出的情绪却极为复杂。对于新人来说很难一次就把握好，所以在正式拍摄之前，程谙意和顾柏柏对了好多遍。
　　蔚几澜不是单一的仇恨，玉笙亦不是单一的绝望。
　　在外景下，光照亮尘埃，纷飞如织。愈是动人心弦的景象，愈是凄美。
　　没有多少说的词句，基本上靠演员的动作与神态。
　　***
　　临近下午三点，程谙意终于拍完了最后一场戏。他在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身上穿的戏服为了真实，被设计得破烂不堪、满是血污。
　　因为是倒在雪地上，所以衣衫该是湿透了的。雪是假雪，但戏服却是真湿。
　　此时，程谙意的脸上手上全都黏糊糊的，他得去把妆卸下，可刚没走几步，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
　　程谙意以为他们只是路过，恰巧与自己是相反方向。然后，他穿过人群，倏地看到了在光下朝自己方向微笑的江斐然。
　　“我没有打扰到你吧。”熟悉的声音乍起。
　　“你，怎么来啦？”程谙意甚至有点怀疑，是因为自己在地上待了太久，头晕而导致出现了幻觉与幻听。他说话声音都轻飘飘的。
　　“我来探班。”这次，声音响在了更近处。更真实了。
　　程谙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簇拥了。那些人各说各的，却全是面带着微笑，嘴里说着表示歉意的话，让程谙意不适应得紧。
　　“程老师，抱歉啦，之前是我说得不对。刚才江老师都和我们解释清楚了。原来，那天下午你一直在《逍遥不记年》剧组呀。”
　　“许黎偷窃证据确凿，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那天最主要的还是刘棋一直在带节奏，所以我才会觉得可能是你做的，我为我曾经的怀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啊，那天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没有站出来说话。不好意思啦，程老师。”
　　……
　　在工作人员的心目中，江斐然是怎样的人物啊，100%信任，绝无说谎的可能。
　　以及他们看到江斐然主动和程谙意打招呼，下巴都要震惊到掉地上了。
　　关系匪浅啊。
　　这不向程谙意道歉，他们还可以在江影帝面前刷一波好感度嘛，连着对程谙意的称呼都改成了尊敬无比的“程老师”。
　　一句又一句的道歉，是程谙意从没见过的场面。这让他刚放松的大脑宕机。
　　“没、没事……”
　　他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那些人说了一段又一段，多亏江斐然解围。
　　但也是直到脚都站累了，程谙意的周遭才稍稍安静下来。
　　他们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坐下。
　　沉默后，见江斐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程谙意隔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他的妆还没有卸，现在在对方的眼里一定很奇怪。
　　程谙意下意识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谁知手上的红色液体更多，脸是越擦越糟糕。
　　这在江斐然的眼里，虽然脸脏脏的，但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程谙意的好看。
　　于是，江斐然轻笑一声。
　　程谙意以为对方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搞笑，于是他说了声就去卸妆、换上日常衣服了。
　　再次来到江斐然面前时，程谙意干净又清爽，他又变成了江斐然心中那个乖软漂亮的小朋友了。
　　作为一个i人，程谙意要比江斐然内敛多了，但却是他先挑起话题。
　　“你现在还在这里没事吧，下午不用拍戏吗？”
　　“没事，今天下午不拍戏。”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只要有心，知道不是什么难事吧？”
　　更何况，事情在热搜上挂着，谁还不知道程谙意目前人在《地上霜》剧组啊。
　　“那，你都和他们说啦。”程谙意支支吾吾地问，又红了脸。
　　“你说哪个？”江斐然不免好笑地望着程谙意。
　　“就，8月23日下午……”
　　“你说那个啊？小周和他女朋友半夜约会，在路上撞见了许黎。小周的女朋友当场就认出了热搜视频里的衣服，后来他们报了警，警察从许黎的身上搜出了首饰盒，人赃俱获。”
　　“啊？小周？”程谙意不由睁大了双眼，“是小周他……”
　　“对。你说，是不是很巧啊？”
　　“很巧。那江老师替我对小周说声‘谢谢’吧。”
　　他与江斐然，一开始就是巧遇。“巧”字说来，都是上天注定。所以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因而程谙意忽视了对方意味不明的目光，听到江斐然轻应了声“好”。声音有些闷闷的。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
　　拍完了戏，程谙意刚在化妆间卸下装扮的时候，就顺手将手机的静音模式关闭。
　　他看了一眼屏幕，放松的眉微皱，他又直视着江斐然，面色显得为难。
　　“抱歉，我先去接个电话。”
　　程谙意走了一小段路，见左右无人才接通电话。
　　虽然没有备注是谁的电话号码，但程谙意记得这是“苏辞韫妈妈”的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喋喋不休的女声。
　　“程谙意，你可终于接电话了啊，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挂断呢！听说你在拍戏的时候欺负小辞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能给我个解释！”
　　苏母不知道从谁那里知晓了些什么，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无意义的旧号码，她一上来就是质问。
　　“苏女士，你放心，苏辞韫他好好的。”程谙意还想说更多，但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当然，苏母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什么好好的，我听人说小辞就是被你给推倒的！你好狠的心呐，怎么能这样对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苏家，是我们让你来住的，也是你自己要离开的，我们一家四口没有任何一个人亏待过你。”
　　“哦，对，你一直都心狠的，你总是在欺负小辞，小辞他善良，可你却半点容不得人。程谙意，你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你都要针对小辞！”
　　“程谙意，我警告你，若是小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让你在娱乐圈彻底除名！”
　　哦，那再好不过了。程谙意默默地听，不在意地紧抓着衣角。
　　“你知道的吧！像你这样的人，就是不在娱乐圈了，不是大明星了，就算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还是会被很多人扔烂白菜扔臭鸡蛋。你连一份好的工作都不会有！我现在还能容忍你留在娱乐圈里，不就是因为小辞太善良了吗？他为了你，居然来求我，我对他一直都是有求必应的，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我还怎么配成为他的妈妈啊？”
　　“可你呢？我给过你机会的，如果你能在苏家好好表现，不贪心不嫉妒，不争不抢，我愿意让你留在家里，就当是多养一个吃白饭的、会宠小辞的哥哥好了。可你死性不改、死性不改、死性不改！！！你就和你在农村的爸妈一样，贪图蝇头小利，目光短浅，内心肮脏，怎么配和我们住在一起啊？你怎么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要让我老公封杀你，我要让起书封杀你，你就等着吧！”
　　声音不大，程谙意的耳朵贴在手机底部，恰好一字不落地听清。
　　他没能回应些什么，手机那头陷入死寂沉默，半点声音也无。
　　看来是情绪发泄完，苏母把电话挂断了。
　　原来，在小儿子面前温柔似水，在世人面前端庄大方的苏夫人，在极度气愤的时候，也会变成蛮不讲理的泼妇。
　　程谙意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苏夫人说这些话了。只不过这次，苏夫人说得格外多。
　　隔着冰冷屏幕传出来的声音，好像更加不近人情似的。
　　怎么办，原本该无动于衷的心，终是起了波澜。就连杀青与见到江斐然的欣喜心情，都在一点点地被冰冻、再被打碎！
　　***
　　江斐然站起，周遭的多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看着程谙意接电话，走得离自己愈来愈远。再见到程谙意停在某处，其背影清瘦挺拔。
　　……
　　“谙意，你打了好久的电话。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开心吗？”
　　程谙意回神，脸上没什么情绪，放下了还在耳旁的黑屏了的手机。
　　“我见你好久都没说话了，所以过来看看。喏，给你送来玫瑰奶茶，这个可好喝了。”江斐然将周谌刚买回来的奶茶递给程谙意。
　　程谙意愣愣接下，继而才低头盯着手中的奶茶看，轻声道。
　　“没有不开心。”
　　可又好似被人欺负了似的。
　　“程谙意。”倏地，江斐然唤了一声。
　　程谙意抬头，他的眸子氤氲而明曜。
　　江斐然看着对方的原本唇色，心想，玫瑰真是和小朋友相配极了。
　　“你渴了吗？”
　　江斐然不自觉喉结滚动，不敢再把视线停留在属于程谙意的任何一处。
　　“渴了就喝奶茶吧。”
　　“好。”
　　江斐然看着远处正空闲着、因和女朋友通话而笑得灿烂的助理，思绪纷飞。
　　又想起他和程谙意每次见面的“好巧”，不禁再次把视线放在正在喝奶茶的小朋友的身上。
　　江斐然在想——
　　万事万物之间存在巧合，而你是我的人间丘比特。
　　所以，唯有第一面是巧合罢了。


第024章 Chapter 24
　　江斐然来时，苏辞韫正在小房间里休息。林免来喊，苏辞韫还把人给骂了出去。等到苏辞韫休息好，他才恹恹走出，发觉坐在程谙意旁边的人长得好像江斐然。
　　第一反应是，自己眼花，江斐然怎么会来这里？而后，苏辞韫心中存了丝微弱的希冀，他的第二反应是，难道是哥哥帮忙，真让江斐然来看自己了？
　　可是此刻他最想要蹭热度、最想要捆绑CP的人就站在自己最讨厌的人身边，苏辞韫怎能不生气？
　　席清栩在苏辞韫最想整治程谙意的时候，找上门来合作，然后他又找了善妒的许黎去偷苏辞韫的戒指。席清栩提前准备好了程谙意的所有衣物，然后在计划实施那天，派人蹲守程谙意当天穿的衣服，之后再派人将衣物送到许黎手中。最后，他们就可以等着事件发酵，让程谙意承受身边人异样的目光，承受网上人无尽的讨伐。
　　原本计划天衣无缝，谁知现在不仅许黎人赃俱获进局子了，而且程谙意还一点事情都没有，反而获取了工作人员的愧疚与同情。
　　别看苏辞韫表面上心平气和，实际上肺都要气炸了。
　　自那天付流光拆了自己的台后，他当天晚上就被那人压在了酒店的大床上。
　　犹记热气在耳畔喷洒，上方传来偏执又揶揄的调笑：“我就喜欢你办坏事却得不了逞的模样，韫韫～”
　　又被疯狗给咬了，好烦。
　　苏辞韫眼冒精光，他绝不会放弃现在的机会。想完，他就拾起信心朝那边走去。
　　“韫韫，要拍戏了。我们来对对戏？”
　　苏辞韫最不想在此时听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趁着工作人员按捺不住看江影帝的心，付流光见无人在意这边，用右手直接圈住了苏辞韫的腰。
　　夏日里衣衫本就薄，苏辞韫顿时被付流光触碰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放手！”他咬着牙、头也不回地低声吼道，同时用双手去掰那曾在自己身上放肆数次的贱爪子。
　　“放手？让我放完手后你想要去见谁啊？江斐然吗？”付流光越说就越把身前的人圈得更紧了，“呵，可惜，人家的眼里早有别人了，现在可放不进你。”
　　付流光凑近，鼻息就在苏辞韫的脖颈旁乍然弥漫。他再稍仰头，视线就落在了远处那两人的身上。
　　曾经，付流光也是对程谙意起过心思的。
　　只可惜，那人长得是漂亮，却没那个劲儿。不像苏辞韫，从他们见第一面开始，付流光就知道他与苏辞韫是同一类人，他们内心阴暗而扭曲，从不渴望光的照射，只想拉人沉沦。
　　付流光把落在江斐然身上的视线收回，又重新叠加到了程谙意那里。
　　他想的。但之前有苏辞韫在，所以他根本就没考虑过程谙意。而现在，他知道，那人他以后是一定碰不得的了。
　　苏辞韫被付流光越发不遮掩的动作震惊，他撇过头去：“你疯了，这里可是片场，这么多人看着呢？！”
　　就算偶有几个人看到了这般光景，他们也只会觉得付流光和苏辞韫在对戏。毕竟他俩经常同进同出。
　　“有什么关系啊，正好CP发糖，不好吗？你不和我是CP，还想和谁一起啊？”
　　“江斐然，你够不上的。只要他看不上你，你永远都不可能靠近他。”
　　“韫韫，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从隐蔽的角度，付流光咬上了苏辞韫的耳垂，以示惩罚。
　　***
　　杀青这天还算平静。
　　程谙意应剧组要求发了微博，与角色玉笙告别。反正之前事情都已经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浪了，再发一条微博也无妨。
　　网友们在经历了一系列吃瓜后，仍然活跃在线。
　　【虽然被人陷害了，但苍蝇不叮无缝蛋，只要程谙意的黑料一天不澄清，我就永远是他的黑粉！不接受劣迹艺人程谙意饰演的玉笙，既然唐孟能换演员，那玉笙也能换人演！！！】
　　【其实你们别说，我刚翻了一下照片，我觉得他还挺贴玉笙的。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哭.jpg）如果不是他的人品有大问题，我真的可以闭眼成为他的颜粉。（流泪.jpg）】
　　【不是吧，虽然有‘三观跟着五官走’这一说法，但这丑逼玩意儿你确定他长得好看？多吃点好的吧，姐妹！】
　　……
　　为上一次热搜说“对不起”的人，简直少之又少，基本看不到。毕竟，恶人被冤枉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呢？
　　直到第二天，词条#程谙意玉笙杀青#突然登上热搜。
　　不知道是剧组还是哪一方的授意，几个营销号同时带上了该词条。
　　在这个词条下，支持与反对程谙意的皆有，当然反对的声音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讨论又为《地上霜》添加了一波热度。
　　尤其是看到少数的吹程谙意彩虹屁的那几条微博，黑子大军从不缺席。
　　他们认为，这是要捧程谙意而预先洗白的常规操作。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微博，紧接而来的就是#程谙意被包养#的热搜空降第一。词条后俨然一个“爆”字。
　　营销号海小岛爆料，据《地上霜》剧组内部人士所言，程谙意在拍戏时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臂。后又有人指出，整个剧组只有程谙意一人在拍戏期间住的是日晟酒店，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住在一处。
　　付流光、苏辞韫、郑司周等艺人，以及导演等影视幕后工作者，他们都住在耐斯酒店。而程谙意作为一个配角，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就能住在顶级豪华酒店，甚至有专车接送。
　　都这样了，程谙意不是被大佬包养了，难道还是和大佬谈恋爱了不成？
　　营销号说得义愤填膺、据理力争，仿佛他所掌握的消息就是绝对事实似的。
　　【好好好，作为程谙意的黑粉很幸福，自家爱豆动不动就热搜第一，动不动热搜就爆了。果然程谙意在当电子榨菜素材库的路上，无人能及。】
　　【哈哈哈，说塌房就塌房，上午洗白下午塌房，这速度堪比坐火箭啊！姐妹们，看来我不用直播蹦极了！（奸笑.jpg）】
　　【嘿嘿嘿，内娱万人嫌第一名，内娱被包养第一人，牛牛牛，还得是我程哥啊。程谙意入股不亏，大家冲鸭！（所以，他现在还有真正的粉丝吗？我都没看到有帮他洗白的评论哎。）】
　　【怎么没有？我就是，黑粉也是粉。每天黑一黑（嘿一嘿），快乐翻倍，这怎么不是‘快乐追星’呢？】
　　【其实，包养这件事情在娱乐圈内很常见的吧，但被爆出来的没几个。（抠鼻.jpg）我并没有想要为程谙意说话的意思，但你们这些嘲笑他的一些人能不能藏好自己的粉籍啊。不是我说，我感觉你们的偶像似乎有更大可能性被潜，甚至当中的关系连包养都算不上呢。（吃瓜.jpg）】
　　【呵呵呵，这年头哪里来的程谙意粉，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有没有人，上证据！】
　　……
　　【@电视剧地上霜，快放照片和视频！】
　　【@海小岛，快放照片和视频！】
　　【@程谙意，快放照片和视频！】
　　不负众望，没过多久海小岛就放出了程谙意穿着戏服时的手臂带伤的照片。
　　有一些不关注程谙意黑料，只是纯粹关注电视剧本身的网友，他们在发表自己看法的时候，也被人多的群体说服。
　　他们上午才因为热搜看到了角色玉笙杀青的消息，对剧心存希望，下午又是因为方认识不久的眼熟名字再次点进热搜，希望又被天降惊雷劈碎。
　　【卧槽，这伤痕好真实，应该不是画上去的吧。】
　　【但凡看过原著，你们就该知道玉笙的人设。我就这么说吧，程谙意他在演这个角色的时候，身上就不该有任何的伤痕！】
　　【啊，那这伤就是真的了？】
　　【我可以说吗？程谙意这身装扮好好看啊，我突然可以对他演玉笙这件事情释然了！可是他塌房了，我释然得太晚。（大哭.jpg）】
　　【也不一定，这伤和我以前在学校被人霸凌时的伤一模一样，我哭。T_T】
　　【不粉不黑，路人一枚。有没有可能，伤痕就是伤痕，无论人是被打还是被怎么样的，在人体上留下来的伤痕看上去都大差不差呢？你说那伤是被人打出来的就是被人打出来的了？我还说不是呢，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再说了，当今文明社会，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谁能把他打成那样啊？过来人告诉你们，这伤痕绝对是做｜爱做出来的。（奸笑.jpg）（吃瓜.jpg）】
　　……
　　程谙意一拍完戏，就被华初传媒喊回了北都，他与公司要再次商讨自己续约还是解约一事。公司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如果程谙意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公司，那么他就相当于违约，解约免谈。
　　两档选秀节目《星辰之梯》和《理想岛》交叉拍摄。31年上半年《星辰之梯4》的团出道了，本该在32年上半年4、5月直播出道夜的《理想岛4》成团被提前到了32年的1月。
　　程谙意是在参加《理想岛4》后，和华初传媒签下了一年半的合同，甚至签下了一些不平等条约。
　　合同到期后，无论续与不续约，都取决于程谙意个人决定。但两年的时间没有完全捧火苏辞韫，热度似乎仍欠火候。
　　而像程谙意这般好用的对照组，公司又要去哪里再找一个呢？华初传媒老总自然不会愿意程谙意解约。
　　这次，程谙意在拍戏时完全无视公司的安排。公司意识到，这枚懂事的棋子不再乖巧听话、开始有反抗之心了。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第025章 Chapter 25（倒v开始）
　　程谙意一回到北都, 就立马赶到了华初传媒。他到场时，是晚上八点多了，老总和经纪人陈晓伟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程谙意和经纪人曾就此话题谈过多次, 他们的意见始终不能统一, 哪一方都没有说服哪一方。
　　无非是，程谙意不想续约, 而公司不愿放人。一方要比一方固执。
　　尤其是现在程谙意没有按照公司的要求去拍戏。公司要求程谙意演得差, 好去衬托出苏辞韫，但他们当时也没等到程谙意答应, 就默认了程谙意一定会这样做。
　　因为之前都是这样的, 一开始程谙意面对这些要求时还会说声“好”，后来是点头, 再后来就是沉默。但无论如何，程谙意一次也没有违背过。
　　不愧是学霸, 做什么都能做得非常漂亮。而且，公司就是拿捏住了程谙意的不好意思拒绝与心软善良，便肆意张开血盆大口, 无情地压榨其价值。
　　但，程谙意这次竟真没有按照公司所说的去做。
　　苏辞韫今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在摆脱付流光后, 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 终于把程谙意的事情告诉给了莫一澜, 而莫一澜又直接联系了老总。苏辞韫本来是想以后找个日子再告状的，只要在《地上霜》播出之前将程谙意的戏份能减则减, 再一想到剧播出时程谙意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拍的戏被“一剪没”时的脸色, 他就感到痛快无比。
　　但是，今天苏辞韫看到了江斐然和程谙意坐在一处聊天的画面, 他便完完全全忍不住了。
　　老总本就很忙，现在还要处理这等小事，他直接向陈晓伟施压，在电话里就把陈晓伟骂了个狗血淋头。正巧老总最近不顺意得很，就拿陈晓伟来当出气筒了。
　　程谙意走进去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房间。一年多前，他也是在那里签下了合同。
　　从那时起，就决定了程谙意的前路，是光明的，亦是昏暗的。
　　是程谙意太累了。公司愿意提前支付工资，便是对他有恩。程谙意就是要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当好苏辞韫的对照组，帮助苏辞韫成为当红顶流。他该永远记得这份恩情，至少在合同到期前不能违抗公司的任何要求。
　　可这一年多以来，除了没当丑角的第一个月，程谙意每次遇到身边人，他们都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很差劲的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人在一起是放松的了。
　　压抑，沉重，无力，好似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光。
　　也许，总有一天，程谙意会真如网上所流传的那般，他患上了抑郁症。
　　其实从程母痊愈的那一天起，从半年前、程谙意已经赚够了提前拿到的工资起，他就没什么必要再留在娱乐圈了。
　　大城市灯红酒绿，娱乐圈纸醉金迷，花花世界繁华尽入眼。可程谙意走到一半，发觉这不是属于自己的未来，他当下折返还来得及。
　　***
　　华初传媒的老总叫吴茕，公司的人都会称他为吴总。程谙意也不例外。
　　“吴总，陈哥，到现在为止，我的回答依旧是不续约。我，程谙意，自合同期限到后，且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工作，就与华初传媒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程谙意想回归素人的意愿强烈，就像一年多前公司刚决定签下他时一样。
　　要不是程谙意缺钱，他根本不会选择进入娱乐圈。要不是程谙意条件优越，长得漂亮，可塑性强，华初传媒也不会看中他。
　　就算程谙意没有基础，未雕的璞玉总归是好的。
　　但是，那时的华初传媒看中这些，并不是为了将程谙意捧成顶流。他们早在半年前就签下了苏家的小少爷，并和苏家保持着合作关系。同时，华初传媒也希望能有长久的靠山。
　　所以，他们去捧苏辞韫是必然的。
　　而程谙意，没办法。一个没有背后资本的人，就算拥有再好的条件，谁又会去捧呢？
　　用足够好的去衬托，那么被衬托的才必然会是更好的。
　　因此，公司故意在第一个月没有进行任何为程谙意固粉的操作。随着程谙意凉得迅速，又正好让程谙意欠了一份恩，公司自然乐见其成。很快，他们就提出了一开始的目的……
　　现在的吴茕觉得很可惜，可惜一年多前的璞玉未经雕琢，又可惜拿璞玉作他用后，还是没能达到自己预想的结果。
　　而两年的时间太过短暂，最多让苏辞韫成为全网路人缘极好的正当红。谁听到了苏辞韫的名字，他们就会想，啊，这位就是那个总被万人嫌程谙意捆绑吸血，却依旧能笑得温柔的可怜小少爷呐。
　　苏辞韫的路人缘是建立在无尽的同情之上的。观众喜欢他的涵养、善良、聪慧、家世，可这些都是通过程谙意按照公司要求演绎的假象衬托出来的。
　　不像江斐然，观众喜欢他是因为那人本身足够优秀。
　　可一旦苏辞韫离开了对照组的衬托，他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观众就会发现，萤火怎能与皓月争辉？娱乐圈内的沧海遗珠太多，观众很快就会发现更好的人，继而舍弃苏辞韫。那华初传媒两年的心血，就打了水漂。
　　吴茕皱眉，他对对面年轻人的回答很不满意：“程谙意，只要你续约，公司给你的收入分成就提高一成。你在这个圈子里一年能赚到的钱，可比普通人多多了。离开了华初传媒，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名声，还有哪家娱乐公司愿意签下你呢？只有我们华初传媒，可以给你热度，给你资源，以及源源不断的金钱。”他继续诱惑着程谙意，“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可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
　　可那样，因为被黑才拥有的热度，为了衬托而捆绑来的资源，在程谙意看来，都比不上快乐而简单的生活。
　　程谙意直视对方的目光：“我一直觉得，我所做的已经够蠢了。吴总难道还没有看够吗？”
　　若不是在当年这的确是一条最好的赚钱捷径，程谙意也不会选择走的。他没有不感恩，但人都是“自私”的，他更想为了自己，脱掉枷锁。
　　因而，程谙意也学会了反呛人。
　　陈晓伟为了在吴茕面前表现自己，发挥出自己的一贯水平：“程谙意，你这话说得不对，做得就更不对了。名声在外，不会提供给你活下去的物质，但钱可以。所以，金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但，你这几天可是够潇洒的啊。哼，公司给你拍戏资源的前提条件是，你要给苏辞韫作衬，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抢了他的风头。你以前不是做得很好的吗，怎么，距离上一次做也没几天吧，业务就生疏了？还是说，你是在故意和公司唱反调子呢？程谙意，我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得了恩情又不回报，还过河拆桥。陈哥作为过来人，可不得不提醒你，做人可不能这样啊。你不能，不、讲、信、用～”
　　程谙意：“这和讲不讲信用，没什么关系吧。我这是正常合同到期，不续。”
　　陈晓伟紧逼：“但你在合同期限内没有服从要求，是违约了，所以公司有权要求你再续签几年。”
　　违约，不存在的。一开始的时候，公司会把人设、要做的事情等拟好，让程谙意签字，后来就渐渐不了。而且严格来讲，程谙意一直在推《地上霜》这戏，他正式签字那一天，与华初传媒的合同已经到期了。
　　但，公司不会承认。
　　程谙意坚定：“我没有违约，首先我那天并没有答应你们的要求，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其次，合同早在七月就已经到期了，就你们要让我续签合同的那几天，我完全可以不去。最后，只要我不去，白纸黑字，你们就拿不出来。”
　　天知道，他这是抱了怎样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是铁了心地不续约。
　　“哼，我们这是为了你好，看在你是名校出身，就善心大发，给你指个好去处。程谙意，你知道吗？你得罪我们，是再也混不进娱乐圈了，而你得罪苏辞韫，他可是苏家人，他会让你在很多大公司都待不下去的！”陈晓伟一脸嘲笑地劝说，“想想你的未来吧？你是希望被人排斥抵制一辈子并没钱，还是希望被人在网上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就能轻而易举地金钱滚滚来？”
　　吴总也出声：“程谙意，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急。”
　　程谙意默不作声，对面两人得意地看向自己，眼中尽是笃定的目光。
　　他们笃定以自己这样的性格，从未离经叛道过地当了十几年的好学生，程谙意这样从名校毕业、没经历风雨的天之骄子，这次依旧会选择待在温室里，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用了，我的答案一直没变过。”程谙意果断拒绝，“不续约就是不续约，就算你们伪造签名，我也不会承认的。”
　　很快，程谙意就见陈晓伟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吴茕毕竟是当老板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在分成提高一成的基础上。”吴茕说。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解约，从此离开娱乐圈。”程谙意答。
　　“好。那你有没有想过真心爱你的粉丝呢？虽然可能没几个，但你还是伤害了他们。程谙意，你伤害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你的人。”吴茕知道怎样说最扎心，商人重利也最能拿捏重情人的软肋。
　　“程谙意，希望你永远不要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后悔。”
　　最后，吴茕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放程谙意离开了。
　　***
　　全网黑料，程谙意未来只会寸步难行，而且，华初传媒手上掌握着更多的把柄。
　　他们本就是娱乐公司，最擅长引导舆论，擅长假变真、真变假。洗白一个人很容易，搞死一个人也同样容易。
　　大抵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隔天，#程谙意玉笙杀青#、#程谙意被包养#，都是在华初传媒的操控下，如计划那般，登上热搜。
　　以拍戏杀青为引，让营销号爆出惊天大瓜。现在营销号放出了照片和疑似剧组工作人员的指认，网友们便在催有没有视频来更实锤了。
　　华初传媒亲自下场，而且他们手中掌握着程谙意的各种视频，各种其他素材。就算他们从中取材，再剪辑成新的视频，普通人也根本看不出痕迹。
　　就比如，之前他们让自己公司旗下的某三十八线小明星去陪某大佬，而某大佬有各种无以言说的癖好，包括自录视频收藏。华初传媒就搞到了这样的一份视频。
　　再比如，之前看中苏辞韫的一位资本家，先讨要、后威胁多次无果，平日里背着老婆玩得特花。他和狐朋狗友常去高端场合，订个包厢，点上十几个涉世未深的干净小男生，连着几天几夜的胡乱宣淫。这样的视频，华初传媒也有。
　　只要华初传媒把其中一个小男生的脸换成程谙意的脸，那么程谙意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吴茕暂时没想那么做，现在他大可以趁着买的黑热搜的热度，再次把从前的种种黑料翻出重提。
　　让程谙意绝望、无路可走，那么华初传媒就是他的最后一个选择。如果程谙意仍旧选择走重归素人身份的天天讨人嫌的路，那么吴茕就打算彻底毁了他了。
　　***
　　热闹了一天的热搜词条，到晚上仍然挂在前排。
　　程谙意一整天都待在酒店里，等完成学习任务，他才看到手机给自己推送了今日热搜。看到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是懵住的，继而又觉得很正常。
　　微皱的眉掩映着落寞的眸水，宛若是沉静的湖光山色。紧抿的唇上的红色变得干涩，像凋谢干枯的玫瑰花瓣。
　　程谙意忍不住地用颤巍巍的手指点进去。
　　渐渐，渐渐，巨石落静湖，掀起千层浪。等他彻底看到那页面词条下的首条微博时，心中巨石沉底，涟漪四扩。
　　而后是沉静。
　　他的心好像从未如此死寂过。
　　看完营销号发的内容后，程谙意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伤痕与酒店，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被串联在了一处，就不怕发生短路吗？
　　无所谓了，反正……
　　反正那只会成为人们工作之余或日常生活中随意用来谈笑的八卦话题。
　　而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深夜，程谙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也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活成这样、失败。
　　人就是这般反复，能轻松的时候就可暂且轻松了，可一旦回归到原有的轨道上，就会发现天晴是偶然、暴雨乃常态。
　　他想起从小父母对自己的殷切期望。尤其是妈妈，什么都要自己做到第一，来光耀门楣，从此不让别人看轻。
　　他想起自己孤单冷清的二十多年，哪怕是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但那些人多数情况下都是来问他问题的。他上大学时也是泡在宿舍或图书馆里，整日里戴着黑框眼镜，抱着专业书。
　　他想起自己考研，第一年失败就差一点分数，第二年重来又因故放弃，他似乎总是差那么一丝运气。甚至他在校绩点一直排专业第一，但其他加分没有别人多，因而保研失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节目出现在大屏幕前，一开始不适应，做什么都不行，却曾经还是在讨厌自己的人中看到了一群无缘由喜欢、支持自己的粉丝。但后来在签约了华初传媒后，他人气飞降，从此变成了跳梁小丑。现在，他在网上看到的关于自己的言论里，90%的都是谩骂，9.9%的是中立，0.1%的是不认识他。
　　他想起自己突然被告知是豪门真少爷，可被带回苏家的那天，所有人都没有主动搭理自己。只有苏辞韫友善地伸出手来，在他握上后却说“哥哥不要用力捏我的手，好疼”。从此，苏家人都认为自己讨厌苏辞韫，想赶走苏辞韫，并警告自己不要妄图抢走属于苏辞韫的一切。在那个家的时候，温馨是属于一家四口的，而他谎话连篇，他嫉妒成性，他多余极了。
　　他想起自己实在是委屈极了，没人能够倾听，他就想打电话给养大自己的父母。程母来接电话，更关心的是赚钱，顺便会探听苏辞韫的消息。自己刚一诉说，程母就说他不如苏辞韫优秀、贴心。
　　……
　　他很久没营业的微博，除了宣传就是宣传，程谙意用小号去搜。
　　因为失眠，他将微博从最新看到一年多以前。
　　31年10月23日（霜降）
　　程谙意V：
　　#理想岛4一公舞台#今夜请听，狼人降临。
　　附图（《Werewolf》舞台单人照）
　　评论到现在，依旧未过万。程谙意一点进评论区，就看到了各种可爱的、让人暖心的话。
　　【啊啊啊，谙谙好好看，快让妈妈我亲一口！】
　　【嘿嘿嘿，已经看到老婆的新鲜舞台了！其实谙谙动作都做得挺对的，但他没有舞蹈基础啊，看上去还是有点不太协调。哈哈哈，老婆真是笨拙的可爱。】
　　【谙意加油！你很有潜力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出道的！】
　　……
　　看这些评论的发布日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这时的《理想岛4》才播出不久，程谙意还在录制节目，他在发布这条微博之后，就上交了手机。因而好多评论他都是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看到的。
　　他看到后受到很大鼓舞，如今看到也还是很感动。
　　程谙意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真正喜欢自己的粉丝了。喜欢果真是虚无缥缈的情感，很可能随时在一秒之间消散。
　　于是，黯淡的眼眸隐没在无声的夜。
　　***
　　另一边，江斐然想要发微博澄清，但被身旁的孟时芮阻止。
　　“你先再等等，今天一下就出现了两个热搜，而且营销号在慢慢地放照片、放证据，难保背后的人不会有后手。我们不妨再等等，再看看，要澄清就一起澄清了。”
　　“不能等了。舆论越来越不受控制，他看到了一定很难过。而且，这次是因为我。”江斐然自责。
　　因为自己的私心，他想离程谙意近一些，所以才让别有用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大少爷，你这次要以什么身份去澄清，要怎样澄清呢？说你们是朋友，酒店是你家开的，所以让他住进去了？你先不要着急，程谙意经历的黑热搜可多了，再多这一条被人包养又能怎样？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
　　“我……”
　　“斐然，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其他的黑料，现在我们随时都可以澄清，但这个伤痕要是一直敷衍过去，我怕别人会拿这一点做文章。当然，就说是他不小心摔伤的也可以。其他的所有澄清已经足够打破网友对他的印象了，到时候澄清的热度肯定能把现在的黑热搜都压下去！”
　　“我，不知道。”江斐然看到微博上的那张照片时，他的心是抽痛的。他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程谙意的身上多了伤，他却还沉浸在能见面的兴奋中。
　　也许，是拍戏时的一不小心？
　　“江斐然，你不能不知道。你要能确定程谙意的伤不是因为网上传的那个原因产生的，你要能确定他不是那样的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得毫无污点！否则，我也没办法继续了，黑的可以一时漂白，但瞒不了一辈子。”
　　孟时芮直视着江斐然的眼，郑重地问。
　　“你能确定他不是那样的人吗？”那样为了上位而出卖肉｜体的人。
　　江斐然愿意为程谙意调查各种黑料，虽然最后是她派人在调查。但无疑种种，这一个月以来她都看在眼里。孟时芮知道，这位大少爷，是动了真心了。
　　作为他的经纪人，她希望江斐然在现阶段内最好不触碰到情情爱爱。但作为合作多年的朋友以及年纪稍长的姐姐，她同样希望江斐然能如愿获得爱情。
　　但程谙意，一个全身黑料且黑遍全网的十八线小明星，孟时芮怎么可能放心。所幸，她花大代价调查出来的真相，并没有让她失望。
　　但这个伤痕，却不在她的调查结果之内。
　　因为职业的谨慎性，孟时芮不希望有任何未知的情况。
　　“我确定。”这次，江斐然答得没有犹豫。
　　孟时芮也没继续追问江斐然是如何确定的，她松了口气。
　　“先再看看情况吧。”
　　作为江影帝的经纪人，现在竟然真在为其他公司的小艺人出力，孟时芮真是心力交瘁。
　　江斐然就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他看着微博词条下的实时消息不断刷新，各种粗鄙之言显现在眼前。
　　他之前不爱看这些，知道网友骂得脏，但不知道网友会这样无聊地用尽词汇在网络上骂一个人。可现在，他看到一秒就能刷出的好几条言论，不用代入自身，心就开始难受了。
　　江斐然想要打电话、发消息给程谙意，又觉得太突兀。他想到了微博，但微博上又全是恶意，他不确定程谙意能不能看到。
　　手指就停留在私信程谙意的页面，他在犹豫之间，听到孟姐说。
　　“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早，你还得赶飞机回去拍戏。”
　　江斐然抬头。
　　“不许分心，认真拍戏。”孟时芮承诺，“你放心，只要程谙意他人是清清白白，只要我在这里，我保证，他身上被泼的脏水最后一定能全部洗去！”
　　***
　　程谙意看到微博内的无数私信，他没有勇气点开。不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去看，而是看多了一定会影响心态。
　　他在消息页面看着红点数字跳动，它们就像是微火在温和燃烧，但无比烧心。
　　就这般，夜热而寂寂，程谙意就着一个动作，侧着身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由于睡眠姿势不好，他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就这般，夜热而寂寂，程谙意就着一个动作，侧着身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由于睡眠姿势不好，他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程谙意被吵醒，还是因为手机铃声。
　　他刚睁开惺忪的眼，目光空洞还没聚焦着，手就自动寻到了手机，滑下了接通键。
　　“喂。”
　　“程谙意，你现在在哪里？”是程母。
　　程母听到隔壁即将要去大学报到的男生一大早就在高声喧哗，说着程谙意如何如何。这让她丢尽了脸面，可再一想，程谙意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这是她亲自教养的孩子，他向来是听话的。
　　可，自从程谙意去读大学，他就离程母越来越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放假回家，程母就发觉自己培养出来的乖孩子变得叛逆，甚至染上了陋习。她便又开始怀疑。
　　“网上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质问。
　　“真的假的，不全看你信不信吗？”程谙意缓缓张口，显然是懒得辩解了。
　　“你居然真的被老男人睡了？！”这在程母听来，就是默认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继续做这个职业。不要赚那么多钱也好啊，你能生活下去，再攒够钱娶老婆买房买车，就够了。”
　　程母她后悔了。在有尊严的穷人眼里，清白、名声、脸面，远比金钱重要得多。
　　“我怎么会养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东西啊，啊啊啊啊……”然后是程母哽咽的哭声。
　　“你在胡说什么呢？好好问孩子，别太激动了。”是程父。
　　“我胡说什么了？我都看到照片了，之前我们也看到了一些铁证，你都劝我，那是孩子自己的事情，他不容易，让我不要过问。好，我忍下来了。那现在呢，现在呢？他，程谙意，是要成家的，现在他被男人，不知道被睡了多少次……啊呜呜呜，败坏风气，败坏风气……造孽啊……”
　　程母根本冷静不下来，她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一生都毁了，一辈子都完蛋了啊……这孩子，是没救了，养废了。”
　　“行了，妇人家的哭什么哭啊，家都被你哭穷哭败。”然后手机里传来程父的询问，“谙意，你告诉爸爸妈妈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你说你没做过，爸爸妈妈就相信你。”
　　“相信个屁啊，他自从上了大学，就变坏了，不学好的，学了一大堆坏毛病。现在他就是嫉妒上了头，所以就……”
　　“你别说了！”程父突然厉声打断。
　　在嘈乱的男女声中，程谙意只抓取到了“苏辞韫”这一关键词，然后就听到爸爸说“谙意，我们先挂了”，紧接就没有声了。
　　电话挂断后，程谙意脑子里嗡嗡嗡的，好似已没了人的思考与意识。
　　他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突然，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压抑多年的各种情绪，在此刻得以发泄。
　　***
　　又隔了一天，程谙意看到陈晓伟给自己发了消息。是可看可不看的废话。
　　唯有那条视频，成了新的威胁。
　　程谙意不及时回消息，在吴茕的授意下，陈晓伟发了无数的信息与换好脸的视频。
　　吴茕在把视频捅上热搜之前，打算先用这个来胁迫程谙意签下续约合同。
　　入目淫｜乱不堪，压在男生们身上的几个老男人，由于角度原因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见他们身下正扭动着的白花花、嫩得出水的肉｜体。直到，一声高昂的尖叫，程谙意看到离镜头最近那人的手臂上被掐出的青痕竟与自己身上的别无二致。再然后，里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乍然吓到了他。
　　程谙意失神的眸中闪过讶然与惧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里面是自己的脸，就像是在夏日里奔跑过后，脸上染上了充斥热意的红晕。
　　手机落在了床单上，程谙意久久没去拾起，直到他认为屏幕已自动黑下去。
　　翻过手机，黑色屏幕上映出他充满丧气的脸。
　　“我该怎么办啊？”程谙意不觉呢喃。
　　他一点都乐观不了了，如今只想扑到一个人的怀里放声痛哭。
　　他又在想自己的一生，在想网上的恶言。
　　没有人喜欢自己、在意自己。
　　所有人都觉得他恶心，盼望他去死！
　　不只是因为自己要衬托苏辞韫表现出来的人设，和背的黑锅。
　　在进入娱乐圈之前，他也是不讨人喜欢的。
　　好像除了学习，他什么都不行。
　　程谙意钻进白色被子里，想让自己与这不能理解他的世界隔绝。
　　他又哭了。
　　***
　　饿了一天一夜，程谙意只喝了些水。他都不敢出去，感觉随时随地都会遇到冲上来骂他的人。如果仅是骂人，那都算是好的了。
　　他一定会被打的吧。可能曝尸荒野。
　　程谙意躲在酒店的房间里不敢出去，更不敢打开手机，生怕再跳出来什么关于自己的内容了。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后，程谙意刚下了床，他脚步虚浮地走向桌子，食之无味地咀嚼面包，连面包酸了都吃不出来。
　　程母的话恍在耳边。
　　“你一辈子都完了！”
　　他从小听了一遍又一遍的话，最终没有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消失，反穿插在了最难捱的岁月中。
　　程谙意蜷缩在床，双手紧抱膝盖，将头闷在大腿之上。
　　不知隔了多久，他终抬头。
　　他不能做逃兵，他一定要漂漂亮亮地为娱乐圈生涯划上句号。
　　他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的。程谙意想，这次也是一样。
　　无论还存不存在喜欢自己的人，就算是给一个交代吧。程谙意这几天头一次重视起自己的形象，镜子里的自己狼狈极了，他收拾一番，然后打开了电脑。
　　就像上次直播一样，程谙意熟练地开了直播间，调整好一切设备。当他一出现，弹幕里是铺天盖地的诅咒与骂声。
　　可他冷静得不像常人。
　　“大家好，我是程谙意……”
　　程谙意全然无视飘过的密密麻麻的字，他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最主要的就是澄清了网上被骂得最凶的几个黑料，以及感谢曾经喜欢、支持过自己的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直播了，在直播结束前，我想说一件事情。”说得愈多，情绪就愈难压抑住，程谙意深深呼了几口气，“从今天起，我就退圈了。我自以为问心无愧，还有，很感谢一些人的陪伴，有缘再见。”
　　眼泪不听话地往外蹦，在程谙意关闭直播间的最后一刻，他随意扫了一眼弹幕，情绪崩溃到达了顶峰。


第026章 Chapter 26
　　【妈的, 这是在装可怜卖惨吗？你说你没有做过就没有做过了。人凭一张嘴，你说对就对，呵, 我还说我爸是A国TOP10公司的总裁呢, 我这就去打电话让我爸封杀你！】
　　【别炒作了，越炒越糊, 作得勤死得快。本来还哪边都不站的, 现在我合理怀疑，之前的偷戒指事件, 要么你是惯犯, 看到值钱的东西就偷，最后甩锅到别人的身上, 要么你就是在进行从头至尾的炒作，而这几天全部的热搜, 都是为了洗白。（ps，我绝对没有阴谋论！）有本事，你就再让包养你的金主爸爸伪造出新证据来呗～】
　　【#程谙意什么时候退圈#希望这次这个词条真的能实现吧！！！退圈退圈, 支持哥哥退圈哦！！！娱乐圈皆大欢喜！！！】
　　【#程谙意直播说要退圈了#上次已经说过要退圈了吧，怎么到现在还不退！！！呵呵呵, 某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这次某人要是真的退圈了, 我直接直播吃屎好吧。（抠鼻.jpg）】
　　【快来蹲个直播吃屎！说不定呢～@苏苏家的小太阳@流光日苏@诗辞歌付@我爱老婆一万年】
　　【怎么还有人在说受害者有罪论呢？程谙意可不是受害者啊, 我们相信苏辞韫，相信许黎, 肯定是因为程谙意不值得相信啊。大家都去看看他之前的黑料吧, 人品低劣得要命，真不懂这么恶心的玩意儿为啥还能在网上蹦跶？妈的, 垃圾，贱人！！！真他妈烦死老子了，还天天在老子眼前晃悠，一看就是没读过大学的，没文化没修养，要不是为了我那貌美如花、温柔似水的老婆，谁要看他令人作呕的脸啊！】
　　……
　　【可是，说起学历的话，程谙意似乎是……】
　　有追过选秀节目《理想岛4》的路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替程谙意澄清一下他的学历，但又怕被人追过来骂自己。等下定决心去打字，他还没打完自己要说的话呢，直播间就关闭了。
　　热心网友：行吧……QAQ
　　在程谙意眼里，只有网友对他铺天盖地的谴责。他用笨拙的语言，把自己想诉说的都说清了，事实证明，没人会信。
　　电脑关机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时光缓缓，一颗颗泪珠无声滑落，砸在了他白皙的手背上。
　　程谙意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觉得呼吸顺畅很多。人的情绪会瞬间而起，但绝不会瞬时而落。
　　一切都结束了。
　　程谙意想了很多很多，对于日后生活，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再在酒店里待下去了。
　　这太烧钱。
　　他想到从前在暑期里，他打工过，被坑过。
　　那时，程谙意打工前与老板说好的一个月三千块钱，且做两个月的时间。可等到做完一个月、结工资的时候，程谙意才发现老板给的钱根本远没有约定好的，甚至不到所谈的一半。微信转账上的“900”是多么刺眼的数字啊，然后待他收款几分钟后，程谙意就被踢出了工作群。没有任何缘由的。
　　明明上头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已是认真至极，甚至因为他是新人，他要做的事情反比其他人要多。他曾听到老板和其他打工人当着他面说的悄悄话，那些人以为程谙意呆愣耳聋不会听到。他也曾听到老板说要给其他几个打工人加工资，一个人一个月多210块钱。
　　正好，五个人，两个月，2100元。
　　是自己恰好少了的2100元。
　　不是程谙意愿意多想，而且这个数字太凑巧了。把自己应得的钱扣掉，而老板答应给其他老员工的奖赏，却用上从他工资中无故扣掉的钱去补，不是太荒谬了吗？
　　踢掉自己，毫无坏处，又给了其他人在金钱上的奖励，从而让那些人更死心塌地。
　　程谙意应该庆幸自己做满了一个月（7月2日正式就职），否则微信转过来的金额只会比900更低。
　　程谙意最怕的就是面对人，因而面试是他极大的劣势。好工作，他难以和同样优秀的人竞争；而一般工作，则不需要太高的学历，因为上级会担心做不长久就跑路了。
　　更何况他，程谙意，一个失业人士，还是个在上一份职业中混得很失败的失业人士啊。
　　程谙意冷静许久，他现在想，至少要找到个能包住宿的工作。
　　在此之前，他还得回原来的公司宿舍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拿走。
　　因为走时是夏天，所以上次他匆匆拿了些衣物与日常用品。而像羽绒服之类的，就留在了那边。
　　***
　　“呦，这谁啊，怎么还敢回来呢？”
　　程谙意特意挑了个室友最有可能出去的时间点，却还是碰上了席清栩。
　　他现在脸上还挂着些许憔悴，呈现一副不愿说话的模样。
　　“不会是已经被包养你的金主给抛弃了吧，哼，所以你没地方去了，又想回来呀？”席清栩继续嘲讽。
　　见程谙意又没理自己，他侧身拦住。
　　“可惜呀，公司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你了呢～程谙意，你好可怜啊，你唯一的价值都没了。所以现在的你对公司来讲，就是废品一个啊。”
　　程谙意依旧没吭声，静静看着骄傲的小少爷耀武扬威。
　　“不说话就别进门，喂，你到底听到没有？我说，你对公司没用了，可以滚了！”大有一番程谙意不说话席清栩就永远拦在这里的蛮不讲理的意味。
　　程谙意勉强藏起最近时日的悲伤，心累也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于是，他语气淡淡：“来拿东西。”
　　“拿东西？程谙意，你该不会是想趁着没人来偷东西的吧？”席清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为自己终于能戳到某人的痛处而得意。
　　哪怕，席清栩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我来拿我自己的东西，麻烦让一下。”程谙意眸子灰蒙，好似一点都没有把席清栩的话听进去似的。
　　“哦，那你进去吧。”席清栩一副恍然模样，紧接着假装往旁边站，“还是不用了吧，里面没你的垃圾，早扔了。”
　　后一句说得轻飘，说得放肆，说得直捅人心。
　　席清栩趁其不备，狠狠推了要进门的程谙意一把。
　　程谙意撞上门旁的墙上去。好疼。
　　他缓慢地移动，远离墙壁，还未站稳，就又听某人恶劣地说道。
　　“你敢进去，我就敢发微博说你又偷东西！”
　　席小少爷本想看程谙意负隅顽抗、不自量力的表情，现在却觉得欣赏他这副人快死了、行尸走肉的模样，也惬意极了。
　　席清栩仍堵在门口，他就是不让人进去。
　　程谙意痛了，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而席清栩想要激怒他的希望也要落空了。
　　或许是知道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席小少爷一个劲儿地输出。
　　“程谙意，你就是个废物！要不是公司需要你去衬托苏辞韫，怎么会白白养你啊？要不是你因为有这份福气，怎么会获得了那么多好资源？要不是公司看中了你唯一的价值，并暗中警告了我们……”席清栩眼神阴暗，故作停顿，“程谙意，你早就被我们搞死了。所以，你快去死吧。”
　　席清栩等着程谙意的反应，因为他知道宿舍外安装的摄像头会记录下来这一切。只要程谙意有过激行为，他就能拿这稍加剪辑的视频在网络上火上加油。
　　但，他没有如意。
　　眼前程谙意的脸上没有诧异，没有愠怒，那人好像永远没有灵魂，永远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席清栩见程谙意像初次见面那般，轻笑了一下。
　　“你清楚我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就好，没必要再刺激我了。”反正他不会与华初传媒，与宿舍的这三人有任何交集了。
　　程谙意不想进去拿东西了，无论席清栩所言是真是假，无论他的东西还在不在，他都觉得没必要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些象征着暴力而留下的痕迹，过了许久都没有完全消下去。而施暴者永远不会是因为同情才暂且停下行为。
　　华初传媒放弃了他，再好不过。
　　这是程谙意在这段时间内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现在反应迟钝，消化了好久才转为一笑。
　　程谙意平静无澜的眸子看了席清栩片刻，然后他就转身离开。
　　席清栩没达成心血来潮的目的，本还想再骂几句，但看着程谙意落寞离去的背影，他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因为他知道，这次程谙意绝绝对对翻不了身了。
　　那就一辈子这么落魄下去吧，席清栩默默诚心许愿着。
　　没能拿回自己的行李，程谙意决定等天凉了，自己再去买保暖的衣物。
　　说来可笑，在那个宿舍里住了一年多，竟没能留有一件含特殊回忆的物品，它们都日常得不能再日常。
　　上年的工资绝大部分抵了程母的治疗费用，所以现在的程谙意的确没剩多少钱，而因为自己的不续约，他也不知道公司会不会把剩下半年的钱给他。
　　撑不了多久了，他得去找一份工作。


第027章 Chapter 27
　　九月份, 吃了半个暑假瓜的学生们，终于在开学周，迎来了瓜的“结局”。当然, 其他热衷网上冲浪的人, 也不会错过。
　　而热搜主角程谙意，早已失了踪迹。一开始, 网友认为, 程谙意只是配合公司在炒作。但随着各个营销号的爆料，一张又一张照片, 一段又一段视频, 网友才发觉，华初传媒是有多么的可恶。
　　所以, 公司又怎么可能配合程谙意去炒作呢？
　　***
　　九月初，正在大家都在扒包养程谙意的金主是谁却无果的时候, 一张模糊的照片出现在网上。
　　是程谙意最后出现在华初传媒安排的宿舍门口的照片。图片中，程谙意正向门内走去，而一旁的席清栩似是害怕神态。
　　此前几天, 程谙意这名字一直在微博热搜上挂着，被大规模地网暴。
　　从最近的包养事件, 到偷窃事件, 再到一年多前的杀猫事件, 从前到后, 从头到尾，程谙意都在被人骂得体无完肤。
　　好在这时的程谙意基本不上网, 他早就把微博卸载了。他本想去到一个无人认识他或者彻底没有人的地方, 重新开始。但想想总归是想想，那是不现实的。所以, 他在某招聘app上找了一家小公司从基础做起，小公司位于北都的周边，优点是包吃包住。程谙意现在在那边上班。
　　因为席清栩和程谙意的那张照片，网友对程谙意谩骂的原因又多了一个。他们说程谙意在威胁同公司的艺人，毕竟某人有虐杀小动物的实锤在，网友觉得程谙意之前一定暴力过自己的室友。
　　微博因为程谙意，卡了又卡。微博的程序员正在庆幸没崩。
　　然而没过十二个小时，事情就有了反转。
　　与照片是同样的背景，这次某营销号放出来的是一段视频。
　　是那日，程谙意想去宿舍拿东西的完整视频。就连里面两人的对话都一清二楚。
　　【卧槽！这画面这人声真的不是合成的吗？谁来告诉我，席清栩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程谙意衬托苏辞韫？程谙意被席清栩他们搞死？】
　　【所以，之前苏辞韫程谙意他们两个人同时在场的所有节目，他们都是有剧本有人设的吗？啊啊啊啊啊啊，不会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曾经真情实感，只有我一个人是小丑吧？！】
　　【只有我看到程谙意被推到墙上的时候，觉得他特别特别疼吗？（大哭.jpg）席清栩的行为好恶劣啊，我真的会相信在这个宿舍里，被暴力的人是程谙意了。（大哭.jpg）】
　　【啊啊啊，所以，华初传媒签下程谙意的初衷就是为了去衬托苏辞韫？？？不是吧，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要求程谙意居然答应了吗？他不是北大毕业的吗，怎么会这么傻啊？我有点不太相信。】
　　被放出的证据，无论真假，网友们一般都是无法辨清的，他们看到一个就信一个，以至于初次看到上面的视频，他们也信了个十之八九。但也有坚定认为程谙意是错的本源的人，长期的负面印象很难会因为一时的一个视频而被推翻。
　　【大家不要因为这段视频，就觉得程谙意是无辜的啊，你们不要搞错前因后果了！因是程谙意人品恶劣，果才是别人还击、以牙还牙好吧！】
　　当然也不乏没有缘由讨厌程谙意的人存在，他们为了黑而黑，就是在这个视频底下，他们还在刷着之前的黑热搜词条。
　　孟时芮不怕有人刷，她就怕这些人不刷。白来的热度却之不恭。她既然答应了江斐然，就要做到澄清让更多人知晓。
　　她看到有人不知疲倦地在刷#程谙意浪费粮食##程谙意虐猫杀猫#的词条，那她就先澄清最重要的这两个事情。
　　当天晚上八点，营销号“海市蜃楼不是楼”放出一个视频。
　　视频中，程谙意去打饭吃，他刚端着装满食物的餐盘想坐下，就被人恶意打翻，饭菜洒落一地，而打翻饭菜的那个人却是含着轻佻笑意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啊”。而程谙意每去打一次饭，就每有人不经意地制造些意外。这些意外，不是打翻程谙意的餐盘，就是让程谙意跌倒。直到程谙意先把餐盘平稳地放到了桌上，待他再坐下来吃饭时，程谙意刚夹了口白饭，未吃进嘴里，一人就路过咳出声。紧接着，一口浓厚翠绿的痰就掉落在了程谙意的餐盘中。饭与菜都无可避免地粘满了令人恶心的物质。
　　“哎呀呀，陈光辉，你没事吧，感冒了要多喝热水多休息呀。程谙意，对不住咯，我先带他回去了，你慢慢吃午饭吧～”没有真诚的歉意，只有捉弄得逞后的快意。
　　程谙意自然不可能将就着别人的痰，就把眼前的饭菜给吃下去。他冷着脸，当着一群看笑话人的面，把还未动过的午饭全给倒了。
　　这就是程谙意当年被拍下浪费粮食的照片，那时这件事又被人故意买了黑热搜，仅凭程谙意一人一张嘴，就算有心也无力。
　　当然，这些尘封的录像，没人会无缘无故地放出，没人会为了替程谙意澄清就去得罪华初传媒和苏家。除非更有权势更有地位的人来索要。
　　网友们吃瓜都吃傻了，一些还在怀疑视频的真伪，一些就在微博里不断地发疯。
　　【这个视频是餐厅角落的那个位置的摄像头录下来的吧，呜呜呜，好真。这真的是真相吗？卢懿陈光辉好恶心啊！！！我去年也因为这事骂过程谙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果视频是真的，我一定对程谙意磕头，并道歉。】
　　【完了，我现在有一种奇妙的直觉，我觉得接下来还会有视频。从说程谙意表现出来的都是不好的虚假人设起，我就开始怀疑他所有的黑料都是假的了，难道今天就要一次性洗白吗？】
　　【这就是有预谋的大规模洗白啊，一年多才剪辑好了的两个视频，难道这就能说明程谙意无罪吗？你们忘了他是怎么残忍杀害小动物的吗？指路词条#程谙意虐猫杀猫#！！！】
　　【可讨厌程谙意，成为他的黑粉，就是建立在他的黑料上面的啊，#程谙意浪费粮食#是假，#程谙意虐猫杀猫#也可能是假的啊。真真假假，我分不清啊！（崩溃大哭.jpg）】
　　【如果这些黑料都是假的，那我这一年来的真情实感，找谁赔啊？我不接受不接受！！！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继续蹲后续，保持中立，再也不敢随便站队了。这瓜真是，一年后都能有惊天大反转啊。】
　　专业带节奏的依旧在带节奏。但大部分曾经讨厌程谙意的人，他们不是蛮不讲理的，他们看到证据也会质疑。而快乐的吃瓜人，只想知道接下来的后续，他们不会管到底谁对谁错，他们爱看几方交战，而自己不追星不塌房，怎么都是最快乐的了。
　　果不其然，有人直觉成真。
　　当天晚上十点，另一个营销号“沙漠绿洲不是洲”放出了另外一个关于程谙意的视频。
　　也是在同一个综艺节目里的，这是程谙意签约华初传媒后，和苏辞韫一起上的第一个综艺节目《有趣的一周》。苏辞韫是常驻嘉宾，而程谙意是作为某二期飞行嘉宾来的。
　　作为放松休闲类综艺，上面那段视频只是某天中午嘉宾去餐厅吃饭的一个小片段，一般节目正片不会放出，要放的也该是嘉宾亲自做饭的过程。这一段是发生在嘉宾日常相处过程中的，如果其中发生特别有意思的点，很可能会被剪到正片里去。
　　当时，节目的下一期预告里就出现了重伤死去的橘猫，也许是因为不过审，后来的正片里未能出现这一段。网友们同情心泛滥，一定要节目组告诉大众那只橘猫的结局。节目组装死不久后，微博上就出现了橘猫相关热搜，再然后就是一个爆料，并附图。
　　现在放出的视频就是含有发生在照片之前的事情片段。网友从视频中看到，有人穿上笨重的玩偶服，走进空无一人的屋内。橘猫看到和自己同色系的小熊，慢慢走过去还亲昵地蹭了蹭，谁知熊爪里暗藏尖刀。
　　一只熊爪温柔地抚摸橘猫毛绒的身体，橘猫看上去享受极了，它被笼罩在熊的阴影之下，全然不知危险的降临。等阴影全都落下时，影子一侧显现出尖锐一角，然后，橘猫就被刺了一下，一下，一下……
　　穿着小熊玩偶服的人扔下刀，留橘猫在那边微弱哀嚎，毫不留恋地从另一扇门离去。然后半分钟后，程谙意就踏入了这间屋子，和奄奄一息的橘猫共处一室。
　　视频看到一半，更多的就不用说了。
　　【啊啊啊，到底是谁啊，一定是熟人吧，不然小猫咪不会这么亲近那个人的！啊啊啊人渣去死啊！】
　　【等等，小熊玩偶服，我记得嘉宾里最喜欢小熊的是苏辞韫吧。而且程谙意和苏辞韫不是那种关系吗，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卧槽，有人造谣你家艺人，还不快来管管。快发律师函啊，告死他们！@华初传媒】
　　而关于程谙意身上伤痕的解释，似乎有了答案。网友中有人@了程谙意的那三个室友，却无人回应。
　　但还是会有人紧抓着只有程谙意一人住豪华酒店那件事情不放，非要一个原因。《地上霜》剧组也给了一个最简单的回应，他们没在同一个酒店纯粹是因为住不下了。
　　事后，无数网友@有趣的一周@华初传媒@程谙意，结局当然是石沉大海。华初传媒装死，程谙意退圈，就只有综艺节目《有趣的一周》官博遮掩回应，摄像头是拍摄地的，节目组一律不知，这是推卸责任、担忧惹祸上身的行为。
　　就这样，热搜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周，黑粉和路人都正在重塑着对程谙意的印象，期间，他们还在等着会不会又有什么反转。
　　他们好奇，继退圈、洗白后，程谙意会不会复出重来。
　　然后，他们没等来关于程谙意的任何消息，也没等到关于杀害橘猫真正凶手的调查结果，反而偶有人在剪辑着程谙意退圈前的那个直播。
　　#程谙意澄清#时不时地配合着几个视频上热搜。
　　***
　　十月初，程谙意结完一个月的工资后，又失业了。
　　果然，世上没有不上网的人，同他一起工作的人没当着自己的面说些什么已是好的了。缩在阴暗窄小宿舍里的程谙意，见识到了更底层人民的生活，他能感受得到那些人在暗中排挤着自己。
　　这一个月中，程谙意不怎么关注手机，毕竟也不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未接电话有很多，除了程父程母的，其他一个都不认识。
　　程谙意只觉得眼花缭乱，他终是心软地给程家回了电话。
　　一回电话，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声“喂”，耳畔就全是妈妈的疾言厉色。
　　“程谙意，你终于知道给我们打电话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们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你都不接，你到底有没有把爸爸妈妈放在眼里啊？还有，你为什么不接着当大明星了？你知道那能赚多少钱吗，你要注重当下，把握机会，才能赚到更多的钱，不要一直浪费机会！程谙意，你说话啊，听到没有！喂，程谙意……”
　　程谙意方微张的唇，口中还一字未落，他就被说了个措手不及。
　　最后，程谙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挂掉电话的了，他在一天繁忙的工作后，打给自己唯一称得上是家人的父母，却永远得不到一点温柔的话语。
　　后来，程谙意更少关注网络了。陌生电话，他一个都不接。认识的，他更不可能去接了。
　　而且每天沉重的工作，让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更多的东西。在下班后睡觉前，他还能挤出一些时间去学习。
　　程谙意暂时生活得很充实。
　　……
　　黄昏时分，程谙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从小公司的宿舍离开。
　　还没找到下一份工作的他，暂时没有去处，他一人拖着个行李箱，毫无目的地行走。
　　天地之大，前路漫漫，可哪里、哪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程谙意决定还是先找个落脚地，将就一晚再说。哪怕是路旁的座椅。
　　不知走了多久，程谙意路过隐在居民楼之间的商店，恍然风吹。星光一瞬就被云层遮盖，幸好有路灯，他才觉得有安全感。
　　可天公不作美，雨说来就来。程谙意才看到亮着灯光的商店，还没来得及去屋檐下躲雨。
　　在突至的雨声中，微弱的猫咪声响起，程谙意敏锐地听到，他朝声源处望去。


第028章 Chapter 28
　　远着望去, 那是一只白中带灰的小猫，它略显蓬松的绒毛已被淋湿，在滂沱大雨中显得可怜却又异常高贵。
　　左右全是居民楼, 可小猫却蜷缩在雨中, 不知前行。程谙意不免怀疑，住在这些楼中的人, 是不是没有一个是它的主人。所以, 小猫下雨了也不知道回家的。
　　一时之间，程谙意心间竟涌上同病相怜之感。
　　“咪咪, 咪咪。”他用宁城方言唤着, “过来。”
　　听上去很亲切。
　　猫咪似是听到温柔的人声，睁开了琉璃似的双眼, 更是“喵喵”地叫，可就是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程谙意不禁触景生情,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伞，行李也暂时不管了，就朝路中央的小猫跑去。
　　雨水哗啦啦地打在伞面上, 四溅落地。直到程谙意走近，他才看清那猫的具体模样。
　　猫身上的毛已经全都湿透了, 粘在一起。而猫猫在瑟瑟发抖, 它望着生人靠近, 叫声愈加发颤, 可怜极了。
　　程谙意持伞蹲下身，他想去顺猫咪身上的毛, 却又怕惊到它。
　　“小猫咪, 你也是无家可归了吗？”
　　伞为一人一猫遮去骤雨，温柔的呢喃随之消散在风中。
　　似乎感觉没有被雨水淋到了, 蓝山双布偶猫又向程谙意靠近了些。它的叫声中夹杂了些可怜与讨好。
　　然后，程谙意用手臂拢着伞把，双手慢慢地将它护在怀中。猫咪竟然也不排斥。
　　风大了，撑着的伞遮挡不了拂面的瓢泼大雨，程谙意的头发瞬间被浸湿不少。
　　小猫除了毛是湿冷的外，其他哪里都温温的。温得可怜，温得颤动人心。
　　程谙意隔着湿漉漉的衣物感知到怀中不断颤抖的热意，随之一手持伞一手抱猫，朝商店小跑而去。
　　等将小猫安置好，他才返回去拉不断被大雨摧残的行李箱。
　　商店老板人很好，不仅没有驱赶这一人一猫，还送上了干净的毛巾。程谙意不太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非要把毛巾的钱给付了。
　　于是，程谙意要给钱，老板拒绝收钱，两方固执，一番拉扯，来来回回。
　　已被毛巾擦干雨水的小布偶猫，突然间一个跳跃轻盈落地，跑到商店外面去。
　　而距离商店几十米之外的地方，一辆汽车靠边停下。车中雨刷器机械地摆动着，左右，左右。
　　不巧，江斐然是来找猫的。
　　***
　　江影帝最近一直在外拍戏，与世隔绝了好久，今天才回到北都。他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就接到了江夫人打过来的电话。
　　得知自家母亲大人前几日回了A国，暂时会在北都住上几天。但，她带回来的猫却走丢了。
　　江夫人是把猫带到了别墅里，但可能因为自己的疏忽，猫溜出去了。江夫人担忧心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好久没联系的儿子。
　　江斐然刚从回北都的飞机上下来，就接到了江夫人的来电。
　　江夫人在职场上杀伐果断，在外端庄大方，但在求自己儿子办事时，她就会假装哭得梨花带雨的，毕竟效果很不错。
　　江斐然无奈，他一直对养猫养狗没什么感觉，他也知道自己母亲是装的，可他就是没办法。稍微头疼片刻，在确保了没有狗仔后，他让周谌开车直接去别墅周围寻找江夫人的爱猫。
　　幸好别墅位于郊区，那边大部分是住宅。在车上时，江斐然就在安排手下人去找猫了，但自己也得去找。
　　可雨说下就下，偶见行人赶着躲雨，江斐然最终上了汽车。他们没带雨伞，周谌就慢悠悠地开车载着自家老板前行。
　　万一他们幸运，这样能看到猫呢？周谌想。
　　驶入北都郊外的某居住小区内，车环绕着楼与楼之间的小路行驶，再驶出。
　　就在那一刹那，周谌听到老板出声。
　　“先停车！”
　　周谌不懂缘故，但还是选择遵从老板的话。停下车后，他才发觉前方有个小商店开着门。
　　周谌突然悟了，他为自己能立马跟上老板的思路而感到惊喜。
　　“江哥，前面有个商店，是需要我去买把雨伞吗？”
　　或者买一次性雨衣，这样他就可以下车继续找猫去了。
　　完全忽视了商店旁边上的一人一猫。
　　江斐然当然没有回答，如今他的视线与心绪全都放在了那一人的身上。
　　和猫儿似的，瑟瑟发抖，都可怜死了。
　　欲开车门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江斐然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看着程谙意跑到商店里又跑出，看着商店里隐隐约约柔和的身影，看着赏心悦目的心上人追着妈妈的爱猫跑出门外，撑伞在屋檐下……
　　江斐然看愣了，然后他反应过来他不该就如此看着而无动于衷，便说道。
　　“小周，把车开到商店那里去。”
　　“啊，哦……”还真是要买雨伞啊。
　　周谌正要将车停在商店的正门口前，就听江斐然继续说道。
　　“再往前开一点。”
　　周谌：“？？？”
　　作为优秀打工人，虽疑惑但照做，直到江斐然喊“停”，周谌才注意到车窗外处弯着腰的那位青年人。
　　伞下，湿透的衣衫随着紧绷的腰线，微勾勒出那人的劲瘦身材。
　　然后，青年人稍一动就蹲下了，就在这时周谌看清了他的侧脸。
　　真眼熟啊。
　　哦豁，地面上还有一只他刚从手机照片里看到就立马记在脑海里的、眼熟的布偶猫？！
　　“程谙意。”江斐然开了车门。
　　声音透过雨幕传到那人的耳里。
　　程谙意因小猫不肯进商店躲雨而撑着伞，随风的雨滴不经意间飘落于他的背上。然后，他因着对被喊名字的本能反应，循声抬头，向身后看去。
　　楚楚可怜的眸，单纯清澈，水气氤氲。
　　这一眼，让江斐然心旌摇曳，记了一辈子。
　　江斐然见过被汗水浸湿的程谙意，却没见过大雨里的。
　　少年身形颀长，如今好不容易搂着湿毛的猫儿站起，雨水从发梢一点点地滴落。他惊慌失措，空下一只手，欲用手指捻去水珠，然后就看到车中端正坐着的那个人。
　　点点眸光颤动，微闪。
　　诧异之间，程谙意头一次觉得江斐然陌生。雨声喧哗，将车内车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车内光影黯淡，江斐然抿唇不语，显得严肃非常。
　　程谙意从前见他时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青春朝气已不见，现在周身气势更多的被沉稳成熟所掩盖。
　　一瞬间，程谙意居然觉得江斐然去饰演总裁也不错。
　　“上车。”
　　江斐然看了几眼放在商店大门口的行李箱，他问。
　　“你现在要去哪里吗，我送你。”
　　“……”程谙意愣住，雨水让他控制不住地眨眼。
　　他能去哪里呢？只是天地间的区区一流浪客罢了。
　　继而他迟疑，他觉得自己上车一定会弄脏江斐然的车的。
　　程谙意垂下眸子：“我不用了。”
　　“淋雨后要尽快洗澡，换下湿衣服，不然人很容易感冒的。程谙意，我觉得，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你现在需要赶快找个地方去洗澡。”江斐然盯着程谙意被雨淋湿的狼狈模样，不觉皱眉，说得极认真。
　　江大少爷向车外的人伸出手，不容拒绝。
　　程谙意真的是很不擅长拒绝人的好意，但又怕自己给江斐然添麻烦，内心挣扎期间手不禁抓紧了冰冷的伞把。
　　小猫适时地叫唤着，让程谙意想起这只猫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
　　江斐然没错过程谙意目色犹豫间的松动与再纠结。
　　他直接从车中走出，温热的大手从外包裹住了程谙意撑伞的那只手，然后就平稳地站在了正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程谙意的面前。
　　“谙意，能麻烦你先抱着阿芙洛狄忒上车吗？”


第029章 Chapter 29
　　抱着……什么……
　　程谙意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某人, 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雨水滴答，似是在验证着这世界的真实。持伞的手倏地落入滚烫之中，让他的反应变迟钝不少。
　　“Aphrodite ”
　　程谙意的唇瓣在缓慢地张合。
　　“对, 阿芙洛狄忒是我妈妈的猫。程谙意, 谢谢你找到了它。”
　　现在，江斐然离程谙意很近,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落到了对方怀中小猫的身上。
　　江影帝：嫉妒呢～(*^^*)
　　继而江斐然又再细致地盯着许久未见的小朋友看。
　　好像瘦了不少, 下巴都快没肉了。
　　眸中依旧蕴光，却夹杂些许憔悴。
　　布偶猫埋在程谙意的怀中, 闻到有点熟悉的味道, 它不确定地抬头，露出蔚蓝宝石般明亮的眼睛, “喵喵～”
　　然后它又蹭了蹭程谙意抱它的手臂，微摇了摇蓬松的尾巴。
　　程谙意这才反应过来, 这猫咪刚刚或是在应答自己的名字？
　　它……是江斐然家的猫啊。
　　难怪不一般的漂亮。
　　程谙意注视着乖巧的小猫咪，嘴角不觉带笑。
　　“雨很大，天也凉, 先上车？嗯？”
　　江斐然将手从程谙意的手背上移开，沿着伞柄更往上了些。
　　程谙意想拒绝, 可到嘴边的唯有一个“好”字。
　　他拒绝不了别人诚挚的好心帮助。尤其是现在面前的江斐然虽温和却颇有一股气势, 再加上那双深情到犯规的桃花眼, 怎么看都怎么不忍心拒绝。
　　“行李除了那个, 还有吗？”江斐然先问了。同时，他的目光看向了商店门口的那个箱子。
　　江斐然本看到了程谙意抱猫躲雨的全部过程, 他在得到小朋友一句理所当然的“没有”后, 回了个“好”字。然后，江斐然就在程谙意坐入车内后, 去拎商店门口的那个行李箱。
　　周谌自江斐然打开车门起，他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竖起耳朵去倾听。
　　这次，他终于抓住了重点，在自家老板去车后放行李箱的时候，打开了车的后备箱。
　　而后，夏季雨日空气附带的潮湿散入车内，直到车门再次合上，依旧留存。
　　周谌默默开车，不敢说话，毕竟多说易错。
　　他心想：论老板是如何远远地从背影认出来老板娘的。嗯，他不懂，那就只能是自己眼瞎了。嗯，又或许是因为爱情？
　　车外风景飞逝幻灭，被雨珠铺上一层朦胧色。程谙意尴尬，不自觉地手指抠手指，而布偶猫一上车就被他放在了车子座位的中间处。
　　但猫猫可能是更依赖于人的体温，它时不时地就跳上了程谙意的大腿上面。
　　轿车内只有娇弱的猫叫声，以及人不太均匀的呼吸声。
　　这下，程谙意连玩手指都不能够了。
　　“阿芙洛狄忒喜欢你。”蓦然，江斐然说道。
　　“啊？嗯……”程谙意循声看着身侧的人，不知所措之间，他将双手放在了猫咪后背上。
　　好温，好软。
　　Aphrodite高贵而美丽，小小的一只，慵懒地瘫在程谙意的身上。
　　程谙意看着眼下的小猫，恍然笑了。
　　他其实内心很喜欢小动物，但因为自己性格内敛，更不会在人多时泄露情绪。
　　就像之前在录制节目时，就他个人而言，程谙意是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直到拍摄结束的。但公司交代给他的任务根本不允许，他必须努力融入人群。于是，在众多人围着节目组里的橘猫说可爱的时候，程谙意想挤都挤不进去。别人都以为他对橘猫不喜，但在偶遇小猫的时候，在那无人看见处，程谙意也会蹲下身温柔又幼稚地和它对话。
　　直到那天程谙意被疑似工作人员的人喊进指定的房间内，呈现在他眼前的就是橘猫惨死的画面。他慢慢地朝那处走去，在还未反应过来时，更多的人就推门而入了。他们一上来就一口一个“凶手”地叫程谙意，然后是谴责，咒骂，与推搡。
　　当时程谙意脑子里晕极了，他憋了半天才小声说了句“不是我”，最后他被人推倒在地。
　　再后来，程谙意一看到猫就会想到那天的场景，今天他第一眼看到Aphrodite时也是。但不可否认的是，程谙意虽想起来那幅血淋淋的画面，可看淋雨小猫那般可怜，他终是抱起了它。
　　搂在怀中时，他感受到，那是实实在在的鲜活的生命。
　　程谙意紧紧贴着车窗而坐，在一旁尴尬极了。江斐然则在向江夫人汇报着寻猫的最新进展，好让妈妈放下心。
　　汇报完之后，江斐然往上翻阅聊天记录，他看到之前母亲大人发过来的阿芙洛狄忒的照片，便拿给程谙意看。
　　从头到尾，江斐然都没有问出程谙意要去哪里的问题，他主动和程谙意聊些关于猫咪的话题。程谙意应答着话，不多言，也不知道要如何主动提起自己要去哪里的事情，毕竟他没有去处。
　　直到汽车停下，又是在一片住宅区里。
　　江斐然先下车，撑开程谙意的那把伞。
　　程谙意抱着小猫下车，江斐然迈步欲向前走。
　　程谙意在伞下，他侧头看向车内驾驶座上的周谌，犹豫地问：“那小周他……”
　　“他没事，你先进去。”
　　“嗯，好。”
　　江斐然将程谙意送至楼下，并开了门。他又返回到汽车处，不知在和周谌交代着些什么。
　　步入陌生的环境，程谙意会更拘束。屋内简洁而干净，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直到江斐然拉着他的行李箱进入屋里，江斐然让坐程谙意才坐。
　　江斐然让程谙意去洗澡，程谙意也才去。在程谙意进入浴室前，他还细致地询问了有没有、需不需要浴巾之类的东西，以及交代了沐浴用品放在哪里。
　　期间，江斐然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他在了解之前孟时芮向自己保证的事情做得如何了。毕竟，若不是他一回北都就要给妈妈找猫，也不会遇上同样流落街头淋雨的小朋友啊。
　　他和孟时芮一边聊着，一边看那边发过来的最近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的汇总。
　　“放心，有凌煦翥的帮忙，舆论就不会只往华初传媒那边倒。而华初传媒那边的话破绽百出，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孰真孰假。但一个月的时间抵不过一年多，想要让程谙意在网友心目中完全清清白白，这就需要更多的时间了。而且，这得用无数的好印象去覆盖之前的一切坏印象。可……他，不是已经退圈了吗？”
　　程谙意直播说退圈，是他在网上的最后一次露面。而华初传媒说程谙意违约想解约，孟时芮猜测，应当是程谙意自己无意娱乐圈了。
　　若想要有一个能给观众全新印象的程谙意，那程谙意得继续待在娱乐圈里，得上综艺得拍戏，或许展示真实的自己，或许堆砌好讨喜人设。但前提是，程谙意不退圈，有曝光度，并营销上热搜。
　　如果程谙意是素人了，就不会有大量新的东西去覆盖之前的人设了。而素人，也许他就对人们的目光无所谓了吧。
　　“退圈？”江斐然对这个字眼并不陌生，毕竟只要搜索“程谙意”三个字，就会出现一系列关联词条。
　　“嗯，对，就一个月前的那次直播。有人录屏了，你现在直接去找，搜关键词还能找到。”孟时芮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江斐然眉皱得愈来愈深，他正在看发过来的近一个月的时间线，从程谙意宣布退圈，到华初传媒发布的那个视频。他没看那个视频，只是扫了几眼截图，就觉得公司可恶极了。
　　居然用这种肮脏手段去对付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
　　在大量水军的冲击下，上网的人只会关注这种事情的主人公，而不会关注其真伪。
　　他们会认为，程谙意就是做了那样的事情，观念从此根深蒂固。
　　然后就是凌煦翥的发声。
　　凌煦翥是P图、剪辑视频的大神，在A国很有知名度与影响力。
　　***
　　九月下旬时，网上的舆论翻天覆地，网友们时不时地就蹲一蹲事情的后续。
　　【不是说炒作吗？程谙意怎么还不出来啊？】
　　【卧槽！华初传媒回应了，说视频录音全是假的，不承认网上的事情。而程谙意违约在先，合同没到期，现在人就跑了。程谙意搞现在这一出就是为了造势，想要解约！】
　　【卧槽！席清栩出来回应了，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视频，清者自清，相信正义自在人间。程谙意的其他两个室友也出来回应了，转发支持席清栩的言论，并爆料程谙意经常不在宿舍、出去乱搞。】
　　【是的，楼上的姐妹，我看到视频了，666。】
　　【什么视频什么视频，全广场都在说视频，怎么就我没看到啊？】
　　而在说自己看到视频、说尺度超大的微博下面，无数网友在求私。
　　【视频已经挂掉了，但我保存下来了，想看的请私信我哦～】
　　【已私信，求发】
　　【已私信，求发+1】
　　……
　　【已私信，求发+身份证号码】
　　视频正是华初传媒授意，而程谙意不接受威胁，就全面放出了。
　　【友友们，凌神直播鉴定了，之前的那些视频都是真的！！！只有最近挂掉的做｜爱的那段视频是假的，说是有P的痕迹。凌煦翥哎，他就从来没有鉴定失误过，而且从不被资本收买。你们不信眼花缭乱的营销号，只相信华初公司官方，难道就不相信凌神了吗？！！！】
　　【凌煦翥，那我肯定是相信的。可是，程谙意不是华初传媒的签约艺人吗？这样搞自家艺人，对公司有什么好处呢？】
　　【你忘了，华初传媒签约程谙意的初衷了吗？华初传媒就没想捧他啊，所以现在就是没了用处就毁掉吧。】
　　【啊啊啊，这么一想，程谙意好惨啊，又是为别人悲惨遭遇流泪的一天啊！T^T】
　　【我还是哪一方都不支持，什么时候所有人在场来个直播对峙，来个现场辩论赛，这热度不杠杠的！（吃瓜.jpg）】
　　因为凌煦翥的发言，让观众对华初传媒产生质疑。而程谙意再也没在任何社交平台上出现过。
　　华初传媒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了。只要他们一放出不利于程谙意的黑料，就会有新的反击出现。从不认识的营销号，到凌煦翥。
　　从那以后，华初传媒官方账号再也没发微博声明过。
　　因为那段污蔑程谙意的视频，反而有不少人在带节奏，一口死咬华初传媒，问为什么会有这样淫｜秽的视频出现。因此，有人向上举报华初传媒有灰色产业链。
　　华初传媒接受调查中，最近一段时间更得夹着尾巴小心谨慎做人了。
　　***
　　江斐然看到这里，已然气急了。让他稍加疑惑的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凌煦翥怎么就愿意帮忙了呢？
　　正想着，程谙意就出来了。
　　小朋友冲了澡，换下湿透又风干的衣物。
　　他出来时，白色衬衫不经意间被掀起一截，露出白皙的腰，直晃人眼。
　　江斐然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此时的他却顾不上生气了，他在想，如果现在能直接拍张照片就好了，这样什么都澄清了。
　　但是，他不想让全网的人都看到自家小朋友的细腰。


第030章 Chapter 30
　　见江斐然看过来, 程谙意用毛巾擦头发的手暂停动作。
　　江斐然坐在书桌前，手机附在耳旁，他正在和人通话。
　　程谙意原本是想问江斐然吹风机在哪里, 但眼下明显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在原地夷犹不已。
　　而江斐然很快就注意到了程谙意洗头后的湿发。
　　“吹风机在柜子里。”他温声提醒，并用手指明了是哪个柜子。
　　“谢谢。”程谙意轻声表达谢意。
　　在程谙意路过时, 江斐然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应该是沐浴露的香味。他的目光随着程谙意的走动而安定。
　　正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的孟大经纪人：Σ( ° △°|||)︴
　　“江斐然, 你在和谁说话？”
　　江斐然被突然拔高的声音拉回现实, 不由把手机拿远了些，顺便连上蓝牙耳机。
　　“没谁。孟姐, 你声音好大，差点把我家的猫吓到了。”他迎上小朋友清澈又疑惑的目光, 若有所思。
　　“猫？你不是不爱养宠物的吗？哪来的猫？”孟时芮不信。
　　江斐然：“现在爱养了。”此猫非彼猫。
　　孟时芮：“……”我信你个鬼。
　　孟大经纪人平日工作繁忙，心也累呀，只要江斐然不乱搞就好。仔细想想, 自江斐然出道起，好像就没对什么人上心过, 孟时芮猛然提起的心又一瞬间放下。
　　除了程谙意。
　　“大少爷, 你家的猫真厉害, 还会自己去柜子里拿吹风机呢。”孟时芮心累调侃。
　　“那当然！”江斐然手撑下颌, 看着程谙意在找到吹风机后去了另一个房间。
　　很快，隔壁吹风机运行的声音传来。
　　“你的私生活我不会管, 但是我得对你的演艺事业负责。”听出江斐然语气中的骄傲, 孟时芮不由严肃地声明。
　　“我知道。”江斐然也认真了，“是程谙意, 他现在在我家。”
　　***
　　当天晚上，雨渐小，淅沥沥地下着。
　　程谙意想和江斐然道别，然后离开，他不好意思打扰人家。
　　江斐然却问：“吃晚饭吗？”
　　程谙意红着脸抬头：“啊？我……其实可以出去吃……”
　　“可是这边离吃饭的地方很远，你要走也是不太容易打到车的。而且，外面还是有些下小雨。”江斐然直视对方，“我煮的饭菜还是很不错的，你真的不要尝尝吗？”
　　“我真的……”
　　“红烧鲫鱼，糖醋排骨。”
　　“可以出……”
　　“还有桂花糯米藕。”
　　“哎？”怎么正好都是自己特别喜欢吃的菜啊，尤其是桂花糯米藕。
　　见程谙意似被说动的样子，江斐然继续诱惑：“而且我做的菜的味道和外面的都不一样。你想吃就留下来吧。”
　　程谙意嗫嚅：“好……”
　　之后让程谙意感到很意外的是，江斐然做菜熟练非常。等到菜上桌了，色香味俱全，他合理怀疑，这些菜或是某个大饭店的厨师做的。
　　程谙意在一旁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等他再抬头，就看到江斐然已经吃饱了，在手机屏幕上点啊点的。
　　看得久了，江斐然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他发觉小朋友好像是在看自己。
　　“ 在……想什么呢？都走神了～”语气愉悦，听上去提问的人心情很好。
　　程谙意目光闪躲：“没想什么，我……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现在眼前的江斐然穿着家居服，温和的笑意永远摆在脸上，仿佛和下午的他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没事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的。”这次，程谙意难得答得干脆。
　　他坐得更端正了，等待江斐然欲说的下文。
　　“你能帮我照顾一下阿芙洛狄忒吗？我妈很忙，没空照料，才把它送过来的。但……这才刚送过来，它就跑丢了。说来惭愧，我没有养猫的经验。”
　　“啊，可我也没有……”
　　可看着江斐然特别期待的目光，程谙意又不想看到那眼眸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了。
　　“那我尽力。”
　　“好。”江斐然满意地笑了。
　　他的手指正停留在与妈妈的微信聊天页面。随着最新的一声消息提醒音，江斐然瞥了一眼手机，果然是江夫人发来的。
　　母亲大人「臭小子，还我猫！！！」
　　程谙意想着，等他安顿下来了，偶尔能来照看一下小猫也是可以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程谙意见他们俩都吃完晚饭了，就起身主动去收拾饭桌上的餐盘碗筷。
　　江斐然阻止不了说什么也要去洗碗的程谙意。
　　洗完碗后，程谙意觉得自己该走了。他不能打扰到江斐然休息。
　　“这里房间很多。”江斐然说，“程谙意，你可以住在这里的。”
　　程谙意下意识回道：“这，不太好吧。”
　　他不能一味地麻烦别人。
　　“你要是暂时没有去处的话，你不嫌弃，以后都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江斐然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心突然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
　　江斐然紧张极了。
　　程谙意愣住，没回答。
　　这时，布偶猫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慢慢靠近有人在的地方，直到挨着程谙意的裤腿处。
　　“你看，阿芙洛狄忒更亲近你。它肯定也希望能天天看到你。”见状，江斐然心境稍平和了些，他转而问猫，“Aphrodite，是不是呀？是的话就喵一声。”
　　说罢，江斐然就去摸了摸布偶猫，猫咪被摸得在舒服地叫。
　　“你看，它真的想天天看见你。”
　　江斐然对猫猫的好感度蹭蹭上升，不枉他牺牲了点吃饭的时间去查询新手养猫常识。
　　蓝山双布偶猫黏人得很，蹭蹭程谙意的裤腿后又蹭蹭裤脚。程谙意没去理，猫咪又叫了几声，他从叫声里能听出小猫明显的欣喜到略微的委屈。
　　程谙意低头看猫，他见蓝色眼睛也觉得猫咪在委屈，叹口气后伸出双臂。
　　阿芙洛狄忒轻盈地跳上去，很快就再次被才接触半天的人抱在温暖的怀中。
　　“那就麻烦你了。”程谙意敛眸，是在对江斐然说，“我会付房租的。”
　　他有些失落，在听到江斐然提出让他长住在这里的想法后。
　　江斐然说他没有去处，这是不是意味着，江斐然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江斐然知道网上的舆论，知道在那样的舆论中自己是怎样的人，知道自己直播退圈，甚至看到……那个视频……
　　对，那个视频。华初传媒上传那个视频了吗？现在的网络舆论又是什么呢？程谙意已经很久没看微博了，他现在也没有勇气去看。
　　程谙意害怕被江斐然知道网络舆论中的自己，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被万人嫌弃被万人讨厌，这早已是既定的事实。
　　“不用钱，你帮我照顾阿芙洛狄忒的酬劳，就可以抵掉房租了。”江斐然说。
　　程谙意知道的，江斐然确是好意。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起，江斐然就从来没对他怀有恶意。他也曾想过，是不是因为江影帝人红而工作忙碌，根本不留意网上的事情，所以每次遇见时才对自己很好。
　　事实证明，纯粹是因为江斐然人好罢了。
　　对着自己这般“可恶”的人，他也能当成朋友处之，在自己落魄时施以援手。
　　如今，程谙意的内心半边是清风拂月，半边是野火焚山，他沉默在原地直盯着猫儿看。
　　“我一般在外面酒店住比较多，不然，没人住也是空着，这房子很容易积灰的。你来了也是在帮我，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江斐然又说。
　　程谙意轻“嗯”了一声，缓缓抬头，他看到灯光下的江斐然。
　　蓦然，璀璨夺目。
　　那人言行举止蕴含涵养，衬显天生的贵气。和自己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每次见江斐然时，都不这般落魄就好了。程谙意怔怔看着面前的人，心想。
　　***
　　十月初，程谙意在江斐然的住宅中住了下来。他一边在网上投递简历，看看能不能找到地点离他近的轻松工作，他更多的时间还要用来学习。
　　他现在已经报名了考研，北湖大学数学学硕他要报考的那个方向今年依旧拟招2人。而距离考试那天，仅剩两个多月了。
　　很多在职备考的人已经开始辞职，准备全力冲刺。对于程谙意来说，一天十六十七个小时全心扑在学习上实在是太可怕了，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才能有更好的学习效率。别人要用十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学习任务，程谙意用三个小时就可以完成了。
　　在学习方面，程谙意永远有足够的信心，但仍不可松懈，他得更认真更努力。
　　在生活方面，他在休憩期间可以和小猫咪玩到一处，心情得到治愈。
　　奇怪的是，程谙意以为江斐然会经常外出拍戏，但自他住下起，他经常能看到江斐然。他们早起互说早安，睡前互说晚安。
　　程谙意常常会产生一瞬间的错觉，他以为他和江斐然是同租了许多年的室友，平时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可偶尔在同一空间内的遇见、相处又特别舒适愉悦。


第031章 Chapter 31
　　十月的某天, 程谙意在B站观看考研政治的学习视频，看完之后误点进了某位学习UP主的直播间。
　　他本想立马退出去，但已站起身来, 还是先去拿了几张A4白纸。耳机里传来稍显矫揉造作的声音, 他就当个背景音，谁知刚听了第一句就眉头紧皱。
　　那人在讲什么东西？
　　“我看到有人在问d(cscx)＝-cscx·cotx dx是怎么来的, 这个是最基础的微分公式, cscx是余割函数，也就是余弦函数的倒数1/cosx, 然后正常算就好了。”
　　UP主甚至强调了好几遍cscx＝1/cosx, 都全然未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高中生也知道cscx其实是正弦函数的倒数1/sinx呢？
　　直播间里没几个人, 程谙意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指出错误。他拿好白纸坐下来时，就顺手发布了弹幕去提醒。
　　【刚刚是不是不小心讲错了？】
　　刚发出去, 程谙意就听到UP主又在说。
　　“我看到有人在问了，我是怎么记住的。其实这个很好记的啊，正弦正割s开头, 余弦余割c开头，互为倒数。”
　　听完, 程谙意只觉得他在误人子弟, 这个知识点对于大学生来讲……
　　怎么说好呢。
　　余割函数cscx＝正弦函数的倒数1/sinx, 正割函数secx＝余弦函数的倒数1/cosx。
　　这就好比在对小学生们说“1+1＝2”, 如此通俗简单。
　　程谙意觉得这个人很可能在瞎讲。这人明明在看零星的几条弹幕却不自问是哪里错了。同时，程谙意认为看直播的人一定能知道UP主讲错了, 他正要退出直播间。
　　就看到一条消息飘过。
　　【啊啊啊, 越越讲得真好，懂得好多哦～】
　　越越是谁？
　　哦, UP主叫记录学习生活的越桃。
　　程谙意手指一顿：这就离谱住了吧……不确定，其实可以不讲的。
　　他合理怀疑，方才那条弹幕是小学生发的。
　　程谙意突然觉得，他也可以去记录考研复习的生活了。
　　当然他这时也只是想想而已。
　　直到，江斐然看到程谙意在刷题，他看后认真地说了句“解题思路真清晰，你都可以去当小老师了”。
　　“我觉得，学校里的老师都没有你厉害。要是我以前上学时候的老师是你，我说不定就不出国了呢。”
　　程谙意当然知道江斐然这是在调侃自己，眼前人出身名校，论智商不会在自己之下。
　　江斐然第一次见程谙意刷题是在璀睐广场，他至今从不多问。
　　考研上岸是程谙意自己的目标，他也没正式和江斐然说过。
　　两人什么都不说，彼此心照不宣。
　　***
　　程谙意在B站开直播了，只露手和书、不露脸的那种。在每天完成规划好的学习任务后，他会总结梳理知识点。
　　他不擅长表达，所有的知识点都会书写在A4白纸上，一张又一张。
　　当然，程谙意真正顾虑的是，害怕自己的声音会被有心人认出来。
　　他直播本来就是想要记录一成不变的学习生活，感觉新奇的事物会让自己的心情更愉悦。
　　如果能帮助到一些人，就更好了。
　　但渐渐地，还真有人进来看程谙意的直播了。
　　有人关注数学题目的，有人关注手的，有人关注字迹的。
　　【卧槽！解题速度好快，这是真实存在的吗？这真的不是照着答案在抄吗？】
　　【卧槽！手控狂喜！手背白皙手指修长，好好看，泪目惹！呜呜呜，我可以直接say老婆吗？（因为我感觉我粉的明星真的塌房了T^T）】
　　【卧槽！字写得真他妈好看！羡慕了！】
　　……
　　***
　　十月下旬的某天，程谙意的手机打进了几十个电话，且都是同一个号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华初传媒吴总的私人号码。
　　自程谙意离开华初传媒的大楼后，约有两个月了。期间，他就没有再接过那边打来的电话。
　　就算是在这两个月间，公司拨打电话也不会这样频繁。
　　程谙意记得，他把一系列相关联系方式都删除了，包括把陈晓伟的号码拉进黑名单。但因为吴总很少给他打电话，所以这个号码还能打进来。
　　程谙意学习了半个上午，刚想去看看Aphrodite，就发现了拨号图标上的红点。
　　知道这是吴茕在找自己，程谙意也不会回拨过去的。
　　趁着他看手机页面发呆的间隙，一条短信发过来。
　　程谙意点开，果然和打电话的是同一个手机号码。
　　吴茕找他，只会是为了续约的事情。
　　程谙意现在想来，除了他，还会有谁心甘情愿地任人摆布，成为苏辞韫的对照组呢？想想就觉得过去的自己特别傻。
　　程谙意大概扫了几眼，果不其然。
　　除了说合同的事宜外，就是让他上一个综艺节目。短信里说明，这会是程谙意上的最后一个节目，具体细节需要他去公司详谈。更多的就不透露了，吴茕也怕多说留下把柄。
　　程谙意不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最后一个节目”的意思是，等他录制完这档节目，公司再也不会揪着续约的事情不放是吗？
　　不得不说，他是有些心动的。
　　信息页面，他打下“可以”二字又删去，来来回回。程谙意觉得华初传媒没这么好心，可他又想真真正正地两方相断。
　　想得心烦了，程谙意就去喂猫，顺便煮点午饭吃。
　　他的厨艺算不上太好，但怎么着也有个70分吧。
　　程谙意在厨房里走动，方饱餐一顿的布偶猫也跟着他移来移去的。
　　他就想简单地煮个阳春面，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正要把面条从锅中捞上来，开门声传来。
　　不过，程谙意没听到。
　　程谙意盛好面条，将之放入到调好的汤底中，撒下小葱花，卧上荷包蛋。他在转身时，发现江斐然已站在身后。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在的。
　　“哎，你回来啦？”程谙意看着手中端着的碗，“你吃午饭了吗？早知道你回来我就多煮点面了。”
　　“小心烫，先端出去吧。”江斐然是被香味吸引来的，他一进门就闻到了。
　　他走路动静一向很小，很幸运地没有惊扰到在忙碌中的小朋友。
　　但程谙意看到江斐然时率先关心的是对方有没有吃饭，因而停留在原地。
　　江斐然看着冒着热气的细面，第一反应就是，程谙意会不会被烫到手？
　　江斐然不禁伸手欲去接过，而程谙意没反应过来，就没有放手。
　　两人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没、事，不烫。”
　　程谙意不好意思真让江斐然替自己端面，在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样的场景后，亦没有放开手。
　　然后，两人竟默契地一同捧着一碗面去到了餐厅。
　　从厨房到餐厅，不是很远的距离，随着两人的走动，碗里的面汤稍稍起伏荡漾。热气喷洒在两人的身体之间，略模糊了双方的视线。
　　有人的心也在随着这碗阳春面晃荡，觉得格外温暖。
　　江斐然已经隔了几天没回这处住宅了。他通告很多，但巧在十月份他没有接下拍戏的工作。因而去一趟外地，赶完通告后他能不住酒店就不住酒店。
　　这次江斐然也是风尘仆仆地从外赶回来。
　　回北都前，江斐然说要立马回来时，经纪人只想仰头望天，直呼江斐然是个隐藏的恋爱脑。
　　江斐然否定：“嗯？我没有啊，我现在一切都以事业为重的。”
　　孟时芮扶额：“通宵拍摄后，你应该要好好休息，不用着急赶机回家。”
　　江斐然：“可我觉得家里的床睡得更舒服。”
　　孟时芮一个眼神白过去：我信你个鬼啊！你以前怎么不觉得，偏偏就这个月开始觉得了？
　　江斐然知道孟姐不信，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你知道的，我妈特别宝贝的布偶猫现在在我家呢，我得多留意。不然它要是掉毛了生病了，我妈会生气的。”
　　孟时芮：“知、道、了。”
　　她管不了大少爷，只盼在把人追到手后能恢复成从前一心工作的事业批吧。
　　***
　　“很香。”江斐然说。
　　碗放在了桌面上。
　　“那这碗面给你。”
　　程谙意看向江斐然，转而又低头看面，模样乖顺极了。
　　阿芙洛狄忒就在程谙意的脚边，摇摆着又白又软的尾巴。它蓝色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只是，这猫，怎么程谙意站在哪里，它就跟去哪里啊。
　　江斐然一边疑惑，一边回道：“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不过我很想尝尝面的味道，你可以分一点给我。”
　　他的确已经吃过飞机餐了。但这碗阳春面的味道，可遇不可求，这不巧了嘛。
　　“我去拿碗。”
　　程谙意还未落座，正好他也是要再去厨房拿筷勺的。
　　江斐然看着程谙意又走进厨房，熟练地拿出各种餐具。他拿的动作轻柔又优雅，腰弯下后又直起，然后那人迎着窗外倾泻的日光向自己走来。


第032章 Chapter 32
　　宁城人是爱吃阳春面, 但江斐然不是。不说江斐然长于北方，就说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可此时桌面上摆放着的简简单单的素面, 因着葱花与荷包蛋, 显得特别有食欲。
　　而且是他家小朋友做的。
　　江斐然看来人看愣了，目光闪烁并不自觉地悄然下移, 直到程谙意匀了小半碗面出来, 将碗推至江斐然的面前。
　　“江斐然？”见对方没有接过自己递去的筷子，程谙意唤了一声。
　　“喵？”阿芙洛狄忒跟随程谙意的脚步, 似也在疑惑地望向自己主人的宝贝儿子。
　　“嗯, 好，谢谢。”江斐然反应过来, 他的目光从桌面上移至程谙意身上，转瞬再次落在眼前的面上。
　　只见, 半碗小面上面还摆放着一个荷包蛋。
　　“给我这么多？”江斐然惊讶，“你会吃不饱的，而且我吃不下。”
　　程谙意说：“面也没几夹, 我也不怎么饿，一般吃饭不是吃个七分饱就行了嘛。”
　　“可我会生气。”明明是很温柔的五个字, 却没由来的严肃。
　　“啊？”程谙意反应不过来, 他的反应在平常一向很慢。
　　“生气因为自己, 你没吃饱。谙意, 这样我会有愧疚感的。”
　　程谙意不觉得这有什么，七分饱和八分饱, 他亦不认为这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只是素面啊, 做起来很简单的。要是自己吃完真的还很饿的话，他可以再去下点挂面。
　　“先尝尝吧。”等说完, 程谙意又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讲句风趣的话去回应，而不是说得如此僵硬和干巴巴。
　　果然，场面十分安静。
　　程谙意强装淡定地埋下头，夹起几根面条就吃，不敢再去看江斐然的脸。
　　吃完面，他才去吃荷包蛋。程谙意轻咬小口，就见里面鲜艳的黄色，好嫩。
　　果然是溏心蛋，美味极了。
　　“这蛋煮得好成功啊，我觉得特别好吃，谙意可以教教我吗？”
　　嗯？
　　程谙意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斐然已经吃完了碗里的面，正手撑脸地看向自己。
　　但江斐然说话实在好听，他不觉高兴。
　　“对吧，我也觉得溏心蛋特别好吃。”程谙意两眼眯眯，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相处久了，程谙意为自己又发现一个他和江斐然相同的喜好而雀跃。
　　毕竟，志趣相投者甚少，他身边能懂溏心蛋美味的人可真不多。
　　天知道，他之前的大学室友吃鸡蛋一定要吃全熟鸡蛋，还说蛋黄不熟会很腥。见程谙意喜欢吃溏心蛋，他们还说这不卫生。
　　当时程谙意就愤愤，他们讲卫生，怎么还天天吃垃圾食品啊。而且，自己就是偶尔才吃一次溏心蛋。
　　江斐然弯了嘴角，他知道程谙意发自内心笑时是很漂亮的。尤其是在他不戴眼镜、露出额头的时候。
　　戴眼镜与不戴眼镜的程谙意，给人是两种感觉。江斐然有一次回来时就看到了刚学习完的程谙意，那时候小朋友的眼镜还没有摘掉。
　　是的，程谙意有轻微的近视。他在上学时，为了能更清晰地看到白板上老师的板书以及投影的PPT内容，程谙意会戴眼镜。但在不影响日常生活的情况下，戴与不戴是无所谓的。后来，他进了娱乐圈，更不需要在较远处看很小的字了，因而毕业后没几人见过程谙意戴眼镜。
　　现在程谙意需要长时间去看书写字，于是他又找到之前的眼镜戴上了。
　　眼镜是黑框的，有些土气，但程谙意戴着很好看，但江斐然还是觉得眼镜严重影响了程谙意的颜值。
　　还有刘海，之前程谙意在娱乐圈时，他总是放下刘海的造型。现在因为觉得挡眼睛，程谙意索性就把刘海撩到两边去了。
　　“其实，溏心荷包蛋很简单的，只要控制时间就好……”此时，程谙意在很热心地讲溏心蛋该怎么煮，以及一些注意点。
　　江斐然哪里不知道，他只是想多找点话题和程谙意聊聊罢了。在程谙意说完后，他正视对方亮晶晶的眸子，道：“嗯，我记下了，下次试试。”
　　***
　　华初传媒那边像是在催命似的，身为老板的吴茕再次给程谙意打了无数电话。
　　程谙意在吃完午饭后，就看到那人的来电。他没准备好去接，但手指已经划到了接通键。
　　这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说话了。
　　“喂，你好。”
　　“程谙意，你可算接电话了，好大的架子啊，一连两个月都联系不上你人。”
　　听到对面的声音，程谙意确认，果然是吴茕。
　　他装傻：“吴总，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有什么事情？我不是发过短信给你吗，自己去看。”
　　程谙意沉默：“……”
　　“看到信息没有？程谙意，你不是想要回归素人的身份吗，公司呢现在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放你走。但前提是，你必须要上一档综艺节目。”吴茕以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口吻说出这番话，“具体要求，你来公司详细谈谈。”
　　程谙意依旧没出声，吴茕有些急了。
　　“这可是名导的综艺，越湖生越导演，你肯定听说过的吧！这节目可厉害了，不是有咖位就能去得了的，更何况你还没有咖位呢？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程谙意越听越皱眉。
　　都知道他是不想和娱乐圈再搭上什么关系了，他不当明星了，他不在意资源的好坏与曝光度了。但这高高在上，没有吴茕他就高攀不起该综艺节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可，只是上一档节目，就真的可以了吗？
　　程谙意觉得，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而吴茕最近联系他的次数过于频繁，大有非要他去不可的架势，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这么好的机会，华初传媒怎么不给其他艺人？
　　资本家的眼里只有利益，把好的资源给到能创造出价值的人，不好吗？
　　程谙意有疑问，也就直接问了。
　　手机那头顿时沉默，然后吴茕解释。
　　“利益置换不好吗？等你拍完节目，华初传媒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过上你想要的平静生活。而我们能得到的好处，你就不用操心了。”
　　“……”
　　“你什么时候能来公司一趟？老地方，就明天下午三点吧。”对方说得不容置喙。
　　“……我没答应。”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如果你不想未来生活天天在打官司的话。”最后，吴茕威胁道。
　　其中夹杂着有人在喊吴茕开会的声音。
　　通话结束了。
　　程谙意看着手机屏幕，一阵发呆。然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向自己走来的江斐然。
　　“我不是故意听到的。刚刚是谁的电话呀？你要上节目啊？”
　　江斐然真没想到程谙意在接电话。
　　“嗯，我之前公司的老总，他想让我上个节目。”
　　“你想去吗？”
　　“我……”
　　程谙意是不太想的，他明明已经决定好了退圈，现在还要复习，要是再次显现于人前，这又算是什么呢？而且，他不愿面对更多人的恶意，他更不愿再看到华初传媒的那群人、看到苏辞韫。
　　可，吴茕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程谙意离开公司时，就不续约一事，双方一直没能达成一致。只要华初传媒一直抓着他不放，难保以后真的不会出事。
　　程谙意一直都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他喜欢息事宁人，喜欢和平解决问题。况且，他最后又被吴茕威胁了。
　　而现在，只要参加一档综艺节目，一切他所担忧的，皆可迎刃而解。
　　程谙意不得不怀疑，这又会是另外一个漩涡，而他答应吴茕，就是在漆黑隧道中再次挣扎前行。风雨两端侵袭，他无处可躲。
　　其实，就是自己太软弱了，这是程谙意骨子里的懦弱。他不会强硬地去与公司对抗。
　　“我，不知道。”最后，程谙意这样回道。他永远犹豫，永远优柔寡断，永远遇事不决。
　　“什么节目？”
　　“……”
　　“别告诉我你这个也不知道呀。”江斐然本意是想让氛围轻松些，可看程谙意怔怔的神情，又心疼极了，“能说吗？”
　　程谙意摇头，而后又点头，缓慢地说。
　　“我不知道是什么节目，但他说是越湖生导演的节目。”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江斐然吴茕让他上节目背后的纠纷。
　　大不了，他不去了。大不了，等他考完试后就搬出去再打工，把房租还给江斐然。大不了，就真的和华初传媒鱼死网破，反正他又没做错什么，只是到期不续约，吴茕这样做是没道理的。
　　现在是一个重要的分岔路口，程谙意需要做出选择，而站在两个选择的面前，他无比迷茫，他判断不了怎么做更好，他不知道两个选择的背后是怎样的未来。
　　程谙意又想起了网暴。他在想，吴茕是不是看中了他现在被黑的程度，又或是想再给他安排一个万人厌的人设。从此，网暴变为现实，他就真的没有宁日了。
　　呆滞住的眼眸一下没了光彩，然后他听到江斐然似是说了一句话。
　　很温柔。
　　“放心，我知道了。”


第033章 Chapter 33
　　近年来, 各类综艺层出不穷，音乐，恋爱, 选秀, 美食，职场, 竞技, 生活，搞笑……当然更多的还是娱乐性质的节目。
　　谁都想做出一款爆火的综艺, 但这不是确定好是什么类型的综艺就ok的。应是天时地利人和, 缺一不可。
　　就比方说前几年的交友企划综艺《今日晴空万里》，现象级爆款, 至今都没有能够超越的。导演严厉由知名到特别知名，就算是后来几年, 也没有任何一位综艺导演的名气上升如此之快。
　　要想做出好的综艺，大多数人愿意观看的综艺，节目策划的内容重要, 选择的嘉宾也同样重要。
　　《今日晴空万里》共12期，从农村相处开始, 到喧嚣城市热闹街头, 到青春校园回忆美好, 到大好河山一路风光, 再到室内游戏，最终聚焦舞台, 嘉宾盛装出席。
　　有人吐槽该节目没有文化价值, 有人说这就是个大杂烩，什么东西都往里塞, 成了“四不像”。
　　但再怎么吐槽，每年都会有不少人去重温《今日晴空万里》，尤其是今年。其中一半的人是冲着两个人，一对CP去的。
　　——当年就超有人气的FSS男团成员方枕清，以及实力演员陆闻钟。
　　——如今一个是音乐界顶流，一个是影视界顶流，双王相见，人声鼎沸。
　　程谙意作为以学习为重的“三好学生”，在知道方枕清时，已是在大一的下学期（28年上半年）。那人在国外进修结束，归来已是顶流人，成为A国乐坛不灭的星，一首《楼兰不破》火遍大江南北。
　　***
　　33年11月。
　　程谙意现在就坐在前往邂城的车上。
　　嗯，准确地说，他是在江斐然的汽车上。
　　因为他现在要去录制节目，而江斐然说自己正好顺路。
　　程谙意现在要去录制的节目就是越湖生导演的新综艺《同行在灿烂日子里》。
　　为避免机场拥堵和私生问题，江斐然决定自己开车去邂城。
　　程谙意觉得自己总是麻烦江斐然不好，但看到对方热忱期待的双眸，他又不忍心拒绝了。
　　至于他为什么还是真的上了华初传媒要求的那档综艺。说来还是在一个星期以前，程谙意走进了那栋熟悉的楼，室内等待他的只有吴茕一个人。
　　吴茕一开始和程谙意说了一大堆上综艺的好处。但程谙意最关心的是，华初传媒不会再坚持让自己续约的问题。
　　最终，吴茕亮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想让程谙意在节目上继续扮演万人嫌的形象，去衬托出苏辞韫貌美聪慧、温柔善良的人设。
　　若有旁观者，大概也会忍不住地追问吴茕，苏辞韫是救了你的命吗，换个人捧不行？
　　从前的程谙意单纯心软，拒绝不了。公司让他如何就如何，让他配合苏辞韫演戏就配合。
　　明星的光鲜亮丽、完美人设大多都是凹出来的，公司找到程谙意说出意图时，程谙意还未真正见识到娱乐圈的水深。再加上，他听和自己同一批选秀节目的训练生偶尔提及娱乐圈里的明星，他们说苏辞韫时就像在说天上的仙子似的，因此程谙意对苏辞韫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外貌好，性格好，三观正，素养高……
　　可随着时间流逝，从录制起不到两个月他和苏辞韫的节目播出时，程谙意随意刷着网页，都能看到几个骂自己的言论。但程谙意内心清楚，那些人骂得都不属实。若自己真是那般的人，那些人骂自己骂到了点子上，他也不会心不平气不顺。
　　再加上，后来他知道苏辞韫并不如人们所认为的那般美好。常常在无人看得到的地方，苏辞韫会看似不小心地“使绊子”，起初程谙意会认为苏辞韫真不是有意的，但长此以往，他也懂了。
　　程谙意低着头，听吴茕在讲。
　　对方在强调，这会是最后一次。说完，吴茕把合同推至程谙意的面前。
　　“我觉得，我没有必要签下这份合同。”不然，程谙意也不会选择离开华初，离开娱乐圈。
　　业内没有封杀他，程谙意大可以假装看不到恶评，走“黑红”的路，继续捞金。可他不是心大的人，做不到厚着脸皮任人辱骂还笑脸相迎。
　　资本主义终究是资本主义，从不会考虑自己的做法有没有伤害到人。
　　程谙意知道了吴茕的想法，装着点儿希冀的心终是死了。
　　“怎么没有必要？你之前不是签了无数份这样的合同了吗，现在只要再上一档节目，你就完全解脱了啊，不好吗？”吴茕以上位者的目光看待程谙意，试图以压迫感强逼程谙意，达到目的。他怎么也得让这个人把合同给签了。
　　这是苏家的意思，不然公司以后和苏氏的一切合作免谈。
　　“可我现在就想解脱，不然我此时此刻不会坐在这里。”
　　程谙意没有被吴茕的话影响到。老实说，他没啥可被威胁可被拿捏的了，只要自己不畏惧因假象扑面而来的流言蜚语。
　　那颗经历世俗还能一尘不染的善心，早该没了。
　　人善被人欺，当今社会事实如此。
　　“吴总，我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上次说的话或许是我偏激了，但我不后悔。今天我来我以为，我们是可以谈下去的。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这段时间他看书养猫，生活惬意，心境倒平静不少。程谙意能勇敢地把这段话说出来。
　　“哼，说得倒好听，何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道貌岸然的高尚者呢？你讨厌虚伪的自己，不就是讨厌被人黑被人骂吗？不就是想要好的人设，也想要公司捧你吗？可是，我把你捧上天了，能得到什么好处啊。你没有富贵的命，没有被人捧的命，我能给你机会让你上节目，你知道这是多少明星爬床都高攀不上的吗？程谙意，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吴茕知道这段话不会被外放出去，说得也肆无忌惮。他撕破了资本家斯文矜贵的面具，用自己的思维揣测着程谙意的想法去激对方。
　　“你不会这么好心的。”程谙意没有被激怒，他抬眼道，“或许吴总你已经不记得了，之前有好几次你都说是最后一次。如果我早知道你会继续提这个条件，我就不会来了。”
　　“我也可以强调一次。”程谙意直视吴茕，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程谙意，不会再成为苏辞韫的衬托。”
　　说罢，程谙意当场把吴茕的私人号码给拉黑了。
　　“希望吴总以后不要再用其他号码联系我了，我会立刻换手机号码的，告辞了。”
　　吴茕顿时脸就黑了。
　　“程谙意，你真以为我说打官司只是说说而已吗？你换多少个手机号，我这边都能查得出来。”
　　“你要打就打吧，我无愧于心。”他早孑然一身，无人关心他，亦来去自在，未来是否顺遂安宁，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程谙意垂眸，毕竟人是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的。
　　为，从一年多前签约华初起到现在，他的所有选择。
　　“你现在走出这道门，以后可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你真想清楚了吗，年轻人不要冲动，不要意气用事。”
　　吴茕每次的每句话都在劝程谙意多思。
　　程谙意只觉得自己是白来了，他脚步顿都没有顿地走向门口。
　　“我现在很平静。”
　　远比那天走出这个门口时要平静得多。
　　回去的时候，江斐然不在。
　　又一个北都的陌生号码打来，程谙意在纠结后接了。
　　是吴茕，但说话的语气不再颐指气使，反藏了些小心翼翼。
　　吴茕说，华初传媒只有程谙意一人去《同行在灿烂日子里》，苏辞韫不会去了，程谙意也不需要签另外的合同。
　　程谙意疑惑：“那……”
　　“放心，以后你就是自由人了，公司再也不会打扰你。”
　　程谙意张了张嘴，半晌后才道：“那，我可以不去吗？吴总公司一定有需要捧红的人吧，这个资源没必要砸在我这个素人身上。很感谢吴总的来电，我——”
　　吴茕急了，直接打断：“不行啊，你得去！谙意啊，你不是不满意我先前提的那些要求吗，我改，我立马全部作废。上节目好处多多啊，你只要答应去，还可以再提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切好商量嘛。”
　　程谙意想挂电话了。他摸不准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也没心思去猜。
　　几个小时前，吴茕还强制性地逼迫自己和苏辞韫一起上节目。现在，嗯，他就像是要强塞资源给自己似的？
　　如果不是因为相信科学，以及吴茕真的没有在耍阴谋的话，程谙意绝对会怀疑对方的灵魂已被替换。
　　吴茕这是被人穿了吧。
　　耳畔一句接一句，声声不落地，好像只要他现在不答应，对面就能一直说下去似的。
　　程谙意听烦了，他想下楼。他所闻的还是吴茕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听腻的好处，他礼貌“嗯”了几声。
　　程谙意下到一楼时，布偶猫不知道从哪间房里钻了出来，亲昵地贴着他的裤管。程谙意弯下腰去摸猫，满手是柔软的毛。
　　看到小动物，他心情明显明媚了起来。
　　手机：“怎么有猫叫的声音？”
　　“我去给你拿吃的～”小猫咪是饿着了吗？
　　程谙意笑得柔情蜜意的，满面春风，他又顺势多摸了几把。
　　手机：“谙意啊，你在听吗？我刚刚说的那些，你觉得怎么样呐？”
　　“我觉得，你还是让苏辞韫去吧。”程谙意摸猫摸得心里舒服极了，眷恋不舍地去找猫粮。
　　突然，门就开了。
　　江斐然一下就看到了程谙意那一脸活像谈了恋爱似的笑容。


第034章 Chapter 34
　　手机：“不是, 你别开玩笑了啊。苏辞韫他，他没空啊，而且他哪里有你适合这个节目啊。程谙意, 你听我再给你好好地说一说利弊……”
　　程谙意拿着手机愣了愣, 如花笑靥一时僵住，他朝回来的人点点头, 示意打招呼。他此时觉得尴尬极了。
　　江斐然见程谙意在打电话, 了然于心，也没有出声了。他默默换了鞋, 走到程谙意身边, 弯下身一把逮住想要贴贴的布偶猫。
　　此刻，江斐然就站在程谙意的旁边, 朝他笑了笑。布偶猫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得更凶了。
　　程谙意轻轻用手指了指家中放猫粮的地方, 示意江斐然可以给猫咪喂食了。
　　江斐然顺着白皙修长手指的方向转头去看，回头就是一脸茫然无措的可怜模样了。程谙意叹了口气，路过江斐然身侧时温柔抚摸阿芙洛狄忒的背。
　　江斐然要比程谙意高半个头, 程谙意抬头就迎上那人的目光，他做了说出“猫粮”两个字的口型, 就擦肩而过自己去拿了。
　　江斐然站在原地, 神情莫测, 像是还没缓过来似的,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猫，盯着某一处地方看, 目光滚烫。然后, 他也照着印象中的姿势学了学，轻轻柔柔地摸了摸猫背。
　　谁知小猫不乐意了, 它趁着江斐然抱得没那么紧的时候挣脱出去，一跳就稳稳地站立在地板上，全然不顾地瓷砖上映着的主人儿子的微红耳垂，乖巧又优雅地朝猫粮处走去。
　　江斐然放下了空荡荡的手，看着猫朝正在弯腰拿猫粮的程谙意走去，只觉得：老妈养的这猫，真是……和自己一般“见色忘义”……
　　另一头的吴茕只觉得是程谙意养猫了，依旧还在喋喋不休。作为有名娱乐公司的老总，和手下艺人谈个资源磨了许久，这倒是头一回。吴茕忍着心里的气，继续“死缠烂打”。
　　“谙意，你听到了吗？需要我再给你阐述一遍吗？考虑好了给个答复呗。”可真是卑微与讨好，程谙意觉得今儿邪门极了。
　　他刚拿出猫粮，布偶猫就飞快凑了过来，猫粮不小心被撒落了一地。
　　程谙意要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去收拾现有残局，觉得很不方便。
　　于是，他提出：“吴总，我现在有点事情。要不，我先——”
　　“谙意，你别！你听我说，不是——”吴茕要暴躁了，“不是，你那边的猫怎么回事啊，太不懂事了！大人说话猫不要捣乱啊！”
　　妈的！他现在不能对程谙意态度恶劣，还不能拿猫撒气了吗？这猫叫得真是难听死了！
　　“谙意，你在和谁打电话呢？好聒噪啊，那边也有猫吗，怎么比阿芙洛狄忒还吵啊？”江斐然不知何时走过来。
　　程谙意不觉看向声音的来源，摇头：“啊，没有……”
　　下一秒，手机屏幕立刻恢复成了桌面壁纸的页面，对面已经主动挂了电话。
　　程谙意：好快……
　　他放下手机，好不容易让小猫咪吃饱喝足，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转头就看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江斐然。
　　程谙意轻轻走去，坐下，双手随意交握。
　　江斐然是屋主，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但程谙意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万事开头难，程谙意正想着该说点什么。双手不知不觉就握紧了，他望向对方，试图开口。
　　“你……”
　　“我听说这个节目就是去玩的，很轻松。谙意你整天都闷在屋子里看书，要不要出去多见见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就当是进行一趟不要钱的旅行了，多好。”还是江斐然率先将完整的话说出口。
　　程谙意皱眉，他已经很久没和圈子里的人接触了，当然江斐然除外。
　　“我，不太想去。”这是程谙意的真实想法。
　　他不想与人相交，也不想出现在荧幕中。
　　娱乐圈里的都是人精。
　　“啊，那会有点可惜，我听说《同行在灿烂日子里》节目组这次会路过很多地方，去的嘉宾可以品尝各种各样的美食，似乎还会出国呢。嗯，好像会去……B国的洛格华兹（著名的音乐之都）、C国的温林斯特（著名的数学之城）。”江斐然不紧不慢地讲着，一脸替程谙意可惜的神情。
　　程谙意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转而又垂眸：“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看网上爆料啊，一般爆料都是真的，这点我们得深信不疑。”
　　程谙意：影帝也看爆料？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好吧，我找专业人士打听的，消息绝对可靠。”
　　良久，江斐然没等到自家小朋友的答复，他也不急，就安静地盯着看。
　　程谙意似是纠结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可，Aphrodite怎么办？”
　　江斐然失笑：“放心，它会有人照料的。”
　　***
　　总之，程谙意最终是被江斐然说心动了。
　　谁知道那天的后来，他是犯了什么迷糊，才在吴茕的又一次炮轰下松了口。
　　当时，程谙意看着合同纸上的签名，暗想：这次的选择，不会有错吧。
　　坐上这辆车，他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这不是程谙意第一次来邂城，但却是他和江斐然两人一起来邂城。程谙意在车上时沉默寡言，他就一直在看着路上的风景，偶尔江斐然会先开始聊个话题，他也能接过。
　　直到到达他们要住的酒店，江斐然拿上口罩，分了一个给程谙意。
　　孟时芮和周谌已经在酒店里等着了。
　　“江斐然，程谙意，房间号是A608。”
　　程谙意还没反应过来他和江斐然是同一间房，他就被江斐然牵着手走了。
　　四人乘着电梯，在某一楼层停下。
　　程谙意跟着他们走出电梯，就见他们寒暄了几句“好久不见”什么的，他先尴尬地站在一边。
　　因为程谙意和周谌见过，所以江斐然就将孟时芮和程谙意互相介绍了下。
　　“谙意，这是我的经纪人，孟时芮女士。”
　　“孟姐，这是程谙意。”
　　孟时芮当然知道江斐然带来的人是谁，她这段时间为程谙意的事情耗费精力，工作都在成倍地增加。她如今芳华二十八，头发就在大把大把地掉啊。
　　尤其是最近，江斐然又是让她去联系越湖生导演，又是去联系华初传媒老总的，真是把自己几年职场风云锻炼出来的工作能力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她看到现场正站在自家艺人身侧的青少年，不禁感叹，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不上镜得很，看真人更是好看。
　　孟时芮见程谙意与自己打招呼，她也可不能冷淡了某影帝家的小朋友。适宜的微笑立刻出现在她的脸上，孟大经纪人礼貌地握上了对方伸来的手。
　　……
　　“他们在这里，你来也是为了工作吗？”在走廊中等电梯时，程谙意看孟时芮和周谌都走了，他才觉得放松不少，心中有好奇也就问了。
　　江斐然也“嗯”了一声。
　　然后，江斐然带着程谙意再次上了电梯，去找他们的房间。
　　晚点的时候，孟时芮来敲A608的门。程谙意想退出这个房间的时候，又被江斐然拉住了。
　　《同行在灿烂日子里》正式的录制会在后天，程谙意自然没问吴茕要不要带助理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因为之前每次他都是一个人，这次也不例外。
　　以至于当孟时芮和他们讲节目注意事项的时候，程谙意深深地震惊了。
　　孟时芮：“我看过了，你上过的真人秀不多，我觉得你只要放轻松，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就好了。”
　　程谙意：“好……的。”
　　在陌生人的面前，他将所有都收敛，把自己蜷缩在温顺的壳中。
　　说完了程谙意，孟时芮就操心起了自己一直带着的艺人。
　　她不自觉地扶额：“斐然，你……你和谙意相反，你不要太过于放松，不要太放飞自我……”
　　江斐然语气轻松道：“知道啦孟姐，我你还不放心吗？”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孟时芮瞪了他一眼，不愿再多说，“行了，我先走了，祝你们后天拍摄一路顺风咯！”
　　孟时芮生怕自己说得越多就越生气，这样对她现在的头发很不友好，她的头发再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了。说完，她就赶紧溜了。
　　“我们？”程谙意不解，随着关门的声音，他看向江斐然，“你和我？”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又震惊：“你是《同行在灿烂日子里》的嘉宾？”
　　江斐然淡淡答道：“对啊。”
　　程谙意窘迫：“可你怎么没有提前说啊？”
　　“我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嘛。”江斐然笑，“和你顺路。”
　　“……”程谙意眨眨干涩的眼，似在思考对方在说这句话时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可是，他好像想不起来了。
　　“程谙意，这是我的意思。你现在是一个人，没有经纪公司，也没有经纪人，这样上节目会很不方便。而孟姐是我的经纪人，也可以是你的经纪人，我对她很信任。”
　　江斐然郑重看着程谙意，他愈说嘴角愈上翘，愈说语气就愈温柔。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可能又要在一起了。”


第035章 Chapter 35
　　《同行在灿烂日子里》是一档充满诗意与冒险的旅行综艺, 要去的地方节目组基本上都确定好了，第一站定的便是A国邂城。
　　邂城水乡，古镇石桥, 风光旖旎, 充满了历史文化气息。
　　现在是11月，A国的秋季, 节目大概会在来年的春季录制结束。由秋转冬至春, 期间，节目组会带着嘉宾去国外, 再转回国内。
　　这次节目组在招商会上拟邀了六位嘉宾。因为是招商, 所以拟邀的也是特别重量级的明星。例如，奚渠思, 老艺术家大前辈；陆闻钟，影视界顶流影帝；方枕清, 音乐界顶流歌手；容礼瑜，新生代流量演员；艾江唯，新生代歌王；江斐然, 当红三好年轻影帝（按年龄大小排序）。
　　观众（各家粉丝）不知道曾经被多少节目的拟邀遛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如此庞大的阵容, 自然是不信。
　　【这六个人, 节目组能请到两到三位, 就该笑掉大牙了。还同时请六位, 唬谁呢？反正我是不信的。（吃瓜.jpg）】
　　【节目都没有女嘉宾，骗鬼呢, 肯定是假的。我猜肯定是拿这些人招商, 其实人早就定好了吧。（抠鼻.jpg）】
　　【那啥，我的“一见钟清”CP还在隔壁录恋综呢, 他们分身乏术。（笑哭.jpg）】
　　……
　　随着节目开始录制的时间推近，《同行在灿烂日子里》开通官博，发布微博去预热。
　　同行在灿烂日子里V：
　　开启·美好（送花花.jpg）
　　附图（蓝天白云下，路边的菊花灿烂盛开）
　　一大堆明星的粉丝在官博下面一个劲儿地追问能不能邀请自己的爱豆上节目。有些得到消息的粉丝，早就从营销号那边听说了自家哥哥要去，便开始控评。更有一些CP粉，抱着点儿希望蹲自家的两位能不能合作。
　　不少营销号看《同行在灿烂日子里》发微博了，便开始蹭热度，说谁要和谁同框了，嘉宾里哪两个是情侣哪两个又是情敌的，故事编了一个又一个。
　　于是，有网友评论，【有这时间写故事，不如去嘉临文学城写小说】。
　　在录制节目的前一天，越湖生导演联系了各位嘉宾的经纪人，要求嘉宾们在出发的时候发条微博，并带上词条#同行在灿烂日子里秋季旅行打卡#。
　　一般来讲，明星的微博都不是本人打理的，但程谙意作为一个出外务都没有助理跟着的被原公司放弃的十八线，他可真没人帮他发微博。
　　微博号是程谙意自己当初参加选秀时注册的，后来进华初传媒又改了名。照理说，程谙意这次应该也是要自己去编辑微博内容的。
　　江斐然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都没看微博了。
　　手机就在手中，程谙意看着应用商店中的黄色小图标，不禁回忆起里面用户的恶言，还是犹豫了。
　　“别怕，会有惊喜的。”江斐然温声，“世界上还是善良的人多。”
　　程谙意闭了闭眼，眼不见为净，他到时候只要发微博就好了。
　　“惊吓也没关系的。”他这么安慰自己。
　　最后，程谙意很淡定地看着黄色图标出现在手机桌面上。
　　为了之后的节目录制，后续需要的长久宣传肯定多多用到微博，程谙意必须将它下载下来。
　　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也不可能永远逃避。
　　登上账号的那一瞬间，程谙意看到了消息上红点的数字，以及，他颤巍巍地点了下去。
　　心脏骤停，可……
　　程谙意原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铺天盖地的恶意。
　　但事实好像并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了。
　　江斐然紧紧握着程谙意颤抖的手，温柔地注视着身边人。程谙意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微博的消息页面。
　　而后，江斐然看着小朋友抖颤的鸦羽般的睫毛，再看到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不觉会心一笑。
　　“你看啊，惊喜为你诞生。”
　　***
　　综艺《同行在灿烂日子里》录制的前几天，苏辞韫刚从《地上霜》剧组杀青。原本越湖生新综艺的资源，华初传媒争取过来就是要给苏辞韫的。若时间算得没错的话，苏辞韫一杀青，他正好可以休息几天，就能再进行下一个行程了。
　　苏辞韫这几个月在剧组里拍戏，拍得苦得要死。而且，他一边是讨厌的付流光的天天纠缠，一边是不能戏弄苏家真少爷的烦闷，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网友拉踩程谙意的言论上。
　　一开始的时候，他看着华初传媒在背后操控下的关于程谙意的黑热搜，看得不亦乐乎。苏辞韫一有时间就去刷微博，以至于他花在研究剧本和演技的时间就更少了。
　　叶导很严厉，因为自己的不用心和走神，苏辞韫被批了许多遍。因此，他心中更记恨着程谙意，他人虽在剧组跑不掉，但不耽误网上吃瓜啊，如此恶性循环。
　　还有那个顾柏柏，苏辞韫看着也讨厌死了。
　　在程谙意杀青刚走不久的时候，苏辞韫就在片场吹着小电风扇，刷着微博，他看到#程谙意被包养#的词条，看到实时里全是骂那个臭婊子的言论，看得得劲得不得了。
　　【妈的，一个被老男人玩烂的脏东西，不配出现在网络上，能不能赶紧去死啊！看到他，只会脏了我纯洁又透亮的双眸！！！】
　　苏辞韫点赞，并回复了数不清的呕吐表情包，足足有七八行。
　　大概在又刷了半个小时的微博后，苏辞韫看到关于自己的微博言论。
　　【我家苏苏就是天上的小仙子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绝代佳人，有才又有财，而且人品超好，温柔有礼貌，欢迎大家来粉，入股不亏哦～（就用苏苏的绝美照片来给大家洗洗眼睛吧）】
　　苏辞韫不禁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心想：他的粉丝真是粉随正主，善良极了呢。
　　他看着自己白到发光的照片，再看看楼中程谙意的鬼图，别提心情多么美妙了。
　　美妙到他可以手打八百字小作文，去贬低谩骂诅咒程谙意。
　　苏辞韫不单想把那人贬低到泥土里，想让那人被全世界的人讨厌，他更想让那人永远消失。他打字打得专注极了，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歹毒词语都用上，手指不停地点点点，时间在不知不觉逝去。
　　叶徐行拍完了一段戏，正好路过苏辞韫的身边。
　　“算了，你不上心，我再怎么严厉又有什么用呢？”
　　苏辞韫的手机是贴了防窥膜的，他不确定叶徐行有没有看到自己在打什么字，但心虚极了。被人说了一番，以他的身世和脾气，他该反驳的，可最终哑口无言。
　　苏辞韫在演戏上不算有天赋，他本应该更加付出努力。他刚进组的那段时间表现得还算可圈可点，尤其是程谙意在的那几天更是铆足了劲。
　　叶徐行那时候还在想，虽然他不得不接下执导《地上霜》的重任，以为再怎么尽所能也无法拍出满意的作品，但他看到了惊艳的“玉笙”以及还不错的主角“姚落露”，他在某一瞬间认为剧版《地上霜》会是一个惊喜。
　　然而，叶清听笔下的故事，终究搬不出书中。叶徐行落寞离去。
　　等导演走后，苏辞韫把未编辑完的话继续打完，然后长舒一口气地点下橙色的“发送”，心中顿时觉得畅快极了。
　　因为情不自禁露出的阴狠笑容落入时时在关注他的付流光的眼中，苏辞韫晚上不免又在床上被好好地“教训”了一顿。
　　之后，关于程谙意热搜的事情的风向越来越不对劲，苏辞韫找了吴茕好多次，甚至拿吴茕的把柄去威胁他。但买黑热搜的钱最终还是打了水漂，网友们对程谙意的印象竟然在一点点地好转。
　　这是假少爷苏辞韫绝对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不能让苏家人看到程谙意的一丁点儿好的地方。
　　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处比不上一个“乡巴佬”。
　　天知道他在酒店中变得多么的疯狂，被单差点被他撕破，床险些都要被他踢破。
　　苏辞韫人在剧组，却暗中关注着程谙意的一切动态，他绝不允许那人翻身。
　　苏辞韫在晚上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在白天却要将这些情绪隐藏好，然后还要痛苦地去拍戏。
　　直到某天凌晨，他彻底臣服在付流光的身下，娇柔地攀上那人结实的胸膛，问。
　　“付流光，你喜欢我吗？”
　　“你能帮我对付程谙意吗？”
　　凌晨的后来，他主动得不像话，身体柔软似水，献上温热的唇。然而男人在床上答应的“能”根本做不得数。第二天一早，苏辞韫当场脸都绿了，难看至极。
　　付流光本就喜欢捉弄苏辞韫，他喜欢看到苏辞韫身上绽放的恶之花，他爱欣赏苏辞韫狰狞时刻别样的美。
　　……
　　最后，在叶徐行的骂声中，苏辞韫浑浑噩噩拍完了《地上霜》，他终于解脱了。
　　离开剧组，苏辞韫直奔华初传媒大楼，吴茕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一谈及越湖生新综艺就开始吞吞吐吐。他受不了了，他要面对面地去质问吴茕。
　　他什么时候可以去录制节目！
　　什么时候可以和江影帝炒CP！


第036章 Chapter 36
　　苏辞韫和助理林免出了机场, 便遇上了一大群粉丝。
　　苏辞韫在剧组那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好，等到登上离开邂城的飞机的时候，他才猛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 觉得解放了。
　　该死的贱人付流光, 拜拜了您嘞！
　　作为艺人小助理的林免，一见这浩浩荡荡的阵仗, 他的第一反应是, 难道苏哥的行程泄露了。他害怕粉丝的疯狂举动会影响苏辞韫和自己的前行，也害怕苏辞韫因此心情不好而在等到没人的时候大发雷霆。他只是一个辛勤的打工人, 真的不想在工作时承受无妄的怒火了。
　　林免已经打算用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去拦住那群人了, 他上前几步，挡在了苏辞韫的面前。
　　苏辞韫虽然脸色苍白, 但还是挤出自以为好看的笑容，他正要和亲爱的“粉丝们”招手, 却看到林免突然挡在自己的身前，心中不悦。
　　然而，更让苏辞韫生气的却是, 那群人竟然直接略过了他们。
　　有没有搞错？他可是苏辞韫哎，没有戴口罩的活生生的苏辞韫！
　　今天他刚从《地上霜》剧组杀青, 杀青照应该已经发到微博上了吧？难道他的粉丝们不应该来接机吗？
　　苏辞韫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望着远去的人群, 不禁用指甲死死地掐手心, 心中嫉恨万分。
　　路人A：“啊啊啊啊啊啊啊，江斐然今天要从北都飞往邂城, 这是真的吗？我们来送机真的能看到斐然吗？”
　　路人B：“当然了, 这可是昨天下午某个营销号才放出来的行程，那个营销号从来就没有放出过假消息。”
　　路人C：“老公老公, 我来机场见你了，你在哪里啊，快点现身和我去民政局领证啊！啊啊啊，我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命中注定的大长腿老公呢！！！”
　　那群人都是来见江斐然的。
　　苏辞韫：“……？！”这等好事，居然让他给遇上了？！
　　浑身的疲惫与不适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苏辞韫就连脸上的笑意都真诚了不少，他也顺着那群人走的方向去望。
　　小助理自然也听到了路过的那些人的话，他隐隐约约知道苏辞韫很喜欢江斐然，所以现在他们倒是走或不走。林免一转头，就看到苏辞韫已经背过身去了，他双脚大有再踏进机场的趋势。
　　林免弱弱问：“苏哥？我们要不要……”
　　苏辞韫头也不转：“你别烦！别说话！”
　　然后，苏辞韫趁着人多，悄悄地跟着人群走。林免无奈，他得一直跟着苏辞韫。
　　江斐然的粉丝太多了，正常的理智粉都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关注自家爱豆什么机场哪趟航班。但也有特别特别想见江斐然本人的狂热粉丝，他们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江斐然那边其实是不想让粉丝接机的，毕竟粉丝太多，不可控因素也就太多，对大家安全和机场秩序都不利。
　　但腿长在粉丝的身上，公司也管不了。这次，江斐然的行程就是公司放出去的假消息。为了江斐然带着程谙意走，不被任何一方注意到、打扰到。
　　机场内闹哄哄的，然而直到网上泄露出去的那趟航班已经飞走了，人群里谁也没有看到江斐然。
　　路人D：“老公神通广大，不知道是飞天还是遁地，不用坐飞机也能去邂城。呜呜呜，我好不容易有空，想着能来见斐然一眼，没想到还是没见到，白来一趟就当运动减肥了。”
　　路人E：“妈的，老娘那么爱他，给他砸钱，他竟然敢骗老娘！看我不把他住址给扒出来，我要去他家等着，把他给睡了！该死该死该死！”
　　路人F：“……”
　　这时，一旁的苏辞韫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给耍了。本来整个人开开心心的，结果一盆冷水浇下来，喜悦的心情荡然无存。
　　苏辞韫黑着脸就要走，却不想这时被人给认了出来。江斐然的狂热粉丝没等到自家正主，这不就看到同为明星的苏辞韫了嘛。
　　苏辞韫在人群中挣扎了好久，他最终在林免微弱的努力下离开了机场。
　　怀着一肚子怒气，苏辞韫直奔吴茕的办公室。
　　烦死了，没见到江斐然！
　　江斐然，江斐然，他可以和江斐然同居的那档综艺呢！
　　苏辞韫这会儿像是吃了火药似的，“砰砰砰”嘴里对着吴茕就是一顿输出。
　　吴茕：“呃……考虑到连轴转，你需要休息，所以公司会给你安排新的综艺节目。”
　　“凭什么啊？放你娘的狗屁！吴老狗，我就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要和苏氏合作了！”
　　吴茕原本带着讨好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皱眉。
　　眼前这人只会拿自己的把柄和与苏氏的合作来威胁自己，大吵大叫，又张狂又没礼貌。
　　吴茕冷哼，倒有点幸灾乐祸了：“江斐然不想和你炒CP，更不想和你上节目，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要是不这么做，华初传媒、苏氏集团说破产就破产了，你个蠢货，到底懂不懂啊！”
　　“你，好啊，你敢骂我！”苏辞韫瞪大了双眼，一点怒火就燃了，一副快要疯了的模样。
　　……
　　“苏辞韫，你先冷静，我们都冷静下来！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会害你的。江斐然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明着不行，但我们以后可以暗着来。”吴茕现在必须要安抚住苏辞韫，不能撕破脸。
　　把柄，吴茕的把柄啊，他得忍住。
　　捧不红的玩意儿，他迟早要苏辞韫好看。
　　***
　　录制的前一天，天清气朗，夹杂了点凉意。程谙意走出酒店大门后，又返回穿上了件毛衣。他暗想，明天一定要多穿一点。
　　按照节目流程，第二天节目组就会派车来接嘉宾去相应的地方集合。
　　节目组会先去各位嘉宾的住处，不在邂城本地的嘉宾肯定是提前在酒店住下了。
　　由于程谙意没有人通知，也没有小道消息听说，他根本不知道嘉宾有几位，又有谁。时间还很早，他下午一直待在酒店里，却开始心烦了。
　　明明前一天一点都不紧张的，可距离录制的时间越来越近，程谙意的心就跳得越快。
　　深夜。
　　江斐然察觉到另一张床上的动静，轻轻唤了一声“谙意”，果然有回答。
　　“你睡不着吗？”江斐然问。
　　“嗯。”果然，程谙意失眠了。
　　“在数鸭子还是在数绵羊？”江斐然又问。
　　“……你都听到了啊。对不起，把你吵醒了。”程谙意太紧张了，他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明天的良好状态，迫不得已地用小时候的方式去入眠。
　　“不用抱歉，我是睡了一觉又醒了，和你无关的。”
　　“嗯，好吧，我刚刚其实是在数星星。我在想，邂城的星星很美。对了，我们几个月前不就是在邂城吗，江斐然，你那时看到了吗？我觉得，这里的星星真的要比北都的好看。”
　　不过，数星星这一行为，对于早已大学毕业的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幼稚了。
　　江斐然侧过身，对着程谙意的那个方向。房间里不是完全的黑暗，他能够看到朦胧的轮廓。
　　他的小朋友就睡在那里面，和他说“我们”。
　　紧接着，程谙意就听到从隔壁床上传来的轻笑声。
　　“你，你笑什么啊？”或许是因为黑夜，谁也看不见谁，程谙意的胆子就更大了些。
　　“难道你小时候没有睡不着觉的时候吗？”
　　“有啊，不过我没有用过这样的方法。”
　　江斐然的家庭，并不允许他用这般幼稚又不科学的方法入睡。而在他小时候，也不会有人告诉他这个简单的方法。
　　“那你……是怎么睡着的啊，是不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程谙意好奇地问。
　　江斐然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
　　“就，等到想睡的时候，自然就睡了。”
　　“就这样啊。”程谙意不免有些失望，不然他还想尝试一下其他的方法呢。
　　“就这样。”江斐然压低声音，“快睡吧，谙意。”
　　程谙意听在耳朵里，觉得那几个字被江斐然说得格外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耳朵一热，然后应道：“嗯。”
　　“你别想太多，让大脑放空，就很容易睡着了。”
　　“嗯。”
　　“还有，我刚刚不是在笑你幼稚，我是觉得‘数星星’很可爱。”当然，数星星的人最可爱啦！
　　“嗯。”
　　好乖，嗯啊嗯啊嗯的，怎么真像只猫儿似的。
　　江斐然对着声音来源，不禁嘴角上扬，这次他不敢再发出声响了。
　　“晚安，谙意。”最后，江斐然说。
　　夜色宁静安好。
　　“晚安，斐然。”过了一段时间后，程谙意听到隔壁床上的均匀呼吸声，才轻轻地说道。
　　最终，程谙意在天快要亮的时候睡着了。
　　早晨，江斐然醒来时，就看到程谙意乖巧睡着的模样。他侧着身，望着另一张床上的人，情不自禁笑容洋溢。
　　如果以后每天早上都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江斐然没忍心叫醒程谙意，他想多看一会儿，毕竟这样肆无忌惮看小朋友的机会并不多。
　　太阳攀爬至苍穹东方，为大地铺上一层亮光。江斐然从床上坐起来，他下床后又坐到了程谙意的床沿上。
　　他慢慢地凑近那张洁白无瑕的脸。
　　然后，他轻柔地拉上没有遮住程谙意肩膀的被子。
　　邂城的十一月还是冷的，小朋友不能冻到了。
　　感冒就不好了。
　　江斐然又盯着程谙意看了一会儿，终究是认命地起身，转过头去。他叹了口气，想要强行忽视下身的异常滚烫，微眯了双眸。
　　他刚要起身，决心早上冲个凉。房间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
　　门外的走廊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已经来了。他们一大早就聚集在一起，听从导演的安排，在节目录制的第一天就来个突击直播。
　　为了节目预热，也为了给观众谋福利。
　　毕竟明星私底下的模样，还是少见的。
　　一位工作人员出现在镜头前讲话。
　　“大家好，欢迎来到《同行在灿烂日子里》节目组的1号直播间。今天是节目录制的第一天哦，听说我们有嘉宾住在这间房间里。”工作人员抬头确定了房间号，“A608，对，就是这里。大家想知道住在这里的是谁吗？好，答案即将揭晓。”
　　摄像头也将A608的门牌录下。
　　工作人员对着镜头用手势比了“三，二，一”，然后按下门铃。
　　“我们是《同行在灿烂日子里》节目组，现在正在直播。请问，里面的先生或女士方便开个门吗？”同时，工作人员也提高了声音。
　　大概等了有一分钟，工作人员意识到嘉宾很有可能没起床，于是继续道。
　　“大家稍安勿躁，可以先猜一猜嘉宾是谁，然后把名字发出来。我们来看看，谁会第一个猜中呢？”
　　评论区猜得热火朝天，但营销号传的就是那几个人，于是在看1号直播间的各家粉丝们就刷起了自家爱豆的姓名。
　　然后，门倏地开了，一张帅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镜头中。
　　“啊，原来是江斐然江影帝啊！”工作人员心中是真激动了，她看到她偶像了！
　　“能不能麻烦你们小声一点，有人在补觉，还没醒呢。”江斐然笑着，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的。那我们悄悄地说，嗯，问江斐然江老师几个问题。”
　　现场静悄悄，而直播间内却沸腾了。
　　【卧槽卧槽卧槽，是江影帝，温柔疯了。】
　　【啊啊啊，是我老公，老公刚睡醒的模样真好看，亲亲亲～】
　　【什么什么，里面还有人？是谁还在睡觉，能让江影帝这么温柔地说话。呜呜呜，我是柠檬，我酸了啊！】
　　【啊啊啊，第一天就这么刺激吗？什么，补觉！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要让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补觉啊！姐妹们，无论里面那位是谁，我都要磕疯了！！！】
　　……


第037章 Chapter 37
　　一开始, 节目组对嘉宾的信息十分保密，半点都没泄露，就算是邀请的各位嘉宾, 他们都打听不到要和自己一同录制节目的人是谁。
　　当然, 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接下这档节目，导演的影响力在此, 有些人是怎么任其一生努力也接触不到这个资源的。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 因为嘉宾的未知性，他们很可能会遇到在娱乐圈内的对家或者是人品糟糕的明星。
　　但一些人对此也是坦荡的, 自己上个综艺节目放松一下, 又关着其他人什么事了。只要心态好，节目组不作妖, 日子在一天天地过去，倒也乐得自在。
　　嘉宾们是互不知道的, 但在节目录制之前营销号还是放出了嘉宾名单。
　　大概有五个版本，且名单里的明星有不重叠的部分。两个版本是说节目邀请了六位嘉宾，另外三个版本则是说节目邀请了八位嘉宾。其中六位嘉宾的版本之一, 就是招商会上拟邀的那六位，早早地被网友们过滤掉了。
　　相信嘉宾是八位的网友比较多。
　　三个版本中, 一共出现了十二个不同的名字。
　　各家粉丝怀着盼望自家偶像能上节目的心情, 提前开始复制控评文案。
　　五个版本里唯三都在的明星的粉丝提前开始欢呼, 超话里热闹非凡、张灯结彩, 倒是有点过年的氛围在。
　　因此，嘉宾们是真不确定有哪些人来。
　　就连节目组内部工作人员, 也是没多少人知道真实嘉宾名单的。
　　搞这么神秘干什么？
　　当然, 导演越湖生不能否认的是，总投资方有权知道所有嘉宾。
　　有网友提前在骂导演, 在骂节目组，在祝这个节目快点糊。
　　【抄袭节目快点糊吧！（呕吐.jpg）】
　　【啊，节目还没开始录制就已经有黑子了，请问，《同行在灿烂日子里》又是抄袭了哪档经典综艺呢？（抠鼻.jpg）】
　　【节目还没开始录制，都有维护的狗了啊。抄袭哪档综艺，这不废话，肯定是抄袭的《今日晴空万里》啊，谁不知道《今晴》是内娱综艺天花板，在它后面的多少综艺都在蹭热度。《同灿》就是抄袭了《今晴》，综艺名字都这么像，一个套路。呸，垃圾节目，未录先糊。到时候节目播出了，任何人来用钱买通我我都不会看的！】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综艺名一个六个字，一个八个字，只有“日”和“里”两个字相同。】
　　【两个字难道还不多吗？大学毕业论文都要查重呢，你们不会都没上过大学吧～而且，晴空万里和灿烂的意思不差不多吗？抄袭就是抄袭，你们这么维护一个抄袭节目是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6……（不愿和小学生交流.jpg）】
　　……
　　此前，官博预热，引起很多人关注，尤其是八位嘉宾的版本中有一个版本上写了“江斐然”。
　　再加上招商会上蹭曾经《今晴》的嘉宾方枕清和陆闻钟，直播间内有不少人是去看笑话的。
　　他们听到了今天录制节目的风声，早早地在微博上蹲守路透。
　　听说，第一站会在邂城凛安大厦。
　　遵守微博的网友却没想到率先蹲到了官方发布的微博。
　　一大早的，节目组要突击直播，搞神秘感。
　　并且同时有七个直播间？！
　　大家可以自己选择进入哪个直播间观看。
　　什么？！这是不是说明了嘉宾一共有七位，和网传的五个版本都不一样啊。
　　看到的人一瞬间都产生了质疑：会不会网传名单都是假的啊？
　　各家粉丝震惊！Σ( ° △°|||)︴
　　吃瓜路人震惊！Σ( ° △°|||)︴
　　潜在黑粉震惊！Σ( ° △°|||)︴
　　全员：芭比Q了……
　　好好好，来都来了，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哪七位神圣吧。
　　观众疯狂切换直播间，就是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位嘉宾的露面。有些人觉得换来换去太麻烦了，直接把手边能拿到的设备都用上了。
　　更有不用上课的大学生们，摇醒自己的室友，就是为了凑齐七部设备看直播。
　　不就是为了引起网友们的好奇心吗？
　　这样人进去了，热度有了。
　　网友们便如节目组所愿吧！
　　观众看来看去，2～7号直播间的嘉宾都露面了，就1号直播间里工作人员在房间门外慢悠悠地等了一会儿，嘉宾还未开门，她让他们猜猜嘉宾是谁。
　　没等到自家偶像的粉丝们一下子涌入了1号直播间，哭唧唧地盯着屏幕看，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直到门开，他们希望破碎，可瞬间又燃起热情。
　　卧槽！是江斐然！
　　***
　　自从江斐然温柔地开了口后，观众的评论越来越奇怪，想法越来越歪。
　　谁还不想磕到个甜甜的CP了呢？
　　江影帝人帅多金，一双桃花眼看什么都深情，人间好老公（攻）！
　　网友浪了一段时间后，江斐然也回答完了工作人员的几个问题。
　　期间，摄像大哥很上道地直怼着江斐然的正脸拍，不放过他每一丝情绪的变化。
　　【呜呜呜，他真的超爱房间里的那个人，回答了五个问题，眼神朝里了六次，就生怕吵醒了，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啊？】
　　【我就说老公为什么要来参加综艺节目，原来是为了和自己老婆一起游玩啊，呜呜呜～T^T（顺便一提，老公素颜超帅哒！）】
　　【江斐然都25岁了，可以谈恋爱！！！只要不影响事业就好，小情侣的互动我爱看！！！】
　　终于，疑似江斐然粉丝发布的言论出现在一众“好帅”和“磕死”的弹幕中，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能不能别随便乱磕CP啊，这样对两位非常地不尊重！！！江斐然从未有过绯闻，只注重事业，对每位合作的同事都很好，请大家不要多想！】
　　【什么同事需要节目录制前就睡一起啊？我不信我不信～啊啊啊，老公快把你漂亮老婆给我们看看～】
　　至于为什么没有其他言论，因为这是江斐然啊。
　　各家粉丝（鞠躬）：影帝好！
　　吃瓜路人（花痴）：帅哥好！
　　潜在黑粉（咬牙）：惹不起！
　　问完江斐然，接下来就剩最后一位嘉宾了。但影帝还站在门前，节目组的人也不太好进去啊。
　　摄像机微微移动，摄像大哥想透过小半开的门录下房间里的情形，但最终镜头里正中央出现的还是江斐然本人。
　　嗯，他要拍房间里的动作被发现了。
　　摄像大哥讪讪笑了一下。
　　江斐然礼貌点头，迎着面前人们无数好奇的目光，双臂微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嘴角一勾。明明是很随意放松的动作，却显得他矜贵绝伦。
　　问江斐然问题的工作人员此时正拿着手机，她看到了观众的言论，露出了秒懂的笑容。
　　“我们不进去，那江老师还可以回答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只要是我可以回答的问题，我肯定实话实说。”
　　笑容，满分，犯规。
　　工作人员秉持着良好的工作素养，才按捺住自己跳得快要蹦出来的心脏。
　　“好的，江老师。请问，你可以告诉直播间的观众，和你同住在一间房的明星嘉宾是谁吗？大家实在是太好奇了啊，所以可不可以透露那么一点点呢？”
　　“我觉得还是要保持一点惊喜感的。但我可以透露的是，他是一个很乖巧可爱的人，大家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他的。”在和外人提及程谙意时，江斐然总是会忍不住地欢呼雀跃。
　　【妈妈耶，江影帝笑得更温柔了，九敏，他是真的谈恋爱了吧。这已经不是我们磕不磕CP的问题了！】
　　【不会是炒CP吧，节目组用这种方式引流？？？】
　　【不可能的，我是粉丝，从来没有看到过江江和谁炒CP。不过，我坚信，他们之间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关系。】
　　工作人员又问：“好啊，那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什么时候能看到他呢？嗯，或者我应该问，他为什么要补觉啊，是因为睡得太晚了吗？”
　　江斐然面色犹豫：“嗯……这已经不止一个问题了。”
　　工作人员反应迅速：“好吧，不能回答也没关系。”
　　“能回答的。”江斐然语气骄傲，“他昨晚累坏了。”
　　现场工作人员and直播间观众们：？！What are you saying
　　【卧槽，老公体力超好，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嘿嘿嘿～】
　　【（斜眼笑.jpg）】
　　……
　　弹幕言论正在往不可思议的惊人的方向发展。
　　晚来的人一头雾水。
　　【什么直播？！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进来就全屏的“嘿嘿嘿”和“斜眼笑”啊？啊啊啊，上午没有一二节课的我，八点半才睁开惺忪的双眼，一打开微博就说有突击直播，一共有7个直播间，我随便摸进了一个直播间，你们就在笑，已经刷屏整整一分钟了！！！（大哭.jpg）】
　　当然，评论区依旧是一大片重复的他看不懂的话。之后终于有人发了一长段话，但他还没看几行，很快就被刷上去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嘿嘿嘿，感谢大一新生每天六点的早操，我回宿舍吹了一路的冷风，毫无睡意，正好蹲到了1号直播间的全部内容，完全没错过哦～】
　　【求好心人告知，孩子再也不睡懒觉了～T^T】


第038章 Chapter 38
　　晚上在酒店的房间里做什么事情才能做得“累坏了”呢？
　　只能说, 大家是多想了。不仅如此，还想歪了。
　　江斐然并没有其他意思，他单纯觉得后半夜程谙意应该很久都没睡着。毕竟, 房里的人现在还没有自然醒。
　　一直在数星星, 一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吧。
　　可小朋友的睡颜很好看，宁静而让他感到温暖、温馨。
　　昨夜的后来, 江斐然在说完“晚安”以后被困倦打败, 他并不知道程谙意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但他能理解小朋友那种即将面对未知的紧张与恐惧。只有在未知真正到来之时，才会卸下焦虑, 坦然面对, 心平气和。
　　江斐然的脑海里正想着昨夜的事情，他再缓过神来时, 就见有几个工作人员面露惊讶之色。
　　“你们怎么了？”江斐然敏锐地察觉到现场气氛的变化。
　　他这还没说什么呢。
　　负责直播的女工作人员：“没什么，就是听江老师说了以后, 我们更加期待你口中的那位乖巧可爱的男……嘉宾了呢……”
　　应该是男的吧，毕竟大家磕CP磕的主打就是一个氛围感，加上自己的脑补。如果江影帝和女嘉宾住一间房间, 炸不炸裂不好说，但一定会轰炸整个内娱。
　　***
　　程谙意睁开眼, 望着白得发光的天花板, 大脑尚处在待机状态中。
　　他眨眨眼, 觉得待在被窝里很温暖很舒服, 下意识地蹭了蹭柔软被子的边缘。
　　根本就不想起床啊。
　　然后，他倏地想起了什么, 第一反应就是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程谙意在转身后看到对面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内心一慌, 完了！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的正中位置，他原本是睡得靠近床边的, 但现在已经滚到大床的中央去了。
　　程谙意没移动身体，因此够不到手机。
　　他迫不得已地半抬起了上半身，指尖终于触碰到手机。
　　“嘶～”
　　程谙意恍然觉得自己被电了一下，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倒像是他的错觉了。
　　“啪”的一下，手机就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哎！”
　　“前几天已经摔一次了，不会坏了吧。”程谙意赶紧起身，小声嘟哝着。他都没顾得上找拖鞋，双脚直接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程谙意一露面，手机就亮屏自动解锁。
　　8：40！时间真不算早了，但也不晚。
　　程谙意松了口气，把手机捡起来，轻轻擦拭着屏幕，再检查手机外表有没有被摔的痕迹。
　　最终双手紧握手机，他自言自语：“幸好有手机壳。”
　　手机壳正对上方，程谙意不禁温柔摩挲上面的图案。
　　“哆啦A梦，幸运星。”
　　房内的动静这么大，外面的声音又比较小，江斐然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真无法注意不到。
　　江斐然一愣，转头就进了房间。
　　“我去看看。”
　　他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程谙意低头眉眼弯弯的模样，匆乱的步伐慢了下来。可在看到程谙意赤脚踩在地上时，他又不禁眉头紧锁。
　　“谙意，你怎么不穿鞋，不穿袜子？”
　　程谙意循声望过去，他竟下意识地觉得江斐然的语气不是很愉悦。程谙意笑意渐去，一脸茫然。他再向下看去，嗯，就一瞬间感觉到脚冷了。
　　“哦，我没注意到，谢谢你的提醒。”程谙意面露纠结，然后又转头去看周遭，“咦，我的袜子呢？”
　　然后，他直接站起来，转身双膝就跪在了被子上。动作行云流水。
　　江斐然看到程谙意赤｜裸着双脚站起身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蹲下身去，用自己的手去捂住的。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想法刚成雏形，眼前就只有小朋友的后背了。
　　程谙意翻开枕头，掀开被子，然而身前白色过于纯洁，根本不掺任何其他色彩。
　　“找不到了。”他又反复翻找了几遍，“我明明记得，我昨晚是找了一双干净的袜子出来的。”
　　江斐然往前走了几步，双腿贴近床边，因为身高他看到掉落在床头地上的袜子。
　　“是掉到地上了。”
　　“哦。”程谙意跪在床上，弯下腰去，果然在床的另一侧发现了袜子的踪影。
　　“真的耶！”
　　“江老师，我们进来了。”
　　与程谙意欣喜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女工作人员的声音。
　　原本房内的两人均一愣。
　　程谙意根本不知道会有其他人进房间啊。
　　他以为节目组的人会在酒店门口接他们的。
　　当然，摄像大哥在工作人员说话之前也就只拍到了十秒钟的画面而已。
　　正好程谙意背对摄像头，还正在捡起地上的袜子。
　　江斐然反应过来，默默移到程谙意的正背后，死死挡住。
　　然而也已经来不及了，毕竟直播间的观众该看到的已经看到了。
　　【卧槽卧槽，腰细臀翘易推倒，啊啊啊，这是谁啊，绝对是老婆！嘿嘿嘿～】
　　【江影帝刚刚说话好宠溺！】
　　【小哥哥声音也好好听啊！】
　　程谙意捡好了袜子，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换衣服，直接转过身，透过江斐然的身侧去看对面的人。
　　【卧槽卧槽，谁啊，不混内娱，小哥哥有点好看啊！】
　　【小哥哥你好啊，我是富婆我能养你，做我老婆吧。拔刀吧江斐然，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情敌了！】
　　【楼上的姐妹，他是程谙意啊，你是断网了吗？而且江影帝刚刚进屋时喊他谙意了啊，前几个月的热搜上隔几天就有关于程谙意的词条。】
　　【什么什么？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这位小帅哥是程谙意。虽然我一直在吃瓜，可是我怎么感觉长得和我印象里的不太像啊！】
　　【不好意思，我以为江江在说“安逸”，我说为什么要突然说“安逸”呢？原来傻的只有我一个人。（大哭.jpg）】
　　【程谙意，这个名字好熟悉，在我印象里，他不是一直在塌房吗？（听室友这么说的，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名字）】
　　【是他是他，我在事情反转后看了好多次他退圈直播的录屏，那时才意识到程谙意的素颜真的很好看！！！而且他素颜和之前在节目里化妆的形象，真的很不一样。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呢！】
　　【啊啊啊，是我的新墙头！我最近才看了他的所有节目，刚入坑就得知了他退圈的噩耗，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看到他！】
　　【对哦，他之前直播退圈了。所以，果然是炒作吧！】
　　【炒作怎么了，老婆被狗公司搞得那么惨，炒作一下又怎么了。只要能让我天天看到漂亮老婆，老婆天天炒作也是没有问题的。（亲亲.jpg）】
　　之前很多网友只是扫一眼照片，再看点乐子。再加上，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艺人都是上了妆的。所以，妆前妆后的程谙意真的很不一样。
　　还有内娱千篇一律的磨皮与滤镜，只能说再丑的人都能营造成颜值天花板。
　　但程谙意现在刚醒，确确实实的素颜。
　　摄像大哥把摄像机推近。
　　【皮肤纹理都能看到，呜呜呜，果然是纯素颜吧，谙意宝贝好漂亮！而且气色也比上次直播时好了很多，所以宝贝这是离开了垃圾公司重新开始了吗？】
　　【不是吧，这就洗白了？谁还记得他的黑料啊，记得他有暴力倾向，暗中欺压同公司的前辈。我不得不说，程谙意丑死了，还是苏辞韫好看！】
　　【华初传媒都被锤死了，大家考古之前程和苏的综艺就能发现，里面真的是一大堆剧本啊。你觉得能上北大的人会在智商上面输给高考总分才四百多分的人吗？说洗白程的，你知道苏出道时有一大堆黑料吗，只是当时黑料都被压下去了，到现在也没人澄清。以前大家都在踩程捧苏，我都不敢说自己讨厌苏。现在江影帝都说程好了，那我相信他。咋了，楼上的是苏的粉丝吗，狗急跳墙？（吃瓜.jpg）】
　　……
　　工作人员也不能干愣着，她没忘今天的目的。
　　“你好，程谙意，欢迎你来录制节目，这是《同行在灿烂日子里》的直播，你可以和观众打个招呼吗？”
　　“可以的。大家好，我是程谙意。”程谙意不得不从床上下来，乖乖坐在床沿处。
　　“我可能要问你几个问题。能回答吗？”
　　“嗯。”
　　“第一个问题，你昨晚有做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江斐然先前的回答惹人想入非非。
　　工作人员现在看到了程谙意本人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一看就不是那么个回事。她觉得有必要替江斐然的话澄清一下。
　　有趣的事情？
　　程谙意都想好了一些官方回答，但似乎根本用不上。
　　他紧张了。
　　“好像……没有。”
　　工作人员善意提醒：“可是江影帝好像说你昨晚很累呢。”
　　程谙意：“？”
　　闻言，他在内心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歪头朝江斐然看去，就见那人正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看。
　　程谙意无奈地问：“我很累？”
　　工作人员肯定：“对啊。”
　　程谙意实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又看看江斐然。
　　江斐然理所当然：“是啊，谙意昨晚数了好久的星星呢，可不是很累？”
　　工作人员疑惑：“数……星星？”
　　“对。”程谙意眼睛一亮，“昨天晚上我有点失眠，所以就数星星了。”
　　这个问题他会，可以解释。
　　清浅的笑，霎时出现在屏幕前。
　　观众从没在其他节目上看到这般自然这般放松的程谙意，不由屏住呼吸。
　　直播间的评论突然少了很多，但很快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年少不知老婆好，错把垃圾当做宝。所以我为什么会有他长得很丑的偏见啊，一定是因为曾经的我眼瞎。（流泪.jpg）】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你可知我刚刚窒息了！（色眯眯.jpg）】


第039章 Chapter 39
　　虽然直播很突然, 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进去观看，其中就包括了无法录制《同灿》的苏辞韫。
　　苏辞韫从华初传媒大楼离开后，就一脸不爽地回到了苏家。他发现, 离家几个月, 爸爸妈妈不像之前那般同自己亲近了。虽然苏起书下班回来依旧会很关心苏辞韫，但苏辞韫总觉得他与大哥之间也生疏了不少。
　　苏辞韫记得从前, 苏起书再累也会摸摸他的头, 然后叮嘱他不要熬夜、早点休息。他十分享受对外人冷淡薄情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弟弟时表现得特别亲昵的双标。
　　最近诸事不顺, 苏辞韫没事就把自己锁在了屋内, 他在无聊时就暗中窥屏自己的超话，却发觉里面的粉丝没有以前活跃了。
　　甚至就连眼熟的从前天天夸他的大粉, 现在居然在说他的缺点。
　　好好好，一个个的, 都是对家派来的间谍。苏辞韫一气之下就把大粉发布的言论给举报掉了，他一委屈，眼眶就被憋成了深红色。
　　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顺他心意的。苏辞韫去拉扯着盖在自己身前的被子, 再将一处团成一小团重重地往外丢。
　　苏母在晚上习惯性地问候她的宝贝，并送去睡前牛奶与关心, 但言行举止却不似从前热情。
　　苏辞韫哪里会不知道家中气氛突然改变的原因？
　　呵, 这几个月, 程谙意的事情在热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在苏家人知道程谙意是苏家真小少爷的时候, 程谙意万人嫌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但那是苏家的骨血，就算不是为了骨肉亲情, 为了避免外界的闲言碎语, 为了讨好国外最重视血缘的苏老爷子，苏家一家人最终不得不做出决定, 他们必须把程谙意接回来。
　　程谙意回来后，他们本就对人存在偏见，由着对从小宠爱长大的苏辞韫的信任，他们总是无条件地站在苏辞韫那边，自然而然讨厌程谙意。
　　后来，程谙意自动走了，苏家又恢复了阖家幸福美满的现象。他们所有人都无比庆幸，程谙意不用他们赶就离开了。
　　但现在苏家人发现了真相。他们知道了，程谙意的不好都是假的。他们知道了，华初传媒是怎样对待程谙意的。
　　苏辞韫揣摩，苏家人在知道的同时会不会暗中怀疑一切都是他的主意呢？就是因为，他，苏辞韫害怕失去爱他的家人，才不得已为之。
　　苏父和苏起书明显是会多想的那类人，而且他们突然发现，之前对程谙意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
　　苏母却是不赞同。她以为，程谙意的招黑人设立得早，苏辞韫那会儿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和程谙意的身世。她总是格外地疼惜自己的小儿子。
　　如今，如今，苏母已经不知道当年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等苏辞韫从剧组归来，苏母依旧是最关心苏辞韫的那个人。
　　当下，她双眼复杂地望向自己的宝贝儿子。
　　“小辞辛苦了，工作结束就好好在家休息放松吧。”苏母端来热牛奶。
　　苏辞韫垂下眸子，一脸委屈与失落，没去接过热牛奶。
　　他直接问：“妈妈，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你现在不爱你的宝贝了吗？”
　　仿佛只要苏母一说“是”，一说“不爱”，苏辞韫立马就要哭出来似的。
　　苏母看着这样的苏辞韫，摇摆不定的心终是彻底偏向了她从小就宠爱万分的小辞。她心疼了。
　　“怎么会呢？我的小辞，怎么会突然这样想呢？我是你的妈妈啊，我永远爱我的宝贝。”
　　“妈妈，呜，可……可是，我今天刚刚回家，感觉爸爸哥哥都好冷淡啊，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你们一定要告诉我，我肯定会改的。”
　　苏辞韫扑进苏母的怀中，泪眼朦胧，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抬眼去望苏母，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宝贝别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你的爸爸和哥哥最近都太累了。我们永远都会爱着宝贝的，妈妈向小辞保证，这一点永远永远不会变。”苏母安慰着哭得厉害的苏辞韫，同时用手轻拍他的后背，“妈妈真的永远爱宝贝，小辞一直是我的宝贝呀～”
　　看着苏母又变回了之前熟悉的母亲角色，苏辞韫低下头在暗处微勾唇角，眼中是得意的笑。
　　他又假装害怕地哭泣了一会儿，才从苏母身前离开，勉强站稳了摇晃的身子。
　　苏辞韫站在白色的灯光下，就像是一只易碎的花瓶，格外惹人怜惜。
　　“妈妈，小辞也永远爱我们的家。我以后有能力了，会保护好你、爸爸和哥哥的，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好，不过我们才不需要小辞的保护呢，是我们该保护你啊。”
　　母子俩面对面地站立，脸上是温暖的笑，画面十分温馨。
　　此刻，苏辞韫目光朝外一扫，发现是苏起书从门外经过。于是，他眼含未干的泪花，努力弯起嘴角，乖巧地喊了一声“哥哥”。
　　苏起书的手上拿着刚倒入杯的热茶，他点头后就回自己的屋了。
　　苏辞韫脸上笑意散去，当着苏母的面他也不敢有过多不该做出的动作，他只是让大拇指的指甲把其他手指头都掐遍。
　　节目录制当天，苏辞韫比往常在家时都要醒得早，他一打开微博就是《同灿》的直播推送。苏辞韫魔怔般地点进去，一下就看到了程谙意和江斐然同框的美好画面。
　　！！！凭什么啊？这本该是他的资源，是因为他苏辞韫的存在，才附带了程谙意那个跳梁小丑。
　　可现在，上这档节目的人是程谙意，和江影帝同框的人也是程谙意！
　　这些本该就是他的。
　　苏辞韫气得目眦尽裂，他想也没想，手比脑快地在飞速打字。
　　灵光一现，他脑海中又浮现了程谙意和陌生老男人同住豪华酒店的热搜。
　　那个热搜，现在没有正面的澄清。
　　【直播间的兄弟姐妹们，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凭程谙意现在的咖位，他根本就够不上越湖生导演的综艺节目呢？程谙意可是一个一百零八线的低劣小明星，他怎么能和江影帝同框呢？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之前程谙意不是被老男人包养了吗，所以我怀疑他这个资源是睡出来的，我现在很同情那个本来应该参加节目但被挤下去的人！！！】
　　苏辞韫辛辛苦苦打了一大堆文字，然后发出去，他以为会有很多网友附和自己。
　　谁知，他才看到自己的头像和名字，那一长段字就被刷上去了。
　　苏辞韫一口老血差点都要喷出来，没事他可以再手打一遍，这次他会复制下来。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
　　直播间内，工作人员提问普通的问题，嘉宾回答就好了。她问完了程谙意，接下来就是两个人一起的问题了。
　　越湖生导演在直播前表情凝重，就像是十分看好她，将重任交付似的。
　　“小许啊，我是十分看好你的。你机灵沉稳，懂得应变，你今早要去的那个地方有两位嘉宾，任务是重了些，但我相信你一定没有问题的。”
　　所以，一直在cue直播问题的小许在到来之前也只是知道有两位嘉宾罢了。
　　在一早，她就看到了导演给的纸张上列出的问题，她根据问题，有猜想过其中一人会不会是江斐然。
　　“那，我能问一下……”
　　小许记得纸张上的被重点圈出的几个有关双人的问题。
　　江斐然此时也坐在了床沿上，直接挨着程谙意，他们彼此之间靠得很近。
　　江影帝微微颔首，示意可以问。
　　“问一下，你们两位为什么会一起来呢，并且住在同一个地方？”
　　这点，小许也疑惑，不是说嘉宾之间都互不知道的嘛。
　　江斐然接过话：“哦，谙意接到节目邀请时，我正好就在旁边听到了。后来要来邂城这边，我是觉得两个人作伴一起走，挺不错的。”
　　工作人员小许问：“咦？那江老师和程老师是朋友吗？感觉总是有时间可以约着一起见面呢。”
　　她得到了江斐然肯定的回答。
　　“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单独询问程谙意且一定要程谙意给出回答的问题，那程谙意在不知道如何答复时就会沉默。
　　而江斐然则大大方方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他们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
　　这些，江斐然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程谙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娱乐圈小白。
　　他知道，一旦江斐然这样说了，就相当于他们两个人是捆绑在一起的了。
　　江斐然的热度，江斐然的人品……
　　程谙意并不想的，他不想把天心圆月拖下进凡尘的未名湖水中。
　　“哇，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导演给的问题中没有这些，但小许还是问了。她相信网友们对八卦的热爱，并不会比自己少。
　　江斐然笑着答：“是今年。不过我们认识的细节，这是秘密，不能说的。”
　　小许再看看手机屏幕，她在看直播间的观众们有什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哪知江斐然也拿了个手机，然后就是一系列的自问自答。
　　“为什么今年认识，现在就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交朋友，肯定是得交聊得来、能融洽相处又志趣相投的朋友啊。这看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就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时间太短了？”
　　“这有什么短的，大家上学时期，不也是刚开学就能交到很好的朋友吗？”江斐然深思，说话停顿了一会儿，“而且，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吧。”
　　【？？？不是，什么叫不短？江影帝你今年一直在工作，哪来的很多时间去约朋友玩呢？更别说交朋友了……】
　　【啊？啊？啊？我感觉话中有深意哎，嘿嘿嘿，说明江影帝经常抽出时间去见谙意，是不是？】
　　……
　　江斐然看着跳得飞快的弹幕，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察觉到了，身边的小朋友因为好奇心正在向自己靠近。
　　毛茸茸睡衣的布料不经意间擦过他拿手机的手背，好痒。
　　江斐然僵硬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沉默地看着网友的言论。
　　蓦然，他俊眉蹙起，偏过身去。
　　程谙意：？？？
　　手机页面里出现了脏东西。
　　是苏辞韫一直在发重复的内容，且全是在诋毁他家小朋友的！
　　同时，也有观众发现了真相。
　　【等等，这个总是发大段大段话刷屏的人的微博名，是不是只有“苏辞韫”三个字，而不是“苏辞韫_”之类的。】
　　【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苏辞韫粉丝仿的正主的号，这居然真的是苏辞韫本人吗？？？】
　　【卧槽！我闻到了惊天大瓜的气息！！！】
　　苏宅。
　　当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提到自己在直播间里黑程谙意的时候，苏辞韫猛然醒悟，整个人都要炸掉了！
　　……妈的，他现在登录的似乎是自己的明星大号。


第040章 Chapter 40
　　苏辞韫不仅拿明星账号发布了诋毁程谙意的言论, 还多次发布——
　　【磕男男CP，难道你们都不觉得恶心吗？（呕吐.jpg）】
　　言论被一些看到的观众回怼。
　　【你管我，都33年了, 同性可婚合法, 磕磕男男又咋了？难道你觉得意淫男女明星在一起就不恶心了吗？（鄙视.jpg）】
　　也是因为有人回怼了，苏辞韫后面才更加口不择言, 他从手机键盘上打出一个比一个难听的去形容程谙意的词语。
　　于是,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总是发倒人胃口的话的用户。但只有少部分人去认真查看了。
　　这一看，少部分的人就确定了一件事情。
　　哦豁, 苏辞韫本人来直播间骂程谙意了。
　　好耶, 吃瓜看戏！
　　然而他们吃瓜还没吃多久，那个微博账号就不再发布新的内容了。
　　啧啧, 这瓜吃得突然就索然无味起来。
　　***
　　程谙意对于骂声，一早就是有心理准备的。别的大明星接受的是鲜花与掌声, 而他早已习惯一个人躲起来孤单地承受谩骂。就连昨天刚重新下载回来的微博，他在打开的那一瞬间都以为，评论、私信全是骂自己的消息。
　　却不想, 真能如江斐然所言，“惊喜为你诞生”。
　　程谙意说不上那时候的心情是如何的奇妙, 他只觉得眼前有光, 觉得神祇看到他的颓唐侘傺而下凡了。
　　就那种云开雾散, 整个人飘飘然每走一步路都会轻松愉悦的感觉。
　　几个月间, 微博上不全然是谩骂与诅咒程谙意的声音。
　　上面有人在祝福他。期盼他，未来光明。
　　江斐然看到苏辞韫的弹幕, 直接没给那人面子。
　　先前他就被这个心思不正的人纠缠过一次, 再到他在遇到程谙意后就知道了苏家真假少爷的事情，以及前段时间他查到了关于苏辞韫的一些东西。但由于一些原因, 江斐然选择了按兵不动。
　　江斐然的脸色当场直接暗了下来，不复几秒钟前的欢愉、畅快。
　　“这位名为‘苏辞韫’的用户，你能不能不要再造谣了。”
　　【卧槽，江影帝好刚，直接念出了苏辞韫的名字。别装死@苏辞韫】
　　【呜呜呜，江江脾气很好的，但现在看上去应该是生气了吧？】
　　“他造谣了我的好朋友，我当然生气。我这个人，很讨厌有人捏造无中生有的事情。”江斐然表明立场，并当着直播间内上千万人的面替程谙意辟谣。
　　工作人员小许自然不敢上前阻止江斐然的行为，她隐隐感觉到，方才江老师的气势好吓人啊。她从来只在屏幕中见过自己偶像温温柔柔贵公子的模样。
　　程谙意听到江斐然这样说，自然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关键词：苏辞韫、造谣。
　　他怔怔微张开了嘴，面对着侧过身去的江斐然，一时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可最终，这些记忆碎片都因江斐然的相信而化为齑粉。
　　此刻，江斐然见评论区的言论又恢复了正常，才转身面对镜头。他意识到身侧人的视线，稍撇了头。
　　目光由此交汇。
　　程谙意率先移开视线，低下头尴尬地说道：“我……是想看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是解释，也是掩饰。
　　掩饰自己脸颊的发烫。
　　程谙意现在素面朝天，脸上什么都没有涂抹，抬头一定会被人发现自己脸红了的。
　　“嗯。”江斐然把手机交到突然害羞的小朋友的手中，“给你了，看吧。”
　　目光坦荡，语气却莫名宠溺。
　　【江影帝霸气护友？我也想成为你的朋友呀～看看我～】
　　【楼上的姐妹，你错了，江影帝那是霸气护妻。他看不了你，他的老婆只能有一个，嘿嘿嘿～】
　　【CP粉圈地自萌不懂吗？我服了，要疯自己去超话疯去！】
　　【呜呜呜，可是他们俩真的有点子好磕耶。你们难道不觉得，江斐然一看程谙意，眼神就变得特别特别温柔吗？我感觉他眼里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而且程谙意一和江斐然对视就不好意思哎。不好意思一定就是心里有点意思吧～我用我十年的恋爱经历担保，他们现在不是真的以后也一定会成为真的！如果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把我的头拧下来给在座的各位当球踢。】
　　【楼上的姐妹，别激动，别冲动！大可不必啊！】
　　……
　　程谙意看到这些不断刷新的弹幕，耳朵彻底变得通红。
　　这是什么？霸气护妻？CP粉？！
　　他只想把头埋低埋得更低，埋到地里去。
　　江斐然的话在苏辞韫的耳畔回响。
　　苏辞韫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触摸到手机屏幕的手指瞬间变得冰凉，心慌乱地跳动着。他大脑一片空白，掉落在床上的手机不断振动响铃。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辞韫才接听莫一澜打来的电话，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边传来冷淡严肃的声音。
　　“苏辞韫，你的微博是被谁盗号了吗？”
　　***
　　其实直播也就是问嘉宾几个问题，问完就是自由时间了。如果嘉宾愿意再分享些什么，就更好了，这样节目得到的热度会更多。
　　《同灿》未播先火，导演他乐见其成。
　　但现在事态已经超过节目组的预想。
　　越湖生导演在其他的地方能看到七个地方的实时动态，他决定让1号直播间的直播停止。
　　得到的效果已经够多了，一边他要留足悬念，一边他要以防万一。
　　不出意外，苏辞韫这个名字马上就要登上热搜了。到时候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去直播间内提问更犀利的问题，他怕他堵不住江斐然的嘴，当然他也不敢。
　　越湖生扶额，顺势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一顿叹气。他不好得罪这总投资方家的大少爷啊。
　　《同行在灿烂日子里》最终邀请到的是八位嘉宾，且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了的。
　　就比如，程谙意。无论是之前的全网黑，还是现在在退圈风波后澄清洗白又再次露面，这都是可以大做文章的话题啊。
　　就算没有苏辞韫的捆绑，许多节目组都很想要找程谙意上节目。毕竟这会是程谙意在大规模澄清后的首次现身。
　　就是没有江斐然，程谙意也在越湖生的考虑嘉宾名单之内。
　　在突击直播过后，工作人员在外面休息，江斐然和程谙意就在房间内收拾捯饬自己，并整理好行李。
　　期间，程谙意脸上的热意早早地消散了。
　　在合上行李箱的时候，江斐然还不忘旧事重提。
　　“你刚刚怎么脸和耳朵都通红通红的啊？”
　　程谙意猝然抬头，撞进江斐然含笑的桃花眸中。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啊，有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脸突然就热起来了。”他微抿唇，“江斐然，你知道的！这是自然反应！”
　　此时，小朋友根本就不想承认自己是看到了什么才害羞的。
　　程谙意顾不上自己能不能以这种语气和人间顶流江大影帝说话了。
　　江斐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啦？有什么好笑的吗？”程谙意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极了。
　　江斐然却笑而不语。
　　像程谙意这类的人，内敛慢热，和人熟络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一开始他住进江斐然家的时候，那几天确实是坐立难安。可到现在，他有时候会话多，如果江斐然敢调侃他几句，程谙意也敢调笑般地顶嘴。
　　就像……朋友之间那样。
　　程谙意说完，蓦地意识到这点。
　　原来自己已经真的把江斐然当成朋友了啊。
　　他在江斐然面前会很放松，也愿意做真实的自己。想通了，程谙意也就不纠结了。
　　在程谙意刚合上行李箱的时候，江斐然最终轻轻对程谙意说了一句话：“你刚刚好凶啊，特别……”欲言又止。
　　程谙意不解，迷惑抬头：“特别好笑？”
　　在得不到答案后，他又低下头去，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
　　江斐然当然不会告诉程谙意自己的想法。
　　他笑是因为，他觉得小朋友真的特别像一只恃宠而骄的猫儿。
　　刚被带回家时，面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小猫咪会怯生生地蜷缩成一团，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可当和这个“陌生人”熟起来后呢，小猫咪就会下意识地觉得，他啊肯定是不会生我的气哒，于是就把特别可爱的另外一面展现出来了。
　　***
　　然后，他们两人乘上了节目组安排的汽车。走时，程谙意看到孟时芮和周谌从酒店里走出来。
　　透过车窗，程谙意发觉孟姐似乎正在有点幽怨地盯着自己看？
　　程谙意以为是他看错了，想再凑近车窗看清楚一些，此时汽车却在开了。
　　当天《同灿》的突击直播结束后，微博上出现了不少新词条。
　　#同行在灿烂日子里嘉宾阵容#
　　#同行在灿烂日子里突击直播#
　　#江斐然程谙意是朋友#
　　#苏辞韫评论程谙意后掉马#
　　以及默默处在热搜榜最下面的#江天意色#。
　　当然，关于苏辞韫的那条热搜，后面华初传媒很快就有了公关文案，发布声明。
　　华初传媒V：
　　今日，关于我司艺人苏辞韫评论程谙意一事，经过调查，确认此事为假。
　　苏辞韫的微博账号在今早被人恶意盗号，且在某直播下发布了很多不实言论，这些言论绝非苏辞韫本人所发。这已经严重侵害了苏辞韫的名声。
　　我司保证，一定会找出那位恶意盗号的人。我司要求此人向苏辞韫道歉，并一定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
　　当然，网络上的又一波腥风血雨，已经和程谙意没有关系了。
　　程谙意静静地坐在车中。
　　路边的景物不断后退，一晃而过。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第041章 Chapter 41
　　凛安大厦。
　　为了节目的圆满录制, 楼内该清的场地早早地都清了场。《同灿》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已准备好开启一天的工作。
　　汽车停下，江斐然那侧的车门更靠近目的地，所以车门是从那侧打开的。
　　早在汽车停前减速时, 程谙意就远远地看到了高楼前的红毯, 以及一块巨大的背景板。甚至节目组很用心地在红毯两侧摆满了鲜花。
　　红毯的两侧站着不少工作人员，最前排的是摄像大哥。
　　程谙意不禁有些迷惑：这是什么迷之场景啊？怎么好像比出席走红毯活动时还要隆重呢。
　　思绪回笼时, 程谙意才发现江斐然已先一步下了车。
　　车外, 清爽帅气的影帝先生正微笑站在原地等待自己。
　　“下车吧～”
　　一旁的摄像机还在拍着两个人，但他们如今还没戴麦。行李箱也拿了下来。
　　程谙意不确定地小声问：“我们要一起走吗？”
　　江斐然再次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当然要一起啊。”
　　他们肩并着肩, 一手拉着行李箱, 齐步走上了漫长的红毯。
　　程谙意和江斐然现在穿的是日常休闲服。
　　再加上邂城最近的天气，秋风一阵一阵地吹, 落叶铺满小道，程谙意便坚持多穿了一件毛衣。要不是他本身就瘦, 倒会显得臃肿了。
　　谁在旅行前还盛装出席走红毯的啊？
　　走上红毯后，还要被那么多人盯着看。
　　嗯，很奇怪的画面。
　　他们走到红毯的一半处, 全场突然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声响。
　　两侧全体工作人员：“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阳光灿烂, 与你同行！”
　　程谙意僵硬住了：∑(￣□￣;)（猫猫震惊.jpg）
　　i人尴尬, 脚趾工程建设中……
　　迎着萧瑟的秋风, 他现在只想低着头, 赶快走完这一段路啊。
　　程谙意紧抿着嘴，红意再次爬上他的脸颊。这次脸红一定是被风吹的了。
　　然而喊口号这般热烈的欢迎仪式, 久久不结束。
　　程谙意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他硬着头皮前行，走路的姿势也愈来愈怪异, 像个智能机器人。
　　他的脑海里像是炸开了花一样，嗡嗡嗡。明明前方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还是差点自己被自己绊倒，幸好被江斐然扶了一下。
　　程谙意很感谢地朝身旁的人看了一眼。
　　江斐然却从小朋友的眼神中看出了迷茫与尴尬，就好像是在问自己：我们来对地方了吗？这到底是什么节目啊，来前你也没说会这样啊。
　　委屈，又有点可爱。
　　“谢谢。”程谙意微小的声音自然被淹没在人声中。
　　等到了背景板那边，“欢迎欢迎”的声音才消失。程谙意顿时松了口气。
　　在此等候的工作人员上前，递上马克笔。
　　“请两位老师在背后板子上签名吧，然后看一下前面的镜头哦，再和自己的签名合影一下就好了。”
　　真是走红毯，好离谱的流程。
　　但程谙意和江斐然还是照做了。
　　签名这件事对于程谙意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他拿过笔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被江斐然拉过来到了板子跟前。
　　程谙意的签名是没经过专业人员设计的。但他写得一手漂亮的行草，在当今娱乐圈内一众“鬼画符”中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在程谙意落笔的下一秒，江斐然紧随其后。
　　字体龙飞凤舞，两个名字挨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
　　***
　　进入大厦后，他们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一楼的某房间的门前。
　　工作人员示意他们进去。
　　江斐然推开门。
　　突然，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门上掉下来，铺满在门口的地面上。
　　程谙意当场脸色就变了。
　　好多长脚的乌漆嘛黑的虫子，密密麻麻。
　　啊啊啊！
　　程谙意很怕虫子，他什么虫子都害怕极了。如果是一个人在家中发现了虫子，那他一定会嗷嗷大叫。
　　还记得之前上专业课的时候，程谙意正坐在教室的电风扇下。某次他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他回答完毕后正要坐下，就突然感觉到头发上有点不对劲。
　　他当即就用手摸了一把头发，再定睛一看——
　　摸下来的是一只有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心中的恐惧让程谙意想放声尖叫，但他那时正在课堂上，仅存的理智让他迅速地手一甩，虫子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
　　时隔多年，程谙意依旧对那件事很有阴影。
　　他不敢想，如果他刚刚直接推门而入会怎样。
　　程谙意当然知道江斐然就在自己的身边，他更不能露怯了。
　　可脸上的神色已然出卖了他。
　　“别担心，是假的。”江斐然拉过某人冰凉的手，带他走进去，边走边直接用脚把门口的仿真蜘蛛玩具都扫到一旁去。
　　触碰到温暖的手掌，程谙意才平静过来。他任由江斐然牵引，走进了屋内。
　　屋内有沙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有了六位，看上去他们是最后到场的了。
　　这六位，程谙意都恰好认识，但不熟。
　　奚渠思，是老一辈的艺术家，在圈内很有地位。欧阳遥，是年轻影后，美貌与演技并存。
　　喻忱、周砚廷，一位是流行唱作人，一位是曾经《理想岛》出道男团的成员。听说这两人是朋友、青梅竹马，当时程谙意在选秀时就常听人提起过，并且要向他们学习。
　　路熠宁，30级北艺表演第一，自带流量的潜力新人。以及顾柏柏，31级北艺表演第八。嗯，就是和程谙意一起在《地上霜》剧组拍戏的那位顾柏柏，他是个有些娇气的小少爷，但很有上进心也很努力。
　　此刻，江斐然拉着程谙意走进来，屋内所有目光便聚集于一处，越湖生对这个效果很不满意。
　　导演：“不是？你们怎么看到蜘蛛没反应啊？”
　　江斐然抬眼：“你需要我们有什么反应吗？”
　　“……”导演不敢吭声了。
　　“哦～好朋友，手牵手啊这是。好久不见啦，斐然。”首先打招呼的是影后欧阳遥。她现在笑容甜美，绝对无法让人联想到在悬疑电影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演出。
　　江斐然礼貌点头：“好久不见。”
　　欧阳遥和江斐然握手寒暄后，又来到了程谙意的面前。
　　“初次见面，谙意。我比你大一些，你叫我欧阳姐姐就好啦～”
　　“谙意弟弟，你皮肤真好啊，长得真好看，一看就特别乖。”如果不是因为某人就站在旁边她怕被记恨，欧阳遥可真想捏一捏程谙意的脸啊。
　　奚渠思德高望重，但人没有架子，也和最后来的嘉宾打了招呼。
　　喻忱、周砚廷紧随其后，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弟”的。
　　两个晚辈路熠宁和顾柏柏是最后上前的。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坐在最里面嘛。
　　顾柏柏自上次和程谙意一起拍戏，仓促一别后，他连程谙意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加上。
　　“程谙意，你……也来这里了啊？”他其实很想说，欢迎回来。
　　这六位嘉宾里面，看到程谙意的到来，最震惊的莫过于顾柏柏了。
　　顾柏柏是六位嘉宾里最熟悉、最清楚程谙意遭遇的人。他以为，程谙意会回归平静的素人生活，彻彻底底地退圈了。
　　程谙意轻“嗯”了一声。
　　所以，《同灿》的八位嘉宾来齐。其中，两位女嘉宾，六位男嘉宾。
　　寒暄打招呼的时刻已结束，坐在一边的导演按捺不住，开始搞事情了。
　　“好的，接下来，就让我们来检查一下你们的行李箱吧。你们不能携带电子产品和现金哦～”
　　欧阳遥震惊：“不是，今早直播的时候，我问了工作人员能不能带，他们传达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带的啊，现在怎么又不行了啊？”影后离不开她的宝贝手机。
　　越湖生眯眼：“我什么时候说过可以了。”
　　“你说了，可以睁一只眼闭……”然后影后无语，“一只眼……”
　　因为欧阳遥看到了导演本人现在闭上了一只眼睛。
　　影后无奈地扯扯嘴角，然后惊呼。
　　“不是吧！导演，你没有良心啊！我这才来第一天呢！”
　　越湖生骄傲：“是的，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电子产品和money不可以带哦，除非……”
　　“除非，在节目录制期间，如果你们可以一直维持我现在这个表情的话，那我就允许你们带了。”
　　众人：O. o，导演你认真的吗？
　　节目火不火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导演他现在癫了……
　　喻忱想到：“或许，频繁wink算吗？”
　　导演冷漠无情拒绝：“达咩！”
　　“导演，或许，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路熠宁默默举手提问。
　　“你问。”
　　“我们是走的穷游路线还是富游路线啊？”
　　他们知道后期会出国。可谁也不知道这节目穷游还是富游？
　　穷游，节目会着重嘉宾如何克服旅行中的种种困难与发生的有趣事情，更具看点。
　　富游，嘉宾就可以放松闲适地享受这趟旅行，游山玩水，节目会给观众带来视觉盛宴。
　　“富啊，肯定是富！”大老板还在这边呢，怎么能说没钱呢！
　　导演继续解释道：“就是节目组太富了，所以根本不需要你们掏钱。咳咳，现在就请你们上交电子产品和现金吧。”
　　众人：……
　　程谙意总有种直觉，在能想出拉行李箱走红毯、开门恶作剧这种奇异开头的节目组里，他们即将开启的一定不会是一趟简单而轻松的旅行。


第042章 Chapter 42
　　程谙意去望一旁的江斐然, 只见他神色正常，也朝自己看了一眼。
　　导演已经说出了下一步需要做的事情，功成身退, 随即就睁开了眼睛。效果有了, 他可不能一直让底下的员工看乐子。
　　两只眼的视野更开阔，越湖生看面前的嘉宾亦更清晰了。
　　“你们,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众人（除江、程二人外）：“……”
　　你倒也不用强调那么多遍“上交”？
　　越湖生：“你们看我是觉得我能出道吗？哈哈哈, 我也知道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条件真是不要太好了, 但毕竟人到中年啊, 比不得你们咯，我还是待在幕后舒坦啊哈哈哈。”
　　周砚廷不免怀疑：“越导, 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有一个爱豆梦吧。”
　　导演讪讪笑了笑：倒也不必揭穿。
　　“咳咳，那就请各位将电子产品和现金交由工作人员保管吧。”
　　“可是, 我还没发微博呢。”老艺术家奚渠思拿出自己的手机，“而且你不用强调个三四遍，我之后还要给我的爱人和宝贝发消息呢。”
　　虽然她已经四十五岁了, 但仍旧保持着一颗少女心，而且家庭幸福美满。
　　年轻时, 奚渠思斩获无数影后荣誉, 基本上把国内的奖项拿了个大满贯。
　　“呀, 我也忘记发微博了, 刚刚车内的光线不太好，我就没自拍。”欧阳遥在一旁附和。
　　“这个……微博, 其实可以让你们专门负责打理微博的人发的, 我们到时候会有统一的文案。”越湖生本就是为了让嘉宾集体发个微博，好让节目预热。
　　这时, 奚渠思已经拍好了美美哒的照片，正在手打文案。
　　“不要，自己发才真心实意。”
　　欧阳遥：“奚姐说得很对。”
　　路熠宁：“嗯，真情实感。”
　　急得导演干在一旁提醒，别忘了带话题词条。
　　两位姐姐已经在编辑微博了，那其他人也得跟上步伐。
　　越湖生此时觉得之前发给经纪人们的微博文案均已作废。
　　他叹气，随意道：“行吧，行啊。”
　　带上话题#同行在灿烂日子里秋季旅行打卡#，微博上果然迅速诞生了新的词条。
　　女士们的自拍清新优雅，男士们的文案各有各的风格。粉丝就在评论区下面“啊啊啊”地尖叫。
　　在很多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个名为“江天意色”的超话迅速建成。
　　【你们好，家人们！卧槽，没想到超话里有这么多的人！（狗头震惊.jpg）】
　　【呜呜呜，看完直播立马就来找组织了，我终于找到啦！不然午饭都吃不香了～】
　　【不是任何人的粉丝，但看了视频感觉好配好甜哦，嘿嘿嘿，我以后就在这里安家啦，圈地自萌，守护好两个宝贝！】
　　“行啊，那大家要自觉，我是相信你们的。上交电子产品是为了保证一趟轻松惬意的旅行，让你们沉浸、享受在其中。当然啊，我们接下来是会发手机给大家的，手机中也会有旅行的初始资金。”
　　在嘉宾们忙碌地给家人或重要的朋友发消息的时候，越湖生告诉大家。
　　只有一个人平静地看向前方，温柔、宁静又坦然。
　　欧阳遥和玩得好的朋友们一一发消息，转头就发现喻忱早早地就把手机拿了出来，上头黑屏着。
　　“哎？小喻，你怎么不发消息啊。”
　　喻忱循声转头笑着回答：“所有旅行节目的套路，一般都是上交手机什么的，我知道可能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家人和朋友，所以来前就已经说好了。”
　　“可以，先见之明，我本来还对节目组抱着一点点期待呢。”
　　程谙意则坐在江斐然的旁边，他拿着手机，在屏幕上写写又删删。屏幕上不是与任何人的聊天页面，也不是发朋友圈的页面。
　　他打开便签，随便写的是当下的心境，后来觉得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了，就坐在那里默写英语单词，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他试图融入集体，不想因为不同而被人注意到。
　　其实是，程谙意根本就没有需要告知自己行程的人了。
　　程家很久没来电话了，苏家更不会打来。
　　由于拼写专注，旁边人打电话发消息发朋友圈的都好了，程谙意一人还在忙碌着。
　　“谙意弟弟要写的话好多哦。”
　　欧阳遥无视掉某人逐渐前移意图遮挡的身体，她微弯下身，给弟弟传送了一个甜美的wink。
　　“现在，你写好了吗？”
　　程谙意猛地抬头，茫然极了。继而发现大家都在看向自己，他瞬间涨红了脸。
　　“哦，结……结束了。”
　　于是，节目组工作人员开始统一收手机，收其他电子产品，收现金。有嘉宾携带了银行卡的，银行卡也被没收掉了。
　　导演笑嘻嘻地看着收上来的一大堆东西，向各位嘉宾保证道：“放心，节目组一定会保管好的。等节目录制结束，我肯定一件也不少地还给你们，你们少了什么我就赔什么。”
　　“按照惯例，大家稍微地展示一下你们的行李箱吧～友情提醒，千万别在夹缝中藏钱呦～”
　　然后，导演注意到一人皱眉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的神情。
　　“周砚廷，看你的表情，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导演，你都快半百了，能不能在说话时别总带波浪号啊，我听着有点……不太……对。”
　　周砚廷一个搞说唱的，都觉得方才说出的话烫嘴得很。他紧急把“恶心”吞下去，换成“不太”，又把“舒服”换成了“对”。
　　越湖生：^_^（微笑.jpg）
　　中年人就不能可爱了吗？
　　***
　　八位嘉宾的行李箱中的东西大同小异，相同的是一些生活用品，不同的是习惯与兴趣使然。轮到程谙意的时候，工作人员帮忙把行李箱拉上来，谁知那位工作人员是掉以轻心还是因为什么，竟然一开始没拉得动。
　　越湖生笑问：“不对，小程啊，你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忽然被cue的程·暗暗试图缩小存在感·谙意：求大家转移视线。
　　“放了些生活必需品。”
　　于是在全场人员聚集的目光里，只见形形色色的书籍。例如《数学分析》、《高等代数》、《考研政治》、《考研英语》，以及《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常微分方程》、《泛函分析》、《智能优化算法》等。
　　众人震惊：“哇，这就是生活必需品！”
　　江斐然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
　　欧阳遥则摇头：“你们学霸的世界，终究是我不懂了。”
　　在展示完行李箱之后，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最后，导演又回到了金钱的话题上。
　　“很好，大家都非常自觉，相当诚信。我也说了会有初始资金。那么初始资金会是多少呢？”
　　众人齐声：“多少？”
　　导演卖起了关子：“初始资金的金额在你们进入凛安大厦前就决定好了。并且，每个人的初始资金都取决于自己的行为。在座各位可以猜一下，在三分钟内猜对的人，他会获得初始资金翻倍的奖励。”
　　“直播的时长？”
　　“走红毯的时长？”
　　“签名拍照的时长？”
　　“我们到场的顺序？”
　　“进屋时有没有被玩具蜘蛛吓到？”
　　“……”
　　迎着嘉宾期待的目光，导演的回答很残酷。
　　“额……都不是。”
　　“那总不能是行李箱的重量吧？”路熠宁直接瘫在了沙发上，“导演，你的答案不要太离谱啊，不想给人翻倍奖励其实可以不用提出来的。”
　　三分钟时间到，看着没有一个人猜到，导演开始公布答案。
　　“其实是看签名。”
　　周砚廷一激动，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喻忱说了啊，签名！”
　　导演：“我们看谁签的名字最高，不是时长。”
　　“来，上视频！”
　　导演一声令下，工作人员开始忙碌。
　　看着屋内的大屏幕，周砚廷突然出现不太好的预感。
　　“等一下，导演，你不会要把每个人的视频都放出来吧。”
　　导演笑：“对啊。”
　　欧阳遥恍然大悟：“哦，我懂了。怪不得今天外面要有欢迎仪式。他们欢迎的声音可大了，外面一响，里面就知道有嘉宾来了，开始摆放恶作剧道具。我是第一个来的，我是没有被吓到啦。”影后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没想到我们所有人的胆子都特别大，居然没有一个被吓到的！节目组的计划没有得逞，这时候，导演就想到了我们拉行李箱走红毯的场面，想让我们公开处刑。”
　　“不是，导演，谁上节目第一天就要看旅行同伴们奇怪的走红毯画面啊？”
　　程·心虚·当时吓到外表静默内心尖叫·谙意低头眨眼看着地。
　　周·心虚·当时维持rapper完美酷哥形象·砚廷面无表情地点头。
　　路·假大胆·真心有余悸·熠宁建议：“所以这些不管用的招数，节目组以后不会再用了吧。”
　　导演不应，只顾着cue流程。
　　“我们来看一下啊，新鲜出炉的视频。”
　　明明放照片就能解决的问题，或者说，导演可以直接公布一下结果。但，节目组就是要把每个人拉行李箱走红毯的视频都放出来，全体一起欣赏。
　　或许，因为大家长得都挺不错，他们开始互聊互夸。
　　“奚姐天生丽质，遥遥姐甜美大方。”
　　“宁宁是阳光明媚，柏柏是活泼可爱。”
　　“小喻风度翩翩，小周又拽又酷。”
　　来自竹马喻忱的吐槽：“他那叫bking中二男。”
　　一旁的路熠宁好奇地问：“真的吗？周哥中二，我看不出来，也很难想象。”
　　喻忱嘴角含着笑，轻轻点头。
　　屋内的大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最后两位嘉宾的身影。
　　“哈哈哈，谙意弟弟你是社恐人士啊，哈哈哈我能感受到你当时的脚趾抠地了。”又看了一会儿，欧阳遥道，“不是，你耳朵都红了，好可爱。”
　　奚渠思关心道：“小程小心点走路啊，还好小江扶住你了，不然就要摔着了。”
　　程谙意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时，嘉宾在“哈哈哈”地笑着。
　　导演好心提醒：“所以，大家看出来是谁的签名最高了吗？这个“高度”啊，其实可以是相对高度，就比如说啊，名字到你们头顶的距离，名字到板子上某个字的距离啊……”
　　欧阳遥：“我们都是一起的，到时候行程肯定都在一起吧。钱肯定也是一起用啊。”
　　奚渠思：“欧阳说得好，大家都是旅行的同伴，相互照料相互陪伴，开心最重要！”
　　……
　　导演还没说完呢，嘉宾们就开始讨论起来了。
　　导演无语。不是，这时候你们难道不应该巧言善辩起来吗？他都这样暗示了，你们难道不应该争一争谁是第一名吗？
　　“小江，你觉得呢？”
　　“奚姐说得对。我觉得，资金是分档位的没错，有人拿得多，有人拿得少。可所有人加起来的金钱总额是节目组一开始就确定下来的。如果资金不够，那只能说明导演给的钱不够了。”江斐然说完，余光不再停留在程谙意的身上，他微笑朝着越湖生的方向看去。
　　导演错愕中：别看我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收视率啊！金主爸爸为何要拆我台？
　　越湖生内心想流泪了。此时，就像他的名字那般，越过湖泊碧水升起，那都是他的泪啊。
　　没事，导演主打一个坚强，且坚持。
　　“那个，大家听我说一下，谁拿到的钱越多，谁享受的物质就越多啊，这旅行呢就会更好。”
　　“你不是说这是富游吗？那就个个都富，集体富。怎么还压榨其他人，让一个人富呢？越导，这不行，旅行就是要所有人一起开心快乐的。”大姐拿出大姐的气魄，直接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程谙意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我同意的。”
　　“导演，我同意！”在程谙意的声音落下后，江斐然说道。


第043章 Chapter 43
　　嘉宾不按常理出牌, 导演再坚持都没用。
　　邀请来的这八位嘉宾中，奚渠思年龄最大辈分也最大，她开口是最不容易得罪导演的。毕竟越湖生导演的资历在那边, 他再怎么有代表作品, 在娱乐圈里的地位也比不上拿影后拿到手软的大前辈。
　　但，越湖生他想“垂死挣扎”一下。
　　导演不就该整一些幺蛾子出来吗？
　　舒适惬意的旅行固然重要, 但观众爱看、爱讨论的是嘉宾间的撕逼。旅行一味的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是没有话题度的。
　　导演：“大家接下来去下一个地点的方式啊，或者游玩的项目啊, 这些每个人都是会不一样的。”
　　欧阳遥疑问：“咱们这节目不是叫‘同行在灿烂日子里’吗？同行呢？灿烂呢？我们八个人难道不应该同时灿烂吗？”
　　路熠宁忍不住回复：“姐, 灿烂其实也可能是又惨又烂。我们之后会流落街头十分悲惨，累得像烂泥那样了, 依旧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之前看到其他节目里就是这样的。”
　　欧阳遥紧盯路熠宁：“谐音梗扣钱。”
　　喻忱发言：“应该不会吧，我记得节目组对节目的定义是来一场充满诗意与冒险的旅行。”
　　众人盯导演～(￢_￢)
　　导演不禁擦着冷汗, 笑着解释：“就近原则，‘冒险’一词更靠近‘旅行’，当然‘冒险’是重点了。”
　　“那你这是诈骗。”
　　越湖生在那边和嘉宾们磨着嘴皮子。
　　而程谙意在说了“我同意的”后就彻底沉默了, 他在一旁看着大家说话。
　　面前一大排的摄像机对准了他们八个人，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小动作。
　　纵是程谙意已经录制过不少节目了, 但现在他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紧张。
　　同样和程谙意不怎么说话的还有顾柏柏。经过方才短暂相处, 程谙意对他曾经从没接触到的五位嘉宾有了第一印象。
　　但略微熟悉的顾柏柏应该不是在节目里不说话的性子。
　　程谙意下意识地会关注更熟悉的人, 他的余光悄悄地散在两人的身上。
　　江斐然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目光认真，神态闲适。
　　顾柏柏反而有些、走神？
　　“所以, 导演, 你直接公布结果就好了，我们不在意的。至于我们之间怎么用钱, 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经过一番讨论，嘉宾得出结论。
　　越湖生：啊啊啊，可我是导演啊！
　　“我觉得越导一定是一个拥有很好美德的人。人如其名，念到越导的名字，我就会想到——夜色渐沉，月光越过寂静森林倾洒在如明镜般的湖面上，隐居在林间小屋的人提笔落字，抒情小诗生成。我一直觉得，名字好听的人，那人也一定很美好。所以，这么好的导演，肯定不会让我们通过竞争之类的方式来决定之后旅行的吧。”江斐然蓦然出声，说得优雅又从容。
　　程谙意不自觉被这样完美的声音吸引，看到他眼角的温柔笑意，心倏地好似就被羽毛什么的给挠了一下。
　　导演正想反驳几句，就听到金主家的大少爷发话了。
　　瞧瞧江影帝说得多么悦耳动听，越湖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听，这得益于父母有文化，但他还没想到名字能拼凑出一幅月下林间宁静写诗图。
　　越湖生是挺想实施A计划的。节目组尽力制造冲突，通过各类游戏比拼决出优胜者，那么优胜者就会有更便捷的交通工具、更舒适的住宿条件、更精致的美味佳肴、更令人身心愉悦的旅行。
　　旅行是诗意的，但比拼一定是冒险的。
　　但现在嘉宾们不配合，没关系，他还有B计划——开躺！
　　反正嘉宾都友好又佛系了，那他仍然依照A计划执行，嘉宾们走团结互助路线，同样会有节目效果。
　　同时，越湖生觉得自己这个导演实在是当得没有威严，更没有话语权，心里委屈巴巴：好嘟！
　　导演：“那我就讲一下结果，正如大家视频里所见，经过节目组严谨周密的测量，签名最高的人是周砚廷。”
　　奚渠思：“小周身高手长，签得最高很正常。”
　　“其次是路熠宁、喻忱、顾柏柏、欧阳遥、奚渠思，最后是江斐然和程谙意并列。”导演没有再卖什么关子，他直接就把后面的排序一口气念了下来。
　　“严老师和周老师真的好好测量了吗？”欧阳遥问。
　　“那是谁？”不仅嘉宾疑惑，节目组也疑惑了。
　　“你不是说‘经过节目组严谨周密的测量’，我问严谨老师和周密老师呢？”
　　屋内大部分人都乐了，直夸影后有梗。
　　“不过，斐然和谙意的签名怎么一样高啊，你们名字好像都是挨在一起的哎。”欧阳遥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人，笑眯眯地问。
　　“我们一起来的嘛，身高差不了多少，那写字的落处肯定也是差不多的。”这次，江斐然答得很规矩。
　　的确，只要他们不弯下身，或不垫起脚，那签名的高度基本上和人的身高挂钩。
　　***
　　“现在我们会两两分组，一共会分成四组，然后每组的两个人只有一部手机。分好组后，节目组会把两人获得的总金额当面打到手机里。”
　　“咳咳，现在周砚廷得到的初始资金是最多的，有600元，然后，路熠宁500元，喻忱400元，顾柏柏300元，欧阳遥200元，奚渠思100元。”
　　“第七名是50元，第八名是25元，由于江斐然和程谙意并列，所以你们一共75元，平均下来一人就是37.5元。”
　　周砚廷：“这有点抠吧。”
　　后面，喻忱又问：“那我们分组的目的是什么呢？”
　　导演满面得意：“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既然让你们分组，我肯定是有用意滴！咳咳，你们可以自由分组，然后分组后比较哪一组的初始旅行资金最多最少，这将会关系到你们怎么去到下一个目的地。排第一的可以乘坐节目组安排的豪华汽车，排第二的可以骑电动车，排第三的可以骑自行车，排第四的，不好意思，你们只能步行了。”
　　“你怎么能确定，我们中所有人都会骑电动车骑自行车呢？”问这个问题的人是顾柏柏。在沉默了一大段时间后，现在好像终于有个话题能让他“感兴趣”了。
　　导演扫视嘉宾一圈后才说：“啊，有人不会吗？那你们可以一个人骑车一个人坐后座啊。”
　　路熠宁看看顾柏柏，若有所思，又问导演：“那要是两个人都不会骑车呢？”
　　导演无语死了：“那就推着车步行……”
　　想要坐上豪华汽车，嘉宾们只得和钱多的人组队。先前排名处在中间的人齐齐看向了拥有最多钱的周砚廷。
　　周砚廷赶忙一手搭在竹马的肩膀上，宣布：“我要和喻忱一组。”
　　欧阳遥玩笑道：“不是，你们两个人录个节目怎么也要形影不离啊？那砚廷你参加选秀节目的时候，小喻不在，你不也挺好的？你给个机会给其他人呗？”
　　如果周砚廷和喻忱在一组，那么这一组总共就有1000元了，绝绝对对的第一名。后面再怎么组，都是无法超越的。
　　他们两个人坐豪车，而奚渠思、欧阳遥两个影后、大前辈骑车或步行，就显得不懂事了。
　　周砚廷没想很多，他单纯拿不住主意：“我……喻忱……”
　　喻忱则是一愣，继而脸上露出温柔笑意。“我挺喜欢走路的，还可以看风景呢，我随便和谁一组，都可以。”
　　其实，能让两位女士都坐豪车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但两位女士的金钱加起来只有300元。在规则上不可能，在人情世故和节目效果上就说不准了。
　　分组的过程是为了录下素材，增添节目效果。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又是谁和谁拿了第一名，他们肯定是不好意思自己直接就坐上车去了的。
　　作为绅士，理应谦让女士。
　　期间，他们一会儿争取，一会儿又谦让，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说“我和你一组吧”，一会儿又说“让他和你一组吧”。
　　导演也看累了，他没想到这个分组的过程会如此繁缛复杂，有好几次他都好想打断说“你们直接石头剪刀布决定吧”。
　　程谙意根本插不进去话，他努力倾听。
　　喻忱已经说了自己随意，也不怎么参与话题，当其他人说到让自己与谁谁谁一组时，喻忱觉得不合适，就会温和地拒绝，再说出自己的想法。
　　顾柏柏又是难得的沉默，偶尔推脱不过，就说，“前辈们先组队，剩下来谁，我就和谁一起好了。”他是年纪最小的，出道也没几年，大抵是为了表示尊重。
　　弯弯绕绕后，欧阳遥又重提这个组队结果。
　　“奚姐，你和砚廷一组吧，来个帅气小伙，你明天一路就可以听他唱rap了。”
　　“我不要坐车，你们谁想和小周一起坐就赶紧的啊。”奚渠思又拒绝。
　　眼见话题又要落入轮回，江斐然提问：“那，如果分组后有好几组的钱一样多怎么办啊？导演。”
　　导演心想你们真友善真客套，疲乏地看着嘉宾们说啊说分啊分，正撑着下巴捏着自己的小肥肉呢，就被人cue到了。
　　江斐然：“是可以用同一种交通方式的吗？”
　　导演一激灵，条件反射答：“原则上来说，不可以。”
　　江斐然淡然地笑。
　　“行啊，我们也别难为自己了。就为难一下节目组吧。奚前辈和周砚廷一组，欧阳遥和路熠宁一组，喻忱和顾柏柏一组。”
　　越湖生：真六……
　　导演看向默不作声的某人。
　　“程谙意，你不争取一下吗？这样子，那三组都是700元了，但你和江斐然自动成为一组，接下来就要步行了。”
　　“啊？我挺喜欢步行的。”突然被cue，程谙意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
　　“那可是很远很远的路，你要想清楚了。”
　　“走一个白天应该能走到吧，不过跟着的摄像老师可能会很辛苦。”
　　“……不至于走一天。”
　　“那很好啊。”
　　程谙意是真的无所谓，走路又不是什么很辛苦的事情，他本就是出来散心的。
　　“好啊，那我们就这样分组了。”最终，江斐然愉快地说道。
　　奚渠思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哪能让你们真的走路呢？可以让节目组多准备几辆车，我虽然四十几了，但也能骑自行车呢。骑过去锻炼了身体，也是不错的。”
　　路熠宁想得巧妙，安慰地说：“没事，到时候奚姐可以多拉两个人上去坐车，导演都说是豪华汽车了，多坐两个人肯定不成问题。”
　　……
　　导演看着分好的组，闷闷地宣布最后结果。
　　“好的，除了江斐然程谙意组75元，其他组都是700元，暂时并列第一。”
　　然后，导演发现，明明是他要为难嘉宾，现在却变成了嘉宾在为难自己，而且是江斐然带的头。
　　导演想哭。
　　而江影帝满意地点点头。
　　“所以，导演，我和谙意走路，那他们都是第一，怎么分配乘坐什么车啊？”
　　越湖生在众人瞩目的情形下，终是说出了心底最期望的话。
　　“要不，你们剪刀石头布吧。”


第044章 Chapter 44
　　在经过草率的“剪刀石头布”的激烈角逐后, 优胜者诞生。
　　欧阳遥代表两人小组出战，且首战告捷。
　　“姐的运气可真好，不好意思啦两位弟弟。”她略表歉意。
　　欧阳遥一退出, 然后周砚廷和顾柏柏两人之间也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自由分组尘埃落定。
　　欧阳遥路熠宁可乘汽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奚渠思周砚廷骑电动车，喻忱顾柏柏骑自行车, 江斐然程谙意则步行。
　　凛安大厦靠近冰凌江, 人在高楼便可俯瞰冰凌江水。江的两岸很少有建筑物，而以树木为多, 如今在叶落知秋的季节, 两岸翠绿和金黄层层叠叠，延展到了远方。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嘉宾们想去最高楼层看看风景。他们要乘电梯上楼，加上工作人员, 因为人多，故而分开乘坐。
　　娱乐圈本就是个圈子，很多人都因工作或朋友介绍而相识, 方才他们话都没说几句，就光顾着关心接下来的旅行了。镜头前短暂的寒暄根本不足以压制人社交的本能。没了许多摄像机器, 他们也轻松了不少, 现在在电梯内倒放开了话地说。
　　当然, 这其中并不包括程谙意, 但如果有人问话，他肯定是要答的。
　　在这个电梯里的除了工作人员就都是圈内的前辈, 奚渠思, 欧阳遥，以及江斐然。
　　哦对, 刚刚程谙意人还懵着，就被江斐然一把拉上了电梯，彼时人肩抵着人肩，他在电梯的上升过程中听到一楼的喧嚣愈渐遥远。
　　奚、欧阳、江三人时不时地聊着些日常。程谙意则抬头盯着楼层显示板看，来掩饰当下的不自在。
　　“斐然和谙意是怎么认识的啊，嘿嘿，我看了早上的直播，可好奇了。作为朋友，斐然难道不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欧阳遥倒是十分爱听八卦，放着私下时间不去问，那可不是她的作风。欧阳影后生得好看，原本明艳大气的脸一露出笑容，俨然成了青春甜美的女大学生。
　　江斐然亦笑着答：“都说了是秘密。”
　　程谙意不禁被夹杂自己的话题吸引，竖起耳朵去倾听。他头一次和江斐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一起录制节目，头一次在现场看到江斐然同其他朋友或者嘉宾交谈。
　　程谙意不由自主地去想，原来，江斐然对谁都笑，对谁都那般温柔、那般好，就像一阵和风一场润雨，程谙意他早就知道的。
　　他羡慕，他仰望，可他永远都够不着。
　　“你别那么小气啊，奚姐也想知道呢。是不是，奚姐？”欧阳遥对奚渠思轻盈眨了下眼。
　　在得到奚前辈的肯定回答后，江斐然不好继续搪塞。
　　“我们还能是怎么认识的，相识的原因不外乎自己遇见和他人穿针引线。我和他是前者，因为有缘，所以在遇到时我就多看了他一眼。”那仔仔细细的一眼，足够把一人装进心里去。
　　“是吧，谙意。”
　　继而江斐然转头询问程谙意，像是要更加确认这个答案似的。
　　程谙意思绪回笼，在众人面前乖乖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只是蓦然听到江斐然在唤自己。当他对上江斐然那双时常蕴含深情的桃花眸时，程谙意就下意识地点头了。
　　不一会儿，电梯抵达最高楼层。两个电梯同时开门，嘉宾从里面走出，他们开始四处参观。
　　凛安大厦里拍摄过很多综艺，他们零零散散地走着，路过某处经典名场面的发生地，有人知道的也会cue一下。
　　程谙意不怎么看电影电视剧，综艺更是不关注。除非是特别有国民度的，手机会给他自动推送。因而他兀自在一旁沉默着。后来趁着临近窗边，程谙意就站在窗前观望远方，以掩饰自己的沉默。
　　有人找到了一间休闲娱乐的屋子，房间里面摆满了玩小游戏的道具，便提议：“我们来玩卡牌游戏吧。”
　　路熠宁随手翻了翻，就翻出了狼人杀、剧本杀、阿瓦隆、德国心脏病的卡牌，还有好几副扑克。
　　等围桌要准备玩游戏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程谙意还在房外。路熠宁走得飞快，去邀请程谙意一起玩游戏。
　　此时的程谙意坐在窗旁的椅子上，对着波澜壮阔的冰凌江面。他和摄像大哥商量了一下，摄像机可以暂时不去拍摄他。
　　程谙意觉得，他可以这样晒着太阳坐一整天。
　　收到路熠宁的邀请，程谙意看着大家都在的那个方向，他拒绝了。
　　“我不太会玩这类的游戏，就不参与了吧。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没事啊，不会可以学的，而且玩游戏会很有意思！”
　　路熠宁很热情，可程谙意还是摇摇头，他从小到大就对游戏没有任何的兴趣，并恐惧游戏的输赢。
　　程父程母对程谙意的教育就是，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不然就不要浪费时间去做它。
　　还记得小学的期中、期末考试，如果程谙意拿了第二名，他们会问“为什么不考第一”；如果程谙意考了第一名却没有拿到满分，他们会问“为什么会被扣分”。等到程谙意上了中学，拿满分越来越有难度，程父程母表示理解，他们在看到程谙意班级第一的成绩后又反问“为什么不是年级第一”。
　　“别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你也一定可以做到。”这是程谙意听得最多的话之一。
　　尤其是程母，她会对程谙意说，“我知道你很聪明，拿个年级第一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用心、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下次考试妈妈对你的要求很简单，你总分只要比年级第一高20分就行了。”
　　程母对自己的孩子有极大的期望与控制欲，她不允许程谙意存在任何陋习，且要求他必须优秀。
　　路熠宁觉得可惜，又问：“那你会玩什么卡牌游戏吗？”
　　“大鱼吃小鱼？和钓鱼？”程谙意很少与人玩，卡牌游戏更是了解得不多。依着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他才从犄角旮旯处翻找出这么两个简单且无聊的扑克牌玩法。
　　“什么是大鱼吃小鱼？”
　　“就是比大小……”
　　比大小和钓鱼是孩童最易上手的纸牌游戏，对于成年人来说未免过于幼稚。
　　而且嘉宾的人数会让游戏持续到地老天荒，久久不结束。
　　程谙意最终是动了位置，从硕大的玻璃窗边移到了房间内。他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桌上“战况”，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内容。
　　什么谁投了失败票，谁要刺杀梅林。
　　从游戏开始之前，就没人介绍规则，程谙意看得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关键是不远处的摄像机在记录着全程，程谙意保持着一个姿势，感觉脚都要麻了。
　　他想出去走走。
　　这么想着，在内心纠结与煎熬中，程谙意终于做出了行动。
　　“哎？你要去哪里啊？”一旁的导演问。
　　“感觉有小石子进鞋里了，硌脚，我想去处理一下。”程谙意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面上不显，然后匆匆离去。
　　等走得远了，也没见有人跟上来，程谙意顿时就觉得心中畅快多了。
　　反正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他只要过会儿再回去就好了。程谙意这样想着。
　　他慢慢走着，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鞋带散开了。
　　程谙意蹲下身，认真仔细地系上鞋带。
　　然后，一双熟悉的鞋逐渐闯入他的视线内。
　　程谙意不可置信，抬头向上看去。
　　“你怎么也出来了？”
　　***
　　江斐然随便寻了个借口出来，刚看到程谙意，就见他即将摔倒，吓得他赶紧跑过来。直到看到他没事，江斐然才由奔跑改为慢走。
　　“出来吹风透气。”江斐然蹲下，“你没事吧？”
　　“……”
　　程谙意这才意识到，江斐然一定是看到了自己方才颇显滑稽的出糗模样，不由面色一滞。
　　一会儿他就涨红了脸低头，两人都没有出声。
　　程谙意遽然抬头：“你可不许笑——”
　　同一时刻，江斐然就“噗嗤”笑出了声。
　　程谙意呆滞，瞪大了双眼：“你，笑啦？”
　　这表情看在江斐然的眼里，好不可怜。他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为什么不笑，笑一笑十年少呀。”
　　“有什么好笑的啊？”小朋友闷着声，又把脑袋埋了下去。
　　“那你又脸红什么？”江斐然见好就收，去扶着眼前人的手臂，“快起来吧。”
　　程谙意不说话，只是顺着江斐然的动作起了身，脸上的红晕却散得没那么快。
　　江斐然不禁多言一句。
　　“笑你可爱。”
　　程谙意眨眼、疑惑。
　　江斐然慢条斯理地解释。
　　“怎么？你平时看到鲜花美景，也会露出真心的笑容吧。我这是同理。”
　　“赏心悦目？”程谙意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成语。
　　可是，这算什么歪理，他是人，又不是美好的景色。
　　况且，也不会有谁见到他会觉得莫名的心情愉悦吧。
　　程谙意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没再说话，也没听到江斐然轻轻的一声“嗯”。


第045章 Chapter 45
　　渐渐地, 程谙意脸上的热度随着时间流逝而缓缓退去。他试探地用双手贴上双颊，继而呼出一口热气。
　　两人并排漫步在楼内的走廊上，然后他们发现了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小圆桌与沙发。
　　程谙意不自觉地搓着手心, 江斐然提议他们去前方坐一会儿。
　　“你现在很紧张吗？”他们面对着面而坐, 之后是江斐然先说的话。
　　程谙意原本是看着桌面的，看着亮得反光的桌面上照出的对面人。可江斐然一出声, 程谙意就不由自主地朝那人看去。
　　窗外折射进来的金光柔和而耀眼, 让江斐然整个人都显得温暖极了。一瞬间，程谙意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但他没有多想, 只赶紧回了两字“还好”。
　　他的嘴唇在颤动着。
　　但程谙意一想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不觉放轻松下来。
　　“我一想到自己的言行都被摄像头记录下来, 会紧张，会很不自在。”程谙意如今淡淡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尤其是在有很多陌生人都在场的时候。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不是一个能够自动融入群体的人，而且一说话可能随时随地就冷场了。”
　　有摄像机器是一方面的原因, 但其实更多的是本身性格使然。
　　程谙意见江斐然不说话，以为他是不信, 毕竟自己待在娱乐圈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连以前上课回答问题, 我都会很紧张, 开火车接龙读英语课文时也会因为紧张而结巴。”哪怕程谙意知道自己的答案100%正确, 知道英语单词他全都会读。
　　「你别不信。」
　　一时之间，他在害怕江斐然会以为自己是个惯于撒谎的人。
　　江斐然柔声道：“可你现在不会了, 你和我在一起说话时就不会紧张。比如现在, 你就说得很好听。”
　　因为没有旁人没有镜头，因为他们是朋友。程谙意心想。
　　“那后来呢？你说你回答问题也会紧张, 后来也一直是这样吗？”
　　“偶尔会吧，因为我很少会回答问题。如果是老师漫不经心出其不意地让我回答问题，我反而不会觉得紧张。倒是那种开火车的形式，越是觉得要到自己了，我就越紧张，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的那种。”说的话越多，程谙意就越放松，“不过，我记得后来有一次上公开课，会有很多领导要坐在教室后面旁听。老师在上课前和我们说，他看到那一群人坐在后面而自己在讲台上讲课，他也会紧张，他还说，让我们就把他们都当做是空气是大白菜。”
　　“然后你就不紧张了吗？”江斐然好奇地追问。
　　“那节课大家都踊跃举手发言，老师都没叫到我。”程谙意摇摇头，“不过那样的氛围的确很好，应该是我举手次数最多的一堂课了。”
　　有人陪着他一起，他就会安心坦然许多。
　　“所以，你刚刚在镜头面前很拘谨。”
　　“是。”
　　江斐然说的是陈述句，程谙意也没有否认。
　　江斐然倏地神秘一笑：“那你待会儿就把他们也当成是大白菜好了。”
　　把谁当成大白菜？
　　程谙意一愣，讶然：“啊？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他们又不知道你这么想，这只是一种让你能在镜头前放开的心理暗示。而且等时间久了、和更多的人熟悉起来了，你就不会这样了。”
　　程谙意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还是摇摇头。
　　“还是不要了。”
　　“嗯，我开个玩笑。”不过，有点可惜。
　　江斐然在想，如果小朋友眼里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全是大白菜就好了。
　　程谙意闻言轻“嗯”一声。
　　临近中午，阳光照得整个桌面都暖呼呼的。
　　程谙意坐得久了，也就趴了下去。他把双臂搭在圆桌面上，侧脸枕着手臂，然后朝着有光的那一方向扬着脸。
　　衣服暖和了，他就小幅度地蹭一蹭。
　　在阳光下，程谙意就像一只晒着太阳感到十分巴适的猫。
　　江斐然出言，语气不觉愉悦。
　　“所以这就是你录制节目不戴眼镜的原因吗？因为视线模糊看不清人，所以就会自在很多？”见氛围属实美好，江影帝忍不住地调侃。
　　“小猫”像受了惊吓，立马把头支起来。
　　“不是，是公……以前的公司觉得成了艺人就不能戴眼镜了，我近视的度数浅，觉得也不会影响到生活，所以戴不戴都还好。”
　　嗯，可是戴上了就更可爱了。
　　程谙意与江斐然已经算是熟了，可与他待在一处时，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比方说现在，他们两人又没话说了。
　　所以这时候程谙意又会悄悄地继续侧过脸去晒太阳。
　　玻璃窗外是一碧如洗的天，澄澈无比。他的心彻底平静，程谙意享受着难得的安然与静谧，他舒服得眯了眯眼。然后程谙意觉得自己趴得够久了，意识到对面有人在，这样未免太失礼了，才起身。
　　起身的瞬间，他听到江斐然在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对上那人的眼眸。
　　眸中的是，灼热的程谙意如今看不懂的情绪。
　　“谙意，我很抱歉。”
　　程谙意本人迷惑不解。
　　“我之前劝说你来，本意是想让你更轻松一些的，我很抱歉现在让你不自在了。”
　　“没有，是我改变不了我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外向开朗、能说会道的人更受欢迎。
　　“不，你不用改变你自己，现在就很好。人的性格本就是多种多样的，所以每个人喜欢的性格也会不一样。”
　　程谙意直至今日，才突然发觉，在镜头面前做真实的自己才是最难的事情。以前他有目标有目的，别人要他塑造成什么人设什么形象，他硬着头皮也就上场了。而现在，陌生环境陌生的人，他感觉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唯剩尴尬窘迫。
　　可眼前的自己，一直在人前矛盾地否定自己，又是否真实呢？
　　程谙意陷入了无解的思考中。
　　综艺是需要看点的，很多人都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目的就是以此人设吸引更多观众的注意。
　　而让程谙意做自己一事……
　　他知晓自己也该多沟通多交流，也该笑面相迎侃侃而谈，可事实上他只能显得局促不安。
　　江斐然似是知道程谙意心里在想什么。
　　“就做你自己，什么舒服怎么来。程谙意，你不必去迎合任何人。”
　　江斐然一直都知道的，他的小朋友很好。哪怕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无闻，也会有人去注意到他，就像他在《理想岛4》里一般。
　　是江斐然舍不得程谙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一旁，所以总想提及他。是自己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密切关系，而不是仅是在录制节目期间的陌生同事。
　　江斐然想要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而不是程谙意一时地借住在他家。
　　因为，程谙意总有一天会飞走、会离去。
　　他想得太多了，以至于他更不能把这些可憎的心思表露出来。他拼命地在程谙意面前压抑，维持着自己不沾风月的正人君子形象。
　　程谙意咬着下嘴唇，轻声应了句“好”，他正在想，把人想象成大白菜的可行性。
　　最终眼皮恹恹地耷拉了下去，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好奇怪，不可行。
　　“还有，不要太乖了。”江斐然看小朋友局促得紧，不禁开口温声提醒。
　　太乖了容易被骗。
　　可是，他在自己面前乖软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
　　午饭是在另外一个场合，程谙意跟在江斐然的后头走，正碰上来找他们一起吃饭的嘉宾。
　　“斐然哥，你就是魔鬼！”路熠宁一看到江斐然，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直往人群后面躲。他现在真的是欲哭无泪，很想找个数学学得好的人来求一下他玩阿瓦隆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谁懂啊，路熠宁连抽四把都是好人阵营，三把忠臣一把梅林。其中，江斐然参与了三场游戏，且每场都是坏人阵营的。
　　第一场，是五位嘉宾在玩，江斐然没参与，蓝方阵营获胜。从第二场开始，江斐然每次都抽中红方阵营的角色，于是蓝方阵营一输到底。
　　尤其是第四局，抽到先知的路熠宁，提前被刺客给刀了。
　　欧阳遥安慰道：“那边还有个比你更惨的呢，柏柏连输四局，被刺杀了两次。”
　　路熠宁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越回忆越扎心：“可是，我是在游戏才刚刚开始的时候被刀的，第四局我只能说是毫无体验。”
　　游戏结束后，现在依旧躺枪的顾柏柏：……
　　难道前面两局，就在蓝方阵营三轮任务成功、以为己方快要赢了的时候，顾柏柏成功被刺杀，这就不“杀人诛心”了吗？
　　路熠宁和顾柏柏，嘉宾中两个最小的人，有被“打击”到：他们玩个游戏，已承受了太多。
　　路熠宁做足了节目效果，此时一个乐观开朗的小太阳失去了梦想。
　　他向站在江斐然身旁的程谙意哭诉着。
　　“谙意哥，你都不知道你身边的这个人有多恐怖。可怜的我和小顾同学，三局游戏，局局都被他刀了。”


第046章 Chapter 46
　　蓦然被cue, 程谙意不知做何反应。方才他还出神在想，江斐然先前的那句话是否蕴含深意，以至于他现在有点心乱。
　　如果把“做自己”和“不要太乖”放在一起联想的话, 江斐然是在说他平时表现得太乖了吗？或许, 程谙意他需要走上狂放的有个性的路子？
　　江斐然原本就走在程谙意的前方，此时却坦荡转身, 好整以暇地回望程谙意。
　　程谙意一时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江斐然眼里含着星星落落的笑意，因而也不紧张了。
　　随即, 他淡然脱口而出：“你这么厉害呀。”
　　可怜的小熠宁彻底碎了, 心碎成了二维码。他以为按照节目效果来，程谙意会安慰自己, 然后再“嗔怪”一下江斐然的。
　　虽然路熠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般认为，但刚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向程谙意告状江斐然的“为非作歹”。
　　“对, 我很厉害呀。下次你和我一组，我们绝对百战百胜。”江斐然接过话，笑意更盛。
　　观察众人神情以及从谈话间找出蛛丝马迹, 对于江斐然来讲，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奚渠思站出来打趣道：“小江, 话不要说得太满了, 玩了几局游戏后姐姐我可是有很大进步的, 懂不懂什么叫做‘老当益壮’？”
　　江斐然礼貌微笑：“奚姐别说笑了, 您可不老，接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 那一定是您带飞我啊。”
　　“那谁来带飞带飞我的阿瓦隆啊！”路熠宁伤心难过, 甚至想求个抱抱。
　　“你们……不是，是我理解错了吗？怎么都说到谁带飞谁的事情上去了。阿瓦隆不都是随机抽取身份的吗, 现在还能指定和谁一组啊。”周砚廷在一旁疑惑着。
　　奚渠思：“根据概率，我觉得下次玩这种游戏，做任务都不要让小江上车了。”
　　江斐然：“根据概率，我觉得我下一次一定是个好人。”
　　路熠宁：“根据我连着四局都是好人的概率，我接下来也一定是好人！”
　　因为他不想再心碎了！
　　……
　　欧阳遥：“快别根据概率了。根据现在的概率，我觉得我们这样聊下去，话是怎么也说不完的。当务之急还是吃午饭吧，各位可爱的先生女士，我们能不能先吃完饭再继续呢？”
　　前往餐厅的路上，路熠宁还在振振有词。
　　“一定是因为玩家少，每个人抽到坏人阵营的概率就上升了。其实多点人玩就好了，谙意哥，以后有机会你要来玩吗？我们八个再加上导演、工作人员，凑个什么十人局或者十二人局，这样我就不信我能抽到梅林了。”好人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路熠宁他不想开局就被刀。
　　不知道为什么，程谙意明明比路熠宁大两岁，可长得却十分显嫩。事实上，他大学毕业后也会有人询问他是不是初中生。
　　路熠宁在称呼上喊的是“谙意哥”，然而下意识却觉得程谙意和顾柏柏都是比自己要小的弟弟。
　　“也许可以试试。”程谙意思索后回复道。
　　欧阳遥插话调侃：“别想了，小熠宁，下次还是让斐然让让你比较实在。”
　　“什么啊？我又不菜，你说是不是，柏柏？”路熠宁跑上前，转头去问一旁基本不说话的顾柏柏。
　　“我们……好像确实挺菜的。”顾柏柏说这话时，有些心不在焉的。
　　程谙意这才意识到顾柏柏此时也在现场，他记得之前在《地上霜》片场时顾柏柏那偶尔显露出来的骄矜小少爷脾气，怎么也不该在录制的综艺节目里沉默寡言。顾柏柏一直都是存在感很强的人，现如今在综艺上见了他，程谙意却觉得变化很大。
　　欧阳遥：“熠宁，柏柏真说你菜哎？”
　　路熠宁：“好吧，现在菜不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饿了，中午吃什么菜啊？”
　　欧阳遥连连摇头：“按照节目的老套路，第一顿饭应该是吃得最好的一顿了，之后我们能有馒头和咸菜让吃饱就不错了。”
　　路熠宁夸张附和：“啊？这么惨，不会吧。”
　　欧阳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得十分肯定又轻飘：“就凭导演现在还没把手机给我们，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我有预感，节目接下来还会有克扣我们钱的环节。”
　　“不是，遥姐，你别给节目组提供新思路啊。”
　　看到越湖生在一旁亮得发光的眼睛，路熠宁觉得离谱至极。
　　继而他又自己安慰自己道：“不对，亲爱的导演都说了，咱们这一趟可是富游呢。”
　　“富游的初始资金会那么少吗？”欧阳影后已经想好了以后节衣缩食的生活了。
　　没事，上节目嘛，她又不是为了能有一趟舒适的旅行来的。
　　路熠宁面色一愣，发出惊天疑问：“那个难道不是一天要花的钱吗？”
　　欧阳遥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这么想，熠宁弟弟，接下来可不要太单纯了哦。”
　　“我当然应该这样想了，多想点好的总没错吧。”
　　“不过导演的确没说那些钱是几天的。”欧阳遥细细想了想，导演也许良心发现也说不定。但一看到越湖生即将要搞事情的模样，她忙改了口。
　　“我觉得你说得对，那就是给我们一天要用的资金。”
　　程谙意在后头慢慢走着，能跟上大部队就好，走在他后面的还有辛苦扛着摄像机的工作大哥。因为他走得慢，所以也能看到其他艺人的所有表现。
　　奚前辈富有童心却不失稳重，偶尔能说上几句。喻忱和周砚廷两人似乎总在说着些什么悄悄话，顾柏柏异常平静。实际上在活跃气氛的应该只有欧阳遥和路熠宁吧。
　　嗯，还有江斐然，他……
　　程谙意抬眼去看那人的背影，察觉他微侧了侧身。
　　不知是不是程谙意的错觉，他怎么觉得江斐然是在侧头看自己有没有跟上呢。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江斐然竟然真停了下来。
　　程谙意没想那么多，但没过一会儿江斐然就转身抬步向自己走来。
　　当江斐然来到身旁时，他听到春风细雨般的询问。
　　“你怎么越走越慢了，是累了吗？”
　　程谙意一时有些发愣。江斐然怎么这样盯着自己看，好奇怪。奇怪到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
　　他更多的是，自己在和异性接触时才会觉得不好意思才会脸红。和男生之间他偶尔也会这样，但应该还好吧，可他总觉得他和江斐然之间是不太一样的。
　　见程谙意不答，江斐然“嗯”地疑问了一声。
　　程谙意反应过来。
　　“啊？没有。”其实，一个人在最后面走挺好的。
　　至少在上学时期，老师有事情喊哪个班级出去时，程谙意总是等所有人都出了教室，他才出去。他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行为。
　　可如今莫名的赧然，使得程谙意快步向前走去，很快就超过了走在最前面的嘉宾。
　　“哎？小程怎么走这么快。”
　　天知道程谙意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他听到奚渠思的语音，才停下来缓了缓。
　　一切都是迷茫的、未解的。到嘴边的词欲吐不吐，最终是他察觉到自己的肚子响了，堪从口中蹦出两个字。
　　“饿、了。”
　　于是，饶是现场有些嘈杂，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程谙意肚子叫的声音。现场的人顿时乐了。
　　最终在笑声中，还是欧阳遥感叹了一句：“不是，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原来是饿了，那你待会儿多吃点？”江斐然绕过几个嘉宾追上前，朝程谙意凑了上去，附在他耳畔低声道。
　　程谙意受不了那种耳朵痒痒的感觉，匆忙应了句“好”，就移至一旁了。
　　这画面落在某人的眼里，就像只落荒而逃的怕痒的小猫咪。
　　***
　　吃午饭时节目组倒是没整什么幺蛾子，他们吃了点家常小菜，可是意外的色香味俱全，满意极了。
　　导演：“各位，都吃得满意吗？”
　　嘉宾：“满意！”
　　“满意就好啊，接下来给大家分发手机。你们还记得谁和谁是一组的吗？每组派个代表过来拿手机啊，你们可以自行商量手机给谁保管。”
　　程谙意就坐在江斐然的旁边，他才听导演说完，就听到耳边又落下一句话。
　　“你保管。”是江斐然。
　　其他的嘉宾因为同组的人没坐在一起，还在商量。
　　什么“我们谁拿比较好”什么“你去还是我去”，在这些纷至沓来的声音中，唯有“你保管”三个字是清晰明了的。
　　程谙意想，其实他们谁拿都无所谓，反正也就75元，在需要用钱的时候，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思及此，程谙意没有异议，轻点了下头。
　　商量好后，四人就去拿手机。
　　然后他们等啊等啊，等的时间都够吃完饭后甜点了，也没等到越湖生递来一部手机。
　　嘉宾就见导演手里忙碌得要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东西。导演一边拿过一部部的手机，一边用笔在白纸上记录编号。
　　越湖生还时不时地抬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一下哦，我在分清哪部手机是哪组的，需要点时间。嗯，这个是1号手机，这个是2号……”
　　“导演，你把里面钱包里金额是75人民币的给我就好了，因为其他手机里的钱是一样的，其实不用太区分。”程谙意突然语出惊人。
　　有道理……
　　于是，嘉宾们发现，这个导演还笨笨的。


第047章 Chapter 47
　　“笨笨”的导演公布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第二天早上, 嘉宾们将会分组使用属于自己组的交通方式分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紫棱湖公园。
　　“明天呢，咱们的豪华汽车会八点准时到达楼下，也就是你们今天走红毯的那个位置。要乘坐汽车的朋友们注意了, 千万不要迟到, 否则后果自负。关于骑电动车和自行车的朋友们，也是同样的, 如果你们迟到了, 那么节目组将收回它们，你们只能和最后一组走路去了。”
　　众人拿到手机后, 有人第一时间打开XX地图并惊叫出声。嘉宾们终于知道, 导演在说话时带着的不怀好意的笑是源于什么了。
　　紫棱湖是邂城的名湖之一，地处环境较为清幽, 周遭有云漫美术馆与上清书院。湖的附近没有地铁站，人从最近的公交站台走到紫棱湖公园的入口处也得走上个三公里。
　　而凛安大厦到紫棱湖公园的直线距离是七八公里, 但根据地图上显示的大路，光是步行去，要走十公里。人不停地走, 怕是也需要两个多小时的。
　　哦，惨惨的程谙意, 惨惨的江斐然, 导演突然想到这个不幸的事实, 开始惋惜。
　　不对, 江斐然不能惨！越湖生猛然警觉！
　　再一抬头看到江金主正眉眼弯弯地面向程谙意，越湖生突然觉得, 或许江大少爷内心很认可自己的节目方案的设计。
　　哦耶！他突然在未知的信心上又熊熊燃烧起了无数的信心！！！
　　天才！他简直是个无法被人超越且一直在超越自己的天才！！！
　　“各位, 尤其是斐然和谙意弟弟啊，明天都别忘了来蹭节目组精心准备的豪华汽车哦！”欧阳遥适当开口, 甜美的笑容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同组的路熠宁之前就提过“豪华汽车多坐两个人不是问题”的行为，欧阳遥现在这样说不算是不征求同伴的意见。
　　江、程步行二人组一共需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还不知他们要走到“今夕是何年”呢。
　　“不能蹭车，这是规则。”要是个个都坐汽车，越湖生他还能拍摄、剪辑出什么多样化素材啊。
　　“导演，规则是节目组的规则，做法是我们的做法，互不相干，这没什么不对吧。你总不能让两个孩子真走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吧。”大前辈发话了，颇有大家长的风范。
　　“没事奚姐，明天我和谙意看情况就好。如果真的要所有人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紫棱湖而有人不能的话，我相信越导肯定会有相应措施的吧。”江斐然不急不躁地回道。
　　他此时面对正前方的摄像头，笑容已然收敛，变为了恰到好处。
　　越湖生很想摇头，不，他没有相应措施。他都拍旅行综艺了，还要废脑细胞想多种方案干嘛。
　　“导演，我还是想问，给我们各组的资金是几天的啊？”路熠宁觉得有必要当场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不能被导演给坑了。
　　“嗯，其实原本是一站的总资金。”导演也没有隐瞒。不可否认，他脑海里的确涌现出无数的新思路，他想让嘉宾随时随地上交钱来着。
　　旅行的起点从邂城紫棱湖公园开始，共六个城市六站，到时候后期会把一站的内容剪辑成两期播放。嘉宾在每一个城市待的时间会保持在一个星期左右，后续其他城市的录制时间暂不确定。
　　“咳咳。”导演象征性地咳嗽，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嘉宾给打断了。
　　“导演一咳，重大通知预报。”路熠宁举手站起，说完又坐下。
　　“导演一咳，喜从天降，那是不可能的。”周砚廷rap血脉觉醒，“的”的咬字尾音唱得十分抓耳。
　　江斐然继续传递：“导演一咳，悲从中来……”
　　程谙意见江斐然看向自己，下意识接：“不可断绝？”
　　只能说，你们真相了。
　　导演此时一抿唇，心想，你们个个真是好样的。
　　“咳！顺便一提，明天的紫棱湖公园，每人进去需要上交给节目组36元。”
　　众人异口同声：“凭什么？！”
　　平均每人只有37.5元的江、程：真的提得很顺便，他们差点就进不去了。要不他们明天就边散步边欣赏从凛安大厦到紫棱湖公园的一路风景吧。
　　程谙意下意识对江斐然小声问：“我要不要直接把手机还给导演啊。”
　　好像减去72元剩下来的3元，拿着也干不了什么事情。
　　“没事，没钱我们可以把手机卖了。”江斐然眼皮一掀，露出慵懒的笑，“你们可以把节目组明天给的车卖了。”后半句是对其他六位嘉宾说的。
　　江影帝说得是毫不避讳，声音在室内清晰极了。
　　越湖生：Σ( ° △°|||)︴
　　“别冲动，后面还会有奖励钱的其他环节。”导演咽了咽口水。
　　***
　　下午，导演泪流满面地说，他一定会增加很多奖励钱的环节的，然后emo离去。然而，越湖生就算是离去了，他也不忘把分发下去的四部手机里的网络给删了。
　　嘉宾今夜暂住凛安大厦，大厦里基本上什么房间都有，所以有能睡觉的房间根本不意外。
　　而节目组给的那些手机既没连网也没SIM卡，说是现在不需要用设备发消息和打电话，之后有需要了才会再装卡。
　　于是，上交了手机的各位嘉宾，有的人有午休的习惯就先去房间睡觉了，有的人想去江边闲逛，反正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嘉宾上交手机是真的，但导演主动找江斐然归还手机也是真的。
　　前因是江斐然的经纪人把电话打到了导演这里，孟时芮强烈要求自己必须要联系上自家艺人。
　　知道江斐然在哪间房间后，越湖生亲自去送手机，他小心翼翼地把某人的手机奉上，最后还客气说了一句。
　　“打完电话后，手机麻烦自动上交一下。”
　　“好的。”
　　就在递交手机的时候，两人蓦地一愣。
　　江斐然看着手机屏幕猝然亮起的程谙意睡颜壁纸，一怔后又泰然处之。
　　而越湖生的手则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他顿时浑身都冒起了热汗。他此时特想穿回几秒钟前，去痛扇过去的自己几巴掌，为什么要擅自帮忙给大少爷的手机开机啊，这下他是真撞破什么秘密了。
　　江斐然却没多说什么，拿到手机后就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他有点怪自己的心痒，因此，手机锁屏照片才换上不到半天，就被外人看到了。
　　再然后，他没忘记正事，开始回拨电话。
　　“孟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再联系不上你，我怕我真的会有事。”
　　“早上直播，你过分了。”孟时芮叹了口气，简明扼要点出自己的来意。
　　“我觉得还好。”江斐然思索了一会儿，才给出答复。
　　“江斐然，你还记得你今天早上的直播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吗？”
　　B国TOP3高校的高材生，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遗忘掉，无非是夸了小朋友乖巧可爱，无非是故意说了“他昨晚累坏了”之类令人误解的话还假装自己全然不知，无非是情不自禁地与程谙意表现得亲昵了一点……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居心叵测也好，是图谋不轨也罢，反正他自己内心承认了，他就是不怀好意。
　　“也没什么。”他所做的事情不算超出朋友的界限。
　　“你看你直播时的那眼神，都快黏在他身上了。你再听你当时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你是故意让粉丝、路人都往那方面想的吧。现在连CP超话都有了，我真的是……”孟时芮是真的哽住了，“我现在真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允许你去追人，但你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吧。大少爷，你当这是在拍偶像剧吗？”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公开，表现明显没什么不好的。”江斐然适当斟酌后，方开口。
　　“我知道谈恋爱对于演员来讲不算什么大事，但斐然你要知道，你才二十五岁，你的路还很长，你的形象在这里，你的粉丝里不只是单纯喜欢你演技的作品粉，还有很多是颜粉、女友粉。今天你的行为，好像下一步就准备官宣了似的，这很可能会造成脱粉现象，我不得不提醒你。”
　　“我的建议是，你追人可以，你谈恋爱我也不管，但麻烦大少爷低调低调，这样对你的事业好。但官宣，我觉得还是晚几年比较好，现在圈子里没有这么早就宣布在一起的明星。”
　　“我演戏靠的是演技，如果因为我有了喜欢的人就脱粉，那就不是喜欢我的作品了。孟姐，你看的是演员的人气、热度。”
　　的确，在如今流量至上的娱乐圈里，纵使是演员，也得看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炒CP的热度也很大，不是吗？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孟姐可以去看看CP榜上常年排第一第二的CP，是不是CP热度对两位当事人都有加持。”
　　孟时芮就算不看，也知道哪对CP最火。
　　“可……‘一见钟清’是真的。”
　　“那我和谙谙也会是真的。”
　　“那两位就算不是CP，分开也各是顶流。”
　　“我和谙谙的人气应该也不差？”
　　“……”孟时芮突然觉得现在和江斐然说不清了。
　　一旦将两人公然捆绑在一起，那么所有后果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像大雪球一般，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滚去。
　　孟时芮在向江斐然分析暂时隐藏与往后公开的好处。
　　就不说素人了，一般明星和素人在一起，明星会保护素人的隐私。就说明星与明星之间，他们的咖位不同，在一起可能都会引起粉丝掐架，粉丝会说谁配不上谁。
　　艺人名字越是人尽皆知，影响就越大。
　　果然，从上次两人明目张胆地同住在日晟酒店的那次起，孟时芮就不该觉得江斐然能在短时间之内藏着掖着。
　　江斐然：“孟姐你放心，我有分寸。”
　　孟时芮：“……”不，你没有分寸，她再也放不下心了。
　　“这完全可以朝着炒CP的方向发展啊。而且我们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孟姐，难道不是吗？”江斐然又道。
　　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华初传媒那边想让在直播间造谣他家小朋友的那位和他炒CP，江斐然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后来，因为听说程谙意要被叫去给苏辞韫做衬托，江斐然同样想都没想地让经纪人一个电话打过去。
　　“你们不是想让人和江影帝炒CP吗？”
　　“苏辞韫不行。但程谙意可以，且只能是程谙意。”
　　“条件是，苏辞韫不能参加《同行在灿烂日子里》这个节目。”
　　当初孟时芮是这么对吴茕说的，但她以为江大少爷只是想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点，好方便暗戳戳地去追人。她怎么会知道自家艺人的脑子里真在想着炒CP啊？
　　而且，江斐然不是不喜欢炒CP的吗？
　　“直男卖腐，天打雷劈。”经纪人嘴快道。
　　“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直？”江斐然不以为意。
　　“这是你之前说的。”经纪人的嘴倒也没那么快。
　　“……”江斐然保持沉默。
　　孟时芮自然不会说出来，在遇到程谙意之前，江斐然他哪里都不像同性恋；在遇到程谙意以后，他除了性向之外哪里看上去都很直。
　　是的，包括今早在直播间的时候，江斐然目光笔直，行为耿直，说话气壮理直。
　　可江斐然不是直男，难道程谙意也不是了吗？
　　江斐然也意识到经纪人话中的意思。
　　“呼，孟姐，你知道我舍不得他被雷劈的。”
　　……
　　“希望吧。”孟时芮叹气又叹气，“算了，我都和你说清后果了，你能承受就好。”
　　她还是忍不住地追问：“你是恋爱脑吗？”
　　江斐然一时缄默，而后缓缓笑道。
　　“你就当我是吧，反正这么多年就这一次了。”
　　就这一次。
　　江斐然不想藏，因为他有私心。
　　他和程谙意一起上综艺节目本就是故意绑定啊。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家的小朋友是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他也从未看见他喜欢过谁。
　　江斐然不贸然出手，可这么多年他只对一个人上过心。这次是CP捆绑，也是一次试探。
　　江大少爷想明明白白地知道，若有朝一日程谙意看到他们两人组成CP，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产生什么样的看法。
　　上苍有眼，幸得庇佑，既然让他遇到了心悦之人，江斐然就想去靠近他，就想去试探他，就想着自己能够如愿以偿。
　　人就在眼前，如果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及时去触碰，那么未来某日他回首，曾经的机会就真成遗憾了。那时他再恍然，原是一场镜花水月。
　　“行，那之后我会把你们两个人的话题重心都放在炒CP这一方向上来的，你……”孟时芮欲言又止，“算了……我还是多说一句话吧，就算是炒CP你也别太过了。哎，还是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斐然，你还有什么话是需要对我说的吗？”
　　“我有一个问题。”江斐然沉默了几秒，突然很严肃地问道。
　　“你说。”孟时芮保持着耐心。
　　“我和谙谙的CP超话名叫什么？”
　　“……”
　　孟时芮扶额，觉得无语：江大少爷果真就是个恋爱脑。
　　“孟姐？”
　　“没问题我就挂了。”
　　电话被挂断后，江斐然有些拿不准了，神色迷茫。或许是因为走过来的这二十五年间他过于顺利，他的运气太好了。
　　江斐然没由来地开始惶恐。
　　他害怕他此生的运气，只止于此时此刻。
　　此……分此秒。
　　倏地传来敲门声。
　　“江……江斐然，是我程谙意，请问你方便开下门吗？”


第048章 Chapter 48
　　程谙意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摄像大哥恪尽职守, 想要跟进去拍摄，但程谙意说自己可能就干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他没什么可拍的, 就让摄像大哥休息去了。
　　毕竟这是节目录制的第一天, 旅行还未正式开启。如果今天的拍摄素材要放出的话，节目组也是会剪成先导片, 八位嘉宾的素材不怕不够用。
　　房内, 清净得很。正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程谙意觉得正是学习的好时机呀。于是他索性打开行李箱, 然后就发现了里面装的是和自己行李完全对不上的物品。但那些物品又如此的眼熟。
　　方才在录制那会儿, 嘉宾们都走不开，于是每个人的行李箱都是由工作人员帮忙送至相应的房间的。
　　程谙意看到此情此景, 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是工作人员把他和江影帝的行李箱搞混了。
　　他的行李箱是和江斐然的一起置办的，拿到手的时候, 他就发现他们两人的行李箱很相似了。两个行李箱颜色一样，款式设计上仅有细微的差别。
　　程谙意叹了口气，抬步向门口走去, 首先他得知道江斐然的房间在哪里。
　　摄像大哥就坐在程谙意房间门口的不远处。于是程谙意他就想去询问一番，正碰上导演突然从走廊拐角那边走出。
　　一时之间, 两人大眼瞪小眼。（导演肯定是后者。）
　　蓦然眼前闯入一道人影, 程谙意是又被吓到的。只能说还好他已经被吓得脚都离不得地了, 不然出丑就出大了。
　　“导演好。”他主动打招呼。
　　不过, 他怎么感觉导演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呢，好像在研究什么样本似的, 大白天也怪渗人的。
　　程谙意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但终归现在是和谐社会，人不吃人, 他还是大着胆子问了。
　　“我，我能问问江老师住在哪间房间吗？”
　　越湖生刚在影帝房间门口大受震撼，这就碰上了让他震惊的另一个主人公。
　　“江老师？”
　　“对，我找他有点事情。”程谙意乖乖点头，继续解释，“我和他的行李箱应该是放错房间了，所以想找他换回来。”
　　这在越湖生的脑海里就自动翻译成了：对哦，我好笨，他们两个用的行李箱都是情侣款的，我怎么就没猜到事情的真相呢？
　　导演云开雾散，恍然大悟，敢情江斐然不是程谙意的金主，他们是早在一起了啊？
　　越湖生想得有点远了，他们住酒店同一间房，江斐然还拍程谙意的睡颜照做手机壁纸，这不就是在表明自己名草有主了吗？
　　每次江影帝一打开手机，别人不小心瞟到了锁屏壁纸，他可以逢人就炫耀，“看，这是我老婆，好看吧。”
　　导演之所以会联想到这幅画面，纯粹是因为自己曾经就是这么干的。
　　“导演？”见导演久久不回应，程谙意试探地喊了几声。
　　“啊？”越湖生想通了，瞬间两眼笑眯眯的。
　　“你还没回答我江老师的房间在哪里呢？”
　　“哦，谙意，来来来，我直接带你去吧，走这边。小张，扛起摄像机跟上。”
　　私下里的时候，程谙意本不紧张的，他被导演的热情引路以及尾随的摄像机整懵了，四肢有些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
　　为什么他想要换回彼此的行李箱也要跟拍啊，甚至导演也在现场。
　　程谙意表示不理解。
　　但转念一想，或许因为对方是江斐然吧。
　　能多拍点关于江斐然的素材，肯定对节目大有裨益。
　　其实，程谙意的房间距离江斐然的房间并没有多远。程谙意从自己房间内推出行李箱，不一会儿他就被越湖生带到了江斐然房间的门口。
　　“哦，对，我刚刚才来找过斐然呢，他好像有点事情在忙。”说完，越湖生看着程谙意欲敲门又退却的模样，觉得是自己多嘴了。
　　嗐，小情侣镜头前避嫌，他还当真了。
　　江斐然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让自己老婆知道的吗？
　　导演迅速得出答案：没有！
　　“没事，他应该忙完了，你敲门吧。”
　　越湖生特意让小张离远了点，生怕江、程两人间相处不自在。他却独独忽视了自己这个巨大的“灯泡”，如今正站在程谙意的边上。
　　***
　　小朋友的声音很轻很软，现如今就像是有一根羽毛似的，在轻轻挠搔着江影帝的心，柔柔的，痒痒的。
　　江斐然刚怅然若失，却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很快一扫心事重重的模样，转而换上笑颜，去开了门。
　　他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去迎接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月光。
　　江斐然在想，永远不要去为未知的结果而害怕、失落。既然有时间患得患失，不如珍惜、把握现在的每时每刻。
　　门开了，入目的就是小朋友无辜又疑惑的面庞，以及导演那张笑得居心不良的糙脸。
　　“有事吗？”江斐然礼貌地问。
　　程谙意闻言，把身子往旁边移了移。于是，他和导演之间空出来的中间位置的后方就露出了一个行李箱。
　　“我们的行李箱应该是放错了，因为这个是你的。”程谙意低着头，视线就落在行李箱上。
　　他两手交叉搭在身前，洁白无瑕的手腕露出一小截，十分引人注目。
　　“好，我知道了。”江斐然一手拉过远处的行李箱，一手握住程谙意的手腕，他不敢太使劲。
　　影帝只是一个劲儿地温柔道：“谙意，进来说吧。”
　　一旁的越湖生向小张招了招手，示意和自己一起进去。导演的前脚已迈进去了一丢丢，然后就被某影帝拒之门外。
　　“谙意要在这里静心学习，不能受到打扰，麻烦导演请回吧。”
　　没了外人与摄像机，程谙意顿感轻松不少。他有了疑问，也就直接问江斐然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学习的？”
　　江斐然笑着答：“毕竟咱们同住那么久，我了解你不是应该的吗？”
　　“啊……那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间学习吗？”程谙意犹豫地问。
　　“在你那里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同吗？区别就是多了我一个人？看来原因在我啊。”江斐然故作委屈地叹气道。
　　程谙意忙摆手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了，脸又涨得通红。
　　“嗯，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江斐然走过去，拉开窗帘，“看，我这屋的采光多好，适合看书，我们一起学。”
　　不等程谙意疑惑，江斐然继续说道。
　　“我正好也要看看书。下一部戏需要我去饰演学霸，所以我要好好学习。”
　　程谙意记得，江斐然在电影《繁春》里饰演的就是一位学霸。他在六月末的时候，趁着空闲，自己买了张电影票就去看了。没曾想观影那天，电影院门口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吓得他后面又找了个工作日去看的深夜场。
　　那是高中校园题材的故事，江斐然拍摄电影那会儿已经距离他的高中时光有好一段年岁了。
　　有的人显嫩有的人早熟，而江斐然却是夹在这两者中间的那类人，他既有着青春朝气，又显得沉熟稳重。
　　程谙意觉得这两种气质结合在一起，放在江斐然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想得多了，因而他也愣了神。
　　直到江斐然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程谙意顿时缓过神来，眼睛里亮亮的。
　　“我记得你是B国聿浦洛大学毕业的。”学习应该是特别特别好的那种，而且还学的经济学。
　　“但我已经毕业好多年了啊，时间使人遗忘，温故而知新。”
　　“正好小程老师教教我。”江斐然温柔地笑着。
　　“谁是小程老师？”程谙意倏地瞪大了眼，睫毛宛如蹁跹的蝶在展翅抖颤。
　　“小江同学一定认真听讲。”江斐然适时补了一句。
　　程谙意没说话，方才脸上的热意还未消散，他现在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最终他匆忙说了句“我要学习了”，转身就要去拿书。
　　江斐然不敢逗猫逗过头了，赶忙用行动去“赔罪”。
　　行李箱因为上午在这里打开过，所以后来他们就直接拉上了拉链，都没打乱密码锁上的数字。
　　江斐然蹲下身，帮忙打开了程谙意的行李箱。
　　他回头望着乖巧站立在身后的小朋友，颇有耐心地询问道。
　　“需要哪本书？我替你拿。”
　　“就，那本黑绿色的《数学分析》。”
　　江斐然迅速找到那一系列书，并递上了透明文具盒。
　　程谙意接过：“谢谢。”
　　“你下午不看哪本书，可以把那本书借给我看看吗？”江斐然又问。他是认真的，接下来真要出演学霸。
　　“都可以。”程谙意可以学习一个下午的数分，他喜欢数学，喜欢证明和计算。
　　“好。”
　　江斐然将本本书都摸了过去，然后他挑了本看上去被使用得最频繁的书，最后把行李箱合上。
　　难得的，房间里有宽大的书桌，那书桌足够容纳得下两个人学习。
　　程谙意学得认真，白纸上列满了公式与过程，他一旦静下心来学习，那么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书本了。
　　而他旁边的那位小江同学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盯着纸张上清晰的笔记看。再借着余光，去偷看他的全世界。


第049章 Chapter 49
　　翌日, 在响起的闹钟铃声中，江斐然准时睁开了惺忪双眼。
　　铃声是程谙意之前在选秀节目上演唱的歌曲中的一小段。
　　江斐然长臂一伸，就往床头柜摸去。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 就能看到某位小朋友乖巧可爱的睡颜, 顿时头脑清醒、睡意全无。
　　是的，才凌晨五点, 为时尚早。
　　至于江斐然的手机为什么还在自己的身边。原因就是, 他没主动还，越湖生也没敢主动要。
　　不过江斐然也没用手机干什么, 他昨天一整个下午都在陪着程谙意学习。后来晚间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后, 江影帝才拿出被自己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
　　江斐然本就是沉得住气的性子，能肆无忌惮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情, 当然就是——用小号登微博，找到他和程谙意的CP超话。
　　谁让经纪人不告诉他超话名是什么啊, 他都心痒难耐大半天了。
　　登上微博后，江斐然发现他的名字还挂在热搜总榜的前排上。
　　只能说，江影帝的热度不是盖的, 一个白天都过去了。因此，他本人也节省了很多的时间, 就顺藤摸瓜到了“江天意色”的超话内。
　　CP粉们十分积极, 且效率又贼高。江斐然摸进超话的那会儿, CP超话的头像已是画着两个可爱Q版人物的图片了。
　　图片上, 两个小人儿穿的衣服可不就和今早江、程两人身上的一模一样嘛。
　　他们端坐在床上，稍微高一点儿的人穿着日常衣服, 低头在看捧手里的手机, 另一个小人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脸红着去好奇凑近。他们挨得很近, 好像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一般。
　　一个端庄禁欲，一个害羞黏人，江斐然觉得这位画手十分厉害，他能从前者眼中看出人物若隐若现的纵容与宠溺。
　　整体来说，图片画风超萌，且布满了粉红泡泡。
　　超话头像的旁边显示着小字。
　　「9.9万帖子，13.1万纤尘」
　　根据粉丝所言，有诗句“江天一色无纤尘”，所以“江天意色”CP超话粉丝名暂时确定为“纤尘”。
　　【江天意色无纤尘，没有粉丝我，也没关系的。我的CP在一起就好啦，我只是一粒微尘，不用管我，我会自己磕！】
　　“关注成功，欢迎成为第131499位纤尘，获得纯白初恋头衔！”
　　江斐然顺手一个关注，很满意地保存了超话头像，继续往下翻动页面，只见清一色的直播截图和“好磕好配”的言论，甚至还有同人文的产出。
　　看来超话内秩序良好，暂时没被有心人搅得乌烟瘴气。
　　江斐然蓦然心情不错，不禁想起在回房间前自己和程谙意说的悄悄话。又想着那时，小朋友犹豫后最终离去前的点头，他的心软得就快要化掉了。
　　导演对于第一站紫棱湖公园的安排是，嘉宾早上七点起床，八点集合准时出发。四组嘉宾在同一时间出发，那么抵达目的地的第一名将会获得丰厚的奖励。
　　江斐然哄骗着小朋友明天和自己一同早起，提前出发。因为他说，他们步行的时间太长了，这样很可能会耽误节目组的录制工作。
　　程谙意在“听节目组安排”和“听江斐然的话”之间，选择了做一个乖巧懂事的人。
　　听江斐然的解释，这个节目，到紫棱湖公园之前的视频素材部分应该不会太重要，所以缺少他们两人步行的那一段拍摄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是，导演组发现他们不见了，这不就更加有节目效果了吗？
　　程谙意想的却是，他已经在努力适应数不清的摄像头了，但终究还是和朋友单独在一起时，他是最自在的。
　　而且，他们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程谙意当下的心跳得有些快，他期待，可又似乎在害怕，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杂乱的心境。最后，他索性跟着内心的期待向江斐然点了点头。
　　事后，程谙意又悄悄找了江斐然一次。
　　“那我们这样算不算犯规了？”
　　纠结来纠结去，江斐然没想到程谙意找他想问的居然是这个小问题。
　　程谙意可是从小到大的“三好学生”，老师对他的评论无一例外是“成绩优异”和“认真懂事”，并且在校期间内从未作弊过。
　　他觉得，导演既然说了要同时出发，那他们这样就是不守规则。
　　“那你觉得导演说的这个‘谁先到’就公平了吗？”
　　“当然不。”
　　汽车，电动车，自行车，步行二人组用脚都能够想出来，一定是汽车的速度最快。丰厚的奖励会花落谁家，结果毋庸置疑。
　　“那就行了，一切都是为了节目效果。”江斐然突然伸手，顿了下后最终手落在了对面人的肩上，“早点回去睡吧，晚安。”
　　“晚安。”程谙意也同样温柔地回道。
　　这一幕，又让程谙意联想到了他在江斐然家住的那段日子。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里只有他和江斐然两个人，觉得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但很快，在回去的半路上，程谙意还遇上了喻忱，他俩在走廊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
　　周遭一切还黑漆漆的，整栋大厦里鸦雀无声。
　　江斐然就着微弱的手机光线，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然后出门摸着黑寻到了程谙意的房门口。
　　他敲了三下，轻又有节奏，就像是在对暗号似的。想到这里，江斐然听到了从里边传来的动静，不禁笑了。
　　程谙意也定了闹钟，不过他使用的是节目组给的那个无卡手机。
　　然而被窝里属实是暖和得紧，他的意识被一分为二，一个是让他继续窝在被子里，一个是让他离开温暖又软和的源头。
　　程谙意根本不想动，任随脑内做思想斗争，而自己已经开始享受脸颊磨蹭柔软布料的舒适感了。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刹那，程谙意脑里的那根懒弦断了。
　　对哦，他要起床，不能让别人等！
　　怎么能因为不需要上学了，就赖床呢！
　　温暖的事物使人留恋。
　　可温暖的被窝，他不该贪恋！！！
　　程谙意倏地坐起身，让自己冷静了两三秒后，才悠悠穿上拖鞋，先开了门。
　　“谙谙，辛苦早起，哥哥今日带你飞呀。”就是跟着他不会吃苦的意思。
　　“嗯。”程谙意根本没听清江斐然说了几个字，只是习惯性地张口，“斐然，早上好。”
　　比起从前起早贪黑的学习生活，现在可幸福多了。程谙意不觉得辛苦，就是很困。
　　困意消散得太慢了，他从前就是走在宿舍到教室的路上，硬生生被冷风给吹醒的。那时天上还亮着星，可程谙意无暇去抬头仰望，他只是微眯着眼，小鸡啄米般点头地从冗长的水泥路走上香樟大道，再在漆黑的夜幕之下踏入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程谙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洗漱去了。然后，他们又开始收拾行李。
　　“那我们收拾好了就走吧。”程谙意拉着行李箱，就要迈步。
　　“你干嘛，我们的行李箱让节目组的车帮忙运过去就好了。”江斐然制止了。
　　而后，江斐然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等我一下，我得给导演报备一声，不然可真要被他‘连夜追杀’了。”
　　程谙意看到江斐然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纸和笔，甚至还有已经上交了的手机。
　　在程谙意震惊的眼神中，江斐然将他们的行李箱送至导演的房门口，然后搬来一把椅子，椅子上面放着用手机压着的写了几行字的纸。
　　一切安排妥当，江斐然才对自家小朋友说道。
　　“好啦，我们可以走了。”
　　哪怕是早起，也不可否认私生的无处不在。江斐然不想有什么万一，他既然已经不按照节目组的安排行动了，那就得对自己和程谙意的安全负全责。他在前一天就又联系了孟姐，都没回答那头“为什么手机还在自己身边”的问题，就直接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与安排。
　　“你这是何必呢？说实话，你们跟着节目组反而更安全。”孟时芮说。
　　何必？何必。
　　江斐然那时正站在窗边，看着远方暗涌的夜色。他在想，他也想和小朋友一起看一场江边的日出，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哪怕以后两人分开，形同陌路，这会成为他宝贵的记忆。
　　如今，天时地利，只待人和。
　　……
　　两个明星走在节目录制场合的周遭，说实话，江斐然真的很害怕突然冲出来的疯子给予伤害。
　　哪怕时间还早，哪怕邂城人民还在熟睡，哪怕自己有保护人的能力。
　　哪怕，凛安大厦到紫棱湖公园虽远，但好在这两处地方都较清净，一般不会有人来。
　　但，江斐然不敢去赌一个“万一”。
　　江斐然只能麻烦经纪人辛苦一些，让她和周谌助理也起个早，第二天远远地在后头跟着。他算是老板，对于这件事情他很抱歉，决定过年时多给他们发大红包。
　　***
　　十一月的早晨，邂城的秋已有了肃杀的气氛。
　　两人出了门，就不觉感叹天气之冷。
　　外面的天还暗着，在节目组全体人员还做着美梦的时候，两个嘉宾悄然离去。
　　程谙意只戴了口罩，他出楼时先伸手感受了一下温度，很快就把两只手都塞进大衣的口袋里去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情景他还挺怀念的。
　　心境平和，且永远对未来充满热情，然后清晨的冷气将他唤醒。那是他的年少青春读书生活。
　　不知不觉，江斐然从身后走至程谙意的身旁。
　　程谙意似有所感，侧身去看，就见江影帝还戴了顶渔夫帽。
　　他有一瞬间的错觉，感觉江斐然眼底暗藏的星星，就和现在天空背景下的星星一样闪耀、夺目。
　　然后，他感受到有什么重量落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冷，戴上吧。”江斐然拉下些口罩，笑着说。
　　“哦。”程谙意轻轻地去触碰头上的东西，原来也是顶渔夫帽，“谢谢。”
　　两人都戴着同样米色系的帽子，然后要沿着地图上给的道路，徒步走到紫棱湖公园。
　　江斐然和程谙意看似全副武装，在确保遇到的人都不会认出他们。
　　但只有远远落在他们身后的车上的人才知晓，光看背影，他们都活像一对小情侣。
　　周谌开着车，见离老板近了些，便又停下。他唤了声“孟姐”，递了个面包给还没吃早饭的孟大经纪人。
　　谁知，孟时芮却拒绝了。
　　“一大早的，我不吃狗粮，容易消化不良。”


第050章 Chapter 50
　　周助理伸出的手, 便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然后他开始兀自啃面包。
　　他突然想起自己亦是有女朋友的人，两人偶尔难得一见, 也能够甜甜蜜蜜的。
　　要不然怎么说爱情让人冲昏头脑呢？
　　难怪事业型单身人士是吃不得狗粮的。
　　“没什么, 我想开了。不就是……综艺节目上明星嘉宾统一一下服装风格，我能理解。”见此景, 现在江斐然做出什么事情, 孟时芮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呵，这四个月内, 江少爷没直接当着全体粉丝的面直播隔空向程谙意表白, 已经算是好的了。孟大经纪人已经想到了江斐然能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中那个最糟糕的局面。
　　哪怕她如今离得远远的，隔着汽车的玻璃窗, 孟时芮也能够认出来那是价值￥1000+名牌的秋季最新系列的渔夫帽。
　　“小周，给我拿袋紫米面包吧。”她还是要善待自己的身体的, 然后才能做好自己的工作，继续发展事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还是为了现在工作需求，开始时时刻刻关注着“江天意色”超话内的发帖动态。
　　孟时芮看到有粉丝在说, 《同灿》的录制地点靠近冰凌江。冰凌江逐字分开解释就是，冰ice就是爱程意, 凌是接近的意思, 江就是江斐然, “冰凌江”连起来就是爱程谙意接近江斐然。
　　【家人们！！！如果到时候节目播出的时候, 里面真的能有两位宝贝在江边欣赏江天一色的画面，呜呜呜, 我简直不敢想！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爱情江呀, 一江定情！】
　　【姐妹，会云多云, 还有什么爱情分析吗？想听。】
　　【姐妹，你是磕CP的教科书、天花板，我以后就跟着你磕啦！】
　　【吼吼吼，第一站他们就靠近命定的爱情江，好好好，我磕的CP一定是真的，连大自然都觉得般配。】
　　江斐然和程谙意出发时，天还是蒙蒙亮。
　　如今，外面的世界又白亮了些许，路灯的光线在天将破晓时显得不甚明显。
　　孟时芮看向窗外的江面，不禁严重怀疑，江斐然一定是看到了以上那条帖子，不然他怎么会想着沿着冰凌江边的路走呢，明明另外一条路线更近的。
　　（紫棱湖公园位于凛安大厦的西南方位，但冰凌江是斜向东南的，沿江边走相当于会绕一个大圈。）
　　时有微风，夹杂些许凉意袭面。前方的两个人就像是约定好了那般，突然开始奔跑。
　　程谙意似是感觉到自己的帽子要飞，忙不迭用右手按住。
　　他们的速度越跑越快，助理眼见人的身影要看不到了，又开动了汽车。
　　周谌心想：老板速度也太快了吧，比他还快，这就已经和喜欢的人过上日常晨跑的生活了。
　　但他也来不及再想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了。他得立马跟上去，虽然人跑得是快，但实际上周谌已经很久没开过如此缓慢的车了，宛如龟速，犹记上一次还是在考科目二的时候。
　　直到两人停下。
　　江斐然拉着程谙意的手，暂时没有放开。
　　“怎么样？是暖和不少吧。”他回头望着稍微落后的少年。
　　程谙意红着脸在喘息，不住咳嗽。
　　头一次起这么早，剧烈运动，他口中不断呼出浑浊白气，逐渐氤氲眼眸。
　　“暖……和”程谙意缓了口气才继续道，“跑……不动了，真跑不动了。”
　　江斐然内疚了，他方才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平静，以至于不知不觉在中途借着程谙意落后的原因，拉上了后者的手。
　　如今小朋友微弯腰、对自己说话的模样似是小猫咪在哀求，好可怜。
　　“我是跑快了吗？”其实对于江影帝而言，速度已经很慢了呀。
　　江斐然不得不将手移至他的后背，轻轻地拍。
　　“没事了没事了，我错了，是我不好。”
　　“你说你有点冷，我以为跑跑就好了，最后还拉着你跑快了。”
　　见程谙意还在咳，想说句话都会咳得更严重，江斐然一下就被吓惨了。
　　“要不要喝点水？你没事吧。”
　　完了，小朋友眼泪怎么都出来了。
　　他不仅是内疚了，更是后悔，真想扇刚刚的自己几巴掌。
　　早上走的时候，虽说行李箱没拿，但他们还是拿了一些吃食以及饮用水的。
　　江斐然急忙把水递到程谙意面前，不断轻柔地拍背，还在一边地道歉。
　　程谙意只是一时跑得狠了，再加上他长时间没锻炼过了，自然有点吃不消。
　　以及，他的体育成绩一直算不上优秀，在大学时，给他的平均绩点狠狠拖了后腿。
　　长跑是他体育里最弱的一项。随着大学年级的上升，1000米跑步合格的时间也愈来愈短。大四那年，程谙意掐着秒地冲过了终点，这才勉强及格。
　　程谙意觉得江斐然跑得真的很快，而且耐力很好。真的很厉害。
　　不像自己，是适合短跑的那类人。
　　程谙意咳得透不过气来，他隔着一层雾气能见到江斐然不是那般清晰的英俊面庞。
　　于是，他微摇了摇头，想让对方不要拼命自责，并用口型在说“不是你的错”。
　　渐渐地，程谙意咳嗽的频率降了下来。
　　“我没事，你别自责，我就是一时跑快了。以前在学校跑一千米的时候，我每次跑完都会这样，甚至比刚刚还要严重。咳嗽是较长时间快跑后的常态了。”
　　“现在，我好啦！”程谙意对江斐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虽不是因为一些快乐的事情而自发产生的，却是程谙意为了让江斐然不要担心自己而给的安慰。
　　江斐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在镜头面前的略显僵硬的笑容。如今小朋友眉眼弯弯，尤其是刚跑步结束，他发丝微湿熨帖在额角，脸颊上泛着红晕，很好看。
　　就像，那江面远方呼之欲升的太阳。
　　江斐然怔怔注视眼前人，只见他背后不再是单一的暗色。
　　“嗯，你没事就好。”
　　“谙意，你好了，你看，太阳也愿意出现了。”
　　程谙意闻言转头。
　　那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江，由远及近，映射出浅金色的曙光。在很远很远处，才隐约有些类似建筑物的阴影。
　　凛安大厦那处是冰凌江的一个拐弯处，从高楼可见江北岸的景象。而今，他们算是在江的南偏西岸，在平地上放眼观之，是江水颜色渐变流潺。
　　程谙意见过的江在手机屏幕里，在乘坐大巴的路上，却从未在眼前。没有任何玻璃物的阻隔，清晰、壮阔又震撼。
　　于是，他嘴角的笑意在不断地扩散。
　　然后，他听到很温柔又磁性的祝愿在耳畔凭空乍落。
　　“很美好的开始，祝你今日愉快。”
　　小朋友。江斐然在心里默念这个称呼。
　　“谢谢你，也祝你今日开心、顺意。”
　　程谙意回道。
　　后来，他们就一直散步般地走着，不疾不徐。
　　天边高低错落暗淡的云层，被一盏澄黄的灯映亮。然后，天际被染黄了，染橙了。
　　程谙意眼里盛着碎落下的光，可却被帽子的阴影很好地遮盖住了。但江斐然看了个真切。
　　破开云层光下的猫咪，好漂亮。他泄露在渔夫帽外垂落的发丝，显得格外柔软。
　　***
　　后面的汽车一次要停下好久的时间，才能偶尔行驶一小段路。
　　再往前，前方两人就要沿路往西转了。
　　从这里到公园，全程是一条斜往西北的直线马路。马路上有汽车的最低时速限制，周谌就不能继续往前开车了。
　　孟大经纪人习惯了穿高跟鞋，今天也不例外。
　　从汽车后座下来时，她就不由感叹：“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起早看到江边日出，他还挺会啊。”
　　周谌表示赞同地点点头，此时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记录在《恋爱约会手册》里。
　　“我们跟着吧，反正还有四五公里的路程，不跟着他们我不放心。虽然斐然很厉害，遇到坏人也不怕，但有我们在会更好些。”
　　“孟姐，你穿的鞋会不会不太方便。”
　　孟时芮来到转弯路口，看着还在视线范围内的那两人，不禁一笑。
　　“我这双高跟鞋今天要是磨坏了，就等节目录制完后让大少爷给报销。爱鞋可不能白白牺牲了。”
　　虽说是走上马路了，但时间远还没到七点半。路上的车辆还很少，不知道是没到人们上班的时间点，还是这条路本就偏僻，它是很少有车辆经过的马路。
　　即便如此，好歹也算是到街上了，江、程二人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些商铺。
　　然后他们闻到了引人犯“饿”的香味。
　　是早餐店，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店里吃上了。
　　江斐然问他们要不要去买点。
　　程谙意突然想到他们身无分文，甚至节目组给的那75元资金全在微信钱包里，没网没流量也根本支付不了。
　　而且他们得省钱，程谙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江斐然不觉失笑：“你替节目组省什么钱啊，而且就几块钱。你放心，我们就算把钱全花光了，导演也不敢让我们就地饿死的。”
　　至于付钱，江斐然当然另有办法了。他想的是，可以问老板要一下店内的WIFI密码，实在不行只能厚着脸皮蹭个热点了。
　　程谙意显然在认真思考。
　　江斐然问：“你想吃什么？小笼包还是糯米烧麦？”
　　“哎？这里有吗？”听到自己喜欢的食物，程谙意双眼简直在发亮，“我觉得你刚刚说得有道理。”
　　他被江斐然说心动了，他们带的吐司面包哪里有新鲜出笼的包子和烧麦好吃呀。
　　这不，味蕾被高高吊起，程谙意又饿了。
　　“那你呢？你想吃什么？”
　　“你喜欢的这两样，也是我最爱吃的。”
　　“那你决定就好啦，不过我吃不了几个，你看着买就好。”
　　两人向早餐店走去，程谙意在心里估算着待会儿他们还会剩多少钱。
　　很幸运的是，女老板人很好讲话，他们顺利连上WIFI，买到香喷喷的小笼包和糯米烧麦各一屉。
　　让程谙意感到尴尬的是，老板一上来就对走在前头的江斐然喊，“小伙子，你和你男朋友想吃什么啊？”
　　就在程谙意被惊吓得直愣在原地时，江斐然不知为何多买了一倍早餐。其实，他们进门前说的是两样各半屉来着。
　　最终，江斐然道了谢，主动勾上了小朋友白皙的手指。
　　老板还不忘打趣道，“呦，你男朋友还害羞呢～”
　　老板什么没见过，她看帅气小伙子和漂亮小姑娘的眼光可厉害了。这俩帅小伙一看就是一对儿，又是情侣衣服情侣帽子的。
　　程谙意被人牵着走出了早餐店门口，依旧魂不守舍。他迷茫地望着身前人的背影。
　　其实，程谙意并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到“男生有男朋友”的事情，无论真假。真的是，大学时，他听到其他学院的两个男生在谈恋爱，假的是，进了娱乐圈后，炒男男CP的明星更是不在话下、数不胜数。
　　但他从没想到过，有人会把自己和江斐然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甚至是那种他从未思考过的关系。
　　他曾经想过自己会不会有另一半，但没想过那人会是谁、又是男是女。他没对男生喜欢过的。
　　程谙意怕江斐然误会的，怕他因此生气，程谙意想张口解释，想和他继续做朋友，却又觉得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听进心里去了。也许，江斐然只把那句话当做玩笑。
　　他被动跟随江斐然的牵引，脚底像踩了棉花一般，整个人都不识方向。他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
　　然后，程谙意心不在焉地，就撞进了江斐然的怀里。
　　……
　　此时，导演一出房门就发现两个行李箱，以及江大少爷的手机和纸上留言，一下被吓得“魂不附体”。
　　“卧槽！”凛安大厦内凭空响起一声粗俗的惨叫。
　　越湖生欲哭无泪：他的节目素材呢，甜甜的CP相处素材呢？！没了！！


第051章 Chapter 51
　　江斐然正转过身来, 看着程谙意走神的模样，然后头也没抬地撞入怀中。此时，他的右手指还勾着程谙意的左手指。
　　因为半个头的高度差异, 而程谙意又低着头, 江斐然的嘴唇本该擦着平时他只能借故才能触摸到的软发。但今天他让小朋友戴了渔夫帽，心道, 真可惜啊, 不然他此时鼻间一定弥漫着沁人清香。
　　在程谙意贴近他的瞬间，江斐然就小心地用左臂揽过面前人单薄的身躯。
　　“啊～”程谙意惊叫出声, 神思归位, 眨了眨眼才确定现在发生了什么。
　　他居然走神了，且一头撞上了江斐然。
　　“对不起, 我没注意。”
　　程谙意欲用右手支撑开两人间的距离，然而江斐然却不想放开似的。
　　程谙意疑惑地抬头去看, 他张口想要问“怎么了”，但看到江斐然倾满关心又温柔的目光，在咽口水的瞬间就顺便把话也吞下肚了。他一时连自己要说什么, 都不再记得。
　　“怎么走路时还不专心？”江斐然抬手，想要拿下那顶突然看不顺眼的帽子, “我看看, 撞疼了没。”
　　“没有没有。”程谙意忙不迭用两只手都去护住那顶渔夫帽, 连左手也从江斐然的手中挣开、收回。然后, 他趁着对方不再揽着自己的后背，往后退了一小步, 拉开和对面人的距离。
　　程谙意总觉得靠得近了有些心慌, 氛围有点奇怪，可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距离, 以及没让江斐然摘下自己帽子的行为，才是最正确的。最终他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的不适应，以及人与人之间社交的礼貌。
　　江斐然眸光遽深，抬起的手干晾在空中，随即很快落下。他此时此刻决定了，以后再也不让程谙意在他面前戴帽子了，什么款式什么颜色再好看的帽子都不行。
　　然后程谙意反应过来，僵硬地问：“你，你有没有事呀？”神情很是愧疚。
　　“我没事，你没事就好。”转而江斐然又问，“你……刚刚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程谙意不想说，便摇头。
　　“有什么问题就要及时问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这样对你的身心健康也不好。也许我可以解答你的问题，而且我们是朋友，你这样，我会担心。”
　　真的……可以问吗？
　　程谙意该怎么问呢？
　　问，你介意刚刚老板说他们两个人是男朋友的关系吗？而当时他们被人误解自己又没站出来澄清，你不高兴了吗？
　　程谙意是被一时震惊，心中思绪万千，等到他被牵出门去，待到方才，他才意识到自己愣住后从头到尾再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而江斐然好像除了必要的与老板的交流外，也一言不发。
　　他感到在买完早餐后江斐然很快就拉着自己走了，他在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就潜意识地觉着江斐然的头顶正被一片阴云笼罩。
　　可现在看到眼前人春风和煦的模样，程谙意又不确定了。也许，就是自己多想了呢，他总是这般。
　　想明白了，他也不再苦着一张脸。
　　“我没有，我刚刚在思考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没什么心事呀。”
　　江斐然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他平时会观察各色各类的人在生活中的不同细节，因而他很能察觉人的心情变化。他肯定注意到了，在老板说了那句话后程谙意异常僵硬的身体。
　　当时见话没被立刻反驳，江斐然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小朋友是喜欢男生的，是不是他内心里也曾这么想过某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单单是朋友而已。那一刻，江斐然心尖莫名泛起一丝甜蜜的涟漪，因着那一点希冀，他雀跃地在回答老板的话时多要了早餐。
　　可在转头看到程谙意的表情后，他的心情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真的，心间起起落落，他的心情就像是安置在过山车上似的。真的，人永远不要自作多情，因为会失落。
　　“程谙意。”
　　江斐然很少直呼程谙意的全名，因为喊全名显得两人的关系不亲密，他就不喜欢这样。如今，他看向程谙意的目光庄严肃穆。
　　“什么？”
　　程谙意心一颤，他很少见这般的江斐然，好像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
　　“关于刚刚早餐店老板认为‘你是我的男朋友’的那件事情……”
　　“那一定是老板她误会了。”程谙意下意识反驳道。他眼睛一眨，浓密卷翘的睫毛就开始扑闪。
　　可明明江斐然的话还没有说完。
　　“是吗？”他似是在自顾自问，“我想说的是，你是不是因为这句话不高兴了啊？”
　　“啊？我没有啊。”
　　“可你刚刚似乎一直心不在焉，我能感受得到。就连刚买的你最爱的小笼包和糯米烧麦，你都没有想要拿过去吃。”
　　程谙意看到江斐然举起买的早餐，然后向自己递过来。
　　“冷了就该不好吃了。”
　　程谙意接过其中的一个袋子，轻声答道：“我真没有，是我以为你会不开心。因为好像大部分男生都比较介意被人误会……这个。”
　　虽说现在同性结婚是合法了，双男主、双女主的影视剧风靡一时。但毕竟在一年多以前，同性结婚在A国还是一件不合法的事情。只是一年多的短暂时间，很多现代人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
　　***
　　程谙意想起一些旧事。
　　还记得他在上高中时，某次学校放月假学生回家，一家人吃晚饭，那时的程父程母在说着他们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聊到，理发店那家人不告而别辍学打工的儿子最近回家，还带了个野男人一起，儿子说野男人是他的男朋友，父母以为儿子在开玩笑，怎么着都不信。然后，儿子和野男人当面就亲了嘴。爸爸找了根又粗又长的木棍去打他们，妈妈当场被气到晕厥送进了医院。
　　事情闹得很大，村里邻居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丑闻，把喜欢同性的儿子骂得抬不起头来。
　　程父程母当时怎么说来着。哦，他们说，让程谙意不要好的不学学坏的。那理发店家的儿子就是出去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被人带坏了。他们庆幸自家孩子优秀又懂事。
　　“你要是敢带一个男人回家，我就打断你的腿。我可等着你有出息后娶个漂亮媳妇，然后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我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程谙意那时难得见妈妈心平气和地夸赞自己，心里很高兴，同时也在庆幸自己不喜欢男生。
　　那是程谙意第一次听说“同性恋”这个词。是很陌生，但在大人眼里那是个污秽又恶心的词语，仿佛提一嘴嘴就脏了。后来，程父程母饭后连连漱口，用了好几杯水。
　　程谙意所在的那个村子很小。在上了大学后，他发现，世界上好像有不少这类人，其中一些人自己也见过。他们品学兼优，待人真诚，在操场上自信张扬，除了喜欢同性外，与常人无异。
　　程母曾说同性恋有病，这是祖上不积德的报应，说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一点阳光，就该在脏水泥潭中发臭发烂。
　　可程谙意却觉得不是。
　　程谙意不知道程父程母现在是怎么想的，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他们了。但他猜想，父母一定还是觉得这类人很恶心吧。上一辈的人，思想迂腐守旧、固执己见，他们很难接受在自己看来是错误的观念。
　　***
　　捧在手心的小笼包还烫着，程谙意听到江斐然这样回答。
　　“我没有不开心，我也没有介意。”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程谙意不答，只是拿起一个小笼包递到江斐然的嘴边。
　　“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对面人咬过，程谙意自己也拿了一个吃。
　　两人又继续朝紫棱湖公园的方向走着，边走边吃。
　　程谙意一个还未吃完，就听到江斐然的追问。
　　“那你是喜欢女生吗？”
　　借着这次机会，江影帝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刹那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在飞快地变得急促。
　　程谙意不懂，他听到江斐然之前“不介意”的回答，只觉得对方应该是不歧视同性恋这个群体的。而自己对于“喜不喜欢女生”这个问题的答案，任凭自己绞尽脑汁，亦是无解。
　　小笼包很香，程谙意想不出来，就随口敷衍了一句“是吧”。
　　话一出口，程谙意就感觉江斐然欲从自己手上拿包子的动作停滞了。
　　几秒钟后，程谙意听到江斐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是这样啊”。
　　他有一种错觉，觉得江斐然不太满意自己的答案。一定是因为自己答得太敷衍了吧。
　　“也可能不是。”程谙意又仔细想了想。
　　“嗯？”江斐然的声音闷闷的，“什么意思？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没喜欢过人，所以不知道。”这是程谙意的实话。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无性恋，其实自己最喜欢看书啦。
　　“是吗？”江斐然轻笑一声，“那你觉得我怎么样？你喜欢我……”
　　程谙意愈听愈不可置信，一下瞪大明亮的双眸侧头去看，心想这人怎么又来调侃自己。然后他看到江斐然也在朝自己看来，四目相对。
　　程谙意见江斐然弯了弯唇角，才继续说完后半句话。
　　“做你的朋友吗？”
　　你喜欢我，做你的朋友吗？
　　“当然，认识你，成为你的朋友，it's my pleasure. ”
　　程谙意回答得很真诚。
　　他从小就没几个朋友，虽然和江斐然认识没几个月，但那人温柔又明媚，谁都会愿意去靠近。江斐然是他无可替代的朋友。
　　“我也是。”江斐然笑了。
　　今日他收获颇多，至少确定了程谙意真的从来没有喜欢的人。他也许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斐然拿起袋中小小一个的糯米烧麦，亲自喂到程谙意的嘴边。
　　程谙意因为在走路，根本就吃不到，他想用手去接，谁知江斐然又把烧麦拿开了。
　　“有来有往，你刚刚也喂我吃小笼包了。小朋友，张嘴。”
　　小朋友？对方拿他当小朋友？
　　可自己明明只比他小两岁呀。
　　二十三周岁，在A国是已经可以登记结婚的年龄了。
　　程谙意听得耳尖一热，倏地停下了脚步。
　　江斐然走到前方，察觉有人没跟上，亦顿步侧身含笑看他。
　　“你喊我什么？”
　　“小朋友呀。”
　　“我都23了，可以领结婚证了。”
　　“知道，叫‘小朋友’会显得我比较可爱。你比我小，我当然可以这么叫。”
　　“那路熠宁和顾柏柏也比你小，你也会这么称呼他们？”程谙意才不信呢。
　　为什么他感觉和江斐然相处久了，好像稍微熟悉了以后，这个人总喜欢调侃自己呀。
　　“啊，张口，吃烧麦～”江斐然不答。
　　程谙意也没再问了，又香又糯的烧麦可真好吃。
　　秋风瑟瑟，卷起几片落叶。江斐然蓦然凑近时，那种奇怪的心跳漏拍的感觉又悄然而至，程谙意想要去探究一下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可他现在根本就没在跑步。
　　程谙意吃得不快，因为程母对他的严格要求，他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
　　他还在思考着答案，就在马上要有思路的时刻，江斐然从自己的面前移开了。于是，程谙意脑海里好不容易顺清的毛线线头又找不到了。
　　因为江、程突然停下而暂时躲在后方树后的孟、周二人，于风中凌乱。
　　见江斐然和程谙意总算开始走了，孟时芮和周谌才重新出现在道路上。
　　“小周，斐然他平时是不是特别喜欢小狗啊？”
　　“没有吧。”
　　“明明知道我们在后面，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地撒一地狗粮？我决定，我回去了立马就养狗、买狗粮！”


第052章 Chapter 52
　　谁能想到, 《同灿》节目组的导演和工作人员还没到，就有两位嘉宾已经到达紫棱湖公园入口处了呢。
　　紫棱湖公园的工作人员见有人来，以为是游客, 便上前去提醒今日公园不对外开放。然而江斐然一摘下口罩, 表明身份，说明情况, 两位就被人带了进去, 一路畅通无阻。
　　程谙意第一次感受到，“刷脸”可真好用啊。
　　直到“姗姗来迟”的导演在入口处看到一大早就消失没影的江大少爷, 立马冲了过去。
　　“我不是说早上八点钟一起出发吗, 你们两个就擅自走了。”越湖生又往四周看了看，“程谙意人呢？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
　　“是啊, 不过他有点事情要做，我在这里专门等导演你来。”
　　越湖生右手一摊：“快, 交出你们的手机！”导演火急火燎的，他最关注的居然是手机。
　　“干嘛，就用了16块钱, 我们节约着呢。”江斐然笑眯眯，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导演不依不饶, 不给他手机他还就不收回手了嘞。
　　“手机不在我这里。”见导演不信, 江斐然又反问, “你家的钱难道是你在保管吗？”
　　越湖生觉得江斐然说得很有道理, 便收回了手，但还是很不死心地问：“那你们的手机里面有什么照片、视频吗？”
　　“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你们过来的路上难道没有留下什么纪念吗？然后使用手机相机拍摄下来？！”
　　然而越湖生注定不能够从江斐然的口中得到他最希望的那个答案。
　　“没有。”江斐然迟疑后又细想了想, 补了一句，“我们不仅节约用钱, 还很节约用电。”
　　越湖生的心啊，碎了又碎。
　　他那一定会在未来显得珍贵的“江天意色”一路而来相处的视频素材啊，是真没了。
　　“所以，我们这么节约，是不是能有什么额外奖励？”江斐然继续扎导演的心。
　　“没有，而且你们提前出发，这是犯规了。”
　　“越导，比赛也是要讲究公平的。我和谙意都是一人两条腿，怎么能比得过他们每组都四个轮子的。我们肯定得提前出发呀。”
　　导演咬牙切齿：“年轻人，不讲武德。”
　　江斐然也不怒：“导演，那我们这也算是第一名吧。没有额外奖励，那说好的第一名奖励呢？”
　　“没有奖励，什么奖励都没有，你们只有犯规的惩罚。”
　　导演生气道，中年人也要不讲武德。
　　当然，他只是说说而已，惩罚什么的他根本还没想好呢。
　　和导演第一批到达公园现场的，还有负责拍摄江斐然和程谙意的摄像大哥。
　　负责拍摄江斐然的工作人员已就位，而负责拍摄程谙意的小张还在寻找目标人物身影。小张在入口处没有寻到，便来问导演。导演不知道，他正生气与心碎着呢，让小张问江斐然。
　　小张讪讪：“江老师，你知道程老师在哪里吗？”
　　“我知道啊，他在公园里面的湖光餐厅。”江斐然不仅说出了地址，还说出了公园里面的准确地名。
　　“什么？你们已经进去过了！”导演大惊失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节目组所谓丰厚的奖励，其实就是一顿早茶。
　　早知如此，程谙意他们也不用花钱在路上买东西吃了啊。
　　当然，江斐然也不后悔，有失必有得。
　　越湖生一脸生无可恋，就挺无语的：“你们不会……已经吃饱了吧……”
　　江斐然回以一句轻飘的“对啊”，又道：“我在里面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先出来了。”
　　“越导，我们的行李你应该带上了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导演的确不敢不带。
　　得到肯定答案，江斐然抬脚欲去，根据导演的指引，他找到了他们的箱子。
　　导演站在汽车的一旁，看着江斐然打开了其中的一个行李箱。他不禁皱眉，又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最终开口。
　　“这个，好像不是你的行李箱吧。”
　　“是啊，我帮谙意拿，有什么问题吗？”
　　“没。”
　　不出众人所料，除去一组意外，其余三组里第一个抵达的果然是汽车组。不过从汽车上下来的人却是欧阳遥和顾柏柏。
　　连导演都觉得奇怪。
　　欧阳遥替顾柏柏解释了一下，是因为顾柏柏不会骑自行车，所以他们私下商量了一下。但没想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真是“铁面无私”，说是只让两个人上车就只让两个人上去。任凭他们把嘴皮子说破了，也不能塞进第三个人。
　　第二个到的是自行车组，喻忱和周砚廷。
　　越湖生又疑惑了：嗯？顾柏柏坐了汽车，那么骑自行车的人不应该是喻忱和路熠宁吗？
　　“怎么又成了你们两个骑自行车？”
　　“哦，熠宁不太会骑自行车，所以砚廷就和他换了一下。”喻忱简略解释了下。
　　最后，奚渠思和路熠宁推着电动车来的。
　　奚渠思一路吐槽：“你们这车都不充满电的，半路就没电了。我和小路还不如直接走路过来呢，没想到我们要一边走路一边推车。”
　　后面两组嘉宾就没有乘坐汽车来的那么风光了。他们额角的汗被迎面的风吹干，但也掩盖不了他们曾经使用体力的事实。
　　路熠宁一看到刻着“紫棱湖”大字的石头，就双眼发亮，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渠思姐，我们终于到了！”
　　然后，他又问越湖生：“导演，我们是最后到的吗？”
　　导演心虚：“嗯。你们一路推着车过来的啊？”
　　奚渠思：“也没有，是我们开到半路，两辆电动车同时没电了。越湖生，该不会是你这电动车不行吧，连十公里的路都开不到。”
　　导演扯了借口：“怎么可能？这都是为了让你们多多锻炼身体。”
　　奚渠思和路熠宁一副“我信了你才有鬼”的表情。
　　奚渠思倒也没怎么计较，累人是真的，但也有好多人陪着她一起。其实，和她待在一起的工作人员也提出了搭载她和小路的方案。
　　但最后他们想着也没多远，两人就慢悠悠地推着电动车过来了。
　　“行了，导演，他们一定都到了吧。我们现在是要和他们会合吗？”奚渠思问。
　　“对，他们现在应该都在湖光餐厅里面。我们一起过去。”
　　***
　　湖光餐厅之所以叫湖光餐厅，就是因为它地处紫棱湖畔。来紫棱湖公园游玩的人可以在餐厅里一边欣赏湖光美景一边享受美食佳酿。
　　此时，湖光餐厅的某张餐桌上，已围着坐了五个人。他们一边品早茶一边闲聊天。
　　尤其是在谈论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时，他们更是有说不完的话了。
　　欧阳遥：“不知道奚姐和熠宁到哪里了，他们两个不是骑着电动车吗，怎么比自行车还慢啊？”
　　周砚廷：“不会是迷路了吧。”
　　江斐然：“迷路应该不至于，而且还有工作人员跟着拍摄呢。”
　　欧阳遥好奇地问：“说起这个，斐然，你怎么都没等等大家啊，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就溜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在房间里化妆，突然就听到导演的大叫声，叫得可惨了，我画眉毛差点都画歪了。”
　　在场的五个人里，只有江斐然和欧阳遥算是比较熟悉的，毕竟他们曾经合作过电影。
　　江斐然只是笑着反问过去：“我和谙意走了，导演他为什么会叫啊？”
　　周砚廷叙述着事实。
　　“这个不仅我们可以作证，连楼内的全体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后来，我们所有人集合后，路熠宁还非当着导演的面问是谁一大早的‘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导演的脸是黑的。”
　　欧阳遥追问：“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悄咪咪地提前走了？别想逃避这个问题。”
　　江斐然只得故作思考：“其实，我们习惯早睡早起了。而且，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也不能听到越导的高分贝叫声啊。”
　　话毕，江斐然就轻咬了一口自家小朋友做的糕点，香甜软糯又可口。他的心里顿时就像被蜜糖给浸泡着了，全部甜滋滋的。
　　龙井茶的香味散在整个室内，在此，人的心境也不自觉地平静、平静。
　　曲径通幽，湖光山色，餐厅的一角摆放着各式乐器，如果有人能前去演奏一曲，也不失为一种听觉盛宴了。
　　江斐然在厨房里帮不上什么忙，被小朋友硬推了出来，因而才有这惬意的时光。但怎么这么久了，程谙意还不从里面出来？
　　江斐然的目光每隔一会儿，就要落在厨房的门上。
　　“嗯，这肉饼皮薄馅嫩，好酥。谙意好厉害啊，我真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出来的。”喻忱觉得味道很惊艳，情不自禁夸赞，“他是还在里面忙活吗？”
　　此时，正逢有人问起程谙意，江斐然便点点头。
　　“我进去看看情况。”
　　“我也想去。”
　　喻忱起身，他想要去观看美味食物是如何诞生出来的。
　　于是，江斐然和喻忱一同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当他们打开门、朝里望去时，就见在厨房最里处的一幅画面。
　　倾泻的阳光下，五官精致的少年正在揉着面团，目光专注，嘴角上扬，唯美得不像话。


第053章 Chapter 53
　　湖光餐厅。
　　约莫九点, 最后到来的两位嘉宾奚渠思和路熠宁入座，导演又提出每人要上交36块钱的事情。
　　“我们不是已经交了吗？”奚渠思提出疑问。除去江、程的其余五位嘉宾闻言点点头，表示赞同。
　　越湖生当然知道这六位是交了, 毕竟不交他也不可能把嘉宾放进来啊。但他又不可能只点“江斐然”和“程谙意”的名字, 这样会显得十分刻意。
　　为了给金主大少爷不留下坏印象，为了节目的录制顺利进行, 为了制定的规则不被打破, 越湖生只能说出此言。
　　导演内心再次泪流满面：这就是人情世故啊。
　　程谙意早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因为他做早点一直在费心费力, 于是为了方便干活脱掉了大衣, 也不觉得冷。
　　他现在套了一件学院风的米色针织马甲，和里面的白色衬衫正相配, 这就是江斐然当着越湖生面从行李箱里拿的那件衣服。
　　程谙意从厨房里端着最后一盘糕点走出来，刚找了个座位拘谨落座。喻忱就于原先的座位上起身, 移到了程谙意的身边，不禁向他讨教做法。程谙意受宠若惊，耐心地向喻忱解释着, 一时之间他们两人靠得很近。
　　程谙意见喻忱在努力记忆，便道：“其实做法都很简单的, 你要是一时记不下来, 我之后可以写给你。”
　　喻忱听了很是高兴, 笑得温柔：“这些好像是邂城当地的糕点吧。谙意, 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呀，好厉害！”
　　“也没有啦。”程谙意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程谙意的老家就在宁城, 靠近邂城, 两个城市的饮食生活习惯很是相似，再加上他从小做饭做菜。因而做邂城较出名的点心做得得心应手, 也不奇怪。
　　但能够将桌上的每一道点心都做出令人啧啧称赞的味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如今，导演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落在程谙意的身上。他脸皮薄，毕竟手机是一直都放在自己身边的。
　　程谙意知道，导演一定是在点他和江斐然。他求助般地看向同组的江影帝，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出声。
　　江斐然接收到程谙意的信号，率先开口。
　　“我和谙意就剩59人民币了。”
　　导演就等有人说话呢。
　　“我不管，反正我要收72块钱。”
　　“我又没说是，我们给你钱。”
　　“少一分钱，我都是可以赶你们走的。”
　　两人同时说得理直气壮。
　　“什么？”导演一愣，“电话卡也不给你们了。”就喝西北风去吧。
　　江斐然依然淡定：“好啊，那我就和导演你仔细算算吧。”
　　“我们就来算算，餐桌上的这些早点到底价值多少钱？”
　　江影帝一笑，导演就感觉大事不妙。
　　“材料都是节目组准备的。”
　　“可是这些都是我们谙意做的呀。你刚刚吃了也说好吃来着，难道你是觉得谙意的手艺和时间就不值钱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虽然值钱，但不值72块钱。”
　　导演顿时汗流浃背：……
　　到最后，越湖生也没敢继续谈钱的事情了，他只让工作人员帮忙把SIM卡装上。
　　然而江斐然没打算这般就揭过去，他要和导演好好地聊一聊“人工成本”。
　　“行行行，我这就转钱。”
　　导演被逼急了，正要心不甘情不愿地给程谙意所拿的手机上转账，却被江斐然拒绝了。
　　“不用现在转。”
　　导演现在一看到江斐然温柔的笑意，就浑身发毛。
　　“在节目录制期间，我们在要用钱的时候，需要多少你帮我们付了就好。”
　　好哇，一块糕点价值千金，越湖生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
　　品完早茶后，嘉宾们心满意足，正式开启他们旅行的第一天。
　　导演给大家在餐桌前拍下一张合照，然后送上真诚祝愿。
　　“祝大家玩得开心玩得愉快，各位嘉宾可以在游玩的途中拍照留念。”
　　“我们后面可能会设置一个分享感受的环节，有奖励。”
　　最后三个字才是关键。
　　都说，没有体验游湖，就不算来过紫棱湖公园。于是，嘉宾内部商议，选择的第一个项目就是集体游湖。
　　紫棱湖畔有专门供应船只的地方，画舫船供乘坐的游客游湖观景。然而负责船只的工作人员却说，乘船需要额外付费。
　　“啊？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给节目组钱了吗？我还以为——”欧阳遥发出疑问。
　　“导演一直都抠抠的，这是可以说的吗？”看到有镜头正对准自己拍摄，路熠宁紧急闭麦，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你好，请问我们一共是八个人，都想要乘船游湖，需要付多少钱呢？”喻忱上前询问。
　　“我们这里是按人头算的，一个人两百块。”
　　“那八个人就是一千六百！不是吧！”欧阳遥在一旁惊呼。
　　他们全身上下无现金，节目组给的手机里的金额总共加起来也没多少。这才游一次湖，就要花费大半。
　　负责船只的工作人员是一男一女，问了之后，嘉宾才知道他们俩的年龄是只比奚渠思要小。
　　“那弟弟妹妹，坐船可以便宜点吗？不是我们没钱，主要是导演不给我们多少钱，我们现在都快没钱吃饭了。”奚渠思开启讲价模式，打打感情牌。
　　“或许，我们可以表演才艺。”
　　欧阳遥深谙综艺节目的套路，为了节目效果，一般涉及到金钱的问题都会与嘉宾才艺挂钩。
　　见女工作人员略有松口的迹象，欧阳遥铆足干劲，继续劝说。
　　“我们个个能歌善舞，还能演话剧演小品，你们想看的想听的，我们都能办到。哥哥姐姐，我们是真的没多少钱啊。”
　　工作人员开始为难。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拒绝了。
　　“钱都在导演那里，我现在就去向他要一千六百过来！”周砚廷比较冲动，好在喻忱及时拉住。
　　“要不，我们先付一千六百块，然后后面需要钱但不够的时候，再去找导演？反正要真的钱不够，肯定是导演预算出了差错。”路熠宁站出来，提出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样一来，也不会继续浪费时间了。
　　欧阳遥自有想法。
　　她朝程谙意望去，然后说：“哦对，我们谙意弟弟还能来一段戏曲呢，是吧。”
　　“哥哥姐姐对这个才艺表演有兴趣吗？”欧阳影后甜美地眨眨眼。
　　程谙意本来就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人提及，他忙摇头。
　　他没学过戏曲，业余水平，唱不好的。
　　而且在程谙意的印象里，从小到大的日常生活中，他周遭除了奶奶外，就没人喜欢戏曲了。程谙意不认为年轻人会喜欢戏曲。
　　“你别谦虚，我平时可是上微博的，《地上霜》全剧杀青后发的花絮剪辑，我是连刷数遍。”
　　显然，在这般湖光山色中，古典的环境配上悠扬戏曲，一定格外和谐。
　　工作人员居然点头了。
　　“来吧，谙意弟弟～”
　　程谙意就这样被欧阳遥喊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周围有好多人，他又有些紧张了。每当程谙意要做自己的时候，他在许多人的注视下就会无比慌张。
　　演戏时，他是戏中人。之前上综艺时，他扮演早已定好的角色。只有《理想岛4》和现在，镜头前的程谙意，是最真实的自己。
　　程谙意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他又立马想到了昨天和江斐然之间的对话。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斐然，却见对方也在望向自己。
　　目光笃定，其中是对他的肯定与信任。
　　倏地，程谙意仿佛就拥有了勇气。
　　他想起自己和江斐然之间朋友般自然的相处，于是开始慢慢地调整呼吸。
　　入目近碧湖远黛山，空气清新极了。
　　程谙意渐渐在大自然中放松下来，轻声道：“我唱得不好，你们不要嫌弃，献丑了。”
　　***
　　时光淌淌，静谧如斯，岸边长草迎风招展，万里晴空山色朦胧。嘉宾们此刻坐在画舫船中，于碧波微漾的湖面上漂泊，周遭景象在缓缓后退。
　　“啊！你们别说，这天气这风景，我现在感觉好舒适呀，真想在船上睡觉了。”
　　不知是谁发出感慨，其他人也纷纷认同。
　　游湖后，众人神清气爽，他们又一齐回到了湖光餐厅，准备享用午餐。
　　这时导演却说，由于他们游湖没付费，以及没人拍照片打卡，所以中午就是每个人都要做一道菜，且只能做一道菜。
　　当听到导演的最后一句话时，所有人看向程谙意的那充满希冀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被众人盯到在原地尴尬至极的程谙意默默心想：能者多劳，或许他可以把一盘菜做成一盆？
　　程谙意他是打算自己最后一个再进厨房做菜的，等他进去时，里面只剩下了一个顾柏柏。
　　程谙意朝他点点头，然后开始思考自己能做点什么菜。他们两人，程谙意要拿食材，顾柏柏要拿食盐，于是凑近了。
　　在那靠近的短暂时间里，见着厨房里不再有其他人，只留有两架摄像机。
　　顾柏柏压低声音，问：“今天一大早，你是不是和江老师约会去了呀？”
　　“嗯？”程谙意一愣，奇怪地看向满脸八卦的顾柏柏。
　　“为什么你也这么认为？”


第054章 Chapter 54
　　“为什么你也这么认为？”
　　程谙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多加思考, 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听到对方另一句话轻飘落下。
　　“哦～还真是啊。不过，还有谁也和我想得一样吗？”程谙意的反应, 像是已满足了顾小少爷的好奇心。
　　同时, 顾柏柏将程谙意的领夹麦也给关了。私密话题不便于让节目组的人听到。
　　“根本没有的事，说什么是与不是的。”
　　程谙意真是疑惑死了, 明明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 他与江斐然之间就是刚认识不久才稍微熟悉一点的朋友关系啊。
　　“可是你们走得很亲近啊，江老师做什么事情之前首先想到的人就是你。”而且, 欧阳影后问江影帝为什么早上一个人悄悄走了, 后者的回答的主语也一直是“我们”。
　　顾柏柏虽然没怎么说话，但餐桌上的话他却听了个明白。
　　“因为他知道, 在这里我就和他比较熟，所以他可能比较关照我。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关照的。”程谙意很认真地在解释。
　　“就和他比较熟？嗯,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之间是算不上熟悉的吧。那我记得，你这是第一次和江老师合作, 你与他私底下却已经比和你合作过的我还要熟了……”
　　“不对，我想起来了, 你杀青那天江老师来探班, 还在剧组工作人员面前为你作证。那时候你们的关系就不同寻常了吧～”
　　顾柏柏甚至知道江斐然做过的更多的一些事情, 但他不能和程谙意说。
　　“不是……是……”程谙意说不清了, 他摆烂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反正我们就是朋友。”
　　程谙意拿走自己需要的食材, 背过身去，开始忙碌起来。
　　“而且你们今天还戴同款帽子, 穿同款运动鞋，真的很像一对……”
　　程谙意转头，皱眉看着顾柏柏，那目光及时阻止了对方接下来欲说出的词汇，似是在否认“穿同款”的事实。
　　“我都看到啦，你不要否认，虽然江老师把两顶米色的渔夫帽收起来了。”
　　程谙意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他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口。他觉得那样很可能会给江斐然带去麻烦。
　　渔夫帽本就都是江斐然的。而相似的运动鞋，只是因为，程谙意之前就借住在江斐然家中，他缺的用品有一部分是因为江斐然说他很适合用，自己才会去买的。
　　就相当于，程谙意找江斐然参谋了一下。毕竟他也觉得影帝的衣品很好，眼光很好，对方喜欢的东西也一定都是顶好的。
　　程谙意败下阵来，他不说了，还是专心做菜吧。
　　顾柏柏也没让程谙意一定要承认，非要给出个答案，见到久违的拍戏同伴，便顾不上菜咸不咸的了。他径直向程谙意走去，伸出友好的小手。
　　“嗨，程谙意，我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程谙意放下锋利又反光的菜刀，转过身来与顾柏柏面对面。他面无表情严肃认真的冷脸上，露出些柔软的笑意。
　　好像是因为知道关掉了领夹麦，也不会有其他人听到说话的声音，所以程谙意一点也不紧张。同时他也知道，除了前一天草率的寒暄外，他和顾柏柏两人好像再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了。
　　难得有这么一个宝贵的机会，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谙意当然能感觉得到，顾柏柏昨天的状态不好，他今天倒像是终于调整了过来。
　　顾柏柏他有着小少爷的傲气，同时也有着小孩子般的稚气，从一开始的与全网所有讨厌自己的人一样的敌意，到现在的坦然相对。
　　程谙意知道，顾柏柏极力隐藏的心下，是像路熠宁一般温暖又柔软的羽毛。
　　“干嘛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的变化很大吗？”
　　“也不是，我就是昨天看见你时感觉你话变少了？但现在看来，柏柏好像又没变。”
　　“心情不好的时候，人肯定话少啊。”顾柏柏叹气，转而又继续说起了程谙意，“谁能像你啊，谈个恋爱甜甜蜜蜜的。我就不同了……”
　　“你先等一下，你炒的土豆丝是不是该用锅铲翻一翻呀。”
　　程谙意顾不得顾柏柏又说了些什么胡话，他觉得再不翻炒，最底下的土豆丝该烧焦了。
　　于是，顾柏柏扭头炒土豆丝去了，然后他又用汤勺盛满了食盐，就要全倒进锅里去。
　　程谙意来到一旁，他也实在没法看着顾柏柏把致死量的盐撒入锅内。
　　“你先等等，别全放。”程谙意震惊，“顾柏柏，你没看过别人做菜啊。”
　　顾柏柏当然没有，他锦衣玉食，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在家中哪里做过这种事情。他以为，在任何一个人的眼中，顾柏柏就该刁蛮任性，就该一事无成，所以别人只要顺着、捧着，再敷衍一下他就好了啊。
　　就连他说自己要进娱乐圈，顾父将儿子放在自家公司旗下，一开始也想着顾柏柏只是玩玩而已吧。
　　“没看过没关系，我也有很多事物没见过很多事情不会做，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就好啦。”
　　程谙意指导顾柏柏放入适量的盐，又放入其他佐料。
　　“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柏柏，以后我有不会的东西也可以来问你吗？”
　　程谙意的目光真诚又闪烁动人，连顾柏柏都差点陷进去了。
　　“好啊。”
　　难怪江影帝把整个人都搭进去了。
　　程谙意继续切菜去了，顾柏柏就在不厌其烦地翻炒土豆丝。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哦，我说我心情不好所以话少。”顾柏柏兀自说着，“不过我出来就是为了散心，今天来到这里就好多了。”当然，手机被节目组没收了，顾柏柏自然也不会知道网络上的一些讯息。
　　程谙意一边处理着手上的食材，一边静静听顾柏柏在讲，倏地他就听到身后人问。
　　“那你喜欢江老师吗？”
　　顾柏柏曾见过一个人。那人在面对自己的堂哥的时候，眼里满满盛着小心翼翼的爱意，却一次次地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的堂哥满心里都装着另外一个人，但堂哥喜欢的人却是个直男。
　　堂哥疯狂追求，求而不得，那人默默无闻，陪伴守护。最终，那人和堂哥组成了营业CP，在恋综里表演着相爱的戏码。
　　沉落在湖底的星星倒影，在渴望岸边人的靠近，而岸边的人却在仰望月亮。是了，它连月亮的影子都不是，只是因为有了爱才虚无缥缈地存在着。
　　星星倒影日复一日渴望岸边人的俯视，可是人们都说，“你的爱是假的，因为一戳就散。”
　　顾柏柏真是敬佩那个人啊。他感同身受，他其实也曾想那般做的，但没有机会。
　　他年纪小，可对于偷偷喜欢着一个人时的眼神，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会羡慕，也会嫉妒，羡慕名副其实的人，嫉妒德不配位的人。
　　顾柏柏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永远都得不到他喜欢的人的爱。他进入娱乐圈，其中有一层原因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认真做好一件事情。
　　这个证明，无论他能不能闯出名堂，顾柏柏都知道，他最想要看到结果的人永远都不会主动看自己一眼。所以，他永远羡慕或嫉妒能得到别人爱的人。
　　当第一眼看到江斐然的时候，顾柏柏就读懂了影帝对程谙意的心思。
　　坦诚，真挚，热烈。
　　一旁，程谙意在锅内倒入油，很快锅底就热了。
　　“喜欢啊，他人很好，不喜欢怎么会处成朋友呢？”
　　顾柏柏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他并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因为程谙意已经闻到了一股焦味。
　　“柏柏，你的土豆丝熟了就可以关火装盘了，这菜现在好像又糊了。”
　　“糊，不能糊，做我们这一行的，怎么能允许‘糊’的事情发生呢？”
　　顾柏柏摇了摇脑袋，把不开心的事情都甩掉，赶紧去拯救他的菜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道菜，顾柏柏却折腾出了一身汗，大功告成后还感叹一句“累死了”。但一向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看着由自己独立完成的炒土豆丝，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一个人洗去土豆表面的脏泥，又去削皮切片切丝，有模有样的。
　　“那我就先端出去了。”顾柏柏舒了口气，对程谙意说。
　　“嗯。”
　　这时候，导演推门而入。
　　“你们两个，是不是把麦关了，我说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啊，是因为害怕做菜弄出的动静太大了影响到厨艺的发挥。”顾柏柏自信满满。
　　“哦？让我来看看你做了什么需要发挥厨艺的菜啊。”
　　导演信步上前，然后就看到了一盘根根都带点焦糊色的土豆丝，不由两眼一黑。
　　“导演，你来得正好，我还没尝味道呢。你愿意做这道土豆丝的第一位品尝者吗？”
　　不，他不愿。
　　“你可以让程谙意先品尝。”
　　顾柏柏摇摇头，端着盘子来到导演的面前。
　　“嗯，他在做菜，不方便的。”
　　“我也……”
　　正在导演编借口欲离开的时候，程谙意盖上锅盖，开始焖煮。然后，他路过碗柜，还特别贴心地为导演递上了碗筷。
　　……


第055章 Chapter 55
　　程谙意是觉得自己的胆子都变大了, 居然都敢主动配合其他嘉宾做出节目效果了。
　　当然，他并不觉得这盘土豆丝就是难吃的，就是看上去不怎么好看而已。
　　导演看着程谙意只觉得无语, 心想, 他一定是因为和江斐然处在一起久了，看呐, 人都变“坏”了。
　　本来程谙意也就是做做行动而已。然而导演居然真的接过了碗筷, 他的神情，看上去好像真的要打算尝一尝这土豆丝似的。
　　于是, 越湖生在对面两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中, 颤巍巍地夹起一根土豆丝。
　　“这没毒吧，吃了之后, 应该不会死人吧。”他吞咽口水，紧紧盯着那毫无卖相的土豆丝。
　　“就是看着稍微糊了一点, 我闻着，觉得味道该是挺不错的。”程谙意接过话。
　　“要不，你行你来？”越湖生实在是对明星嘉宾的厨艺有阴影, 他之前拍摄节目时就碰到过一个食品中毒的。
　　“不是，你怕中毒, 就把试菜这么光荣的事情推给别人啊。”顾柏柏点破导演的那点小心思, “我做的, 还是我先来吃吧。”
　　见导演犹犹豫豫, 迟迟没有动筷的迹象，顾柏柏从导演手中拿过筷子, 原先的土豆丝就掉了下去。于是, 顾柏柏又重新从盘中挑选，夹起一根。
　　土豆丝终于入人口, 程谙意和导演就紧盯着顾柏柏的脸，观其神色反应。
　　……没有反应。
　　“不好吃吗？”程谙意疑惑，他也去尝试了一口，脸上亦没有反应。
　　“不是，你们两个中毒了？”中了不能做出面部表情的毒。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炒菜没有翻车。谙意，你好厉害啊！”顾柏柏欣喜地看着程谙意。
　　“没有，是你很厉害。”程谙意回道。
　　一旁的导演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好吃的啊……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炒菜会失败呢？”
　　“因为我看到电视剧里的主角为了爱人第一次做饭，他们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倒也不会。土豆是简单的食材，怎么做都好吃，只要做菜的人不瞎放调料。
　　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要么是为了促进剧情的发展，要么就是里面的人一下放入半瓶酱油什么的，菜做出来不黑暗才怪呢。
　　“柏柏，你很有天赋。”程谙意真心夸赞。
　　“谢谢。”
　　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程谙意反应过来，他跑去揭开锅盖，开始用锅铲将菜翻炒。
　　顾柏柏先端着炒土豆丝出去了，导演则在一旁尴尬地笑着，他干巴巴地嘱咐着两人不要忘了开麦。
　　这一餐，八道菜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程谙意做的是豆角焖肉，很是下饭。这道菜最受欢迎，是第一个空盘的。
　　下午，众人又去了其他风景区参观、游玩、打卡。紫棱湖公园内有著名六景，嘉宾们兵分两路，最终结束后他们傍晚时在湖光餐厅内集合。
　　因为导演一开始提了要拍照留念打卡的要求，所以嘉宾们也用手机拍摄了很多照片，最终晚饭后他们抓阄按序分享感悟。
　　导演制定了一个“King&Queen”奖励，八位嘉宾要投票，综合拍照与感悟，投出一日的“最佳游客”。“最佳游客”在第二天可以享有一个特权。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但凡节目组能满足的都要尽力去满足。
　　嘉宾们最后到十一点才在公园主题宾馆里住下。
　　自那天以后，程谙意除了和江斐然走得近外，还加上了一个顾柏柏。路熠宁本身就是个小太阳，和谁都聊得很愉快。
　　喻忱对做菜很感兴趣，他也常来找程谙意一起探讨。
　　每当这个时候，程谙意总觉得一旁的周砚廷正在一脸怨气地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或许周砚廷只是rap唱得多了，习惯性地耍酷冷脸罢了。
　　……
　　在要分别的最后一天晚上，八位嘉宾在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这个游戏的要求就是所有参与的人必须绝对诚信。
　　每个人都要说出一件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如果讲述者有一个人没有，那么这个人就要掰下一根手指；如果讲述者有其余人都有过，那么讲述者就要掰下一根手指。最先掰完所有手指的人要进行大冒险挑战。
　　讲故事人的顺序就按照他们随机坐下的顺序来，从奚渠思开始。
　　轮到欧阳遥时，她为了让除自己以外的人都掰手指，开始放大招。
　　“我曾经在课堂上收到过情书。我知道大家应该大多都收到过情书吧，不过我说的这件事情的重点是在课堂上哦。”
　　然后，欧阳遥左顾右盼，就看着一个个的都掰下了手指。
　　“嘿嘿，不是吧，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啊，我可不信，你们别撒谎啊。”
　　奚渠思调侃：“欧阳一看就是学生时代大家的女神啊，肯定收到过很多情书。看来班上也有好多男生喜欢你呀，你来说说，你有没有喜欢过谁啊，有没有接受过谁的情书啊～”
　　欧阳遥反问：“我知道奚姐和爱人就是在校园里认识的，你们难道没有写过情书吗？”
　　“嘿，我们那时都流行课后递情书，因为一般喜欢的人都不在一个班上啊。我和我家那位当时也不在同一个课堂上啊。”
　　提起自己的爱人，奚渠思又是一副少女怀春的甜蜜模样。
　　众人有被喂了一嘴狗粮。
　　“男生们呢？各位帅哥，有没有在课堂上收到情书呀？”见男嘉宾们都摇头，欧阳遥又问，“斐然？你呢？你现在没有对象，总不能以前班上的女生都没一个喜欢你的吧。”
　　“没有收过。而且我只会收我喜欢的人的情书。”
　　“行吧，作为朋友，我希望你早日找到那个人。”
　　“谢谢，会的。”
　　轮到程谙意讲出自己的故事时，他只剩下三根手指了。好像大家每人说一件事情，他都会掰掉一根手指。
　　“呦，最后到小程啦。你就剩三根手指了，可要小心点。”奚渠思提醒。
　　“那……我曾经在小学的课堂上因为‘惩罚’，在老师让表演才艺的时候，我背《红楼梦》的开卷诗。”
　　为什么会有惩罚，当然是因为综合几堂课的表现下来，程谙意一次都没举手发言过。
　　还有几位同学和程谙意一样的，他们唱歌跳舞或讲笑话。程谙意一是不擅长，二是觉得不好意思，最终就背了课间刚从书上看到的内容。
　　因为欧阳遥才说过课堂，程谙意的脑子里如今空空一片，慌张之间他这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这一小段来。
　　“啊？这个上学时没要求背诵过吧。”
　　其实，也不算是背诵，开卷诗内容短，程谙意当时随便扫了几眼就记了下来。
　　“嗯，是没有。”
　　“行吧，我是不可能背老师不要求背诵的东西的，更别说把它当做表演了。”
　　“加一。”
　　“……”
　　程谙意有惊无险地度过危机。
　　新的一轮开始。又轮到了顾柏柏，此时的他比程谙意更惨，只剩下最后一根手指了。所以他必须要说出一个别人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我有过喜欢的人，你们有吗？”
　　这个喜欢的人，当然是指“爱情”的那种喜欢。
　　顾柏柏玩上头了，在倒计时结束前头脑一热。他不想输，因为输了的人要大冒险。
　　在顾柏柏的印象里，奚渠思前辈是已婚，其他人多多少少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不太好承认。顾柏柏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把自己有喜欢的人脱口而出。
　　“收到情书”可和“有喜欢的人”是两码事。顾柏柏他就是个娱乐圈的小透明，他的女友粉少之又少。
　　谁知道，这话题引得他被群起而攻之。
　　“呀，小柏柏喜欢谁啊，说出来听听？”
　　“哇哦，劲爆，这是能播出的吗？柏柏快说，你喜欢的人是谁？男的女的？圈内的吗？我们认识吗？”
　　顾柏柏：倒也不必如此好奇。那是他的伤疤。
　　“我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我搞暗恋呢。”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顾柏柏就看着，从奚渠思前辈开始，一个个的手指“不为所动”。
　　“不是，你们都暗恋不喜欢自己的人啊。大家都这么惨的吗？！！！”顾柏柏瞪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程谙意在一旁默默地动了动手指。
　　无论是哪个问题，对于掺杂情爱的喜欢，程谙意都没有经历过。从顾柏柏提出第一个事情起，他就开始乖乖地掰手指。然后又听顾柏柏改口，程谙意他还是没有经历过。他可怜地想，啊，就只剩一根了啊。
　　心不为人所动，如今手指亦不为游戏所掰回。
　　顾柏柏见所有人都没掰，现在看到程谙意简直双眼放光明，就像是见到了大救星。
　　“程谙意，我爱死你了。”
　　顾柏柏当场拥抱了上去，因为余光偶然扫过某影帝差点黑掉的脸，他才忍着没亲上去。
　　最后，程谙意和顾柏柏难兄难弟，决定权交到了欧阳遥的手上。就看影后想看谁去大冒险了。
　　“既然刚刚柏柏弟弟问了暗恋，那我现在提起小顾放弃的第一个话题，应该不算违规吧。”欧阳遥笑得甜美可人，“那我说了哦，我有喜欢的人，没有的就掰手指啊～”
　　好吧，这是针对程谙意的。
　　程谙意：(╥╯^╰╥)
　　他最终接受了奚渠思和欧阳遥影后组一同商议出来的大冒险——去亲吻现场的某一个人，并对他说一句土味情话。
　　“我看刚刚小顾就挺想亲你的，要不你就选择他吧。”奚渠思见程谙意为难，就提议道。
　　顾柏柏心惊，他年纪轻轻，还不想被封杀啊。
　　只见，江斐然才缓下来的脸色，又逐渐阴了下去。
　　最终，程谙意答应之后几站继续给大家做美食，才免了一个亲吻，大冒险只是对顾柏柏说了一句土味情话。
　　***
　　《同灿》节目组在邂城一共待了六天，除了第一天和某天阴雨外，其余四天嘉宾都在外面游玩。
　　期间，越湖生依旧想着法子在金钱上“刁难”嘉宾，但当嘉宾绞尽脑汁地央求节目组无果的时候，江斐然就会搬出来邂城的第二天（游湖那天）上午的话来。
　　“导演，你别忘了还欠我和谙意钱呢。你可是答应了，在节目录制期间内，我们在需要用到金钱的时候，你都会帮我们付的。”
　　“我出的钱已经够多了啊，你们不要太过分。”
　　“那你这几天，蹭我们谙意做的饭倒是挺欢挺勤啊。”
　　好好好，导演他不和金主大少爷犟。
　　好好好，程谙意一人养活所有嘉宾。
　　嘉宾们分别的那天，他们从节目组拿回自己的手机，就增添了各自的联系方式。
　　节目录制的第二站在鹤城，那里群山连绵，第三站在蓟城，古色古香。嘉宾们都将会在十二月份的时候去录制。
　　因为录制日期与考研时间离得太近，程谙意请假缺席两站。这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有新的嘉宾加入到《同灿》秋游团中来。
　　***
　　33年12月。
　　鹤城站录制的前一天，江斐然在酒店里突然与孟时芮说起，他也想向节目组请假第二站和第三站的录制。
　　自程谙意签下录制节目的合同后，他便与华初传媒彻底没有关系了。此后，程谙意的节目行程暂时全都由孟时芮负责，这算是帮江大少爷打工。
　　孟时芮听到这般无理的要求，略觉疲惫地揉揉眉心。
　　“那导演那里你要怎么说，说你也要考研吗？”
　　“陪同家属复习考研。这个理由够吗？”
　　孟时芮就笑笑：“别开玩笑了大少爷，你这是因私无缘无故缺席，是不敬业的表现，小心娱乐圈所有导演拉黑你。”
　　“哎，孟姐，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啊，我当然就是说说而已了。谙意不在，我突然就觉得录制旅行综艺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懂吗，就是热情都消退一大半的那种。”
　　“我都来鹤城了，肯定不会不录制啊。”
　　“就是离开谙谙，现在好想他好想他。”
　　……


第056章 Chapter 56
　　“一想到我还有七天的时间都见不到小朋友, 心就好难受哦。这次在录制节目的时候，我要搞个倒计时。”
　　江斐然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为了证明自己能够独立，他拒绝了专车接送, 要求住学校宿舍, 因而每隔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江斐然有时候太想念家了，也会在上课时走神, 悄悄地在课桌上用铅笔计算距离周五晚间放学还有多少小时多少分钟。
　　那时候的江夫人还不是很忙, 每周末都会亲自下厨做饭给家人吃，虽然江复烨很少能回来吃饭就是了。
　　江斐然已经想好了, 到时候, 他一有空就计算距离节目录制结束还有多长时间。最好每隔一分钟，他就计算倒计时还剩下多少分多少秒。
　　孟时芮表示不解。
　　“那你们之前也没在一起工作啊, 我怎么就没见你这样。”
　　因为是单相思，所以一个人才会这般患得患失, 一分开就格外想念了。
　　可如今，江斐然都有过和小朋友一起录制节目的体验了，他又怎么能习惯没有心上人在的枯燥旅程呢？
　　虽然旅程也不能说是枯燥吧,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心烦意乱。
　　“这就叫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江斐然趴在桌面上, 垂着脸。
　　经纪人就坐在江斐然的对面, 撑着下颌, 食指若有若无地敲击着桌面。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两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你大概能意会我的意思就好。”江斐然这句说得也是无精打采。
　　“大少爷，好好休息, 准备明天录制节目吧。趁着节目还没录制, 你……”孟时芮停顿片刻，还是说了一个比较现实的做法, “你还是多想一下他吧……”
　　言外之意就是，在录制节目的过程中，影帝你就收收心，别一副愁眉苦脸、一看就知是失恋的模样。
　　“哦。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停，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多想一下小朋友吗，我脑里心里想得还不够多，所以我的嘴巴也得在想他啊，这样之后一个星期我才有可能不去想。”
　　“呦，你叫人家小朋友，我看你也是个没长大的小朋友啊。”也就在正事上稳重点。
　　孟时芮好歹比江斐然年长不少，看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耽于情啊爱啊什么的，就觉得是在看小朋友为情所困似的。
　　“行了啊，大少爷您慢慢想，我就先走了。”
　　“好的，孟姐。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孟时芮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了。
　　所幸在上一站的时候，江斐然得知人家程谙意还从没有喜欢过人。
　　而且，凭借孟时芮她那放眼整个娱乐圈都算毒辣的眼光，她认为，程谙意一定是对江斐然颇有好感。只是这好感到底能不能转化成爱情的那种喜欢，就看造化了。
　　这么一想，程谙意喜欢男生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她只盼江大少爷这个“恋爱脑”能在《同灿》节目录制结束之前把人追到手吧。
　　孟时芮她还是想好好地搞自己的经纪人事业，她喜欢忙碌的生活。
　　***
　　程谙意自从节目录制回来，就投入到了紧张又繁忙的复习生活中去。
　　随着考研时间越来越近，那种考试前的压迫感就愈来愈明显。哪怕程谙意复习得多完备，他有时候也会突然想起，这个知识点是这样的吗，那个知识点还记得住吗，然后他就开始在脑海中回顾。
　　他本来就不焦虑的，但压力让他不得不焦虑起来。从考研倒计时前一个月起，程谙意就不再直播了，他每天都在查漏补缺。
　　他感觉现在比之前高考和小高考那时还要紧张和焦虑，尤其北都是考研极旱区。
　　江斐然去录制节目了，程谙意就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公寓里，很是空荡荡，寂静也冷清。但这也为程谙意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他有时候也会感到烦躁，开始挠头。
　　唯一能够让程谙意感到热闹的就是自己做饭的声响。在这般“热闹”中，他忘却学习中产生的烦恼。
　　Aphrodite已经被江斐然送去江夫人那边了。程谙意现在也看不到那只可爱的小猫咪了。
　　由于程谙意的请假，鹤城站只有七位嘉宾。后来在蓟城站，果然加入了新的嘉宾，但江斐然因为临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无奈缺席第三站的录制。
　　网上对此颇有争议。一些黑粉又纷纷涌现，说是不是因为程谙意犯事了。
　　【程谙意要被封杀了，好耶！】
　　【就不能是因为程谙意有事请假吗，为什么你们觉得他不去录制节目就是犯事啊？江影帝不也是没去蓟城录制……】
　　【江影帝那是顶流好吧，行程多多。程谙意一个小糊咖，能接到这个综艺还不知道是怎么卖屁股得来的呢，他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工作吗？笑死，明明说了退圈，结果没过几个月，某人就又来娱乐圈捞钱了呀。某人用直播退圈来炒作，中间又是几个月时间的大规模洗白，现在还拉着江影帝炒CP，太恶心了吧。程谙意他到底是傍上什么厉害金主了啊，居然连江影帝都得围着他转。】
　　【黑粉有病吧，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那么肮脏？果然是因为自己脑子脏，所以每次一有什么事情，才总是想到脏脏的理由吧。】
　　【黑粉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臆想是事实吗？没有证据就是造谣，我们可以告你们的，等着吧！】
　　【知道点内情的人冒泡，就这么说吧，A国内还真没几个人能动得了江影帝背后的家族。当然，更不可能有哪个资本能让他配合着资本的小情人去演戏。】
　　【哦，广场上这么多程谙意的狗啊，你家正主要是品行没问题他没犯事，你倒是@他让他出来发个微博啊。某人都快一个月没任何动态了，怕是人都已经在局子里了吧。哈哈哈哈哈……】
　　【有没有搞错，节目的官宣微博并没有删除程谙意的名字哦，呵呵。】
　　于是，一时微博广场上乌烟瘴气，出现很多号去@《同灿》节目组官方，让其删除程谙意的名字。
　　这时，又有营销号出来搞事，爆料程谙意的高考成绩只有四百多分，那么请问他是如何考上北湖大学的呢？
　　全篇文章洋洋洒洒，在网上闹得是沸沸扬扬。
　　【妈呀，怎么突然又是大规模的黑稿，宝贝又是挡了谁的道，惹了什么人了吗？（哭泣.jpg）】
　　【呜呜呜，我才粉了没有多少日子啊，看着宝贝退圈，终于又复出录制综艺，现在不会又要被逼着退圈吧。我那命途多舛的老婆呀，你到底是动了谁的蛋糕？该死的，爷要战斗，和他们拼了！】
　　【姐妹们，别听营销号瞎说，谙意肯定是因为有事正常请假缺席录制而已。这么一点小事就被拿出来放大，而且现在还在热搜前排，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搞事啊。我们不要去搭理，只要相信清者自清就可以了。】
　　很快，吃瓜的网友们等来了澄清声明。
　　听说声明出来了，黑粉们第一时间去搜索查看，他们去华初传媒的主页找，去程谙意的个人主页找，都没找到所谓的澄清微博，开始独自高潮。
　　【没有声明就没有声明，不用骗人吧。】
　　【哈哈哈，程谙意塌房咯，粉丝都急了！】
　　……
　　很快，这些黑粉纷纷被打脸。
　　【为黑粉指路，不用谢。@金樨影视】
　　【卧槽，老婆这是新签约了经纪公司吗？！】
　　【我记得之前华初传媒不是说程谙意违约解约什么来着吗，现在看来是已经解约成功找到下家了？难怪程谙意可以和江影帝一同接到这么好的资源啊，原来他的经纪公司变成了金樨影视啊，那没事了。】
　　【金樨影视不比华初传媒强多了，江斐然程谙意，好好好，我的CP在一个公司了，以后请你们多多见面哦！（红心.jpg）】
　　然而网上还是有人在不依不饶，非要让人给出一个说法。他们在强调，为什么某人高考四百多分就进了A国TOP2大学，是不是走后门了？
　　他们甚至直言，程谙意的大学是买的，文凭是假的，强烈要求广大网友监督，北大内部彻查！
　　***
　　北都的某屋中，屏幕前的某个背影气得浑身发抖，那人目光晦暗不明。
　　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微博言论，观察其风向。他一看到什么帮着程谙意说话的评论，就开始快速敲打键盘去反驳。
　　自从被江斐然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警告后，苏辞韫一想到程谙意抢走了自己录制节目的名额，他就恨得要死。
　　他能感觉得到，华初传媒正在一点一点地放弃自己，哪怕他依旧是苏家的小少爷，哪怕他手握吴茕雷打不动的把柄。
　　可他再也不是华初传媒的头部艺人了，最近他一直在家抠脚，没有任何的工作。
　　苏辞韫现在就待在苏家，他感觉爸爸妈妈哥哥对他的宠爱不复从前。尤其是爸爸和哥哥，他们看到了自己微博上在直播间骂程谙意的证据，便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回想从前他与真少爷程谙意的孰是孰非。
　　苏辞韫在秋季也心虚到冒汗，那时他被父兄咄咄相逼，只有妈妈还愿意为自己说话。苏母愿意相信苏辞韫，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是因为对程谙意有误会，才会一时冲动做出那样的行为。
　　苏辞韫是苏母带大的，所以苏母相信自己孩子的本心一定是善良的。
　　可是，苏辞韫都为自己造谣程谙意的事情低头且道过歉了啊。
　　他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啊，为什么苏家人要为了一个万人嫌而疏远自己呢？
　　苏辞韫恨呐。


第057章 Chapter 57
　　对于网络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程谙意皆毫不知晓。今年十二月份的倒数第二个周末，他是在考场中度过的。
　　程谙意的考场是北都开放大学（成人高等学校），考场距离江斐然的房子是十万八千里远。因而程谙意他在准考证一出来的时候, 就在考场外订了酒店。那里大概距离考场三公里左右, 很近，就算他最后走去考场也是来得及的。
　　考研第一天的早晨, 程谙意因为即将要去考试心里紧张而早早醒来。
　　这时已是十二月底, 冬至已过，早上很冷。或许是因为开放大学不在大学城内的缘故, 程谙意在道路上走了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只偶尔瞥见骑着单车同奔赴考场的考生。
　　到了考试的时候，那么考场上的时间就该分秒必争, 程谙意沉浸在做题的世界中。他做完了题，余下来的时间就在反反复复地检查。尤其是自己不确定的那几题, 他斟酌再三。
　　这一考，就是考了两天的时间。因为上午和下午都有考试科目，所以中午期间程谙意不打算离开太远, 而且很多考生也是就近入店用餐的。除非一些家里有人开车来的，程谙意有看到一些考生, 他们中午是直接坐进了汽车内休息吃饭。
　　原本江斐然是想让他的朋友送程谙意来回, 或者送个饭什么的, 但程谙意觉得这样会太麻烦人家了。
　　而且, 那是江斐然的朋友，又不是他程谙意的朋友, 总归是不好意思的。所以, 程谙意最终拒绝了这个想法。
　　江斐然人在外地工作，他没办法亲自来。于是在考研的前一天晚上, 江斐然还打了个电话来叮嘱再三。
　　打视频电话时，江斐然看到自家小朋友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酒店房间中，他的心才算是正式安定下来。最后他又问程谙意第二天几点钟考完试，他会让朋友直接开汽车过去接。
　　程谙意回拒不了，只能接受了。
　　“那你早点休息，不要复习得太晚了，明天还要考试呢。我希望你到时候能放轻松，发挥出应有的水平。我把我的好运送给你，谙意，加油哦。”江影帝人在异地，此时目光柔和地祝福着全世界最好的小朋友。
　　这时候，网络上还是有不少人在诋毁着程谙意的。但因为程谙意已经一个月都没上网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糟心事。
　　江斐然也没说，因为该发布的声明他已经让自己的经纪公司去发出了。信不信就看网友们究竟理智不理智了。理智的人在看到声明时就该适可而止，不理智的人怎么着也是会骂程谙意的。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江影帝只想让小朋友轻轻松松地、毫无负担地上考场。他都想好了，等程谙意考研结束回来，他就实施自己的“追求大作战”。
　　“嗯，我知道了。”
　　紧张是正常的，但小程度的紧张并不会影响到程谙意的发挥。
　　“你的好运我接收到了，那我也要把我的好运给你，希望你工作顺利呀。”
　　“好。”
　　酒店房间内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倾泻、照耀在小朋友的身上，让他显得格外的柔软。
　　视频电话对面的江斐然正吹着晚风，心倏地就变得暖呼呼的。
　　一切都恰到好处的五官，那是什么都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神仙一般好看的人啊。
　　江斐然工作了一天的疲惫，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全都一扫而光。
　　这时，助理周谌已经来喊江斐然进去了。
　　程谙意见状，便道：“你还有事情，快去忙吧，忙完就早点睡觉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提前晚安。”
　　江斐然被夜色包围，温柔笑道：“你也是，休息好了，再去迎接元气满满、希望满满的新的一天啊。晚安，谙意。”
　　***
　　这两天，夜冷虽静，白天的时候，程谙意自我感觉发挥得还行，一切都很顺利。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考试第二天中午发生了一件不太愉悦的事情。
　　程谙意中午要在考场外吃午饭，因而他随便选了一家饺子店。他在点完虾滑馄饨去找座位坐下时，看到走在前面的人的身份证掉了下来。
　　在场的人，哪怕是来吃午饭的，他们个个都捧着书籍资料或手机在背诵复习，根本就无人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证件。
　　程谙意无法视而不见，他出声提醒。
　　原本这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掉落身份证的人只要捡起就好，这事就算结束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人认出了程谙意的身份。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程谙意的黑粉。
　　从言语中可知，那人对程谙意是极度的厌恶。
　　“你是……你是卖身求荣、高考走后门的那个程谙意吧！”
　　原本只有点餐的嘈杂声响，这突如其来凭空乍高的声线一下在饺子店里传开，硬生生地破坏了认真复习的和谐氛围。
　　有些复习得不太认真的考生已经在向程谙意这边行“注目礼”了。
　　程谙意根本就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
　　他是程谙意，但“卖身求荣”和“走后门”是为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也是来考研吗？不会是要走个考试形式，然后又要走后门上名校吧？”
　　“我最讨厌在教育升学上的不公平了。你这种人啊，没点智商没有实力，就只会用肮脏的身体去取悦老男人，像男妓一样被人玩弄最后被人抛弃。你凭什么来和我们这些每天努力学习二十个小时的人来比啊！”
　　“程谙意，你随便在男人身下叫一叫，就能抢走别人的研究生名额了吗？真是不要脸，太过分！”
　　如果说，程谙意刚刚还在疑惑面前这人为什么要说一些难听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彻底地面如死灰。
　　因为那人所说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可却说得振振有词，而且还说得格外难听。
　　程谙意讨厌这样的局面，这让他想到了从前被全网黑的日子。
　　无数的脏水都往自己的身上泼，那群人不知疲倦，并以此为乐。
　　程谙意不知不觉皱起好看的眉，那双单纯又清澈动人的眼眸中夹杂了丝愠气。然而面前那人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诋毁自己。
　　“你为什么要偷走我的身份证？是想让我考不了试吗？程谙意，你好狠毒啊！果然一个人全网黑是有原因的啊，你就是一个特别恶心的人。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定是因为考试前出门没拜菩萨。完了完了，呸呸呸，这次我会不会考不上研啊？都是你的错！”
　　那人说着说着，就说红了眼。他想冲上前去推倒程谙意，以发泄自己的很可能考不上研的怨气，想要去除晦气。
　　程谙意人也不是死的，自然不可能任由别人伤害到自己。他一个闪身，那人就扑了个空直接摔倒在地。
　　“大家快看啊，程谙意把我推倒了，他想伤了我的手，让我下午不能提笔写字考试！这样品行败坏的人，怎么能让他走后门进入高等学府！大家快去向教育局举报，一定要取消他的资格！”
　　那人自己摔得疼得要死，却还在口吐脏话，想要置程谙意于“死地”。
　　“这位同学，是我看到你的身份证掉了，我提醒你，仅此而已。而且是你一直在言语侮辱我，还想推倒我，我只是让了一下。”程谙意不由镇定地澄清自己。
　　善意提醒换来被狗不知青红皂白地咬，是谁都会不开心的。
　　程谙意能保持冷静，没上去给那人一拳，纯粹是因为他素质好。但他也不可能再去扶起那个人了，虽然那人摔得很惨。
　　程谙意沉着脸，随便找到了个空座，在礼貌询问了桌对面的人“这里有没有人坐”、得到“没有”的回答后，才坐下来。
　　那人爬了起来，又想继续打程谙意，但老板和老板娘根本不可能让人一直闹事。
　　至于那人口中的“程谙意先动手”。
　　因为店里有摄像头，就算没有周围客人的作证，在监控视频中，到底是谁要推倒谁的事实，也会显示得一清二楚。
　　程谙意是被稍微影响到了些心情，最终还是老板娘，以及周遭的其他考生的调解。
　　闹剧终于被制止，落下帷幕。
　　那个考生被人扶着出去时嘴中还在不停地咒骂，说程谙意犯了故意伤害罪，要让他进局子。
　　场上还有一些看戏的人，他们已经用手机把全部过程都录制了下来，趁着吃饭时间，将视频传到了公众平台上。
　　在程谙意不知道的网络角落里，一波掀起千层浪，一群又一群的吃瓜网友就此视频建起评论高楼。
　　***
　　小插曲成为过去式，在下午的考试中，程谙意沉静本心，脑中抛却中午的意外事件，考试铃声响起后下笔有神。
　　五时整，考试结束，程谙意走出考场的时候，天都暗了。
　　考场内外拥堵不堪，程谙意想再往外走一走，看能不能状况好些。
　　到了夜晚，霓虹灯闪亮辉煌。尤其是刚考完试，无数考生涌出开放大学大门的夜晚，道路上全是数不清的人与车。
　　周遭是灯红酒绿，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程谙意不知道江斐然的那个朋友会什么时候来，他又在想，那个朋友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吗？
　　要是实在来不了，其实他可以自己打个车，或者去汽车站的。
　　正在思考之间，程谙意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是江斐然的电话。
　　“喂。”
　　穿过寒气与风声，程谙意听到熟悉的动人声音。
　　“小朋友，往路的对面看。”
　　在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中，越过无数沸腾的喧嚣，程谙意看到一辆轿车的车窗摇下。里面的人被包裹得严实，帽子墨镜口罩和围巾，一样都没落下。
　　即便如此，程谙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斐然会亲自来接自己。
　　可江斐然现在不是应该还在邺城工作吗？
　　程谙意看到江斐然正在向自己招手，他不敢再耽搁。毕竟江影帝是公众人物，且正当红，被人认出来很可能会造成更加拥堵的情景。
　　愣神片刻后，程谙意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他蓦然察觉到，他的心跳得有些不正常的快。
　　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脚印地，向路的对面走去，他的心愈来愈快。比眼前街道上的霓虹灯广告牌闪得快多了。


第058章 Chapter 58
　　快速进了车内, 程谙意才发觉是助理周谌在开车，于是礼貌地喊了声“小周好”。
　　江斐然在后座，如今程谙意就挨着他比邻而坐。一时之间, 空气又变得安静下来。
　　车内是开着暖气的, 所以人在里面并不会很冷。江斐然纯粹是怕在他摇落车窗后被人认出来，才将自己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程谙意看着江斐然全副武装的模样, 只觉得新奇, 要不是他太熟悉对方的神态与身形，可真认不出来。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江影帝此时此刻会在这里。到方才打电话那时, 程谙意也只是认为，江斐然让他去看路对面的风景或是其他什么的。
　　迎着小朋友好奇的打量, 江斐然也不再乔装了。轿车已在平稳地行驶着，虽然因为交通拥堵而时开时停的, 但这不会影响到他摘下遮挡面容的一些东西。
　　于是，一张带有侵略性的帅得棱角分明的脸就展现在程谙意的面前。
　　饶是程谙意已经和这人朝夕相处得有一段时日了，也经不住此刻突然的美颜暴击。然后他就愣住了, 忘记了自己要好好面向前方端坐。
　　“怎么前天晚上才视频通话，现在就不认得我了？”江斐然蓦地道。
　　程谙意听不出对方的语气, 也不懂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不叫我？只叫小周。”和江影帝俊脸气质不符的, 是他那委屈巴巴的语气。
　　正在开车的小周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老板这是吃醋了吧。他在想, 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被老板“暗杀”掉啊。
　　程谙意认为是自己产生错觉了吧。否则他怎么感觉江斐然的语气有点不满呢？奇奇怪怪的。
　　但程谙意很快又想通了，一定是江斐然觉得自己没喊他, 觉得不够把他当朋友吧。
　　“那, 江老师好。谢谢你能来接我。”
　　程谙意只是方才没想到要怎么和江斐然开口罢了，他看到好朋友能从万里之外的工作地赶来, 内心是真的感动，也感激。
　　“江老师？你前天晚上还喊我‘斐然’呢？怎么就考了两天的试，我们的关系就又疏远了？”
　　程谙意觉得，江斐然还是对自己说出的话不满。
　　“谢谢斐然，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没那么严重。
　　程谙意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如此说，也许就是突然想到了动画片《西游记》片尾曲中的“刀山火海”一词吧。若有需要，他也是可以为真心待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的。
　　“尽管开口？那我要真有事情，你是能帮上忙的，就一定会答应我吗？”江斐然终于没了板正的语气。
　　好像就是因为程谙意的这句话，他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对的。”程谙意很认真地点点头。
　　只要不违法犯纪。但，江斐然肯定不会的吧。
　　“好啊，我正好有一件事情……”
　　周谌越听越不对劲，这聊天的发展趋势……
　　老板是想要说什么？不会是想要强取豪夺吧！
　　也不怪周谌多想，只是因为他的女朋友特别喜欢看这类的小说，并经常和他讨论剧情。现在周谌的脑子里，全是强制爱啊千层套路啊什么的。
　　“江哥！”周谌突然好大一声，大有当年军训喊“报告教官”的气势。
　　程谙意都被吓了一大跳，身子都抖动了一下。在轿车要转弯时，也正是因为这一下，程谙意的身子不禁向一边倒，而江斐然顺势就接到了向自己这边晃动的小朋友。
　　刹那间，一股淡淡清香钻入江影帝的鼻尖，格外的好闻。
　　现在的画面就是，程谙意的头靠在江斐然的肩膀上，两人的上半身也十分贴近。
　　周谌从车内后视镜看过去，就感觉后面的两人活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似的，简直没眼看。
　　麻了，江哥还用手臂环抱着程谙意的腰……
　　要死啊！这这这，你他妈人还没追到手呢，这是在占便宜吧。
　　程谙意的双手是搭在江斐然的大腿上的，此时他的大脑都懵了。也好在是这时懵的，要是在考试时也这样，他的考研梦又要破灭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要起来，然而江斐然抱他抱得有点紧。于是，程谙意不解地抬头看向影帝。
　　程谙意的睫毛颤啊颤，抖动得像振翅的蝶，那长而翘的睫毛下是一双美得能盛满银河的眼眸。
　　江斐然：“考试累了吗？要不要睡会儿？”
　　程谙意：“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的啊？”
　　在对视的霎时寂静后，谁也没有问周谌为什么要喊一声“江哥”，两人反而不约而同地互问对方。
　　然后他们又莫名相视一笑，很是心有灵犀。
　　程谙意终究是不太适应这个奇怪的姿势，虽然之前乘坐长途大巴时他也爱靠着窗边睡觉，但靠在人身上，这还是头一回。
　　他和江斐然的关系是不错，但程谙意不想只顾着自己舒服而让江斐然受累。
　　“我不累，你……让我坐正吧。”程谙意轻声道。
　　“好。”江斐然放开了他，不免失落起来。
　　继而他又解释道：“工作提前完成了，所以顺路来接你。”
　　江斐然的朋友是很多，但他终究有许多不方便说出口的顾虑。
　　开车的周谌心里在“啧啧啧”，老板提前完成工作是真，顺路来接绝对是假。
　　江斐然好不容易收工，立刻就让周谌直接开车送他来北都开放大学了。好在邺城距离北都较近，周谌他可是一路开车过来的啊。
　　而从邺城到北都的住宅，路程中间根本就不会经过这里。
　　“嗯。”
　　程谙意又重新靠回了座位靠背上。
　　回家的道上，一路暖黄的灯光，车窗外的风景变幻不停。
　　33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又是新的开始。
　　在骤然已久的平静中，程谙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斐然，平安夜快乐。”
　　“小周也平安夜快乐。”
　　“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玻璃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可程谙意转过来的正脸被映得漂亮得不像话。所有玫瑰皆为你绽放，万千光彩不及你嘴角浅笑。
　　这是江斐然在遇到程谙意后，他收到过的最好的祝福。
　　34年就快到来。
　　“我也祝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永远得偿所愿。”
　　其实，江斐然刚刚未说完的话啊，就是有事情想让小朋友帮忙又被小周打断的那句话啊。他不过是在想着今天平安夜明天圣诞节，他们能不能同度美好时光，或者对方能有一句祝福什么的。
　　他后来没继续提起，就是觉得强行要求得来的祝福也没多大意义了。可如今幸福来得太突然。
　　***
　　在粲然的路边灯光的照耀下，江斐然在想一些事情。他原有一些事情，正纠结着，想要不要与程谙意说的。
　　可在这般美好又有寓意的日子里，江斐然倏地就不想问小朋友有没有因为今天中午的事情而伤心难过了。
　　程谙意是从长年累月的网暴中走过来的，他带着一身伤，或许今天的这事远比不上之前的强风暴雨。
　　江斐然问了他难过又如何呢？他要做的，是尽自己所能去保护他，不受一点伤害。
　　也许此时脸上布满恬淡笑容的程谙意还不知道网络上的谣言，可他却提前一步领略了恶意。
　　江斐然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做呢？
　　关于网络上的两个谣言，要想都澄清，其实很简单。
　　其一，是程谙意背后有金主的谣言。
　　程谙意当然没有，要有，那也该是江斐然。这个谣言是从程谙意拍摄《地上霜》那时传起的，因为他住的酒店是日晟酒店，这种特殊待遇是剧组其他人员没有的。
　　其二，是程谙意高考走后门的谣言。
　　这更是无中生有，A国那么多的城市，又不是统一考卷统一总分。前几年，现顶流音乐人方枕清也曾被造谣过高考分数，但凡当年见过这热搜的，都该知道宁城高考改革前的满分是480分。谁能在这基础上拿个五百多分，那江斐然只能说，你才是走后门的吧。只要程谙意能证明自己参加的是改革前的宁城高考，或者还能拿出当年的成绩单的话，该流言蜚语就可不攻自破。
　　关于第一件事情，江斐然一直压着没让澄清。他是有私心在的，那时的他和程谙意还是处在自己制造偶遇的阶段，他不敢说是以朋友的身份让程谙意住进了日晟酒店。
　　江斐然害怕，怕这样会泄露太多真相，而让程谙意知晓了自己从一开始的图谋不轨。小朋友太聪明了，一旦醍醐灌顶，他打开了正确的思路，那么自己肮脏的心思，就要曝露在天光之下了。
　　“试探一下”与“完全暴露”，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这也会让江斐然和程谙意的结局，分岔成两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此夜星明月静，江斐然掏出手机打开微博。讨论内容不堪入目的词条已经被压下去了，可网友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压，他们越是觉得你心虚，反就骂得越凶。
　　江斐然这还没怎么翻看呢，可能因为他之前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情，或者只是因为太关注程谙意了，所以微博一下就给他推荐了相关内容。入目的几条微博，全是打着程谙意名字缩写在骂他的。
　　江斐然扫了几眼，熟练地拉黑举报一条龙，然后开始编辑微博。
　　平安夜注定不平安，因为江大少爷想刀人了。


第059章 Chapter 59
　　因为视频里面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微博上又引发了大规模的讨论，虽然词条早就被孟时芮处理好了。
　　【程谙意背后就是有资本吧，为什么中午的视频一会儿就没了？资本能不能不要捂嘴, 出来给个解释？】
　　视频被挂了有一段时间, 原博主早已删除，但还是有不少人保存了下来, 他们开始源源不断地发布。
　　下午的时候, 尤其是考研考一天和一天半就结束的考生，他们一看到关于考研不公的话题, 自然是不得不关注。
　　而被视频里言论带着走的人, 已经怒了一整个下午了。
　　【受不了了，大家都是十年寒窗苦读, 凭什么别人考个四百多分就可以上北大啊。正常人高考时就算是闭着眼睛考都不可能只考这么点儿吧，这个成绩要是放在我们城市, 什么本科都上不了。（微笑.jpg）】
　　【妈呀，程谙意也太心狠了吧，他往旁边一让, 就让那位同学跌倒在地上了，还是正脸着地啊。他明明知道那位同学会受伤, 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啊。我真的好心疼啊, 就算程谙意没有偷走那位同学的身份证, 但是那位同学也会因为受了摔伤很可能不能认真地考下午的试了, 真的好惨，好可怜呀。（流泪.jpg）】
　　有抨击程谙意的网友, 当然也会有替他说话的人。
　　【广场上的人也和视频里的那个人一样有病吧, 人家都有被害妄想症了，一口一句脏话, 句句全是污蔑，还要发疯地去推程谙意。程谙意躲开有什么问题吗？那人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吗？怎么着？按你们的言论，哪怕是别人打你你也不能还手呗，要是因为你的还手，别人受伤了，你一定会内疚然后责怪自己的吧，还不如自己被挨打呢。是吧是吧，一群圣母白莲花~（呕吐.jpg）要是我在现场被这样对待，就一拳打死他，绝对要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微笑.jpg）】
　　【姐妹好勇，我都不敢说话了，现在辩驳一句，就有人能来追着我骂谙意宝贝一百句。】
　　……
　　【现在程谙意是金樨影视的艺人，是吧，公司能不能出来给个说法？@金樨影视】
　　【麻了，劣迹艺人，金樨影视为什么要签他啊，我怀疑程贱人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资本。】
　　因为词条被压，黑粉们就开始创建新的词条，新创了一个又一个。整个过程都有条不紊，他们像是在听从什么人指挥似的。
　　直到有方枕清的粉丝路过，提了一句，去反驳四百多分考不上北大的言论。
　　【嗯，我粉的那位高考就是四百多分，江州大学毕业。】
　　江州大学算是A国TOP3、4的大学，地处上都。
　　这一下，微博炸出来更多的人。
　　【卧槽，这里还有明星走后门上名校，国家能不能管管啊，真是古往今来，戏子误国！！！】
　　【呵呵，让我来看看这位粉丝的主页，看他粉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卧槽，等等，wait a minute，他是方枕清的粉丝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应该是假的吧，我的白月光怎么会塌房呢？让我再来扒一扒，看看他还粉谁。】
　　【楼上的别扒了，人家是方枕清超话粉丝大咖。而且，有一说一，400+在前几年的确可以考上国内TOP10大学，只要选修不爆能在AB以上。】
　　【姐妹IP地址正确，宁城之前高考满分是480+5分，28年是改革后高考的第一年。所以，在那之前的高考能考上400+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学霸。】
　　【我查了一下，程谙意是10年的，他如果正常参加高考，应该是在28年吧。】
　　【这也很正常吧，当年我班上还有比我小两岁的同学呢，我们同年高考。程谙意提前一两年高考，也说得通啊。】
　　因为方枕清的粉丝，以及宁城网友的科普，一些网友已经没那么激动了。
　　【想当年，清清也是被那么黑的。呜呜呜，优秀的人总是容易被人嫉妒，希望这位被黑的小哥哥能早点拿出证据来吧，户口本身份证晒一晒就好啦。】
　　……
　　***
　　苏辞韫这几天一直在窥着屏，他花了大价钱买水军去黑程谙意。以及，他曾经偷偷地从程谙意的行李里翻出了一份高考成绩单，之后他就一直留着。
　　虽然苏辞韫和程谙意不是同一城市高考，但看着那份打印纸上的成绩，苏辞韫就觉得大快人心。
　　因为程谙意高考总分449，连450都没有。
　　苏辞韫当年高考可是考了451分呢。
　　他一直收着这份成绩单，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攀比心，因为这是他实实在在地胜了程谙意。
　　而当年在苏家人之前得知程谙意就是真少爷，又看到程谙意签了华初传媒的时候，苏辞韫就决定了，他一定要让程谙意声名狼藉，一定要让程谙意永远都活在泥泞里面爬都爬不起来。
　　因此，苏辞韫筹划了程谙意所有的不堪，在全国观众面前，在公司的帮助下，让程谙意成为彻底的万人嫌。这样，就算真少爷有一天被找回了苏家，那苏家也不会喜欢他的。
　　苏辞韫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所有程谙意不如自己的证据，每当看到程谙意对自己的遭遇无动于衷依旧乐观的时候，他就会暴怒，然后拿出那些证据，才觉得自己又呼吸顺畅、活过来了。
　　这次，就彻底毁了他吧。
　　毕竟，成绩单可是他从程谙意那里偷来的，绝非伪造。
　　苏辞韫他怎么会知道，程谙意居然是北湖大学数学系毕业的呢。当知道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份成绩单，心道，果然上天是眷顾他的。
　　看着网络上的舆论愈演愈烈，苏辞韫面露得意的笑。他不慌不忙地用手机拍下那份打印的成绩单，挑选了一个热度最高的骂程谙意的微博，用小号“娱乐圈万人迷”在那人评论区带图评论。
　　***
　　江斐然V：
　　对网络上一些关于程谙意的言论，我有以下几点想要说。
　　第一，程谙意在《地上霜》剧组时，因为剧组安排的酒店不够住了，所以才会住在日晟酒店。那段日子，我也在邂城拍戏，程谙意的房间就在我的旁边，所以他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我想我还是比较清楚的。他的背后并不存在什么人，而且我看过他现场拍戏，他演得很好，是一个非常优秀、尽职敬业的演员。
　　第二，程谙意是宁城人，宁城高考四百多分是什么概念，肯定有人清楚吧。如果你们一定要眼见为实，那我们会拿出证据。
　　谣言止于智者，请大家不要信谣传谣！程谙意现在才从考场出来，他这段时间内一直在学习备考，至今都没上网也不知道部分人对他的诋毁。所以，我希望，各位能还网络一个清净，也还谙意一个清白。
　　江斐然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段又一段，他觉得语气正式严肃，效果会比较好。待微博发布出去，他转头一看，一旁的程谙意不知何时已经睡着过去。
　　小朋友的脑袋靠在硬车窗上，他柔顺的发丝搭在额前，皮肤白腻光洁，鼻梁高挺精致，嘴唇红艳，看上去很软，也一定很甜吧。
　　程谙意的睡颜静谧又唯美，江斐然趁着如此好时机，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人。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让不知不觉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变缓变轻。于是，他的呼吸是正常了，可心却在狂跳。
　　江斐然为此找了借口，一定是小周开车的速度太快了。
　　……
　　首先看到江斐然微博的肯定是设了特别关注的真爱粉。他们一看到自家哥哥发了微博，赶快打开输入法的剪贴板，将千篇一律的控评内容粘贴到评论区，抢占前排。
　　同时也有人在质疑江斐然是不是被盗号了，或者是被威胁了，否则为什么会这般替程谙意说话。
　　没过多久，江斐然就在评论区回复了。
　　【第三，程谙意暂时和我是同一个经纪人，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帮他讲话。首先，我只是陈述事实。其次，我远比网上的朋友更了解他的为人，他是一个特别真诚优秀又善良可爱的人。我作为朋友，看到亲密无间的朋友被人诋毁，心里一定不舒服。站出来发微博是我应该做的，我曾经认为假的就是假的，只要清者自清就好，没有实锤的事情掀不出什么浪花。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被埋没。最后，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经纪人，我来发微博，可以减轻孟姐的工作负担。以上。】
　　其次是“江天意色”的CP粉，超话内在狂欢，粉丝浮想联翩。
　　【卧槽，他们早就住在一个酒店了，呜呜呜，肯定已经圆房了吧。斯哈斯哈~】
　　【睡觉的地方那么近，他们肯定经常串门，然后就睡一个屋一张床。妈耶！江斐然你小子，吃得真好，我那身娇体软、貌美如花的老婆啊，我羡慕嫉妒恨了！！！】
　　【江影帝看到老婆被骂，终于忍不住把他们约会的时间地点都公布出来了。所以如果硬要说谙意的金主是谁，那得是我们的影帝大人吧！】
　　【啊啊啊，“影帝金主包养小明星”，这个play不错。我要穿越时空返回过去，去到日晟酒店，哪怕是趴地上看门缝，我也要看到我CP涩涩的现场画面！】
　　【不是，你们难道不觉得，影帝对谙意的行踪很了解吗？什么“这段时间在学习”什么“才从考场出来”什么“一直没上网”，说得影帝好像一直在旁边看着一样。咱就是说，他！怎么会！这么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他们一直在一起啊，非必要情况下（指谙意老婆考试）形影不离！啊啊啊啊，天呐，我的CP要把我甜晕了，awsl！】
　　【要我说，还是我最会磕！姐妹们，你们快去数一下影帝发的微博和评论的总字数（包括标点），就会发现新大陆！言尽于此！】
　　【卧槽，我数数回来了，是520个字啊！520，我爱您！马嘟马嘟马嘟，我不管，影帝他就是表白了！（色眯眯.jpg）】
　　……


第060章 Chapter 60
　　苏辞韫前一秒还在看网友嘲讽程谙意的高考成绩, 后一秒就发现好多人私信了自己（“娱乐圈万人迷”这个号）。
　　好多营销号截图了“娱乐圈万人迷”的评论，并配上程谙意高考买上名校的文案。
　　苏辞韫他等啊等。在等待期间内，他甚至还买了一部分的水军, 在拉表提名娱乐圈明星的高考分数, 并在其中暗戳戳地放入自己的名字——“28年，苏辞韫, 451分, 苏渝戏剧学院”。
　　可网友的眼睛却是雪亮的，因为他们发现, 这所谓程谙意的成绩通知单上根本没出现文综理综。
　　「
　　语文134, 数学160，
　　外语110, —— ——，
　　数学附加分40, 政策性照顾分0，
　　文理科奖励分5，体艺类奖励分——,
　　体艺文化总分——，理科类总分449,
　　物理A+, 化学A+。
　　宁城教育考试院
　　27年6月25日
　　」
　　虽然该成绩单上面飘着40、5、0等一些很低的分数, 但这些科目前缀一看就知道和大部分网友的高考不一样。
　　一开始, 有人以为这图是为程谙意澄清的，但他们再看看每个营销号都编辑的差不多意思的文案。
　　嗯？怎么全是诋毁程谙意的, 都在说什么“走后门”, 要求国家严查。
　　路人们一头雾水走进来，又一头雾水走出去。
　　【看到数学160, 就觉得不简单了，反正我高考数学满分是150……】
　　【卧槽，谁能懂数学200分的含量，懂选修双A+的含量啊？！449分，这得是当年的状元水平了吧！！】
　　【27届宁城高考生现身说法，那年宁城的理科状元是A市第一中学的隋惟漾同学，总分450分，449分应该是第二名。】
　　【第二也很厉害！！！呜呜呜，反正如果一直是旧高考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上不了400+。程谙意，你是神吧，怎么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老婆我爱你！】
　　……
　　【我发现了一个盲点，这些营销号在夸其他明星的高考成绩。就是一些在自己城市刚能够得上本科线的明星艺人，已经被夸成学霸了。我就笑笑，不说话。】
　　【不是，苏辞韫怎么也在上面，自从上次《同灿》直播他用大号黑程谙意，我就开始讨厌他了。而且他参加的是28年北都高考吧，那是北都近十年来高考最简单的一次。文科本科线490，理科本科线452，他都考艺术类学校了，就不要说自己是学霸了吧。（抠鼻.jpg）】
　　一开始苏辞韫的粉丝还能吹捧自家哥哥多么厉害，连学习都胜过程谙意一筹，他们在微博广场上踩一捧一快乐得不得了。
　　等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们被啪啪打脸，一个个鸦雀无言。一瞬间，被营销号、大粉煽动的粉丝们没了踪迹，他们开始疯狂删除自己才发表的言论，夹着尾巴逃离网络世界。
　　【哇，江影帝刚刚为程谙意说话，这边就有人放出了图片证据呢，真是及时雨啊。笑死我了，影帝和谙意都不用亲自放图去证明了。】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用来揭露程谙意高考黑幕的成绩通知单，会成为澄清的最直接的证据。
　　证明程谙意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考进北湖大学的。
　　苏辞韫为拉程谙意下水，花费了大量的金钱与精力，就是为了给予程谙意致命的一击。他在发布那条图片评论的时候，还在畅想全网人喷程谙意的盛大壮观场景。
　　此时的苏辞韫正躺在舒适的床上，得意洋洋，他心想一定不能错过任何一条骂小杂种的言论。
　　可谁知，根本就没有路人去抨击程谙意！！！
　　被雇佣的水军在广场上活跃着，发布着统一的文案，却被人一条一条地推翻。
　　基本在每条微博下，都有人在反驳着水军、黑子的言论。
　　这是为什么？！
　　苏辞韫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去骂程谙意啊，就像之前那样把他骂得体无完肤就好了啊！
　　这些，不就是网友最擅长做的事情了吗？
　　看着满屏网友去阴阳怪气营销号的评论，苏辞韫他慌了。这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看着微博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苏辞韫似乎懂了，似乎又在疑惑着。他阴沉的面容变得扭曲，原本清丽的脸也变得丑陋，在窗外倾泻进来的阳光的映衬下，两者违和不堪。苏辞韫与阳光本就是对立面。
　　光刺目又厌烦。
　　苏辞韫一怒之下，摔了电脑，跳下柔软大床后用力狠狠拉过窗帘。却没想，一个使劲，他把窗帘给拉坏了。
　　“连你也欺负我吗？好啊，蛮不讲理，真是蛮不讲理！”
　　苏辞韫看到窗帘落地，气急败坏，一脚踩了上去，双手又拉又扯。最终，鲜艳的布变得肮脏与破败。
　　“明明我才是对的啊，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我的心意呢！该死的，该死的！”
　　一切都是程谙意的错。
　　他本来就出身农村，活该卑微又愚蠢，这样的烂命就该在某一天突然被人撞死了也无人在意啊！
　　是的，意外被人撞死。
　　苏辞韫脑中闪过关键词，他把成绩单拿到自己的面前，时而微笑时而咬牙切齿，然后一点一点地把纸撕掉。
　　纸的碎片散落一地，苏辞韫还上去用鞋一片一片地碾磨踩踏过去。他视纸片为活人，为死物。
　　“垃圾，就该在垃圾场里待着。”也许，火葬场也不错。
　　想开了，苏辞韫便不再顾及房间地上的垃圾，他拉开了房门，想要出去一趟。
　　此时，网友的疑问又来到了新的方面。
　　【可是，为什么营销号能拿到成绩通知单啊，这应该是考生本人自己打印的吧。难道是狗仔或者私生去程谙意家把成绩单偷出来了？】
　　【也有可能就是程谙意认识的人做的吧，他趁人不注意就偷了，还卖给了营销号。妈的，我最讨厌背刺人的人了！】
　　【啊啊啊，心疼谙意，无论是狗仔私生又或者是熟人拿的，宝贝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程谙意】
　　……
　　***
　　程谙意在轿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但在疲乏地考完试后，睡觉果然让人放松不少。现在，程谙意整个人都舒适极了。
　　程谙意还做了一个梦。他梦到梦中的自己在城市中四处流浪，无地可去，他每经过一栋楼一间屋，都在羡慕着里面温馨的家。然后，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之际，程谙意拼命地向前奔跑，他想要找到一个暂时可以遮蔽风雨的场所。
　　乌云密布，天色暗淡，风吹起灰尘迷了眼，程谙意艰难地向前移动，他用双臂去抵挡风，却是徒然。然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头一阵痛，似是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但好在疼痛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感觉自己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怀抱又软又暖，还带有清新的干净衣物香，让程谙意格外依恋，安全感满满。
　　就好像在这般的狂风暴雨中，他不再孤单孑然一人，他被人紧紧抱住护住，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啊。
　　程谙意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可当他懵懂醒来时，却发现眼前之景很是熟悉。
　　小猫才做了不好的梦，缺乏安全感，因而小心翼翼、跟随本能地用脑袋蹭蹭。头下的东西也蹭得他很是舒适。
　　程谙意愣了愣，又眨眨眼，似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
　　眼前似乎是汽车的座位啊。
　　啊，对，他还在汽车上！程谙意猛然惊觉，还是江斐然和小周来接他的！
　　自己这是睡着了吗？
　　“醒了？”好温柔的声音。
　　程谙意下意识循着声源，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深情注视自己的桃花眼。
　　怎么会？他不仅睡着了，还睡在了江斐然的腿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程谙意赶忙从别人的身上起来。
　　“天呐，不好意思，我睡着了，还把你的腿当做了枕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猫猫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低头连说三声“对不起”。
　　他这一低头，再仔细一看，不得了了，江斐然的裤子上湿了一大块。
　　那水迹把浅灰色的裤子映深，四处浸透，已经形成了很大的一片区域。
　　程谙意简直是愧疚到了极点。他用白皙的手擦拭自己的嘴角，果然验证了猜想。
　　天呐，他不仅睡在了江斐然的腿上，还把人家的裤子给弄湿了啊！
　　他很清楚自己，趴下来睡觉就会很容易流口水。程谙意不敢想，江斐然那时是多么地嫌弃自己。
　　“我……我……”他我又我不出个所以然，竟想直接用手去擦。他刚要触碰到水渍时，突然想到自己书包内是有餐巾纸的。
　　“真的对不起，我……我流口水了，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裤子，我会帮你处理干净的。”
　　程谙意紧张极了，既然他是始作俑者，那就该承担责任。
　　他怕江斐然觉得自己不诚心，一边拿纸去擦，一边又再强调了一遍。
　　“帮你把裤子好好地、上上下下全洗干净。”
　　江斐然留意到那团水渍，目光晦暗不明，他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又看看小朋友渐渐因紧张愧疚而涨红的脸，心里哪里生气得起来啊。
　　虽然现在是冬季，但江影帝的心中，就像是有一千一万朵鲜花在春季绽放似的。
　　这叫什么？大抵就是真正的“心花怒放”吧。
　　“没事，只是一条裤子而已。而且我都穿了一天，它本来就脏了。”
　　“刚刚睡得还好吗？我见你靠在车窗上，有时候头会一碰一碰的，怕你头疼，所以才让你躺下来的。这么看来，其实我应该才是让裤子湿了一片的人啊。”


第061章 Chapter 61
　　江斐然只是想让程谙意不要那么自责。而且放在程谙意眼里觉得愧疚的事情, 却是江斐然的心甘情愿、可遇不可多得的机会。
　　明明说好了要去试探程谙意的心，在那之前他不该有超过友谊范围的言行举止，可江斐然就是忍不住。他忍不住用手去轻揉小朋友的软发, 却没敢再去触碰一看就是吹弹可破的脸颊了。
　　轿车到达江斐然住宅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可那时程谙意还在睡觉, 江斐然就没想叫醒他。
　　太晚了，江斐然就让周谌留下, 先进屋内休息, 他要慢慢等待程谙意自然醒来。
　　车内的暖气弥漫，这让影帝沉浸式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江斐然又望向车窗外, 啊, 是冬天，可是他的心此刻暖洋洋的, 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
　　世界静静，安然无声。直到程谙意醒来, 江斐然才轻道一声“醒了”，微哑的声音，其中不知蕴含了多少复杂的感情, 好在程谙意懵懵的根本没意识到。
　　这边，程谙意已经尽力在擦拭裤子上的水渍了, 他听到江斐然宽慰自己的话, 心是放松了不少。至少江斐然没有生气, 这是个好消息。
　　“我的错, 要洗的。”但，他在承担责任上有着莫名的执着。
　　“那好。”江斐然没再拒绝, “到家了, 我们进去吧。”
　　程谙意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外面的世界上。是啊，车已经停下了, 小周也不见了人影。
　　“这么快啊，小周哪里去了？”
　　他又摸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硕大的“21：32”，讶然对上影帝的视线。
　　程谙意惊呼出声：“怎么都这么晚了！”
　　北都开放大学到住宅，再怎么堵车也不需要四个小时吧。
　　恍然大悟后，他更是感到抱歉了，懊悔心疼道：“你应该早点把我喊醒的。”
　　“嗯，没事。反正在屋内在车内，我都是坐着，无甚区别。”
　　在开车门前，江斐然替程谙意一一戴上了他的帽子与围巾。
　　明明从车走到屋内，也没几步路，可江斐然他就是不希望程谙意被冷到，他想要看到程谙意被包裹在毛茸茸之中的情景。这样子，身着羽绒服的小朋友就更可爱了。
　　这一晚，还是程谙意从冰箱里拿了些食材出来，随便做了点菜。
　　难得小周也在，这是第一次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饭。
　　周谌早就饿极了，之前一直在吃面包，现在是饭添了一碗又一碗，菜夹了一筷又一筷。咱就是说，饿死鬼投胎也没这么夸张的。
　　“哇塞，江哥，你也太幸福了吧，每天都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吗？”周谌幸福得泪流满面，“人间美味啊。”
　　他嫉妒了，难怪一没有工作，老板就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跑。未来的老板娘可真会做饭啊。
　　“？”真有那么好吃吗？程谙意在想，一定是因为周谌长时间开车太辛苦，不由多多关心了一下。
　　当看到程谙意主动帮周谌添饭夹菜时，江斐然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的动作停下了。
　　周谌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和老板大眼瞪小眼，然后干笑。
　　“老板娘做饭真好吃。”
　　江斐然：“……”你最好只是一时口快。
　　程谙意：“？”是我听错了吗？
　　“我是说‘老版酿’，老版的酒酿，哈哈哈，我老家就是这么称呼甜酒酿的。”周谌从未感觉自己的脑袋如此灵光过，“这自制的甜酒，实在是太好喝了。”
　　……
　　吃完饭后，三人都比较累了，因而早些休息去了。
　　在程谙意不知道的角落里，睡不着的江斐然把偷偷下楼喝水的周谌给逮住了。
　　于是，深更半夜的就出现了如下画面。
　　客厅里开着灯，周谌讪讪地拿着水杯，端坐在江斐然的对面。
　　“江哥，我错了。”谁让自家老板成天嘴里念着程谙意，就连手机锁屏都是那么私密的照片，周谌早就把人家看成老板娘了。
　　然后他并未等到老板的“下次不要胡乱称呼”之类的言语。
　　周谌一直等不到老板的回话，他内心煎熬，甚至在想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老板以后追人失败了，他会不会被扣工资啊。
　　呜呜呜，今天开车的加班费肯定无了啊。
　　“你觉得，他在听到‘老板娘’的那一瞬间，内心是怎么想的呢？”
　　谁知，小助理等来了江斐然的问话，甚至还想听听他的分析。
　　小周不懂，小周无助，小周他有女朋友，一个直男怎么会懂非直男的心思啊？
　　仔细想想，像周谌这样直白的试探也挺好，事后江斐然又恨不得小助理多来几次“一时口快”。
　　“那你觉得，他有排斥、厌恶的表情吗？”
　　那时的江斐然只顾着震惊了，哪里会去关注程谙意的表情。事后他越想越害怕，就越睡不着觉。这不，他现在正好碰上了半夜同样没睡的周谌。
　　“你就坐在谙意对面，应该看得很清楚吧？”
　　得不到一个答案，江斐然真的要失眠了，任他再怎么回忆怎么思索，也不可能想起一个从未在自己脑海中出现过的画面啊。
　　“没有，你们应该是同步震惊……”周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挺有夫妻相的。”
　　“哦。”那他应该是有机会的。
　　江斐然松了口气：“太晚了，我要去睡了，不然有黑眼圈就不帅了。谙意肯定就不喜欢了。”
　　影帝嘴中念念有词，回房睡觉去了。
　　***
　　说来真是不巧，原先的圣诞节二人世界计划泡汤了，江斐然觉得很无语。
　　他前几天在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在想了，等真提前回来，他就要如何如何，可他没想到回来这事怎么又被越湖生知道了。
　　导演一看，哦，嘉宾们都在北都，还都有空，好啊，第四站拍摄可以提前几天了。
　　正好让大家集中在一起，搞个圣诞主题的直播。
　　圣诞节当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江斐然，正在吃早饭，他脑中跳跃着无数个问号：时间会不会太赶了一点？你当天想策划当天去执行啊，来不及吧……
　　《同灿》原先的录制计划是，11月录制第一站邂城，12月录制第二站鹤城和第三站蓟城，1月录制第四站洛格华兹，中间过个年，2月录制第五站温林斯特和最后一站云城。
　　因为程谙意请假缺席两站，所以节目组又找了飞行嘉宾来。新嘉宾郁安是早几年参加选秀却未出道的爱豆，他是被另外的投资方推荐进来的。反正新嘉宾也就签了两期的合同，越湖生想想也好。
　　但因为郁安没赶上第二站，所以他还要去录制第四站。因而，这次在B国洛格华兹的录制，将会是嘉宾人数最多的一站。
　　正逢圣诞，越湖生让九位嘉宾在晚上六点前抵达北都未来中心，请他们准时盛装赴宴。
　　说是盛装，但因为节目组通知得太突然了，嘉宾也不可能有时间借到高定。而且大冬天的冷死了，人在外面铁定还是要穿羽绒服的。
　　***
　　程谙意睡了一个好觉，他终于可以有一天不用早起学习了。因为之前临近考研时间，他便从早学到晚再学到深夜，一天但凡有点休息的时间，他都会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闲下来呢，然后又是拼命地学、学、学。
　　虽然说他是很爱学习，现在可以继续复习复试的内容了，但考完试后的第一天，程谙意想给自己放个假。起床下楼，他看到江斐然已经在吃早餐了，然后得知到他们今天还要去录制节目。
　　“你今晚想去吗？”其实今晚也不算是正式的节目录制。程谙意要是想休息在家，不去也是可以的。
　　今晚是直播，大概第二天早晨他们才会集体飞B国。
　　“我都可以啊。”程谙意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其他六位了，别说他还真有点想念。
　　B国啊，那是江斐然读大学的国家。
　　洛格华兹，是人人都向往的浪漫的音乐之都。
　　“我们是要收拾行李吗？”想到今晚就要出发，程谙意觉得时间很是仓促。
　　在此之前，他觉得他应该快点把江斐然的裤子给洗了。不然等他们出去一趟回来，衣服都臭了。
　　“对。”
　　但也不急于一时，程谙意慢慢喝着粥，他在想洛格华兹冷不冷，要带什么衣服呢。
　　走神之际，他察觉到头上传来的触感。朦胧的视线开始聚焦，定格在了眼前人身上。
　　只见江斐然正站起身，伸手过来摸自己的头。他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把碗捧得更紧了。
　　“怎么了吗？”
　　“头发真翘，应该好好梳一梳。”
　　“哦。”
　　到了晚间，周谌来喊江斐然程谙意两人出发。
　　“老板，可以走了！”
　　江斐然目光扫过站在两个行李箱中间的程谙意。真是好小一只，可爱。
　　“嗯，别忘了你的老板娘。”他出声去提醒周谌，看的却是程谙意。
　　周谌惊呆了：“老板娘？！”
　　一旁的程谙意接收到江斐然传递过来的眼神信号。
　　“哦，对，小周特别喜欢老版酿，我去给你盛一盒，你在不需要开车的时候就可以喝了。”
　　看着程谙意的离去，周谌原地愣住，然后他转头看自家老板。
　　哦，他从江哥的得意又溢满笑意的眼神中读出，“看，我和我家小朋友怎么算不得是心有灵犀呢？”


第062章 Chapter 62
　　北都未来中心。
　　《同灿》直播早早地就开了, 这次是只有一个直播间。节目组直接用的官方账号，他们在场景布置好后，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开始直播。
　　从观众的角度去看, 他们打开微博, 蹲直播间，只见里面偶尔有工作人员在走动, 连个嘉宾的踪影都看不到。
　　或许节目组是为了掩饰现场的嘈杂, 又或是为了让早来的观众不那么无聊，他们随机放起了音乐。
　　基本上都是一些与嘉宾有关的歌曲。比如嘉宾本人演唱的歌曲, 比如嘉宾主演电视剧的主题曲。
　　直播间内的网友们在刷着【快别放歌了, 把我家哥哥姐姐放出来吧】、【呜呜呜，虽然人没到, 但我先祝宝宝圣诞快乐】之类的言论，以及各家粉丝狂刷正主名字。
　　尤其是紧跟热搜的网友, 他们得知程谙意是学霸后，纷纷求保佑。
　　【谙意谙意，祝我中考顺利呀～】
　　【蹭蹭学霸的光环, 保佑我以后考上清大北大吧！】
　　【昨天才考完研，我要看看新鲜的学霸, 看能不能沾沾运气。34年必上岸！】
　　……
　　程谙意和江斐然去得不早也不晚, 他们是提前了半个小时抵达现场的。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 他们入内。那时, 在屋内已经有几人坐着等待了。
　　房间里空荡荡，入目就是节目组草率地布置的圣诞树, 然后就是一张大圆桌。
　　嘉宾要分散开围桌而坐。好在屋内是开着空调的, 就比如影后欧阳遥现在就是穿着一袭高贵优雅的晚礼服。
　　的确是有些热了，进去那个房间的一刹那, 外面与里面就像是冰与火的区别。
　　程谙意与江斐然穿着羽绒服，放在旁人里面，就像两只笨重的企鹅。
　　“哎？你们怎么又是一起来的啊，这次也是同住一家酒店？”导演在揶揄。他当然不知道这两人早就同住在一个房子里，只以为是江斐然很有本事嘛。
　　他们两个都没回答这个问题，江斐然反问。
　　“呦，圣诞树啊。今晚谁是圣诞老人，是要给我们送礼物吗？”
　　这当然是问的导演，不过导演这次很淡定。
　　“发发发，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大家都有精美的礼物啊。”
　　听上去对自己准备的礼物很满意啊。
　　江斐然走在前方，拉着程谙意入座。
　　“斐然，谙意，好久不见。”
　　他们倒真是好久不见，程谙意缺席两站的录制，江斐然缺席一站的录制。
　　“看到大家又要到一个地方集合，节目组还说要盛装出席，我以为又要走红毯了呢，都快给我走出心理阴影出来了。”欧阳遥扫视一圈，“我倒是没想到，你们都不穿礼服啊。”
　　欧阳遥完全是按照出席红毯盛典的标准来装扮自己的。妆容与发型，全身上下无一不透露出精致。
　　“遥姐今晚就是世界中心啊。”路熠宁夸赞。
　　“是吗？那我是所有人的视觉中心吗？”
　　欧阳遥浅笑，似是在问现场的人，又似是在自问、无需他人的回答。
　　一边，程谙意与江斐然落座后，他们就开始等后面的嘉宾来了。穿着羽绒服真的是热了，中间他们俩又出去换了其他的衣服。
　　等他们回来时，所有嘉宾都到齐了。
　　越湖生也没有食言，开始分发“圣诞礼物”。
　　众人惊了，还真有礼物啊。
　　然而等拆开礼物一看——
　　人均一支护手霜。
　　这是在三个人拆了礼物后，他们得出的结论。
　　“冬天了，大家的确该好好保护手啊。我这个礼物，是非常实用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护手霜叫圣诞夜！你们看这礼物是不是特别应景。各位，都感动哭了吧。”
　　嘉宾：“……”
　　【可把导演感动坏了。】
　　【全体嘉宾：不，那是你一个人的自我感动！】
　　【啊啊啊，我以为送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礼物呢，嗐，就一支护手霜呀。╯^╰】
　　【这个导演抠抠的，那么多赞助商，他到底把钱都用到哪里去了啊。】
　　【悄咪咪地回答楼上宝子的问题，钱应该是要用到国外去了吧。小道消息，我听说这次嘉宾们要出国玩耶，已经感受到资金的压力了！】
　　【什么？！出国，尊嘟假嘟，越湖生会这么大方！】
　　【啊啊啊，去哪个国家，B国吗？请去B国吧，江江大学附近就有教堂，而且带自己喜欢的人漫游自己读书的地方，超级浪漫的！我可以看到我的CP结婚吗？】
　　观众正一点一点地刷屏，直播间的画面里，江斐然拿了两份礼物，然后把其中一份给了程谙意。
　　这时，郁安也没拿礼物，他也想让离得稍近的影帝帮自己去拿，但被拒绝了。郁安面色尴尬，他是第一次见真人的江斐然，心里十分想套近乎。他本以为影帝都帮一个小糊糊拿了，在那么多网友面前为了形象也应该会帮助自己的吧。谁知啊，江斐然根本就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最后，郁安匆匆忙忙拿了礼物，逃回到座位上。
　　【啊啊啊，影帝帮谙意拿礼物哎，他一下拿了两份，一份给了谙意。妈耶，这帮拿与递东西也递得太习惯、太顺手了吧。他们两个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我磕到了！】
　　【程谙意是没有手吗？礼物都要别人帮忙拿，好大的咖位哦～名校毕业的学生就是狗眼看人低啊，讨厌死了！】
　　【呵，郁安的粉丝不要太嫉妒。江影帝帮朋友拿、不帮陌生人拿，这有什么问题吗？而且郁安可是主动让江影帝帮他拿呢，到底是谁没有手啊？】
　　【呵，郁安的确没有手，因为他好大的脸呀～（我就是在怼郁安的粉丝，真他妈服了）】
　　粉丝就是这样，常常会因为很小的一件事情就吵起来，甚至不可开交。
　　而现场的氛围虽不是那么融洽，但就算没有摄像头在拍摄，嘉宾们也不会像网友那般吃了炸药似的。
　　当然，因为江斐然默认的和程谙意炒CP，孟时芮那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所以，现在网上“江天意色”的CP粉就更多了。
　　***
　　或许是因为圣诞礼物已经送了护手霜了，节目组过意不去，嘉宾的晚餐竟是丰盛的西餐。随着工作人员将一盘盘菜品送上桌。嘉宾的眼睛都直了，纷纷不敢相信。
　　路熠宁：“这里面应该没投毒吧。”
　　欧阳遥：“这不会是我们最后的晚餐吧。”
　　周砚廷：“吃完我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喻忱转头回答周砚廷的问题。
　　“还真不一定能见到。”
　　周砚廷不敢置信：“啊？”
　　喻忱温柔笑道：“明天是阴天，或许我们可以期待一下国外的太阳。”他觉得逗弄一下竹马还是很有意思的，于是喻忱笑得更开心了。
　　周砚廷顿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用银针试出了毒呢。”
　　“笑死我了，你们还真觉得导演有那个胆子啊，他顶多会多放点盐来咸死我们。”顾柏柏吃了一口后，突然闭嘴缄默。
　　“呦～怎么了？是节目组把你毒哑了？还是他们真多放了盐啊？”
　　在郁安问话的同时，程谙意也吃了一小口。
　　顾柏柏面无表情，十分淡定道：“美味。”只是如果有人更仔细一点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微皱的眉。
　　在场的有很多演员，他们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奚渠思看了眼盘中餐，还是决心多问一个人才比较放心呐。
　　“小程，你刚刚……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程谙意浅尝一口，然后就看见顾柏柏假装“暗暗地”给自己疯狂使眼色，生怕自己看不到似的。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很真诚地回道：“挺好吃的。”
　　“好啊，我都看到了。你们两个是在联合骗人吧，看来菜是真的很咸了。反正打死我我也不会吃的！”郁安十分得意，自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他想他终于可以踩着真学霸的浮夸演技来立个“冰雪聪明”的人设了。
　　“那可太好了啊，郁安，你就把你的那一份牛排给我吧！”闻言，顾柏柏露出得逞的笑意，他又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吃得那叫一个美滋滋，而后作势就要端走属于郁安的那盘。
　　郁安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是被戏弄了。
　　“你们两个在骗人！”
　　顾柏柏一脸笑嘻嘻，总算有了点小少爷的骄矜与傲气。
　　程谙意则一脸无辜地解释：“我说了味道挺好的，没骗人。”
　　“你们！你们知道吧，节目里很多时候都是要自己做饭的，我的厨艺可是很好的，你们这样骗我，到时候可别想吃我做的菜！”
　　真是好一个“嫉恶如仇”与“敢爱敢恨”的形象完美塑造啊，郁安很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沾沾自喜。而且，透过这段话，直播间的观众在节目未播出的情况下还知道了自己厨艺很好的优点，简直是再吸粉不过了。
　　郁安知道，现在娱乐圈内好多人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他用他的做饭技能，到时候一定能在节目里大放异彩、惊艳四方。尤其是第一次和他录制节目的江影帝。
　　而且……
　　郁安又想起之前江斐然帮程谙意拿礼物并拒绝自己一事，他看向程谙意，又开口：“你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如果你能说一句‘哥哥你厨艺好厉害，我不如你，以后能向你请教吗’，那我做的饭菜，你也可以吃，怎么样？”看看看，自己是多么大度啊，观众们快爱上他郁安吧！
　　全场安静了……
　　“谙意，他做饭非常好吃。”最后，是很久不说话的江斐然蓦然开口，“就在昨天晚上，我的助理也这么认为。”
　　全场在安静后又“亿点”震惊了？！
　　【什么？！昨天晚上？！所以，江影帝和我老婆昨晚在一起，而且他们一起享用了一顿愉快的晚餐，这晚餐还是老婆做的！虽然那时旁边有一个不知道多少瓦的大灯泡，但影帝就是很得意。他现在就是在炫耀自己吃得到而别人吃不到老婆做的美味佳肴啊！！！朋友们，我理解得对吗？（流泪.jpg）】


第063章 Chapter 63
　　【企业级理解！】
　　【郁安说话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这是在说程谙意长得很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吗，我就当你是在夸谙意宝贝长得贵气了哦, 呵呵呵呵……】
　　【我觉得上面的朋友, 阅读理解只能拿一半的分数哦。江影帝的意思明明就是，他经常能吃得到程谙意做的饭菜, 已经吃了无数次了, 而他的助理昨晚才吃过一次啊。（斜眼笑.jpg）我又双叒叕磕到了！！！（锁了.jpg）】
　　【得了吧，CP粉天天臆想, 无中生有, 一点都不尊重两位之间的美好纯洁友谊。】
　　【他们两个明明就是绝美爱情，你才无中生友！我的CP就是真的, 他们以后要去民政局领证的！】
　　……
　　江斐然这话一说出口，不止直播间的人浮想联翩, 现场的人也难免多想。
　　郁安愣住，脸上得意的笑僵硬，再渐渐淡去, 他趾高气扬的气势立马消失了一大半。
　　“是这样的吗？那之后有机会我可以和程谙意PK一下。”不等程谙意回答，郁安安分地坐下, “就这么说定了。”
　　【谁他妈和你说定了……】
　　【笑死, 郁安被打脸了, 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会做饭就是很了不起啊, 有本事你们一个个的永远都不要去饭店吃饭！】
　　【真正厨艺好的人不会说自己做饭好吃，就像真正的学霸不会说自己学习好一样。郁某人能不能谦虚一点, 不要在某一方面略懂皮毛就开始夸耀自己, 现在是班门弄斧吧。】
　　【呵呵，我倒要看看程某人做饭能有多厉害, 厨艺PK这一期我一定要看，坐等程某人被打脸哦～】
　　因为节目尚未播出，直播间的任何观众都不知道嘉宾在节目中的表现，他们只能根据以往的综艺节目来自行判断。
　　巧的是，程谙意和郁安都参加过综艺，就曾经的表现来看，的确是郁安更胜一筹啊。于是，郁安的粉丝就更有底气了。
　　郁安虽算不上有多火，但也算性格“率真”，有时候还笨笨的，却自以为很聪明，粉丝就喜欢这样的郁安。而且镜头中的郁安显得很漂亮，是过于女气的漂亮，不知道是妆造的原因还是长相的缘故。
　　可能在一些人的眼中，郁安就是耽美文里最典型的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弱受吧。这样的人十分惹人怜爱，哪怕是作了点那又如何呢。
　　如果现在程谙意还没有被洗白的话，那么现在的舆论绝对是一边倒，倒向郁安那边。可现在程谙意的风评很好，而且两次直播时的程谙意都表现得十分可爱，他超高智商与懵懂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好好好，现在就看程谙意粉和自家正主一样的嘴硬吧，至少我们安安在《亲爱的厨房》里的表现可圈可点哦，欢迎大家前去观看！（太开心.jpg）】
　　【谁嘴硬了？郁安粉丝真的有毒吧，我谙意老婆明明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做饭好吃”明明是江影帝提出来的啊。我真的是会厌蠢，讨厌蠢蠢的郁安和他的粉丝们。（微笑.jpg）】
　　程谙意最终是没有回话，因为他原本就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尤其是面对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的时候，他实在无法说出一些高情商的发言。沉默虽尴尬，但却不会多说多错。
　　最终，郁安还是吃下了自己的那份牛排。因为前面粉丝结下梁子，他们中有部分是爱以取笑他人为乐的，便会抓住这个机会去嘲笑郁安又当又立，说死也不吃最后不还是吃下了牛排。郁安粉丝也不服气，指责这一切都是程谙意的错，说是因为程谙意故意撒谎一开始就不想让郁安吃上饭，太恶毒了。
　　且不论事情真相如何，对于得理不饶人的所谓粉丝，他们并不是真的多爱正主，而是自己不想吵输罢了。
　　双担粉以及多担粉在瑟瑟发抖。专注自家的理智粉要么沉默，要么多刷点正面的弹幕，而劝别吵了的言论，早就淹没在了如水般的弹幕大军中。
　　然而在直播后，粉丝们又在谈及两个“ān ān”，他们非要像分辨真假美猴王那般，在程谙意和郁安中分出个正版与盗版的区别。
　　直播的后面也没有什么节目流程了，全看嘉宾的自由发挥。晚餐后，为了能有更好的精力去迎接第二天的行程，嘉宾们决定早点休息。
　　但有一个问题是，节目在第一站是分好了组的，在第三站时江、程二人组的手机是直接给了郁安。而在这第四站，很明显要产生一个三人组。
　　江斐然不想和郁安同一组，所以他深更半夜向越湖生提出了建议。接下来嘉宾要么单人行动，要么重新分组，不然他就“消极怠工”。
　　好一个赤｜裸裸的威胁！
　　“你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啊！一个导演一个影帝，被人拍到我俩共处一室，以后会产生潜规则谣言的！”
　　导演潜规则影帝？
　　“……你想多了。”
　　“江影帝，求你让我睡个好觉吧。”
　　江斐然心道，谁不想呢？
　　可郁安的目光都要黏在他身上了，无论和谁一组，他都不要和郁安是一组。郁安就像之前的苏辞韫，他们的目的或许不一样，但都是极其恶心的。
　　“越湖生，我当初是不知道郁安是谁，要不然我不会同意飞行嘉宾是他。”
　　“嗯嗯嗯，可是就这一站了，他……他肯定不敢做得太过的。”毕竟做得太过，郁安的金主就要抛弃他了吧。
　　“今晚还不过分？你还想他怎么过分啊？”如果这样的“付出”是有回报的，那么傍上更厉害的金主，郁安还会在意自己有没有被现在的金主抛弃吗？
　　江斐然入圈的时间比起很多前辈而言，自然算不得长，可他太深谙社会与人心了，娱乐圈亦是同理。有时候在比较明显的情况下，他看几眼就知道眼前人是善多还是恶多，那人心里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你先让我睡吧。”导演为了仓促的圣诞夜直播，平安夜彻夜未眠。
　　“你先答应我的要求。”见越湖生又要眯上眼睛，江斐然选择不要脸，赶忙威胁，“不然我撤资。”
　　“操！”越湖生一下就清醒了，“你别乱来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这样对我，呜呜呜～”
　　一个头都快秃了的中年人拿捏着恶心的腔调，江斐然猛然掉了一地鸡毛疙瘩。
　　越湖生振作了后又在振作。
　　“好了，我用手机录下来了，你快让我睡觉！不然我就把这段录音给程谙意听，告诉他你潜规则我，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威胁治威胁。威胁完后，越湖生又说了一句“明早再说”，就直直睡死了过去。
　　……这导演真阴险，要不是为了他家小朋友，江斐然才不上旅行综艺呢。
　　而后，凌晨仍在熟睡的导演开始梦中呢喃。
　　“嘻嘻，都国外了，谁还玩分组那一套啊！等节目播出了，大家都会爱上我的创意，我要火啦！”
　　***
　　抵达洛格华兹的第一天，九位嘉宾入住金色酒店。B国的建筑风格与A国完全不同，这金色酒店就像是一座华丽的城堡，那白与黄的豪华配色让人心驰神往。
　　酒店坐落在山上，四季常青的树茂密围绕，当他们踏足这里起，似乎就打破原本的宁静。
　　“Welcome to the Golden Castle!”
　　一排人右手放胸前，弯腰鞠躬以表尊敬，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刚从轿车上下来的嘉宾步入Golden Castle富丽堂皇的大厅。从门口开始，到最里面，铺上一条长长的红毯。
　　这大厅与其说是大厅，不如说是舞宴狂欢的场合。最中心的地方有个高起的大圆台，上面放置着一架钢琴。
　　上方吊起无数繁灯，尤以中心灯最华美，从下往上看去，是一朵朵盛开的璀璨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是从哪里走出乐队。那群人排成两排，在指挥下演奏乐曲。
　　音乐悠扬宛转，时而舒缓时而激昂，时而又轻松地在人心尖上跳跃。
　　嘉宾们的嘴巴从一开始就没合上过，他们震惊这般壮观场景，在听到扣人心弦旋律时，又心潮澎湃。这不是可以与从网络上看到的图片视频比拟的，只有当人身临其境，才能有发自内心的一声一声惊叹。
　　正在所有人都享受音乐的时刻，又有一群人迈着舞步轻盈而来，他们自己跳着舞，一会儿就来邀请客人们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嘉宾里没有一个是舞蹈专业的，他们一个个的都懵了。
　　“不是，我不会跳舞啊。”
　　但无奈对方太热情，嘉宾也不太好拒绝。
　　这若是特殊的欢迎仪式，那拒绝别人就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当有人邀请江斐然去跳舞时，他略表歉意地说自己已经有舞伴了，然后便优雅抬脚向同样在被人邀请的程谙意走去。
　　程谙意还没想好是答应还是拒绝，他看着大家一个个地接受邀请，正踌躇，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附近落下。
　　“Sorry，He's got a dance partner.”
　　闻言，来邀请程谙意跳舞的人微笑离去，寻找新的舞伴。
　　紧接而来，程谙意就再次听到江斐然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意料之外的苏。
　　“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程谙意望着近在咫尺的江斐然。
　　又来了，心倏地跳得好快。


第064章 Chapter 64
　　洛格华兹盛行圆舞曲, 连城市名都取自于“华尔兹”之意。当华丽绝伦的灯光洒下，轻盈浪漫的乐曲奏起，舞会拉开帷幕。身体随着乐曲高低起伏、滑动起舞, 女步跟随男步, 嘭恰恰、嘭恰恰。
　　很多男生跳女步会显得怪异，他们可能会因为过于模仿女生而显得女气, 产生奇怪的违和感。
　　程谙意接触过华尔兹, 是因为北湖大学有这门课程。在体育选修课抢课的时候，选课系统卡得要死, 等他再选择空余时间进入, 便只剩下｜体育舞蹈课了。
　　体育舞蹈课，上学期教华尔兹, 下学期教探戈。程谙意在记节奏和舞步的方面很是厉害，但华尔兹并不是动作不出错就可以了的, 它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本身的优雅与仪态。
　　于是，程谙意在期末考试时差点拿了个不及格。他还记得，那时正在考试的同学会被万众瞩目。等轮到他时, 程谙意更紧张了，就连动作都在匆忙间出了岔子。
　　选修体育舞蹈课的同学中, 女生多男生少, 老师会让所有学生都学男步和女步, 然后自己寻找搭档。而男、女生本来就不可能两两配对, 所以最后一定会有女生跳男步。
　　程谙意是和一名女同学配对的，因为自己跳得不是很好, 进而在期末考试时连累了那位女同学。于是在第二次机会重新考核时, 那位女同学直接抛弃了程谙意，而选择了另外一位男步跳得好的男同学。
　　程谙意瞬间没了舞伴, 他只能在紧张的时刻寻找新的舞伴。好在世间总是良善人多。第二次考核时，一位跳男步的女同学主动站出成为程谙意的舞伴。当时，窘迫的程谙意终于“起死回生”。
　　起步姿势摆好，上前，滑动，旋转。
　　就比如此时此刻，曾埋藏在记忆中的舞步破土而出、重见天日。程谙意意外地比好几年前还要适应华尔兹的女步。
　　白昼，日光，与女同学。
　　黄昏，灯光，与江斐然。
　　同种舞蹈，却给程谙意带来迥然不同的感受。
　　光下的氛围格外引人沉浸，程谙意就像是受到了谁的蛊惑那般，搭上了江斐然发来邀请的手。
　　程谙意的腰被有力的手把握住，被带着起身平移转圈，他格外安心踏实又顺其自然。他似是一只自由的小鸟，心情亦随着自由而跃动。
　　原来这才是他方才悸动的由来。
　　当他跟随江斐然的舞步，带到大厅中央的时候，程谙意恍惚的视线落在模糊的周遭。
　　一时失神，亦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不知何时，江斐然和程谙意成了视觉中心。他们成了整个大厅的焦点。
　　其余的人都停下了舞步，唯有大厅中心的两人在旋转摇晃。那两人恰似两根烛上的火焰随风摇曳，自如自在，浪漫多情。
　　“哇，你们学过华尔兹，深藏不露，江老师程老师厉害啊！”一旁，路熠宁鼓掌欢呼，直接喊上了敬称“老师”。
　　其余几个嘉宾也左一言右一语地附和着“的确”与“确实”。
　　奚渠思前辈看江、程二人，就像是在看着自家十分优秀的晚辈似的，笑得一脸和蔼与骄傲。
　　喻忱与周砚廷的目光短暂相接后又一触即离。而后，喻忱安静地看向在大厅中心跳舞默契的两人，周砚廷则丢弃了rapper的酷炸拽上天，委屈巴巴地盯着喻忱看。
　　顾柏柏神色不明，似在陷入沉思。欧阳影后也在直愣愣地发着呆。
　　连B国友人也不住感叹：“You guys dance really well. ”
　　当然，江斐然本就出身顶级豪门，江氏产业遍布多国。他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接触各方各面的教导，会跳华尔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此刻的江斐然从容而优雅，他握着、拥着他的心上人，就像是能一辈子一直走下去般，眼神温情又坚定。
　　江斐然根本就没想过小朋友能跳得这般好。他原本就是想带着人跳舞的，人不会不要紧，只要女步能跟上男步就行。可现实所展露的惊喜总是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地，让江斐然更喜爱程谙意一点。
　　就连导演都在急匆匆地指挥着摄像老师推近镜头去拍摄，越湖生恨不得来个360°全方位包围式的摄像机环绕，把一切都记录下来。
　　程谙意分了心，一脚踩了上去。他腿一软，眼见就要摔下去，幸亏江斐然及时捞了一把。
　　江斐然原本搭在程谙意腰后的手，现在直接死死地圈住面前人的细腰，帮助程谙意站稳。
　　越湖生见状，心中瞬间打满鸡血，尤其是孟大经纪人给他说了要炒“江天意色”CP的事情。
　　如今看到此情此景，导演只心道：卧槽，这节目效果不错，他们姿势更亲密了！都给我怼脸拍！什么细微表情都不要放过！！！
　　在那么多人面前献丑，程谙意觉得赧然，他心下什么也没想，第一反应却是远离江斐然。
　　当局者自然不知旁观者目中为何，风景本身亦不知看风景的人所看到的是何画面。
　　程谙意早在跳华尔兹时的轻松心境，此刻又一下旋紧。他把自己往暗处蜷缩，总觉得除自己以外的人更配站在光下。
　　然而没等程谙意退远，江斐然一把将人拉过，同时他身体也在靠近。
　　“跳得好棒呀，谙谙学过？”江斐然当众凑近程谙意，用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
　　“一点点。”程谙意感觉江斐然本人带有魔力，他对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有问必答。
　　看在别人的眼里，昏黄透亮的灯光倾泻在两人完美精致的侧脸上，一个目光温柔一个满面害羞，他们姿势亲昵，暧昧又色情。
　　现场部分人内心震惊：卧槽！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这是我们能看的吗？这是我们能磕的吗？你们真的不是真的吗？
　　***
　　热情盛大的舞会已结束，这是洛格华兹欢迎贵宾的崇高礼仪。
　　在愉快用完晚餐后，众人今日又是乘坐航班又是长途汽车的，一路疲乏，不仅是嘉宾，还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该好好休整一下了，他们要倒时差。
　　嘉宾的房间号码是他们随机抽取的，从数字“1”到“9”中摸出一张卡牌。
　　在此之前，节目组还邀请了当地著名魔术师表演了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卡牌魔术，简直“amazing”。
　　金色酒店原本就是一座城堡，不知从前是哪位贵族的居住所。
　　若不是处处有灯，这冗长的走廊将会通往神秘幽暗的尽头，引人遐想。
　　程谙意的睡眠很好，直到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脸上。
　　但这只是让他将醒未醒，他依旧沉沦在梦中。嘴角的笑自然香甜，不知其主人在做着什么美梦。
　　转而，其他房间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
　　“啊，救命！鬼，有鬼啊！”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程谙意蓦然被惊醒。
　　继而他发觉，从鼻间流下的黏稠液体，不太好闻，令人生厌。
　　借着一缕银白月光，程谙意倏地感觉床尾处伫立着一道黑影。
　　阴森与压迫感扑面而来，尤其是外面不断回荡着鬼啊鬼的惨叫，氛围真的被烘托得很好呢。
　　程谙意是被迫醒过来的，当他坐起身的时刻，脸便面朝前方，那一袭白布飘然、乌发如瀑布般飞流直下的黑影开始左右移动。
　　程谙意睡眼朦胧、神色恹恹：怎么说呢？那黑影，哦不白影，他就像是在等着自己看过去才移动似的。
　　他不作声色地擦去鼻间的不知名液体，稍微清醒之后才反应过来气味很熟悉。
　　是榴莲酱？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绿光，突然在室内亮堂起来，直接照清了“鬼”的真面目。
　　那鬼两侧的乌发先前全垂于脸前，现在已被掀开一些。只见，鬼的脸是惨白的，眼是漆黑的，牙是尖锐的，泪是血红的。
　　嗯，仅此而已。
　　程谙意默默看着眼前凶相毕露、却怎么也不向自己靠近的“胆小鬼”，嘴中不由轻轻吐出六个字：“晚上好，辛苦了。”
　　他好困哦。
　　无论是东方神话还是西方神话，凡是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一切虚化的，程谙意一律不信。
　　他比较容易受到惊吓，害怕昆虫害怕蚯蚓蛇类等长条生物，害怕人性的残忍，但他不会害怕虚无缥缈的事物。
　　越湖生大晚上的还在看着每个房间的一举一动，因为好戏才刚刚上场。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城堡是别人家的，越湖生真想搞个密室主题，光是想想就刺激极了。只是，他怕到时候所有嘉宾都困死在古堡里面……
　　当然时间紧张，并不允许。
　　作为总导演的越湖生正沾沾自喜自己的设计与安排，觉得这种节目效果观众一定爱看。
　　笑后，导演又再次看向大屏幕。
　　嗯？江斐然的房间怎么突然空了？
　　啊！程谙意房间装鬼的工作人员好努力呀，大晚上看可真渗人，导演本人都被吓到了呢。呜呜呜，他要给那人加薪。
　　屏幕中，只见，那黑黢黢的恶鬼猛地扑向前方，想要继续恐吓，然而——
　　恶鬼与导演只等到程谙意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东方的鬼也来西方工作吗？”
　　恶鬼与导演同时傻眼：你在说什么鬼？
　　东方幽灵，西方恶魔。他们的形象大有不同，这东方的幽灵便是人死去后的鬼魂，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该是这个道理吧。
　　与异常活泼的胆小鬼对峙良久，程谙意抖颤的睫毛扑闪扑闪。
　　好吧，其实看久了他还是有些怕的。
　　但看到角落里被掀开布的摄像机，程谙意暗道一声“果然”。
　　江斐然赶来时，就看到这样的程谙意。
　　那少年乖乖地坐在床上，慵懒美丽、清澈单纯。
　　江影帝突然就想起了电影《仙问》里不沾凡尘的仙猫。
　　电影的旁白如此介绍到，“那是天底下最纯洁无瑕的猫儿，不怕世间的任何妖魔邪祟。”


第065章 Chapter 65
　　城堡房间的门敞开, 人与人、人与鬼就面面相觑。
　　洛格华兹的天气还凉着，嘉宾自然都是穿着较厚的衣睡觉。
　　江斐然急急忙忙披上一件外套就出来了。他能想到节目组的策划稀奇古怪，那策划自然也该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大半夜的被鬼吓。
　　扮演鬼的工作人员见又来一人, 且又是一个不怕自己的。他的内心不禁产生了怀疑, 怎么自己就扮得那么不像、那么失败吗？
　　工作人员默默把藏在袖子里的散发幽幽绿光的手电筒给关了，最终还是敬职敬业地踮起脚尖, 飘飘离去。
　　屋内只剩下坐在床上的程谙意和站在门口的江斐然。两人于异国他乡的寂寂长夜中, 无言对视。
　　周遭静谧如斯。从未拉好窗帘的罅隙中穿越偶然而落的皎白月光，纷纷扬扬, 萦回在程谙意的附近, 为少年镀上一层柔和的银光，圣洁又美好。
　　是江斐然先打破这样的局面。
　　程谙意神色懵懂, 可见面前人朝自己走来，怎么也不可能继续困倦下去了。
　　角落里的摄像机依旧在运行, 导演在另一间房间里看得清清楚楚。
　　大屏幕里，越湖生看到江斐然慢慢在床边坐下，然后向程谙意靠近。
　　日。不是, 你们他妈的要干嘛啊？
　　导演想要透过对讲机提醒那边不要瞎来，却突然发现, 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自己英明的指挥下离开了……
　　“要死啊, 越湖生, 大半夜的你搞哪一出呢？”奚渠思前辈的嗓音在走廊间回荡, 飘到程谙意的房间里。
　　同时，楼层中依旧有些鬼哭狼嚎隐隐约约无处可归、四方飘荡。
　　哪怕是同样坐在床铺上, 江斐然也要比程谙意高出一截的。此刻不想做人的影帝俯下身, 只要他想，两人的呼吸便可随时交融。
　　然后, 程谙意感觉自己的鼻尖正在被轻柔地触碰，他意识到，江斐然在帮自己擦去沾上的黏稠液体。
　　“刚刚没有被吓到吧。”
　　“嗯，不怕鬼。”
　　“很厉害。”也很漂亮。
　　“……”
　　两人离得很近。
　　借着微光，程谙意不自觉抓紧被单，他觉得自己是病了。是不是因为没有早睡，他的心脏出了问题。
　　另一边的导演纵观一切：日，敢情你们只是擦个榴莲酱，白费他提心吊胆还略微激动的感情了。
　　奚渠思见披头散发恶鬼的第一眼，是条件反射、直接一脚踢过床上的被子。被子就搭在了鬼的身上，奚渠思趁机跑了出去，她要去找导演算账。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惊吓到，最好能把鬼引到导演那里。
　　“老年人是不能受刺激的！”实在是受了刺激，奚前辈都直呼自己是“老年人”了，她之前真是从不看恐怖片的。
　　……
　　***
　　郁安被吓得不轻，当他看到床尾黑影的时候，赶忙缩进被子里，全身都在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他又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他的被子。
　　不！救命！！！
　　郁安一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自欺欺人，他从床上翻滚下来，期间不知道撞了多少次某不知名物体。郁安探出脑袋，向门逃窜，正当他要开门的时刻，一个黑发白面血腥的头就凭空乍现。
　　“鬼啊，妈妈，救命！啊啊啊……”原本只需要一秒就能打开的门，郁安尝试了整整一分钟都毫无反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尤其是当好不容易跑出了自己的房间后，郁安在昏暗的走廊间拼命奔跑，大喊“鬼”。好像声音越大，就越能淹没他心中恐惧似的。
　　夜半时分，城堡廊间只留有小灯去提供光明。郁安想逃，也想找到其他的真人，一个人面对鬼实在恐怖。于是，他在仓促惊恐间同手同脚了也不知道，好在扮鬼的工作人员行动得缓慢，不然他早就被追上了。
　　头一次觉得声音也极具穿透力。猛地一下，程谙意没被鬼吓到，反倒被巨响惊到了。
　　其他嘉宾本来有些害怕的，这突然的尖叫反而让他们逐渐平静下来、纷纷出门查看。
　　披着沉重被子的郁安纵是慌不择路，也依旧在找江斐然的房间。好不容易看到了敞开大门的“9”号房间，他大喜过望，谁知刚进去，就又差点被里面的鬼给吓晕了。
　　程谙意本着善心，他觉得应该是要循着声音去看情况的。不知道是谁被节目组吓得这般惨。
　　赤脚即将踩上凉地，是江斐然把一旁的拖鞋拿过来，才避免了此事。
　　“一起去。”江斐然说得不容置辩。
　　“嗯。”程谙意没多想，毫不犹豫地点头。
　　出门左右张望，两人就见有人在“9”号房间旁边发抖哭泣。
　　程谙意和江斐然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郁安。
　　而郁安面色惊恐，却也能察觉到眼前的一切动静。他本就成了惊弓之鸟，在牢牢关上“9”号房门以后。
　　等他们靠近郁安，那人的眼珠子才动了下。显然郁安是被吓怕了，都不敢目视前方。
　　程谙意再上前一步，微弯下身。
　　“你，没事吧……”
　　郁安泪水一下从干涩的眼眶中涌出。
　　“呜呜呜，江哥，人家好怕怕，你怎么才来呀～”
　　看着郁安伸出来要抓到他衣角的双手，江斐然忙不迭退后几步。
　　程谙意也被带离，大脑空白间他总觉得郁安的语调和所言内容怪怪的，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其他除了奚渠思以外的几位嘉宾陆续来到走廊尽头，然后他们或远或近就听到了郁安的那句话。
　　啊这……
　　江斐然方才是直接搂过程谙意的腰，一切都很自然，又理所应当。
　　于是，程谙意因着惯性，他与江斐然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他将下颌抵在对方的肩上。视线恢复澄澈时，他看到一群人也在看着自己这边。
　　大家都来了啊？
　　见状，郁安的脸色更白了，他裹着被子颤抖，缓慢抬头。
　　大概是因为走廊间到底是有微弱的光，扮鬼的工作人员便功成身退。
　　郁安盯着眼前的这群人，再看到走廊墙壁上挂的画时，倏地脸色煞白。他又把自己埋到了被子之中。
　　一口一句“有鬼”，一句“救命”，把众人吓得不清。
　　“不是，哪里还有鬼呀，难道不都是节目组找人假扮的吗？别吓我……”路熠宁左瞧右瞧，也没看到有其他的身影。
　　而郁安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怎么也不听外界的人如何说，最后是周砚廷上前一把掀开被子。
　　郁安崩溃大哭，不像是演的，他不停指着墙上的画说有鬼。
　　喻忱率先站到那幅画正前，端详后得出结论。
　　“没有鬼，这只是一幅画。”
　　郁安自顾自大叫：“就是有，我看到画里面人的眼睛动了，呜呜呜，不是鬼那也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看我们，我不想死啊！”
　　喻忱冷静道：“节目组设计的这个环节的确不地道，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鬼怪。郁安，你想多了。”
　　欧阳遥抿了抿唇：“但，这幅画的确有出处，与一部电影同名。”
　　B国有一部著名的悬疑电影《消失的烟火》，该电影编剧在接受采访时曾言，自己的灵感来源于一次在金色酒店的遇见。
　　他在黄昏时遇到一个清隽少年在对着睡莲作画。
　　色调暖融，光与影表达完美，从而让波光粼粼的湖面与艳丽多姿的睡莲栩栩如生。
　　编剧问少年，这幅画应该叫什么名字。
　　清隽少年答，《日光下的水生花》。
　　日暮斜阳，水花浮金。
　　水与花，为写剧本发愁的编剧突然有了灵感。他在想，若本该在夜幕下盛放的烟花没有到来，于熙攘人间最热闹的佳节，天空开始降落红色血雨，那又该是怎样的画面。
　　在影片中，有一幕画面十分经典，广为流传。
　　华灯初上，繁灯如昼，所有在街市上行走的人翘首以盼能带来好运的烟花雨。
　　他们掐着时间点，双手合十闭眼祈福。但也是在瞬间，人们觉察到烟花没有准时绽放，因为他们没能听到“嘭嘭”烟火炸开的声音。反应过来的人睁开眼，他们发现下雨了。幸运的人只是被雨淋到，又或是找到东西遮挡。而不幸的人抬头睁眼刹那，血水就滴入了眸中，抑或是遭人踩踏。
　　电影镜头从抱头鼠窜、乱成一片的人群推近，定格到茫茫人海中主角穿黑大衣的背影。
　　无数无人机隐于晦暗的天空下，喷洒漫天飘飞的红雨。主角及时撑起透明的伞，没被淋到一点。
　　主角周遭，人群慌乱。而主角本人缓缓转身，回眸一瞬，冷静纯洁，继而天地万物化为死物。
　　就单单一个淡然撑伞回眸的镜头，观众一眼惊艳，二眼看出其眸中被冷静掩藏住的疯狂。
　　他在血污中不染分毫，纯洁得像朵高岭之花。
　　可他内心里是个十足的疯子，是个变态杀人狂魔。
　　曾经所有对他遭遇冷眼旁观的人呐，在人推着人的恐惧尖叫中沾染血腥，生死由天。
　　空中飘落的是害他家破人亡、一生不幸的凶手们死后流淌的血水。飘在了冷血无情、令自己孤立无援的旁观者的身上，简直大快人心。
　　主角的心似烈火在激昂狂跳，配上一副冷漠神情。观看影片的人，就仿佛产生一种错觉——浩荡天地间唯剩主角一人能为自己撑伞，掸尘驱雨。
　　《消失的烟火》最后有个小彩蛋，就是关于上述镜头的一幅画。听说是编剧提出的建议，最终是导演联系到了金色酒店背后的老板，各种软磨硬泡、利益周旋，才能让编剧一开始遇见的那位少年为影片作画。
　　后来，这幅《消失的烟火》就放置在了金色酒店。
　　***
　　电影很经典，很多人在一提之后就立马想起了。
　　郁安能看错，也只能说明作画那人的画技高超。
　　被提到的影片画面在郁安的头脑中放大放大，他突然一把推开和江斐然站得极近的程谙意，不顾场合地大吼：“是不是你，你故意的！你故意安排了装鬼的人来吓唬我，好看我出丑！”
　　程谙意猛地就被推了一下，撞到了冰冷的墙上。手臂是疼的，被撞到的后背那一部分也是疼的。
　　事故来得太突然，其他人都惊了。
　　一边人去关心程谙意，一边人去安抚住郁安。
　　“怎么可能？这是节目组的安排，我们每个人都是半夜被鬼吓醒的。”顾柏柏出言反驳。
　　“那程谙意肯定事先就知道了有这个环节。不然，不然江……江老师怎么不在自己房间，在他房间啊！”郁安瞪大涨得通红的眼，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嫉妒的。
　　郁安看到江斐然现在又凑上去关心程谙意，内心委屈疯了。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有理。
　　“而且，我根本没听到他的叫声，大家见到鬼都会发出尖叫的吧！”
　　因为被人冷眼相待，被人排斥讨厌，所以程谙意和影片主角选择了类似的方式去残忍报复无辜的人。
　　郁安觉得程谙意恶毒极了，勾引霸占影帝不说，还心思歹毒。
　　这是郁安在极度害怕与嫉恨一个人时产生的阴暗情绪，他在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尤其对方是他本就讨厌的人。
　　现在该是凌晨，是第二天，昨晚的舞宴欢迎仪式历历在目。郁安自然忘不了他笨拙地尝试跳舞，最后的风光亮点全在程谙意的身上。他觉得程谙意应该在所有方面都远不如自己，甚至是远不如自己讨人喜爱。可是为什么江斐然那么关注程谙意却不关注他郁安？
　　欧阳遥出来打圆场，毕竟上一站录制节目的郁安不是这样的。郁安可能在性格方面有些娇纵柔弱，但在其他方面没让人心梗过。
　　江斐然忙着关心程谙意，又是帮着揉又是问要不要上药之类的。程谙意摇摇头，他又不是个娇气的，再疼痛的时候他也都熬过去了。
　　平时男生之间的勾肩搭背很正常，朋友之间的关心也很正常。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影帝完全没收敛眼里的情绪。有眼睛的人再怎么忽视，也不能继续否认，江斐然对程谙意的关心的确是过界了。
　　洛格华兹凌晨，不知是几点钟，影帝的心思路人皆知，可他的爱人还在开窍的路上。
　　最后是喻忱回答了郁安的问题。
　　“不是所有人都怕鬼，而且你没听到也不代表就没有。大家一起录制节目，还是要和睦相处，不能动手。”
　　郁安明明是想让大家偏向他，如今局面却宛若自己成了恶人。他这次真真是实打实的委屈，连恨意都消了不少。
　　“我不是故意的。”郁安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他知道在被人责备、自己委屈的时候，该如何博取同情。赵右和孙发财就特别吃可怜小白花这套。
　　只可惜，在场的人要么心有所属，要么不知情为何物。
　　顾柏柏看到郁安这副模样，脑海里遽然浮现出姜遐和苏辞韫的可憎面庞。
　　呵，一个，看上他的人就是眼将瞎。另一个，看到他就觉得心里刺和愠。
　　顾小少爷直言直语：“我说你也挺会挑地方的，大晚上不睡觉，怎么直接就蹲9号房间门口了呢？”


第066章 Chapter 66
　　顾柏柏那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故意在江影帝的门口守株待兔、意图勾引？
　　笑话, 他郁安是那样下贱的人吗？明明是自己本就值得很多人、甚至更多人为他前赴后继鞍前马后。
　　江斐然是娱乐圈顶流，年轻多金，长得帅脾性好, 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放在银屏中, 谁能不喜欢？尤其是见到影帝本人，郁安更是被那深邃又极具侵略性的颜值深深吸引。
　　他当场心中作誓, 必要拿下影帝！
　　此时的郁安心中思绪万千, 脑中闪过无数歪歪绕绕，他对一切与江斐然相关的话题都极度敏感。
　　“我是被吓到了啊, 被吓到了我做出什么跑到哪里都是有可能的, 我怎么能知道这里是几号房间啊。我害怕，所以才跑到了走廊尽头, 然后就一直待在这里了。顾柏柏，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 瞎猜个什么东西！”
　　郁安仗着自己有后台，根本无所畏惧。甚至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根本没有摄像头。对于看不顺眼的人, 郁安也不想对那些人持有什么良好的态度了，左右不过还有一周时间, 节目录制完后谁要和他们往来。
　　然后, 郁安又开始“含情脉脉”地望向江影帝, 努力伪装成一株在黑夜里被风雨摧残却顽强向上的小白花形象, 好不楚楚可怜。
　　“江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 你能理解我的吧～”
　　是啊, 什么都不是故意的。
　　在江斐然房间门口不是有意的，推搡程谙意更是无心之举。如今, 郁安连丝毫后悔之心也没得。
　　“我不知道，也不能理解。”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江斐然的声音在下沉、落地。
　　气氛不对，其他人也默不作声。
　　如果是真的了解江斐然的人，那就会知晓此刻他正在生气。因为以江斐然的修养与气度，他从不轻易落人面子。
　　但郁安不了解江斐然，不知道影帝在生气，他更不会察言观色，只是一个劲儿地觉着自己委屈。
　　“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故意跑来你房间门口，我又不知道今天晚上有这一出，这一切难道不是程谙意搞出来的……鬼吗……”
　　期间，郁安突然有被江斐然转瞬即逝的冰凉眼神吓到，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如果我们知道，那就不是我担心才去找程谙意，而是现在被吓到的应该是导演本人。”江斐然在众人面前维持着某人的颜面，他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与生俱来的涵养抑制着他上前怼人、打人的冲动。
　　而远处，似乎真的传来了越湖生的惨叫声，但没人会在意。
　　“郁安，你该为你刚刚做的事情道歉。”江斐然说得认真又严肃。他一向温和的脸庞，原来也会乌云密布。
　　这是江斐然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在伤害程谙意，影帝方才往上卷起程谙意的睡衣衣袖，看到白皙的手腕上都有红痕。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郁安低垂着眸子，显得委屈，“我不是故意的啊。”
　　他的眼泪一下决堤，一颗一颗地坠落于地。郁安心想，他这副摇摇欲坠委屈无助的模样，可是练了许久才能抵达如今的效果。他自认为完美，每个角度以及那睫毛扑闪的频率、高度，无一不让人产生怜惜欲。
　　哪知黑夜微光，没能为郁安渲染无辜、惹人怜的氛围，反倒衬显了程谙意磕到墙后脸颧骨那处泛着微红的画面。再怎么看，程谙意才是那个受到实际伤害的人。
　　江斐然终是有所顾及，不敢直接凑上前吹一吹，只是始终维持一副护人姿态。
　　他要去找医药箱。
　　局面僵持不下，又尴尬至死，江斐然不想再听到郁安说一句话了。就在他想带着程谙意离开的时刻，越导的声音打破寒凉夜色的屏障。
　　“你们大半夜的，怎么都不睡觉？”导演说话语气心虚，摆明了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嘉宾都是被自己的“半夜扮鬼吓人”环节给搞醒的。
　　江斐然表情严肃，护着程谙意想要离开。在经过导演的时候，他说。
　　“我们先回去了。导演，这里有医药箱吗？”
　　“啊，有的。”
　　“那麻烦指下路吧，我们要去处理一下。”
　　越湖生在回答完后，越来越觉得江斐然怪怪的。
　　他这不是为了节目效果吗？导演陷入了自我怀疑，真的太过分了吗？
　　“怎么回事？你们半夜聚在一起开会呢？”
　　越湖生来前是被吓的，也不知道某位扮鬼的工作人员为什么反水，他真是被奚渠思的这个操作整怕了，这才想着来看看其他嘉宾怎么样了。
　　他心里暗暗琢磨，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这个环节，把嘉宾吓坏吓生气了吧，或许还让人受伤了？那他似乎碰上事儿了。完蛋了……
　　导演连不久前被奚渠思吓飞的魂，如今都又被再次吓得归了位。
　　“托导演的福，我们正在欣赏世界名画。”欧阳遥将视线从即将看不到的那两道背影上移开，转头打趣道。
　　哦，电影《消失的烟火》同名画作迎光倚壁，面对众人。主角罗曼蒂克·怀特平静的面庞上神情那是个从容不迫，缤纷乱杂的世界于他而言皆是灰白二色。
　　唯有一双跃然纸上的眼睛，似在对现实世界诉说他的漠视和怜悯，抑或是大仇得报的快感与有人陪葬的兴奋。
　　热闹中的血腥。
　　宁静中的疯狂。
　　最终都将湮灭消逝。
　　你别说，黑夜观画，还挺有氛围感。
　　但越湖生并不想要。
　　“导演，你有没有觉得那幅画上的人正在盯着你，他马上就要从画里走出来，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饮血啖肉，大快朵颐。”路熠宁声线颤抖，他只有把自己害怕的东西说出口让更多人知晓，自己才能不那般恐惧。
　　“我去！什么玩意儿啊！”导演赶紧躲缩在旁人身后，窘态被和奚渠思同来的扮鬼工作人员的摄像机拍个正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奚渠思正拉着大半夜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来拍下属于导演的专属素材呢。
　　导演也从人身后走了出来，缓了会儿神，才追问：“刚刚江斐然说要医药箱，是有谁受伤了吗？谁能来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很抱歉，因为我想出的环节让人受伤了。”
　　短暂的沉默后，郁安打断顾柏柏夹枪带棍的阴阳怪气，最后是喻忱有条有理地将客观事情陈述出来。
　　郁安面色难看，他没想到，顾柏柏如此不顾及镜头，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把他说得十分不堪。两人都快要像小学生斗嘴那样，吵不过就差干上一架了，还好喻忱现身解围。
　　“天亮还要录制节目，大家快回去休息吧。”
　　然后，人群散了，郁安依旧固执地不肯走。没人主动来安慰心灵受到沉痛伤害的自己，最终还是导演搭理了他。
　　“作为导演，我还是给你个劝告吧。”越导难得正经，“郁安，请你打消你现在脑海里的念头。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不可能，就注定了一辈子都不可能。聪明的利己主义者，不做无用功。”
　　郁安愣住时眼里还闪着泪花，他表面上是听进去了，最终哽咽着点了点头。
　　手指却在作劲，指甲嵌入手心肉之中。
　　那凭什么程谙意就可以呢？
　　那个一直都在烂泥里的人，怎么就攀上了骄烈当空的太阳？
　　那人明明就是一颗凹凸不平的丑陋石头，硬是借着太阳的光芒成了皎洁的月，怎能不让人嫉恨？
　　***
　　程谙意皮肤本就白嫩，这一擦，脸上颧骨处的皮就被蹭破了些许。酒精的刺痛在伤口处慢慢扩散开，如今，他正坐在椅子上，解开睡衣。
　　璀璨的暖色灯光为白皙的后背披上一层色欲的晚霞，凸显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感。
　　夜晚总是带着凉气，是江斐然不放心，硬要查看程谙意被撞到的地方有没有受重伤。好在只是有些泛红，大概是隔着衣的缘故吧，程谙意的手臂和后背才没有被擦破皮。
　　擦在脸上的酒精很凉，江斐然的声音更是凉。
　　“还好，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谙谙疼吗？没伤着里面吧，我擦点酒精？”
　　在这凉如琥珀河水的夜色中，只有灯是暖的，人说话呼出的气是温的。
　　“真的还好，我没那么容易受伤。”
　　程谙意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他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令人尴尬。于是，江斐然问什么，程谙意就答什么，简直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然而，期间被凉到的小猫颤了一下，可怜无辜，惹人疼惜，又引人犯罪。
　　“稍等，我尽快。”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尤其是程谙意只露出了肩和背。从江斐然的角度，只见衣衫不整的他，有乖顺的乌发、漂亮的耳垂，以及精致的侧颜。
　　都说“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
　　此话果然不假，这是江斐然第一次直白地感受到。
　　看得多了，想得也就更多了。
　　随着酒精被棉签涂抹开的动作，江斐然凝视泛着湿润水光的背，在想未来。
　　未来，程谙意会喜欢上自己吗？他们真的会有未来吗？
　　有朝一日，他真能肆无忌惮地舔舐对方伤口，把人欺负到脸都红透了吗？
　　江斐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目光便愈暗沉一分。
　　嗐，人家毕竟可是个单纯的小朋友，自己是因为关心伤势才会看到裸背，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江斐然闭了闭眼，想要眼不见心为净。是干净的“净”。
　　厚重的呼吸被压抑着，然后一下又散了。
　　恰在程谙意的脑袋后方，正对脖颈。
　　这反倒让程谙意又抖了抖，并发出小猫儿一般的颤声。
　　“啊……有点痒。”程谙意不好意思说是江斐然距离他太近，连耳后根都被烫到了。
　　“好、好了吗？”
　　“嗯。”
　　得到应答，程谙意才敛好了衣物。
　　“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睡觉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热……冷？”
　　打破沉默的最好方式就是主动开口，于是他们同时问道。
　　“什么？”程谙意没听清楚。
　　“没什么。”刚才是头脑发热，江斐然紧盯面前灯下美人，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说，明天如果不想和某人一起录制节目的话，我们就不录了吧。”
　　现在是头脑发高热。如果是孟时芮在场，一定会对江斐然好一阵无语。
　　而后面本该接着的那句“或者我跟导演说一下，我们两个单独录”，随着喉结滚动而吞下了肚。
　　“啊？”从江斐然嘴里听到这话，程谙意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签了合同的，哪能说不录就不录。何况，好心情是自己给自己的，从不因人而变。”
　　他知道江斐然是随口说说，本意是在关心朋友的情绪。
　　江斐然在心中片刻嘲笑自己的失神，继而用比暖色灯光还要温柔的语调说。
　　“嗯，没有影响到你就好。”


第067章 Chapter 67
　　其实, 江斐然对B国，还真比节目组对B国要来得熟悉。不说江氏在B国到处有产业，就说江斐然曾在聿浦洛上大学时他放假期间就会在B国各地旅行游玩。他如今完全可以充当导游, 都能带着其他人出去玩。
　　可谁能想到那郁安竟敢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与他家小朋友不对付。
　　如果程谙意决定要和大家一起录制节目的话, 那么江斐然有权利保护好他。
　　江斐然端详程谙意脸上明显的破皮处，不免心疼。他喃喃道, 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
　　有了瑕疵, 并没能让程谙意原本白皙柔和的面庞失色几分，反而更凸显破碎感。
　　“不用几天就恢复了。”他很有经验地回答。
　　倏地, 程谙意站起身来。
　　“那江老师, 我先去睡觉了？今晚谢谢你，你也早些睡吧。”
　　影子被灯光打下来, 坠入痴心人的怀抱，影帝在温柔地浅笑。
　　他抬头妄自地想, 今晚这样也算是拥住小朋友了。
　　「祝愿小朋友安睡、好梦。」
　　哪怕现在程谙意是站着、江斐然是坐着的，江斐然都能产生一种对方很瘦很小一只的错觉。
　　程谙意清醒又纯粹的眼眸中，不夹杂一丝世俗的欲望, 这让江斐然蓦地恍然——
　　他有了占有欲，那是一种再也不想放手的阴暗念头。
　　江斐然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伪君子。
　　若有一天程谙意真找到了命定之人, 而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觉得到那时自己是不会送上真挚祝福的。若又有那么一天, 他的心思曝露在天光之下, 他们的友谊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嗯，晚安, 愿我们都做个好梦。”
　　可江斐然不后悔, 没有他一步又一步的向前，又哪有如今的祥和安宁, 他们之间哪有温馨的氛围哪有熟稔的关系？
　　人终归活在当下。
　　***
　　江斐然的生物钟很厉害，他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个透彻。当他敲响导演房间门的时候，越湖生还死躺在床上，静待天明。
　　越湖生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闹钟不响他是不会睁开眼睛的，谁知这恼人的声响一直不散。他有一刻是真的怀疑自己被不干不净的野鬼给缠上了。
　　救命啊，自从半夜被吓到之后，越湖生就一直没睡着。每当一睁眼，他看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阴森的，也许随意瞟一下墙壁，那上面就会显现一只早在暗中蛰伏的散发凶狠绿光的眼珠子。
　　越湖生一开始还在自顾自地抵触那道敲门的动静，直到他听到了门锁被开的清脆“咔咂”声。
　　毛骨悚然！！！
　　他就开始抖抖抖——
　　“越湖生，你生病了？”
　　嘎，鬼还能说人话呢？
　　这声音，听上去有点苏啊。
　　记忆匣子被打开。等下，不对，这分明就是江大少爷江大影帝的声音。
　　越湖生心下淡定，从被子里爬出，坐起身来。他定眼一看，哦吼，果不其然。
　　不用想也知道，江斐然一定是问酒店的人要了钥匙。
　　“什么事～啊～”哦，身处此情此景的越湖生明显精神不济，他顶着厚重的黑眼圈，说的话也像是漂浮在空中那般，踩不着实地。
　　“你……不会失眠了吧，导演。”江斐然觉得不可置信。
　　越湖生眼皮无精打采地一掀：这是一件很难看出来的事实吗？（幽怨地盯.jpg）
　　“好，那我有话就直说了。很快的，不耽误你休息。”
　　其实，江斐然后半夜也没有立刻入睡，他翻来覆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烦意乱。如果录制节目不能让程谙意开心，而让他受伤的话，索性就不录了。这也不光是因为郁安。
　　江斐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越湖生相当于一个通宵没睡，他现在感觉到心口处在发痛。然而，江斐然方才的一段话让他更加哽咽，心痛到无以复加。
　　“所以，你要退出录制？”导演睡眼婆娑，脑袋不清醒。
　　倒也不是这么个意思。
　　“那你在说什么……是想让你和程谙意单独录制？还嘉宾完全不会合的那种，你确定到时候网友不会说你们两个在孤立其他嘉宾吗？”
　　你当录制节目是在度蜜月呢？
　　不，你当这是隔壁台的恋综呢？
　　虽然之前蓟城站出了路透，有网友磕到了“不砚而喻”，他们纷纷调侃说这节目应该叫《同性在灿烂菊花里》，妥妥一同性恋综，其他嘉宾都是观察员。
　　但，这真他妈是个旅行综艺！童叟无欺的那种！
　　“对啊，节目效果。只要肯动脑，就没有不到位的理由。”
　　……你这是在甩锅节目组。
　　“其实把两个人摘出来也不是那么明显，你不是挺喜欢分组的嘛，我觉得这次你可以分成两个大组。”
　　……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越湖生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江斐然不再追问，他正想退出房间，给导演留一点私人空间。
　　越湖生摸过手机一看，哦吼，是孟大经纪人。
　　“你别走，估计是找你的。”
　　江斐然闻言颔首顿步。
　　导演接起电话，他和孟时芮客气了几句。那边一句“打扰了”，然后他们就聊到了江斐然。说起这个，导演瞄了一眼江影帝，他得告一状。
　　“他刚刚还说要不录制节目了呢，吓得我一激灵。我得正好和你确认这件事啊。”
　　“啊……是吗？”那边短暂地停顿了几秒，“那程谙意呢？”
　　“人家乖着呢，看着就不像是一天一个想法的。”
　　“哦。”孟时芮又捏了一把汗，所幸问题不大。
　　可谁又能想到，方才她心里拐了百八十个弯呢。
　　“斐然不会的。”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江斐然在一旁听着呢。
　　“行了，你应该是有事才来找你艺人的吧。我把手机给他了，你们聊。”
　　江斐然接过手机。
　　“孟姐，我刚刚可没有说‘不录制’的那些话。你知道的，我一直是爱岗敬业好青年。不过我来找导演的确是事出有因，是因为……”
　　“我找程谙意。”
　　“？？？”
　　“大少爷，能不能麻烦把手机给您家的谙意呢，我有事情要找他。”
　　江斐然正要说些什么，他就又听得孟时芮说“你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儿再聊”。
　　孟时芮的确是有正事找程谙意。
　　毕竟人正在录制节目，而程谙意太听话了。节目录制期间，节目组说没收手机就没收手机，他哪能来接电话啊。孟时芮心想，还是找江斐然比较快吧。这不，刚联系上越导，说清来意后她立马就听到了自家艺人的声音。
　　在听到越导说江斐然要罢录时，孟时芮是不信的。她合理怀疑是对面没睡醒，但转念一想到影帝如今自有一套理论的奇怪言论，不由心惊。
　　合同是签了的，她知道江斐然一向很敬业，也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好，但……
　　嗯，有程谙意的地方，有待商榷。
　　难保江斐然会恋爱脑在某一时刻占据上风。
　　没事，就算他此时此刻是恋爱脑·江，只要程谙意在，他也走不到其他哪里去。
　　所以，孟时芮听到越导的回答，她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啊？”江斐然试探性地问。
　　“是《地上霜》的宣发事宜，剧组那边联系到了我。”毕竟，江斐然上次微博一发，谁都知道她也算是程谙意的经纪人了。
　　“哦，那我把手机给谙意送去。”
　　门开了又关，只留越湖生大眼瞪空气：那是我的手机。
　　***
　　一夜无眠，郁安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第二天差点没被镜子中的自己给吓死。他想着要早起，要给江影帝留下好印象。这不，他早早收拾好了自己，就去了金色酒店的餐厅。
　　餐厅里已经有人了，是两位女嘉宾和郁安最讨厌的程谙意。
　　比起郁安的精神不振，程谙意的状态简直不要太好。他昨夜睡了一个好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丝毫没有因为水土不服而憔悴。甚至，他都没有捯饬自己。
　　因为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在，嘉宾化妆就需要艺人亲自动手了。如非必要，程谙意是能不化妆就不化妆的，平时他用清水洗脸就好。
　　漂亮白嫩的脸蛋，再加上洗脸时沾染水珠的发，程谙意更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就连奚渠思都在感叹“年轻真好啊”。
　　然而郁安一和程谙意对比，结果就格外惨烈了。
　　“应该是天生丽质吧，谙谙的爸爸妈妈一定都长得很好看。”欧阳遥问，“对吧？”
　　程谙意愣了半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亲生父母应该是苏家的那对夫妻，很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郁安一大早就觉得晦气，而且程谙意还被两个前辈给夸了，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那粉底气垫怎么也遮不住的青黑色眼圈，就活像是被妖怪吸食了精气似的。
　　郁安意识到了程谙意回答时的走神，下意识地认为父母这个问题对于程谙意来讲是尴尬的，是根本拿不出手的。
　　他也对曾经的万人嫌有所耳闻，程谙意可不就是乡下出身吗？
　　“喂，你老家是农村的吧，乡下真的有长得能看的人吗？”郁安说得轻蔑又自大，毫无礼貌。
　　其他人面色不佳。
　　“是，能入人眼，便是能看。”
　　程谙意倒是淡定。他知道郁安是在嘲笑他以及他的父母。
　　只是蓦然想起，他这几个月一直在忙，已经很久都没和他们联系了。上一次的通话是关于他的退圈吧。
　　程父程母虽然对程谙意有着一种“A国父母为了孩子好”的偏执与蛮不讲理。但他们从未苛待过程谙意，给了程谙意需要的一切物质条件，也支撑、支持他上学。
　　在真假少爷事件之前，他们算是合格的父母，但根本不懂年轻人、不懂程谙意罢了。
　　程谙意对他们的感谢是真的，亲情是真的，至少要比冰冷的苏家好太多了。
　　如果有人问他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他都不用思考，脑海里浮现的永远都是程家吧。
　　于是，程谙意坦率地承认了，同时他也不想与郁安争辩出个什么来。
　　“原来是个乡巴佬，也就靠衣服靠妆容。”郁安翘着嘴巴阴阳怪气地吐槽。
　　程谙意充耳不闻。自从半夜起，郁安就擅自与他结下梁子，他又能怎么样呢？
　　被人无缘无故地讨厌了，能怎么办？还不就是和从前一样，学会习惯，然后自己爱自己。
　　金色酒店的早餐果然不同凡响，菜式精美，与A国天差地别。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酒店的缘故，他们招待客人自然与当地饮食习惯不同。
　　郁安还不放弃，直接无视两位影后前辈，目光紧追程谙意。
　　“你都认得这些是什么吗？知道该怎么吃吗？”
　　“哎，这道菜啊，我能做得比这更好吃。”
　　赤｜裸裸的骄傲与炫耀。
　　程谙意没搭理，优雅进食。
　　然而郁安变本加厉。
　　可当触及到对面人奇奇怪怪目光、以及听到远处疑似工作人员脚步声的时候，郁安硬是挤出了几滴泪水。
　　“好困，头疼，我刚刚是说了什么吗？晕晕～”
　　一副“你们说我我就要晕死过去”的模样。


第068章 Chapter 68
　　和工作人员一起来的是江斐然。
　　很巧, 他一走近餐厅的门就听到了郁安的一番茶言茶语。
　　很不好，还未看见人，江斐然的眉头就开始皱起了。
　　于是, 他没有跟着工作人员进去, 只是等所有人都进去后，才抱臂于胸前, 倚靠在富丽的门边。
　　“谙意, 方便出来一下吗？有事。”
　　郁安眼尖，他远远地早就看到那些人里有江影帝, 两只眼睛一下全都亮起来了。郁安刚想动身冲到人前说上几句话, 又或是嘘寒问暖什么的，没想到江斐然先发制人。
　　江斐然问的是程谙意, 看的也是程谙意。
　　郁安的话就被卡在了嗓子眼中，不上不下的, 一时的憋屈全往肚子里吞，可他偏偏不能发泄出来。
　　两位女士平和地进食早餐，随意聊着些生活话题, 在看到江斐然后与他对视点头微笑问好，于此算是心照不宣了。
　　程谙意则是直接点头, 起身路过了突然站起又停下的郁安的身侧。
　　工作人员正固定好了设备, 开始拍摄工作。这一幕, 自然也落入到了镜头之中。
　　当然, 摄像机只拍到了程谙意离开餐厅的背影，继而工作人员就看到江斐然做了个手势。手势的意思就是, 不需要有人跟出来拍摄了, 他们俩有点私事谈。
　　原地，郁安自然气急败坏, 可镜头在呢，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之前嘲讽程谙意的嚣张气焰倒是灭掉了不少。然后他又闷闷地坐在了椅子上，沉静得可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餐厅之外。
　　两人往其他方向走了一会儿，便站在走廊的红色地毯上。程谙意一直紧跟着江斐然，直到后者停下。
　　“怎么了，江老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时候，程谙意就是会称江斐然为“江老师”。大概就是在隔了段时间没见又再见时，或是极有可能谈正事之前，抑或是告别之前，程谙意就会在称呼上十分尊敬，话里话外都是客气。
　　江斐然不太喜欢程谙意对他的这样的称呼，会显得很生疏。尤其他刚刚的心情并不是十分美丽，于是就更不喜欢了。
　　在程谙意每次无意之间叫“斐然”的时候，影帝才会觉得他们之间是没有隔阂的，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可是啊，再多看一眼面前这人呢，心都柔和、安定下来了呀。
　　江斐然从衣服口袋中掏出还未挂断通话的手机，正对上小朋友错愕迷茫的眼神，真是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掐上一下对方软乎乎脸的冲动。
　　“是有人找你啦。”
　　“找我？”这下，程谙意更困惑了。
　　但他还是接过了江斐然递至面前的手机。
　　这手机壳，有点眼熟啊。
　　“这不是导演的手机吗？”
　　程谙意记忆很好，他看看手机又看看影帝，在得到肯定暗示后，只觉得这手机就宛如山芋一般烫手。
　　“喂～”
　　“谙意，总算听到你的声音了。你现在离江斐然远点，接下来我有正事要同你说。”
　　***
　　另头的孟时芮松了口气，天知道刚刚她因为影视剧《地上霜》宣发一事被自家影帝追问了多少问题。某人就活像个老妈子似的，管天管地，忧这忧那。
　　什么担忧程谙意被人陷害啊，什么又害怕他突然就被人捅刀子的那种。
　　“法治社会，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孟时芮无话可说，心想，你孟姐我又不是死的。
　　而且她也知道江斐然在暗指谁，这个“谁”不就是苏辞韫吗？
　　只是苏辞韫背靠苏家，苏明忠和苏起书人都是活的，尚在国外的苏老爷子更不是死的。
　　江斐然先前猜想，只要苏辞韫备受苏家人的宠爱，那么苏氏必会倾家荡产地保住这个小少爷。
　　而江斐然想要让苏辞韫完完全全地进去，受到应有的惩治，除了绝对的证据外，他需要借助江家的势力。
　　或者，让苏家彻底放弃苏辞韫。
　　江斐然想起那些视频中苏辞韫的阴狠，他就忍不住地心颤。
　　万一那天程谙意来得早了，正遇上杀猫的苏辞韫，是不是他也会受到伤害呢？
　　回忆起了，江斐然就忍不住地反问。
　　“怎么没有？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人能有多疯。”
　　“他……要是被伤了一分一毫，我也会疼的。”
　　世界上只有一个程谙意，一个在过去已经遭遇苦难的可怜小朋友，接下来就该一直幸福、快乐、健康。
　　“……”
　　孟时芮欲言又止，反正她是习惯了，能理解江斐然的担忧，但她家艺人这样会不会太多愁善感了。
　　她转变话题，问：“你找到程谙意了吗？”
　　“我已经到他的房间了，但没有人，看来他是起床出去了。你别急，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
　　跳过了“苏辞韫”那一话题，江斐然又想到了《地上霜》。
　　“我再问问，那剧里面谙意没有CP线吧，再隐藏的都没有吧。”然后他倏地反应过来自己是看过书的，“哦，是有来着，那个商人舟来，郴国的摄政王晏朝望是吧。”
　　“……”孟时芮心想，你这记得不比我还清楚呢？
　　江斐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因为，同台炒CP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
　　全场暧昧的氛围，时常刻意的接触，粉红色的气泡凭空破碎，去触动人的心弦。这，很容易让一个未经历过情爱的人动心啊！
　　江斐然当然知道工作是工作，人要敬业。
　　可是，可是现在事实就是他心里很慌，那种即将要被人挖墙脚的慌乱，更何况他人都没追到手呢，程谙意还不归属于他。
　　“又不是你要进行接下来的宣发活动，问这么细干嘛。”
　　“我提前了解没见面的情敌，不行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如问你的好朋友叶徐行导演去。”
　　“有道理。”
　　“……”
　　这种建议，倒也不必如此听得进去。
　　***
　　“啊？”
　　程谙意听到孟时芮的声音，又看着面前的江斐然眨了眨眼，迟疑地回答。
　　“孟姐，你请说。”
　　最终他缓慢地往外成功移动了几小步，再想快步离开寻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时，就被江斐然喊住了。
　　“你去哪儿？”江影帝的语气似乎莫名酸涩。
　　程谙意仅是听出了一丝情绪上的不对劲，没多想，却一时愣住。
　　“聊、聊正事，我要回房间打电话了。”
　　“好啊，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嗯。”
　　结果就是，程谙意拒绝不了孟时芮的要求，又答应了江斐然跟上来。
　　所以，孟时芮要和程谙意说的一切谈话内容，都被江斐然听了个透彻。好在那里头没什么需要绝对保密的事宜。
　　***
　　聊完之后，还完手机，程谙意是和江斐然一起回到餐厅的。虽然程谙意先前吃了些东西，但江斐然还没吃呢。
　　正巧，出乎意料的，所有嘉宾都在餐厅。他们集合在一处了。
　　一旁笑眯眯的很少露面的副导演出现了。
　　“越导说他今天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所以我会负责各位嘉宾的旅行流程。”
　　“流程？你确定越导是说有流程的？”
　　“这都国外了，别整国内综艺的那一套啊，观众不爱看的。”
　　“我们都出国了，这次得有钱吧，总不能还两人一手机，一手机里面就几十块。这人民币，B国也用不了啊。”
　　……
　　“没有分组，没有手机，但我们有最好的导游。”副导演正经说道。
　　“Who”全体嘉宾的好奇心都被吊足了。
　　“江斐然，江老师。”
　　奚渠思看向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江某人。
　　“斐然，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江斐然露出礼貌而不失风度的微笑，“我能说我不知道吗？”
　　他跟导演根本就没商量好啊。是根本就没聊完！
　　金色酒店距离城市中心很远，距离其他的著名景点也很远。嘉宾们依旧需要分乘两辆汽车出山。
　　昨晚郁安和程谙意之间就闹得不愉快，想必他俩处在同一辆车内，气压会是意料之中的低。
　　程谙意一向是随缘坐车的，他会等所有人都乘坐好后再上车。
　　这也就预示着一个问题，他们一共九个人，在两辆车内都已是四个人的情况下，程谙意要做出选择。
　　大家都以为程谙意会和江斐然一起，但郁安已经和江影帝同坐一辆车了。
　　程谙意犹豫之间，他听到郁安对站在车外的自己说。
　　“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需要足够的空间躺一会儿呢，麻烦哥哥你去另外一辆车吧。”
　　在镜头前的郁安，真是永远楚楚可怜啊。
　　程谙意没多说什么，正好他也不用纠结了。于是，他和欧阳遥、喻忱、周砚廷、顾柏柏在同一辆车。
　　欧阳影后好奇了。
　　“谙意弟弟来这边了啊，我还以为你会去坐那辆车呢。”
　　“嗯。为什么这么说？”
　　除程谙意外的其他四人：你不是一直和江影帝形影不离的吗？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提出这么明知故问又令人尴尬的问题。
　　“我们这车好，刚用了清新香氛，谙意闻到了吗？是不是令人舒适的香气？”喻忱从容解释，正好为赞助商打了广告。
　　“的确，是柠檬味。”程谙意了然。
　　路上时间漫长，嘉宾就聊天、聊天，他们自然就聊到了昨晚的事情。
　　程谙意脸上的伤处，仔细看还是挺明显的。
　　但显然，顾柏柏发现了另外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等一下，你素颜就这样？那你之前不会都是素颜吧！”
　　喻忱微笑点头：“皮肤确实好。”
　　欧阳遥感慨道：“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说了，谙意就是天生丽质啊，我好羡慕。”羡慕死了。
　　“柏柏不是和谙意一起拍过戏吗？怎么刚刚还那么惊讶？”欧阳遥问。
　　“当时更关注剧本去了，我也没想到这是一点妆都没上能有的状态啊。”当然，顾柏柏一开始又不喜欢程谙意，后来不烦他了更是关注一些破事去了。
　　这个话题揭过，然后又从程谙意身上跳转到了电影《消失的烟火》上。
　　对于一部十几年前的外国悬疑电影，年轻人没看过实属正常。欧阳遥是车内最了解这部电影的人，她也就开始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昨晚我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电影里的画，尤其那时候刚被节目组假扮的鬼给吓醒，还是深更半夜的时候。我当时差点就大喊大叫了。”
　　欧阳遥也是第一个指出画出处的人。
　　“这部电影是恐怖，但更恐怖的是电影改编于现实，它讽刺了B国伊托尼亚德时期的残暴统治。”
　　历史总是从光明走向黑暗，又从黑暗走向光明，循环反复。
　　而影片中那个世间罕见的天才，成了复仇的疯子，他用尽一切理科思维，完成了最浪漫的报复方式。
　　“罗曼蒂克·怀特”赠予那个社会的礼物——人类的死亡。
　　“不知道当年答应剧组画画的少年人是谁，听说他只是来金色酒店的客人，才十几岁。”
　　十几年前的金色酒店，可不是谁都能够进来的，如今是非富即贵，但从前至少比现在要严格得多。
　　“有钱人家的孩子，有天赋，又培养，也不奇怪。”喻忱说。
　　“是这个道理啦。”欧阳遥点头。
　　程谙意不清楚，但也惊奇。反正关于画画这件事情，他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画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东西来的。
　　“柏柏呢？柏柏看过这部电影吗？”欧阳遥见顾柏柏没出声，便询问。
　　周砚廷：“他是我们这车里面年纪最小的，这电影上映那会儿才上幼儿园吧。他肯定没看过。”
　　欧阳遥：“毕竟这是经典电影，表演专业的学生应该都会去看吧。我记得我当年上学时，课上老师就让学生写观后感来着。”
　　顾柏柏：“我没看过，学校要求看的片子，年年都在变动。”
　　欧阳遥：“这样啊。其实你可以看看，也许有不一样的感悟，如果不害怕的话。”
　　“说到底，晚上突然看到那幅画，我到现在都觉得毛骨悚然的，还好那时大家都在。”尤其是郁安既害怕，还又要在一旁添加恐怖色彩，胆小的人真要麻了。
　　“你们说，导演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请假休息了？”欧阳遥又问。
　　“可能……惊魂未定？”周砚廷深有体会，仍心有余悸。
　　“不行不行，先别说了。我再也不去9号房间附近了，现在心跳得还有点快。”欧阳遥看向窗外，“换个轻松的话题。今天天气还不错，我们要去哪里呀？”
　　洛格华兹最著名的景点莫过于JM广场。
　　而且嘉宾这次不在A国录制，这就意味着此处认识他们的人很少，嘉宾可以自由放松地享受出行的悠闲与快乐了。
　　***
　　天空晴朗万分，大地没有雪的踪迹。
　　汽车越过常青树林，穿梭在明黄与纯白的城堡间。
　　如果是在春季、更暖和的时节来，那么就能看到遍地绿意与婀娜多姿的鲜花。
　　这里有随处可见的音乐演奏。优雅的旋律永远包围环绕洛格华兹，就像琥珀河流一样。
　　大小广场上，知名音乐家的雕像伫立，还有圣诞集市留下来的圣诞树与大红蝴蝶结。巧的是，圣诞已过，但这个小镇上的圣诞市场时间还未过。
　　城堡旁的旋转木马上还有人在尽情玩乐。无论是什么季节，这里的人们都享受生活，沉浸在这文艺又浪漫的氛围里面。
　　汽车到达目的地，嘉宾就看到这样的周遭。
　　“哇！”
　　“哇——”
　　“哇！！！这简直就是童话里的世界吧，我已经不想回去了！”
　　程谙意下车，他是一路看风景过来的，自然对未踏足过的地方怀揣好奇心，紧随而至的是久久不散的惊喜与震撼。
　　因为冬季的缘故，喷泉已结了冰，开出白色的花。街上人来人往，偶有马车巡游。
　　一般人们来洛格华兹旅游，必打卡几处宫殿、教堂与歌剧院。
　　导演组发表的任务就是，嘉宾在旅行过程中需要和当地人交流，找到线索，对上暗号，才能有吃饭与过夜的地方。
　　现场听取“啊”声一片。惨啊，惨啊。
　　“那要是找不到地方，我们岂不是要饿死和冻死了？”有人勇敢站出，替全体嘉宾发问。
　　最重要的是，节目组一毛钱都没给嘉宾，甭管说是什么币了。
　　副导演微笑地点点头。
　　嘉宾们：真……狠心。
　　于是，一行人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工作人员，但这行人，他们是贫穷的旅客，可能即将流浪街头。
　　“没事，大不了我们街头卖艺，不会饿死在这里的。”路熠宁总是乐天派。
　　“其实，虎口夺食也不是不行，只要节目组的人在吃饭，我们就上去抢，总能抢到一口吃的。”顾柏柏路过，顺便提出保底的方法，简单又粗暴。
　　路熠宁震惊：“啊？我们已经要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柏柏看着这突然蹦出来的“笑面虎”似的副导演，叹气道。
　　“是啊，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九位嘉宾首先抵达的是一个小公园，他们四处闲逛，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线索的当地人。但人难得来一次国外，怎么能够不拍照留念呢？
　　嘉宾们以多接受节目组的一个挑战为条件，暂时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但他们只能用手机拍照。
　　小镇内建筑颇多，转角就遇到钟。后面，他们打算去离小镇特别近的古典城堡碰碰运气。
　　程谙意一般是走在大部队的最后方，这次也不例外。
　　而江斐然作为最熟悉地方的人，自然走在最前头。他有时候会借着细微的转身动作，回头去看队伍末尾的人。
　　郁安依旧特别喜欢往江斐然的身边凑。
　　江斐然本来因着城市氛围而惬意的心境，于此终止。
　　“江哥，这里人好多，我怕走丢了，能不能拉着你的衣袖走啊。”
　　又是那双可怜巴巴、即将溢出泪水的眼睛，又是那种让人听了浑身上下掉一地鸡皮疙瘩的语调。
　　江斐然停下，转身，目光正对上走在最后面的程谙意。然后，他喊了“程谙意”的全名。
　　“人多，你再往前面走几步。”
　　反是江斐然朝后方走去几步。
　　程谙意蓦然感受到手心手背触及的温暖，眼眸微微颤啊颤。
　　“我拉着你，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耳畔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以及遽然而至的心跳如鼓。
　　江斐然没管其他，因为他知道节目最终放出的正片肯定都会剪辑的。而且这里没有粉丝，没有站姐，没有狗仔，他更可以明目张胆了。
　　哼哼，这可算是让他逮着机会让自家小朋友站到他旁边来了吧，还能拉手手。
　　“江哥，你干嘛要拉他啊，是我要被人群冲散了呀。”郁安在前方咬碎满嘴的牙，忍着怒气撒娇道。
　　“我们家的小猫很黏人，特别喜欢谙意，所以我得时刻把他看顾好。人是一定不能走丢的，否则猫会生气。”江斐然有理有据，“郁安，谢谢你刚刚提醒我这件事情。”
　　其他人：啊？此时头顶一个大问号呢？
　　别太浪了。
　　还好今日在场的导演不是越湖生，不然他在被鬼吓死后又得高兴死。
　　好好好，“江天意色”炒起来！节目火起来！
　　铆足干劲就是干啊！
　　江天意色请继续“瑟瑟”发抖！（色眯眯.jpg）
　　当然，更出乎意料的是，此时此刻，《同灿》的微博官号正在直播中。
　　这下，直播间的粉丝全都炸开了。


第069章 Chapter 69
　　【影帝好温柔呀, 呜呜呜。】
　　【郁安快要碎了，影帝，他是想让你去牵他的手的呀。】
　　【哈哈哈, 这就叫做什么？为……他人做嫁衣？】
　　【什么猫？猫什么？谁喜欢猫又养了猫？！】
　　【姐妹们, 重要的难道不是江影帝说“我们家的猫”吗？！我磕到了呀，人已甜晕, 不用叫醒, 谢谢配合！嘿嘿嘿，我的CP幸福得稳稳的～】
　　【听到了！！！但我觉得江江在一语双关, 他在说小猫特别黏人的时候, 语气和神情都好宠溺啊，和后面对郁安说的那一句话时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小猫黏人, 到底是哪只小猫咪黏人呢？我们都知道，但我们都不说, 只有漂亮老婆要被蒙在鼓里啦～】
　　和网友同步思维的还有现场的其他嘉宾。
　　“我们！”
　　“你们？”
　　“你们……是什么时候合养了一只猫啊，哈哈哈。”
　　【路小宁，别怂！你快去问啊, 他们两个哪里是什么合养小猫咪，分明就是情侣同居啊！请你不要问得这么委婉啊！】
　　江斐然在众人面前解释。
　　“不是合养, 那是我妈的猫, 一只很可爱的蓝山双布偶。”最后他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比起我, 它更亲近谙意。”
　　全场已听懂正在吃瓜的人：啊啊啊啊啊！卧槽，他们现在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吗？！
　　江斐然称他妈妈的猫为“我们家的小猫”, 小猫还更黏程谙意。
　　你确定这句话的意思不是, 程谙意已经融入了江斐然家里吗？！！！
　　【哈哈哈，天呐天呐, 前几天直播就吃撑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有饱饭吃呢？作为纤尘姐姐，我吃得可真好啊。】
　　【哦吼，让我挤一挤，来夹缝看看不砚而喻！】
　　【卧槽！他们居然连家长都已经见过了！我磕到了，“江天意色”是真的！如果他们不是真的，那我就是假的！】
　　【啊啊啊，谁懂啊！郁安想牵江江的衣袖，可江江只想拉谙谙的手手。果然，他们两个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吧。普通朋友之间怎么能拉手手拉得这么暧昧，好甜，你们就是在谈了吧！下次直播，我要看到你们两个接吻了呦～（色眯眯.jpg）】
　　【你们就没人觉得郁安很茶吗？什么叫人很多怕走散，就想拉衣袖，他以为自己是三岁小朋友吗？这会走丢？而且我看周围人也不多吧。】
　　【说郁安茶的那个，你不要太双标了。那人家江影帝还主动去拉其他嘉宾的手呢，这叫什么，耍流氓吗？呵呵呵～】
　　直播间的弹幕不可能永远干净，总有那么一群人自带戾气，他们发布的一切言论都是在抨击与谩骂。他们会把所有人的行为放大细节，然后一点一点地去挖掘自己理解的深层含义。只要把被无数人喜爱与追捧的明星贬低成垃圾，他们就能借此在现实生活中获取快感。
　　【啊啊啊，烦死了，一大早的就遭到暴击了。谁能告诉我这个程啥的有什么后台吗，他凭什么让影帝主动配合炒CP啊，而且搞得是影帝在倒贴一样。他什么玩意儿，这种垃圾也能进娱乐圈了吗？】
　　【请重新定义你口中的“这种垃圾”，程谙意，27年宁城高考理科第二，北湖大学数学系毕业。所以，你在骂人的时候有思考过自己又是个什么垃圾吗？这年头，败类都能随意网暴他人，我们名校毕业的学霸帅哥为什么就不能进入娱乐圈呢？嘴里不干净的玩意儿，你先退网再说吧！】
　　直播是没有和嘉宾提前说的，这也是越湖生授意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仅有导演、副导演和其他几个与直播相关的工作人员。
　　节目组打算，在直播后，他们也会把直播这天有趣的视频素材剪辑进节目正片里去。
　　因为有后期剪辑的原因在，嘉宾录制综艺也不会太紧张。他们知道，如果自己有表现不佳的地方，节目组不会剪入正片。
　　因此，节目组决定，从嘉宾下车的那一刻起，直播就开始了。
　　异国他乡，洛格华兹与A国迥然不同的文化、风景，一点一点地吸引住了国内观众的目光。
　　副导演有看到直播间的弹幕，但没说话。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不可能去干涉嘉宾之间的互动。
　　但显然，因为方才的事情，直播的设备现在落在了观众最想看的“焦点”身上。
　　随着摄像机的拉近，直播间内瞬时出现江斐然与程谙意放大后的清晰面容。
　　【啊啊啊，老公帅！】
　　【呜呜呜，老婆好看！】
　　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程谙意脸上的细微擦伤。
　　【啊啊啊，宝贝的脸怎么好像受伤了呀！脸是艺人的生命，节目组能不能保护好他们啊！】
　　……
　　刚被江斐然拂了面子的郁安家的粉丝，心里也同正主似的，总有委屈情绪堵在心口，就等着随时发泄呢。他们又不敢语言攻击影帝，只能挑个粉丝战斗力弱的集火了。
　　【不是吧，这才破了哪门子的皮啊，粉丝就心疼得不得了了。你们知道他们明星一天能赚多少钱吗，他们稍微磕到碰到，你们就心疼了呀。你家哥哥可真是瓷娃娃哦，碰都不能碰一下了呗。（可爱.jpg）】
　　【不是吧，就这点小伤，某些粉丝就开始埋怨节目组了呀。可是，这擦伤说不定是你家哥哥自己一个不小心磕到的呢。至于他为什么会被磕到啊，就是因为卖腐太用力了呗～呵呵，活该！怎么人就没直接磕死在国外呢！（可爱.jpg）】
　　言词是一整个阴阳怪气，又歹毒。
　　【是心疼，但没有到不得了的程度，更没有责怪节目组。普通人没有同情明星，只是，我希望自己喜欢的明星不受伤怎么有些人了吗？知道明星赚钱又快又多，对普通百姓很不公平，所以呢？我很爱我自己，胜过爱其他的任何人。我一个颜粉，还不能让他爱惜一下脸了？而且，无论是明星还是普通人，脸都是很重要的吧。我在很累的时候，看到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心情都能立马得到治愈。有些人能不能别管得太宽了啊？明星让我快乐，我就追，塌房立马走，我能做到，你们能吗？】
　　【谁觉得明星赚钱多的，你们自己也可以去啊，去不了的只要你优秀你上进，在各行各业都能赚大钱，人是要努力，而不是在网络上打文字。】
　　然而以“不是吧”开头嘲讽、阴阳的弹幕越来越多，很像是有组织过的。网友很快反应过来。
　　【就是看到擦伤，提醒一下明星的脸很重要，也要被人讲，服了。】
　　【还是说，这群人又是谁家买的水军？这多少钱发一条，还发不停了是吧……】
　　有争吵才有热度，在这流量至上的信息时代，的确如此。
　　知道是职业水军，专门黑明星的，正常人也懒得搭理他们了。
　　谁爱义愤填膺谁就控评去吧。
　　于是，这群人又换了新的文案，大体内容就是说程谙意和橘猫的那件事。
　　江斐然提及猫，自然有一部分人就想起了已死的橘猫。网友还记得《有趣的一周》播出那时，橘猫是最不亲近程谙意的。
　　在水军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江斐然说他家的猫黏程谙意是假的了。
　　【什么鬼？连江影帝都会骗人了吗？太失望了，亏我之前还去电影院支持了《繁春》，退票还钱啊！】
　　……
　　微博的直播间内，弹幕吵得愈演愈烈。
　　而节目录制现场的嘉宾却很安静，仿佛和周遭的人流、微博的观众是两种极端。
　　“那还挺好的哎，我也想养猫来着，但我不会养，怕养不好。以后我要有养猫的打算了，就来联系谙意了。”还是奚渠思打破了短暂安静而尴尬的气氛。
　　“可以的。”程谙意点头。
　　江斐然正要拉着人往前走，就见郁安慢慢朝自己这边移动。
　　郁安似乎是走得十分艰难，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当站到程谙意面前的那刻，郁安立即摆出一副受人欺负的表情。
　　“谙意喜欢猫吗？”他问。
　　郁安也想到了之前轰动热搜的虐猫杀猫事件。事件的主人公正是他眼前的程谙意。
　　郁安的语气还是那种撒娇的口吻，只是在话中仿佛夹了点刺。在镜头面前，他对所有人的称呼都很软，程谙意也不例外。
　　无论这段会不会播出，能给程谙意找点不痛快，郁安乐意为之。
　　一时之间，直播间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喜欢啊。”
　　猫猫可爱，为什么不喜欢？
　　程谙意对此回答得很坦诚。
　　江斐然看到郁安突然这么问程谙意，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用意。
　　但程谙意所说的“喜欢”，一定不是谎言。
　　就在影帝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个话题终于可以跳过的时候，郁安又问。
　　“那你觉得，猫喜欢你吗？”
　　郁安现在头脑无比清晰，他想得很好。无论程谙意回答“喜欢”与“不喜欢”，都印证了撒谎的事实。
　　说“喜欢”，程谙意撒谎。
　　说“不喜欢”，江斐然撒谎。
　　到时候，节目播出后，郁安找人带带节奏，让江斐然和程谙意两家打起来。
　　【啊……这么问，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吧……】
　　【我去，郁安好敢问啊！这是我能看到的画面，是我能听到的东西吗！导演在不在，居然没有出来制止。】
　　程谙意想了会儿，其他嘉宾中也有人觉察出了不对劲。
　　“猫喜不喜欢，这得问猫吧。”喻忱出来打圆场。
　　“所以我在问前加了‘你觉得’的前提啊～”郁安不依不饶，他偏要一个答案。
　　郁安就紧盯着程谙意，不想错过一丝对方惊慌的神情。
　　“我们要出发了，不然很可能真的找不到地方吃饭。”江斐然依旧牵着程谙意的手，他要带着大家往小镇外走去。
　　路边时常有人停下来看他们几眼。
　　可能是因为一眼觉得不是本地人的好奇心，可能是因为一大群人的显目。
　　“可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啊。”
　　“你不说，我就不走。”
　　又可能是因为这许多人一直不走，挡了道路。
　　【啊？这个人怎么回事啊，猫喜不喜欢程谙意有那么重要吗？他确定不是在拖延大家的时间吗？这环节是有卧底吧……】
　　【旅行就是一群人走走停停，谈心说话，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网断了？这是什么新型的友好聊天方式吗？夹枪带棍的。】
　　【就不能是因为好奇嘛，大家怎么了。我们安安单纯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哪像另一个谙谙啊，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
　　【路人，请问上面的在说谁单纯谁心眼多？】
　　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了，因为此条弹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新的内容翻了上去。
　　就在郁安即将要露出胜利的微笑的时候。
　　他假装宽宏大量道：“行吧……”
　　“我是人，我喜欢月季花，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喜欢月季花。郁安，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也许有的猫喜欢他，有的猫不喜欢他。
　　【“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包容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正如不是所有的猫都喜欢我”，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吗？谙谙其实是在对安安说，你别再任性了，我都在好好回答你的问题了，可以了吧。妈耶妈耶妈耶，谙谙好宠，安安好娇，我又磕到一对！】
　　【什么邪｜教CP？没有糖就不要硬磕，显得自己很有文化似的。】
　　【你管我啊，明星CP就是靠粉丝脑补出来的啊。你就说，娱乐圈里火的哪对是真的？前面的傻逼玩意儿，我就磕就磕，气死你得了！】
　　……
　　网络上的言论铺天盖地，甚至在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着。
　　这边，九位嘉宾还在去古典城堡的路途上。郁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直接就紧跟着江、程二人走。
　　处在城堡中的一行人，终于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找到了持有线索的当地人，顺利对上暗号。
　　等到去到地方，等人上完菜、嘉宾准备吃饭的时候，副导演才对众人说。
　　“辛苦各位，恭喜你们即将迎来一顿丰盛的午餐，以及晚间民宿体验。接下来，在正式吃饭之前，麻烦大家和直播间的朋友们说声‘再见’吧。”
　　嘉宾：啊？！Σ( ° △°|||)︴
　　“什么直播？”是欲刺穿古典城堡墙壁的尖叫声。
　　副导演轻飘飘地“啊”了一声。
　　“怎么都这么惊讶？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直播吗？”
　　嘉宾：“？？？”有谁和他们说过吗？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啊！
　　这下，不是直播间的观众炸开了，而是全体嘉宾直接原地爆炸。
　　【笑死，节目组明明可以一直不告诉他们在直播，可是在下播前还是说了。这怎么就不是故意的呢？】
　　【这个小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啊，问一下，这是导演的声音吗？】
　　【导演人都四十八了，绝不可能这个声线！】
　　【有的人脸都白了，笑死。】
　　【谢谢导演大好人，在没有告诉嘉宾的情况下就直播，不然还看不到真实的他们呢。既然直播为证，那到时候就不要胡乱剪辑给立人设了哦。】
　　【终于要说再见了，呜呜呜，舍不得啊，宝贝们下次见！】
　　旅行在继续，节目也是要录下去的。
　　因为手机在嘉宾的身上，所以节目组要求他们不许上网，尤其是知道了直播一事的情况下。否则，节目组会给出很严重的惩罚。
　　网上的血雨腥风，吵吵嚷嚷，节目组在使热度最大利用化的基础上，引导了下节奏。
　　嘉宾在用完餐以后，又参观了城堡。然后他们回到一开始的小镇。因为晚上他们将会住在小镇的民宿里。
　　想休息的人就可以休息，而想闲逛的人就可以出去转悠。
　　下午是绝对的个人活动时间，程谙意根本就毫无睡意啊。可能习惯了高强度的学习与工作时间，他只需要晚上睡足，白天里完全不困的。
　　程谙意想在小镇里走走，毕竟来这里实在太难得了。
　　***
　　圣诞节还没过去多久，圣诞集市的节日氛围依旧浓厚。但本按照惯例在圣诞节当天就结束的圣诞集市，今年因故往后延长了些许时间。集市里有各色小吃，圣诞装饰，也有手工艺品。哪怕没钱去买东西，人走进去感受一下热闹氛围都是不留遗憾的。
　　不远处的摩天轮在旋转，不知坐在上头的人能不能俯瞰到蓝色的琥珀河流。时间还没到傍晚，所有的灯光都亮了，但在日光的照射下，简直是不值一提。
　　甜品与红酒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程谙意从远处就已经闻到了。此时，跟随着他的只有一名摄像人员。
　　这是和A国不一样的城市文化氛围，但程谙意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和这里的人交流无碍。
　　程谙意正停留在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小摊前方。
　　那小摊上摆放着当地居民的手工艺品，个个小巧而精美。
　　而程谙意驻足，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最朴素不过的羊毛毡而已。
　　他就是想起了之前自己的那只羊毛毡，最后遭人毁坏、留在黑暗的宿舍里面的“飞鸟”。
　　后来，程谙意才知道，江斐然的粉丝名就是飞鸟。而陪伴程谙意许久的那只“飞鸟”羊毛毡再也回不来了。
　　这么一想，程谙意就愣了神。摆摊的小姐姐见有人看得如此专注，也就向他热情地介绍着。
　　可程谙意根本就没有当地的货币啊，小姐姐的话却让他拒绝不了半分。
　　程谙意正思忖着拒绝的话术，就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是没想到会在桉鸽玫亚小镇遇到这个人的，苏辞韫的哥哥——苏起书。
　　苏起书之所以会来B国，是因为今年圣诞节苏家人没能聚集在一起过节了。
　　因为从前在苏家，每年的热闹的节日，他们都会欢聚一堂，然后四个人一起过节。
　　爸爸、妈妈和他，都要给弟弟准备礼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在苏起书的小时候，苏父忙于工作，三天两头不着家，苏母久居家庭，做起豪门阔太太。苏起书小时候经常是一个人待着，苏母根本不管他。
　　直到弟弟的降生，苏起书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有母爱的，母爱甚至到泛滥的程度。只不过，苏母只将自己的爱全部给了弟弟。
　　苏起书恨过苏辞韫吗？
　　他当然嫉妒过，愤恨过，可最终能赢得母爱的方式，只有关心弟弟。
　　苏起书对苏辞韫的爱有多少，苏母就能回馈给苏起书多少。年少的他，早早地担当起了哥哥的责任，以摇尾乞怜地得到零星的爱。
　　苏母极度宠爱苏辞韫，苏父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因为苏母喜爱弟弟所以苏父也爱弟弟。那样，苏起书就成了全家上下唯一被孤立的人了。
　　那苏起书要怎么做呢？他要一直护着弟弟，爱着弟弟，这样他的父母就都会爱他了，苏家就是一个温馨有爱的完整的家。
　　苏母简直就是病态地维护着苏辞韫，以至于把人宠出了不少坏毛病。
　　苏起书他知道吗？他一直都知道。
　　他唯一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苏辞韫竟不是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在那一刻，在听到“苏辞韫不是苏家的孩子”的那一刻，苏起书的心情居然是庆幸的。
　　「你看，我的弟弟并不顽劣不堪，他并不是一个娇纵的小少爷。」
　　那么，苏辞韫不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那妈妈还会像以前那样宠溺他吗？
　　苏起书的心思在那一刻是坠入地狱的，黑暗得一点都见不得光。他居然期待着，自己能成为爸爸妈妈最喜爱的孩子。
　　因为，一直陪伴在父母身边的苏辞韫不是他们亲生的，而亲生的那个弟弟却缺失了二十多年的在亲生家庭的光阴。
　　苏起书甚至在期待着，亲生弟弟回来后能剥夺走苏辞韫现有的全部的爱。这样，在温室里长大却品行恶劣的娇弱玫瑰，离开苏家又会是什么结局呢？
　　但，他的幻想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破碎了。
　　“起书，你的亲生弟弟是程谙意。”
　　“亲生弟弟是程谙意。”
　　“程谙意。”
　　……
　　那个和苏辞韫在同一家娱乐公司，却样样不如苏辞韫的程谙意啊。
　　苏起书已经在苏辞韫的嘴里听说过很多次了。
　　程谙意回来那天，是苏起书去接的。说实话，哪怕暗示自己要眼见为实，但那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亲生弟弟终究让他失望透顶。
　　畏畏缩缩，脆弱得宛若一个病秧子。
　　果然，回来的第一天，程谙意就没能赢得父母的目光。妈妈依旧偏爱苏辞韫，好像只有苏辞韫是她的心肝宝贝一般。
　　苏起书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了。
　　他依旧是那个最爱苏辞韫的大哥，也是能拥有母爱的苏家大少爷。
　　而程谙意，注定分不到苏母的半点关心的眼神。
　　所以，在听到“程谙意欺负苏辞韫”的时候，苏起书无条件地信任着苏辞韫，连妈妈也难得地夸赞他保护好了弟弟。
　　后来，程谙意没坚持到两周，就离开了苏宅。苏起书那时在想，亲弟弟真是个废物。
　　他做错了吗？
　　苏起书没有，因为在无法用眼睛去看清真相的时候，而在苏家，苏辞韫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但最近，苏辞韫变得很不正常。
　　他做的破事，也被人在微博上剥露出来。然后，他问妈妈，“你相信弟弟吗”。
　　结果是，妈妈坚决地相信苏辞韫，甚至朝只是怀疑了一下的自己和爸爸破口大骂。
　　直到前几天，平安夜，苏辞韫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离开苏家，杳无音讯。
　　苏起书准备好的圣诞礼物也没能送出去，就被苏母赶出家门要他找到弟弟。
　　苏起书去找人，彻夜未睡，这才查到了B国的洛格华兹。今天，他收到了最新的消息，来到了桉鸽玫亚小镇。
　　远离了A国北都，苏起书竟感觉轻松不少，也趁此机会难得放松，走进了圣诞集市。
　　而苏母在A国担忧得焦头烂额，若她知晓自己的大儿子第一时间不是找人而是闲逛，也不知道她会是何种心境。
　　当苏起书看到有摄像机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哪个外国明星呢。
　　待走近一看，苏起书才觉得这个背影十分眼熟。
　　***
　　程谙意上次和苏起书见面，还是他人在《地上霜》剧组的时候。那时，苏起书来探班他的宝贝弟弟，这中间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听到有人在背后唤自己的名字，程谙意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等那人来到自己身侧的时候，程谙意微一转脸，曾见过几次的面容就闯入自己的眼眶中。
　　认得，但不熟。这就是程谙意给自己与苏家人之间关系的定义。
　　程谙意诧异之后一愣，但很快就恢复成面无表情，就像是看到了陌生人一般。
　　连在手工艺品面前的小雀跃也没了。
　　苏起书莫名地有些心痛。
　　或许，是因着本能的礼貌，程谙意喊了对面人一声“苏先生”，接着就彻底没了下文。
　　洛格华兹天气还冷着，程谙意穿的是羽绒服，戴的是毛线帽。这样的穿搭，却一点也不显得人臃肿。
　　精致的眉眼如画，瓷白的皮肤泛粉，一双湿漉漉又单纯清澈的眸子，这大概是程谙意在冬天里才会有的样子。他的嘴巴很红，颜色要比很多女明星涂了口红后还要鲜艳。
　　在梦幻又热闹的小镇上，程谙意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程谙意和以前不一样了。
　　气色好了，人不憔悴不病态，气质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尤其是心情，虽然看到苏起书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呆愣，但瞧着明显生动又快乐不少。
　　苏起书从没见过这样的程谙意。
　　这仿佛才应该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弟弟”。
　　也许是真的想做一次哥哥了。
　　他魔怔了地指着羊毛毡问：“你喜欢这个？”
　　因为苏起书悄悄过来时，他就看到程谙意紧盯着它不放。神情专注的侧颜，让苏起书心生起了保护欲。
　　程谙意只能点点头，的确挺喜欢的。
　　苏起书想了一会儿，然后明白了什么。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买下送给你。”
　　程谙意闻言，疑惑地抬眼看向苏家大少爷。
　　“算是哥哥送给弟弟的礼物。”
　　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苏起书这没由来的亲近示好的举措，让程谙意感到无所适从。
　　但，他也觉得特别可笑。
　　“不用了。”程谙意语气淡淡。
　　他的心只为这句话紊乱了几秒钟，已经够了。
　　而此时的苏起书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自己的亲弟弟真可怜啊，居然连羊毛毡都没见过。这种在A国都遍地是的小玩意儿，程谙意居然在洛格华兹看得走不动路。
　　也不知道是存储了多少年但在苏家却用不上的感情，在此刻终于不再是杯壁上的水汽了。作为兄长的那份爱，顺利地沿着杯口流出。
　　程谙意根本不知道苏起书的心理是这样的。在他去苏宅最需要的时刻，没有感受到，在他在剧组里被人冤枉百口莫辩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
　　那么此时此刻，程谙意还有需要迟来亲情的必要吗？
　　苏起书以为程谙意是十分喜欢那羊毛毡的，只是因为人在录制节目的一些特殊原因，才没办法将它买下来。所以，苏起书对买羊毛毡送程谙意这件事情，态度很坚决。
　　当手上被迅速地塞了那只飞鸟的时候，程谙意根本来不及拒绝。
　　他，他能退货吗？
　　可能不行，因为摊位黑板上用B国文字标着，“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
　　回到民宿，郁安一直在关注江斐然的行踪，可他才一转身就不知道影帝人去哪儿了。这可把他急得要死，然后他又去问摄像大哥，摄像大哥也不知道。最后，郁安冷着脸地离开住处，在狭窄的街巷间四处张望地走。
　　哪知，这一张望，郁安就在圣诞集市里望到了程谙意啊。
　　程谙意被摄像机器拍着，还和一男人走得很近，如此明目张胆。
　　那他面前看上去仪表堂堂的男人，又是谁？
　　又见程谙意一副不愿见到此人而逃避的神情，郁安灵光一现，他抬头笑眯眯地就朝那边走去了。
　　“这是谁啊？”
　　程谙意正和苏起书道谢，准备离开。他就听到了郁安的声音。
　　“程谙意，你和他认识啊？你们是好朋友吗？”
　　以程谙意和郁安的关系，这问题过界了吧。
　　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郁安是经纪人，程谙意事事都要向经纪人报备呢。
　　走近了，人看得自然也清晰极了。
　　郁安明晃晃地打量苏起书，目光就像是在物色商品一样。
　　陌生男人肩宽脸帅，冷而深沉，就像是久居高位的企业总裁。果然，他就是程谙意的金主吧！
　　郁安表面笑嘻嘻，心里却在不服气，怎么程谙意运气就这么好，连金主都长得帅气上天。
　　这世界上的喜欢包养小明星的大人物，不都应该是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吗？
　　可恶可恶可恶，郁安在心中把程谙意骂了千遍万遍，才算消了气。
　　郁安在内心盘算着。
　　哈哈，总算让他抓到现行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包养程谙意的金主，在B国现出真身。
　　“你好，你是程谙意的朋友吗？请问你怎么称呼？”
　　程谙意就默默看着郁安向苏起书示好。
　　苏起书一向对人冷漠，更何况他一眼就觉得这人肯定不是程谙意的朋友。他看到郁安精打细算的目光，就觉得恶心，根本没想给这人一个眼神。
　　郁安很尴尬，伸出的手上空落落的，连句“嗯”的回应都没有。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我和你说话呢！”
　　郁安顿时气急败坏。
　　但对上男人的眼神，他又控制不住地沉迷，继而想要征服。
　　郁安转念一想，程谙意都能勾搭得上，他又为什么不能呢？
　　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因为他觉得自己比程谙意长得漂亮多了。
　　比对苏起书全身的冰冷气质，郁安猜测他应该喜欢娇纵霸王花型的小男生，便开始了行动。
　　“程谙意，你这朋友可真没有礼貌，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介绍一下，然后让他向我道歉啊？”郁安为难程谙意，他倒是想看看程谙意怎么做才能让高高在上的金主大人向他道歉。
　　苏起书同时看向程谙意。
　　程谙意则小心捧好了飞鸟羊毛毡。
　　“我和你们都不太熟，怎么介绍你们互相认识啊？”
　　说完话，他又向后退了一步，继续自顾自说道。
　　“天气好冷呀，我出来够久的了，先回去添衣了。那……就再见？”
　　抖颤的睫毛，似乎真在诉说着主人家的诚实。
　　程谙意努力地睁大双眼，好让眼睛不轻易地眨，来增强可信度。
　　“你们，就自己慢慢认识啊。”
　　当他往后退到离两人有一定距离的时候，人就立马跑了。
　　天知道程谙意是怎么编出那些话的。
　　不过也不算是撒谎了，他的确是和他们都不熟啊。
　　匆忙跑出圣诞集市，程谙意没顾及到摄像大哥，他在圣诞树下累得停下歇息，气喘吁吁。
　　闭上的眼在睁开时，看到了熟悉的鞋、裤。
　　程谙意缓慢直起身，然后是熟悉的衣、脸。
　　除了满脸温柔笑意的江影帝外，还能是谁呢？
　　“怎么跑成这样，不认得我了？”江斐然问，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程谙意又再顺了口气，才想清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会？你也来逛圣诞集市吗？”
　　“听说要下雪了，所以我来找你。”
　　江斐然把手上的一把伞拿给程谙意看。
　　程谙意信以为真，点点头。
　　“要下雪了啊，原来是这样。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
　　“怎么回事，鼻子都冻红了？”江斐然轻点了下程谙意的鼻尖，手指又飞快地撤回。
　　宛若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快到程谙意只以为是错觉。
　　程谙意呆愣在原地，不知觉地张了口。他自己也抚摸上了鼻尖，感受着脸颊的温度上升。
　　虽然看不到，也不可能摸出来，甚至他手放的地方更不是脸。可程谙意就是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可能是吧，天气冷，我一到外面来，就会这样。”
　　嗯，程谙意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江斐然看着那更粉更红的脸，也没去戳破小朋友的话，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


第070章 Chapter 70
　　雪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无人知晓。
　　它像春日里飘飞的柳絮, 又像是细腻的白沙，时光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江斐然撑起伞，乱雪扑簌簌。
　　而跟着程谙意出来的摄像人员正缓缓地走在两人的身后。江斐然是一个人出来的, 因而没有跟拍的人。
　　“要不, 你去帮大哥打一下伞吧，我戴了帽子, 不会被雪淋湿的。”
　　程谙意指了指自己的毛线帽, 又点了点落后在远方的人，提议着。
　　江斐然掸了掸程谙意身上已附着的雪花, 然后把伞递给了对方。
　　“啊？”
　　“你拿着。”
　　然后, 程谙意就看到江斐然从自己的羽绒服口袋中掏出一顶毛线帽、戴上了。
　　惊诧之余，程谙意不免怀疑, 他这真的不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
　　“发什么呆呢？”
　　江斐然抬手去将对面人握住伞柄的手紧紧握住，防止大风吹歪伞面。
　　手背是冷的, 手心是热的。
　　程谙意能感觉到，包裹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是有力的。
　　他只见江斐然又在羽绒服的另一个口袋里摸索，然后摸出来一双……手套？
　　“戴手套, 嗯？”
　　程谙意愣，没接过去。
　　“怎么又发呆？”
　　“我在想, 你这个口袋是不是直接通往四次元空间, 怎么里面什么都有？”
　　程谙意拿着伞, 戴手套是不方便的, 最后还是让江斐然帮了忙。
　　这样，手果然就暖和了许多。
　　“谢谢。”
　　“嗯。你和大哥撑一把伞吧, 现在我淋不到雪了。”
　　“啊, 这不好吧。”
　　程谙意诧异抬头，因着戴了手套而亮晶晶的双眼在看向江斐然, 他面色纠结。
　　程谙意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可江斐然特意送伞来，结果人家才成了那个打不到伞的人，这得让他多愧疚啊。
　　“这里应该离民宿也没多远了，雪也不算太大，我跑回去算了。”
　　雪是在他们两人返回的半路上下的，此时的路途的确算不得太远。
　　“哎，大哥，你拿这么大的设备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程谙意对身后的摄像人员喊道。
　　摄像人员真是恪尽职守，平时他的存在感就跟空气似的，真的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的啊。他们这一行，说跟拍明星就是跟拍，不做其他多余的事情，也从不干扰明星要做的事情。
　　程谙意的这一番话，倒是让他受宠若惊。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早就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拍摄工作，现在的“鹅毛小雪”，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摄像人员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程谙意也不再纠结。
　　“那我们快点走，要是风大了就不好了。”
　　程谙意记得之前在校有一次，他就是被风雪迷了眼。那时，他攥紧了伞柄，又抱住大大小小的快递箱子，正走到拐角处，狂风便倏地猛烈袭来。程谙意只能站在原地，因为风雪而被迫睁不开眼，他也没想到正好转弯的另一头会有汽车开出。
　　当眼睛勉强能眯开一条缝的时候，灯光大亮，刺目无比。惊恐感，紧随而来的是全身的血液正在被冷却。
　　程谙意被那风吹得七扭八歪的，根本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站在原位不动。他也没想到在那条小路上，会有车来。
　　因为那条平时都没人走的小道的两旁都堆着雪，他怕路滑，因而从菜鸟驿站到宿舍，一直走在路的中央。
　　两者之间短短50米的路程，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
　　所幸汽车的主人也因为风雪天气，尤其是在转弯处减速慢行。
　　鸣笛声传来，是友情提醒。汽车主人耐心地等待程谙意让路。
　　此后，程谙意吃一堑长一智，对这样的天气总是未雨绸缪，他不愿再在外面经历。
　　圣诞集市里，有些人已经开始收摊了。
　　飘飞的小雪旋转，逐渐转大，为桉鸽玫亚小镇织上一身洁白的舞裙。于是，摇曳的舞步在华尔兹乐曲中来来回回。
　　原本行走在街上的人变得稀少了，程谙意他们偶然遇到的当地居民也是急匆匆的。
　　但还是有人在热切地与他们打招呼。
　　“You are very matched. ”
　　“Are you a real coupleMaybe you're recording a show. Good luck with the variety show recording. ”
　　“……”
　　那些人对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的误会在加深。
　　程谙意觉得他们说的一句要比一句更为离谱。
　　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江斐然只是微笑点点头。他简直一点儿也不排斥，甚至态度坦然，有时还会附和个“yeah”。
　　程谙意则是一脸不可置信，但当他听到江斐然的解释时，觉得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和他们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这样只会越聊越多的。你还想不想早点回去了，嗯？”
　　最后遮到伞的人只有摄像大哥，而且还是影帝亲自为他撑伞。这要是说出去，大哥他可就可以炫耀一辈子了。
　　只是拍摄是他的工作内容，所以有时候大哥要录制画面。那时就是，江斐然和程谙意两人同撑一把伞，走在前方纷飞的大雪之中。
　　江斐然看到两人衣服上的白雪，想起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江影帝觉得，他们会有这么个“他朝”的。
　　***
　　回到民宿，程谙意发现大家都在大厅里。而且还都是一副急促、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外面还在下雪，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江斐然在放好伞后，问大家。
　　“郁安走丢了，我们要去找他啊。”顾柏柏抿着个嘴，好声没好气地说道。他似是不乐意出门，却又不得不去。
　　程谙意想起自己遇到郁安的事情。
　　“走丢了？怎么会，他不是在……”
　　有人追问：“你知道郁安在哪里？”
　　“嗯，我是在圣诞集市遇到他的，但后来我先走了。他的身边不是有摄像大哥吗，我们可以联系一下。”程谙意点头，平静下来。
　　“就是想联系跟拍郁安的工作人员，却联系不上。副导演已经尝试很多次了，他也问过我们，但我们不知道郁安去哪里了。刚才副导演正想联系你们，问有没有见过他呢。不过我们不放心，大家都做好出门找他们的准备了。”欧阳遥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喻忱本着理性地问：“谙意，你大概是什么时间见到郁安的？”
　　“嗯，就和他分开后，我遇到了江老师，然后我们就一起回来了。这中间，差不多就是从那里走回来的时长。”
　　“既然如此，我们先去圣诞集市找一找？”
　　程谙意根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他当时人被夹在苏起书和郁安两人中间，而这两个人，他是一个比一个不想见到。程谙意当时只想逃离现场，也许，在江斐然说快要下雪的时候，他就应该返回去告诉郁安要一起回来的。
　　他心绪不安，也顾不上整理沾了雪花的衣服与帽子了，见着大家要往外走，他也下意识地汇入其中。
　　程谙意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我们去同一个地方，不需要这么多人。况且路上也不好走，不如我一个人去吧。”江斐然在大家出门之前，突然说道。
　　作为男嘉宾里年龄居中但咖位最大的一位，江斐然如此提议。
　　所有嘉宾中有两位女士，也有年纪小的弟弟。一下子这么多人全方位出动，在外面吹冷风淋冰雪肯定不是一个好方法。
　　“下雪的天气，估计他也是想着回来的。我现在出发，说不定在路上就能遇到人了。如果走的路线不同，没有遇到，而民宿里没有人在的话，那也是不行的。”
　　江斐然一和程谙意对视，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在和大家说完想法后，他立马来安慰程谙意了。
　　“谙意，你别自责。这与你无关，先坐下休息。”
　　程谙意的道德感太强了，这样的人会活得很累，也很容易被人欺骗、被人欺负。
　　“有道理，我们现在都知道他刚才在圣诞集市了，这人肯定丢不了，说不准马上就回来了。”顾柏柏直接就拉着程谙意坐下来。
　　无论是不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之后在节目播放时的剪辑效果，嘉宾他们都不愿意被恶剪，又或者说，因为他们没去找人被网友说成是冷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这就是录制综艺该记住的箴言。
　　但郁安在洛格华兹这一站的表现，仿佛已经让大家心里都有了数。若是节目录制过后，他们肯定是不想再与之有交集的了。
　　副导演还在试图联系跟拍的人，终于——
　　手机被接通了。
　　“喂。”
　　全场的人都竖起耳朵在听。
　　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随着杂乱的风拍过来，隔空传递到温暖的室内。
　　……
　　“嗯，好，我知道了。”
　　副导演没打开电话公放，其他人自然在等他说出结果。
　　“跟拍的对讲机摔坏了，他手机也没电，刚刚才用充电宝充了电。他们现在在一家乐器店里，郁安应该是扭到脚了，暂时走不了路。我现在会安排人过去接他们，大家就先待在民宿里自主安排时间吧。”
　　好，人有了消息，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谁也不用出去，但副导演没说的是——
　　后来郁安又抢过了手机，跟节目组要求到，他要让某位男嘉宾公主抱或者背着他回来，否则他就不回来了。
　　副导演拒绝了郁安的无理取闹。最多有人帮忙把他抱上车内，谁还能一路冒着风雪把人抱回来啊？
　　室内的空调很暖，外面的天也还亮着。大家都聚在大厅了，于是就围桌落座，随意交谈。
　　节目组派出去的工作人员行动迅速，他们很快就赶到了那家乐器店。哪怕郁安是真的没见到想要见的人就不愿离开，他们也还是好说歹说地将人移到了接送的车上。
　　等郁安被人搀扶着走进民宿大厅的时候，众人发出的所有声音暂停。
　　室内倏然一片寂静。


第071章 Chapter 71
　　郁安一瘸一拐地踏入大厅, 进入大家的视线范围之内。
　　可谁知道呢，在程谙意走后，那个帅气的陌生男人冷漠无情。
　　郁安真是什么花样都使上了, 却是热脸贴冷屁股, 白白浪费时间。
　　“回来了，没事吧。”作为嘉宾里最大的姐姐, 奚渠思率先送上关心与问候。
　　其他人也纷纷行动, 给郁安腾出一个舒服的位置。从语言和行为上来看，九位嘉宾或许真的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而郁安站着动也不动, 他的眼泪直往外冒。哦, 这次郁安是真的疼了。
　　“程谙意，我这可是为了你。和你在圣诞集市私下见面的那个人真的好没礼貌, 就是他推了我，我才会扭伤脚的。”
　　“啊……”惊天大瓜。
　　在场的人都愣了,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工作人员想扶着郁安坐下，可郁安坚持要站着，于是工作人员还得继续搀扶。
　　所有人又把目光放到了故事主角, 程谙意的身上。
　　“啊，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哦。对不起啊, 哥哥, 但我听到你和那个人好像约了要在哪里见面, 我说出来也是为了你好。我是想提醒你, 那个人一看就有暴力倾向，你偷偷一个人去见他的时候, 可一定要小心呀。”
　　郁安全部说完才惊觉自己是说了多么了不得的东西, 忙做捂嘴状。
　　嘶，但听起来, 郁安并不像是有愧意的样子呢。而且，郁安所说的内容，无一不是在把大家的思想往邪恶的地方引导。
　　实际上，郁安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他认为那个陌生人就是程谙意卖屁股的对象。
　　对于程谙意而言，他并不太好当众暴露出那人的身份。
　　苏起书，现在的确与程谙意没什么关系。
　　程谙意现时犹豫了，这就让郁安更有底气。郁安以为自己的猜测一定会被坐实。
　　“谙意弟弟是在那里遇到认识的人了吗？”欧阳遥柔和地问。
　　这落在郁安眼里，便就是在替程谙意解围了。
　　程谙意张了张口，纠结着该怎么说比较合适。
　　就在纠结期间，有人让程谙意放松、不要紧张的，有人对他好言还给递水。
　　郁安受不了了，不顾脚痛，直接撕破脸皮。
　　“呵，你们这群双标狗！”郁安大吼大骂。
　　不是全网都讨厌程谙意，都讨厌程谙意的吗？
　　不是上一站大家都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吗？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们也不关心关心我！我的腿都瘸了啊，我要残废了，我要成为残疾人了！这是因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我撞破了某人的秘密！”
　　而上次，程谙意只是破了点皮，所有人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江影帝，更是带着程谙意去酒精消毒了。
　　对，江斐然。
　　郁安转头死死盯着江斐然。
　　“江哥，你知道今天程谙意和谁见面了吗？你不好奇吗？”
　　“街巷集市都是人，见到谁都不奇怪，我不好奇。”江斐然很淡定，好像他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似的。
　　“你们难道都不好奇吗？”郁安见江斐然无动于衷，他要疯了呀，脚上的疼痛也麻木了。
　　沉默，太沉默了。
　　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怪，越来越剑拔弩张。
　　“不是，这都是在干什么呀？大家都是好朋友。郁安，你先坐下来，脚得……”最后还是奚渠思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我脚废了又关你什么屁事啊！”郁安开始口不择言，逢人就怼。
　　奚渠思头一次在镜头前面色难看，然后彻底不作声了。
　　其他几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纷纷让郁安先冷静下来。而节目组已经安排人过来帮郁安看脚扭伤的情况了，稍安勿躁。他们真的是没有人不在关心郁安。
　　“所以又是我的错呗？你们每次都让我冷静，我这次可是受害者，怎么冷静得下来啊！程谙意，你今天必须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我，我要他的联系方式，我要他的真诚道歉！”
　　郁安一进屋就开始一顿输出，噼里啪啦。程谙意就算是想接也接不住啊。
　　而此刻，郁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想知道陌生人是谁。
　　“所以，谙意，你要不先联系一下你的那位朋友？”欧阳遥不确定地问。
　　他们也不确定程谙意和那人是什么关系。如果真是金主包养的关系，这又怎么能拿到明面上说呢。
　　程谙意很淡定：“我们不是朋友。”
　　郁安冷笑出声：“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谙意，不想说可以不说。你不用勉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江斐然打断。
　　“是苏先生，苏氏集团的副总裁苏起书苏先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和他就是偶然在集市遇到。不过很抱歉，我与他不熟，他的联系方式我没有。”最后一句话，是程谙意对郁安的回复。
　　“你们怎么可能是偶然遇到？他还买了东西送给你，我都看到了，人证、赃物，不是，人物俱……获！”
　　因为文化水平的限制，到嘴边的成语，郁安也没想得出来。
　　“不信的话，大家可以搜程谙意的身！”
　　搜身是对人的不信任，以及一种尊严上的侮辱。
　　江斐然皱紧了眉毛，他要结束这场闹剧，无论以何种代价。
　　就在郁安说话期间，程谙意慢慢地从口袋里，尤为小心地摸出了一样东西。
　　“你是说这个吗？羊毛毡很可爱，可我没钱。苏先生是个好人，看我一直盯着它不走，就买下给我了。”
　　郁安既然想疯狂地闹，那程谙意就平静地奉陪到底，反正后者是无愧于心的。除了与苏家的关系，程谙意不愿被人知道之外。
　　“不是玉石吗？怎么可能是这破玩意儿？”
　　郁安目眦欲裂，他不相信。
　　他就是因为看到程谙意小心翼翼捧着一样东西走了，他才以为那是宝贵的物件的。
　　可在圣诞集市摆摊的，一般也不会出现多么珍贵的东西吧。郁安也是第一次来B国，自然不会知晓。
　　江斐然的面色越来越阴沉，若不是将一半注意力集中在了程谙意掌心里的飞鸟羊毛毡上面，他可能现在就站起来用东西堵住那张恶毒的嘴。
　　为什么总是有人对程谙意怀有恶意呢？
　　为什么善良的人总会遭遇无妄之灾呢？
　　纵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江斐然也不介意让外人看到自己的另外一面。
　　江斐然突然拉住了程谙意的另一只空着的手，他轻轻地拍，似是在安抚。
　　程谙意有所感觉，低下头去看，然后淡然又无辜地看向影帝。
　　江斐然心中不由失笑，是他多此一举了。
　　这样子，能安抚到的人只有他自己罢了。
　　是啊，口头上的刀锋利刃已经无法让程谙意难过了。他的小朋友很淡定，很坚强。
　　“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是因为发现了程谙意的丑闻，才被那个人给——”郁安开始神神叨叨。
　　“行了！”
　　副导演在一旁看完了好戏，也将事情的始终编辑给了越导，刚刚收到了回复。
　　“越导会亲自联系苏起书先生，问清事情的真相。”
　　“郁安，医生来了，你坐下来，让他看看你的脚。”
　　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郁安的身上。
　　郁安自我感觉，他仿佛成了众人眼里的小丑。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他只是碰上了一个悄悄往他手心里塞小纸条的陌生人，这一切都是那个人让自己这样做的。
　　郁安以为，那个人是八卦新闻的狗仔，那人已经拍到了程谙意被包养的实际证据，而让自己演这一出，就是为了爆料能够更加真实。
　　下午时分，郁安假装不小心碰到摄像大哥的对讲机，然后把它扔掉，再成为第一发现人。然后他又趁机返回，去找之前的那个陌生人，也就是苏起书。郁安途中表演扭伤的时候真的扭伤了脚，顺利碰瓷。
　　当然，郁安做这些只是为了让摄像大哥不看到他，以为他的确是因为那个陌生人而受伤。
　　就算郁安说是被人推倒然后不小心扭伤的，也不会有人揭穿。
　　郁安也觉得写小纸条的人很聪明。用这个原因在节目组里大闹一场，到时候，他一定能戳穿程谙意的真面目。
　　可是，那个陌生男人怎么可能会是苏起书呢？
　　郁安虽从没见过苏副总的照片，但他清楚地知道，苏起书从未传过任何包养丑闻。
　　郁安慌了，也许从头他就想错了。
　　程谙意的金主不是那个人！
　　不对，他应该是，上了程谙意那个贱人的当！！！
　　***
　　无其他人的街巷中，苏起书拦住一位正对着自己、被黑大衣黑墨镜全副武装起来的人。
　　“韫韫，回家吧，妈妈很想你。”
　　“那哥哥想我吗？”
　　此人摘下墨镜露出双眼，不是突然离家的苏辞韫，还能是谁呢。
　　“还是说，你更爱你那个亲弟弟了？”
　　风雪愈来愈大，大有一时半会儿都不停歇的趋势。
　　苏辞韫脸色是憔悴了不少，可双目却十分亮人。这就仿佛是，桉鸽玫亚小镇里有他的神明与信仰一般。他作为信徒，接受召唤，长途跋涉，不远万里。
　　而现在，苏辞韫要完成他该完成的使命了。


第072章 Chapter 72
　　“苏家的小少爷, 我的弟弟都只是你。”
　　能从苏起书凉薄嘴里吐出来的这么一句话，温暖得也像是能够融化此时此刻的冰雪了。
　　“是吗？我还以为，爸爸妈妈和哥哥现在一定都更喜欢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呢。”
　　“不对, 现在家里好像也只有妈妈, 还像从前一样爱着我。爸爸和哥哥都对我冷冰冰的，一直在躲着我呢。”
　　苏辞韫自顾自地说着, 他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对面人的回答。
　　苏起书避而不答, 反问道：“我们回去？”
　　“我才刚来这里放松心情，为什么要回去。哥哥该不会是怕我在这里会伤害到什么人吧, 一个你现在很关心的人？”
　　苏辞韫可记得, 他刚刚用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他的好哥哥是如何对待程谙意的。
　　可苏起书什么时候是个温柔的人了，哈, 举止亲密，还买东西给死贱人呢！
　　那苏辞韫也不介意败坏一下哥哥的名声, 稍微让他糟心一把。
　　苏辞韫讨厌程谙意，讨厌眼里有了别人的哥哥。
　　如果那个眼里只有他、一心对他好的哥哥死了，那么苏辞韫便觉得苏起书的爱的利用价值减半。
　　闻言, 苏起书眸中一颤。
　　但他的当务之急，只是找回弟弟, 再把他带回去。
　　苏辞韫默默站着, 他还像从前一样, 长相偏乖巧, 是惹人怜惜的那一挂。或许也是有这个原因在，苏夫人一直偏爱着苏辞韫, 从小到大, 一如既往。
　　在苏家，血缘从不重要。
　　若是重要, 苏夫人为什么不给他的大儿子爱呢？
　　“韫韫，我关心的人是你。”风大得要把声音吞没，苏起书依旧坚定，“你和哥哥回去好不好？”
　　他需要苏辞韫一个肯定的回答。
　　远赴洛格华兹的目的还没达成，苏辞韫自然不会走，除非他亲眼看到程谙意死在自己的眼前。
　　“不好。我才来，没玩够，不会走的。”
　　无论是仗着之前可以在苏家任意妄为的资本，还是因为方才看到苏起书和程谙意在一起后的憎恶，他都不想给苏起书什么好脸色看。
　　恶劣与娇纵是苏辞韫的本色。
　　他既然这么说了，苏起书接下来又会怎么做呢？
　　苏辞韫默默打量他的哥哥。
　　“好，你在这里散心也好。韫韫先给妈妈打个电话吧，至少要报个平安？”
　　“哥哥不是已经见到我了？你和妈妈说一声吧，我要走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
　　“哥哥难道不是因为查到我在这里才来这里的吗？你居然没查到我住在哪里吗？还是说，你真的是为了别人才来的。”
　　苏起书伸出的手愣在空中，有被雪水给冷到。
　　苏辞韫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夹带着刺，都让苏起书难以回答。
　　而苏辞韫的那双眼睛见过了太多的贵族潜规则，或是附带了基因的市侩，远没有程谙意的透明干净。
　　苏起书还是抓住了苏辞韫：“哥哥是关心你。”
　　干巴巴的一句话，无关紧要。
　　“你，韫韫，你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如果你心里有气的话，那就和哥哥好好说，好不好？”
　　“你又在怪我咯？关心我，怎么还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我都要冻死了，关心我的好哥哥，能让让路吗？”
　　苏起书在心中嘲笑自己，可真是个假面人。这样对自己说话的弟弟，他怎么可能真心喜欢？
　　可他毕竟“宠爱”了弟弟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做一切对弟弟好的行为举止。
　　而假面究竟还能不能摘下来，尚未可知。
　　“好。”
　　苏起书松开了苏辞韫。
　　“哥哥送你回去，可以吗？”
　　苏辞韫没吭声，就双臂搂着前面身体，以一副紧紧抱住自己的姿势，往前走。
　　苏起书跟了上去，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见是导演越湖生打来的，他不禁疑惑。
　　但还是接了。
　　苏起书跟在苏辞韫的身后，视线就没离开过，生怕人消失没影。
　　而越湖生的来电内容直接让他震惊，对方居然问他是不是推倒了郁安。
　　谁是郁安，名字里有“ān”的，他只认得程谙意。于是，两人又聊了几句，确定了事情是发生在今天下午的圣诞集市，苏起书就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原来郁安就是那个爬床上位的小明星，被他拒绝后回去就污蔑是自己推倒了他，来一招苦肉计，毁坏他的名誉。
　　苏起书便向越湖生保证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反倒是反问了手机对面一句。
　　“录制节目这么多天，你不该不知道这位‘郁安’是个什么人吧。事情我澄清完了，那我就……”
　　苏起书一肚子气，他就知道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一肚子坏水、坏水，那眼睛就跟苏辞韫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苏起书惊了，停下了说话。这两人的眼睛竟慢慢地在他脑海中重叠。
　　“苏副总先别挂，我还想问一下。”
　　“什么事情？”
　　“你和程谙意是什么关系？”
　　越湖生现在还躺在床上，脑子里全装着浆糊呢。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对方来一句“他是我的人”，类似这样的回答。
　　越湖生知道的是，江影帝就是为了程谙意来的，而且那边默许甚至支持、鼓动炒CP，其用意不言而喻。
　　而江斐然能这么允许一个人靠近他，丝毫不介意蹭热度，明摆着就是喜欢和追人的节奏。当然，录制节目的嘉宾里面，有眼力见的，应该都看出来了。
　　这时候，要真坐实了“程谙意是苏氏集团副总的情人”的消息，那他这节目还能有未来吗？
　　听到越湖生这样问，苏起书脑海里交融的眼睛的旁边，又浮现出另一双眼眸，干净澄澈得一尘不染。
　　眼睛的主人，正是从手机里传出的那三个字。
　　“你觉得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没关系。”
　　苏辞韫还走在前面，苏起书不能说出程谙意这名字去刺激他。
　　可当意识到苏辞韫越走越快的时候，苏起书赶忙挂了电话，快步追了上去。
　　苏起书知道的，他依靠着“爱弟弟”而获取家人的爱。同样，苏辞韫也享受、依赖着苏家三个人的爱。
　　无论是怎样利益的纠葛，他们之间都容不下“程谙意”。
　　***
　　录制节目的后一天，越湖生就回来了。他单独严肃警告了郁安，希望他不要再作妖。果然，后面大家就表现得和谐融洽了许多。
　　而郁安因为脚的不方便，基本没怎么出过民宿，其他嘉宾白天里又去了其他景点参观游玩。
　　郁安就算心里急，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再一行动，就怕适得其反，后果就是彻底被赶出节目了。而且，他后知后觉，那一天的江影帝有多么袒护程谙意。
　　郁安最恨的就是那个塞小纸条的人，如果下次再看到，他发誓一定要把人给揍死。
　　他拿出那张纸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不知道是为了不让人看出笔迹，还是写字本该如此丑。
　　真当他是个蠢的吗？啊啊啊！
　　距离这一站录制结束，不到两天。程谙意见识了各种事物，可谓是开拓眼界。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与音乐相关的环节，程谙意参与不了类似演奏乐器的活动，但他还是赢了不少的。
　　比如，他在钢琴块小游戏上遥遥领先。
　　比如，他在洛格华兹知识问答，领先江斐然和喻忱一题。
　　又比如，在唱歌方面，他居然在投票制的规则下，胜了？？？
　　所以，程谙意赢得了很多奖励。
　　众人唉声叹道，当然一切都是为了节目效果，他们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倒是喻忱拿了第二名，他一直很喜欢其中的一个纪念品来着。可程谙意说喜欢可以拿走，喻忱却谢绝了。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来着，怎么最后才第四名啊？”
　　程谙意离喻忱近，他都怀疑是自己耳背，这才听错了。
　　那么温柔的喻忱，怎么可能会对周砚廷说出略带攻击性的话啊。
　　程谙意朝喻忱的方向看，再盯一盯。
　　而江斐然的目光又时不时地落在程谙意的身上，这让影帝不得不怀疑，小朋友喜欢上了喻忱？！
　　他到底哪里不引人注目了，哪里输了啊？？？
　　趁着天气还算晴朗，江斐然和周砚廷离开了一小会儿。很快，《同灿》节目又开始了录制。就在他们返回收工的时候，有人提出还想逛一逛的想法。
　　江斐然说想真正放松，就让节目组不要再拍了，实在想有素材，节目组可以给他们个GoPro。
　　而累了的人可以先乘车回去。
　　程谙意其实是想回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江斐然拉着走了。
　　斜阳与雪山，稀疏的林子与如画般的人。
　　有些树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唯有在冬日亦不败的绿意衬显生机。
　　程谙意突然觉得，随意逛逛也不错。虽然说他已经适应了镜头，但果然还是在不用被拍时最轻松了。
　　而且在这林子里，他还能踩雪玩。
　　刚刚录制节目时，程谙意都没好意思，他生怕别人说他幼稚。
　　江斐然本来是走在程谙意的旁边的。但不知何时，程谙意的速度慢了下来，江斐然的速度就更缓慢了。
　　江斐然不疾不徐，就一点一点地沿着程谙意雪里的脚印前行。
　　就像要一直，一直陪伴着走下去一样。
　　程谙意刚想转头去看江斐然，然后他就看到较远处的人影。
　　依稀可辨，那是今日喻忱和周砚廷穿的黑白色系衣服。
　　两道人影拥抱在一处，恣意又沉浸忘我地，贴在一起……
　　程谙意很难想象到那两个字。
　　好久，才不可置信地从脑子里搜刮出词语。
　　接吻。
　　他们是在接吻吗？
　　喻忱和周砚廷在接吻？
　　程谙意震惊得要晕过去了。
　　他缓慢又迟钝地想起，自己好像是要喊江斐然快点跟上来的来着。
　　但是，这样的场景，不能再被更多人看到了。
　　程谙意努力平静心情，想转身说让江斐然不要上前。
　　然而麻痹了的身体根本不受神经控制。
　　欲合微张的唇瓣，屏住的呼吸，放空的大脑。
　　最后是程谙意的身体强硬地被人腾空抱起，再背过去，扑进了一人的怀抱之中。
　　程谙意的眼前，一片浅蓝。
　　是江斐然今日穿的羽绒服的颜色。
　　他的脸贴着软且冷的衣服表面，唯有额间那处在滚烫、发热。


第073章 Chapter 73
　　“小朋友不要看不宜的画面。”
　　上方呼出的热气断断续续地喷洒在程谙意的额前, 但更让他全身僵硬住的是方才一触即离的柔软感。
　　那是程谙意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这比看到熟人之间的接吻还要来得心乱。
　　江斐然先前只是负责想出法子让周砚廷去哄好喻忱，让那两人重归于好。如果程谙意看到了喻忱和旁人亲密的情景，那么就能打消掉喜欢喻忱的念头了。
　　可谁知道啊, 他们一来就看到这样刺激的画面。
　　见程谙意一直埋在怀里不吭声, 江斐然轻柔地问：“怎么了？”
　　他以为程谙意是被吓到了，于是就一点一点地拍拍怀中人的背。
　　隔了许久, 程谙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 我腿软了。”
　　“腿软怎么是说不出话来了？”
　　江斐然诧异道，但还是把人更紧地搂住了, 让对方能往自己身上倚靠。
　　那还不是因为大脑宕机。
　　江斐然好像亲到了他的额头……
　　冰冷的, 与温热的。程谙意根本不敢抬眼去看，因为他知道自己离江斐然很近, 很近。但是，他又觉得一直把脸埋着, 也是心烦的，索性借助江斐然的双臂站稳，然后往后退了一些距离。
　　江斐然见状, 卸了些力，但还是把手虚搭在人家的腰上。
　　程谙意抬手,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眉头一皱, 这简直就是冷上加冷。
　　不自觉的倒抽气声, 让江斐然福至心灵。
　　哦吼, 影帝大人之前一路上放在羽绒服口袋里捂了好久的手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喏，现在手还热着呢。
　　“给你取暖。”某人解释得言简意赅。
　　伴随言语一同而来的, 是用双手捧脸的动作。
　　程谙意一愣, 飞快地瞥了影帝一眼，就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明明是不知所措, 可看在江斐然的眼里，小朋友就像是恼羞成怒地睨了眼他一般。
　　完了，江斐然总有种错觉，他怎么感觉程谙意是在恃宠而骄。
　　怎么说呢，果然是更喜欢眼中人了。
　　等程谙意再想着去瞧背后时，远处的两道人影早没了。
　　***
　　回到民宿后，程谙意越想越觉得奇怪。
　　为什么江斐然对喻忱和周砚廷之间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诧异呢？
　　现在，程谙意就是偶尔倒杯茶水，或是拿本全是B国文字的书籍什么的，他碰上了喻忱和周砚廷，都不敢正眼去瞧人家，贼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看到当事人，不久前的场景就浮现在脑海里。程谙意愈是想，就愈是面红耳赤，他匆匆打完招呼就低头离开了。
　　然后在第二天早晨程谙意煎蛋饼的时候，顾柏柏闻着香溜进厨房，就看到即将糊掉的饼。
　　“哇啊啊啊，蛋饼要煎焦了！”
　　这一大嗓子，才让程谙意回过神，顺利补救了饼。
　　事后，趁着大家都各有各事的时候，顾柏柏悄悄去问程谙意怎么了，好像煎蛋饼和吃早饭时总在走神。
　　“你有心事啊？”
　　“……”也不算是心事。
　　程谙意就是在回顾之前的点点滴滴，他在想喻忱和周砚廷两人是什么关系呢？
　　他们是单纯的朋友，只是因为新鲜感而尝试新鲜事物，还是他们就是曾经和现在的程父程母都极度厌恶的同性恋，哪怕同性结婚已合法。
　　但，如果是后者，程谙意根本一点都没发觉到啊。他正在飞速地回忆着所有细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后早上他想到蛋饼都要糊了，也没想到什么特殊的细节。
　　而顾柏柏来问了，那程谙意就想从别人那里试探试探，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就昨天，你有没有发现喻忱和周砚廷两个人之间怪怪的啊？”
　　“现在你这都能看出来了！”顾柏柏对问喻、周二人的事情不惊讶，反震惊于这是能从程谙意嘴里问出来的问题。
　　“啊？”他难道应该看出来什么吗？
　　“啊……”程谙意的确看到了非常不得了的东西。
　　“那你还看出来什么没有？”
　　“什么？”
　　“他们昨晚又和好了。”
　　“？？？”
　　“不对，你不会知道了什么东西又不确定，现在在诈我吧。”顾柏柏真是分析得一针见血。
　　见到程谙意的表情，顾柏柏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嗐，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两个人前几天闹矛盾，昨晚又和好了。我感觉应该是昨天晚上和好的，因为我看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都明显不一样了。”
　　“不过，你好像一直都没看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出来？”在察言观色这方面，程谙意一直是一塌糊涂。
　　“一般他们两个人一旦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我们大家都不插话的。”顾柏柏眨眨眼，“只有你，有时还应和几句。”
　　“哦……好吧。”程谙意泄气。
　　“所以，谙意你原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呢？”顾柏柏还是很八卦的。
　　程谙意不擅长说谎，他酝酿了下心情。
　　“嗯，你说喻忱和周砚廷他们两个人……是，嗯，是不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啊？”
　　“你是想问我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吧？”
　　顾柏柏很怀疑，程谙意现在是不是看出了情侣相处和朋友相处两者之间的差异。继而他又想到了什么，差点惊叫到所有人都能听到。
　　顾柏柏附在程谙意的耳畔小声地问道。
　　“程谙意，你该不会是开窍了吧？！”
　　“你先回答我，他们是不是……是不是比朋友还要好的关系啊？”
　　程谙意终于问出了口。他在很紧张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是喜欢吧，是爱吧。
　　他们是在一起了吧。
　　“那我先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恭喜我猜对了，要有喜糖吃了？”
　　“嗯，他们是一对儿。我恭喜你，你终于开窍了。”
　　程谙意闻言松了口气，心里的纠结一扫而空。
　　“真好啊，我马上可以吃到双份的喜糖了。”顾柏柏看似眉开眼笑，正在为此由衷欣喜。
　　“为什么是双份？难道我们里面还有隐藏的……”情侣……
　　程谙意仿佛知晓了一个大秘密，果然他来问顾柏柏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你，你不是都能看出来一个人爱不爱另外一个人了嘛。”顾柏柏愣。
　　“嗯。”程谙意点头。
　　如果接吻都不算爱的话，那得多渣啊。
　　“你没发现，还有其他人可能喜欢谁吗？”
　　顾柏柏摊开了问，但见程谙意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怎么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呢？”
　　“不是，我看到他们都……都抱在一起，亲，亲上了……”
　　程谙意越说越小声。他看看顾柏柏，又看向自己的手心、膝盖和地面，目光不知道要往哪里瞟。
　　顾柏柏却很淡定。
　　“哦，看来喻忱哥昨天是这样被哄好的呀。”
　　“所以，因为这个，你就怀疑了？”
　　而不是怀疑他们是其他的关系。
　　虽然程谙意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但如果两个人仅是朋友，那又怎么可以随便亲吻呢？
　　程谙意心想，就像他和江斐然一样，他们是朋友，那他们也能亲……亲吗……
　　程谙意倏地想起了那个额头吻，脑子里很乱却有一根清晰的线。就在即将触碰到这根线的时候，他又想到了在B国亲吻额头本来就是一种礼节，这表示了对小辈的关爱。
　　对，江斐然总喜欢喊他“小朋友”，这样完全解释得通。况且，那个吻只是不小心的。
　　程谙意顿时觉得释然。而在释然之后，他内心又涌上了说不清的怅然。
　　在这期间，顾柏柏又和程谙意讲了讲小情侣之间可能会做的事情。当说到喻忱和周砚廷，以及他们两个以后要是谈了恋爱，都会和爱人舌吻的时候，程谙意彻底慌了。
　　“舌、舌吻？”
　　顾柏柏觉得好笑，他不禁回想起在《地上霜》剧组时的那个场景——付流光和苏辞韫拍吻戏，结果真的亲得难舍难分，顾柏柏当时激动得跟个什么似的，而程谙意却满面淡定。
　　这次是轮到程谙意结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你不是对亲吻的接受程度挺高的吗？那次在片场，淡定得好像已经见过很多类似场面似的。你昨天那时候，不会也和现在一个反应吧？”
　　顾柏柏反而成长了，说起情啊爱的话题处变不惊，甚至对别人的爱情贼有好奇心。
　　“这，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是朋友啊，又不是演戏。”
　　在昨天的那时候，程谙意一直以为喻忱和周砚廷是朋友。而且，他的确会对亲近的人的事情要情绪敏感一些。
　　而在戏中，姚落露和晏词规就是要接吻的，一切顺其自然，顺理成章，又天经地义。程谙意对剧本很熟悉，他早就知道会有那一段戏，所以毫不意外。
　　就像是做一道数学题目，正确答案本就是520，程谙意做对了就不会觉得意外。
　　可若他算出结果是510，看了解析发现由于印刷模糊，看错条件，最后正确答案是520，那才叫个离谱。
　　“那你刚刚说，还有谁和谁互相喜欢？”
　　好。为了不让自己被蒙在另一个鼓里，程谙意决定继续问顾柏柏。
　　“……”
　　顾柏柏求救，当事人问他，他要怎么回答。
　　再求救！！！另一个当事人正在向他们走来，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听到了……
　　程谙意边等顾柏柏说，边在脑海里一一排除，最后闷声叹道。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谁喜欢谁呢？”
　　“你们在讨论什么？八卦吗，加我一个呗，我也想知道谁喜欢谁啊。”
　　江斐然突然从一旁冒出来，迎着顾柏柏尴尬社死的目光，只盯着程谙意看。


第074章 Chapter 74
　　《同灿》在洛格华兹的录制即将结束, 结束的当天正好是元旦——34年的第一天。
　　前一夜也是九位嘉宾在桉鸽玫亚小镇的最后一个晚上。
　　白天里，程谙意和顾柏柏的交谈被江斐然打断了。他们两个在聊的话题，怎么能够让江斐然知道呢？影帝一看就是那种在校园时好好学习、后工作了又认真钻研剧本的人, 才不会八卦身边人的事情呢。
　　于是, 程谙意和顾柏柏想要遮遮掩掩地将这个话题盖过去。
　　“不是在说我们昨天一起看到的事情吗？”
　　江斐然问程谙意，但看到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心下又觉得惊疑。
　　怕是心虚。但, 程谙意不会是因为真对喻忱产生了好感，在看到接吻画面后心情郁闷, 就来找人诉说烦恼的吧。
　　江斐然想了想, 心中更烦了。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挤在程谙意的一旁。
　　“你不开心吗？”
　　江斐然抿了抿唇, 试探性地问。他根本没考虑到还有旁人在场。
　　程谙意还是在摇头，眼里的惊慌还是没能掩藏好, 泄露出了一分。
　　一旁的顾柏柏惊了啊，敢情你们昨天还在一起看到了什么？
　　难道是看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顾柏柏静静地淡化自己的存在感，想要急切拥有魔法, 把自己变小或者隐身。好在事实真如他所愿，江斐然没问他问题。
　　顾柏柏可不敢承认, 自己先前就问过程谙意, 他是不是和江斐然约会去了, 刚才又差点暗示程谙意, 江斐然喜欢他。
　　说实话，顾柏柏是有点怕江影帝的。虽然江斐然待人温柔可靠, 但他就是会没由来地怕他。尤其是害怕自己打乱了影帝追人的节奏, 到时候江斐然的目光一扫，他就要溜之大吉了。
　　那目光, 就会像初春的河水一般，只有在程谙意来时才是温暖柔和的，顾柏柏只会从其中体会到未融的冰渣子。
　　“我，我先走了。”某人倏地站起身来。
　　「我要努力工作，成为优秀的人。」
　　顾柏柏随便在心中念了念自己曾经的目标，循环反复，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好吧，你有秘密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的。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秘密的，哪怕是再好的朋友啊。”
　　见顾柏柏走了，江斐然反倒对程谙意委屈上了。
　　“所以，谙谙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啊……”如果江斐然真的很想知道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程谙意这样想。
　　主要是，现在的江斐然真的很像一只刚落了水，可怜又没人要的小狗。如果让真诚的小狗难过了，那程谙意也不会感到快乐的。
　　“也没什么，就是柏柏他说，我们嘉宾里面，好像还有一对恋人。”
　　“还有一对？”江斐然结合顾柏柏的行为，顿时了然轻笑，“那你知道是谁和谁了吗？”
　　“不知道，所以我问他啊，他又没回答我。我就说，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喻忱和周砚廷，他看不出来。现在有人告诉程谙意，九位嘉宾里其实不止一对恋人，他更是一对都没看出来，挫败感满满的呀。
　　“对呀，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江斐然看似是复述了一遍程谙意的话。
　　“那你知道吗？”程谙意泄气的眸子突然变得亮闪闪的，宛若东方的启明星，一下倒映在了江斐然的眼里。
　　“不知道。”虽然江斐然不忍心这双蕴含希冀的眼眸黯淡下去，但他又怎么能将那句话说出口呢。
　　越是这种情难自禁的场景，江斐然就越是压抑情感，不敢说。
　　“好吧。”那程谙意得自己想想了，趁着元旦前一天的放松。
　　毕竟嘉宾和节目组的人员都要在洛格华兹过新年，12月31日他们就是在做准备啦。
　　程谙意负责布置客厅，期间他苦思冥想，总算是让他想出了些苗头。
　　他可千万不能再在人家小情侣面前说错话了。
　　嗯，除去已婚的奚渠思前辈，除去喻忱和周砚廷，除去自己，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五个人了。
　　C(5，2)＝10，情况有点太多了。
　　或许顾柏柏也可以暂时排除？毕竟是他先提出来的，而且年纪比自己小，谈恋爱是有点太早了。
　　那就还剩下四个人。
　　C(4，2)＝6，6种排列组合方式。
　　然后程谙意又排除掉郁安，因为他只顾着讨厌自己。排除掉江斐然，因为他说他也不知道另一对小情侣是谁。
　　C(2，2)＝？等等，这可不就只剩下两个人了嘛？欧阳遥和路熠宁？差七岁的姐弟恋，程谙意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
　　一晃眼，时间就来到了傍晚。
　　在一切都布置好之后，嘉宾们有了休闲时光。而导演呢，也提出了之前嘉宾因拿手机拍照而欠下的挑战。
　　新年新气象，万象更新好。节目组也不为难嘉宾，挑战则是很简单的“你比我猜”游戏。
　　一个人只能用肢体语言比划，说话即违规，另一个人则要猜出比划的是什么词语。在规定时间内，参与者只要答对足够的题数就算过关。
　　当然，这是一个考验智商、默契和反应力的游戏。
　　然而节目组要求嘉宾们在十分钟内答对一百道题。
　　嘉宾满脸怀疑地看向导演：别太离谱，你当这是在录制最强大脑呢？
　　路熠宁积极提问：“那，要是我们没答出一百道题呢？”
　　程谙意条件反射地盯着人看。
　　越导：“这个问题问得好，那就只能有惩罚了哦。”
　　众人：“啊？”
　　欧阳遥委婉抗议：“惩罚？导演，33年最后一天，我们要过节呢，有惩罚就不地道了吧。”
　　程谙意又朝欧阳遥看去。这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想，两人一唱一和的。
　　“挑战都变游戏了，这已经很给你们放水了啊，提要求的就不要太得寸进尺了。不过，鉴于我是一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好导演，我决定给你们一个特权。在游戏中，虽然参与游戏的人不能跳过词语，但是暂时不参与游戏的人可以给猜词语的人一句语言提示哦。语言提示不得是直接说出词语本身，一道题限一次，且场外提示一共不得超过五次。”
　　越湖生一边说，一边向所有人展示他摊开的手掌，赫然正是一个“五”。
　　也就是说，嘉宾九个人里要派出一个人比划一个人猜，他们可以频繁换人，换人的时间是可以暂停的。在这十分钟内，嘉宾需要答对一百道题目，且拥有五次场外语言提示。
　　平均六秒要答对一道题目。
　　此时嘉宾心中只想送给导演四个字，“你是老六”。
　　然后，程谙意和江斐然就先被大家推了出来。
　　谢邀，程谙意刚一直在观察欧阳遥和路熠宁之间的互动，现在整个人还是不清醒的。
　　用其他人的话来说，程谙意和江斐然是他们中学历最高的，两个智商最高的人要是都完成不了，那剩下的人也得没戏。
　　最后经过讨论，两个人会先试一分钟的时间，看看一分钟之内他们能答对几道题目。
　　游戏开始。
　　江、程二人在指定的位置站好。
　　当工作人员手上的纸板被揭开时，能看到纸板上词语的人全都傻住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卧槽，这也太难了吧！”
　　“……”
　　“越是难的挑战，你们要是完成了，就会获得丰盛的奖励哦。”越湖生很淡定。
　　“我们不要奖励，只想不被惩罚，导演，可以放低要求吗？啊啊啊……”
　　底下的嘉宾已经开始了哀嚎，程谙意是唯一一个看不到词语的人，但他能看到所有人都慌了。
　　真的很难吗？
　　然而，计时开始。程谙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游戏中，紧盯着江斐然的动作。
　　江斐然和越导是同款的淡定。
　　只见他先用手指比数字“7”，然后用另一只手又比了个字母“C”。
　　“7C管理模式？”
　　江斐然摇头，字数不对，是他忘了一开始比出词语的字数。
　　他又用手指比“4”。
　　程谙意思考了一秒，答：“契约曲线？”
　　“回答正确，下一题。”
　　工作人员飞快地拿走前一张纸板，下一个词语露出来。
　　“……”旁观的人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个什么东西，他们还没理解出词语的意思，这就答对了？！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第二个词语给整失语了。
　　江斐然首先比“4”，是说的词语的字数。
　　程谙意明白地点了点头。
　　然后，江斐然两只手在胸前交叉，相当于比了个“X”，然后假装手上拿了本书在翻动，最后是在继续翻动书的时候，两只手同时放上去，像是在努力地撕开两页纸张。
　　一共三个动作，江斐然演得很好，现场所有人都看懂了表演。
　　这难道不应该是，被口香糖黏住的上面被打了很多“×”的作业本吗？
　　再看看题目。
　　其他嘉宾眨巴着眼睛：谢谢，每个字都认得，但连起来就是看不懂呢。
　　所以这样的题目，谁能一下子就猜中词语呢？
　　场外嘉宾想张口提示，然而他们也无从提示起啊。
　　绝望。
　　程谙意又是想了一秒，他在纠结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因而又浪费了一秒时间，答。
　　“成本粘性？”
　　卧槽！程谙意，你是我的神！
　　绝望的终结者——希望之神！
　　……
　　一分钟即将过去，程谙意和江斐然他们应该还能再答一道题。
　　词语是“白月光”。
　　江斐然比“3”，然后开始做动作。
　　但这次程谙意怎么也没有想出来。
　　但这是对于其他嘉宾来说，从第一个词语到现在，最容易最看得懂的题目了！
　　时间快来不及了。
　　场外的嘉宾急了，大喊：“江老师的初恋是谁？”
　　算是用掉一次场外语言提示。
　　程谙意还是懵懵的，被这一句话问下来，更是蹙眉疑惑。
　　“啊？”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动作。
　　江斐然是做了个“晚安睡觉”的动作。
　　原本意思就是睡觉的时间在晚上，晚上的天空有月亮。
　　然后还有一开始的“摆手”的动作。
　　程谙意突然就大彻大悟。
　　他恍然答道，且十分自信：“顾柏柏！”
　　心中甚至各种复杂情绪都有，尤其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Good night和摆手，可不就是顾柏柏吗？
　　原来隐藏的第二对情侣竟是你们啊？！
　　程谙意的心哇凉哇凉的，他感觉他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欺骗！
　　然而，全场突然鸦雀无声。
　　顾柏柏朝说提示的人狠狠瞪过去，兄弟，你可别害我啊。


第075章 Chapter 75
　　然而程谙意并没有等到导演的“回答正确”。
　　嘉宾集体确定的一分钟时间已经到了, 计时暂停，“白月光”一词作废。
　　程谙意立刻转头看了那个答案，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他以为他真的能知道江斐然的初恋是谁的。
　　可纸板上的词语不是任何人的名字。它只是一个形容词, 形容一个人心中最忘不掉的那个人, 是爱情里最美好的幻想。
　　程谙意要回去坐，就会路过江斐然站的位置, 而江斐然一直不走, 就像是在等人似的。程谙意总不好不开口，就着最新话题, 开始分析刚才的猜词情况。
　　“月亮的话, 怎么没有像在第一题时比‘C’呢，那我肯定就能知道是月亮了。”
　　“你以为‘C’是月亮？那是曲线啊, 我本来还想着你要是看不出来，我就直接在空气里画交换的契约曲线了。”
　　程谙意真以为那是个月亮, 还是个弯月。
　　“7”+“月”＝七月或者契约，真的就很好猜。
　　“哦，原来只是曲线。”程谙意低头, 小声地说道。
　　这时，他已经来到沙发旁了, 果断松了一口气。
　　在程谙意刚坐下的时候, 导演说。
　　“由于在换人之前, 你们没有猜对词语, 所以该题作废。这相当于跳题违规，节目组会从十分钟的总时长里扣除十秒钟。”
　　“导演, 题目太难了, 你是不是在针对我们！现在还要扣我们的时间，不公平, 那我们多换几次人，时间不就越来越短了吗？”
　　“抗议！”
　　“抗议！”
　　“……”
　　抗议十分有效。
　　但其实，让猜词语的相关方面，还真和嘉宾有关。导演是在看到江、程上场后，才特意让工作人员拿了那一堆经济学相关词语的纸板子。
　　***
　　程谙意刚刚是陷入了思维误区，因为那句场外提示。那人说的“初恋是谁”，而不是“初恋是什么”。那程谙意的脑海里自然只会想到人名。
　　程谙意一坐下来，顾柏柏就迫切地同他开始了澄清。
　　“如果上面的词是‘顾柏柏’的话，干嘛搞那么复杂的动作呢？直接摆两次手就行，或者直接指我啊，我本人就在现场呢。谙意，你不要误会，我和影帝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
　　“嗯，我知道，你怎么突然说得这么正式了？”其实，程谙意也是不太信的，因为这两人平时基本无交流。如果是，那也藏得太好了吧。
　　“因为我看你好像特别容易信以为真，所以……所以，你相信我绝无此事就对了。”
　　顾柏柏想想就瑟瑟发抖，影帝的目光太可怕。
　　“不过，‘白月光’的确不太好指人，指人就太具体化了。猜的时候，思维肯定容易受到限制。”
　　“那可不一定，这道题也可以在现场指人啊。”一旁的欧阳遥突然说，“比如说，斐然就是很多人的，是所有飞鸟的白月光。”
　　程谙意闻声朝欧阳遥看去，他没由来地从中听出一丝伤感，似乎又有着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
　　对了，一个人说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神态、语气应该是有所不同的。
　　程谙意看过不少影视剧里面男、女主角对视时的眉眼含情。
　　而现在，欧阳遥的目光就很温柔，就像是在想着自己心爱的人那般。
　　江斐然对欧阳遥就不太好说了，因为影帝那双眼看谁都深情，程谙意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就快要陷进去了。
　　程谙意感觉自己都快成为福尔摩斯了，现在整天都在观察别人。而此时此刻高度紧绷的神经，以及敏锐的思维，正在告诉着他真相——
　　欧阳影后和江影帝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亲自探究出了“正确答案”，程谙意远没有从前解出数学题目要来得高兴。
　　反而有些难过。
　　“你怎么了？”顾柏柏察觉到，问。
　　“没什么，我在想，刚刚一分钟答了多少题，有没有十道。我们不会真的完不成这个挑战吧。”程谙意答得情真意切，符合当下情境，一点都没让顾柏柏怀疑。
　　欧阳遥和江斐然是朋友，他们拍过同一部戏，因戏生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可能因为两人还不想公开，所以在录制节目时也保持恰当的距离。
　　“猜对九个词语，已经超级厉害了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程谙意自言自语道，这好像比猜出欧阳遥和路熠宁是一对还要糟糕。
　　再不济，程谙意也要打起精神来，看其他人进行游戏，然后适当给出有用的提示。
　　接下来要上场的是奚渠思和欧阳遥，纸板上出现的词语全是和她们俩相关或是娱乐圈内众所周知的内容。在她们答对了五道题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半。
　　计时再次暂停，嘉宾们商讨后又觉得，之前江斐然和程谙意配合得很好。或许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上，大家才有可能完成这个挑战。
　　“不用，你们全都去试一次。我看导演也是根据参与的人出题的。对不对？”
　　越湖生无语：被你看穿了。=_=
　　怎么说呢，为了所有人的参与感，为了嘉宾的镜头，这个游戏肯定是不能只有部分人参与的。
　　“放心，我们肯定能完成挑战的。”
　　江斐然把自己的想法给大家说了。
　　只有程谙意一直在走神，其他人都在听后觉得主意非常好，连郁安也在频频点头。
　　“怎么了吗？我看你好像一直没精打采的。”
　　“啊，我可能是累到了。”
　　“那现在需要去休息吗？”
　　程谙意摇头，不说现在游戏还在继续，就说娱乐圈里很多艺人都是带病录制节目，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是累到了。
　　可能，就是没由来地心烦意乱，就像是有人一直在弹拨琴弦似的，魔音阵阵，又像是被下了悲伤咒，程谙意心里堵塞得很。
　　“录制节目并没有那么重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带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程谙意还是摇头，固执地不肯离去。
　　小猫累了，小猫蔫了，小猫不会笑了。
　　甚至连江斐然，他看都不看一眼了。
　　江斐然觉得现在的问题有点大，毕竟刚刚他们互动的时候，他还感觉程谙意的状态很好。就是有一种全力以赴在考场上答题的认真专注感。虽然不太适合普遍的综艺效果，但人特别认真、可爱。
　　趁着顾柏柏上去“你比我猜”了，江斐然就顺其自然地移动到了程谙意的旁边。生怕突然不舒服，他也好有个照应。
　　剩下的五个人又分成了两组上去，其中一组是两个人比划一个人猜词，两组一共用了两分四十七秒答对了十五道题。
　　现在是剩余四分四十三秒，和要答对七十一道题。
　　导演在公布结果的时候，还很得意。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哦，看来我得提前准备惩罚了。”
　　江斐然淡定开口。
　　“越导，我们申请向你多借几个工作人员。”
　　“干嘛？”
　　“举纸板，因为我们要一起进行‘你比我猜’。”
　　“不可以！违规违规，这是违规的。”
　　越湖生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导演，你一开始也没说不能这样啊，要不然真要严格执行六秒猜对一题啊，我们做不到。”
　　“对，我们做不到，到时候又要来个表演才艺抵消惩罚啊什么的尴尬环节，我们可不想表演。所以，现在要起义造反！”
　　“……”
　　嘉宾人多势众，导演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大家的语言“劝说”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小白旗，飘啊飘。
　　——投降。
　　由于大家也都知道了导演的“暗箱操作”的题库，又怕他临时反悔，便开始了自导自演的一问一答。
　　“不能跳题，那要是一直猜不出来一个词语怎么办？”看似是真诚的提问。
　　“没事，导演会看碟下菜。”这肯定是来自嘉宾的赤｜裸裸的威胁。
　　“你挺会形容的啊，我都说了我是一个善良的导演，是一定会为你们放水的呢。麻烦后面用点好词来形容我。”导演扭头对工作人员说，“刚刚的这一段在正片里剪掉，剪掉！”
　　败坏导演名声的有争议的词语，通通剪掉！
　　然后他满脸感激地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程谙意。
　　“程谙意啊，还是你的手帕好用。”
　　「而且，人也好，一点也不“咄咄逼人”。」
　　原来，导演是拿了一块白色手帕和一支钢笔，当做了白旗。
　　“那个，其实是厨房的抹布，我拿过来擦不小心泼洒在桌面上的水的。”程谙意实话实说了。
　　越湖生差点又从椅子上摔下来，被逼出一句流利的英文。
　　“What did you just say”
　　……
　　“行吧，世界上我这样的好导演也不多了，你们一人夸我一句，我就答应你们的所有要求了。”越湖生妥协。
　　“……”
　　“导演，你人还怪好的嘞。”
　　“同上。”
　　“加一。”
　　……
　　“诸如此类。”
　　只有找不到一个人的闪光点，夸不出来，才会说得如此敷衍吧。
　　导演假装抹掉一把辛酸泪，戏还挺多。
　　然后，他满目期待地看向程谙意。
　　“导演……的头发保养得很好。”
　　谢谢，已经秃了。
　　“而且说话也很有意思。”
　　原来他是个搞笑的小老头。
　　好的，也算是得到夸奖了呢。
　　***
　　江斐然问程谙意能不能参与游戏，在确定“能”以后便领着人去到指定的区域。但程谙意提出要换组，说是不同的组合可能会产生更好的默契。
　　“我们刚刚难道还不够默契吗？”
　　“我觉得，或许，比划的人可以随时移动去比划其他的词语，然后猜词的人也可以随时移动去猜想其他的词语。谁会，谁就上。”
　　程谙意提出一个建议，他想，也许江斐然也很希望能和欧阳遥一组呢。
　　他和自己在一组，就是架不住别人觉得他们两个头顶学霸光环罢了。
　　“你是这样想的？”江斐然迟疑地问。
　　“嗯。”程谙意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样可太乱了，还是就照着原来的分组吧？我们，速战速决，好不好？”
　　“嗯。”
　　程谙意真的没办法拒绝江斐然的意见，对方说话温柔，还有那双眼睛，真的是要让所有他面前的人都动情似的。
　　动、情、似、的。
　　程谙意愣愣地瞪大了双眼。
　　心跳声在一瞬间放大，震耳欲聋。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斐然站在不远处的对面，已然做好了开始游戏的准备。
　　这下，程谙意僵硬极了，他什么动作都不敢做。因为他足够了解自己的身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转头、抬手这样的小动作，他也会做得十分像机器人的。
　　——救命！
　　一想到刚刚回荡在脑海里的声音，程谙意就开始怀疑自己。
　　江斐然的眼睛实在是让人沉沦，也难怪有数不胜数的女友粉。
　　可动情，动情，自己又怎么会动情呢？
　　程谙意苦着一张小脸，皱巴巴的，他现在没有勇气去直视江斐然了。
　　他心里乱糟糟的，没关系，已看乱答，总能蒙对。让猜的词语还是很简单的，拆字分别比划出来就可以了。
　　比如“零和游戏”，动作就是“零”、“喝水”、“游泳”。比如“信托”，动作就是“比心”和“脱衣”。
　　后面，这类的词语全都猜完了，节目组又及时补上了新的纸板。
　　幸运的是，词语是和他们两个人有关的，程谙意都能一一答上来。果然，答题猜词才是程谙意的舒适区。
　　搞笑的是，因为换人和场外提示的规则被如今的局面狠狠地限制住了。游戏中总是会出现串场的画面，嘉宾们悄悄地交换比划交换猜词，然后这边的人比划着突然就指着另外一组大喊提示，场面真是一度混乱，差点没把导演和工作人员给笑死。
　　只有程谙意和江斐然这边，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076章 Chapter 76
　　最终, 嘉宾免受惩罚。当然，节目组也不可能真在过新年的前几个小时搞出什么惩罚出来。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节目组都是准备的惊喜。
　　这是一个让全体嘉宾难忘的夜晚, 盛宴与烟花, 合唱与祝福。
　　以及，节目组要死不死地给每个人做了个视频剪辑, 也不懂为何要搞得如此煽情。
　　天空上云遮月, 唯有疏落的星。
　　人间灯火璀璨，是他们在许愿。
　　在桉鸽玫亚小镇中, 有个传说。只要在元旦前夕, 人在夜空下对着繁灯许愿，那么有一天他就会心想事成。
　　在雪地里放完了烟花, 他们也顾不上冬天的寒冷，兴致大好地许了一个又一个愿望。
　　冷酷的rapper平日里话不多, 愿望倒是不少。
　　站在后方等许愿的顾柏柏急了。
　　“喂，你许这么多愿望会不灵的。啊啊啊，你倒是给我留一个愿望啊！”
　　顾柏柏想要直接把周砚廷从最亮的灯前给挤下去。实在没办法了, 他就去找喻忱告状了。
　　喻忱一走来，什么话还没说呢。周砚廷就赶紧让开了, 毕竟他可不敢想, 人生气了得要哄多少天才能哄回来。
　　眼前的画面很热闹很温馨, 程谙意有些愣神, 他有多久没过过像样的新年了。
　　进了娱乐圈后，他的脑海里全是工作与赚钱, 当然公司也不会放任他, 说是元旦和春节，你就放假吧。
　　这是不可能的, 反而越是节假日，程谙意的通告越是多。他忙都忙不过来，工作结束后，哪次不是接受网络上狂风暴雨的摧残。
　　今年真的很不一样。
　　33年很不一样，他遇到了江斐然，遇到了其他一些素未谋面、因录制节目而相处愉快的人。从下半年开始，他就变得很幸运。他也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程谙意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看。
　　前方是人，是烟火，是喧嚣，是沸腾的热情，是异国夜幕下最斑斓的景。
　　“你呢，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
　　不知何时，江斐然来到程谙意身旁，他问。
　　从“你比我猜”环节起，程谙意除了神色恹恹与疲乏低落外，好像并不是因着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没去休息，反而一直参与着每个环节。
　　江斐然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后面也没再执着地让程谙意回房休息了。
　　但是，他想要知道漂亮小猫为什么会心情低落呢？
　　江斐然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揉揉小朋友可爱小脑袋的冲动，轻声的询问里，弥漫无限温柔。
　　程谙意默默将合十的双手放下，不自然地缩到羽绒服的衣袖里，然后变成两只手一起“抱团取暖”的状态。
　　垂下的眼睫扑闪扑闪，主人的心情十分忐忑。
　　“有啊，我希望这次考研能上岸。”
　　谁也不知道，此时连着衣袖，程谙意已经用一只手的大拇指在感知着另一只手的脉搏。
　　沿着大拇指和食指中间位置滑落至手腕，有力的脉搏在诉说着年轻的生命。
　　程谙意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在面对江斐然的时候，他的心跳是不是实打实地跳得很快。
　　不是自我感觉，而是真实感受。
　　正常情况下，心跳与脉搏频率一致。所以，他才想出来了这么个法子，总好过于触摸心口的明目张胆。
　　“好呀，你的愿望肯定能实现。我也希望我的愿望能实现。”
　　江斐然直接当着心上人的面双手合十，就闭眼虔诚地许愿了。
　　“这里有光，我就在这里许愿了。我希望……”
　　“哎，不能说出来，会不灵验的。”
　　程谙意猛地抬头，惊慌失措地提醒着对面人。哪知下面他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程谙意身体健康、天天开心！灯神灯神，洛格华兹的灯神，快点帮我实现吧！”
　　许完了愿，江斐然才睁开了眼，对着程谙意眨眼轻笑。
　　“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了吗？我希望我能快点实现愿望呢，能不能给个机会？”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他飞快地靠近程谙意的耳侧，轻唤一声“小朋友”，彻底染红了某人的小耳朵。
　　程谙意沉默。
　　然后，江斐然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规规矩矩地站在程谙意的身前，脸上变得正色又关切。
　　“说出来不灵验，那你帮我实现吧。你，为什么……呼，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我没有啊。”程谙意感受着越来越快的脉搏，他的心彻底乱掉了。
　　江斐然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江斐然，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江斐然，是不是很喜欢欧阳前辈？
　　这一切，程谙意都不可能问出口，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
　　“没有吗？可是你都不笑了，一整个晚上，你都没有笑过。”
　　“可能是因为要离开这里了，触景生情。”程谙意察觉到不远处顾柏柏的离开，倏地转移话题，“哎，柏柏许好愿望了，你赶紧也去那里正式许个愿望吧，记得不要说出来。”
　　程谙意的表情恢复正常的轻松，这又让江斐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于是，影帝直接挽着程谙意的手臂，来到无数灯前。
　　“我们一起。”
　　“啊？”
　　“斐然，谙意，进屋来嘞！我们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你们来不来？”
　　是奚渠思来喊所有人玩游戏了，就缺屋外的两个人。
　　“外面冷，注意保暖，你们不玩游戏也要早点进来啊！”
　　“好的！奚姐，我们知道了，马上就来！”江斐然回应着奚渠思。
　　他转头小声地对程谙意说。
　　“两个人一起许愿更快，我们快点吧。”
　　……
　　同时闭眼，寒风一吹，他们又同时睁眼。
　　繁灯的璀璨光芒之下，见证了一次默契、一个奇迹。
　　***
　　这次，嘉宾们在屋内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一些工作人员也参与到了其中，客厅的桌子外围了一圈人，都快挤不下了。
　　很简单，他们需要玩游戏，游戏输了的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在新年热闹的氛围下，总有不少人在起哄，想出不少刁钻的问题和社死的大冒险。
　　程谙意的知识储备很多，他思维敏捷，以及对数字很敏感。所以类似于“动物园里有什么”和“数字炸弹”的游戏，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小意思。
　　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说出真心话，又或者进行大冒险。他就像是一个观众一样，看着众人热闹于一堂，只要自己不输就好。
　　现在这一轮是欧阳遥输了，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游乐园里还有什么三字的游乐项目了。
　　影后不想大冒险，就选择了真心话。
　　“请问影后，在场的异性里，有你的理想型吗？”
　　总有八卦的工作人员，问出这样的问题。
　　“真心话，只能说真话。”
　　“这个问题啊，我的回答是，当然有啦。”欧阳遥永远甜美地笑着，答复得也是相当坦荡。
　　“哇哦，居然有，是谁啊？”问的工作人员激动极了，直接站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下次能问到我再说吧。”欧阳遥得体地拒绝回答。
　　谁能想，程谙意的心都随着这个问题被提了起来，在听到回答后，他又暗道一声“果然”。
　　瞬间，他的心就变得空落落的了，于是在下一轮，他立马输了。原因是，他说了和前面人一样的答案，也怪他是心不在焉的。
　　“我来我来，总算让我看到程老师输了！”
　　“请问，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真心话。”
　　程谙意料想大家也不会问出多么过分的问题，而在他规规矩矩的人生中，实在没有什么算是出格的事情。他选择“真心话”肯定要比选择“大冒险”保险。
　　“好嘞，那么问题同上。”
　　程谙意回想起上一位正是欧阳遥，他正想回答“没有”，就听到对问题的补充。
　　“但因为在场的女士比较少，所以范围放宽到所有人，也可以是同性哦～”
　　“没……”程谙意的心情瞬间不美妙了。
　　“要说真话哦，不然我们导演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呸呸呸，不吉利，能不能盼着点我好的。明天就开除你！”
　　“导演求放过，不敢再皮了，我只是想知道程老师的真心话。”
　　“没想过这个问题，嗯，我现在想想……”
　　程谙意硬着头皮去现想，他把现场的人一个个地看过去，然后顺带地就和每一个人都对视上。
　　越是要轮到江斐然，程谙意就越是心虚，他就越要拖延时间。
　　“滴答滴答”，他的脑海中就像是有个秒钟在倒计时，越是要到“审判”的时刻，程谙意就越紧张。
　　“怎么样，有没有你的理想型？”其他人也急了，个个都盯着程谙意的动态，看着程谙意正在看向谁。
　　迎着众人迫切八卦的目光，程谙意只能维持尴尬的笑容，手心都出了不少汗。
　　直到他终于将目光放到了江斐然的身上。
　　“谙意，你肯定是有吧。如果是没有的话，那你早就一点都不用犹豫地说‘没有’了。我猜得对不对？”
　　突然，顾柏柏来了这么一段话，直达程谙意的心底。
　　——救命！
　　一秒之间，程谙意瞳孔微颤，正对上影帝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自己臆想的错觉，他感觉江斐然正在很专注地看着他。


第077章 Chapter 77
　　“好了, 别逗他了。谙谙从来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一时半刻哪能想得出来的？”江斐然在关键时间点帮程谙意解了围。
　　那一刻即将蹦上嗓子眼的心跳，又降落了回去。
　　程谙意看见江斐然的嘴巴在张张合合, 莫名地就被其吸引住了。
　　程谙意在想, 其实，他说话笑起来, 和喉结滚动的样子, 也好吸引人的目光。
　　“嘿嘿，那我可以换个问题问吗？我想问的是, 程老师, 你觉得江老师这种类型的怎么样？他是不是你理想中另一半该有的样子啊？”
　　这位工作人员属实是问得大胆了点，可没办法, “江天意色”实在是太好磕了。她每天工作看着江、程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粉红色泡泡在满天飞。
　　谁懂啊, 那氛围感，妥妥的青春校园剧里的还处在暧昧期、青涩纯情又不敢互吐爱意的“小情侣”！
　　工作人员她都能幻想到以后的场景——外表温柔的影帝把又乖又软的学霸掐腰圈在怀里，然后压抑着本能只敢在脖间拼命地嗅。然后谙意眼底氤氲, 娇嗔瞪眼，影帝就彻底不敢得寸进尺了, 委屈地后退一段距离。
　　啊啊啊, 纯爱就是yyds！
　　江斐然啊, 那得是多少人理想中的绝佳男朋友。
　　这个问题, 不止江斐然紧张程谙意的答案，其他的吃瓜群众也想满足好奇心。
　　程谙意只觉得自己怎么说也不对。
　　说“不是”, 那不就是在说江斐然人不好吗？谁会在这么多人前拂一个人面子的。而且那个人还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影帝。
　　若说“是”, 那意思岂不是，他, 程谙意，觉得江影帝是他的理想型。
　　以程谙意脸皮薄的程度，他真会觉得，这和当众告白是没什么区别的。
　　一时之间，他说出来的话都十分烫嘴。
　　“江老师，的确被很多人喜欢。”
　　“唉呀？别答非所问啊。”就连导演也伸长了头，看答案能不能早点传进耳朵里。
　　“江老师，应该是不少人的理想型吧，就比如在场的各位？”
　　程谙意又把问题抛给了大家。
　　“我不是，我铁直！”路熠宁惊呼，只是作为直男的条件反射。
　　“我都结婚了呀，咳咳，我的理想型肯定是我丈夫那样的。小江只有一个，我觉得知道小江喜欢什么样的人也很重要，对不对？”说这话的是奚渠思。
　　“这只是个说真心话的游戏，怎么都快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呢？我还年轻，不过有喜欢的人了，肯定不会错过的。”
　　江斐然的回答满足了工作人员的CP脑，而且江斐然是看着程谙意说的啊！！！
　　然后她又问。
　　“那程老师以后遇到江老师这样的，会考虑在一起吗？”
　　“可……可能吧。”程谙意答得模棱两可。明明可以用其他话术推掉问题的，但他就是说不了谎。
　　因为“做自己”，就是做真实真诚的自己，他就是别人问他话，下意识说实话的那类人。
　　但问问题的工作人员已经快幸福死了。
　　啧，看程谙意说真心话的状态，再看看两人之间的互动，她就不信这两人没有彼此动心。
　　我去，导演瞠目结舌，什么时候程谙意也这么配合炒CP了？
　　不对，江大少爷什么时候把人追到手了啊？
　　屋内实在燥热得慌，氛围衬托得，好像江斐然真的很喜欢自己似的。
　　程谙意很快就远离了客厅，然而心还记挂着他处的热闹。
　　“有喜欢的人，不会错过。”
　　江斐然的声音，在程谙意的耳畔回响。
　　难道，江斐然是为了欧阳遥才来到这个节目的吗？
　　程谙意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毕竟以江斐然的咖位，他可以上更好的综艺。
　　但这样凭空的猜想是立不住脚跟的，程谙意果断摇了摇头，将这样的想法甩出去。
　　在没人的角落里，程谙意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心口处，他想知晓自己的心是不是依旧跳得迅速。
　　然而冬天里穿的羽绒服太厚，这又哪里能感知到了呢？
　　程谙意正想把手拿下来，他恰好也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前。
　　“你是心脏不舒服吗？”
　　！！！突然传来的人声，差点把程谙意吓得个半死。
　　程谙意用手把胸前的衣服都抓皱了，一下就被抓了个包。
　　他仓促地将手特别“自然”地垂于身侧，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没有呀。”
　　“就觉得空调开得太热了，我想把羽绒服脱了的，又觉得脱了会冷。我正在纠结，你就来了。”程谙意抿了抿唇，差点嘴瓢说错字。
　　“嗯，人没事就好。”
　　江斐然看着眼前人懵懂无知的模样，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放在心间的许多话，终是被继续压在最底下。缓缓变成了一句。
　　“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临走前，江斐然控制不住地抚上了程谙意的头，轻揉了揉，道。
　　“我许的愿望快点实现吧。无论谙谙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忧愁，一定要快点全部丢掉，然后在新的一年里快快乐乐的。”
　　程谙意怔怔地看着对方，心底的柔软被触碰了一下又一下。
　　“你也是，新的一年，一切顺意。”
　　***
　　一转弯，江斐然就看到了欧阳遥。很明显，欧阳遥看到了方才的全过程。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真的真的很爱一个人。”
　　欧阳遥的嘴角正弥漫着淡淡的苦笑。这让一直走甜美路线的她，遽然有了让人心疼的感觉。
　　都说江斐然温柔，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可是，他对人再怎么好那都是对外人的，这总是有个度的。
　　但，江斐然对程谙意是一心一意的好。
　　之前程谙意的猜想错了，而事实正与之相反。
　　江斐然不是为了欧阳遥上《同灿》的，但欧阳遥却是为了江斐然才来的。
　　说来也巧，欧阳遥正式确定自己对江斐然的心意，是在几个月前。因为那时在江斐然的帮助下，许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江斐然当初那么做是为了程谙意，后来他才知道许黎就是那个害欧阳遥的恋人——邱铭弋重伤的凶手。
　　邱铭弋在拍戏时被许黎打成重伤，到现在身体都没好全，甚至留下了后遗症。
　　欧阳遥也曾有过很痛苦的一段时光，她眼睁睁看着恋人在被人打出内伤后，从此变得陌生颓废。
　　邱铭弋的残废，从生理变成了心理。
　　欧阳遥恨罪魁祸首，但自己没有能力将人绳之以法。她也恨邱铭弋，恨他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欧阳遥一开始会在工作之余陪伴着邱铭弋，可她无论做出什么努力，都无法从恋人眼里看到爱意了。渐渐地，她心灰意冷。
　　她和邱铭弋，在某一天，终于变得比他们起初认识时还要生疏。然后男方提出分手了。
　　而江斐然是她的拍戏同事，是她的朋友，欧阳遥越是接触，就越是按捺不住悸动的心。
　　是的，欧阳遥在伤心绝望时，遇到了对谁都温柔的江斐然，难免就沦陷了。
　　直到她知道了许黎的下场，在对江斐然的心动上又添加了无数感激，宛若“大仇得报”的感激。
　　哪怕她已经爱不上现在的邱铭弋了，可她依旧痛恨那个毁了她曾经恋人的人渣。
　　欧阳遥觉得自己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恋情，当她从人脉那里得知江斐然有很大可能会参与录制《同灿》，她想都没有想地就来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江斐然一开场就是和另一位男生一起来的。
　　欧阳遥一开始想，或许他们真的只是好朋友呢，但又控制不住地用言语去试探。
　　再到后面，江斐然更是丝毫不掩饰他对程谙意的偏爱。
　　也就趁着人家没开窍，江斐然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欧阳遥轻笑，她清楚地知道，江斐然不会为了单纯地和一个人炒CP而做到那样的地步。
　　她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欧阳遥早就摘掉了领夹麦。
　　“看来，我真的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了。”
　　这些天的强颜欢笑，她其实也挺累的。在录制综艺时，欧阳遥就是要抛掉个人情绪，呈现出一个完美的人设，哪怕这是真人秀。
　　欧阳遥的演技很好，但却骗不了江斐然。
　　而方才江斐然对程谙意的举止，应该有那么一丝是为了告诉欧阳遥，“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只能是朋友。”
　　“嗯。”这样的场景很尴尬，好在并没有摄像头，但江斐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欧阳遥在真心话环节里承认“在现场的异性里有理想型”，其实就是在暗戳戳地表白江斐然。
　　他们一个影帝，一个影后，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但江斐然后来的那句“有喜欢的人，不会错过”，明显是对着程谙意说的，也是对欧阳遥的拒绝。
　　“我很抱歉。”江斐然说得很真心。
　　“没事，不爱又不是你的错。看来，我们只能做朋友了。”
　　“谙意他很好，你的眼光一向都是好的。”
　　“那我就先提前祝福你了。”
　　“谢谢，祝你每天都过得幸福。”
　　欧阳遥落寞离去。
　　她知道，江斐然能追上程谙意的几率，要比自己追上江斐然的几率大多了。
　　因为看得十分清楚，所以她才会祝福。
　　说开了，欧阳遥的心也坦荡了。
　　爱情就是一过客，她还是搞事业吧。
　　***
　　江斐然迟疑地看着程谙意的房门，他在犹豫，零点之前他要不要去敲门。
　　因为，他真的很想和小朋友跨年呀。
　　但是，他有什么借口能让心上人出来和他一起跨年呢？而且最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处。
　　所以说“节目组要录制集体跨年这一part”类似的话术，肯定是不行的。
　　只有两个人啊，这明显是不可能的，江斐然也不想耽搁程谙意休息睡觉的时间。
　　可是，人就近在咫尺，零点也愈来愈近，江斐然说不心痒，那都是假的。


第078章 Chapter 78
　　在小镇外待了好几天的苏辞韫, 一直被苏起书看顾着。苏辞韫以为，哪怕自己不离开，苏起书也是会过几天就离开的。谁知, 这过几天居然都快过了一个星期。
　　不过, 在新的一年洛格华兹最喜庆的日子里，他要用一个人的死亡作为最美好的礼物送给自己。
　　至于部署, 苏辞韫在来前就已经找到了人, 他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苏起书以担忧苏辞韫为借口，哪怕是在视频开会的时候, 他也会把弟弟带在身边。
　　后来, 苏家知道找到苏辞韫的消息。苏夫人立马打了视频电话，如果不是苏辞韫说自己困了, 那他们一定能通话到天明。
　　苏夫人在北都哭得以泪洗面，一口一个“宝贝心肝”的, 差点哭得把肺都咳出来。
　　这般的温情与感动，都在苏起书无意提及到“程谙意也在这里”时被打破。
　　漫长的寂静无声，对面的苏夫人也不哭了, 只是木讷地盯着屏幕看。
　　苏起书有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爱自己的亲生孩子呢？她明明有着数不尽的母爱, 哪怕全给了苏辞韫也都会溢出来, 却从不分给其他人。
　　“这种时候, 就不要提起外人了。”
　　苏夫人一下就把话题揭了过去, 然后她又开始对着宝贝小儿子嘘寒问暖。
　　毕竟苏辞韫是在国外，不比A国, 人生地不熟的。苏夫人既担心他水土不服, 又担心吃不饱穿不暖的，恨不得立马飞往心肝旁边照料。
　　最终因为长途跋涉会很辛苦, 苏夫人被苏明忠劝住，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大儿子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小辞。
　　苏夫人虽年过半百，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还是位雍容华贵的豪门太太，如今却因为忧愁过多而略显憔悴。但很显然，在看到苏辞韫后，她的情绪好了不少，因此苏明忠严肃的面容也有所松动。
　　最后，苏明忠和苏起书父子俩都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漫漫长夜里只剩下苏夫人和苏辞韫在闲聊。
　　在最后的时刻，他们要说再见之前，苏夫人突然对苏辞韫说。
　　“小辞，要做什么，你就放手去做吧。你只要记得，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己的身上。妈妈永远爱你，会一直在身后保护着你的。”
　　北都与洛格华兹同为冬季，雪从天而降，下个不停。分隔两地，此时此刻，母子两人的心才真正地连到一处。
　　“谢谢妈妈。”
　　苏辞韫不禁嘴角上扬，原本因为哥哥到来而辗转反侧、犹豫搁置的计划，最终牢固地在他的心里安营扎寨。
　　聊得久了，苏辞韫所在位置已是凌晨两三点。
　　洛格华兹的时间要比北都慢七个小时，也就是说苏夫人一大早就给儿子们打去电话，她聊了将近半天，中途又是享用早餐又是喝茶的，现在距离午餐还有一小段时间。
　　苏辞韫熬不住了，就与苏夫人说了“再见”。
　　“好～小辞要在那里玩得开心哦，妈妈盼着你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的苏辞韫哪里还睡得着。
　　他本就是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做出这个决定耗费了多大的勇气。但现在，似乎不止他一个人觉得程谙意活在这个世界上碍眼了。
　　从哪里来，就该回到哪里去。
　　是穷人的，就该一辈子为了温饱而卑躬屈膝；是万人嫌，就该永永远远被所有人谩骂与践踏尊严；是不被祝福来到世上的，就该成为在烂泥中的死人，血肉模糊。
　　苏辞韫熄了灯火，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一回生二回熟，他联系好了人，等待拆开最完美的新年礼物。
　　“滴答——滴答——”
　　秒表在转，时间在往前滚动。
　　《同灿》节目组安排了嘉宾在最后一天（元旦）去国家歌剧院听交响乐。
　　音乐大厅内华丽又盛大，就是白昼，里头的吊灯也是全亮。里面金碧辉煌，天花板上的画栩栩如生，浪漫又艺术，令人震撼。
　　尤其是当乐曲演奏的那一刻，心灵与音乐的共鸣碰撞，是无法用言语形容、比拟的。
　　走出歌剧院前，嘉宾们披上了羽绒服，毕竟外面还冷着。他们即将坐上汽车前往最近的机场。
　　从歌剧院到节目组汽车停放的地方，是要穿过一条道路的。也就是在过路的时候，其他嘉宾都已经到达了路的对面，而程谙意却被一位工作人员拉住了，他们停下在交谈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这变故来得十分突然。
　　一辆跑车不知从哪个暗处冲出，看到前方有人也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汽车飞驰的速度让人始料不及，也让人难以反应得过来。
　　程谙意正和工作人员同时站在道路中央。初时，他只是听到了些许周遭人声，不甚在意，然后再转头一瞥就看到了远方的红点。
　　那红点宛若冥日幽火不断燃烧，在颤动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恐惧感让程谙意双脚负重，全身都难以行动，他心生麻木，大脑里一片茫然。
　　红色跑车越过无数路边行人，它的目标只有正朝此处望来的程谙意。
　　近了，也快了！
　　“谙意，有车，快跑！”
　　有各种熟悉的人声，在提醒着程谙意。
　　“Ah——”
　　有无数男女老少刺破天际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慌乱的，紧张的，恐惧的，绝望的。
　　可是程谙意在对上车内人视线的那一瞬间，内心仿佛又变得格外平静。
　　或生或死，如履薄冰，夕惕若厉，但在此刻，一切皆化作齑粉随着冷风飘散。
　　时间太短暂了。
　　也许是因为程谙意真的被很多人讨厌吧。
　　就在汽车即将到达程谙意的位置时，他感觉自己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
　　“哈哈哈，去死吧！”
　　是方才和程谙意聊天的那个工作人员。
　　他洪亮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嘈杂。
　　他用尽全力地推，想让程谙意死得更彻底。
　　因为看到程谙意的身体没有正对上汽车的中间位置，工作人员潜意识地向前推了程谙意。
　　红色跑车撞上了人。
　　“嘭——”
　　“嘭——”
　　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刺痛目睹经过的人的神经。
　　犯了事的汽车主人开着车扬长而去，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当然，谁也不可能用血肉之躯去阻拦。
　　蜿蜒的血迹斑斑点点，就像是油彩颜料泼洒在道路上一样，鲜红得一下夺走人的目光。
　　“快，打电话，医院，报警。”
　　江斐然拔腿冲到程谙意静躺地方的旁边，连话都说不完全了。
　　几秒钟之前还鲜活无比的人，一下就失了生机，面色苍白地倒在异国的冰凉地面上。
　　他的衣服也被黏稠的血液染了个通红。
　　江斐然腿抖得厉害，手上也没什么力气。
　　眼睛也是疼痛得很，然后接连不断的咸味流入口中，混杂着腥甜。
　　***
　　出了这样的事情，节目组也不可能离开。
　　程谙意被送到了医院，接受治疗。
　　所幸，人是一定没有生命危险的。
　　大概是由于男工作人员的推搡用力过头，程谙意的位置反而偏离了汽车中间，因此他的伤势远比那个工作人员的要轻。但他现在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而那个工作人员去推程谙意用了力，自己也有了向前的惯性，正好被车撞得不差分毫。四分五裂，血流不止，当场咽气。
　　程谙意衣服上的血，也大部分是那工作人员的血。
　　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故，不仅有人受伤，更有人死亡。
　　甚至，现场有不少人都听到了死者死前的那句恶毒的话。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这，极有可能是一起故意伤人事件。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
　　但，想要害人的人反而死了。显而易见，开车的人就是帮凶。
　　当地警方一定会找到开车撞人的凶手。
　　警察进行现场勘查，又去调查监控寻找证据。他们又询问了节目组的人死者的身份，以及与程谙意有无过节等问题。
　　江斐然怔怔地站在病床边。
　　床上的人看上去虚弱极了，仿佛随时都会离去似的。
　　他心疼又憎恨，低头沉默良久，最终走出病房，打了一通电话。
　　而国内原先得到消息等待接机的粉丝们，迟迟没有等到明星的落地。他们一开始以为是航班延误了，但在多等了半天后，北都早已是深夜。
　　很多粉丝困得不行，但还死守在机场，生怕错过自己喜欢的明星。应援的灯与牌都拿在手上，就等明星出来他们好随时举起来大喊口号应援。
　　直到第二天早上，国内没有任何人等到《同灿》的任何嘉宾回国。起初粉丝以为是节目要多录制几天，直到几天后有B国的人在外网爆料——
　　“A国明星来洛格华兹录制节目，离开歌剧院后被车撞飞，当场死亡。”
　　这则消息瞬间被人搬到国内的网络上，在微博上引起轩然大波。
　　【假的吧？？？死了，谁被车撞死了？？？】
　　【可是，《同灿》节目组去B国录制节目，他们本来早就应该回国的，但到今天哪个明星都没有回来，我觉得真的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卧槽，不是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们不要随便拿人的生死造谣啊！呸呸呸，谁都没有死，谁都好好的！】
　　【保佑所有人都健康平安！】
　　【保佑所有人都健康平安+1！】
　　……
　　【保佑所有人都健康平安+正无穷！】
　　于是，国内的粉丝每天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盼自家正主赶紧回国，不然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期间，好多人都因为微博热搜而痛哭，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更多的网友纷纷去《同灿》的官博底下询问事情的真相，希望节目组赶快说出实情。
　　无论节目组和嘉宾是由于什么原因延迟回国，都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第079章 Chapter 79
　　出车祸人昏迷的时间, 会因人的具体情况而异。
　　好在程谙意足够幸运，他在昏倒的第二十个小时后悠悠转醒。
　　入目一片纯白，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各种杂乱的声音。
　　在失去意识之前, 程谙意是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去的。
　　尤其是看到, 向他撞去的车内驾驶座上的人——苏辞韫。
　　那个从一开始就针对他的小少爷，仗着他得不到的身份地位与亲情爱情而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程谙意即使是苏家的真正血脉, 也依旧得不到那家人的半点亲情, 得不到认可，而付流光也只会是苏辞韫的未婚夫。
　　当然, 程谙意他并不稀罕所谓的身份与爱情, 他只是想家人之间能够和睦有爱。
　　程谙意很熟悉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是因为他从小身体就不好。
　　还记得在上三年级之前, 他总是频繁地生病，一半的时间在住院养病, 一半的时间在坚持上学。
　　输水打针吃药，中药与西药他吃了个遍，更别提那些迷信的东西, 比如喝香灰水，为了能快点病好, 他小时候甚至连香灰都差点全部喝进去。
　　算命的老先生曾说, 这就是程谙意他的命, 命中多灾多病多坎坷, 但在八岁之后他的身体就会健康很多。
　　这居然是真的，因为自从上了三年级起, 程谙意上学期就只请过五天的病假了。当时他算着请假的日子, 居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天，不禁高兴坏了。
　　八岁之前, 程家夫妇一直忧心、操心他的身体，在程谙意看不到的时间与地点里，常常以泪洗面，他们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身体健康。
　　在程谙意八岁之后，程母看着孩子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变好，她再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哪哪都优秀，就开始操心起了程谙意的未来。
　　毕竟因为生病而落下了太多，而程谙意并没有跳级，他幼儿园和一、二年级的知识都是在校学习了一半的。
　　程谙意在二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还拿了语文数学双一百的好成绩，以及“优秀学生”的奖状。没有是“三好学生”，大概是因为他身弱多病的缘故。
　　可程母她慌了呀，她越想，就越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人。于是，程母不仅在学习上给了孩子很大压力，还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上限制程谙意的活动。
　　“你只能这么这么做，要听妈妈的话。”
　　“妈妈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你不懂。”
　　诸如此类的话，程谙意从小听到大。
　　程母的控制欲是极强的，以至于程谙意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要逃离。他想在大学毕业后过上自由的生活。
　　哪料世事无常，阴差阳错，他进了从不了解的娱乐圈，并且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那又怎么样呢，周遭的所有人都喜欢苏辞韫啊。苏辞韫才是那个众星捧月、被所有人喜爱的苏家小少爷。
　　可苏辞韫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一点一点地摧残着程谙意的身心。
　　而现在，他又再次出现在程谙意的眼前。
　　……
　　程谙意视线模糊，昏迷前的景象一点一点地烙印在脑海里，反复地播放。熟悉的气味，居然久违地让他安心，他便想起了他的小时候。
　　从小时候起，程谙意害怕生病，害怕去医院。因为他真的觉得，儿时那几年住在医院里的光阴，已经是把这辈子的都用尽了。
　　对外界的感知还是模糊的，但程谙意只觉得鼻尖一酸，眼前的世界便更加模糊了。
　　被子很软和，他现在所能汲取的好似只有这么一丝温暖。其余所有无关他，也皆不属于他。
　　程谙意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无知的梦，他梦到自己在绝望后被江斐然带回家，梦到自己学习，闲暇时有阿芙洛狄忒的陪伴，那是他过得最舒心最快乐的时光了。
　　可惜，梦会醒。
　　程谙意沉浸在伤痛中，他毫不知晓自己在想什么，在伤感些什么。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是脆弱的。
　　时间很短暂，可他的脑海里仿佛有无数的东西在一掠而过，看不清摸不着，他只能跟随本能地哭泣。
　　守在病床边的江斐然熬了一个通宵，精神不济，才打了个小瞌睡，再睁眼他就恍惚看见程谙意泪眼朦胧的模样。
　　程谙意哭得很伤心，就像玻璃破碎，再折射不出碧空晴朗那般。
　　霎时，江斐然的心都乱了。可转而心绪间夹杂着的，却是他眼见珍视的人终于醒来后的欣喜。
　　“谙谙，你终于醒了，怎么了，是哪里还难受吗？我这就去喊医生过来帮你看看，好不好？”从前温柔似水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堪。
　　在焦急过后，江斐然又耐心轻柔地对程谙意说了句“别哭了”，才冲出病房去喊医生。
　　程谙意尚处在云里雾里，头脑还昏昏沉沉的，等医生来了做完检查，人还恍惚着。
　　得到一句“人没事，需静养”的准确答复，江斐然才放下心来。
　　可边送走医生边了解注意事项，他再一转头，却见程谙意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目光无神。
　　“是不是还疼？”江斐然抬手就要去擦掉程谙意脸上欲落不落的泪花。
　　“你是谁啊？”
　　眼前人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但让江斐然一愣。
　　由车祸导致的脑震荡可能会产生头难受，人恶心想吐，或者耳鸣等症状。
　　失眠也是正常的，只要好好接受治疗，人就可以恢复健康。
　　但江斐然万万没想到，程谙意会因此失忆。
　　停顿的手慢慢收回。
　　“我。”
　　都失去记忆了，小朋友到底是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江斐然不敢想象，他苦涩，他心疼，他又后悔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如果他能早一步将人推开至安全的区域，就不会是现在的情况了。
　　“我是江斐然。你不记得我了吗？”
　　微颤的唇瓣触碰了又分开，江斐然终是呼出了一团热气。
　　“嗯，你，真的是江斐然吗？”
　　程谙意大脑迟钝，反应也迟钝，他现在不能多思考，否则头疼得厉害。
　　而他现在看人，也像是隔了一层纱。
　　再加上江斐然变了声，程谙意这才没敢确认。哪怕下意识地99%觉得他就是。
　　“我是。”
　　说得肯定，以及开口的人似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梦，江斐然就在他的身边。
　　「真好呀。」
　　江斐然又问程谙意需不需要什么，如果想吃什么他也是可以立刻去置办的。
　　其实，他自己却是睡眠严重不足，与程谙意同样的没吃前一天的午饭、晚饭。
　　导演还有其他嘉宾也都劝江斐然多少吃点东西垫肚子，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江斐然执拗，况且程谙意不醒他根本吃不下任何的食物。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责。
　　江斐然后悔的又岂止这一条呢？
　　他还后悔，元旦前夕，是他将“希望小朋友身体健康”的愿望说出了口，才会不灵验的吧。
　　程谙意暂时听着的声音都是飘散的，愣愣地点点头以表回应，但他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有人能陪着自己，在讨厌的医院里。
　　***
　　节目组的人正在全面配合当地警方调查，最后调查出来死去的工作人员的手机里有一条最新的通话记录。通话记录的时间正是在事故发生的前几秒。让人没想到的是，人都被撞得不完整了，死者的手机却还能打开。
　　这真是节省了警察的时间，很快，他们就顺着通话记录去调查。
　　同时，另一组人通过调查发现，死者的老婆正是A国明星苏辞韫的狂热粉丝。
　　再加上好不容易从当时在附近的某个汽车的行车记录仪找到的监控，通过放大画面与还原技术，警方终于锁定了车内的人。
　　当把截取的监控画面给节目组人员和明星嘉宾看的时候，郁安突然站起惊呼出声。
　　“是他！”
　　“是他给我的纸条，让我说出程谙意和苏起书之间见过面，并且让所有人误会他们是那种关系的。我是按照他说的去做的，就是他挑拨的我！”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里面，居然还有其他的事情。
　　郁安在警方的追问下，哭得梨花带雨，最终被吓得魂飞魄散。
　　B国警察根本不可能吃这一套，而且他们的职业素养更不可能心软，当场公事公办，就问出了事情的真相。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嫌疑人苏辞韫。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而程谙意还在医院里养伤，那边一直都是江斐然在陪着的。
　　太多人都在医院反而不好，所以其他人都是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面。偶尔，其他人也会去医院看望一下。
　　程谙意脑震荡的症状越来越轻，精神状态也愈来愈好，也许他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越湖生放下心，然后他被其他人提醒去看《同灿》的官博了。这一看，他才知道A国的微博热搜都快炸翻天了。
　　导演想起他们一行人的确在B国逗留太久，于是赶紧命人去编辑微博。
　　而A国的关于《同灿》节目组的各个热搜，终于被最新的一条压了下去。
　　发布的最新微博有了全新的词条，且强势登顶。
　　#同灿全体嘉宾安好#
　　但当时发生车祸后的血腥场面还是被人拍下了照。照片在外网上有，那国内就不可能没有人看到过并且保存。
　　果然，就有网友提起。
　　【我前几天都看到车祸现场的照片了，人特别惨，地上全是血，都这样了节目组怎么还能说是全体安好呢？节目组能不能不要捂嘴，死人就是死人了啊，难不成还能让那个人退圈退网，然后瞒网友一辈子吗？】


第080章 Chapter 80
　　A国各家明星的粉丝纷纷跑到节目官博下方评论, 因为那模糊的照片被更大范围地传播，所以他们生怕是自己喜欢的明星出了事。
　　那张照片由于太过血腥，而被打了码。但毕竟从周围的环境, 的确可以看出场景是在B国。照片里甚至把一些人也拍了进去。
　　一些粉丝试图通过辨识人物来进行排除法, 看看能不能排除出来出事的人是谁。最后他们勉强排除了几个人，但再更进一步的, 就无法确认了, 到后来也没有得出结果。
　　事情总归是瞒不住的，就像纸包不住火。《同灿》节目组决定了先公开事情的具体情况。编辑的微博大概描述是有车撞向了嘉宾程谙意和一位工作人员, 最终一死一伤, 死亡的是工作人员，受伤的是程谙意。
　　程谙意现在人已经醒来, 恢复状态良好，节目组希望各位不要担心。发布的微博尽量写得客观, 同时也安抚了国内的粉丝。
　　是的，因为程谙意风评的好转，他的确是拥有了不少粉丝, 其中不乏包括颜粉等唯粉，和CP粉。
　　评论区一堆在心疼程谙意的, 粉丝发了一大堆“哭哭”和“抱抱”的表情包, 他们希望程谙意能早点康复。
　　又有一些网友, 他们眼尖地挑出了微博中的问题, 甚至敏锐嗅出了存在不同寻常背后故事的气息。
　　当然，他们只是猜测节目组对工作人员的待遇根本就不好而已, 最后又把猜测坐实。
　　因为《同灿》官博发布的微博, 字里行间，对于工作人员死去的事情一笔带过, 而对一个没有生命危险的明星，却写了五六行的内容。微博之中，虽然表达了对死者的沉痛与悼念，但文字只有两行。
　　于是，某些网友就认为节目组冷血，眼高手低，根本不把普通人的死活当回事。继而，他们又抨击起了程谙意，凭什么还活着的他夺走了更多人的关注。难道普通打工人的生命就一点儿也不重要了吗？
　　粉丝也纷纷表达了对故去工作人员的哀悼，但某些网友根本无视，并说这是马后炮以及鳄鱼的眼泪。
　　网友甚至深恶痛绝地表示，追星使人麻木，人心逐渐冰冷，世间毫无温情，A国要完。
　　因为警方还在调查中，节目组也不好说太多关于事故的细节。至于那位工作人员到底是主使者还是帮凶，还是真的无辜，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节目组都不会发布相关的内容。
　　至于微博上的风风雨雨，越湖生看到了自然也不可能管得了那么多。毕竟那网络上面，有哪天是不吵架的，只能说习惯就好。
　　该说的他们都已经说了，再过一段时间，还在B国的所有人都会回国。
　　***
　　由于A、B两国之间没有签署引渡条约、没有作出互惠承诺，因此，该起案件应该由B国法院管辖。
　　当地警方一直找不到嫌疑人的下落，那他们就想到要去联系嫌疑人的亲人了。
　　B国警察一开始联系上的就是远在A国的苏家夫妇。当苏明忠及他的夫人得知是外国警察打来的时候，他们惊了，怎么也想不通警察会找上他们。
　　当听到警察询问苏辞韫的下落时，苏明忠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儿子失踪了。他立马想到了是苏起书连个人都看不住，又让苏辞韫“离家出走”了，甚至苏起书还报了警。毕竟，他根本想不到，平时乖巧懂事的苏辞韫会犯事，还是涉嫌杀人的事情。
　　苏家夫妇照常说了，说是自家孩子最近心情不好，就去国外游玩，他最近都和他的哥哥在一起。他们也没管那么多，所以不知晓苏辞韫的下落。
　　挂断电话后，苏明忠只想赶紧打个电话给苏起书，问问究竟是怎么个回事。然而，苏起书的电话，苏明忠根本就打不通，冰冷的机械女声一直在说对方的手机关机。
　　苏夫人在一旁面容平静，不动声色，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她仿佛知道些什么内情，又宛若是一点也不关心似的。又或者是因为豪门修养让她不得不端庄大方、故作坚强。
　　苏明忠很爱他的妻子，想到妻子最爱的宝贝儿子以后可能都渺无音讯，他不得不在放弃拨打电话后去安慰苏夫人。
　　“孩子可能贪玩，也许很快就有消息了。阿婉不用担心，我之后再打打电话给起书。”
　　可苏明忠的心里也在埋怨着苏辞韫的不懂事，居然让自己的妈妈为他担忧，简直是不孝。再想想之前网上关于苏辞韫的爆料，那些糟心事啊，他真是整个心都冷了下来。
　　但是苏明忠的表情里全是忧心，他不能在妻子面前表露出冷漠无情的模样。
　　“好，前几天小辞还答应过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呢。他一向让人省心，不会无缘无故让我担心的。”
　　苏夫人出生小门小户，靠着美貌拿下了当年的苏家大少爷苏明忠。她温婉又贴心，能在苏明忠辛苦工作后给予慰藉，她在苏明忠心里一直都是白月光般的存在，是妻子的不二人选。
　　但苏老爷子一直不同意婚事，当年苏明忠还和家里闹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苏夫人也是不离不弃的。又过了几年，苏明忠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他不顾长辈意见如愿娶了心上人。至此，苏明忠对他的阿婉的心意一直没变过。
　　苏夫人总是善解人意，在苏明忠的心目中，她是合格的妻子，更是优秀的母亲。
　　回想过去，再见如今她脸上的苍白与脆弱却是妆容也掩盖不住的，苏明忠不禁吻了吻苏夫人，让妻子赶紧休息去，不要操心劳神太多。
　　苏夫人应了声“好”，然后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苏夫人对着镜子弯了弯嘴角，不禁自言自语道。
　　“哎，小辞一定会没事的，我可不能担心坏了身体，得笑笑才能年轻呀。否则，大家都会因为我而情绪低落的。”
　　苏夫人明艳的笑容里，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忧愁。尤其是那双含笑的眼睛，与平时的温婉形象大相径庭，神情里分明是即将要奔赴一场宫斗。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合格的利己主义者，更是一名潜移默化的优秀演员。她得感谢今天的妆容，让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了。
　　苏夫人决定了，她要再去买点这些化妆品。
　　小辞失踪了，她好担心呢，得大手大脚地花钱才能填补她内心的不安啊。
　　***
　　真正着急的还有另外一边，即将要播放《地上霜》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虽然说负责电视剧预热的也有叶徐行导演，以及整个剧组。但电视剧是要在电视上播放的，如今迟迟联系不上主演，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还要挨上级的骂，他们怎能不着急呢？
　　而且，其中饰演重要人物玉笙的明星程谙意还在B国出事了。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要一起配合宣发的主要演员，两位男主只能联系上一位。令人无语的是，工作人员联系上苏辞韫的经纪人，对方居然说不知道自家的艺人在哪里，又联系上华初传媒的吴总，也是同样的结果。
　　工作人员只想骂人……
　　你他妈，又不是脚踩缝纫机去了，公司至于连人都联系不上吗？
　　而付流光那边回复了，他要和苏辞韫绑定在一起。苏辞韫参与宣发预热的活动，付流光也都会参与，否则免谈。
　　工作人员吐槽，离大谱，哪有男主对自己的剧这么不负责任的！
　　郑司周，是没问题的。
　　程谙意，一开始他们是联系上了孟时芮，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但问题就出在——
　　天杀的车祸！
　　希望程老师早日康复，平平安安。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苏辞韫即将成为通缉在逃人员，而这部剧到底能不能上映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主要演员齐聚成了一个暂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电视台就只能让《地上霜》剧组那边赶紧放点什么东西预热了啊。
　　预告、花絮，剧组总得二选其一吧。
　　趁着网友还在同情、怜爱程谙意的遭遇，趁着之前车祸事件还有不少热度，电视台催促着剧组。
　　然后，《地上霜》官博终于动了。
　　【老天奶啊，我关注的微博账号终于有新的动态了！】
　　【啊啊啊，生了生了！我亲爱的小霜，他终于要出生落地了吗？！】
　　【卧槽，让我来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一分钟前新鲜出炉的预告啊！长达十分钟的预告！哈哈哈，我又幸福了！】
　　官博紧接其后放出的，是几个拍戏过程中的个人花絮片段。
　　程谙意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江斐然说的。
　　洛格华兹某医院。
　　此时，江大少爷正削着苹果，动作娴熟，而且那长长的苹果皮怎么削也削不断。
　　更让程谙意觉得神奇的是，江斐然不仅削得又快又好，他还能削出花来呢。
　　真正物理意义上的花。
　　长长的苹果皮，若从头至尾地被人摆放好，就能看出上面是一连串的花的形状。
　　于是，程谙意就一直在盯着江斐然的手看。
　　江斐然一边削，还一边询问程谙意喜欢什么花。
　　只要是程谙意能说出来的，他都能削得出来形状。
　　程谙意已经在吃着清甜的苹果了，只不过江斐然还在削。
　　“把苹果皮削出花”这样的行为，估计江影帝只是想要哄他的小朋友能多开心一点吧。
　　苹果苹果，平平安安。
　　鲜花、鲜花。
　　「希望你在满是荆棘的泥路上，平安健康，开心快乐，永远有鲜花相伴。无论我在不在你的身边。」


第081章 Chapter 81
　　程谙意最多只能做到在削苹果时让皮不断掉, 他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操作，格外惊讶。
　　玫瑰、月季、茉莉、山茶，仿佛所有鲜花的轮廓, 江斐然都能用水果刀削出来似的, 得心应手。
　　“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程谙意的身体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他头脑清醒, 看东西时视线也不雾了。
　　“小时候无聊, 我就对着苹果自己琢磨，然后练出来的。”江斐然笑道。
　　当时他是想让妈妈开心, 所以才捣鼓了些稀奇古怪的小技能。
　　孩子的世界总是奇特多彩的, 江斐然也记不清儿时的自己怎么就产生这样的想法了。
　　江斐然将削好的苹果分割成片，放进了盘子里。于是, 瓷白的盘子中，又多了好多片苹果。
　　“你不吃吗？”程谙意好奇地问, 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吃得下。
　　“本来就是为你削的，我其实不爱吃苹果。”江斐然淡淡回道。
　　不爱吃苹果？那小时候还盯着苹果研究半天，然后想到了要边削苹果边削成鲜花轮廓的做法？
　　程谙意心中有疑问, 但他没敢问出口。
　　毕竟太冒昧了，他这样问是过界行为。
　　程谙意自然没忘, 他对江斐然存的是什么心思。他同时也没忘, 江斐然喜欢的人又是谁。
　　如今能一直在医院里陪他, 只是因为朋友的身份。毕竟在嘉宾和工作人员里面, 和程谙意最相熟的人，就是江斐然了。
　　因为江斐然本身的温柔善良, 程谙意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突然, 他就心生愧疚，也许他耽搁了江斐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相处时光。
　　苹果很甜, 渐渐地，程谙意又从其中品出了一丝酸苦。
　　他心里有些难受。是不受控制的，没有缘故的难受。他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丢失了一块重要的拼图。
　　程谙意不禁低下了头，连吃苹果的速度也慢下了不少，这不得不让一直关注着他的江斐然有所察觉。
　　“怎么了？这个苹果不好吃吗？”
　　“啊，没有。”程谙意勉强抿了抿嘴角，结巴道，“就是……太好吃了，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苹果都要甜，我得仔细品尝。”
　　最能了解人情绪的江斐然，怎么可能看不出小朋友突如其来的失落呢？
　　房间里，又是沉默。
　　“那我，我给你找点有意思的东西。”
　　江斐然打开手机，他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分享给程谙意看。这不他以前在B站建立了好几个“捧腹大笑”收藏夹和“治愈人心”收藏夹。然而效果似乎都不怎么显著。
　　程谙意在看到那些视频时是会心情愉悦不少，但也只限于对视频的肯定。
　　江斐然不知道程谙意没由来的伤感是源于何处，但他也不敢去挑破。因为程谙意一直在掩藏自己的真实心情啊，他不想被人知晓。
　　就在江斐然打算收起手机，决心另辟蹊径让程谙意高兴的时刻，微博突然发来一条推送。
　　是关于小朋友的。
　　[《地上霜》预告首发，宁绥侯府绝美小世子玉笙亮相，惊艳全场！]
　　看到关于程谙意的事情，江斐然下意识地点进去，于是手机页面直接跳转到了某个视频页面。
　　官方微博发了十分钟长的预告，后又有各家粉丝剪辑出预告中的个人部分。
　　江斐然现在看到的，就是程谙意粉丝剪辑出来的单人cut，总共一分钟。
　　繁盛的都城中，年轻俊俏的少年游街，言行举止无一不骄奢淫逸、飞扬跋扈，活脱脱是都城里的小霸王。
　　直到遇见郑司周饰演的舟来，玉笙从爱慕一个人，到求而不得的嫉妒与疯狂，到为爱卑躬屈膝，换上戏服，粉墨登场，到一朝被赶出侯府，从此落魄，到倒在雪地上沉睡不醒，小世子一身的傲骨皆被踩碎。如此草率的收场，仿佛就是玉笙最终的结局。
　　程谙意饰演的玉笙，让人厌恨他的行为，怜悯他的恶有恶报。
　　可江斐然觉得戏中的程谙意太好看了，分明秾丽动魄得不像话。
　　不像现代装扮的程谙意，乖巧又可爱。
　　当他扮上古装，清晰的眉眼显露，眼神与表情管理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五官乱飞，也不会让人觉得呆板无神。
　　那是一个与现实生活中的程谙意天差地别，又肆意潇洒的形象。除去行为恶劣来讲。
　　再加上打光、镜头感等一系列加分的项目，江斐然刚点进视频的时候就被惊艳到了。
　　他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又一拍。
　　然而视频是外放的。
　　程谙意从开头就听出了是自己的声音，也能听出来这是《地上霜》的剧情，他不免尴尬得脚趾抠地。
　　不是，怎么能在影帝面前班门弄斧呢？
　　他当时都演了个什么啊？
　　但江斐然看得很沉浸，程谙意不好意思打断。
　　程小猫心里也好奇，那是一段什么样的视频，他悄悄地凑过身去，歪着脖颈，漫不经心地打量。然而他还什么都没有扫视到，手机里就没声了。
　　视频播放完了。
　　程谙意又缓慢地复原到原位，安静地躺坐在病床上。
　　“真好看。”江斐然得出结论。
　　世子“玉笙”就像是一朵最艳丽夺目的带刺玫瑰，刺伤了所有人，但最后的结局却是凋零。
　　演员好看，场景好看，整个视频都美到令他窒息。
　　江斐然从沉浸在预告视频中，到回到现实。他看出了程谙意被足足吊起的好奇心，又不免心中失笑。
　　小猫现在看上去好像又不难受了，真的是很容易就被转移注意力呀。
　　江斐然迎着程谙意疑惑又诚挚的目光，解释道。
　　“是剧预告的cut，你演得很好。”
　　但还好，只是单人cut，视频里面完全没出现苏辞韫饰演的姚落露，也没有出现他的声音。否则，小朋友又要落寞了。
　　而江斐然想起这个人，只想把他“千刀万剐”，然后接受法律的制裁。
　　***
　　下午，江斐然出去接了一通电话。
　　对方向他汇报，说警方至今仍未找到苏辞韫的人影。也不知道，苏辞韫在开车逃离之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程谙意醒来后，警方有找他录口供。
　　程谙意实话实说，他有说出在被车撞到之前看到车内人是苏辞韫的事实。当然，这和警方的调查结果是一致的。
　　同时，他在江斐然的陪同下，大概说出了一些关于他和苏家的关系、纠葛之类的事情。
　　过程中，江斐然越听越心惊。
　　等警察走后，江斐然就刻意地不再提起苏辞韫，以及与苏家相关的人或事，怕影响到程谙意的心情，不利于接受治疗与身体恢复。
　　但没想到，在医院的走廊内，江斐然刚挂断电话，他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真的就是，你不想见、不去找的人，同样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来人是尚在B国的苏起书。
　　苏起书自苏辞韫失踪起，他就一直在寻找人。
　　然后因为手机没电关机，他没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再到后来，他看到了网上的新闻，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立刻涌上心头。再到最后，当地警方联系上他，猜测得到证实。
　　苏起书没想到，苏辞韫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直接开车撞人。
　　这无异于赤｜裸裸的谋杀。
　　他察觉到了苏辞韫对程谙意的恨，恨到可能要跟着来到洛格华兹展开报复，但他没有想到，人会在正常了那么多天后突然半夜失踪。
　　苏起书元旦当天是早晨四点醒来，发现人不见的。
　　这几天，苏起书风尘仆仆，满面憔悴，看上去过得很不好。他找不到苏辞韫，也不敢告诉爸爸妈妈实情，今天他来医院是为了看望程谙意的。
　　也许，是为了那一丝仅有的良心。
　　江斐然扫了来人一眼，就直接略过。
　　这里不欢迎苏家人的到来。
　　苏起书想进病房，估计他是以什么借口什么身份问到了程谙意的房间。他正想着该左脚还是右脚先踏进，手维持着推门的动作，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苏起书认得江斐然，他以为对方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强调了一遍。
　　“我是谙意的哥哥，来看看他。”
　　“我是谙谙很好的朋友，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哥哥？”
　　江斐然良好的教养、温柔的态度，如今全化作了利刺，一点点地瞄准了眼前人。
　　苏起书很尴尬，讪讪地苦笑。
　　“我真是他的哥哥，同父同母亲生的那种。不信你可以去问谙意，他知道的。”
　　“他不知道，也不需要你在他醒来一周后的看望。”而且有必要伪装成一副很担忧的模样吗？
　　江斐然没把心里话讥讽出口。
　　程谙意躺在这里，是拜谁所赐？他是死是活，又关苏家人什么事？
　　反正苏家人对小朋友特别特别的不好，现在又来假惺惺什么呢？
　　冷漠且夹带刀子的亲情，才是最伤人的东西。
　　“麻烦请你走吧。”
　　江斐然已经在压制自己的怒气了。
　　“我现在这是在好言相劝，因为我不确定你再不走，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起书常年身处上位，如今气势完全被一个明星给压倒，他很不服气。
　　人人皆道温柔的影帝，现在周身上下哪里还能看得出来他亲和待人。
　　江斐然认真严肃的瞳孔中，折射出无限寒意，他一把拉住苏起书要强行推开房门的手。
　　“请离开。”
　　没把苏辞韫做的恶事算在苏家其他人的头上，算是江斐然讲道理。他不想在医院里把事情闹大，这样会惊扰病人的休息。
　　但显然，苏起书并不是一个理智的人。
　　“要我说得再明显一点吗？这里不欢迎你！”


第082章 Chapter 82
　　“哥哥来看弟弟, 怎么还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了？我看该离开这里的人是你。”
　　一时之间，两人针锋相对。他们的手臂与手臂在暗自较劲，与门发生碰撞, 产生了不小的动静。
　　正当他们真的可能要打起来的时候, 从病房里传来一道温声细语。格外平和。
　　“江老师，让他进来吧。”
　　苏起书闻言, 锋利的眉眼中透露出取得胜利后的得意之色。
　　江斐然默默放下了手, 让人进去了。
　　洛格华兹这几天都没有下雪，窗外是难得的阳光明媚。
　　程谙意就坐在病床上, 如雪皓腕仿佛堪堪一手就可以握住, 比洁白的被褥还要更吸引人的目光。
　　气色不如上次苏起书见时的要好。
　　但程谙意毕竟是经历了一场车祸的病人，比起刻板印象的苍白脆弱,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面色微微红润，的确一看就知道是被养得好了不少的。
　　少年眸光碎碎, 还残存着恹恹的病气。
　　可正是这样的虚弱，让苏起书不由得心中隐隐发痛。
　　“苏先生。”
　　程谙意看见来人，便这么称呼, 他等待着苏起书主动说起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然而苏起书从进入病房起，先是愣了几秒, 之后便开始了一系列的关怀。从言语到行动, 他无一不在忙碌, 仿佛就真的只是来关心、探望弟弟似的。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程谙意乏了去应对, 直接开门见山。
　　江斐然则站在一旁，他尊重程谙意, 便把所有话语权都交给小朋友。
　　“我……”苏起书显然是没想到会被程谙意这么问, “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现在很好，苏先生已经看到了。若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就请回吧。”
　　程谙意一直都是这种毫不在意、淡然相对的语气。就仿佛连着人都疏离而遥远，与苏家隔绝了。
　　“哥哥想多陪陪你，不好吗？”
　　“不用了。”
　　苏起书紧盯着程谙意看，好像一定要从人的身上看到对“哥哥来看弟弟”的喜悦，以及对“亲情来之不易”的感激涕零似的。
　　但他失望了，因为程谙意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真的是太平静了。
　　这样的程谙意，苏起书仿佛能从他的身上看到苏夫人的影子。恬静从容，一双蕴含淡淡忧愁的眸子，又让人心生怜惜。
　　这是自然而然、与生俱来的气质，与刻意的矫揉造作无关。
　　可是为什么苏起书现在才发现呢？
　　明明已经不止一次地让程谙意受伤了啊。
　　“说完了，看完了，人就可以走了。”
　　江斐然眼见苏起书死赖着不走，这真是严重影响到了小朋友的休息时间，他开始赶客。
　　想到在病房外这人就阻拦自己进来，苏起书不禁生气。
　　加上这些天寻不到苏辞韫的怨气，和平时冷漠外表下的泼天怒气，苏起书趁着这个档口就爆发了，他不再抑制自己的天性。
　　“你凭什么赶我走？江斐然，别以为自己是个大明星大影帝就了不起了，可以随意命令别人。你是谙意的什么人啊，就来管他的哥哥？”
　　一字一句蹦出来的话刚落地，苏起书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神色异常。然后，他用奇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
　　“不对，你们两个之间是什么关系？”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我是他的哥哥，比起你。”
　　江斐然对苏起书，真的是丝毫不留情面。
　　“你？当他的哥哥？”苏起书嘴里念念有词，继而讽刺道，“哥哥，亲哥哥，情哥哥？你要当哪个哥哥？呵，你可得要说清楚了。”
　　“我要当他的哥哥，是天塌了可以为他撑起天，暴风雨来了也能义无反顾地为他遮风挡雨，希望他一直平安健康、快乐幸福的哥哥。而不是像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亲弟弟被人欺负，反而站在欺负人的那一方。你相信过他吗？你爱他吗？你有把他当成过是血脉相融的弟弟吗？”
　　“苏起书，你算谙谙的什么人？就凭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就足够我把你赶出去了吧。更别提你们苏家是多么多么的恶心了。”
　　江斐然可没忘，自己对苏家的第一坏印象是来自于哪里。一家人都烂透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成为他珍爱的小朋友的家人啊。
　　字字属实、扎心，这全是程谙意埋藏在心里的话，而江斐然在今日今时替他说出了口。
　　程谙意张开嘴，想要阻止江斐然继续说下去，谁知却倏然失了声。他在床上默默流泪，一下子把头埋进了用膝盖拱起的被子上。
　　苏起书被这些长句长段打击得背都挺不起来，他心力憔悴、绞尽脑汁地要去辩解。最后他发现，江斐然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他看到江斐然前去安慰程谙意，两人之间那种十分自然的亲昵，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嫉妒。
　　眼见为实，这验证了苏起书的凭空猜测。
　　“哼，江斐然，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真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呢，原来也是个小人。”
　　“有些事情，骗骗别人就好，不要骗了自己。”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苏起书，你自己心里在打什么算盘难道还不清楚吗？你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位，怕是觉得他会来医院看程谙意吧。所以，你来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想让自己一个人承担没有看好那位的责任。不要再说什么关心亲弟弟的漂亮场面话了。谙谙不会需要的。”
　　江斐然在社会上见过太多的人与事，他自然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苏起书的心中所想。同时，他也能猜出之前苏起书为什么会出现在B国的这里，原来是因为苏辞韫也在这个地方。
　　“哼！”苏起书被影帝堵得哑口无言。
　　他将视线再次转向程谙意，猛然发觉到枕头旁边的羊毛毡。是他买给程谙意的那只。
　　欣喜霎时漫过心田，苏起书仿佛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够，远远不够，他又想去抓到远处漂泊的浮木。
　　他暂时放下了因为江斐然那番话的愠怒，继而惊喜出声：“这只小鸟，谙意居然还留着。”
　　苏起书内心终于有所触动，因为这是唯一能证明他对于程谙意的重要与特别。他在想——
　　程谙意一定是渴望亲人的关爱的。不然，他为什么会把自己买的小礼物放在床头呢？
　　江斐然好笑道：“当然要留着。飞鸟羊毛毡多可爱，看着也治愈人心啊。”
　　苏起书固执得不像话：“那是我送给谙意的礼物，这是哥哥对弟弟的一片心意。你个不怀好意的外人懂什么？”
　　“那我还真是懂点什么了，我的粉丝就叫飞鸟。谙谙是我的粉丝，对不对？”江斐然朝程谙意的方向抬头。
　　“确实是这样。”
　　在和江斐然对话时，程谙意说话的声音明显都软和了下来。他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就像是盛夏的繁星。
　　程谙意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苏起书。
　　“苏先生，我想从我离开苏家的那一天起，我与苏家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上次遇见，我走得仓促，现在我想我可以正式地告诉你这个事实。”
　　“我与苏先生是陌生人，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羊毛毡只是因为我喜欢才留下的，现在还给你。”
　　转眼之间，程谙意的眸光就黯淡了下来。他平静地对苏起书说出这些话，宛若他们之间本就是萍水相逢，无爱无憎。
　　苏起书一把抓走了程谙意托在手心、还给自己的羊毛毡，不禁恼羞成怒，恨恨地在心里骂道。
　　「太冷淡、冷漠了呀。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自己的关心，简直就是不识好歹，被车撞也是活该。刚进门时的同情就该当是喂了狗，对，喂了江斐然这只只会发情的公狗。」
　　“哼，谙意，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应该听懂了吧。别怪哥哥没好心提醒你，你可得小心点你这位朋友，就怕他是别有图谋，到时候你哭着回苏家我们也帮不了你咯～”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
　　这就是平时“严肃冷漠”的苏副总，被揭穿了，没面子了就会显露出真面目。
　　最后，苏起书是生着气走的。当然，他在医院附近转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苏辞韫的踪影。
　　***
　　他们哪里知道，苏辞韫早就乘着私人直升飞机回到A国了呢。
　　而且，苏辞韫一直都记着最爱自己的妈妈，于是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苏夫人，他相信妈妈一定能够帮他善后。
　　然后苏夫人只是紧紧抱着苏辞韫，一口一个亲切的“小辞”，哭得那是个泣不成声。
　　“小辞小辞，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杀人可是犯法的啊，妈妈没有权势，只有一条性命可以护住你。如果法律允许我替你承担刑罚的话，那妈妈愿意代替你去。”
　　“妈，不是你让我去杀了程谙意的吗？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他的！”
　　苏辞韫彻底惊慌了，他以为他在席清栩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回到A国，就能得到苏家的庇护，可为什么妈妈丝毫没有要保护他的意思呢？
　　“小辞，妈妈怎么可能让你去杀人呢？对了，你现在不能待在苏家了，这里很引人注意。你要先逃走，逃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只要没有人能找到你。”
　　“妈！我在B国和你通话，你当时说过的，让我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什么，无论如何你都会保护我。你说过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虽然苏夫人当时说的是“不要牵连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苏辞韫以为这是暗示。苏夫人在暗示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妈妈都能保住他。苏夫人说的那段话让苏辞韫觉得自己的未来有了保障，让他以为妈妈与自己心有灵犀、都迫不及待地希望程谙意去死。这样，他完成了苏夫人的愿望，就能得到更多的母爱了。
　　而且，苏辞韫能够亲手撞死自己最恨的人，这得有多大的快感和满足感啊，他实在是不想把这种快乐假手他人。
　　“可妈妈从没让你杀人啊。”苏夫人迷茫又悲伤地看着宝贝小儿子。
　　“是吗？”苏辞韫神色怔怔，语气怪异，“不是妈妈你暗示我尽管让程谙意去死的吗？”
　　苏辞韫看向苏夫人，神情从一开始的看到救世主，再到现在的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妈妈这是在借刀杀人吗？”他问。
　　然后，苏夫人的哭声中出现了一丝属于害怕的颤抖。
　　苏辞韫笑了，他头也不回地冲到厨房，再返回对着苏夫人举起菜刀……
　　“妈妈，是你让我杀了人啊，你才是凶手！”他压抑着低吼。
　　捅刀子的事情苏辞韫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捅人也是特别的得心应手呢。
　　苏夫人的快哭哑了的嗓子，根本没法及时发出求救信号。
　　最后，苏辞韫非常听妈妈的话，他真逃了。
　　苏宅里，苏夫人的血流了一地。
　　因为苏辞韫的速度过于快，他捅了人直接逃离苏家。而等到苏夫人能呼唤在外待命的下人进来的时候，苏辞韫早就逃之夭夭了。
　　下人们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小少爷会去捅夫人。从前，夫人都是要和小少爷单独相处的，因此他们已经养成习惯要出去了。他们叫了救护车，才喊人去拦住小少爷，然后发现小少爷人早就不见了。
　　最后，下人把夫人出的意外赶紧告诉了还在公司处理事务的苏明忠。
　　打电话的下人站得颤颤巍巍，说得结结巴巴。而一旁的其他下人则在清理着地上的血迹。
　　苏夫人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张大了嘴巴，想拼命地吸气呼气，犹如一条离了水、在砧板的鱼正垂死挣扎。
　　亮丽的妆早已花了又花，她的脸上布满了痛苦与狼狈。


第083章 Chapter 83
　　“苏辞韫捅了苏夫人。”
　　苏明忠匆忙赶到医院, 得知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消息，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五雷轰顶。自己的妻子尚躺在急诊抢救室里，而他却无能为力。
　　而苏起书也接到了家中的电话, 对方说是苏家出事了。一时间, 苏宅竟是乱作一团，没个主人在家。
　　苏起书从国外赶来苏夫人所在的医院, 他最近真的是和医院很有缘分了。
　　一问才得知, 苏夫人住院也是和苏辞韫有关系。
　　医院里，苏起书当着父亲的面愤恨地说道。
　　“他真的是疯了, 居然连妈妈也下得了手！”
　　苏明忠目光不明, 敏锐地察觉到了“也”这个字。
　　苏起书见父亲问起，也不隐瞒, 这才说出了苏辞韫在B国撞人逃逸导致一死一伤的事件，而受伤的那个人正是他们家真正的小少爷——程谙意。
　　因为《同灿》官博只说了车祸, 所以A国人现在还不知道苏辞韫是幕后黑手的事实。
　　苏起书是自己猜到的，他没敢把事情主动告知苏家，哪怕是此时此刻苏夫人生命垂危。
　　若不是大儿子提起程谙意这个人, 苏明忠都快忘记了。到最后，他只吐了两句话。
　　“他不知道他的妈妈正躺在医院里吗？他个亲生儿子居然不来看望, 这像什么话？”
　　“爸爸, 你是想要让他来？他不是已经和我们家没有关系了吗？”
　　苏起书刚在程谙意那边受了气, 根本连一丝亲情都不想顾了。
　　苏明忠当然没想要, 他只是随嘴一提，顺便发泄一下怨气。似乎只有这样, 他才能暂且安心, 不再为妻子的安危揪心。作为父亲，他当然有权利对“儿子不来看望母亲”这一件事发表不满。
　　即便程谙意现在人还在异国的医院, 即便程谙意根本不知道苏家发生的事情，苏明忠也要出言去讽刺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呢？难道他不是阿婉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吗？妈妈生死不明，做儿子的还能在国外逍遥快活？哼，白、眼、狼！”
　　苏起书沉默，他明知晓程谙意仍未出院，但也不否认苏父的话。
　　“你们一个个，都好得很。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让阿婉生孩子，白白受了疼痛，生下来的孩子还是来向父母讨债的。”
　　苏明忠斜睨着眼去瞧苏起书，然后又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眸中蓦然浮现一片懊悔之色。苏父瘫坐在了空地上。
　　苏氏集团的总裁，如今似有着人生不得意的落寞。
　　他在心里否认掉了大儿子，因为大儿子在日常生活中对苏夫人不是那么贴心。
　　而小儿子，居然做出了要给了他那么多年疼爱的母亲的命的事情。
　　这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
　　苏起书明白了，父亲才不会突然哪天关心起自己的孩子呢。他说起程谙意也只是想骂人了而已。
　　在从前的苏家，一直都是，苏明忠爱云婉，云婉爱苏辞韫。他苏起书，彻彻底底地就是个局外人。
　　但从现在起……
　　苏起书下定决心地走上前，将手搭在了苏父的肩膀上，安慰道。
　　“爸爸，你别担心，妈妈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
　　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告诉家属“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这不禁让苏明忠放下心来。
　　“太好了，太好了！”
　　父子两人面对着面，激动得通红了眼。
　　这是两位头一次在工作以外的地方，单独相对，露出欣慰的表情。
　　***
　　B国，程谙意自然没接到来自苏家的电话，更不知道苏家的人仰马翻。
　　但就在出院的当天，他接到了程母的电话。
　　初看手机屏幕时，程谙意不可置信，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后的惘然。
　　程家对于程谙意而言很特殊，这不是三言两语，用简简单单的爱与恨就可以概括的。
　　来电页面持续了很久。
　　程谙意看清了、确定了，心中却更加迷茫了。他不知道这次如果接下电话，对面会不会又是率先传来一顿铺天盖地般的责怪与质问。
　　就在纠结的时分里，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
　　程谙意还未舒气，紧接着，程母又打过来一个电话。
　　他最终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边上，按下接听键。
　　“喂？小意，你还好吗？”
　　对方女声中不可避免地掺杂着难掩的颤抖，既轻细又柔和。
　　程谙意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记忆里，程母对他说话很少这么温柔过，只存在那遥远的小时候里。
　　然而程谙意还没开口，他就听到了来自程母的恳切的长篇大论。
　　他还没来得及感动，那颗温热的心脏就随着冬天的冷气逐渐变凉。
　　程母说了一大堆，除了第一句是问程谙意的情况外，其余的话都是在为苏辞韫脱罪、求情。
　　听程母的意思，她好像以为苏辞韫只是在开车时无意撞到了人。
　　但程母话里话外都希望程谙意能原谅苏辞韫，这样苏辞韫就不用坐牢了。
　　意外的违和感。
　　可事实就是事实，这与程谙意的原不原谅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仅是开车撞人，并不一定会被判刑。判刑与肇事者的行为与事情的具体情况是否构成犯罪相关。
　　“我现在没事了，今天出院。”
　　程谙意在程母的追问下，只这么答道。
　　“啊……啊，小意你没事就好。没事的话，你能不能原谅小韫啊。”
　　能听出来，程母是在生硬地赔笑。
　　“……”程谙意合了合眼，舒了口气说道，“妈，你不再多问点和我有关的事情了吗？我，差点死掉了。”
　　手机里没有出来声音。
　　程谙意就自顾自地说：“你是不是只想听与他相关的事情？可是你知道吗，他是故意大老远来B国开车撞我的。我没死，但他真的撞死了人。”
　　虽然那个人与苏辞韫合谋，同样地想要他的命。
　　“妈，他一定会被判刑。无论是故意伤害，还是交通肇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犯罪。他是要受到法律惩罚的，你和我说也没用。”
　　程谙意很冷静地说出这一长串话，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冷漠至极。
　　“……怎，怎么会呢？小韫他只是不小心开车撞到了你啊，而且你不是没事吗？”程母在另一头语气激动，不知道在诧异什么，“你没事就好，你原谅他就好了啊！”
　　“你是说他不小心来到B国，来到洛格华兹，在元旦当天开车到歌剧院的附近，正好在我过路的时候不小心突然冲出来。原来这些都是不小心啊。”
　　程母的情绪彻底崩溃，她在哑口无言后又是毫无道理的辩解。
　　“……不是的，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而且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你们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一个公司的吗？”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既然你接受不了，那就当我是不小心说的好了，你也不用听进去。”
　　程母一直都想让程谙意赚钱，赚大钱，在程谙意回到苏家后，她也是这么强调的。
　　其实，可能在程母的心里，苏家的财富始终是属于姓苏的人的，程谙意依旧是程家的孩子。
　　“而且，如你所愿，我只在苏家住了两周，不会抢走属于你儿子的东西。”
　　“你……你，我不知道，那你后来住在哪里啊？”
　　程母依旧哽咽说道，分不清是因谁而难过。
　　程谙意听着心里也很难受，他不答反问。
　　“妈，我是不是真的不讨人喜欢？”
　　“再见。”
　　但他没等到程母的回答，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
　　程谙意就知道，在即将出院的这种喜悦日子里，他就不该接任何人的任何电话，接了会让自己的心情也受到影响。
　　这边程谙意挂断了不太愉快的电话，那边江斐然也办理好了出院的手续。
　　江斐然来病房接程谙意出院，从门外就看到一个失落落的背影。
　　走近时，他才发现，小朋友正一脸落寞地望向玻璃窗外。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走来，又或许是心灵感应，程谙意遽地抬起头，昂起皱巴巴的精致小脸。
　　“我好像真的，是一个人了。”
　　其实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只是在绝望过后，他又会心存希望、心存幻想。
　　程谙意以为，或许等“他们”知道苏辞韫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能稍微偏向自己一点了。
　　但事实好像不是像他想的这般。
　　可如果，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再无一个人去爱他，只有他自己爱自己，这是一件多么孤单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
　　在他出了车祸后，别人也满是想着他能不能原谅元凶的时候，这是不是真的说明他的人生是失败的。
　　程谙意怔怔地盯着江斐然看，眼里的情绪在起伏翻涌。
　　而眼前这个人，只当他是朋友，可以给他对朋友的无差别偏爱。但等到真正谈起恋爱的时候，眼前人迟早会把爱收回。
　　因为程谙意记得他大学时的隔壁宿舍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在传，那两男生的关系铁得不得了，但因为其中一个男生谈了恋爱，他就越来越忽视另一个男生。到后来，他们的关系就淡了，没再一起同路上课，一起吃饭，到最后，他们话也说不了几句。在临近毕业的时候，两个男生似乎因为一些事情而彻底形同陌路。
　　程谙意记得同专业的人都在传什么来着？恋爱脑，对，谈恋爱的那个男生是个恋爱脑，他除了大学生必要的学习之外，其余满心装的都是女朋友。
　　程谙意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有一次那两个人直接在食堂就差点大打出手，幸好有路人及时拦住了。周围人在窃窃私语地讨论八卦，他这才听到一些风声。
　　虽说自爱很好，但那也注定了人是孤独的。没有社交，也没有热闹，只能自己给自己取暖。
　　***
　　“我想喝酒了。”程谙意闷着声音说道。
　　他嗓子里突然泛起一阵疼痛感，口中有难言的苦涩。
　　“你才刚出院，应该多吃点营养的食物补补，喝酒对身体不好。”
　　“哦，那我就不喝了。”
　　江斐然俯下身，看着蕴含水光、马上要哭的小朋友，无可奈何地把声音放软了又软。
　　“不让喝酒，你就要掉小珍珠了啊。”
　　程谙意被这么一句话戳中了心房，一下子眼泪就“啪嗒啪嗒”地一颗颗砸落下来。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矫情了，怎么能在江斐然的面前流眼泪。这一定会让江斐然以为自己是个爱哭包，是一个不坚强的人。
　　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程谙意的确需要发泄一下。
　　“那你也讨厌我吧，我们不要做朋友了。”
　　两人目光对视，后是沉默。
　　江斐然专注地看着掉眼泪的小花猫，问。
　　“那我们要做什么呢？”
　　影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因为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居然从小朋友的眼睛里看出些情意来，简直是见了鬼。
　　问后他只是停顿了一两秒钟，就迅速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了话。
　　“抱歉，我不该这么问。”
　　“程谙意，我不会讨厌你的。”
　　江斐然的喉结在滚动，只有他自己知道空气是烫人的，继而笑道。
　　“我们谙谙哪里都好，聪明善良，人又漂亮，我喜欢你都还来不及呢。”
　　“所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事情才难过的？”
　　江斐然轻轻拍上了程谙意的背，细心安慰着还在抽泣的人。
　　“你都可以向我倾诉的。只要你愿意需要我。”
　　“我不好。”比起你，我哪哪都不够好。
　　“我好了。”程谙意擦了擦眼泪，能哭出来的确感觉人轻松了不少。
　　他想，自己一定是因为最近的心情好了很多，才会在听到程母的言论后轻易地心如死灰。
　　小朋友不想说的事情，江斐然也不会再继续问。
　　“嗯。有什么很想做的事情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别难过，都快哭成小花猫了。”
　　江斐然忽视掉口袋里的纸，直接用手指轻轻擦掉程谙意脸上的眼泪。
　　“可还是很好看。”
　　程谙意摇摇头，是在回答刚刚的问题。
　　方哭过的眼睛，在看向江斐然的时候，就像是含了情。
　　影帝的心一颤，手一抖，就碰到了红色的唇瓣，果然又软又弹。
　　“那我们回家？”


第084章 Chapter 84
　　收拾好后, 江斐然牵着手带程谙意走出。
　　说实话，程谙意已经在医院里待了快有十天了，此时距离春节还剩一个月的时间。
　　春节来临, 这也就意味着距离考研成绩的公布不远了。
　　程谙意在医院一躺, 就耽搁了好多珍贵的时间。他得迅速振作起来，全神贯注投入到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中去。
　　他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 仿佛一下子挤入了很多东西。
　　一月份, 学习，配合《地上霜》的宣发活动, 再学习。二月份, 学习，录制《同灿》的两站节目, 再学习。
　　等等，苏辞韫出了这样的事情, 《地上霜》还能上星播出吗？自从孟姐上次和他说了宣发的事情后，好像再没了消息传来。
　　哦对，他好像连上次的预告片都没有转发, 也没有人提醒他到底要不要转发。
　　那，关于电视剧的宣发, 苏辞韫是不是也会参与到其中？
　　苏辞韫, 苏辞韫……
　　程谙意在心中默念。
　　电光石火之间, 他觉得自己窥得了一个真相。
　　此时, 他们两人已经下到医院的一楼了。
　　就在即将步出医院大门口时，程谙意倏地抓紧了江斐然的手, 脚步一顿。
　　“我觉得, 苏辞韫可能是回A国了。他很有可能和我妈妈有联系。”
　　要不然程母一开始怎么会有那样的误解？而且，现在A国谁又知道苏辞韫撞了人的事情呢？
　　这种事情, 大概率是苏辞韫自己说的。他擅长歪曲事实，抹黑程谙意，然后利用程家父母的不懂法，从而营造出自己是委屈无辜的受害者，程谙意却是铁石心肠的歹毒形象。
　　程谙意太清楚苏辞韫会在程父程母的面前说什么样的话了。
　　“我是不是得回去一趟？”
　　“好，我和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程谙意犹豫了，后又点头了。
　　但苏辞韫犯法的事情一旦被曝光，《地上霜》应该就播放不了了，所有辛苦工作人员的心血毁于一旦。而法不容情，如果所有做过坏事的人都可以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好了。
　　或许，这次，苏辞韫再怎么有人在背后护着他，那些人庇佑的手都伸不到B国来，程谙意这么想。
　　***
　　程家，此时程父程母都在家。程父是听说苏辞韫来了，怎么着也请假回来了。
　　夜晚，饭桌上安安静静的，只有苏辞韫一个人用筷子在盘子里挑三拣四，发生不文明的声响。
　　这是程家夫妇第二次见到他们的亲生儿子。
　　第一次是他们被苏家通知要去北都做DNA亲子鉴定，当时苏家夫妇、苏辞韫、程谙意都在现场。
　　那时程家夫妇见到的苏辞韫笑得又甜又软，可当他得知是来做什么的时候，神情由不可置信的震惊转为伤心，可他还是挽着苏夫人的手，懂事地说“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的”，这可让程家夫妇狠狠地心疼了一把。
　　两人猝不及防地得知真相，以及他们迫切想见到很可能是真正亲生儿子的人，他们直接忽视掉了已有一段日子没见面的程谙意。
　　等浑浑噩噩看着苏家夫妇带着苏辞韫离开时，程家夫妇才转向程谙意。
　　程谙意依旧是那副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程谙意的嘴角是抿着向下的，给人一种他不太高兴的沉闷感，怎么看哪哪都是不如别人家的孩子的。
　　哦，不对，苏辞韫很有可能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
　　程父程母对苏辞韫的印象格外好，再加上他们有时会看影视与综艺，正好看到苏辞韫的片段。
　　以及后来，周边人会提起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哪个明星，那明星就叫个什么苏辞韫。
　　别提那时程母的虚荣心得到了多大的满足。这不就是她一直所期盼的事情嘛，在乡里扬眉吐气，说她家的孩子是多么多么的优秀。
　　这样的时刻还停留在“程谙意被北湖大学录取”的那年暑假，直到程谙意考研失败，程家被邻里邻舍狠狠嘲笑了一番。
　　“哎呦，你儿子高考不是宁城第二吗，他不是高材生吗，怎么会连研究生都没考上啊？不像我家囡囡，早就被名校保研录取了。”
　　当时，程母的脸都被气绿了。她真想回怼过去，也不看看程谙意报的哪所大学，你家女儿又保研的哪所二本学校。但她思来想去，还是咬着牙忍了又忍，最终怨气又化作了对程谙意的无尽唠叨。
　　要说苏家为什么突然想到做亲子鉴定，那还是因为远在国外休养的苏老爷子，无意之中注意到了和苏辞韫一同上综艺节目的程谙意。
　　程谙意长得实在是像已逝去的苏老夫人，尤其是神态。
　　再反观苏辞韫，他长得既不像苏家人，也不像云家的谁，这一点，从苏辞韫小时候到他长大，都依旧如此。
　　然而这些只是猜测，苏老爷子本就不想管那么多，直到他看到程谙意。
　　正在休养的苏老爷子一通电话打回国内去，执意且强硬地要让他们一起去做亲子鉴定。
　　最终结果出来了——程谙意是苏家的孩子，而苏辞韫是程家的孩子。
　　由此，两人交换了二十三年人生的真相，终于被掀起帷幕。
　　……
　　苏辞韫前往宁城的那一天，程父已出去打工，程家只有程母一个人。
　　当接到苏辞韫的电话，且对方说现在已经到了宁城XX站让去接他时，程母无疑是激动的。
　　亲生儿子远道而来，终于来看他们了！
　　程母二话不说，赶忙骑上电动车就去接苏辞韫。
　　因为怕苏家看不上穷人，以至于对苏辞韫产生不好的印象，所以程家夫妇从没想过要去苏家看望自己的儿子。只要他们知道苏辞韫过得好，就足够了。
　　程母去接苏辞韫，她一路上想了很多，比如见面时该说什么话，回来时该买什么菜，总之就是紧张与欣喜混杂的心情。
　　可程母远远看到苏辞韫，直到人去到他跟前时。苏辞韫一脸不耐烦，对着她就是一顿嫌弃与数落。
　　“怎么这么慢，大冬天的，我都快冷死了！你连汽车都没有？宁城都这么落后了吗？”
　　该怎么说呢，听到儿子对妈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程母她心里很难受。
　　什么愉悦的心情，全都落了底。程母期待见到苏辞韫的惊喜，变成了心塞。
　　上电动车时，苏辞韫又问。
　　“你能开得好吗？不会把我摔下去吧，啊？”
　　程母哽咽着，不确定地问。
　　“不会，小韫放心。嗯，我能叫你小韫的吧？”
　　“随你。”
　　苏辞韫没地方可去了，这才想到在宁城乡下的程家。这是一个不用请任何人帮忙就能去的地方，甚至不会有旁人能猜到他来这里。
　　一路上，苏辞韫又是吐槽屁股坐得疼又是问为什么还不到的，还一个劲儿地催促程母开快点。
　　原本就载着一个大活人的程母，她得比平常更集中注意力地去开车。那苏辞韫却还在车上动个不停，突然电动车就一个拐弯踉跄，他们差点真的摔下去。
　　“我去，你有病啊，到底会不会开车，是想把我摔死吗？”
　　自见面以来，苏辞韫一句又一句毫无素养的话砸向程母，这让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这若是放在程谙意的身上，程母早就要一巴掌甩过去了。
　　当然，程谙意不会这样。就是没有程母对于礼仪极度严苛的教育，程谙意也不会这样和人说话。
　　程母不禁在内心责怪起苏家，有钱人到底是怎么教育培养孩子的？
　　可能就是距离产生美，产生爱，一旦真的和苏辞韫相处起来，程母发现自己根本无所适从，而且她总是能从苏辞韫的话里听出一股优越感，以及对自己的嫌弃与歧视。
　　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手心是肉，苏辞韫毕竟是她自己的孩子，而且又不在这个家里长大。程母哪里有资格，又能以什么身份去教育他呢？
　　回到程家的第一餐。
　　在餐桌上，苏辞韫嫌弃死了饭菜，看着就简陋、恶心，毫无胃口。
　　于是，筷子被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这是人吃的吗？”
　　“还是说，你家养猪啊？”
　　程母耐着心去问苏辞韫想要吃什么，然而苏辞韫说出口的每一道菜她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果然是乡巴佬。程谙意他不会从小到大也都吃的这些东西吧？”赤｜裸裸的嘲讽与幸灾乐祸。
　　可看到程母的面色明显阴沉下去，苏辞韫觉得他可能触碰到底线了，赶忙示好。
　　“我说话比较直，你不会生气了吧。可是，程谙意在苏家时就是一副什么东西都没吃过的样子，他就像是饿死鬼投胎，爸爸妈妈都没吃，他一下就把所有的菜都夹到自己碗里了。我们看他可怜，这才没计较。他在苏家过得可好了，不像我，因为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都得小心地去讨好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人。”
　　说着说着，苏辞韫故技重施，挤出几滴眼泪，表演出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柔弱、受尽欺负的模样。
　　程母不可避免地心疼了，连重话都憋在了心里。
　　到底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少爷，哪里能忍受得了普通人的生活。
　　饭后，苏辞韫一边嫌弃这不好那不好，一边又委屈巴巴地诉说着自从程谙意住到苏家后，他有多么多么的惨。
　　为了抹黑程谙意，彻底败坏其好印象。
　　苏辞韫说出了自己开车撞到程谙意的事情，但他说自己是不小心的，而且是程谙意不看交通信号灯突然冲出来的。他及时停车了，程谙意人也没事，但还是一个劲儿地碰瓷。
　　程谙意最近追他追得紧，总叫嚷着要让他去坐牢，苏辞韫是被叫嚷怕了，才想着要来程家先躲一段时间清净清净的。
　　完了，程母听得心惊胆战，还问程谙意有没有受伤。
　　苏辞韫急了，大吼大叫的。
　　“他哪有受伤，我看他活蹦乱跳的，好得很！”
　　程母则皱着眉，压抑着心中的难过。
　　“我记得他很容易被伤到，总是不小心就破皮了。”
　　“我说他没事就没事！他都追我好几天了，一直想让我去坐牢。坐屁的牢啊，老子遵纪守法，是他碰瓷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干，他就让我进去，凭什么啊！明明就是他的错，他怎么不进去，他就是恨我抢了他的人生，可那是我的错吗？”
　　苏辞韫不顾形象地控诉着程谙意的“种种罪行”，脸上的狰狞神情活像是要吃了人似的。哪里还乖顺，哪里有涵养，看上去他分明就是被惯坏了的。
　　“他心胸狭隘，明明只要他不计较这件事情，我就可以没事了，还用得着现在这样吗？”
　　一切都是程谙意的错。他为什么要出生？
　　苏辞韫他恨，为什么程谙意没有被自己开车撞死！
　　“那这件事是他的不对，不如我去劝劝他吧。”
　　“不要！他，他肯定不会听的！”苏辞韫脸上闪过一瞬而逝的慌乱，“你不要去，你去了他肯定会问你我在哪里的！反正我不许你去，我命令你，不许去见他，听到了没有？”
　　最终，苏辞韫威胁道，宛如是拿捏到了程母的软肋。
　　“你去了，我就永远也不会认你这个妈妈的！”
　　然而程母不觉得程谙意会是个不讲理的人，毕竟是自己养大的。
　　她最终趁着苏辞韫不注意，去给程谙意打了一个电话。
　　但是，从程谙意的口中，程母意外得知了一个与苏辞韫所说的完全相反的事实。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呢？


第085章 Chapter 85（倒v结束）
　　程谙意上次回宁城, 大概还是在一年以前，也就是上一个春节的时候。
　　虽然程家总是有些可大可小的矛盾，但也不至于剑拔弩张、不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春节总归是要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度过的。
　　因为最近大半年以来发生的事情, 程谙意和程父程母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硬。他原先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回来过年, 其实大概率是不想的。
　　但现在事关苏辞韫的踪迹，程谙意不得不提前回老家, 而且还要带着一个外人回去。真的有一种很奇妙又奇怪的感觉。
　　《同灿》节目组的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回了国, 他们分别后各自抵达国内的不同城市。
　　程谙意和江斐然是一起离开的，他们乘坐的是洛格华兹到上都的航班。
　　上都距离宁城近, 然后他们会从上都转长途汽车到宁城, 再从宁城乘坐公交到靠近程家的公交站台。
　　因为公交不可能直达乡下，程谙意和江斐然如果想要去程家, 要么步行要么打车。而他们两个人还拖着行李箱，只能说步行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程谙意只是按照自己从前从上都到宁城的方式去走, 却没想到江斐然能不能适应。
　　程谙意羞愧地埋下了头，十分抱歉。
　　“要不，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要忙, 就别耽搁了。”
　　“都到这里了，你让我回去？那我该怎么回去啊？冬季天黑得早, 现在天色都快暗了。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四处中转车站吗？”
　　江斐然很想看看程谙意从小生活的地方。以及, 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嗯, 就是可能会打不到车, 我们要走回去了。”程谙意忙摆摆手，“还挺远的。”
　　其实, 两人所在的公交站台已经很靠近农村了, 就不算是在城市里。
　　看着不远处的农田与水泥路，程谙意感到一阵赧然。
　　冷风偶尔吹过, 程谙意内心一片苍凉，就根本不可能有出租车……
　　“还有多远？”
　　“大约两公里。”
　　“那就步行好了。”
　　江斐然很坦率地接受了要拉行李箱走两公里的事实。
　　“好……好，那我拿行李箱。”
　　程谙意紧盯着江斐然的大箱子看，他在想，自己应该不至于拉不动两个箱子吧。
　　“不用，我来拿。”
　　说完，江斐然直接拉着两个人的行李箱走了，快得程谙意都是跑着追上去的。
　　最后，两人停下来，抢着要帮对方拉行李箱。
　　嘶，小朋友冻得脸都红了，还是快点去到房子里避风吧。江斐然这样想。
　　“既然我们都想帮彼此拉箱子，那我们就互换吧。喏，你拉我的，我拉你的。”
　　程谙意的手被江斐然牵引着，他们将手放在对方行李箱的提手上。
　　“这样好不好，各让一步？我们快些走吧。”
　　程谙意微仰着头去看对方，蓦然感到自己被触碰到的皮肤在冷空气中发麻发烫。
　　他觉得，江斐然这样温柔得像是在哄小朋友的语气莫名的犯规，他的心都快要从胸腔蹦跳出来了。
　　再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幼稚鬼，怎么连抢着拿行李箱这种事情都能争个半天啊。
　　程谙意只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江斐然这么累不好，他应该主动承担的。
　　当然，他们两人之间的“争”，也活像是小学生的行为，毫无攻击力。
　　在江斐然眼里，这叫“适当的互动可以促进感情”。在旁人的眼里，也许会是打情骂俏。
　　这样的缓缓同行，程谙意脑海中不禁浮想联翩。
　　其实，他潜意识里或许也曾幻想过，他带着自己的爱人回家，与那人一起走在乡间小路上，宁静又美好。
　　作为朋友，只是朋友，已经很足够了。
　　程谙意，你究竟在奢望什么呢？
　　***
　　“呦～这不河西老程家的那个娃儿吗，怎么还带着人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爸爸妈妈就不要你咯。”
　　一个面对面走来的中年妇女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调侃道，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婶婶好。”程谙意淡淡地叫了人。
　　他戴着羽绒服的帽子走在路上，还是被村里的熟人给认出来了。虽然这个人平时总是捧高踩低，是典型的势利的墙头草，但不妨碍遇到长辈应该要有礼貌。
　　“你说的人是谁？”但势利婶婶说的信息很有用，不然程谙意是不会多问一句话的。
　　“是谁，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前两天，我可是看到彭红骑电动车托着一个男孩回来了，一看就是对那个男孩关心得不得了，要把他当一辈子的宝嘞！哎呀，程谙意你也别不高兴啊，这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些破事儿吗，可能彭红觉得你不行了，就重新找了个儿子回来，好让他以后替自己养老呢？”
　　彭红，也就是程母的名字。
　　走前，婶婶还不忘假惺惺地关心、安慰程谙意。
　　“不过你也别担心，虽然你妈喜欢那个男孩，但是我看到他对你妈指手画脚的，特别嚣张。现在你回来了，说不定她还能想起你的好呢。”说完她又将视线移向了江斐然，问得很直白，“长得挺帅啊小伙子，你是程谙意的朋友吧，多大了，有对象没？”
　　“有了。”江斐然答得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彻底斩断了来人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婶婶眼珠子四处打转，似是在盘算着什么，但很快对面二人与她擦肩而过。
　　于是，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程谙意走得飞速，他生怕自己多待一秒，就又会出现江斐然毫不犹豫承认喜欢一个人的证明。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难以接受这件事情，无可避免地想要逃离。
　　江斐然也跟了上去。
　　因为村里人的话，程谙意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苏辞韫现在就在程家。
　　在最后一个需要转弯的路口处遥见，天边的残云化作绵延淡薄的丝线，与电线杆平行，难得地将冬日里久违的霞光分割成不一样的天空绮景。
　　程谙意一下就能看到熟悉的房子里灯火通明，蓦地鼻尖一酸，然后定了定心神，稳步朝家走去。
　　越靠近目的地，程谙意就越紧张。
　　江斐然察觉到了小朋友心情的不对劲，就想先停下来安慰几句。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程家门外，他们人还没进去，首先就与从房子里出来的苏辞韫打了照面。
　　迎接两人的是一盆脏水，以及近乎大到下一秒就要失声的尖叫。活像是见了鬼。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斐然拉着程谙意躲了过去，水便顺着行李箱淅淅沥沥，痕迹全留在了水泥晒场上。
　　突然看到江斐然和程谙意一起出现，苏辞韫首先是恐惧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其次是嫉妒疯了。
　　因为苏辞韫本就是出来倒水的，他出来时端着个盆，在看到程谙意的瞬间就恨得想泼脏水了。他想了也就那么做了。
　　梦寐以求的炒CP对象近在眼前，苏辞韫曾经费尽心思地想要和江影帝有肢体上的互动，可却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他怎么也想不透，程谙意是怎么吸引到江影帝注意力的。而且，他苏辞韫哪里不如程谙意了？
　　录制节目，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直播画面，让网友们磕“江天意色”CP磕得撞墙咣咣响。
　　这让一直讨厌、仇恨程谙意的苏辞韫恨红了眼睛。
　　苏辞韫为什么在苏家能肆无忌惮地讨厌程谙意呢？是仗着苏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宠爱吗？
　　准确来说，并不是的。
　　那是因为苏辞韫知道苏夫人有个秘密——云婉讨厌自己的亲生儿子。
　　世界上哪有不认得自己孩子的母亲？苏夫人正是因为知道苏辞韫不是亲生的，才能待他从小到大百般的好，才能给予无尽宠爱。宛若这般做了，苏夫人就是一个温柔又称职的好母亲了。
　　但苏辞韫无法确保，这样得来的爱的保质期能有多久呢？
　　尤其是在毫无亲情可言的苏家，他宛如菟丝花，依附着苏夫人的爱而活。一旦某天爱被苏夫人收回了，他就有可能会过上穷苦又落魄的日子。
　　当他提前得知程谙意才是苏家真正小少爷，又被华初传媒签下的时候，苏辞韫主动向吴茕提出了“程谙意做他陪衬”的想法。
　　就是为了程谙意在所有人，至少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留下最差、最坏的印象。
　　这样，就算有一天程谙意能回到苏家，苏家人也不可能去接纳。
　　最终，如苏辞韫所愿，程谙意势单力薄反抗不了，成了人人可骂的万人嫌。而苏辞韫踩着程谙意上位，一时风光无限。
　　所以，苏辞韫恶狠狠地瞪着如今贴着影帝身体才站稳的程谙意。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不再有全网的人夸耀赞美苏辞韫，也不再有无尽的人谩骂讨厌程谙意。
　　苏辞韫拿着空盆，就要往程谙意的身上砸去。他要把这个人砸出苏家，砸出程家，砸出人类生活的世界，让程谙意在他眼前就像变成灰一样的随风彻底消失。
　　“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
　　程谙意心疼着被水泼到的行李箱，只想赶快进屋查看其中的行李，抿着唇转头看向苏辞韫，淡淡问道。


第086章 Chapter 86
　　塑料盆一下被苏辞韫扔了出去, 最后躺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好在程谙意躲过去了，不然就盆的下场而言, 可见扔盆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而被砸中的那个人又会受多么重的伤害。
　　“不欢迎你！不行吗？”
　　苏辞韫明明恨程谙意恨得牙痒痒, 他多想直接一拳挥上去，但看到江斐然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哪里敢再真的去与其肉搏呢。
　　“小韫, 怎么了？是谁来了吗？”
　　外面巨大的动静，终是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程母从里头出来, 在看到门外的人时, 就直接愣在了原地。
　　“是小意回来了啊，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现在面对程谙意还尴尬着, 毕竟前一天他们两人的电话是以不愉快作为结束的。
　　或许，那戛然而止的通话并不能作为双方的对话结束, 只能是单方的不愿意交流。
　　程母还没分清苏辞韫和程谙意的话里，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她最近一直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的亲生儿子真是一个偏激的杀人犯, 又怕程谙意在编造一个谎言来隐瞒错误。
　　程谙意已经和程家人很久没见了。在从前的电话中，他也得不到属于父母的关爱与理解。
　　不知为何, 他现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提前说一声”, 然后让她通知苏辞韫快跑吗？
　　程谙意才不会这样做。
　　“我没有说过吗, 那为什么会有人来门口迎接我呢？”程谙意挺直了腰杆子, 理直气壮道，“被这位少爷又是泼水又是砸盆的, 这的确是很特殊的欢迎仪式, 下次就不需要了。”
　　有江斐然在一旁眼见为实，程谙意根本不怕苏辞韫恶人先告状。底气来了, 他想说的话自然也能飞快地抛出去了。
　　“哦，也不会有下次。”
　　对于苏辞韫这类的人，程谙意怎么可能以好言相对。
　　苏辞韫改不了被宠坏的脾气，他平时在苏家能装一装，完全是因为那里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地方，他能得到无上享受，而且也不会有人敢找他的不快。在录制节目和拍戏的时候，他也享受着被人供奉起来的感觉，便也乐于在人前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和可爱的形象。
　　但是在这里，某穷乡僻壤，他无法接受。
　　可又不得不讨好他前来投奔的主人家——自己的亲生父母。
　　最近的事情和巨大的落差，让苏辞韫没办法在两种形象中灵活转化，他越来越不想扮演可怜的小白花。但有时候却不得不去重操旧业。
　　“妈妈，我没有故意那样做。我只是手滑啊，手好疼……”苏辞韫颤抖地抬起手，将迅速掐红的手展示在众人眼前，然后委屈又胆怯地朝着程谙意低眉认错，“对不起啊，哥哥。”
　　好一个双面人，天生的演戏高手，苏辞韫在可恨与可怜之间切换自如。让看戏的两个人叹为观止。
　　久违地被苏辞韫喊“哥哥”，程谙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他别过脸去。
　　“别叫我哥哥，我们不一定谁是谁的哥哥呢。”
　　程母讪讪，苏辞韫则悻悻。
　　接着，程谙意正看到一直站在身侧的江斐然。他恍惚再次见到了自己拎箱出走的雨夜里，影帝那副严肃沉稳的模样。
　　他向人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能进去了吗？”
　　程母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话了，她心疼坏了的塑料盆。地上一片狼藉，盆已经完全没有补救的可能了。
　　四周都是邻居，被人看笑话就不好了。
　　程母干脆地点点头，勉强挂上待人接客的热切笑容。
　　“啊，可以。你们都别在外面吹冷风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四人进了屋。
　　程家肯定比不上城市里的大房子，但好歹窗明几净，整洁又敞亮。
　　正在煮菜的程父趁着锅内炖着汤，出了厨房。眼尖的他一下子就发现了程谙意，嘴角堆砌着笑意。
　　“孩子回来啦！”
　　程谙意听到耳熟的声音怔了一下，很快点头“嗯”了一声。
　　“还带朋友回来了，真好。帅小伙别客气啊，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正好赶上吃晚饭。”
　　“伯父、伯母好。”
　　很久不出声的江斐然终于找到了适当的机会，可以向程谙意的父母问好，就是那种对陌生人的礼貌问候。
　　程父显然很容易和人熟络，他就喜欢和年轻人聊天，尤其是健谈的小伙子。这人一看，就很合他的眼缘，所以他一直在和江斐然说话。
　　“小伙子，你叫什么？”
　　“江斐然。”
　　“哦，是小江，你这名字好啊，就是……好像和一个明星重名了。小江是干什么的呀？和我们谙意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演员，我们是因为工作认识的。”
　　“撒谎。”苏辞韫在另一边小声嘀咕着。
　　江斐然分明来剧组探过程谙意的班，在那之前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工作交集。而程谙意的工作，也大部分都和他苏辞韫相关。
　　因为大家都在一个房间里，苏辞韫再恨，也不可能当着程父程母的面直接对程谙意出言不逊，又或是大打出手。
　　他就像是阴暗沟渠里的老鼠，讨厌着刺眼的光芒，就想要把光给彻底吞噬。
　　苏辞韫正盘算着，程谙意和江斐然来到程家的目的是什么？自己要不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
　　程家原本就三个人，正好三个房间三张床，因此睡下五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程谙意先领着江斐然回房，现在唯一空着的房间还是程谙意以前一直住着的那间，屋内还保持着原来的样貌。
　　得幸亏程谙意不在家的期间，房门几乎是锁着的，不然他可不能确定苏辞韫会不会在他房里偷偷放一些奇奇怪怪的吓人东西。
　　程谙意打开行李箱，检查了又检查，确认所有行李没有问题后才顿松口气。
　　“今晚就住这里了，你不会觉得挤吧。”
　　这话是对江斐然说的。
　　“不会，挺好的。其实，你家还挺温馨的。”
　　至少爸爸妈妈能常常见到。而且能从动作神态里看出来，他们对程谙意不是没有爱，却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互相产生了巨大的隔阂。也许是用错了爱的方式，也许是外界客观因素的影响……
　　否则江斐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帮妈妈找猫的雨夜里捡到另一只无处可去的小猫咪。
　　“只是看着还行，但我成为不了他们想让我成为的样子。”
　　穷人家的孩子，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期望，程谙意可以登上泰山的高度，却无法攀上珠穆朗玛峰。这太累，也太窒息。
　　程谙意对着江斐然无奈地笑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而且程母此人总是听风就是雨，最怕的就是程谙意真的如外界所言变坏了、长歪了。她又常常被村里人挑拨离间的话影响到，固执地持有自己的观念。
　　人上人，钱钱钱，和面子，她把这些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家里头三天两头都能吵起来的缘故无非就是，程母听信所有外人的话，然后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只要是她说的话做的事，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程家归我管，大的小的都得听我的。”
　　“我说的就是真理，你们说的全是错的。”
　　每天念在嘴边的就是攒钱买房买车，要是偶尔提及那倒还好，可只要程谙意在家，他早晚都得听程母念叨个至少几十遍重复的话。
　　真的，准备考研的那会儿听到无数次这样的话，真的很崩他的心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程母疑心病重，她最不信任的人就是程谙意了，一边盼着他好，一边又猜忌着不好。
　　反正在她心目中，她以最高的要求约束着程谙意的恣意生长，美其名曰“严格”。
　　程谙意光是回想过去，心就累得不行。
　　如果人人都能反思自我，约束自己的脾气，包容理解与适当后退，那一定会很好。很可惜，这在程家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你已经长成了最好的样子，谙谙。”
　　看出了小朋友的丧气，说罢，江斐然安抚地揉了揉他的细发。
　　此时，他们仿佛身份地位对等，同样成了优秀又温柔的人，这样就很好。
　　***
　　放好行李之后，程谙意和江斐然来到厨房的隔壁，这里就是程家吃饭的地方。
　　此时，各色各样的精致小菜摆放在饭桌上，十分整齐、美观。满满一大桌，有熟食的摆盘，有才炒的热菜，看来都是为了苏辞韫准备的。
　　这时候，程父捧着最后一盘熟食碟子出来了，程母则在帮着盛饭。
　　苏辞韫已经在狼吞虎咽了，一点都没想着要等人齐了才能动筷吃饭。
　　舟车劳顿的人应该是程谙意和江斐然，而此刻饿极了的人却是苏辞韫。
　　那吃相，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爱吃的菜都席卷入口完毕。
　　苏辞韫在苏家时就是无拘无束的，但平时好歹是和苏家人一起进食，他不是不知道上流社会的贵族人士的用餐礼仪。
　　但在程家，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管他！
　　他得赶紧吃完，赶紧溜之大吉，万一程谙意怀疑是自己交通肇事，把警察喊来了呢？
　　苏辞韫不确定程谙意知不知道是自己开车撞的他，起先与程母的说辞只是为了抹黑程谙意来博取程母对自己的怜惜。
　　可就算程谙意知道，那他又有证据吗？那个路段没有摄像头，谁也不会看到是他开车撞人。
　　苏辞韫逐渐大胆，放下心。但他真正害怕的是，他没了苏夫人做靠山，又伤害到了苏夫人，他这才是要真正地漂泊无依了。
　　警察一旦找到苏辞韫，就很可能查到另外一件事情——他刚捅了苏夫人不久。
　　以苏明忠珍爱妻子的程度，苏家一定会追查到底。
　　苏辞韫也不知道他当时是着了什么魔了，但他就是被苏夫人的想法给吓到了。
　　因为苏夫人温和美丽的皮囊下，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丑陋血肉，她用蜜罐一般的毒药让苏辞韫拥有了去杀人也有退路的信心。
　　那时，苏辞韫心头霎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苏夫人本就不喜欢程谙意，不然早就可以将人寻回来，并且她讨厌的程度已经到了看不得真人一点。
　　于是，云婉哪怕放弃苏辞韫，也要将程谙意扼杀在这个世界上。
　　苏辞韫觉得这样的一个可怕女人，就是他的好妈妈啊。
　　她都诱使他走向悬崖了，那他为什么不能原地反抗呢？
　　于是，苏辞韫拿起称手的菜刀，先砍再捅，然后赶紧离去。
　　等跑了好远，上了出租车，苏辞韫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方惊觉他已干了什么。
　　……
　　“小韫，吃慢点。不够还有呢。”
　　见状，程母也没多说什么，显然对此情景见怪不怪。
　　人的情绪就是敏感复杂而多变的，思想在不断别扭着。
　　程母希望程谙意有前途，过上好日子，顺带父母也能沾光，为此有时候有各种极端的言行。
　　可在知道程谙意不是亲生的以后，她同样是那套对孩子的想法，只不过对象由程谙意转为了苏辞韫。
　　然而苏辞韫本就过得顺风顺水、美满幸福，从出生开始他就在人生巅峰，程母难免更偏心血缘关系。
　　当程谙意要回苏家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在想这样会不会影响到苏辞韫。
　　程母把苏辞韫的成功看得更为重要，加之她对程谙意的印象也愈来愈差。
　　孩子离她越远，越不被管着，就会被人带坏，变陌生，染上陋习。
　　渐渐地，她开始忽视这个孩子。
　　为了苏辞韫，她的确有时候希望程谙意一辈子都是程家的孩子。
　　听到程母双标的话后，程谙意的心在一点点地变凉。
　　他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地坐下，所谓“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他在吃饭时是不允许弯腰驼背翘臀的。
　　程谙意以前稍微动一下脚，程母都得说“抖一抖腿，穷三代，别抖了，我们家就是被你给败穷的”。可事实就是他把脚稍微动了一下，根本没抖，程母都敏感得不行。
　　所以，她怎么就对苏辞韫如今吃饭的姿态如此宽容呢？
　　到底那是亲生的，到底是自己怎么做都不讨人喜欢。
　　“小意，吃饭了。”
　　程谙意耷拉着眼皮，突然就不饿了。
　　“嗯。”
　　“这位……”
　　程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江斐然。
　　程父就提醒道。
　　“小江。”
　　“对，小江，快吃饭了，热菜就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谙意才端起饭碗，那边苏辞韫就像是掐准了点似的，扔下碗筷。
　　“我吃好了，想出去散步，先走了。”
　　“天要黑了，你这是要去哪里？”程母忧心地问。
　　“吃太饱，我要消食，不行吗？管得可真宽。”说到底，苏辞韫是看不上这些穷人的。
　　“那我不吃了，我陪你去。”程谙意倏地站起身来。
　　“你跟着我干嘛？吃你的白米饭吧！”苏辞韫反应激烈。
　　这更加验证了程谙意的猜测，苏辞韫想离开。
　　“天黑，你一个人不安全，而且村里有恶犬，会追着咬陌生人，我在就会好很多。你叫我哥哥，那我就承担起哥哥的责任来。”
　　“我不怕狗，你不知道我俩磁场不合吗？”见程谙意固执，苏辞韫只能求助于程母，“妈，你让他不要跟来好不好～”
　　程母点头：“小意路上辛苦，先吃饭吧。”
　　苏辞韫便得意地笑：“听到没？那我走了。”
　　“苏辞韫，你先给我站住。”程谙意快步上前就拉住苏辞韫，怎么也不放手，但他根本拗不过拼命挣扎的人。
　　眼看苏辞韫就要跑出去了，江斐然一个箭步，拦在了门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
　　“妈妈，他们欺负我。”
　　程谙意问：“你是一定要包庇他吗？”
　　程母失声：“什么包庇不包庇，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昨天电话里，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苏辞韫他蓄谋已久，故意杀人，他想让我死。”
　　“啪嗒”，程父手上拿的筷子猛地被折断了。
　　“你们在说什么，谁杀谁？”
　　“可是，你不是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了吗？妈妈很高兴你平安无事。所以，我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和谐相处的。不要计较小事，好不好？”
　　“是你泄露我的行踪！你有病吧！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告诉程谙意我在这里的吗？”
　　苏辞韫冲上前去锤打程母，程父忙去拉开。场面顿时混乱成一团糟。
　　好不容易，程父和江斐然一人一边，拉住了拳打脚踢、正在发狂的苏辞韫。
　　程母却在一旁痛哭流涕。
　　只有程父一人被蒙在鼓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父，或许你知道谙意在B国出了车祸的事情吗？你上网应该能看到的，肇事者就是这位苏辞韫苏先生。而他的帮凶已经被他撞死了。”江斐然在一旁向程父解释，“苏先生，现在身上的确是背负了人命的，那我们也不能让他跑掉吧。”
　　“胡说八道，别想冤枉我，某舂路哪来的监控，那个路口分明就是监控死角！”苏辞韫被人制服着，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
　　“什么？！”
　　程母的哭声化作了不敢置信的尖叫。
　　苏辞韫的那句否认，无疑就是承认了他去过、了解过那个地方，甚至就是为了不留下证据。
　　“要不，你们放他走吧，给他一次机会，小韫会改过自新的。”
　　程母瘫跪在地上，泪水不停地涌出。她控制不住地抽搐摇头，似是不想面对现实。
　　“你觉得死亡是一件小事，然后再给他一次机会，让我真正地死一次吗？”
　　程谙意就静静站在程母的面前，他看着因为方才的挣扎而散落在地的满眼狼藉，这里仿佛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不是，他不会的。”
　　“杀人犯法，如果那日他真撞死了我，妈妈也会是这样的态度吗？去包庇一个坏人。”
　　“不要瞎说，把死挂嘴边。这不吉利，妈妈想你好好活着。但，但是……我想你们都好好活着……”
　　因为她的母爱在二十几年间从来没有给过苏辞韫，彭红真的很想偏爱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回。
　　“坏人？程谙意，你才是坏人！我不是好人，那你是吗？啊？哈哈哈哈，好爸爸好妈妈啊，你们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他们可是同性恋！是包养的关系！对，没错，他们就是那种肮脏的关系！”
　　“你在乱说什么？”程谙意惊呼。
　　“我才没有乱说，你们要不是这种关系，他能同意和你炒CP？你又算哪根葱啊！难怪啊，我一直扒不到你的金主是谁，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看我把不把你曝光，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见不得人的关系！”
　　苏辞韫以己度人，他猜测程谙意不过就是靠身体傍上了大腿。反正他是忍受不了这两人之间和睦友好得令人艳羡的氛围了，早该来个鱼死网破。
　　“我们只是朋友。”程谙意微抿着嘴唇，很认真地说道。
　　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个话题，不想让人随意谈论、妄加揣测。
　　因而有心一点的人能感觉到程谙意的情绪起伏。
　　“朋友？别开玩笑了，你哪里值得人和你交朋友了？程谙意，你就是一条流浪狗，即便在街头被人打死了，都不会有人施舍给你一个可怜的眼神。”
　　程谙意和江斐然对视，因为他们先前已经通知警察在来的路上了，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忍一忍苏辞韫的嘴上输出，又不能造成实际上肉｜体的伤害。
　　苏辞韫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用口来发泄，他却在神经质的发癫中感知到了什么真相，并用最险恶的心来出言讽刺。
　　“呵，程谙意，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自己的金主了吧，你不会是以为自己有机会吧？江影帝可真有空闲，能陪你来这个破地方。”
　　“可是你别再做梦了啊，江斐然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呢。呆板无趣，木讷又懦弱，他对你只是玩玩而已。”
　　程谙意闻言，垂下了眼，不再去看前方。于是，苏辞韫好像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在此方面他可以乐此不疲地说下去。
　　“而且，你知道吗？这里的人都接受不了同性恋的。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你会被这里的人当做是怪物。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会真的这样做梦过吧？和江斐然在一起啊？哈哈哈……”
　　苏辞韫所说的一切，都是在程谙意的心上扎刀子。
　　越是在意，越是现实，程谙意就越能体会得到其中的毫无希望。
　　这下，他觉得苏辞韫说得什么都对了。
　　他对江斐然那刚萌芽的感情，要彻底埋进土里了。
　　苏辞韫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可程谙意他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程谙意稍微抬动目光，隐约瞧见程父无奈地按住苏辞韫的一侧，瞧见程母仍背对自己坐在地上望着苏辞韫的那个方向，不住地摇头。
　　江斐然，江斐然呢。
　　他的眉眼依旧严肃冷漠，高不可攀，仿佛对苏辞韫的那些话置若罔闻。
　　程谙意在想，江斐然肯定在心里生气了。毕竟那人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对一个人的爱意，他又怎么能对“别人意淫他们的朋友关系是混乱的”而无动于衷呢？
　　苏辞韫说得对，江斐然不会喜欢他。
　　村子里的人守旧，肯定也不能接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并结婚的事情。
　　可更让程谙意觉得自己要眩晕过去的是，他现在嘴笨得厉害，根本反驳不了苏辞韫的话，说他不喜欢江斐然。
　　他喜欢。
　　他喜欢啊。
　　他喜欢江斐然。
　　最让他难受的是，他的心意是被苏辞韫以这种方式开诚布公。这让程谙意觉得，自己偷偷保藏的真心在被人践踏。
　　苏辞韫才不管江斐然是怎么想的呢，他就是要让程谙意痛苦。最好是每天心里都能像扎了一根针那般，微痛感被一点点地传递到四处，但痛源不会被除去。
　　怎么扎心他就怎么说，怎么歹毒他就怎么说，从贬低谩骂程谙意到诅咒程谙意永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后来，根本没人要理他了，苏辞韫也还在说。
　　***
　　蓦地，程谙意耳聪目明。
　　纯白色的灯光更皎洁透明，柔和地为残破不堪的场景打光，就像是在拍摄电影里的一幕似的。
　　窗外漆黑如许，夜静悄悄。
　　江斐然就像是一个正义的使者，身披光明而来。
　　“苏辞韫，你猜伯父伯母知不知道你和付流光有婚约的事情？你自己都和男人有婚约，那为什么要拿这件事情出来在这里做文章呢？同性结婚在A国本就是合法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那么就不该存在嘲笑合法结婚的事情。反之，杀人从未合法过。”
　　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江斐然抬眸瞧了一眼：“时间到了。”
　　紧接而来的是一个优雅华丽的转身，江斐然从容地向门口走去。
　　苏辞韫一下挣脱出程父的桎梏，他用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那扇门，瞅准时机冲了出去。
　　外面很冷，但越过江斐然的那一瞬间真的很振奋人心。
　　苏辞韫高声大喊。
　　“我要自由，我自由了！”
　　然后眼睛再一眯一睁，他就发觉夜色中似乎藏着无数的人。
　　随着黑压压一片的人影凑近，苏辞韫发现——自己被好多警察包围了。
　　那么多警察来抓捕一个嫌疑犯，就是怕人逃脱了。这可是警长的安排，而卡森家族和江家有密切的关系。
　　在这里，便有一位江家的少爷。他们可不能丢了脸，一定要将人带回去接受调查的。
　　苏辞韫脸色大变，他在什么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警察。他想要向四处逃窜，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出不去了。
　　警察开始缩圈，苏辞韫最终动弹不得，可那张嘴依旧不饶人，还在骂骂咧咧。
　　口不择言得几乎把自己的罪行全给招了。
　　村里来了好多警察，自然惊动了村民。多少邻居都来河西老程家凑热闹。
　　听着苏辞韫的小嘴在不断地叫唤，邻居们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边看笑话边聊天。大冬天的，他们也不嫌冷。
　　“啊，天呐，他怎么也叫彭红妈啊？”
　　“我去，老程家养了二十几年的居然不是亲生儿子。你们听到没有，那个杀了人的才是。啧啧啧，老程家家门不幸啊。”
　　“这么一说还真是，程谙意长得和程后两口子都不像啊。他们早该怀疑孩子不是亲生的了。”
　　“你们这些穷人贱货，都在胡说什么？谁杀人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捅死你们？！”
　　鲜红的血丝布满眼白，苏辞韫听到农民的议论就想要冲出去刀人的举动吓退了一众围圈看戏的百姓。
　　“可真凶！凶什么凶，你马上就坐牢！”
　　“等等，我去，我认出来了，这个人不是那个什么大明星苏辞韫吗？我就记得我在哪里见过他，是我女儿买过他的海报！”
　　“听到没有？他好像杀人了，快用手机录下来，给你女儿看，别让她喜欢个杀人犯啊？”
　　“录了录了，全都录下来了，妈呀，老程家的这个到底是谁啊，可吓死人了。”
　　“他儿子啊。”
　　“啊？什么儿子？我就录了个视频，又错过了啥？”
　　“他嘴里说的那些事情不会都是真的吧，那我们是不是都误会程谙意了？”
　　“别管真不真，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他能是什么好人。呸，居然想要捅死我们，什么东西。这么一想，老程家那孩子有点惨啊。”
　　……
　　那位带头的长官与江斐然问了声好，然后就带着人回去了。除了江斐然以外，其余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众人目送警察抓着一个人，消失在黑漆漆的夜里。
　　程父程母跟着出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助地站在门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尤其是程母，本来就哭得通红的眼，又冒出了泪水，受不了刺激地晕了过去。
　　“爸，你先送妈回去休息吧。”
　　程谙意对程母唯一的希望，都在今夜化作了泡沫。
　　“我想在外面待会儿。”
　　没了热闹看，村民自然都散了，各回各家。
　　程谙意在想，人为什么要心存希望呢？
　　如果注定是以绝望作为结局的话，那他不如早些放弃。
　　放弃亲情，放弃爱情。放弃七情六欲。
　　“不是说好了，他说什么我们都不要听，也不要放在心上的吗？我们等警察来就好了。”
　　江斐然没有进去，而是靠近程谙意。
　　“你不开心了吗，他说的又不是真的。”
　　程谙意摇头，他现在不想和江斐然说话，更不想接受每次伤心时他的那份温柔。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啊？”
　　江斐然盯着程谙意欲落泪的眼，终是叹了气，他可能猜到了小朋友的想法了。
　　如果他知道程谙意会因为苏辞韫的那些话而难受，他一定早早地就堵上那张嘴。
　　“程谙意，你刚刚为什么而难过？”
　　江斐然又认真地问了一遍。
　　程谙意还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不是单恋。”
　　程谙意没听清。
　　“什……么？”
　　“也许我们两情相悦。”像是随风飘来的，不太真切。
　　程谙意怔住，以为自己憋哭憋出了幻听。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远处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
　　“程谙意！！！”
　　远处，可能是真的觉得自己逃脱不了了，也有可能是悔不当初，苏辞韫突然对着程谙意的方向大吼一声。
　　“程谙意，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互换身份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妈妈，你的亲妈妈，苏夫人！是她，她才是罪魁祸首，也是她怂恿我杀了你的！”
　　一时之间，未完全散去的人群哗然。
　　我去，他们都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程谙意不是老程家的儿子，那个疯癫的杀人犯才是，虽然刚刚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更让人震惊到原地爆炸的，还是苏辞韫的最后那句。
　　程谙意的亲生母亲调换了程谙意和苏辞韫，然后还让苏辞韫去杀程谙意！
　　***
　　苏辞韫不甘心就这样被带走了，他就是要更加膈应程谙意，而且他说出来的这个消息的确是事实。
　　这是苏辞韫在苏家待了那么多年从苏夫人那处悄悄得到的真相，不然他不会提前知晓程谙意才是真少爷，并有了后面的计划。
　　还站在程家门口的程谙意无动于衷，因为他对苏家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也再不想有任何的牵连。
　　错就错了，都错那么多年了，计较真相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一出生在苏家，也不见得他能活得多幸福。苏辞韫就是最好的答案。
　　可让程谙意在意的是，他的亲生母亲要杀他。
　　……
　　远处，传来混乱的声响。
　　是苏辞韫像疯狗一样，咬了好几个人，冲破了警察的束缚，然后跌落在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冬日，夜色，惨叫，最终寂寂无声。
　　警察拿出了手电筒，往田野里一照，就见苏辞韫滚落下了农田里。
　　这农田与水泥路的高低差十分明显，少说也有一米五。冬天的泥土不比其他季节软和，掺杂着冰渣子。若是在白天，也不会有谁会从路上跳到田里。
　　但这是黑夜，而苏辞韫一心只想着逃跑，哪里看得清四周的路况，于是一下就摔了进去。
　　刚才他们还能听到苏辞韫的呼叫声，可一会儿人就跟睡死了一样，静谧到异常。


第087章 Chapter 87
　　在宁城的医院里, 苏辞韫被截肢了。
　　他的双腿被截去，从此成了一个不能正常行走的残疾人。
　　——
　　从程家所在的村子到城里有好一段距离，苏辞韫被送去医院的时候, 他全身上下血肉模糊, 衣服被染得一片红。尤其是双腿，疑似骨折, 且皮肉被划破得里面不停地往外涌血。
　　要说那天晚上, 警察见苏辞韫晕死在了田野里，便赶紧下去捞人。正当他们靠近要把人抬回车上的时候, 苏辞韫突然醒了, 挣扎着去拳打脚踢。
　　两个警察直接一个人抬着上半身，另一个人抬起两条不安分的腿, 另外还有两个警察护送在侧。高处水泥路上的警察则帮忙打着手电筒的光。
　　在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苏辞韫身上脸上脏兮兮的, 分不太清是血污还是泥渍。
　　就在警察往上爬的时候，苏辞韫用尽了最后所有的力气，顿时抬他的警察中有一个人卸了力。然后苏辞韫“乘胜追击”, 哪怕自己吃过的饭菜全都呕吐出来了，一股难言恶心的味道遍布鼻间, 他也不停地用手抠着地, 上下摆动。
　　两侧的警察瞬间去抓, 但苏辞韫的动作更快, 或者是求生的意志强烈，他居然一下就挣脱了, 往其他的方向迅速滚去。
　　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空气中夹杂着血腥与其他难闻的味道。
　　“快，用光照好了！不能让人跑了！”
　　“等一下。快停下, 前面好像有——”
　　“啊！”
　　是比刚刚摔下农田更惨烈一百倍的尖叫。听到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状况的还以为是有人在接受最残酷的刑具呢。
　　原来，田野里有一口枯井。
　　苏辞韫早就听不到后方近在咫尺的警察在说什么了，他把人视为洪水猛兽。
　　因为摔下农田，苏辞韫有过短暂的昏迷，可在警察要把他带走的时候又清醒过来。
　　苏辞韫当时觉得这就是“天不亡我”，还有现在他能再次从警察手上逃出，怎么不是上天在眷顾他呢？
　　他既有着生的希望，又有着被追赶的慌乱，只能用尽全力四肢着地，像野狗那般向漆黑的前方爬行、跃起。
　　活着，杀了程谙意。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都是程谙意的错，不然他怎么会沦落至此。他前二十几年玉叶金柯，从没有这么狼狈、痛苦过。
　　天知道，苏辞韫有错觉。他觉得全身血液在流逝，脑子里全是浆在上下颠荡，五脏六腑好像都被移了位。
　　或许是因为冬天穿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减少了不少疼，苏辞韫觉得上天就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然后，就在他满怀希望、觉得不会被人抓住的时候，“嘭”的一声。
　　苏辞韫大脑一片空白，双手先扑了个空，其次是双脚。
　　他摔到了井里。
　　重物落地的声音。
　　砸下得死死的，一点都做不得假。
　　警方很快循着声音赶来，然后井里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快，扔个手电筒下来，人好像掉井里了！”
　　一开始，苏辞韫还能时不时地哀嚎几声，他本来早该疼死过去的，可能是因为过于疼痛，他又来来回回地醒来晕去、醒来晕去。
　　苏辞韫摔下枯井时是脸着地，但是井里逼仄，根本没有多大的空间，导致他的身体是悬空着的。他没有保持原样不动，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因为后面的大动作，也让他的双腿压着腰部，生生往后弯成了一个A型梯。
　　腰部脊髓承受不住。而衣服破损，因为人越来越痛苦，苏辞韫还在用大腿去蹭井壁。他越疼就越挣扎，然后在猛烈的挣扎下，腿受到严重的伤害。
　　刺目的光芒从上方洒落，苏辞韫彻底成为井底之蛙，迎来他的最终结局。
　　等被救出来时，苏辞韫最终成了个血人，只吊着一口气了。
　　苏辞韫被送去了最近的大医院，医生说为了保住他的命，必须要截肢。
　　不仅是因为大腿的皮肤与组织严重坏死，更是因为人大量缺血。
　　是的，苏辞韫毁容了，也没了双腿。
　　就算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也不能让他所犯的罪行消失。他出了医院，会是一个杀人凶手，会被法律制裁，会被判刑。
　　未来生活的希望，全毁了。
　　恶有恶报，可苏辞韫却把全部的恨放在了程谙意的身上。
　　他一定要杀了程谙意，在他活着的时候。
　　哪怕自己死了，也要拉程谙意陪葬！
　　苏辞韫的脑子里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或许可以帮他实现愿望的人。
　　一行清泪从恨恨的眼睛中流出，那是一个他不敢轻易招惹的人——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付流光。
　　于是，苏辞韫骗了一个护士的电话，然后让那护士帮他拨打电话。
　　一开始电话那头无人接听，苏辞韫开始口吐芬芳，面露狰狞。
　　他现在的状况又惨又丑，又凶神恶煞。
　　小护士在一旁既同情，又瑟瑟发抖。
　　终于，在拨打电话的第十次，护士松了一口气。
　　“啊，接了，你慢慢说哦。”
　　说完，她拿下手机，拔腿就跑。
　　***
　　付流光如约来到了宁城的医院。
　　当看到病床上认不出的人，他还是惊讶了，即使他知道他不会认错苏辞韫。
　　付流光关注了多年的娇花，终于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眼前这个丑陋又没有双腿的人，说他是最底层的乞丐也是侮辱乞丐了吧。
　　付流光有想过苏辞韫会做出各种恶事，说实话，以他的性格与兴趣，他就是喜欢苏辞韫这样的，像童话故事里通常没有好下场的恶毒配角的人。
　　不仅因为这样的人和他是绝配，而且他会在过程中更有一种征服恶人的绝佳快感。
　　他对苏辞韫的占有欲来自于第一眼，然而对苏辞韫的嫌恶也来自于最后一眼。
　　这一眼，感情从此天翻地覆，付流光对苏辞韫的病态喜欢成了一种见证死亡的喜悦。
　　这个被摧残了的，因为不听话逃出金丝牢笼而作恶后自食其果的花，枯萎了呀，即将彻底衰亡。
　　这就是不顺承他的下场。
　　所以，付流光拒绝了苏辞韫的报复计划。报复程谙意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看上去是一个很不理智的人吗？
　　何况，苏辞韫现在又有什么筹码呢。
　　可是，能见证他的小花的枯萎瞬间，付流光很乐意。他也不介意送送苏辞韫的最后一程。
　　***
　　“你要救他？”
　　付流光离开时遇到了刚进医院的江斐然。他被来人拦住，就被这么问道。
　　“江影帝主动搭理我，真是我的荣幸。不过，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
　　江斐然微眯了眯眼，审视着眼前人。
　　他自然不会觉得付流光能为了苏辞韫做傻事，但人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事实，又不得不在意。因为，他不想让小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因此，江斐然等待着付流光的下文。
　　“你觉得我会救他？还是说，我愿意为了他一个快死的人，要和你为敌？江斐然，我可不傻，也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他的身后是整个付氏，付流光不会拿公司与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毕竟，我不是你，我不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想了想，他又无所谓地摊摊手。
　　付流光真的和苏辞韫很像，他们是从始至终的利己主义者，他们坏又可以不择手段，但不同就不同在付流光聪明又识趣。
　　就比如，程谙意。
　　苏辞韫憎恨程谙意，可以不择手段地毁掉、杀掉程谙意。
　　付流光也曾想得到程谙意，但他看出程谙意是江斐然的人后，就顿时熄灭了那份心思。
　　“希望你现在说的是真话。”江斐然昂首，他在质疑付流光，因为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很狡猾。
　　“何必这么揣测我？我……应该从来没有为了谁而针对过程谙意吧。”付流光微微勾起一抹笑，从容又耀眼。
　　“……”江斐然沉默。
　　“哈，还是苏家真小少爷的命好，得了江先生的青睐。放心，我以后见了程谙意，非必要情况下一定都绕道走。我说得这样明白，你可以不用挡我的路了吧。”
　　“我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并能说到做到，不然我不确定你会是什么下场。”面对有可能伤害到程谙意的人，江斐然可不会温柔，他这是在警告付流光。
　　“可以。”付流光答应得爽快。
　　“那江大影帝，我们有缘再见。”
　　江斐然冷漠地吐出四个字。
　　“后会无期。”
　　两人就此擦肩而过，仿佛谁也不认识谁，也没有过这段对话一般。
　　苏辞韫也没有了付流光这座靠山，他彻底被所有人放弃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未来的命运。
　　因为警察已经有了他犯罪的所有证据，虽然苏辞韫根本不知道那些证据是从哪里找来的。
　　再加上江斐然还是什么人证，苏辞韫更是无话可说。
　　不只是B国的案件，更有他对程谙意所做一切的证据，连他联合《有趣的一周》节目组人员陷害程谙意虐杀橘猫的证据都有。A国的警察同时也在调查他在苏家持刀伤人的事件，这让苏辞韫彻底崩溃了，他躺在病床上都不得安宁。
　　于是，他交代了一切，甚至说出了席清栩一众人一直受他指使暴力程谙意的事情，虽然那三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还有陷害程谙意偷戒指的事情。
　　一桩又一桩，苏辞韫被逼问得精神崩溃，散着目光看向天花板。他仿佛就是在看着天堂。
　　可是，没有人来看望他，也没有人来关心他，他真的从未被人如此忽视过。
　　没过几天，苏辞韫就从警察那里得知了与他有关的、让程谙意遭受精神、肉｜体双重伤害的人的下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苏辞韫动用着尚有一丝知觉的手，妄图紧攥被褥，最终因为用力过猛，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
　　又是几天后，除了身体上的疼痛，苏辞韫的心态也出问题了，继而他的大脑好像也有了毛病，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的。
　　后来警察才发现，苏辞韫这样做是为了一辈子都不出院，这样他就不用蹲牢狱了。
　　表演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天，就在他要被带走判刑的前一天，苏辞韫自杀了。
　　迎着春节十天以前的冬风，苏辞韫趁着无人看管的时候，忍受疼痛用手一点点地爬下床，再攀上窗台，一跃而下，当场死得透彻。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没有双腿的人能独自跳楼。


第088章 Chapter 88
　　苏辞韫跳楼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经过, 他的身体随着“咚”的一声巨响，生机在瞬间熄灭。
　　冷风将毫无活着迹象的肉｜体吹凉、变硬，直到不断涌出、喷溅的鲜血在地上干涸。
　　后来, 当医院里的人发现苏辞韫尸体的时候, 无人敢靠近那处地方。
　　因为那里的四周都过于血腥与恶心，更有胆子小的人被吓得双腿发软, 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开始闭眼呕吐。
　　苏辞韫死后在地面上呈现出来的扭曲的身体形态，从哪里来看都不太像是个人类了。
　　若不是“缺失双腿”的特征具有明显指向性, 可能都不会有人当场反应过来跳楼的人是谁。
　　警察听到消息后赶来医院, 最后案子只能以苏辞韫的死亡作为终结了。
　　最终，A国警方联合B国警方出了通告, 说明了事件的一切原委。
　　一开始网友还以为这是苏辞韫某些黑粉的恶作剧。
　　苏辞韫虽然很受人喜爱，且拥有众多粉丝, 但在一系列让人反感的操作后，他的微博粉丝数直降。就在最近，苏辞韫的粉丝数已经低于程谙意的粉丝数了。
　　现在能留下来的都是苏辞韫的死忠脑残粉, 他们毫无自己的判断力，只知道坚信自家哥哥没有错, 哥哥是无辜的。
　　他们甚至开始朝程谙意的粉丝泼脏水, 说这是程粉的诬陷与造谣, 并要求对方下跪道歉。
　　程谙意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他最近被一系列的事情搅得心绪不宁。
　　从苏辞韫意外摔进枯井、被救后送入医院，到又听说苏辞韫已经承认了一切罪行, 他就觉得, 是这样啊，果然如此。
　　心平静得若可止水。
　　程谙意突然觉得, 这些年受到的身心伤害，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剩下的交给法律就足够了。
　　苏辞韫能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程谙意就不会再把他放到心上了。
　　只是，真正让程谙意心烦意乱的，却是江斐然那夜的话。
　　“也许我们两情相悦。”
　　话清晰又模糊，当时轻到程谙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后面江斐然便跟着警察去了宁城城市里，每天夜里打来电话让他不要担心，以及汇报事情的进展。
　　程谙意总是静静听着江斐然讲话，有时会走神，其实他很想问江斐然有没有说过那句话，如果说过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程谙意他不敢问。
　　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以来，他那般小心翼翼地隐藏感情、维护友谊，为的不就是永远把爱埋在心底吗？
　　白日里，程谙意翻出行李箱里的书籍，开始查漏补缺考研复试的内容。在学习中，他这才把心缓缓静下来。
　　在苏辞韫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警方确定不会再需要程谙意过去一趟。之后，程谙意和江斐然会合，一起回了北都。
　　回到北都，程谙意两耳不闻窗外事，又全然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生活之中。因此，网上闹得轰轰烈烈，程谙意却完全没被影响到心情。
　　***
　　“作为人证，我想我有资格说几句话。”
　　江斐然一发微博，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霎时在网络上漾起巨大波浪。
　　虽说是只说几句话，但影帝却发布了一张记录着足足有五千字文章的便签截图。
　　江斐然把这两年间，苏辞韫对程谙意做过的大大小小的恶事全都列举了上去，呈现给网友看。
　　尤其是关于车祸的事情，他更是描绘得栩栩如生，让读者心疼落泪。
　　再加上，网友终于确认，之前发布警方通告的是官方微博号，这下吃瓜群众彻底哑口无言，紧接着他们又投入到对苏辞韫的谩骂之中。
　　每次程谙意一有什么事情，江影帝就在微博开麦，粉丝觉得他们是真爱实锤了。
　　【呜呜呜，江天意色超级好磕，纤尘果然有品，磕到真情侣了。】
　　【姐妹们，快把民政局搬来，请两位今日就领证。】
　　“江天意色”的超话就像提前过年了一样，CP粉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当然，也有人在质疑江斐然话的真假。
　　【不是，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
　　【不然呢，难不成要我们相信你个喷子吗？】
　　网上各种言论都有，苏粉还在嘴硬着。
　　然后，前有警方放出视频证据，后有《地上霜》官博发布微博。
　　苏辞韫粉丝兴冲冲地点进去，心想警方和剧组终于要为自家哥哥辟谣了吧，快把这些人通通给告了啊。
　　但点进去一看，他们彻底蒙了。
　　的确是苏辞韫生前为非作歹的证据。
　　那是与在大众眼里完全不一样的人，俨然一个剧中的恶毒反派角色，看着就让人心生恨意。
　　网友最后的滤镜也破碎了。
　　【啊啊啊，杀了他，死得好，我以前怎么会喜欢他啊。呜呜呜，程谙意对不起，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和多少苦啊，我要永远爱你！】
　　【妈呀，要是我被苏辞韫这样搞，早就把他直接刀了好吗？管他犯不犯法的，我都要反抗，杀了这个人渣！！！】
　　然后网友又看到了电视剧官博发布的文字——
　　关于警方通告，根据了解，事情属实。现《地上霜》剧组决定更换姚落露一角，如有合适人选，大家可以推荐。
　　临近电视剧上星播放，是出了一档又一档的事情。苏辞韫失踪，付流光不来，程谙意出车祸，比较重要或有人气的角色演员一个都不能参加活动，电视台那边都要气炸了。
　　于是，电视剧的档期开始往后延迟，直到现在又出了这事，好的，剧埋了吧。
　　你就说，这苏辞韫前不出事、后不出事，偏偏撞上这要定档播出的时候，电视台那边觉得晦气死了。
　　前面出事，可以一开始他就不拍摄，后面出事，剧早就播完了，也没影响。
　　苏辞韫恶事做尽，最后还了结生命，他倒是无牵无挂地离开人世了，那谁能来救救电视剧和电视台呢？
　　遇到这种情况，还想让电视剧能放出来的，要么AI换脸，要么找人重拍。
　　导演叶徐行选择了重新挑选演员补拍。
　　于是，才有了这样的一条微博。
　　连电视剧都要找人重拍了，这下苏粉全都炸开了锅，他们不信也得信。
　　相信了的已然开始脱粉，这是苏辞韫的粉丝最后一批大规模地脱粉。
　　而不相信的又能如何呢，正主人都已经死了，难不成他们还要继续爱着一个声名狼藉的死人吗？
　　或许还有些粉丝在负隅顽抗，但也只能是顺着网线而已，他们相信苏辞韫清清白白，然后化身键盘侠去诋毁说苏辞韫是坏人的人，已经魔怔了。
　　***
　　程父程母一直在家中等待消息，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亲生儿子的死亡，他们两人瞬间沧桑了不少。
　　苏辞韫的消息传遍整个村子。村民逢人就在讨论这事，他们对着程家夫妻两人指指点点，现在谁家还不知道程家出了个杀人犯啊。
　　程父程母不仅心中难过，还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他们的亲生儿子没了，从小养到大的儿子也走了，程家恢复了只有二老的安静日子。
　　每天家中都死气沉沉的，原来程父程母时常意见不合，随时都能吵起架来，可现在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吵呢。
　　再次意见不合时，程母也是没说几句狠话，情不自禁地，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们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他们后悔极了。
　　***
　　苏家报了警，但没想到会得到“苏辞韫死了”的消息。
　　苏明忠和苏起书不知道要不要将消息告知苏夫人，毕竟他们不清楚苏辞韫在苏夫人的心中还有没有分量。
　　最终，自从被苏辞韫捅了一刀接受治疗后，在家休养、整日卧床、神情恍惚的苏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漠然地转过脸去。
　　她翻过身，面向墙，然后将脸埋进枕头里，在酝酿好情绪后开始痛哭不止。
　　“呜呜呜，我的小辞啊，你怎么这么傻，虽然你伤害了妈妈，可妈妈又不会要你的命，你为什么就离妈妈而去了呢？妈妈没有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苏家父子安慰着苏夫人，好不容易才让苏夫人睡着过去。
　　两人去了书房，开始商量事情。
　　苏辞韫死了，那苏家和付家的婚约自然无了。为了拥有和付家以后的交流与合作，他们在想是不是可以换个人选。
　　苏明忠不怀好意地打量自己的大儿子。
　　苏起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别看我，我是不可能和付流光结婚的。”
　　最终，苏明忠无奈叹气道。
　　“你去把程谙意接回来，苏家和付家能不能联姻，就得看他了。”
　　苏起书纵是心中有千百般的不情愿，他都得这么做。不然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程谙意不去，那苏起书他就是这个牺牲品。
　　然而根本没等苏起书行动，苏明忠就先打了个电话向付家表达歉意。他并且表明，苏家会让真正的小少爷程谙意和付家少爷结婚。
　　恰巧此时付流光就在父亲付扇泓的旁边，于是他在听到通话内容后，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哎？苏伯父和苏大哥还不知道吗？你们家的小少爷已经和江家大少爷好上了？我们这样做，岂不是拆了别人的姻缘，不好吧？”
　　“哪个江家少爷？”
　　付流光凑近了手机，对着苏家父子说道。
　　“江影帝江斐然啊，就是那个在全球都能排到TOP20的江氏，苏伯父和苏大哥不会不知道吧。嗐，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都要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了呢。”
　　要说付流光对江斐然和程谙意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苏辞韫死了固然可惜，所以，他绝对特别乐意给苏家和江斐然程谙意都找点不痛快。
　　这样，江斐然最后也不可能把原因归结在付流光的身上了。
　　电话挂断后，付扇泓问儿子。
　　“你怎么这么清楚？你把这事告诉他们，那不就是让苏家攀上了江家吗？”
　　“父亲，你觉得可能吗？程谙意回到苏家不过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被赶出去了。这江少爷喜欢程谙意，那就不可能对苏家人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付流光稍顿了顿，眯了眯眼笑道。
　　“或许，江斐然原先睬都不想睬苏家人的，但现在苏家人要往人家眼皮子底下凑。呵，父亲，你说，苏家父子会做出什么举动，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
　　要过年了，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是时候让苏氏树倒猢狲散了。
　　就拿苏氏公司的破产来助助兴吧。
　　付扇泓满意地对儿子点点头，内心感叹，真不愧是他的接班人。
　　而苏家父子被这个重大的喜讯给冲昏了头脑。
　　什么？江斐然是哪个江家的大少爷？他又喜欢谁？
　　我去！江家大少爷喜欢程谙意啊！喜欢他们苏家的小少爷！
　　甭管程谙意是什么意思，只要这门婚事能成，他们苏家都可以繁荣鼎盛一辈子了。
　　接回来！他们必须要把程谙意接回来，当祖宗供奉着。趁人家大少爷对程谙意的喜欢没有消散。
　　苏家父子对视，眼里尽是属于商人的算计与贪婪。
　　苏起书再也犹豫不得，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低头，很可能让未来的苏氏成为在世界上都留有一席之地的超级龙头企业。


第089章 Chapter 89
　　苏起书想要找到程谙意, 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甚至，苏家人连程谙意的手机联系方式也没有。
　　准确来说，是苏明忠和苏起书从来没打过电话给程谙意。苏夫人曾经打过去, 也是为了骂人的, 她的手机上应该留有号码，但苏起书并不知晓。就算知晓, 以苏夫人如今的状态, 他也不可能去向母亲打听。
　　苏起书首先给华初传媒的吴总打了电话。
　　吴茕最近很忙，他要亲自处理苏辞韫的事后影响。虽然人死了, 没有人去威胁他了, 但他也不得不为此事烦心。
　　毕竟苏辞韫是他家的艺人，而艺人做出如此恶行, 世人就会有此疑问：艺人背后的公司有没有参与其中或知情包庇呢？
　　如果吴茕不处理好，那么就会影响到公司的风评。
　　吴茕接到苏起书的电话, 还以为是来质问他的，他正打算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苏辞韫的身上。
　　但他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问“程谙意在哪里”，在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又问其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有是有, 可苏起书找程谙意干嘛。
　　况且程谙意之前当着他的面说要换手机号码，吴茕也不知道到底换了没有。
　　吴茕不理解, 但他现在不需要捧苏辞韫了, 那么华初传媒和苏氏的合作也结束了。但他也不能给自己树敌, 便说出了程谙意之前的联系方式。
　　然后, 他一脸迷茫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哦吼，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吴茕才发现苏起书早就挂断了电话, 他怒吼道。
　　“神经病吧！”
　　办公室外, 正巧有人敲门，后便推门而入。
　　是职员来汇报这几天辛辛苦苦连夜赶出来的方案了, 足足有厚厚的几十页纸。
　　——是把锅全甩在苏辞韫的身上，继而公司卖惨、博取大众同情的方案。
　　见状，吴茕的心情这才好了不少，他抚上累得焦头烂额的眉心，把身子往后舒服地一躺。
　　***
　　很幸运的是，叶徐行找到了饰演姚落露的人选，是苏渝戏剧学院戏曲专业的大二学生——诎旸。
　　这还多亏熟人的举荐，叶导才能这么快找到适合的人。
　　确定好了人选，戏份就要立马进行补拍了。
　　临近春节，整个剧组的人员都要跟着加班，再加上寒冷的天气，简直是苦不堪言。
　　不出意外，剧组里的所有人都会在拍摄地过年，除夕与初一他们都得工作。
　　程谙意也接到了补拍的通知，因为有些戏份是需要姚落露和玉笙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内的。以及，演员之间的对手戏，必须要两个人搭档着拍，才有可能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哪怕时间紧张，电视台那边催促得紧，叶徐行也不愿意草率地补拍完毕。他对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倾注心血，毫不马虎。
　　程谙意提前几天赶去了邂城。
　　因为所有戏份他都已经拍摄过，且需要补拍的镜头并不多，所以在一整天都没有拍摄任务的时候，程谙意就会待在酒店里复习。
　　考研成绩一般是在春节后才公布，然后在3月底或4月初进行复试。
　　接到陌生来电的程谙意原正打算放松休息一下，纠结了几秒后还是选择了接听。
　　万一找他的人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
　　“喂，是程谙意吗？”
　　“我是。”
　　“我是你的哥哥，苏起书。”
　　“？”
　　因为才经过了一上午的学习时间，他现在的反应有些迟钝。
　　在对方说话时，程谙意是觉得声音熟悉来着，但也没想多少。
　　直到对方自报家门，他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程谙意记得，上次在洛格华兹，他和苏起书是不欢而散。
　　而且苏家不是不认他吗？苏起书怎么自称起哥哥来了？
　　“是这样的，爸爸妈妈很想你，而且我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啊。这快过年了，你是不是应该回来吃个年夜饭呢？”
　　甚至平日里说话冷冰冰的苏起书，今日说话时总把语调与尾音齐上扬。
　　太诡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谙意拒绝。
　　“不用了。”
　　“别啊，你是苏家的小少爷，不在苏家过年，那要在哪里和谁过年啊？难不成你要回程家过年啊？程家那个贫民窟哪里比得上苏家啊，你是来过苏宅的，应该选择哪个地方，聪明人还用想吗？”
　　“我哪里都不选择。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挂断吧。”
　　“不是，程谙意，哥哥我这是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邀请你回家吃年夜饭，你这什么态度？”苏起书怒了。
　　“你看，你都看不惯我，还谈什么一家人呢？我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难道不会打起来吗？你也知道我在苏宅住过，那就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去的。你不要一边嘴上说着希望我回去，一边又在心里讨厌我骂我。”程谙意淡淡回道，“苏起书，我不傻。”
　　“别再给我打过来了，我会拉黑你的！”
　　程谙意没等苏起书再说什么，就直接挂断。干净利落得跟什么似的。
　　果然，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因为程谙意现在在学习，他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反正外人打电话也不会影响到他，程谙意索性也不管了。
　　这可把另一边的苏起书气得暴跳如雷，朝着手机连“呸”数声。
　　“可真是一攀上高枝，翅膀就硬了。背后没了江家，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傲气！”
　　为了苏氏的未来，苏起书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找程谙意一趟了。
　　而且他必须要让程谙意意识到，没有苏家撑腰、没有苏家小少爷身份的程谙意，根本入不了江家的法眼。
　　平民妄想进入顶级豪门，做梦去吧！
　　于是，苏起书找来了助理，要求助理调查“程谙意在哪里”一事。
　　助理则诧异地看着老板，暂时不动。
　　苏起书皱眉：“你别管我为什么要找他，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敢往外瞎说一句话，我就让你滚蛋！”
　　助理恭顺地回答：“副总，不是的。只是你说的程谙意是那个最近在热搜上的明星程谙意吗？我需要确认这一点，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
　　“他是明星，怎么了？”
　　“那既然这位程先生都在热搜上了，这件事情应该也不需要我去调查了。”
　　助理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呼吸。真的，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他害怕极了。
　　“你什么意思？别说废话。”
　　“程谙意先生最近在邂城拍戏。”
　　助理说完就垂下了头，不敢去看苏副总。
　　毕竟程谙意为什么要去邂城补拍《地上霜》，那还不是因为老板的亲弟弟出事了吗？
　　助理原地瑟瑟发抖，他生怕老板联想到某人，说起与这个话题有关的东西，心中就忐忑不安。
　　谁知，苏起书在知道了程谙意的行踪后，直接让助理出去了。
　　而苏副总看上去并没有一副因为逝去的弟弟而痛苦伤心的模样。
　　助理搞不懂苏氏豪门的家事，只觉得出了老板办公室的门，真是空气清新。
　　***
　　春节的前两天，程谙意去了之前的老场地拍戏。他见到了姚落露的新饰演者，对那个人的初印象就是一个活泼开朗又气质好的少年。
　　甚至，程谙意觉得，此人穿上戏服的形象要比之前那位更贴角色。
　　诎旸没有拍戏的经验，但他有戏曲舞台表演的功底在，怎么说，无论是戏曲还是演戏，应该都不会差。
　　事实也理当如此，果然，程谙意和诎旸在正式拍摄时配合得十分默契。
　　而诎旸完全不用替身，他的戏曲表演能力强到可怕。
　　程谙意还在现场欣赏了下诎旸的表演。观赏者仿佛就真的进入到了剧本之中，春风戏园头牌的身段、舞姿、歌喉无一不是好的。
　　“有这么吸引人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了程谙意一跳。
　　转头，付流光已经来到了程谙意的右手边。在问完话后，他就神情专注地盯着台上的人看，而后双眼露出饿狼一般的精光，餍食般地用舌尖舔了舔獠牙。
　　“确实是不错。”恰似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程谙意每次见到付流光，都谈不上喜欢这种情绪，他下意识默默地往其他地方移动。
　　付流光问了程谙意问题，也没催促着人回答，如今连程谙意离开了也不知道，眼神全粘在了表演戏曲的诎旸的身上。
　　程谙意暂时没有戏份，他正想往外走，然后就看到另一个让他讨厌的人。
　　世界可真小，本来他也没多少人可以讨厌。如今一半在监狱，一半在苏家。
　　付流光来片场是为了拍戏，这点没话说。
　　那么苏起书来，又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呢？
　　程谙意忽视掉他，思量着苏起书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他避开就好。
　　谁知他刚往左让了一步，苏起书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往侧方踏了一步。然后他又往右，苏起书还是丝毫不差地停在他的面前。
　　然后程谙意索性就不愿动了，他等着面前人先走。
　　“弟弟，工作完成了吗？我来接你回家过年。”苏起书面上呈现出完美的笑容，亲切地说道。
　　“？？？”程谙意睁大了双眼，宛如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苏起书。
　　他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自己“弟弟”？还笑得春风得意？
　　离得近的片场工作人员已经傻掉了。
　　上次这位苏先生来是为了弟弟“苏辞韫”，这次来怎么又认一个弟弟？
　　瞬时，程谙意被无数人奇怪的视线炙烤着。
　　除了现在手头上正有工作的人外，其余人双眼放光，一心想吃瓜。
　　苏起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洪声隆重宣布。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弟弟程谙意。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才是苏家真正的小少爷。”


第090章 Chapter 90
　　此话一出, 全场震惊得鸦雀无声，紧接而来的是惊呼与窃窃私语。
　　苏起书说，程谙意是真正的苏家小少爷。言外之意, 那苏辞韫就是假的咯？
　　豪门的瓜, 是他们可以在拍戏现场就听当事人亲口讲的吗？
　　好刺激。
　　程谙意微敛了敛眉，完全不理解苏起书如今搞这一出的动机。
　　先前, 苏家完全是偷偷摸摸地把程谙意接回苏宅的, 而知道程谙意真实身世的不过圈内几人，以及如果有有心人去调查的话, 他们也是可以查出来的。
　　再然后, 从苏家知道程谙意是苏家的孩子到现在为止，苏家的任何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在正式场合承认过程谙意的身份, 甚至苏家人表现得不想和真少爷扯上任何关系。
　　今天呢？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吗？
　　程谙意想，今天从早上起, 天就是雾蒙蒙的一片，人根本看不见太阳。
　　而苏起书呢，他盲目自信地认为程谙意先前说的都是气话。哪有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爱, 苏起书他自己也是这样啊，为了能得到苏夫人的关心与爱, 又伪装、付出了多少。
　　实际上这些气话, 都是为了引起更多的关注而已。
　　程谙意的话是不是为了引起苏家的关注, 尚且不论, 但苏起书的一番话却是绝对引起现场人员的关注了。
　　“苏起书知道程谙意是他的弟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我记得, 他上次来, 还是无比维护那个人的吧。”
　　“呸呸呸，别提那个畜生都不如的垃圾玩意儿了！上次偷戒指那一出, 不就是他和姓许的一同整出来的吗？浪费工作时间，延迟拍摄进度，还好这两个人没什么好下场。不然我得气死！”
　　“如果不是某位渣渣，我们现在早该回家和亲人团聚一起过年了，哪里还需要在这里加班？想想就晦气，要我说，那个人是这种人品，我严重怀疑苏家的其他人也不咋地！”
　　“对哦，苏起书上次要是知道程谙意是他的亲弟弟，还一下认定是程谙意偷了东西。啧，这哥哥也不怎么样吗？而且苏家居然护不住自家的小少爷，任由他在公司宿舍自生自灭，太恶心了。”
　　这些话说得并不是很小声，苏起书闻言脸色都变了。
　　他很不自然地僵硬笑道。
　　“怎么可能？自从知道谙意是我的弟弟后，我就很喜欢他，也待他很好的，对不对？”
　　说罢，苏起书的手就要搭到程谙意的腰上，想将人一把搂过来。
　　程谙意眼疾手快，避开了。
　　苏起书真是说话不打草稿，撒谎不要脸。
　　“我和苏先生不熟。而且，你挡了我的路，挡了很久了。”
　　程谙意的不给面子，让苏起书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苏起书心道，难道他的猜想错误了吗？
　　他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公开承认了程谙意的身份，这无异于向全世界宣布。
　　因为肯定会有人把消息泄露到网上，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程谙意是苏家的小少爷。他这么做得还不够吗？
　　程谙意实在是得寸进尺，太过分了，苏起书在心里想到。然而面上不显他的不耐烦与讨厌，只留下因为对程谙意无情回复的悲痛。
　　趁着苏起书动也不动，程谙意终于绕开了他，迫不及待地向外快走。
　　“哇哦，看程谙意对苏起书的态度，肯定是苏家对人不好吧，现在那个人死了都被全网喷，我估摸着苏家是后悔了。程谙意现在前途无量啊，他们肯定是想要一棵娱乐圈的摇钱树。”
　　有工作人员口不择言，惹怒了苏起书。
　　“你们够了，不要妄自揣测我家的亲情关系，你们亲眼目睹我们对谙意不好了吗？什么不懂就乱说，造谣最可耻了！”
　　苏起书义正言辞地批判着这群乱嚼舌根的人。
　　他来，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都羡慕苏家的亲情血浓于水，苏家对程谙意有多么好的。
　　“好吧，那我就问苏先生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就代大家向你道歉，行了吧。”
　　这位站起来说话的女士，可不怕得罪苏起书而丢了铁饭碗，叶徐行对他们这些认真工作的人员可好了，不会因为强权而辞退人。而且她的身世背景也很不错，家族企业勉强就混在苏氏的前一位吧。
　　“你说。”
　　“请问，你们苏家是什么时候知道，程谙意是和你们有血缘关系的呢？”
　　“当然是……”
　　苏起书没答上的话，被突然走来的付流光给说了。
　　“大概是去年暑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啊？去年暑假，那不就差不多是在拍戏的时候吗？”
　　“那程谙意哭着直播说退圈的时候，苏家人也没陪在他身边，任由全网造谣啊。”
　　“我再也不相信豪门的亲情了。”
　　“也不一定，嘿嘿，明月姐的家里就很好啊。”
　　……
　　苏起书被驳了面子，在心里咒骂着付流光这个笑面狐狸。
　　付流光则是从容的一副淡然君子模样，斯文至极，而后挑了挑眉，仿佛他就只是来说出实情似的。
　　苏起书压抑怒气质问：“你们外人都懂什么？”
　　唐明月说得一针见血：“你要真在意你的弟弟，现在就不会与我们争个口舌之快了。弟弟都走好一会儿了，你就不担心他吗？”
　　苏起书感觉自己在片场无地自容，也没等到叶导那边拍完戏，直接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然后等苏起书走了后，付流光就站在苏起书方才的那个位置，再次将炽热的视线投射到戏台中央。
　　这是观赏戏台景象的绝佳位置。
　　不枉他大过年的就来工作了，他收到了一份特别棒的新年礼物，想想接下来的亲密戏份，已经等不及要将人拆吃入腹了。
　　***
　　果然，不消片刻，关于苏起书在片场承认程谙意是苏家真正小少爷的事情，被人在网上匿名爆料。
　　有钱人家的真真假假，网友怎么分得清呢？他们索性就当吃瓜，找点乐子了。
　　因为之前一直没有说苏辞韫仇恨程谙意的原因，网友们众说纷纭，有人猜是苏辞韫觉得程谙意在《地上霜》中表现得太好会压过自己的，有人猜是爱恨情仇，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争风吃醋的。
　　但无论是哪种猜测，都存在着严重的Bug。
　　而现在这个爆料，似乎合理解释了苏辞韫一切行为的动机。
　　因为害怕被真少爷抢走一切，所以苏辞韫提前计划毁了程谙意。
　　【某垃圾的心理恐怖如斯。】
　　【虽然在这年头真假少爷的事情很离谱，但不得不说，假少爷的确会因为这个恨真少爷入骨，我先信一下。】
　　【呜呜呜，心疼我宝，明明应该是被宠爱长大的小王子呀，怎么就一路闯过了无数荆棘呢？】
　　【宝贝被人欺负成这样，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啦！希望谙意以后一切顺利！】
　　一半是唾弃苏辞韫的，一半是心疼程谙意的。谁能想到，在半年以前，程谙意还是个人见人厌的万人嫌呢？不过半年，两人的风评彻底逆转互换。
　　叶徐行在拍完戏以后，才被人告知这件事情，他还是觉得对手底下的人管束得太松了，竟然敢随意当着人的面议论。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我们不过是在拆穿他恶心人的真面目。”
　　因为苏辞韫，很多人对苏家人也没了好印象。
　　“你们要不是在我的剧组，得罪了人，早该被赶出去了。上次的经验还不够吸取的吗？”叶徐行严肃道。
　　哦，上次，就是程谙意被诬陷偷东西的那次，他们也是在瞎议论、聊八卦。
　　叶徐行把工作人员都批评了一顿，进入社会工作了还爱当着人的面去议论，他不指出来这些人如何能成长。
　　导演的脸色严肃得可怕。
　　而关于微博热搜的事情……
　　“这又是谁匿名爆料出去的？”
　　短短几十分钟，关于真假少爷的话题已经爆了。说实话，确实有人为在背后推动的迹象。
　　工作人员中，无人承认。
　　但这件事情，应该算不上什么不好的热搜，导演后来也就不问了。随它去吧。
　　***
　　程谙意在影视城里转了一圈，虽是寒冷的天气，但人运动起来就好多了。
　　期间，他收到了程母编辑的微信消息，是问他回不回去过年的。
　　「不了，还有工作。」
　　事实上，无论有没有工作，程谙意都不打算回去。程家实在是打破了他所有希望，他需要独自安静一段时间。
　　然后，他发送拒绝消息的下一秒，江斐然的对话框就弹跳出来。
　　程谙意点开一看，是语音消息。
　　原本应该习惯性地运用“转文字”功能，但他此时就是想听那个人的声音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底部贴近耳朵，将手机的声音调大。
　　夹杂着电流的呲呲声，影帝的声音更加令人神魂颠倒了。
　　荷尔蒙爆棚的声响在程谙意的耳边播放。
　　“小朋友，要不要一起过年？如果我们可以一起过年的话，你就可以见到阿芙洛狄忒了。我妈会带着它来北都过年，今晚就到。可以回来吗，猫咪很想你。”
　　当然，人更想程谙意，江斐然不明着说，程谙意也不会联想到。
　　但小朋友就是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开心。
　　他居然能在江斐然邀请一同过年的名单里。
　　只要能想到这一点，程谙意的心就被愉悦填满了。恬淡的笑容挂在嘴边，眼睛不由弯了弯。
　　足够了，做朋友也很好。
　　蓦然，他身后响起慢行的脚步声，以及空气中落下熟悉的人声。
　　“你看，江斐然的妈妈都要去北都过年，还要见你，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吗？”
　　“如果不是我刚刚在微博爆出你是苏家真少爷的消息，他妈会来吗？”
　　“谙意，你喜欢江斐然。”苏起书很确定，“所以，你一定很需要苏家少爷的身份，否则江家长辈不会看得上你的。我也不要求你回苏家吃年夜饭了，你就大年初一的时候再回来吧，带着江斐然。”
　　苏家大少爷自顾自地说着，他擅自做主把程谙意的春节行程全给安排了。


第091章 Chapter 91
　　被人说破了心意, 程谙意的第一反应不是慌张地去掩藏，而是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排斥。
　　他真的不知道苏起书是中了什么邪，这几天逮着他一会儿和颜悦色地要求, 一会儿又盛气凌人地逼迫。反正苏起书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 且显而易见，那就是让程谙意回到苏家, 成为苏家的一份子。
　　然而在这种目的下, 他看不出苏家的诚心。
　　程谙意猜测，苏家大概又是为了某种更深层的目的以及更重大的利益, 才会这样做。
　　苏起书说的那些事情, 程谙意就从没想过。江家长辈能不能看得上自己，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长辈肯定都喜欢活泼可爱嘴又甜、讨人欢心的晚辈, 而江斐然喜欢的那个人符合以上所有标准并且十分优秀，程谙意有自知之明, 他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没有希望的。
　　“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回苏家, 不会踏进苏宅一步，这一辈子都不会去那里的。”程谙意抬眸, 目光定定地放在苏起书的身上, “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那你想过没有, 以你普通底层人的身份, 以后怎么进得了江家的大门？”苏起书闻言兀自嘲讽，后又在一一细数其中利弊。
　　程谙意这下才是真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苏起书说“带江斐然回苏家吃年夜饭”时的违和感。
　　所以, 苏家大少爷是觉得他和江斐然是那种关系吗？所以苏家的目标是江斐然，那苏氏是想要借此向娱乐圈发展吗？
　　程谙意的脑海里飘过很多困惑, 可那些他都不能问出口。他在内心挣扎了许久，倏地就松了口气，仿佛是放下了心里一切沉重的负担。
　　“苏先生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如实否认就好了，这样苏家就会像以前那样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你在说什么鬼？骗我吗？他喜欢你你喜欢他，还不是那种关系，难不成你们现在是在玩暧昧啊？哼，不要试图对我撒谎，程谙意，我是你的哥哥，你对我说谎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我没有骗你，苏家真的可以帮助你嫁入豪门。”
　　程谙意不愿再和苏起书在话语上纠缠不清，自然也当他这是在胡言乱语，居然连“江斐然喜欢自己”的这种胡话也能编得出口。
　　他想走了，心里想了也真这么做了。
　　然而苏起书却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程谙意的手臂。
　　“程谙意，你必须在吃完年夜饭之后，就回苏家，听见没有？”
　　“听不见，我也不回北都。这里需要我，我会一直留在邂城，直到补拍的戏份全部结束。”程谙意毫不留情地甩开苏起书的手。
　　两人正要继续僵持不下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周围有其他人路过。
　　影视城很大，里面日常有好多剧组在拍戏，其中群众演员也很多。
　　意识到那个男生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程谙意本能地想要逃避离开。然而时间并没有让他来得及。
　　那个清爽的小男生一上来就热情万分。虽说没有拉着程谙意的双手，但也真的离人很近了，他一上来就直接隔开了程谙意和苏起书。
　　而且小男生似乎是故意把苏起书给挤到后面去的。
　　“你是程谙意吧，我是你的粉丝，我可喜欢你了！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男生眨着大大的星星眼，布灵布灵的。
　　而程谙意本来就是一个很难拒绝别人要求的人，他受宠若惊。
　　“谢……谢谢你的喜欢。可以签名，但……”
　　“嘿嘿，我带了纸笔，真的特别特别有先见之明！我来这里当群演，也是有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能遇到你的，没想到我真的遇上你了！谙意，你真的好白啊，长得特别帅！不行，我现在实在是太激动了，你别嫌我话多哦。”
　　“不会，需要我写什么指定的内容吗？”
　　程谙意接过对方递来的纸笔，准确说来是一张卡片和0.5黑色签字笔。
　　“啊，嗯……可以吗，那可以麻烦你写一句诗词吗？”
　　“是哪一句？”
　　“江天一色无纤尘。”
　　“可以。”
　　虽然不懂，但程谙意照需求写了。
　　这签名的一幕，往事与此刻重叠，他不禁想起了与江斐然的初见。
　　但那份珍贵、很有纪念意义的签名，早就变成了破纸，程谙意粘粘补补，但江斐然名字的那一块地方总是缺一小碎纸。
　　“你谁啊，能不能从这里滚开？”被忽视的苏起书愤怒与无语交加。
　　男生转身就是一顿输出：“你又是谁啊，该不会是私生吧。影视城不允许无关人等随意进入的，你如果不是为了和拍戏相关的事情进来，就可以出去了。出口，你现在转身往后直走就能看到。”
　　穿着一身名贵衣服、俨然成功人士的精英总裁，如今却在一个年轻小男孩的口中被说成是私生。
　　哪里像了？
　　苏起书被气得脸都绿了，情绪波动比听到程谙意说的那番话时更甚。他正要发作，又听到男生问。
　　“谙意，他是你认识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程谙意正认真一笔一划地写字，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怎么不是？”
　　男生的声音盖住了苏起书的质问。
　　“那谙意想让他站在旁边，和你说话吗？”
　　“不想。”
　　“我就说啊，从远处看就是你纠缠着谙意不放，不是私生还能是什么。哼，快滚，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小男生双手插腰，气势很足，恐吓着明显身形比他大一圈的男人。然后他又将一只手抬起，装模作样成爪状亮出在男人的眼前。
　　“你神经病吧！程谙意，我刚刚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先走了。”
　　苏起书故作优雅地走了，离开前还理了理西装。
　　大冬天的还不穿羽绒服，不冷才怪。
　　苏起书偏扛着严寒的天气云淡风轻而过。
　　就像他明明有颗暴虐的心，非得把自己伪装成高冷得体的正人君子一般。
　　“好了，给你。”是程谙意签好了字。
　　男粉丝欢欢喜喜地接过，看了看，在开心之余又觉得有点遗憾。
　　程谙意察觉到了男生的失落，第一次有粉丝正儿八经地来找他签名，他还有些紧张忐忑。
　　“是我写得不好吗？”
　　“不是，字写得太漂亮了，这不得好好供起来啊！”
　　说罢，男粉丝又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起来，属实是和他方才表现出来的性格不符了。
　　“嗯……就是能请谙意再写个江影帝的名字在你名字的旁边吗？”
　　“……”
　　“啊？”
　　这算是冒充吧。
　　“如果不可以就算了，没关系的哈哈哈。”男粉丝解释道，“我就是喜欢你们两个人，看到你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我会高兴死的！”
　　“好。”
　　程谙意又拿过了那张卡片，他想，只要不刻意去模仿江斐然的字迹，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虽然他之前已经练过很多次那个名字了，但他现在不能跟随肌肉记忆而动笔。
　　程谙意一开始还没注意，等写完字的最后一笔，才发现纸的最下方有英文，“Marriage Certificate”。
　　因为字体的颜色很淡，他避着光侧了方向才看清。
　　然后又回想起卡片的背面是红艳艳的一大片，程谙意好奇地翻过去，赫然看到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婚书”。
　　“……”
　　程谙意双手一抖，两眼一花，震惊得差点人都晕过去。
　　男粉见被发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以缓解此刻的尴尬。
　　“忠实的CP粉也是粉。我就是只喜欢你们两个人的粉丝，又不算花心，毕竟我喜欢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嘛。哈哈哈，相信我，纯磕友情向的那种，真的。”
　　男粉拿过纸笔，很快就跑远了。
　　“谢谢你程谙意，永远爱你，爱你们，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们的！”
　　拿着梦寐以求的签名卡片，年轻的少年在远处蹦跳着用双手在头顶比了个爱心。
　　***
　　「不了，谢谢你的邀请。我应该要等补拍完才会离开邂城，过年可能就直接在剧组过啦。」
　　恍惚过，难以置信过，而后程谙意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江斐然保持距离，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沉溺沦陷那该怎么办啊。
　　而收到程谙意回复的江斐然立刻给江夫人打电话，说要让母亲换航班，今年他们去邂城的大房子里过年。
　　搞得江夫人是一顿嘲笑。
　　“你不是说人家对你有好感了吗，现在八字有一撇了吗？不会是骗我的吧，别是人家不愿意，你连坑带骗的也没把人拐到手。”
　　“妈，你怎么说话呢？就这么不相信你儿子的人品。”
　　“你别是拿着我的猫去骗人，也没把人哄骗回北都。”
　　“……”妈，你真相了。
　　“毕竟你爸在那儿摆着呢，我可信不了你。”
　　说起父亲，江斐然的神情明显失落了下去。只能说，从小到大，参与到他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人物是他的母亲。
　　关于江父，江斐然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江父当年追江母，可谓是连骗带追，花言巧语，把当时还是天真无邪少女的江母哄得花枝乱颤。最后，江夫人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打拼。
　　“我可不像他，妈，你看我长得像谁就知道了。我这是遗传了你绝大多数优良的基因，绝对是纯良、容易受骗的那一类人。”
　　“是吗，我那容易受骗的好儿子，当初怎么就没把你忽悠回来继承家业呢？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五十座豪宅都骗不到你，好意思跟我说你容易受骗？你就在外面骗别人吧你！”
　　“……”实在是父母年轻，他还可以往其他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发展发展。
　　“好了，不多说了，明早九点，别忘了来接我。”
　　“知道了，我美丽的母亲大人。”
　　挂断电话后，江斐然倒在沙发上，兀自看着已经布置好的房间，仿佛失去了灵魂。
　　白忙活了。
　　不对，他得继续准备准备，立马飞去邂城，把那里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几遍，确保一尘不染。
　　想想偌大的房子，江斐然还得从头到尾再布置一遍，他的心都快碎了。
　　「啊啊啊，快振作起来。不累点，就真的没人和你一起跨年了啊！」


第092章 Chapter 92
　　江斐然迅速网购了一张从北都到邂城的飞机票, 途中赶往的时间破了之前的记录，仅耗费两个小时半。
　　抵达后，他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就进了门。还好是除夕夜的前一天, 大部分的人都回家准备过年了, 这一路上，他碰到的行人都特别少, 久违地享受了一把坐出租车的时光。
　　去到已经一年都没有人住的房子, 江斐然发现里面的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毕竟他有让人定期上门打扫卫生。现在他只要再简单地清理一下就好了。
　　行李箱里全是过年的必需品, 装饰房子、衬显节日气氛的小物件, 还有一些食材。虽然可以出去买，但以防万一, 他还是自己备好带过来才更安心。
　　怕突兀，江斐然决定提前一天就先试着问下程谙意。此时, 他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捯饬了两遍，再挂上喜气洋洋的装饰品，简直完美。
　　「今天几点能结束, 我可以来接你吗？」
　　「接我？」
　　「还是不麻烦了，我可能暂时回不去。」
　　天色微暗, 这才下午五点, 邂城大有即将完全被夜色笼罩的趋势。
　　此时的程谙意人不在剧组里, 他被剧组内其他拍完戏份的演员拉到某某大酒店里庆祝过节了。
　　因为“人多热闹”的理由, 他一句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群人推拉上了来接他们下班的汽车。
　　程谙意真的和他们不是很熟, 听着车内欢快的聊天声音, 也是一言不发。他想着，等停车自己不进去就好了。
　　谁知等到了酒店门口, 他们又是一人一句说“过年人多热闹，放松一下”，一人一手去扒拉程谙意，直接把人推了进去。
　　程谙意收到江斐然消息时，人正拘谨地坐在包厢内饭桌的一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不相熟的明星们总要cue一cue他，连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他们也要问是不是谁发消息过来了。
　　程谙意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匆忙打字回复了两句，才说“没什么”。
　　他是疑惑江斐然人在北都，怎么能在邂城接自己呢，但此时此刻，他真不好多打几个字。因为坐在旁边的人的脑袋都要凑到自己手机屏幕前了。
　　程谙意不想暴露个人隐私。
　　同事见程谙意的手机已锁屏，甚至是手机壳朝上，又啥都看不到了，便开始劝酒。
　　推杯换盏是他从没经历过的场景，程谙意一下被这么多人劝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终还是架不住热情，斟酒一杯。
　　才喝了半杯酒，程谙意就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忍着要呕吐的冲动，他同所有人说后跌跌撞撞地离开包厢。
　　酒店走廊的灯光刺得人晕头转向，程谙意小心翼翼地摸上一侧的墙，才感觉地面不似波涛那般起伏。
　　卫生间，toilet……
　　程谙意眯着眼，努力辨别前方的路，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洗手间，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多洗了几把冷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身形摇晃地走出洗手间，按原路返回。
　　头脑清醒了，又好似疼得更糊涂了。
　　***
　　“呦，这是哪里来的出水芙蓉小美人啊？”
　　路过的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圈的人，站在正中间的应该就是里面权势最大的那位了。
　　方才开口的是，站在最外边的某位目露淫光的猥琐大叔。
　　“这不比刚才的那个小明星好多了？”
　　还有其他人在附和。
　　“确实好多了。刚走了个丑的，上天这就送来一个漂亮的，春节果然有大运。”
　　“这是……程谙意吧。”有人认出。
　　程谙意头重脚轻，又被人莫名拦住了去路。他俨然一副扶着墙壁，连路都走不稳的模样，的确引心怀邪念的人犯罪。
　　“啊？之前那个黑红的小明星？”
　　怎么说呢，对程谙意这种反应，真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知道“程谙意”的黑料，却对应不上人脸。
　　甚至有些人都只知道一个姓氏，就开始在网上直接骂“姓程的”。
　　先前程谙意在网上“出名”的，只是那些令人恶心又津津乐道的传闻，很多人从众心理，跟着大众踩他一脚，等真在现实生活中遇上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麻烦让一下。”
　　洗过脸后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白嫩的皮肤缓缓滑落，程谙意双颊酡红面若桃花，活像是已经被人欺负死了似的，看得在场的男人们喉结滚动，下｜体纷纷精神、昂扬。
　　“上过那么多次的热搜，我还真没细看过。啧，这脸这腿这声音，真到了男人的身下，怎么着也是个骚浪的小贱蹄子。”
　　“让一下是吧。好好好，叫声哥哥，我就让你，好不好？我先把你让到冯总的床上，然后再来陪哥哥玩，哈哈哈哈……”
　　程谙意还留有一丝意识，意识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坏人，他们都在说些恶心至极的话。
　　本就被搅得十分难受的胃，瞬间犯了恶心。
　　程谙意皱着眉躬下身，排山倒海的调笑声在向他涌去。
　　头好疼。
　　他想回到原来的包厢。
　　可这些人为什么不让他走？
　　“呦，小美人这就屈服了啊，哈哈哈哈。”
　　“冯总风采过人，魅力不减啊。”
　　“……”
　　一群人都在恭维着冯总。
　　而站在中间的那位冯总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把全部目光都落到了程谙意的身上。
　　有人趁机上前扶住程谙意，一把圈住他的腰，手隔着羽绒服直接就陷了进去。
　　“卧槽，腰也贼他妈的细。”那人感叹后，眼睛都在发亮。
　　难闻的恶心男人的气味，顿时向程谙意袭去，对陌生人亲密动作的本能排斥，让他一下推开了放肆的某人。
　　程谙意眯着水汽氤氲的眼，想要让视线不再朦胧，去确认自己可以从哪个方向离开。
　　而那个被推开的人指着程谙意就破口大骂。
　　“什么玩意儿，自己往人身上扑还立牌坊！老子今天晚上就教你怎么伺候人！”
　　说完，他就要再次去拉程谙意，甚至想强行亲上去。
　　……
　　能凑在一桌喝酒的，都是平日里玩得花的有钱公子哥，他们今天邀请了年少有为的冯总出来玩，还专门骗来了一个小明星助兴。
　　谁知那位小明星刚进包厢的门，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他猜到自己一个人要应对十几个人，一下子眼泪就掉个不停。
　　小明星化着浓妆的脸，在眼泪的浸润下，就好像是用面粉糊了一整个脸，素颜便清晰可见。
　　暗黄的皮肤，无神的双眼，一下就让冯总扫了兴，当下就把人赶了出去。
　　又是几杯酒下肚，喝得他们身体是越来越热，但无从发泄，冯总心情烦躁，想要走了。
　　他这一走，其他人就开始害怕了，生怕自己被小明星的行为牵连，忙赶着上前挽留、讨好。
　　他们一同追出包厢时，就正好瞧见了迎面而来的程谙意。
　　***
　　喊程谙意来酒店庆祝的各位小演员，他们的确怀揣别样的心思，想要把程谙意灌醉，从而套出风评转变的奥秘以及关于江影帝的一些事情。
　　如果程谙意是靠身体上位，那么他们也未尝不可以豁出去。
　　如果和江影帝只是好朋友，那么怎么才能勾搭上有身份地位的人呢？
　　他们在包厢等了有一段时间了，却迟迟不见程谙意回来，这才让其中的两个男生去看看情况。
　　这一出去，没走多久，两个男生就看到了冯总那一群人堵住了程谙意。
　　一个男明星眼疾手快，忙冲上去拉开了想要轻薄程谙意的恶心男。另一个男明星则吓得当场失声大叫。
　　“冯总，他是叶导的演员，我们明天还都要一起拍戏的。”
　　推开恶心男的男生认出了最中间的大人物，硬着头皮自报身份，希望这群人能够放过程谙意。
　　毕竟人是他们带出来的，也不想真的出事，他们会担负责任的。
　　而叶徐行在行业内有威望，知趣识体的人一般不会动他看中的好苗子。
　　另一个男生也强行镇定下来，拨开人群。
　　“对，我们都是叶徐行叶导的演员。”
　　不来人不知道，一来另外的男明星，眼前这就有了明显的对比。
　　冯总轻笑，眼珠子转啊转，但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程谙意的脸上、嘴上，最终说出了离开包厢后的第一句话。
　　“倒真是叶导严选。”
　　这一句话包含了十足十的暧昧与欲望，也让非常熟悉冯总的人一秒知晓了他的意思。
　　意思就是，冯总真看上了这个程谙意，那他们今晚选的那个小明星让冯总不悦的事情，也许就可以翻篇了。
　　成了冯总的好事，那就是将功赎罪。
　　几个眼神色眯眯的男人已经围了上来，把护着程谙意的两个男明星制服，然后又把不断挣扎的程谙意往冯总的面前送。
　　冯总顺手捏上了程谙意的脸，滑嫩得像可口的布丁，他又捻了捻指尖，倒真是没有多余的脂粉，好极了。
　　程谙意头痛欲裂，被人捏脸难受极了，他看准了那人的手，上来直接就是一大口狠咬下去。
　　咬住冯总手背的下一秒，还没等其发怒，程谙意就吐了面前人满身秽物。
　　被咬痛的手，名贵的衣服，一时之间全都冒着滚烫的热气，以及飘散出难言的恶心味道。
　　在场得见此状的人，都不禁纷纷胃冒酸水。而抓住程谙意的那两个人就像是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一下蹦出十几步开外。
　　程谙意脚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他还在不停地呕吐出一些酸水。因为刚吃过的食物基本上已经全吐出来了，可他的胃里还难受着。
　　冯总的眼神已经从有点兴趣到饶有兴致。
　　温顺漂亮的小猫，哪有野猫来得要更有征服感。而男人最喜欢这种感觉。
　　冯总施暴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因为大意被咬的那一排牙印，以及粘了呕吐物的衣襟，他已经想到了该如何报复回来。
　　“带走。”
　　他脱下难闻气味的西装，直接甩到程谙意身旁的地上，并对其他人发号施令。
　　那两个男明星害怕极了，嘴上仍不停地强调着“叶徐行”的名字，因为如今能在邂城罩着他们的只有叶导的名头了。
　　酒精麻痹着人的神经，程谙意只能凭借直觉来判断周遭人的善恶、好坏，他用力推搡抓住他的手臂，要让自己起身的人。
　　“我管他是谁的演员，他弄脏了我价值几十万的衣服，赔得起吗？还是说叶徐行能帮他赔偿？既然赔不起，那就拿人来抵……”
　　冯总嚣张至极的话音未落，就被来人打断。
　　“我赔！”


第093章 Chapter 93（一更）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 紧接而来就是两个人出奇统一的惨叫声。
　　不出意外，方才抓着程谙意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干翻在地，他们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痛、骂人。
　　这个冯总在整个A国都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在商业上眼光毒辣, 颇有手腕。
　　但此人在私生活里就玩得特别花，江斐然之前是有听他身边的人提起过。没想到他与这人的第一次见面, 就是现在。
　　程谙意的世界天旋地转, 昏上加晕，一下又被人拥入怀中, 他正要挣扎, 可一闻到熟悉的气味，无力的小猫爪也安分下来。
　　在努力瞪大雾蒙蒙的双眸后, 他又不可置信地用手去揉了揉，眼中才倒映出江斐然严肃的清澈模样, 不似作假。
　　“你是……好人，要抱抱。”
　　程谙意停顿了三四秒钟的时间去识别，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缓慢转动, 然后他放下心地小声呢喃。
　　蓦地，他就把脑袋贴在了某人胸前的衣物上, 双手看似很熟练地圈住了影帝的腰。
　　江斐然疑惑。
　　「这是喝了多少酒？」
　　衣服亦不出所料地被一只酒醉的小猫咪蹭脏了。
　　江斐然心里气极了, 他只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来。
　　如果他一下飞机就发消息去问程谙意, 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在发生了。
　　江斐然当着众人的面, 迎着冯总偏执又阴冷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搂着程谙意, 宣示着所有权。
　　两个小明星都惊了啊, 好像，不, 这两人应该真的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吧。
　　嘶～他们怎么还从江影帝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宠溺啊。
　　一定是因为他们偶像剧客串多了……
　　“冯先生，无论多少现金，我都赔了。”
　　江斐然自然不愿和这位冯总有过多的牵扯。
　　“你是谁？他的相好？”
　　冯总想要知道来人的身份，如果对面只是一个强行出头的小喽啰，那他一定会让人当场把他打得半身不遂。
　　“江影帝！是他们要带走程谙意，不仅趁人之危，还说了好多羞辱人的话。”
　　其中的一个男明星根本不认识人，以为来了人就可以是化身正义的救星。
　　还有一个是认识冯总的，但他心里也不清楚在冯总和江影帝之间，到底谁更不能得罪。于是，在两位大佬的对峙中，小明星保持了沉默。
　　事实证明，他们很幸运，江斐然的确可以是他们的救星。
　　“是吗？”
　　“不管是不是，我觉得在弄脏了别人的衣服后主动赔是一种美德。”
　　“我不是说了我会赔的吗？我会主动地赔偿？”
　　“你，以什么身份？”
　　一块鲜嫩多汁的美味肥肉，即将到嘴，却很有可能被人叼走，这是什么体验？
　　冯总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他是不想放过程谙意了，但也得考量眼前冒出来的这人能不能得罪得起。就算得罪不起，那他能不能试图让对方放弃与自己的争抢呢。
　　冯总危险地眯了眯眼，他大概可以猜出来，之前程谙意能在网络上的大规模洗白，应该就是这位的功劳了，此人确实很不简单。
　　因此，他直接质问江斐然是以什么身份来帮助程谙意赔偿几十万的人民币。
　　“他是我的人。”
　　趁着小朋友意识不清，而当下的气氛剑拔弩张，这让江斐然在内心权衡了一下。
　　他很快说出了最有效，也是最快能让他们离开这里的答案。
　　江影帝的回答，意味着他不可能放弃程谙意。
　　那冯总可不就没得玩了，他表面笑了笑，好像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调出关于江斐然的身份资料。
　　“既然江少这么说，那不如也赔偿一下这两位的医药费吧，毕竟他们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江斐然顺着冯总的目光，去看刚要爬起身又立刻躺在地上开始嗷嗷大哭的两个不要脸的公子哥。
　　“那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吗？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们真的需要去医院处理什么伤，我下手很有分寸的。”
　　“是吗？”这下，轮到冯总问这句了。
　　“是啊。”江斐然确定，以及肯定，坚定自己的答案。
　　其他的人都不敢上前插话，地上假哭的那两位也闭上了嘴。
　　最终是冯总松了口，到嘴的羔羊还是跑了。
　　江斐然面无表情地同那两位小明星说了几句话，就先带着程谙意离开了酒店。
　　小明星则是头也不回地赶忙溜回了一开始的包厢，他们要告诉其余人“大新闻”。
　　和冯总一起的其他人看到江斐然带着人离开就是愤愤不已。
　　“冯哥，我们干嘛要放他们走？我们人这么多，还怕打不过他吗？”
　　冯总闻言淡淡瞥了说话的人一眼，也没见你刚刚迎难而上啊。
　　他不想惹麻烦上身，当看到不远处的摄像头时，他就在想，如果要是再僵持下去，怕是酒店上面要来人了。
　　“我又不会害你们，机会并不是只有一次的。”
　　冯总猛地记起，这家酒店好像与国际江氏也有点关系。
　　他还真不信，江斐然能时时刻刻都待在程谙意的身边。越是有钱的人家，就越是该知晓，亲情、爱情是多么廉价而无用的东西。
　　***
　　江斐然是自己开车出来的，他将人以肩搭着肩的方式移动到了酒店外面。
　　程谙意自从江斐然来了后，就像是疲倦的人找到了床似的，怎么也不醒，在浑浑噩噩地嘀咕着些什么东西。
　　“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江斐然心里没由来地来气，怎么醉酒会是这样的啊，他觉得程谙意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是斐然哥哥……”迟迟得不到回应，程谙意的声音都变得委屈下来，“不，不是吗？”
　　他想要去贴贴、去抱抱江斐然，可是面前的人似乎不高兴了。
　　程谙意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努力地想啊，终于笨拙地想到了原因——
　　一定是因为他喝了酒，身上有难闻的酒气。哼，他再也不要喝酒了！
　　“是不是因为我喝了酒，你就不喜欢我了呀？斐然哥哥，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我很听话，再也不喝酒了～”
　　大概也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程谙意倒真是做了一回勇敢又任性的小孩子，他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就说什么。
　　江斐然分别扶住程谙意肩与腰的双手一滞，他连呼吸都慢了几分。
　　卧槽，醉酒可以！
　　以后小朋友可以偶然在他面前醉一次吗？
　　哼哼，影帝喜欢死了超级黏人的漂亮小猫咪呀！
　　“我很乖呀，我可是幼儿园里最懂事听话的小朋友了。”程谙意贴着江斐然的身体，他们离得很近，软软的声音毫无被物体隔离开来的不真实感。
　　“未成年不能饮酒，小朋友就更不可以了。”江斐然自言自语道。
　　喝酒后他太难受了，还是不喝为好。
　　安安稳稳地将人固定在副驾驶上，影帝才上了车开始驾驶。
　　在回家的路上，江斐然又停下车，迅速地进入一家超市内，一分钟后又飞快跑回来。
　　他从前方将买回的用塑料袋装好的东西放到后座，然后又不放心地检查了程谙意红彤彤的脸颊，再次确认了只是喝醉了而已，这才驱车。
　　一回到住宅，江斐然就替他们两人分别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室内有温暖的空调，所以他们不穿羽绒服也不会觉得寒冷。
　　为了能让程谙意尽快舒服点，江斐然前脚放了热水帮忙擦拭，后脚又去厨房处理买回来的食材开始做醒酒汤，是半点都没空闲下来。
　　等到醒酒汤做好了，江斐然端去卧室时又发现程谙意已经睡着了。
　　还是喝点，小朋友第二天醒来才不会那么头疼。
　　“起来喝醒酒汤了。”
　　江斐然拍了拍肩膀，见人不醒，他的动作幅度逐渐变大，变成了摇一摇手臂。
　　见还是没有效果，他随即又开始叹气，自顾自地说道。
　　“你再不醒来喝，我可不确定要用什么其他奇怪方式来喂你了。谙谙，快点醒过来吧。”这是影帝带有宠溺的威胁，可惜程谙意根本听不到了。
　　但这样根本不是办法，江斐然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江斐然将手伸到了程谙意的胳肢窝处，开始挠痒，果然这要比之前的两种方式都更有效果。
　　程谙意的手臂开始往里面夹，显然主人很怕痒痒。
　　就这样，程谙意不情愿地睁开了朦朦胧胧的双眼，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望向刺目的灯光。
　　人还没有神思，一动不动，还得江斐然在一旁轻哄着，程谙意才稍微向声源处看去。
　　蹭了蹭舒适的被子，喝醉了的程谙意下意识地将开始变烫的耳朵藏起来，然而他根本不知晓现在自己的脸蛋本来就是红扑扑的，活像任何人看到了就想偷吃一口的熟透了的水蜜桃。
　　这时候的程谙意变得很乖，江斐然说要喝醒酒汤，扶他起来他也就真起来了。然后，江斐然将碗递到程谙意的跟前。
　　程谙意看着一碗子的水，眨眨眼，眸光又落寞极了。
　　“喝不到，哥哥不能喂我吗？”
　　江斐然才要拿小勺去盛起一口，就听到这话，手猛地一抖，汤都重新掉落回碗里。
　　这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哥哥喂宝贝，不过哥哥得先给你呼呼。”
　　嗓子干涩难言，江斐然不太确定是不是因着空调温度太高的缘故。
　　“呼呼？呼呼，黑乎乎的，肯定苦，不好喝，我不要喝了。”
　　等江斐然觉得汤的温度合适了，将勺中汤送到程谙意的嘴旁时，小朋友又扭过头去不愿意喝了。
　　江斐然又开始耐心地哄：“不烫了，乖，喝一口，啊……”
　　程谙意摇摇头：“苦苦，不喝，我没再生病了。”
　　他的身体又逐渐滑落下去，直到完全平躺在床上，程谙意翻了个身背对江斐然。
　　……
　　江斐然正想换个办法让程谙意喝下醒酒汤。
　　程谙意蒙着被子，蓦然闷声问道，却问得极度小心翼翼。
　　“哥哥，我是不是喝了它，身体就能好起来啊？”
　　“是。”江斐然犹豫片刻后回答。
　　“那，糖糖，有糖糖就不苦，哥哥能给块糖吗？”
　　“还是算了，吃糖会让药效不好的。吃药苦苦，好得快快。”
　　程谙意撇了撇嘴，明明满是排斥，可他依旧端起碗直接就是一口闷。
　　“你等等，小心烫。”
　　还没等江斐然阻止，程谙意就已经喝了小半碗了。江大少爷也不可能说在别人喝汤的半途中抢夺碗，他一时之间手就僵硬在了半空中。
　　直到程谙意一滴都不剩地喝完了醒酒汤，江斐然接过空碗，心里泛起难言的酸涩感。
　　他盯着程谙意看，只见对方也正瞪大了水汪汪的眸子看着自己。
　　“喝完药，糖糖，抱抱才能睡觉觉。”
　　“好。”
　　给了一把糖，程谙意还不知足，硬是要拉着江斐然的胳膊，再玩弄下衣袖，最后又直接钻进了人温暖的怀里，非要斐然哥哥讲睡前的小故事。
　　斐然哥哥坐怀不乱，任小朋友“闹腾”了一刻钟然后昏沉睡去。
　　其实他挺享受的，但占未来男朋友便宜的行为不好，他得“引以为戒”。
　　等程谙意终于喝下了醒酒汤，安分躺在床上时，江斐然早已是满身的大汗。
　　悄咪咪关上卧室的房门，江斐然将使用过的厨房收拾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程谙意会把醒酒汤当做是苦口的药，更不想知道程谙意明以为碗里的是苦药了还要眼睛眨也不眨地就全喝下去。
　　饶是和程谙意做朋友做久了，江斐然也没想到过他的小朋友在酒醉后居然会是个这么黏人的。
　　小朋友缓解难受的方式就是想和别人贴贴吗？这样他才能有安全感吗？
　　本想冲个凉水澡的江斐然顺手拿起手机，才发现有未接电话，他又立刻回了电话给叶徐行，说是人已经找到了。
　　叶徐行早在程谙意刚来《地上霜》剧组拍戏那会儿就猜到了江斐然的心思。但那时他只觉得不通情爱的大少爷只是一时兴起，也许这样的爱很快就会随着时间而消失。
　　然而江斐然又在不知疲倦地给叶徐行讲了今晚事情的细节，说那个冯总别有用心，觊觎他家宝贝。
　　“等等，你们确认关系了？”
　　“我感觉，应该快了吧。”
　　“……”
　　电话对面的人深感无语，他合理怀疑，江斐然是来秀恩爱的，就欺负他只能和喜欢的人做朋友，为友情的锁链束缚。
　　江斐然感觉自己讲了很久，当他觉得洗凉水澡是今晚必要做的事情的时候，就匆匆与人告别挂断电话。
　　一看，通话时长二十分钟。
　　“……”
　　算了。
　　最终，影帝才换没多久的干净衣物又被换了下来。而住宅里另一间卧室的淋浴间内，流水声急促且久久不停。


第094章 Chapter 94（二更）
　　能睡到自然醒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除夕当天, 程谙意就是自然醒来，此时他的大脑终于恢复清明，然而他对前一夜的事情却记不太清了。
　　一觉醒来, 当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中的时候, 程谙意迷茫又心慌。
　　揉揉额头，程谙意好想立刻就能回忆起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记得, 剧组的演员同事推着他进入酒店吃饭, 然后他禁不住众人的劝说开始喝酒，再然后他头晕目眩就去往洗手间用冷水清醒一下, 最后……
　　好像有一大群的人, 他们在说什么？
　　是自己回到包厢内，其他的演员同事在聊天吗？
　　程谙意是半点印象都无了, 到最后，可能是有人看他喝醉了, 就把自己送到了某个房间休息吧。
　　但程谙意迷茫了，他环顾四周，心中疑惑, 这是哪家酒店啊，怎么布置得很有家的感觉, 奢华内敛, 一看价格就很是不菲。
　　他下了床, 在得不出结论后只能走出去看看了。谁知开门所见, 外面分明就像是一座别墅的布局，不似任何酒店。
　　这样熟悉的感觉, 程谙意的脑海里瞬间飘过一个人, 甚至还有什么声音在回荡。
　　“斐然哥哥～”
　　程谙意直直站立，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了, 还有，那个记忆深处的声音一定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吧。
　　他在思考的同时又走了一段距离，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楼梯，才恍然他原来是在二楼。
　　程谙意已经能确认，这里绝不可能是酒店了。踩着被人细心准备的方才放在床边的干净暖拖，他扶着楼梯的栏杆下楼。
　　楼梯分为两段，此时程谙意已经走到下面的那一段了。渐渐地，他能看清一楼的布局，但还是摸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等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真正抵达一楼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有什么物体在往他的鞋子拱。
　　程谙意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他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惊天泣地的大老鼠呢，一低头。
　　嗯，蓝山双，布偶猫？
　　程谙意总能被可爱的事物吸引住视线，于是他蹲下了身。
　　一开始他的双手还放在大腿面上，待那只猫咪一抬头，他瞬息反应过来，惊喜的情绪布满整个眼眸。
　　“早上好啊，Aphrodite～”
　　程谙意与布偶猫友好地握了握手，这是猫猫之间可爱的友好互动。
　　然后，人眼就对着猫眼。
　　程谙意终于从思绪中努力提取出了重要的信息。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不对，这里又是哪里？
　　小猫咪不会说人话，但它的主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是我带它回国的。”
　　这是程谙意从未听过的温柔女声。他一下就慌了神，以为自己的到来打扰到了她和猫咪的相处。
　　也许，这只是一只和阿芙洛狄忒长得很像的布偶猫。
　　可是，猫猫毛的花色也太像了吧，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只小猫咪呢？
　　程谙意还在困惑，那位女士就开口询问了。
　　“你就是程谙意吧？”
　　“你，认识我？请问姐姐是……哪位？”
　　程谙意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认识自己的。
　　“姐姐，哈哈，真会叫人，我长得有那么年轻吗？我是和我的儿子长得不像吗？”
　　“啊……你还有儿子了啊……”
　　“是啊，他的年纪应该要比你大一些。”
　　“啊？”
　　程谙意尴尬极了，眼前的这位女士端庄大方，不像是学生，但也不像是和他妈妈同龄的人啊。
　　对于她最好的形容，应该就是三十岁左右的花样姐姐，虽然生活的历练给了她成熟的气场，但外貌依旧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阿姨好。”
　　把人喊小了一辈，的确不好，程谙意又重新喊了一遍。
　　他猛然想起自己才从床上爬起来，还散着个“鸡窝头”，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他应该先洗漱的，但这不是他的家，也不是酒店，哪里会有他的洗漱用品。
　　啊啊啊，程谙意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不如就地挖坑缓解尴尬吧。
　　“喵～”
　　布偶猫还很亲昵地围着程谙意转圈圈，好像在说，你忘了我吗，怎么不摸摸我了呀？
　　“嗯，你好。”女士笑笑，“我家那小子说得不错，阿芙果然很喜欢你。它一定是个小颜控，喜欢亲近长得好看的人。对不对呀，阿芙？”
　　“它叫阿芙？”
　　“对呀，你不是知道的吗？刚刚还喊对了它的全名呢。”
　　“它真的是阿芙洛狄忒？！”程谙意的语气终于发生了变化。
　　那他眼前的这位女士是谁？！
　　程谙意脑子里嗡嗡响，他有点不敢再往下想了。
　　已知该蓝山双布偶猫＝Aphrodite＝江斐然母亲的猫，江斐然前一天还说他的母亲要去北都过年，这里不是北都，求解……
　　等等，程谙意开始怀疑，自己不会已经离开邂城了吧？
　　再等等，他今天下午晚些时候不是要拍戏的吗？现在是几点了？
　　无数个问题正在向程谙意扑面而来，繁多到他快要窒息。
　　程谙意真想找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待上一段时间，又或者是他穿上皇帝的新衣，自己骗自己好歹心里也能舒服一点吧。
　　他现在已经不敢去直视这位很可能是江斐然妈妈的女士了，因为自己正在暗恋她的儿子。
　　“阿芙，你看呐，你想见的人已经认不出你了哦～还是我对你的爱比较深吧！”
　　江夫人开玩笑，而布偶猫似乎真的听懂了江夫人的话，“垂头丧气”地跑到她的脚下，正在求主人抱抱它。
　　“啊，哦，嗯，那我，阿姨，我就先走了。”说得磕磕绊绊的，面对江夫人的从容与坦然，程谙意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这样出去？”江夫人诧异地看向程谙意，上下扫视一番，“出去也得添件衣啊，冬天容易感冒的。”
　　程谙意就是一时心乱，什么都想不到了，他哪里还能想到自己穿的是什么衣服，穿得多还是少，又是谁的衣服。
　　“是不是我刚刚开玩笑的话，你不习惯听啊？我和我儿子平时聊天就喜欢这样，你别放到心上啊。”江夫人试探着问。
　　她能感觉到程谙意现在有点在压抑自己的委屈情绪。
　　“没有没有，阿姨大老远来和……他过年，我觉得我也应该回家过年的。一家人在一起总是热热闹闹的。”程谙意越说声音越低，明显是没有底气。
　　而且他居然让长辈主动调节气氛，更加觉得自己没用了。
　　江夫人肯定也能听得出来程谙意在撒谎。
　　这时江斐然从厨房里走出来，问他们在聊什么，江夫人就如实说了程谙意想回家过年的事情。
　　“你要回哪个家过年？你昨天不还是说可能会在剧组里过年的吗？”
　　江斐然真的只是问了一句，他问的还不是“你能回哪个家过年”。
　　但听在程谙意心里，问句此时此刻却像一根尖刺一般，让他无比难受。
　　因为他初见江斐然的母亲，为落荒而逃寻找的自以为很好的借口，一下子就被拆穿了。这比气球被针戳到泄完气还要快，当场就判处了他“坏孩子印象”的惩罚。
　　“是，我是还要回剧组。”程谙意只僵硬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它是免死金牌似的。
　　……
　　在无声的尴尬中，程谙意暂时留了下来。
　　他现在预想的就是一起吃顿午饭，然后自己就出发去剧组。也不能辜负了这里其他两个人的热情吧。
　　程谙意因为自身的成长环境，他从骨子里都是自卑的。
　　看到江夫人能像江斐然一样自然而然地打趣，想到她能和很多第一次见面的人侃侃而谈，他就能想到江家的家教，想到江斐然也是这样优秀的人。
　　程谙意倏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办法做到这样，他和江斐然之间依旧隔着鸿沟，不会因为他们是朋友而改变分毫。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太普通了，普通到把他丢入人群中，谁也找不出来。
　　***
　　临近中午，江斐然和江夫人一同进了厨房，说是要准备食材，他们便拜托程谙意去喂一下饿得可怜极了的布偶猫。
　　走进厨房，他们推上了磨砂玻璃门，开启了母子之间的对话。
　　“妈。”
　　“我觉得，你和他不太合适。”
　　江夫人和程谙意相处了，自然能大概了解到他是个怎样的人，能判断出他和自己的儿子到底合适不合适，以及他们两个人最后能不能永不放弃地牵着对方的手走下去。
　　一开始，透过网络，江夫人的答案是他们不能。现在，透过现实，她的答案依旧。
　　“如果你们以后两方都有意，想谈一段恋爱的话，我不会阻拦，但我觉得你们两个人不合适，不适合结婚、过一辈子。”
　　因为先前江斐然一直在感情上不开窍，江家也给他挑选了好多联姻对象。这些联姻对象中，不乏世界各地大集团的千金小姐，但还没等安排她们和江斐然见面，江夫人就得知了自家儿子喜欢男人的消息。
　　同性结婚在B国早几年就合法了，江夫人也不歧视，儿子能找到个喜欢的人自然是好的。但不好就不好在，江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江夫人也不是歧视一个人的家庭背景是否富裕与贫穷，但环境背景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成长，一个人的能力，一个人的品性。
　　她更看重的是，这个人的本身。
　　第一，江氏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公司，如果江斐然一直投入在演艺事业上，那么江氏的未来会落在谁的手中呢？是江斐然，还是他将来的另一半？
　　第二，江家的氛围不太和睦，江夫人一直希望能有个人来调节，这就需要那个人来融合所有人的关系。
　　这是两个对江家目前来讲很现实的问题，而现在的程谙意解决不了，未来的程谙意也没可能让江夫人满意。
　　江夫人接触到的程谙意内敛沉默，不能主动担当挑起话题的人。
　　江夫人也不是因为程谙意“撒谎”就认为他人不好，现实生活中的假话是必要的，因为一个人对所有人都真诚，那才是害了自己。可编造出一个让对方舒适的借口，是一门交流学问，在商业上，对竞争对手说假话更要是信口张来，但是程谙意他露怯。显然，在交流中让别人立马注意到你说的是假话，并不能称之为合格的表现。
　　“妈，你的想法不现实，我们一家人不能在一起过节，那是爸爸的问题，凭什么你要让我未来的伴侣承担这样的责任？而且，你是爸爸的妻子，我是爸爸的儿子，我们两个才更应该为了家庭和睦而努力吧。”
　　“而且是妈你先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的，最后找不到证据，你又觉得他只是不爱你了。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不和家人建立起联系，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的。你觉得，在我们之外，有人一来就能改变这样的现状吗？”
　　“我就想想，大过年的，你就这样打碎妈妈的美梦吗？”
　　有时候，江夫人也在怀疑，江复烨是不是在结婚后就复苏了家族遗传的冷血，以后江斐然也会变成这样吗。
　　“是你先打碎我的梦的。”
　　“算了，你就等着看吧，复烨只会考虑得更多，妈妈我这是先替你提前揣测了他的想法。不要再说他了，真烦人。妈妈送你句忠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江夫人对人没那么苛刻，只是江家太特殊了，程谙意明显不适合。
　　他太脆弱了，就像一棵小草，风轻轻一吹，就被折断了。
　　江家需要的是一棵大树，能够撑起江氏一片天的参天大树，哪怕现下是小树，至少也要能陪着江斐然风雨同行。
　　总而言之，江夫人觉得程谙意人太单纯了，这样的人不适合走向社会，更甭论其他方面呢？
　　但也许正是这份独特的单纯，才能吸引到自己的儿子吧。
　　***
　　刚想来问猫粮放在哪里的程谙意靠近厨房，他在门外只听到了江夫人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就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他不知道江夫人为何开口就说江斐然和他不合适。
　　是不合适做朋友？还是不适合做其他的什么？比如，恋人……
　　若是前者，都不合适做朋友了，怎么还可能适合做恋人呢？
　　若是后者，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这只能说明，江夫人很可能看出了自己喜欢她的儿子。
　　程谙意发丝微乱地站在镜子面前，开始审视着自己。
　　从外在到内在，哪里都平平无奇，的确配不上光芒万丈的江斐然。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红着眼眶。
　　因为进了演艺圈，程谙意就得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演好戏，他需要在生活中观察各式各样的人，观察细微之处，有时候他更会对镜观察自己的一言一行。
　　原来哭泣的情景的确是可以感染别人难过的，而不是眼睛干巴巴的那种，什么也流不出来，只靠着滴几滴廉价的眼药水。
　　程谙意这次没有过多的内耗，平了平静心情，坦然地接受了事实。
　　然后他就去寻找猫粮了。
　　一切重头来过，就像拍戏似的。
　　NG后又是重新开始。
　　程谙意找了很久，他的确找不到猫粮摆放的位置，阿芙洛狄忒已经在等待午饭的投喂了，可怜兮兮地跟着人到处跑。
　　“喵～”
　　程谙意翻完了最后一个柜子，最终失望地对猫咪说。
　　“对不起啊，阿芙，我连你的午饭都找不到。”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程谙意之前在镜前憋了很久的眼泪终究像流星般划落。黯然，寂静，又疾迅，像风像雨，唯独不像昨日霓虹。
　　或许小猫咪真的很通人性，又或许程谙意也是只小猫咪呀。
　　阿芙洛狄忒不再可怜地叫唤着，反而用自己圆滚滚的脑袋蹭着程谙意的裤腿，似是在安慰着它喜欢的人类。
　　“真好，你不会因为人类世界的复杂而烦忧难过。”
　　程谙意顺手搭上了布偶猫暖呼呼又蓬松松的软毛，心情得到了治愈。
　　“好吧，我们一起去问问他们，你的午餐放在哪里啊，好不好？”
　　小猫又乖乖坐在原地不动了，等着程谙意去抱它。
　　阿芙洛狄忒眼里满是闪着泪花的自己。
　　程谙意先擦拭了下眼泪，感觉已经差不多了的时候，他才用双手抱起了小猫。
　　猫咪温顺又慵懒地卧在程谙意的怀抱中，蓬松的大尾巴摇晃得厉害。
　　停顿一秒，做好心理准备，程谙意才轻轻敲响厨房的门。
　　“那个，请问一下，阿芙的猫粮放在哪里？”
　　厨房的门很快开了，眼前是穿上围裙的江影帝。
　　“电视柜、茶几柜上都没有吗？”
　　“没有。”程谙意摇头，“客厅里能放猫粮的地方，我应该都找过了。”
　　布偶猫也摇头，“喵喵喵。”
　　“那可能是我落在车上了，我现在去拿吧。”
　　江夫人在厨房里看着，默不作声，她刚刚和儿子已经聊到了“程谙意到底喜不喜欢江斐然”的话题。正好趁着两人交流的时候，江夫人假装在摆盘装菜，其实正密切关注着另一方的动静。
　　不是，才各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她这能看出来什么啊？
　　哦，自家儿子语气都温柔得没边了，他就没这么和她说过话。
　　好的，鉴定完毕，儿子确实喜欢人家。
　　或许正是程谙意这样的性格，别人都以为他不会隐藏情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能将爱意完全从面部表情里抹去，藏在心中。
　　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是不厌恶，是能够交流，是路上偶遇了也许能打个招呼。
　　但打招呼，是阳光开朗一点的人日常会做的事情。看上去就很平凡、微不足道。
　　程谙意放下小猫，跟着江斐然出去了，全程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他们两人之间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关系。
　　“不是让你别出来的吗？也不嫌冷？”
　　“想出来就出来了。”
　　程谙意接过江斐然递来的猫粮袋子，道了声谢。
　　完了，江斐然的心中天崩地裂。
　　不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又返回到做一件事情都要道谢的程度了，甚至小朋友都没有怎么正式看自己几眼。
　　程谙意得了猫粮，便有事情做了，仿佛和猫咪玩耍就是最快乐的时光。
　　回到厨房的江斐然小声地对江夫人说。
　　“我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好像没有以前喜欢我了。”
　　“你说的是哪种喜欢？我看他根本对你从来都没有爱情的喜欢。”
　　“谁说的？”江斐然急了，“你这又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通过你说的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还有刚才，我没看出来他对你有爱情。”
　　“……”
　　“我看你做明星，好像也没多大的魅力。不如，还是回家当总裁吧。”
　　江斐然突然就悟了，他差点真信了他那亲爱的母亲大人的话嘞。
　　原来是想骗他回去学习管理公司，休想。
　　***
　　什么食物好吃方便，又能立马让氛围热闹起来？当然是火锅啦。
　　江斐然一直在准备烫火锅的食材，江夫人则在一旁“摸鱼”摆盘，其实他们主要是为了说一些小话。
　　当一切准备妥当后，所有装食材的盘子都被摆放在了桌面上，桌子最中间放的是煮火锅的锅。桌子有四面，他们三个人就坐了三个方位，围着桌坐更方便吃火锅。
　　食不言寝不语，程谙意算是做到了。
　　而吃火锅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本来就三个人，还都不说话，真是吃得最冷清的一次火锅了。
　　江斐然一开始是在说的，当他提起还有没有想要实现还未实现的愿望时，他与母亲都聊了些，唯独剩下程谙意没开口。
　　程谙意意识到他们在等自己的答案时，便随意说道。
　　“愿望吗？之前都许过了，我没那么多愿望的。”
　　其实，事在人为，跟随各种美丽传说的脚步，许过再多的愿，不会如愿的终究不会如愿。
　　江斐然还想再问问，想让大家都有点话题可说，但他意识到再去问就可能会是一个比较悲伤的话题了。
　　他怎么能再去揭人伤疤呢？
　　甚至，江斐然的愿望。
　　他想要程谙意身体健康，于是程谙意出了车祸。
　　他想要程谙意天天开心，如今好像也成了一件触摸不到的事情了。
　　……
　　江夫人逐渐把话题引到了布偶猫的身上，氛围似乎才逐渐好起来。
　　她刚刚也一个劲儿地在一旁使眼色，希望江斐然不要再说下去了。
　　其实，江斐然以为在春节的时候，程谙意也可以有点幼稚的小愿望，比如想要个什么东西，又或者想去哪个地方，又或者是最庸俗的红包什么的。
　　可程谙意却说他许过了。
　　他许过什么了？
　　江斐然只知道程谙意唯一的愿望——考研上岸。
　　小朋友怎么就这么不贪心呢？
　　***
　　江夫人又问了程谙意一些问题，包括大学时光。
　　程谙意觉得说了也没有什么影响，也就回答了。
　　程谙意在午饭过后，又和他们一起收拾好了餐后残局，然后就告别。
　　“我的行李都在住的酒店里，而且下午的确还有工作，我就先走了。”
　　“谢谢你昨晚的照顾。”
　　好客套。
　　“那晚上呢？”江斐然问。
　　“晚上在剧组呀。”
　　“那要是万一结束得早呢？”他不死心地问。
　　“我可以早点回到酒店，还能多看几页的书了。”
　　就连江斐然说要送他去剧组，程谙意也拒绝了。拒绝理由是，江夫人难得来了，江斐然应该好好陪伴母亲。
　　“那，再见。阿姨再见，阿芙也再见。”
　　一切，都再见。
　　……
　　除夕当天的一顿午饭，江斐然和程谙意真是吃得没滋没味的。
　　只有江夫人还够舒心，只顾着研究程谙意到底对儿子有没有一点点动心了。
　　事后，江夫人对江斐然说：“儿啊，人家眼里只有学习没有你啊。”
　　“哦，那不正合你意吗？”
　　“我那是从事实出发进行分析，本来就分析得十分正确。你们不适合，可……世界上再适合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会渐行渐远。”
　　江夫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而这回忆与她本身无关。
　　江斐然也想到了什么，默默不语，妈妈只有在想起那个人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这般伤感。
　　可他总觉得今天的程谙意怪怪的，小朋友以前是不会对自己这样冷的。
　　江斐然现在脑子里有一条线，却越理越乱。可他有预感，如果他理不清楚的话，那很可能程谙意就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
　　很久之后，他想起了程谙意的道别。
　　除去第一次见面的江夫人，程谙意没有给江斐然任何称呼，甚至叫Aphrodite为阿芙。
　　“我感觉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谙谙才会表现得兴致恹恹的。”
　　“为什么谙谙会叫猫‘阿芙’呢？”
　　“你当侦探呢？别知道了人家没那个心思后你就开始想东想西的，开始破防了啊。我的猫本来就叫‘阿芙’呀，是不是？”
　　江夫人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她抱着猫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很久没看的电视。
　　“妈，是你告诉他阿芙洛狄忒叫阿芙的？”
　　“我是有在他面前这么喊过，怎么了？”
　　“你绝对是我追爱途中的最大阻碍。”
　　“怎么可能？最大的阻碍明明就是你爸。”
　　“我怀疑，谙谙听到了我们在厨房讲的话，尤其是你说的那些。妈，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江斐然略带严肃意味地问。
　　一般人也不会把程谙意的异常举动，突然和江夫人的话扯上联系吧。
　　可江斐然却是头脑蓦然清明，可能是因为昨夜的亲昵，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相处，他还是觉得小朋友就是心悦自己的。
　　那么为什么在母亲的面前，程谙意能表现得完全把他当成是一个普通朋友呢，哦，可能连朋友都不是了。
　　没有称呼，只有客套，还有脸上绷住的冷淡神情，莫名的伤感。
　　江斐然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该早点表白的，猜来猜去，可能最终的结果就是直接失去。
　　“不是……我那是从专业角度，提前揣摩一下你爸的心思。好吧，也算是我的想法，不拿他当挡箭牌了。可是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啊，你们的见识、兴趣，总要差不多吧，要不然从古代开始也不能一直强调门当户对啊。当然，他也可以自己打拼，成为和江家差不多的富一代。斐然，真的，等你真到了要过日子的那一步，你就能理解了，爱情是会在往后的生活中一点点被磨灭的。”江夫人居然很认真地在解释自己的想法，“而且，那时候江氏要交给谁呢，你要是有那个心，我们肯定不会想那么多了。”
　　说到最后，江夫人才发现江斐然似乎是在用激将法套自己的真话。
　　“其实，你不喜欢他可以和我直说的。那你不喜欢他什么呢？”江斐然也学着江夫人之前的惯用招数，委屈地问。
　　“我没有，不是。行啦，宝贝儿子，因为他抢走了阿芙的爱，这个理由好不好。”江夫人彻底摆烂了。
　　“喵～”怀中的布偶猫适时发出叫声。
　　猫猫哪里懂人类的弯弯绕绕，它最喜欢谁自然就最亲近谁了。
　　“行吧，那我下次要是把他领回家，妈妈可不能再说‘我们不能在一起’的话了。你今天可是承认了的，没有不喜欢他，就是嫉妒他抢走了阿芙洛狄忒的爱。”江斐然摇了摇手中的手机，“已录音哦。”
　　“你有录音，你说什么都对。”
　　江夫人和江斐然说话做事，有时总要争个输赢。
　　之前，是江斐然拿母亲大人没辙。
　　这次，江夫人自愿认输啦，因为的确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她把儿子喜欢的人给“逼”跑了。
　　又是沉默过后，江夫人突然问江斐然。
　　“认真的吗？”
　　江斐然淡去了脸上的笑，心跳得噗噗快，郑重道。
　　“嗯，我喜欢他，我很确定我是认真的。”
　　“我没问你。”
　　“……”


第095章 Chapter 95
　　程谙意再次来到片场, 昨天那几个拉他吃饭喝酒的演员同事热切地问候，但在问候完后又急匆匆地尴尬散去，作为当事人的他纳闷极了。
　　程谙意的补拍戏份在傍晚时分, 现在这时间段是两位主演在拍摄。
　　戏中, 姚落露和晏词规的亲密接触并不少。之前苏辞韫和付流光都是真枪实弹的，而现场的工作人员直接磕起CP。
　　然而事实证明, 明星会塌房, CP会BE，观众永远不要真情实感。
　　就在两位主演正尝试要拍接吻戏份的时候, 表演突然被诎旸中断。
　　眼见着付流光的脸在慢慢靠近, 诎旸刚刚可是迅速抬起对方的手，并甩了对方一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付前辈没事吧，脸上没有红痕, 应该不疼吧。”
　　付流光再是维持着斯文的假面，也无法完全无动于衷。
　　「故意的吧，条理清晰, 这哪里是害怕的人能说出来的话。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趁着距离近，付流光压低着声音去调戏他心悦的新人。
　　“刚刚脸好疼, 不过你要是能用你的小手揉揉我, 我就不疼了。”
　　闻言, 诎旸真想一个白眼翻过去。
　　要不是学长让他来演, 他才不来呢，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容易吗。
　　「呵, 这算职场性骚扰吧, 死流氓。叫什么付流光啊，直接叫付流氓好了。」
　　之后, 诎旸恳求地询问导演，在拍吻戏时能不能借个位，并解释道。
　　“我有男朋友，他不让我和别人做只有情侣才能做的亲密行为。”
　　“导演，可以借位吗？不然我男朋友会生气的。”
　　真是只会主动示弱的小狐狸。
　　叶徐行对于诎旸的提议稍加思索了一番，借位吻肯定没有真的接吻来得容易让演员沉浸、让观众沉浸，效果不会那么好。
　　但在这些年间，要求借位吻的演员并不在少数，其实只要演技好，不影响最终的呈现效果就行了。
　　诎旸不是专业演员，他是被选中来救场的。要是影响了人家小情侣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叶徐行点点头，他觉得还是可以先试试用借位拍下来的效果的。
　　付流光蓦然出声。
　　“你真有男朋友了？”
　　“对呀，我和我男朋友是在高中认识的，我们可一直是校友。我对他一见钟情、死心塌地，这辈子就认定他了。我只有在想着他的时候，内心才觉得甜蜜。”
　　言外之意，方才拍戏时眸中的款款深情，诎旸全是把付流光当成了他的男朋友。
　　付流光被气到了。
　　***
　　然而，付流光在拍吻戏时并不安分，明明已经答应了要借位的要求，却还是直奔着新人娇嫩鲜艳的红唇而去。
　　幸亏诎旸反应得迅速，他撇过脸去的同时，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直接一脚踩下去。
　　虽然踩到了付流光，但脸颊仍被某人的嘴唇擦到了一点，诎旸觉得恶心极了。也因此，诎旸的脚迟迟不从付流光的鞋面上离开。
　　付流光猛然疼痛，这一分神，也让诎旸顺利避开了被强吻的场景。
　　而诎旸撇脸，他正对上程谙意的目光。
　　啊……
　　一旁的程谙意正想上前来看看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上场，他如今停下站立的地方，正好不偏不倚地能看清两位主演脚上的一些小动作。
　　眼见着被程谙意发现了，诎旸对程谙意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转而又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付前辈刚刚怎么了吗，没事吧。”
　　好得很。
　　付流光没揭露眼前小狐狸故意用脚狠踩自己的事实，只是把对方眼里恐慌茫然下的狡黠看得一清二楚。他想着，总有一天他能在诎旸的身上讨回来。
　　他定定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三四厘米却撇到一旁的精致小脸，男人的征服欲与占有欲一下喷发，但他还得忍着，毕竟强迫新人的事情不能落人口实。
　　于是，付流光又被气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被诎旸在短时间内连续气到好几次。
　　好得很、好得很，就是欠调教。
　　见着付流光忍着怒气也要装作心平气和的模样，诎旸在心里乐疯了，脸上是无辜又灿烂的笑容。
　　“那我们继续拍戏吧，就拜托付前辈了。”
　　「哼哼，老色批，滚远点吧你！」
　　***
　　程谙意心里正难过着呢，但大概是因为暂时离开了那个地方吧，他将自卑感遗忘掉。
　　从走进片场开始，他就要把自己当做成是玉笙。
　　程谙意能猜到诎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在片场拍摄吻戏，有些演员会真亲，有些演员会假亲，但很明显诎旸是很抗拒真亲的。
　　程谙意现在知道了，在有了喜欢的人后，就会自动排斥与其他人的亲密行为，演戏再敬业也不行。
　　他想要因此发声，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诎旸很快地、不动声色地就把事情处理好了。既没让自己被占便宜，也没有与对手演员起冲突。
　　程谙意在想，他是不是也应该向诎旸学习，学学怎么说怎么做不会得罪人，不会被讨厌。
　　……
　　程谙意随便在一旁坐着，脑子里回顾着自己需要补拍的最后几个片段。
　　谁能想，有一场戏NG了好多次，直到导演脸色明显不悦。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NG是由于付流光——已经顺利和前姚落露饰演者拍完一次的“老演员”。
　　新人的表现都比付流光好。
　　于是，叶徐行直接暂停了拍摄，让集体休息一下，他非常严肃地去给付流光讲戏去了。而拍摄任务最多的诎旸却得了空，眼尖地扫到了程谙意坐下的位置。
　　然后，他挨着程谙意坐下。
　　“谙意，我可以坐在这里吧。”
　　程谙意诧异看着来人。
　　“可以。”
　　“我看了预告片，感觉你演得特别好，能不能向程老师请教一下？”
　　“我吗？谈不上‘请教’，可以交流。”
　　“怎么谈不上啦，我真觉得你超厉害哒！我是完整看过预告片的，里面所有出现的人我都仔细研究过了。就算没有仔细研究，你饰演的角色也是能第一个惊艳到我的。而且你不是科班出身啊，却能胜过很多专业演员，谙意，你知道吗，你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诎旸越说越激动，眼里全是崇拜的光芒，“今天除夕，拍摄应该能早一两个小时结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待会儿我能向你要个签名吗？”
　　倒也没有说得那么好吧。
　　《地上霜》的预告片刚发布那会儿，他人还躺在洛格华兹的医院里，只觉得被影帝看到，无异于“班门弄斧”，尴尬极了。
　　“当然可以。”程谙意向来有求必应，“不过我的签名没有经过设计，就是单纯地自己写个名字，而且不是很好看。”
　　他之所以可以不受束缚地给别人签名，一来他没有公司没有规定，二来他的签名不值钱，别人来问他要就一定是真心的，他不能辜负真心。
　　趁着叶导还在指导付流光，诎旸赶紧拿了纸笔来，等程谙意签好名后，不禁赞叹。
　　“哇塞，字好漂亮！这还叫写得不好啊，学霸都这么自谦的吗呜呜呜～”
　　“请再帮我写一句话吧。”诎旸冒星星眼。
　　“什么？”
　　“TO诎旸，永不挂科！”


第096章 Chapter 96（一更）
　　程谙意疑惑了, 啊，不挂科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主要是在期末考试中要拿到满分的成绩比较困难，除了体育。哦对, 那个“万恶”的、煎熬又难过的体育课。
　　程谙意突然就能感同身受了, 他毫不犹豫地写下“永不挂科”四个字。
　　诎旸兴高采烈地收好签名后，再次被导演喊了过去, 后来他和付流光磕磕绊绊地完成了那一段表演。
　　总而言之, 问题就在于，这两个人在一起太没有互相拉扯、暧昧的氛围感了。
　　戏中的晏词规是引导者, 因为是他先动了心。
　　但在面对新人演员的时候, 付流光却将青涩的撩拨表演得过于成熟了。
　　付流光表演得像非同一般的孔雀开屏。
　　明目张胆又赤｜裸裸地引人进入感情的魔障之中，就这样下地狱吧。
　　叶徐行简直不愿意承认那个字。
　　太“骚”了。
　　到最后, 还是诎旸提议这一场面用之前拍好的那一幕。
　　“一定是因为我和付前辈还没有建立起默契，我没能做好。”
　　“叶导, 我对于和不太熟悉的人拍亲密的戏份，还是习惯不了。这是我的错，耽误了大家的进度, 对不起。”
　　“能不能，能不能就用之前的那个版本, 我达到不了之前演员之间的默契配合。真的很抱歉, 在这里卡得太久了。”
　　叶徐行和付流光心里都明白, 这不是诎旸的问题。
　　诎旸也能感觉得到, 这都是“付流氓”的错。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新人，又不能当众指出付流光故意不配合拍戏的事实。于是他只能暗戳戳地表明, 付流光已经耽误了整个剧组太多的时间了, 实在不行就用原版吧。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还遇上个衣冠禽兽！」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完全没有出错的表演, 这放在谁的身上，当事人都会很生气的。
　　尤其对方还是故意的，神经病。
　　如果不是因为付流光早有防范，那么诎旸一定会NG重来一次就踩对方的脚一次，非得把付流光的脚踩肿了不可。
　　他才不怕得罪流氓呢，反正是“不小心”的、“没注意”的。
　　叶徐行拍得心里烦躁。
　　付流光却拍得兴致盎然，心里在想。
　　「呀，小狐狸炸毛了～」
　　而在听到诎旸终于用言语“反击”的时候，付流光觉得自己要是再NG下去，天都快黑了。
　　嗯，天色会比导演的脸色还要黑的那种。
　　他真觉得诎旸心里什么都明白，所以这一出是在拉导演对自己的仇恨。
　　挺好，比苏辞韫聪明、也有意思多了。
　　过去的苏辞韫是付流光知晓情事以来最中意的玩具，但现在眼前的诎旸更生动、更有趣。
　　诎旸不像付流光，更不像苏辞韫，他没有肮脏、为恶的灵魂。
　　而他偶然应对的小花招，会让付流光觉得生活是充满乐趣的。
　　初升的太阳将光辉倾洒大地，于是世间万物都有了颜色。
　　付流光暗自咬着牙，他既觉得吃瘪，又觉着自己是乐在其中的。
　　“用以前的版本，以后被发现了会惹人非议，穿帮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接着拍吧，下一次绝对是拍得最完美的一条。”
　　果然不出意外，两人的下一条就过了。
　　***
　　等程谙意回顾了自己需要补拍的片段，觉得不会出差错的时候，他又拿起手机，在上面看起了考研复试的资料。
　　时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和诎旸的戏份。
　　玉笙和姚落露，一对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背负着截然不同的命运，相逢亦不相识。
　　在《地上霜》的剧本中，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答案，这个问题是，他们在死前知道彼此的身份吗？
　　这样的牵绊，他们要演得让看剧的观众能产生疑问，但又不能肯定答案。
　　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诎旸好像要比苏辞韫，与程谙意对戏更有默契。
　　叶徐行在之前的拍摄中其实已经放弃了两人之间的羁绊感，可在这一瞬间，他又重燃希望。
　　导演稍微改了一下剧本，这一拍摄，他们就拍摄到了晚上八点。
　　收工时，由于很多工作人员家在外地，回不了家过年，这些人就会聚在一起过除夕夜。
　　当有人问到程谙意在哪里过年的时候，程谙意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因喝酒断片到现在也没想起来，他就想拒绝了。
　　本来也不适应人多的场面，之前和江斐然说在剧组过年也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然而没等他开口，叶导就先替他拒绝了。
　　走到影视城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一道在向自己招手的身影，程谙意似乎才知道叶导方才说的“有人和他一起跨年”是什么意思。
　　——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江斐然。
　　程谙意就算是做梦梦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想他也有这个自信将人认出来。
　　好在这是冬天，不然江斐然的这身装扮绝对引人怀疑。
　　其他尚未离去的工作人员还在诧异，来接程谙意的人是谁。天黑了这人还一直站在门口等待，看样子也不像是助理啊。
　　程谙意为了避免影帝身份暴露，他头一次反应迅速地上前拉着江斐然就是跑。
　　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多远。
　　程谙意本就不擅长长跑，跑不动了才渐渐慢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放下江斐然的手，并将双手覆盖在大腿面上喘气。谁知道，拉人的手却被对方反握得死死的。
　　程谙意转头抬眼去看，在帽檐与口罩之间，是一双正在深情注视着自己的眼眸。
　　可他实在是喘得厉害，因为张口跑步，不知道又吃进了多少风，嗓子难受极了。
　　“跑快了，难受了？”
　　江斐然一看就知道程谙意是怎么了，只得停下来帮他缓缓。
　　休息的过程中，两人又不说话了。
　　程谙意没忘记，自己是要和眼前人保持距离的。
　　还是江斐然在没话找话说。
　　“其实，我开车来的，把车停在了影视城的附近。”
　　小朋友只任凭他牵着手，正视是没有一次超过三秒钟的，影帝难过了。但是，他得“主动出击”，不能放弃。
　　眼见着程谙意因为他说的话而心生动容，江斐然就故意说点卖惨却一听就假的话。
　　“可我们现在跑远了，得露宿街头了啊。”
　　果然，程谙意又抬头了。
　　“那你现在可以走过去。”
　　……这不是江斐然想要的回答。
　　就算把“你”换成是“我们”，也不是影帝最渴望的那个回答。
　　“可是，我被我妈赶了出来，无处可去了。看在除夕夜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要不要收留我一晚上。”不等程谙意开口，江斐然又连忙道，“今晚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
　　“阿姨人很好，怎么可能赶你出来？你快回去吧，别让她担心。”
　　淡淡的声音，隔着偶然路过的风。
　　江斐然离得很近，听得清晰，可莫名地觉得遥远又疏离。
　　邂城的影视城外是空荡的街道，而此时此刻人们都在团聚。
　　江斐然不觉得今夜是一个很好的告白时机，但他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春节前后，他的爱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是生是死，就赌这一把。
　　看看除夕夜，除去的是旧年尘埃和烦恼，还是他碎了的心。迎来的是失落，还是希望。
　　“我不回去，因为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是一定要今晚说的。”江斐然直视着程谙意的脸，语气格外认真与柔和，“谙意，你不能逃避。”
　　程谙意察觉到了江斐然的不同于往常的郑重，他在思索着最坏的结果。
　　或许江夫人已经告诉了江斐然自己暗恋他的事情，这是江斐然最后一次来见自己，等他把话说清楚，然后他们就彻底断绝掉朋友的关系。之后，江斐然就可以回家了。
　　程谙意心中忐忑不安，他很不自信，愈想就愈觉得有可能。
　　是的，只有和自己有关，江夫人才可能把江斐然赶出家门。要不然，还能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呢？
　　这就像猝不及防地被棒子打了一下，程谙意的脑子里嗡嗡的，他好难过，他突然就不想听江斐然说话了。
　　他可以捂住耳朵，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吗？可以逃跑吗？
　　所以，为什么自己不是个聋子呢？
　　程谙意一开始想得很开，和江斐然分开，无非就是让他的生活回归到从前。但是，当品尝到其中的快乐的时候，他就舍不得了。
　　没人不想被关心、被温暖，被另外的人温柔相待。
　　无声的泪花从眼眶中滑落，扰乱人心。
　　“怎么了？我的错我的错。”江斐然倏地心乱如麻，忙抬手慌乱地去擦，“怎么……就哭了？”
　　心跳似乎都漏跳了一拍，影帝恐慌得厉害，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江斐然一边轻柔地替小朋友擦去泪花，一边柔声安慰。
　　“是因为，你今天听到了什么吗？”
　　倏然，程谙意站在原地哭得更凶了。
　　江斐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懊悔至极。
　　“我错了，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程谙意，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


第097章 Chapter 97（二更）
　　程谙意忘记了哭, 脑中浑浑噩噩，他听不清远去的风声，听不清近来的人声, 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心跳。
　　“扑通扑通”, 像寂静黑夜里的鼓，鼓一响, 天就明了。
　　江斐然刚刚说了什么？
　　是说喜欢他吗？
　　喜欢……谁？
　　喜欢谁也不会喜欢程谙意的。
　　是啊, 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江斐然一直喜欢的人是欧阳遥，不是吗？
　　更何况, 在这世上, 爱程谙意的人很少、很少。
　　像江斐然那样的天之骄子，凭什么会把满腔爱意都给了自己呢？
　　程谙意不相信, 也不觉得自己能配得上江斐然。
　　影帝的那双桃花眸，无论在面对谁时, 都显得格外深情。
　　他不再去看，愈看，便愈沦陷, 索性低下头去。
　　“什么呢？哪种喜欢？你，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程谙意意识到方才的亲密, 又侧过了身去, 口中不住呢喃。
　　“你不用开这个玩笑, 也不用安慰我的。我就是比较敏感, 可能听到什么关键词，就联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 我就突然很难过。但我现在也没那么难过了。”
　　小朋友的声音闷闷的, 因曾哭过不久而沙哑，听得江影帝心里泛疼。
　　“我没对你开过玩笑, 说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你。我现在接下来要说的所有，都是真心话。”
　　“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对你，是想和你谈恋爱的喜欢，是要在一辈子的爱。谙谙，你很好，值得许多人去爱，我曾经怕你在我们熟悉之前就将真心给了别人，但我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了。”
　　“不是的……”也不该是这样的。
　　程谙意无助地嗫嚅，江斐然的话在一点一点地摧毁他好不容易才在心间筑起的长城。
　　“你不是喜欢……”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转而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问。
　　“我不是喜欢……我喜欢什么？你以为我喜欢什么？”江斐然疑惑。
　　“没什么，我，我先走了，我要回酒店休息了。你也快回家……回，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吧……”
　　程谙意因为先前的哭泣，在说话时还一抽一抽的，大脑的混乱让他此时说什么都是仓促的、不假思索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自卑者，在迎来爱意回复的时刻，落荒而逃是本能反应。
　　“所以，你是以为我有喜欢的人吗？是因为这个而难受，还是因为我妈妈的话？”
　　江斐然要把程谙意长久以来蜷缩的壳敲碎，他原本是不确定这些问题的答案的，可再一看程谙意的反应，哪里还不明白。
　　两者皆有。
　　顷刻之间，江斐然紧紧拥抱住程谙意。
　　今天不把所有的话讲明白，他就不能把人放走。若是放走了，他的珍宝很可能就再找不到。
　　“你是不相信我吗？”
　　江斐然看着程谙意真的在用手机app打车了，心里也着急，于是就抽出一只手来拿走手机。又怕程谙意趁机跑了，他就带着怀里的人慢慢后退，直到退也无路可退。
　　两人的身后就是某走廊的一道墙，长廊蜿蜒，中间有木柱凸起，就形成了墙角。
　　江斐然因为怕人跑了，直接将人死死地堵在了角落里。人前是他，人后是墙。
　　他安抚着怀中的人，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那就是我表现得太差劲了，居然没能让你看出来。”
　　“谙谙，我一直在关心你，在追求你，在喜欢你，在爱你。如果在这过程中你能爱上我就好了，如果不能也无所谓……”
　　“程谙意，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
　　“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喜不喜欢我？”
　　包括他们初见时的那个签名，上面暗含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心思。
　　“繁花似锦，春灿如明。”
　　那不仅是对小朋友的祝福，还是在说江斐然出演的暗恋题材的电影《繁春》，更是在说——
　　“凡（繁）心动，春心动。”
　　***
　　程谙意渐渐冷静下来。
　　他被对方拥挤在走廊檐下的角落里，逃也逃不开。眼神下意识地在闪躲，瞥到其他的地方去。
　　只见四下无人，唯有昏黄的路灯透亮着。
　　“不喜欢我吗？”
　　江斐然固执地想要一个回答，他知道的，从程谙意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小朋友的心里一定有自己。
　　于是，他继续解释。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真的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如果你是因为听到我妈妈的话而感到难过的话，那我很抱歉让你难受了。我妈妈其实很喜欢你的，只是她有很多顾忌，但就算是不合适的人也可以到合适，到天长地久。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妈妈和我说过了，如果我们真在一起了，她不会反对的。但她希望我们能为自己负责，为这份感情负责，为彼此的未来负责。所以，你不要不开心，中午就感觉到你在故意疏远我了，这些话我再也等不了了，一定要在今晚说出来。”
　　……
　　“谙谙，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要和你说清楚，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程谙意就这般被困在墙与人之间，他被江斐然拥抱着轻抚着背，听着对方的肺腑之言就是一怔，身子也随之僵硬地颤抖。
　　他头一次从江斐然的口吻中听出了害怕与请求。这是不该在骄傲的人身上出现的卑微。
　　脸上的泪早就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没留下半点痕迹。
　　大年三十还哭，真的很不吉利，程谙意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程谙意能听出江斐然言语中的真情实感。
　　可是他该相信吗？
　　……
　　“没有不喜欢。”
　　最终，声音被闷在两人的衣服之间，细微到江斐然差点都没听到。
　　“嗯。”江斐然低头去瞧，“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能成为你男朋友的意思吗？”
　　这比直白说“爱”还要令人羞涩，可江斐然却坦率得紧。
　　“嗯？”
　　“嗯。”
　　得到答案，江斐然把程谙意拥得更紧了。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心上人的点头承认还是让他兴奋不已。
　　他不想放开，只想一直这么拥抱下去。
　　“你好，男朋友。”
　　程谙意“认命”地埋在江斐然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用双臂环绕过去，他想用现实的温度、触感去确定事情的真实性。
　　而后，喜悦一点点地弥漫上心头，能够被自己喜欢的人回应，真好。
　　这一定是他人生中第二件幸运的事情了，哪怕他们很快分手，至少也曾拥有幸福。程谙意心想。
　　***
　　江斐然没再执着于程谙意误以为他喜欢谁的问题，反倒趁着温馨时刻，用手摆弄着小朋友的柔软发丝，一点点地将凌乱圈起的发都顺好。
　　“我刚刚喊谙谙男朋友了，男朋友应该喊我叫什么呀？”
　　他久久等不到回答。
　　江斐然停止理顺头发了，去看程谙意的眼睛，却见人似乎在发呆。
　　“不专心，该罚。我在等男朋友的话呢。”
　　程谙意其实并没有发呆，他只是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浸泡在蜂蜜罐头里似的，连思考都变迟钝了。
　　大冬天的，他们也不畏惧寒冷，谁都没有率先提及要回去的话题。
　　就在冷冰冰的大街上、走廊旁，他们站在冰天雪地里，彼此相依，心却是滚烫的。
　　江斐然也没催促，享受着现时的美好，当他想将手臂稍微换个姿势的时候，就听熟悉的人声飘来。
　　“轻点。”
　　程谙意发出小猫叫春般的哼哼唧唧声音，黏黏糊糊的。
　　小朋友终于变成男朋友了。
　　江斐然轻笑，男朋友在怀，内心是真的愉悦啊。
　　“想我亲哪里？”
　　他故意曲解意思，作势就凑近上前。
　　英俊的脸被无限放大，格外具有侵略性。
　　闻言，程谙意立刻涨红了脸。
　　“怎么又脸红？这次总不能是被冷风吹红的吧，让我用手来捂捂。”江斐然双手贴在了程谙意的脸上，“暖和不？”
　　距离好近，近到两人的视线里只能容纳得下彼此的脸。
　　江斐然的手真的好温暖，明明一直放在外面。
　　对视着桃花眸，程谙意败下阵来，然后轻声哼道。
　　“亲轻点，男朋友。”
　　这一瞬间，江斐然的脑袋里炸开了无数烟花，五彩斑斓，蔚为壮观。
　　……
　　沉浸的二十分钟过后，程谙意勉强抵着墙壁，硬是不要对方去扶他，明明眼睛里还盛着醉人的星光。
　　随即，丰神俊朗的江影帝点了点终于被采撷下的玫瑰花瓣，如今只知道抱着他的恋人傻笑。
　　“我们在一起了。”
　　「这是最好的除夕夜。」
　　***
　　走在返回汽车所在地的路上，程谙意问江斐然为什么会对自己一见钟情。
　　江斐然回忆着去想，没有为什么，要真有原因。
　　那一定是因为初见时程谙意的一双漂亮明眸，彻底夺了他的魂。
　　有缘相见，心动足矣。
　　喜欢就是喜欢，当看到程谙意的第一眼时，那种满心欢喜全是一个人的感觉，江斐然只有用“喜欢”一词才能解释得通。
　　江斐然看出了程谙意心中的不安，他想他会用时间去证明他的爱的。


第098章 Chapter 98（三更）
　　说来也是不巧, 居然有人在除夕夜开直播，说是要在家的附近转悠，就当是饭后散步了。
　　街道虽无人, 但好在路灯颇多, 直播的小网红也没那么害怕了。他说他家位于影视城附近，他可以带大家去看看地方还有没有人在。
　　还不是因为和粉丝打赌输了, 否则小网红也不会专门挑着在跨年的晚上来直播啊。他心想着也没几个人观看, 索性更随意起来。
　　走着走着，小网红就突然发现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 他一好奇就在看疯狂刷屏的弹幕。
　　【卧槽卧槽, 主播的斜前方的那个角落里是有人吗？】
　　【好像是哎，看着像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堵在角落里。我的妈啊, 主播不会是遇上凶杀案现场了吧！速报警！！！】
　　【天呐，大晚上的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啊。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主播能不能救救那个女孩子。】
　　然而，眼神好的网友已经看出了些端倪。
　　【你们要不要再仔细看看，现在镜头离得更近了。虽然人在路的对面, 但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侧脸，如果我没认错的话, 那么那个在外面的人好像是江影帝……】
　　【什么, 江斐然？！真的假的, 那这不会是在拍戏吧？】
　　【拍戏会连一台摄像机都没有吗？我看还是让主播赶紧报警吧, 人命关天！】
　　【等等，我觉得里面那个人的衣服有点像程谙意之前路透穿过的那件。】
　　……
　　【Excuse me】
　　【Who are you talking about】
　　【Maybe they're Feiran Jiang and Anyi Cheng.】
　　【……别再秀英文了, 能不能让主播赶快去确认一下具体情况啊。】
　　【这不好吧, 打扰到别人似乎不太好。】
　　【当然不好？！！！嘻嘻，怎么能有人去打扰小情侣约会呢！】
　　弹幕突然画风转变, 从恐怖氛围转化为甜蜜的磕糖氛围。
　　而从一开始就在的观众表示，离离路上谱。
　　然而这位小网红在走这段路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公路另一侧的情景，更别提看弹幕了。
　　因为他当时正在想，再也不要和粉丝打赌了，在冬天晚上散步，可把他给冷死了。
　　等他打算看评论区弹幕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
　　他似乎偶遇了两位明星？
　　然而这时候小网红要往回走，也不会再遇到江斐然和程谙意了。等他再次走到熟悉的地方的时候，涌进来的观众越来越多，却个个失望而归。
　　【人呢人呢人呢？我都把民政局搬来了，就给我看空气，哇，我哭好大一声。】
　　【呜呜呜，我的CP已经约完会走了，我就晚来了“亿”点点，差点就可以看到圆房现场了。】
　　【对着空气大喊，我嫉妒你见证了小夫妻的度蜜月现场，快给我回放回放回放！！！】
　　……
　　于是，在这个除夕夜，电视上播放着春晚，有些人手机也是时刻不停地在刷着，这就导致了不少人看到了微博广场上有人说，在一位叫“咕呱”主播的直播间内惊现“江天意色”的约会现场。
　　不少后来才听到消息的人只能看着直播的录屏，他们趁着过年的喜庆氛围，连夜磕起了糖。
　　【小情侣在一起过年，呜呜呜，太甜了呀。】
　　【我们CP粉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过年”啊！天呐，我都看到了什么，江江这是直接亲上去了吧！这距离这距离，你要还不亲，那你就是不行！】
　　【是谁在亲我老婆啊，妈妈，我失恋了！再定睛一看，哦，原来老婆的老公是江影帝啊！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亲亲亲，亲死他，把他亲到嘴唇泛光、双腿发软！（色眯眯.jpg）】
　　【啊这，这一届的CP粉很yellow啊，我就不同了，我只想给他们送十张床，嘿嘿嘿，所以可以现场直播一下那个吗？（害羞.jpg）】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一分二十秒的时候，江江揉了揉老婆的脑袋吗？好宠！（比心.jpg）】
　　然后，该条评论的楼中楼里出现了很多张五彩斑斓的小鸟图片，并配文字：哇！这可真是色禽啊！
　　【CP粉的脑回路，我永远不敢苟同，说不定两个人只是挤在一起看春晚呢。】
　　【谁家的好朋友会在墙角落里面对面地看春晚啊，你说了有谁信吗？哼哼哼，就是约会就是约会就是约会，呜呜呜，真的好甜～】
　　【这比恋综还甜，看多了剧本和营业之后，我感觉恋综里面就“一见钟清”和“笔墨之霖”甜点，其他的不太像真情侣。“江天意色”冲鸭，争取明年上个恋综，让我见见美好的爱情吧～】
　　因为牵扯到其他的明星，又有一些网友加入到了讨论去年恋综有无剧本的分析大队之中。
　　当然，关于此条热搜，孟时芮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在吃完年夜饭之后了。而且，她还是在被金樨影视的大老板打电话提醒后才知晓的。
　　因此，她迎来了顶头BOSS的新年祝福，简直受宠若惊后又是如雷暴击。
　　没事，江斐然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都该是有心理准备的。
　　最后孟时芮淡定回了句，“斐然他是想认真谈恋爱的。”
　　25岁这个年龄，对于普通人来说，足够开始好几段甜蜜的恋情了。
　　但对于明星来讲，谈恋爱是需要隐藏的。对于靠演技吃饭的演员而言，他们也都有可能因为谈恋爱而掉女友粉。
　　孟时芮听到大老板沉默了，后又听老板问自己，为什么不给江斐然做一下思想工作呢。
　　孟大经纪人心想，江大少爷决定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拦得住？这爱情来了，那她也拦不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啊。
　　而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公司到底要不要撤掉这个热搜。
　　是的，谁能想在家家户户看春晚的时候，一个普通小网红的直播视频会进入大众视野，然后看到录屏的人越来越多。
　　或许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搬运视频的人带了个惹人遐想的词条，#江斐然亲软了程谙意的腿#。
　　事实上，视频中的两人当时真的只是抱了抱而已，全是网友臆想过度。
　　该热搜已经位于文娱榜的后排了，如果要压要撤的话，那就得尽早。
　　被越多人看到，传播就越广泛，对于要隐瞒的事情而言就越不利。
　　但如果这件事情要顺其自然的话，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谈恋爱的艺人可以树立起深情专一的人设，在吸粉的同时从而避免一些想要捆绑营销的“碰瓷咖”。
　　经纪人就是一打工人，她得听公司老板的决定。然而，江斐然是公司老板也得罪不起的人，金樨影视的老板也得把江斐然好好供起来。
　　这不单单是因为江斐然的身份，也是因为江斐然能给公司带来莫大的利润。
　　最终，BOSS发话了。
　　“小孟啊，你去问一下小江到底是怎么想的。”
　　“……”
　　“算了，还是我去问吧。”
　　“……”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板给孟时芮发了一条消息。意思就是，江斐然想要公开谈恋爱，公司决定，这次的热搜就不用处理了，一切顺其自然。
　　好耶。
　　孟时芮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终于可以安心过年了。
　　***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此时的苏宅里却乱翻了天。
　　仆人们在准备好晚餐后便早早退下，他们为苏家人留下了阖家欢乐的时光。
　　然而起因是苏起书看了一眼微博。
　　就是这一眼，让原本如散沙一般的家庭关系岌岌可危。
　　微博自动推送话题给苏起书，当他打开看到的时候，人也是震惊掉了。
　　苏明忠注意到了大儿子的表情细节变化，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起书想着，反正他也要靠着这两个人维持自己在苏家的形象和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就把视频给父母看了。
　　谁知，苏父苏母的反应会那么大。
　　苏父把面前的盘子砸了一地，怒斥小儿子不回家反而和野男人厮混。
　　苏母看似平平静静地把视频里的内容从头到尾看完一遍，但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最终吐出一句“不要脸”。
　　苏起书不理解，不是，那可是江家的大少爷，是弟弟的男朋友，怎么就是野男人了。
　　按照父母的逻辑，凡是没带回家见父母的男朋友都是还没被认可的“野男人”。
　　苏起书是家中辈分最小的，也最没有资格发脾气。更何况自从假弟弟死后，他没有了获取父母爱的工具，仿佛又回到了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不敢让父母生气的小时候。
　　无缘无故地在除夕夜被父母来了这一遭，苏起书的心情怎么也不可能好起来。他暂时把这件事情的起因算在了弟弟的头上。
　　但现在，能让他在这个家保留地位的，只有程谙意，只要苏家能和江家达成合作，那么苏家获得的裨益将是巨大的。苏起书就能获得父亲全心全意的信任与重用，就连母亲的后半生也得倚仗自己。
　　所以，苏起书既然已经对父母夸下海口，说程谙意明天会带江斐然回苏宅吃饭，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要达成。
　　“你不是说他要在北都陪江家长辈过年吗？怎么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邂城？苏起书，你确定你的消息可靠吗？既然是只有两个人，那为什么他们今晚不来苏家？”
　　面对父亲的责问，苏起书则低眉顺眼地答。
　　“那可能就是我听错地点了，他们大概都在邂城过年吧。但我确定，我说的其他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他们明天还能像你所说的那样，来苏家吗？我已经看中了好几个能和江氏合作的项目，连合同都拟好了。”
　　苏明忠的眼里只有公司利益与苏夫人。
　　热搜肯定了付流光之前的话，程谙意果然和江斐然好上了。
　　但，苏起书的情报有误，这不得不让苏明忠怀疑起大儿子话的真实性来。
　　“不回苏家他还能回哪里呢？父亲放心，弟弟会回来的，毕竟我们这里才是他的倚靠，才是他真正的家嘛。”苏起书认真说道，“这也是弟弟亲自向我保证的。”
　　“那就好。”
　　苏起书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那直播录屏的画面，里面的两个人瞧着虽模糊，却也丝毫减少不了他们的般配感。
　　他没由来地心慌，但一想到程谙意没有豪门的身份就进入不了江家，这才放松了许多。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是啊，没了苏家做靠山的程谙意什么都不是，弟弟一定会回来求他们的。
　　大不了，大不了他再打个电话过去好了，或者他直接去片场把人绑回来。
　　***
　　“怎么了？”
　　程谙意乖乖坐在汽车里，等待江斐然接完电话，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自己和江斐然的名字，便问。
　　本来江斐然是刚打算开车的，此时正好一个电话打过来。
　　程谙意听江斐然的语气，猜测对方应该不是朋友，反倒可能是领导之类的人物。
　　“没事，就是我们好像刚刚一不小心被一位路过直播的人录到了，然后一不小心地上了个热搜。”
　　好一个“一不小心”。
　　“热，热搜？！”
　　手机也拿不稳了，直接“啪”的一声掉在车上。程谙意侧过脸去看仍然一脸淡定的江斐然。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现在是，正常谈恋爱，正常上热搜。”江斐然轻轻捏了捏对方软乎乎的脸蛋，“还是说，男朋友不想给我一个名分啊？那我真可怜。”
　　“没问题。”就是速度太快了，快到一个晚上他和江斐然就从朋友的关系更上层楼，然后忽然之间好像不少网友都知晓了。
　　程谙意现在的心跳都是快的，他淡定地捡起手机，点开微博。
　　“没事，重要的什么都没拍到，而且那块地方没有摄像头。”
　　“你怎么知道？”
　　“我经常来影视城拍戏啊，怎么不知道了？”江斐然总不能说，其实走廊以及附近都是江家的吧。
　　“嗯。”又停了一段时间，程谙意犹豫道，“要不，我们不公开吧。”
　　他知道江斐然不澄清，不撤热搜是为了什么。可他不觉得自己真能和对方走到最后。
　　“后悔了？”
　　“没有。”
　　“后悔了也没事，反正你前一天晚上喝醉酒了，嘴里一直嘟囔着‘斐然哥哥我喜欢你’，我可是有证据的。”
　　“怎么可能？”
　　“哦，对，你还紧紧抱着我，不让我离开。你都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喜欢我。”
　　“不要说了。”
　　关于“黏人”这一点，程谙意本人是承认的。
　　第一件事情不承认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所以不知道自己醉后是什么模样。
　　第二件事情来源于他小时候去同学家玩、晚上睡那边时，抱着同学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对方七岁小孩的控诉，说他抱得太紧快把自己勒死了。
　　此后，程谙意再也不敢和别人同床睡觉了，就是在必要情况下，他也是抱着枕头或是衣物，侧过身睡去。
　　这也是因为程谙意的性格，其实他内心是很渴望和人打闹成一团、成为朋友的，但他一直在抑制这种心理，将自己封闭起来。
　　而且他喜欢江斐然，程谙意绝对有理由怀疑，自己昨夜一定是以极其糟糕的模样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
　　谢谢，他现在就要乘坐自己双脚抠出来的城堡飞出地球了。
　　“不是，你这是想起来了？”江斐然一脸好笑地望着似乎害羞又炸毛的小猫。
　　“没有，我不承认。”程谙意不想睁开眼了，只留卷翘的睫毛在颤动。
　　还有抿起的红唇。
　　要不是现在他们坐在车上，江斐然真怀疑，依如今这委屈模样，程谙意一定会把自己缩成一团，将脸也埋进双臂里。
　　一定很可爱。
　　“又脸红。”
　　“……”
　　“但是嘴唇好像还不够红。”
　　“……”
　　“所以，男朋友现在有权利让它变得更红一点吗？”江斐然笑着问。
　　“你……”程谙意装不了死了。
　　恰睁开眼的刹那，他刚看到零星亮光，转而又被阴影覆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斐然已经解下了安全带。
　　程谙意只得用手指紧张地抓着副驾驶的座椅，呼吸变得紊乱起来。
　　他害怕地闭上双眼想转过头去。然而侧脸被爱人捧住，然后泛起丝丝痒意。
　　“唔……可以了……”
　　汽车内原本适宜的空调温度，瞬间攀升，变得燥热不堪。
　　程谙意感觉自己要枯萎了，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久前被咬破了皮的地方还有些疼，如今口中仍在被肆意掠夺，历经狂风暴雨。
　　“斐……然……够了……”
　　“哥哥……”
　　最终，程谙意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声音，羞耻极了，但他现在只想求饶。
　　风暴逐渐停息。
　　程谙意轻眨了下湿漉漉的眸子，然后又看了看眼前人，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在人间。
　　他仿佛要窒息死了，又好像要舒服、愉悦死了。
　　程谙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都是刚开始谈恋爱，怎么江斐然就比他会得多呢。
　　“谙谙刚刚叫得好好听，能不能再叫一声‘哥哥’。”
　　江斐然请求，然后眼里却丝毫没有请求的意味。
　　程谙意稍微张了张唇，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哥哥”，但好像又刺激到了某人。
　　江斐然沿着唇形逐一描绘，循着破皮处，不住地亲吻舔舐，连程谙意不知该放在何处的手掌也被他抓住，后再将自己的手指强势地插入到其指缝间。
　　被及时滋润的玫瑰，终于迎来了最鲜艳妖娆的颜色，此时随意品尝一下，都香甜极了。
　　……
　　程谙意被彻底欺负惨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心软起了个头，在那时候说什么“亲轻点”。
　　他总觉得江斐然是觊觎自己的嘴唇很久了。要不然，怎么就能又啃了个十五分钟呢。
　　程谙意大口呼吸，眼睛湿润无神地看着汽车里的时间，21：23。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唇完全是麻的。
　　在用手背佯装擦了擦嘴角时，程谙意轻轻摸了下唇，脸色蓦然一变。
　　虽然很快乐，但是江斐然一点儿都不温柔。
　　***
　　程谙意后来没有说话，但一想到也许自己又要见到江夫人，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这才隔了一个下午，他就从暗恋者变成了男朋友。
　　但再一想到自己方才又和江斐然做了什么，还有那个热搜，程谙意想死的心都有了。
　　“斐然，我们要去哪里？”
　　“我不是说我被赶出家门了吗，所以我们现在要去酒店。”
　　“酒店？”
　　“对，你也知道这家的。”
　　“哪家？”
　　“日晟酒店。”江斐然想想觉得还是应该要告诉男朋友，“我家的。”
　　“……”
　　说到这里，程谙意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住日晟酒店的情形。江斐然和自己住在同一家酒店也就罢了，之后还说他车坏了，要和自己搭同一辆车，还去问纪先生可不可以。
　　一提及日晟，程谙意可就全都想起来了。
　　“那之前……”你家的酒店，你怎么不安排人来接自己啊。
　　问题卡在喉咙里，程谙意现在哪里还不明白。可是，事实真的是像他猜想的这样吗？
　　他还是觉得“一见钟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怕江斐然已经向他表白了，哪怕他们在一起了，哪怕他们有过亲密接触了，可程谙意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没有跳到实处。
　　***
　　汽车驶入日晟酒店。
　　除夕夜的酒店，与平时格外不一样。甚至他们一进入，原本只有微弱、零星灯光的空地霎时被光包围，坠入白昼。
　　江斐然在向程谙意介绍着这家酒店的由来，迎接他们的是熟人，总经理纪商。
　　“他们过年也都不放假的吗？”
　　“平常是不会，不过今天不对外营业。”
　　江夫人难得来一次邂城，自然是会来日晟酒店享受一晚的。为了可以让主人家四处闲逛、不受打扰，因此日晟酒店全体不对外开放。
　　“少爷，程先生。夫人已经休息了，请跟我来。”
　　在日晟酒店大楼的后面，还有一幢楼。
　　那里才是江家人偶尔来时会去的地方。
　　程谙意跟着江斐然走。
　　冬日里，这一路鲜花红毯，闻着清香都是真实的。
　　程谙意踩着红毯，就像是踩着柔软的云，走进外人不能踏足的楼内，他才觉得，这里和金色酒店有得一比。
　　太、太、太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看来妈妈已经睡着了，那我们自便吧。”
　　程谙意赧然，他总感觉是因为自己和江斐然在某些事情上浪费了时间，才会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在巨大的水晶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
　　巧的是，桌上不仅没有程谙意吃不来的那几道食材，还全都是自己爱吃的。
　　程谙意每走一步路，就要担心踩脏了地板。
　　这算是晚饭了，江斐然寻了公筷，帮忙夹菜。程谙意还没开始吃呢，那白玉碗里就堆砌满了佳肴。
　　“我吃不下这么多，会浪费的。”
　　“不会，我每道菜都只夹了一筷子，不多的。你太瘦了，得好好养养。”
　　因为江斐然还询问程谙意更喜欢哪几道菜，他好像又把这些记在了心里。
　　程谙意总觉得自己也该了解江斐然更多的方面，便也问。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
　　“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程谙意见江斐然不说，为了能多观察，他又强行喝了好几碗鸡汤，总之很好喝就是了。可他还是没看见江斐然特别偏爱哪道菜，不免有点失望。
　　等吃完晚饭时，偌大的华丽大厅中，只有他们两人，江斐然微笑着陪程谙意聊天。
　　然后，他们说起《同灿》，程谙意就提起在录制节目的时候，有两个地方特别适合演奏乐器，但一直没有嘉宾上去，他觉得很可惜。
　　“你想听？现在也可以。”江斐然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钢琴上。
　　“啊？”程谙意不解。
　　但此时此刻，那个面庞英朗又年轻的人优雅起身，缓步走向钢琴。
　　坐下片刻，神态专注从容，指尖行云流水，而后江斐然又将目光停留在程谙意的身上。
　　二人对视。
　　程谙意一直以为，嘉宾里是没人会弹钢琴的。要不然为了节目效果，那人肯定也得来一段表演吧。
　　直到一曲结束，程谙意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他对江斐然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与震撼。
　　江斐然喜欢看小朋友对自己不加掩饰、充满爱意的眼神，在恋人的痴迷目光中，他看到纪商站在门外，就出去了。
　　纪商应该是有事，所以才来找江斐然说了些什么。
　　江斐然回来时，手上多了几把钥匙。
　　“你是想和我住一间房，还是自己单独住一间？”
　　“……”
　　程谙意再次震惊地看着江斐然。
　　为什么这种问题还要问出来呢？
　　肯定是一人住一间啊。


第099章 Chapter 99
　　春节当天, 江夫人笑眯眯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上去前夜是休息得极好的。
　　比起跨年，她可是把一整夜的时间都留给了两位小年轻。江夫人自认为, 年纪上来了, 能早睡就绝不晚睡。
　　而前一夜，程谙意和江斐然还是分别住在了两个房间里, 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一堵白墙, 他们却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第二天一早江斐然顶着很严重的黑眼圈出来，他也没拿粉底遮掩一下。
　　江夫人和江斐然一对比, 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装着在冬天显瘦却不显冷的漂亮的衣, 化着精美的妆容，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另一个则随意裹了件大衣, 草率地打理了一下脸部、发型，然后满面疲惫地走出来。
　　她有一瞬间产生了怀疑, 这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吗？
　　“你昨天……”不会一整晚都没睡吧。
　　江夫人欲言又止，心想她儿精力可真旺盛。
　　“嗯。”
　　江斐然含糊地应了一句，人还是不清醒的。
　　他就是太兴奋了, 通宵补习了一大堆关于谈恋爱的知识点及注意事项，又在网上发帖“炫耀”了一波。谁知道越熬夜越精神, 然后他闭上眼睛也彻底睡不着了, 最后天光大亮。
　　是的, 两眼一闭, 他头脑清醒。两眼再一睁，嘿嘿, 原来还是没睡, 但他困得不太清醒了。
　　江夫人：不是，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你“嗯”什么？
　　但根据她早上听纪商的描述，这两人应该是已经在一起了。
　　哼，不过还是她更“幸福”一筹啦～
　　鬼知道春节是走了什么运，江复烨居然自动联系了妻子，江夫人在丈夫久违的“糖衣炮弹”之下答应了他的约会请求。
　　“母亲大人，早安。”
　　“知道啦，乖儿子。妈妈今天好看不？”
　　“好看。”江斐然迷糊地点头。
　　“你觉得好看，那他肯定也觉得好看。我也觉得这身很好看呢～”
　　江夫人笑容满面，江斐然似乎反应过来母亲已经很久没这么欢乐过了。
　　“他？哪个‘他’？”
　　“哎呀，还能是哪个‘他’？是谁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要出去约会呀，真幸福，我不说。”
　　江夫人调侃道，她这是在向儿子炫耀呢。
　　“你……”不是，谁找他妈约会啊。
　　江斐然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那个爸能安排得出来的事情。
　　江斐然瞬间清醒，他用怪异的目光看向江夫人。
　　“那个……妈，你什么时候和爸离婚了啊，也不告诉我。”
　　“……”
　　“没离婚。”
　　“那你……你约会这事，爸知道吗？”江斐然艰难开口问道。
　　妈玩得真大，就算爸对妈很冷淡，妈要去寻找新的幸福了，也不能够不离婚就和别人约会啊。
　　“他知道。”
　　“哦，那你们是已经谈妥了，准备离婚了？”
　　“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总惦记着我们离婚呢。小心你爸记仇，以后卡你结婚。”
　　“不是，这关我结婚什么事啊？妈妈你今天不对劲，居然和他一条心。”
　　“嗐，谁让老公给我订了一个情侣旅游套餐呢，爱情岛双人游哦～”
　　“谁？你说他？订了个……”
　　“对啊，儿子，我今天就要出发了哦。好歹今天早上复烨又是哄又是求我的，嘿嘿，整整两个小时呢。”
　　“……”
　　“妈妈就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啊，先走一步。”
　　“……”
　　“哦对了，还有阿芙。”
　　正说到这处，程谙意也从里面出来了，他身上穿着一件毛茸茸、且一看就很暖和的毛衣。
　　“哎，和阿芙真有缘，这不一说到，人就来了嘛。”
　　“意意醒了啊。”
　　江夫人唤新的称呼，让程谙意不由受宠若惊。
　　程谙意双手还在紧张地攥着毛衣的两衣角，向那边走去。
　　“阿姨，新年快乐，祝您平安喜乐，越活越年轻！”
　　“好的，你也是。还是你懂事，知道给阿姨拜年。”
　　江夫人佯装瞪了几眼自家没出息的儿子。
　　程谙意一出现，这不儿子的视线就黏人家身上了？
　　最过分的是，儿子居然没给她拜年。还是儿媳贴心。
　　“那阿芙就再次拜托给你啦！”
　　江夫人眼尖地看到不远处的布偶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飞快地将猫咪抱过来，递给程谙意。
　　“啊？”
　　“喵？”
　　程谙意不知所措地看看江夫人，又看看猫，最终选择接过。
　　阿芙洛狄忒则刚从喜庆的新衣里冒出脑袋，露出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
　　就这样，程谙意和它对视上了。
　　程谙意不明所以，可还是忍不住顺了顺猫咪凌乱的毛，露出淡淡的由衷笑意。
　　眼见着江夫人又进去推了行李箱过来，他哪里还不懂。
　　“阿姨要回去了吗？”
　　“不回去，我要去和斐然爸爸度蜜月咯。”接着江夫人又神秘一笑，“如果旅途愉快的话，我到时候推荐给你们，你们也可以去。”
　　程谙意惶恐，但一想到他如今已经在别人家的地盘了，江夫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和她儿子的关系呢。
　　他一下变得拘谨，紧张又忐忑，只愣愣看着江夫人摸摸了阿芙毛茸茸的小脑袋和耳朵，是在告别。
　　“小公主，我走了哦。”
　　“下次见面，就让你的小主人们带你回B国吧。”
　　江夫人离开得很匆忙，江斐然拉着程谙意去楼下送她离开。
　　临别之际，江斐然依旧顶着那大黑眼圈，说了拜年吉祥话后，又简单聊了几句。
　　最终，他们挥手告别。
　　“妈妈，再见。”
　　“阿姨，再见。”
　　***
　　程谙意一踏进楼里，转头就抱起了江夫人的小公主，可把江斐然醋的啊。
　　“你只给我妈拜年，都没和我说‘新年快乐’，你只抱阿芙洛狄忒，还只对它笑，男朋友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用啊？”
　　程谙意：“……”
　　“好吧，是我的错，应该我先说的。”
　　“我要祝谙谙春节快乐……”
　　江斐然把能说的吉祥话、祝福语全都说了一遍，成语从“一帆风顺”说到“十全十美”，然后他开始抱着人肆意妄为。
　　江斐然边说边把猫咪放到地板上，抱着程谙意就是可怜乞求般的乱蹭一番，头发扎到对方的脖颈。
　　程谙意觉得又痒又疼，离得近了，他发觉江斐然眼睑下方的黑色更加骇人。
　　“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
　　一看就知道江斐然肯定没睡好，虽然昨夜一开始程谙意也睡不着，但后来他放空大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没事的，我现在不觉得累。”
　　“今天是什么安排？”
　　“拍戏。”
　　“拍完戏呢？”
　　“学习。”
　　程谙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毕竟昨晚没有学习，他得补上进度。
　　可当他说完的时候，程谙意感觉到江斐然的手在钻进他的衣服里去。
　　然后，滚烫的皮肤相贴。
　　地上的阿芙洛狄忒先是不解地仰了会儿头，见无人搭理又委屈巴巴地坐下、趴下、躺下。
　　程谙意湿漉着泛红的眼，全凭感觉按住那只作乱的手。
　　“不要。你不要乱来，阿芙还在。”
　　“没乱来，你不是要学习吗？我现在就帮你‘瞎掐’一下，嗯？”
　　都谈恋爱了，男朋友的心里依旧只有工作和学习两件事情，这可怎么办？江斐然只能提前讨点利息了。
　　闻言，程谙意的脑海里顿时炸开了花。
　　他后悔，他就不该和江斐然聊什么宁城方言的。
　　昨晚他们聊《同灿》，聊邂城的影视城，聊完后又谈起了与邂城相邻的宁城。
　　程谙意看江斐然对宁城话挺感兴趣的，就随便说了几个词语。其中一个就是“学习”，用宁城方言来说，读音类似于“瞎掐”。
　　江斐然果然无处不在地抚摸、时不时地轻掐一下程谙意腰间细嫩的皮肤。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因为他真的变得好热。
　　在不同于夏日炎炎的燥热中，程谙意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渴望着什么东西。
　　人一旦谈起了恋爱，有了对象，就总有黏糊着在一辈子的想法，江斐然是想了很久，但他还是压制住了。
　　好在江斐然也没想“瞎掐”许久，后来就拥抱着男朋友的背，将紊乱的呼吸埋藏在恋人的脖颈里。
　　程谙意却还是懵懂着，他透过雾蒙蒙的视线，凭借身体的本能，想……
　　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蓦然，柔软的唇瓣碰上对方的嘴角。
　　然后，程谙意双臂勾上了他的脖颈，颤巍巍地阖上双眸。
　　“新年快乐，斐然。”一触即离后，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很快，江斐然反客为主，他没有再给程谙意逃离的机会。
　　“新年礼物吗？那我也回礼，给你大红包。”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江斐然就把怀里的人紧紧抱着，低下头衔住湿润娇嫩的艳红色，不断索取，越尝越甜。
　　程谙意再次被弄得缺了氧，尝试寻求缝隙喘气。正当他觉得接吻要结束、他们会松开彼此的时候，程谙意后退一步，却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禁锢，他依旧离江斐然很近。
　　甫一睁开眼，他就看到一头浓密的黑发，紧接而来的是脖间锁骨处的疼痛。
　　怎么还咬人啊？
　　程谙意发出吃痛的几声“嗯”。
　　蓄满水花的氤氲眼眸，终是重重地眨了一下。泪珠落在了江斐然正抚摸脸颊的手背上，滚烫、生热，也灼烧了影帝的心。
　　“别哭了。”
　　“对不起，是不是很疼？”
　　“我忍不住，我想要你是我的。”
　　江斐然看着被自己欺负狠了的人儿，柔声安慰着，也等着男朋友对他发脾气。
　　谁知，程谙意只是很没有底气地瞪了他一眼，颇有娇嗔的意味，仿佛还有点欲求不满。
　　“我都说了，猫还在呢。你就是不听～”
　　程谙意没生气，疼是有些疼，可再疼的遭遇他都已经忍受过去了。
　　他就是控制不住泪水，也可能是因为感觉到了对方的爱，他的心在为此微摇岁月。
　　好像只有这样，程谙意才能觉得江斐然是真实在乎自己的。
　　影帝的爱意不再是远在天边隔着银河的星，看得到摸不着，而是近在眼前散落的光，虽然同样看得见摸不到，但至少很近、很近。
　　江斐然对自己种下的“红包”还是很满意的。
　　他在想，纵然某天小朋友的爱会像“红包”一般随着时间而淡去，他都有耐心一点点地让人重新爱上自己。
　　……
　　两人又相互依偎了一会儿，程谙意突然说。
　　“下午还要拍戏，我，我可能现在要准备一下，出去。”
　　“来得及吃点早餐或午餐吗？我让人做。”
　　“好。”
　　江斐然用浓稠得融不开墨色的眸子，紧盯着程谙意白皙皮肤上的唯一的一抹红。他又将人的毛衣领子整理好，直到脖子那边什么也不能被看到，这才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觉得疼，你下次就咬回来。”
　　“我送你去影视城。”
　　江斐然的口吻不容拒绝。
　　程谙意拒绝不了江斐然。
　　同样的，江斐然也拒绝不了他家男朋友的要求，硬是在开车前强行入眠了一个半小时。
　　***
　　程谙意正独自在影视城里绕路去《地上霜》的片场。
　　因为他坚持不让江斐然送自己进去，毕竟碰上了认识的人多尴尬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调高了手机音量，提示铃声响起。
　　程谙意想调成静音模式，然而好奇心还是驱使他点进了跳出来的窗口。
　　「@程谙意@江斐然，你们在一起了？？？」
　　程谙意先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微信群。
　　他目光上移，只见群名，“嘉宾若不灿烂，请拿导演开涮”。
　　“……”
　　三秒后。
　　「Bye～修改群名为“同灿情侣八卦闲聊群（江天意色版）”」
　　“？？？”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一个月没录制节目，你们两个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啊啊，街头亲吻，刺激啊～这得谈了有小半个月了吧！我就跨年又睡了个懒觉，一打开手机就变天了啊！快出来回应@程谙意@江斐然」
　　「说话呀，我是CP粉，我想知道细节，等正主喂饭撒糖～@程谙意@江斐然」
　　……
　　程谙意不想回，他什么时候加入的这个群聊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一定要退群！！！
　　收拾好了尴尬社死的心情后，程谙意来到片场。
　　他今天心情格外晴朗，是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的那种。
　　程谙意逐一与遇见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早呀大家。新年好，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诎旸正巧又拍完了一段戏份，来与程谙意说话。
　　“你今天好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大年初一，肯定开心呀。”
　　诎旸左看右看，靠近后悄悄询问。
　　“你，是和江影帝在一起了吧。”
　　程谙意瞬间惊恐，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这么问？”
　　他内心兀自暗示着自己一定要淡定，毕竟昨晚的视频只能证明他和江斐然站得近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谁知下一句话，直接让程谙意尴尬到不愿再在地球上生活了。
　　“那个，你嘴角……”诎旸指了指，眨眼道，“破皮了。”
　　“……”
　　啊啊啊！！！


第100章 Chapter 100
　　程谙意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他走前是照过镜子的，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心虚地回了一句。
　　“可能是太干了。”
　　诎旸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程谙意的理由没。
　　“所以昨天除夕夜, 收工回酒店, 来接你的人真是江影帝呀！我就说，远远看过去, 感觉人是很像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你, 你就拉着人走了。谈恋爱，你们也不用藏得这么好啊, 其实可以光明正大牵手离开的。嘿嘿～”
　　这样, 诎旸还可以在跨年前幸福地磕一口糖。
　　若是如此，新的一年, 他就满足了、无憾了。
　　“……”
　　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一定和影帝有一腿呢？
　　虽然他们不只是有一腿了。但是看上去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程谙意被说得满脸通红, 不禁回忆起从昨晚到不久前的点点滴滴，他慌忙摇摇头，欲打散脑中的遐想画面。
　　然后, 他定定看着诎旸，试图转移话题。
　　“对戏吧。”
　　“可以啊。”
　　两人准备换个较为空旷的地方。
　　走着走着, 诎旸就时不时地看几眼程谙意, 又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程谙意问。
　　“那我有什么问题, 都可以问你吗？”诎旸跟个小尾巴似的, 眨巴眨巴大眼睛。
　　程谙意以为诎旸是要问剧情和演戏上的问题，想着能帮则帮, 遂点点头。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啊？影帝今天也会来接你吗？”
　　“……”
　　“我们……”没关系。
　　“嗯？”
　　程谙意败下阵来, 看着诎旸布灵布灵、可怜又渴求的双眼，最终心一软。
　　他倏地想起江斐然昨天的话来。
　　他们就是堂堂正正地在一起谈恋爱了啊, 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应该挺忙的，不会来吧。”
　　程谙意知道江斐然最近在准备试戏，正在研读剧本与角色。不过具体是什么戏，他并不知晓。
　　剧方对试戏演员要求保密，不能泄露给无关人员。
　　***
　　昨夜分别睡觉之前，江斐然还调侃程谙意说：“你要是也去试戏，就能知道这是个什么戏了？”
　　程谙意忽视了恋人眼中暗藏的期待，因为他并没有准备长久地在娱乐圈里待下去，于是也就摇摇头，只当江斐然在开玩笑。
　　“你就不好奇男朋友要拍什么戏，有什么戏份吗？”
　　程谙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亲密戏份呢？吻戏呢？你对这也没有什么想法吗？”
　　程谙意犹豫，但仔细想想这些都是演员的工作内容，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就道：“可以拍。”
　　“那你心可真够大的，我是你男朋友。你难道都不吃醋的吗？”
　　“我不拍，你也不许拍。要是有一天你要和别人拍吻戏，我就打断那个人的腿。”
　　江斐然坐着，就直接把人抱在了腿上。他用双手环绕了一圈细腰，将耷拉的脑袋搭在程谙意的肩膀上。
　　“听到了没？”
　　此时的影帝光是想到画面就开始吃醋，颇有如小孩子般的幼稚。
　　“我，我以后应该都不会拍戏了。”
　　程谙意顺势轻轻抚上毛茸茸的头，以示安慰。
　　“啊，是吗？”江斐然遗憾，“那要是导演和制片人都坚持让你去试戏呢？你就是那个角色的唯一人选。”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角色啊。”程谙意见着江斐然渴望回复的眼神，答，“那也还是不要了。电影学院出来的演员那么多，没学过表演却有天赋的人也很多，肯定能从中找到适合的人选。”
　　***
　　程谙意现在这样回答，是不是就相当于承认了他昨晚和江斐然待在一处的事实，并且他们还很了解彼此的情况。
　　然而，诎旸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立刻无精打采下去了。
　　“啊……好吧～”
　　太可惜了，他不能亲眼见到“江天意色”同框的互动画面，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
　　补拍的进度十分顺利。
　　很快，程谙意所有要和诎旸一起拍摄的戏份都圆满完成。
　　程谙意接下来也没有其他的行程，在2月底的《同灿》的温林斯特站录制之前，他只需在原定学习计划上每天多学三个小时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因为一些现实原因，包括程谙意休养、云城气候以及综艺定档时间，《同灿》第五站的录制放在了2月底，第六站的录制放在了4月初。）
　　作为一名热爱数学的数学专业学生，程谙意早前就很想去看看世界闻名的数学之城了。
　　能沉浸体验到一座城中浓厚的数学底蕴与文化氛围，是一件无比快乐又幸福的事情。而且这样的旅行，恰好安排在考研复试的前面，他觉得这会是一次受益匪浅的难忘经历。
　　拍完戏后，程谙意准备回北都。
　　他卸下妆容与戏服，在拿起手机时却发现里面有无数个不同号码的未接电话。
　　他怀疑，自己的手机又被恶意轰炸了。
　　毫无意外的是，信息也是一条接着一条。
　　然而所有信息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文案，大概意思就是，让程谙意今天带江斐然回苏家吃饭。
　　离谱。
　　程谙意根本没把苏起书几天前的话放在心上。他没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把人拉黑了，那人居然也能如此坚持不懈地，不知道找了多少人帮忙打电话和发消息。
　　程谙意把这些信息全部删除，正要与剧组的各位告别，转头就看到横冲直撞、气势汹汹赶来的苏家大少爷。
　　苏起书一来便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他联系不上程谙意，便只能搭乘时间最近的航班来邂城。
　　好在程谙意真在影视城内，不枉费他一路风尘仆仆。
　　“跟我回家。”苏起书急红了眼，又立刻环顾四周，“姓江的那小子呢？”
　　语气生硬，又不容置喙。
　　但程谙意拒绝。
　　“我很忙，我不去。”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答应我了的。你忙，你不回去，那江斐然呢？”苏起书压低了声音去质问道，“他总有空了吧。”
　　“他也很忙。”
　　“很忙？呵，那你们把做｜爱的时间空出来，不就不忙了吗？”
　　苏起书直直地盯着程谙意的嘴角，猛然觉察出了些什么，用另一只手触摸上去。
　　“四五个小时怎么也该是空得出来的吧。”
　　“他要是不愿意来，不就是在说明他只是玩玩你而已。”
　　苏起书念出了最可怕的、也是程谙意最害怕的猜想。
　　心微颤后，程谙意强行镇定，转而又安慰起自己，江斐然不是那样随意玩弄感情的人。
　　“你松手，我有事，要走了。”
　　“你答应好了的，你要回苏家。不然，你会失去最宝贵的东西，我给你五秒钟清醒的时间。”
　　“别怕，不论江斐然怎么对你，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一定让你顺利嫁进江家。”
　　程谙意：……我看你脑子是被门给“夹紧”了。
　　苏起书一定是有病。
　　要不然怎么能说出一句又一句令他匪夷所思的话来。
　　“我没答应你，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不去。你没有权利强迫我做任何的事情。”
　　苏起书看着这个从小没在他跟前长大的亲弟弟还在嘴硬，不由嗤笑，转而又无能狂怒。
　　他之所以在心中默认程谙意一定会回苏家，是因为苏氏的确不是个不入流的小公司。在A国，苏氏怎么也算得上是前百强。
　　他并不认为，江家会接纳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百姓做家人。
　　然而，眼前倔强的少年，把他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行啊，你别后悔。”
　　怒气上来了，苏起书只存了报复的心态。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如果不把人带回苏家，要面临父母的责骂。
　　他当时只在想，行啊，到时候程谙意被江斐然抛弃了，就算跪在苏宅门前磕头乞求，给他舔干净鞋，他都要把人给一脚踹飞。
　　“最后问你一遍。”
　　“不用问。”程谙意打断道，“我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他用力去掰开苏起书攥紧衣服的手指，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别来烦我。”
　　苏家里全是他讨厌的人，也有着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云婉。
　　那个苏辞韫口中，调换孩子、要置亲生儿子于死地的罪魁祸首。
　　程谙意没想跑去苏家与云婉当面对峙，更没想去弄清真相是否如此。
　　毕竟过往已成定局，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无论真相是什么模样，苏家人都不可能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当做是家人。
　　让程谙意他再踏入苏家一步，绝不可能。
　　……
　　其他的工作人员见状，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前些时候还当众宣布程谙意是苏家小少爷的苏大少，如今跟疯了似的，拉攥着亲弟弟的衣服不放。
　　看两人的姿势，怎么也不像是在正常交谈的样子。但想想当初苏起书是怎么疼爱弟弟的传言，他们又犹豫了。万一两人真在聊家事，是他们听不得的呢？
　　一些人在一旁观望，如果真有什么激烈冲突，他们已经准备好冲上去了。
　　所幸后来苏起书走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走出影视城好远的苏起书突然缓过神来，如梦初醒。他想直接联系江斐然，但又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于是他就想着去找金樨影视的联系人，正好可以引荐一下。
　　对面在听到苏起书的身份以及来意后，态度顿时变得更加冷漠。
　　苏起书吃了个“闭门羹”。他连看路边的石墩子都不顺眼，腿部的动作比思考还要快，于是一脚踢上去。
　　坏的是皮鞋，痛的是脚趾。
　　程谙意与众人告别后，就离开了剧组。
　　他当然不会知道苏起书后又折返来找自己了。
　　***
　　正月十七当天，考研成绩终于公布。
　　程谙意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当看到成绩的那一刻，也只觉得是轻松了一瞬。
　　总分477。
　　笔试成绩在当前专业排名1。
　　查完成绩，程谙意很快就投入到复试的准备中。
　　“喵～”
　　阿芙洛狄忒又饿了，悄悄顶开程谙意的房门。它非常习惯地，一无聊就来探个头，一到饭点就来蹭蹭腿，而且猫咪也不烦人。
　　大概就是黏人了些。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恍惚回到几个月前，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布偶猫也是如这般。
　　对于照顾猫这件事，程谙意乐在其中。
　　然而关注程谙意考研初试成绩的，不仅仅有刚发来消息的男朋友，还有陌生的广大网友们。
　　考研当天程谙意出现在考场附近的事情，至今都有不少人记得。那日，他和另一名考生在饺子店里发生争执的视频流传网络，引发了高考不公、考研不公的话题讨论，后又被江影帝直接发微博强势澄清。
　　因此，很多人都知道，程谙意参加了34年考研。
　　这不，在出成绩的第一时间，就有讨厌了程谙意很久的职业黑粉@本人。
　　【考研几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程谙意】
　　【啊？好歹人家本科就是北大的，肯定是高分。博主问几分是什么意思，恶意满满，太不尊重人了吧。】
　　【所以为什么不晒分呢？是不敢吗？（可爱.jpg）】
　　【……不懂博主的逻辑，考得好就一定要晒分吗？难道不是越没有能力才越要晒分，因为好不容易考好一次，想得到别人的夸赞，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于考高分是常态的人来说，考得好就像是每天吃饭一样平常吧。】
　　【呵呵，那你家哥哥怎么第一次考还失败了呢。（微笑.jpg）】
　　【6，我不是他的粉，只是一个知道他是北湖大学毕业的路人。】
　　……
　　程谙意看到手机屏幕上方有窗口弹出，点进去就是B站的页面。
　　哦对，他在B站的号还有一些小粉丝。
　　程谙意之前开直播督促、记录自己的学习生活，偶尔也会整理放些数学、英语相关的知识点（大部分是数分和高代）。因此，他也积累了一些同为考研学子的粉丝。
　　出成绩的当天，取得优异成绩的人或私信或评论以往动态，表达感谢。
　　程谙意顺手回复“恭喜”。
　　甚至还有询问他以后还直不直播的。
　　程谙意现在并不打算直播了。
　　之前匆乱又压抑环境下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做直播的起因也是某个学习UP主在不懂装懂、误人子弟，程谙意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他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但现在他已经从那段充满阴霾的日子里走出来了。
　　因为有不少人私信问他初试成绩如何，所以程谙意也发了B站动态以表明初试已过。
　　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
　　没想到却在网络上再掀风浪。
　　***
　　程谙意也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B站的“小程同学_c”来拉踩微博上的自己。
　　“小程同学_c”就是程谙意的B站账号。
　　他当时随便打了几个名字上去，都已被人使用，最终才在“小程同学”后加了符号和字母。
　　这次风浪的起因是，某营销号放出“小程同学_c”的动态截图，并拉踩程谙意不如一个小UP主。
　　大概是因为程谙意先前在B站直播时露出考研复试的书籍，其中有一本书是北湖大学数学学硕复试指定的版本，这才被一些人猜出来UP主“小程同学_c”报考的学校与专业。
　　网友再去北湖大学官网查找34年考研招生简章，立马就能确认该专业拟招几人。
　　姗姗来迟啊静悄悄V：
　　同是报考北湖大学数学学硕的B站UP主已通过初试。
　　已知，数学学硕分为四个方向，各拟招2人，那程谙意还有机会被录取吗？今年他不会又考研失败吧。
　　还有个疑问，如果程谙意真的学习很好，为什么一开始没有保研呢？说到底，还是没有那么优秀吧。
　　附图1（B站动态截图）
　　附图2（去年考研饺子店内视频截图）
　　【什么逻辑，拉踩本校毕业的不如一个普通考生？两人都很优秀不好吗，博主引战？】
　　然而真如这条言论所说，不理智的、容易被人牵鼻子走的网友们已经打成一片了。
　　一边质疑程谙意的学霸身份造假，连考研成绩都不敢放出来。
　　一边说“小程同学_c”碰瓷引流，你说初试过就过啊，证据呢。
　　最后，微博广场就演变成了谩骂的战场。
　　网上吵得水深火热，程谙意则在一旁岁月静好地看书。
　　他只看了B站的评论区一小会儿，看到有一个人评论。毕竟关注他的人很少，想着这样没问题了，就关手机了。
　　【等一下，先别吵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B站小程同学以前直播里出现的书，和某次《同灿》录制结束后喻忱发的微博里的书，一模一样吗？我记得喻忱有说过他向程谙意借了一本书看来着……】
　　【所以，小程同学的书和程谙意的书长得一模一样？】
　　【是的，我想，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考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看同样的书，合理。】
　　【不是啊，看书侧面粘的索引贴。你们就说，是不是一模一样？】
　　【可能就是凑巧？喜欢这几种颜色？】
　　【请对比一下两张图片里人的手和索引贴上的字，你们就会发现，小程同学就是程谙意本人。】
　　【卧槽？？？】
　　【草，我惊了啊？】
　　营销号“姗姗来迟啊静悄悄”本来是，评论区来一句评论，他就要怼上数句的。
　　直到他的评论区盖满了这两人实则为一人证据的楼层，铩羽而归。
　　根本不用任何人处理，挑起事端的人立刻删了此条微博，销号跑路。
　　网友嘲讽：你不是营销号吗？怎么溜得比耗子还快。
　　原本事情就那么过去了，直到该营销号号主在B站的身份被扒出，直到B站的学习UP主“记录学习生活的越桃”发布了一则道歉声明。
　　说是道歉声明，其实读起来大家都感到其中言论茶言茶语的。
　　“越桃”就是前些天在微博引战的那个营销号，引战失败后就跑路了。
　　声明中。
　　他说他是受朋友所托，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朋友和程谙意有利益冲突，他的朋友就想让他发一条微博拉踩一下程谙意的成绩，来影响路人风评。朋友求了自己很久，甚至哭了一个通宵，眼睛都哭肿了，还拿自杀做威胁，他是实在拗不过才发微博的。
　　他错了，他深深地知道自己错了，请大家不要再网暴他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UP主呀。
　　网友看完满脸疑惑：？？？Who are you
　　用得着这么卖惨装可怜，和推卸过错吗？
　　说是道歉，其实只是说“我错了”，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错的是朋友，受尽委屈的只有越桃。
　　谁知道这又是不是“无中生友”呢？
　　闲着的网友太多了，他们弄清了事情的真相。网友从微博扒到B站，又从B站扒到越桃的真实身份——姜遐的高中同学，迟迩（名字是有一次越桃在直播中说漏嘴了）。
　　也不能说是网友扒到的，主要是迟迩之前拿“姜遐的高中同学”的身份营销过。互联网有记忆，部分网友也有记忆。
　　而和程谙意有利益冲突的，除了娱乐圈的明星，就是考研的那波人。
　　明星姜遐再次进入众人视野。
　　而迟迩之所以能找到“小程同学_c”这个小UP主，还是因为程谙意之前在他直播间里发过疑问的弹幕，因此他就记恨上了，关注上了。
　　然后在关注后，迟迩才知道程谙意真是学霸啊。他一边看程谙意总结的知识点去学习，一边做自己的学习直播。
　　当朋友找他帮忙，需要找个学习成绩更好的人去拉踩程谙意的时候，迟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B站的小程同学。
　　……
　　说起姜遐，他是新生代歌王艾江唯的男朋友的哥哥，去年带着自己的恋人和顶流CP同上一档恋综《我喜欢你》。节目前期，他也算攒了不少人气，可在后期的表现让人产生争议。
　　但他的资源好得上天，姜遐在恋综播出后又是接代言又是拍杂志，据说最近他要进组拍戏了。
　　有人问，如果迟迩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姜遐，那他能和程谙意产生什么利益冲突呢？
　　有人猜想，或许就是那部十分神秘的戏？
　　【请问，神秘的戏是什么戏啊？】
　　【不懂，只是听说。】
　　【如果剧组保密工作做得好的话，为什么大家会知道有这样的一部戏呢？难道不应该是戏拍完了，我们也不知道吗？】
　　【我是听姜遐粉丝说的啊！他们还说了姜遐大概会在什么时间进组呢。】
　　【……】
　　【…………】
　　【所以这件事情真的是姜遐指使人做的吗？如果是，那他好low。】
　　【我看恋综那会儿，一开始觉得姜遐很温柔体贴，是理想恋人，我还说凌照骞与我有夺妻之恨呢。但后来，我越看节目就越觉得他很茶，而且嫉妒心应该挺重的。他能做出这种事，也并不奇怪吧。】
　　【广场上的某些人不要太过分，你们就是嫉妒我们“花骞月遐”的甜美爱情。B站一个小UP主，他说是高中同学就是啊，他说受谁指使就是啊？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往小姜宝贝身上泼脏水了吗？那我还说这是程某某的炒作呢。呸，哪里来的糊逼，居然想踩着我们宝贝上位，也不看自己长的什么狗屎样子，到底配不配！】
　　【没有实际证据，请勿造谣！所有趁机抹黑小姜宝贝的人，能立刻、马上道歉吗？不道歉的人，全家不得好死！！！】
　　姜遐的粉丝急了，连洗数小时的微博广场，终于把不利的言论压了下去。
　　最终有人做出合理猜测。
　　【不会是这两个人竞争同一角色吧。】
　　【不可能，姜遐那边都放出风声了，角色应该是已经定了的。】
　　【怎么可能，程谙意不是还要考研吗？初试过了还有复试，他最近肯定在闭关学习。】
　　……
　　关于这场闹剧，就暂时到此为止。
　　但网友对姜遐的猜测，却不仅于此。
　　***
　　二月底，程谙意去了C国录制节目。
　　为了避免尴尬，他开始和江斐然避嫌。然而这样的小心思立马被影帝发现了，他当场一把被抓过手臂、搂过身子。
　　“这才多久没见，你就躲我？”
　　因为行程原因，江斐然这次是晚了半天从上一个工作结束地点飞往温林斯特。
　　其他嘉宾心照不宣，毕竟两人相处的氛围他们一直看在眼里。
　　再加上过年那一出热搜，以及顾柏柏后来在群聊里疯狂@两位当事人，把其中一位吓得退群了。再是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江斐然和程谙意之间是什么关系了。
　　后来，江斐然在群内打了个“。”，表示肯定。
　　“在街上，不能拉拉扯扯。”
　　程谙意被拉得离江斐然很近很近，他想从某人的怀抱里退出去。
　　“为什么？我们做朋友时还能勾肩搭背呢。”
　　江斐然已经有十几天没看到真实的恋人了，他想得不得了，这会儿眼底的思念已经全溢出来了。
　　当然不能，这样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你们……”
　　“克兰耶奇尔圣教堂，右拐直行，慢走不送。”
　　不，教堂不是他们录制节目要去的目的地。导演这是在打趣他们呢。
　　啊啊啊，程谙意一下被说得羞得耳朵通红，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要远离江斐然。
　　影帝无奈，只好放开了人。他就看到小朋友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走前还很贴心地留下听着似乎生气却轻飘飘的声音。
　　“绝交了！”
　　脸皮薄的程谙意，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谈恋爱、秀恩爱。
　　江斐然笑笑，没说“分手”就好。
　　***
　　还是和以前一样，嘉宾们会在温林斯特的著名景点打卡，融入其中，体验氛围。
　　程谙意一直走在前头，是一点都不敢转身，生怕看到江斐然零星半点的身影。
　　既然这里是数学之城，节目组又开始为难起了人，给嘉宾出了不少关于数字的题目，以及数学名人、数学成就等。
　　一听到答对有奖励，一开始嘉宾们还能绞尽脑汁地积极思考，到后面问题越来越难越偏僻，他们就彻底放弃了。
　　一看到越湖生开口，奚渠思条件反射捂住双耳。
　　“老年人听不得这么潮的问题。”
　　导演的名字里都有一整个湖泊了，可不得潮死。
　　但越湖生并不打算放过，直接拿起大喇叭，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不知道，不知道，不用再重复问题了。你去问小程吧，如果小程也不知道，那我们就没人知道了。”
　　“等等，这还是个旅行综艺吗？确定不是答题竞赛，答对了会发给优胜者一本印有红色‘奖’字的练习簿？”
　　诗意是数学，冒险是答题。
　　学习就是一场充满诗意与冒险的旅行，正解。
　　见其他人痛苦状，导演快步来到了程谙意的身边，准备聆听正确答案。
　　“……”
　　倒也不必如此有针对性。
　　“导演，数学不是靠死记硬背的。你确定这个环节不需要给我们每个人来几张算数的草稿纸吗？”
　　虽然程谙意可以心算，但题目太长，以及最后需要十几个数字加减乘除，再得出答案，会不会有点太难记了。
　　“可是，你们答对的题数会和午餐挂钩。”
　　“……”
　　“我们这个环节，就是要考验人在步行分心时能不能快速思考？有天大的奖励。”
　　“……”
　　导演又开始念题目，嘉宾就像头戴紧箍咒一样，被念得头疼。
　　程谙意死撑答题。
　　他相信，自己对数学的热爱，并不是表现在，答出这些不知道从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题目与知识。
　　他只能说，学无止境。
　　其他嘉宾表示：“我们不要奖励，只求不猝死、不饿死。”
　　“所以这和旅行有什么关系吗？”
　　江斐然走上来，把程谙意和导演隔开。
　　“小程老师累了，求放过。”
　　“而且，小程老师现在脑子里装的是大学数学的知识，暂时不能再装下其他的问题了。”
　　这就是在正面回应，程谙意的确在准备考研复试的事实了。
　　导演对此喜闻乐见，摄像大哥对着江、程两人就是一顿怼脸拍。
　　“那，B站直播的那位UP主？”
　　“是小程老师，也是小程同学。”
　　导演感激涕零地望向江斐然：你可真懂观众爱听什么啊。
　　“对不对？”蓦然换了一种更柔和的语气，江斐然转头问一旁的程谙意。
　　程谙意看着江斐然深情至极的眼神，就不可能会摇头，不知觉地轻“嗯”一声。
　　在无数证据面前，没有什么能比当事人亲口承认更具有说服力了。
　　导演满足了，导演飘了。
　　然后导演大意了……
　　“导演，要科普数学相关的知识，其实不必追求寥寥无几的人知晓。就比如……”江斐然拿过导演的手机，照读，“著名数学家A晚上睡不着，就会数数，请问他数到多少就会立刻睡着呢？答案，7484，因为用九键输入法打出‘睡’字就是要按顺序点这四个键盘。”
　　“你确定这不是脑筋急转弯？”江斐然扭头去看近在咫尺的某导演。
　　“增加数学的趣味性，这不是给所有人参与感嘛，哈哈哈……”越湖生讪讪摸了摸为数不多尚存的发丝。
　　“那……我的手机。”
　　“没收，少看一点对你有好处。”
　　“……”
　　于是，导演眼巴巴地看着江斐然把手机揣进兜里。
　　当然，后来江斐然还是把手机还给了导演，他拿走手机也只是暂时不想让越湖生读出那些问题而已。
　　***
　　一行人在街上走，还有摄像机跟随，无疑是引人瞩目的。
　　不少C国人主动向《同灿》嘉宾打招呼，更有人十分大胆地当面要联系方式。
　　当有个高个卷发男生问程谙意要联系方式时，眼神中的暗示不言而喻，江斐然抢先替男朋友拒绝了。
　　后面的时间里，江斐然不再顾及，径直牵手，宣示主权。
　　程谙意觉得交握着的手心愈来愈热，好像自己也快随着房檐上的积雪融化掉了。他想将手撤回，奈何被攥得死死的，根本抽回不得。
　　“乖，让我牵着你走。”
　　这样别人就知道我们属于彼此。
　　“或者，我可以换一边走，牵你的另一只手。到地方，我就放，好不好？”
　　江斐然的语气依旧温柔，听上去是在和程谙意商量，可其中的坚持只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懂了。
　　“嗯。”
　　小朋友没有拒绝。
　　程谙意抬起已经被捂热的手，将掌心贴近脸颊，嘴角勾起的是心满意足的喜悦。
　　“好暖。”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靠近了就会心生雀跃，在这过程中全然无视周遭。
　　等到了目的地，程谙意见所有人目光都放在自己的身上，才察觉到不对劲，然后欲盖弥彰地悄悄远离江斐然。
　　……
　　午餐、步行、晚餐，一天的行程结束了。
　　值得高兴的是，程谙意走过诞生数学原理的楼与桥，一砖一瓦都让他高兴极了。
　　但很不幸的是，节目组的所有车子突然开不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修理好。
　　今夜，他们很有可能所有人都得留在这异国的冬日街头。
　　夜深天更凉，节目组人员和嘉宾都暂时回不了约定的住处了。
　　天色将暗时，他们正想再重新就近找个地方住下，所有人行动起来，都在寻找哪里能将就一晚上。
　　有工作人员提出，“其实，露宿街头也不是不行。”
　　导演瞪大眼睛反驳，“但是这么多人都睡街头肯定不行。”
　　“都是我的错。”越湖生自责道。
　　就在这时，过路人上前询问他们一行人，得知处境后，表示愿意提供帮助。他不仅能提供足够多的车，还能提供住处。
　　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越湖生觉得好人有好报，一定是自己平日里做多了善事。
　　因为过路的好心人也是A国人，和他们说一样的话，所以沟通也毫无障碍。所有人都觉得太幸运了。
　　只有江斐然，见那人向自己和程谙意走来，心下不由一紧。
　　他更加握紧了程谙意的手。
　　原因无他。
　　因为，江斐然今天已经见过好多次这人了。
　　虽然不排除偶遇的可能性，但江斐然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中年男人似乎是一直在尾随、监视着他们，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异国他乡，的确有不少别有用心的坏人。
　　但节目组人数众多，江斐然一开始想着这人不会动手。
　　可如今所有租的车在同一时间坏了，他不得不多想，不得不小心。
　　“你要帮我们？为什么？”江斐然直白地问。
　　中年男人浑浊的双眼似有波动，他在长叹一口气后缓慢说道。
　　“我们老爷，和这位小先生有点缘分，想见见他。”
　　他看着的方向，正是程谙意所站的位置。
　　程谙意愣住，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更不会和什么“老爷”扯上关系。
　　而且他从小长在A国，这才是他第二次出国。
　　“我们老爷姓苏，或许小先生听说过他的名字。”
　　中年男人继续打量程谙意，从上到下都细瞧了一遍，最后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他是你的爷爷。”


第101章 Chapter 101
　　《同灿》的一行人被带入到奢华堂皇的私宅内, 今夜安顿下来。他们也对豪宅的主人表达了感谢。
　　带他们来这里的中年男人传达了老爷的话。说是由于自己身体不便，就不前来见大家了，希望各位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每个人都能单独住一间房, 可想而知这里到底有多大。
　　当中年男人将房间钥匙交给程谙意时, 江斐然明显发现了那把钥匙的不对劲——比其他所有钥匙要大一圈。
　　其他人都是去到二三楼层，随意入住的。他们的钥匙, 也是随意拿的。
　　只有程谙意的钥匙不一样, 甚至是那人亲自交予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豪宅主人想多关照一下自己的亲孙子吗？
　　这位远在C国的苏老先生，难道真的不知道程谙意在A国的遭遇吗？
　　就凭他能派中年男人跟踪节目组而言, 可以推断出, 苏老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江斐然愈想就愈放心不下。
　　这说明，程谙意即将去往的那个房间是特殊的。
　　“小先生, 请跟我来。”
　　中年男人对程谙意很恭敬，好像真是在对着他的小主人一样。
　　这般的态度, 是程谙意从没在苏家体验到的，他很不习惯。
　　“他和我住一间房。”
　　江斐然果断拉住了正在犹豫的恋人的手臂，眼里满含对中年男人的警惕和对小朋友的担忧。
　　“一个人睡, 睡不着。”影帝不咸不淡地撒着谎，“我们都挺怕黑的。”
　　沉默中, 是两人的眼神对峙。
　　而后中年男人慢慢点头, 收回了那把与众不同的钥匙, 接着看向江斐然手里的钥匙说道。
　　“好。那还是由我为你们带路吧。”
　　江斐然毫不避讳地牵着程谙意的手走, 然后来到房间门口。
　　最终，所有人都过了一个很美妙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开启新的录制, 导演先前已经联系人去修车了, 得到的消息是——
　　租的车坏了的原因是，那些车原本就是要坏了的, 前去租车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也是被人骗了。
　　后续的事情，节目组只能慢慢地与没良心的人一直掰扯下去了。
　　离开之前，豪宅主人也没出现。
　　关于苏老爷子，程谙意只隐约知道是他要求把自己接回苏家的。但在那之后，他从未以任何形式见到过所谓爷爷的真人。
　　看中亲缘的苏老爷子，也从未向寻回不久的亲孙子传达关心、有所表示。
　　明明程谙意流落在外那么多年，他过得好与不好，都好似是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
　　就好像只要人找到了，回来了，苏家人的仪式感就满足了，心愿就落地了，而外界的某天里再也不会产生对苏氏不利的风声。
　　节目录制得很快，他们临走的前一天，节目组给了各位嘉宾充足的自由活动时间。
　　也就是说，节目录制照常进行，但行程是由嘉宾自己规划的，节目组不会指定任何地点、任何项目。
　　当然，嘉宾们想一起走还是分开，节目组是都不会去管的。
　　然后，江斐然来找程谙意，两人是被两台摄像机器怼得死死的。
　　一时之间，场面很是尴尬。
　　“要不，你们离远点？”江斐然提议。
　　“什么离远点？给我近，连他们皮肤上的毛孔都不要放过！”
　　摄像大哥的耳机里传来导演急了的嘶吼声。
　　“……”
　　离得近了，耳机里泄露出来的声音，其他人也能听到模糊的些许。
　　***
　　程谙意和江斐然随意漫步在温林斯特的街头，他们路过克兰耶奇尔圣教堂，里面传来婚礼进行曲。
　　是正好有人在举办婚礼。
　　程谙意便向那边看过去。
　　这一看，他似乎就看到了熟人。
　　程谙意拉了拉江斐然的衣角，靠近了悄悄问。
　　“那边的两位，是不是忱忱哥和周哥。”
　　江影帝循着程谙意指的方向去望，心中了然。
　　小情侣之间的互动，包含但不限于牵手、拥抱、接吻。周砚廷和喻忱两人应该是悄悄溜出来的，因为他们旁边一个拍摄的工作人员都没有。
　　江斐然是想把自己和程谙意的恋情公开的，拍不拍到自然无所谓，但周、喻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似乎都没有和大家说开的念头。虽然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
　　而现在拍摄江、程二人的两个摄像大哥，都正在把镜头对着这个方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砚而喻”的亲密画面已经被清晰地拍下来了。
　　程谙意已经震惊了，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他们是可以亲成这样的吗？
　　忱忱哥的双腿都在发颤，仰着优越的天鹅颈，在周砚廷啃完了锁骨后，两人又心有灵犀地拥吻在一起。
　　“……”
　　在不远处忘情接吻的两人之中，似乎有人分了神。
　　喻忱视线朦胧，似乎看到了一脸惊愕、睁大双眼的程谙意，无力地敲了下周砚廷的后背。
　　“你别……了，有人……”
　　娇喘的声音被周围起哄的人声淹没。
　　周砚廷全然没在意，只是走到教堂看到别人结婚的场景，他就想狠狠吻住喻忱。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该是属于彼此的，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嘴唇分开后，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平复着呼吸。
　　「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就这么好看？”滚烫的气息在程谙意脖颈间弥漫开来，江斐然正在用诱导的语气吐出灼人的词句，“要不，我们也试试？”
　　试试？试什么？！
　　程谙意一想起过年期间他那没感觉的上下唇瓣，就没由来地心惊胆战。
　　正慌乱间，那边似乎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
　　周砚廷用手从后抱着喻忱的腰慢慢走来。
　　“好巧啊。我们走到这里时，才发现有人在结婚，你们也是吧？看来这是有情人的缘分？”
　　“没吓到你吧。”
　　周砚廷说这句，问的是程谙意。
　　“的确很巧。”
　　“……没。”
　　程谙意机械般地摇头。
　　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还怪震惊的，但震惊的是他们接吻时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然后，江斐然和周砚廷去了一旁闲聊，程谙意就和喻忱找了处地方坐下歇息。
　　婚礼曲还在继续，教堂里的人见证爱情。
　　在这样幸福曲调的环绕下，喻忱蓦然开口。
　　“我们应该很快就要官宣恋情了。因为，你们。”
　　“嗯？”程谙意疑惑望去。
　　“因为觉得你们很勇敢，勇敢地、坦率地在全世界面前谈恋爱。”
　　“……”不是，没有啊。
　　“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相爱也有好些年，却一直没有做好公开的准备。”
　　喻忱一点点诉说着他与周砚廷的曾经。
　　曾经吗？
　　曾经——
　　26年，周砚廷通过选秀节目《理想岛》出道，那年他19岁，就拥有了无数粉丝，走上了一条至少两年不能谈恋爱的星路。
　　两年过去了，男团解散了，喻忱和他在一起了。团是解散了，那群粉丝没散，周砚廷出了不少rap作品，但他似乎依旧还是那个靠粉丝吃饭的偶像。
　　随着各种圈子都越来越饭圈化，周砚廷已经努力转型，最近几年间作品中也有大出圈的，如今他作为一名人气rapper，都常有私生跟随。
　　周砚廷深受困扰，他害怕他和喻忱有朝一日真能公开在一起，爱人连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都没有，更别提其他的事情了。
　　刚在一起的他们，那时当然不可能公开，因为同性恋不被大众认可，不被法律认可。但在法律通过后，他们的心蠢蠢欲动，终于在勇敢与胆怯之间选择了后者。
　　周砚廷已经在靠作品说话了，但现时依旧粉丝疯狂，私生猖狂。
　　私生会以各种方式得到联系方式、家庭住址，他会跟踪你，监听你，闯入家门，打扰甚至伤害到你的家人。
　　因为这些原因，周砚廷和喻忱每次在一起时都小心翼翼，无论凑巧上多少档相同的节目，任谁来问他们的关系都回答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
　　他们习惯了隐藏，习惯了悄悄相爱。
　　他们在镜头前只是朋友，事后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放肆相拥。
　　藏了太久，他们就会想出越来越多不能公开、害怕公开的理由，当看到江影帝能义无反顾亲近程谙意的时候，他们在想，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呢？
　　“看到你们的热搜从除夕夜一直挂到大年初三，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不想藏着掖着。真的好羡慕你们啊！”喻忱笑着问，“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公开，节目播出的时候吗？”
　　“……”
　　程谙意记性很好，挂了整整三天的热搜词条好像是亲软腿的那个。
　　其实，他暂时就没思考过“公不公开”这个问题，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们能在一起多久啊。
　　如果要选择，那不假思索地选择“不公开”就对了。
　　“啊，我不……”可话在嘴边，程谙意又转了回去，“无论哪一天，那都会是最阳光灿烂的日子。”
　　“喻忱，祝你们幸福。”
　　“嗯，你们也是。”
　　后来，四人又远远地看向教堂里。
　　那里，庄严神圣，那里，洋溢幸福，那里，新人宣誓忠诚，永远执手相伴。
　　……
　　离开教堂之前，中年男人找来了这里并传达，先前未曾露面的苏老爷子要求见程谙意一面。
　　程谙意听到这话时，内心没什么感觉。
　　可当中年男人强调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见面机会的时候，他心软地答应了。


第102章 Chapter 102
　　再次进入到那座远离喧嚣的宽阔私宅。
　　当程谙意被带到豪宅顶层的时候, 他见到了一位支起上半身坐在床头的老人。
　　——他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中年男人报告后，走出并轻轻带上了门。
　　此时的房间内，只剩下苏老爷子和程谙意。
　　程谙意站在原地, 他看到老人转过头。
　　“孩子, 你叫程谙意是吧，我是你的爷爷。快到爷爷跟前来, 让我好好看看你。”
　　苏老爷子名为苏正钦, 他早年一手创立苏氏，并让公司迅速站稳脚跟, 然后娶了有钱人家的千金, 从此一路顺风顺水。直到他们的儿子长大，苏明忠从懂事到叛逆, 改变只发生在认识云婉的一瞬间。
　　在当年，苏老爷子极度不赞同苏明忠和云婉的婚事, 这不仅仅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更是因为云婉不是什么好女人。因为他的妻子温柔似水，他也想自己的儿子也娶一位温柔体贴的妻子, 就算那位女子没有较好的身世，儿媳的人选也绝不会是云婉这类颇有心机驯服男人的刻薄之人。
　　程谙意走近了, 听到面容憔悴的老人心生枨触地说起煽情的话, 他还很不适应。
　　左一句右一句, 家里长家里短, 苏老爷子自顾自地说得再多，程谙意的心里也没有产生实感。
　　或许是因为才演完戏, 他总觉得, 人世间的万千，如戏一般的虚假。
　　……
　　“爷爷一直在这里调养身体, 很抱歉没能回国看你。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辛苦你在外边了，爷爷身体不好，尽不了什么心意。趁着还能说上几句话，想说，我把我在苏氏持有的所有股份都赠送给你，算是见面礼了。”
　　最后，苏正钦说出了带程谙意来这里的目的。
　　这是苏老爷子雷厉风行、颇有手段后的结果，苏氏半数以上股东都同意了这件事情。
　　程谙意愣愣看向床榻上的老人。
　　这是他的爷爷，才第一次见面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爷爷，也许不能在人世间停留太长的时间了。
　　程谙意不会接受突如其来的“好处”，或许这对于他来讲不算是好处。
　　而苏家人的骨子里都刻着利益，这是他早就见识过的。
　　苏氏的股份，不是程谙意想要的。
　　因为他想要的东西，苏家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也给不了。
　　***
　　因为苏老爷子交代过只让程谙意一个人去见他，所以江斐然一直在楼下等他的男朋友。
　　他不放心，当中年男人在教堂旁要把程谙意单独带走的时候，江斐然是怎么也不让的。
　　江斐然从未如此煎熬过，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程谙意还不下楼，他就后悔万分。
　　他想，他就不该放任男朋友一个人上去的。等不及了，他刚想冲上去，就看到楼梯转角处一抹熟悉的色彩。
　　程谙意两只手都揣在口袋里，神情显得又乖又淡漠。
　　见到男朋友就在下边，他才眸光微动，嘴角略扬了扬。脚下的速度也随之变快。
　　“慢点。”江斐然上前猛地抱住从最后一节楼梯上跳跃下的男朋友，香香软软的一小个，“见好了？”
　　程谙意抱着江斐然，才觉得心有了依托感。
　　“嗯，我们走吧。”
　　***
　　顶层的房间内，中年男人正恭敬地站着，认真听老爷的要求。
　　“老谢啊，他拒绝了我的股份赠送。你帮我在遗嘱上，把这项加上去吧。”
　　“好的，老爷。”
　　“他……已经走了吗？”苏老爷子久久望着玻璃窗，想要看到外面的场景，“你怎么没有去送送他呢？”
　　语气似在埋怨。
　　“江家的那位少爷在楼下呢，他大概是不愿意看见我的。至于小先生怎么回去，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开车送他们。”
　　“哦。”
　　……
　　“他是长得最像阿雪的。”
　　最终，其他的话，苏正钦也不愿意多说，他除了叹气就是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守在苏老爷子身旁的谢姓中年男人只能在心中肯定：是啊，小先生是最像故去已久的老夫人的了。
　　苏老爷子默默盯着纯白的墙壁，目光发散。他心里装了一个藏了许多年的秘密，现在为那个秘密而忏悔。
　　二十多年前——
　　苏正钦看不惯儿子执意要娶的女人云婉本身，更看不惯苏明忠被那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而对她言听计从。所以，在苏家已经有了一个继承人后，苏夫人再次怀孕，苏正钦拿捏她的软肋，便找了一个玄学骗子去给她算命。
　　在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前，苏老爷子就在离母子的心。尤其是在长大的苏起书的眉眼更像苏夫人后，苏正钦更是对第二个孩子没了期待。
　　骗子对苏夫人说，她怀的第二个孩子不吉利，恐怕长大了会影响母亲的运势。
　　云婉对大师的话深信不疑，她一开始是想来个不小心流产的，但这孩子实在命硬。
　　直到分娩日，苏夫人都在想着之后要如何处理这个孩子。哪知就那么巧，也许真是母子连心，她很快就发现了婴儿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苏老爷子也是在后来才调查到的。
　　因为他已经找了人去告诉云婉孩子不吉利，而云婉却对这个孩子上心得不像话，这才让他看出了端倪，开始调查这件事情。
　　调查结果出来后，他知道了苏辞韫不是苏家的孩子，也无动于衷。毕竟他讨厌云婉，也讨厌长得像云婉的孙子。
　　最后到苏正钦人正在C国调养身体，偶然看到《理想岛4》的片段，里面有个孩子像极了他那已故去的妻子。
　　苏正钦当时的心被狠狠震颤了。
　　他猛然想起，那个多年前在医院里不小心被调换了的孩子，他的亲孙子。
　　一看年龄，对上了。
　　再一调查，什么都对上了。
　　苏老爷子后悔了。
　　他这一生就没做过什么错事，最最难过的就是妻子阿雪早早因病离开人世。
　　他本以为他可以让云婉待孩子不好，过得不舒心，却没想到他最想要的情感寄托正是这个小孙子。
　　其中，程谙意的眼睛是最像苏老夫人的，春水秋波，盈盈一眼，便似是故人归来。
　　如果能早点找回来就好了啊。
　　那么……程谙意可以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苏老爷子可以透过他来思念自己的爱人。
　　***
　　苏氏变天的时候，云婉知道自己阔太太的梦就快要碎了。
　　她先前被苏辞韫捅刀子的伤口还在隐隐泛痛，因此更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虽然被丈夫和儿子好好照顾、捧在手心，但云婉还是不知足。
　　她是被医院治好了，但心口的一道道不堪入目的刀痕还在，丑陋极了。
　　她知道苏明忠一定会因此而心怀芥蒂，言行举止不得不更加温柔与讨好。
　　然而，此时此刻苏夫人却听到了两人正在争论着什么，似乎也把自己给吵进去了。
　　“你不是说程谙意离不开苏家吗，他人呢，人呢？这都大半个月了，他人都跑到C国录制节目了吧，春节都过去多久了，怎么也不回来一趟呢？苏起书，你让我早早拟好了合作合同，那就是个笑话！”
　　“江斐然他来吗，来吗？他来个屁！”
　　苏明忠正在大发雷霆，而苏起书则不服气地向父亲低头。
　　“爸爸，他一定会回来求我们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你再说一遍，程谙意会吗？他会吗？父亲都已经把股份全给他了！会个屁啊！”
　　“怎么可能？爷爷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把股份给……”
　　“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呢？”
　　程谙意和江斐然去C国录制节目，苏老爷子就在C国，还能因为什么？
　　不就是江家可以救苏家的命吗？如果那两人真是要长久在一起，以后会结婚的那种关系，那么说他们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所以，把股份给程谙意，相当于程谙意入股的公司出了问题，那江斐然能不管吗？
　　管，当然要管。
　　这也是苏明忠和苏起书一直期盼的结果。
　　可是，若是这样，真等到那时苏氏起死回生，公司还会是他们两个的吗？确定不会姓江，不会姓程？
　　苏明忠冷哼一声，他感觉自己倒霉死了。
　　近几年，苏氏为了扩大规模，不停地收购与投钱，导致资金链断裂，借了不少债，公司本来就已经出现一系列的问题。但好在公司经营得不错，苏氏依旧可以挤进A国百强企业。
　　可苏辞韫的事情被赤｜裸裸地展露在大众视线内，苏氏的形象、信誉，什么都跌到了谷底。可以说是，无需任何人在暗地里搞鬼，苏氏就挺难熬过这一关的。苏氏股票狂跌，没有一方愿意借债，甚至提前催促还钱。
　　如果苏家能找到新的资金链，那么苏氏还可以继续存活下去，再过一段时日，又能重现辉煌。所以说，此时有人来帮助苏氏就十分重要了。
　　得知程谙意和江斐然之间有一腿，苏家就把希望放到了江家的身上。
　　谁知道苏起书连这件事都办不好，反倒推脱说程谙意迟早会求上门来的。
　　苏起书等得了，苏氏却等不起，晚一分一秒都有可能把苏氏推入万丈深渊。
　　苏明忠恨恨看着不争气的大儿子，自己联系江斐然去了。从对话中，他推测出，虽然江斐然对苏家很不客气，但言词间处处是对程谙意的维护。当时，他就觉得苏家还是有希望的，毕竟程谙意是苏家的孩子。江斐然既然在意程谙意，就一定不会不在意苏家的死活。
　　当然，期间里，苏明忠也没有放弃其他的方法。然而他跑遍了地方，寻求一切帮助，都无功而返。
　　银行不贷款，供应商不合作，平时相交相熟的企业，也没有一家愿意帮助苏氏。
　　苏家只能再次寄希望于江氏。
　　这一等，苏明忠就等到了苏老爷子把股份全给程谙意的电话通知。
　　是的，他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
　　花瓶碎了一地，苏宅内是腥风血雨，苏起书被父亲砸了个满头鲜红。
　　“婉儿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有什么用？苏家这些年是怎么培养你的，你居然还不如一个在农村长大的程谙意！废物！”
　　但是苏氏之所以能有今天，最主要的两个原因都是他们自食其果。
　　一，苏家父子想要的太多了。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收购一家又一家。
　　二，苏家人溺爱苏辞韫，是他们教育不当，把人养成了善妒偏激的性格。
　　“程谙意，你爷爷要把股份给他，现在他比我们更有话语权，我们要想办法，不能让苏氏被他给夺了去！”
　　苏明忠已经不再为“苏氏可能破产”一事急得焦头烂额，他最担心的是，公司以后还是不是他的。
　　苏起书捂住额间的鲜血，沉默不语，低垂眸中藏着对父亲的恨意。
　　偷听的苏夫人抓住了他们吵架内容中的重点。
　　程谙意，又是程谙意！
　　只有程谙意，才能让她继续享受豪门阔太太的生活！
　　云婉无法忘记她对小儿子的厌恨。
　　因为她以为小儿子是会为自己带来不幸的，所以程谙意可以被义无反顾地放弃。
　　而无意间调换后的孩子，就成了苏夫人表现母爱的对象。她认为，不幸的背面一定就是幸运。而无条件宠溺苏辞韫不仅减轻了她憎恶、放弃亲生儿子的罪恶感，还让她有了成为母亲的赎罪感。
　　后来她也的确过得很顺遂。
　　第一年，苏明忠让公司取得泼天利润，第二年，他做得比第一年更好……
　　短短几年间，苏老爷子渐渐地将公司交给了唯一的儿子。
　　某一年，云婉甚至给她经常联系的小姐妹说了“算命”这件事，也推荐她们去试试看。而当时的闻太太、如今的路太太就是受益者。
　　苏夫人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伟大的母亲，是最美好的存在。
　　如今，在苏家父子看不到的地方，苏夫人温柔的脸庞变得扭曲，眸中布满算计，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103章 Chapter 103
　　34年3月。
　　程谙意一从C国回来, 就投入到了准备考研复试的学习之中。
　　苏夫人想找程谙意，却找不到人，甚至报了警说自己联系不上儿子, 要求警方去寻找失踪人口。
　　可程谙意是明星, 明星有没有失踪，第一时间关注他的粉丝应该最清楚吧。
　　警方发现, 程谙意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露面了, 但粉丝都说他是闭关备考去了。
　　云婉执意要找到程谙意。
　　眼下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不在家，她更不需要伪装自己的形象, 于是把撒泼打滚耍赖发挥得淋漓尽致。
　　警察问苏夫人程谙意的电话联系方式, 看对方能不能接通，但很明显苏夫人的手机号码是被对方拉黑了的。
　　然后警察尝试去联系, 但电话依旧暂时无法接通。
　　这下可好，苏夫人直接闹了起来, 说是不帮她找到小儿子，她就要曝光北都的警察眼高手低、颐指气使，不为人民服务。
　　还拿着手机的某位警察实在说不过蛮不讲理的富家太太。
　　“云女士, 你能不能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怎么了，我让你们帮我找儿子是浪费时间？怎么了, 我联系不上人那他不就是失踪了吗, 你们找个人就那么费劲？”
　　“人失踪了还不能找警察了是吧？我要去投诉, 等到时候出了人命,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杀人凶手！还我儿子的命来！”
　　苏夫人眼睛瞪得老大，说得凶狠。
　　早知道报警的人是程谙意的妈妈, 还这么胡搅蛮缠, 警方就不派人过来了。
　　连手机号码都被拉黑了，这不就是说明了母子的关系不好吗？
　　人家刻意躲着你、不愿见你, 不联系你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哪里是什么失踪案件啊。
　　警察被纠缠着，直到其中有人终于找到程谙意的动态。
　　“程先生今天下午在北都影潭就月（地点）有综艺发布会的活动，刚刚网络上都有照片了。”
　　“既然人没失踪，那我们就先走了。”
　　……
　　云婉愣了半晌，待警察离去后，眼中才泄露出惊喜的情绪。
　　发布会，太好了。这比她想象中的场景还要好。
　　这意味着她根本不用自己花钱请记者和观众，就能让无数人看到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戏。
　　***
　　《同灿》在四月份还有最后一站（两期节目）要录制。在那之前，该档旅行综艺也终于定档三月播出，八位嘉宾都在发布会的现场。
　　这是在网友看来最仓促的一次综艺发布会，上午官博才通知大众有发布会的直播，下午就要开始举行了。
　　当然，节目组内部早早把消息散布，工作人员和嘉宾都是提前一周左右知晓的。因此，八位嘉宾才能在下午准时参与行程。
　　发布会是实时直播，有空闲时间守着直播间的粉丝们磕起了糖。
　　因为“不砚而喻”CP在前不久已经官宣了恋情，所以有更多人认为“江天意色”是真的一对小情侣了。
　　在许多观众眼里，无论是真情侣还是在炒CP，江斐然和程谙意之间的暧昧拉扯的氛围并不比竹马爱情逊色。
　　原本严肃又带点轻松氛围的直播间内，顿时冒出了不少粉红泡泡。
　　江、程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一出来，就莫名让人觉得般配，连主持人也不由打趣。
　　“哇，江老师和程老师的感情可真好啊，你们这是打算即刻官宣吗？”
　　“也不是不可以。”
　　江影帝就像每次采访时在镜头前一样笑着，此时此刻却语出惊人。
　　这可轮到主持人慌忙找补了。
　　“官宣友情吗？哈哈哈，这我们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呢？”江斐然转脸凝视一旁的程谙意，目光蓦地变得温柔缱绻，“我们当然是爱情啊。”
　　这般的笑，就像是影帝处在拍摄感情戏的镜头里，一镜一帧，一模一样。
　　江斐然在电影《繁春》中饰演的男主，在高三时就暗恋一个人。
　　那个人在电影出现的镜头中，只有背影与声音。可每次他出场的时候，男主就是这样深情的目光，其中不免夹杂着青涩与胆怯。
　　尤其是男主得知暗恋的人已经出国的时候，镜头被无限地拉长，人物被颠簸着放大。望一眼盛夏树隙的阳光，寻窗外无色热风的痕迹，他就感觉玻璃全碎在了双目里。
　　而发布会现场的江斐然无疑是自信的，比那个角色要耀眼明媚得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还没到愚人节呢，你们就这样，我会当真的啊！】
　　【我去！这是真的承认了吧，前不久我也以为周砚廷和喻忱是开玩笑的，结果他们还真在一起了。怎么回事啊，世界上的好男人都喜欢同性吗？我又失恋了，短短半个月，我就失恋了四次……】
　　【抱抱上方姐妹，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和自己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呢。】
　　程谙意显然是没想到江斐然会当众承认，这可不是当着几个人或者是几十个人的面。
　　这是在直播，网络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观看呢。
　　“我们又不会分手，怎么不能说了，嗯？宝贝不是已经和我爸妈视频通话过了吗，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江斐然将话筒拿得离远了些，凑近程谙意，像是在咬耳朵说话。
　　“公开是迟早的事啊。”
　　还好程谙意今天擦了足够多的粉，谁也不能看出来他害羞了。然后，他一眼瞪过去，意思在说“不信”，因而完全忘了隐藏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好吧，江斐然就是看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个人都对外坦诚了，那他们平时相处都那么明显了，再藏下去他都要憋坏了。
　　【我去，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我也要听。请问发布会在北都的哪里，我现在去现场还来得及吗？】
　　【啊啊啊，动作好亲昵！江江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进展神速了啊？节目开始录制时的直播，好像还是在暧昧追求的状态，过年是小情侣热恋的状态，现在你们就已经过上老夫老妻的生活了吗？（色眯眯.jpg）】
　　【呜呜呜，所以过年假期你们都窝在家里做了些什么？！谙谙老婆怎么这么娇了，分别就是经历了爱情的滋润啊！！（亲亲.jpg）】
　　现场的其他六位嘉宾则大眼看小眼：不是，流程里没这一趴啊……
　　台下的导演也愣了，表面淡定：没事，江家可是最大的金主爸爸，官宣正好为节目增加热度。
　　越湖生内心却狂喜：太好了！！！你们一对对的终于承认恋情了，那就别怪节目组的后期尽情发挥了。
　　主持人反应过来。
　　“哇，这真是令人惊喜的消息呢。”
　　“嗯哼～”
　　江斐然坦荡得就好像他们已经公开关系了很久似的。
　　程谙意什么也没否认。
　　这不否认嘛，在众人眼里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男朋友就在身边，他不想旁人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啊。
　　***
　　影潭就月楼外更是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一些粉丝已经彻底疯狂了。有的是对CP成真的欣忭无已，有的则是对偶像有了另一半的嫉妒仇恨。剩下的还有各家粉丝，以及狗仔、私生……
　　甚至现场直接有人在对骂，不仅没有人上去劝架，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混乱极了。
　　一个江斐然的女粉丝在楼对面的路边，拿着手机看《同灿》发布会直播。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在一起了。”
　　虽然她依旧算不上是CP粉，但她喜欢江斐然，也尊重、祝福他们。
　　女粉丝追过江斐然很多的线下活动。粉丝组织的，她也常去打卡。看到直播间内突然的官宣，她倏地想起去年夏天在璀睐广场偶遇到的江斐然和与他同行的一位少年。
　　她当时就怀疑两个人是在谈恋爱的关系了，现在再仔细想想那时的细节，那个人不就是程谙意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己一直喜欢的江斐然有了甜蜜的爱情，女粉丝甚至有些欣慰呢。
　　「也算是把你嫁出去了啊，那我下次多看几场电影，算是给你添嫁妆了。」
　　***
　　苏夫人听到程谙意的消息后，立刻打扮得光鲜亮丽，午饭过后她就出发去了《同灿》发布会现场的大楼附近。
　　她抵达时，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粉丝。定睛一看，还有好一群人不嫌累地举起手机或扛着摄像机，似是在等着拍下从楼内出来的明星，生怕错过一分一秒。
　　苏夫人一点点地挤到前排去，期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两波人差点打了起来，她夹在中间，也是待得很煎熬。
　　等旁边的人再次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她就知道肯定是有明星要出来了。
　　云婉被身后的人推着挤着，她咬牙、双眼死死地盯着出口处。
　　直到在出来的明星中，她一下发觉了程谙意的身影，便踩着高跟鞋不顾保安的阻拦，向前扑去。
　　苏夫人顿时跪在了程谙意的眼下，她神情哀伤地仰头。
　　“程谙意，妈妈求你，救救苏氏好不好？”
　　“妈妈对你就算没有养恩也有生恩啊。你不要那么心硬，救救妈妈，救救爸爸和哥哥吧，求你了……”
　　全场人被突兀的声音吸引住了，怔怔看着这一幕，变得静静。
　　贵妇边哀求边磕头，真成了“跪妇”。
　　哦吼，怎么还有瓜吃啊，那就先不吵架了，吃瓜为上。


第104章 Chapter 104
　　程谙意被这一场面弄得猝不及防。
　　自己的亲生母亲, 当众下跪恳求，求他救救苏氏。
　　救？为什么要救？
　　他又能救得了什么？
　　这是在道德绑架。
　　女人晶莹的泪珠挂在脸颊上，就好似是沾染清晨浓露的花, 我见犹怜, 被人精心呵护。
　　但程谙意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
　　她是一个冷血又可恨的人。
　　程谙意对苏家人没有任何的感情，就算看苏家落魄看苏氏大厦将倾, 他也终究只是个看客。
　　无所谓垂死挣扎, 也无需怜悯对方。
　　哪怕是现在的眼泪，眼前自称“妈妈”的中年妇女对自己有过一丝真心吗？
　　如果说曾经自己流落在外是意外, 她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那么在他回到苏家后呢？
　　其实，程谙意真的很想问苏家的所有人一句话。
　　他想知道, 是不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苏家的亲人才不愿意真正接纳他, 不愿意成为一家人。
　　但后来，程谙意离开了苏宅，也没有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曾经, 他害怕得到的会是一个自己不愿接受的答案。而现在他不在乎了，没必要去在乎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
　　苏夫人假模假样地磕着头, 看上去很用力, 实际上她额头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我知道你和江斐然的关系, 只要你开口, 他一定能帮忙的，对不对？”
　　“就算他不愿意, 你也可以把之前陪睡的钱拿出来给家里救急啊！用你的身体去换回苏氏的存活, 换回家人的幸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不是吗？谙意，你要报答妈妈，报答苏家的，求求你了……”
　　因为苏夫人也是凭借自己的美色与温婉上位，苏明忠才能一直疼惜她。她深知男人秉性，最是因为什么而不能镇定。
　　同时，云婉正在扭曲程谙意和江斐然的恋爱关系，她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误解他们之间是不正当关系。毕竟，情侣和情人，天差地别。
　　现场的无数人都在看着这场戏，甚至有人为了流量而开始直播。
　　在直播的画面中，穿着打扮异常精致的富家太太哭得梨花带雨，不停绝望而痛苦地恳求。然而程谙意脸上的神色纹丝不动，显得薄情。
　　有人支持苏夫人，就也有人支持程谙意。
　　一半人觉得孩子就是应该无条件帮助父母家人，一半人则偏向于苏夫人没安好心。
　　走在后面的江影帝看到场外堵了一片人，心中顿感不妙，忙上前时又听到苏夫人的那一番话，直把他气得原地爆炸。
　　凭什么污蔑、侮辱他和程谙意之间的关系，他明明已经通过直播向所有人都宣布了啊！
　　也幸好他选择了官宣恋情。
　　苏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这位女士，我想你应该清楚，我和程谙意自由相爱，是恋人关系。请你，不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得那么不堪。”
　　如果说发布会的直播，江斐然是在默认，那么现在他就是在直白了当地坦诚。话里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味，严肃而认真。
　　这是在无数群众面前，他对程谙意的爱不加任何掩饰。
　　全场的其他人：啊啊啊，刺激！！！
　　极度讨厌他们在一起的人：呵，滚呐！！！
　　一直沉默的程谙意终于发出声音，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答案——帮还是不帮。
　　“苏夫人，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不再站在江斐然的身后，并给了男朋友一个请安心的眼神。
　　“苏辞韫在被警察抓时，他说是你指使他来替上天收回我的命的，是吗？”
　　「因为你给了我生命，所以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就要来剥夺我活下去的权利吗？」
　　……
　　苏夫人心中竟然闪过了一丝害怕的情绪，可她又立刻给自己壮了壮胆。
　　苏辞韫人都已经死了，仅凭借程谙意的一面之词，没有人可以定她的罪。
　　云婉怎么也不会想到，苏辞韫居然在临死前聪明了一回，可那又怎么样。
　　凡是对她过上富裕生活没用处的人，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掉。人人皆可成棋子。
　　“怎么可能？你攀上高枝就看不起苏家了是吧，不帮就不帮，为什么一定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呢？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一定是你，是你让苏氏破产的！”
　　苏夫人不再一味磕头，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起身，愤怒地冲程谙意大吼。她指责程谙意造谣污蔑，实则自己就是那个把错强加于他人身上的人。
　　本来只想吃一口豪门亲情瓜的众人，有不少人才知道苏氏要破产了。
　　程谙意当然没那个本事，能让一个实力强盛的公司破产，苏氏的现在只能说是苏家人的报应不爽。
　　他看着眼前恨不得要掐死人的苏夫人，嘴角勾出自嘲的笑意。
　　是了，这就是答案。
　　程谙意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不再搭理正在发疯发癫的苏夫人，任由那人在背后大哭大喊大骂。
　　直播的人中，有人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苏夫人的脸，可见妇人是多么的可怜。有人不停地去追程谙意，甚至问他这样做对得起家人吗。
　　他在人群中脚步微顿，眸中的碎光折射在一碧如洗的天际下。
　　“谁对不起谁啊，他们不是我的家人，没必要再有联系。”
　　江斐然紧紧握住他的手，陪着他挤出人群。
　　……
　　***
　　现场的人看到当事人之一已经走了，他们又将视线放在了苏夫人的身上。
　　直播间内的弹幕快速跳动着，一条接着一条，观众眼花缭乱。
　　【不是，苏辞韫都那样了，你们真觉得能教出那样人的一家人会是什么好人吗？她是程谙意的妈妈怎么了，她要真疼惜亲生孩子，怎么能放任孩子离开苏家，怎么能任凭苏辞韫欺负她的孩子啊！现在倒好了，苏家有难，所以程谙意必须帮她？】
　　【作为儿子，帮助父母帮助家里怎么了？？？】
　　【呵，道德绑架，如果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却还要被要求对那个家施以援手。滚犊子吧你！没报复就已经算是道德高尚的圣人了！】
　　在苏夫人说起苏氏破产时，网友震惊了。
　　【啊？苏氏倒闭了？？？】
　　【小道消息，苏氏都在资产清算了。】
　　【啊？那程谙意真可怜，刚回豪门不久，谁知道家没了。好日子到头了啊～】
　　【什么好日子到头，人的未来是需要自己争取的。你哪里看出来程谙意是回豪门享福的了，怎么看也是去渡劫的吧。这个什么自称是妈妈的人，磕得真投入啊，额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光滑呢。没有这个破烂苏家，程谙意还不是照样好好地活了二十几年？】
　　【你别说，妈妈哭得也好看，我终于懂为什么谙谙能生得这么好看了。但是妈妈真的好过分，谙谙和影帝正常谈恋爱，却被她说成了是包养或炮友关系，这就是恶意污蔑自己的孩子吧，好可恶啊！感觉她虽然表现得很可怜，但说话咄咄逼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位苏太太的演技吊打内娱的好多人……如果她能准备血浆道具的话，就更逼真了……】
　　当然，有些人的重点没放在“苏氏破产”一事上，他们更关注江斐然。
　　【所以……有人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程谙意的妈妈希望江斐然救苏氏，江影帝是很有钱吗？】
　　【明星有钱是肯定的，不过我可以找点人脉扒一扒江影帝。】
　　【回来了，兄弟姐妹们，听说江影帝是富二代，家里贼有钱的那种，对标一下A国首富。】
　　【？！好的，只有我是穷人，所以世界上多我一个有钱人又怎么啦！哼，我要克扣江天意色结婚的份子钱，扣光扣光，通通扣光！】
　　***
　　苏夫人上了热搜，跟着一起上热搜的还有之前沉没网络大海的宁城村民发布的视频。
　　视频中，是狼狈至极的苏辞韫发出的尖叫声音，以及他在控诉苏夫人是真正指使杀人的人。不仅如此，苏辞韫还在说，是苏夫人调换了两个孩子。
　　那段期间，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纷纷要求苏家给个说法。这下，世界上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冒险帮苏氏了。
　　在清算开始而企业未宣告破产之前，苏氏仍可重整，恢复营业能力。但到如今，苏氏救无可救。
　　当然，说这些话的苏辞韫早就死了，死无对证，任何人都不能把那些话当做云婉犯罪的证据。
　　而远在C国的苏老爷子没能挺过去，他死前交代过助理，在死后请将遗嘱公之于众。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苏老爷子把自己财产的50%留给了程谙意，50%捐赠用于慈善公益事业。
　　更令人震惊的是，程谙意拒绝继承遗产，而根据遗嘱“如果程谙意拒绝，那么所有财产将全部捐赠出去”，苏老爷子名下的全部财产都将用于慈善。
　　或许苏老爷子是知道一些真相的，所以才想补偿他，程谙意这样想。
　　此时，他已经去北湖大学复试并回来了。
　　看到这条消息，程谙意想到前几天有人打电话联系自己，他当时在复习，后来看到好多未接电话才回了过去。
　　听到对方的来电意图后，程谙意对爷爷的死去无悲无喜，并选择了拒绝继承遗产。
　　看到桌面上一本本的书，他知晓，他的未来只在自己的手中。
　　苏老爷子的遗嘱，也让苏家的那三人直骂其黑心。
　　可苏家谁的心肠不是硬的呢？
　　苏辞韫死去，他的尸体就留在宁城烂了臭了，苏家也没有人去管一管，什么丧礼都没办。而苏老爷子离世，如今更不可能有人赶往C国参加葬礼。
　　在苏家，恐怕只有死去的苏老夫人和从小流落在外的程谙意，才算得上是苏家的“异类”了。
　　***
　　苏氏破产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苏家豪宅被用来抵债，苏家的三口人现生活在北都郊区的一个便宜出租屋里，破旧又狭窄。
　　苏夫人习惯了富贵阔绰的生活，突如其来的节衣缩食让她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索性，她懒得装下去了。每天她不是问苏明忠和苏起书要钱，就是出去寻求新的出路。
　　当云婉真的靠曾经的小姐妹牵线勾搭上几位富商时，苏明忠发了疯，开始喝酒抽打爱人。
　　苏起书则在一旁冷眼旁观，母亲向他求救，他就在父亲的暴虐眼神下望而却步，然后瑟瑟发抖地离开房间。
　　出了门后，母亲的呼救声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成了苏起书的自救药，抑制着他体内如父亲般的暴躁基因。
　　他不是因母亲的背叛家庭而由爱生恨，而是在想，那个女人原来有一天也会失去最能引以为傲、能在苏家立足的丈夫的爱啊。
　　苏起书冷笑，也只是稍微牵扯起嘴角，却在内心放肆地发疯狂欢。
　　完了，在如今失败落魄的日子里，他只能以此为乐了。
　　父亲制造出来的动静却越来越响，苏起书隔着门听到父亲边打边骂母亲。
　　“你就这么想出丑是吧，有暴露癖是吧。你让所有人知道你下跪求那死小子，现在又故意在我面前出轨？你以为你是谁啊，跟了我二十几年还想去跟别人，别人看得上你这只破鞋吗？还敢不敢偷男人了，啊，今天我要打死你个臭婊子！”
　　苏起书在想，苏家是真的完了。
　　因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他们一上网，就能看到他们被网暴的文字，他们一出门若遇到认识他们的人，就会被追着十几条街骂，运气不好的话他们的衣服会被烂菜叶和臭鸡蛋砸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是二十多年前互换弟弟的那天，还是他们三人无视亲弟弟刚回来的那天？
　　他们不是没有再找程谙意。
　　只是那位流着苏家血液的少年，终究是对苏家的三位避而不见，彻底断了亲人关系。
　　综艺《同灿》和电视剧《地上霜》都已播出，苏起书遥遥望着出租屋对面的广告牌，那上面的程谙意光彩耀人。
　　所以，他们当时是怎么瞎了眼才会觉得程谙意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俗废物啊！
　　都怪苏辞韫！！！
　　……
　　终于在某天，酗酒的苏明忠前去捉奸，双眼通红地拿菜刀砍死了妻子和奸夫。
　　杀人后他就坐在那地方，逃也没逃，最后被判死刑。
　　这是六月里的一天，程谙意正好收到北湖大学数学学硕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第105章 Chapter 105
　　三月份, 《同灿》定档播出的日期正好是程谙意生日那天，各位嘉宾除了编辑宣传节目的微博之外，还给程谙意送上了祝福。后, 节目播出反响还不错, 当前的热度虽然比不上《今晴》，但也算是当季爆款综艺了。
　　四月份, 节目组和嘉宾们要飞去A国云城录制综艺, 彼时很多学校的考研录取结果已经公布，程谙意不出任何意外地被拟录取了。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付出和回报成正比。
　　云城气候正是温暖宜人, 远处云雾缭绕笼罩山峰，汽车在山麓公路上驰行。
　　节目组这次还请了本地人来开车, 司机正好可以为嘉宾介绍云城风光。
　　春光融融，繁花似锦, 待MPV行至一个转弯处时，司机给大家介绍道。
　　“这是我们云城最出名的弯道，叫‘通福弯’, 人只要通过了这个弯啊，以后做什么都能顺顺利利嘞。”
　　越过云与山, 他们逐渐来到有人烟的地方, 放眼望去是古色古香的小镇。
　　碧水连天, 雕梁画栋, 小阁楼外的墙壁上攀满了生机勃勃的藤蔓与鲜花，它们或垂吊或向阳。大抵是此处亲近自然, 连空气都比城市里要清新不少。
　　一行人下了车, 开始漫步在瓦舍之间。
　　程谙意猛地吸了一口空气，顿时身心舒畅。
　　“喜欢这里？”江斐然来到程谙意身边, 轻声问道。
　　“嗯，你不喜欢吗？”程谙意闻声转头，眼里却是期待的目光。
　　终于不再是穿羽绒服的天气了，在江斐然的要求下，程谙意穿上同系列的长款风衣。在旁人看来，两人就像穿的情侣装似的。
　　“喜欢啊，特别喜欢。”
　　下了车，江斐然就特别自然地牵起了程谙意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自从他们的恋情官宣后，影帝连着一段时日疯狂秀恩爱，怎么也不知厌倦。
　　在工作之余的休息时间，江斐然全用来琢磨着微博动态该发什么内容去了。
　　如何能暗戳戳地秀自己有老婆，而又只能被CP粉看出来呢，这可是门大学问。
　　由于两个人都比较忙，他们一个忙于学习一个忙于工作，除去录制节目、发布会和过生日，整个三月里他们总共就相处了三天。
　　现下，他们难得有机会聚到一处，便又凑近说些悄悄话了。
　　“咦～导演，我们能不能分两路走啊，我都这把年纪，怕狗粮吃多了，齁得慌。”
　　奚前辈还在，他们刚刚都做了什么？！
　　啊啊啊，程谙意赶忙转身背过脸去。
　　“我开玩笑的，小情侣不就得黏在一起吗？小程好容易害羞，你看小周和小喻他俩真是毫不避讳。谈恋爱好啊，我年轻那会儿也是这样的，天天和他腻歪在一起，甜甜蜜蜜的。”
　　哦，真正可怜的是至今仍单身的那三人——
　　欧阳遥、路熠宁、顾柏柏。
　　……
　　节目组和嘉宾们入乡随俗，很快就适应下来。
　　八位嘉宾体验风土人情，游遍美景尝遍美食，在最后一站总算是摆脱了要按照节目组安排流程（主要指答题游戏）走的烦恼。
　　一年一度花海音乐节，当地居民按照习俗当要载歌载舞、举镇同庆。
　　既然《同灿》节目组在这时来到了云城咔啦小镇，嘉宾也被邀请参加这音乐节。
　　狂欢，鲜花，掌声。夕阳渐落，在天空明暗之间，大地燃起露天篝火。人们烹饪食材，享受了幸福快乐的一顿晚餐，在响彻天际的欢闹中，音乐节的歌舞持续不断。
　　这几位嘉宾一起准备的节目已经在日落之前表演完了，然后，其余人就眼睁睁地见周砚廷跑到台子上。
　　音箱响起他原创曲目《逐日风暴》的旋律。
　　“
　　我追逐太阳追逐风暴，
　　一路指向良宵今朝，
　　势不可挡，青云平荡。
　　我循着高山循着野草，
　　不归万里烟波浩渺，
　　直冲九霄，再破天光。
　　”
　　正当众人以为气氛要燃起来的时候，炫酷的音乐如高山瀑布，在砸落地面后缓缓汇入溪流，仿佛他们踱步进入鸟语花香的天外仙境。
　　紧接而来的，是一段快嘴rap。
　　全场嗨爆！！！
　　这是周砚廷所有原创里难得的一首荡气回肠的歌曲，它在气势磅礴中杂糅了不少偏古风的韵律。
　　周砚廷边唱边望着喻忱所站的方向，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我爱你，我追逐你，永远不会让你走丢。我的竹马，我的挚爱，我一生的伴侣。」
　　曲终后切伴奏，是首轻松欢快的歌。
　　正当现场各位以为是年纪较小的两位（路熠宁和顾柏柏）点了小甜歌时，周砚廷还没从舞台中央下来。
　　“
　　四月的细雨轻风，
　　朦胧了绚烂彩虹。
　　落日下奔跑的小狗，
　　即将踩着云朵到达。
　　dadadadadada…
　　那年的枝桠，
　　在无人注意时长大，
　　我的情爱被你牵引发芽。
　　世界那么大，
　　我乘云朵去看彩虹，
　　所求渺小掉落在榕树下。
　　顾不得成千上万的阻碍，
　　脱缰野马，垂死挣扎，
　　也能翩翩如画。
　　分别再见你是我的唯爱，
　　笑若璀璨，路满朝花，
　　告白心事涂鸦。
　　dadadadadada…
　　”
　　“这是我新作的歌《彩虹云朵》，第一次演唱，也只为你而唱，喻忱，我的爱人。”
　　超酷的小周rapper也会有如此温情浪漫的一面，他深情看向站在人群中的爱人，一步一步地朝男朋友走去。
　　喻忱的周围人已经悄悄散去，将空间完全交由二位。
　　“你最近就是在忙这个啊，难怪我怎么问你你都不告诉我。现在不藏了？”
　　“这是为你写的歌，是我们的歌，是惊喜，我不想提前泄露。虽然我们这几天相处得跟日常没什么区别，但我感觉你很在意这件事情，好像有点生气。我想让你开心。”
　　“哼，不是啊，我明明就是特别生气。”说着，喻忱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我很感动，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周砚廷在不知所措后又明显诧异，目露震惊之色。
　　喻忱摸了摸男朋友的头，这是对他做得好的奖励。
　　“我知道这是生日礼物，起先是有点困惑，但后来也没那么纠结了。一想到我生日快到了，也能理解你在藏什么秘密了。但没想到你这么藏不住啊，所以，亲爱的小周，我生日那天还有礼物吗？”
　　“你没生气就好。礼物肯定有的，我一定给你一份比今天更好的礼物。”
　　“好。”
　　场下听取“哇”声一片，轰动万分。
　　这是周砚廷为喻忱写的专属情歌，亦是盛大的告白。
　　他们两小无猜，也曾经历分别，但好在没有错过彼此，歌词中藏着他们的过去、现在，亦有未来。
　　围着篝火，依旧有居民在载歌载舞。
　　在暖人心窝、欢闹沸腾的夜里，周砚廷突然来到江斐然的面前。
　　江影帝和程谙意同时好奇地盯着周砚廷看，只见平时酷拽的人如今一脸傻笑、语气得意。
　　“嘿嘿，江老师，还是我比较快哦，什么都准备得比你快～”
　　好哦，来自rapper赤｜裸裸的炫耀。
　　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呢！
　　江斐然才不羡慕，啊啊啊，好吧，的确令人心生“嫉妒”呢。
　　因为江影帝现在想求婚都求不了。
　　首先，他的父母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就订婚。两个人谈恋爱的时间的确太短了，求婚显得他过于着急和准备仓促。
　　其次，表弟一家的事情至今让江夫人心有余悸。她依旧耿耿于怀，觉得过早结婚不是什么好事，真正的爱情需要经历时间的考验。
　　最后，江氏需要接班人，这个人不是江斐然就应该是他的另一半。程谙意学数学专业，以后会在数学上深造，而不是金融经济等。所以……
　　所以，立业成家，江斐然要先学着管理公司，处理事务。然后，他父母那边才会松口结婚这一大事。
　　江夫人上次还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
　　“你要是不想接手公司，以后就得辛苦小意了啊。”
　　“……”
　　当然不可能，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老婆。
　　于是，江斐然开始接触江氏的一些业务，他变得更忙了。
　　***
　　“你别太幼稚啊！”
　　喻忱缓步走来，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给点甜头尾巴就能翘上天的嘚瑟鬼了。
　　然后，幼稚的周砚廷被稳重的喻忱扯着耳朵拉走了。
　　“小周，拜拜咯～”江斐然挥挥手，一脸看戏的神态。
　　“汪——汪——”周砚廷不死心地想让江斐然知道，还是他追老婆比较快，情急之下都喊不出人话了。
　　喻忱拉着人走得更快了，迫不及待得像阵风。
　　“哎，哎！老婆大人请息怒！”
　　“你你你，谁是你老婆啊！”
　　“我错了，王子殿下请松手，痛啊～”
　　“你低调点啊，别再跑到其他人面前炫耀……”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程谙意倏地笑出了声。
　　“他们好有意思，感情真好啊，和平常的他们一点也不一样。”
　　正说着，他就见江斐然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程谙意抬手试图寻找、擦拭可能弄脏的地方，却被江斐然握住手腕。
　　影帝的目光柔和万分，他说。
　　“我也要给你写歌，当着无数人的面向你告白，赠你最好的礼物。”
　　“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已经在我眼前了啊，你还要送给我另一个你吗？”程谙意眨眨眼，“我已经很满足了，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
　　“不可以，你不要是一回事，我要给你最好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定会比今天的更隆重、浪漫！”
　　程谙意不再说什么，无奈又甜蜜地笑笑。
　　真是两个有莫名胜负欲的幼稚鬼啊……
　　果然，谈恋爱能让人年轻十岁，让他们重新回到最青春、热烈的年岁。
　　***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音乐节氛围里，单身嘉宾除外。
　　“啊啊啊，我又吃到狗粮了，根本逃不掉啊。”
　　路熠宁一个人在哀嚎，他还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谈过恋爱，他以为现场有三个单身狗，就在向其余二人哭诉。
　　可谁知道呢，欧阳遥和顾柏柏都曾有过喜欢的人。在被别人的幸福感染的时刻，他们又觉得莫名心酸。
　　顾柏柏愣愣看着远处的篝火出神，他想，是时候放下了。
　　在恋综《我喜欢你》的最后一期中，凌照骞送了姜遐一幅画，一幅画下姜遐的画作。
　　一看画画的人在创作过程中就是倾注了对画中人浓厚的爱恋之情。
　　凌照骞的眼睛骗不了人，他的画作更骗不了人，最骗不了的人就是隔着手机屏幕去看节目的顾柏柏了。
　　“怎么，音乐节兴致也不高吗？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欧阳遥从一旁移坐到顾柏柏的身边，轻问，“失恋了？”
　　顾柏柏回了神，视线方有所聚焦，他刚刚在想什么呢。
　　“不会。”
　　再也不会了。
　　顾柏柏就像是在演戏一般，努力抿出笑容。他离了爱情又不是不能活，搞好事业才是王道。
　　毕竟，不再为任何人动心，就是永不失恋。


第106章 Chapter 106（正文完）
　　一行人到了云城, 正好就可以去探班一下同平台的另一档综艺节目《云心漫游》。上级要求，也是想让两个综艺达到互相引流的目的。
　　别听这名字像是个旅游综艺，它其实是室内外场景结合的, 是真人互动游戏类型节目, 且每一期的游戏主题都不一样。
　　这么说吧，在该综艺里, 很可能上一期的明星录制的是密室逃脱、竞技答题, 下一期的嘉宾就是喝喝下午茶纯聊天，最简单的游戏大概就是经典的“520”（布剪刀石头）。而如何确定每期的游戏主题呢, 答案是, 全靠抽盲盒。
　　因为不确定性，而游戏主题在当期录制开始后才会揭晓, 所以会出现有嘉宾开局被吓得腿软、只录制几分钟就逃了的情形。
　　《同灿》的这几位来的是室内场地，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测试新的游戏环节, 他们就先在一旁看着。
　　程谙意远远就瞧见，一位工作人员正在上面吊着威亚，他下方全是由金属做成的长方体框架。
　　这些框架从下往上相叠, 看上去摇摇欲坠。而吊威亚的人则需要坐在最上面的金属框架上。
　　在看着就害怕的、堆起来的高耸搭建物的对面，是答题者。
　　他在规定时间内, 每答不对一题, 上方的队友就要丢下一块长方体框架。但如果不小心把所有物体都踢倒了, 那么游戏失败, 并且两人会受到惩罚。
　　挑战此游戏的两人，他们四周全是海洋球, 两端凸起平面与海洋球同高度, 如果把金属框架扔下去，那就是掉落在无数海洋球上。
　　两人之间隔了至少十米以上的距离, 以确保扔下的东西不会伤及答题的人。
　　上面的工作人员，正在一点点地尝试扔一个框架，但他一动，所有的金属框架摇晃坠落。下方空空如也，只剩他一个人在空中摆荡。
　　“天呐，恐高的人有难了，我一看就腿软，那个东西为什么不是实心的啊。”
　　“不恐高的也怕了，也不知道是创造的什么新游戏。今天来这儿一看，我想我以后怎么都不会来这个节目的。”
　　……
　　嘉宾们在台下你一言我一语，他们一会儿讨论节目，一会儿又聊点其他的话题。
　　随后，《云心漫游》的导演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来见《同灿》的各位朋友，并提议他们要不要来试试游戏。
　　“……”
　　别说来录制节目的嘉宾了，他们看了都挺想跑的。
　　听到只要能答对题目，就不需要有任何动作时，有人提出江、程二人可以，他们的答题正确率没有100%那也有99%的。
　　不，前提真的只是知识问答，程谙意对娱乐圈影视综艺和网络热梗了解得并不多。
　　“对哦，你俩要能来录这个环节，绝对能赢，谁都不是对手。”越湖生在一旁大言不惭，把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老张，我跟你保证，他们谁在上面，都可以一直稳稳地坐在上面，直到游戏结束。”
　　倒也没有那么厉害吧……
　　“那敢情好啊，小江小程，要来试试吗？”
　　老张就是张导，他很希望有CP能来试试他设计出来的游戏。
　　因为这个游戏名字暂定为“飞奔向你”，灵感来源于几年前“一见钟清”的甜得要死的视频，他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炒CP，毕竟观众爱看贴贴。
　　张导预想的游戏效果是，在金属框架倒下时，为了让吊威亚的人安全着地，工作人员会调动威亚让人飞到另一端。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意外抱在一起了。
　　程谙意看向江斐然，只见其神情自若。
　　耐不住张导热情和众人起哄，他们实在推托不掉。
　　最终被推上去当体验者的两人当然是程谙意和江斐然啦。
　　上台之前，江斐然问程谙意：“你怕高吗？”
　　程谙意不解，但摇头。
　　“好，那我上去吊威亚。”
　　得到男朋友这句话，程谙意云里雾里，去了答题区域。
　　站在专门为游戏准备的大型道具上面，他们果然稳如泰山，有惊无险地答完所有题。
　　程谙意庆幸题目基本都是成语诗词和日常生活用品等自己比较了解的方面，就包括问到的那几部电视剧也是大火的。
　　江斐然坐在空中，仿佛如履平地一般轻松自在，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嘉宾拍拍掌，赞叹他们两个人厉害，只有张导的表情垮了，跟苦瓜似的。
　　“要不要扔一个试试？”
　　在高空中，要扔一个框架而不手抖，不因害怕做出大幅度动作让其他物体掉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江斐然做到了。
　　“再扔一个？”
　　扔一个+1
　　扔一个+2
　　……
　　扔一个+n
　　江斐然都快扔到底、与程谙意面对面了，海洋球上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金属框架，张导最期待的场景也没有发生，自然不会有后续操作。
　　《云心漫游》导演的面部表情一垮再垮。
　　“你要是一开始就全碰倒了，威亚带你飞到对面，然后你们抱在一起，节目效果就有了啊！”
　　“……”
　　“嘶，原来你想搞这一出啊，老张你要搞恋综？！”越湖生惊呼。
　　“单纯节目效果，我不想着既刺激又甜蜜嘛。”张导讪讪笑道。
　　“你就不怕正好安排到两个不对付的人……”
　　“老张啊，到时候，你能确定在这个环节里，上面的人不会把东西直接砸向你吗？”
　　“他们又不是。”张导看向小情侣，问江斐然，“你怎么能稳稳地扔完呢，我看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能做到，应该挺累的吧。”
　　“还好，是我不想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我觉得我摆成的那几个爱心挺好看的呀，一样的效果。”
　　程谙意看到时，眼睛都亮亮的。
　　好看是好看，但这不是张导他想要的结果啊！
　　考虑再三，由于掉落的金属框架有危险性，哪怕是节目组有所防范，张导在想要不要更换成其他更安全的物品代替。
　　然后，张导又带他们见识第二个小游戏——人在滑垫上吹气把纸片运到对面去。
　　此过程中，人不能用手，纸片也不能掉落。
　　越导：“刚刚那个游戏叫‘飞奔向你’，那这个是不是也是同性质的，叫什么呢？”
　　张导：“纸上谈亲。”
　　顾名思义，人在滑垫上走最容易滑倒了，两个人一起负责吹纸，滑倒了就能隔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嘴对嘴了。
　　只能说，张导的想象很美好。
　　“电视台有你了不起！！！”
　　越湖生的目光分明是在对八位嘉宾说，他搞的奇怪小游戏可比我的怪多了，快庆幸你们节目的导演是我吧。
　　“不带你这么拉踩的。卧龙凤雏，彼此彼此。”
　　再玩一些经典游戏，观众天天ky，说这个游戏不是某某综艺里玩过的吗，又照搬抄袭。因此，张导也想有所创新。
　　……
　　从《云心漫游》离开时，张导还盛情邀请各位明星，“欢迎大家来节目玩啊。”
　　后面《地上霜》火的时候，电视剧的主要演员就受邀上了这档综艺，其中就有“纸上谈亲”游戏环节。当然在正式录制以及播出的时候，游戏不会叫这么通俗易懂的名字。
　　诎旸不愿意和付流光炒CP，玩游戏时，他见着付流光一开始就要向他那边摔倒，于是眼疾“脚”快地躲过，然后把纸片往另外一个方向吹，离远了，他再看准了纸将落下的地方，径直躺下。
　　纸，就那么轻飘飘、稳当当地落在了诎旸的胸前，他开始扭动着身体，朝终点进发。没用手触摸，因为前有嘴对嘴夹着纸片运送成功的案例在，诎旸用身体去接的确算不上违规。
　　程谙意那时并不在现场，因为他又进组了。
　　那是他退圈前的最后一部戏。
　　……
　　在云城的后几天，他们把能游玩的项目都体验了个遍，酣畅淋漓。这是嘉宾看越湖生导演最顺眼的一个星期了。
　　他们亲手制作风筝，忙趁东风放纸鸢，在款款轻风中垂钓，桃花无言一队春。
　　节目收官之夜，每个人都给其他七个人写了信，致现在，致未来，致一段已逝难忘的美好回忆。
　　江斐然给程谙意的信——
　　“TO世界上最好的谙谙小朋友，
　　……
　　为你而来，
　　你是我的春意盎然。”
　　程谙意给江斐然的信——
　　“TO江江大影帝，
　　……
　　你是最明媚的光，
　　可以把芸芸众生照亮。”
　　《同灿》收官后，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其他嘉宾都陆续离开了云城，最后只剩下了江斐然和程谙意二人。他们暂时没有需要忙碌的事情，难得可以继续轻松几天。
　　云城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两人走在偶尔才能碰上几个行人的老街上。
　　情侣运动服，情侣鸭舌帽，手牵着手，在路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对青春又甜蜜的恋人，惹人艳羡。
　　“不知道阿芙过得好不好？”
　　程谙意看到某家旅馆主人的小猫，就想起了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阿芙洛狄忒。
　　江斐然安慰道：“放心，我那个朋友很靠谱的，他养什么小动物都特别厉害。”
　　“嗯？”程谙意停下来，似乎才回过味来，“你在北都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当初怎么就拜托我养猫了呀？”
　　对方笑笑，也没打算隐瞒。
　　“不早和你说了，我一直在追你啊。”
　　“你可别开玩笑了。”
　　程谙意认为，那时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几面，哪里会产生喜欢呢？
　　“是真的，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便怦然心动。”
　　江斐然搭上程谙意的肩膀，模样郑重。
　　“也许，我二十五年从未动过心、知晓情爱的滋味，就是为了在那一刻对你一见钟情。”
　　啊啊啊！谁会在大街上深情地讲这些话啊！
　　程谙意会当真的，会一直相信。
　　毕竟他很容易上当受骗。
　　而这份于他而言来之不易的爱，是时来运转、万中无一的幸运。
　　***
　　4月14日，世界告白日。
　　考虑到半年以内做过大型手术的人不能跳伞，江斐然带着程谙意去体验滑翔伞。这时，程谙意才反应过来江斐然之前为什么问他怕不怕高。
　　山上起飞场，两人绑好安全带，同时往前快跑，待到双脚轻飘飘踩不到实地时，人就真的飞起来了。
　　程谙意睁开眼，他看到了最波澜壮阔的景，不单是万里江山无限好，更是漫山遍野繁花盛，与周边的河流摆成了一幅画卷——隆重庄严的建筑物背景下，两道人影齐肩而站，人物的下方有一排字母“JFR[爱心]CAY”。
　　这是两人结婚的景象，是梦中的婚礼。
　　从高空俯瞰，更是有一种震撼感，当滑翔伞带着他们缓慢降落的时候，眼前的图案和字母就愈来愈大。
　　程谙意的耳畔，是悄然而至的风声和江斐然的呐喊。
　　“江斐然喜欢程谙意！”
　　“江斐然要和程谙意结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明明降落的速度已经很慢了，可程谙意还是感觉肾上腺素上升，心在飞速跳跃。
　　“啊啊啊！喜欢斐然！”
　　“我喜欢江斐然！程谙意喜欢江斐然！”
　　程谙意感觉离地面“画卷”越来越近，即将降落在旁边的草地上。
　　他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落地后，他缓了好久，眉开眼笑。
　　突然，江斐然像变魔术一般，程谙意的面前出现了一束鲜花。
　　“请收下我的玫瑰吧，男朋友。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江斐然单膝跪地，意为给予你我最浓烈的爱意。
　　程谙意微笑垂眸，接过了花。
　　画面不会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时间缓缓向前流，漫过夕阳好。
　　“好。”
　　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们自由勇敢、青春张扬，一同飞奔向光芒万丈的未来。
　　两人惬意至极地躺在无人打扰的大自然中。
　　程谙意突发奇想地问：“那我要是不敢飞滑翔伞，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们就只能一起坐直升飞机看了。”江斐然说得云淡风轻，“应该也不错。”
　　“江斐然。”
　　“嗯？”
　　“江斐然。”
　　“嗯，我在。”
　　……
　　“我怎么觉得现在的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啊。”
　　他们从高空降落，到一同躺在地面。
　　程谙意倏地翻身，从花束中抽出一枝玫瑰来，放至江斐然的嘴唇旁。
　　他双臂支撑在草地上，秾丽鸦羽般的睫毛在颤抖，慢慢俯下身，抱上身侧的爱人，直到对方桃花眸中自己的模样愈来愈清晰。
　　他主动靠近娇嫩又美丽的花瓣。
　　吻上玫瑰，花上谈亲。
　　飞奔向你，纸上谈亲。
　　没有纸，那就只能用花来代替了。
　　春花浪漫，玫瑰热烈，微风轻拂脸庞。有人紧紧相拥，他们在热恋。